《救世主她只想摆摊赚钱》


 第1章

    《救世主她只想摆摊赚钱》作者：灵儿酱【完结】
    文案：
    ——崩坏作祟，人间梦魇。救世主，请觉醒能量铲除邪恶。
    谈飒弹奏小夜曲，旋律化作绿光将女鬼层层缠绕。
    下一秒，女鬼头不晕了，眼不花了，破洞额头光滑如初。
    女鬼：？
    系统：救世主觉醒了治疗能量，这颗星球没救啦qaq！
    几个月后。
    北临日报：狄家残腿大少健步如飞，自称与某摊主弹奏乐器有关。
    阳城小报：光明中学遭查封，整顿乱象的英雄竟是小吃街摊主。
    娱乐快报：惊爆！卫影帝与小摊主同吃同住，疑似隐婚！
    吃瓜群众：摆摊门槛好高。能治病，会武术，还能拐走卫影帝，跪求摆摊秘籍！
    此时的谈飒望着404局递给她的合同默默叹了口气。
    超级海景房、七位数年薪、保镖接送的待遇真是令人心动，但：“很抱歉，我只想摆摊赚钱。”
    崩坏入侵，宇宙三十二星宣告沦陷。
    主神俯瞰宇宙：“第三十三星什么情况？”
    创世书系统：“249绑定的宿主是个小摊贩，只会治疗，不足为惧。”
    主神遥遥望向谈飒：“不，我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阅读指南】
    1.架空文，请勿考究。
    2.有男主，戏份不多。本文重点是谈飒在崩坏世界砍瓜切菜？（崩坏们：你礼貌吗？）
    3.成长型女主，前期节奏会慢一点。
    4.新人作者，欢迎收藏，不会断更。
    解除崩坏进度：
    噩梦系统（梦境现实双向）——
    噩梦种子·光明中学（√）
    噩梦种子·幸福公寓（√）
    噩梦种子·笑脸娃娃（√）
    怨偶系统（√）
    创世书系统——
    饿犬世界（√）
    七日鬼影（√）
    崩坏星球（√）
    内容标签： 女强 系统 未来架空 爽文 逆袭 轻松
    主角视角:谈飒 卫明礼 配角:许文心 乐梧
    其它：爽文，成长，系统，逆袭
    一句话简介：小摊贩，但能治能打
    立意：还人以人的尊严
    第1章 弹个小曲
    谈飒睁开眼，四周黑蒙蒙的。她翻个身，向右摸。
    空气中传来土腥味，谈飒迷迷糊糊思考明天摆摊的食材是否有海鲜。
    手指微痛，谈飒摸了摸撞到的地方，冰冷坚硬……是墙？
    属于小夜灯的位置变成一堵墙，滑溜溜湿乎乎。
    她将手缩回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霉菌。
    墙壁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霉菌。
    谈飒在床单上用力蹭了蹭手，粗糙的触感再次证明这里不是她的卧室。
    她迅速起身，脑袋撞到木板，发出“砰”的闷响。
    “嘶——”
    谈飒倒吸一口凉气，揉揉头。
    这下清醒许多，她环顾四周：太暗了，看不清，只能根据物体大致轮廓判断这里是间宿舍。
    没有拖鞋，谈飒光脚紧贴地板，触感冰凉。
    不是做梦。
    衣服没变，还是她入睡时穿的睡衣。是谁将她绑到这里，目的是什么？
    最可怕的是，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整个转移过程。
    谈飒皱眉。
    想不出更多可能，她开始向四周探索。地面很硬，两侧是钢筋组成的空床铺，她向前没走几步就到了头。
    这间宿舍没有窗户，难怪这么暗。
    谈飒向后退，在墙上摸索开关。
    总该有灯吧。
    有风掠过，谈飒瞳孔微缩。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用力向下压。
    刚刚宿舍里似乎没人？
    她眼眸微眯，胳膊肘向后撞，却被那人轻松按住。
    “不、不要动，被发现就惨了。”
    突然出现的嗓音打着颤，压得极低。谈飒听不出来是男是女，只能听到身后那人密如鼓点的心跳。
    他在害怕什么？
    黄光骤然亮起。
    谈飒闭眼又睁开，趁机扫视四周——六张残破的空床铺，坑洼的水泥地面以及正前方的铁门组成了这间窄小的宿舍。
    眼睛受到刺激渗出泪水。谈飒忍住闭眼的冲动，直视光的来处。
    铁门上方有两个洞，光由此进入。
    谈飒看不到外面的人，却想象有双眼睛正通过门洞滴溜溜向内窥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谈飒向后蜷缩，尽可能不被光照到，她直觉眼下处境非常糟糕。
    “不要出声，被发现就惨了……”
    身后那人紧贴谈飒耳边，热气喷洒，像毛毛虫缓缓爬过，激起战栗。
    谈飒忍住挣扎的欲望，配合对方压低身体。
    手电筒梭巡几圈收了回去，谈飒没动，身后的人也没动。
    半分钟过去，光重新打进来。
    走廊响起重重的叹息，灯光向内晃来晃去。
    过了许久，脚步声渐渐远去。咚咚咚，像头巨兽。
    亮光消失的刹那，谈飒向后瞄，稍许回落的心脏瞬间狂跳。
    只见身后那人脚跟在前，脚尖在后，脚下鲜血聚成一团——这是人类吗？！
    “你想逃出去吗？”对方问。
    谈飒垂下眸，摸摸裤子口袋。
    “为什么不说话？你回头看看我呀。”
    【匹配度检测中……】
    来不及理会脑中的声音，谈飒手肘向后猛撞，挣开束缚后在地上滚了半圈，拉开距离。
    起身时手腕按到什么，清晰的机械音响彻宿舍——
    “归零。”
    啧，地上怎么会有个计算器？
    幸好门外并无动静，但谈飒不敢放松神经：“你是谁？”
    对面愣了下，竟放声大笑：“宁粟，你连舍友都忘了？我是小玫啊。”
    笑声刺耳，谈飒真想冲过去把她嘴堵上。
    谈飒不认识宁粟，她确定身体属于自己，口袋里防身的刀还在。无论对方是人是鬼，只要——
    【匹配度99%，绑定成功】
    周围突然变亮，莫名燃起的火焰顺着床铺越烧越旺。谈飒捂住口鼻，眯起眼盯着火中的人。
    一个比自己矮的女孩。
    套着不合身的衣服，脑袋破了个洞，依稀能看到粉红色脑组织。鲜血水龙头般汩汩往外冒，染红半边身子。
    她似乎感觉不到痛。
    此时正歪头盯着谈飒，嘴角疯狂向上咧。感觉下一秒便会冲过来，将谈飒的脑袋当瓜子嗑掉。
    看到这一幕，谈飒打了个哆嗦，从口袋掏出手帕。
    刚想出声的系统：“？”
    谈飒轻咳：“要擦擦吗？血流进眼睛了。”
    小玫盯着手帕，嘴角僵住：“你还记得我？”
    系统回过神：“宿主小心。在崩坏世界死亡，现实也会受影响！”
    谈飒大脑宕机：“哈？”
    她只是如往常一样收摊睡觉，怎么就搞不懂状况了。
    见她不回答，小玫笑容又起：“你想逃吧，跟我走，我带你离开。”
    小玫扑过来，掀起的热浪烧焦了谈飒一小缕发丝。

 第2章

    谈飒险险躲过，还未喘口气，破空声响起。她快速仰头，一截钢筋擦过脑门砸在上铺。
    轰隆巨响，谈飒捂住耳朵：“说好的不能出声呢？”
    火苗跳到小玫裤腿向上燃。
    她毫不在乎，重新举起钢筋：“死掉就不怕了。”
    一个徒手拆床铺、脑袋破洞仍活蹦乱跳且不惧火烧的非人类，谈飒放弃拿刀找死，转身向门口跑。
    可恶，铁门从外面锁住了！
    “你逃不掉的。”小玫追过来：“谁都逃不掉！”
    身后是上锁的铁门，前方举着钢筋的小玫快速冲来，两侧熊熊燃烧的火焰令人窒息。
    谈飒盯着小玫，咬牙：“叫我宿主那个，你还活着吗。”
    看呆了的系统反应过来：“宿主你好，我是系统星序号249的弹奏系统。能用旋律激发宿主内心最渴望的能量，从而——”
    “说、重、点。”
    谈飒矮身避开向她脑门招呼的钢筋，拉住栏杆翻到上铺。
    系统：“快弹个小曲，觉醒能量。”
    “咳咳……”
    上铺浓烟更重。谈飒掩住口鼻，越过两个床铺重新跳回地面。
    她怀疑听力出现问题：“你让我干什么？”
    现在，弹曲？
    系统意识到这间破宿舍不可能有乐器后开始哀嚎：“宿主你不要死啊！你是最后的希望了呜呜……”
    谈飒忍住飙脏话的冲动，往前方跳。
    “宁粟，我们一起解脱吧！”小玫举起钢筋砸向谈飒。
    避不开，谈飒只好举起右手握住钢筋。
    强大的冲击力令她仰面摔倒在地，胳膊开始发麻胀痛，如被万蚁啃噬。
    身体控制不住发抖。
    谈飒咬牙抓住钢筋不放，在宁粟用力向下压的同时，左手终于摸到计算器。
    来不及耽搁，谈飒关闭语音播报，手指在计算器按钮上飞速跳跃——
    一首《小夜曲》断续流淌出来。
    火光更盛，烧红了眼。谈飒看不清小玫的样子，视线所过之处扭曲模糊。
    她闭上眼，按下最后一段旋律。
    窒息感褪去，温暖的力量包裹住心脏，像新生的柳枝，像草的叶子。它们轻轻吻着谈飒，安慰着她。
    谈飒睁开双眼，看到绿色光点顺着指尖奔涌而出。
    飘飘浮浮，最后停在小玫周围。
    系统欢呼：“恭喜宿主成功觉醒能量，快干掉她！”
    数不清的光点争先恐后涌入小玫身体。
    绿光大盛。
    短短几秒，小玫被火焰烧焦的身体重新长出血肉。额头破洞修复，血污消失，露出张干净清秀的脸。
    谈飒、系统：？？？
    来不及吐槽，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意识的最后，是钢筋落地声中夹杂的一声叹息——
    “逃不掉的。”
    ***
    “唉！”
    下午两点，梧桐大街一棵需三人合抱的梧桐树下，并排蹲着两个人。
    “她转身就走了，像我们从未相爱过。”
    青年将冰淇淋两三口干掉，猛拍大腿：“再来一根！”
    谈飒将早就备好的冰淇淋递给男子：“唉，是她不懂珍惜。”
    青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她说她的理想伴侣是狄家二少，温柔善良，帅气多金。还说这八个字里，我只占了一个气，傻气的气。”
    “狄二少这种垃圾怎么能跟大兄弟你比。”谈飒继续递给他冰淇淋。
    “老板有眼光！呜呜，再给我来二十根冰淇淋，我要将受伤的心脏冰封。”
    “好嘞，一共300元，这边扫码~”
    青年走后，谈飒打开保温桶。很好，出摊两小时全部卖光。
    谈飒摸了摸肚子，饿了。
    今天起床晚，没来得及吃早饭。
    系统呜呜嘤嘤：“宿主你理理我嘛，我们匹配度高达99%，你就是既有能力又有善心的天选救世主。”
    谈飒：“你绑错了，我是个只会摆摊没有善心的路人甲。”
    系统：qaq。
    远处，挂着“吴大妈酸辣粉”牌匾的摊车缓缓出现。
    谈飒眼睛微亮，快步跑过去：“吴大娘，我来帮您！”
    七月末，日头正盛。
    吴寻璐喘着粗气与谈飒合力将摊车推到目的地。
    “呼——破车，老娘迟早换了你。”
    吴寻璐撸起袖子踹了脚轱辘，两秒后蹲下检查：“乖乖，没踹坏吧。”
    谈飒蹲在她旁边：“没坏，活蹦乱跳呢。”
    吴寻璐哈哈大笑：“好丫头。坐着，给我打个广告。”
    阳光将台阶烤得暖洋洋。谈飒撑着下巴，看吴大娘套上手套，起锅热油。
    热油淋在香葱芝麻辣椒面上，唰一声，香气弥漫。
    谈飒嘴角勾起。
    系统不死心：“宿主，让我们一起拯救星球吧！”
    谈飒没理它。
    接过酸辣粉用筷子搅了搅，谈飒埋头狂吃两大口：“唔，好吃！”
    吴寻璐看到有客人走过来更高兴了，抽空递给谈飒一瓶饮料：“飒飒，你今天都卖光啦？”
    谈飒点头。
    “好人有好报，你是个热心肠的丫头。我以前也救过一个失足少女，当时她……”
    谈飒将汤汁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大娘你也会有福报的。”
    “哈哈，就喜欢和你说话，要不要再来根炸肠？”
    吃饱喝足，谈飒拎着饮料沿着长街消食。
    吴寻璐做酸辣粉手艺一绝，就是每次去都要听她唠叨过往英雄事迹，耳朵都要起茧了。
    系统：“宿主~”
    谈飒掏了掏耳朵：“你烦不烦，说了我对拯救世界没兴趣。”
    系统：“但你刚才帮助——”
    “因为我饿了。”
    手机铃声响起，谈飒看到陌生号码直接按掉：“骗吃骗喝，懂吗？懂就从我脑袋里滚出去。”
    看到街头的豪车，谈飒停住脚，神色不耐：“不懂也滚。”
    梧桐大街是北阳市特色小吃街，客流量很大。但少有豪车停在这里，还是车牌号一串6的。
    怕引起注意，谈飒快步走过去。
    “我弟弟说你不接他电话。”
    狄庭摇下车窗，目光带着审视：“你很漂亮，但狄家不会娶摆摊女当二少夫人。”
    谈飒笑了笑：“你腿废后脾气好不少啊，都愿意来这儿给狄颂当传话狗了？”
    狄庭唇角紧绷：“我只是奉老爷子之命，提醒你参加半个月后的生日宴，你是重头戏。”
    “到时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油门“轰”的响起，谈飒早有预料掩住口鼻。
    “有钱人呐，飒飒你认识？”
    回去时，附近卖盒饭的阿婆扯着嗓子喊她。
    谈飒笑眯眯走到阿婆摊车前：“不认识。他来买冰淇淋，可惜卖光了。”
    伸手捡走一片香肠扔进嘴里，谈飒拧开饮料：“太咸了阿婆，你这样没有回头客的。”
    阿婆嘟嘟囔囔，不再理谈飒。
    谈飒收起笑，看了眼通话记录——密密麻麻的红色陌生号码。
    顺手将新号码拖入黑名单，谈飒听到系统小声问：“滚之前我可以说最后一句话吗？”

 第3章

    “说。”
    “检测到崩坏能量。”
    第2章 唢呐治病
    “以上就是汤汁的制作方法，下了，晚上见。”
    谈飒关掉直播，从橱柜取出一次性餐盒。
    太阳爬进厨房，晒得人头晕目眩。昨晚被迫在梦境上演恐怖片，搞得她整理食材时眼睛都睁不开。
    系统：“这不是单纯的梦，是崩坏系统构造的特殊世界。在该世界吸取的恐惧越多，崩坏越强，会给社会带来巨大灾难。”
    谈飒打了个哈欠。
    系统：“宿主——”
    谈飒用凉水洗了把脸：“你说狄庭的腿跟崩坏系统有关。”
    系统：“是的。不过我目前能量很低，看不出是哪种崩坏。”
    “随便弹首曲子就能治？”
    “治疗是你觉醒的能量，只要你想，就可以。”
    夏日傍晚闷热，谈飒推着车，汗水流进眼睛：“为什么是治疗？”
    如果是传送门多好。
    系统也很郁闷——它原本指望宿主觉醒个战斗能量，砍瓜切菜解决这场灾难。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傍晚六点，小区行人渐多。
    欢快的铃声环绕着谈飒，活像个行走的喇叭。
    谈飒拿起手机，挂断，拉黑名单。
    她思考片刻，拨出号码：“暂时合作吧。我替你解决眼下的崩坏系统，你让我用治疗能量救个人。”
    系统欢快道：“好呀好呀！”
    电话接通：“谈小姐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受宠若惊。”
    “我决定再次邀请你当我宴会舞伴。”
    狄庭：“我不和你耍贫嘴。什么事？我不会替你向老爷子求情。”
    “谢了，用不着。”
    谈飒说：“你的腿找遍医生也没治好吧。给我一百万，还你两条健康的腿。”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谈飒，你再敢开我的玩笑，我就让人端了你的摊子。”
    “没时间跟你开玩笑，决定权在你。”
    谈飒挂断电话，顺手打开直播。
    她直播三年，粉丝十万，不算多。谈飒经济来源不在这个，偶尔直播只是打发时间。
    “今天卖臭豆腐。”
    梧桐大街已经有不少摊主到了，周围聚集三三两两的食客。
    谈飒念弹幕：“想看我出镜？我满脸麻子，嘴斜眼歪，看了倒胃口。”
    前方嘈杂，谈飒停住脚步。
    哑女的煎饼摊被三个黄毛青年围起来。
    “十三块钱这么点菜，打发叫花子呢！”
    杜珍连连摆手，指着摊车旁悬挂的菜单，又指了指地上的煎饼。
    菜和肉洒了满地。
    “看不懂你比划的屁玩意儿。”
    黄毛青年扫了眼杜珍，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我喜欢吃豆腐，小老板给我加点？”
    身旁两个同款黄毛嘿嘿笑：“如果有豆腐吃，兄弟们也愿意多来照顾照顾生意。”
    杜珍双手护在身前向后退。
    她发出微弱的“啊啊”声，扭头看向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离这里最近的谈飒身上。
    “啊、啊……”
    谈飒错开目光，继续推车。
    杜珍胡乱挥开黄毛的手，抱头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黄毛摸了摸下巴：“小老板害羞了，我们——”
    余光瞥到什么，黄毛瞪大双眼：“卧槽！”
    一辆摊车直直朝黄毛青年冲过来，黄毛们躲闪不及，伸手格挡。
    摊车停住，黄毛张嘴欲骂，却被大桶里倾斜飞出的汤汁淋成落汤鸡。
    “操！这他妈是啥！”
    三个黄毛捏着鼻子，在地上跳起踢踏舞。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
    谈飒冲上前，拿起抹布对着三人一顿擦：“这是秘制臭豆腐汁，不及时清理掉会一直发臭。刹车失灵了，真不好意思。”
    黄毛青年看到谈飒微愣，但很快被诡异的怪味吸引：“操！你用什么鬼东西擦老子！”
    “抹布。天天洗，很干净的。”
    谈飒指了指黄毛的头发：“上面还有，我帮你擦。”
    “滚一边去。”碍于周围有人不敢动手，黄毛骂骂咧咧带着两个兄弟走远了。
    人群渐渐散去。
    “啊啊……”杜珍双手合十，向谈飒连连点头。
    衣袖顺着手腕滑下，露出大片淤青。
    谈飒动作微顿，很快收回目光，点点头将倒在路边的摊车扶起来。
    杜珍在清理地上残渣，谈飒向她借了个扳手修理摊车。
    鼓捣半天，谈飒直起身擦了把汗，拿起手机。
    直播竟然没断。
    谈飒打了个招呼：“摊车翻了，改日再播。”
    弹幕层层叠叠，全是“啊啊啊啊——”
    谈飒动作顿住，眯起眼。
    “姐姐好帅，我爱了啊啊啊！”
    “我就说本人是个大美女吧，你们都不信。”
    “满脸麻子，嘴斜眼歪。主播涉嫌欺诈，举报了。”
    谈飒这才发现她刚刚误点了翻转摄像头：“开美颜了，100级的。”
    说完结束直播，不给弹幕反应时间。
    短信处有个红点——“你最好不是耍我。”
    来自狄庭，后面跟了串地址。
    谈飒轻轻吹了声口哨，不能摆摊的郁闷一扫而空。
    回到家，谈飒洗了个澡，上床前听到系统小心翼翼问：“刹车真失灵啦？”
    谈飒关掉台灯：“嗯，你不是看到了。”
    249默默叹气。
    这个星球八成悬了，希望前辈们在别的星球能收集足够多的碎片，结束灾难。
    翌日，狄庭别墅。
    谈飒靠着沙发，面带微笑：“先付钱，付完我再治。”
    狄庭端坐着，腿上盖了厚厚的毯子，摇头：“谈飒，别把我当傻子。你如果能治好，钱一分不会差你。”
    “我不信狄家人。”
    “你也是在狄家长大的。”
    谈飒站起身：“在狄家长大？你确定？”
    狄庭目光闪烁：“谈飒，混迹市井这么多年，你变俗了。张口闭口就是钱的样子可不好看。”
    谈飒走到狄庭身前，与他身后浑身紧绷的保镖对视一眼，笑了：“是我唐突。想必狄大少就算残废也能在狄家活得清新自在，告辞。”
    “等等！”
    狄庭身体前倾，双腿瞬间宛如针扎。他失去平衡，落地前被保镖接住。
    毯子滑落，他只穿了条短裤，裤管空荡荡。露出的双腿状似枯枝，只有成年人手臂粗，上面布满黑斑和脓疮。
    狄庭攥紧毯子，所谓名医不过是废物。
    截肢……他怎么能截肢！
    “我先给你50万。”
    狄庭扭头，保镖上前递给谈飒一张支票：“你不是医生，我冒险信你，你总得表现出实力。”
    谈飒接过支票：“好吧。”
    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唢呐，迎着保镖不善的目光说：“治疗开始。狄大少有喜欢听的曲子吗？”
    狄庭脸色比阿婆炒菜用的酱油还黑：“你用唢呐治我的腿？”
    “没有的话，我就自由发挥了。”
    唢呐声起，狄庭摆手制止保镖。他闭着眼，努力压抑心中怒气。

 第4章

    如果不是到了绝境，他怎会忍耐谈飒的无礼举动。
    曲调越发凄凉，狄庭胸口起伏加剧。他的好二弟狄颂，得知他残废后不断在老爷子面前刷存在感，抢走他生意。
    可笑，他曾对他有过真心。
    旋律加快，如夜莺啼哭。
    狄庭深陷沼泽，越挣扎越无力，只能任由污浊的泥沙一点点侵吞他的肌肤，夺走他的呼吸，腐蚀他的骨骼！
    唢呐声戛然而止。
    “大、大少。”
    狄庭睁眼，目似毒箭：“何事？”
    保镖手指发颤：“您、您的腿。”
    狄庭腿部腐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双腿暖洋洋的，他慢慢伸出手，摸到光滑弹性的皮肤——那是他曾拥有却不幸失去的健康。
    心脏扑通扑通，毯子滑落，狄庭直起身迫不及待想重温行走的喜悦。
    下一秒，他摔倒在地。
    “大少！”保镖连忙过去架起他。
    “解释。”狄庭支起上半身，瞪向靠墙不言不语的谈飒。
    谈飒挥了挥支票：“50万是一半的价钱。”
    指甲陷进掌心，狄庭深吸口气，再抬头时笑着说：“我给你钱，你继续治疗好么？”
    “我累了。”谈飒将唢呐装进包：“改天再治。”
    实在是欺人太甚。
    保镖攥紧拳头，想给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个教训瞧瞧。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他突然想起刚刚神奇的一幕，动作顿住。
    用音乐就能治病？她不会是个妖女吧。
    “送谈小姐出去。”狄庭没说别的，静静望着谈飒：“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谈飒走出大门，一辆轿车远远驶来：“别送了，招待你老板弟弟吧。”
    说罢，她加快脚步离去。
    狄颂下车，眉头皱起：“刚刚离开的人是谁？”
    保镖面无表情：“老板的客人。”
    “客人……”
    狄颂轻笑，拿着文件径自走进大门：“大哥，你腿好点了吗？”
    ***
    谈飒撑着马桶，哇一口吐了出来。
    “我不行了。”谈飒捂着胃趴回床上：“你没说治疗别人会有副作用。”
    系统：“没有副作用。是你能量太少，影响狄庭的崩坏系统又很强，才会出现体力透支的状况。”
    停顿片刻，系统补充：“在对抗崩坏系统过程中，你的能力会不断增强，还能获得携带特殊能力的乐章哦。”
    “不必。解决完眼下的事，我们就分道扬镳。你找你的救世主，我卖我的路边摊。”
    诱之以利，失败。
    系统不想放弃：“这个世界没有宿主在意的人吗？”
    谈飒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系统再接再厉：“就算他们被崩坏系统影响变得冷酷残暴，直到负面能量过载而亡，宿主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谈飒忽然笑了：“249，你在试图绑架一个没有道德感的人。”
    系统：qaq
    晓之以情，失败。
    249很忧伤，249不说话了，在谈飒脑子里生闷气。
    谈飒闭着眼，默数卫生间滴答落水声。
    水龙头漏水，换个新的要两百多。不碍事谈飒便懒得理，只是今夜流水声格外吵。
    或许是睡不着的缘故，谈飒忍着不适举起手机打发时间。
    手机有条未读消息。
    乐梧：“飒飒，睡了没？我明天九点到机场，去看电影呀！”
    谈飒按住胃，回道：“这么急？”
    “临时决定明晚飞国外，见面跟你细说，不要拒绝人家t-t。”
    “好，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放下手机，谈飒冲到卫生间干呕。
    系统纳闷：“按理说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宿主你会不会吃坏东西了。”
    “谢谢，我晚上没吃饭。”谈飒漱口：“你以前绑过宿主吗？”
    “……没。”
    “你们系统序号是随机排序还是按实力划分？”
    系统声音细弱蚊蝇：“实力。”
    “一共有多少系统？”
    系统悲愤：“249个。”
    谈飒点点头，将被子蒙在头上：“挺好的，最起码不是250。”
    249决定不理谈飒了，系统也是有自尊心的。
    它看着黑影逐渐靠近谈飒，没有说话。
    直到黑影拿起细长的铁丝。
    249在谈飒脑中大声嚷嚷：“啊啊啊，宿主快醒醒，床头有人！”
    第3章 光明中学
    谈飒在系统出声前就已经醒了。
    没办法，这里的潮湿味实在太浓烈。
    她没有睁眼是不想面对有可能会出现的女鬼，大火和门外不知什么品种的怪物。
    呕吐感仍未消散，谈飒只想安静睡个觉。
    奈何249太吵，而落在脸上的视线有如实质。
    谈飒无奈睁眼，有些诧异。
    换人了？
    一个短发小姑娘正盯着她，神态戒备。
    小姑娘很不礼貌的用手电筒在谈飒脸上晃来晃去：“你是谁？”
    真是个好问题。
    谈飒问系统：“她是人是鬼？”
    “她身上拥有很强的负面气息，应该是该崩坏世界产生的源头。”
    系统继续说：“你可以理解为眼下发生的一切属于她的噩梦。只不过这个梦会令人崩溃，甚至死亡。”
    “小姑娘噩梦还挺丰富。”
    谈飒抓住手电筒：“我是带你走出噩梦的人。醒醒，太阳照屁股了。”
    小姑娘：“别妨碍我。”
    她关掉手电筒，蹲在门口鼓捣着。
    “门是从外面锁住的，打不开——”咯吱声响起。
    小姑娘没理谈飒，推开门，探头在走廊张望两下后迈进黑暗。
    “好吧，你的梦你做主。”谈飒耸耸肩，跟上去。
    走廊很黑，小姑娘走路猫似的。
    还好这里只有一条路，谈飒跟的并不费力。四周很静，隐约飘来不知哪间宿舍传出的呜呜哭声。
    两侧是相同构造的宿舍门，外面悬挂拳头大的锁。
    系统说这是小姑娘的梦，如果梦与现实有关……哪里的学校敢这么对待学生？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妈妈……我错了妈妈，我想回家！”
    砰砰砸门声响起，吓了谈飒一跳。
    她想透过门洞向闹出动静的宿舍看一眼，小姑娘突然嘀咕句“糟了”。
    灯光一盏盏亮起，像蒙了层厚重的灰尘，撒下的光昏暗不清。
    拐角的墙壁映出道高大人影。那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震得墙壁上悬挂的学习标语微微摇晃。
    小姑娘死死盯着墙上的影子，踉跄着后退。
    “啪——”她突然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晕了？
    趁着影子没过来，谈飒赶紧上前查看小姑娘的情况。看清小姑娘的表情后，她的手臂停在半空。
    双眼空洞，脸色惨白，嘴唇没有半分血色。
    谈飒手掌轻轻贴上她冰凉的脸颊，拂去顺着眼角静静流淌的泪珠。
    影子越来越近，谈飒不知道影子的主人是谁，但看小姑娘的反应绝不是善茬。

 第5章

    想到上一次来这里时走廊巡逻的家伙，谈飒顿感不妙。
    那可是连女鬼都害怕的存在。
    将小姑娘背起来，谈飒头也不回向宿舍跑。
    但这条走廊太长了，出门时她瞥了眼宿舍门牌是218，现在她们在206。
    “是谁在违反校规校纪。”
    还是被发现了。
    谈飒不再压低脚步，固定住趴在后背向下滑的小姑娘，全速狂奔。
    210、212……
    “站住！不许跑！”那人怒吼着追过来。
    整条走廊都在摇晃。
    谈飒一个滑铲，停在218门口。
    将小姑娘推到里面，谈飒后背顶住门，大口喘气：“太夸张了。听这动静，十个我也不够他揍。”
    系统也很绝望：“怎么办啊？”
    “把小姑娘打醒？”
    “宿主你别开玩笑……啊啊啊，他来了！”
    砸门声响起，谈飒用力抵着门，后背发麻。
    她扫了眼蹲在地上呆若木鸡的小姑娘，掏出口袋里的刀。
    “我去引开他，你抓紧机会跑。”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谈飒转身拉开门，拿刀直接向前刺。
    眼前是个两米多高的男人，膀大腰粗，肌肉扎实。谈飒的刀浅浅扎进男人小臂处，一滴血都没流。
    谈飒抽回刀，撇嘴。
    她的举动激怒了男人。
    男人骂着脏话，挥起巴掌扇向谈飒。谈飒蹲下躲开，贴着墙蹭到男人身后，撒腿就跑。
    墙壁多了个大坑，墙皮纷纷脱落。男人用背心蹭掉掌心白灰，对宿舍内蜷成一团的宁粟露出白牙：
    “待会儿再收拾你。”
    他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扯，大门被男人单臂扛起。
    “坏学生，要好好惩罚。”
    脚步声远去。
    阴影处，小姑娘眨了眨眼，跌跌撞撞向外跑：“出去，逃出去。”
    ***
    前方是死路。
    谈飒停住脚，望着走廊尽头的黑板，上面记载着各个寝室违纪情况。
    218寝室原本有四个名字，三个被划掉。剩下个宁粟，后面跟着一串红叉。
    划掉的名字看不清楚，里面会不会有个人叫小玫？
    “找到你了。”高大阴影笼罩谈飒。
    谈飒回头，男人将退路堵死，举起门板向她砸去。
    走廊狭窄，谈飒避无可避。
    她索性没动，紧盯木板判断落点，争取将伤害降到最低。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出现，挡在谈飒身前将门板劈成两半。
    是小玫。
    “晚上好呀小玫。”
    谈飒盯着小玫的额头：“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额头不再飙血的小玫五官干净，模样清秀，就像个普通高中女生。
    不过高中生并没有徒手碎木板的能力。
    小玫看了眼谈飒，很快收回目光：“我不认识你。”
    她瞪着男人，眼神怨毒：“熊栎，我要你死！”
    趁着两人打得不相上下，谈飒贴着墙边开溜。
    “我为她治好伤疤，她却不记得我。”
    谈飒避开飞舞的砖块：“这就是做好事的代价。”
    系统提醒：“我们当时明明想干掉她。”
    谈飒轻咳：“不看过程看结果。”
    她终于跑出这条巨长无比的走廊。
    大厅空荡荡的，没有怪物守门，谈飒松了口气。她快速打量四周，看到侧门开了条小缝。
    “从心理学角度讲，离门最近的位置就是她的逃跑方向。”
    谈飒出了教学楼，毫不犹豫向东跑。
    跑了大概两千米，她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静静立着。
    明明是夏季，周围却刮起寒风。
    谈飒打了个喷嚏。她穿的还是睡衣——下次要考虑带个棉袄。
    听到动静，小姑娘回头：“逃不掉。”
    谈飒顺着她的指尖向上看——三米多高的围墙连成一片，像无法越过的大山。周围没有门，没有树，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小姑娘声音逐渐微弱：“小玫说的对，我根本逃不掉。”
    “我们是不被需要的人，死亡是最好的归宿。”
    “小小年纪这么悲观。”
    谈飒屈指弹了下小姑娘的脑袋：“你看好了。”
    小姑娘呆呆抬头，只见谈飒后退数十步，助跑加速，风一般冲向围墙。
    在即将靠近围墙时屈膝跳起，右脚高抬蹬在墙面，左脚紧跟。身体惯性向前，双手趁机攀住墙头用力撑。
    下一秒，整个人稳稳当当坐在墙头。
    谈飒压低身体，伸出手：“蹦过来宁粟，我拉着你。”
    宁粟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出现在宿舍，为什么要帮我？”
    十万个为什么真人版。
    “我的疑问不比你少，你确定要在这里讨论？”
    谈飒招招手：“快上来，噩梦就要结束了。”
    她每次梦里发大财都会秒醒。
    “噩梦吗？”
    宁粟有点懵，她大脑晕乎乎的，想不起也搞不清身边事。只记得要逃，避开可怕的人，然后逃出去。
    宁粟看着围墙上高高的，酷酷的女子。她坐在风中，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自由。
    宁粟露出两个小酒窝：“嗯！”
    她后退几步，学着谈飒的样子助跑。风声在耳边掠过，她就要飞起来。
    她要飞过这道墙，去——
    头发被拽住，剧烈的拉扯令宁粟眼前一黑，她听到头发断裂的声音。
    宁粟惨叫，用力去掰头顶的铁掌，但无济于事。
    “宁粟同学，你又违规了。”
    熊栎俯下身，摆弄小鸡仔般强迫宁粟跪在地上。大手按住脖颈，拽住她的头发向水泥地面撞。
    “该死。”
    熊栎吃痛，侧头看向收回腿的谈飒：“又是你。”
    谈飒脸色很差：“小玫呢？”
    熊栎将宁粟扔到地上：“你说许同学啊，她已经死了，当然要乖乖呆在土里。”
    “本校学生违规要接受惩罚，至于外来者……就去死吧。”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谈飒捂住不慎被击中的肩膀，忍着晕眩对系统说：“治疗能自我使用吗？我现在头很晕，站不稳。”
    “能。”系统迟疑道：“但你现在晕是因为宁粟要醒了。”
    醒了？
    谈飒单膝跪地，模糊的目光望向宁粟。宁粟躺在地上，闭着眼，额头渗出血丝。
    天渐渐亮起，远处几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喊着要将宁粟关禁闭。
    视线的最后，是一排鲜红牌匾。牌匾上写着——
    光明中学，让您的孩子拥抱光明未来。
    第4章 问题学生
    “嗡嗡——嗡——”
    震动声骚扰耳膜，谈飒关掉闹钟将手机丢出去，抱起被子翻了个身。
    半小时后，谈飒猛地睁眼。
    洗漱，套上运动服，她拿起钥匙向外跑。
    十年商厦门口，乐梧在两级台阶上来回蹦跶。
    看到谈飒，乐梧冲过来，踮脚给了她一个拥抱：“飒飒，想我了嘛！”

 第6章

    谈飒拿起行李箱：“恭喜你凯旋而归，先去吃点东西？”
    两人直奔六楼美食城。
    “当当~上届珠宝大赛冠军设计的翡翠项链！”
    电梯里，乐梧向谈飒展示她的奖品：“24颗蛋面翡翠组成吊坠，其余48颗翡翠由白金链接而成，漂亮吧？”
    所有人目光瞬间集中在项链上。
    谈飒侧身护住乐梧，叹气：“漂亮，快收起来吧。”
    出了电梯，她拉住乐梧：“财不外露，下次注意点。”
    乐梧吐了下舌头：“这不是有你在么，我一个人肯定会小心的。你说我把它送给母亲当生日礼物怎么样？”
    “很好啊，伯母会喜欢的。”
    两人在一家店铺前停住。
    只见玻璃门上贴着两个大字——外兑。
    “不要啊——”
    乐梧笑容消失：“为什么我们喜欢吃的店都倒闭了。”
    十年商厦开了不止十年，许多老店被新店取代。谈飒不太在意这个，有的吃就好。
    谈飒：“新开的炸鸡店据说不错。”
    乐梧垂头丧气：“但我想吃馋面家的酸菜鱼。”
    “前面有家专门做鱼的店。”
    “肯定没有馋面家的好吃。”
    谈飒看了眼时间：“电影还有两小时开场，我去将馋面老板绑过来？”
    “算了算了。”乐梧笑着搂住谈飒胳膊：“我们去吃炸鸡。”
    炸鸡店。
    乐梧打量谈飒眼底黑眼圈：“飒飒，你竟然会迟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摆摊太累，睡过头了。”
    谈飒将不慎挤在手上的番茄酱擦干净：“你怎么又要出国？”
    乐梧垮下脸：“我妈三个月前搬家去国外……我昨天才知道。”
    谈飒拧眉：“你还是留在国内吧。”
    “你果然舍不得我。放心吧，我会经常回来找你玩的，”
    乐梧低头给谈飒夹了个烤翅：“蜂蜜味的，你尝尝。”
    谈飒便没再多说。
    下午四点的飞机，电影票乐梧早就买好了。
    卫影帝的《警犬》，评分很高。
    两人到电影院时距开场还有二十分钟，里面几乎坐满了人。
    “这就是我偶像的魅力。”
    乐梧捧着爆米花：“上到八十，下到八岁，风靡万千，唯卫明礼。”
    谈飒不关注娱乐圈，但卫明礼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乐梧经常在她耳边叨叨——
    读大学时首部电影即获奖，同年另一部电影更是让他取得最佳男主角桂冠。
    “每部电影都是精品”——乐梧如此评价。
    谈飒对此不置可否。
    她不常看电影。一部电影两个多小时，顺利的话摆摊能赚几百块。
    这个想法若是说出口，肯定会被人鄙视。
    谈飒笑笑，等待电影开场。
    “他就是个垃圾！”
    身后传来叫喊声：“演条狗也有脑残粉丝追着看，荒谬至极！”
    全场哗然。
    吼叫的男人鼻梁架着宽大镜框，看不清模样。
    他踩在椅子上，将电影票撕碎，抛向空中：“见鬼去吧，恶心的家伙。”
    谈飒下意识按住乐梧，却发现乐梧头都没回，向嘴里塞爆米花。
    “黑粉而已。我们粉随正主，很有素质的。”
    有人通知保安，男人被带走。
    电影院恢复安静，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
    电影开场，两个小时一晃而过。
    离开电影院，乐梧擦拭眼角：“他还没来得及体验人类丰富多彩的生活就死了，凭什么这么对他呜呜……”
    “凭这是拍电影？”
    乐梧跑过来掐她脖子，谈飒作了个讨饶的动作：“开玩笑。因为他是个英雄。”
    而死亡，是大多英雄的结局。
    乐梧接过行李箱时，一朵云飘在机场上空。
    谈飒恰好站在阴影处，神色很淡，不知在想什么。
    乐梧突然有些难过。
    她从包里掏出墨绿色长条礼物盒：“这是本届设计大赛冠军私下做的小玩意儿，送给你。”
    一张枫叶状的赤色鎏金书签。
    “你不喜欢首饰，我想来想去，书签更适合你。”
    乐梧说：“再送你一只小狗吧，我不在的日子多陪陪你。”
    谈飒挑眉：“好啊。我要一只帅气听话能自主吃饭上厕所的狗，和电影里差不多就行。”
    乐梧翻白眼：“梦里啥都有。”
    谈飒盯着地面没说话。
    乐梧：“怎么了？”
    “没事。”谈飒上前拍了拍乐梧肩膀：“一路顺风。书签我很喜欢，谢谢。”
    “跟我还用道谢？你别忘了我就行。”
    ***
    送走乐梧，谈飒在停车场看到狄庭的保镖站在她车前。
    保镖：“谈小姐，狄大少在等您。”
    “哦。”谈飒绕开他，拉开车门。
    保镖原地不动：“狄大少在等您，请务必跟我回去。”
    “我是滴答打车么，随叫随到？”
    谈飒脚踩油门：“告诉狄庭，求人办事就拿出该有的态度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的习惯可不好。”
    保镖还想说话，谈飒的车子启动。
    他避开，车头擦过他衣角向前驶去。
    疯女人。
    保镖暗骂一声，举起电话：“大少，她跑了，是否要去她家里——”
    狄庭说了什么，保镖眼里划过诧异：“是，我知道了。”
    “宿、宿主，你刚刚真准备撞上去啊？”
    “嗯，把他撞成芝士碎。”
    系统：qaq。它好像不小心绑了头恶魔。
    系统在脑海里抽泣，谈飒太阳穴直突突：“骗你的，违法的事我不会做。”
    系统开心：“我就知道本249选的宿主绝对是个大好人(*^▽^*)。”
    系统不哭了，它开始哼歌。
    谈飒攥紧方向盘。忍，再忍它一段时间。
    日落黄昏，掉漆的老楼被霞光笼罩显得温柔。
    谈飒随便找了个位置停车，在楼道碰到正在打电话的外卖员，听起来快哭了。
    “崔先生，幸福公寓离您家太远了。我还有别的餐要送，实在过不去。”
    “放门口您怕脏，我放到您邻居家行吗……好的，感谢您理解。”
    外卖员挂断电话，深深叹了口气。
    他犹豫下，抬手敲门。
    “青溪？”
    吴青溪回头看到来人，愣了下：“谈飒姐，你怎么在这儿？”
    吴青溪是吴大娘的儿子，刚结束高考。
    “我就住这里啊。”谈飒打开门：“外卖放柜子上吧，你兼职几天了？”
    “快一个月了。”吴青溪摸摸后脑勺：“真难做啊。”
    “打工哪有容易的。”
    谈飒从冰箱取出瓶水：“去吧，骑车小心。”
    吴青溪接过水，露出两颗小虎牙：“谢谢谈飒姐！”
    炸鸡，汉堡，可乐特价套餐。
    谈飒盯着外卖订单，想起她在这里住了两年，从未见过对面住户。
    老楼没有电梯，一层三户，谈飒住在一楼靠左。

 第7章

    中间住户搬走前曾和她说右边住着个怪人。平时从不出门，半夜会突然在房子里大吼大叫。
    阿姨很害怕，于是搬走了。
    谈飒想，大吼大叫八成是在打游戏吧。
    收回跑偏的思绪，她犹豫今晚摆摊要不要卖汉堡。
    快餐很受年轻人喜欢啊，她或许可以做个创新？
    谈飒从冰箱掏出食材，走到厨房转了半圈。
    算了。
    她抽出一片面包塞嘴里，将其余东西放回原位。
    来到书房，打开电脑，谈飒输入“光明中学”四个字。
    系统惊讶：“宿主你不准备摆摊啦？”
    “嗯，早点解决麻烦事早点摆脱你。”
    系统：？
    电脑蹦出多串链接——
    【光明中学坐落在北阳市平安郊区，为学生们打造安静的学习环境。】
    【强大的师资力量，独特的一对一辅导，让您的孩子脱胎换骨。】
    谈飒略过这些向下滑。
    【网传光明中学虐待学生，经本市记者核实为不实信息。】
    下滑的鼠标微顿，谈飒点进去。
    “记者调查，光明中学接纳的都是问题学生，学校对其进行军事化管理。此举引发部分学生不满因此在网络造谣。”
    视频下方有很多评论，谈飒一条一条看。
    “问题学生都是惯的，扇两个巴掌就老实了。”
    “我姑妈家的孩子就应该送进去，小小年纪披头散发不成体统！”
    “肯定是乱搞男女关系屡教不改才被送进去啦，纯纯活该。”
    ……
    谈飒关掉电脑。
    系统：“他们骂的好难听，宁粟才不是那样的人。”
    谈飒“嗯”了一声：“比起探寻真相，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敲门声响起。
    门外站着脑袋脖子同样粗的男人。
    他看到谈飒，什么都没说，上前夺过外卖袋后转身进屋，狠狠摔上大门。
    掀起的风里有股臭味，谈飒短暂瞥到对面屋子里成山的垃圾。
    系统：“这人真没礼貌。”
    谈飒：“是啊，早知道给他汉堡里挤点牙膏了。”
    系统：“宿主你又开玩笑Σ(⊙▽⊙”！”
    “没有哦，我是认真的。”
    次日。
    谈飒绕着光明中学转了整整两圈，放弃翻墙进入的打算。
    每片墙光是肉眼可见就安装着不下五个摄像头。
    “要不是看到学校牌匾，我还以为这里是监狱。”
    谈飒盯着墙上的尖刺——她原本觉得宁粟的梦很糟糕，没想到还是简单版。
    “这里的负面能量非常强，放任不管，宁粟会彻底崩溃。”
    系统很严肃：“宿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七月末还在补课的高中并不少，但谈飒早上六点蹲到下午两点，校内校外一个学生都没看见就很奇怪。
    监狱也得给犯人放风的时间吧。
    翻墙不行，她只好试着从校门进入。
    “大叔，我来给妹妹送日用品。”
    隔着小窗，门卫眼皮未抬：“不到探视时间，亲属禁止入内。”
    “特殊情况。”谈飒拿出超市买的烟：“您通融通融？”
    门卫瞥了她一眼，慢悠悠接过烟：“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哪个教官带的？”
    “宁粟，熊栎教官。”
    烟盒掉到地上。
    门卫脸色阴沉：“宁粟亲属来送东西？不可能，你在说谎。”
    第5章 不是谣言
    谈飒眼眸微眯。
    门卫的反应很奇怪。
    正常学校看到学生亲属来送东西，会跟学生确定其身份再决定是否放行。
    就算不让进校，也会让亲属将东西放到警卫室等学生来取。
    但眼前的门卫问都不问，仿佛笃定不会有人来学校给宁粟送东西。
    为什么？
    思考的时间里，门卫已经将手伸向裤腰，谈飒确定她看到了警棍。
    好家伙。
    “我是她表姐。刚回国，在北阳转机，下午就飞走了。”
    谈飒面露无奈：“我真不是坏人，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舅舅。哦，就是宁粟的爸爸。”
    门卫放下警棍：“宁先生让宁粟好好读书，但她多次犯错，老师在努力纠正。你既然是姐姐就该为她着想，回去吧，别让她分心。”
    谈飒无奈笑笑：“好吧，我来的不是时候。”
    她转身走了几步，像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
    正紧盯着她的门卫重新握住警棍。
    谈飒装作没看到：“请问学校几号放暑假？”
    “不清楚。”
    “月假呢？”
    “不知道。”
    “ok。”
    谈飒挥舞手臂，向远离学校大门的巷子里走去。出了这条巷子，外面就是附近唯一的公交车站。
    绕过拐角，门卫的视线终于消失。
    系统忍不住问：“如果他真给宁粟父亲打电话怎么办？”
    “那就打啊，正好把电话抢过来问问对面是不是人。”
    系统：“……”
    学校进不去，谈飒准备回家。
    她不太懂系统的担忧。
    “我猜他没有电话。家长电话都保存在班主任那里，他把我赶走就算完成任务，不太可能跑去核实。”
    “核实也无所谓，顶多不让我进去，和现在没有区别。”
    系统忧伤：“进不去我们怎么救宁粟呢？”
    谈飒想了想：“其实，还有个办法。”
    “哇，宿主好棒！快说来听听。”
    谈飒脚步顿住，她听到身后衣料摩擦声加剧。
    侧身，左腿上前，抓腕砸肘。
    来人蓦地惨叫：“打我可以，别碰相机！”
    谈飒垂眸。
    男人比谈飒矮了近半头，半黑半白的头发中间隔了道缝，泾渭分明。
    他穿着灰扑扑的短袖，此时正缩着身子牢牢护着怀里的相机包。
    “不好意思。”谈飒放开他：“大爷您哪里不舒服，我送您去医院。”
    男人检查相机的动作顿住。
    他猛地抬头指着自己的脸，悲愤道：“谁是你大爷啊！我才三十二岁！”
    谈飒诧异。她摆摊迎来送往近三年，还是第一次看走眼。
    实在是眼前的男人过于……沧桑。
    “算了不怪你。”
    汪轲叹口气，摸了摸头皮中间的分界线：“早知道填志愿时报程序员了。新闻，狗都不学！”
    程序员更糟糕吧，很容易变成地中海……或者戈壁滩？
    谈飒不解：“你找我有事？”
    要不是他突然从身后靠近，谈飒也不会条件反射动手。
    汪轲环视周围，确认没有人后压低声音——
    “我听到你是宁粟姐姐。你来这所学校找宁粟，是发现不对劲了？”
    谈飒瞳孔微缩。
    临近傍晚，车站附近的餐馆依旧清闲。
    老板们拿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打扑克。
    “老板，两碗鸡蛋面。”
    汪轲拉开椅子：“这里环境简陋，但胜在清静。谈小姐请坐。”

 第8章

    确实清静，总共四张桌子全都空着。
    谈飒坐下：“你是记者？”
    汪轲点头，递给谈飒一张名片：“鄙人汪轲，阳城小报实习记者。”
    阳城小报？没听说过。
    谈飒将名片放进口袋。
    汪轲拧开瓶盖，矿泉水顷刻见底。
    他抹掉嘴角水珠：“我早就看到你了。早上六点十七分开车停在学校西区围墙下，在附近转悠大半天，直到刚刚被门卫赶走。”
    谈飒盯着汪轲：“我没见过你。”
    “我在楼顶。”汪轲向上指了指。
    “你看到学生了么？”
    “看不到。”汪轲摇头：“学校活动区域在后面，操场主要用来应付检查。”
    谈飒神色平静：“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信息，叫住我有什么目的？”
    汪轲身体前倾：“我还知道更多，你敢听吗？”
    砰！
    瘦高老板将两碗面端到桌上，快步出门继续打牌。
    汪轲抽出纸巾擦拭溅出的汤汁：“你真是宁粟姐姐？”
    他细细打量谈飒——
    高鼻梁，微笑唇，眉眼清透干净。
    一双很特别的桃花眼，弯起时明亮清澈。搭配及肩的短碎发，让汪轲忍不住回想起高中时暗恋的女神。
    “我是不是宁粟姐姐，跟你有关系么。”
    谈飒不太喜欢别人打量她，这让她有种被窥探的冒犯感。
    现在就不太像了。
    女神骨子里温柔爱笑，而谈小姐的笑转瞬即逝，更像是刻意伪装。
    眼看面条见底，谈飒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汪轲摇头。
    这人不好应付。
    “你知道几个月前光明中学体罚学生上热搜，结果经记者调查核实为谣言的新闻吧。”
    谈飒：“嗯。”
    “如果我说……不是谣言呢？”汪轲盯着谈飒。
    谈飒放下筷子：“我回国不久，得知舅舅把宁粟送到光明中学，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谈飒迎上汪轲审视的目光：“宁粟真是我妹妹，寝室号218，教官熊栎，还有个舍友叫小玫。这都是我舅舅告诉我的。”
    汪轲收回目光，笑容讽刺：“他肯定没告诉你，小玫已经死了吧。”
    他从相机包夹层里掏出几张照片。
    谈飒接过照片。
    额头破洞倒在血泊中的小玫，熊熊燃烧的大火，冰冷的封条。三张照片草草叙述了小玫的结局。
    照片上有清晰的指印，有人曾狠狠攥住它们。
    是恐惧到极点，还是将照片当成了结束噩梦的希望？
    谈飒脑海中突然浮现小玫和宁粟都说过的话——
    “我们逃不掉的。”
    “218已经封了，许玫在寝室死亡，校方为遮掩尸体直接放火烧了寝室。”
    照片中夹着一张折叠四方的纸，谈飒打开发现是封遗书，小玫的遗书。
    谈飒：“你从哪里得到这些东西的？”
    汪轲喝了口水：“我以为你会质问小玫家长不追究的行为。”
    谈飒放下遗书：“有必要么，学校现在安然无恙无非是学校、家长默契配合的证明。”
    “你真冷静，你妹妹也许会成为下个小玫。”
    谈飒双手撑住桌子，直起身：“所以我问，你从哪里得到的照片，为什么不发出去，以及找我有何目的。”
    汪轲将东西仔细放进包里：“某报社前辈给我的。他迫于压力不敢报道，但我想为学生们拼一条出路。”
    “可惜用这些做报道远远不够。”
    “所以找到我。”谈飒靠在椅背，嘴角上挑：“你希望我能进去，以学生的身份？”
    虽是疑问句，但谈飒语气笃定。
    汪轲眼里透着赞赏：“我混不进去，你是最好的人选。”
    汪轲向门外看，老板坐在门口大喊四个四。
    他低声快速道：“我都查清楚了。入学方式很简单，以家长的名义给领导发信息他们就会带走你。”
    “我会给你微型录像设备，你带进去，住两天我就让你出校。到时候曝光学校，你的妹妹才有活路。”
    谈飒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说的简单。你在外面指挥全局，我进去会挨揍吧。”
    汪轲难以置信：“你妹妹在里面。”
    谈飒耸肩：“表妹。”
    “或许我错了，你跟你舅舅是一样的人。”
    “还是有点不同吧，毕竟我愿意为她坐在这里。”
    谈飒抚摸额头：“但让我为此冒险，就得好好掂量了。”
    汪轲猛地攥拳，两秒后颓然放开：“你想要什么。”
    “你是记者吧，事成之后，答应我一个请求。”
    谈飒在汪轲开口前补充：“不会让你难做。”
    汪轲叹气：“好吧，就当为了学生。”
    “汪记者高风亮节，令人佩服。”
    ***
    开车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今晚没有月亮，稀稀落落几颗星坠在天边。
    谈飒没有下车。
    她打开窗，调低椅背，枕着难得凉爽的晚风看星星。
    系统：“童话中写着过世的人会变成星星，天上哪一颗是小玫呀？”
    谈飒望着夜空，没有说话。
    “北边最亮的那颗！”系统兴奋喊：“可是旁边的星星也很漂亮，真纠结。”
    谈飒哂笑：“你忘记小玫成女鬼了？熊栎将她迈进土里，她不在天上，在地底。”
    系统闷闷不乐：“那是宁粟的噩梦，现实中小玫会变成星星。”
    “现实中她被烧的只剩骨头。”
    系统不吭声。
    “生气了？”
    谈飒双手垫在脑后，嘴角勾起：“突然发现绑定我还不如绑定汪轲吧，最起码他口口声声为了学生。”
    “不是这样的。”系统小声说：“我只是有点心疼宿主。”
    谈飒诧异：“心疼我？”
    系统：“其实童话故事书很好看的，宿主如果不知道，我可以读给你听。”
    “谢了，不用。”
    谈飒静了片刻：“我以前……我小时候，每次睡前都听童话故事。”
    这是系统第一次听谈飒说起过往：“后来呢？”
    “后来啊——”
    谈飒侧过头，看向按捺不住从她房子前走过来的保镖：“狼来了。”
    第6章 一个人情
    “谈小姐，狄大少在车上。”
    保镖弯着身子：“他不方便下车，能麻烦您过去一趟吗？”
    狄庭后座摆放两个小茶几，像个小会客厅。
    “晚上好，谈飒。”狄庭从车载冰箱里取出果汁：“橙汁，需要加热么？”
    谈飒摇头：“你的腿感觉如何？”
    狄庭掀开毯子：“膝盖以上完全恢复正常，膝盖以下还要继续麻烦你。”
    谈飒挑眉，这不是挺会说话么。
    狄庭取出支票：“我的好弟弟抢走我不少生意，目前手下没有太多资金。这五十万给你，另外我欠你一个人情。”
    “有事吩咐，尽我所能。”
    谈飒点点头：“你带乐器了吗？”
    狄庭动作顿住：“没有。”

 第9章

    谈飒掏出唢呐：“好吧，让我们开始。”
    “等等！”狄庭看向唢呐的目光带点恐惧：“你用什么乐器都能治疗？”
    “是啊。”
    狄庭挤出笑：“去你家换个乐器好么。”
    唢呐声过于悲恸，狄庭不想重温上次那般冰冷痛苦的感觉。
    “我不喜欢别人进我家，而且我只有这一个乐器。”
    狄庭沉默一会儿妥协：“就用唢呐吧。”
    “我们可以改天再治，你喜欢哪种乐器都可以带过来。”
    虽然不懂狄庭为何会抵触唢呐这么优秀的乐器，但刚刚获得五十万的谈飒心情不错，愿意容忍狄庭的挑剔。
    狄庭摇头：“我想尽快治好我的腿。”
    唢呐声起，不同于上次深入泥潭挣扎无力的绝望。狄庭感觉自己变成了风中一片叶子，在大森林中自在飘扬。
    他轻柔的落在水面，水面波光粼粼，像洒满碎钻。他融入其中随溪水向下，两旁或绿或红的树上传来鸟叫。
    越来越多不知名的鸟儿绕着他唱歌，时而悠扬，时而激昂。狄庭陶醉其中，森林深处突然闪出比太阳更耀眼的金光。
    一只尾羽足有三米长的凤凰飞了出来。它张开翅膀遮云蔽日，俯身直直向狄庭冲去——
    狄庭睁开眼，愣愣看向谈飒。
    谈飒将轻微发抖的手背在身后：“下车走走看？”
    狄庭反应过来，急忙跳下车。
    重获行走的感觉实在太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饶是狄庭自诩举止有度，也忍不住绕车来回跑了十多圈。
    保镖望着活蹦乱跳的狄大少，对谈飒态度更加恭敬：“谈小姐真是神医转世，不开刀不吃药就能妙手回春。”
    谈飒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上次见面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狄庭跑过来：“谢谢你，谈飒。”
    他高兴过后有些好奇：“这次我听唢呐治疗的过程非常舒适，上次却很痛苦。这是为什么？”
    谈飒抚摸手中唢呐，闻言嘴角勾起：“因为这次我吹的曲子是《百鸟朝凤》。”
    “上次是？”
    “《二泉吟》。”
    狄庭点点头，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大夫。
    重获健康的狄庭自然不会在乎这件事：“如果你想我保密，我保证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仅凭弹奏乐器就能治好绝症病人，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怕会对谈飒造成不小影响。
    谈飒刚想开口，身后突然传来颤抖的嗓音——
    “飒飒，大哥？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谈飒盯着大步走来的狄颂。
    她家门口成菜市场了？每个人都过来转悠。
    狄庭上前，挡住谈飒：“小弟，你去南临谈生意，这么快就回来了？”
    狄颂有些尴尬。
    他最近抢走狄庭不少生意，但李氏竟然宁愿选残废的大哥也不选他，害他白跑一趟。
    狄颂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大哥。你、你的腿怎么……”狄颂后退半步，不敢置信望着比自己高半头的狄庭。
    “我的腿痊愈了。”
    狄庭愉悦道：“小弟隔三差五跑来关心为兄的腿，怎么如今看到我痊愈，你却不太高兴呢？”
    “没，我没不高兴。”
    狄颂笑容苍白，他又看了几眼狄庭的腿，而后将视线落在狄庭身后的谈飒身上。
    “我只是奇怪，大哥与我未婚妻刚刚在做什么。”
    “谁是你未婚妻。”
    谈飒推开狄庭：“我说过吧，你再敢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就揍你。”
    狄颂身高一米七四，在男性中不算高，这令他有些自卑。
    这种自卑在面对谈飒时尤甚——谈飒穿上鞋子竟然与他差不多高，怪女人。
    狄颂板起脸：“飒飒，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在狄家让你跟着我们学武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粗俗不堪，毫无家教。”
    狄庭捂住脸，不忍直视。
    下一秒，狄颂用脸迎接了谈飒的拳头。
    狄颂踉跄两下，鼻子渗出两行鲜血。他的双眼也被染红了，举起拳头向谈飒冲来。
    保镖：“大少，我们——”
    “不必。”狄庭扬起下巴：“你看。”
    保镖甚至没看清谈飒如何出手的，只见狄二少断了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
    狄庭摸了摸下巴：“把他弄起来，塞车里。”
    “是！”
    谈飒蹲下，攥住狄颂的衣领：“你和我谈家教？”
    狄颂已经到嘴边的怒意顺着嗓子眼憋了回去。
    系统见状不对：“宿主……他要被你捏死了。”
    谈飒充耳不闻，她盯着脸色通红的狄颂：“你和我谈家教？”
    “不管怎样……狄家养育你……这么多——”
    “原来两条人命在高贵的狄家眼里，只是不管怎样”。谈飒低低笑了：“狄颂，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狄颂快要翻白眼了：“救、救我……”
    “那是他们的选择。”
    谈飒看到保镖跑过来，放开手，轻声在狄颂耳边说：“我最后悔的，是见到你的每一次，都没有弄死你。”
    “狄隽宜生日宴前，别让我再看见你。”
    谈飒起身，看着保镖半拖半拽将狄颂带进车里。
    狄庭走过来：“我就不打扰了，改天请你吃饭。”
    “不必。”谈飒转身：“别再蹲我家门前，不是每次我都能忍住不出手的。”
    车里。
    保镖启动车子：“大少，去哪？”
    狄庭扫了眼鼻青脸肿的狄颂：“回我家。”
    狄颂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保镖心有余悸：“谈小姐下手真狠，她不担心得罪老爷子吗？”
    “只是看起来惨了点。”
    狄颂冷笑：“嘴欠又没本事。唯一的情商全用来在老爷子面前装乖孙，活该被揍。”
    “我还有一笔账要和我的小弟好好清算呐。”
    ***
    三日后，梧桐大街。
    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女娃娃向嘴里塞驴打滚，气球没抓稳飞走了。女娃娃急的伸手抓气球，剩余驴打滚连带黄豆面砸了父亲一头。
    站在摊位前等候的小情侣见到这一幕偷偷笑。
    “帅哥美女，你们的薯塔好了。”
    女孩接过咬了一口：“好好吃！”
    她将薯塔递到男朋友嘴边：“亲爱哒，你尝尝。”
    男朋友低头在她嘴角轻啄：“嗯，真好吃。”
    女孩脸蛋瞬间比薯塔上的番茄酱更红。
    “二位感情真好，令人羡慕。”
    谈飒捞起新炸出来的薯塔，向上挤番茄酱：“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甜甜的爱情呢？”
    女孩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拽住男友向旁边靠：“老板你——”
    她将注意力从男友身上转移向老板的脸：“你好帅……不不，你好漂亮，嗯……你又帅又美，一定会早日遇到对的人！”
    谈飒乐了，将薯塔递给下一位客人：“美女你真会夸人。”
    下一位客人原本对卿卿我我挡路的小情侣很不耐，见他们走开便没说什么。听到女孩的话，他下意识扫了眼摊位老板。

 第10章

    “你想出名吗？想当明星吗？”
    “想一夜暴富吗？想和卫影帝合拍新电影吗？”
    什么东西。
    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举着薯塔，一手向裤子口袋摸。看她的眼神就像屠夫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
    真敬业啊，逛夜市都不忘推销？
    谈飒善意提醒：“客人，你的番茄酱蹭到衣袖了。”
    “啊啊，我的高定！”
    男人急忙将名片拍在谈飒摊车上，举着薯塔向人群外面挤：“记得给我打电话！”
    谈飒扫了眼卡片。
    庞勤。
    “姐姐，来一份薯塔。”
    “好嘞，小朋友喜欢什么口味？”将卡片丢进垃圾桶，谈飒向新顾客绽放笑容。
    收摊后，谈飒去巷子里的小旅馆要了间特价房。
    “好饿啊。”
    躺到不甚柔软的床上，谈飒摸摸肚子，里面传来咕咕抗议声。
    系统：“你下午和晚上都在忙，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会饿啊。”
    “啊，有时候生意太好也是种负担。”
    系统忽略谈飒上扬的语调：“你去弄点东西吃吧。”
    谈飒翻了个身：“不想动，好累。”
    系统叹气，它如果能化出实体就可以给谈飒做饭了。
    躺了十多分钟，谈飒不情不愿爬起来，下楼买了桶泡面
    烧开倒入热水，用一大卷胶带压在泡面盒上。
    谈飒对系统说：“这个口味超级棒，初中每到周末我都会用它来改善伙食。”
    系统：“我也想吃~”
    谈飒拿起胶带，准备掀开泡面。
    熟悉的晕眩感传来。
    谈飒看看四面把她围住的铁栏杆，又看看手中的胶带。
    谈飒：？
    第7章 表演魔术
    这次进入崩坏世界第一眼看到的终于不再是暗沉沉的宿舍。
    此时天光大亮，阳光明媚。谈飒还没来得及好好观察周围环境，就被铁栏杆反射的光刺了眼睛。
    谈飒连忙扭头，又一道光线划过。
    谈飒捂住短短几秒惨遭二次伤害的眼睛：“宁粟的梦越来越离谱了。”
    她此时正蜷缩身体，蹲在四面焊着钢筋的笼子里。
    还不如破宿舍呢。
    铁笼逼仄，对谈飒极不友好，她需要低头才不会撞到栏杆。左右活动范围逼仄，将将两个拳头的空间。
    胸腔宛如压着一块巨石，谈飒深吸口气，盯着眼前拳头大的锁。
    宿舍同款，谈飒可没有宁粟的开锁技能。
    脚下是泥沙地，没有铺设塑胶跑道和草坪。前方是空荡荡的升旗台，升旗台后面悬挂着学校标语。
    “光明中学，让您的孩子拥抱光明未来。”
    谈飒嗤笑：“光明未来？指蹲狗笼？”
    左右一个人影也没有，向远延伸是那夜差点翻过的围墙。
    谈飒：“奇怪，宁粟呢？”
    一直没吭声的系统小声说：“宿主，你要不……回头看看？”
    七个铁笼在谈飒身后摆成一排，每个里面都关着学生，块头庞大的男人站在中间。
    熊栎。
    谈飒握住栏杆——只见熊栎弯下腰，舀起黄沙向笼里的学生泼去！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撒泼的野狗就该呆在笼子里，等你们什么时候学乖了，我再放你们出来。”
    熊栎将目光转向教学楼前站立的学生：“把头都给我抬起来！”
    暴喝声吓得学生们肩膀微缩，脑袋一个个飞快抬起。
    “你们说，他们逃跑该不该被罚？”
    没人说话。
    “回答我！”
    “该。”
    “大点声！都没吃饭吗？晚上我让食堂给你们加餐？”
    学生们齐刷刷吼道：“该！”
    “他们看起来像什么？”
    “像狗！”
    “你们如果敢犯错？”
    “下场和他们一样！”
    熊栎双手抱胸，俯视铁笼里的学生：“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每个人大喊三声我是狗就可以出去了。”
    学生们身子抖得厉害，两三个笼子里响起压抑不住的抽泣。
    熊栎：“喊啊，你们不喊浪费的是全体同学的时间。抬头看看，他们都在等着你们。”
    “快喊！”
    一个学生颤颤巍巍抬起头，眼圈通红：“我……我……”
    “报告教官——你是狗，你是狗，你是狗。”
    清脆的嗓音响起，带着悠闲与笃定。
    本就精神恍惚的学生：“你是狗？”
    他反应过来抱住头：“不、不是我说的”。
    片刻过去，他放下手。教官根本没看他，死死盯着右边。
    右边有什么？
    他看不见，但全体学生看得清清楚楚。
    操场尽头不知何时多了个铁笼，里面探出一截手臂。
    手臂笔直举起，见熊栎望过来还特意晃了晃。
    积极的就像迫不及待要回答老师问题的优等生。
    熊栎表情如喝了泔水般难看。
    偏偏手臂的主人似乎没有察觉，活泼的声音再次响起：“教官，可以放我出去了嘛？”
    熊栎嘴角泛起耐人寻味的笑：“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谈飒惊讶：“教官你该退休了。无论是听力障碍还是健忘症都需要去医院检查，你这样会影响学生们学习效率的。”
    四周响起抽气时，看谈飒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挑衅鬣狗的小白兔。
    小白兔善解人意道：“不过谁叫我尊老爱幼呢？您听好了，我刚刚按照您的要求说你是狗。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么？”
    熊栎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四周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
    “好，我放你出来。”
    熊栎去开锁：“你们挑战父母权威，父母被逼无奈将你们送到这里。但这里可不是容你们撒野的地方，做错事需要付出啊——”
    谈飒在熊栎打开锁的瞬间将栏杆掀开，弹起的铁栏杆拍在熊栎鼻头。
    谈飒趁机钻出来。
    系统：“宁粟在那里！”
    所有的学生都在看着他们，只有中央铁笼里关着的学生始终垂着头。
    谈飒盯着向自己冲过来的熊栎：“她现在情况如何？”
    系统：“濒临崩溃。”
    “那就是还有一线希望。”
    谈飒双手背在身后，在熊栎握拳挥来的同时屈膝。
    “斯拉——”
    宽大的透明胶带缠住熊栎手腕。
    熊栎怒火更盛，他用另一只手去掐谈飒的脖子，于是左手也被裹了几圈胶带。
    “小小把戏。”熊栎冷哼。
    他力量下沉，肌肉鼓起，结实的手臂上青筋跳动，胶带瞬间断开。
    他大吼，要捏死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但谈飒走位灵活，熊栎碰不到她，只能像个大猩猩捶打空气。
    “站住！”
    “傻子才站住。”
    谈飒虽然学过很多年武术，但是一力降十会。崩坏世界里的熊栎简直不讲道理，谈飒毫不怀疑对方能一拳砸断她的骨头。
    “给你们表演个魔术！”

 第11章

    谈飒跑到操场中央，拿起铁盆舀了满满沙粒向熊栎泼去。
    熊栎双手格挡。
    “斯拉——斯拉——”
    双手手腕缠到一起。
    熊栎怒极，抬腿踹向谈飒，胶带绕膝而过。
    他被迫单腿站立，失去发力点的熊栎无论如何也扯不开胶带，而谈飒还在向他身上裹缠胶布。
    “你太吵了，歇一会儿吧。”谈飒笑眯眯将熊栎的嘴巴封上，而后抬指轻轻一戳——
    被缠成粽子的熊栎摔倒在地，尘土飞扬。
    “大变粽子表演结束。”
    谈飒耸耸肩，没理会排排站呆若木鸡的众学生，抬脚向不知何时抬起脑袋的宁粟走去。
    “我有点饿了，来之前正在泡面。”
    谈飒蹲在地上，隔着笼子对宁粟说：“那个口味是我最喜欢的，你出来后我请你吃好不好？”
    宁粟望着她，不吭声。
    谈飒屈指敲敲锁头：“打开它，你能做到的。”
    宁粟轻轻开口，嗓音干涩：“不，我不要。”
    谈飒看了眼在地上扑腾的熊栎：“不用怕，他起不来。”
    宁粟摇头，细碎沙粒顺着她的发丝掉在衣服上：“这只是个梦。”
    谈飒愣住。
    操场晃动，周围一切像被人用手攥紧的纸张开始扭曲变形。
    系统大喊糟糕：“她要化作崩坏系统的养料了！”
    宁粟对周遭变化毫无反应。
    谈飒轻声说：“让梦醒过来不好么？”
    “现实更糟糕，还不如这里，最起码……”宁粟声音越来越低。
    身后卷起的狂风越来越近，谈飒心中焦急，表面仍不动声色。
    “宁粟，还记得你跳不过去的围墙么？”
    宁粟精神恍惚，似在回忆。
    谈飒：“我能翻过去。上次出了点意外没能带你出去是我的问题，你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这次我不带你翻墙，我们直接走出去。
    宁粟睫毛开始颤动。
    谈飒再次敲了敲锁头：“但是在那之前，你得自己从笼子里出来。”
    宁粟垂下头，没有动。
    系统：“宿主呜呜……”
    谈飒站起身，没再同宁粟说什么。
    她让系统闭嘴：“一百万还没花就死了，该哭的是我吧。”
    系统：“你死后我会被主神捉住污染成崩坏系统危害人间的tat。”
    谈飒安慰它：“没关系，就算变异你也是无害的。”
    系统：“谢谢，听到你的话我感觉好多了。”才怪！宿主又在讽刺它。
    狂风席卷而至，谈飒半只脚离开地面。
    “哐当——”
    锁头落地，宁粟向谈飒伸出手：“你会带我出去的，对吧？”
    宁粟手掌红肿，掌心中央有道一尺宽的红痕。
    谈飒快被风吹走了，她用力前倾去拉宁粟的手——
    砰！
    谈飒一头栽下沙发。
    系统：“宿主……你还好吧？”
    谈飒在地板上安详躺了片刻，将脸上的方便面抓起来。力道稍微大了些，方便面碎成小块糊住谈飒的脸。
    谈飒气笑了：“很好。”
    系统：完蛋，宿主疯了。
    去卫生间将自己收拾干净后，谈飒拉开窗帘。
    窗外，炸油条的小摊贩和环卫工说说笑笑。
    崩坏世界的景象荒谬的就像一场梦。
    听到手机响，谈飒去床头拿起手机看到汪轲从昨晚开始就在给她发消息。
    最近的一条在两秒前——
    汪轲：“祖宗，回信息啊，罗圳已经带人逮你去了。”
    谈飒：“罗圳是谁？”
    汪轲：“你终于出现了……罗圳是光明中学教导主任，负责招生的。你有没有看我昨晚给你发的信息！”
    谈飒快速扫了眼聊天记录。
    校方果然没有怀疑，拿着汪轲伪造的身份信息就来领谈飒这个“问题学生”了。
    汪轲：“祖宗，睡醒了没？快去洗把脸将我给你的设备全带上。注意安全，三天后不管情况如何我都会设法接你出去。”
    谈飒没回他。
    她不仅没睡觉，反而提前和教官打了一架：“现实中熊栎会记得我吗？”
    系统犹豫：“应该……不会吧。”
    谈飒：。
    系统轻咳：“这是宁粟的梦，旁人只是她梦里的路人甲，肯定不会记得你。”
    谈飒将藏有微型设备的平面镜架在鼻梁上。
    系统：“宿主，我有点紧张。”
    谈飒望着满地碎面条：“我有点饿。”
    咚咚——
    敲门声响起：“警察，开门！”
    第8章 噩梦系统
    谈飒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高个子男人架着墨镜，虎背熊腰，看模样是宁粟梦里的熊栎。矮个子夹着公文包，长相斯文。
    谈飒目露警惕：“你们真的是警察？找我有什么事。”
    矮个子男人温声细语：“谈飒同学你好，我是光明中学教务主任罗圳。你的父亲将你托付给我，希望我们能度过一段愉快的学习时光。”
    谈飒瞪大双眼，后退半步：“不，我不要转学。”
    熊栎抬脚挡住大门，任凭她用尽力气向后拉，大门仍纹丝不动。
    “这位是你的教官，熊栎。”
    罗圳嗓音柔和：“在咱们学校，老师主教学，教官负责课余活动和饮食起居。他们都是很负责任的人，不用紧张，我们走吧。”
    “你们凭什么带走我。放开，你们这是绑架！”
    熊栎捂紧谈飒的嘴架着她向外走，后面的罗圳拦住旅馆前台。
    “我家孩子为了逃学离家出走，若是出了意外我该多担心啊。”
    罗圳板起脸看向前台：“你能理解我的烦恼吧，特别是在这种不需要身份证就能进入的旅馆。”
    前台瞬间缩了回去。
    熊栎体格虽壮，力量却远远不如宁粟梦里的他。试探完毕，谈飒半推半就被塞进街边面包车。
    面包车像是拉货的，后排宽敞，没有玻璃。
    谈飒扶正歪斜的眼镜，思考是扮演可怜小白花呢还是作天作地混世魔王？
    从心理学角度讲，人们面对难以接受的事件时，会将矛头对准受害者，从而减少内心恐惧。
    谈飒转了转眼珠，双手合十：“拜托你们放我下车，我不是坏孩子。”
    正在开车的罗圳叹了口气：“你父亲说你不务正业，谎话连篇，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我没有说谎！”
    谈飒带着哭腔：“我旷课是为了出去做小时工。父亲娶阿姨后不给我生活费，不打工连饭都吃不起。”
    谈飒扯住熊栎衣角：“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我在北临中学读书，成绩很好的。”
    熊栎神情不耐：“我们只信家长。”
    他想警告谈飒老实一点，低头却看到谈飒对他翻了个白眼。
    熊栎：？
    晨起时熊栎头痛欲裂。他似乎做了噩梦，却记不清梦中内容，但心情很差。
    现在更差了，看谈飒格外不顺眼。
    熊栎指着谈飒鼻尖：“你他妈给我老实点。”

 第12章

    谈飒嘤嘤哭泣。
    系统：“宿主你哭声和我好像。”
    谈飒：“就是和你学的。”
    面包车开到校门处。
    罗圳对门卫说：“来个新学生，你去仓库给她找套校服。”
    门卫：“是，主任！我看看她能穿多大号的。”
    糟糕，门卫见过她。
    如果被看到，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办。
    不言不语的谈飒引起熊栎怀疑：“你别想打坏主意逃跑，我会一直盯着你。”
    谈飒眼睛微亮：“我想通了。在这里不用打工就能学习多好啊，我不会跑的。”
    随后，她对熊栎做了个口型——
    你、是、狗。
    熊栎瞳孔骤缩，上前摁住谈飒脖颈，将她的脸死死压进后座：“我警告过你。”
    谈飒越挣扎，熊栎力道越重。
    门卫见怪不怪，扫了眼女孩大致体型就离开了。
    罗圳眉头微皱：“熊教官。”
    熊栎放开谈飒，冷哼：“放心吧罗主任，我有分寸。”
    谈飒恢复自由，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喘得太急，她被口水呛到，俯身呛咳。
    熊栎：“再不老实要你好看！”
    车子停到宿舍楼下。
    熊栎将谈飒从车里拎出来。
    带谈飒进楼前，熊栎问：“你没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吧。”
    “没有哦。”
    谈飒向四周探头探脑。
    熊栎眼眸微眯。
    他接过很多学生，叛逆的，哀求的，哭闹的。只要狠点出手就能吓住，但谈飒不同。
    她表情无害，看似非常配合，眼里却无半点恐惧。
    甚至几次三番挑衅自己。
    是个刺头。
    不过，他最喜欢刺头。
    熊栎喊来宿管：“检查她身上是否有违禁品。”
    谈飒举起双臂，乖乖等待搜身。
    仔仔细细搜了半天，宿管阿姨摇头：“娃娃口袋比我擦的玻璃还干净嘞！”
    熊栎：“你没带手机？”
    谈飒忧伤：“我没钱买手机。”
    熊栎：“最好如此。跟我上楼。”
    “每天五点起床晨练，七点上课，十二点午餐，时限半小时。十三点下午课，十八点晚训，晚训结束吃晚餐。”
    熊栎掏出钥匙，停在一扇门前：“周日放假，不可出宿舍。校规手册会和校服一起给你，记得背熟。”
    熊栎语气阴森：“你不会想知道违规的后果。”
    “报告教官，我有个问题。”
    熊栎扫了她一眼：“说。”
    “十二点午餐，晚训后晚餐，那早餐呢？”
    “吃早餐会令学生们上课头脑发昏，学校不提倡早餐。”
    “教官和老师也不吃早餐吗？”
    熊栎打开220宿舍门：“进去。”
    今天恰好是周日。
    熊栎将她关进宿舍头也不回离去。
    谈飒叹气：“我有什么错呢？我只是个想吃早餐的小女孩。”
    系统小声逼逼：“你大学毕业一年了。”
    谈飒：“重点是我从昨晚就没有吃饭。周日不许出宿舍，你猜我距离下次吃饭还有多久？”
    谈飒心情很差，这间破宿舍空着六个床铺。表面任她选择，但是没有行李。
    夏天不盖被子可以接受，光秃秃的木板床就很过分。
    宿舍没有窗户，灯光昏暗，阴暗潮湿味让谈飒想起某些不好回忆。
    她仿佛看到角落里密密麻麻爬动的蟑螂。
    “宿主，宿主？”
    谈飒回过神：“嗯？”
    系统：“我知道影响宁粟的是哪种崩坏了。”
    “哪种？”
    “噩梦系统。它会诱惑宿主给绝望的人身上栽种子，让他们在夜晚反复循环内心最恐惧的场景。”
    “直到种子破碎，或种子成熟。”
    谈飒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呢？”
    “噩梦种子越濒临成熟，对周围影响越大。让坏人更坏，弱者更无助，最后全部沦为种子的养料。你需要在种子成熟前粉碎它。”
    谈飒强迫自己闭上眼，耳边簌簌的声音更强烈。
    谈飒吸气：“249，墙角有东西吗？”
    “有一小片霉菌。”
    谈飒大步走到墙角，确认墙角只有霉菌后肩膀微松。
    系统：“宿主你身体不舒服么，脸色好差。”
    谈飒静了片刻，开口说：“解决完噩梦种子，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系统哼唧唧：“宿主，你说话好冷酷，像我们从来没有爱过qaq。”
    “不要学别人说话。另外，我们只是合作。”
    “没关系的宿主，我们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谈飒眼皮直跳：“很长一段时间？”
    “噩梦种子能同时播撒三颗，宁粟身上只有一颗。”
    谈飒一拳捶向木板。
    宿舍门恰在此时打开。
    熊栎将宁粟推进宿舍，原本想说些什么，恰好目睹谈飒捶床全过程。
    熊栎：“意图破坏学校公物，警告一次。”
    谈飒视线飞快掠过宁粟，有气无力举手：“报告教官，我肠胃炎犯了，有吃的么？”
    熊栎冷冰冰回答：“没有。”
    “您眼睁睁看着我饿死病死，怎么跟学校和家长交代呢？”
    “我看你尖牙利嘴，更像是没病装病。”
    “要不您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熊栎盯着谈飒，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
    谈飒与他对视，纹丝不动。
    熊栎缓缓开口：“你想吃什么？”
    “能填饱肚子就行。”
    想了想，谈飒补充：“如果可以，请给我拿些胃药，谢谢教官。”
    大门轰的合上。
    宁粟垂头站在门边，安静的仿佛一尊雕塑。
    谈飒向宁粟打招呼：“你好啊，我是你的新舍友谈飒。你叫什么名字？”
    宁粟没看她，自顾自从柜子里掏出毛巾进了卫生间。
    “你猜她记不记得我？”
    系统迷茫：“不记得吧。我看不清宁粟的样子，在我眼里她是一团巨大的黑雾。”
    黑雾飘出卫生间，选了离宿主最远的床，躺上去一动不动。
    系统：“宿主你好像被嫌弃了。”
    谈飒：“住在这种鬼地方，看谁都不顺眼也很正常。”
    宿舍没有窗户，谈飒无法判断具体时间。
    她靠着床和系统讨价还价。
    “我只解决宁粟这件事。”
    “你明明说过会解决崩坏，完整的、崩坏！”
    “谁叫你不说清楚有三颗种子。”
    系统委屈：“我当时也无法判断是哪种崩坏嘛，宿主你不能耍赖。”
    谈飒勾起嘴角：“我耍赖又如何？”
    系统哼哼唧唧：“我、我会在你脑袋里唱歌……”
    气呼呼的系统很适合打发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熊栎开门将东西塞给谈飒。
    谈飒低头理了理。
    肥大的校服，砖头厚的校训手册，还有小米粥和一盒胃药。
    熊栎再次强调：“认真背校训，我会抽查。”

 第13章

    “屋子灯光太暗，看书很费眼睛啊教官。”
    熊栎指着谈飒：“别再没事找事。明早五点，操场集合。”
    他走后，谈飒将眼镜摘掉。
    “宁粟。”谈飒敲了敲栏杆：“下来吃药。”
    第9章 骗子巫婆
    宁粟用手肘盖住半张脸，闷闷道：“我不吃。”
    她听到谈飒打开塑料盒，空气中飘来小米粥的香气。
    谈飒：“你胃不舒服吧，喝完粥吃药会好受些。”
    宁粟按住肚子，或许是胃，总之某个部位火烧火燎的疼。
    她再次重复：“我不吃”。
    宁粟想：她是个骗子，无论梦里梦外，都是个骗子。
    如果再让我吃，我就把那碗讨厌鬼带来的小米粥砸到地上。
    但谈飒没再说话，自顾自喝起粥。
    宁粟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谈飒蹲在地上将小米粥喝个一干二净。
    系统目瞪口呆：“宿主，宁粟她离崩溃就差了一丁点。”
    “我离饿死也差了一丁点。”谈飒说：“没听到么，人家不想吃。”
    将餐盒丢进垃圾桶，谈飒盘腿坐在床上，翻看校规手册。
    翌日。
    大喇叭响起，谈飒和宁粟谁也没理谁，各自洗漱完毕后排队下楼。
    走廊站着几十个学生。低着头，不讲话，按队形小跑着来到后操场。
    谈飒特意观察身边学生的脸，没有伤。
    她现在还搞不清噩梦世界上演的场景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仅存在于宁粟的恐惧中。
    熊栎站在操场中央点名：“谈飒。”
    “到。”
    “没穿黑色运动鞋，记警告，罚绕操场五圈。”
    谈飒低头看脚上浅灰色运动鞋，这波故意针对也太明显了。
    谈飒出列：“教官，你们昨天逮我来的时候，没给我换鞋的机会啊。”
    领头的男生悄悄向后挪了挪，将战场留给这位质疑教官命令的勇士。
    “规定就是规定。”熊栎用红笔指着谈飒：“主任会联系你父亲。在此之前，每天你都要跑五圈。”
    手册第三十五条，违反校规且不服管教的学生，记过并采取相应的教育手段。
    熊栎无比期待眼前故作乖巧的学生触犯校规。
    没想到，谈飒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开始跑圈。
    熊栎盯了会儿谈飒渐渐远去的背影，开始给学生们开早会。
    早会内容主要是抽查学生们校规校训背诵情况，以往是在跑圈结束后进行。
    学生们不想跑操，更不想开早会。
    前者是他们饿了一天，跑两千米真的很累。后者是没有准确回答教官的问题会受到警告，警告次数达到三就会记过。
    “李铭，背诵校规第25页。”
    警告次数已达两次的李铭脸色瞬间惨白——不是吧，以前还有提示，怎么今天直接整篇背诵了？
    冷静，你看过的，没问题。想想25页讲的什么……不，他想不起来！
    熊栎望着手脚打颤的李铭：“5、4、3、2——”
    “校规第18条，无论在教室、走廊还是宿舍，没有老师允许禁止学生彼此讲话。被发现记警告一次……”
    跑完一圈的谈飒向熊栎挥了挥手：“教官好~”
    李铭激动跺脚：“校规第18条，无论……记警告一次，警告满三次记过处理。”
    熊栎刮了眼李铭，直到对方脸色再次苍白才缓缓开口：“入列。”
    “下一个，章华。背诵校规40到45条全部内容。”
    谈飒远远跑来：“学校禁止早恋，禁止私自出校，禁止顶撞教官老师……以上发现直接记过处理。”
    章华眼睛微亮：“……记过满三次，关禁闭反省。”
    “宁粟，背诵校规第66页全部内容！”
    谈飒再次路过。
    ……
    熊栎拽住谈飒衣领，笑容阴森：“谈飒同学，你在挑衅我吗？”
    谈飒眼中透着无辜：“没有啊教官，我在边跑步边默诵校规。提醒自己时刻铭记，绝不再犯！”
    模样之真诚，熊栎差点就信了——才怪！
    熊栎冷哼：“看你精力十足，再跑五圈吧。”
    “好的，教官！”
    晨练时间结束，熊栎铁青着脸离去。
    跑了十五圈的谈飒在众学生复杂又钦佩的目光中晃进教室。
    “啊，我不行了。”谈飒趴在最后一排，对系统说：“好多年没这么跑过了。”
    “你真棒，不愧是与我匹配度高达99%的宿主！”
    “身体已经备受折磨，你还要摧残我的心灵吗？”
    系统：qaq。
    宁粟偷偷回头，与谈飒对上视线后飞速转身。
    谈飒叹气，回忆自己高中时期是否如此别扭。最后她摇摇头，目光落向黑板。
    她与宁粟说不上谁更惨，没有可比性。
    给他们上课的是一位姓张的中年女性。一整天，八门课，全是她一个人讲。
    谈飒课间借着找厕所的引子将整栋教学楼逛了个遍。
    总共二十间教室，不分高一高二高三。其余是校长、教务主任，老师和教官的办公室。
    学生少，老师更少，教官光办公室就有七个。
    谈飒推了下眼镜，排着队去吃午餐。
    食堂有三个窗口，其中一个标着教官与老师专用。
    学生们在两个窗口后排起长龙，谈飒怀疑二十分钟之内能不能轮到自己打饭。
    等待时间，谈飒瞥到学生的餐盘——白米饭，炖豆腐，小咸菜。
    她突然无比怀念摆摊时光。
    那可是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还有钱拿的自由与快乐啊！
    “想吃什么？”食堂大妈举着餐勺。
    谈飒是队伍最后一个，此时连豆腐都打没了，盘子里只剩些许残渣和菜汤。
    这样下去坚持不了三天就会暴毙。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快说，别墨迹。”大妈不耐烦道。
    “抱歉。”谈飒眼圈微红：“您做的菜让我想起外婆，她最拿手的菜就是白菜炖豆腐，非常美味。”
    “美味？”大妈愣了下，每个来打饭的学生都对她做的菜唉声叹气，这还是第一个说美味的。
    谈飒点点头，低声说：“可惜外婆不在了，我一直很怀念那个味道。今天终于在您这里遇到……唉，都怪我来的太晚。”
    大妈想起她的外孙女，比眼前小姑娘矮一些，同样乖乖巧巧，讨人心疼。
    “晚上你来，我给你单独留一份。”食堂大妈夺过谈飒的餐盘：“你等着。”
    她将勺子伸向隔壁。
    熊栎与同事坐在食堂另一边。
    同事夹起鸡腿：“今天没有晚训，你叮嘱学生千万别惹事，校长最近很不高兴。”
    “一群小鸡仔能惹什么事。”
    “比如之前的许玫，现在的宁粟。”
    熊栎余光扫到端着餐盘直直向这边走来的谈飒：“不，她们不算什么。”
    谈飒走过来：“教官们好，没位置了，容我拼个桌。”
    她的餐盘中，米饭堆成小山，两根外焦里嫩的大鸡腿扣在上面，旁边是满满的溜肉段和炒蘑菇。

 第14章

    同事低头看了眼自己只有一根鸡腿的餐盘，拍了拍熊栎肩膀：“祝你好运。”
    熊栎放下筷子：“谁让你在这里吃饭的？”
    谈飒大口吃饭，声音含混不清：“唔，校规里没说食堂还要分地盘。”
    “你的饭怎么回事。”
    “食堂大妈亲情赠送。”
    熊栎拿起手机：“你还有三分钟，吃不完的话——”
    谈飒比了个ok，拿起鸡腿塞嘴里。
    倒计时数到1时，谈飒放下空空如也的餐盘：“教官再见！”
    她走后，熊栎掀飞餐盘：“谈飒，别让我抓到机会。”
    下午，张老师发完卷子就离开了。
    同学们开始小声交谈。
    同桌的小姑娘用笔戳了下谈飒：“你会被狗熊记恨的。”
    谈飒诧异：“你不怕说话被警告？”
    “今天月末，全体教职工连续开会到傍晚。哎呀，这不是重点！”
    小姑娘翘起二郎腿：“你很酷。但是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被狗熊盯上会很惨。”
    谈飒：“怎么个惨法？”
    小姑娘撩起衣袖。
    从手掌到手臂布满密密麻麻的红痕。
    小姑娘叹气：“想当年我是三中霸王，如今被狗熊教训成这般惨样，英雄末路啊。”
    谈飒犹豫下，问：“你父母……”
    “他们不知道。”小姑娘放下袖子：“我进这所学校就没跟他们联系过。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
    谈飒点点头，继续做题。
    小姑娘瘪嘴，打落谈飒的笔：“装什么好学生啊，好学生能来这种地方？”
    谈飒挑眉：“为什么不能呢？”
    “得了吧。”小姑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里都是被放弃的废物。”
    “刚刚还英雄末路，现在又成废物了。”
    谈飒重新拿起笔：“别人放弃你，你呢？”
    写完最后一道题，谈飒起身离去。
    金檬收回目光，愣愣看向写满答案的卷子。
    此时距离发卷才过了十五分钟。
    金檬想等谈飒回来问她是不是瞎填的答案。但整个下午过去，她都没看到谈飒。
    “不会被狗熊关禁闭了吧。”
    下课后，金檬拽住向食堂跑的宁粟：“你舍友不见了！”
    宁粟甩开她：“关我什么事？”
    “哇你真冷漠。”金檬指着她：“书呆子会被狗熊打死的，你跟我一起去找她。”
    宁粟不理金檬，大步走向食堂。
    金檬跟上：“别扭鬼，你忘记逃跑时谁给你打掩护了吗？”
    “别给我起外号！”
    宁粟快烦死了，她推开食堂大门：“谈飒那个狡猾的骗子巫婆不会有事——”
    两人呆住。
    只见食堂还是那个食堂，就是多了亿点食物。
    第10章 大妈威武
    谈飒将炸好的小酥肉摆在桌上，对挤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学生们笑了笑：“食堂发福利，先到先吃。”
    学生们来到光明中学何曾见过如此丰盛的晚餐——
    炸货有鸡翅鸡腿薯塔，炖菜有番茄牛腩冬瓜丸子，还有鸡汤和甜品。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啊！那是幸福的味道。
    “我是到了天堂吗？”
    金檬狠狠掐了把宁粟。
    原本看到谈飒有些不自在的宁粟被金檬掐的眼冒泪花：“你有病啊！”
    “是的，我有病，我即将感染大胃王之病。”
    金檬一头扎进美食中。
    宁粟表情嫌弃，肚子却开始咕咕叫。
    她看到谈飒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咬了下嘴唇：“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谈飒递给她一碗山药排骨汤：“再坚持两天，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宁粟眼眸微亮，不知想起什么，很快又黯淡下来：“我去找金檬。”
    谈飒觉得宁粟反应不太对劲，想跟上去时食堂大妈喊她：“飒飒，快过来！”
    谈飒看看碗里的白菜炖豆腐，又看看满脸慈爱的食堂大妈。
    谈飒：“……谢谢您，让我重温这无比珍贵的味道。”
    大妈挥舞菜勺：“我炖了一锅，都是你的，不让任何人抢。”
    谈飒：谢谢，真的不必。
    系统：“哈哈宿主，你脸色比菜叶子还菜~”
    “闭嘴，再吵解绑。”
    系统：嘤。
    宁粟望着碗中的汤，默默出神。
    金檬一口气向嘴里塞了三块小酥肉，不幸噎到。
    她顺手抓起宁粟的汤喝了半碗：“唔，活过来了……你瞪我做什么，不就一碗汤么，我再去给你拿。”
    “不必，”宁粟冷冰冰起身：“你自己喝吧。”
    她不理金檬，快速向食堂角落走。
    角落里两个人正在啃鸡腿。
    “你女神来了。”林刁碰了碰樊胡。
    樊胡用手背抹了把油乎乎的嘴唇：“宁粟，过来坐。”
    宁粟站着不动：“你说你有办法逃出去。”
    听到这个，樊胡来劲了：“当然。我校外兄弟千千万，一个电话随时在墙外恭候。女神，你想好了？”
    宁粟攥紧拳：“只要成功逃出去，我可以做你女朋友。”
    林刁吹了声口哨。
    樊胡扔掉吃了一半的鸡腿就想拉宁粟的手，被她躲开。
    樊胡挠挠头：“好吧，你想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
    “今、今晚？”
    “是，今晚我就要走”宁粟盯着樊胡：“可以吗？”
    “那必须可以。”林刁撞了下樊胡肩膀：“对吧，老胡。”
    樊胡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我回去就给兄弟们打电话。十二点，你开锁把我放出来，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宁粟看到远处和食堂大妈有说有笑的谈飒。
    她出现在梦里，又来到身边。答应带她离开，却一直在讨好教官与食堂阿姨。
    谈飒或许不是巫婆，但绝不是拯救她的精灵。
    宁粟闭眼。
    她必须靠自己。
    吃了两碗淡淡如水的白菜炖豆腐，谈飒谢绝大妈再来一碗的好意，趴在桌上消食。
    她想起做酸辣粉一绝的吴大妈。同样是大妈，手艺相差这么多。
    系统：“宿主，你忙活一下午就为了给学生们改善伙食吗？”
    “嗯哼。”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食堂，愣了两秒后那人飞速离去。
    谈飒嘴角勾起：“你猜熊栎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会议室。
    校长何述抿了口茶：“最后，要重点批评熊栎教官。”
    熊栎脸色通红坐在下方，肌肉随心跳抖动。
    “许玫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我听说熊栎教官所带的学生又有逃跑的了？”
    何述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狠狠扇在熊栎脸上。
    “如果熊栎教官觉得工作吃力，可以辞职出去修养一段时间。熊栎教官，你觉得呢？”
    熊栎唰的起身：“校长，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管理好学生们的。”
    何述摆手示意熊栎坐下：“开个玩笑。学校能有今天，离不开在座各位教官、老师的努力。我们招收的都是问题学生，我理解大家压力都很大。”

 第15章

    “学生，就跟野外的小鹰一样。它不听话，你就熬嘛。饿几顿，关起来，就老实了。”
    何述笑笑，下面的人跟着他一起笑。
    “当然了，也不能太严苛。绳子偶尔还是要松一松，我不希望看到下个许玫出现。行了，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散会——”
    “不好啦，校长！”
    会议室大门被人撞开，门卫急急忙忙冲进来：“学生们在食堂开爬梯了！”
    何述：“爬梯？食堂哪来的梯子。”
    门卫猛拍大腿：“爬梯！趴体，p什么t。”
    熊栎反应过来，招呼都没打，风一样冲了出去。
    “熊栎，他算个毛线。”
    吃饱喝足，兴致高昂的学生们纷纷吹嘘以前的“光荣事迹”。
    “我要是认真起来，三个熊栎都不够我打！”
    金檬“呸”了一声：“上次狗熊抽你背校规，你腿都哆嗦了吧。”
    周围学生哈哈大笑。
    李铭红着脸：“我、我那是饿了，现在我可不怕他。”
    金檬：“知道的你晚饭喝汤，不知道的以为你喝的是酒呢。”
    又是一阵大笑。
    “行了。”有学生小声道：“会议快结束了，我们收拾收拾撤退吧。”
    笑声渐渐停止。
    像热气腾腾的火锅被人浇了盆冰水，火灭了，菜也不能吃了。
    几个学生放下筷子，食欲全无。
    有人反对：“急什么，每次开完会他们都会出去吃饭，不到半夜回不来的。”
    话虽这么说，但此时谁都没有继续的心情。
    “算了，走吧。”
    “走？”熊栎推门而入：“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
    熊栎扫过桌上的残羹剩饭：“伙食不错啊，谁组织的？”
    没人说话。
    熊栎缓缓开口：“我再问一遍，谁组织的。”
    食堂安静得宛如墓地。
    “好，很好。”
    熊栎怒极反笑：“不说是吧，那就全体记过——”
    “报告教官！”
    熊栎左右活动脖子，看向声音来处。
    谈飒站在那里，桃花眼上扬。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我组织的。”
    熊栎抄起盘子向谈飒砸去。
    碎裂声砸在众人心中，本应对此麻木的学生此时竟有了反抗的念头：“你凭什么打人，我们想吃饭有什么错！”
    熊栎歪过头：“谁说的，站出来。”
    没有人动。
    谈飒摸了下额角，垂眸，指尖一抹鲜红。
    她面露不解：“今天是月假，我在食堂工作人员同意的情况下给新同学做了顿饭。请问，违反哪条校规了吗？”
    没有，没有违反。
    熊栎怒火中烧。整整二百六十条校规，没有一条他妈的提到禁止学生在食堂做饭！
    他快气疯了。
    谈飒当着校长的面给他上眼药，他必须让谈飒付出代价！
    “没违规又如何，我教训你需要找理由吗？”
    谈飒肩膀微松，终于说出来了。
    系统见到谈飒受伤很意外，熊栎再次扔盘子时它急忙提醒：“宿主向右躲！”
    然而，谈飒站着没动。
    这次盘子碎在肩膀，溅起的菜汤喷到谈飒眼镜上。
    不行，还不够。
    谈飒盯着熊栎，嘴唇微张：垃圾。
    熊栎眼眸充血，他双手举起椅子——
    “给我放下！”
    食堂大妈举着汤勺冲了出来：“小兔崽子反了天，敢打我外孙女。”
    熊栎还没理解食堂大妈的意思，抹布就抽在脸上。
    不疼，但有股令人作呕的泔水味。
    学生里不知谁小声喊了句“大妈威武。”
    熊栎快爆炸了：“警告你不要妨碍我管教学生！”
    他不想与年岁大的人动手，奈何食堂大妈听到他的话更加激动。
    “你算什么东西，何述都不敢这么和我讲话。”
    食堂大妈挥舞抹布：“你凭什么打飒飒，我也参与做饭了，你要不要连我一起打？”
    熊栎上前：“这是你要求的。”
    谈飒望着挡在前面的大妈，心中五味杂陈。
    大妈不是熊栎的对手。谈飒犹豫时，门口传来动静——
    “住手！”何述小跑着进来，将熊栎推到一边：“姑妈，您没事吧？”
    “瞧瞧你小子招了些什么东西当员工，动不动教训学生。你七岁尿裤子时我们打过你吗？”
    何述窘迫：“姑妈！”
    “娃娃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你们给的菜单猪都不爱吃！”
    大妈指着何述鼻子：“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今天我自作主张给学生们加餐，校长将我炒了吧。”
    “姑妈，您消消气。”
    何述拍着大妈后背，扶她去员工休息室：“您来这里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今天是误会了……”
    离开前，何述冷冰冰扫了熊栎一眼。
    熊栎僵住。
    二人走后，大厅气氛凝滞。
    跟随何述一同前来的教官拍了拍熊栎肩膀，对学生们说：“全体同学回宿舍，不得在外逗留。”
    学生们排好队一个接一个离开食堂。
    谈飒走在最后。
    路过教官时，她抬头微笑：“教官再见。”
    熊栎被同事死死压住肩膀。
    她走后，熊栎甩开同事：“你他妈有病，拦我做什么。”
    “你想让校长姑妈出来再给你用抹布洗脸？”
    同事轻笑：“机会多着呢，何必在这里给自己找不自在。”
    熊栎抹了把脸：“你说的对。”
    第11章 童话故事
    “樊胡，你掉坑里了？”
    李铭狂拍门：“快点滚出来，我要拉裤子了！”
    樊胡打开锁，脸色不太好看：“操，你直肠子啊，吃完就拉。”
    “你他妈蹲两个小时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我？”李铭掀开他一头扎进卫生间。
    “傻逼！”
    林刁搂住樊胡脖子，偷偷从柜子里摸出支烟：“来根？”
    樊胡吸了口烟，脸色转好：“这烟一股霉味。”
    林刁将烟盒小心藏到老地方：“等你出去了，记得给我买两盒好烟。”
    “再好的烟放到这垃圾地方也没用。”
    樊胡将手机扔到床上：“妈的，什么狗屁朋友，关键时刻没一个顶事的。”
    林刁早就猜到了，闻言只是问：“再过两小时你女神就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樊胡垂着头，没吭声。
    吸到只剩烟屁股时，樊胡将它丢在地上用脚碾灭：“两个人也能跑。她先踩着我上去，我再设法出去。”
    林刁张嘴，耳朵突然动了下。
    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死死捂住樊胡的嘴，用目光示意他赶紧将手机藏起来。而后飞快俯身捡起烟头塞进垃圾桶最下方。
    两人动作无声，熊栎推开宿舍门时，林刁从床上起身揉揉眼：“熊教官好！”
    “熊教官好。”樊胡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查寝了，你小子拉完没。”
    “我不找他。”熊栎鼻尖耸动：“我找你。”

 第16章

    樊胡勉强笑了笑：“大晚上的，教官找我有什么吩咐？”
    “抽烟了吧，这味道呛的。”
    熊栎挥了挥空气：“樊胡，林刁警告一次。把烟给我拿出来。”
    林刁动作飞快从柜子里掏出烟递给熊栎：“对不起教官，一时没忍住，绝不再犯。”
    熊栎收起烟，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手机铃声。
    ***
    谈飒躺在床上快睡着了。
    翻身时木板硌到肩膀，疼得她眉头紧锁。
    大脑瞬间清醒。
    谈飒看了眼亮灯的卫生间，宁粟竟然还没出来。
    就算只有月末这天能洗澡，也不至于洗这么久吧。
    谈飒下地，想敲门时宁粟出来了。
    她湿着头发，递给谈飒一块干毛巾后直接上了床。
    谈飒看到镜子里的她额头有道红痕，黄褐色的菜汤在脸颊凝固。
    谈飒眉头更紧：“不对劲。”
    系统同意：“确实不对劲。宿主你竟然没有躲开盘子，是不是白菜炖豆腐把你吃坏了？”
    谈飒没有心情吐槽系统，她伸手抹了下镜面：“太清楚了。”
    宿舍没有窗户，通风极差。
    洗完热水澡镜面却没有水汽，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宁粟早就洗完，然后站在卫生间直到水汽消失。
    第二，宁粟洗的是冷水澡。
    谈飒打开淋浴，等了一会儿，热水奔涌而出。
    她决定洗完澡去和心思深沉的高中生好好交流一番。
    十分钟后，谈飒推开门，宁粟的床铺空空如也。
    系统：“宿主，你看门口！”
    拳头大的锁静静躺在地上。
    原来宁粟现实中就掌握了熟练的开锁技能。谈飒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表情无奈。一天之内两次计划全部出现意外的滋味可真难受。
    宁粟脚步轻盈，顺着楼梯跑到一楼。时不时回头看看，像午夜钟声响起时逃跑的灰姑娘。她从小就喜欢看童话故事，但她知道身后没有王子，只有豺狼。
    107。
    宁粟停住脚，轻轻敲了下门。
    门里响起极轻的嗓音：“谁啊？”
    “是我。”宁粟将铁丝插进锁里鼓捣着：“我放你出来。”
    走廊灯是感应的，宁粟尽力放轻动作。她哆嗦着手，心脏似乎从胸腔跳进了耳朵。
    咚咚！咚咚！
    心跳声太大，她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但铁丝插进锁芯这种极细微的动静却在宁粟耳边重重响起。
    她深吸口气，左右打量着。
    走廊很安静，教官或许早就睡觉了，今晚会很顺利。
    宁粟扯出笑，推门——
    她看到熟悉的黑色皮鞋。
    睫毛不住颤动，宁粟慢慢抬起头，看到和噩梦中如出一辙的、扭曲的脸。
    “啊——”
    宁粟将攥出汗的锁头砸向熊栎，在走廊上拼命奔跑。
    她摔倒在地，一只鞋子飞了出去。她顾不得捡，抹了把眼角爬起来继续跑。
    没有王子，没有许愿树。
    她大脑空空，只记得要跑，慌不择路上了楼。
    透过楼梯转角，宁粟听到熊栎哼着歌，不紧不慢追过来。
    去哪里？她能跑去哪里？
    宁粟眼前模糊，她用力眨眼，两颗泪珠滚落。
    “我们逃不掉的。”
    宁粟踩着台阶，她看到许玫睁着眼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宁粟将染血的遗书和偷偷拍下的照片交给记者，什么都没发生。
    双腿挂满秤砣，走不动，宁粟就咬牙拽住栏杆向上爬。第一次试图逃跑时，她成功翻上围墙，路过的大妈劝她好好学习，喊来门卫。
    熊栎的脚步越来越近。
    宁粟看向天台的方向。
    第二次逃跑时，学校加固了围墙。她翻不过去，于是将写满求救信息的纸条扔给路人。路人站在墙外，将她的纸条撕碎了。
    天台在七楼。
    宁粟好恨啊，宁贸安嫌她学美术浪费钱，争执下将她送到这里。他现在做什么呢？应该和阿姨哄着弟弟喝奶吧。
    六楼最后一级台阶，宁粟听到身后骤然加快的脚步声，拼命抬腿。
    脚尖撞到栏杆，她身体失衡——
    跌入一个温暖的，带着些许熟悉气味的怀抱。
    “洗澡时用了下你的香皂。”
    谈飒俯身将宁粟放到地上，蹲在她身旁：“你也不至于气的跑出去吧。”
    宁粟愣愣看着她。
    谈飒将眼镜摘下，塞到宁粟手中，轻声嘱咐：“这个很重要，带回宿舍去。”
    她起身，对着熊栎说：“晚上好啊教官。我刚刚将天台的门踹坏了，给我第三次警告吧。”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金檬后退几步，冲刺，抬脚踹上大门。
    “嗷！”她抱住发麻的腿，单脚在地上蹦来蹦去。
    “门外没动静了。”舍友扶住金檬，让她坐在床上：“你没有宁粟的本事，还是省省力气吧。”
    金檬缓了片刻：“别扭鬼要是有本事就不会几次三番被抓了。她就是个蠢蛋。”
    金檬起身砸门：“放我出去！狗屁熊栎，有能耐来打本姑娘！”
    舍友拉住她：“你疯啦，还嫌被打的不够惨？”
    砸门声传来。
    舍友看看双手都被按住的金檬：？
    声音来自隔壁，还有隔壁的隔壁。
    “放我们出去！”
    “凭什么关着我们，成绩差就不是人吗？”
    “我们要尊严！我们要自由！”
    金檬甩开舍友，加入进去：“我们要尊严！我们要自由！我们要吃饱饭，要睡的软！”
    舍友没再拦她。
    宿舍没有窗户，夜或许很长。
    眼角有些痒，她抬手摸到一片湿润。
    砸门声持续很久，引来多位教官。
    喧嚣最终归于沉寂。
    宁粟抱膝坐在地上。宿舍漆黑，没有开灯。
    她手里攥着眼镜，几度将它放到地上又捡起。
    重复几次后，她突然痛哭出声：“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
    “我错了，放过我吧！”
    记不清第几次被踹倒在地。熊栎仰头，眼神惊恐，犹如在看一头恶魔：“啊！我的肋骨断了。”
    “没关系啊，我可以帮你治疗。”谈飒抬脚：“是这根吗？”
    “啊！！”
    谈飒指尖夹着树叶，将熊栎的手机丢掉，快步赶回宿舍。
    她怕晚一步宁粟就崩溃了。
    谈飒推开门，宿舍很黑，依稀能听到微弱的抽泣声。
    想了想，谈飒没有开灯，与宁粟排排坐：“眼镜呢？”
    宁粟将眼镜放到谈飒掌心。
    谈飒：“你做的很好。”
    “不好。”宁粟声音嘶哑：“我很蠢，总是被骗。”
    “这话不对啊，被骗难道不是骗子可恶么。”
    “是吗？”
    “不是吗？少年，教你一个快乐的诀窍——多责怪他人少反省自己。”
    宁粟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谈飒的话。
    “我以为你是巫婆，想从我这获得什么。所以才会出现在梦里，又来到现实。”宁粟轻声说：“对不起。”

 第17章

    谈飒挑眉：“你怎么敢确定我不是？”
    “你是第一个挡在我前面，也是第一个说我做的很好的人。”
    谈飒摩挲着眼镜，脑海里突然浮现食堂大妈的背影。
    “你挨揍了吗？被打的很惨吧，所以不敢开灯让我看到。”宁粟有些沮丧：“对不起，我再也不跑了。”
    “你有喜欢的曲子吗？”谈飒突然问。
    “啊？哦，我以前喜欢听《虫儿飞》。你问这个做什么？”
    谈飒将树叶放到嘴边：“以前……有个人教我用树叶吹曲子。他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随时随地哄自己。”
    “树叶还能吹曲子？真厉害，那人是音乐家吗？”
    谈飒没有回答，闭上眼睛轻轻吹响树叶。
    曲调悠扬，黑夜变得温柔。
    她们没再说话。靠着墙，一个吹，一个听，直到两人互相依靠，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校长室灯火通明
    两个教官架着昏迷的熊栎：“他躺在学校后操场。没看见谈飒，要去宿舍找人吗？”
    何述拿起茶杯浇在熊栎脸上。
    熊栎双手抱头：“别打，我错了！”
    “熊栎！”同事按住他：“清醒点，这里是校长室。”
    熊栎看到何述，哭诉道：“校长，谈飒绝对不是普通高中生，她踹断了我的骨头！”
    何述瞪着他：“我看你是还没清醒。”
    除了衣服沾上大片黄土，熊栎并无受伤痕迹。
    发现这一点的熊栎更加惶恐：“谈飒是妖怪，她绝对是个妖怪。”
    何述摆摆手，一个教官将熊栎拽了出去。
    他对等待指示的教官说：“不用去找了，早会我亲自见见她。”
    第12章 双榜榜一
    八月第一天，何述站在操场前高高的水泥台上，俯视眼前黄沙。
    教官：“报告校长，学生将在十分钟之内集合完毕。”
    何述背着手：“谁负责带熊栎的学生？”
    “熊栎自己去了，他精神有些恍惚，但将学生带到操场这种事应该没问题。”
    “谈飒……”何述念着仅仅来了一天的学生名字：“她是谁领进来的？”
    “熊栎与罗主任。”
    何述望着远处渐渐出现的学生——以往他们都是蔫头耷脑的模样，今天排头的几个在交头接耳，后面更是有学生激动比划着。
    吃太饱有力气反抗了？
    何述拇指在食指处打转，思索片刻，他道：“告诉罗圳随时做好联系谈飒家长的准备，我要让谈飒退学。”
    教官诧异：“退学？可是学费已经——”
    “退回去。”何述皱眉：“这种善于操控人心的学生留着是个隐患。”
    “是。”教官沉默片刻，没忍住：“她搞了这么多事，我们就放过她了？”
    “当然不行。要开除，也要让她吃点苦头。”何述拿起话筒：“我说了，早会时好好与她清算。”
    喜欢装无辜？谈飒同学恐怕不知道，身为一个学生，成绩不好就是原罪。
    何述打开话筒。
    学生们频频扭头看宁粟。
    半夜，几乎所有寝室都听到宁粟在走廊上奔跑惨叫的声音。
    他们想，教官会把戒尺拍断的。
    但宁粟竟然出现了，既没有关禁闭，也没有受很重的伤，脸上甚至带着笑。
    学生们想不通，却纷纷松了口气。
    宁粟不知道有很多人偷看她，她悄声问谈飒：“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熊栎有点怕你？”
    谈飒挑眉，目光撞上熊栎时，对方飞快转移视线。
    “没什么。”谈飒莞尔：“只是跟他讲讲道理。”
    水泥台上，何述话锋一转：“现在进行最后一项内容——请光荣榜与耻辱榜的获奖学生上台领奖。”
    最讨厌的环节到了。
    原本因宁粟平安无事放下心的金檬，听完校长的话心脏重新悬到嗓子眼。
    光荣榜颁给月考第一名，向来与金檬无缘。
    但耻辱榜是她老朋友了。考试倒数、违反校规，金檬每三个月会在其中晃悠两次。
    “耻辱榜第一名——”
    顺序说变就变，连个缓冲都没有。金檬憋住呼吸，很想直接消失。
    “谈飒。”
    金檬拍拍胸脯，拍了两下反应过来：书呆子？还不如她呢，谈飒的小身板……
    好像也不小。
    金檬看着向水泥台走去的谈飒。
    之前被谈飒无害的气息误导，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好家伙，比她高半头。
    谈飒站直，与何述平视：“校长，我刚来第二天，不太懂耻辱榜的规则。”
    教官：“月考成绩最末，严重违反校规屡教不改的学生上耻辱榜，进小黑屋反省三天。”
    何述等教官说完，缓缓道：“谈飒同学，昨天月考中途你离席跑去食堂做小吃。半夜踹坏天台大门，知错不改伤了熊栎教官。”
    “以上种种，足以将你关小黑屋反省一周。一周后学校会通知家长带你回去。你被开除了。”
    台下传来小小的喧闹。
    “卧槽，开除了，这么爽？”
    “我不服，我进小黑屋累计二十多天凭什么没开除我。”
    “……重点是她伤了教官。”
    “书呆子伤了狗熊？我不信！”
    何述拍拍话筒：“肃静！谈飒同学，拿着你的耻辱证书去小黑屋等人接你吧。”
    谈飒举起手：“请问校长，我可以听完光荣榜再进小黑屋吗？”
    台下张老师突然白了脸。
    她有些焦急，站起身企图让校长发现自己。可惜此时何述眼里只有不知害怕为何物的谈飒。
    自取其辱。
    台下随便哪个学生的成绩，都会比一个答题时间只有十几分钟的家伙强。
    何述认为谈飒此时在故作镇定：“可以，希望谈飒同学能借此好好请教光荣榜的同学，何为一名正常学生该做的事。”
    何述拿起名单：“光荣榜第一名，金、金檬？”
    金檬张大嘴巴：“哈？”
    她进光荣榜，她疯了还是何老头疯了？
    何述也很意外耻辱榜常客摇身变成光荣榜第一：“金檬同学进步神速，不枉学校对你苦心栽培。金檬同学，快上来领奖吧。”
    何述继续向下念：“光荣榜第一……哦？本月竟然出现了并列第一，不错，继续保持。”
    他翻页，眼珠子差点脱落：“谈飒？！”
    “在呢，校长。”谈飒抓着耻辱证书的手向前：“给我吧。”
    何述用力过猛，证书出现褶皱：“金檬的班主任是谁？”
    张老师颤颤巍巍举起手。
    “怎么会出现两个第一名，你是不是判错了？”
    她刚想顺着校长的意思点头，就听到谈飒开口：“校长宁可质疑本校老师的专业能力，也不愿相信本校学生能考出好成绩吗？”
    挑拨离间。
    何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我只是怕某些同学借机攀关系，搞作弊。”
    金檬小跑着来到何述面前：“校长，我作弊了，我将谈飒的答案原封不动抄在我的卷子上。你快将我关禁闭吧。”

 第18章

    呼，这样合理许多。光荣榜？她做梦都不敢想。
    何述脸色更加难看，他瞪了眼张老师。
    张老师估计这件事过去校长也会对她有意见，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试卷在我办公桌抽屉里，校长不信可以派人去取。谈飒同学的卷子是满分，千真万确。”
    宛如向平静的湖心抛进一块大石头。
    学生们由先前的窃窃私语转成“卧槽”、“牛逼”诸如此类的惊叹。
    何述向教官使了个眼色，教官走到谈飒身边去按她的肩膀。
    谈飒灵活躲开，从校长手中取走证书：“校长，我在没耽误考试的情况下去食堂没有违反校规吧。这耻辱证书能不能收回去？”
    何述板起脸：“但是你踹坏天台大门，公然破坏学校——”
    “谈飒是为了救我。”宁粟离开队伍，站出来：“她怕我做傻事，可笑的是我确实想过放弃。”
    宁粟个子不高，脸色苍白，肥大的校服衬得她身体单薄。她先是自嘲笑了笑，而后环顾四周正在望着她的同学，最后将目光落在校长身侧。
    宁粟眼神逐渐坚毅：“我想通了。你们越是打压我，嘲笑我，我越是不该放弃。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听话乖巧的好学生，但宁粟只是宁粟。”
    安静。
    周围突然变得一片安静。
    心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这种感觉令宁粟有些眩晕。她下意识看向谈飒，太远了，她看不清谈飒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举起手——
    谈飒双手交合，清脆的掌声在水泥台上响起。
    紧接着，仿佛施展了神奇的魔法，台下的学生开始鼓掌。刚开始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掌声，很快众人反应过来，掌声瞬间如万人捶鼓，惊飞一片麻雀。
    “肃静！保持肃静！”
    二十多个教官拼命组织纪律，他们吹响哨子，扬言给不听话的学生警告记过。但是声音太小了，被掌声淹没。
    何述盯着台下的乱象，将话筒放在音响前。
    “嗡——”
    啸叫声令学生们下意识捂住耳朵，掌声终于消失。
    何述重新举起话筒：“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你们只是一群成绩不好，不服管教但努力改造后仍有前途的学生。这也是我办这所学校的初衷。”
    “但是你们呢？作为子女，你们不听父母的话。作为学生，你们与老师对抗，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想进入社会直接沦为流氓或混混？”
    金檬低下头，整个人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门卫处。
    门卫打开窗子，对站在校外的三个男人挥了挥手：“非家长探视时间，禁止入内。”
    其中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愣了下，上前拿出证件：“学校专理局常胥，后面是专理局副局长俞霁以及企业家狄庭。狄总来你们学校谈投资的事，开门吧。”
    学、学校专理局？！
    门卫瞪大眼，干笑：“我、我这就给校长打电话。”
    常胥眉头微皱，低声说：“这么不懂事呢，让领导和狄总站门外等？快开门！”
    “不、不行。我得先请示校长。”
    “你们校长要是知道你把副局拦门外，你就该下岗了。”
    见门卫还想找借口，常胥眼眸微眯：“谈投资是好事，你一直阻拦莫非里面有鬼。”
    门卫没办法，哆嗦着嘴唇打开校门。
    常胥瞥他一眼，转身：“俞局，狄总，请——”
    俞霁正和狄庭聊投资的事，笑起时眼睛挤成细缝：“现在像狄总这样致力于投资教育事业的企业家很少。”
    狄庭微笑：“学校是青少年发展的根基，能为此付出是我的荣幸。”
    “哈哈，狄总这样的企业家定然前途无量。”
    狄庭嘴角勾起：“俞局，请。”
    “狄总请。”
    两人一同走进学校，常胥跟在他们身后。
    门卫见三人走远，连忙拿起电话。
    嗡——
    电话被人按断。
    狄庭的保镖将电话线拔掉，对惊恐望向他的门卫微笑：“来根烟？”
    第13章 阳光与爱
    听到何述的话，金檬微微颤抖。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进入社会直接沦为流氓或混混？”
    好熟悉，这样的话她听过千百次。
    来到光明中学前，在父母歇斯底里的喊叫中，午夜惊醒的梦里，重复一遍又一遍。
    ——金檬，你竟然打同学，真让老师失望。
    ——你把女儿教成一个喜欢打人的疯子。
    ——她不是你女儿啊，不听话也有你的责任！
    ……
    不是的。
    “不是的。”金檬攥紧拳，声音颤抖：“我成绩不好，这点你们随便骂。但我打人是因为他霸凌同学。”
    “年部第一，他逼我同桌喝厕所里的水，我打他有错吗？”
    何述不满金檬打断他，想都没想开口：“撒谎。年部第一怎么可能打人。”
    “校长，您说我打伤熊栎教官，有证据吗？”
    谈飒指了指额头：“他身上有这种伤口么？”
    学生们纷纷看向熊栎。
    熊栎满脸通红，梗起脖子大声呵斥，企图将学生们吓退。他的声音浑厚，不像受过伤，露出的脸、脖子和手臂肌肤没有半点淤青。
    学生们本就怀疑谈飒打人的真实性，如今看果然是校长胡编的！
    受到欺骗的学生想到昨晚谈飒为了给他们做吃的，额头被盘子砸出血。多日来积压在内心深处的不甘化作怒火，点燃整个后操场。
    “骗子！只会讲大道理的骗子！”
    “谈飒是年部第一，怎么可能打教官！”
    ……
    声势浩荡。
    “肃静！肃静！”
    何述再也无法压制学生们的怒火。众学生举起拳头，高喊骗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水泥台，将何述和教官踩在脚下。
    教官：“校长，我们先走吧。”
    “不，不能走。”何述目光凛然：“今天不将这群小兔崽子收拾服帖，明天他们就敢掀房顶！你去通知楼里的教官，拿上戒尺操场集合！”
    “是！”教官转身就跑，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三人。
    走在最前面矮胖的中年男人抬手扶了下他：“学校在开运动会吗？”
    教官不认识他，却认出他身后的常胥，脸色瞬间苍白——专理局的人直接出现在后操场，门卫是死的吗？
    常胥看到教官慌乱的眼神，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测。
    他声音很冷：“副局，听声音是学生们在高喊骗子。”
    俞霁收起笑。
    “不、不是。”教官试图阻拦：“早会演小品呢。”
    三人看都没看他，大步向操场走去。
    正在等教官的何述看到俞霁时，眼前一黑。
    “天热，何校长注意身体。”
    俞霁扶住他，转头打量着学生们愤怒的脸，对何述笑了笑：“这是狄总，我带他来光明中学谈捐赠宿舍楼的事。”
    何述勉强笑笑：“感谢狄总慷慨捐助，我校……”
    然而狄庭并没有看他：“谈飒，你怎么受伤了？”

 第19章

    谈飒：“教官用盘子砸的。”
    “那真是不幸。”他似笑非笑看了何述一眼：“贵校教官勇气可嘉。”
    完了，彻底完了。
    何述拉住俞霁：“俞局，你听我说这其中有误会——”
    “好了，你别着急。”俞霁拍了拍何述肩膀：“回专理局，我们慢慢听你说。”
    常胥挂断电话：“组长说他十五分钟内带人赶到。”
    操场很安静。
    学生们看到身穿黑色制服的人突然出现，将校长教官们打包带走。
    他们余怒未消，脸上又添了些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我们……解脱了？”
    “不用饿肚子，睡木板床，每天五点起来背诵该死的校规？”
    俞霁拿起话筒：“同学们好，我是学校专理局副局俞霁。很抱歉由于我们监管疏忽令大家遭受伤害，稍后我会派专业人员暂时接管学校并给大家做出详细的补偿措施……”
    俞霁放下话题，深深鞠躬。
    欢呼，喊叫交织成片。
    “问题学生”们在操场又蹦又跳，腾起的烟尘让他们咳嗽，却无法阻止大笑。阳光挣脱云层照耀在他们身上，似乎终于记起这些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们需要阳光，更需要被爱。
    金檬跳下水泥台扑向宁粟：“别扭鬼，我们自由啦！”
    “说了多少次，别给我起奇奇怪怪的外号！”宁粟板起脸推开金檬。
    两秒后她忍不住笑出声，重新抱住金檬：“我们自由了。”
    一道黑雾从宁粟身体里腾空而起，在空中爆裂，化作绿光涌向谈飒。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噩梦种子一颗，转化旋律《安眠曲》。】
    【恭喜宿主身体素质小幅度上升。】
    谈飒眼前突然多了段画面——
    围墙，压抑的哭声，皱巴巴的纸条与一双手。
    双手十指胖如香肠，将纸条撕得粉碎后，一颗黑色种子从他身上飞了出去。
    系统：“这是噩梦种子种下时的记忆，有了它，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噩梦宿主，阻止他继续传播种子！”
    “你是不是对顺藤摸瓜有什么误解。”谈飒无语：“只有手让我上哪找去？”
    249对谈飒产生近乎盲目的信任：“宿主就是最厉害的，冲鸭！”
    谈飒：“……”头疼。
    默默出神的谈飒表情时而无奈，时而愤怒，狄庭不禁摇头。
    学校招生办是有多想不开，将谈飒这种心思深沉，手段毒辣的魔头招进来。
    狄庭：“我的任务完成了？”
    谈飒停止与系统争吵：“感谢你为光明中学捐赠的宿舍楼。”
    狄庭眨眼：“我以为这只是个引子，主要帮你将俞局带进学校。”
    “那是他的意外发现。”谈飒笑笑：“昨晚电话中，我说的人情是一栋宿舍楼，狄大少亲口答应的。”
    “好吧。”狄庭状似无奈：“先是一百万，后是一栋楼。我给所有女朋友买的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上在你这里花的一半。”
    “狄大少神采奕奕，腿好后事业和桃花还不是接踵而来，不能妄自菲薄啊。”谈飒瞥了狄庭一眼：“人情已还，你我两清。”
    说罢，她朝向自己挥手的宁粟走去。
    “飒飒真冷漠啊。”狄庭低低笑了，想起什么，他提高嗓音：“老头子生日宴还有五天！”
    谈飒摸了下口袋里的眼镜：“我不会缺席的。”
    “我弟弟最近和余家小姐打得火热，你要不考虑下我？”
    “别恶心。”
    ***
    全体学生由专理局调拨的老师暂行管理。
    谈飒给宁粟请了假，两人站在校门口，望着光明中学的牌匾。
    “以往每次经过这扇门时我都很难过。门里门外都是地狱，我不知自己该在哪里。”
    谈飒伸了个懒腰，先一步跨出大门。
    她回头，对眼角闪着泪花的宁粟说：“想吃方便面吗？”
    便利店。
    宁粟将汤喝个精光，举手：“老板，再泡一桶！”
    “这是第三桶。”
    谈飒盯着宁粟微微鼓起的肚子：“你要是吃进医院，我不会掏医药费的。”
    “小气鬼。”
    宁粟抽出纸巾擦掉额上细汗，看到老板在泡面，她声音很轻：“所以这个世界果真有魔法？”
    “噩梦种子枯萎，这些事已经与你无关。”谈飒瞥了眼窗外：“吃完回去好好学习，想学美术就去学，专理局的补偿不会差。”
    宁粟静了片刻：“那，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谈飒看着她，没有说话。
    宁粟慢慢红了眼圈。
    麻烦的高中生。谈飒揉了把脑袋，飞速写下一串号码：“有事没事都别给我打电话。”
    “好的，我一有空就给谈飒姐姐打电话！”
    或许是噩梦种子破碎的缘故，宁粟看起来活泼许多。她将写有谈飒号码的餐巾纸小心放进口袋，站起身。
    “谈飒姐姐。”
    “嗯？”
    “姐姐！”宁粟弯起眼：“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是巫婆，是从天而降的精灵！”
    说完，她蹦蹦跳跳跑走，像感染了金檬病毒。
    系统：“哇，她夸你是从天而降的精灵，看来宿主在宁粟心里是个很美好的人呢(*^▽^*)。”
    谈飒用叉子搅了搅老板泡好的面：“我只听过从天而降的猪八戒。”
    她也吃不下了，真愁人。
    对面椅子重新拉开，谈飒头也不抬将泡面推过去：“汪记者辛苦了，给你吃。”
    汪斌脸色乌黑：“设备呢？”
    谈飒晃了晃眼镜，在汪斌伸手抢时收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
    “汪记者看起来不太高兴，因为专理局插手学校的事？”
    汪斌盯着谈飒：“专理局与光明中学的事一直由姓年的男人负责，今天副局突然造访，很难不令人多想。”
    谈飒摸了摸额头：“汪记者高看我了，只是恰巧运气好，不然我还要在里面多受两天罪。”
    汪斌这才看到谈飒暗红色的伤疤：“你没事吧？”
    “没事。现在专理局介入，所有学生得到保障，汪记者愿望成真。”
    汪斌扯了下嘴角：“真是太好了。把设备给我，我要将这件事报道出来让更多人关注学生身心发展。”
    谈飒挑眉：“我们的约定？”
    汪斌叹气：“你想让我做什么？”
    “如果有记者问起我的身份，不用保密。让他们去梧桐大街心想事成摊位找人。”
    汪斌一愣：“就这个？”
    谈飒将眼镜推给他：“就这个。”
    第14章 可恶小贼
    下午四点，梧桐大街。
    柏油地面经过暴晒发出难闻的沥青味。街道行人很少，就连摊贩都寥寥无几。
    “还网红小吃街呢，吃空气么。”拐角处走来五个年轻男女，其中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嘟起嘴：“好怀念家乡的冰淇淋。”
    与她并肩行走的男生大笑：“哪有人出来旅游时刻惦记家里的。”
    “就是想吃嘛，这里什么都没有！”

 第20章

    “姑娘！大娘这里的酸辣粉好吃量多还便宜，要来一碗吗？”不远处挂着吴大妈酸辣粉的小摊车车主向他们招呼：“人多有优惠！”
    女孩匪夷所思：“这太阳差点把我热成狗，自虐才想吃酸辣粉。”
    吴寻璐微愣：“热狗？大娘这里没有热狗，但有热狗肠，姑娘要来一根吗？”
    女孩翻了个白眼：“我们快走吧，这里没有好东西卖。”
    另一个女孩挽着她：“天太热啦，很多小摊贩晚上才会出来呢，我们先去游乐场玩吧。”
    “好啊，不知有没有家乡的游乐场好玩。”
    几人说说笑笑走远。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吴寻璐收回视线，摘下手套到处找纸巾。
    一只手突然出现替她擦掉汗珠，她扭头，凉意贴上脸颊。
    “当当~最美味的柠檬水送给最美丽的老妈！”
    吴青溪将吸管递到吴寻璐嘴边：“尝尝，好喝么？”
    吴寻璐想拒绝，吸管直接塞进嘴，她只好抿了两口。
    “好喝吗？”
    “马马虎虎。”吴寻璐向油锅放入火腿肠：“这玩意就是添加剂兑水，你也少喝点。”
    “隔壁小姐姐送的，没花钱。”
    吴寻璐动作微顿：“你……你小子好意思免费收姑娘东西啊，等我做碗酸辣粉你给人送去。”
    将柠檬水放到老妈手边，吴青溪戴上头盔：“我帮她们店抬了新进的机器，这是谢礼。不爱喝你就扔掉，送餐来不及我先走啦。”
    “等会儿！”
    电动车启动很快，开到拐角时，吴青溪挥了挥手。
    “臭小子，吃根肠再走啊。”
    拿起冒着水珠的柠檬水，吴寻璐小口抿了抿：“别说，这玩意儿酸酸甜甜还挺好喝。”
    最近天热，买酸辣粉的人越来越少。她原本想趁着学生放假多攒些钱，让儿子也赶赶时髦，去周边搞个什么……毕业游。
    她放下柠檬水，抹了把眼角。
    “大娘，来碗酸辣粉。”
    “哎——马上好！”吴寻璐迅速翻出餐盒：“您要大份还是小份……飒飒？”
    眼前女孩高高瘦瘦，黑色棒球帽遮了半张脸。普普通通的短袖与工装裤衬得她四肢修长，要不是看到熟悉的小半张脸，吴寻璐还以为这是个男孩子。
    吴寻璐看到谈飒很开心，直接掏出大份餐盒：“飒飒你和杜珍这两天都没来摆摊，我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
    谈飒过来时就发现哑女的摊位是空的，整条街只有吴大娘：“她两天没来摆摊？”
    “是啊，以往我们铁三角风雨无阻，如今就剩我一个老人家。”
    谈飒拖过小椅子坐下：“您才不老呢。最近有点事，处理完就过来坚守岗位。”
    大妈将热气腾腾的粉丝倒进餐盒：“这敢情好……唉，哪能不老呢？都不会鼓弄手机。本来想学个创新，搞点别的东西卖。”
    吴寻璐嘀嘀咕咕，起锅烧油。
    看到吴大娘黏在脸上的发丝，谈飒想了想，扯过车前用来记账的纸。
    “酸辣粉来喽！”
    熟悉的香味袭来。谈飒肚子里目前只装着已经消化差不多的泡面——她回家睡了近二十四个小时，醒来直奔吴大娘摊位。
    谈飒捂住肚子，在纸上飞快写完最后一行。
    远处传来说话声，谈飒瞥到两三个中年男人正背着摄像机左右环顾。
    “吴大娘，我打包带走，多少钱？”
    吴寻璐柳眉竖起：“小妮子磕碜我呢，再提钱看我不削你。”
    谈飒勾起嘴角：“我就是客气一下，您要钱我也没有啊。”
    将写满字的纸放到吴寻璐手边：“如果有人来摊位找我，麻烦吴大娘告诉他们我去参加生日宴，晚些时候回来。”
    吴寻璐很开心：“好，参加生日宴是好事。多和家里人走动走动，亲人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结。放心吧，我知道你客人多，会告诉他们的。”
    谈飒拎着打包好的酸辣粉离开，吴寻璐扭头发现摊车多了张纸条。
    纸条字迹工整，她眯起眼念：“夏日凉粉制作方法：1.选取红茶……”
    “你好，请问你知道心想事成摊主何时摆摊吗？”
    听到来人问话，吴寻璐重重擦了把眼睛：“你找飒飒？她参加生日宴，两天后回来。”
    问话的男人挎着鼓鼓囊塞的包，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和一百块钱：“如果她回来，拜托你尽快联系我。”
    说完，男人和两个同伴开车离去。
    拿起名片，吴寻璐瞪大眼：“记者？！”
    她想掏出手机立刻给谈飒打电话告诉她有记者采访。吴寻璐在电视看过，凡是有记者采访的街头小吃都会爆火。
    号码即将播出时，她放下手机。
    不行，她不能打扰谈飒和家人团聚的时刻。
    将名片仔细放进钱包夹层，还是等飒飒回来时给她吧。
    ***
    谈飒倚着公园长椅，嗦掉最后一根粉时看到记者离开吴大娘摊位。
    动作真快。
    系统：“宿主，那三人是汪记者同行吗？”
    “嗯。”
    “汪记者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人。”
    谈飒嗤笑。
    系统：“咦？宿主你在嘲笑我嘛。”
    “没，只是觉得你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比如进化成250系统。
    系统开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准备喝汤时，谈飒听到系统说：“检测到崩坏能量！”
    “站着别跑！”
    “抓小偷啦！”
    正前方一个黑衣男攥着白色帆布包全速奔来。身后跟着个蹭蹭跑的老大爷，老大爷身后两个青年男子迈着风火轮的步伐向前冲。最后跟着个女子。
    谈飒微愣，文心学姐？
    “不想死就让开！”
    黑衣男大吼，在即将越过谈飒时，谈飒掷出餐盒——
    残存辣椒油的汤汁恰好泼进黑衣男眼里，惊慌下他左脚绊右脚，拧成麻花摔倒在地，白色帆布包落在谈飒脚边。
    谈飒俯身捡起，不太理解：“本来没想管，你却非要吼一嗓子。”
    两个青年赶了过来，其中一人对着谈飒道谢，另一人掏出个小盒子，拨了下开关，仪器滴滴答答响起警报。
    “好强的反应，这得有多大破坏能量。”
    将男人双手铐在背后，两人对着谈飒再次道谢。
    “不用，我只是——”
    话未说完，老大爷气喘吁吁跑到谈飒面前指着她鼻子：“可恶小贼，哪里跑，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腰间收音机非常应景的传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谈飒、两青年：“……”
    向老大爷解释清此黑衣少女非彼黑衣小贼后，青年带人离去，许文心这才捂住胸口挪到谈飒身前。
    她接过帆布包，松了口气：“还好没丢，里面装着病人资料。”
    许文心一身鹅黄长裙，脚下踩着米色高跟，难怪跑不快。
    谈飒扶她坐回长椅：“学姐没受伤吧。”
    许文心努力平复呼吸：“没有，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那人已经抢走包跑远了，幸好碰到你。”

 第21章

    “学姐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许文心家和工作单位都在距离梧桐大街很远的位置。
    许文心微愣，举起紧攥的手册：“我去附近小区普及心理知识。”
    原来如此。
    缓了片刻，许文心从包里掏出糖：“奶糖，可以缓解舌头痛感。”
    因为吃了酸辣粉舌头隐隐发麻的谈飒剥开糖纸：“谢谢学姐。”
    “跟我就别这么客气啦。”
    许文心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昨天和导师通电话时他还提到你，没想到今天我们就见面啦。我就说今早出门喜鹊叫，定有好事发生。”
    谈飒挑眉：“被抢劫还算好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许文心眨眨眼：“本来我不好意思发信息打扰你，但既然碰见，只好做个传话筒。”
    “导师希望你能参加下个月11号北阳大学校友会。”
    谈飒盯着长满砖缝的小草：“导师希望我去？”他不给她轰到大门外都算给面子。
    许文心笑容俏皮：“导师嘴硬心软，是个傲娇的小老头。”
    她拢起被风吹乱的发丝：“只是普通同学聚会，去不去都没关系，看你心情决定就好。”
    谈飒点头：“我考虑考虑。最近心理诊所很忙吧？你脸色很差。”
    许文心化妆品过敏，但她此时脸色比厚涂五六层脂粉还白。
    许文心晃了晃脑袋，颇为苦恼：“是啊，病人很多。我经常忙到忘了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话落，她对谈飒笑：“学妹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继续工作？给你加工资。之前你治疗过的病人都很喜欢你呢。”
    谈飒正想找借口婉拒，旁边撞树大爷脚边收音机突然高了几个分贝——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光明中学领导因体罚学生目前正在接受调查。专理局正对学生们展开心理辅导工作，具体内容请关注晚间新闻……”
    宣传手册散落一地。
    第15章 生日礼物
    谈飒蹲下捡起一张张标注心理学小知识的宣传手册。
    “谢谢。”许文心接过，苦笑道：“看来我确实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将许文心送上出租车，谈飒小跑着回家。
    她记得老师教她武术时说——永远不要放松警惕，永远不要疏于锻炼。
    跑到一半，谈飒突然想起：“你刚刚说检测到崩坏能量？”
    系统：“是的，但很快消失，无法判断具体位置。我现在能量不稳定，如果遇到比我强的崩坏，很可能感受不到。”
    “哦。”她就是随口问问，没有崩坏更好，省得被系统缠着处理麻烦事。
    可惜系统没有放过她：“宿主~你多处理几个崩坏我们就能更厉害啦。”
    谈飒：“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系统暴风哭泣。
    回到家，将苹果切成小块扔进破壁机。机器没有启动，谈飒敲了敲，里面传出杂音。
    坚持五年的破壁机宣告罢工。
    没有果汁喝，谈飒随便取本书躺床上培养睡意。许是前几天连续入梦的缘故，放松后总感觉睡不够。
    想起噩梦系统，谈飒来了精神：“《安眠曲》怎么用？”
    系统：“宿主闭上眼就能感受到旋律，具体效果需要你实践后才能知道。”
    谈飒合上双眼，默念安眠曲，脑海果然浮现出一段旋律。
    她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滑动。这是一首轻盈柔软的曲子，如果用竖琴弹奏效果会很好，竹笛也不错。
    可惜她现在只有唢呐。虽说唢呐不会影响应用效果，但谈飒还是决定等哪天去乐器店买个笛子回来试试。
    翻书的动作微顿。
    或许用不上。谈飒想，尽快解决剩余两颗种子，早日回到正常生活。
    “第二颗种子在哪里？”
    系统：“种子快成熟时会自动将你拖进梦里，到时就能知道种子具体信息啦。”
    谈飒不解：“为什么会将我拖进梦里？”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现实中宁粟与她素不相识，怎么会梦到她。
    系统羞涩：“因为我。我是这颗星球唯一拥有纯正能量的系统，崩坏们都想将我吞噬。”
    系统每多说一个字，谈飒脸便黑一度：“所以，我进入宁粟的梦是你的杰作。”
    系统：“是滴，当时我已经偷偷在宿主大脑里潜伏一段时间啦！”
    谈飒不太想和系统谈论这个糟心的问题，奈何系统在脑子里滔滔不绝——
    “宿主，主神黑化，原本正常的系统受其影响变成崩坏散落各个星球。我能感受到的正常系统越来越少，已有12颗星球彻底失去联络。”
    谈飒翻页，没有说话。
    系统语气低落：“我们所在第三十三星原本是被放弃的星球，但我觉得，没到最后关头，永远不能说放弃。就像……就像光明中学的学生等来宿主一样！”
    “别捧杀我。”谈飒嗤笑：“我去光明中学只为早日解决噩梦系统送走你。就算没有我，迟早也会有人发现光明中学的猫腻，你亲爱的汪记者正是其中之一。”
    “不！汪记者无法解决崩坏，三十三星能力挽狂澜的只有宿主你！”系统突然激动：“如果你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崩坏迟早会污染整颗星球，到时所有居民生不如死。”
    “哇，好惨。”谈飒嘴角上扬：“所以我就要与强大到能毁灭星球的崩坏作对，跟你的主神作对，以此保护别人阖家欢乐？”
    “直到我死掉，没人记得，没人在乎，甚至在我的尸体上踩两脚嘲笑这个为救人牺牲自己性命的蠢货！”
    系统瞬间安静。
    胸口剧烈起伏，嗓子干的冒火。谈飒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镜子时瞥到一双满含戾气的眼。
    不对，不能这样。
    谈飒扶住额头，深呼吸三次，同时在脑子里过了遍夏日摆摊清单。
    喝完水，她走到床边，将书从地毯捡起，关灯睡觉。
    入睡前，似乎听到249极细微的抽泣声。
    她嘴唇微动。算了，哭就哭吧。最好一气之下与她解绑找个傻大头当宿主。
    谈飒闭上眼。
    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谈飒伸个懒腰，去厨房解决早饭，开车前往十年商厦。
    “宿主，上午好呀，你要去给明天的生日宴挑礼物吗？”
    谈飒讶异：“你没跑？”
    整整两小时没出声，谈飒还以为系统气的连夜跑路了。
    系统：“咦？我为什么要跑？”
    声音与往常一样带着天然的愚蠢，仿佛完全忘记昨晚的不愉快。
    谈飒没有吭声。
    迈上扶梯，她瞥到楼下金店前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狄颂将礼品袋递给女孩，笑意温柔。
    啊，余小姐。
    谈飒摇头——挺漂亮的小姑娘，可惜眼光不太好。
    收回目光，谈飒来到电器专区。
    “我搜了一晚上的礼物攻略，数据显示很少有人给长辈祝寿送破壁机。”系统小声bb：“尤其是惊爆价199这种。”
    “你搜礼物攻略不如搜智商提升指南。”谈飒交完钱下楼：“你看不出我与狄家关系很差吗？”

 第22章

    “当然看出来啦，所以本系统猜到明天狄家会针对你送的礼物百般挑剔。让你颜面扫地，泪洒当场，最后狂奔离去。”
    谈飒无语：“你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些结论。”
    “《落魄千金第二部 ·大少轻点爱》。”
    “以后别看了，容易变成250.”
    249惊恐：“好的！”它其实觉得……挺好看的。
    谈飒耐着性子和系统解释：“我这个不是送给——”
    “谈飒？”
    狄颂西装革履缓缓走来，视线落在谈飒印着惊爆价的包装盒上。
    他眉头皱起：“这种低劣的东西你也买？”
    谈飒将他当空气，继续向前走。
    狄颂拦住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摸着下巴，笃定道：“没钱了吧飒飒。最近天热，摆摊效果很不理想？”
    “寿礼。”谈飒说：“明天送你祖父，你可以提前帮我带过去。”
    狄颂愣住，而后捧腹大笑：“这种东西我家佣人都看不上。飒飒，如果你真没钱就叫两声好听的，未婚夫赏你。”
    “佣人确实不需要，但你祖父需要啊，没准哪天就进icu呢。”
    笑容僵在脸上。
    狄颂反应过来非常愤怒：“你敢诅咒我祖父？不识好歹的家伙！”
    狄颂气势汹汹冲过来，谈飒攥紧拳。
    可惜这拳头最后没能挨到狄颂的脸。
    余小姐走出卫生间，望着满脸怒意的狄颂：“二少？”
    狄颂瞬间回神。
    他瞪了谈飒一眼，暗自庆幸从余忆晨的位置看不到谈飒，他连忙转身去拉她。
    余忆晨侧身避过，扭头看对面：“你刚刚和谁说话？”
    狄颂回头，谈飒已不在原地。
    还算识相。
    “没人。”狄颂笑笑，脸色不太自然：“刚刚在打电话，员工将报表弄错了。我们走吧。”
    余忆晨点头。走了几步，再次回头看向空荡荡的大厅。
    刚刚好像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难道看错了？
    她眼角下垂，有些失望。
    回家途中，系统问：“宿主，你刚刚为什么要躲呢？”让余小姐知道狄颂的真实面目多好。
    谈飒转动方向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一对方误会她和狄颂的关系就很糟糕，尤其名义上来说，两人是未婚夫妻。
    这些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但好在她终于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在明天。
    书房里，谈飒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个红色丝绒首饰盒。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双白玉手镯——
    “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好孩子，我们狄家对不起你。放心，我走以后，狄颂会好好对你……”
    狄家人真是如出一辙的自以为是。
    ***
    狄家祖宅。
    书房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咳嗽。
    “祖父，喝水。”狄颂神色担忧：“您感冒持续半个月，孙儿明天还是去请医生过来看看吧。”
    狄隽宜摆摆手，缓了片刻：“你和余小姐的事如何？”
    狄颂将水杯放回桌面：“她对我……态度暧昧。答应同我逛商场吃饭，却不肯接受我为她买东西。”
    “余家不缺钱，她现在与你没关系，自然不好接受。”狄隽宜瞪了狄颂一眼：“早让你将谈飒的事处理干净，结果拖到现在让我给你擦屁股。”
    狄颂低头：“孙儿让祖父失望了。”
    “罢了，不全怪你。要不是你祖母多此一举……”狄隽宜指尖轻点桌面：“我想起你祖母曾送给谈飒一对白玉手镯。那是传给狄家当家夫人的，意义重大，你记得要回来。”
    狄颂想说谈飒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恐怕很难从她手中夺回东西。但祖父这段时间对他不太满意，他不敢说别的，只能点头：“是。”
    狄隽宜扫了他一眼：“她不愿意，你就给点钱。一个沦落到街边摆摊的小丫头，没亲人没背景。如果再惹出麻烦……颂儿，爷爷不止你一个孙子。”
    狄颂脸色蓦地惨白。
    恰巧此时狄庭推门而入，目不斜视走到狄隽宜面前：“祖父，这是明天宾客宴请名单，各区域负责人皆已安排到位。”
    接过名单时，狄隽宜断断续续咳嗽：“庭儿，神医接受邀请了吗？”
    狄庭颔首：“她明天会准时出现给祖父祝寿。”
    狄隽宜很满意：“南临的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生日宴后你去处理吧。”
    说完他挥手示意两人出去。
    书房外，狄颂盯着狄庭：“大哥最近风生水起，小弟佩服。”
    狄庭勾起唇角，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才哪到哪。作为你隔三差五探病的报答，你想要的我都会夺走。”
    “你喜欢谈飒还是余小姐？”握住狄颂挥来的拳头，狄庭轻笑：“你猜她们最终会选择谁？”
    第16章 一文不值
    狄隽宜七十岁生日宴在山庄别墅举行。
    受邀请的除了上流阶层，还有各大媒体，业界名人。
    早九点，通往别墅的盘山路陆续出现许多豪车。其中，一辆价格只有两位数的小轿车格外引人注目。
    小轿车后的八位数跑车车主不断按喇叭：“快开啊，土鳖。迷路了吧！”
    小轿车驶入停车场，泊车员看都没看，越过它跑去招待豪车车主。
    谈飒没在意，仗着车型小，将车稳稳当当塞进靠墙没人光顾的停车位。
    别墅门口，狄隽宜的三个女儿穿着精致礼服迎接宾客。
    谈飒走过去，将礼物交给门童：“这是易碎品，麻烦慢一点，。”
    门童还未应声，耳边女人冷笑：“穷酸货还当宝贝呢，扔垃圾桶都嫌脏。”
    说话的是狄隽宜大女儿狄瞳，以前在狄家就与她颇不对付。
    谈飒向她笑了笑，走进宴会厅。
    “这是谁啊？”狄瞳好友撇嘴：“简陋的像个乞丐。”
    狄瞳双手抱臂，拉长语调：“一个喜欢死皮赖脸缠着我侄子不放的小摊贩。”
    “姐姐，宾客在呢。”妹妹小声提醒。
    想起谈飒云淡风轻的模样狄瞳就来气，她转动眼珠：“我还有事，你们两个好好接待客人吧。”
    她给好友使了个眼神，两人跟在谈飒身后进入宴会厅。
    今天侄子会和谈飒解除婚约。在此之前，她不介意让谈飒更狼狈些，好让她知道丑小鸭就是丑小鸭，永远别妄想沾染狄家半分。
    宴会厅金碧辉煌，大小等同学校操场。厅里多余的装饰全部清空，每隔十步设立堆满食物的圆盘餐桌，身着燕尾服的侍应生端着葡萄酒穿梭其中。
    宴会厅已经来了许多客人。看打扮有电视名人，有记者，还有看不出身份但举手投足无一不透着矜贵的上流人士。
    谈飒收回目光，端起果汁。
    系统愤愤不平：“她们竟然说你是乞丐，真过分。”
    宿主明明打扮的很好看。虽说她从打开衣柜到套上裙子前后不超过三分钟，但宿主就是最棒的！
    谈飒不太在意这些。当面说坏话总比背后捅刀子强，最起码让你对她保持戒心，比如现在——

 第23章

    借着落地窗倒影，谈飒看到狄瞳拉着侍应生嘀嘀咕咕。而后，侍应生迈着漂浮的步伐向这边走来。
    谈飒叹气。
    “忆晨，你今天好漂亮。”
    女孩望着一身玫红长裙的余忆晨，语气揶揄：“l设计师独家制作，大手笔哦，穿给心上人看的？”
    余忆晨拿起葡萄酒，闻了闻放回去：“穿给自己看，照镜子赏心悦目。”
    满桌子葡萄酒没有一杯是她喜欢的。余忆晨撇嘴，扬手示意服务生时眼眸不由睁大：“小心！”
    砰！
    落地窗前，圆形餐桌倾倒，食物酒水洒了满地，一片狼藉。
    侍应生抱着餐盘不住低头：“对不起，对不起，脚滑没站稳。小姐您没事吧。”
    余忆晨疾步过去，身旁不明所以的小姐妹连忙跟上。
    只见落地窗前站着个女生，此时正静静注视着满地脏污。她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蓝色及膝裙，上面没有蕾丝没有珍珠甚至没有花纹。但就是这件没有任何装饰的裙子，完美贴合了她的身材。显出锁骨精致，长腿笔直。
    女生似乎并不惊讶突然发生的事故，甚至对差点弄脏她裙子的侍应生微笑：“没关系，快将这些处理干净吧。”
    说完，她迈着令人艳羡的大长腿，径自离去。
    “她是北临哪家女孩？”
    “不知道。她的气质好好哦，想冲上去和她交朋友。”
    余忆晨盯着侍应生，眉头微皱。
    她发现侍应生眼神惊慌，频频向某个方向打量。顺着他的目光，余忆晨看到狄瞳正满脸不高兴望着这边。
    见到她，狄瞳表情很快变了，笑着招招手：“忆晨，过来。”
    毕竟是长辈，余忆晨犹豫两秒走过去。
    “忆晨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不知未来会便宜哪家臭小子。”狄瞳笑着拍拍她的手：“要是能每天见到你这般漂亮的人，我做梦都会笑醒。”
    余忆晨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
    狄瞳好友见状接过话茬：“还不快让你侄子努努力，娶回家天天让你看。”
    “我偶然听祖父提起，狄二少似乎有个未婚妻？”
    听到余忆晨的话，狄瞳脸色微变：“都是小时候的事，不作数。”
    余忆晨抬头：“他们曾经很相爱吧，所以从小就订婚。”
    “哪里的事。”狄瞳眼中流露厌恶：“她父母对狄家有些小恩小惠，我母亲恰好喜欢她就自作主张给两人订婚。”
    狄瞳攥紧余忆晨的手；“忆晨你放心，今天生日宴我们就正式宣布解除婚约，狄家绝不会委屈你。”
    余忆晨扬起笑，整个人明艳如玫瑰盛放：“好啊，我等着。”
    ***
    谈飒打开水龙头一遍遍冲洗手指，打翻的红酒变成记忆中缓缓流出的鲜血。她满手都是粘稠的血，血腥刺鼻，她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
    “宿主？”系统疑惑：“你手上没有沾到脏东西呀。”
    夏天的水虽然不算冷，但谈飒连续冲洗近十分钟，手指已经泛红。
    “嗯，我在洗气味。”谈飒回过神，关掉水龙头，凝视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我讨厌酒的味道。”
    出了洗手间，狄颂迎面走来。他眼底乌黑，走路漂浮，看起来非常疲惫。
    狄颂开门见山递给谈飒一张卡：“这里有十万，足够你在商业街租个店铺卖小吃。你拿好钱，我们解除婚约吧。”
    谈飒接过卡：“好啊。”
    没想到谈飒这么快同意，狄颂意外之余有些失望：“在你眼里，我们的关系就值十万？”
    谈飒诧异：“为何这么说？”
    狄颂眼神微亮：“你也舍不得我，对吧？”
    “首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其次你在我眼里一文不值。”谈飒冷笑：“请不要侮辱十万元。”
    狄颂真是恨极了谈飒油盐不进的模样。但她今天实在太漂亮，狄颂很少见到她穿裙子的模样。满腔怒火对上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便散了干净。
    “既然我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就将祖母当年送你的白玉手镯还我吧。”狄颂说：“手镯是传给我未来夫人的。作为补偿，我可以再给你十万。”
    “我把手镯卖了都不止十万。”谈飒嗤笑：“老夫人当年将手镯作为十一岁生日礼物送我，如今你编个由头就想要回去。你当我是傻子吗？”
    “飒飒，狄家不差钱。你知道我不会在乎一双普通的手镯。”狄颂压低嗓音，定定注视谈飒的嘴唇：“还是说，你舍不得给我，舍不得我未婚妻的身份？”
    酒气越来越重。
    谈飒微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半步。”
    狄颂酒精上头，忘记祖父嘱咐，忘记外面众多宾客。此时满心满眼都是他百般惦记却无可奈何的谈飒。她眼睛一直很美，蕴着月光，酿着古酒。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更显唇红齿白。
    “你藏着我妻子的手镯，你喜欢我。”想通这一点，狄颂心跳加速，呢喃着贴向谈飒嘴唇：“没关系，喜欢就拿着。等我和余小姐订婚，你可以做我的情人，我养着你。”
    狄颂重重摔倒在地。
    “我警告过你。”谈飒收回脚，盯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狄颂。
    十秒过去，他还是没动。
    “不会吧，一脚就踢晕了？”用脚尖将狄颂翻了个身，耳边竟传来呼噜声。
    服气，这是喝了多少酒。
    犹豫要不要继续踹他几脚解恨，墙角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谈飒眼神微眯：“出来。”
    轻咳声过后，男人走出来，表情无辜：“我只是想上个洗手间。”
    男人很高，体型匀称，标准的衣服架子。谈飒仰起头，看到男人样貌时微愣——这不是乐梧的偶像卫影帝么？
    这张脸太有辨识度，谈飒绝不会认错。
    她不知卫影帝何时来的又听到多少，试探道：“狄二少觉得太困，所以躺在地上睡一会。”
    卫影帝点点头：“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你去洗手间吧，我走了，拜拜。”谈飒很满意对方和她一起睁眼说瞎话的行为，决定下次抽一小时宝贵时光听乐梧讲述她偶像的故事。
    谈飒离开后，卫明礼目不斜视路过狄颂，进洗手间给庞勤回电话。
    “明礼，新收到个剧本你一定感兴趣。快过来看。”
    “我代父亲参加狄家宴席，提前离开不礼貌。”卫明礼抬起手腕估算时间：“宴席大概还有半小时开始，我两小时后到。”
    “不急。刚刚挂断电话出什么事了？”庞勤声音急切：“是不是有记者去狄家堵你要给你拍照？别怕，我马上过去！”
    卫明礼解释：“没有，刚刚碰到人渣在调戏女孩。”
    “然后？”
    “人渣被踹了一脚，倒在地上。”
    “干的漂亮，女孩没有爱上你吧？”
    想到女孩干脆利落的动作，卫明礼莞尔：“不是我。女孩踹的，动作很帅。”
    与此同时，狄隽宜脸色阴沉对俯身等待指示的保镖说：“去！将我两个好孙儿带过来，我倒要问问宴会快开始他们都不出现是想做什么！”
    第17章 当年往事

 第24章

    狄庭站在大厅中央，周围环绕许多人。
    粉色礼裙女孩声音甜腻，小臂贴上狄庭：“大少，再来一杯嘛。”
    狄庭勾起唇角，没接受也没反对。
    “去去去，我和大少有要事相谈。”寸头青年赶走女孩，给狄庭倒了杯酒：“大少最近几起生意办的漂亮，连带我黄家得到诸多恩惠。这杯我敬你。”
    狄庭与他碰杯：“都是兄弟，不说这些。”
    “是，都是兄弟。”寸头青年斟酌片刻，开口：“兄弟，实不相瞒。我祖父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问有关神医的事……你也知道，人年纪大了就怕生病。”
    看到从走廊出来的谈飒，狄庭拍拍青年肩膀：“神医就在这间宴会厅。”说完，他抽身离去。
    狄庭随着谈飒来到别墅东花园。
    桂花开的正盛，金黄银白簇拥枝头，如点点繁星。
    谈飒没有进去，站在门廊间，神色恬静。美景，美人，单看这幅能入画的场景，谁会不心动。
    狄庭听说谈飒小时候与狄颂就是在这座后花园里练习武术。可惜他当时被迫出国，不然……
    狄庭走过去，顺着谈飒的目光，看到花园深处有一抹玫红色倩影。余小姐？余忆晨走在石子路，时不时捡起落叶，放在掌心仔细打量。
    “她很美，但我更喜欢你。”
    狄庭立在谈飒身边，阳光打在他侧脸，显得情深：“飒飒，宴会开始后他们会给你难堪。做我女朋友，我会保护你。”
    预想中，谈飒听到表白或许会发怒，或许会接受。但没想到谈飒神色不变，只是轻轻笑：“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我的唢呐。”
    谈飒转头对狄庭说：“虽说我只是个摆摊的，比不上大少这种资深企业家。但商人重利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如果我说，我会看重你更甚我的事业呢？”
    “我会认为你脑子有病。”谈飒眼尾上扬，看起来无辜又可恶：“狄大少，你有病吗？”
    狄庭耸耸肩：“风月事看的太透还有什么意思，看来我要考虑追求余小姐。她看起来比你天真烂漫的多。”
    “不用考虑，你追不上。”
    狄庭想问为什么，姑姑狄瞳出现：“你祖父正派人找你呢。我当去了哪里，原来和小摊贩在花园厮混。”
    “既然你拒绝我，接下来的宴会就自求多福吧。”狄庭轻声说：“欢迎反悔。”
    “慢走不送。”
    此时已近正午。
    客人几乎都到齐了，狄隽宜拄着拐杖坐在书房，神色阴沉：“外面宾客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不去结交躺在洗手间门口睡大觉。狄颂，你想气死我！”
    狄隽宜攥紧胸前衣襟，忍不住咳嗽。
    “对不起祖父，我错了祖父。”狄颂连忙上前，半跪在地为狄隽宜轻拍后背：“孙儿昨晚通宵看企划书，上午应酬喝了点酒不小心睡着。祖父责罚我就好，千万不要气坏身体。”
    狄隽宜满嘴责备在看到狄颂眼底青黑时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最近对狄庭态度缓和给他带来许多压力：“罢了，起来吧。”
    狄隽宜拄着拐杖站起身：“谈飒的事你处理好了么？”
    狄颂低头：“她收了钱，同意解除婚约。但是手镯……她弄丢了。”
    狄隽宜冷哼：“我本来就没指望能要回来。算了，就当成全她父母的贡献，我们走吧。”
    狄颂狄庭跟着祖父出去。
    宴会正式开始。
    宴会厅中，人群渐渐安静。记者掏出摄像机对准最前方狄家人。
    “还是汪轲够贼，将光明中学事件全部揽走，让我们做这种无聊的报道。”
    “谁让人家有第一手资料呢，直接从实习转正组长超级翻倍。”矮个子记者小声说：“你留名片后人家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
    “……感谢各位朋友特意来此为我老人家祝寿。”狄隽宜拍拍站在身旁的狄颂：“这是我不懂事的小孙子，最近开始接手公司企业。若有得罪各位的地方，还望大家狠狠批评，千万别给我面子。”
    下面人连忙笑着恭维。
    狄隽宜老友：“颂儿一表人才，可惜我家也是个小子，不然还能让我们两家结个亲。”
    狄隽宜哈哈大笑。
    “说到结亲，我怎么听说狄二公子早些年有过婚约？”人群中，寸头青年声音洪亮，瞬间吸引全场注意。
    “婚约？狄二少不是一直单身么？”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十多年前……”
    狄隽宜眼眸微眯，这青年似乎与狄庭有过商业往来。
    狄隽宜侧头扫了狄庭一眼，他正鼻观眼，眼观心，站的无比老实。
    哼，还好早有准备。
    拐杖轻敲地面，狄隽宜声音威严：“是有这么回事，爱妻未亡前曾给颂儿许了个未婚妻。但现在倡导自由恋爱，两人早已宣布和平解约。”
    说完，狄隽宜笑笑：“莫非各位还没有我这个老头子开明？”
    众人来此是为庆生，对狄颂恋情除了个别家里有合适姑娘的人家在意，其余人并不太关心。
    眼看话茬即将过去，寸头青年继续道：“别是狄家仗着身份欺负人家姑娘吧。”
    狄瞳终于忍不住：“我们欺负她？臭摆摊的我看都懒得看一眼，哪里有闲工夫欺负她。”
    狄隽宜闭眼，这个蠢货。
    别人点火她顺着就窜上天。
    众人顺着狄瞳手指方向朝两边散，如退潮露出沙滩，尽头站着的蓝裙女子面对众多视线并不怯场。
    谈飒：“我确实是老夫人订好的狄颂未婚妻。”
    记者们来了精神，无聊生日宴摇身变成豪门八卦揭秘大会，这趟没白来。
    快门声令狄隽宜心生不快，他用眼神示意狄颂出面解决。
    狄颂走到谈飒面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比起情侣更像兄妹，所以早就解除婚约，只是并未对外公布。”
    狄颂扭头对谈飒笑：“对吧飒飒？”
    “不对哦。”谈飒掏出卡：“就在刚刚狄二少给我价值十万元的卡让我同意解除婚约，但我觉得有些事不能用钱衡量。比如我把卡还给你们，你们能把父母还给我吗？”
    谈飒话音未落，瞬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议论声不断增大，有记者举起摄像机问：“这位女士，您说的狄家归还父母是什么意思？”
    终于问到了。
    谈飒身子微微颤抖。她没有害怕，只是心脏狂跳，每一寸急促呼吸都是多年隐忍爆发后拼命压抑的疯狂。
    她有太多话想说，但是闪光灯令她晕眩。谈飒突然回到某个她不愿回想的日子，也是在这个宴会厅，在刺眼的闪光灯中。
    母亲倒在面前，额头破洞，流了好多血。
    谈飒短暂沉默令狄隽宜抓到机会，他张嘴怒斥谈飒胡言，摆手示意保镖将人带走，角落处突然传来的温和嗓音打乱他的计划。
    “明礼大概知道这段往事。”
    记者更加兴奋。因为卫家，他们知道卫影帝来狄家庆生也不敢直接采访。但此时卫影帝亲自下场爆料……
    记者们对视一眼，将原本对准谈飒的摄像头纷纷转向卫影帝。

 第25章

    闪光灯前卫明礼神色淡淡：“小学时听父亲说一对夫妻替狄家二公子挡了两次灾双双死去。只剩个女儿，狄家人待她如亲生。”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午后。
    尚没有厨房柜台高的卫明礼踮起脚尖和父亲清洗水果。手滑，苹果掉在水池中。父亲取出干毛巾，轻柔擦拭卫明礼脸上的水珠，突然叹了口气。
    卫明礼询问父亲为何叹气。父亲说饭局中有人感慨狄家知恩图报，小女孩从此迈入富贵人家。但他很难过，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比家人平安更重要。
    卫明礼当时不太懂父亲，直到长大后，他读了许多书，拍了许多电影才明晓在所有遗憾中，死别是最沉重的。
    卫明礼听说狄家把女孩送出国深造，不曾想竟是这番局面。
    全场哗然。
    狄隽宜忍住喉间痒意，沉声说：“当年的事我很遗憾，可惜人死不能复生。作为补偿，狄家将你养育成人。但如果你以恩情要挟狄颂与你结婚，恐怕后你们不会幸福。”
    好友附和：“强扭的瓜不甜。谈丫头，你有要求尽管提，我们想办法满足你。”
    几句话将谈飒捏造成挟恩图报的贪财女。
    鄙夷的视线中，谈飒迈步走向狄隽宜：“十岁，我父亲救下落水的狄颂后耗尽体力卷入江中。母亲拒绝狄家报酬，狄家派人将我与母亲强行接入狄家，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实则是你们要做面子给外人看。”
    “同年九月，保姆意图绑架狄颂，见母亲阻止便用烟灰缸砸破她的头。就在这间宴会厅。”谈飒双眼血红：“你们早就知道保姆有问题，为了引出背后的人一直在等。”
    “见、见我母亲倒地后才派保镖出来，而后只顾质问保姆。徒留我流了满地血的母亲，拼命喊也无人替我叫救护车。”
    她好恨啊。
    她看着眼前披着人皮面具的怪兽，一个个衣冠楚楚，冠冕堂皇。当年他们围着她，对亲眼目睹母亲咽气的她说节哀。
    ——节哀。你父母是好人，她走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你。
    但谈飒只想要一辆救护车，她想让妈妈回来，到身边对她笑。
    检测到宿主负能量超标，有失控风险。
    系统咽下这句话，只想抱抱她。
    第18章 他要回来
    全场安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默默消化，唯独狄隽宜脸色铁青，想解释却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
    狄庭挤开傻愣愣的狄颂，扶住狄隽宜：“祖父，弟弟确实愧对谈飒一家。但您万万不可为了弟弟气坏身体啊！”
    原本心存怀疑的众人见狄家大少爷亲自开口承认，瞬间炸锅。
    听狄瞳话里的意思，他们狄家根本瞧不起小摊贩当狄家夫人。但若狄家真的顾全救命之恩又怎会让孤女沦落到街边摆摊的地步呢？
    更何况，若是谈飒没说谎，狄家似乎曾见死不救……
    谈飒拿出狄颂的银行卡，放在桌上：“十三岁你们撵走我时说绝不会给我一分钱，所以这钱我不敢收。”
    寸头青年大声嚷嚷：“十三岁？狄颂你真不是个东西！”
    众人纷纷点头。姑娘父母为了救你双双牺牲，十几年过去你好好长大转头嫌弃人家。看来狄家除了早亡的老夫人和从小出国的狄庭没一个好东西！
    比狄家地位低的不好开口，但眼神鄙夷。与狄家平齐或本身就有竞争关系的，就差跳起来指着狄隽宜和狄颂的鼻子怒斥垃圾。而狄隽宜的好友早缩着脖子躲在人群最后。
    狄颂顺风顺水长大，哪里见过千夫所指。一时慌了神，下意识寻找主心骨时看到祖父嘴里喷出鲜血——
    “祖父！”狄颂猛地扯住狄颂袖口：“你请的神医在哪里，快让他出来。”
    所有人屏住呼吸。
    没人不想结交神医，特别是厉害到能将公认成为残废的狄大少完全治好的神医。听闻他治病无需手术吃药，只需一根唢呐。
    很荒谬，以前他们会当笑话听，但狄庭如今站在这里就是铁证。
    狄庭迎着狄颂焦急的目光，缓缓开口：“就在……你面前啊。”
    面前？他面前是——
    狄颂瞳孔扩大，不敢置信后退半步，嘴唇颤抖：“不、不可能。”他与谈飒从小相识，离开狄家后他有派人收集她的消息。谈飒大学读的心理学，与从医治病是半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她怎么可能是治好大哥残腿的神医？！
    狄瞳比狄颂更无法接受：“胡说八道。臭摆摊的如果是神医，我就能让人起死回生。”
    矮个子记者嗅到不对劲：“摆摊……姑娘可认识梧桐大街心想事成摊主？”
    谈飒：“就是我。”
    “太好了，这边想就光明中学事件问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但请等我处理完眼前事。”谈飒扯了下嘴角：“毕竟我不想打扰老人家生日宴。”
    狄瞳火大，谈飒把父亲气成这样竟然好意思说不打扰。她想如先前一般斥责谈飒，但很快发现情况不对。周围几乎所有人都用愤怒的视线望着狄家，好似他们犯了大错。狄瞳不理解，却不敢再开口讲话。
    谈飒：“当年狄老夫人提出订婚时我曾拒绝，但人微言轻。从始至终我对狄夫人的位置都不感兴趣，如今记者朋友们做见证，我与狄家再无关系。”
    她望着脸色灰败的狄隽宜：“我不是神医，您的病还是让您能起死回生的女儿看吧。”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离开狄家。
    记者们打了个手势，一半人随谈飒离去，一半人留下。摄像头悄悄对准狄家人，对准众宾客，对准卫影帝……这个不敢对准。
    卫明礼脸色很淡，这是他少有不高兴的表现。业界都知道卫影帝出身清流，礼仪举止连毒嘴导演都称赞不绝。他很少会给人难堪，但此时面对乱哄哄的局面，他站起身添了把火：“我还有事，恕先走一步。”
    卫家在狄家之上，若是卫明礼愿意主持乱糟糟的局面，在场众人谁都不敢多说。可惜卫明礼没有这个意思，狄隽宜眼睛一翻，彻底晕过去。
    于是，看热闹的看热闹，拍照片的拍照片，剩下的还在发愣。现场竟无一人想到叫救护车。
    狄颂双手揪住狄庭西装领口，他看到一直在带节奏的寸头青年跟他的好大哥眉来眼去：“你也是狄家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败坏狄家名声对他有什么好处。
    “狄家好好的呢。”狄庭轻而易举拨开狄颂的手，低声说：“谈飒父母救的是你，白眼狼是你，祖父因你的烂事气吐血……当然他也有做错的地方，不过这与我可没有关系。”
    狄家永远是狄家，只不过换个继承人，或者家主而已。
    狄颂松开手，精神恍惚。
    门童按照规定时间推车运来宾客赠送的礼物，这是寿宴的最后环节，寿星挑出几个礼物向众人展示，分享喜气。
    此时喜气消失，怨气十足。狄瞳眼尖看到谈飒带来的礼物盒。普普通通的灰色盒子就像谈飒这只丑小鸭，她就该扎进泥潭，与她短命的爹妈团聚。
    她怎么敢和狄家作对！狄瞳怒气攀至顶峰，拿起盒子狠狠摔在地上——

 第26章

    啪嚓！
    狄颂回头，白玉手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
    应付完记者，谈飒坐在驾驶座，额头抵着方向盘。
    疲惫如涨潮的海水向四肢百骸蔓延。她突然很困，想随便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睡个很长很长的觉。
    谈飒：“你跑了吗？”
    系统后知后觉：“宿主在叫我嘛？”
    “嗯。”她以为系统知晓往事后不忍心折磨她终于想开去寻找新的宿主。
    “没有跑哦。只要宿主需要249，249就会永远陪在宿主身边~”
    啊，好麻烦。
    谈飒笑笑，打起精神启动小轿车。
    笃、笃。
    打开车窗，谈飒看到卫明礼站在外面。
    抬头看人时对方往往会五官变形，鼻孔变大。但卫明礼完美通过该视角的考验。铁灰色西装衬得整个人挺拔如松，眉眼如画，气质温润，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不愧是乐梧称赞360度无死角帅的卫影帝。
    谈飒想不通卫明礼找她的原因。
    卫明礼俯身与她视线平齐：“交通安全手册说，情绪激动时不宜开车。这段路盘山道居多，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下山。”
    “我们不熟吧，还是卫影帝也想打听往事？”谈飒耐着性子答记者问是为了整狄家，她很讨厌将没有痊愈的伤口再次用刀割开的感觉。
    谈飒神色恹恹，眼中暗藏警惕。卫明礼想起剧组拍戏抱来的小花猫，打盹时有人路过就是这番姿态。
    “不太熟，不想打听任何事。”卫明礼眼神平静：“只是作为一名热心公民，力所能及维护交通安全，避免意外发生。”
    谈飒：“……”
    乐梧偶像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这么说不太好，毕竟刚刚在狄家卫明礼算是帮了她。谈飒原本没懂卫明礼为何要蹚浑水替她说话，现在想或许是他作为诚实公民的正义发言？
    坐在副驾驶，谈飒合眼放弃思考。
    管他呢，身价过亿的卫明礼总不可能在她身上贪图什么。
    卫明礼开车很稳，谈飒靠着窗渐渐陷入沉睡。
    滋啦——滋啦——
    重复的噪音令谈飒很是烦躁，她想问卫明礼是不是在偷偷挠她的车玻璃，睁眼时却发现她不在车里。
    谈飒蜷缩在地上，身旁是掉漆的衣柜，脚边洒满玻璃碎片。
    噪音是卧室对面小男孩发出的，他正拿着粉笔在墙上画画。满墙壁的红色圆圈触目惊心，像骷髅的眼睛正在淌血。
    系统：“宿主……”
    “我知道。”噩梦系统第二颗种子，是关于眼前小男孩的么。
    谈飒站起身，意外发现视角不太对劲——
    身旁床很高，在她脖子位置。衣柜更高，需要她完全仰头才能看到顶。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谈飒低头，看看她两只黑乎乎的小脚丫，看看她肉嘟嘟的小手——她变成了小孩子。
    谈飒：“解释？”
    系统从刚刚一直在忍，现在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尖叫：“啊啊啊，宿主你小小的模样真的好可爱！”
    谈飒有种嗜血的冲动，首先宰掉脑袋里的249。
    谈飒深深吸气，她变成这幅模样肯定与种子的寄宿者有关，谈飒准备会会小男孩。
    小男孩听到动静，停下重复画圆圈的动作。
    谈飒来到小男孩身后，做好他回头是鬼脸的心理准备。出乎意料，小男孩眉眼漂亮，是个走在马路会被路人捏捏脸蛋夸可爱的人类幼崽。
    就是嘴唇有点白，眼里满是恐慌，浸着泪。
    他摇摇晃晃向自己冲来，谈飒全身紧绷告诫自己不能打小孩，就算是崩坏世界只要小孩没有变身成鬼也不能一拳打飞。
    小男孩抱住谈飒，小手在她头上轻拍：“不怕，妹妹不怕，哥哥在。”
    声音软糯，带着没藏好的哭腔。
    谈飒拳头慢慢松开。
    她开口：“为什么要怕？”可恶，她的声音变成了儿童特有的奶音，比眼前的小男孩更软。
    小男孩搂紧她：“他要回来……他要回来，妈妈，不开门。”
    他是谁？妈妈不开门是什么意思？
    谈飒挣开小男孩，没想到她身体变小但力量还在，小男孩摔了个屁墩。
    谈飒以为小男孩会哭，但小男孩只是愣了下，匆忙爬起来准备继续抱着她。
    谈飒闪身躲过，迈起小短腿直奔卧室门。
    太矮，够不到门把手。
    寻找踮脚的东西时，门外传来大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进来的人脚步拖沓，撞到东西时骂起脏话。
    谈飒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
    第19章 杜珍阿姨
    “妈的，谁让你把拖布放门口。”男人似乎喝了许多酒，有点大舌头，嗓门很高：“你是不是在挑战我，说话。”
    门外似乎还有个人，但对方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男人怒意更甚：“我他妈叫你说话你听不懂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不知何时来到谈飒身边的小男孩受惊兔子般拉住她的手拼命向后拽。
    谈飒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小男孩安静。
    砰——砰——
    拳头击打身体发出闷响，男人正在肆无忌惮使用暴力。
    椅子翻到在地，玻璃容器落在地上发出脆响。整个过程，被殴打的人始终悄无声息。
    屋内没有凳子，谈飒目光移向床头。
    泪眼朦胧的小男孩看到妹妹迈着小脚丫跑向床头柜并试图举起它。床头柜是实木的，很沉，他狠狠撞在上面都不会挪动毫厘。但此时没有他高的妹妹用细瘦的手臂，轻轻松松将床头柜提了过来。
    眼泪顺着脸颊落进小男孩张成o型的嘴巴里，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看到妹妹踩上床头柜踮脚去拧门把手，小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她想开门。
    他飞快扑过去抱住妹妹的腿：“不可以，妈妈不让出去。”
    房门从外面锁住。
    谈飒正思考出去后向宁粟请教开锁技能以备不时之需时，小男孩撞过来，她失去平衡，从床头柜滚落。
    腾起的灰冲进鼻子，谈飒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膝盖，还好这具身体很轻，摔的不严重。
    谈飒爬起来，门外殴打声不知何时停止。小男孩动作僵住，像个突然被人拔掉电池的机械娃娃。
    门外很安静，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场幻觉。
    谈飒重新将耳朵贴过去。
    这次她听到很粗的喘气声，就在门边。
    谈飒抓住小男孩的手飞速后撤，下一秒，踹门声响起：“狗娘养的狗崽子，今晚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滚一边去！老子收拾完孽种再去收拾你这个贱人！”
    重物倒地的声响令小男孩控制不住发出尖叫：“爸爸，打我吧，不要打妈妈！求求你……不要打妈妈。”
    踹门动作一下比一下重。
    空气中漂浮着木屑，房门摇摇欲坠。
    谈飒拉开衣柜门，提着小男孩衣领想将他塞进去。
    但她高估了胳膊长度，小男孩在空气中旋转360度，又旋转180度，她也没能成功将他塞进去。

 第27章

    “妹妹，我不想当太空人。”男孩小短腿拼命扑腾：“呀，我要吐。”
    谈飒赶紧将他放下来，房门在此时轰然倒塌。
    客厅清冷的光洒进卧室。男人堵在门口，挺着肚子，像个泡在酒坛里三天三夜的老鼠。他瞪着四白眼，额头狭窄，满脸横肉。
    看起来不像这个家的男主人，倒像个土匪。
    小男孩连滚带爬挡在谈飒面前，嘴唇哆嗦，想求情却说不出话，憋的满脸通红。
    “两只小杂种。”男人啐了一声，跟两人脑袋差不多大的手掌狠狠扇过来。
    小男孩闭眼，骤然急促的风声刮在耳边时猛然暂停。
    疼痛迟迟没有传来，小男孩眼睛睁开一道细缝。待看清眼前景象后他完全呆滞，愣愣望着从卧室这边飞到另一边的父亲。
    小男孩：“哇，太空人。”
    谈飒撸起袖子，冲上去照着男人肚子补了一拳。
    她的拳头很小，里面却蕴藏着习武多年的力量。醉酒后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身体再次像断了线的风筝凌空飞去。
    砰！
    男人与地板亲密接触，嘴边骂骂咧咧，却没能爬起来。
    顾不得理会小男孩震惊的目光，谈飒踩着男人身体向客厅跑，她心中有个猜测急于证实。
    破碎的茶几旁，系着围裙的女人趴在地上。黑发遮住小半张脸，谈飒蹲在她面前，伸手拨开发丝——
    “你醒了。”卫明礼望着突然向前伸出手臂的谈飒：“做梦了吗？”
    谈飒真是讨厌噩梦系统每到关键时刻就抽离的机制。差一点就能看到女人的脸，她直觉第二颗噩梦种子与女人有关。
    系统懵逼：“为什么不是小男孩？”第二颗噩梦种子倾注的崩坏能量更加严重，整个世界在系统眼里是团巨大的黑雾，它无法凭借能量判断谁是种子寄宿者。
    但好在它有宿主。249内心无比欢快——宿主就是最棒哒！
    谈飒不知道系统正暗吹彩虹屁，她回答道：“小男孩没有迫切渴望。”
    因为上锁的房间和小男孩最开始说过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妈妈，不开门。在第一颗噩梦种子里，种子寄宿对象宁粟的渴望是逃离光明中学。小男孩没有主动性渴望，只想和妹妹在房间里听妈妈的话保持安静。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还需要继续入梦进行证实。
    谈飒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卫明礼正坐在旁边耐心等她回神。
    她望了眼窗外，车子竟然停在梧桐大街：“谢谢，我睡了多久？”
    她其实更想问卫明礼为何不离开，反而要在车里等她醒来。
    卫明礼抬起手腕：“三个小时。”
    似乎看出谈飒内心的困惑，卫明礼温声说：“你是我送回来的，让你一个女孩子睡在车里不太好。”
    所以就坐在旁边等了三个小时没有叫醒她？堂堂卫影帝，她何德何能……
    警惕心刚刚升起，谈飒便听见卫明礼仿佛会读心术似的对她解释：“没有叫醒你是因为我恰好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浏览经纪人传给我的剧本。”
    卫明礼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标黄的大段文字：“未经允许占用了你的主驾驶空间，失礼了。”
    对方太有礼貌，礼貌到让谈飒觉得怀疑他别有用心的自己实在过分：“没事，谢谢你送我回来。”
    卫明礼向谈飒颔首，推门离去。
    谈飒好奇卫明礼这么干脆走出去不怕遭人围堵么，此时天色擦黑，梧桐大街正是人多的时候。虽然卫明礼停车的位置较偏，但也很容易撞到路人。
    结果她看到卫明礼径直走向停在她小轿车后的高级轿车，拉开车门时察觉到她的视线，再次对她颔首，而后弯腰进了后座。
    一举一动极具风骨。
    谈飒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人，她搓了搓手臂，走进驾驶座。
    系统声音严肃：“宿主，我觉得不太对劲。”
    谈飒精神紧绷：“你检测到崩坏能量了？”
    “我觉得卫影帝可能深深爱上了你！”
    谈飒：？
    系统一本正经：“首先，卫影帝宁可与狄家敌对也要为你撑腰。其次，他可是日理万机的卫影帝，竟然放下诸多事物守在你身边痴痴望着你的睡颜长达三个小时！最后……”
    谈飒无语：“249你最近是不是又在偷偷看小说。”
    系统：“……嘤。”
    “这次看的小说叫什么名字？”
    “霸总的甜心小情人第三部 。”
    “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
    “继续看会变成250。”
    “乖，你现在可以尽情看。”
    系统爆哭：“呜呜，我还没有变成250，我保证再也不看啦qaq。”
    恐吓完250，心中莫名浮起的别扭感烟消云散。谈飒启动车子，离开梧桐大街时瞥到路旁梧桐树下吴寻璐单手扶树，弯着腰，神色痛苦。
    谈飒推开车门跑过去。
    夕阳将路边染成金色是美景，但映在吴寻璐脸上却显得她整个人状态非常糟糕。她撑着树干呕，大滴汗水顺着额角滑下。
    谈飒扶住吴寻璐：“吴大娘你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叫救护车么？”
    “飒飒？你这身真漂亮。”吴寻璐眼睛睁大，左右打量谈飒：“你穿这裙子跟仙女似的，我都不敢认了。”
    谈飒扫了眼蓝色礼服裙，对吴寻璐话题跑偏八条街有些无奈。她扶着聚精会神打量她的吴寻璐坐上椅子，又跑回车里取出矿泉水。
    吴寻璐一口气喝了半瓶：“嗨呀，好多啦。不用叫救护车，我就是有点中暑，离牺牲远着呢。”
    吴寻璐面部潮红，手臂肌肤很热，看起来确实像中暑。
    谈飒用手给她扇风：“你看到我写的凉粉配方了吗？”
    说起这个，吴寻璐脸上笑开了花。
    飒飒真是她的小福星。以前迟迟不开张时，只要飒飒过来捧一碗酸辣粉蹲在路边开吃，不多时就会有客人光临。
    现在天热生意不好，急的团团转时谈飒一张配方直接让她小摊车前排起长队。短短两天时间她的收入竟高于过去三个月的总收入！
    吴寻璐想同往常那般拉起谈飒的手表达感谢，伸出去时看到宛如仙女的谈飒又收了回去。双手在工作裤上蹭了蹭：“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凉粉是谈飒调查用户口味需求后自研的，受欢迎在她意料之中：“既然生意很好，吴大娘你可以等到太阳落山再来摆摊。若是熬垮身体，赚再多的钱都没用。”
    “哎，是这个道理。”吴寻璐扶着腰直起身：“人不服老不行，我回家睡两小时再出摊。”
    谈飒想起什么：“杜珍阿姨一直没出摊吗？”
    第20章 一个公道
    吴寻璐摇头。
    以前杜珍也会偶尔不来摆摊，不过没有这次消失时间长。
    吴寻璐没有杜珍电话，不知道她住在哪，认识杜珍好几年就没见她身边出现过家人朋友。杜珍性子弱，吴寻璐有点担心。但没凭没据的，不敢随便去警局报警，万一杜珍只是刚巧家里有事呢？
    谈飒若有所思。
    她想起无意间瞥到杜珍胳膊上的淤青……第二颗种子会不会刚巧在杜珍身上。

 第28章

    回到家，饿了大半天的谈飒随便煮了口面去洗澡。热水淋在身上，藏在骨子里的倦意一点一点涌上来。
    突如其来的噩梦种子冲散她原本乱七八糟的情绪，这样想想系统出现还算有点作用。如果没有它和它带来一系列古怪的事，此时她会做什么。
    为成功报复狄家而快意，还是沉湎于往事无法自拔？
    谈飒不知道。
    她很困，湿着头发倒在床上，入睡前似乎听到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她尝试睁眼，最终放弃挣扎陷入沉睡。
    谈飒做梦了，这次梦里没有系统，没有崩坏。
    面容模糊的男人嗓音温和：“飒飒，爸爸教你用树叶吹曲子好不好？”
    小女孩趴在父亲腿上：“骗人，树叶不是乐器，不会吹出曲子。”
    父亲笑了笑，仿佛会魔法般，树叶在他嘴里变成神奇的乐器。欢快的旋律环绕着小女孩，她乘着风飞向天空。
    “只要用心感受，万事万物皆可弹奏。飒飒，你吹一首给爸爸妈妈听好不好？”
    她想说好呀，但她飞的太高，与地面的父母越来越远。她渐渐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急速冲向太阳。
    谈飒睁眼，刺目的阳光晃到她的眼睛。
    哦，昨晚睡觉她忘记拉窗帘。
    系统：“早上好(*^▽^*)。”
    “早上好。”谈飒拿起手机，昨晚的信息是汪轲发的，约她今天出去见面。
    谈飒：几点？
    汪轲：你是现代人么，每次回复信息比我奶奶还慢。我下午有采访，上午十点在梧桐大街行吗？
    谈飒：嗯。
    汪轲：我奶奶打的字都比你多。
    废话真多，谈飒按灭手机去洗漱。看来汪轲最近心情不错，昨天记者说汪轲已经升职成小组长了。
    小组长推开面馆大门，神采奕奕走进来。
    “谈小姐，抱歉我来晚啦。”汪轲摘下帽子：“走前碰到个采访对象耽搁了，不介意吧？”
    谈飒放下筷子：“不介意，我已经吃饱了。”
    望着谈飒面前的空碗，汪轲嘴角微抽：“行，正好我也不饿。老板结账！”
    “我付过钱了，汪记者有事直说吧。”
    “听闻昨天狄家寿宴，谈小姐出了好大风头。”汪轲掏出报纸，递给谈飒。
    报纸上硕大的黑色加粗字体——光明中学遭查封，整顿乱象的英雄竟是小吃街摊主。里面添油加醋描写谈飒作为普通小摊贩是如何铤而走险，卧底中学将学生们拯救于水火之中。
    谈飒眉头微皱，这是正经报社么，写的乱七八糟。
    见谈飒表情不对，汪轲瞥了眼报纸有些尴尬：“拿错了，这是未发布的。”
    他重新抽出一张报纸，这次报纸标题变成红体字——带你走进狄家解除婚约背后的故事。标题很一般，内容还不错。里面详细描写狄家与她的过往，记者甚至找出十多年前父亲救人身亡的报道。
    “早知道这么热闹，昨天寿宴我肯定去。”汪轲有些懊恼。虽说现在光明中学热度依然很高，但狄家这件事一旦正式报道势必会冲淡热度。凭借他和谈飒的合作关系，他本能获得更多信息。
    “谈小姐，关于狄家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无可奉告。”谈飒将报纸推回去：“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看到想看的，谈飒懒得再浪费时间。她本以为记者会顾忌狄家压下报道或隐晦阐述，没想到文字直白的可怕。将狄家塑造成白眼狼，虽然确实符合狄家形象，但他们真的不怕得罪狄家么？
    想不通就不想，反正目前这个结果比她预想中好许多。谈飒之所以不接狄颂电话，拖到现在，就是为了寻找机会。一个曝光狄家真面目将狄家最注重的脸面狠狠踩下去的机会。
    目的达成，心中大石落地，谈飒站起身。
    “等等！”汪轲拦住她：“好吧，我不问狄家。你能告诉我宁粟的联系方式吗？”
    汪轲手里攥着小玫遗书，他想挖到小玫去世时的详细内容，宁粟是唯一知情人。汪轲本想通过设备录下的视频确认宁粟样貌，结果该死——谈飒没有录到任何学生的脸，全是清一色的肥大校服，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
    谈飒停下脚步，静静注视汪轲。
    不知为什么，汪轲莫名有种狼狈感：“我……我只是想还死者一个公道。”
    “小玫遗书的最后一句是她希望死后世界是干净的，不再被打扰。”谈飒想起崩坏世界中曾见过两面的女孩：“恶人得到惩罚，朋友脱离绝望，小玫心愿已了，汪组长何必扰人清静。”
    汪轲本欲辩解，一句汪组长将他定在原地。他有点燥，又有点不甘心，小声嘟囔：“装什么，你不也是在炒作。”
    谈飒走出店门，闻言回头笑笑：“是啊，我可从来没有说进入光明中学是为了拯救学生，惩恶扬善。”
    下午，谈飒重新恢复摆摊生活。
    八月中旬，地面变成烧烤炉，如果脱掉衣服去地面滚一圈再撒点孜然辣椒面可以直接进盘子。
    为了避免被歹毒的阳光烤熟，谈飒去百货商场买了两把超级遮阳伞。整个下午，梧桐大街只有她和吴寻璐两把大伞支棱着。
    托网红街的福，就算天再热也总有游客慕名而来。即使大多数人都明智的选择晚上逛夜市，但总是有几个倔强的笨蛋选择和阳光对着干。
    今天的笨蛋格外多。
    “大娘好，能问你几个关于谈飒的问题吗？”
    吴寻璐盯着举着摄像机满头大汗的小伙子：“飒飒就在那边，你去问她啊。”她转过头，发现半小时以前还在和她打招呼的谈飒消失无踪。
    小伙子声音夹杂愤怒：“她说等我们吃完冰淇淋就给我们讲讲她和狄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结果等我们吃完，她连人带车都没影了。”
    吴寻璐谴责：“飒飒怎么能这样呢，太不懂事。”
    小伙子及身后一群记者狂点头，就是，太不懂事！
    小伙子眼含希冀：“大娘，您不知道狄家的事没关系。只要是关于谈飒的事，就算是摆摊日常我们也要听。”
    吴寻璐拍拍胸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我这凉粉……”
    记者们刚刚为了获得第一手信息平均每人吃了三根冰淇淋，此时还很撑。
    他们对视一眼，一切为了资料！
    “大娘，给我来一碗凉粉。”
    “我来两碗，让我先问！”
    ……
    十分钟后，吃完凉粉的记者们心满意足离开树阴，发现吴大娘摊位空空如也。
    ***
    将摊车放进地下室。
    谈飒打了个招呼，准备关闭直播时发现弹幕开始闹腾——
    【消失这么久，刚来又要走，你究竟有没有拿我们当朋友~】
    【遗憾通知你，主播只将我们党赚钱工具人，对吧主播？】
    谈飒：“你们看直播都不打赏礼物算什么赚钱工具人，充其量是我打发无聊时间的小玩具。”
    【可恶，看个直播竟被主播攻击。】
    【全屏幕公告：晨晨狂吃不胖向主播2333打赏满汉全席x4。】
    【卧槽，晨总来了。】

 第29章

    【晨总大手笔，四个满汉全席最少六位数打底吧。】
    【全屏幕公告：晨晨狂吃不胖向主播2333打赏全羊宴x66。】
    谈飒直起身：“等下，别送了，你这样我不好意思下播。”晨晨狂吃不胖是谈飒少有记住粉丝名字的对象，谈飒直播收入三分之二都来自她的打赏。
    最初被人用十几万砸时，谈飒难免心生警惕，总感觉后台会多出个约见面的私聊。但两年过去，晨晨除了给她砸礼物，从未与她私信过一句。
    看来是个喜欢看美食直播的土豪。
    弹幕纷纷谴责谈飒意图下播的可耻行径。
    “好吧，今天教你们做道简单的饮品。”
    谈飒买的地下室使用面积为30平方米。她在里面塞了个冰箱，剩余全部打造成厨房。里面餐具厨具一应俱全，方便她在地下室做完小吃送入摊车。
    打开冰箱门，里面只有两只皱巴巴的橙子在嘲笑她。
    糟糕，这几天没出摊，她忘记补充食材。
    仅剩的制作冰淇淋的材料在上午已经用完，没办法，谈飒只好顶着满弹幕问号掏出两个橙子。
    【橙汁？】
    【我今天就看看主播能将橙子做出什么花样。】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必总有小笨蛋剥橙子时弄得满手汤汁。”谈飒面不改色心不跳忽悠：“今天我将用一根勺子教大家快速剥皮小妙招。”
    【哇，姐姐人真好，我真的不会剥橙子呜呜。】
    【上面是反串还是笨蛋，不会剥自己搜营销号，今天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混子主播！】
    【亲爱的主播2333，请在制作美食和露脸直播中任选其一，不然你的水友们就要举报你欺骗弹幕感情了哦~】
    第21章 最佳导演
    “妹妹，醒醒。”软乎乎的声音响起：“妈妈要来找，快藏好。”
    谈飒环顾四周，愣是没找到小男孩在哪。
    “这里。”
    叠好的棉被里露出一颗小脑袋。
    谈飒：？
    见妹妹站着不动，男孩挣扎着从棉被中伸出手招呼她：“快，你躲到另一个棉被里。”
    谈飒看着宛如王八游泳的男孩：“我拒绝。”
    谈飒没心情玩捉迷藏，她拖动床头柜，推开恢复原位的卧室门。门没上锁，谈飒顺利跑去客厅。
    客厅破碎的茶几消失不见。
    谈飒绕了一圈，看到垃圾桶里沾着汤汁的外卖单。记下地址后她想去卧室看看，恰好与向外走的女人撞见。
    女人原本漂亮的脸惨不忍睹——左眼红肿几乎看不到眼球，嘴角破裂，豁口尚未结痂。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青紫，严重些的皮肉外翻。
    谈飒叹气，果然是杜珍。
    杜珍眉头拧成川字，双手向谈飒比划。
    谈飒试图解读，三秒后放弃。看不懂，她没学过手语。
    见小女儿站着不动，杜珍着急——快藏起来啊！
    她将女儿拽进卧室，打开衣柜，将衣服一股脑扔到床上。
    系统想不通：“宿主，她为什么不趁现在逃出去呀？”
    “出不去。”大门应该无法从内打开。
    家里没有通讯设备，男人不想让杜珍与外界来往，又怎会给她出门的机会。
    这次崩坏世界明显更加扭曲。不光身体变小孩，她也不能像上次那样将现实世界的物品带进来。入睡前她将撬锁工具放口袋，现在口袋只有一个黏糊糊的棒棒糖。
    望着歇斯底里搬衣服的杜珍，谈飒有些头大。
    床上衣服堆成小山，衣柜彻底空旷。
    杜珍抱起女儿塞进去，准备用衣服将女儿盖住。
    她刚拿起一大堆衣服，就看到女儿蹦下衣柜，头也不回向外跑。
    杜珍：？
    男孩闷的满头大汗。趁着妈妈去追妹妹，他悄悄伸出四肢，想象自己是一只可爱的乌龟在大海自在畅游。
    妈妈没发现他，看来这个位置很隐蔽，今天或许可以躲过拳头。
    谈飒想进卧室，她直觉卧室会有重要信息。
    但杜珍很快追上，轻松抓起她。谈飒体型太小无法抗衡，又不敢用力挣扎怕误伤杜珍，只好乖乖趴在杜珍肩膀。
    两人重新回到衣柜前。
    谈飒不想钻进衣柜装尸体。
    她指着安静cos王八的小男孩：“哥哥在那里，我看到他了。”
    杜珍果然转移了目光。
    男孩有点崩溃。
    他努力苟了这么久，因为妹妹的一句话，母亲剥了他的壳，将他拖出来。
    杜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示意儿子选取的藏点不行。
    男孩不太服气：“被子很棒！柜子才不行，父亲发现过，揍我。”
    杜珍垮下肩膀，将衣服重新塞回去，目光瞄准另一套被子。
    谈飒也不想和小男孩一同cos王八：“被子很明显哦，我进门就看到哥哥露出的一颗脑袋和四条腿。”
    男孩大受打击。
    杜珍犯愁，时间不多了。怎么办，怎么办……似乎想到什么，杜珍两只手分别拎起两只小崽，冲进厨房。
    谈飒看到她打开压力锅锅盖。
    谈飒：？
    杜珍将小男孩塞进锅里，谈飒似乎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这一幕过于荒诞，饶是谈飒自诩冷静，也控制不住寒毛直竖。
    杜珍拍拍手，很开心的样子。
    她俯身从柜台下取出电饭锅，谈飒继续后退，看来这个锅是装她的。
    杜珍回头，发现女儿又没影了。
    谈飒合上卧室门。
    “249，小男孩如果在崩坏世界被他妈弄死，现实世界会死吗？”
    “不会。除非种子成熟，崩坏后的杜珍脱离人性对身边人出手。”
    谈飒松了口气。
    “不过宿主如果在崩坏世界死掉，现实中不死也会变成植物人。”
    刚松的半口气卡在嗓子眼。
    她有点不爽，但眼下没时间想这些。
    谈飒仔细盯着婚纱照中男人的脸，和那晚破门而入的简直判若两人。
    卧室很宽敞，靠墙摆放着展示柜，里面是清一色的奖杯和证书。
    谈飒在杜珍抓走她之前看见奖杯下刻着一排小字——
    第八十八届最佳导演奖：雷际·《警犬》。
    厨房里，谈飒死死攥住柜台边沿，坚决不进锅。
    这一瞬间，她想起曾经处理小龙虾时，小龙虾紧紧扒着锅盖不肯松钳子的场景。
    有点后悔，早知如今，她应该趁着没变成小龙虾前多吃几顿小龙虾。
    “妹妹，快进来呀！”压力锅中小男孩欢快喊道。
    谈飒悚然一惊，手没抓稳。
    纳闷女儿何时拥有如此大力的杜珍终于将她拽到电饭锅前。
    她将电饭锅放到地面，示意女儿跳进去。
    谈飒望着压力锅中全身变形，一只眼在上，一只眼在下的小男孩。
    谈飒：“……我觉得这个电饭锅不好看，我想要粉色的电饭锅。”
    仗着小孩子的身体，谈飒豁出去不要脸。
    她抱住杜珍大腿：“人家要粉色锅锅。这个锅不好看，进去会变丑。”
    杜珍怀疑女儿脑子有病。

 第30章

    时间越来越紧迫，她板起脸吓唬女儿，双手比了个不行的手势。
    谈飒开始满地打滚：“就算沦为食材，我也要进粉色电饭锅！”
    系统绷不住：“宿主，你这个模样特别像一本书。”
    “嗯？”
    “《我在精神病院那些年》。”
    呵，249懂个屁，她如果不撒泼这会儿已经杀青了。
    谈飒内心高冷，姿态撒泼，在地板滚来滚去：“粉色电饭锅，粉色电饭锅……”
    据她多年摆摊经验，一般小孩这么打滚要东西吃的时候，父母都会受不了满足其愿望。
    谈飒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她就不信杜珍能瞬间找到个粉色电饭锅……
    谈飒：？
    只见杜珍弯腰从橱柜深处掏出个小口径电饭锅，通体粉红，角落处贴着小猫商标。
    谈飒：“其实我觉得衣柜还不错。”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杜珍彻底生气了。
    她拉着莫名倔强的女儿，将她向锅里塞。
    女儿撑着锅盖，纹丝不动：“虽然我没有钳子，但我有一双有力的臂膀。”
    小男孩哈哈大笑，压力锅在柜台来回翻转，最后掉在地上发出巨响。
    男孩脑瓜子嗡嗡的，瘪嘴想哭，门外传来怒骂：“还敢闹腾，老子把你们打开花！”
    钥匙声响起，杜珍将不配合的女儿推到厨房拉门后，快步走去门口。
    小男孩在锅里抖得像筛糠：“妹妹……快进来，我害怕。”
    谈飒望向他扭曲变形的脸：“我也害怕，你快出来。”
    杜珍低着头立在门口，一副任君打骂的模样。
    谈飒知道她想成为雷际的发泄对象，从而保护孩子。
    可惜这种保护没用。
    雷际进屋，习惯性挥巴掌。谈飒拎着电饭锅冲过去，踩在沙发扶手将电饭锅扣在雷际头上。
    拿起顺手摸出的擀面杖，谈飒照着电饭锅猛敲。
    电饭锅严丝合缝套进雷际脑袋，他嗷嗷叫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乱转。
    谈飒趁机踮脚拿走他的钥匙与手机。
    将手机和钥匙交给满脸恐惧的杜珍，谈飒慢慢道：“不要容忍施暴者，这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杜珍眼里噙泪，瞥向谈飒身后，摇着头疯狂扑过去。
    钥匙和手机掉落在地。
    谈飒将挡在身前的杜珍推开，抓住凌空飞来的电饭锅，反手扔回去。
    受身高限制，没能砸到雷际的头，却意外命中雷际最脆弱的地方。
    客厅响起惨叫，吸引了压力锅中老老实实藏着的小男孩。
    他爬出来，目瞪口呆。
    父亲捂住裤子在地上蹦跳，像童话书里的跳蚤。
    这滑稽的场景让他心中恐惧减弱，男孩这才知道原来父亲也怕疼。他以为父亲打人那么狠，是个不会疼不会流血的怪物。
    男孩望向妹妹，眼中流露崇拜。
    谈飒瞥了眼恢复正常的小男孩：“崇尚暴力解决问题最后只会让你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你喜欢暴力吗？”
    男孩摇摇头，他才不要变成和父亲一样的人。
    他看到妹妹露出两个小酒窝，很好看。
    但男孩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妹妹可以打人呢？”
    “因为这是一场梦。”
    她没有其他办法保护母子二人不受伤害，如果在现实世界办法就很多。
    谈飒牵着小男孩将他带到杜珍身边。
    杜珍望着倒在沙发缓不过劲的男人瑟瑟发抖。
    长期遭遇家暴的女人习惯忍受，很难在极短的时间有所改变。杜珍是哑女，她的路比别人艰难很多。
    谈飒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懂妹妹为何会忘记自己名字，但他乖乖回答：“雷铭哲。”
    “雷铭哲，你是个小男子汉，保护好自己和妈妈。”
    谈飒感受到自己即将脱离崩坏世界，加快语速说：“情况紧急时就对着窗户大喊救命……算了，这不是你的梦，估计你很难记住。”
    谈飒看向满脸恐惧的杜珍，想告诉她如何正确保护自己，如何寻找机会在男人醉酒后偷走手机对外求助。
    但最终她只说：“别怕，噩梦很快就会结束。”
    第22章 邀请拍戏
    雷际，知名导演，从业二十余年拍摄无数获奖影片。半年前拍摄的《警犬》荣获暑期档票房第一，其主演卫明礼更是有望冲击国际oiam奖。
    以上，都是谈飒从乐梧口中得知的。
    她按照外卖单地址在幸福公寓门口蹲了整整三天没寻到雷际，决定转移阵地。
    乐梧说雷际目前正与她家卫影帝合作，在新月影城拍摄电影《小人物》。
    她说剧组请的保镖公司很垃圾，前几天还有私生饭混进去意图偷拍。
    蹲在剧组对面小树林，谈飒望着前方七个站如松的黑衣保镖，拍死落在鼻尖的蚊子。蚊子都不敢飞到对面去吸血，这就是乐梧所谓的垃圾？
    谈飒翻了翻聊天记录，除了剧组地址，其余全是卫影帝各个角度高清照片。
    乐梧以为通过不懈努力终于向好友成功安利了卫影帝，于是将珍藏多年的帅照大方分享。她万万没想到，此时谈飒满心满眼都是年过四十的秃头导演。
    “有没有曲子是弹了能隐身的？”用安眠曲混入剧组不太现实。
    “功能性曲谱是根据你对抗崩坏表现程度转化的。”系统挥舞荧光棒：“宿主大大加油，我感受到剧组里有很强的崩坏气息，争取这次搞个隐身。”
    “导演是变态，整个剧组能好么。”谈飒拨开草丛，悄咪咪观察：“还好我准备了麻袋，等雷际露头就秒。”
    系统惊恐：“宿主你也被崩坏传染了么！”
    谈飒想嘲笑永远分不清玩笑话的249，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在做什么？”
    谈飒微惊，手机掉落，她条件反射出手。那人反应很快，接住她向脖颈横劈的手腕，而后飞速放开：“抱歉，吓到你了。”
    卫明礼。
    他穿着黑色运动服蹲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漂亮的手指抓着篮球，骨节分明。褪去在狄家初见时举手投足的矜贵气，现在看着就像大学时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篮球社社长。
    谈飒只微微愣神片刻，注意力便转回卫明礼悄无声息来到身后而她竟完全没有察觉的事实。
    这几年摆摊过于安逸，警惕心变弱了么。
    卫明礼望着目露警惕的谈飒，解释道：“我来捡篮球。”
    剧组工作人员失手将篮球抛到外面，沿着马路滚进草丛。
    拍戏期间玩忽职守弄丢道具是件很严重的错误，特别是当工作人员看到站在旁边的卫明礼时，吓白了脸。
    卫明礼倒是没生气。不是什么大事，他安抚了工作人员，主动出来找球，这样导演看到不会为难他们。
    没想到会意外看到蹲在草丛的谈飒。
    卫明礼捡起手机，递给她。
    接过时谈飒不小心碰到指纹解锁，手机亮起。
    两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向屏幕。
    从上到下清一色卫影帝高清大图。最中央那张卫影帝抱着头盔，坐在机车上，很帅。但谈飒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图片中央闪耀的大字——你老公接你回家。

 第31章

    谈飒：“……”她想死。
    系统尖叫：“啊啊，我最新看的小说剧情就是这个！接下来卫影帝会给你一个大壁咚，说女人你果然爱上我了！”
    “你再吵我就给你一个大比兜。”
    系统安静如鸡。
    “我……”两人同时开口。
    谈飒少有感到尴尬。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蹲在剧组外的行为，特别是聊天照片被正主看到，显得她像极了疯狂私生饭。
    但如果跟卫明礼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来蹲你们导演的，听起来更扯淡。
    卫明礼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偷看你的手机。”
    没想到对方第一反应是这个，谈飒没忍住：“你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人。”五句话两句在道歉。
    “造成别人困扰是件很失礼的事。”卫明礼嗓音温润：“我要去拍戏，作为补偿，想来剧组逛逛么？”
    还有这种好事？谈飒有些犹豫。
    她确实想混进剧组，看有没有机会在雷际身上找到钥匙。但如果卫明礼邀请她，谈飒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给卫明礼惹来麻烦会很糟糕，她喜欢坑人，但不想坑老实人。
    正想拒绝，剧组门口传来骚动。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安医生呢？有人自燃了，快去救命！”
    “宿主。”
    “我知道。”
    卫明礼和谈飒向剧组跑去。
    正在拍的这场戏场景是露天街市。
    陶芝扮演烧烤摊老板，她只需在镜头前将早就烤好的肉串翻个身。这场戏没什么技术含量，导演喊cut后，她结束拍摄四处寻找卫明礼。
    接下来两人会演一出对手戏，
    想到也许会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陶芝有些热。她拍了拍脸蛋，企图将热意压下。很快她察觉哪里不太对劲，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的头发竟燃起了火苗！
    灼烧感席卷而至。
    陶芝痛的在地上打滚，但火苗没有熄灭，反而顺着头发烧到衣领。
    大家冲过去泼水，用灭火器。火苗邪了门似的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愈来愈大，陶芝发出惨叫。
    雷际放下屁用没有的水管：“快去叫救护车和安医生！”
    人群散开。
    安医生没来，来的是卫明礼和一个陌生女子。
    陌生女子神色镇定，只见她抽出唢呐，动作敏捷的蹲在陶芝身边……吹曲子？
    吹的还挺好听，但眼下可不是听曲的时候。
    雷际脸色漆黑：“胡闹，这人谁领来的，快将她拉出去！”
    卫明礼伸手拦了下保镖：“让她试试吧，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见说话的是卫明礼，保镖没有动作，望向导演。
    雷际挥手示意他下去，开始想公关稿。
    电影开拍不久就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晦气。不过卫明礼既然愿意担责，雷际乐见其成。
    谈飒放下唢呐。
    雷际和在场众人忍不住瞪大双眼——水和灭火器都无法扑灭的火，竟然会在唢呐声中渐渐熄灭。
    这是在拍科幻电影么？
    安医生挤开人群，检查陷入昏迷的陶芝：“心率较快，手臂肌肤烧伤严重，脸部轻微灼伤，没有生命危险。”
    救护车赶到，几个工作人员合力将陶芝送进救护车。
    忙乎完，安医生拉住谈飒：“你是剧组新来的医生？”
    听到有人自燃时安医生吓得腿打颤，这给他成倍的本事他也不会救啊！
    谈飒正和系统讨论导致女人自燃的崩坏与导致狄庭残腿的崩坏是否同源，闻言点点头。
    有人认出谈飒：“噢，我知道她！她是传说中只凭唢呐治好狄大少的神医！”
    “你说狄二少未婚妻？”
    “她好像还是曝光违规学校的小摊主。”
    谈飒这几天只扫了一眼新闻，确认评论区都在指责狄家不是人后就没再关注。没想到她本人竟出了名，这种感觉让她不太习惯。
    卫明礼不着痕迹挡在谈飒身前，对走过来的雷际说：“她是我的朋友谈飒，来探班时看到出事赶来帮忙。”
    雷际站在谈飒面前，深深鞠躬：“谢谢你挽救一条生命。”
    不客气，如果你能把钥匙给我就很好了。
    谈飒暗自翻了个白眼，既然雷际装的人模狗样，她也开始演：“不用客气，帮助别人是我的荣幸。我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祝你早日交厄运。
    周围人不明所以，只觉得眼下场景非常美好，纷纷鼓掌。
    卫明礼没有参与其中，他垂眸望着表演浮夸的谈飒，若有所思。
    人群外响起新的惨叫：“谁自燃了？明礼，明礼你没事吧？！”
    卫明礼的经纪人庞勤挤进人群。
    道具师安慰庞勤：“放心吧胖哥，影帝好好的呢。”
    确认卫明礼没事，一路小跑过来的庞勤擦了擦额上的汗，瞪了那人一眼：“谁叫胖哥我跟谁急啊。”
    他走上前，想问问怎么回事，看清卫明礼身边女子时，惊讶道：“是你？”
    谈飒：“嗯？”这人叫胖哥还挺合适的，圆滚滚的身体套进黑白西装，有点像大熊猫。
    “是我啊，庞勤。买过你小吃，给过你名片，问你想不想一夜暴富和卫影帝合拍新电影的庞勤！”
    卫明礼新拍的电影《小人物》里有个关键女配角，烧烤街老板。角色定位又飒又漂亮还要会烧烤，雷际没找到合适的演员便让人脉广阔的庞勤帮忙留意。
    庞勤递给谈飒名片后信誓旦旦回去等电话，打赌不超过半小时，回过神的小吃街老板就会给他打电话——谁不知道卫明礼的经纪人庞勤呢？
    一个月过去，电话毫无动静。导演最后让一个长相勉强符合的演员来凑数。
    “是你啊。”谈飒恍然大悟：“我以为你是搞推销的，不好意思。”
    那张名片好像被她顺手扔掉了。
    庞勤气结。
    但他是个有专业素养的人：“雷导，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很符合剧中人物的素人。”
    雷际打量谈飒，点头：“形象不错。听说你还会做小吃？”
    谈飒低头：“嗯，我主业是小吃街摊主。”
    “神医想不想来剧组拍戏？配角戏份不多，但给你的待遇绝对丰厚。”
    雷际本来不想找素人拍戏，会耽误整体进程。但眼下陶芝受伤住院，重新找演员需要耽误更多时间，不如选择除了演技各个条件都很符合的谈飒。
    况且请谈飒来拍戏，他可以借着热度狠狠炒作一波新电影。想到此，雷际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八场戏，五十万。”
    剧组工作人员很是羡慕。
    五十万对大明星来说不够塞牙缝，但对普通人来讲绝对是天降之喜。
    陶芝片酬只有二十万，想来多出的三十万是为了还谈飒人情。
    他们对低着头仿若羞怯的谈飒道喜，谈飒置若罔闻。
    下午阳光灿烂，谈飒认真盯着雷际光秃秃的脚底。
    她发现，雷际没有影子。
    第23章 四零四局
    同意留下拍戏后，雷际给谈飒半天准备时间。

 第32章

    工作人员领着谈飒去原本属于陶芝的休息室：“东西都收拾干净了，雷导不喜欢铺张浪费。临时搭建的房间数量有限，你别介意。”
    房间不大，仅摆放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
    谈飒翻了翻剧本：“雷导为人严厉么，演不好会不会骂我。”
    工作人员望着紧张兮兮的谈飒笑了：“放心，业界都知道雷导是最和蔼的导演。你演不好他会耐心教你，只要态度认真，他不会对你发火。”
    “雷导真是个好人。”
    “是呢。”工作人员放好日用品，走前对谈飒小声说：“雷导待人和气，但有一点是他的禁区，就是他的家庭——”
    谈飒竖起耳朵。
    “雷导很爱他的妻儿，将他们保护的非常好，狗仔至今都没拍到过她们的长相。以前剧组有小演员仗着漂亮想爬导演的床，被导演赶出去后全网封杀。”
    工作人员望着谈飒：“想一步登天的人有很多，但雷导只爱他的妻子。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你说对不对？”
    对个鬼。
    送走工作人员，谈飒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手机来了条信息。
    乐梧：【飒飒你怎么不回我，是不是沉浸于卫影帝的帅照无法自拔】
    谈飒想，如果现在告诉乐梧，自己和她家影帝在同一个剧组，她会不会立马从国外飞回来。太可怕，还是算了。
    谈飒敲字：【在你眼中，雷际为人如何】
    手机沉寂片刻。
    乐梧：【天呐飒飒，你放着卫影帝不理，总盯着一个中年男人做什么。他太丑了，我对他不太了解】
    谈飒：“……”
    谈飒原本以为乐梧作为娱乐圈百事通，知道的会比搜索引擎更多，奈何人家是个颜控。
    其实雷际正常的样子比崩坏世界里好许多，虽然与卫明礼比不了，但最起码像个人。看工作人员对他维护的样子，雷际对外口碑很不错啊。
    不愧是知名导演，连演员的活都干的非常好。
    谈飒推开休息室大门，午后的阳光洒向剧组每一个忙碌的人。
    他们有的拿道具，有的看剧本，步履不停，满脸汗水。
    谈飒穿梭其中，借着熟悉环境的名头，将整个剧组绕了一圈。
    除了卫明礼拍摄场地没去，剩下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中，谈飒发现两个没有影子的人。
    灯光师赵仁和制片人樊凌。
    谈飒与他们交谈了几句，两人并无任何异常。
    谈飒问249：“你能感受到这是哪种崩坏么？”
    系统犹豫道：“与影子相关的系统有许多。它们崩坏后，我无法确定它们具体会异变出何种能力……若是可以见到影响影子的人就好了。”
    影响影子的人么？
    雷际，赵仁，樊凌。这三人之间一定有牵扯，只有他们的影子出现了异常。
    系统没有在剧组检测到崩坏源头，证明影响影子的人不在剧组。
    这三人近期应该去过某个地方，做了某些事，以至于把影子搞丢。
    远处传来喧闹。
    一幕戏拍摄完毕，谈飒视线掠过卫影帝，落在雷际身旁矮个子男人身上。
    齐思旬，剧组编剧，手中的剧本就是他给的。
    第四个没有影子的人。
    谈飒坐在被太阳炙烤滚烫的石头上，叹了口气。
    她本想来剧组寻找解决噩梦种子的办法，结果钥匙没找到，遇到一个自燃，四个没影子的人。
    真是麻烦。
    谈飒看到卫明礼放下篮球，从便捷式冰箱里挑挑拣拣拎了瓶水。
    他挡住刺眼的阳光，向这边走。
    直到走在谈飒两步远的地方，卫明礼停下脚步。
    “在为剧本的事苦恼吗？”
    谈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中剧本：“哦，是啊。”
    “别担心，演戏没有很难。”卫明礼蹲在她面前，将水递给她：“想要听听我对你饰演角色的理解吗？”
    这是要给她讲戏？
    谈飒接过水，水温很凉，却没有结冰。
    之前场务问她是否喝水时，谈飒看到敞开的冰箱盖里几乎全是冻冰的水。
    谈飒：“你为什么会进入娱乐圈？”就算背后没有卫家，凭借卫明礼为人处世的能力，在哪个领域都会混的很好。何必顶着大太阳跑去拍戏，他又不缺钱。
    “因为很想拿奖。”卫明礼莞尔：“国际oiam，我国从未有人得过这个奖项。如果我拿了，会不会很酷？”
    谈飒被水呛了一下。
    她望向卫明礼，心情十分复杂。
    卫明礼绝对想不到，他所在的剧组是个崩坏聚集地。从导演到编剧，制片人到灯光师全都有问题。
    这样想着，谈飒有点怜惜眼前这个礼貌过头的老实人。
    她势必会对付雷际，等到雷际做的坏事曝光，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卫明礼。
    听乐梧说，卫明礼有望通过票房第一的《警犬》冲击oiam。
    而《小人物》是金牌编剧齐思旬耗时两年打造的，作为夺奖备选。
    谈飒合上瓶盖，心想。
    卫明礼的梦想要破灭了。
    ***
    连续多日没有下雨，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烦躁的闷热。
    十七楼病房，太阳穿过落地窗打在地面。陶芝扯上窗帘，挂钩崩掉三个。
    经纪人看到她刚醒就发疯，神色不耐：“身体没事就出院，别在这里找麻烦。”
    陶芝：“我这个模样怎么出门！”她拿起枕边镜子摔在地上，镜片四分五裂。
    陶芝双手落了疤，脸颊留下浅浅的红印。
    经纪人：“整容，你出院我就给你联系美容院。”
    陶芝没有说话，她知道整容能修复疤痕。但只要想到好不容易有和卫影帝搭戏的机会却被迫放弃，堵在胸口的气顿时不上不下。
    陶芝攥紧床单：“一定是那个贱女人害我！”
    经纪人望了眼病房门口：“你真疯了？乱说什么呢，这可不是私人医院。”
    “她恨我得到这个角色，所以诅咒我，让我失去机会。”
    陶芝握住经纪人的手，双眼噙泪：“徐姐，我求求你让我回剧组。我演的是烧烤店老板，脸上有伤更符合角色啊对不对？”
    见她这幅模样，徐姐叹了口气：“哪个店老板会将炭火烤到脸蛋去。你省省心，这个角色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我不想说你。你最好别再找麻烦，出院后老老实实去参加综艺。”
    陶芝拼命摇头，眼泪断线的珠子般向下掉。
    徐姐看到陶芝这模样就来气。靠不光彩的手段抢了个小配角，她都不知道陶芝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就算卫影帝也在这部电影又如何，他连影后都看不上，能看上十八线的陶芝？
    徐姐甩开手，放她自生自灭。
    推开门，迎面走来的两个陌生面孔：“你们是谁？”
    两个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一个三十岁左右，面部线条刚硬。一个更年轻些，长着张娃娃脸，手里端着个黑乎乎的小盒子。两人穿着统一的黑色短t，脖子上挂着不明作用的金属牌。
    徐姐警惕：“这里是单人病房，你们想做什么？”

 第33章

    年长些的男人掏出证件：“国家404局，有事咨询自燃事件受害者陶芝女士。”
    404局？没听说过。
    徐姐怀疑这两人是狗仔：“我警告你们快走，不然我就报警了。”
    娃娃脸的男孩哀怨道：“我就说头儿起的名字一点都不酷，听起来像搞诈骗。”
    男人拿起电话，顺手敲了男孩脑袋，疼的他龇牙咧嘴。
    十五分钟后，警察离去。徐姐将两人带进病房转身就走。
    这两人来头不小，警察看到他们证件后态度很恭敬。徐姐不知道陶芝何时沾惹了这样的人物，她手下还有别的艺人要带，不能在这里耽搁。
    病房里。
    陶芝犹如受惊的刺猬瞪着两个突然闯入的陌生男人：“你们是什么人？”
    娃娃脸男孩挤开满脸严肃的男人：“姐姐好，我叫朱穹，那个冰块是汪顾予。我们是国家突发情况调研小组的成员，想问问你记不记得是谁救了你。”
    朱穹声音欢快，具有令人放松的魔力。
    陶芝肩膀微松，慢慢道：“她不是剧组的人，但她的样子有点眼熟。”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电视剧、电影……新闻？
    陶芝恍然：“她是救了狄大少残腿的狄二少前未婚妻谈飒。”
    两人对视一眼。
    果然是她。
    朱穹掏出小盒子，拨动开关，盒子中央银色的指针静静立着，没有变化。
    “姐姐最近有没有遇到奇奇怪怪的人，或者与谁产生过矛盾？”
    “黄莞……一定是她用了什么方法诅咒我！”
    两人走出医院。
    “狄家，光明中学，剧组。三个毫不关联的地方迸发了不同特性的破坏能量，谈飒参与其中，身份必不简单。”
    汪顾予拨通电话：“小茵，去查谈飒资料，越详细越好。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尽快发我。”
    朱穹撇嘴：“你太紧张啦，谈飒还帮我们抓过小偷呢，肯定不是坏人。”
    “结果证明小偷身上毫无能量，你猜当时检测仪为何会产生剧烈反应？”
    汪顾予抚着方向盘，眸色深沉：“我只信调查结果。”
    第24章 残缺黑影
    《小人物》讲述英雄之子沦落街头，度过一段落寞的时光，几次遭仇人报复后，终于寻找到人生目标将邪恶势力一网打尽的故事。
    故事结尾，主角拒绝国家邀请，做回他以前最看不上眼的小人物。
    烧烤摊老板是影片众多小人物之一，短暂点亮了主角的人生，然后死掉。在谈飒看来，这就是为主角铺路的炮灰。
    卫明礼失笑：“这部电影的弧光聚焦在每一位小人物身上，主角只是其中一环。你没发现么，剧本中每个人都有拼命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个世界没有宿主在意的人吗？
    249曾问过的话在耳边回响，谈飒盯着烧烤摊老板占比极少的台词：“只有蠢货才会为不相干的人拼命。”
    “做自己想做的事，为此拼尽全力。或许蠢，却永远值得尊敬。”
    命都没了，要尊敬有什么用？
    谈飒鼓掌：“哇，不愧是卫影帝。感谢你百忙之中为我讲戏，我现在整个人豁然开朗，演戏完全不在怕的。”
    卫明礼有些无措。
    他好像无意中说错什么话，让谈飒不开心了。
    这时，场务小跑着赶过来：“谈飒，雷导说趁着太阳落山，让你拍一组戏试试感觉。”
    拍了一天的戏，剧组工作人员已经很疲惫了。
    奈何雷导听说卫明礼在给谈飒讲戏后，莫名兴致高涨，要验证下成果。
    赵仁扛着补光灯，精神萎靡。
    众人以为今天会磨到很晚。没想到仅一个小时，陶芝的三场镜头全部替换完毕。
    “收工！”
    雷际很高兴：“谈飒以后可以考虑进娱乐圈，比摆摊赚的多。大家辛苦，今晚盒饭加鸡腿！”
    众人揉着脖子胳膊回休息室，场务会将盒饭挨个送到他们的房间。在此之前他们更想冲个澡，洗掉满身臭汗。
    雷际与编剧讨论了一会儿剧本内容，回去时看到谈飒静静站在路边。
    雷际走过去：“小飒，找我有事？”
    谈飒指了下剧本：“明天的戏不太懂，导演能给我讲讲么？”
    雷际打开门，邀请她进屋随便坐：“你今天表现很好啊，提前完成拍摄任务，明天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就行。”
    导演休息室同她的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谈飒在雷际看向她之前收回视线：“多亏下午卫影帝给我讲戏，不然我一窍不通肯定会拖累大家。但他已经拍了一天的戏，我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雷际打量着谈飒。
    最初得知卫明礼给她讲戏时，雷际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他与卫明礼合作过几部电影，知道卫明礼看似亲和实则不易接近。他待人周到，平时却从不参加饭局。太过客气的人不易交朋友，进娱乐圈几年卫明礼身边没有走得近的人，但谈飒却是卫明礼亲口承认的朋友。
    有意思。
    雷际：“你和明礼认识几年了？”
    “呃，不到一个星期。”
    雷际眼神更加复杂。
    他望着谈飒，意味深长：“你很特别。”
    长着双勾人的眼，行动间却透着飒爽利落。
    娱乐圈美女很多，大多数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谈飒的美更具辨识度。卫明礼莫不是对她动了心？
    谈飒不知道雷际在打什么鬼主意，她的视线掠过桌上的拇指琴。
    谈飒：“雷导喜欢弹这个？”
    雷际顺着她视线望去：“哈哈，这是我准备送给儿子的。他快过生日了，一回家就缠着我讨礼物，拿他没办法就拖人去国外带了一个。”
    雷际满脸宠溺，看起来就像对爱子调皮无可奈何的老父亲。
    要不是亲眼见过雷明哲吓得钻被子装王八的模样，谈飒几乎要信了。
    “雷导在剧组拍戏这么忙，是不是很想家人？”
    谈飒笑着说：“我有个好朋友去国外工作，刚走了几天，我就很想念她呢。”
    “我们都是重感情的人。”
    雷际拇指缓缓摩挲琴键：“我有一周没回家了，想她们的时候就看看这琴。只要想象孩子收到礼物时快乐的样子，我就很幸福。”
    雷际将拇指琴递给谈飒：“这年头会吹唢呐的人很少，都说乐器相通。小飒，这拇指琴你会不会弹？”
    “会啊。”谈飒接过：“我给雷导试试音色，就当雷导为我讲戏的答谢？”
    雷际很感兴趣：“好。”
    谈飒嘴角扬起，指尖拨动琴键。
    柔和的曲调缓缓响起，宛如夏夜萤火在墨绿色的森林中自在飞舞。洒满星光的夜空下，晚风穿越山谷，路过湖畔，轻轻摇晃睡莲。睡莲向晚风招手，送出清雅的香。
    雷际想称赞好曲，脑中却腾起浓浓睡意。他根本无法抵抗，整个人趴向桌面。
    安眠曲生效很快。
    谈飒等了两秒，确认雷际睡熟后仔细搜索钥匙。
    空空如也。雷际口袋比他的脸还干净，看来钥匙他平时并不会带在身上。

 第34章

    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没有橱柜，桌上的两个小抽屉是空的。
    谈飒本想趁雷际拍戏脱不开身时拿走钥匙，将手机交给杜珍。如果杜珍能录下雷际施暴的过程，就能让他身败名裂，在众人监督下彻底远离雷际。
    若只是联系救助站，就算救出杜珍，没有确切的证据也很难让她脱离雷际的掌控。像雷际这种伪装极深且业界知名人物想要报复杜珍是件很容易的事。
    可惜没有钥匙，这个计划行不通。
    那就只能专心对付雷际。他没有影子，身上肯定还会有别的秘密。
    想通这一点，谈飒起身。
    卫明礼站在门外，抬手欲敲门。
    谈飒看到他微愣：“你找导演吗？他刚刚给我讲戏睡着了。”
    谈飒微笑：“剧组的大家都很辛苦，卫影帝也早点休息吧。”
    嘴巴和眼睛同时弯起，教科书般的假笑。
    卫明礼悄悄给谈飒演技打了不及格，轻声问：“为什么不找我呢？”
    谈飒愣住：“啊？”
    卫明礼视线微垂，睫毛半遮眼眸，莫名有种可怜巴巴的味道：“你不喜欢我给你讲戏吗？”
    谈飒：“……”
    讲个戏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她心思根本不在剧本，只想快点揪出雷际的尾巴。
    谈飒不太懂卫明礼身为影帝为何一点架子都没有，眼巴巴要她讲戏，不让他讲看起来还挺委屈。难道这就是影帝的剧组荣誉感吗？决不允许有人演技差。
    谈飒扯出笑：“你是主演，本身戏份就多，我怕打扰你。”
    笑的更假了。
    卫明礼叹气，将塑料袋里的盒饭递给她：“我的休息室在你左侧，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
    谈飒胡乱点点头，抱着盒饭快速跑掉。
    她很害怕卫明礼拉住她半夜讲戏，她真的对进军电影业不感兴趣。
    谈飒走后，卫明礼推开休息室的门，将盒饭放到桌上。
    雷际整张脸贴在桌面，正打着呼噜。
    这个姿势睡觉并不舒服。雷际在女演员的事上险些失算，不太可能在屋子里有其他人的情况下陷入沉睡。
    卫明礼视线落在拇指琴上。
    他想起谈飒手机屏幕一滑而过的雷际二字。
    谈飒对演戏不感兴趣，她来这里是因为雷际。
    几天前，忙得团团转的小舅舅突然找他，也是问雷际导演的事。
    卫明礼垂眸望着雷际，若有所思。
    谈飒不知有人正在猜测她来剧组的目的。
    她拎着盒饭，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正一边走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走到半路，她停下脚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
    地面上，一团巨大的黑影正在狂扭。见谈飒走过来，黑影像受了惊的虫子突然爆开，分成四份向周围逃窜。
    谈飒忍住恶心，仔细瞧着黑影。应该是四个人消失的影子回来了，但影子形状很奇怪。其中一个影子心脏部位是空的，有两个影子分别少了条胳膊和腿。
    它们跑的极快，谈飒看到其中一条缺少心脏的影子冲进雷际休息室。
    那是属于雷际的影子？
    谈飒本来想掉头回去看看。
    但有一个落单的影子正原地打转，它没有四肢，只剩个头连接躯干。影子左右转了半天，竟钻进了谈飒的屋子。
    谈飒：“……”
    谈飒站在门前，迟迟没有进屋。
    系统纳闷：“宿主，这是我们接近影子的好机会。”
    249说的对，她可以趁机试试能否治疗影子，或者能否触碰影子。这对探索影子受何种崩坏影响有很大帮助。
    谈飒握住门把手，动作迟疑。
    系统后知后觉：“宿主，你是不是……”害怕？但宿主第一次面对头破血流的女鬼都没有害怕，怎么会怕一个影子呢。
    “没有，胡说，我才不怕。”
    系统：“……”它想劝宿主不必勉强。
    下一秒，谈飒深吸口气，拧开门把手。
    月光倾泻，满屋乱窜的黑影猛地一顿。
    黑影没有五官，谈飒却能感受到它正在幽幽的盯着她。
    谈飒回瞪。
    几秒过后，影子像骤然见光的蟑螂，贴着地面向门口窸窸窣窣爬来。
    在黑影即将爬到谈飒脚边时，她下意识避开。
    影子顺着缝隙逃掉，钻入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灯光师赵仁的房间。
    系统见谈飒不说话，以为她自责放跑了影子：“没关系的宿主，它看起来确实恶心，我也很害怕呢。”
    “我没害怕。”
    谈飒字音加重，向赵仁休息室走：“我只是想看看影子与主人交汇会带来什么反应。”
    赵仁打开门，眼底是压不住的烦躁：“什么事？”
    谈飒举起盒饭：“剧组订的盒饭有多，场务让我问问你需不需要再来一份。”
    赵仁的影子静静躺在脚下，比正常的影子缩小一圈。
    “不需要。”赵仁猛地关上门。
    赵仁性格比白天暴躁许多，有可能受影子影响，也有可能是休息被打扰的缘故。
    等等。
    谈飒鼻尖耸动，她闻到淡淡茶香，来自赵仁关门时带起的风。
    刚刚赵仁在喝茶？
    第25章 新月茶社
    清晨。
    “剧组没有茶叶。”场务将早餐递给谈飒：“你想喝茶可以等休息时去新月茶社，雷导与朋友合开的，我们去有折扣。”
    新月茶社离剧组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谈飒的戏份在下午，她现在很清闲，主动帮场务发盒饭。
    谈飒：“本来没想喝茶，昨天遇到赵大哥闻到了很香的茶叶味。”
    同组的人请假，场务一个人快忙成陀螺，见谈飒主动帮忙，对她热情许多：“赵仁啊，他是茶社常客。不过昨天停工他就回休息室了，没看见他出门啊。”
    剧组门口开来一辆大货车。
    场务：“飒飒，你能帮我把剩下这些盒饭给导演组送去么。货车到了，我带人去搬水。”
    “当然可以。”
    接过盒饭，谈飒走到导演休息室，雷际与编剧都在这里。
    “小飒快进来。”雷际望向她手中盒饭：“你怎么干起场务的活了。”
    “她去搬水，我正好有空就来送饭。”
    谈飒将盒饭放到桌上，视线垂向地面——雷际和齐思旬的影子不见了。好家伙，这影子早出晚归的，不知道的以为打卡上班去了呢。
    “有空？”
    雷际笑笑：“今天下午就有一场你和明礼的戏，要是演不好，晚饭扣鸡腿。”
    齐思旬头发半白，笑起时眼角有细微皱纹：“要是演的好呢？”
    “演的好我请吃饭，地点随便挑。”
    ***
    飞蛾绕着白炽灯扑腾，烧烤腾起的白烟顺着晚风徐徐袅袅飘向高空。
    谈飒用手背擦了下额间的汗，将刚刚烤好的两盘豆筋放进烤盘递给卫明礼：“18桌客人的。”
    夏天是小吃街旺季。下了班的人们坐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桌椅旁，吃烤串，喝扎啤，越聊越嗨。
    18号桌坐着三个光膀子的男人，每人胳膊上都刺着大片纹身。他们穿着沙滩裤，趿拉着拖鞋，脚边躺着一堆空啤酒瓶，说话时唾沫星子满天飞。

 第35章

    卫明礼端着烤盘放到桌上：“客人，你们的20串豆筋。”
    他尽力避免被飞沫喷到，放下烤盘就想走。
    一个寸头男人拉住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瓶子。
    卫明礼挣开男人滚烫的手，原地静了两秒。
    谈飒正忙着烤串，店里另一个伙计在招呼新的客人。卫明礼收回视线，蹲下，伸手捡啤酒瓶。
    一只拖鞋伸过来，拖鞋主人脚趾很黑，夹着泥。径直踩上他的手，又碾了碾。
    卫明礼抬头，男人酒气喷了他一脸：“弟弟，喝我们剩下的多没意思。你坐过来，哥哥们请你喝酒。”
    男人视线在卫明礼漂亮的脸蛋和黑色围裙包裹的劲瘦腰身处打转。
    他身旁的同伴发出爆笑。
    卫明礼推开男人的脚，拿起啤酒瓶朝男人脑袋砸去。
    男人没想到他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怔愣间，啤酒瓶砸来。
    一只纤细的手拦住瓶子。
    “我让你打工，不是打人。”谈飒盯着卫明礼：“烤串去。”
    卫明礼气急，清冷的眼里遍布红意：“他们侮辱我你没看到？”
    “我让你烤串你没听到？”
    卫明礼与谈飒对视，对方眼神平静。时间越久，他心越凉。
    是了，她是老板，怎么会顾忌临时工的感受。即使她在雨天把他捡回家，给他饭和住所。现在想来，只将他当成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狗吧。
    卫明礼低头，绕开谈飒向前走。
    身后男人啐骂：“请你吃酒是看的起你，敢给爷爷使脸色，狗娘养的小贱种！”
    卫明礼攥紧拳。
    男人打了个酒嗝，继续骂骂咧咧：“长了副欠操样。给爷爷陪个笑，爷爷心情好赏你几个钱不比你现在赚的多——”
    卫明礼闭上眼，不要听。他现在寄人篱下，想活命就只能忍。
    下一秒，玻璃破碎声响起。
    瞳孔骤缩，卫明礼猛地回头。
    纷飞的玻璃碎片中，他看到谈飒收回手：“话太多，需要送你去医院治治么？”
    “完美！”
    雷际让摄像师回放刚刚那一段：“剪辑呢？将刚刚这段剪出来我要放在预告里。小飒，你以前真没学过演戏？”
    谈飒接过卫明礼递给她的湿巾，擦拭手上糖浆：“没有，主要是导演和卫影帝指导的好。”
    雷际望着距离很近的两人，笑呵呵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雷际影子疯狂扭动，谈飒不懂他在激动什么。
    拍戏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观察影子。
    影子标准的早出晚归，现在太阳落山，影子回来了，残缺的部分更多。
    赵仁最惨，这次又少了半颗头。
    除此之外，谈飒还发现影子能代表主人的情绪。情绪激动时影子宛如被按住的虫子疯狂舞动，就像此时的雷际。
    雷际看完回放很满意：“这几天辛苦大家，特别是小飒。今晚我请客，想去什么地方，小飒你做主。”
    谈飒推辞：“不太好吧，我去哪里都行，听大家的。”
    旁边人笑道：“飒飒你就别客气了，雷导平时的钱都留给老婆孩子花，难得能宰他一顿。”
    雷际：“早上说好的，演得好我请客，别客气。”
    雷际像极了愿意鼓励新人的好导演，难怪风评很高。
    谈飒心想，你就继续装。
    她揉了揉鼻子，不太好意思的模样：“听说新月茶社的茶点很好吃，我还没吃过呢，想去尝尝。”
    雷际影子扭动的更加剧烈。
    他无奈道：“茶点很难填饱肚子啊，换个贵的，不用害羞。”
    我害羞个大头鬼。
    谈飒弯起眼：“不要贵的，就要好的，我相信雷导开店的质量。”
    雷际哈哈大笑，拿起电话：“想吃茶点好办，我让他们提前备好，明天直接送到剧组。晚餐还是去热闹点的地方吃，困在影城你们不闷么。”
    谈飒盯着雷际的影子，思索接下来的说辞。
    身旁卫明礼突然开口。
    卫明礼：“听说新月茶社最近请了逢春大师表演茶道，时间只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今晚正好轮到这里。明礼以前喝过一次逢春大师的茶，至今难忘。”
    能被卫明礼开口称赞的茶肯定不错。
    众人起了兴趣：“雷导，我们想看大师表演。”
    为了赶戏，大家午饭吃的很晚，此时还不饿。新月茶社离剧组近，喝完茶回来还有很长的休息时间，大家很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路上。
    雷际漆黑的眼扫过众人。
    他叹了口气：“你们真会给我省钱。”
    新月茶社是雷际与朋友合开的。
    茶馆内部装修典雅，座位两两一组，旁边设立雕花屏风与绿植。客人们坐在软垫上，焚香品茶，好不悠闲。
    谈飒端起名师手绘的白云山图案茶杯，品了口茶。
    清雅的香气滚过舌尖，吞咽到肚子里，回味悠长。
    整个人精气神提升许多，谈飒放下茶杯，默默感叹真是好茶。
    这个香气与昨晚在赵仁门口闻到的味道很像。
    视线掠过正中央表演茶道的大师，她寻找赵仁的身影。
    场务除了吃食，还负责进出剧组人员统计。
    谈飒早晨从场务口中得知赵仁没有离开剧组。剧组没有茶叶，赵仁的房间为什么会飘来茶香？
    她唯一能推断的就是影子。影子从外面回到赵仁身边，带起茶香。
    茶社是雷际与朋友合开的，剧组工作人员偶尔会来喝茶，或许控制影子的人就藏在这里。
    大厅很宽敞，剧组人员坐满一半位置，剩下的都是来旅游参观的客人。
    没有赵仁，同样不见的还有雷际。
    制片人和编剧倒是还坐在原位，但他们心思明显不在茶上，频频扭头向后看，那是服务生送茶来的地方。
    一道黑影快速从地面划过。
    谈飒视线微凝，迅速起身，对身边卫明礼说：“我去洗手间。”
    卫明礼点头。
    谈飒走后不久，他放下茶杯，起身跟了过去。
    ***
    赵仁影子仅剩的半颗头消失了。
    长方体在地面游动飞快，拐个弯的功夫，谈飒就丢了视野。
    潺潺乐声逐渐缥缈。谈飒贴紧墙壁，透过微微扬起的白色门帘，向房间里瞄。
    这应该是后厨，铁架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茶叶罐。烧水壶冒着热气，两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务生正在清洗茶杯。
    地面很干净，影子不在里面。
    这条走廊大概有七米。
    除了第一间是后厨，剩下房间都关着门，看起来像小包间。
    墨绿色地毯尽头映着绒绒暖光，里面还有路。
    要不要继续跟？
    系统：“我能感受到很强的崩坏力量，从走廊那边传来。”
    谈飒视线上挑，这条走廊竟然没有监控。
    茶盏轻碰声响起，服务生端着洗好的茶盏走出来。
    谈飒没时间犹豫，轻巧掠过后厨门口，用尽全速向走廊尽头狂奔。
    地毯很好掩盖了脚步声。
    服务生撩开门帘，感觉有风刮在脸上。

 第36章

    服务生站在走廊四处张望。
    另一个服务生端起茶盏：“别发呆，大老板今天来了。”
    服务生收回视线：“将茶送到花园吗？”
    “你梦游呢，老板带人来的，你忘记他怎么嘱咐的了？”
    “噢噢，有外人的时候绝对不能去花园。”
    “记得就好，再犯浑扣你工资。”
    拐角处，谈飒贴着墙壁轻轻平复呼吸。
    花园？
    第26章 嗜影崩坏
    谈飒随着剧组成员进入茶社前特意观察了周围环境——前后是两条街道，左右是装修风格近似的餐馆。
    从布局看，新月茶社结构封闭，不可能有露天花园。
    服务生口中的花园应该另有指代。
    一个不能被外人发现的“花园”会藏在哪里呢？
    谈飒站在拐角，左右张望。她现在所处位置是一条t字型走廊的交叉口，左右两边墨绿色地毯向远延伸。两侧都有包间，从表面看不出任何区别。
    系统忧心忡忡：“还是回去吧。”
    “回去？”谈飒纳闷249的脑回路：“我是没问题，你不想抓崩坏了？”
    “想，但是好可怕。这条走廊光秃秃的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感觉分分钟会被坏人抓住。大卸八块，送进后厨，做成肉包qaq。”
    不知道249最近又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说。
    谈飒懒得吐槽。
    她顺着身后墙壁向右走，不知道影子跑哪边，只能赌一把。
    没想到走廊弯弯绕绕，她转了三个弯还没有走到尽头。
    四周越来越静，包间由原来的两米一间，变成五米一间。
    谈飒原本怕里面有人，刻意压低脚步。但走到现在，她不仅没有听到任何响动，也没撞见过茶社的工作人员。
    不太对劲。
    排除设计师故意将走廊设计成迷宫的恶趣味，这里没有监控，没有客人，按理说应该藏着秘密，但又没有巡逻站岗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谈飒全身戒备，即将转过下一个拐角时，她听到脚步声。
    谈飒反应很快后退两步，借着墙壁遮掩，支起耳朵——
    “简直胡闹！大家都在外面，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谈飒瞳孔微缩，是雷际。
    紧接着，赵仁哀求声响起：“我忍不住，抓心挠肝，再不让我去我就要死了。”
    “没出息的东西，出去就给我滚回剧组，让人发现不对大家都要完蛋。”
    “让我见一眼小茉莉吧，只要一眼！”赵仁声音近乎哀求。
    “不行。”
    系统：“宿主，他们过来了！”
    谈飒“嗯”了一声，从口袋掏出她之前准备的撬锁工具。
    她没有宁粟铁丝开锁的本事，只能寄希望于九块九包邮小工具。
    擅自撬锁不好，但雷际和赵仁明显不是好人。
    所以谈飒毫无心理压力的将撬锁工具插进锁眼，捅了捅，轻微咔嚓声响起。
    九块九神器这么厉害的吗？
    谈飒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正盘算着见到雷际该扯什么借口。
    见门打开，她闪身躲进包厢，轻轻合上大门。
    包厢没开灯，很黑。
    解决第一颗噩梦种子后，谈飒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得到很大提升。
    她看到角落处隆起一团黑影，轮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里躺着一个人。
    “操，怎么整条走廊都空了，看守的人呢！”
    恼火的声音贴着门边响起。
    赵仁惊讶：“不能啊，我来之前还有人呢。”
    “我来找你时特意嘱咐他们好好站岗。”雷际声音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打电话给负责人，立刻！”
    雷际在门外站着，谈飒不敢轻举妄动。
    她默默盯着地面上不知是不是昏睡过去的人，看体型应该是个女子。
    绑架？人口买卖？
    这里几十个包间，不会每个里面都关着人吧。
    谈飒皱着眉。听雷际话里的意思，这里本应有许多人站岗。也就是说，在雷际离开之后，她来此之前，还有一个人来过这里，引走守卫。
    “大旭说刚刚这里突然闯入一个酒鬼，大吵大闹的，两三个人根本制不住。他们怀疑有古怪，押着酒鬼去找你了。”
    雷际咬牙：“但我一个人也没见到，况且这里是茶社，哪来的酒鬼。”
    “情况不太对。”
    “我去找人，你守在这里别让任何人过来，必要时……”
    略重的一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看来雷际走了，留下赵仁。
    系统悲观：“怎么办呀？我们要被做成肉包子了。”
    赵仁在外守着宿主不好出去，等雷际带着人回来，宿主会彻底困在这里。
    谈飒倒是不太担心。
    外面只有赵仁一个，他个子矮，体格瘦，一拳就能让他睡上好一会。更何况她还有安眠曲。
    但除非万不得已，谈飒不想打草惊蛇。
    她拿出手机，轻轻挪动脚步来到包厢另一个人身前，按亮屏幕。
    一个女子躺在地上，双手双脚捆着绳子。皮肤与绳子交界处磨出很重的红痕，严重的地方正在渗血。
    女子没有昏迷。她睁着眼，眼眶下方破了道细长的口子。脸颊青肿，双唇干裂泛白，她张开嘴巴——
    谈飒下意识捂住她的嘴，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女人没有昏迷，如果能开口说话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谈飒放开手。
    女人张开嘴巴，果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比了个口型：
    救我，救救我。
    谈飒指指喉咙，摆了摆手——你不能说话？
    女人点头，不断重复：救我。
    “她不是控制影子的人吧。”
    系统感受了一下：“不是，她身上没有任何崩坏能量。”
    谈飒在女人希冀的目光中起身，贴向门边。
    赵仁脚步声渐远，似乎去了走廊另一边。
    不管他有没有走远，趁着人少，现在是离开这里的最好机会。
    谈飒没有回头，她走出去，重新将门上锁。
    走廊空荡荡的，赵仁也许去见他的小茉莉了。
    系统犹豫道：“宿主，那个女人是谁啊，我们就这样不管她吗？”
    “不管。”
    系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宿主都不一定能跑出去，带着女人沦为肉包的可能性会大幅度提升。
    系统以为宿主会抓紧时间离开，结果她竟沿着雷际和赵仁来时的方向快步走。
    这次没走几步就到了头。
    前方是一堵染着红漆的墙，墙上雕着巨大花朵，看形状似乎是玫瑰。玫瑰通体漆黑，整面墙看起来十分诡异。
    谈飒将手放在上面。浮雕粗糙，触感冰冷。
    系统感受到墙后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怎么会是它。”
    “是谁？”
    系统闷闷道：“我以前的好朋友，影子守护者。它会绑定孤独的宿主，以影子的形态陪伴对方。崩坏后……能量分析完毕，崩坏后变成了嗜影者，控制宿主蚕食被魅惑的影子。吃光后，影子主人会死。”

 第37章

    谈飒想问249如何干掉嗜影崩坏，话在舌头上滚了一圈又咽回去。
    她屈起手指轻扣墙面。
    笃、笃。
    空声，这似乎是扇暗门。
    谈飒仔细打量这面墙，玫瑰花栩栩如生，枝蔓纵横。她没办法在众多花纹中寻到钥匙孔，或许这扇暗门不是用钥匙打开的。
    四周没有装饰品，除了地毯，只有上锁的包房和墙壁。
    就算有机关，短时间内她也找不到，而她随时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谈飒决定回去。
    既然已经确认崩坏的具体位置，接下来的事可以回去再做打算。
    谈飒离开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雷际或许没时间理会她，但卫明礼一定能察觉不对。
    谈飒想，卫明礼应该已经猜到她来剧组的目的不纯。
    两人不算朋友，卫明礼暗中帮她，她不信没有原因，希望他们不会是敌人。
    谈飒与狄家对抗已经算惹上个麻烦事，听说最近狄老头住院，狄家正乱。如果他们抽出时间，第一个想要报复的恐怕就是她。
    谈飒不怕狄家，却不想再得罪一个卫家。
    毕竟她还是要好好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树敌太多不好。
    谈飒掉头往回走。
    身后包间的门无声无息打开，一双眼冷冷锁定谈飒。
    249深陷好友变异的悲伤，反应过来想提醒宿主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那人就要抓到谈飒肩膀，谈飒突然向侧平移两步，避开身后人的袭击。
    谈飒转过身望向对面，不是赵仁。
    对面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身高至少一米九。衣服灰扑扑的，很脏。
    他面相很凶，从左侧眉骨到下颌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鹰眸透着审视，似乎用目光就能将人刺穿。
    一个看起来打架经验丰富，很难对付的敌人。
    谈飒飞速做出判断，决定先发制人。
    男人没有出声，接住谈飒横劈而来的胳膊，低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知道啊，所以我在攻击你。
    男人肌肉硬朗，与他短暂交手几个回合后，谈飒发现单凭拳头相撞她很难讨到便宜。
    她摸向口袋，撬锁工具有一头是尖的，给这人来一下，然后趁机跑掉。
    谈飒还未来得及动作，走廊另一侧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不好，男人的同伙到了。
    谈飒想加速解决男人，却发现他听到来人时反应比她还大，眉毛拧成麻花。
    “该死。”男人无声咒骂。
    谈飒：？
    男人望向满脸戒备的谈飒——这人怎么没有呼唤同伙？
    电光火石间，两人做出了同一个决定。
    藏进包间！
    包间里。
    男人背靠门，眉头紧锁：“你不是雷际的手下？”
    “不是。”
    “那你蹲在墙前鬼鬼祟祟做什么？普通茶客不可能迷路到这里。”
    谈飒没有回答。
    雷际气急败坏的嗓音响彻走廊——
    “赵仁？赵仁！混账东西又溜了。你们守在这里，再有人闯进来直接抓住送进花园。”
    “是。”听声音，门外至少有七八个人。
    啧，走不掉了。
    第27章 二队队长
    黑蒙蒙的包间里，乍然亮起的屏幕非常刺眼。
    卫舫听着门外动静，注意力放在女孩身上。
    她与雷际不是同伙，但行为很可疑。
    她拿起手机准备联系谁？
    卫舫审视着女孩，脑海中推断各种可能。眼神牢牢落在屏幕，准备记住她拨出的号码。
    几秒后，他看到女孩细长手指快速敲击键盘，编辑短信，然后在收件人里输入一串非常熟悉的号码。
    卫舫：“……”
    “等下，你不能报警。”卫舫盖住手机屏幕，压低声音：“警察来了不好收场。”
    女孩冷漠：“现在知道怕了，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卫舫哭笑不得：“我就是警察。”
    女孩瞥了他一眼，脸上明晃晃五个大字“你看我信吗。”
    男人将手伸向怀里。
    谈飒向后退。
    她摸了摸唢呐而后攥住撬锁工具，这种狭窄地形攻击比防守更管用。若他掏出武器，她能立马进行回击。
    结果男人从怀中掏出了比巴掌还小一点丝毫不具威胁力的硬皮夹。
    谈飒定睛一看——卫舫，北临746局侦查大队2队队长。
    这人真的是警察。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雷际带来的人正在外面巡逻。
    谈飒想起之前从雷际口中得知的事：“你是酒鬼？”
    卫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酒鬼？哦，不是我，是我同事。”
    他低声解释：“他负责将人引走，我负责调查墙，但我的任务失败了。”
    卫舫终于找到那扇隐藏秘密的墙，他知道这是暗门。没能找到开锁的地方，又不敢暴力破除，听到有人来他只好原路躲回包间。
    发现女孩站在墙边鬼鬼祟祟时，卫舫怀疑她是茶馆工作人员，想通过她获得钥匙，但事实证明他判断有误。
    卫舫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惜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他瞥向包房里侧，想招呼女孩跟紧他时，看到女孩手中突然多了根……唢呐？
    卫舫从警十五年，从未有今天如此懵逼混乱的时刻。
    他看到女孩拧门把手，连忙制止：“你疯了？外面都是巡逻的人。”
    卫舫今天私自探查，组里没有支援。若女孩惊扰了嫌疑目标，他很难护住她。
    女孩似乎根本没有紧张的情绪：“我能解决。”
    卫舫难以置信：“你拿什么解决，手上的唢呐吗？”
    卫舫声音略微有些高，他也意识到了这点，连忙捂住嘴。
    幸好走廊巡逻的人没发现异常。
    谈飒望着挡路的卫舫，有点不耐烦：“是啊。”
    安眠曲生效很快，从吹曲子到雷际入睡，只花了20秒。
    她有把握在20秒里不被抓住，让所有人陷入沉睡。
    就算对群安眠效果减半也没关系，关键时刻，她可以物理催眠。
    本来谈飒不想如此大张旗鼓，会显得她像个坏蛋。但现在警察困在这里，想必也是为调查雷际而来。谈飒就可以大胆一点，最起码有人能证明她的立场。
    谈飒都计划好了。催眠巡逻的人，将雷际从花园逼出来现场逮捕。到时墙后情况想查就查，关在包间里的人也能很快获救。
    她干掉嗜影，雷际进监狱，噩梦种子解决，简直完美。
    但这个叫卫舫的警察再次阻止了她。
    “你不能那么做。”卫舫说：“我怀疑他们手里有杀伤性武器，更重要的是，你出去会打草惊蛇，让许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谈飒纳闷：“不能报警，不能出去，不能打草惊蛇，你来这里是跟他们玩躲猫猫的吗？”
    来这里什么都没查到一直躲躲藏藏的卫舫闻言险些喷血：“你，你跟我来。”
    他走到包间里侧，双手握住挡板门左右晃动。

 第38章

    风涌了进来。
    卫舫示意女孩钻进去，他垫后。
    这里竟然有通风管道，难怪卫舫全身脏兮兮，原来是从管道爬进来的。
    谈飒犹豫几秒，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很干净，除了积压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想来这里没有食物，不会受虫子欢迎。
    谈飒加快爬行速度。
    管道出口在茶社仓库后门靠近街道的位置。
    她听到来往车鸣声。
    此时天色已晚，月亮被乌云遮住。
    两人借着夜色悄悄钻出来，卫舫仔细将挡板门恢复原位。
    他跟上转身就走的谈飒：“这位女士，我们能单独聊聊么？”
    卫舫看到女孩仔细拍打衣服上蹭到的灰，边观察她的表情边问：“你是来找亲人的，还是发现了哪里不对劲？这对我们破案非常重要，如果你能给出有用信息，我们就能快速解救受害者。”
    一直无动于衷的女孩在听到受害者三个字时终于有了反应：
    “墙后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我在包房里面看到一个行动受困的哑女。我怀疑最后一段走廊每个上锁的包间里都关着人。”
    卫舫脸色严肃：“你确认亲眼所见，包间里关着人？”
    女孩“嗯”了一声：“所以你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趁雷际没发现异常直接带人抄了他老巢。”
    “包间里只有最后一间房有通风管道，你没钥匙怎么进的屋子？”
    用撬锁工具啊。
    谈飒脚步微顿，哦，眼前这人是个警察。
    她有点烦：“你找不到重点吗？”
    “我必须确认你话里的真实性。”卫舫说：“这个案件很复杂，没有了解到确切情况，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天色不早了。
    谈飒注意到远处路口三三两两的剧组工作人员正结伴往回走。
    她先回剧组吧，卫明礼那里到时候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样想着，谈飒对卫舫说：“我能确保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家茶社不简单。你们最好快点调查，晚一点也许会死人。”
    好人坏人都会死，谈飒记得赵仁的影子快被啃得差不多了。
    谈飒说完就走，完全没理会身后独自纠结的卫舫。
    卫舫每听谈飒说完一句话，心情就越发沉重。
    他既担心茶社里无辜群众的生命安全，又怀疑眼前的女孩。她年纪不大，身份不明，知道许多他们调查很久都没有查到的信息。
    她到底是什么人？
    卫舫不想放弃这条线索，再次拦人：“请您配合调查。”
    谈飒抬眸：“我不是犯罪嫌疑人，你没有权利盘问我。”
    “如果以入侵他人住宅的嫌疑呢？”卫舫视线下垂：“比如口袋携带违禁品。”
    谈飒气笑了：“钻通风管道就不算非法入侵了？”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降至冰点。
    这时，一道温润夹杂些许疑惑的嗓音响起：“谈飒，小舅舅？”
    ***
    新月影城附近除了茶社还有许多商铺。
    装修典雅，与影城风格近似。他们经营着特色菜系，对来往游客与剧组人员分两个通道开放，隐私性极高。
    服务员低着头，将三人引到包间，轻轻合上门。
    卫舫习惯性扫视四周：“我是生面孔，来这里不会给你添麻烦么？”
    “不会，这家店是姑姑开的。”
    卫明礼提起摆放在梨花木方形桌中央的水壶，将热水在茶壶里滚一圈，而后倒掉。
    他没有问谈飒为何去洗手间迟迟不回，最后却出现在街道外。也没有问一向忙碌的小舅舅为何会来影城。
    卫明礼将茶叶放进瓷壶，拎起热水沿着茶具边缘缓缓注入。
    潺潺水声是种很好的白噪音，屋子里精神紧绷的二人不由自主舒展眉头。
    茶香萦绕。
    卫明礼先给卫舫倒了杯茶，而后端起谈飒面前的杯子，对她笑笑：“尝尝我泡的茶吧。比不上逢春大师，倒也勉强入口。”
    谈飒在新月茶社心不在焉扫了几眼泡茶的大师，此时觉得卫明礼泡起茶来动作娴熟，并不比大师差许多。
    她揭开茶盏，浓浓清香扑面而来。
    浅饮一口，心旷神怡。
    刚刚堵在心里的郁闷很神奇的散掉了。
    三人安静喝完一壶茶。
    卫舫放下茶杯，语气舒缓：“抱歉，刚刚是我情绪激动，误会你了。”
    明礼对谈飒很关照，卫舫相信外甥看人的眼光，谈飒应该不是违法乱纪的人。
    喝了卫影帝的茶，谈飒也不好继续忽视人家舅舅。
    她掏出撬锁工具放在桌上：“九块九包邮，网上买的人一大堆。”
    巴掌大的金属撬棒。防滑手柄一端是平的，另一端是弯的，两块翘片只有指甲盖大小。
    卫舫呛咳：“这不是修理笔记本电脑的工具么，你用它撬开了包间门？”
    开玩笑吧，技术部小刘经常拿这个修理监控室死机的电脑，谁能想到这玩意还能撬门。
    谈飒也觉得神奇，但事实如此：“我进入包间后看到地板躺着双手双脚被粗麻绳捆死的女人，她不会说话，做出口型让我救她。”
    杜珍也不会说话。谈飒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想，她开始怀疑哑女的哑究竟是身体缺陷还是后天人为。
    这是谈飒希望警察快点端掉雷际老巢的原因，有些事她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得交给专业的人去查。
    卫舫思索许久，沉声开口：“半个月前，我们接到外地小伙子报案，他说妹妹被卖掉了。”
    第28章 共同之处
    人口买卖是法律严格禁止的事，警察得知此消息，立马展开调查。
    顺着线索，他们发现新月茶社每周五晚九点，仓库后门会开来一辆全黑面包车负责运送茶叶。这俩车的车牌号，就是带走小伙子妹妹的那辆。
    然而新月茶社不止一处，他们无法确定小伙子的妹妹究竟在哪一家茶社。
    警方多次伪装成茶客混入，但除了客人止步的后厨位置，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
    “我们怀疑后厨所在的走廊有问题。”卫舫继续道：“新月茶社一共七家连锁，靠近影城这家防守最松。我让人引走守卫，由我暗中潜入。后来的事情谈飒就知道了，我止步于浮雕墙。”
    “我躲藏时听服务生说有外人在时，不能给花园送茶。”谈飒说：“浮雕墙是空的，有猫腻的花园可能就藏在墙后，你们不能强行进入吗？”
    卫舫摇头：“面包车只能作为间接证据，我们担心调查其中一间茶社时，其余犯罪人员听到风声会对受害者不利。尤其如今受害者不止一个，行事更应慎重。”
    警察需要考虑人民群众的安全，但犯罪者无所畏惧。两者相对，有所顾忌的一方行事难免畏手畏脚。
    谈飒没想到新月茶社还是连锁店。
    如果每间茶社包间都有被绑的人，事情确实难办。
    卫明礼听到这里，思索着开口：“舅舅希望我们帮忙？”
    舅舅是警察，平时嘴很严，向来不肯在家里透露半点有关案件的事。

 第39章

    这次如此详细向他们讲述案件细节，想来是需要他们帮助。
    卫舫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错。”
    “我们调查了新月茶社老板雷际和他的朋友，发现这两人有一个共同之处——”
    卫舫瞥了眼安静喝茶的谈飒，犹豫两秒，继续道：“他们不举。”
    茶水呛到气管，谈飒接过卫明礼递来的纸巾擦拭嘴唇：“怎么可能，雷铭哲不是他儿子么。”
    “你见过雷铭哲？”卫舫诧异：“我们调查了雷际的老婆儿子，除了几年前档案库里记载有关身份证明的图片，并没有找到他们如今的住址。”
    谈飒知道，如果不告诉卫舫她调查雷际的目的，他总会心存顾虑：“我与雷际的老婆杜珍曾共同在梧桐大街摆摊卖小吃，关系很好。最近她失联了，我知道她老公在当导演，便想着来剧组探探情况。”
    想了想，谈飒补充：“杜珍身上经常带伤，我怀疑她遭到家暴。今天在茶馆看见雷际行动奇怪，我以为他将杜珍关在这里便跟上去，恰好遇到了你。”
    这样就合理了。
    卫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听到雷际家暴妻子，卫舫神色厌恶：“组里心理侧写师推断他们有折磨人的癖好。你提到赵仁，他是茶馆熟客之一。这些熟客大概率知道内情，我们抓了一个有案底的，但他咬口不承认。”
    “这些人狼狈为奸，嘴非常严。我们需要制造一个打入内部的机会。”
    谈飒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卫舫的意思：“如果不怕我演技拖后腿，我没意见。”总之她也要想办法对付雷际，与警方配合，事半功倍。
    卫明礼点头：“我没问题。”
    卫舫：“具体行动计划我会和组内人讨论后告诉你们，在此之前为了自身安全请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对了，雷际为何有孩子我不知道，但他不举是真的。我们找到了二十年前雷际第一任女朋友。”
    谈飒想问雷际是否还有个女儿时，卫明礼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卫明礼看了眼来电显示：“雷际。”
    卫舫神色警惕：“他找你有什么事？”
    卫明礼不知道，他按了接通。
    “明礼，回剧组怎么没说一声呢。我特意去寻珍藏的好茶，结果茶刚找到，你人却不见了。”雷际在电话那边笑呵呵道。
    “我没回剧组。”卫明礼说：“和谈飒聊天时谈起烧烤，得知我从没吃过，她就拉我去吃烧烤了。雷导要过来么？”
    一旁的谈飒眉头微挑。高啊，卫影帝，这就开始搞铺垫了。
    “呵呵，我就不去了，你们慢慢吃，别耽误明天拍戏就行。”
    雷际站在剧组门口，挂断电话。
    “看来今晚只是个意外，谈飒与卫明礼在一起。”
    雷际不悦的扫了眼神色恍惚的赵仁：“再惹麻烦你就回家休长假吧。”
    赵仁从茶社回来后总感觉身体飘飘忽忽，好像灵魂要挣脱躯壳飞向天空。
    他理解了好一会儿雷际的话，有些生气：“不行，你想利用完我就扔？别忘了是谁掩护的你——”
    雷际在赵仁脚背狠狠碾了一下。
    场务向他们打了个招呼，抱着一箱水离开。
    雷际忍着怒气，低骂：“你非要将事情闹大？”
    赵仁沉默半晌，哆哆嗦嗦开口：“你、你把我的脚踩扁了？！”
    雷际以为赵仁在放屁，低头时看到赵仁脚背凹进去一个大坑。没有流血，但骨头彻底变型。
    赵仁张嘴就要惨叫。
    ***
    谈飒和卫明礼与卫舫分开后向剧组走。
    她皱着眉，思索卫舫计划的可行性。
    “别担心，交给我就好。”卫明礼拎着烧烤走在谈飒身后：“演戏我是专业的。”
    但我不专业。
    谈飒心想，卫舫提出计划时压根没考虑过她只是个跑龙套的，就不怕被知名导演看穿么。
    系统给谈飒加油打气：“宿主你本身就是个戏精呀，不会给卫影帝拖后腿的。”
    谈飒：？
    系统：“我有宿主在光明中学装乖乖学生的照片，还有在杜珍厨房打滚的。宿主要看吗，全都是无死角高清大图哦。”
    谈飒：“滚蛋。”
    系统：“qaq。”
    两人回到剧组。
    时间不早了，众人一反常态没有回屋休息，他们聚集在剧组门口，红蓝光穿过人缝交替闪烁。
    救护车？
    谈飒拨开人群，在看清担架上青黑干瘪的面孔时，她瞳孔微缩。
    赵仁死了。
    场务哆嗦道：“他像个气球突然瘪掉，眨眼间变成人皮，这是什么怪病啊。”
    在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他们见过死人，却没见过死状如此诡异的。
    谈飒扫了眼薄薄如纸在担架上摊开的赵仁，他的影子彻底消失。
    看来这就是影子被啃光的结局。
    系统在脑中呜咽。
    谈飒不解：“你哭什么？”
    系统抽泣：“影子以前是个好系统，它现在控制宿主杀了人，解除崩坏后会直接进入自毁程序。”
    影子守护者致力于陪伴每一位孤独的宿主，249再也见不到曾经的它了。这是自崩坏以来，249第一次直面曾经伙伴的异变。
    249有点难过，缩在谈飒脑子里不再吭声。
    救护车拉走赵仁，雷际跟着离开前嘱咐众人明日拍戏暂停，但不能离开剧组。影城外或许有闻风而来的狗仔，众人明白，一个个没精打采回房间休息。
    剧组很快安静下来，四周充斥着压抑的沉寂。
    只有草丛里的蛐蛐在不知疲倦唱歌。
    它们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只活在当下，倒也快活。
    谈飒没有回休息室，她盘腿坐在石头上晒月亮，顺手拿起塑料袋里的烤串慢悠悠咬了一口。
    唔，肉烤的有点老。凉了，不太好吃。
    吃完一串，身旁传来脚步声。
    “怎么不睡觉？”谈飒扭头打量卫明礼。
    他身为普通人，看到赵仁惨状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感到不适。但卫明礼此时脸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惊慌。
    卫明礼坐在谈飒身边，抽出一根肉串：“是要睡了。突然想起烤串是我们两个买的，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本来是做戏用的，现在大家都没心情吃。
    谈飒看到卫明礼咬下肉串后眉头微皱，似乎吃不太惯的模样：“你以前真没吃过烤串？”
    “嗯，家里长辈不爱吃这个。”
    你看起来也不像喜欢吃的模样。
    “别吃了。等以后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这家店的烧烤实在难吃，谈飒在袋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一串焦黑的茄子。
    她明明很嫌弃烤串的味道，却一直在努力吃掉它们。
    卫明礼说：“好啊，但我有点饿，好歹分我一半吧。”
    谈飒耸肩，示意他随意。
    两人就着月光将味道不太妙的烤串吃光。
    谈飒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卫明礼是否早就知道她来剧组的目的，再比如配合卫舫演戏后，雷际进局子会不会影响他评奖。

 第40章

    但想想两人不太熟，对付雷际已成定局，多说未免有戳人伤疤的嫌疑。
    谈飒站起身同卫明礼挥手：“困了，回屋睡觉。”
    “晚安。”
    谈飒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
    迎着卫明礼疑惑的目光，她扭头看向剧组大门：“有人来了。”
    五秒过后，大门被人推开。
    保安小跑着来到卫明礼面前，低声道：“他们来调查赵仁死亡一事，有警方协同，我怕狗仔拍到就带他们进来了。”
    卫明礼颔首。
    他站起身，望向保安身后眸光锐利的男人：“你好，雷导目前在医院，他是赵仁死亡时唯一在现场的人，需要给你他的电话么？”
    “不需要。”汪顾予箭一般的目光射向谈飒：“我来找她。”
    第29章 高度危险
    月光藏进云层，大地一片黑暗，虫鸣声渐停。
    凌晨两点，剧组会客厅亮起一盏不太明亮的小灯。
    灯下，谈飒靠着椅子，昏昏欲睡。
    对面叫汪顾予的家伙还在滔滔不绝念经：“没人能用唢呐治病，更何况是名医公认只能截肢的腿。承认吧谈飒，你拥有特殊能力。”
    谈飒喊249：“叫你呢，特殊能力，快去给汪顾予露一手。”
    正沉迷小说无法自拔的系统：“啊？可是我没有手哇。”
    汪顾予见谈飒眼皮未抬，根本不理他，沉下声音：“据光明中学熊栎所言，你对他使用过暴力。仪器检查他身上没伤，别人以为他撒谎。我知道他没有，你对他用了治疗。”
    汪顾予扬起下巴：“狄家长子回国不久双腿突然残疾，这与你有关系吧？”
    谈飒打了个哈欠。
    汪顾予：“请不要逃避我的问题。”
    “逃避？”谈飒半闭着眼：“我只是不想理你。没人教过你半夜扰人清梦时，要先学会端正态度么？”
    没凭没据，汪顾予竟然怀疑是她把狄庭的腿弄残的。如果她真有这个能力，狄颂早就成白骨了。上来就将她当犯人审，真是没礼貌。
    汪顾予从公文包掏出一沓文件。
    接过横空飞来的文件，谈飒翻了翻，唇线绷直。
    厚厚一沓文件黑纸白字记录着她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的大小事件。考试的成绩，亲密的朋友，甚至连她和幼儿园小朋友打架都记录在册。
    最讽刺的是，文件末尾盖了个红章——高度危险。
    “五岁时，你为了接近乐家独女，故意在她面前以保护之名揍了想跟她玩的外班同学，从此你们成了朋友。”
    “十岁时，乐家独女父母离婚。你与她淡了联系，因为她当时跟了身无分文的母亲。”
    “你十三岁逃学，违反校规屡教不改。十九岁自愿放弃保研名额只为获得竞争对手给你的二十万，为此你与导师关系破裂。”
    慷慨激昂的话一句接一句，谈飒单手揉搓后脖颈，眯起眼对汪顾予说：“继续。”
    汪顾予见此语调更高：“你大学明明有更好的求学机会却选择摆摊。你确实有点小聪明，抓住网红街改造的机会赚了许多钱。我分析了你的资料，你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钱，你生来就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谈飒放下文件。她靠在椅背，双腿交叠，手肘拄着桌面，歪头打量汪顾予。
    “这份资料是你查的？”
    “有问题么。”
    “没有，说的我羞愤难当。”
    谈飒鼓掌：“后面的怎么没说呢。二十岁，谈飒莫名其妙觉醒了特殊能量，为此敲诈狄家大少一百万作为治疗费。几日后与记者汪轲达成合作，利用光明中学狠狠赚了波热度。”
    汪顾予原本想说的话被人截了胡，一时哽住：“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见谈飒对自己的行径毫不遮掩，知道这人与他判断的一样。汪顾予懒得多费口舌，从公文包夹层取出一张很薄的纸。
    汪顾予：“想好了在后面签字。”
    一份聘请书，上面写着——
    【404局隶属国家安全保卫局，是专门研究非自然能量的机构，主要负责监测异常能量波动，隔离异常人员，保护普通民众等工作。】
    【现聘请您为404局编外人员，享有待遇如下：1.海景房一套。2.百万年薪。3.防身手环……】
    谈飒快速扫了几眼：“哇，好丰厚的待遇。”
    汪顾予并不意外谈飒的反应，他点点签名的位置：“你喜欢钱，我们给你。作为交换，你要在局里需要你的时候随时出现。”
    汪顾予明明怀疑她却掏出如此优渥的聘请书。
    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让她更好为组织卖命，还是聘请书别有文章呢？
    黑笔在指尖转了两圈，谈飒大笔一挥写下两个字。
    已阅。
    系统原本气的想把小说砸到汪顾予脑袋上，看到这一幕默默缩回去。
    汪顾予攥紧拳：“不识好歹，这可是聘请编外人员的最高待遇。”
    谈飒随手扔掉文件，扬起眉毛，一字一顿：“404局，很厉害吗？”
    管他404还是502，她要回去睡觉，谁都不能拦她。
    向前走了两步，门口突然卷入一阵风。
    娃娃脸男孩闯进来险些撞到谈飒：“啊啊，抱歉抱歉！”
    他冲到冰块似的杵在桌子前的汪顾予身边：“你怎么不等我啊，赵仁检测结果出来了，他身上有很强的能量反应。我还发现——”
    汪顾予打断他：“你打开检测仪。”
    朱穹微愣，看看他，又看看站在门边的谈飒，小声嘀咕：“都说了她不可能是坏人。”
    奈何汪顾予是他前辈，朱穹叹了口气，从背包取出检测仪。
    汪顾予拿过仪器，拨了开关。
    指针一动不动。
    汪顾予拍了拍仪器，反复尝试，指针仍然没有反应。
    汪顾予：“你没给它充电？”
    朱穹暗自翻了个白眼：“每次出门前都会充，上面标着呢，电量满格。”
    能量检测仪只有在监测到破坏性能量时才会转动。
    谈飒盯着黑色小盒子，总觉得有点眼熟。
    哦，那两个抓小偷的热心群众。
    没想到是隐藏的神经病。
    谈飒很困，没心情跟他们耗下去。她伸了个懒腰，径自出门。
    汪顾予盯着谈飒背影：“你找我有事？”
    “有事，天大的事！”朱穹张开双臂划了个大圈：“我检测赵仁时顺便将雷际给检测了，他身上有能量波动。你推断错了，剧组出现意外不是谈飒突然加入搞的鬼，而是雷际有问题。”
    朱穹在医院与默默垂泪的雷际攀谈，得知两人此前在新月茶社喝茶。他离开医院没找到汪顾予，便独自探索新月茶社。
    茶社关门了，朱穹进不去。他贴着墙拿出检测仪，看到指针疯狂旋转。
    向汪顾予汇报完毕，朱穹捡起落在地上的两份文件。
    看到聘请书时他倒抽气：“你怎么给她签这份，老大说不能随便给人带手环！”
    “调查结果显示她高危。”
    朱穹盯着第二份文件，再次提高音量：“这是谁查的文件，太不靠谱了吧。”

 第41章

    汪顾予皱眉：“什么意思。”
    “十岁时谈飒父母双双离世，她在狄家自闭，疏远朋友很正常吧。还有十三岁逃学……谈飒要出校打工，不打工没钱吃饭。”
    朱穹叹气：“我给你推送个号吧，置顶内容就是狄家与谈飒的故事。”
    汪顾予抿紧唇：“我对八卦没兴趣。”
    朱穹拱手：“谢谢，这不是八卦号，是新闻号。”
    汪顾予原地踱步，转了两圈后他决定找谈飒将事情理清。
    如果调查结果是错的，他可以道歉，但他绝不能忽略一个潜在的危险。
    汪顾予推开门，发现一个人影靠在墙边。
    他站姿如松柏笔直，看到自己时轻轻点了下头：“很晚了，我送两位离开。”
    汪顾予：“我没说要走。”
    话落，电话响起。
    汪顾予接起电话，听到内容后飞速扭头望向那人，眼神诧异。
    卫明礼耐心等他打完电话，轻笑着抬手：“二位，请。”
    朱穹跟在汪顾予身边：“我们走吧，别破坏了警方计划。”
    三人走到剧组门口。
    离开前，汪顾予问：“你是卫家的人？”
    “我是卫明礼。”
    “你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吗？这可不是普通犯罪案件。”
    卫明礼颔首：“这是必须去做的事。”
    ***
    除了保安，没人知道404局的人突然来访又离开。
    次日正午，雷际回到剧组，保安刚要汇报情况，便看到卫明礼走到雷际身旁。
    那就不用他汇报了。闻到饭菜香味，保安捂着肚子去领盒饭。
    “昨晚有人来检查剧组是否存在有毒物品。”卫明礼递给雷际一瓶水：“医院怎么说？”
    雷际熬了一宿脸色憔悴：“查不出病因，赵仁体内的水和血莫名其妙消失了。”
    昨天赵仁大喊着脚变形了，雷际又惊又恐推了他一下。结果赵仁直接摔到在地，不过片刻就干瘪下去。
    雷际现在精神状态还不太好，听到有人来调查剧组非常生气。
    雷际：“医院都检查不出的病怀疑我。告诉保安，再有人过来直接挡住！”
    卫明礼：“好，您休息一会儿吧，明天还要继续拍戏。”
    雷际点头。
    路过卫明礼时他倏地瞪大眼——卫明礼白色衣领里侧有个隐约的红色印记。
    这是口红？
    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明礼啊，昨天你和谈飒从烧烤店回来一直呆在剧组没出去吗？”
    卫明礼点头：“剧组出了事，总得有人守着。”
    “剧组有你在，我放心。”雷际拍了拍卫明礼肩膀，再次瞥了眼衣领。
    确实是口红印。
    雷际四下张望：“小飒呢，她初来剧组，碰到昨晚的事吓坏了吧，我得给她发一笔慰问金。”
    旁边工作人员听到开口：“导演，我们也吓到了。”
    雷际恢复往日笑眯眯的模样：“都有，都给。”
    他视线越过人群，终于看到与场务说话的谈飒。
    嘴唇嫣红，笑靥如花。
    第30章 开始演戏
    剧组很快恢复到忙碌拍戏的时光。
    谈飒这两日状态不对，ng次数明显增多。
    副导演：“这样下去不行啊，要不请编剧给她讲讲人设？”
    “不急。”
    雷际望着主动走过去给谈飒讲戏的卫明礼：“小飒还有两场戏就杀青了。”
    有些比拍戏更重要的东西，他要好好验证。
    雷际：“今天拍戏任务结束，场务订饭吧。大家辛苦，回去好好休息。”
    实习生嘀咕：“最近导演好宽松。”
    “估计是受到赵仁影响吧，好好的人突然没了……”
    场务捏捏眉心：“你去门口等餐，我去统计剩余饮品数量。”
    二十分钟后，实习生将背着巨大餐盒的外卖员带进剧组。
    卫明礼恰好来取饭。
    实习生近距离见到影帝有些紧张，呆站着没动。
    她身旁的外卖员顺手将盒饭递给卫明礼。
    实习生反应过来只能看见影帝远去的背影，有些懊恼：“你快走吧，剧组不让外人停留。”
    外卖员点头，很快离去。
    走廊灯泡莫名坏了两个。
    卫明礼没有回休息室，借着晦暗的光线，轻轻敲响谈飒房门。
    门开了，卫明礼向周围扫了两眼，闪身进去。
    锁好门，他从外卖盒下方摸出三个小东西，将其中一个递给谈飒。
    谈飒接过，仔细打量。
    一个小耳麦，谈飒扣进耳朵。沙沙电流声过后，耳麦内响起熟悉的嗓音——
    卫舫：“两个耳麦，一个纽扣摄像头。东西很贵，别弄丢了。”
    谈飒：“摄像头要趁雷际不注意放到他身上吗？”
    卫舫：“放到明礼身上。我们技术人员已经黑进剧组监控，你猜雷际在哪？”
    谈飒望向卫明礼，轻声问：“雷际在外面？”
    卫明礼点头：“他在拐角。”
    原本担心这两人会紧张，想要活跃下气氛。
    见没人搭理他，卫舫继续道：“等他靠近门口，你们就可以开始演戏了。谈飒，不用紧张，当我们不存在就行。”
    “你们？”
    “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我们组有七个人负责监听你们这边的情况。”
    谈飒：“……”
    本来没觉得紧张，她想象中该紧张的人是卫明礼，毕竟他要在众人面前扮演一个不举的小可怜。
    但雷际躲在走廊不肯过来。谈飒和卫明礼面对面坐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如果你和卫影帝对视时间长达七秒，你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最初听乐梧如此说只觉得好笑，现在……
    谈飒认真盯着卫明礼。
    卫明礼的温润似乎是浸在骨子里的，眼角眉间镌刻着温雅与从容。他的眼眸很黑，如亘古的夜，能容纳世间万物。
    是很好看，但也不至于深陷其中啊。咦，他的脸怎么越来越红？
    卫明礼轻咳一声，微微偏头避开谈飒的视线。
    静了几秒，他将外卖推到谈飒面前，示意她饿了就吃。
    谈飒肚子确实有点饿，但现在吃饭是不是场合不对？
    卫明礼对她笑，示意没关系，脸上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
    既然他这么说，谈飒就不客气了。她掀开饭盒，鱼香肉丝的香气飘了出来。
    谈飒掰开筷子。
    耳麦里，卫舫紧绷道；“他贴过来了。”
    谈飒下意识望向卫明礼。
    卫明礼直勾勾盯着她：“飒飒，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喜欢你。”
    夹起的一小块肉丝掉在地上。
    谈飒顿了顿，抬头时看到卫明礼径直走向门边，双手用力撑在门上：“你喜欢我么？”
    谈飒：“……”
    她狂扒两口饭：精彩！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拿手机录下来给乐梧看——你家卫影帝正对着冷冰冰的铁门表白，语气那叫一个深情款款。
    卫舫似乎也被一秒入戏的外甥震了一下。

 第42章

    他低声道：“雷际就贴在门上，表情很……兴奋。”
    监控屏幕里，雷际整个人趴在门边，露出小半张脸。眼神透着说不出的癫狂，嘴角高高扬起，像马戏团里的小丑面具。
    卫明礼喉结滚了滚：“你故意ng让我给你讲戏，心里是否有点喜欢我？”
    谈飒一直觉得卫明礼的声音很好听，像清澈的古琴曲。眼下古琴曲突变低音炮，夹杂若有若无的喘息，耳朵莫名发麻。
    卫影帝喘的……还挺好听。
    “不好，明礼你的经纪人过来了。”
    卫舫说：“在剧组门口，预计五分钟后撞见雷际。”
    庞勤不知道他们的计划，眼下有两个选择。
    一，误会就误会，继续将戏演下去。
    二，避免给卫明礼带来麻烦，另找演戏时机。
    谈飒和卫明礼对视一眼，知道了他的选择。
    那么接下来的戏就需要她配合了。
    谈飒轻手轻脚走到卫明礼身边：“咳，嗯，我喜欢你。”
    啧，声音差点变形。
    她不是演员，也没跟任何人说过喜欢，此时赶鸭子上架实在别扭。
    系统吐槽：“宿主的表情不像喜欢，像在看仇人。”
    “249，避免变成250的诀窍是保持安静。”
    卫明礼眼里盛着细碎笑意。
    谈飒看不懂他在笑什么。
    下一秒，卫明礼撑住大门的手臂调整方向，笼罩在她身体两侧。
    热度与陌生的气息侵犯了谈飒的空间。她暗暗警告自己这是演戏，不能反击。
    卫明礼眼眸如漆，视线落在她脸上，压迫性极强。
    他喉结滚动，轻轻靠近，哼笑：“飒飒……喜欢我？”
    呼吸喷洒在脖颈，谈飒指甲轻挠门板，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一门之隔。
    雷际紧贴大门，笑容越来越大。
    哎呀，人称“君子如玉”的卫明礼终于动情了。
    但是……想想这么多年从未与任何女子交往过密的卫明礼，雷际嘴唇喃喃：你真的行么？
    转角处走来个人。
    雷际想走，但房内越来越剧烈的喘息声吸引着他，隐约有椅子磕碰的声音，想来正到关键时刻。
    他迫切想要寻求答案，迈不动脚。
    看清来人是卫明礼的经纪人庞勤后，雷际反而放了心。
    他捂住庞勤的嘴，示意对方与他一起听。
    庞勤原本对雷际趴门缝的行为很是鄙夷，听清房里动静后他整个人僵住。
    雷际望着变成木头人的庞勤很是满意。
    他靠近门口，想听更多。
    有东西砸在门上，震得他耳朵剧痛。
    含混的声音响起，夹杂怒意：“……滚吧，你个……太监！”
    雷际眼中划过一道阴翳。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猜测是对的，忍不住笑了。
    他后退两步开始数数。数到五时，大门推开又狠狠甩上。
    卫明礼衣衫凌乱，双眸泛红，见到两人明显一愣。而后什么都没说，撞开他们单手拎着外套回了房间。
    温文尔雅消失殆尽。
    雷际拍了拍满脸天塌了的庞勤：“快去看看明礼吧。”
    庞勤反应过来，双手合十：“雷导，这事闹的，你——”
    “我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雷际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是个导演，不是狗仔。”
    庞勤眼泪都快飙出来了，闻言感激的笑笑，急忙跑去敲卫明礼房门：“亲爹，快让我进去。”
    庞勤走进卫明礼屋子。
    雷际站在走廊等了片刻，轻轻敲响谈飒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谁啊？”
    “小飒，是我。你没睡的话，我想给你讲讲明天杀青的戏。”
    没有回话。雷际也不着急，耐心的等。
    片刻后：“进来吧。”
    雷际进来后看到谈飒颇不自在的扯了扯领口：“抱歉雷导，我这几天拍戏不在状态。”
    “你不是演员，来剧组救人又帮我们顶上重要配角的位置，我很感激你。”
    雷际端坐在椅子上，语气和蔼：“以后杀青了，也可以时不时来剧组探班。你喜欢哪个演员，我可以给你要签名。”
    谈飒眼圈蓦地红了：“我、我没有喜欢的人。”
    雷际笑眯眯道：“我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看不出来啊。”
    谈飒低头，双手揪住衣角。
    “我知道，你喜欢明礼，明礼也喜欢你。我刚刚看到明礼怒气冲冲走出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别怕，他要是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骂他。”
    谈飒表情愈加委屈：“我、他，我们——”
    雷际俯身作倾听状。
    谈飒像是连续遭遇冲击，终于忍受不住，想将情绪一股脑发泄出来。
    她提高嗓音：“他根本不行！”
    同一时刻，卫明礼房间。
    庞勤觉得他就像个被绑在过山车轨道等死的人。
    “你说，你看上谈飒，差点、差点跟她上床？”
    卫明礼冷着脸点头。
    庞勤捂住胸口，歪在沙发，默念他不能倒下。
    倒下后谁他妈去写公关稿：“然后呢？你们做了？”
    “没有。”
    幸好没有，庞勤脑子里反复推算若谈飒将这件事爆出来，他该如何应对。
    还没想好，就听卫明礼继续说：
    “我不行。”
    庞勤愣住：“你什么？”
    “我不行。”
    庞勤缓缓闭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神呐，派来一辆过山车撞死他吧。
    他宁愿去见上帝，也不想在明天八卦新闻中看到——卫影帝剧组拍戏勾搭素人，素人嫌弃其性无能这样的标题。
    第31章 杀青快乐
    谈飒躺在血泊中，腹部插着一把刀，鲜血汩汩向外冒。
    卫明礼攥紧她的手，眼眸血红：“求你……不要死。”
    最难搞的戏份终于结束，此时谈飒只要安心扮演个尸体就好。
    她闭着眼，饶有兴致跟系统吐槽：
    “他应该求神仙，这出血量不是普通人靠意志能扛过去的。”
    系统：“如果求神仙有用，这部电影就会变玄幻片了呀。”
    “你们有复活功能的系统吗？”
    “普通型系统没有复活功能，成长型系统据我所知目前没有成功升级出来的。”系统兴奋道：“我就是成长型系统，宿主加油，让我们激发出复活能力！”
    249系统似乎有健忘症，总忘记两人只是暂时合作关系。
    这样想着，身体突然腾空。
    卫明礼抱着她的“尸体”踉跄着走向街尾。这是一处远景，摄像机跟在后方缓慢移动。
    卫明礼步伐飘忽，但双手很稳。谈飒脸颊半窝在他怀中，闻到了果木的清香。
    后方，雷际大喊：“cut！小飒，恭喜杀青，来领红包。”
    谈飒睁眼，对上一双藏着笑意的眼睛。
    将她放下来时，谈飒听到卫明礼在耳边很轻的说了一句：“杀青快乐。”
    “快乐，快乐。”卫舫提醒：“雷际在后面看着你们呢。小飒别忘了，我们的戏还没杀青。”

 第43章

    谈飒对卫明礼眨眨眼，而后用力将他推开。
    正要上前恭喜谈飒杀青的剧组人员只见卫明礼狼狈后退几步，险些摔倒。而推开他的谈飒正满脸厌恶拍打衣服。
    她竟然在嫌弃卫影帝！
    剧组人员本来挺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又很懂事的小姑娘，见此淡了与她告别的心思，各忙各的。
    只有雷际没察觉般向谈飒招手：“小飒，过来。”
    一个挺厚的红包。
    谈飒诧异。
    她粗略估计红包里至少有五千，配角竟然享有这种待遇。
    雷际望着她，又越过她扫了眼强忍怒气的卫明礼，意味深长道：“这是你应得的，感谢你来剧组帮了我许多忙。”
    谈飒说：“不客气，能帮到您是我的福气。”
    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认为。
    原本雷际为谈飒准备了杀青宴，但被她以家中有事为由拒绝了。
    离开前，只有场务过来找她。
    “飒飒，这是你的片酬。”场务将银行卡交给谈飒：“杀青快乐。”
    谈飒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时一身轻松：“谢谢。”
    “你……你是不是与卫影帝有什么误会。”
    场务有些犹豫开口：“我们与卫影帝一起工作过许多次，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再好的人也不是银行卡，总有人不喜欢吧。”
    谈飒想起曾经在电影院遇到过的卫明礼黑粉，他当时的模样看上去恨不得砍卫明礼一刀。
    场务见此不再多说，再次祝谈飒一切顺利后便离开了。
    谈飒揣着多出来的五十万离开剧组。
    剧组门口，庞勤气喘吁吁追上她：“谈飒，等一下。”
    今天庞勤没穿西装，换了身黑白条纹运动服。不像大熊猫了，像发福的斑马。
    谈飒听说经纪人事务繁忙，经常连饭都吃不上，如今看果然是谣言。
    庞勤从口袋掏出个小东西递给谈飒。
    谈飒微愣。
    比巴掌还小一点的五孔口笛静静躺在庞勤手上，口笛管身直而圆，呈乳白色。
    庞勤说：“这是昨天明礼让我带来的，他送你的杀青礼物。”
    庞勤边说边心里滴血。他来剧组之前还在想明礼是不是春心萌动谈恋爱了，如果是他可以理解，只要两人好好的别作就行。
    结果卫明礼直接给他搞了个大的，现在庞勤心脏还突突的疼。
    “帮我谢谢他，但是我不能收。”
    短笛竹纹细密，这竟然是用竹子做的。白竹本就稀少，光看材质就价格不菲，更何况做工非常人能及。
    她与卫明礼交情没到如此深厚的地步。她不喜欢随便收人东西，欠人人情。
    见她不收庞勤心凉一半：“姑奶奶，收了吧，从此与明礼相忘于江湖。他不行也不是他愿意的，你不能出去就曝光他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虽然没做成夫妻，但也没必要当仇人，还有我说——”
    谈飒：“……”
    你这么能说，怎么不去当脱口秀演员？
    耳麦里，卫舫忍笑：“收下吧小飒，雷际要过来了，别让他怀疑。”
    谈飒拿起短笛转身就走。
    庞勤在她身后哀怨：“拿了东西，可就不能说明礼的八卦了哦。”
    雷际走过来：“做什么呢。”
    庞勤幽幽叹了口气：“给明礼收拾烂摊子呗。要我说吓唬一顿最有效果，偏偏明礼要哄着。他也是可怜，难得动一次心却……”
    庞勤反应过来，捂住嘴。
    雷际笑笑，伸手指了下剧组里：“明礼心情似乎不太好。”
    庞勤叹了口气，小跑着赶回去。
    雷际拿起电话。
    “老冼啊，今天晚上带个客人回去。你还记得我曾给你提过的卫家人吗？”
    “放心，赵仁死了，总要有人顶上。他是最合适的。”
    雷际望着剧组方向，嘴角上扬：“我说过，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
    新月影城后山。
    “鲁冼，南秋人，雷际发小。”
    卫舫盯着监控传来的实时画面，解释道：“他是新月茶社另一个老板。平时活跃在除影城外的各个茶社间。”
    卫舫在组里发信息：“鱼已上钩，各组做好准备，等候通知。”
    谈飒拍死企图吸血的蚊子：“被救出来后的受害者该如何安置？”
    卫舫：“进行医疗救治和心理辅导，等受害者状况稳定后联系他们家里接回。”
    “如果受害者不是拐卖的，而是被卖的呢？”
    谈飒坐在石头上，说：“送回去再被卖一次。”
    卫舫皱眉；“这是违法的，我们会与他们家里人科普。更何况目前并不能确定所有受害者情况均一致。”
    谈飒指尖在石头上轻敲，她表情很淡，似乎在思索着难题。
    自从谈飒出现，汪顾予目光便一直围着她转。
    她明明看到了他却完全把他当空气。
    汪顾予想过去跟她解释那天的行为，被朱穹拉住：“相信我，你会把情况搞的更糟糕，还是等邱茶姐来吧。”
    汪顾予不服气。
    如果是他判断失误，他愿意给谈飒道歉。但如果谈飒真有问题，他会毫不留情将手环亲自扣在她手腕。
    警方和404局达成合作，共同应对此次茶社事件。
    他们现在所处位置在剧组后山，一处树林茂密的地方。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谈飒手腕，随着微风摆动，光斑不断跳跃。
    谈飒指尖随着光斑跳跃的节奏轻点，她在想很多事。
    要尽快解决雷际，避免杜珍再做噩梦。
    还有包间里伤痕累累的女人。
    谈飒记得她眼里满是希冀的光，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她晒着太阳，听着耳麦处传来的动静，想着难题。
    直到光斑消失，谈飒面前多了个人。
    指尖微顿，她收回手，却没有抬头。
    “我为上次见面造成的不愉快感到抱歉。”
    汪顾予说：“但现在我们要合作解决茶社的事，希望你不要将对我个人的不满情绪带入到工作中。”
    卫明礼正在演戏，听声音似乎是场打戏。
    谈飒听说卫明礼拍打戏从不需要替身，她有些遗憾没看到这一幕。
    狄家从小培养狄颂学武术，结果狄颂是个废物，将老师气的胸口疼。不知道卫明礼武术怎么样，如果好的话，她想和他切磋。
    老师说进步体现在实战中，谈飒很多年都没有这个机会。
    汪顾予：“你现在的态度就是摆明了与我赌气。如果这是关键时刻领导下达指挥，你也要装作听不到么？”
    卫明礼打戏结束了。
    身旁似乎有人给他递水。平时卫明礼都会双手接过说谢谢，这次为了保持自尊心受打击的小可怜人设，只是冷冷“嗯”了一声。
    谈飒有点想笑。
    她摘下耳麦，站起身，与汪顾予平视：“你不是我的领导，我没义务听从你的指挥。”
    扬起下巴，俯视别人，双手插进口袋都不是想要道歉的姿态。
    这人傲慢刻在骨子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透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第44章

    汪顾予皱着眉头：“你出现在这里，代表你想参与进这次行动，就必须听从指挥。”
    “这里可不只有你一个负责人。”谈飒向正在实时监测剧组状况的卫舫走去：“雷际在做什么？”
    监控画面里，雷际手指转动车钥匙，正在与场务说话。
    卫舫盯着雷际口型：“他说要回家将生日礼物带给儿子。”
    谈飒心里一惊：“不行，不能让他回家。”
    晚上有重要行动，如果雷际回家发疯，引起杜珍噩梦，谈飒无法保证她能及时清醒过来。更重要的是，第三次噩梦构造的崩坏世界会加倍扭曲。
    谈飒能让宁粟相信她，却无法保证让一个绝望的女人相信不足桌子高的小女孩能带她脱离绝望。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拖住雷际，绝对不能让他回家。
    第32章 行动开始
    早早结束了拍戏，雷际单手捧着礼物盒，另一只手拎着钥匙，红光满面拉开车门——他要回家看看。
    上次忙着拍戏连续两周没回去，杜珍竟敢趁他不在家偷偷跑出去摆摊。
    想攒钱买票逃走？雷际轻哼，简直做梦。
    他将礼物盒随手扔在副驾驶，哼着歌，踩下油门。
    他很快会迎来一单大生意，在此之前得确保杜珍乖乖呆在家里没有惹事。
    正前方，一个人半蹲着。
    雷际按了两下喇叭，哪个没脑子的堵在路中心。
    不对……
    雷际揉了揉眼睛，卫明礼？
    他拉开车门：“明礼，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呢。”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雷际从没在戏外见过卫明礼混混似的蹲马路姿态。
    卫明礼听到他的问话，身子微僵，却没有理会他。
    雷际心下了然。
    他将车停在路边，下车蹲在卫明礼身旁，从烟盒抽出一根烟递过去。
    卫明礼扫了眼：“我不抽烟。”
    “男人哪有不抽烟的。”
    雷际拍拍他肩膀：“烟是个好东西，心里有什么郁闷的事，抽根烟，就随风而去了。”
    卫明礼唇线绷直：“我没有郁闷的事。”
    呦，还装呢。
    雷际回头看了眼车，想了想还是趁此机会搞定卫明礼更重要。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跟我藏着掖着，信不过我？那天发生的事，我和庞勤都知道了。”
    卫明礼攥紧拳，眼眸泛红。
    雷际拿起烟晃了晃，卫明礼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雷际眼中划过一丝满意。
    他就说吧，怎么可能会有不抽烟的人呢，同不近女色一样，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一戳就破。
    藏起眼中嗤笑，雷际掏出火机给烟点火：“对，就是这样。郁闷的时候抽根烟，找人谈谈心。天底下哪有过不去的坎呢。”
    卫明礼没有说话。
    直到烟抽到只剩屁股时，他声音嘶哑：“……这个坎我还真过不去。”
    “你说，我给你分析一下。”
    卫明礼张张口，而后闭嘴，似乎想说的话令他难以启齿。
    雷际没有催他，笑眯眯等着。
    他有的是耐心，必须要卫明礼亲口承认。
    卫明礼：“我……我对……”
    “你放心说，我嘴很严。”
    卫明礼闭上眼，含糊道：“我……不起来。”
    雷际：“明礼你刚刚说什么？我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
    卫明礼咬牙：“我说，我硬不起来！”
    雷际忍不住笑了，见卫明礼脸色涨红，眼中闪烁愤怒，他连忙道：“别误会，我没有笑你，我只是觉得……这根本不算事。”
    见卫明礼皱着眉头，满脸怀疑。
    雷际左右看了两眼，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也一样。”
    卫明礼呆呆张开嘴。
    这呆傻的表情愉悦了雷际：“洗个脸，待会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发泄一下。”
    卫明礼神色恹恹：“喝酒么？”
    “不，喝酒有什么好玩的。”雷际眯眼：“带你去个更有意思的地方。”
    ***
    晚七点，云翳遮住残阳，只余两三片晚霞留守天空。
    新月茶社门口亮起两盏橙黄色小灯。
    卫明礼：“雷导说好玩的地方就是来喝茶？”
    他似乎觉得自己被耍了，冷着脸转身就走。
    雷际连忙拉住他：“是喝茶，但不止是喝茶，你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雷际将卫明礼半拖半拽带进茶社。
    茶社一个客人都没有。
    雷际挥了挥手，服务生走过来，将茶单放在桌子上，轻轻退去。
    卫明礼：“虽然雷导家的茶很好喝，但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雷际微微一笑，将茶单翻开推给卫明礼。
    卫明礼靠着椅背，茶单放在桌边，一页一页翻阅。
    他指尖轻点桌面，翻阅速度越来越快。
    这是不耐烦了。
    雷际看了眼手机。
    鲁冼给他发信息劝他不要过快行动，他想亲自见见卫明礼。
    优柔寡断。
    要是茶社让鲁冼负责招揽顾客，恐怕早就黄了。
    赵仁已死，他必须尽快找到一家背景足够强的客人给茶社提供庇护。背靠大树好乘凉，鲁冼不懂这个道理。
    按灭手机，雷际看到卫明礼正对着最后一页茶单出神。
    雷际含笑问：“想喝红茶还是绿茶？”
    整本茶单里，茶的种类占八大页，剩下的篇幅在介绍各种精致茶点。
    但这本茶单不太一样，最后一页内容重新变成了茶。
    红茶一栏，绿茶一栏，下属茶的名称有点奇怪。
    绿茶下方，黑体镶金边的字印着蔷薇、月季、茉莉、栀子等花卉名称。
    红茶下方则是苹果树、枫树、梧桐树等树的名字。
    卫明礼：“这是茶吗？”
    雷际微笑：“这是茶，又不是茶。是我在花园精心培养出来的珍惜品种，只有茶社熟客才有机会窥见一二。”
    卫明礼合上菜单，微笑：“雷导话里有话。”
    真聪明，雷际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若卫明礼看不出他别有目的，他就要怀疑对方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无论是哪个傻，他都不可能继续谈合作，而是让服务生上一杯普通的茶。
    但卫明礼明显懂了他的意思，瞧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当真勾人。若不是卫家……
    雷际轻咳一声，手指轻轻抚摸茶单：“茶叶和人很像，有不同的特性，味道。当你泡茶手法足够专业时，茶才能散发出最美的香气。”
    “你要学会享受泡茶的过程，而非为了喝光一壶茶。”
    卫明礼沉默片刻，忽地笑了：“雷导说的是，明礼豁然贯通。”
    “你想要绿茶还是红茶？绿茶清淡爽口，红茶果香浓郁。”
    雷际拉长语调：“具体品种我们可以到花园慢、慢、挑啊。”
    卫明礼斟酌片刻：“绿茶吧。”
    雷际眼尾微扬，有点意外：“请——”
    卫明礼笑笑：“雷导请。”
    剧组后山。

 第45章

    “各部门准备，在我喊开始时立刻行动。”
    卫舫整理装备，他身后警察沉默有序站成一排。
    除此之外，每家茶社附近都有一组警察严阵以待。
    “行动开始时，茶社里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跑。进入后第一时间切断通信，明白么？”
    “明白！”
    卫舫回头，视线扫过汪顾予朱穹两人，最后落回谈飒身上。
    “小飒，我们准备出发了。你盯着监控屏，有情况立刻喊开始，能做到吗？”
    监控画面里，卫明礼和雷际两人正沿着她曾偷偷潜入的路线行走。
    谈飒点头。
    卫舫问谈飒身后的汪顾予：“你们和我们一起行动，还是留在这里？”
    汪顾予：“404局只负责收尾。”
    卫舫没多说，带着人快速下山。
    他们不是同一个部门，但都是为国家工作。汪顾予鼻孔长在天上的模样可真不讨喜。
    汪顾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多人讨厌了，他正全神贯注盯着谈飒。他处理过许多难题，却从未遇到过谈飒这种棘手的情况。
    满身谜团，亦正亦邪。他看不透她，所以控制不住对她产生怀疑。
    谈飒只当身后视线不存在。
    她仔细盯着监控屏，眉头紧锁。
    这条走廊防守非常严密，每个拐角处都有七人以上在站岗。
    那天混入属实是运气好。
    这要是在走廊迎头撞见，对方一呼百应冲过来而就热闹了。
    经过第三波站岗的人，卫明礼和雷际已经到了当初挡住谈飒和卫舫的浮雕墙。
    谈飒贴近屏幕。
    卫明礼向后退了一步，镜头恰好对准雷际的手。
    雷际四指并拢，在浮雕玫瑰花的第二、四、六朵花瓣的花蕊中依此敲击三下。
    浮雕门应声打开。
    谈飒一边将进门方式转述给卫舫，一边放轻呼吸盯紧屏幕。
    看清花园真实模样后，谈飒瞳孔骤缩。
    她扶住耳麦，斩钉截铁：“开始。”
    浮雕门缓缓打开。
    卫明礼抬脚踩上雪白色丝绒地毯，视线中央是一颗人造樱花树。
    樱花树枝干很粗，周围环绕许多男孩女孩。他们跪坐在树旁，低着头，看不出多大年龄。一半穿着绿色薄衫，一半穿着红色短裙。
    听到动静，这些人抬起头，而后很快将头深深低下去，全身颤抖。
    “这些都是我们精挑细选栽培出的花和树。”
    雷际走上前，随手扣住一个男孩的下巴，抬起来，细细盯着他蓄满泪水的眼睛：“多漂亮的花啊，需要好好呵护才能长大呢。”
    雷际捏住男孩脸蛋，扭头对卫明礼笑：“这些人都是家里不要的，要么身体有残疾，要么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过来。我给他们请最好的医生，吃美味的饭菜，这些人却学不会感激。”
    卫明礼视线在男孩泛红的脸颊一扫而过：“确实不太懂事。”
    “站太远了明礼，过来玩。”
    雷际招呼卫明礼，突然感觉指尖微湿。回头发现男孩白着脸，额头冒起一层汗。眼角湿润，全身剧烈颤抖，像一只即将被猎人射杀的小鹿。
    雷际将沾着泪珠的手指伸在男孩嘴边。男孩愣愣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
    雷际叹了口气，怜惜的摸了摸男孩光滑的脸蛋，而后抬手重重甩过去。
    男孩本就双手双脚被绑住跪在地上，这一巴掌令他失去平衡，脑袋磕在地上。地毯很厚，男孩脑袋没有受伤。他侧躺着，眼泪顺着脸颊坠入地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他大张着嘴巴，嘴唇颤动，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一样。
    周围男孩女孩见状将头垂的更低。
    第33章 他在撒谎
    新月茶社分店。
    “老板，您的茶水……”服务生走到屏风后，见水顺着茶碗铺满桌子而他的老板还在蓄水连忙上前接过茶壶。
    鲁冼回过神：“准备清场，今晚不营业了。”
    服务生：“今天吴总邀了很多老顾客过来。刚玩不久，恐怕——”
    鲁冼捏了捏眉心，挥手，服务生低着头就要退下去。
    “等下。”鲁冼喊他：“进来的客人必须有会员卡，旁人带进来的不行，懂吗？”
    “知道了，老板。”
    鲁冼反复拿起手机，按亮屏幕，熄灭，再次按亮。
    雷际自从给他打完电话，到现在还没有回信。
    鲁冼想发条信息问问情况，又怕打扰他——雷际期盼把卫家发展成客人已经许多年了。
    雷际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发展出的客人从未出过纰漏。
    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鲁冼有些不安。
    弯起的手指关节掠过嘴唇，鲁冼能听到清晰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
    他转出屏风，耳边“砰——”的一声。
    鲁冼手机没拿稳，摔在地上。
    一个小男孩正对着角落墙壁踢足球。
    鲁冼走过去：“你是吴总的儿子？”
    小男孩胖嘟嘟的，像模像样穿着蓝色小西装，闻言抬起下巴：“我爸爸出去打电话了，你想跟他交朋友要排队。”
    “不过，”小男孩收起足球，跑到鲁冼腿边：“如果你给我100，不，给我200，我可以让他来见你。”
    鲁冼觉得有趣。
    他索性坐下，招呼小男孩过来：“可是我没有现金。”
    小男孩听到有戏，瞬间扑到他面前，指了指手腕：“我有电话手表，可以直接转钱给我！”
    小小年纪，将贪财的模样学了个透。不过经他这么一闹，紧绷的情绪有所缓解。
    鲁冼肩膀微松，逗着小男孩，目光透过半合的竹帘转向窗外。
    吴总还在打电话。
    一个陌生面孔越过他向茶社走来。
    服务生站在门口，拦住人：“先生，晚间茶社只对vip顾客开放。”
    来人一身黑卫衣，单手抄兜，满脸痞气：“你新来的吧，我来过多少次，你竟然不记得？”
    男人掏出卡，在服务生面前晃了晃：“看到没？用不用我再登记个名字？”
    确实是vip卡。
    服务生打开茶社大门：“先生请进。”
    男人慢悠悠晃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先生，您怎么——”
    男人捂住服务生的嘴，扣住手腕将他按倒在地：“我是警察。”
    一排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沉默无声涌入茶社。
    “闻哥，后面的人都抓住了。有八名受害者，身上有伤，不会说话。”
    闻延站在大厅将情况汇报给卫舫，同时示意下属将大厅里吓呆的几名茶客一同带回警局。
    哭声响起。
    闻延回头，看到一个体型偏瘦的中年男人正矮身哄着胖嘟嘟的小男孩。
    他收回视线，走向身侧企图打电话的男人：“放下手机，等进了警局给你们充足时间请律师。现在，请吧——”
    “警察算个屁，警察就能不让我见儿子了吗？”
    门外吵吵嚷嚷，闻延拧眉：“什么人？”
    下属跑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喊着要见儿子。”
    闻延瞳孔骤缩，转身时看到小男孩跪倒在地板，一双手扣住他脖子。小男孩脸色通红，小手拼命拍打阻住他呼吸的大手，但无济于事。

 第46章

    体型偏瘦的男人脸色意外的冷静：“拔掉联络器，不然我就弄死他。”
    闻延暗骂。
    在男人收紧手掌的瞬间闻延扯掉耳麦扔在地上。
    “别激动。”闻延说：“情况或许没有你想象中严重，但如果你现在杀了人，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我本来就回不了头。我是茶社的老板，鲁冼。”
    闻延呼吸一滞。
    怎么回事？资料上给的照片根本不是眼前男人的脸，他一直在用替身？
    闻延深呼吸。
    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你想要什么？车还是钱，只要别伤孩子，一切好办。”
    鲁冼攥住男孩脖子，躲在屏风后。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陪我等一等。”
    门外吴总发觉情况不对，透过玻璃窗大骂鲁冼不是人。
    闻延心跳如鼓，手心浸满冷汗。
    等什么？这种情况他还想等什么？
    ***
    新月茶社花园。
    樱花树安静矗立，花叶不会摇动，因此永远也不会枯萎，
    雷际重复道：“明礼，去选选有没有顺眼的。”
    卫明礼踱步穿梭在男孩女孩之间。
    一共二十二名，低着头，看不出年龄：“他们不会是未成年吧。”
    “没长开的花骨朵有什么意思。”
    雷际从樱花树横生的枝干上拾起藤条，见谁低头就抽一鞭子。
    很快，所有人都抬头怯怯望着他们。
    “这花和树啊，还是成熟了漂亮。”
    雷际眼球转动，飘向卫明礼：“明礼喜欢花骨朵？这抓到可是重罪。”
    卫明礼蹲下，打量最开始被雷际扇了巴掌的男孩，轻笑：“抓到？会抓到吗？”
    “哈哈，背靠大树就是好。”
    雷际搓搓手：“你喜欢就摘下他脖子上的茶牌。后面有密室，绝对隔音。”
    男孩望着卫明礼，眼眸满是哀求。
    “不了，连哭都悄无声息的，没意思。”卫明礼起身：“有会说话的吗，这么多人都是哑巴？”
    “还真是。”雷际无奈：“哑巴方便啊，只会哭不会喊。明礼你没经验，等你试过就知道其中奥妙——等下，我看个信息。”
    手机叮咚两下。
    雷际划开屏幕，笑容肉眼可见淡了下去。
    短短两秒恢复如初，但足够卫明礼察觉：“雷导有急事处理？”
    雷际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
    “没有。”雷际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揉揉眉心，表情颇为苦恼：“我老婆质问我怎么没回家给儿子庆祝生日。”
    耳麦里，谈飒笃定道：“他在撒谎。小心点，雷际表情不对，我怀疑他知道你立场有问题了。”
    “不应该啊。”
    卫舫站在走廊，吩咐几个下属将茶社巡逻人员带走，他领着剩下的人飞速奔向浮雕墙：“所有组顺利完成任务，雷际没道理察觉不对。”
    卫明礼神色不变：“不知道今天是雷导儿子的生日，一年一次的日子值得重视，我们可以回去改日再来。”
    “不急。”雷际从口袋抽出手，整理下衣角：“不急。”
    他偏头看着卫明礼，声音几乎从牙缝挤出来：“卫影帝难得来一次，怎么能让你没玩尽兴就走呢？”
    不好。
    卫舫紧赶慢赶跑到浮雕墙前，按照谈飒告诉他的暗号依此叩击玫瑰花。
    没有动静。
    “我怀疑雷际裤子口袋有浮雕墙的控制器，明礼，注意安全。”
    谈飒将朱穹扯过来，耳麦塞进他手里：“接下来的事拜托你了。”
    朱穹临危受命，表情很懵：“你去哪啊？”
    话音未落，谈飒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间。
    又一阵风刮过，朱穹望着汪顾予背影，认命的戴上耳麦。
    “卧槽，这死老头子要掏枪！”
    卫明礼看到雷际右手向后腰伸。
    他不认为雷际会掏枪，眼下警察没过来，留着自己对雷际最有利。
    他或许会丧心病狂杀了自己，但那绝对是在他彻底走投无路之后。
    是以，卫明礼平静望着雷际，看到他动作缓慢的掏出了……一把钥匙。
    一把银色的，刻着心型的钥匙。
    “你是卫家人，眼界高，看不上这些很正常。”雷际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不是想要会说话的么，他就是。”
    卫明礼忽略卫舫反对的声音，跟上雷际：“为什么他是特殊的？”
    雷际扭头瞥了他一眼，笑容痴迷：“因为他是茉莉，无人不爱茉莉。”
    钥匙插进锁孔，雷际推开粉红色雕花拱形门，对卫明礼做了个请的动作：“如果你看到他，也会无法自拔爱上他的。”
    卫明礼静了片刻，抬腿进入。
    身后，雷际笑容瞬间消失。
    他竟然看走眼了，卫明礼与警方勾搭来做卧底。究竟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让警察盯上茶社？这些人是精挑细选确认家里不要的。
    雷际想不通，但是没关系。
    没人不爱茉莉。赵仁是，齐思旬是，许多初来对这门生意兴趣不大的人，只要看到茉莉一眼，就会成为忠实顾客，为茉莉疯狂。
    他死拖着卫明礼下水，看卫家怎么办。
    粉色。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粉色。
    浅粉色的绒毛地毯，淡粉色的茶几床铺，粉红色的樱花壁纸以及粉白色吊灯构成室内全部内容。
    雷际尽量减少来这里的频率，茉莉对他的影响也是致命的。
    他喜欢看别人苦苦哀求，却不太喜欢自己失控。
    淡粉色披肩滑落在地毯。
    床上慢慢支起一个纤细的身影，紧接着一条玉臂轻轻拨开纱帘。
    雷际眼神发直。
    玉臂的主人光着巴掌大的玲珑脚丫踩在他心口，一截白嫩如玉的小腿不慎露出裙摆，又很快藏了起来。
    不给看。
    雷际心脏像有羽毛骚动，他越过卫明礼，猛地扑过去将茉莉压在地毯上：“我的小乖乖，想我了吗？”
    茉莉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介于甜腻的花香与清爽的雨后森林。雷际将整颗头埋进茉莉天鹅般白皙优美的颈间，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粗糙的掌心带着滚烫的热度在腰间使劲揉搓。
    叫茉莉的男孩表情平淡，懒懒伸手搭在雷际后脑勺。
    他睁开半垂的眼，瞥向自从进来就默默站在角落打量四周环境的男人。
    真好看，他的影子真好看。
    茉莉轻轻拍打雷际肩膀，声音轻而暖：“老板，他是新的客人吗？”
    第34章 空间碎片
    雷际猛然回神。
    他撑着床站起身，全身飘飘忽忽，如踩在云端。
    “明礼，过来，你看看我们茶社最顶尖的茉莉花好不好看？”
    茉莉半仰在地毯，身上粉白纱裙薄如蝉翼，能清晰看到匀称的身体骨骼和小腹处微微隆起的肌肉。
    一具健康，有力量，令人着迷的年轻身体。
    茉莉配合雷际的话，大方伸展四肢。
    雷际等着卫明礼受不住诱惑的模样。
    片刻过去，雷际和茉莉纳闷的望向一声不吭的卫明礼。

 第47章

    他正盯着墙壁悬挂的牡丹图出神：“吴大师的牡丹图？我记得真品被人以两百万的价格拍掉送入博物馆珍藏了。雷导，你这个应该是赝品。”
    雷际、茉莉：“……”
    雷际先前觉得卫明礼不行，后来知道卫明礼联合警察演戏骗他非常生气。但现在雷际有点迷茫，他想，卫明礼或许是真的不行。
    比牡丹美一万倍的美人半遮半露躺在地毯等着，他卫明礼去讨论一副破画是真品还是赝品。
    雷际绷着脸，走到卫明礼面前。
    时间不多了，必须让卫明礼尽快为茉莉痴迷。
    “破画随便装饰用的，不用较真。”雷际抓住卫明礼手臂：“真花在那儿呢，你瞧瞧比起影后如何？比起谈飒如何？”
    卫明礼抬眸望进一双紫色的眼睛。
    不太对劲，意识忽然有些模糊，好像身体里有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即将脱离。
    卫明礼闭眼：“我不喜欢男孩子。”
    耳边，雷际变了调的声音响起：“男孩如何，女孩如何。卫影帝连功能都不齐全，还在挑这个？茉莉，过来好好伺候下我们这位别扭的客人。”
    不能再等了。
    卫明礼叹气，偏过头抓住雷际的手肘向后扭，同时伸手探向雷际口袋。
    雷际早有防备，很快与卫明礼拉开距离，从后腰摸出枪：“在找这个？”
    见卫明礼不再伪装，他索性撕破脸，眼神阴狠：“卫影帝不够意思啊，我如此信任你，你居然骗我。”
    卫明礼单手背在身后，按下控制器开关。
    他望着直指他眉心的枪：“雷导想杀人吗？影视剧里杀人犯的结局可不太好。”
    雷际握枪的手微微颤动，他不得不双手握住枪保持准头：“我只要一个保证。你以卫家的名义，保我入狱不死，我便放你出去。”
    卫舫：“明礼，答应他，先确保你自己的安全！”
    卫明礼问：“你杀过人吗？”
    雷际：“失手弄死过几个，不然我需要卫家保证做什么？”
    “那很抱歉，卫家不会担保杀人犯。”
    雷际拉开保险栓：“你确定？”
    卫明礼双手背在身后，站姿如松，表情平静。
    似乎对面的人只是和他讲戏的导演，而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确定。”
    砰！
    枪声响起，卫舫冲进浮雕门，扫视四周却没看到卫明礼和雷际。
    他从满地男男女女中抓了个人问：“他们在哪？刚刚来的两个人去哪了？！”
    男孩看到警察来了非常激动，张口无声说了几句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能说话了。男孩眼神微黯，伸手给警察指了个方向。
    竟然真如谈飒所说，这些人都失去了说话能力。
    卫舫心中更沉：“最后两个留下确保受害人安全，剩下的跟我走！”
    妹妹嫁谁不好嫁个耿直的臭小子生了个更耿直的儿子。
    卫舫一脚踹开粉色大门。
    他快气死了，就不能撒个谎保住狗命再说么！
    看清门后状况，卫舫愣住。
    卫明礼好好站着，半点伤都没有。
    枪躺在地毯上，旁边趴着的雷际生死不明。
    卫舫走进去：“你不会夺过枪把他反杀了吧……闭眼做什么？晕血？”
    雷际身下也没有血啊。
    “他在躲我。”柔柔声音响起，茉莉拢了下散开的长发。
    满屋子突然闯入的警察既没有令他感到害怕，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光着脚贴近卫明礼，说话时粉色舌尖不经意擦过贝齿：“我明明救了你，连句谢谢都不肯说么。”
    卫舫和一众属下仿佛被摄了心魄，呆立在地。
    他们心中涌起一股冲动——那人真美，想扑过去，不顾一切扑过去！
    不行。他们是来救人的，不可以这么做。
    似乎知道这些人正在遭受折磨，茉莉嗤笑，理都不理他们疯狂扭动的影子。
    他踮起脚尖，在卫明礼耳边呵气：“你的影子真漂亮。清清正正的，味道一定不错。”
    “你睁开眼，看看我呀。”
    卫明礼声音镇定：“警察会带你出去。离开这里，你可以迎接新的生活。”
    茉莉表情痛苦，眼眸里的紫色短暂褪去又很快恢复。
    “我不要出去，我要你睁眼看我！”茉莉表情扭曲：“若你不看我，我就将你身边人的影子一个一个吃掉。”
    卫舫蓦地发出惨叫。
    卫明礼没办法，只好睁开眼。
    紫色眼眸贴在距离他不足一尺的地方，因距离过近，卫明礼能看到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银色光点。
    他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茉莉视线垂落，对着粉色灯影下卫明礼抗拒的影子露出牙齿。
    轻扬的乐声从门外飘来，如涤荡暗夜的风。
    风随着节奏绕着众人欢快转圈，一直拼命挣扎的卫舫乍然恢复身体自主权猛地扑倒在地。
    情况两级反转。
    卫明礼望着停在面前无法移动的茉莉，转身与谈飒对视。
    “谢谢你的杀青礼物，效果不错。”
    谈飒指尖转动乳白色口笛，笑容明媚。
    卫明礼走到谈飒面前，垂头：“是我要谢谢你，刚刚我真的很害怕。”
    卫明礼睫毛很长，此时半盖眼眸，嘴唇微抿，一副小可怜儿的模样。
    谈飒莫名觉得他有点像大狗狗，头发很好摸的样子。但她忍住了。
    甩掉乱七八糟的思绪，谈飒绕开卫明礼，来到茉莉面前。
    这次不用系统说，谈飒就感受到了能量波动——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从茉莉身上散发出来，像蛇爬过皮肤时带起冰冷的战栗感。
    茉莉身后扭动着一大团黑影。
    黑影裹挟着残肢，还有类似心脏和大肠的东西。
    谈飒看的心烦，伸手一拍，影子瞬间消散。
    茉莉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姗姗来迟的汪顾予见此猛地冲过来：“你在做什么？”
    卫舫早就知道404局的存在，所以他得知谈飒拥有普通人无法具备的能量时并没有感到诧异。恰恰相反，若不是谈飒，他们这伙人都得翻车。
    但卫舫不太理解，为何汪顾予对谈飒态度一直很差：“汪先生，这个男孩不正常，谈飒救了他。”
    汪顾予硬邦邦回道：“噢。”
    谈飒没理会跑起来被她远远落在身后的汪顾予。
    脑海里，系统正在播报：【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嗜影，获得空间碎片x10，获得一小团蠕动的影子】
    脑子里似乎有虫子在爬，谈飒有点崩溃：“你给我解释下这两个东西都是什么，存在哪里！”
    系统：“空间碎片攒齐180可以打开通往系统空间的通道。影子的作用我不太了解，或许能让它暗中做点事情吧。”
    曾经的好朋友变成一小团影子，249有点难过又有点庆幸：“我会将它们好好保存在系统内部的。”
    谈飒松了口气。
    只要别在脑子里乱爬就好。
    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刚刚注意力全在茉莉身上没有理会别人，此时反应过来，谈飒扫了圈四周：“雷际呢？”

 第48章

    雷际不见了。
    不久前他还安静躺在地上。
    卫舫盯着没关严的后门，一拳打在墙壁：“后勤人员立刻查看剧组茶社附近的监控，另外严查各大路口，车站。绝不能让雷际跑出北阳！”
    “是！”众人回答。
    “七组呢？”卫舫皱眉：“七组闻延听到回话。”
    没有声音，出事了。
    谈飒望着沉默带人离去的卫舫，想说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
    剩余的警察在安顿受害者，谈飒走出茶社。
    离开刺眼的粉色房间，大脑清明许多。
    雷际不是傻子，他知道绝对跑不出警察的包围圈。
    他会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逃去哪里呢？
    谈飒仰头望天，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此时逼近零点，这座城市已经陷入沉睡。
    “卫明礼，你有车吗？”
    卫明礼站在谈飒身后，闻言点头：“有，停在剧组车库。”
    谈飒呼了口气，在众人反应过来前，拉住卫明礼飞速向前跑。
    汪顾予追了两步实在跟不上，他在404局体能测试向来排在中等以上，但却见鬼的跑不过谈飒。
    她怎么这么能跑？难道特殊能量除了治疗还有体能加成？
    汪顾予给朱穹打电话：“卫明礼他们向哪里跑了？”
    眼前屏幕漆黑，朱穹摇头：“不知道，他们摘掉了耳麦和摄像头。”
    零点的街道很安静，只有零星几辆车。
    谈飒坐在副驾驶，调出导航：“会飙车吗？如果你不行让我开。”
    卫明礼满眼无奈：“演戏已经结束了，飒飒，我真的可以。”
    谈飒：“……”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时间紧迫，必须尽快赶到幸福公寓。
    第35章 这是新生
    卫明礼扭头确认谈飒是否系好安全带。
    “坐稳了。”他踩下油门，车子流星飒沓般向目标地冲去。
    “我不确定雷际会回幸福公寓。”谈飒说：“从心理学角度讲，当一个杀人犯走投无路时很大概率会实施连续性报复行为。雷际目前最恨的人估计是你，但你身边有警察。”
    雷际也恨杜珍。而杜珍在雷际眼里是完全归属于他，可以任其打骂的所有物。如果他注定完蛋，八成不会轻易放过杜珍。
    向无辜者挥舞拳头的懦夫。
    茉莉没把他影子彻底吃掉真是可惜。
    车窗外光斑模糊不清，谈飒支着下巴，神色恹恹。
    瞥了眼不断飙升的速度计，卫明礼再次踩油门。
    卫明礼：“钥匙不在雷际身边。无论藏在哪里，他去拿钥匙再回家都需要一定时间。我尽快赶，若猜错了皆大欢喜。”
    若猜对了……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时间紧迫，两人都没有继续聊的心情。
    高速行驶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幸福公寓门口。
    糟糕的是，谈飒不知道杜珍家的详细位置。
    记忆中的外卖单特意备注送到门卫处，雷际的保密措施做的非常到位。
    谈飒想了想，敲开门卫的窗。
    门卫睡的正香，他打了个哈欠，支起眼皮听完谈飒的话摆摆手：“不认识，每天上我这里取外卖的人很多。”
    “不用记得他的脸。”谈飒轻声引导：“您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有个人每次来取外卖都戴着帽子口罩，裹的很严实，在炎热的夏天给人感觉非常奇怪？”
    卫明礼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点上，递过去。
    门卫吸了两口，神清气爽，好烟呐！
    他抽着烟，仔细回忆：“哎，你别说，好像真有这么个人。你让我想想……”
    “有个体型巨胖的，不太像业主的男人大概在一周、快两周前，在门口鬼鬼祟祟。”门卫猛拍大腿：“当时我问他做什么的还被他瞪了一眼！”
    谈飒与卫明礼对视。
    不对，雷际达不到巨胖。
    卫明礼将整盒烟放在门卫面前：“大爷，除了这个胖子，还有其他人吗？”
    门卫抓耳挠腮想啊想，最终无奈摇头：“我每天见到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实在想不到，抱歉哈。”
    事情没办成，门卫有点不好意思，想将烟还给小伙子。
    小伙子却已经和小姑娘并肩走进公寓。
    两个奇怪的人。门卫哈欠连天，倒在床上继续梦会周公。
    门卫形同虚设，刚刚是否有车进入公寓他根本不会知道。
    所以谈飒没问。
    通往公寓楼的小路很安静。
    蝉似乎都睡着了，路旁太阳能灯泡散发出幽幽白光。
    平均每两个相隔的路灯中就有一盏是坏的，忽明忽暗的光犹如鬼片现场。
    老旧的公寓楼隔音通常很差。
    谈飒在岔路口停脚：“警方找到人了吗？”
    卫明礼：“还在找，有一处茶社出事了。舅舅那边人手不足，正在请求支援。”
    “那我们只能采取最蠢的方法了。”谈飒说：“你走左边，我走右边，注意路过的公寓楼是否有异常响动。”
    卫明礼很快明白谈飒的意思，他微微点头，沿着左边小路离去。
    谈飒向右跑。
    现在是夏天，夜晚尤其闷热，晚上开窗户睡觉的人很多。
    老楼隔音差，若雷际真的回来……不对，杜珍不会说话，雷铭哲只会钻被子或躲在墙角画圈。
    若雷际行凶前关好窗户，不敢反抗的母子二人能闹出多大动静？
    越想越糟糕。
    谈飒脚步未停，心却随着路过的每一栋悄无声息的楼越发下沉。
    系统：“要不我们用影子试试？影子在黑暗中如鱼得水，探索速度更快。”
    倒也是个办法。
    谈飒想问影子怎么用，某处突然传来惨烈的喊叫——
    “救命，救命！爸爸杀人，妈妈救救！”
    雷铭哲。
    谈飒猛地回头，声音在东北角。
    同一时刻，某栋公寓楼乍然亮起好几盏灯。
    雷铭哲几嗓子差点喊断气。
    他喘了两秒，想继续喊时被人从身后捂住嘴，从阳台掼倒在地。
    好痛。
    雷铭哲眼角闪烁泪花，从阳台地板慢慢向客厅爬：“妈妈……”
    妈妈半趴在沙发，剧烈的咳嗽。
    米黄色的沙发罩沾染了斑斑点点的红色。
    雷铭哲看到不远处躺着一个烟灰缸，烟灰缸残缺的角也染着红。
    他好讨厌红色。
    雷铭哲努力爬过去，死死攥住烟灰缸。
    身后雷际重复着进屋时就一直念叨的话：“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小贱人和小杂种，一起去死吧！”
    雷铭哲爬起来，跌跌撞撞向雷际扑过去。
    “不许你欺负妈妈！”
    他拿起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想象自己是动画片中的大英雄——
    猛砸雷际小腿，一下又一下。
    雷际连腿都没弯。
    杜珍看到这一幕，无声呐喊：“不！”
    她用尽全速向雷铭哲扑去。
    腾空飞起的雷铭哲重重砸在杜珍怀里，杜珍再次喷血。
    她颤着手想抹掉儿子脸上的血迹，却越抹越脏。

 第49章

    杜珍搂住雷铭哲，贴向他冰凉的脸蛋。
    痛不痛？小哲，你告诉妈妈痛不痛？
    雷际左右活动脖子，向缩成一团的母子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
    “我要宰了你们。”
    身后阳台窗前突然横出一条手臂。
    杜珍放下儿子，冲过去疯狂攻击雷际。
    雷际双眼血红，大手攥住杜珍脖颈，用力下压。
    杜珍出气比进气多，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弱。
    阳台门“唰”的打开，一个男人跳了进来：“你大爷的，打老婆孩子算什么男人！”
    闯进屋的男人岁数同雷际差不多，比雷际瘦一点，身上都是肌肉。
    他二话没说，一拳打向雷际左脸：“老子这辈子最讨厌打老婆孩子的孬种！”
    “你是谁”闷到嗓子眼，哐哐两拳砸的雷际眼冒金星。
    男人还欲再打，外面砸门声响起：“臭小子开门，我们还没进去呢！”
    男人走过去打开门，外面一窝蜂涌入七八个拎着扫把、拖布、擀面杖的人。
    男女老少全都有。
    年轻的还在上学，听到动静睡眼惺忪攥着一本五三就冲出家门。老的满头花白，但不甘示弱的挤在最前面，抄起拖布猛敲雷际的头。
    “把娃娃逼的喊救命？你真不是个东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雷际大脑晕乎乎的。
    他双手抱头，抵抗众人五花八门的攻击。
    一本书角度刁钻的擦过雷际额角，扬起的纸张蹭破皮肤，划出浅浅的血印。
    不算痛，却彻底激怒了他。
    紧搂儿子退到角落的杜珍看到雷际伸手摸向后腰，猛地睁大眼。
    她向赶来帮忙的好心人拼命摇头，双手不停比划。
    小心！他有枪！
    屋子没开灯，杜珍又躲到月光照不到的位置。大家没注意到异常，目光集中在雷际身上。
    学生为命中雷际而欢呼：“这就是抛物线的魅力！”
    男人见雷际老实挨打认定他是个孬种：“悠着点，打死不好向警察交代。”
    雷际成功掏出枪。
    他的动作很快，对准粉色睡衣的学生按下扳机，狞笑：“给我死——”
    嗖！
    破空声袭来。
    黑乎乎的东西越过众人径直砸中雷际手腕，手掌瞬间发麻。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枪斜飞出去。
    谈飒捡起枪：“雷导，像你这种反派在玄幻片里是要下地狱进油锅吞尖刀的。”
    将枪抛给卫明礼，谈飒捡起唢呐，照着雷际后脖颈猛地敲下去。
    雷际双眼一翻，陷入昏厥。
    唢呐发出脆响，瞬间裂开。
    谈飒：“……”
    系统吐槽：“宿主有了口笛扔唢呐，这就是小说中的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嘛。”
    谈飒：“要是有别的系统绑定我，第一时间给你从脑子里丢出去。”
    系统：哼唧，但在第三十三星，本系统是唯一没被崩坏影响的，叉腰！
    场面变化太快。
    众人看看突然赶来的二人，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差点完蛋。
    不怪他们大意，他们长这么大脑子里就没有枪的概念。
    众人又怕又气，对着晕过去的雷际各种道具一顿招呼。
    谈飒和卫明礼假装没看到。
    卫明礼去楼道打电话联系警方和医院。谈飒蹲在杜珍身前，检查母子二人状况。
    雷铭哲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糯糯道：“我没想打人，我只是想保护妈妈。”
    谈飒揉了揉他软趴趴的头发：“你做的很棒。”
    雷铭哲懵懵的望着谈飒，不太懂从未见过的漂亮姐姐身上为何散发着莫名熟悉的安心感。
    妈妈就在身边，好好的。坏爸爸被抓住了。
    雷铭哲慢慢合上眼皮，陷入梦乡。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人质解救成功，鲁冼被狙击手击毙于新月茶社。
    这边事情还没处理完，听说雷际落网，卫舫连忙带人赶过去。
    “谁抓到的？交警大队还是车站里咱们的人？”
    “卫先生说，抓到雷际的人是热心群众。”
    警车、救护车同时赶到幸福公寓。
    红蓝光交替闪烁。
    学生默默捡起五三，光透过窗子在眼底跳跃。
    她该难过的，爷爷被这种光带走再也没回来。
    不过今晚的光似乎比记忆中暖了些，或许意义不同吧。
    这是新生。
    第36章 幸福公寓
    三天后，北临746局侦查大队。
    卫舫盯着桌前整理好的有关37名受害者资料及身体状况报告书，眉头紧锁。
    他拿着其中一份资料走出办公室。
    往日清冷的大厅此时坐满了人。
    卫舫举起医院开具的病理报告：“左侧鼻骨骨折，左侧多发肋骨骨折，胫腓骨骨折……人现在还躺在重症室没醒呢，你们——”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打的。”
    大厅最前排，满头花白，鼻梁架着副老花镜，瘦骨嶙峋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站起来。
    以一步十厘米的速度向卫舫挪过去。
    老人家：“全是我打的……要抓就抓我。”
    卫舫：“……”
    卫舫连忙上前搀扶老人家：“大爷，您坐好。”
    确认老人家坐稳，卫舫扫视四周。
    除去后几排茶社事件受害者低着头一声不吭，前排坐着的估计都是热心市民。此时正竖着眉，怒瞪自己。
    卫舫失笑，问前排正在聊天的两个人：“明礼，小飒。那晚你们在现场，雷际的伤当真是大爷一个人干的？”
    两人对视一眼，还没开口，老人家着急道：“你这人怎么比我还聋呢。”
    “好吧，那表彰和锦旗就只发给大爷了。”见周围人神色怔愣，卫舫微笑：“感谢大爷帮我们抓住罪犯，保护无辜群众的安全。”
    “将人打成那样，不用进局子蹲着啊。”
    “还以为警方不讲理，各打五十大板呢。”
    “咳，实不相瞒，在下也施展了一些拳脚。”
    ……
    卫舫示意下属将早就备好的一沓证书和锦旗送给前排每一名热心市民手中。
    “下次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仍然不赞同大家与犯罪分子硬刚。他们穷凶极恶，若大家因此受伤，是我们万万不愿看到的事。”
    卫舫顿了顿，站在大厅中央，给众人鞠躬：“但是谢谢你们的勇敢，挽救了两条人命。我们警方不会让无辜者受委屈，也绝不会让罪犯逍遥法外，请大家放心。”
    经久不绝的掌声和叫好声中，谈飒回头望向最后一排靠墙的角落位置。杜珍正抱着雷铭哲，握住他的小手拍巴掌。
    两人没有伤到脏器。现存的三十六名受害者，重伤十二名，目前在住院。其余二十四名坐在大厅，等待属于他们的结果。
    送走见义勇为的热心群众，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卫舫望着面前的受害者，表情无措。
    茶社事件引起国家高度重视，开始严查各个营业机构违法违规现象。
    警方正全力追查相关涉案人员，但眼下如何安置受害者成了难题。

 第50章

    现存福利机构一般只针对儿童，对于三十六名成年人，且是无法发声的成年人尚没有最妥善的安置措施。
    他们受了许多苦，值得最珍重的保护。
    上级部门为此正在秃头。
    谈飒利用三天时间恶补手语，她示意卫明礼去找他舅舅，自己走进沉默的人群中。
    蹲在每一个人面前，谈飒用手势问：你们已经安全了，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其实这本该是警方的工作范畴，奈何这些人对谈飒的接受度更高。
    实习生见状叹气：“颜狗的世界，让我们普通人怎么活。”
    “胡说八道。”闻延没好气道：“谈飒是北阳大学心理系毕业，她破案不如你，但比你更懂得沟通。”
    实习生撇嘴。
    “你没发现吗？她根本没把面前的人当成受害者。”
    实习生只看到谈飒和受害者交流时连纸笔都不拿，很不专业：“那当成什么？”
    “朋友。”闻延将资料拍在实习生身上：“给队长送去，我去医院看看雷际。”
    实习生走进大厅，卫舫与卫明礼正好从办公室走出来。
    他举起资料，高喊：“队长！”
    附近的受害者突然打了个哆嗦，面条似的从椅子滑到地上，原地抱头。
    实习生愣住，放下高举的手臂。
    创伤性应激障碍。
    谈飒叹了口气，这些人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平复心中伤疤。
    但他们现在连家都没有。
    谈飒对卫舫说：“他们想要一处安静的，可以报团取暖的住所和一份忙碌却能获得尊重的工作。”
    卫舫：“明礼和我说了你们的计划，我这就向上级部门提交申请。这件事上面高度重视，资金审批不会有问题。”
    卫明礼沉吟：“我和飒飒意思是，由我们买下别墅。不作为福利机构，而是众人的共同财产。审批的资金直接打给各人账户，由他们自主分配。”
    卫舫微愣：“但是——”
    谈飒：“拨款建立的福利机构，以后还会住进新人，这些老人永远没有固定住所。他们可以通过补助和努力赚取工资攒钱买房，但现在最能令他们安心的，是一处彻底属于他们的家。”
    “你们愿意自掏腰包给别人买房子？”
    “为什么不是投资呢。”谈飒笑笑：“他们以后必有成就。”
    “好吧，我会将你的想法写进申请表。”卫舫说：“在审批通过前，这些人暂时安排在警局附近的旅馆。”
    “不用。”谈飒晃了晃钥匙：“他们该回家了。”
    卫舫反应过来：“你们挺行啊，先斩后奏，还说跟我商量？”
    卫明礼笑容温和：“是舅舅最近太累，帮忙分担一二。”
    雷际于当日晚七点二十三分苏醒，得知鲁冼已死后将所有罪行推给鲁冼。但三十六名受害者笔供沉默有力，雷际辩无可辩，证据确凿。
    一墙之隔，劫后余生的受害者举着手机，周围聚集同样身穿病号服的同伴。他们围着手机满脸喜悦，查房的护士在门口徘徊再三，决定不管。
    走进雷际病房时，护士笑容消失。
    “2号床病人雷际，该打针了。”
    针头在刺眼的白炽灯下泛着寒光。
    精神恍惚的雷际浑身僵住，他突然想起以前玩的小游戏，针头在肌肤游走带起的颤栗感令他喜悦。
    而现在他只想逃离这里。
    他不想住院，更不想进法院。
    但他全身无力，连寻死都做不到。
    护士对着突然嚎哭的雷际毫无触动，拿起针头扎进雷际的血管。
    ***
    举着手机的女人紧紧望着眼前发着光的别墅，不敢眨眼。
    她还活着吗？这是梦吗？
    没有恶心的汗臭，拥抱她的是清新的草香。绿油油软乎乎的草坪上，喷水机活泼的洒水，女人深深吸气。
    是湿润的泥土味，小时候在雨中跳舞，就是这个味道。
    前置摄像头里，足足有五层的别墅缠绕着闪闪发光的小星星。它们照亮了黑夜，照亮了前行的路。
    那天抽身离去又如神邸降临的女孩对她做手势：这是属于你们的家。
    天呐，家！
    女人颤着手向视频里的同伴们比划：这是我们的家！
    同伴们看起来恨不得立刻出院。
    女人忽然很想跳舞。
    在柔软的草坪上，在柔软的晚风中，她一瘸一拐转圈。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手腕脚腕勒出的红痕化作飘带。
    周围同伴受她的影响，一步一跳，步调轻盈转起圈。
    为了取悦客人，他们受过专业训练。关于如何展现身体曲线，如何跳出最美舞姿。
    将那些屁话抛在脑后，他们用最初学会的，小时候最爱的方式表达喜悦。
    “真美。”卫明礼与谈飒并肩站在别墅前：“要加入吗？”
    星星洒进谈飒眼里，她弯着眸：“我就算了，转圈头晕，你去吧。”
    卫明礼没去，靠着墙壁，轻轻拍巴掌打节拍。
    谈飒想了想，原地坐下，掏出口笛。
    她即兴吹了段曲子。
    口笛吸引着盈盈月色，柔和的光与旋律交织，化作奔跑的小孩在草坪中自由穿梭。
    它拂过大人们的伤疤，轻轻呼了呼。
    不痛哦。
    这栋别墅在北阳近效长明湖畔附近，本来预备做假日酒店。
    后来老板破产跑路，别墅闲置，被两人以三百万价格买下。
    谈飒放下口笛，双手后撑，仰头。
    蔚蓝色的天空繁星点点，似乎能容纳所有苦难。
    城市里看不见这么美的星空。
    卫明礼在身旁站的笔直，像罚站。
    谈飒望着都觉得累。别墅专门找人打扫过卫生，夏天台阶暖洋洋的，坐着很舒服。
    她拍了拍身旁台阶，问：“剧组怎么办？”
    导演编剧制片人和其他与茶社有关的工作人员都抓起来接受调查，电影还能继续拍么。
    卫明礼犹豫片刻，顺着谈飒的意思坐下来。
    只坐到台阶边沿：“联系了新的导演和编剧，明天我就要回剧组了。”
    “你的那个o奖呢？”谈飒盯着卫明礼别扭的坐姿：“这么绷着多累啊，你去坐旁边的椅子吧。”
    嫌台阶不干净，椅子总可以吧。
    卫明礼没有去，他向后蹭了蹭：“咳，没关系。你是说oiam奖吗？受影响是肯定的。不过该奖在年后评选，只要在此之前拍出新的优秀作品就可以。”
    这话说的很自信，很影帝。
    谈飒：“祝你早日实现梦想。”
    不远处，雷铭哲在草坪里打滚，杜珍拿着纸条向两人走来。
    谈飒之前让他们给别墅起个名字，看来征集结果出来了。
    接过纸条，谈飒有些意外。
    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幸福公寓，同意人数：三十六。
    给别墅起个公寓名吗？谈飒望向杜珍。
    杜珍仍然笑的柔柔弱弱。晚风吹散她的发丝，露出尚未消肿的额头。
    她双手快速比划。
    我们也想追求属于我们的幸福。

 第51章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噩梦种子一颗，转化旋律聆听】
    第37章 噩梦宿主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噩梦种子一颗，转化旋律聆听】
    【恭喜宿主身体素质小幅度上升】
    系统播报完毕，谈飒眼前多了段画面——
    杜珍急匆匆向公寓门口走，脑袋脖子一样粗的男人走上前狠狠撞了她一下。杜珍低头想绕过对方。但男人指指点点，不让杜珍离开。雷际开车回家看到这一幕，给男人道了歉。男人离开前，一颗种子向杜珍飞去。
    谈飒：“如果我揪出噩梦宿主，咱们的合作就能提前终止了。”
    系统：“只有背影，宿主能认出他是谁吗？”
    谈飒：“百分之八十的概率。”
    草坪上，大家换了种娱乐方式——在喷泉处泼水玩。
    难得放松，谈飒不想打扰他们。
    她对卫明礼说：“我有点事要回家处理，先走一步。”
    察觉到谈飒眼中隐隐的急切，卫明礼：“需要帮忙吗？”
    谈飒摇头。
    卫明礼想了想，拿出车钥匙：“庞勤要来接我，今晚直接回剧组。你帮我将车开走吧，有时间我过去取。”
    这里位置偏，不好打车。
    谈飒没矫情，道了声谢，拿过钥匙匆匆向家赶。
    她启动车子，顺手拨通汪顾予的电话：“带上你的小黑盒来我家。”
    “什么小黑……你说检测仪？”
    汪顾予语调拔高：“你产生破坏能量了？”
    “对，十五分钟内赶不过来，我就去干掉我的邻居。”
    谈飒挂断电话。
    但凡有其他选择，谈飒都不会给汪顾予打电话。
    她虽然对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不感兴趣，但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破坏分子。
    她冤不冤。
    系统：“嗷！我想起来了，种子记忆中的男人与邻居背影很像！”
    不止背影，谈飒还记得吴青溪给他打电话时说——幸福公寓太远赶不过去。
    邻居是个彻头彻尾的宅男，点外卖时肯定在家，所以地址留在家里。顶着烈日突然跑去距离很远的幸福公寓非常奇怪。
    不排除人家临时去见亲戚或网友，所以谈飒选择给404局的人打电话——他们具备能检测崩坏的仪器。
    系统不服气：“我也能检测！”
    谈飒：“你能确保隔着门就检测到吗？”
    系统蔫了：“不确定。”如果能的话，它早该察觉不对。
    谈飒准备让404局来解决这件事。
    404局隶属国家机构，行事比她自由。谈飒不能在邻居同意之前进入他的家，404局可以。
    想到很大可能会抓住噩梦宿主，解绑系统，谈飒一脚踩下油门。
    谈飒没特意了解过车的牌子，但卫明礼这辆开起来很不错。
    二十五分钟的路程，开回家只用了十三分钟。
    没想到404局的人已经到了。
    谈飒下车。
    正前方，女人迈着至少七厘米的高跟鞋一脚踹到正拼命挣扎的邻居腿弯处。
    效率好快，她还没回来呢，邻居竟然已经被抓住了。
    跟在女人身后的汪顾予率先注意到谈飒，在女人耳边说了两句话。
    女人转过头。
    她面容英气，扎着马尾，宽大黑色墨镜顶在额头。将邻居丢给汪顾予、朱穹两人，女人蹬着高跟鞋不疾不徐走到谈飒面前。
    气势很强。
    她会武功，身手应该不错。
    “你好，404局邱茶。”
    邱茶伸出的掌心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伤已经变成肉色，有的才刚刚结痂。
    谈飒握上去：“你好，我是谈飒。”
    “我知道你。前几天接了个任务刚赶回来，听说我同事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邱茶回头瞪了眼汪顾予：“他这人死板的很，见到直接揍一顿就老实了。”
    谈飒：“……”
    倒也不必。
    楼道前停了辆黑色商务车，朱穹和汪顾予两人将邻居扔进去。
    谈飒好奇：“404局有清除崩坏的装置么？”
    “崩坏……你是说破坏能量？这个名字起的不错。”
    “有的。检测仪、隔离房还有净化仪都是我们头儿制作的。”邱茶紧绷的脸带了些许笑意，看的出她很崇拜她的领导。
    有售后就行，谈飒对249也能有交代。
    谈飒松了口气，等待邱茶等人离开。
    谁料，邱茶说：“想去局里参观一下么？我们的头儿对你很感兴趣。”
    谈飒想拒绝。
    系统突然说：“宿主，我想去看看。我怀疑他们的头也是系统能量持有者。”
    249初来这颗星球时就曾搜集过该星球的科研资料。凭借现有能力，这里的人根本无法制作出能检测甚至清除崩坏能量的仪器。
    见谈飒沉默，邱茶继续道：“放心，不会为难你。只是单纯参观一下，茶社事件你救下的男孩目前就在局里接受观察。”
    茉莉？
    谈飒自认是个完美的合作者，既然249如此说，她无论如何都会同意。
    就当是相互陪伴过一段时间送给它的礼物吧。
    谈飒和邱茶等人上了车。
    最近一直熬夜。
    谈飒靠在后座打哈欠，心想等送走系统，一定要回家大睡个三天三夜。
    车子停在一座大楼前。
    银白色大楼呈圆柱形结构，中间镂空，大楼外部没有悬挂标识门牌。沿着镂空处的楼梯向上走，能看到经过的许多盏窗户都亮着灯。
    “这里除了值班的工作人员，还有每一起崩坏事件的受害者。”
    邱茶在前面引路，给谈飒介绍——
    “受害者分两类。看到中间那条分界线了吗？分界线左边，是被无辜牵连的普通人，清除崩坏后观察一个周期就可以离开。右边是监狱，关着崩坏事件前就违法犯罪的人。”
    “综合多起案例，我们发现崩坏更青睐心存邪恶念头的人。比如你的邻居张青，我们从他房间发现大量充斥血腥暴力的游戏盘。这样的人观察周期会更长。”
    走的越高，风声越大。谈飒站在最高处，有种会随时坠落的失控感。
    邱茶推开顶楼的门。
    走廊灯火通明，风声终于消失。
    谈飒打量周围来来往往身穿单调制服的工作人员。若不是墙壁悬挂的万年历显示此时为23点，她险些以为现在是白天。
    脖子上挂着实习生牌子的女孩小跑过来：“邱茶姐，已经准备好了。”
    邱茶点头，问谈飒；“你想跟我旁听赵青的审问现场，还是想去看看牧杳？”
    牧杳？谈飒愣了下，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茉莉的真名。
    “我去找牧杳吧。”
    嗜影系统吞了许多影子，还杀了赵仁。她想知道崩坏解除后，对原主是否有影响。
    邱茶让实习生给谈飒引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去。
    真是个忙碌的地方，谈飒为拒绝加入404局感到庆幸。
    实习生名字叫季宵茵，给她带路时动作僵硬，笑容勉强，似乎很怕她的模样。
    谈飒挑眉：“你认识我吗？”

 第52章

    季宵茵吓了一跳：“啊？我不、不认识。”
    “真的吗？”谈飒眯起眼：“高度危险？”
    手中文件啪的掉在地上。
    季宵茵指着不远处的门：“那里就是牧杳房间，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盯着季宵茵飞速离去的背影。
    谈飒想，这人看过自己资料，或者资料就是她查的。
    怪不得一副老鼠见到猫的表情。
    牧杳准备入睡了，听到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他下地，打开门微愣：“是你？”
    牧杳连忙邀请谈飒进来。
    “谢谢你唤醒了我。”牧杳露出两个酒窝：“这段时间我身体虽然不受控制，但意识是清醒的。”
    他眼睁睁看到被自己被系统控制，做出一副恶心的姿态，蚕食别人的影子。牧杳试图抢回身体控制权，可惜无济于事。
    好在噩梦终于结束。
    房内布置的很温馨，柠黄色的灯，柔软的床铺和沙发。角落处还有个老式唱片机在播放舒缓的纯音乐。
    想来是为了照顾受害人的情绪。
    谈飒望着牧杳，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眸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谈飒斟酌着开口：“你大学毕业了吗？”
    牧杳揉了揉脑袋，表情懊恼：“今年刚毕业，找工作时姐姐生病了。家里急需治疗费，恰好有剧组上村里找演员，说我形象好，只要进山拍戏就能获得丰厚报酬。”
    “爸妈和我一听，这不挺好，又能当明星又能赚钱救姐姐，于是签了剧组保密协议。”牧杳叹气：“上面写着为防止狗仔打探信息，禁止演员携带通讯设备。这年头狗仔确实猖狂，我们没多想。”
    谈飒明白过来。
    这些受害者家里，除了卖孩子当苦力赚钱的，也有单纯被骗来的。
    “他们也信守承诺，当场就掏了合同一半的钱，姐姐有救了。”
    牧杳从冰箱掏出两瓶冰可乐，一口气灌了大半瓶。
    牧杳捏着可乐：“到了地方才发现被骗。在茶社后院，我看到了其他人。跟我一样纯粹被骗的很少，大多数是找不到工作，家人为了巨额工资将他们卖给茶社。无论是否听话通通喂哑药。我见情况不对，拼死反抗，吸引了怪东西。”
    “你要在这里呆多久？”
    牧杳从对崩坏系统的后怕中抽身：“朱穹哥说，我状况比较严重，需要观察三个月。”
    这就是邱茶所说的心里评估吧。
    牧杳遭遇不幸，产生报复念头吸引崩坏系统。404局估计担心这样的人出去后精神状况不稳定会害人害己。
    “鲁冼已死，雷际也跑不掉。”谈飒说：“不想回家的人们在长明湖畔组建了幸福公寓，你以后想找地方住可以去那里。”
    大多数受害者选择报团取暖，组建新的人生是因为他们想斩断过去所有牵连。不是所有人都有揭开伤疤的勇气，他们更渴望过上平静的生活。
    不过牧杳状况特殊。他是被骗的，不是被卖的，选择回家的概率更大。
    果然，牧杳笑了笑：“谢谢，我会考虑的。在此之前，我要回家去看看姐姐。”
    牧杳大学是舞蹈专业，选修过乐器。两人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聊了一会儿，房门敲响。
    邱茶向牧杳打了声招呼。
    与牧杳告别后两人沿着走廊走，谈飒打量邱茶拧紧的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邱茶神色凝重：“赵青的崩坏能量无法完全回收，头儿说这是因为他的能量不完整。”
    第38章 科研系统
    能量不完整？
    谈飒心情很差——赵青撒了第三颗种子？
    拳头有点痒，想找到赵青，给他一拳。
    邱茶：“头儿想见你一面。”
    空旷的会客厅尽头坐着满头银丝的老人，她俯首案前，奋笔疾书。
    见邱茶领着人进来，老人笑了笑：“坐。”
    岁月对老人格外无奈。
    它染白老人发丝，留下皱纹，却无法改变老人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从容。
    这份通身自带的气质，让谈飒想起卫明礼。
    但两人细微处有所不同。
    卫明礼多了些性格自带的温润，老人则有种阅尽千帆的大气。
    邱茶倒了两杯茶放在两人面前，转身离开。
    谈飒敛起眸中惊艳，坐在老人对面。
    谈飒：“您好，我是谈飒。”
    “你好。”老人抬了下镜框：“我是系统010曾经的拥有者，江钰。”
    谈飒指尖轻颤，茶水顺着碗壁冒出。
    系统适时补充：“010，科研系统，能够根据宿主潜力研究出跨时代的东西。”
    原来如此。
    检测仪、隔离房和净化装置都是她一个人研发的。
    江钰不会无缘无故向别人谈论系统的事。
    谈飒眸色转深，除非……她确信自己也有系统。
    江钰目光很平和，平和到令谈飒觉得危险。
    这种情况下，说谎没有必要。
    谈飒开口：“为什么是曾经，010离开您了么？”
    她没有对江钰的话表露好奇，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知道系统的存在。
    聪明的孩子。
    江钰眼里浮出一点笑意：“制作完净化装置后我完成心愿，010返回系统星，此后我再没见过它。”
    “冒昧问一下，您绑定010的时间是——”
    “三十年前。”江钰表情带着怀念：“我三十岁初入研究所，立志研究出造福全社会的东西，010就此来到我身边。我们度过了七年忙碌又愉快的时光。”
    谈飒不太懂：“您为何会选择制作这些？”
    系统星崩坏就在最近，难道江钰的系统还有预知能力？
    “因为系统啊。”江钰笑了笑：“我最初绑定系统时心生欢喜，这份欢喜日益变成担忧。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若系统绑定的宿主是坏人怎么办？”
    江钰擦拭镜片，眼角皱纹细碎：“010说系统星有近二百个功能各异的系统。虽说它们受规则限制，只会绑定本性纯良之人，但我还是无法安心。”
    “系统功能太强，若出现失误，会是全人类经受不住的灾难。”江钰声音下沉：“我花了七年时间，尽我最大努力研究出三样东西。此后二十年社会繁荣发展，我以为是我杞人忧天。”
    但事实证明江钰的担忧是对的。
    主神黑化，污染系统，系统星如今已成崩坏大本营。
    谈飒佩服江钰的远见和决心。
    如果她得到科研系统，可能最想研发的是任意门——通过快速送外卖变成千万富翁。
    江钰刚刚六十就满头白发，可见她在科研领域付出不少心血。
    她与自己说这么多有何用意？
    谈飒斟酌着开口：“我的特殊能量确实来源系统。不过我的系统排行最末，是搞音乐的，没有对抗崩坏的能力。”
    不理会脑中嘤嘤的249，谈飒加快语速：“我只是个小摊贩，唯一梦想就是研究出爆款美食配方，客源多多。”
    千万别邀请我加入404局。
    江钰合上茶碗：“检测仪能检测出极具破坏性的系统能量，但有个致命弱点，检测范围太小。我当时根本没料到数十年后身边各处都不太平。”

 第53章

    “光明中学事件曝出后，我们才发现那里有能量入侵的痕迹。”江钰看向谈飒：“新月茶社也是如此。404局每天都会在各处巡逻，但无法避免遗漏。遗漏的崩坏绑定无辜者，于是无辜者作恶。绑定恶者，更多无辜人惨遭波及。”
    “我有预感，三十三星不久后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我们毫无办法，只能被动防守。”江钰走到窗边，望向平静的夜空：“如果人都死光，哪里还有客源？”
    “万物都有兴衰。一起死亡的结局挺不错。”无数个难捱的夜晚，谈飒都在想，如果当初保姆连她一起砸死就好了。
    她还能当妈妈的小公主。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既如此，你为何没与系统解绑？”江钰镜片后的眼睛暗含悲悯。
    她的目光令谈飒很不舒服，这份不舒服来源某种事物脱离掌控：“什么意思？”
    “系统没有告诉你，与系统解绑的方式有两个么？”江钰说：“完成宿主心愿或宿主自主放弃系统。”
    “你不具备破坏能量，系统选定你是希望解决灾难吧。若你内心深处真如你所言不在乎世界是否毁灭，从心底厌恶系统，渴望平凡，你早就能与系统解绑了。”
    双方一经绑定，主动权掌握在宿主身上，这是系统星初始规则之一。
    谈飒沉默。
    249跟个鹌鹑一样缩起来。
    完了，完了，老人家为何要戳破真相，万一宿主恼羞成怒真讨厌它就糟了。
    249想等宿主更喜欢自己一点再告诉她的。
    良久，谈飒开口：“我想利用系统赚钱，所以没解绑，与拯救世界无关。”
    “如果你希望赚钱，汪顾予的聘请书你不会直接写个已阅。”江钰无奈笑笑：“孩子，我知道你经历特殊。汪顾予调查的资料不准，我已经让人销毁，并代他们向你道歉。”
    谈飒连忙侧身，避开江钰的鞠躬。
    她对拯救世界没兴趣，但她很佩服如江钰、邱茶等为保护别人燃烧自己的人。
    江钰的行礼，谈飒不敢受，不能受。
    谈飒知道江钰目的是邀请她加入404局。
    “我喜欢钱，却不喜欢受束缚。”谈飒按压眉心：“我可以帮助你们将赵青能量完全回收，希望在此之后我的生活能由我本人选择。”
    “好。但如果你需要帮助404局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告别江钰，谈飒还在回味离开前，江钰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好像在说，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加入404局。
    404局的人都好极端，一个笃定她是破坏分子，一个坚信她是救世主。
    邱茶得到头儿的指示，将赵青的审讯资料递给谈飒。
    谈飒飞快扫了两眼：“他没说实话。赵青在哪？”
    赵青在面壁。
    他的待遇远远不如同为崩坏宿主的牧杳。
    银色材质的墙壁，光秃秃的木板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冰冷的白炽灯泼在脸上，他想起游戏中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赵青很愤怒，抬脚踹门：“放我出去！你们无权关我！”
    特殊材质组建的大门纹丝不动，连个脚印都没能留下。
    赵青气喘吁吁。
    门外传来指纹识别播报声。
    凶巴巴的母老虎带着一个挺漂亮的小妞走进来。
    “我都交代清楚了还找我做什么？这里不让人睡觉么？”
    “让，当然让。”漂亮小妞走到他面前：“你好啊邻居，这里环境比你家强多了，对吧？”
    赵青眸光一闪：“是你。”
    想起来了，他去她家拿过外卖。要不是那天心情不好，他很愿意多停留片刻。
    美女邻居红唇微勾：“看在同为邻居的份上，告诉我，你将第三颗噩梦种子给了谁？”
    赵青心里咯噔一下。
    404局只知道他有破坏能量，但眼前这个女人竟然知道他的系统名字！
    系统自从分出第三颗噩梦种子后就陷入休眠状态，指望不上。
    赵青僵着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呢。”谈飒轻笑，背对监控，小声在赵青耳边说：“我也有崩坏系统，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永远睡下去？”
    汗水滴落，赵青慌了神：“这里是404局，你敢？”
    “我不敢。”谈飒笑得像个小恶魔：“但没人比我们更懂如何制造意外。你说是吧，006系统持有者。”
    006，原为美梦系统。能编织幻梦疗愈心灵，是系统星排行第六的强大系统。
    对比谈飒的250系统，强了不知道几百倍。
    谈飒默默叹气。
    系统检测到数据很烧，像被人念叨坏话，警觉：“宿主是不是在吐槽我？”
    谈飒靠在走廊椅背：“没有哦。”
    系统放下心，继续看小说。
    邱茶快步走来：“查出来了，他点外卖的店家在城北，由外卖员张生负责。”
    谈飒肩膀微松。
    “张生电话联系不上，我们会尽快找人。”
    “好，找到人后电话联系我。”
    ***
    医院。
    清晨的阳光照不亮满心绝望的人，雷际拔掉针头，怒骂：“我不要打针，滚，都给我滚！”
    卫舫拎着一张薄薄的纸走进病房，向护士挥了挥手。
    护士见警察来了，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我没有违法，没有！是他们家人自愿卖给我打工的，我没有错！”
    雷际头发乱糟糟的，身体在病床上不停扑腾，像条再也回不去水里的鱼。
    骨折令他无法起身，他躺在床上，斜眼瞪卫舫。
    “我要找律师，我要换医生！”
    卫舫没说话，他将指尖夹着的纸丢给雷际。
    雷际用力挥开，不经意瞥到纸上的字，瞪大眼。
    他哆嗦着捡起掉落在枕边的纸：“不、不可能。”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书，结论处写着支持雷际为雷铭哲生物学父亲。
    雷铭哲是他儿子，不是杜珍趁他不注意跑出去和野男人生的？
    雷际疯狂摇头：“不，这不可能，你骗我！”
    “你私人医院的朋友出于嫉妒伪造了鉴定结果，雷铭哲是你亲生儿子。医生说不举情况有很多种，不代表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卫舫示意下属带走雷际：“判决结果很快就会下来。”
    估计你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走廊鬼哭狼嚎。病房里，几个人缩紧肩膀又很快放松。
    卫舫走进病房，几人笑着向他挥挥手，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
    卫舫见大家精神状态很好便放了心，目光跟着落向屏幕。
    手机传来鞭炮声，过年般热闹。
    镜头恰好对准别墅前黑底镶金边的门头牌匾——幸福公寓。
    雷铭哲咯咯笑着跑过屏幕，谈飒举着两串烟花棒在后面追。
    卫舫嘴角扬起，两秒后抓过手机：“小飒，年节之外禁止点鞭炮！”
    第39章 余家小姐
    幸福公寓的众人决定将别墅改造成假日酒店。
    别墅临湖而建，风景雅致。不远处翠绿青山连绵，鸟鸣悠扬。
    他们计划建造一些游玩设施，吸引游客来此悠闲小聚。

 第54章

    钓鱼，儿童乐园，特色菜系。
    大家聚在一起比比划划，很热闹。
    谈飒拍了拍雷铭哲后脑勺，示意他去玩吧。
    众人见谈飒要走，纷纷围过去。
    国家给每个人补助了非常多的钱。
    谈飒摆手拒绝：“等酒店正式营业赚钱，给我分红就行。”
    她不太适应大家拉着她泪眼汪汪的场景，凭借灵活走位从别墅逃走。
    许多天没回家了。
    午后的阳光倾洒半个客厅，白色的窗纱随风轻轻扬起，缓缓回落。
    钟表滴答滴答。
    好安静。
    这些日子身边堆满了人，突然回归安静她竟然不太习惯。
    将买回来的食材放入冰箱，谈飒系上围裙，打开手机直播。
    【呦，想起直播账号啦？】
    【谁还记得这个混子主播上次直播在哪年哪月？】
    【我记得！336个小时25分49秒之前，主播剥了个橙子耻辱下播。】
    【气的我吃了两个星期的草。】
    谈飒切个芒果的功夫，弹幕布满屏幕。
    “什么叫耻辱下播，是光荣完成任务，优雅的离开。”将手机固定在三脚架上，谈飒说：“这几天有事处理，今天做道芒果西米露吧。”
    【我都吃草了，还让我啃芒果？】
    【哇，超喜欢芒果西米露。姐姐别听他们的，我要学这个！】
    “你想不想啃不重要，主要是我想吃。”水果刀在掌心翻了个花，谈飒将芒果切成小丁放入碗中。煮西米露时，手机传来哗啦啦的钱币声。
    这是有人砸付费礼物才会出现的音效。
    谈飒瞥了眼手机，粉色带炫光的付费留言闪到了她的眼睛——
    【狄庭（8000）：飒飒，有空出来吃个饭？】
    弹幕短暂空了一瞬，而后疯狂刷屏，纷纷猜测这人与主播的关系。
    狄庭脑子有病。
    谈飒回头继续煮西米露。
    她记得和狄庭说过，两人没有交情，不必再联系。
    谈飒无差别讨厌狄家所有人。
    和狄庭合作的目的已经达到，还理会他做什么。
    钱币的声音继续响起，谈飒没有回头。
    第十次响起时，谈飒煮好了西米露。想想毕竟是在直播，还是理一下弹幕吧。
    【狄庭（10000）：飒飒，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吧。我弟弟近期会找你麻烦，只有我能给你提供庇护。】
    谈飒：“直播间有房管么，麻烦给他禁言。”
    【虽然是个土豪，但我还是想说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姐姐都拉黑了，还上这里找什么存在感。】
    【啧，提供庇护，好强大好厉害哦。】
    【你把我们主播当成什么，一朵娇花吗？她明明是食人花！】
    【兄弟姐妹们，只有我关注点不同么，你们觉不觉得主播很像新闻中的……】
    【狄庭已被房管晨晨狂吃不胖禁言三个月】
    谈飒继续做芒果西米露，忽略掉所有猜测身份的弹幕，将详细步骤和注意事项讲给大家听。
    将做好的成品放进冰箱，谈飒挥挥手：“冷藏一个小时就可以吃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我们有缘再见。”
    赶在弹幕刷问号前飞速切断直播，谈飒伸懒腰准备睡个午觉。
    好想念她的小床。
    手机直播后台突然多了个小红点。
    您的房管晨晨狂吃不胖向您发送了一条消息，您可选择禁止此人发送消息。
    谈飒没有设置过房管。
    晨晨狂吃不胖是粉丝中资历最老且送礼物最多的，系统将房管自动分给了她。
    她从未给自己发过私信。
    谈飒点开——
    【晨晨狂吃不胖：我是余忆晨，这是我的电话，你能救救我祖父吗？】
    系统规定，主播没有回复前，粉丝最多只能发一句话。
    谈飒仔细看了三遍私信。
    余忆晨……狄颂追求的余家小姐？她为什么会看自己直播？
    系统：“圈套，一定是圈套。狄家为报复宿主派余小姐做卧底，准备约宿主出去推下悬崖！”
    “没事少看点小说，多看些儿童益智书。”
    不管晨晨狂吃不胖是不是余忆晨，她看直播都有三年了，怎么可能和狄家扯上关系。
    犹豫片刻，谈飒按照私信中的号码拨了过去。
    一秒接通。
    谈飒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激动的喘息声，率先开口：“你祖父生病了？”
    余忆晨终于找回声音：“是的！一个星期前昏迷吐血，医生检查所有指标正常，找不出原因。”
    听起来和狄颂的腿很像。
    同样是找不出原因的突然发病……又是崩坏系统干的坏事么？
    余忆晨似乎将谈飒的沉默理解为拒绝，带着哭腔道：“我实在没办法了，求求你救救我祖父……”
    “地址。”
    ***
    余家别墅极具现代感。
    灰白与原木混搭，不规则玻璃窗拼接别墅两头，时尚简约。别墅前方有个游泳池，池面波光粼粼。
    水池前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看到两人连忙上前：“谈飒你好，我是余家私人医生祝阑。”
    刚刚在别墅门口，余忆晨向谈飒简单描述了目前余老爷子的情况，包括眼前老爷子的私人医生祝阑。
    祝阑是顶尖医科大学毕业的博士生且具有五年的从医经验。
    谈飒本以为祝阑是个中年人，没想到这么年轻，三十出头的模样。
    祝阑头发很短，衬得眉眼干净利落。白大褂在阳光照耀下一尘不染，仿佛会发光。他声音清晰有力，快速向谈飒讲述老爷子病情。
    “一周前的凌晨两点发病。症状为昏迷，伴随咳血。除此之外毫无其他症状，化验结果一切正常。”
    祝阑不解：“我从未遇过这种情况。”
    抽泣声响起。祝阑叹了口气，揉了揉余忆晨的头。
    而后察觉不妥，他连忙撤回手：“抱歉余小姐，请别太难过。我们一定会治好余老先生的。”
    余忆晨勉强笑笑：“我们进去吧。”
    谈飒微微点头，与余忆晨一同走进别墅。
    祝阑拎着药箱跟上去。
    别墅大厅站着余老爷子的亲朋好友。
    他们得知余忆晨请的神医就是眼前空手而来的小丫头时，表情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他们听说过狄家的事。
    用乐器治病实在玄幻，但狄家大少健康行走令他们不得不相信。但最近狄家情况大翻转——狄老爷子住院，接班人狄颂地位一落千丈。狄庭成为生日宴事件最大受益者。
    余家不比狄家差，他们太懂豪门世家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谈飒或许是狄庭请来扳倒狄颂的棋子，所谓残腿不过是演戏？
    这个猜测挺荒谬，但比用唢呐治疗合理太多。
    余忆晨心里焦急，没察觉屋内的暗流涌动。
    她向众人简单介绍谈飒，便要引她去见祖父。
    “等一下，忆晨。”
    人群中，个子最高体格最壮的青年开口：“余祖父身体虚弱，让外人随便进入不安全。”

 第55章

    谈飒眉毛微挑。
    余忆晨纳闷：“贺学晨，这是我请来的医生，你怀疑她是在怀疑我吗？”
    “医生？她有祝阑哥丰富的从医经验吗？她甚至都没学过医。”贺学晨盯着谈飒空空如也的双手：“这几天来的神医里，她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带就敢给人治病的。”
    余忆晨快气死了。
    她向后瞄了眼父母，发现他们表情虽尴尬，却并未制止余忆晨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
    最初她说请谈飒过来时父母都很赞同啊。
    祝阑打圆场：“音乐疗愈从古便有。虽多为抚育心灵，但或许有治病奇效。这是值得我们去探索实验的情况，不能全盘否定。”
    贺学晨冷哼：“探索实验？余祖父现在的情况可不适合给人探索实验。”
    余忆晨气的发抖。她的家人对谈飒如此不礼貌，明明是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请来的人。
    余忆晨不敢看谈飒，怕从她脸上看到对家人的厌恶与不耐。
    更怕谈飒直接走人。
    余忆晨冷下脸：“贺学晨，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挡着我请来的人？”
    余父怒斥：“忆晨，怎么说话的，道歉！”
    贺学晨是管家的老来子。
    管家和管家夫人在余家工作四十年，曾救过老先生的命。与余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贺学晨就是在余家出生的。
    管家如今白发苍苍仍尽职操持余家大小事物，自从老先生昏迷更是整天忧心忡忡。昨日在厨房煮药烫伤手掌，余忆晨说这样的话就是在伤管家及儿子的心。
    “该道歉人是他。”
    余忆晨无心理会人情世故，只想尽快让祖父恢复健康，谁拦着谁就是敌人。
    余父自从父亲重病，公司乱套后心情很差。
    见女儿一改往日懂事，不由发火：“你这个不孝——”
    “余先生。”谈飒说：“余老爷子病重，当务之急是治病救人。若信不过我，你们可以跟我一起进去。无论能治与否，我不收余家一分钱。”
    谈飒倒是没生气，余家信不过她很正常。
    在没绑定系统前，若有人跟她说乐器治病，她估计也不会信。
    人们总会对超出理解范围的东西施加否定。
    来见余忆晨前，249对宿主的行为很疑惑，现在更加疑惑。
    宿主向来不爱管闲事，此时面临怀疑不仅没生气还愿意免费治病救人。
    不正常，像被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第40章 怨偶系统
    谈飒不知道249正默默吐槽她，她跟着余家人来到余老爷子卧室门口。
    “小祝说，卧室人多，空气流通变慢会对父亲病体不利。”余母眉眼透着疲惫：“你是忆晨请来的医生，我们并非不信你，只是……”
    余母顿了顿，有些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只是忆晨得罪了狄家，如今余家行事必须慎重。”
    余忆晨得罪狄家？谈飒记得这两人之前还一起逛过商场。
    谈飒敛起思绪，点头：“您放心，我不靠近余老爷子。”
    余母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怀疑……唉，小祝你跟着忆晨和谈小姐进去吧。”
    说是卧室，不如说这里是个小型病房，仪器设备齐全。
    宽大的床上，老人闭着眼，体型瘦削，满脸皱纹。
    系统：“检测到熟悉的崩坏能量，和影响狄庭的是同一种。”
    究竟是什么崩坏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人生怪病呢？
    想起剧组自燃的女配角，谈飒问系统：“无法确认崩坏类型么？”
    系统有些犹豫：“有点像祝福娃娃的崩坏版，怨偶系统。”
    祝福娃娃能给别人带来好运加成，怨偶自然是诅咒了。
    将最恨人的名字和诅咒方式用红笔写在娃娃上，对方就会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开始倒霉。
    听完系统的话，谈飒望向瘦骨嶙峋的老人若有所思。
    如果真是怨偶系统——有人希望余老爷子重病受折磨，但又不想他立刻去世。
    不然轻飘飘写个自燃直接解决问题，就算谈飒开飞机过来都赶不及。
    是竞争对手，还是这个家的人，目的是什么呢？
    谈飒自从进房间后神色凝重。
    余忆晨怕打扰她，更怕她说治不了，心里七上八下。
    似乎察觉余忆晨的焦虑，祝阑轻声劝慰：“别担心，谈小姐一定没问题的。”
    余忆晨点点头，脑袋发晕。
    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她已经很累了。
    祝阑见状上前一步，双手搂住余忆晨肩膀，支撑起她的重量。
    余忆晨下意识想甩开祝阑，抬头时看到他眼底青黑。
    这段日子最辛苦的就是祝大哥，夜以继日守在祖父身边。余忆晨不自在动了动，却没有挣开祝阑。
    祝阑扶她坐在椅子上，而后目不斜视走向谈飒。
    他刚刚只是顺手扶一把，没有别的意思。余忆晨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小人之心胡乱揣测，又觉得祝大哥当真是个很好的人。
    祝阑低声道：“谈小姐找出余老先生病因了么，可能医治？”
    “病因不知道。”看到祝阑脸上浮现失望，谈飒继续道：“但我能治。”
    余家大厅。
    余父让贺学晨扶老管家回屋休息：“都别守着了，您若倒下父亲醒来一定会怪罪我们。”
    老管家摇头，没有说话。
    距离谈飒三人上楼已经两个小时。
    贺学晨忍不住嘟囔：“装神弄鬼。”
    谁家医生检查病情需要这么久，偏偏忆晨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相信那个女人。
    身旁没有人说话，老管家踩了小儿子一脚。
    楼梯传来脚步声。
    余忆晨和祝阑并肩下楼。
    几人连忙围过去。
    贺学晨：“忆晨，祝大哥，你们怎么下来了，那个庸医呢？”
    祝阑还没说话，贺学晨眼尖的看到余忆晨眼角闪着泪花。
    余忆晨样貌明艳，性格好强。贺学晨从来没见过她当众抹泪的模样。
    不由怒火从心中燃起：“是不是她把余祖父治坏了！”
    余忆晨泪眼模糊瞪向贺学晨：“你闭嘴。”
    “余老先生醒了。”祝阑眼圈微红，扶住听到消息激动向楼上跑的余父：“他让我们出来，说有事和谈小姐讲。”
    “这……父亲和谈小姐能说什么事？”
    听说公公醒了，余母心中大石落地，闻言笑道：“怎么说谈小姐都是我们余家的救命恩人，想必父亲要好好感谢人家吧。”
    “对对，刚刚我们对谈小姐实在有失礼节。”
    余父转了两圈，向厨房跑：“我得去告诉吴妈，做桌好饭，请谈神医享用。”
    “不必。”谈飒站在楼梯口，视线慢慢扫过众人的脸：“时候不早我就不打扰了。”
    余父：“谈神医，我父亲还好？”
    “不太好。他清醒五分钟又晕过去了。”谈飒叹气：“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会继续来余家想办法治疗余老爷子。但我不敢保证能彻底治好。”
    众人高高扬起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怎么又晕了呢。”余忆晨踉跄两步，被祝阑扶住。

 第56章

    祝阑：“老先生病情特殊，无法快速根治很正常，总归是看到希望。”
    他抬头对站在楼梯上方的谈飒温和道：“我愿用尽全力协助神医治病。”
    贺学晨冷眼望着谈飒，从口袋取出银行卡：“这是我攒了十多年的钱，没有一百万，七八十万还是有的。”
    谈飒双手抱臂，眉头微挑。
    他看起来和余忆晨差不多大呢，刚毕业就能攒到七八十万。
    余家对管家儿子真的不错。
    余父反应过来：“哪能让你出钱。”
    他看向谈飒：“只要神医能治好我父亲，价格随便开。”
    “忆晨与我有些交情，我说了不收钱便是一分不要。”
    谈飒走下楼梯，对面带难色的众人笑了笑：“放心，我这人最基本的道德感还是有的。不会为了贪财故意耽误病情。”
    贺学晨捏着银行卡的手指泛白，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动了动嘴唇，余忆晨撞开他：“飒飒，我送你出去。”
    余家父母连忙跟上，送谈飒出门。
    落在最后的祝阑被贺学晨拉住：“祝大哥，她当真能用乐器治病？”
    祝阑点头：“她靠近老先生用口笛吹了几首曲子，老先生开始咳嗽，而后就睁眼醒了。不过——”
    贺学晨原本听的云里雾里，心想这女人果真如此神奇，莫不是自己错怪了她。
    一句不过令他重新打起精神。
    贺学晨追问：“不过什么？”
    祝阑皱着眉，回忆道：“老先生醒后表情不太对，眼神发直，像没有彻底清醒。第一反应将我和余小姐支走……有点奇怪。听谈小姐的意思，我们走后不久老先生又晕倒了……”
    “会不会是这女人自导自演搞的鬼。”贺学晨咬牙：“她趁忆晨不注意给老爷子下了毒，而后用解药让伯父伯母相信她会医术。”
    “别乱讲，还嫌余小姐不够生气么。”祝阑声音微沉：“谈小姐不是这样的人，若她真如你所说，早该趁机要钱了，怎会坚持分文不收。”
    “拿乔呗。”贺学晨眼底冰冷：“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祝阑叹了口气，拍拍贺学晨迈步出门。
    送完谈飒的余忆晨回来喊了声祝大哥，看都没看贺学晨，直接上楼。
    贺学晨攥紧拳。
    ***
    梧桐树叶乘着晚风打着旋落下。
    不知不觉，已经入秋。
    谈飒抖落肩头半黄半绿的落叶。
    一辆黑色无牌车横停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车门打开，三个戴墨镜的黑衣肌肉男跳了出来。
    谈飒盯着他们手中半米长的棍子，想起狄庭的付费弹幕。
    这就是狄颂派来找她麻烦的人？
    “谈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领头黑衣男的甩棍在左手掌心轻敲，说的是请，声音透着毫无掩饰的威胁。
    周围没有居民路过。
    谈飒活动手腕。
    见她动作，黑衣男们从三个不同方向围过来，像捕食者围捕猎物，确保谈飒无路可逃。
    将谈飒带去该去的地方，他们能拿到不菲的奖金。
    黑衣男领头嘿嘿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哥哥们的武器没长眼。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小心毁容多可惜。”
    真啰嗦。
    秉持能动手就别吵吵的精神，谈飒对着黑衣男领头冲了过去。
    冲到一半，电动车轮胎与地面强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谈飒动作微顿，余光里，穿绿色外卖制服的男生猛地冲过来。
    吴青溪来送外卖。
    外卖地址在谈飒楼上，经过谈飒家门口时，他心跳微微加速，想象会不会和上次那样与谈飒恰好偶遇。
    可惜没有，谈飒家大门安静关着。
    吴青溪垂下肩膀。
    准备离开时竟看到谈飒被三个一看就不是好鸟的家伙围堵。
    吴青溪想都没想冲过来，一拳砸在黑衣男后脑勺上。
    管他偷袭光不光彩，吴青溪满脑子都是决不能让他们欺负谈飒！
    黑衣男踉跄两步摔在地上。
    他的同伴见状快速向谈飒扑去。
    谈飒收回落在黑衣男后脑勺的视线，对准伸过来的胳膊一拉，一折，两人齐声哀嚎。
    吴青溪不要命的向两人冲过去，谈飒单手揪住他的衣领。
    远处传来说话声。
    两人见情况不妙，拖住同伴胳膊，开车跑了。
    吴青溪下意识想追，但后衣领还在谈飒手里。
    “谈飒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要是你下手再重一点，位置再正一点，有事的就该是你了。”谈飒放开吴青溪：“跟谁学的，打架专打后脑勺。”
    吴青溪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是有点下手太重。主要当时我被吓一跳，就哪里顺手打哪里。”
    第41章 两盒盒饭
    谈飒叹了口气。
    黑衣男倒下时，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吴青溪打的位置很容易出事，万一赶巧对方可能会当场毙命。
    若吴青溪失手杀人，甚至构不成防卫过当，她该怎么向吴大娘交代。
    还好黑衣男没事，听到有人来跑的比兔子还快。
    “下次注意点，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下死手。”
    吴青溪乖乖点头。
    落日余晖笼罩住吴青溪，毛茸茸的头发四周多了圈朦胧光影。
    到底是个大学生，没经过社会毒打。
    望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不知道后怕。
    追根究底，吴青溪所有举动是为了帮她，即使她并不需要。
    谈飒不好将话说的更直白，会显得她像个白眼狼。
    和吴青溪一起将翻倒的电动车扶正，谈飒问：“九月份了，你还没开学吗？”
    吴青溪动作微顿。
    他没有回答，望着渗出汤汁的外卖盒轻叹：“糟糕。”
    食物混合的香气飘出，显然外卖箱里摔破的餐盒不止一份。
    吴青溪身为外卖员，损毁了顾客的餐，需要赔偿，也许还会挨骂。
    谈飒想了想：“你等我两分钟。”
    她跑回家，从抽屉取出一些钱和几张卡。
    再跑出来时，吴青溪已经将有问题的餐盒单独放置。
    一共三份破损，不太严重，是从盒子边沿渗出的汤。
    谈飒取出三百块钱和九张优惠券塞进吴青溪手里。
    “优惠券可以来我摊位免费品尝当日小吃，不限量，不限时间。将优惠券送给买家，然后原价赔偿餐费。”
    吴青溪连忙摆手：“不、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钱。我遇到的买家都很通情达理，不用——”
    “青溪。”谈飒叹气：“我初来梧桐大街时，吴大娘帮了我许多。”
    她当时也是大学生，摆摊并不是顺顺利利的。抢占优势位置，如何吆喝顾客，哪种小吃更受欢迎，定价多少合适。
    虽说慢慢摸索也能熬过来，但吴大娘的帮助令她在梧桐大街迅速扎根。
    吴大娘和吴青溪过的很苦。
    谈飒不可能让吴青溪因为她被罚款。
    吴青溪垂着头，没吭声。
    少年人倔强的自尊心如三月野草，漫山遍野支棱着，绝不向狂风暴雨低头。但一把野火过去，只余灰烬。再生需要春风，冬天就不活了么？

 第57章

    谈飒以前也有自尊心，后来发现自尊心和走投无路饿肚子比，根本不值钱。
    谈飒：“发什么呆，没别的事快去送餐吧。”迟到还要罚钱。
    “谈飒姐。”吴青溪身体紧绷，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所有学生中，你唯独塞给我两盒盒饭，是因为……我妈妈的缘故么？”
    谈飒微愣。
    第一次见到吴青溪时，谈飒还没毕业。
    初中时吴青溪营养不良，在同龄人对比下又瘦又矮，像只小猴子。当时梧桐大街刚改造成旅游特色网红街不久，吴青溪的学校组织他们逛夜市，写周记。
    十三四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爱吃的年纪，揣着家长给的钱，土匪进村般扫荡各种美食。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尝试，毫不心疼花出去的钞票。
    老师给学生半小时购买时间，买完在最大的梧桐树下集合，吃饭拍照。
    谈飒摊位前排起长队。
    一个个初中生望着她的眼睛亮晶晶，有夸她漂亮的，还有说她做的炸茄盒是整条街味道最棒的。
    收钱收到手软，谈飒笑眯眯挨个祝福学生：“吃了姐姐的美食就会心想事成哦，以后个个考北阳。”
    学生们更加兴奋，叽叽喳喳谈起理想。
    送走一波客人，谈飒不经意瞥到梧桐树下孤零零的身影。
    单薄的少年双手抱膝，缩在树干后，有种被世界孤立的苍凉。
    谈飒见过他，知道他是吴大娘的儿子吴青溪。
    吴大娘去还债了，一整天没有出摊。
    看来吴青溪没有告诉吴大娘学校组织的活动，也没有向她要钱。
    半小时即将过去，学生们捧着美食袋笑意满满向集合处走。
    谈飒取出自己的晚餐，加热。
    然后趁没人注意，递给树下的吴青溪。吴青溪抬眸看她，微红的眼里满是防备和倔强。
    当年浑身是刺的敏感少年与眼前比她还要高出一点的男生身影重叠。
    眼神相似，透着莫名的别扭与小心翼翼。
    谈飒从回忆中抽身，扫了眼吴青溪，慢慢笑道：“是啊。当时吴大娘不在，我就把给她准备的盒饭给你了。”
    吴青溪抿了下唇角。
    谈飒目光疑惑：“怎么了？”
    “没事。”吴青溪晃了晃脑袋，脸颊浮现往常般灿烂的笑容：“谢谢谈飒姐，让我在班里出了次风头。”
    当他掀开盒饭时，周围原本正炫耀美食的同学们瞬间扑过来。
    两个盒饭，荤素搭配。一盒铺着金灿灿的炸鸡排，淋着甜香的蜂蜜芥末酱。周围堆满色泽鲜亮的红烧肉，闻着味道忍不住滴口水。一盒是清香脆嫩的西兰花与番茄炒蛋，解腻又下饭。
    一个男生搂住他脖颈：“卧槽，好香啊。我逛遍整条街都没看见这个，你从哪里搞来的？”
    吴青溪用力护住盒饭，同学们见他小心的模样开始起哄。
    “我懂了，兄弟。”男生哥俩好似的拍拍吴青溪的肩膀：“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吴青溪当时不懂男生的话。
    此时，这句话跨过时间在耳边重新响起，吴青溪心脏猛地跳空半拍。
    他望向神色平静的谈飒，磕磕绊绊道：“我、我说是姐姐做给我的，同学们都很羡慕。”
    “想吃欢迎随时来我家，带着吴大娘。”手机来了条短信，乐梧问她有时间打电话么。
    谈飒垂下头回消息，顺嘴问：“最近有点事没出摊，吴大娘生意还好吗？”
    “挺好。”吴青溪快速启动电动车：“再不走要超时了，谈飒姐再见。”
    绿点瞬间远去。
    谈飒放下手机，眉头紧锁。
    九月五号大学普遍开学。吴青溪是大一新生，要军训，到校日期只会更早。
    他怎么有时间送外卖。
    系统：“宿主刚刚可以继续问他呀。”
    谈飒问过一次，被吴青溪岔开。后来谈飒顺着对方话题走，没再多说。
    “他不愿多提，何必强人所难。更何况……”
    今天吴青溪有点奇怪，奇怪到本应自然问出的话，她莫名不太好开口。
    手机铃声响起。
    谈飒收回思绪：“乐梧？”
    “飒飒，想我了嘛？”乐梧在电话里哼唧：“我想你了，还想去十年商厦吃酸菜鱼。”
    “馋面已经倒闭了。”
    乐梧一滞：“不解风情的女人。你这时应该说是啊，我好想你，快回国找我。”
    “在国外呆的不开心吗？”谈飒打开灯，躺在沙发上：“如果不开心就回来，我家分你一半。”
    “这还差不多。”乐梧嘟囔：“我想年后回国。陪我妈妈度过新年吧，虽然她不太需要我。”
    乐梧母亲离婚不久遇见真爱，和真爱组成家庭生了一儿一女，乐梧的位置有些尴尬。
    谈飒不好评价朋友的母亲，只是说：“如果你回国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乐梧盘腿坐在地板，闻言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她身边不规则分布大大小小数十个纸团。
    顺手将揉皱的纸巾扔出去，乐梧清了清嗓子：“对了，你上次问我雷际的事。根据最新爆料，雷际被抓了！”
    谈飒捧着苹果啃的美滋滋，闻言咀嚼动作变慢。
    “据说做黑心生意被警察逮捕，剧组都受了影响。”乐梧愤愤道：“牵连我偶像得奖，真想把他吊起来抽打八百遍！”
    “为了支持偶像多灾多难的新电影，等上映后我要怒刷十次票房！国外一次，国内九次，飒飒你陪我一起去看哦。”
    苹果汁呛进嗓子眼，谈飒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办，要是乐梧在屏幕中看到熟悉的脸，会不会把她吊起来抽打？
    谈飒不想瞒乐梧，但整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
    乐梧担忧的声音传来：“飒飒，你没事吧？”
    谈飒放下水杯，庆幸两人打的是电话而不是视频。
    谈飒：“没事，吃东西不小心呛到了。”
    “慢一点嘛。”乐梧继续道：“等年后回国，我给你带礼物，你陪我去看电影，好不好嘛？”
    谈飒还能说什么呢：“好吧。”
    她该给卫明礼发条消息，问问新来的导演对她的演技是否满意。
    如果不满意删掉戏份换人再好不过。
    ***
    许文心来电话时，谈飒正在前往余家的路上。
    谈飒：“文心学姐？”
    “学妹，后天就是11号，你要去的话我们一起走。”
    谈飒这才想起上次见面许文心提过北阳大学校友会的事。
    “我不去了，最近有点忙。”
    这是她第三次去余家。
    余老爷子卧床未醒，余家除余忆晨外，对她的不信任与日俱增。
    “好吧。”许文心轻叹：“导师说有东西交给你。你不去的话，我取完带给你。”
    “什么东西？”
    “不太清楚，好像是你离校前遗留的文件。”
    谈飒沉默片刻：“几点开始？”
    “下午两点半。如果你去的话，我们可以一点半在校门口见。”

 第58章

    “好。”
    到了余家。
    余忆晨没有如往常跑来迎接她，余母也不在。
    余父仰头靠着沙发，眉心拧成川字。
    满脸阴云的贺学晨堵在谈飒面前：“你这个狄家派来的卧底，还想将我们余家害到什么程度？”
    谈飒扫了他两眼，若有所思：“忆晨出事了？”
    第42章 幕后黑手
    “妈妈，你出去吧，有祝大哥在呢。”
    余忆晨缩在蚕丝被里，声音闷闷的。
    祝阑走进光线昏暗的房间，将汤药放在床头。
    他望了眼默默垂泪的余母，微微叹息：“余夫人，您千万保重身体。”
    余母发丝微乱，眼眶红肿，再没有往日的精致。
    半个月来先是公公出事，而后女儿怪病。她强打着精神操持余家上下，就快撑不住了。
    听到祝阑医生的话，余母点点头。
    他说的有道理，自己除了瞎担心，急的吃不好睡不好，什么忙都帮不到。
    只能照顾好自己，别再给家里添乱。
    余母擦了擦眼角，从床边起身：“劳烦小祝了。”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祝阑说：“刚刚上来时，看到了谈小姐。”
    余母神色淡淡。
    被子动了一下。
    祝阑望着隆起的被子，轻声询问：“学晨堵住谈小姐不让她进屋，余夫人可否领谈小姐进来看看小姐的病？”
    “她能看出什么！学晨说的没错，她就是个骗——”
    “咳咳……”被子剧烈抖动。
    余母连忙俯身：“喘不过气了吧傻孩子，被子里多闷啊。快出来，妈妈又不会嫌弃你。”
    新鲜空气涌入。
    余忆晨钻出被子，大口呼吸，痛的龇牙咧嘴。
    余母看见她的模样，眼泪又要向下掉。
    余忆晨的脸密密麻麻长满一元硬币大小的脓包。脓包饱满圆润，依稀能看到里面流动着绿色汁水。有一个脓包长在眼睛附近，余忆晨没忍住弄破了，脓汁四溅，被喷到的地方留下明显的红印。
    余忆晨整张脸又痛又痒。
    痛的时候像一千根针贴着皮肤放置，只要呼吸，针就会刺破皮肤，在肉里乱搅。痒的时候如满脸蚊子包一同发作，偏偏她不能挠。一挠就破，脓汁喷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余忆晨不敢照镜子。起初她只觉得脸颊肿胀，当察觉不对劲望向镜子时，她忍不住抱着马桶狂吐。
    后来她就没照过镜子了，卧室的镜子被母亲命人移走。根据母亲的反应可以判断，她现在模样更加惨不忍睹。
    最令余忆晨感到恐惧的是，她发现手臂也开始肿胀了。
    她会变成一个怪物。
    “妈妈。”余忆晨嘴唇附近的脓包令她说话时不敢幅度过大，她极轻极慢道：“我想见谈飒。”
    “好好好。”余母拍拍她的手：“妈妈这就去请她上来，别怕啊宝贝。”
    转身离去时，一颗泪珠滚落。
    祝阑叹了口气。
    他端起汤药，舀了半匙，递到余忆晨嘴边。
    余忆晨别开脸：“太疼了，祝大哥，我不想喝。”
    祝阑没有逼她，将熬了五个小时的汤药放回床头。从善如流道：“好，我陪你等谈小姐上来。”
    楼下。
    贺学晨翻出一段视频：“狄庭在慈善晚宴答记者问时，说他正在追求你，准备与你一人相守白头。你们两个早就串通好，狄隽宜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就是证明！”
    贺学晨瞪着谈飒，他今天势必揭开谈飒的真面目，不让她再伤害余家人。
    他倒要看看，如今谈飒还有什么手段。
    谈飒听完贺学晨的话，没有如他预料般露出惊慌或愤怒的神色。
    她眯起眼，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贺学晨，你变心啦。当初你我合谋给余老先生下药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茶碗四分五裂。
    余父大踏步来到两人面前，声音变调：“你说什么？！”
    贺学晨脸色通红，还未发火，见余父怀疑的视线扫过他时，脸色唰的又白了。
    “她胡说！我之前根本不认识她！”贺学晨急忙解释：“余祖父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怎么会给他下药！”
    余父没有说话。
    倒是谈飒愉快承认：“没错，我就是胡说的。”
    悬起的心重重落下，贺学晨恼羞成怒：“伯父，她就是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人追求我是别人的事，与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谈飒神色淡淡：“鼻子下都有嘴，造谣谁不会。若不希望别人曲解你，最好少说没证据的话。”
    “余先生，我当初说过会尽我所能治疗余老爷子。若余家信不过我，可以直说，我不来就是。”
    余父急的快要爆炸。
    身子骨一向硬朗的父亲突然发病，医生束手无策，家里公司一团糟。
    谈飒的到来令他短暂看到希望又绝望。
    眼下女儿突生怪病，贺学晨一直在耳边嚷嚷谈飒有问题。
    无数乱麻交织缠绕，勒的余父感到窒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他懂，但眼下他无法做出决断。
    脚步声响起。
    余母匆匆走下楼梯：“谈小姐，忆晨想见你，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余父松了口气，侧开身。拍拍贺学晨，示意他和自己回客厅。
    谈飒跟着余母上楼。听完余忆晨的症状后，她眉头微皱，放慢脚步。
    谈飒：“余夫人，我想先去看看余老先生。”
    余母微愣：“忆晨她——”
    “看完余老先生我再去看忆晨。”
    忆晨拿她当好朋友，她却不担心忆晨的状况。
    余母心凉了半截。
    “你去吧。”余母指了下走廊尽头的房间，极力掩饰眼里的厌恶：“那里就是忆晨卧室。希望你动作快点，忆晨在等着你。”
    谈飒点头，推门进入余老先生卧室。
    仪器各项指标很稳定。
    谈飒靠着门，确认脚步声渐渐远去。
    “您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听到谈飒的声音，余隽猛地从床上起身，直奔卫生间。
    谈飒：“……”
    瞧这利落的动作，余家竟然怀疑她是骗子，真叫人难过。
    解决完人生大事，余隽慢悠悠走到桌前，灌了杯茶。
    干到冒烟的嗓子得到缓解，他开口回答谈飒之前的问题：“装到幕后之人露出马脚为止。”
    “忆晨生了怪病。”谈飒皱眉：“我怀疑她发病原因与您一样。”
    余隽今年七十二，这场怪病耗掉他大半精气神。染的头发褪色，发尖黑着，中央到根部一片花白。
    他已经老了，任意一场大病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余隽向来看淡生死，但此次却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余隽微微沙哑的嗓音中透着决绝：“只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不用管，当务之急是揪出暗害余家的幕后黑手！”
    谈飒第一次吹响口笛时，余隽就醒了。
    他支开孙女和祝医生，拜托谈飒陪他演一场戏。
    这次怪病绝对是有人蓄意为之。但余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在生病前后都来探望过他，余隽无法确定人选。

 第59章

    他知道这会让谈飒遭受误解：“辛苦你了，事成之后，我余家必有重谢。”
    “不必。”谈飒说：“我只是为了还人情。”
    “一码归一码。”余隽摆摆手：“你心中可有怀疑人选？”
    谈飒垂眸思索：“我不敢确定。”
    算上这次，谈飒才来余家三次而已，余家其他人她根本没见过。
    余父余母急的整个人瘦了一圈，眼底阴影堪比国宝，应该没问题，他们也没有动机做这件事。
    贺学晨咋咋呼呼，典型无脑派。很难完成诅咒加潜伏的任务，除非他故意扮猪吃老虎。
    祝阑……除余忆晨外唯一对她友善的人。从行动看，他尽职尽责，不像贺学晨模糊自身身份，他恪守礼仪，称呼身边人永远都是老爷夫人小姐。
    谈飒不好判断，也不想误导余老爷子。
    她摇头：“我不知道。”
    余隽沉思：“敢对忆晨下手，说明那人等不及了。”
    现在就是比谁更能沉住气的时候，余隽从卧室暗格取出一块印章。
    “给门口负责洒扫的老张，让他时刻注意西北角的动静。”
    余隽和余忆晨的卧室就在西北角。
    谈飒垂眸，接过印章。
    印章白玉制成，触感冰凉，小指大小，可以轻易藏起。
    “好东西。”谈飒放进口袋，问重新躺回床的余老先生：“您对我是不是太放心了？”
    他不怕余家的意外真是她联合内鬼策划的么？
    贺学晨有一点没说错，狄家如今境况确实由谈飒参与导致。
    她虽然没下毒害狄老头，但故意治好狄庭让他与狄家内斗。
    而后揭露狄颂，狄老头因此气病住院，谈飒不信余老爷子不知道这件事。
    余隽闻言嗤笑：“老爷子我纵横商界几十年，什么样的人看不出来。你这娃娃性子别扭，别人都是嘴甜心毒，你偏偏反过来。臭毛病！”
    谈飒：“……”
    谈飒微笑：“你这么会看，怎么就看不出内鬼是谁呢？”
    余隽合眼，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滚蛋。”
    余忆晨卧室。
    两面落地窗拉着窗帘，窗帘厚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屋里飘着汤药味，压抑又沉闷。
    给谈飒开门的祝阑轻声道：“余小姐刚睡着。”
    谈飒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到余忆晨时忍不住轻叹。
    好狠。
    系统震惊：“这个诅咒真恶毒。”
    是啊，真恶毒，让花季少女的脸长满癞蛤蟆的脓包。
    为什么？
    如果与余家有仇，为何不直接下诅咒要了余老爷子的命。而是让他昏迷，又让余忆晨毁容？
    如果不是为了折磨，就一定另有谋求。
    公司，财富，还是……信任？
    第43章 校友大会
    衣料摩擦声响起，谈飒望向祝阑。
    祝阑在水杯中插入一根吸管，将吸管一头递到干裂出血的唇边。
    余忆晨嘴唇微动，下意识吸了口温水，疼痛刺激她睁开双眼。
    祝阑个子高，喂水不方便。
    他半跪床边关切道：“余小姐，你现在严重缺水，再喝一口吧。”
    祝大哥身上飘来淡淡药香，令人安心。
    温水顺着吸管抚润了干涩的喉咙，余忆晨小心翼翼啜了两口水。
    祝阑拿走水杯，后退半步。
    余忆晨这才看到默默站在一旁的谈飒。
    她下意识偏头。
    谈飒收回思绪，走到床边轻声问：“余小姐，除了脸你的身体还有其他部位不舒服吗？”
    “手臂很涨。”余忆晨说：“我的手臂好像也快长脓包了，好恶心，好难受。”
    身体没有其他异常。
    脓包虽恶心，但目前看来并没有生命危险。
    谈飒抓住余忆晨忍不住去挠脓包的手，抄起床头手套给她戴上。
    祝阑：“您能治余小姐的病吗？”
    谈飒顶着余忆晨满含期待的眼神，缓缓摇头。
    余忆晨垂下肩膀。
    端着汤药走来的余母沉下脸：“谈小姐，我女儿需要休息，请你回去吧。”
    谈飒点头，走到门口时，余忆晨闷闷道：“你别再来了。”
    视线掠过满脸担忧的祝阑，神色愤怒的余母，谈飒轻声应道：“好啊。”
    余家人对她厌恶到极点。
    出门时，除了贺学晨冷嘲热讽几句，没有人出来送她。
    简直……太棒了。
    谈飒原本还在想该如何避开众人视线将印章交给老张，如今没人盯着她，行事自在许多。
    不过……谈飒微微侧身，不经意瞥了眼别墅明亮的窗子，向正门口一身灰扑扑的中年男子走去。
    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在谈飒看向他的第一时间抬头望过来。
    长眉下的眼睛明亮锐利，透着危险的气。手里握着扫把，像握着红缨枪。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
    谈飒自然的走过去：“老张？”
    听到这个称呼，男子微愣，随后握紧扫把：“客人找我有事？”
    谈飒脚步不停，即将越过他时极快说了句：“注意西北角响动。”
    而后，没有半分停顿的走出大门。
    男子挥动扫帚，继续扫落叶。
    一个人影快速追过来：“赵叔，谈小姐已经走了吗？”
    老赵垂着头，态度恭敬：“是的，祝医生，她刚刚离开。”
    祝阑叹了口气：“照看余小姐来晚一步，还想和她讨论音乐疗法的，真是可惜。赵叔，谈小姐离开时可有留下什么话？”
    老赵顿了顿：“她说，破地方再也不来了。”
    祝阑嘴巴微张，眼眸满是遗憾和不可置信。
    祝阑喃喃：“唉，真是太可惜了。”
    祝阑离开后，老张继续清理门前落叶。
    口袋微沉，他抬头望向西北角，一阵风吹过，树叶打着旋落下。
    变天了。
    ***
    邱茶说找到张生给她来电，直到现在仍毫无动静。
    谈飒放下手机，套上运动服。
    系统：“小说中的校友重逢都是各种装逼打脸，宿主你这身简直——”
    宿主一身浅白运动服配银灰棒球帽，平平无奇的打扮衬得她桃花眼愈发明灿。鼻梁小巧，嘴唇嫣红，剥离衣服的华美，反而容易令人将目光集中在她脸上。
    这就是宿主装扮的小巧思么。系统刚想称赞，就看到谈飒抽出口罩，将它认为绝美的小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系统：“……”
    照了照镜子，谈飒很满意：“简直什么？”
    “……简直帅呆啦。”
    听出249的言不由衷，谈飒解释：“初秋正午阳光最烈，我懒得打伞涂防晒，这样方便些。”
    将拉链拉到最上，谈飒拎着钥匙出门。
    阳光炙烤大地，空气中透着燥热，比夏天更盛几分。
    谈飒压低帽檐，在校门处寻了个阴凉。
    许文心超时半小时还没到，或许诊所有事耽搁了。
    谈飒换了个站姿，打量来来往往的人群。
    今天北阳大学很热闹。

 第60章

    抱着书本满满学生气的男孩女孩与西装革履高定长裙的男人女人对比鲜明。
    两者互相打量，前者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后者目光透着怀念。
    他们一同走进庄严古朴的校门。坚忍不拔，敢为人先八个大字在烈日下闪耀银辉。
    北阳大学成立近两百年，每年的校友会备受各界瞩目。
    不仅是回馈母校，优秀企业家来此最大目的是招揽人才。
    北阳大学都是高材生，他们会招揽大一大二学生进行定向培养。
    谈飒大一校友会在导师介绍下认识许文心，大二开始在心理诊所实习。
    许文心性格温柔，认真负责，将谈飒当成后辈认真教授课堂学不到的知识。两人关系亦师亦友。
    想起当年往事，谈飒微微叹息。
    当时她太缺钱了，不然……
    “学妹，考虑加入星空影视集团吗？看你外形很不错，是表演专业出身吗？”
    耳边突然响起的熟悉嗓音。
    谈飒抬高帽檐：“你真是卫明礼经纪人吗？”
    谁家经纪人不专注自家，天天满大街问别人想不想出道。
    庞勤看到谈飒很惊讶，这惊讶很快转变成委屈，愤怒。
    从卫明礼口中得知事情真相后，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好消息，卫明礼没问题。坏消息，奖项受牵连泡汤了。
    好在明礼心态稳，实力硬。
    庞勤见他迅速进入拍戏状态便放了心。
    他受邀请参加校友会。
    站在门口感慨往昔岁月时，发现远离人群处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很酷，很有个性，庞勤一眼就觉得这人是个影视圈的好苗子。
    如果脸没长歪，他想招揽她来自家公司。
    结果这人竟然是谈飒。
    前段时间，这张脸几乎天天都在他梦中出现。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热搜，与他想公关稿大片脱落的头发。
    脸上的肉皱在一起，庞勤悲愤道：“你不仅骗我，还质疑我的职业！”
    他递给谈飒一张名片。
    谈飒：“……”
    名片上竟然写着庞勤是星空影视集团总经理，真是人不可貌相。
    庞勤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身兼数职的烦恼你不懂。罢了，你什么时候再出摊？我想吃你炸的茄盒、薯塔、臭豆腐还有紫薯冰淇淋以及……”
    “过两天就出。”谈飒打量着庞勤，犹豫问：“你真能招揽到学弟学妹吗？”
    后脑勺都出三道褶了，影视公司的老板也需要注意形象吧。
    庞勤轻哼：“我们公司人性化管理，想吃就吃，全凭自觉。”
    “卫明礼还在拍小人物吗？”谈飒想到什么，连忙问：“新导演对我的戏份满意吗？有没有删掉换人的想法？”
    “电影已经在收尾阶段。放心吧，过段时间你就能在电影院荧屏上看到你自己了！”庞勤乐呵呵道：“首映礼你想来的话我给你票。”
    谈飒瞬间蔫了：“我不想去，再见。”
    告别庞勤，谈飒蹲在路边。
    三分钟后，许文心终于出现。
    “抱歉，我迟到了。”
    许文心停下奔跑，脚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谈飒眼疾手快扶住。
    许文心米白色裙摆处有大团油乎乎，酱油色的污渍。
    周身除了微甜的香水味，还混杂着菜汤的诡异味道。
    “差点被车撞到。”许文心无奈道：“早知道我开车来学校了。”
    秋高气爽，难得有一天不用坐在诊所办公室。
    许文心见时间很早，决定徒步去学校。
    走到中途，一个外卖员开着车突然从巷子口冲出。
    她躲闪不及，眼看即将撞到，外卖员猛地向左扭转车头。
    “外卖箱翻倒弄脏了裙子。回去换来不及，我想着你还在等我，便赶过来了。”
    “没受伤就好。”谈飒皱眉：“外卖员呢？”
    “我让他离开了。”许文心眉间浮起担忧：“他似乎有心事，所以从巷子口出来没注意到我。后来急忙向我道歉，快哭了，我不忍心要他的赔偿。”
    许文心轻叹：“每一行都不容易。”
    欢快的音乐声自校园飘来，校友会即将开始。
    许文心回过神，拉住谈飒的手：“飒飒，你能帮我个忙嘛？”
    谈飒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文心从斜跨的包中取出两张纸：“这是心理诊所的宣传书，我现在这幅模样，肯定无法上台演讲。”
    许文心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姿势。
    不可能，没门，她才不要上台演讲。
    谈飒后退半步：“我们可以换衣服，等学姐演讲完再换回来。”
    许文心看看谈飒，又看了看自己。
    谈飒身高一米七三，许文心一米六。
    谈飒穿的还是运动服，这衣服无论如何都是换不了的。
    许文心颇为苦恼：“其实，我的手机摔坏了。”
    谈飒微愣。
    “我怕有病人在此期间联系不到我，所以不太安心。”许文心说：“我恐怕不能参加这次校友会，我得回诊所取备用手机。”
    “抱歉答应陪你找导师却食言。”许文心站起身，向谈飒露出歉意的笑：“等你有空请你吃饭赔罪呀。”
    谈飒点头。
    许文心去街边拦出租车。
    谈飒视线微垂，看到许文心脚踝破了一大片皮，正在渗血。
    很快，一辆出租车停在许文心面前。
    她拉开车门，转身向谈飒挥了挥手，坐进去正要关车门时，一只干净白皙的手伸进来——
    “宣传书给我吧。”
    第44章 年级第一
    北阳大学一共三个操场，南区操场最大。
    此时南区操场彩球飞舞，绿茵茵的草地摆满桌椅，黑压压的人头连接成片。
    前三排空间最大。
    两个椅子之间放置圆形餐桌，摆放茶水和水果。
    这是隶属校领导和历届优秀毕业生的位置。
    坐在第二排中央，谈飒面无表情听着台上慷慨激昂的演讲——某家计算机企业经理正含泪讲述他从毕业一步步爬到高位是多么不容易，以及公司多么牛逼。
    左右两边肚子圆滚滚的中年男人正在攀谈。
    根据谈话内容，左边男人是某服装业经理，右边是食品厂主任。
    此时谈飒只有两个想法。
    学姐很厉害。
    我为什么要脑抽答应上台。
    该怎么介绍自己呢，梧桐大街心想事成摊位创世人么？
    主持人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激动道：“下面有请文心心理诊所创始人，许文心女士上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谈飒夹着两张纸，站起身。
    她走后，左右两边男人神色诧异。
    “她就是许文心？”
    “不像。何述说许文心很柔弱，只会背后搞鬼。这女人比咱俩都高。”
    “罢了，管她是许文心还是赵文心，何述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谈飒走上演讲台，一股锐利的视线牢牢钉在她身上。
    她抬眸，与第一排中央靠左位置上端坐的老人家对视。

 第61章

    老人家一如既往的严肃，镜片微微反光，像个文雅的学者。但和他相处了近四年的谈飒知道，这老头此时情绪正激动，胡子都翘起来了。
    谈飒假装没看见，拿起话筒：“大家好，许文心女士中途回诊所接待病人。接下来由我为大家介绍心理诊所，感兴趣的学弟学妹欢迎拨打面试电话。”
    许文心给的两页资料内容不多，简单讲述了诊所接待的病人类型及结构模式。剩下内容是在给心理系学生讲述未来发展方向，及一些她自己踩过的坑。
    台下大多数人听的很认真。
    谈飒顺利念到结尾，差个结束语完成任务时，第二排响起一道尖锐的嗓音：
    “你是诊所员工？我们这里是校友会，非本校学生不得入内发表讲话。”
    谈飒扫了眼声音来处。
    哦，是大腹便便的服装经理。
    在这里找茬，他和许文心有仇？
    谈飒不慌不忙回答：“身份验证在校门口时已经做过，请不要质疑我校机器审核能力。众所周知，它抽风时连本校学生都拦，更不用提陌生人。”
    众学生忍不住笑了。
    有男生提高嗓门喊：“领导能不能放宽机器审核啊，我上次换了个发型愣是验证八遍才让我过。”
    第一排校领导紧皱的眉散开，笑着应声。
    气氛恢复正常，谈飒准备继续时，又有人开口：
    “能上讲台的都是历届优秀毕业生，你有这个资格么？还是说文心心理诊所很普通，普通到任何人都可以上去作为代表介绍一番？”
    “依我看许文心根本不重视学校活动。病人哪天都可以看，偏偏要赶在我校如此重要的日子。”
    这下所有人都听出不对劲了。
    校友会其实就是优秀毕业生给学弟学妹提供到公司就业的机会，只要将公司介绍清楚，大家根本不关心讲话的是谁。
    第二排两位大佬揪字眼不放，不是缺心眼，就是有大仇。
    学生们扬起头，乐得看戏。
    他们将目光集中在台上，想看看这个不明身份的学姐会如何应对。
    校领导对突然发生的冲突有点不满，却不好开口阻止。
    毕竟这两人刚刚为学校投了一大笔资金。
    负责管理的老师小跑过来请示校长是否让演讲者快点下来。
    校长身旁坐着的老人家轻哼，表情不满。
    老师一愣，校长摆摆手，示意不用。
    谈飒站的位置很高，能清楚看清找茬的人眼里明显的恶意。
    想看她下不来台？做梦。
    将宣传书简单对折揣进口袋，谈飒摘下口罩：“两位先生若是某天生病去医院，结果主治医生回母校参加聚会，你们是什么心情？”
    等死吗？
    两人听出谈飒的未尽之言，脸色铁青。
    “医院不可能只有一个医生。除非你们诊所缺乏员工，只能许文心一人顶上。若是这样，我们就要怀疑你们诊所的福利待遇了。”
    “福利待遇刚刚讲过，欢迎核实，绝不掺假。”
    谈飒想起实习时，每天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许文心：“诊所不止一个医生，但好医生会比任何人都心系病人。”
    “不要转移话题，今天发表讲话的都是往届优秀毕业生。你身份不明，上台是对所有人的不公平，还是快点下来吧。”
    谈飒还未说话，第一排的老头生气了。
    他站起身：“身份不明？谁敢说我的学生身份不明！”
    众人哗然。
    尹济，北阳大学副校长，心理学院院长，出了名的暴躁挑剔不好惹。
    北阳大学优秀教师很多，学校规定学生大一下学期要选导师领域专研。
    一个导师负责带五个学生。
    心理学院的学生都上过尹济的课。
    尹济要求高，打分严，他们很怕他，但尹济带出来的学生在各个领域都非常厉害。学姐既然是他的学生，肯定很优秀。
    尹济瞪了眼谈飒：“毕业一年，成了小哑巴。他们问你身份就直说啊。”
    谈飒嘴角微抽。
    她倒是想说。尹济这一开口，将她所有思路都惊没了。
    尹济恨铁不成钢：“好，让我说。谈飒，许文心直系学妹，曾在文心诊所实习六个月。大一到大三成绩全年部第一，获班级奖学金、院长奖学金、北阳市优秀学生奖学金若干次。上届优秀毕业生一共三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她。”
    “谁还有疑问尽管问，我替我的学生回答！”
    两个中年男人缩着脖子不再吭声。
    他们只想搞坏文心诊所的名声，并不会蠢到为了何述与北阳大学副校长对峙。
    不过谈飒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学生们反应过来：“卧槽，谈飒学姐！校史馆记录中获得荣誉证书最多的神！”
    “挨千刀的光明中学就是她揭露的！”
    ……
    台下气氛逐渐热烈，谈飒摸摸鼻子，将帽檐拉的更低。
    尹老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好话，这次大张旗鼓在众人面前力挺她，莫不是有阴谋。
    匆匆念完结束语下台，谈飒看到尹济指了指她。
    别跑，大会结束和我去办公室。
    谈飒轻咳。
    参加校友会就是想找老头取回自己的东西，眼下见到人，却控制不住想跑走。
    不是她胆小，实在是毕业一年自由自在，不太想回办公室被老头数落。
    半小时后，尹济办公室。
    谈飒垂着头，立在尹济面前。
    尹济见她这模样翘起胡子：“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就那么可怕？”
    肌肉记忆。
    谈飒抬头，满脸无辜：“我在虚心接受您的批评。”
    尹济冷哼：“所有我带过的学生中，你是唯一不怕我的，别装了。”
    谈飒耸肩：“文心学姐说，我有东西落在您这里。”
    “哦，我在骗她。”尹济微笑：“不这么说，你会来吗？”
    谈飒：“……”
    可恶，一年不见，尹老头更加阴险。
    谈飒不由回忆起每每被叫到办公室，从尹济手里接过一大堆任务的悲惨时光。
    尹济望着捂的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谈飒，习惯性毒舌：“你不敢见人么？”
    谈飒没听清：“您说什么？”
    尹济让谈飒坐下：“高的跟柱子一样，抬头看你我脖子疼。”
    谈飒原本找借口准备撤退，见此只好乖乖坐下：“我坐着也很高呢，要不我蹲下吧。”
    尹济瞪眼：“就你话多。”
    两人找回点以往相处的节奏。但到底一年没见，上次见面尹济向谈飒扔东西让她快点滚蛋的场景历历在目。
    气氛有些尴尬。
    谈飒原本怀疑尹老头找她来是当年没骂够，见他突然沉默，有些纳闷。
    两人一个盯地面，一个看桌子沉默了一会儿。
    谈飒忍不住开口：“您——”
    “身体还好么？”尹济叹气：“胆囊切除后，有后遗症么？”
    谈飒瞳孔微缩。
    “两个月前，郑茴来找我，我本不想见她。”尹济向来挺直的腰板微微伛偻，清瘦的脸庞带着懊恼：“她跟我说了你的事，还笑我是个只会搞学术的老头。”

 第62章

    “我教书四十年，教学事业容不得半点沙子。你们当初的做法在学校算不得违规，但在我这里，就是明晃晃的红牌。”
    谈飒颔首：“是我辜负了您的栽培，我——”
    “谈飒，我虽是个老师，却不会只搞学术。”尹济目光复杂：“当时那么艰难，为什么不来找老师呢？是我平时对你太严厉，让你觉得我不近人情吗？”
    谈飒连忙摇头：“不是。”
    她有点无措，心里埋怨郑茴话多给她找事，同时斟酌措辞：“我想着自己能解决，便不想麻烦您。”
    “你的解决方式是拿了郑茴的二十万，放弃保研名额。你可知……你可知你的未来远不止于此！”
    谈飒精神恍惚。
    一年前，尹济在办公室吼她时，说过这句话。
    文心学姐得知她跑去摆摊，眼中暗藏的不解也在说这句话。
    她突然回到某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她在自习室写论文，敲下最后句号时，腹部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她瞬间弯下腰，蹲在地上缓了很久。
    后来发生的事记不太清，只有零星几个片段。
    撑着马桶狂吐，拿着化验单递给医生，而后是手术室，病房。
    她穿着短了一圈的病号服，插着管子一个人慢慢向卫生间挪。
    疼痛随着时间模糊，但看到手术费，住院费时的绝望至今仍清晰刻在心底。
    那是她最不愿回想的时光，昭示她的狼狈与无力。
    谈飒向学校请了假，事假。
    童年的经历让她无法相信任何人。
    她的成绩很好，学校免除了她的学费。
    但学杂费，生活费以及添置各种必需品都需要钱。
    谈飒从初中开始打工，到大学抽空兼职，前前后后攒了几万块。
    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全部送给医院。
    同病房的大妈帮她打饭时劝她找个护工，但当时谈飒满脑子都是赶紧出院。她要住不起了，哪里还有闲钱请护工。
    郑茴就是在这时推开病房门。
    身为保研的竞争选手，她比任何人都关注谈飒。
    谈飒知道，郑茴是典型的富二代，保研只是为了向家族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给谈飒请了高级护工。
    谈飒接过价值二十万的银行卡，向导师提交自愿放弃保研的申请书。
    “未来远不止于此？”谈飒揉了揉额心：“老师，未来遥不可及。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赚钱，赚足够多的钱，赚能够让我安心抵御各种意外的钱。”
    尹济嘴唇微动，想说的话在看到谈飒的眼神时吞回肚子。
    他转身取出一个小纸壳箱。
    箱子里摆放着许多证书，都是谈飒的。
    她经常忙着兼职忘记回学校领奖，于是证书和奖杯尹济都替她存着，准备和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一起给她。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一沓订正好的论文。
    尹济拿起论文：“还记得这个么？你大一上学期的结课作业。”
    谈飒当然记得。
    尹济给她的论文打了最高分，选导师时，舍友们建议她选尹济。
    尹济果然同意了。
    “北阳大学人才辈出，你不是最优秀的，也不是最努力的。”尹济蹲在箱子面前，擦掉论文白色纸张上薄薄的灰尘：“我选择你，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韧劲。”
    论文的命题是如何帮助心灵脆弱者变强。
    所有学生都在分析心灵脆弱者的成长环境，社会环境，以及帮助他们树立强大内心，勇于对抗压迫的方法。
    她却写弱者不该是贬义词，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权利。与其指责弱者不能变强，不能与压迫源头勇敢对抗，不如健全秩序与制度，宣扬理解与尊重，让弱者可以坦然承认弱。无论一个人是什么样子，都该享有行走在蓝天白云下的自由。
    蹲的有点久，尹济起身时，眼前一花。
    谈飒扶他坐回椅子，顺手接过纸箱。
    红彤彤的证书很好看，承载了她的大学四年。
    但除了占地方没什么用，卖废品不值两块钱。
    尹老师竟然一直保存着。
    尹济缓过头晕，将论文放进纸箱：“我待会儿还有课。”
    谈飒会意，抱起纸箱告辞。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叹息：“对不起。身为老师不仅没有保护好你，反而还误会你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谈飒低头望着怀中纸箱：“不怪老师，是我的问题。”
    “弱者不该是贬义词，你说的很对。但是年级第一，怎么自己遇到事反而不通透了呢？”尹济嗓音沙哑：“记住，我永远是你的老师。以后生活中有解不开的难题，尽管来找我。”
    谈飒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事也可以来找我。”尹济别扭道：“我老伴很喜欢看你的美食直播。”
    谈飒嘴角扬起：“好。”
    关上门，谈飒险些和人撞上。
    那人看到谈飒泛红的眼眶，神色惊恐：“卧槽！被骂哭啦，尹魔头恐怖如斯。”
    谈飒：“……”
    她擦了下眼角，过来人的语气道：“你自求多福。”
    谈飒抱着纸箱快速离去。
    身后多了个不开心的人。
    第45章 笑脸娃娃
    当夜，谈飒在床上翻了个身。
    楼上打呼噜的声音如拖拉机启动，在耳边持续施工。
    谈飒知道这栋楼隔音差，却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系统：“宿主失眠了嘛？”
    指针即将指向12点，往日这个时候谈飒早就梦会周公了。
    谈飒拿起一旁的枕头盖在脸上：“好吵。”
    要不是为了免费地下室，她才不要买一楼。买个带阁楼的六楼，到时候住阁楼去，看谁还能吵到她。
    系统：“烦躁不利于培养睡意，我给宿主讲个睡前故事吧。”
    这系统还有点用处。
    谈飒闭上双眼，应了一声。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童话王国……”
    系统为帮助谈飒入睡，特意换了轻柔的语调。
    谈飒听着，慢慢有了睡意。
    “宿主，醒醒。”系统声音紧绷：“情况不太对。”
    谈飒刚睡着，被强行唤醒整个人晕晕的。身体轻飘飘，像喝了假酒。
    她甩甩头，逼自己快速清醒，同时伸手揉了揉眼睛。
    谈飒：“……”
    她动作猛地停顿，举起手臂僵住好几秒。而后重复抬手，放下的动作。
    两条软绵绵、粉白色的手臂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手掌与手臂融为一体，没有手指，两条腿从上到下一样粗。
    谈飒闭上眼再睁开，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她变成了棉花娃娃。
    404局的人没有找到张生，她倒是先入梦了。
    系统：“这次噩梦世界崩坏程度非常严重，噩梦主人已经失去自我，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谈飒不再纠结自身变化，扭头打量四周。
    她站在树下，身边有个绿色电动车。视线正前方是一家蛋糕店，门前摆放着色彩缤纷的蛋糕模型。
    世界还是现实世界的模样，没有变成卡通版。但整个地面不是平坦的，遥遥望去，忽高忽低，呈波浪式。

 第63章

    她与蛋糕店都呆在波浪线的凹处。
    附近街道行走着打扮各异的棉花娃娃。
    它们戴着可爱的挂件配饰，有的穿鞋，鞋子和裤子连在一起，有的光脚走路。
    它们并未受到上下起伏的街道影响，走在上面行动自如。
    其中一个棉花娃娃从高处走下，谈飒看到了它的脸。
    没有五官。
    光秃秃的头摆在脖子上，像颗鸭蛋。
    鸭蛋察觉到她的注视，偏头看过来。
    谈飒连忙躲到树后。
    “呸。”吐掉口中的草，谈飒从地上爬起。
    这具身体太轻，双脚软绵绵的。
    走路如同踩蹦床，很难控制平衡。
    没想到第三颗噩梦种子构造的崩坏世界如此诡异。
    404局调查张生这么久，还没找到人么。
    鸭蛋离开了。
    谈飒从树后走出，向距离她最近的电动车走去。
    电动车刷着绿色的漆，车头处喷了个红色的简笔画笑脸。
    车尾处歪歪扭扭刻着三个字——笑了么。
    电动车有两个轮子，一个外卖箱，看起来与现实世界送外卖的车并无不同。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车头前竖着块显示屏。
    显示屏里有一个红色笑脸和一个三角图标。
    两个图标位置很近，用线连着，旁边写着10m。
    地图导航。
    根据距离可以判断三角图标代表的是前方不远处的蛋糕店。
    电动车的主人取蛋糕去了？
    系统见谈飒观察的差不多，开口道：“宿主，你没发现你这个娃娃有点绿吗？”
    有点绿？
    谈飒低头扫了眼衣服。刚刚只顾震惊身体形态的改变，注意力不在衣服上。
    经系统提醒才发现，她穿着绿色半袖长裤，鞋子也是绿的，印着笑了么logo。
    噩梦种子寄宿对象张生，是个外卖员。
    旁边的电动车是送外卖的，她穿的衣服是外卖制服。
    所以，她现在就是张生？
    “嘻嘻嘻——”
    一连串孩童笑声响起，但是周围空无一人。
    笑声尖锐侧耳，谈飒凝神倾听，发现声音是从外卖箱中传出的。
    她晃晃悠悠走到外卖箱前，声音更加清晰。
    “嘻嘻……嗡嗡——”
    谈飒打开外卖箱。
    一部手机亮着屏，正嗡嗡震动。
    “嘻嘻，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注意查收~”
    谈飒点开手机。
    系统松了口气：“吓死统了，还以为里面躺着个娃娃……这个手机好干净哦。”
    谈飒操控没有手指的手按亮手机，正中央一个偌大的笑脸占据整个屏幕。笑脸下方标注笑了么app。
    除此之外，手机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右上角记录着时间。
    8:12。
    笑脸处有个鲜红的1，谈飒敲进app——
    【第九十七单：请在四小时之内取走蛋糕店柜台处的草莓生日蛋糕，交给城西十三楼的小美女士。】
    【温馨提示：您还有三单达成百分百笑脸成就，可获奖金2000元。】
    【您是app优质骑手，有两次使用橡皮擦的机会。】
    【笑了么app，给顾客带来最优质的服务~】
    “梦境主人的渴望是获得最终奖金。”系统在谈飒脑子里播放慷慨激昂的纯音乐：“宿主大大加油，三单外卖而已，你一定能拿下笑脸哒！”
    谈飒正在思索为何送蛋糕时限长达四个小时，乒乒乓乓的音乐震得她脑瓜子嗡嗡的。所有想法瞬间烟消云散，此时只想掐死系统。
    系统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关音乐，闭嘴，缩起来假装不存在。
    这次崩坏世界很诡异，它怕宿主会害怕所以想调节气氛。宿主竟然不领情，249委屈，但249不敢吭声。
    谈飒走进蛋糕店。
    掀开水晶珠帘，香甜的奶油味飘出。
    蛋糕店装潢温馨，天蓝色的壁纸，湖蓝色的地板。左侧两张柠黄色餐桌和小兔子形状的圆凳靠墙摆放。
    右边是一扇橙黄色的圆形拱门。门侧一方大约三米长的柠黄色柜台摆放着一束盛开的鲜花。被风吹落的花瓣慢悠悠飘向扎着大大红色蝴蝶结的蛋糕盒。
    店里没有客人，柜台后也没有店员。
    谈飒走到蛋糕盒前，扫了眼盒上打印的订单——美食店长特制草莓生日蛋糕，下单人：城西十三楼小美女士。
    信息核对无误，谈飒看向橙黄色拱门。
    “请问有人吗？柜台的蛋糕我取走了哦。”
    没人回应。
    指针行走的哒哒声传来，谈飒在花瓶后看到一个迷你版闹钟。
    闹钟表盘贴着纽扣状的两只眼睛，时针指向八，分针指向二十。
    像嘴角下垂的嘴巴，与眼睛组成一张不太高兴的脸。
    系统颤颤巍巍说：“我们快走吧。”
    指针行走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骤然加速的脚步声。
    249平时连恐怖小说都不敢看，此时很怕门里会突然冲出奇怪的东西。
    “嗯。”
    谈飒放下闹钟，打量蛋糕。
    蛋糕大概六英寸，粉色蛋糕盒上画着颗颗饱满红润的草莓。
    没有手指，谈飒只能伸出手臂穿过包装盒绑带，试探性抬起蛋糕。
    绑带很结实，她可以挎着蛋糕走。
    还好身高没有变化。若变成娃娃大小，就要想办法背蛋糕了。
    挎比背强许多，但谈飒还不能完全控制好这具身体。
    蛋糕比想象中重很多，腿微微弯曲，谈飒担心棉花做的腿会承受不住重量，跪倒在地。
    必须尽快将蛋糕放到电动车上。
    谈飒急匆匆离开，没看到原本摆放蛋糕的位置有团红色污渍。
    电动车速度很快。
    原本谈飒担心在波浪状的路面开不起来，没想到电动车毫不费力的穿梭街道。
    谈飒沿着导航规划的路线行驶，一路上没碰到其他车。偶尔路过几个棉花娃娃，全都长着没有五官的鹅蛋脸。
    小美家离蛋糕店不算远，她开了十五分钟，还有500米就到了。
    这条路靠近湖面，湖面波光粼粼。谈飒顺着湖面向远处看，对面是架多拱桥。
    一共六个拱圈，拱脚前停着三艘弯弯的小船。
    像一排笑脸。
    谈飒收回视线。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笑了么app的图标。
    这暗示了什么？
    蛋糕店不太正常却没有发生危险。或许真正的难点在小美身上，笑脸成就百分百，意思是让得到餐的顾客露出笑脸吗？
    谈飒站在小美门前，仔细看了下订单。
    没有备注不能敲门。
    她按响门铃。
    门缓缓打开。
    一颗鸭蛋……一颗头探出来，依旧没有五官。
    她垂头又抬头，随后打开门：“请帮我放在桌子上。”
    谈飒不太想进屋：“我的鞋子很脏。”
    小美歪头：“没关系，请帮我放在桌子上。我手里拿着东西不太方便。”
    小美左手攥着钢刀，右手攥着钢叉。
    刀刃锋利，叉头尖锐，一齐闪着寒芒。

 第64章

    谈飒微笑：“好的，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请给个好评哦。”
    将蛋糕安全护送到小美家餐桌，谈飒琢磨笑脸成就到底该如何达成时，耳边响起小美轻飘飘的嗓音——
    “你弄脏了我的蛋糕。”
    刀刃贴着耳朵划过，凉意激的谈飒眼眸微眯。
    小美移速很快，刚刚在客厅里侧，转瞬就到了门口。
    谈飒弯腰躲开对方疯狂的攻击：“蛋糕不是好好的么，哪里脏——”
    她视线一凝。
    蛋糕盒软化变形，鲜红色顺着缝隙流过桌面，一点一滴落向地板。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
    谈飒怀疑小美在搞鬼。
    她保护一路，累的整条手臂发麻的草莓蛋糕突然变成血腥蛋糕，蛋糕主人还想把她当成蛋糕切。
    谈飒受不了。
    她躲开戳向眼睛的叉子：“我送来时完好无损，你就算不想给好评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
    小美怒吼：“你赔我的生日蛋糕！”
    她快速冲过来，谈飒一个横劈——轻飘飘的，仿佛给小美脖子挠了个痒。
    谈飒：“……”
    她恨棉花身体。
    小美胡乱甩刀，谈飒躲闪不及，手臂被划了道口子。
    不疼，但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消散。
    系统尖叫：“宿主小心！你现在与娃娃融为一体，娃娃损毁，现实世界中的你会出事的！”
    谈飒躲开划向喉咙的刀尖，趁小美来不及收回刀叉，猛地向她撞去。
    同为棉花娃娃，小美速度虽快，但力气和谈飒差不多。
    她摔了屁墩，刀叉落在地上。
    谈飒松了口气，走过去捡起刀叉，回来时看到小美的脸在抽搐。
    小美面部扭曲，像一团皱巴巴的布，而后突然蹦出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
    纽扣状的眼睛瞪得溜圆，嘴角像挂了两个秤砣，向下狠狠咧。
    露出了一个潦草的愤怒表情。
    【嘻嘻……您获得了一个怒脸。顾客小美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垃圾的骑手，是否重启订单？】
    第46章 笑脸娃娃
    【重启成功，橡皮擦剩余次数：1】
    谈飒站在蛋糕店前，看了眼手机。
    八点零三分。
    掀开珠帘，带起的风吹落花瓣。
    谈飒打量柜台上包装精美的蛋糕，香甜的奶油夹杂清香的草莓味飘过来。
    看上去并无异常。
    要说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这家蛋糕店过于安静。
    没有客人，没有店员，没有老板。
    谈飒原本以为这是由于张生的噩梦会虚化掉不重要的人物。
    做梦时路人甲的面孔通常是模糊的，很多不重要的角色会被弱化
    现在看来，这家蛋糕店藏着其他秘密。
    谈飒目光飘向橙黄色拱门。
    系统：“我们要进去么？里面会不会藏着鬼啊qaq。”
    “没关系。”谈飒说：“我也不是人。”
    门没锁。
    随着谈飒的动作，敞开一道细缝。
    这是厨房，装修风格与门外并无二致。
    系统倒抽凉气。
    本该温暖的配色被大片血迹破坏。暗褐色的血晕染浅蓝色壁纸，地板到处都是血，聚成三四摊，正在缓慢向谈飒的方向流动。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柜台边沿滴落，有人在这里杀人。
    那么凶手呢？
    谈飒捂住鼻子走进去。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浓烈的腥臭味令她生理性反胃。
    谈飒第一时间看向门后。
    没有人，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这个出血量，正常人是活不下来的，但厨房里没有尸体。
    谈飒尽量避开血，来到案板前。
    案板附近血迹最多。一把刀静静立着，刀尖插进面板。
    谈飒拎起刀，用一旁的抹布将刀上血迹擦拭干净。
    刀不大，但刀刃锋利。
    谈飒观摩片刻，将刀归鞘揣进口袋。
    系统：“……”为什么要拿一看就像凶器的东西啊qaq。
    谈飒垂眸——地面血迹看似杂乱，哪里都有，但案板附近聚集的最多。
    聚成一窝的血中，一串血点向外延伸。
    谈飒顺着血点来到烤箱前。
    烤箱半敞着，摸上去温热。
    不久前有人使用过烤箱。
    谈飒皱眉，她有个很荒谬又很恶心的猜想。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分。
    谈飒走出厨房，重新站在蛋糕前。
    站定思索两秒，谈飒伸手解蛋糕绳。
    拆开红色的丝带，即将打开包装盒时，一只青白的手穿破盒子。
    早有预备的谈飒猛地将蛋糕甩在地上。
    砰！
    本应被摔稀碎的奶油蛋糕毫发无损，只发出重物落地的声响。
    两只手破开蛋糕盒，在地上做支撑，一颗头顺着盒子滚出来。
    头在手的帮助下转过来，头上扣着的白色厨师帽微微倾斜。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谈飒暗骂一声，后退半步。
    头仰起，露出的脸红彤彤的，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
    帽下露出的头发是墨绿色的，双手沾满白色奶油。
    美食店长特制草莓生日蛋糕。
    想起订单上的内容，谈飒更恶心了。
    原来特制的意思是美食店长将自己制成草莓蛋糕。
    疯狂的美食店长两只手捧着头，没有下半身。
    他阴恻恻盯着谈飒，巧克力豆的双眼闪烁寒光。
    他扶正歪斜的帽子，尖声道：“将我送到小美家，我可以原谅你的冒失。”
    谈飒忍住胃部的翻江倒海，咬牙：“你跟她有仇？”
    “愚蠢！”美食店长气的喷出两颗草莓籽：“她是本店忠实顾客，我特意将自己制成蛋糕，只为在她生日这天给她惊喜。这是我的爱，与我的最高礼遇。”
    这种爱大不可必。
    谈飒伸手向后：“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你的爱会将小美逼疯。”
    更重要的是，小美发疯会给她差评。
    听到她拒绝，美食店长生气了。
    但他脸本来就是红的，谈飒之所以能看出他生气，是因为他开始发射草莓籽。
    嗖嗖嗖——
    草莓籽如同一颗颗小子弹，裹挟着风声射向谈飒。
    店长没有下半身，射程虽远，却很矮。
    已经适应娃娃身体的谈飒蹦来蹦去，轻盈灵活，犹如林间穿梭的雨燕。
    店长看到她冲过来，连忙指挥手带着他后退。
    谈飒跳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拿起刀对着他坑坑洼洼的脸直直劈下。
    店长化作一团浓稠的血水，而后凭空消散。
    “丑人多作怪。”谈飒揣好刀，俯身捡起蛋糕盒。
    里面空荡荡的。
    怪不得她第一次拎蛋糕感觉异常沉重，谁能想到蛋糕是店长变的。
    还变的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所见，谈飒绝对想象不到这离奇的一幕。
    她肩膀微松，还好赌对了。
    系统忧心忡忡：“我们没有蛋糕完不成任务。”

 第65章

    “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谈飒勾起唇：“草莓生日蛋糕而已，简单。”
    随着店长消失，厨房血迹全部清空。
    里面奶油黄油各种制作蛋糕需要的材料一应俱全。
    怪不得订单时限长达四个小时，幸好她会做蛋糕。
    谈飒向盆中倒入面粉，问系统：“为何崩坏世界里还会给重来机会呢？”
    崩坏程度严重到世界扭曲，却给了她两次使用橡皮擦的机会。
    “因为噩梦主人。”系统解释道：“噩梦主人在现实遭遇某些事，非常绝望，又被种了令他负能量爆棚的噩梦种子。但他内心深处始终有牵绊，不愿放弃。”
    “两次橡皮擦是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也是他留给自己的机会。”系统叹气：“按理说第一次入梦不会如此严重，看来这次的噩梦主人是个容易崩溃，却不想彻底崩溃的复杂人类。”
    启动烤箱，在等待蛋糕烤好的过程中谈飒利用剩余的鸡蛋清和奶油做了个简单版泡芙。
    她吃了一个，甜而不腻的奶香味在舌尖爆开。
    谈飒满足眯起眼，将剩余的泡芙全部打包装入粉色蝴蝶结包装盒里。
    “我尽量快点完成任务，然后去找404局。”谈飒拿起裱花袋给蛋糕胚抹奶油：“必须赶在噩梦种子吞噬张生之前，彻底了结噩梦系统。”
    系统欢呼：“好耶！让我们一起加油！”
    很少看到宿主如此干劲十足的模样呢……等等，为何宿主这么积极，莫非想了结噩梦系统后就与它拜拜？
    自从谈飒与曾携带科研系统的江钰谈完话，249一直胆战心惊。
    它怕谈飒得知主动权在她身上后，改变内心想法，直接与它解绑。
    江钰当时说的不完全准确。规则中，宿主与系统解绑的方式有三个。
    第一，宿主完成心愿。
    第二，宿主厌恶系统，主观想解绑。
    第三，宿主心态发生变化，已与最初与系统绑定时的心境不符。
    与谈飒相处这段日子，249知道宿主是个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人。
    它很怕谈飒如此积极，不再抱怨麻烦，是为了快点完成合作，然后甩掉它。
    它只是个音乐系统。
    排行最末，许多场合都不能对宿主给予帮助。
    离开谈飒，它可能在找到下一任合适的宿主之前，就会被主神发现感染。
    最可气的是，就算被感染，它也是最垃圾的那个。
    系统越想越悲伤，觉得它比虐文中的女主还要委屈。
    它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哼哼唧唧问：“宿主为什么急着对付噩梦系统啊？”
    不要告诉它，是为了残忍抛弃它qaq。
    谈飒：？
    正在切草莓的谈飒突然听到系统怪声怪调问出智障问题后，险些切到手。
    谈飒不解：“我不急等下次张生做梦和他一起完蛋吗？”
    系统默默松了口气。
    它想告诉谈飒，张生不一定有下次做梦的机会，就听到谈飒继续道：
    “我虽然懒得管闲事，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
    将制作完成的草莓蛋糕装进盒子，谈飒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整。
    距离订单截止时限还有一个小时。
    启动电动车，谈飒低头看着身上绿色外卖制服：“青溪那孩子也是送外卖的，我想起他第一次送外卖处处赔笑的模样，就想起曾经的自己。”
    未成年，还在上学。处处找兼职，处处碰壁。
    后来找到家包子铺，赚着最微薄的工资，给压榨她的老板赔笑脸。
    文心学姐说的没错，打工人都不容易。
    电动车用最快速度向目标地行驶。
    没有谁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崩坏系统不行，背后的主神也不行。
    “您好，您的生日蛋糕到了。”
    门后，小美攥着刀与叉，顶着鹅蛋脸对谈飒说：“请帮我放在桌子上。”
    “好的。”
    将蛋糕妥善放置餐桌中央，谈飒额外拎出一个粉色包装盒：“这是美食店额外赠您的奶油泡芙。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小美“哇”的一声，举着刀叉冲到谈飒面前。
    鹅蛋脸下方出现一张嘴。
    她拿起一个饱满蓬松的泡芙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真好吃！”小美原地蹦了一下，跑去拆生日蛋糕。
    蛋糕很漂亮，中央堆满新鲜的草莓，奶油香气弥漫。
    “店长的手艺又进步啦，我最喜欢吃他家的蛋糕。”
    小美拿起刀叉，迫不及待将蛋糕切开，端起其中一份塞进嘴里。
    谈飒眼眸微凝。
    她没想到小美会直接开吃，虽然都是蛋糕，但谈飒不敢确定她做出来的蛋糕与小美常年吃的蛋糕味道一致。
    小美咽下蛋糕，转头看向谈飒。
    谈飒放轻呼吸。
    鹅蛋脸开始扭曲，蹦出两条弯起的线。
    “好吃！谢谢你将生日蛋糕送过来，你真是个很棒的外卖员！”
    谈飒松了口气。
    画面定格，周围场景瞬间打碎重组。
    【恭喜您完成订单97，获得顾客小美的笑脸。】
    【第九十八单：请在二十分钟之内取走熟食店的麻辣鸭货，交给城东六楼吃不到餐就会饿死的王女士。】
    第47章 笑脸娃娃
    【第九十八单：请在二十分钟之内取走熟食店的麻辣鸭货，交给城东六楼吃不到餐就会饿死的王女士。】
    【温馨提示：您还有两单达成百分百笑脸成就，可获奖金2000元。】
    【您还有一次使用橡皮擦的机会。】
    【笑了么app，给顾客带来最优质的服务~】
    二十分钟？！
    顾不得场景变换引起的头晕，谈飒软着脚，歪歪斜斜向街对面的熟食店冲。
    熟食店门前挤着许多人。
    她用力钻进去，软绵绵的身体向内凹陷。
    被挤扁前，谈飒终于穿过人群，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人群骚动，一张张怒脸齐刷刷转向谈飒：“你赶着去投胎啊！”
    谈飒没理会。
    不是顾客，爱怒就怒吧。她只是来取餐，又没有插队。
    谈飒来到穿着红色工作服，低头切熟食的店员前：“你好，我来取餐。”
    店员动作未停，像没听到。
    她慢慢抬起刀，缓缓落向烤鸭大腿，来回拉锯。
    像在做按摩。
    谈飒确认店员拿着的不是塑料刀后，忍不住问：“您在折磨烤鸭尸体吗？”
    店员动作停顿，一寸寸抬头：“哪——位——顾客——的——餐——啊？”
    谈飒：“？”
    店员的鹅蛋脸有三种颜色。上下呈棕色，额头处一道白，白色下方有两抹黑。
    结合她的行为，谈飒心想，哦，敢情这是个树懒型的棉花娃娃。
    真是合理……个毛线啊！
    谈飒内心问候崩坏，硬着头皮和店员沟通：“城东六楼吃不到餐就会饿死的王女士下单的麻辣鸭货，放在哪里了？我自己取就行！”
    店铺很小，没看到外卖。

 第66章

    台面大盘子装着各种卤好的熟食，香味浓郁。根据颜色可以判断有原味的，有麻辣的，还有绿油油不知道什么口味的。
    谈飒不知道王女士点的麻辣鸭货具体内容，不然她很想现场打包一份。
    店员沉默半天，终于开口：“我——”
    谈飒竖起耳朵。
    “我——没有折磨——烤鸭——尸体。”店员缓缓摇头：“我——在——切——鸭腿。”
    谈飒深深吸气。
    她看向手机，距离订单截止只剩十五分钟。
    谈飒还没来得及查看王女士家与熟食店的距离。
    希望就在附近。
    谈飒不敢再开口。
    店员过了两分钟道：“我这就——给你——装。”
    谈飒闭眼，默念冷静。
    距离订单截止时间还剩十分钟时，谈飒冲出熟食店。
    屁股还未坐稳，她启动车子，边开边看导航。
    距离目标地4490米。
    不算远，卡个极限时间可以准时送到。
    谈飒以最短距离开过每一条路。
    终于看见王女士家的小区门口，距离截止时间还有五分钟。
    脑袋湿乎乎的，汗流进眼睛，刺痛。
    她想起家里卫明礼没取走的车，若是开那车送外卖，早就送到地方了。
    谈飒攥着车把，一个漂移滑进小区。
    绷了一路的系统忍不住惊叹：“好帅气的姿势，宿主大大真棒！”
    谈飒：“……车轮打滑，不是我故意的。”
    眼看车子不受控制向右倒，谈飒双手用力拉左车把，脚支在地上，勉强保住平衡。
    地面很亮，黏糊糊，滑溜溜。
    这是油。
    谈飒心底微沉，视线扫过前方上下起伏的路面，全都被人泼了油。
    电动车虽然能在扭曲的路面自如行驶，但车轱辘并没有抗滑能力。
    不能继续开了。
    此时距离截止时间只剩三分钟。
    将电动车丢在地上，谈飒掀开外卖箱拿出王女士的餐。
    咯吱——咯吱——
    谈飒动作微顿。
    她举起外卖，侧耳倾听。
    细小的声音从外卖盒传出，像指甲盖贴在盒壁不停抓挠。
    谈飒面无表情，想起精神疯癫的蛋糕店老板。
    难道熟食店老板也将自己做成鸭货了？
    不对。
    谈飒是看着店员将鸭货装盒的。
    王女士点了一个鸭脖，两只鸭翅，两只鸭掌。还有鸭头，锁骨之类的。
    千真万确都是鸭子的。
    来不及想太多，谈飒按住外卖，脚步不停，爬过高坡。
    王女士家的楼就在坡底。
    还有一分四十九秒。
    谈飒抓紧外卖，矮身顺着高坡向下滑。
    油减缓了摩擦力，谈飒滑的很顺畅。
    她眯起眼，在王女士家楼前看到一团白中带黄的东西。
    毛茸茸，胖乎乎。
    左右摇摆冲过来，一副要与她双向奔赴的模样。
    是只……鸭子？！
    随着滑到坡底，站稳脚跟的功夫，鸭子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嘎嘎？嘎嘎！
    乱七八糟的叫声吵得谈飒头痛。
    没时间思考为何这里会有一群鸭子。
    这里是崩坏世界，一切都不能用常理解释。
    谈飒拿出树叶。
    系统惊讶：“哇，宿主大大什么时候捡的树叶。”
    “刚来时。”
    在刚进入崩坏世界，还不能很好控制娃娃身体时，谈飒摔了一跤。
    她啃了一嘴草，顺手捡起形状完好的树叶贴身放置。
    自从第二颗噩梦种子开始，谈飒就不能将现实世界的物品带进崩坏世界。
    她只能就地取材，增加保障。
    谈飒从嘴边拿走树叶，心情不太美妙。
    几百只鸭子绕着她转圈。
    安眠曲失效了，看来对动物无效。
    谈飒踢走扑着翅膀冲过来的领头鸭：“我记得第二颗种子给的奖励是聆听？”
    系统猛地扬头：“对哦，宿主你快试试！”
    当初忙着对付张青，谈飒和系统没有好好研究新获得的曲子就去了404局。而后忙着去余家，谈飒差点忘记这件事。
    她闭眼，脑中浮现一段陌生的旋律。
    树叶发出简单的音调，轻而缓。
    像落日夕阳，五彩云翳，自天空洒下柔光，架起与万物沟通的桥梁。
    “伙伴，回来！”
    “攻击箱子，攻击车子，绿色坏！”
    聆听——用心感受，可倾听万物的声音。
    谈飒惊讶于该乐曲的神奇。
    脚腕微痛。
    谈飒睁眼，七八只小鸭子挤到最前面，用喙啄击她的脚踝。
    “还鸭伙伴！”
    “绿色，凶手！”
    谈飒：“……”
    她停止吹奏，依然能听到小鸭子的声音。
    看来聆听能持续一段时间，具体多久有待验证。
    超时三分钟。
    但手机没有提示订单失败，或许等她把餐送到王女士手里才会结算。
    系统心存侥幸：“我们跟王女士好好解释一下，她或许会理解。”
    谈飒并不乐观：“怎么解释？我在来的路上被鸭子围攻？”
    她踢腿，四五只猛啄她的小鸭子飞到半空。
    既然已经超时，谈飒就不着急了。
    她蹲下，随手捉起一只鸭子：“我只是送外卖的，既不是厨师，也不是买主，你们啄我做什么。”
    小鸭子被攥住身体，两只鸭掌在空中蹬的飞快：“放开鸭，你手里有同伴鸭。”
    谈飒眼尾微扬。
    她只是随便做个试验，没想到真能和它们沟通。
    聆听的功能很强啊，能听还能对话。
    怀里外卖剧烈摇晃。
    谈飒放开小鸭子，掏出外卖。
    一个红色鸭头顶开盖子，钻了出来。
    七零八碎的鸭部件漂浮在空气中，两只散发浓浓卤香的鸭翅不断扑腾，零部位组合到一起，发出白光。
    麻辣鸭头嘎嘎叫：“受爱感召，化零为整。小鸭子归位！”
    谈飒手一哆嗦，外卖盒坠落。
    涂满辣椒油的小鸭子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完美跳回同伴身旁。
    谈飒拍了下脑门：“离开这里我该去文心学姐的心理诊所坐坐。”
    小鸭子毛茸茸的很可爱，麻辣鸭货香喷喷的很好吃。
    但任何正常人都受不了鸭货大喊全身变，更受不了鸭货随着大部队快速逃跑。
    望着瞬间散开的鸭群，谈飒意味不明的哼笑。
    系统：“……”糟糕，宿主疯了qaq。
    该死的崩坏，还我冷静睿智的宿主啊啊啊。
    鸭群撤退需要时间，谈飒捉住队伍末尾的小鸭子。
    它的羽毛丰满雪白，没有一丝污垢。浅黄色鸭掌拼命扑腾，可惜无法逃离魔爪。
    “不要吃鸭！”小鸭子扭来扭去：“好害怕鸭！”
    谈飒盘腿坐在地上：“我不吃你，我们来聊聊天。”
    鸭鸭大队全部撤退，没有发现它们虽拯救了麻辣同伴，却丢下了一只原味鸭。

 第67章

    谈飒：“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你们的同伴。”
    小鸭子累了，涡轮鸭掌放弃旋转：“你很绿，长老说同伴就在绿色人手里鸭。”
    “地上的油也是你们泼的？”
    “对鸭，长老说这样车子就无法行驶了鸭。”
    鸭长老？谈飒摸了摸下巴，这么智慧的鸭子味道一定不错。
    谈飒：“你们看到我之前，都在哪里躲着？”
    “湖里，看到绿色就冲过来鸭。”
    小鸭子似乎很害怕谈飒会吃掉它，非常乖巧的问啥答啥。
    它用喙轻轻碰了下谈飒的手腕：“嘎嘎，嘎嘎嘎！”
    聆听效果持续十分钟。
    谈飒放开小鸭子，踩着油乎乎的地面，不紧不慢走到楼前。
    她没有进楼道，绕着大楼转了一圈。
    此时已经超时十五分钟。
    系统一直在掐时间，不停走过的秒数令它焦虑。
    看到宿主闲庭信步的模样，系统有点疑惑，但绷紧的心情有所放松。
    “宿主大大，你在做什么呀？”
    “请别加语气词，我最近会对‘呀’这个字持续过敏。”谈飒顺着大楼后方直走，时不时左右打量：“既然订单失败，就趁未结算之前给重启做准备。”
    得到想要的信息，谈飒扭头往回走。
    鞋子走起路来很黏，鞋底接触地面发出哒哒声。
    谈飒一路哒哒到六楼，敲开王女士的家。
    门后，一个鹅蛋脸叼着烟，双手掐腰，语气阴森：“外卖呢？”
    听声音是个男的。
    “请问王女士在家吗？”
    那人让了让，谈飒看到他身后躺着个扁成纸片，双眼变叉的人。
    “她等不到你的外卖，饿死了。”男人掐灭烟，蹦出两只如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盯着谈飒：“你超时了四十分钟，外卖呢？”
    谈飒轻咳：“王女士的麻辣鸭货……变成鸭子跑走了。”
    第48章 笑脸娃娃
    男人听到谈飒的话，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谈飒后退半步，高度戒备。
    小美露出怒脸前，曾发狂般攻击她。
    谈飒怀疑笑了么app明知道她超时订单，却不肯直接宣布订单失败，就是想让顾客攻击她——app只说了订单失败会重启，没说被顾客杀死会复活。
    结算前的时间，就是app想坑死她。
    男人泪水顺着眼角大串滴落:“呜呜，超时四十分钟。饿死了人，还没有外卖吃。”
    他挨着纸片躺下，软绵绵的胳膊腿不停捶打地面：“你敷衍的连借口都懒得编，你可真该死啊！”
    谈飒僵住。
    鼻尖微酸。想到有顾客因她饿死，浓烈的悲伤与愧疚席卷心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辜负了顾客的信任，真该死啊。
    男人嚎哭，身体蜷成一团：“你去死啊，去死吧。”
    谈飒流着眼泪，低着头走到墙边，忏悔：“我要撞死自己，下辈子定要做个用生命守护外卖的好人。”
    谈飒向后仰头。
    249在谈飒脑子里大喊大叫：“宿主快醒醒！你被魇住了，不要撞！”
    谈飒恍若未闻。用尽全力，一头磕在墙上。
    嗯？根本不痛。
    谈飒泪眼汪汪转身：“撞不死，你有剪子或者刀么？”
    满地打滚的男人在谈飒撞墙时就停止动作，听到谈飒的话，他快速起身。
    “宿主，谈飒！你不要自杀呀，你清醒一点呀，呜呜qaq。”
    谈飒低着头，极愧疚的模样，从男人手中接过剪刀。
    绿豆眼透着恶意，语气却充满悲伤：“去死吧，用你的生命赎罪吧。”
    谈飒吸了下鼻子，举起剪刀，将脖子放在两个刀刃中间。
    男人视线热烈，忍不住上前。
    快啊，快。
    剪刀即将合拢时，猛地调转方向。
    他挑的剪刀非常锋利，以至于划破脸颊的瞬间，没有痛感。
    男人愣愣站着。脸颊有些痒，他摸到满手血。
    他忍不住咆哮：“啊啊啊——”
    谈飒握住剪刀的手微颤，她松了口气，擦掉头上冒出的冷汗。
    系统嘤嘤：“你吓死我啦，演戏都不提前告诉人家。”
    “我没演戏。”
    从绿豆男流出眼泪的那一刻，谈飒的意识开始恍惚。
    说不清的负罪感与愧疚宛如荆棘将她死死缠绕。
    那一刻，谈飒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去死。
    谈飒在订单失败时已经做好顾客发狂，与他对抗的准备。
    没想到对方会精神攻击，差点中招。
    谈飒：“多谢你，在我脑中呀呀呀的，把我烦醒了。”
    系统：啊咧？这是夸奖嘛。
    谈飒拎着剪刀，薅住绿豆男衣领，伸手就要向下戳。
    绿豆男打了个哆嗦，眼睛化作两条细线，蔫巴巴向下耷拉，嘴变成波浪状。
    【嘻嘻……您获得了一个哭脸。顾客王女士的丈夫觉得你是个不守时且没有悔过心的骑手，是否重启订单？】
    绿豆男诱导她自杀时app不出现，现在倒出现了。
    这软件更不是个好东西。
    她的权益就不需要保障吗？
    但谁让她在最不讲理的崩坏世界呢，谈飒只好回答：“是。”
    【重启成功，橡皮擦剩余次数：0】
    没有重启机会，接下来要处处小心。
    谈飒睁眼的瞬间挤向人群：“不好意思，我要是送餐迟到，会有人去投胎的。”
    她一股脑挤到最前方，拿起大夹子向外卖盒夹鸭货。短短几秒，她合上盖子，按照记忆的位置在电脑中点了几下，把外卖单子打印出来。
    店员停下切鸡腿的动作，望向风一般卷出去的谈飒：“您——拿——围裙——做什么？”
    谈飒坐上电动车，此时距离截止时间还有17分钟。
    熟练的抄近路，小区门口将近。谈飒没有进去，向右行驶。
    重启前，谈飒特意观察了小区地形，发现小区分前门和后门。
    后门没有泼油，但想起颇为智慧的鸭长老，谈飒出于谨慎，还是将电动车停靠一边，走进小区。
    绿色太显眼。
    谈飒系上熟食店的围裙，白色完美遮挡住大片的绿。
    这下不用担心惹来鸭鸭大军的注意。
    谈飒掏出外卖，加快脚步。
    不远处有一片湖，湖水映着夕阳。
    橘红色湖面浮着一群小鸭子，时不时拍打翅膀戏水。
    谁能想象这群鸭子正在等待营救同伴的时机。
    谈飒拍了拍毫无动静的外卖，三两下爬上六楼。
    距离最后时限还有六分钟。
    “王女士您好，这是您的外卖。”
    这次开门的是个穿红裙子的娃娃，她蹦蹦跳跳接过外卖：“你来的好快啊，希望以后的外卖都由你接单。”
    王女士笑脸浮现。
    【恭喜您完成订单98，获得顾客吃不到餐就会饿死的王女士笑脸。】
    场景变换。
    谈飒脑袋突然昏沉沉的，全身骨缝透着寒气。她打着哆嗦，睁开如有千斤重的眼皮——

 第68章

    不远处是一家米线店，三三两两的客人走进走出。
    【第九十九单：请在四十五分钟之内取走米线店的招牌米线，交给城北一楼的赵先生。】
    【您感觉浑身无力，似乎在发烧。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外卖员，生病只是小事。】
    【温馨提示：完成本单即可达成百分百笑脸成就，可获奖金2000元。】
    【您还有零次使用橡皮擦的机会。】
    【笑了么app，给顾客带来最优质的服务~】
    谈飒打了个喷嚏。
    怪不得她觉得快要冻死了，原来在发烧。
    可恶的app。她许久没生过病，突然虚弱的身体令她很不适应。
    熟食店的围裙消失了。
    天空顶着一轮圆月，时不时吹来凉风。
    谈飒蹭了蹭裸露在外的手臂，走进米线店。
    温暖的热气包裹住她，煸炒的肉酱香气飘过鼻尖，谈飒的肚子咕咕叫。
    她好饿。
    三单外卖横跨清晨、午后和傍晚。
    谈飒一顿饭都没吃。
    端着超大碗米线的服务生路过谈飒：“你来取外卖吧？外卖统一放在前台储物柜，请按订单号取走。”
    顺滑的米线淋了满满肉酱，青翠的小油菜飘在鲜亮的汤汁上。
    谈飒捂住肚子，收回视线：“好的，谢谢。”
    娃娃的身体很软，此时双腿却仿佛灌了铅。
    从储物柜取完餐再回电动车的功夫，谈飒喘着粗气，摸了下额头。
    很烫，没有汗。
    系统有点担忧。
    它从没见过谈飒如此虚弱的模样，好像再吹来一阵晚风就能让她摔倒。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系统说：“赵先生家离这里不远，还有四十分钟的送餐时间。”
    它粗略算了算，从米线店开到赵先生家，只需要十三分钟。
    谈飒喉咙像有团燃烧的火。
    她清了下嗓子，用最快速度向赵先生家赶去。
    “不行。”谈飒眉头微皱：“我刚刚在米线店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系统不解：“那很好啊，若蹦出个蛋糕店店长那样的怪物，以宿主现在的状态恐怕很棘手。”
    谈飒：“没有那么简单。第一单难点在蛋糕店，第二单在时间，第三单……”
    系统恍然大悟：“宿主担心赵先生有问题。”
    “这里毕竟是崩坏世界，我能感受到咳咳……”
    电动车歪歪扭扭，险些撞到栏杆。
    谈飒咳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
    她平稳呼吸，继续开车：“我能感受到app恶意很大。”
    没有重启机会，这次行事必须小心。
    问题或许会出现在路上，或许会在赵先生家，她必须留出充足的时间应对。
    一路平安。
    谈飒拿起外卖，按照订单备注轻轻敲了三下门。
    胖到崩开扣子的棉花娃娃走出来，一把拽过外卖。
    赵先生短粗的脖子几乎看不见，圆盘脸抖动，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
    不会要吃人吧。
    谈飒默默后退半步：“赵先生您好，麻烦给个笑脸，祝您生活一帆风顺。”
    “不顺，我游戏卡关了。”赵先生迈着大象腿向谈飒走了一步，整个楼道似乎震了震：“你想要笑脸？想要就跟我进屋。”
    赵先生从头到脚扫视谈飒，圆盘脸浮现一条细线。
    那是他的嘴，拉成直线，一端上扬，透着鄙夷。
    谈飒捂着嘴，闷闷咳了两声，跟在赵先生身后走进房间。
    “这些，还有厨房里的，都给我扔出去。”赵先生扑通靠在电脑椅，双脚架在电脑桌，拿起手柄打游戏：“扔完就给你笑脸。”
    不知道多少天的外卖盒、泡面桶。拆封的大大小小纸壳包裹，随处可见的瓜果皮与卫生纸团。
    成堆的垃圾摆放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客厅，山一样，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谈飒微笑：“赵先生，我是送外卖的，不是家政。”
    “杀杀，快上啊，弄死他，废物！”赵先生砸了下手柄，回头不耐烦道：“爱扔不扔，反正你不扔就别想要笑脸。”
    谈飒拿出手机，上面显示订单已完成。
    订单后的笑脸是灰色的。
    这次订单没有致命危险，纯粹恶心人。
    谈飒走向垃圾山。
    聚成一堆的黑色虫子受惊，呼的爆开。
    谈飒头皮发麻。
    她问系统：“你说我揍他一顿，逼他露出笑脸可行吗？”
    第49章 笑脸娃娃
    系统觉得谈飒的提议很赞，但不得不考虑另一种情况。
    它弱弱道：“宿主万一把他打哭怎么办。”
    现在谈飒状态很差，不管对方变成怒脸或哭脸，都很难对付。
    谈飒闷闷咳了几声，有些遗憾。
    她确实不能这么做。
    变脸倒是其次，谈飒记得app发布任务时，最后一句话是“给顾客带来最优质的服务”。
    不太像个普通结束语，感觉更像某种警告。
    她想做的，与优质服务八竿子打不到，违规的后果恐怕并不美丽。
    谈飒盯着满地的垃圾，叹气。
    为了活命，只能当一回免费清洁工。
    她撸起袖子，现在不冷，全身暖洋洋的，估计低烧转高烧了。
    谈飒找了双皱巴巴的一次性手套。
    聊胜于无吧，她实在不想用手直接触碰这些恶心的垃圾。
    拖动最大的纸壳箱，将空塑料盒、饮料瓶等小型垃圾扔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鼻子不通气。
    想也知道这间屋子味道该有多难闻。
    头越发昏沉。谈飒眼皮半合，膝弯微软，险些向前栽到垃圾山中。
    她单手撑地，后背惊起冷汗：“太恶心了，我宁愿立刻去世也不想倒在这里。”
    系统闷闷道：“对不起。”
    拖动大纸壳箱下楼的谈飒：“嗯？”
    楼下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垃圾桶，谈飒将垃圾丢进去。返回时听到系统别别扭扭憋出话——
    系统：“对不起，我排行最末，能力普通，什么忙都帮不到。”
    在系统星时，前辈们安慰249，只要找到合适的宿主，它会变得非常强大。249认为谈飒就是最合适的宿主，但自己依然是个小废物。
    如果当时来三十三星的是其他任何一个前辈，情况肯定比现在好很多。
    谈飒撑着楼梯扶手，笑了笑：“没有聆听，我就栽到鸭子订单了。”
    她不会知道鸭子围攻她的原因，也不会有意识的遮掩衣服颜色。
    谈飒：“别灰心249，你有你的优点。”
    系统泪眼汪汪：“我会加油变强的。让我们一起努力，干掉主神，解决崩坏！”
    谈飒嘴角上扬：“我都这么安慰你了，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系统：“……嘤？”只、只是安慰嘛！刚刚回温的数据瞬间拔凉。
    “傻逼队友，会不会放技能，老子用脚玩都比你强！”
    路过赵先生，谈飒蹲在客厅继续装垃圾。
    她掀开塑料盒，努力忽视窣窣乱爬的虫子。

 第69章

    看不见，像以往那样，只要默念看不见就好。
    谈飒呼了口气，让大箱子横躺，踹了脚垃圾山。
    哗啦——
    垃圾山摇摇晃晃，坍塌时大半落进箱子。
    脏污破烂的垃圾中，一个崭新的盒子分外明显。
    谈飒眼眸微动，上前抽出——
    长方形的盒子很新，尚未拆封，上面写着xx游戏限量版。
    限量版的东西往往有价无市，竟然会掺在垃圾山中。
    系统出主意：“我们把键盘给赵先生，他肯定会感动的露出笑脸！”
    谈飒不置可否。
    她侧过身，赵先生似乎输了局游戏，整个人处于红温状态，狂砸鼠标。
    这样的人会感动？谈飒才不信。
    她拿起键盘走进厨房。
    厨房垃圾比客厅少，地面歪七扭八躺着饮料和啤酒瓶。
    厨具很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看来厨房对他而言，只有冰箱有点作用。
    谈飒轻轻拉开柜橱。
    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裹着塑料薄膜，尚未拆封的盘子。
    很好。
    谈飒将键盘塞进橱柜最深处，一个不将头伸进去，绝对看不到的位置。
    出去时，她拎了几个空瓶子。
    赵先生瞥向她，拧眉：“慢手慢脚的，扔个垃圾这么费劲。”
    谈飒微笑，拖着纸壳箱走出去。
    身后，赵先生啐了口，继续打游戏。
    迎面走来一个棉花娃娃。沿着台阶向上，走到谈飒面前时，娃娃抬起头。
    看到娃娃的脸，谈飒嘴角微张，有些惊讶。
    不同他人没有五官的鹅蛋脸，她脸上的笑意明显。
    穿着黑色运动服，扣着个小帽子。两眼弯弯，嘴角上扬。
    谈飒眼睛烧的不舒服，揉了揉再睁开，娃娃依旧是笑脸。
    看来视力没问题。三场订单，见过路过的所有娃娃中，眼前这个，是唯一出场时就自带笑脸的。
    不像订单完成后顾客脸上夸张的笑。
    对面娃娃笑容自然。虽然依旧是眼睛嘴巴三条线，但谈飒莫名觉得这个娃娃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黑衣娃娃瞥了眼谈飒和谈飒脚下的垃圾：“你是外卖员，为什么会带着一堆垃圾？”
    谈飒抿唇：“赵先生说不帮他扔掉垃圾不给笑脸，我的百分百好评记录就差他一个。”
    黑衣娃娃似乎极具正义感，听完后撸起袖子：“你等着。”
    她气势汹汹走进屋子。
    谈飒连忙将垃圾丢在一旁跟上去。
    黑衣娃娃揪住赵先生衣领，将他硬生生从电脑椅拖到地上。
    女侠好臂力。
    谈飒半靠在一面还算干净的墙上，围观女侠抡起扫帚猛拍赵先生的场面。
    她想这么做很久了，碍于身份不能做。
    女侠是原住民，不受笑了么app限制。
    谈飒想拍手叫好，两条胳膊每动一寸酸痛难忍。
    脑门烫的能融化黄油。
    谈飒牌烤炉，质量真的好。
    她嘿嘿笑，看到赵先生脸着地趴在地上。赵先生绝对不怕被打成猪头，因为他本就是猪头。
    系统检测到谈飒身体各项指标出现异常，它有些着急。
    这样下去不行，会烧傻的：“宿主，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去接点凉水拍在额头……”
    谈飒脑子里嗡嗡的。
    她贴着墙，一寸寸向下滑。最后蹲坐在地，双手托脸看戏。
    赵混球抄起啤酒瓶意图偷袭，女侠一个利落的劈砍，瓶子碎成渣。
    黑衣娃娃踹倒赵先生：“你这体格还想搞偷袭？”
    赵先生好好打着游戏，突然被揍。
    他打不过，逃不了，有点崩溃：“你是疯子吗？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打我？”
    “因为你左脸刻着欠，右脸刻着揍，额头写着快来打。”黑衣娃娃指了指靠墙满脸通红的外卖员：“笑，现在不笑，就没机会再笑了。”
    赵先生打了个寒颤，似哭似笑浮起一张脸。
    外卖员歪头：“app没提示获得赵混球的笑脸。”
    黑衣娃娃手里的瓶子碎片抵住赵先生脖颈：“嗯？”
    “别、别。”赵先生崩溃道：“我重新笑还不行么。”
    他努力憋出个灿烂笑脸。
    【恭喜您完成订单99，获得顾客赵先生的笑脸。】
    【您已达成百分百笑脸成就，可获奖金2000元。点击即可领取。】
    外卖员盯着手机蹦出的绿色框框：“终于完成了。”
    黑衣娃娃放开赵先生。
    顺手将鼠标键盘捡起，笑眯眯还给他：“生活中就需要多点笑意，你说对吧？”
    赵先生盯着裂开的键盘，想哭，却只能维持半笑不笑的表情：“对、对。”
    算他倒霉，碰到个疯子。
    他晚上还要打排位，这个键盘不能用了。
    将坏键盘顺手向后丢，赵先生懒洋洋拉开电脑桌抽屉。
    他不久前卡着点抢到的限量版键盘，一直没舍得用。
    抽屉里躺着几包卫生纸，两包散开的烟。
    没有键盘……他将键盘放到哪里了？
    赵先生后背浮起一层冷汗，努力回忆拿到键盘的场景。
    他抱着键盘亲了许久，回过神时已近傍晚。
    他和某个傻逼约了擂台赛，势必要教他做人。
    solo赢了，他开心的点了炸鸡，又开了许多罐啤酒，之后的记忆便模糊不清。
    难道和啤酒罐一起顺手当垃圾扔掉了？该死。
    他抖着手在一大堆空盒子中翻找。
    不知哪天吃剩的外卖塑料盒翻倒，遗留的汤汁淋了他一身。
    赵先生忍不住干呕，直起身，走向被疯女人扶起的外卖员。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键盘？”赵先生红着眼：“上面写着限量版，用长方形纸壳装着。”
    谈飒迟疑：“好像见过。”
    “在哪里？”赵先生希冀道：“那个盒子是新的，你没有扔掉对不对？”
    谈飒拍手：“扔掉啦。赵先生说客厅堆着的都是垃圾，垃圾当然要呆在垃圾桶里。”
    赵先生垂下的手攥紧成拳。
    她怎么敢……怎么敢看也不看直接扔掉的！
    黑衣女站在一旁悠悠道：“晚上外面捡垃圾的人很多。”
    赵先生忍怒跑进楼道。
    他的限量版键盘，绝不能被人捡走！
    “发烧了？”黑衣娃娃温凉的手碰了下谈飒的额头：“嘴唇干出血了。等下，我去给你取点药。”
    谈飒晕乎乎望着黑衣娃娃的背影，皱眉。
    哪里不太对劲，但大脑像生锈的机器，无法思考。
    还有个很吵的声音一直在叫：“按一下领取奖金，按了我们就能离开崩坏世界了！”
    领取奖金？
    对哦，她努力应付赵混蛋，就是为了集齐笑脸，领奖金。
    谈飒低头，点击绿色方框。
    世界扭曲黑暗，身边出现大大小小的漩涡。
    谈飒头晕目眩，闭上眼，彻底失去意识。
    第50章 人抓到了
    谈飒走在沙漠中，双腿各绑着两颗脑袋大小的石块。灼热的日头烤干了身体的水分，她慢慢挪，呼吸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

 第70章

    喉咙泛起腥甜，她摇摇晃晃，终于走到一片湖前。
    湖心是蓝色，向外漾着绿波。
    许多星星在湖水周围起舞，谈飒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不是星星，是萤火虫。
    白天为什么能看到萤火虫。
    谈飒抬头，一轮圆月悬在头顶。周身温度瞬间降低，谈飒牙齿打架，低头时发现她竟然穿着纸糊的裙子。
    顾不得干到冒烟的嗓子，她连连后退。
    她是纸糊的小人，遇到水可不行。
    藤蔓自沙子中探出，缠绕住谈飒的双脚。
    她无法挣脱，眼睁睁看到成千上万只小鸭子从水里一跃而上。
    坚硬的喙啄的她破破烂烂，还剩一口气时，小鸭子顶着她丢进湖中。
    谈飒打了个寒颤，猛地坐起身。
    “宿主你终于醒啦，我叫了你好久！”
    原来是梦。
    谈飒揉按太阳穴。她这一动，全身骨缝宛如针扎，酸疼难耐。
    她靠着床头缓了片刻，好饿啊。
    胃部火烧火燎，强烈的饥饿感让谈飒有种胃要忍不住吃掉其它脏器的错觉。
    天色明亮，阳光透过窗帘打在被子上，一道明晃晃的金刺得眼睛不舒服。
    谈飒掀开被子：“现在是几点？”
    “十一点十三分。”
    还没到中午。
    这次进入崩坏世界比前几次疲惫许多，度过的时间更久，但清醒的时间并不算太晚。
    为什么会饿的不行？
    系统补充道：“是距离你入睡三天后的十一点十三分。”
    谈飒下地动作顿住。
    她睡了三天三夜？！
    系统：“我们半夜就回到现实了，但你的身体很虚弱，一直睡到现在。”
    谈飒撑着椅子站起身，双腿发麻。她慢慢活动双腿，挪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甘甜的水顺着喉咙滑过，滋润了干痒的嗓子。
    她在脑子里快速过遍食谱，选择了最简单的白粥。
    煮粥时，谈飒拿出两片面包，煎了个鸡蛋和两片香肠放进去。
    一口咬下。啊，终于活过来了。
    没被崩坏折磨死，却差点饿死在家。
    几口干掉简易版三明治，身体总算恢复点力量。
    谈飒拿起温度计，对准额头滴了下，37.8。
    谈飒：“我好久没体验到生病的滋味了。”
    自从亲身体会到住院费的昂贵，谈飒一直很注重身体健康。坚持每天早睡早起，饮食营养清淡，每天锻炼。
    系统解释道：“宿主在崩坏世界受了轻伤，这段时间又频繁使用能量，出现体力透支的情况是正常的。你现在比最初使用能量时已经强了许多倍。”
    这倒是。
    谈飒记得最初治疗狄庭时，治疗到一半就忍不住抱着马桶狂吐。
    最近她治疗余老爷子，又在梦中使用催眠曲和聆听，并未有身体支撑不住的感觉。
    “两颗噩梦种子转化的能量让你的身体素质有所提升。”系统说：“按理说不会出现发烧的现象，可能与这次崩坏程度过于严重有关。”
    谈飒切了碗黄瓜丝。
    拌黄瓜和白粥，她自配的病号餐。
    白粥入胃，热意蔓延。
    酸痛的肌肉得到缓解，整个人精气神好了几分。
    喝完两碗粥，谈飒向嘴里倒入两颗退烧药，准备回床上继续躺一会。
    手机铃起。
    屏幕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她按了接通。
    “谈医生，人抓到了。”
    “不急。我正好想问问这个白眼狼，我余家究竟有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余隽挂断电话。
    他手背青筋明显，皮肤上带着大大小小的褐色斑点。
    这是他衰老的证明，就像他干巴巴，能揪起一层皮的手背。
    昏迷这段时间，余隽身体迅速衰弱。醒后为揪出幕后之人，他没有及时补充能量，每天都在忍受营养针的折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当初亲自邀请进余家的人。
    余隽靠着椅背，缓缓摩挲一块白玉印章。
    他盯着双手被绑，跪在地上，面带讽刺的祝阑。
    余隽：“你不服？”
    地面冰冷，祝阑个子很高，被迫跪倒时，双腿承受的压力更重。
    他嗤笑：“服。老先生年事已高，演技颇为逼真，是我棋差一招。”
    他每天三次来余隽卧室查探情况，竟不知余隽何时清醒的。
    “我怀疑了很多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早被我排除的一个。”余隽脸上皱纹纵横，却不减威严：“我想不到你害我的理由，余家给你的待遇不好么？”
    不好么？好么？
    祝阑垂眸。与普通医生比，余家工资高，自由多，是个非常不错的工作，比他以前在医院清闲许多。
    但进入豪门，看了真正豪门世家的吃穿用度，他渐渐忍不住幻想有朝一日，余家餐桌有一个属于他的位置。
    别人尊称他为祝医生，祝大哥。但祝阑知道，他始终是个下人。
    “我只是想往上爬，我有什么错。”祝阑冷笑：“管家和儿子也是下人，就因救您一命，每月的零花钱都赶上我半年的工资了。”
    余隽失望的看了祝阑一眼，随后闭眼，似乎不想再看到脏东西。
    他很老了，模样消瘦，忽略掉身后光环，就是个普通的老头。
    祝阑尝试站起身，现在屋里没人，只要拿捏住余隽的命，或许还有转机。
    可恶，他站不起来。
    绑他的人手法极为古怪，明明被束缚的只是双手，腿部却完全无法挪动分毫。
    指甲陷进肉里，祝阑心中暗恨。
    他就该直接诅咒这老头上西天，到时用余忆晨的命换取余父余母信任。
    他们比余隽更好操控。
    房门敲响。
    “老张？进来吧。”
    祝阑回头，看到老张手里捧着的铜盆时肌肉绷紧，而后很快放松。
    他笑笑：“老张？原来不是赵叔，是张叔。张叔武力雄厚，这绳子绑的真叫人难受啊。”
    老张没理他，将铜盆递到余隽面前：“我过去时，里面的东西已经烧成灰了。”
    铜盆里堆着黑色灰烬，散发出淡淡的焦味。
    余隽捻起一抹灰，看不出什么成分。
    谈飒得知他要找幕后黑手时，让他抓到人第一时间告诉她。
    谈飒说他的病是诅咒。
    余隽起先半信半疑，见到这盆灰烬，倒是信了。
    祝阑等了片刻，忍不住抬头看闭目养神的余隽：“你不好奇我烧了什么东西？”
    余隽眼皮未抬：“等谈医生来就知道了。”
    谈医生，谈飒。
    祝阑磨牙，就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
    前往余家的路上。
    系统：“幕后之人如果是怨偶宿主，我们就能一下子解决两个超强崩坏。”
    谈飒没搭话。
    噩梦系统差个尾巴，宿主张青已被404局控制，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但怨偶宿主会是余家人吗？
    余家人诅咒狄庭没有道理，若是为了利益，应该诅咒接班人狄颂。

 第71章

    更何况还有个与余家毫无关联的女配角也曾遭过诅咒。
    谈飒关上车门，脚步生风。
    大厅里的人比往日更多，大多数都很陌生。
    余父余母见到谈飒，从沙发起身迎过来，神色复杂中带着些小心翼翼：“谈医生，父亲在楼上。”
    谈飒烧未退，全身不太舒服，没心思与他们多客套。
    她微笑着点点头，径直上楼。
    贺学晨坐在角落，蔫巴巴的，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憋屈。
    没看到祝阑的身影。
    谈飒收回视线，上楼，推门。
    夹杂怒气的声音传进耳朵——
    “谈飒就比我高尚了？她不要钱，所图定会更多。余小姐将她当成朋友，但谈医生看到余小姐的惨状可是毫无反应呢。”
    啧，她热心助人的好名声传遍梧桐大街，却在余家屡次三番遭诋毁。
    谈飒走进去：“不及祝医生心理素质高。”
    你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别人？
    谈飒走到余隽面前。
    抓到幕后之人，余隽的脸色不见欣喜，反而多了层疲惫和隐隐的忧虑。
    谈飒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礼貌性劝道：“事情已了，您可以多吃点营养的食物滋补，身体最重要。”
    余隽见到谈飒，绷了许多天的脸终于露出笑：“多谢。若是没有你，估计我这个老头子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伸手示意：“这是从祝阑卧室搜出的东西。”
    一个盛着灰烬的铜盆。
    谈飒也不嫌脏，单手伸进盆里转了转。
    捞出一颗纽扣。
    树脂纽扣被烧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大小与成人常服的扣子相比，缩小一圈。刚从崩坏世界出来的谈飒对此并不陌生，这颗扣子很像是棉花娃娃的扣子。
    怨偶难道也是娃娃的一种？最近见到娃娃的频率有点高啊。
    谈飒摸着纽扣出神的功夫，祝阑死死盯着她，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在看到谈飒的瞬间扭曲。
    谈飒，就是她坏了好事！
    余隽和余忆晨并非生病，祝阑最初根本没把谈飒当回事。
    试探几次，见她果然如想象般无能，祝阑很快将她抛到脑后。
    没想到再次见面，情况颠倒，他的谋划反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瞧瞧张叔挡住谈飒，戒备盯着自己的模样。谈飒这是一举成了余家座上宾？
    真是讽刺。
    祝阑转动眼珠，笑容古怪：“想知道烧掉的东西是什么？你过来，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谈飒将纽扣扔回盆里：“不想知道，你憋死吧。”
    祝阑：“……”
    祝阑咬牙：“你会后悔的。”
    谈飒懒得废话，直接拿起电话，拨了邱茶的号码。
    祝阑看着就很不老实的模样。审讯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邱茶电话打不通。
    404局查张生好几天没动静，还把自己给查没了，似乎也不怎么靠谱。
    她微微叹气，给汪顾予打电话。
    这次很快接通。
    谈飒在汪顾予开口前悠悠道：“带人来余家，这里有个坏蛋。事先声明，不是我。”
    汪顾予：“……知道了，马上到。”
    第51章 树叶相册
    老张留在原地盯着祝阑，余隽和谈飒一同来到走廊。
    余隽拄着拐杖，走路很慢。
    他来到楼梯口靠墙的位置，向下望。
    楼下大厅里，众人姿态各异。有的垂首坐着，有的来回踱步。
    他们通过老张知道了余隽早就苏醒的事，但具体内容余隽没说，他们心中七上八下。既开心余家有救，又惶恐身旁藏着幕后黑手。
    余隽叹了口气，背影随着叹气的动作微微伛偻，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
    余隽：“谈医生是什么时候猜出祝阑不对劲的？”
    刚刚谈飒推门，看到祝阑时神色很平静，余隽估计谈飒早就猜到祝阑有问题。
    他曾问谈飒是否有怀疑的人选，谈飒第一句说的是“不敢确定。”
    不敢确定，可不就是有怀疑对象了么。
    谈飒收回望向走廊尽头的视线，回答余隽：“余忆晨生病的时机很巧。”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谈飒就觉得祝阑的态度很奇怪——他太友善了。
    祝阑是余家私人医生。他治不好余老先生，面对余家小姐从外面请的医生时，非但没有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反倒是整个余家除余忆晨外，对她最友好的。
    这很奇怪。
    若她治好了余隽，岂不是显得他这个私人医生很无能？
    贺学晨针对她，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替祝阑抱不平。
    不排除祝阑是个心思纯善之人，所以起初谈飒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却并未多想。直到余忆晨，余家最信任她的人生了怪病。
    余家主心骨和心肝肉危在旦夕，所有医生束手无策。
    这时谁能治好两人，谁就是余家的大功臣。
    谈飒直言治不了，风评跌落谷底。
    被“赶走”前，她从祝阑脸上看到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友好。
    他在装。
    啪嗒。
    拐杖轻点地面，余隽摇头叹息：“你这么早就能察觉不对劲，他们却还在担心幕后人是谁。”
    夫人英年早逝，两人只有一个儿子。偏偏是个听风就是雨，完全没有半点主意的笨蛋。
    其他亲戚无心争夺当家人的位置，只想借着余家富贵过上一辈子吃吃喝喝，无忧无虑的生活。
    若这次他没挺过去，余家恐怕当真要落入外人手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先生放宽心。”谈飒不想讨论别人家事，随口安慰两句伸手指向走廊内侧：“我去看看忆晨。”
    余忆晨卧室。
    门没锁，谈飒敲了两声，没听到回应，便轻轻推门走进去。
    窗帘拉的严实。整个屋子昏暗阴沉，分不清黑夜白天。
    床上鼓起的小包微动，含混不清的声音从被子传出：“谁啊？”
    谈飒没有说话，脚步转向窗边，唰一下拉开窗帘。
    阳光争先恐后涌进屋子，屋内家具瞬间变得金灿灿。
    谈飒将两个窗户全部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夹杂淡淡的桂花香气。
    窗前桂花树开的正盛。放眼望去，枝头一簇簇金黄，像迷路的阳光。
    清脆的鸟鸣传来，被子动了动，拉开一个角。
    “祝大哥，你把窗帘拉上。”
    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谈飒从窗前转过身，站着没动。
    余忆晨等了片刻，见进屋的人毫无反应，忍不住掀开被子。
    “祝大哥你——”
    余忆晨瞳孔微缩：“谈飒？你怎么来了？”
    谈飒眉头微挑，还未讲话，对面余忆晨猛地坐起身：“你——”
    话音未落，余忆晨“嘶”了一声，倒抽凉气：“好痛。”
    谈飒快步走到床边，余忆晨的手臂也长满了脓包。
    竟然还没好。
    谈飒问系统：“不是说烧掉怨偶就能解除诅咒么，她怎么还没好？”
    系统：“诅咒解除需要时间。她受诅咒时间不长，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宿主如今身体尚未恢复，我不建议你帮她治疗。”

 第72章

    余忆晨见谈飒发呆，顾不得全身剧痛，抓住她的手：“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我送你出去。”
    脓包太大，一个挨一个挤在白皙的皮肤上，随着动作起伏摩擦破裂。
    谈飒半抬眼，制止余忆晨起身：“别动。”
    见她重新坐回床上，谈飒继续道：“你祖父没事了，正在客厅与你家亲戚说话。你很快也会解除诅咒，恢复正常。”
    余忆晨微怔：“诅咒？”
    谈飒拖过椅子，坐上去，懒懒的应了声：“嗯。”
    余忆晨低头盯着令人作呕的脓包：“祝大哥心真狠。”
    谈飒有些讶异。她一直被困在屋子里，反应却比外面的人更快。
    见谈飒默许，余忆晨苦笑：“我多希望是自己想错了。但整个余家，除了祝阑，别人没这个本事。”
    阳光洒在被子上。余忆晨弯起掌心，接住一捧阳光。心底不断攀升的寒意被久违的温度驱散，余忆晨很快想通了事情的全部。
    “祖父早就醒了，你在配合他演戏。”余忆晨抱着被子，缓缓说：“祝阑诅咒我和祖父，却没想直接要我们的命，他想成为余家的救命恩人……他现在被警察抓走了吗？”
    “警方的人正在赶来。”谈飒说：“你有话想问他？”
    “没有，我不想再见他。”余忆晨扯了下嘴角，眸中划过一丝痛楚。
    说不难过是假的。生病这段时间，连父亲都嫌她的模样恶心，匆匆看了她一眼便再没来过。
    祝阑一直无微不至照顾她。余忆晨很感动，却没想到他在图谋余家。
    既然他的虚情假意是演出来的，自己又何必质问他浪费口舌呢。
    总归是个再也见不到的路人罢了。
    余忆晨收回思绪，对谈飒努力露出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
    余忆晨极为信任的模样令谈飒颇不自在。
    起初答应帮她祖父看病，一是为了调查是否为崩坏作祟，二是因为余忆晨给她的直播事业做出了大量贡献。
    直播三年，谈飒收入百分之七十源自余忆晨的礼物。虽说谈飒直播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但能有一大笔额外收入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没想到余忆晨似乎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对她的信任莫名其妙。
    谈飒与余隽演戏时，谈飒以为余忆晨终于对她失去信任让她不要再来。但刚刚余忆晨第一反应是担心她被余家人刁难。
    余忆晨为了保护她，让她不要再来余家。
    谈飒想不通。
    难道这股信任来源于粉丝滤镜？
    余忆晨平台昵称是晨晨光吃不胖，吃货信任美食主播，似乎还挺合理。
    谈飒靠着椅子，长长的睫毛半盖眼睑。眉心微颦，似乎遇到了想不通的难题。
    黑色运动服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
    余忆晨打量着谈飒眼底的乌青，心想她最近没有休息好，是在为家里的事烦心吗？现在事情彻底解决，她再也不会来余家，以后自己只能在直播间看到她了。
    两人本不太熟，谈飒此时沉默，余忆晨不想翻来覆去说些没意思的感谢话。也怕两人无话，气氛尴尬，谈飒会在下一秒起身离开。
    她挪开里侧的枕头，取出一本棕黄色相册，鼓起勇气问：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谈飒微愣。
    相册封面印着小巧的树叶图案，她接过相册，翻开。
    一张，一张，全是不同形状，不同品种的树叶。正下方标着时间，第一张树叶标本的时间就在两个星期前。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树叶保存的很好。
    翠绿，浅黄，橘红……椭圆形，五边形，长针型，在棕黄色相册里组成了春夏秋冬。
    谈飒想起在狄家看到余忆晨时，她正在花园捡树叶。
    谈飒边翻相册边问：“是狄家吗？我和狄庭看到你在捡叶子。”
    虽然直觉不太对，但谈飒实在想不起两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交集。
    果然不记得了啊。
    余忆晨点点头又摇摇头，眼中透着细微的失望与怀念：“是在狄家，不过没有狄庭。”
    谈飒指尖微顿。
    相册最后一页，是唯一保存的不太完好的树叶。
    椭圆形，叶长大概5厘米，有四五道开裂的痕迹。
    这是一枚……榕树叶。
    余忆晨看向叶子，笑了笑：“我听过你用它吹曲子，很好听。”
    树叶斑驳，是时光留下的痕迹。
    七年前，狄家。
    狄隽宜寿宴，余忆晨穿着母亲精心挑选的蓝色公主裙，头戴钻石发冠，躲在祖父身后，悄悄打量满脸温和向她招手的老人家。
    “这孩子，十五岁了还和个小孩子似的，见到生人就怕。”余隽将孙女拉到身前，点了下她的鼻尖：“像你狄颂哥哥学学，人家演讲比赛全国第一。”
    余忆晨不太服气，她的成绩也很好啊。
    狄隽宜拍了下孙儿的后脑勺：“这小子皮的狠。我倒是羡慕你有忆晨这般乖巧的小孙女，看着就很暖心。”
    两人互相吹捧的话余忆晨没注意听。
    她悄悄打了个哈欠，顺便瞪向对面一直饶有兴趣打量她的男生。
    看什么，本姑娘绘画大赛也是第一名。
    “……不如我们两家定个亲。你多个孙子，我多个孙女，两全其美。”
    听了狄隽宜的话，余隽看了满脸惊恐的小孙女一眼，若有所思：“我看挺好。忆晨，你觉得呢？”
    余忆晨觉得天都要塌了——发个呆的功夫，话题怎么就变成定亲了？
    两人的好友听到这话打趣：“忆晨小脸比苹果还红，害羞啦。”
    余忆晨想说她没害羞，单纯是被气的。
    但是她越急，越说不出话。周围人都盯着她，余忆晨大脑空白，忍不住跑出屋子，身后一连串笑声响起——
    “你看，被戳中心事跑掉了，小姑娘就是脸皮薄。阿颂，还不过去追？”
    钻石王冠在奔跑时掉在地上。
    余忆晨来不及捡，避开惊讶望向她的人群，埋头向前冲。
    心跳加剧，耳边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蜜蜂。
    他们为什么要看她？在议论什么？
    会不会笑她像个小丑。一个连拒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小丑。
    余忆晨甩掉狄颂。
    狄家很大。
    她跑到一处无人的花园。
    草坪柔软，夏日清风捎着花香抚过心头。余忆晨平静下来鼻尖微酸，觉得委屈又惶恐。
    她有点后悔跑出来，万一他们趁自己不在，将婚事彻底敲定怎么办。
    但现在回去，她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忆晨靠着花园中央最粗的榕树树干，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幻想过许多美好的未来，未来里暂时没有婚姻的影子。
    她的一生很长，长到可以画无数幅色彩绚丽的画。若太早嫁人，像母亲一样囿于家庭，岂不无趣？
    余忆晨捶了拳树干：“我不要嫁给狄颂，绝对不要！”
    悠扬的乐曲响起。
    余忆晨寒毛直竖，踉跄着后退。
    榕树树干里，轻轻浅浅的曲调流泻。

 第73章

    余忆晨瞪大眼。
    榕树成精了？！
    第52章 再听一次
    十五岁的余忆晨爱好读科幻小说。
    她幻想有朝一日，身边也会发生点奇特的故事。
    所以，当她发现榕树会冒出音乐，短暂的惊慌过后是控制不住的兴奋。
    树影婆娑，夏阳细碎，蝉鸣声歌颂热情。
    忽而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榕树的曲调换了一首又一首，由最初的欢快活泼转为压抑忧伤。
    余忆晨摸了摸树干，眉眼耷拉，心情由兴奋转为难过：“没想到你身为一棵树，却有和人类一样复杂的情感。”
    音调微微停顿，而后继续。
    时而尖锐，如哀鸣。时而幽幽，如泣血。
    余忆晨听着，悲从心中起。
    她不顾弄脏裙子，靠着粗壮的树干坐在草地上。
    余忆晨竹筒倒豆子般向榕树诉说烦恼：“我想变得勇敢些，坚定些，能坦然拒绝别人的要求。”
    余忆晨嘟起嘴，十分苦恼：“但我怕会引起不好的后果。比如拒绝订婚，祖父会不会失望，毕竟两家联姻对彼此的事业有好处。又或者直接拒绝，是否显得很没礼貌，今天是狄伯伯的寿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才能让所有人高兴。”
    余忆晨抱膝坐着，直到豆大般雨点打在地上，乐曲声渐停。
    她站起身，摸了摸粗糙的树干：“谢谢你陪我，我得回宴会厅了。如果我订婚，我们会经常见面的，期望下次来还能听到你的声音。”
    余忆晨小心翼翼提起裙角。
    雨水打湿小草，地面湿乎乎的。她穿着蓝色碎钻小高跟，默念绝不能摔倒。
    “我劝你最好拒绝。”
    突然冒出的冰冷嗓音，惊得余忆晨一个脚滑，天旋地转。
    “哎呦，好痛。”
    她趴在地上，树后，一双黑色小皮鞋哒、哒，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向她走来。
    银色伞尖划过地面，黑伞的主人眸子冰冷，透着死寂。
    狄家生日宴，来往宾客均衣着华丽，色彩鲜艳。
    眼前女孩子却穿着一身黑。
    黑裙样式简单，不带花纹，完美包裹住她的细瘦腰身。
    本该是压抑沉闷的扮相，却因她个子极高，肤色雪白，五官精致，多出股神秘的美……像从故事书中走出的暗夜骑士。
    余忆晨盯着女孩胸前一朵小白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闹了笑话：“你……刚刚的曲子是你弄的？”
    但是她手上只有一把黑伞，并不见乐器。
    女孩歪了歪头，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微松。
    一片沾了雨水，青翠欲滴的树叶晃晃悠悠飘下，坠进草里。
    树叶还可以吹曲子？！
    余忆晨睁大眼：“你好厉害……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天知道这个问题花了余忆晨多大的勇气。
    女孩黑色的眸子微动，不带任何感情瞥了她一眼：“不能。”
    余忆晨有点尴尬。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裙摆粘了混杂雨水的泥土变脏。手肘处微红，污泥印在上面，越擦越脏。
    余忆晨有些无措。
    雨点越来越密集。
    她该立刻回去，但双脚仿佛生了根。
    “下雨了，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余忆晨扬起脸。
    女孩比她高了一头。发至锁骨，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至胸口的白色栀子花。
    听到余忆晨的话，女孩眼中划过明显的厌恶：“不。”
    余忆晨打了个喷嚏。
    她想起女孩最初说的话：“劝我最好拒绝，是什么意思？”
    女孩抖了抖黑伞，撑开：“因为我会报复狄家，让狄家所有人都不开心。”
    门厅传来脚步声，有人找了过来。
    余忆晨和女孩一同望去——狄颂。
    余忆晨小脸皱成苦瓜，悄声道：“我该用什么法子拒绝狄伯父的提议？”
    她也不知道为何向冷冰冰，一看就不亲切也不友善的陌生女孩寻求帮助。或许是因为对方刚刚听到了她很少对人讲的心事？
    反正她随口问问，并不期待女孩的回答。
    却没想到女孩沉默片刻，开口：“向你祖父撒娇，说不想太早嫁人，要陪着他。你还太小，他们不会继续逼你。”
    余忆晨有些迟疑：“这样可行么？”
    “实在不行就躺地上撒泼打滚，报警说他们强迫未成年……方法很多，只要你能豁出去。”女孩冷着脸说出一连串在余忆晨听来匪夷所思的话。
    “掂量你所渴望的，与你能付出的代价相比，究竟哪个更重。”
    女孩声音很轻。余忆晨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对她说的，还是女孩在自言自语。
    人影渐渐清晰。
    “余小姐，你……谈飒？”
    狄颂神色微变，大步上前：“你生病了，不好好呆在屋子休息会继续发烧的。快跟我回去——”
    谈飒挥开狄颂的手，神色厌恶：“我看到你才会病情加重。”
    说完，她将余忆晨推向狄颂伞下，同时在她耳边轻声道：“祝你好运。”
    谈飒举着黑伞消失在雨幕中。
    雷声炸响，明明是夏季，花园里突然刮起小旋风，卷着零落的花瓣飘向高空。
    身旁的狄颂打了个寒颤：“我们回去吧，余小姐。”
    余忆晨点点头。
    裸露的手臂微凉。
    余忆晨拒绝狄颂的外套，快步走到大厅，一头扎进祖父怀中。
    余隽有些惊讶：“呦，我家小孙女怎么变成落汤鸡啦。”
    狄隽宜瞪向狄颂：“臭小子怎么照顾的忆晨，你——”
    “祖父，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陪着你！”余忆晨憋得脸通红，生怕效果不好，又强调一遍：“我要永远做祖父的小孙女，绝对不要嫁人！”
    狄隽宜笑容不变，凉飕飕看了发呆的狄颂一眼：“是不是这臭小子惹我们忆晨不开心啦，跟狄伯伯说，我给你做主。”
    这人真的很讨厌。
    她都说不想嫁人，为什么总要曲解她的意思。
    余忆晨望向祖父。
    余隽笑眯眯望着她不说话。
    余忆晨捏紧拳头，学着花园里的女孩，冷冷开口：“我说，我不想嫁人，不想嫁给狄颂！”
    “这孩子，哪能让你现在嫁。只是先做个朋友，接触一下。”狄隽宜哈哈笑：“日后的情形谁说得清呢。”
    他真的听不懂人话。
    余忆晨目光移向光滑如新的地面，看起来挺干净的。
    反正她的裙子已经脏了，要不干脆躺下……打个滚？
    但周围人有点多，余忆晨十分纠结。
    余隽拍拍满脸不爽的小孙女，对她终于敢在众人面前表达想法感到欣慰：“逗你玩呢。你和阿颂还小，未来无限选择。我们当长辈的，不会干涉你们的人生。”
    余忆晨猛地抬头。
    余隽摘掉余忆晨发丝间一小片残叶。
    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威严，但眼中是满满的期盼和慈爱：“去飞吧，祖父永远在你身后。”
    狄隽宜笑着附和。
    危机就这么化解了，没她想象中困难。

 第74章

    雨过天晴，宴会结束。
    余忆晨和祖父告别狄家人，即将离开时，她放开祖父的手：“等我一下！”
    她来到花园。
    走走停停，终于找到那片被雨水打进土里的树叶，小心翼翼将其护在手心。
    回去的路上，余忆晨问祖父：“您知道狄家有个叫谈飒的女孩吗？”
    余隽微愣：“你今天碰到她了？”
    见余忆晨点头，余隽沉吟片刻：“她是个……很可怜的女孩。”
    余忆晨设想了很多答案。女孩高挑，优雅，漂亮，神秘。或许是来狄家参加宴席的贵客，或许是狄家的远亲。
    却没想到，女孩会与可怜二字产生关联。
    即使被手掌小心呵护，已经裂缝的树叶也无法恢复。
    余忆晨从回忆中抽身，伸手摩挲透明相册。
    望着恍然大悟的谈飒，她轻声解释：“我将树叶保存起来，提醒自己不要害怕拒绝，永远勇于争取真正渴望的东西。”
    你或许不记得我，但你的伞为我短暂遮挡过风雨。
    此后我有了对抗每个雨天的勇气。
    谈飒想起来了。
    那个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的女孩，一看就是被家人爱着宠着长大的女孩。
    她随口说的几句话，对方竟一直记到现在。
    诅咒解除的太慢，余忆晨的脓包丝毫没有缩小的迹象。
    谈飒将相册翻回第一页。
    恰好是枚榕树叶。
    她抽出叶子，嘴角微扬：“想再听一次吗？”
    ***
    “带他上车。”
    汪顾予命令手下带走不断挣扎的祝阑，四处望了望：“谈飒在哪里？”
    “这儿呢。”
    谈飒慢吞吞走过来，途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见她这散漫的模样，汪顾予眉毛拧成八字：“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能不能认真些。”
    余隽沉声道：“这位小先生，谈医生是我们余家的贵客。”
    言外之意是你给我客气点。
    汪顾予服气。
    这才过去多久，谈飒身后除了卫明礼，又多出个余家。
    瞧她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狡猾的狐狸。
    谈飒翻白眼。
    她不用想都知道汪顾予正在心中腹诽她。
    但她大人有大量，懒得与这个内心阴暗的家伙计较。
    谈飒转身向余隽告辞：“我和404局还有事要谈，恕不能留下用餐。”
    “你忙你的，我们余家不讲究这些客套话。”余隽将他们送到门口，说：“过段时间我会为忆晨举办宴会，到时你若有时间……”
    “我会来的。”谈飒挥了挥手，二楼阳台，余忆晨开心的高举双手回应。
    谈飒笑了笑，与汪顾予一同上车。
    谈飒开门见山：“祝阑与崩坏怨偶有关，但他不是宿主，只是怨偶携带者。具体内容你们审问吧，他嘴很严。”
    谈飒指尖转动手机，眼里笑意全无：“现在我想问，你们追查张生一个多星期有结果了么？”
    第53章 找到张生
    张生，四十五岁，南临人，主要负责城北区域的外卖配送。张青被抓前，将第三颗噩梦种子放到他身上，以至于张青的崩坏能量无法被净化装置彻底清除。
    “电话联系不上，我们去问了他的同事，得知张青回老家奔丧。”汪顾予转动方向盘：“他老家在南临山区，位置极为偏僻。邱姐带人过去，我们最后一次通话在两天前。山里没有信号，路被暴雨冲塌，我们的人只能爬过去。”
    谈飒望着窗外一辆挤着一辆的轿车：“我建议你们查查祝阑、狄庭和当初剧组自燃女演员的交际圈，看看是否有重叠之处。尤其是祝阑，他很大概率与怨偶宿主见过面。”
    汪顾予得到老大的通知，尽全力配合谈飒的合理要求。
    他指尖轻点方向盘，思索两秒，打电话给组里的人。
    挂断电话，汪顾予问：“怨偶是什么？呈何种形态？你是从哪里知道该名称的？该如何对付怨偶？”
    “很好的问题，留着问祝阑吧。”谈飒合眼靠在副驾驶：“到404局前请不要讲话，我困了，要睡觉。”
    汪顾予：“……”
    讨论人命关天的严肃事，她竟然能睡得着觉。
    前方红灯，周围车辆格外多。临近节假日，出行总容易堵车。
    汪顾予不想浪费时间，在路上就能问的问题为何要拖到局里。
    他扭头看谈飒，嘴唇微动：“你——”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打在谈飒侧脸，却没有染红泛白的唇。她合着眼，眼睫下垂，圈出一小块阴影。
    合上那双时刻闪烁狐狸般狡猾目光的眼，汪顾予才发现谈飒脸颊苍白，眉尖有挥不去的疲惫。
    老大说谈飒具有清除崩坏的能力。她是怎么做到的？对身体……有副作用吗？
    疑问很多，汪顾予收回视线，忍住没再说话。
    车子缓慢前行。同一时刻，谈飒正和系统聊天。
    谈飒：“他终于闭嘴了，果然装睡是个正确的决定。”
    系统：“这里距离404局还有段路程，加上堵车预计会耗费的时间，宿主不如睡一会补充精力。你现在仍处于低烧状态，需要休息。”
    “身旁有人我睡不着。”谈飒有些无聊：“你给我讲讲系统星的故事吧。”
    难得谈飒主动问系统星的事，系统连忙翻了翻数据：“据规则记载，系统星最早是由人类创造的。”
    “人类？”谈飒惊讶，她原本以为系统是凭空出现，非科学因素能解释的。
    “是的，不过是比三十三星更高位次的人类，数据记载为斯年星。斯年星科研能力是整个宇宙的巅峰，后来发生意外，星球遭到外星入侵。彻底毁灭前，五个孩子与研制完毕的系统实验品激发联系，形成最初的系统。”
    “他们各自激发了不同的系统能量，打败入侵者，并将实验品加以完善安置到一颗没有生命体存在的星球上，命名为系统星。”
    谈飒：“他们还活着吗？”
    “除了主神都死了。”系统闷闷道：“主神守护系统星规则长达数千年，从未出错。我们不知道主神黑化的原因，崩坏能量毫无预兆的污染滞留在系统星的全部系统。而后设置结界，我们无法回家，只能想办法依靠宿主对抗异变的伙伴。”
    “崩坏系统总数多少？”
    “最初只有150个，现在……200。”系统能感应到的同伴数量越来越少，每失去一个感应，就代表一个正常的系统被崩坏污染。
    崩坏速度真快。
    249绑定她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有50个系统受影响。这样看来，现如今所有星球加起来正常的系统只有49个。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谈飒换了个问题：“你当时不在系统星，是在帮助其他宿主完成心愿吗？”
    本来很难过的249瞬间惊慌：“……是、是啊。”
    手机铃声响起，249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谈飒发现它找不到合适宿主，在各个星球流浪的悲惨往事。
    谈飒睁开眼，邱茶崩溃的吼声透过汪顾予的手机传遍车内：“我们错过了！张生比我们早一天离开南临。我已经联系过他，你现在立刻去找。”

 第75章

    汪顾予试图找空隙调转车头：“谈飒在我这里。”
    “那太好了！你把电话给她。”
    谈飒想说她现在就能听见邱茶的话，不必接过电话折磨耳朵。
    汪顾予瞥了她一眼，不知是否看懂了她的内心想法，把电话放到两人中间。
    邱茶扯着嗓子喊：“飒飒啊，张生的事拜托你去看一下。小汪是个愣头青，他一个人办事我不放心。”
    谈飒望着嘴角瞬间绷成直线的汪顾予，乐了：“行。”
    邱茶：“小汪，你听飒飒的，别——卧槽，破石头，差点砸……我不说……”
    电话挂断。
    信号不好，看来邱茶一伙人还没有走出大山。
    谈飒看了眼邱茶发过来的地址：“找个位置停车吧。”
    汪顾予不解：“为什么？你不想和我一起去找张生？”
    “我选择坐地铁。”大街上轿车密的开车门都费劲，等挪到跨了两个城区的张生家，天都黑了。
    两人买票进地铁站。
    节假日最大的特点就是车多人多。
    地铁虽不堵车，但人挤着人，味道属实不妙。
    两人的目标地是终点站的前一站，地铁行驶到后半程，人数逐渐减少。
    谈飒寻了个位置坐下，饶有兴致打量着汪顾予光亮皮鞋上的几个灰脚印。
    “回来也要坐地铁？”汪顾予站在谈飒身旁，整理被挤出褶皱的衬衫。
    谈飒耸肩：“你也可以选择骑自行车或步行。”
    现在是下午一点，回来没准赶上晚高峰。
    汪顾予眉毛皱成一团。
    谈飒不解：“挤个地铁就受不了，你是人民的公仆还是富家的少爷。”
    汪顾予冷冷扫了谈飒一眼：“我执行任务时走过比两个城区还远的路。”
    “真厉害。”谈飒打了个哈欠：“给你鼓掌。”
    真是多余担心她。
    汪顾予盯着谈飒略显苍白的脸，是他想多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然像谈飒这样的女人，绝不会为了对抗崩坏消耗自己。
    “少自作多情，谁跟着你了，哥哥们只想换个人少点的车厢透透气。”
    “就是，穿成这样出门不就是为了吸引眼球，还怕看？”
    汪顾予和谈飒向声音来处望去。
    一个穿着动漫cos服的女孩身后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花衬衫，大裤衩。嘴里叼着根烟，脸上的痘印堪比月球坑。
    车厢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三人身上，女孩似乎感到不太自在，垂着头加快脚步走到角落站着。
    两个男人晃晃悠悠跟过去，其中一个从大裤衩口袋摸出手机：“来个合照。”
    摄像头明目张胆对准女孩。
    女孩忍不住出声：“请你们适可而止。”
    月球坑1号大声嚷嚷：“我们合照跟你有什么关系，你——”
    准备制止二人的汪顾予动作微顿。
    谈飒先他一步，起身抽走男人的手机：“我看看。”
    月球坑2号大怒：“干什么？你抢手机啊！”
    谈飒露出个无辜的表情：“少自作多情，这破手机白给我都不想要。你们站在我面前，万一合照拍到我怎么办。”
    相册最近几张都是女孩的背影，谈飒咂舌：“原来不是自拍，是偷拍啊。早说啊，我还以为自己会出现在丑男的合照中，吓得人差点裂开。”
    原本被谈飒笑容晃的微微愣神的两个男人，听到她满嘴讽刺的话，气的红温：“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谈飒眨眨眼：“你们穿成这样出门，还故意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不就是在故意扮丑扮蠢嘛？我不太想出现在丑鬼的照片里，真是抱歉呢。”
    她的语调轻而软，配上弯成月牙的桃花眼，模样又真诚又可恶。
    月球坑2号伸手指向谈飒鼻尖，却在半途被人抓住。
    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巧劲，他半跪在地，双手锁在身后，动弹不得。
    汪顾予拿出证件举在冲过来的1号面前：“国家404局，谁还想闹事？”
    红色公章印在证件上，两人瞬间蔫了。
    谈飒将删掉照片的手机还给他们：“下次不许出门恶心人了哦。”
    汪顾予瞥了谈飒一眼，用眼神示意：差不多得了。
    月球坑兄弟敢怒不敢言灰溜溜离去，谈飒有些遗憾。
    她不怕两人动手，如果动手就能名正言顺进行反击。
    汪顾予眯眼：“你也想进局里喝茶？”
    谈飒微笑：“我已经喝过了。”
    “那个，谢谢你们。”女孩走过来，粉色的头发垂到腰间。蓬蓬公主裙很漂亮，腰带尾端系着两颗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没事，我只是单纯看他们太丑。”
    要到站了，谈飒让女孩坐下：“你很漂亮，谢谢你净化我被污染的眼睛。”
    女孩微愣。
    而后露出笑容，就像参加完动漫节，心情没遭到破坏时一样开心：“谢谢。”
    下了车，两人顺着地址直奔张生家。
    上楼时，汪顾予打破沉默：“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谈飒找着门牌号，闻言漫不经心回道：“哪样？”
    “心口不一。”明明为了帮助女孩，却故意将矛盾引到自己身上。
    谈飒按响门铃：“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我所想的呢？汪顾予先生还是爱随意给人下定论。”
    门打开，张生看到汪顾予的证件连忙邀请两人进屋。
    他才四十五，头发白了大片，胡茬青黑，脸色颓丧中夹杂不安。
    坐在沙发上沏茶时手指微颤：“我、我就是偶尔闯个红灯，要判几年啊？”
    汪顾予：“……”
    张生没有学历，来大城市后一直在建筑工地上班。后来被工地辞退，便做起送外卖的工作，勉强维生。
    家里老父去世，心情忧郁时听到国家的人追去老家抓他，一下慌了神。
    尤其坐在对面的汪顾予脸色严肃的像在看死刑犯。
    谈飒微叹，安慰张生这人是个面瘫，而后解释道：“我们找您是想了解月初，您配送城北阿公家米线店给梧桐小区的张青先生一事。您还有印象吗？”
    快到月末，张生记不得也很正常。
    谈飒想提醒他可以翻骑手后台，便听到张生微愣后开口：“记得。”
    他弯腰双手盖住脸：“那天我得知父亲重病，状态很差，外卖是同事帮我送的。我当天就该回家的，还能赶上看父亲最后一面……”
    谈飒和汪顾予却没心情安慰他。
    汪顾予惊得身子前倾，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外卖不是你送的？！”
    第54章 你说实话
    “许哥，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胖哥烧烤店，老板许旺财坐在柜台后，沾着唾沫头也不抬的数钱。
    吴青溪放下抹布，深吸口气，重复道：“许哥，这个月工资——”
    “催催催，你催命呢？”肥厚的手掌拍在记账本上，灰尘腾空飘起。
    许旺财打了个喷嚏，边数钱边骂：“还没到月底，店里正式员工都不急，你一个臭兼职的三番五次来讨债。怎么，没钱吃饭了？”

 第76章

    天色还早，店里没有客人。
    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埋头各干各的，像没看到眼前的纠纷。
    吴青溪一个人站在许旺财身前赔笑：“是啊哥，就指着发工资吃点好的呢。”
    许旺财从上到下打量吴青溪，豆大的眼里透着鄙夷：“明天再说。今天还没开张，你这个要账鬼就来讨账，晦气！”
    许旺财将一沓红钞票装进钱包，撩开门帘腆着肚子晃进后厨。
    “最近生意不如之前好，老板烦着呢。”同事小张碰了碰吴青溪肩膀：“别介意，习惯就好。工资压个七八天，总归会开的。”
    吴青溪扯了下嘴角：“嗯。”
    小张拎着扫把，弯腰捡起吴青溪脚边的东西：“你东西掉了。棉花娃娃？还挺……有特色。你女朋友送的？”
    吴青溪夺过娃娃：“不、不是。”
    小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拎着扫把去卫生间倒垃圾。
    卫生间里，负责穿串的小李正在洗手。
    他刚刚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见到小张，拉长声音：“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大学生呐！看不起咱们也正常，张哥何必上赶着和他搭话。”
    小张挂好扫帚，接过小李的烟，笑了笑：“说的也是。”
    两人谈话毫不避讳，吴青溪脸色微白。
    他将巴掌大的娃娃揣进兜里，拿起抹布去擦外面的餐桌。
    陈年的油渍腻进桌面，根本擦不干净。
    吴青溪红着眼，不信邪似的用力擦，一遍又一遍。
    手机响起又挂断。
    吴青溪停下擦桌子的动作，蹲在地上喘粗气。
    桌面发白掉色，比刚才干净许多，心里憋闷的感觉有所消散。
    吴青溪后知后觉掏出手机。
    恰好铃声再次响起。
    谈飒。
    吴青溪攥紧抹布，眼眸微微睁大，猛地站起身。
    脑袋磕在桌面发出闷响。
    不远处，几个同事指着他笑。
    吴青溪没听见。
    他扔掉抹布，右手在工作服上蹭了蹭，接通前又确认了眼来电人。
    谈飒。
    ***
    地铁门缓缓敞开的瞬间，一道人影飞了出去。
    汪顾予用尽全速跟上谈飒：“你冷静点，吴青溪究竟是你什么人？”
    谈飒没理他，边拨开人群边低头打电话。
    刚刚在张生家，听到帮张生送外卖的同事叫吴青溪时，谈飒脸上划过明显的诧异与懊恼。
    汪顾予从未见过谈飒这幅模样。
    印象里，她总是狡猾的，游刃有余的气人。
    眼看谈飒要撞到乘客，汪顾予想拉住她的手臂向身旁拽。
    他抓空了。
    谈飒避开他的手，同时身子灵巧的向右侧偏，在两个拎包的乘客之间完美擦过去。整个过程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汪顾予眸色微深，跟上。
    电话终于接通。
    谈飒不等吴青溪讲话，立即问：“你在哪？”
    吴青溪支支吾吾：“我、我在学校啊。”
    “是么。”谈飒走出地铁站。
    午后三点，路上车渐少，她拦了辆出租车：“我大概半小时左右到你家。许久没看到吴大娘了，我去拜访一下。”
    “别。”吴青溪呼吸微微急促：“我妈她，她来我大学附近旅游了。”
    谈飒靠在后车座，闭眼。
    果然出事了。
    “青溪，你说实话。”
    电话一片寂静。
    良久，艰涩的声音响起：“谈飒姐，我妈妈她……生病了。”
    出租车七拐八拐，拐到一处路口不肯进去。
    司机：“你们顺着走进去就是五户村。里面都是石子路，我怕扎破轮胎，麻烦二位多走两步。”
    汪顾予付好车费，下车时看到谈飒熟门熟路向巷子深处走去。
    他追过去：“你来过这里？”
    皮鞋底子很厚，但仍被路上大小不一的石头硌的脚疼。
    怪不得出租车司机不愿进来，走出巷子，整片马路都是这样的石子。
    石子路尽头是一片可以看到屋顶的平房。
    挨家挨户挤在一起，有的烟囱冒起青烟，顺着风飘向高空。
    空气中传来烧柴的味道，有些呛人。
    汪顾予掩住鼻子，听到谈飒说：“来过一次。”
    五户村离张生家很远，但距离谈飒所在的梧桐小区并不算远。
    步行半小时的路程。
    有一次吴大娘的摊车坏掉，谈飒和她合力将摊车推回家。
    然后蹭了顿晚饭。
    五户村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这里街道破烂，房子掉色露出砖瓦。
    有钱的人早就搬走，住户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五户。
    吴大娘就是其中一户。
    房子虽破，但屋内十分整洁。
    谈飒坐在炕上，和吴大娘，吴青溪吃了顿家常便饭。
    谈飒不喜欢点外卖，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吴大娘的晚餐很合胃口，那天她难得多吃了一碗。
    饭后礼尚往来给即将中考的吴青溪辅导作业，听他讲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当年的小萝卜头到高中突然窜了个子。
    谈飒停住脚，仰头看向站在面前抿着唇角的吴青溪。
    吴青溪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忐忑，双手背在身后，像做错事的小孩。
    谈飒问：“吴大娘生了什么病？”
    “不知道，她不肯去医院，我每次劝她去医院她就生气。”吴青溪蹲下，双手抓着头发，声音痛苦：“她最近经常吐，头疼，这都是我看到的。其他哪里难受她从来不说，我不知道。”
    “她知道你没去学校吗？”
    吴青溪沉默片刻：“不知道。我白天送外卖，晚上睡在烧烤店，凌晨时会回家偷偷看一眼。”
    母亲睡觉习惯开小夜灯，看到灯亮了，灯下黑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便放心的从窗外离开。
    “谈飒姐，我没想骗你。但我妈说的对，我们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吴青溪的声音充满无能为力的疲惫与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他的眼里布满红血丝，似乎再添一根稻草就能将他压垮。
    谈飒回头，汪顾予得到她的眼神示意，一头雾水走过来。
    “这位是国家扶贫办的，专门扶持生活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谈飒拍拍吴青溪肩膀：“站起来，他会帮助你的，我去看看吴大娘。”
    汪顾予：“？”
    谈飒笑眯眯的目光与吴青溪满是惊讶与欣喜的眸子一同望过来。
    汪顾予大概知道谈飒打的什么主意，嘴角不太熟练的扯出一抹笑：“……嗯，我们会负责你母亲的医药费，请不要担心。”
    张生说外卖是吴青溪替他配送的，所以张青分出去的最后一部分崩坏能量就在吴青溪身上。
    解决吴青溪的问题，就能回收净化张青体内全部崩坏能量。他确实可以向部门打报告，申请拨款。
    谈飒是怎么知道这一流程的？老大跟她讲的么。
    谈飒自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身影消失在破旧的木门后。
    汪顾予收回视线，看向站在原地愣神的吴青溪：“……”

 第77章

    他不太会安慰人。
    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一根？”
    吴青溪张张嘴，迟疑的接过烟。
    点火，学着汪顾予的样子吸了一口，而后惊天震地的咳了起来。
    谈飒撩开被烟熏的发黑的门帘，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闷咳。
    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但屋内已经没有任何阳光。
    墙上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更显灯下缝十字绣的吴寻璐脸色苍白。
    听到脚步声，吴寻璐起针的动作停下。
    她抬头仔细望了眼来人，微愣：“飒飒？”
    谈飒走过来，看到吴寻璐如涂了一层蜡的灰白嘴唇，从桌上暖壶里倒了杯水递给她：“吴大娘，您最近没出摊，我都没有酸辣粉吃了。”
    吴寻璐靠着床，忍不住笑了两声：“小妮子馋啦，那就留下吃晚饭，我给你做酸辣粉。”
    说完，她脸色微变，又闷闷咳了起来。
    直到喝了几口水才勉强压住。
    谈飒想起从狄家寿宴回来，就曾看到撑着树呕吐的吴寻璐。
    她心底微沉：“您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没事。”吴寻璐用手绢擦了下嘴角，摆手：“小感冒。”
    “既然是小感冒，去医院检查也花不了多少钱。”谈飒重新倒了杯水：“明天我陪您去医院。”
    吴寻璐忽地坐直，十字绣顺着腿滑在地上：“不去！医院又不是啥好地方，打死老娘也不去！”
    “医院是能治病的地方。吴大娘，小病不治拖成大病，您忍心让青溪不能安心上学，一直挂念着您吗？”
    谈飒知道吴寻璐最大软肋是儿子，只能将话说的重一些。
    噩梦种子在吴青溪身上，眼下看来吴青溪的负能量源头就是吴寻璐的身体。
    他想让吴寻璐去医院看病，但母亲不去。
    吴青溪知道家中不富裕，开始白天黑夜打工攒钱。就连噩梦构造的崩坏世界里，他失去自我意识，都不忘赚钱。
    原本情绪有些激动的吴寻璐听到谈飒的话后沉默不语。
    半晌，她的双肩向下垂，向来高昂的语调微颤：“不行，我不能去医院。为了青溪，我就算死，也绝不会去医院。”
    第55章 四人晚餐
    吴寻璐老家不在北阳。她生在西海一个小城，靠摆摊卖海产品维生。
    丈夫与她自小一同长大，感情甚笃。
    婚后一年，两人生了个儿子，生活更加幸福。
    但好景不长，丈夫突患重病。吴寻璐没上过学，当她看到化验单一串记不住的病名，整个人精神恍惚，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病的大夫说本地治不了，要想活命只能去大城市。
    两人父母都没了，吴寻璐不肯再失去丈夫。连夜带着大包小包，背着儿子，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来到北阳。
    北阳医生皱眉望着化验单，神色怜悯，说出的话却直接击垮了夫妻二人——必须换骨髓才能活，治疗费高达八十万。
    吴寻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丈夫抱着她哭着说不治了，最后的时间只想多陪陪她和儿子。
    吴寻璐怎么忍心。
    最后，她的不忍心化作了手术失败的一声叹息。
    巨额的欠条和哇哇哭的儿子压垮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
    吴寻璐靠在医院的走廊，只觉得整个城市都在结冰。
    她想抱着儿子顺着从未见过的高楼一跃而下。
    剧烈的风声与心跳声中，儿子张开肉嘟嘟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很软，很暖。
    让吴寻璐咬牙在北阳坚持了许多年。
    “这么多年风雨无阻的摆摊，我终于快将钱还完了。”吴寻璐拉住谈飒的手，脸上带笑，眼里却浸着泪：“飒飒，我绝不能让青溪重复我的悲剧。”
    吴寻璐的手冰凉，凉的谈飒打了个寒颤。
    谈飒再次问系统：“我不能治疗她吗？”
    系统叹气：“吴寻璐是自然生病，宿主只能治疗被崩坏能量波及的人类。”
    谈飒不太甘心：“在光明中学，我明明能治好被我打伤的熊栎。”
    “因为熊栎受到宁粟噩梦种子影响，变的更加暴虐。但同为种子的寄生者，吴青溪的崩坏能量只侵蚀了他自己的精神世界，没有泄露一丝影响旁人。”
    谈飒叹气。
    她总不能让吴青溪去伤害母亲，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谈飒定了定神，回握住吴寻璐冰冷的手，语调缓慢而清晰：“吴大娘，现在不同往日，医疗技术更强，而且可以免费医疗。”
    “免费医疗？”吴寻璐微愣，而后摇头：“飒飒你别骗我了，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好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帮我，但是真没必要。”
    “况且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就是小感冒，过两天就好。”吴寻璐穿鞋就要下坑：“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做碗酸辣粉，别的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谈飒扶住吴寻璐：“青溪没去上学。”
    吴寻璐僵在原地。
    她扭头，像没听到似的，大手攥的谈飒生疼：“飒飒，你刚刚说什么？”
    谈飒没有挣扎，眼眸平静，一字一顿道：“青溪没去上学，在外面打工给您赚医药费。”
    天旋地转。
    吴寻璐险些站不住，踉跄时被谈飒稳稳支撑，而后坐回炕上。
    “您怕耽误青溪的前途，但青溪更担心您的身体。”谈飒沉声道：“他年幼失去父亲，有多依赖您想必您也知道。您当真忍心要他再失去母亲么？”
    “您与我认识三年有余，应该知道我从来不爱撒谎。”谈飒脸不红心不跳忽悠：“我有个朋友，是国家工作人员，最近在搞扶贫项目。他能承担您全部医药费，不管是大病还是小病，您只管检查治疗。不会花钱，更不会欠债。”
    吴寻璐缓了许久，才从儿子没去上学的打击中缓过神。
    原本免费治病的事，吴寻璐是绝对不信的。但飒飒模样如此认真，她确实是个从不撒谎，待人真诚的好孩子。
    就因是好孩子，吴寻璐才怕她编出个免费的由头，实则自掏腰包给自己看病。
    吴寻璐知道谈飒早些年过的不容易，两人没有亲戚关系，她怎好意思承受这份恩情。
    吴寻璐拉住谈飒的手，拧着眉：“我不是怀疑你，你当真有个这样的朋友？我要听他亲口跟我说。”
    谈飒见吴寻璐松口，一直提着的心微微落下。
    还未开口答应，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吴寻璐叉着腰，一嗓子震得谈飒耳朵发麻：“臭小子给我滚进来！敢旷课，老娘今天就扒了你的皮！”
    门帘撩起。
    吴寻璐看也不看，一卷卫生纸扔过去。
    汪顾予侧身避开，卫生纸扑空砸在门上，砰的一声。
    吴寻璐看到来人是个生面孔，微怔：“你是谁啊？来我家做什么？”
    谈飒开口：“他是我的朋友。”
    汪顾予正俯身捡纸，闻言手指微屈，卫生纸重新掉在地上。
    耳边中年女人激动的声音响起：“他就是国家的人？飒飒你说的是真事呀！”

 第78章

    谈飒笑道：“当然，我怎么会骗您。顾予，你来给吴大娘讲讲免费治疗的事。”
    汪顾予：“……”
    他捡起卫生纸，放到桌上。
    先是看了谈飒一眼，而后板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您的儿子吴青溪是我局重点关注对象，您是他母亲，我们会保障您的身体健康，稳定吴青溪的情绪。”
    谈飒嘴角微抽。
    这人真是连撒谎都不会。
    吴寻璐愣愣的问：“重、重点关注对象？”
    谈飒拍拍她的手，轻声道：“青溪不是考上大学了么，国家对人才都是很关照的。他们了解到青溪没有上学的原因，特意来此帮助你们度过困难。”
    吴寻璐终于放了心。
    一方面为儿子得到国家关照听上去就很有面子，一方面能免费治病，身体好了又可以继续出门摆摊赚钱。等还完债，剩下赚的钱就都是自己的了。到时候可以去儿子学校看看，顺带赶个时髦，来个周边游。
    这样想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好了几分。
    她心情不错，见儿子还没出现，软着声音唤：“青溪，快进来。”
    门帘微动。
    吴青溪垂着头，迈着忐忑的步子走到母亲身边。
    还未开口讲话，便被提着耳朵拽过去：“臭小子，让你早点进来你听不到？”
    吴寻璐骂到一半，鼻尖微动，在吴青溪衣领闻了下，顿时瞪圆眼：“你还敢抽烟？！”
    她抬手要揍，吴青溪缩了下脖子没敢反抗，倒是汪顾予替他拦了一下。
    汪顾予轻咳：“烟是我给的，我不知道他不会抽烟。”
    吴青溪哪敢让恩人认错，连忙要说是自己的问题。
    下一秒，怒气冲冲的吴寻璐瞬间变脸，柔和道：“跟你无关。臭小子长这么大连烟都不会抽，反而浪费了你的好烟。”
    吴青溪：“……”
    这么温柔，还是他老妈么？
    将近五点，吴寻璐坚持要留谈飒和汪顾予二人吃晚餐。
    盛情难却，两人不好拒绝，也不敢让吴寻璐拖着病体做饭。
    谈飒想了想，将汪顾予留给吴寻璐：“我和青溪去厨房备餐，您和顾予聊吧。”
    她对汪顾予眨眨眼，而后飞快溜进厨房。
    吴寻璐闪着泪花拉着他们两人谢了一遍又一遍，谈飒实在吃不消。
    让汪顾予独自面对吧，正好治治他的面瘫。
    厨房里。
    谈飒取出冰箱的食材，交给青溪：“去洗干净。”
    厨房面积很小，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谈飒焖好饭，接过洗干净的菜，准备做道冬瓜丸子汤。
    吴青溪切着黄瓜。
    家里许久不来人，他很久未曾体验过这般热闹。
    “盐放在哪里？”
    吴青溪连忙放下刀：“橱柜第二层，我来取！”
    谈飒用勺子舀了点汤，尝了尝，嘴角微微扬起。
    吴青溪望着她：“谢谢你，谈飒姐。欠你的钱，我会努力还的。”
    汪顾予来的突然。
    吴青溪根本不信他是扶贫办的人，或许只是谈飒姐请来演戏的朋友。
    刚刚两人在屋里与母亲的谈话吴青溪都听到了。
    他的大学很普通，国家怎么可能为了他耗费心力。更何况，在给他打电话之前，谈飒姐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吴青溪与母亲不同。
    他仔细想了想，不想拒绝谈飒的好意。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母亲的命更重。
    现在家里没钱，不代表一直没有。
    吴青溪暗自打气，在大学一定要好好学习，赚大钱，到时再好好偿还恩情。
    他从脖子解下一条黑绳穿着的银色小哨子，塞进谈飒口袋：“这是我送外卖得好评的奖品，象征风雨无阻，使命必达。谈飒姐先帮我保管，我以后发达了来取。”
    谈飒关小火，摇头轻笑。
    将炖好的汤倒进白瓷盆，谈飒示意吴青溪端进屋：“别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开心点。”
    “嗯！”
    厨房外，冷脸的汪顾予架不住吴寻璐的热情谈话。
    在被问到有没有谈恋爱，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不是谈飒时，他借口去买饮料，风一般溜走。
    他原本纳闷谈飒为何主动要求做饭，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被八卦的差点连交过多少女朋友都交代，他才醒悟谈飒离开前留给他的眼神。
    同情，带着些幸灾乐祸。
    早知道他也去厨房做饭了。
    提着几瓶饮料回来，汪顾予瞪了眼满脸狡诈的谈飒。
    谈飒眉毛微挑，神色无辜。
    吴寻璐望着两人的“眉来眼去”，笑弯了眼：“快来，坐下吃饭。臭小子你坐过来，别挤着顾予。”
    天色渐黑。
    往常这个时候，家里不烧火会很冷。
    今天吴青溪忙着在厨房准备晚餐，忘记烧火，但食物的热气萦绕了整间屋子。
    土豆绵软，黄瓜爽口。
    满满一大盆冬瓜丸子汤摆在木桌中央，清爽的冬瓜与浓香的肉丸结合。汤汁可口而不油腻，淋在饱满白嫩的米饭上，热气滚滚。
    一口下去，整个人精气神都好起来。
    吴寻璐喝了口汤，竖起大拇指：“好喝！”
    谈飒也觉得自己炖的汤味道很不错，驱散了体内的寒冷。
    吴青溪喝完，拿起勺子添了碗汤：“不知道大学食堂味道如何。听群里的同学说很难吃，如果谈飒姐在我们学校食堂就好了。”
    汪顾予忍不住夹了第六颗丸子细细品味：“听说在食堂承包窗口很赚钱。”
    吴寻璐拍了下桌子：“你小子再不好好上学，赶明你老妈就去你学校租个窗口，天天喂你吃玉米饽饽。”
    吴青溪呛了下，连忙喝饮料。
    饮料罐遮住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往日最怕吃玉米饽饽的吴青溪突然笑出声：“好啊，那也太幸福了。”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噩梦种子一颗，转化旋律追踪曲。】
    【恭喜宿主身体素质小幅度上升。】
    【检测到噩梦系统崩坏能量瓦解，系统唤醒中……】
    第56章 审讯祝阑
    谈飒瞳孔微缩，看向和吴寻璐撒娇的吴青溪。
    噩梦种子清除了？
    系统也感到不可思议：“看来我们在崩坏世界猜的没错，他果真是个容易崩溃又容易振作的复杂人类。”
    每个人情绪敏感度不同。
    总之清除掉噩梦种子是件好事，谈飒不用再担心吴青溪受种子影响走向毁灭。
    她听着餐桌众人的闲聊，添了碗汤。
    “系统唤醒中是什么意思？”
    “崩坏能量已彻底清除。唤醒成功后，我的同伴系统就能恢复正常啦！”系统在谈飒脑中欢呼：“排行前十的幻梦系统，会是我们抵抗邪恶势力的一大助力！”
    “也就是说，我们的交易快完成了？”
    系统：“……宿主别闹，我们还要去拯救世界呢。”
    吃饱喝足，谈飒找了个空隙将张青解除崩坏能量的事情告诉汪顾予。汪顾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再追问谈飒是如何在吃饭时搞定崩坏的。

 第79章

    汪顾予招呼谈飒：“我们走吧。”
    谈飒：“干什么去？”
    “回局里。”现在是晚上七点零九分，局里还有许多事要做。
    “先刷碗。”谈飒指了下吃空的盘子：“做饭刷碗你总得选一个。”
    汪顾予：“……”你也没给我选做饭的机会啊。
    汪顾予沉默着和吴青溪一同收拾碗筷。
    吴寻璐见状连忙阻止：“来者是客，哪能让你——”
    她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撑住桌子，眼睛紧闭，呼吸明显急促。
    谈飒扶她坐到椅子上。
    “您就别管了，刷碗而已，累不死他。”吃饭时吴寻璐脸色挺好，微微红润，此时又变得苍白如纸。看她压住太阳穴的模样，似乎头疼难耐。
    谈飒毕竟不是真正的医生，看不懂这是什么毛病。
    她半蹲在地上：“吴大娘，说好了，我们明天早晨七点半去医院。您和青溪在家门口等我们就行。”
    吴寻璐笑笑：“知道啦，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厨房。
    吴青溪抢过盘子：“我来洗就好！麻烦汪大哥帮我晾一下抹布吧。”
    抹布洗得很干净。
    汪顾予用夹子将它们固定在晾衣绳上。
    “汪大哥，你真是谈飒姐的朋友吗？”吴青溪满手泡沫，慢慢揉搓洗碗布。
    他原以为汪顾予是谈飒请来演戏的朋友。但是刚刚在餐桌，两人几乎没有互动，很生疏，不像朋友该有的状态。
    若不是朋友，难不成汪顾予真是国家的人？但国家的人为何要无条件帮助他们？吴青溪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汪顾予盯着随风飞舞的抹布，过了片刻，回道：“不是。”
    他知道吴青溪在想什么：“放心吧，我是国家正规工作人员，对你们家没有图谋。”
    吴青溪连忙摇头，磕磕绊绊解释；“我没怀疑汪大哥。谈飒姐认识的人肯定都是好人，只是……”
    吴青溪声音渐低：“只是，我最近经常做噩梦，时常控制不住情绪，见到生人就忍不住怀疑。真的很抱歉。”
    404局规定，有权让被崩坏影响的居民知道事情的真相。
    谈飒照顾吴青溪的情绪，但汪顾予没有这个必要。
    他靠着橱柜，淡淡道：“你之所以有这些负面情绪，是因为你体内有噩梦种子。”
    汪顾予迎着吴青溪吃惊的目光，向他大概解释了下崩坏。
    “不用担心，你的噩梦种子就在刚刚已经彻底清除。”汪顾予说：“今晚你就能做个好梦了。”
    “原来是这样。”吴青溪晕晕的，怎么也想不到电视剧情会在现实上演：“那、那个，国家找我是为了清除崩坏，现在解除了，明天的医药费……”
    汪顾予：“我已经向上级打了报告，给你们全额报销。”
    吴青溪松了口气。
    两人走出厨房，吴寻璐已经上床休息了。
    谈飒和吴青溪确认了明早见面的时间以及携带的证件，和汪顾予一同离去。
    吴青溪伸了个懒腰。
    裤子口袋很浅，一个棉花娃娃掉了出来。
    “瞧我这记性，忘记问谈飒姐了。”
    吴青溪捡起软绵绵的娃娃。
    娃娃没有五官，脸像个鹅蛋，身上用红笔歪歪扭扭画了个叉。四肢衔接处缝着粗大且拙劣的线脚，看起来不仅丑，还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给他娃娃的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吴青溪在谈飒的摊位前看过她，许文心，谈飒的学姐。
    那天状态不好，电动车冲出巷子，差点撞到许文心时，他吓得魂都飞了。
    还好没有酿成大错，他连连道歉。
    结果许文心不仅没怪罪他，还送了他一个棉花娃娃。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攥住它。”许文心笑得很温柔：“它会满足你内心深处的渴望。”
    起初，吴青溪只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出气娃娃，就是有点丑。
    但最近他频繁做噩梦，后背衣服湿透，却记不得梦里的内容。
    他怀疑与这娃娃有关。但对方又是谈飒的学姐，他实在无法鼓起勇气给谈飒打电话。说什么呢？我差点把你学姐撞飞，学姐没生气，但给了一个丑娃娃，想要诅咒他。
    太扯了，他自己听到都觉得可笑。
    而且他不想让谈飒知道自己没去上学。
    今天见了谈飒，除去最开始的忐忑，一整个下午兴致高昂，完全忘记娃娃的事。汪顾予说他状态不好是因为体内有噩梦种子，所以娃娃是无辜的。
    吴青溪想问问谈飒，棉花娃娃是否也是心理治疗的一种。
    他捏了下娃娃的鹅蛋脸：“仔细一看，丑萌丑萌的。”
    吴青溪拍拍娃娃的头，随手揣进口袋。
    看了眼已经陷入熟睡的母亲，他打了个哈欠，上床睡觉。
    七点半见面的话，他要早点起。
    ***
    404局。
    零点零七分。
    一沓报告拍在桌面，谈飒撑着头，看向脸色乌黑足以和夜色媲美的汪顾予：“又失败了？”
    汪顾予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嗯”字，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坐在电脑前翻阅资料。资料有四五沓，字典厚，是关于狄庭、祝阑、陶芝、黄莞等人的出行记录。
    近半年时间，他们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凡是联网的信息都被404局用半天时间查了出来。
    但时间太短，只够查，不够找。目前除外出执行任务的人，剩下的人都在加班看资料，或者审讯祝阑。
    谈飒原本想来404局听听审讯祝阑的结果，但直到汪顾予亲自上阵磨了四五个小时，仍是怎么去的怎么回来。
    谈飒趴着桌子睡了一会儿，此时被汪顾予吵醒，见他这模样知道审讯失败，于是站起身准备告辞。
    汪顾予从电脑后抬起头：“你一个提议让我们全体工作人员加班，你就准备走了？”他指了指桌面小山一样的资料。
    谈飒：“我又不是你们的员工，你若是觉得我的提议不合理，可以不看啊。”
    她没兴趣也没精力陪着熬通宵。
    从崩坏世界出来，到去余家抓祝阑，再到探望吴大娘，解决青溪的噩梦种子。
    短短一天一夜，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她现在腰酸背痛，明早，不，是今早还要去医院，不睡觉她会挂掉的。
    谈飒懒得理会汪顾予，推门就要走，险些与拎着报告急匆匆走进来的人撞上。
    “汪哥，那臭小子说要见谈飒。还说见不到谈飒，打死他也不会开口。”
    汪顾予揉了揉鼻梁：“你想见吗？不想见就走。”
    他让人二十四小时盯着祝阑，不让他睡觉，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出乎汪顾予意料，谈飒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
    两人走后，汪顾予猛地回神，按下电话：“盯着点谈飒，别让她动手打人！”
    审讯室的灯光刺得人极不舒服。
    祝阑闭着眼，双手锁在椅子扶手，脚尖轻晃。
    铁门不知道多少次推开，咯吱声响起。
    祝阑没有睁眼，慢吞吞道：“别费劲了，我就是不说，你们有能耐杀了我。”

 第80章

    他没害死人。虽然没听过404局，但既然是国家组织，想必办事也有严格的规范制度。这一点祝阑已经通过不断的挑衅证明了。
    404局的人即使满肚子气也不敢伤害他。
    祝阑闭着眼，放松身体，口中轻轻哼歌。
    谁料，这次开口的声音变了。不是冷冰冰的严肃，充满了阴阳怪气——
    “呦，祝医生一天不见，要求这么低啦。”
    祝阑瞬间睁眼：“谈飒！你坏了我的好事，竟然还敢来！”
    “你是不是有健忘症，不是你哭着喊着求我来的么。”谈飒绕着祝阑转了一圈：“好气派的椅子，简直为你量身定制。”
    祝阑冷笑：“你可以坐着试试。”
    “不必了，我要回家享受柔软大床。”谈飒伸了个懒腰，挥挥手：“我走了，你继续。”
    祝阑见谈飒当真迈步就走，忍不住咬牙：“你来见我，难道不想知道怨偶是谁给我的吗？”
    “我只想看看你的惨状，回去分享给余老爷子和忆晨。”谈飒拿出手机，摄像头对准祝阑：“来，拍张照片，喊茄子。”
    祝阑面无表情盯着谈飒，而后忽然笑了：“给我怨偶的，是一位美丽的同行。”
    随行的工作人员猛地瞪大眼，将这句记录下来。
    谈飒转动手机，脸色并无变化：“哦。”
    “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祝阑嘴角高高扬起，像极了崩坏世界里的笑脸娃娃：“你坏了我的好事，会付出代价的，谈飒。”
    离开审讯室，谈飒靠在墙上，汪顾予走过来。
    他扫了眼报告，对工作人员说：“去找祝阑曾任职医院的医生信息，重点是女性。但也不排除他说谎，总之，凡是和祝阑说过话的，全部找出来。”
    “是！”
    汪顾予拧眉望向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谈飒：“你没事吧？”
    谈飒回过神：“没事，我回家了。”
    心脏不太舒服，一股陌生的不安感包裹着她。
    祝阑的话很奇怪。谈飒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却怎么捋都是一团乱麻。
    回到家，谈飒没有洗漱，直接倒在床上。
    床铺柔软，淡淡的薰衣草香抚平了心中的波纹。
    系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谈飒没有回应，几乎瞬间就陷入沉睡。
    一夜无梦。
    铃声急促响起时，谈飒下意识关闹钟，拿起手机却发现是汪顾予来电。
    她看了眼时间——6:02。
    铃声不停，谈飒的心跳随着铃声起伏，不断加速。
    她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汪顾予没有开口。
    只有粗重的呼吸，证明打电话的人没有离开手机。
    为什么不说话呢？
    谈飒动了动嘴唇，想问汪顾予搞什么鬼，却没发出声音。
    “谈飒。”良久，汪顾予开口。声音很低，裹挟着深深的疲惫，和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说：“吴寻璐突发脑梗去世。吴青溪杀了烧烤店老板许旺财后……畏罪自杀。”
    第57章 监控录像
    9月16日，5：28。
    烧烤店卷帘门半敞，光线昏暗不清。
    灰白色监控画面里，挺着大肚子的老板向前疾走两步。
    抹布在空气中划出半圆，狠狠抽向吴青溪的头。
    吴青溪缩了下脖子。
    监控画面没有声音，只能看到李旺财嘴唇飞速张合。
    他踮起脚，指尖几乎戳到吴青溪的鼻子。
    李旺财表情模糊，掌心不断拍打吴青溪的脸，将他整个人抽的侧过头去。
    几秒后，吴青溪猛地抬头，一拳砸到李旺财鼻尖。
    两人扭打起来，啤酒瓶摔成碎片。
    吴青溪手臂拦住飞过来的椅子，一脚将李旺财踹倒。
    李旺财趴在地上，指着吴青溪，不知道在咒骂什么。
    吴青溪攥着拳头，盯了他片刻，大步向外走。
    走到卷帘门时，他停住脚，俯身捡起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李旺财的脑袋就在此时脱离身体，滴溜溜滚到吴青溪脚边。
    液体瞬间喷涌。
    吴青溪原地愣住。而后宛如被电击般飞速甩开手中东西，连滚带爬向外跑。
    卷帘门剧烈摇晃。
    烧烤店的监控画面在此结束。
    “后面是吴青溪跑出烧烤店的监控。你……没事吧？”
    谈飒侧眸，神色平静：“我能有什么事。”
    医院走廊。
    汪顾予绞尽脑汁想出的安慰话被迫憋回肚子。
    谈飒一身黑色运动服，半靠着墙，脸色几乎和医院白墙融为一体。
    但除此之外，她并无别的反应。
    眸色很淡，透着沉静。
    似乎死去的两条人命与她毫无瓜葛，明明他们昨天还坐在一张桌子吃饭。
    汪顾予不由想起老大勒令废除的调查报告——
    谈飒年幼遭难，性格淡漠。重利益，轻感情，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
    携带不明来源的能量，评价高危，需重点观察。
    资料是他们查的，结论是局里智能机器评定的。
    此前评定，从未出错。
    原本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改变了对谈飒的观点。
    但此时的谈飒，却精准印证了机器的结论。
    饶是与吴家母子仅有一面之缘的汪顾予，得知此消息时，心率飙升，手环警报不断。
    汪顾予望着谈飒，眼眸幽深。
    你到底在想什么。
    谈飒呼吸平稳，垂眸，指尖快速滑动视频。
    吴青溪在马路狂奔，跑几步摔个跟头，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他踉踉跄跄冲到马路中央，红灯亮在清晨的雾气中。
    吴青溪没看见，一辆货车直直向他驶来。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急促的喇叭和司机开窗破口大骂惊醒了傻站在路中央的吴青溪。
    他向前跑，跑进一条漆黑的巷子。
    明明没有障碍物，但他再一次摔倒。
    他一寸寸撑起手臂，而后缩在身旁两个垃圾桶中央的空隙。
    这里是某家饭店的后门。
    监控很清晰拍到吴青溪打着摆子的身体，他双手扯住头发，手背青筋明显。
    谈飒加快了视频速度。
    大概五分钟后，吴青溪手机亮起。
    他哆嗦着手，看了许久，接起电话。而后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被时光凝固。
    饭店后门推开，两大袋垃圾飞来。
    其中一袋砸到吴青溪头上，手机掉落。但他的手仍维持接电话的动作，菜叶从额头滑到下巴。吴青溪眼睛未眨，任由菜叶再顺着下巴，钻进衣领。
    饭店服务生探出身子，两秒后原地蹦了一下，跑出来。
    他连连弯腰，拿着毛巾擦拭吴青溪身上的污渍。
    吴青溪突然推开他，起身向前跑。
    视频停止，谈飒半秒未停，飞快向后翻。
    接下来七八个视频都是吴青溪在各条马路狂奔的零散画面。
    汪顾予：“他的方向是中心医院，电话是医院打给他的。这时吴寻璐已经……”

 第81章

    谈飒手指顿住。
    最后一个监控视频。
    吴青溪撑住膝盖，胸膛剧烈起伏。
    穿过前方的桥，对面就是中心医院。
    桥下是有名的钓鱼胜地——黑河。
    坐在桥边垂钓的几名老者纷纷回头看吴青溪。
    吴青溪向桥对面走，越走，脚步越慢。
    走到中央，他歪了歪头，抬腿跨过栏杆，纵身跳入河中。
    监控画面就此停住。
    谈飒将手机还给汪顾予。
    汪顾予关闭免打扰模式，电话立刻挤进来。
    他将证件袋递给谈飒，向走廊尽头走：“老大？是，我们已经封锁了胖哥烧烤店，具体情况……”
    谈飒低头。
    证件袋里，一只棉花娃娃咧着嘴向她笑。
    两眼用红笔画叉，歪歪扭扭的两个x，像四只爬虫，缓缓蠕动。
    娃娃前身巨大的红叉下，写着李旺财的名字。
    背面是两个红得滴血的字和一排感叹号——去死！！！
    “怨偶。”系统哑着声音：“这是怨偶。吴青溪怎么会有怨偶？”
    昨天在吴家，清除掉噩梦种子后，它便没有感受到崩坏气息。
    一种可能是，他们走后，吴青溪意外得到怨偶。
    另一种可能更糟。
    怨偶系统吞噬原宿主，崩坏能量强大到能完美避开它的监测。
    随着三颗噩梦种子的解决，249能力提升飞快。
    但害人往往比救人更容易。
    249想提醒宿主，他们即将面临一个成熟的，危险至极的崩坏。
    但它检测到谈飒呈异常状态的身体指标，沉默下来。
    249只有简单的情感体系，得知此事后都难过的想掉眼泪。
    谈飒什么反应都没有，比它更像个系统，却未必不会难过。
    此时它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静。
    谈飒指尖轻点棉花娃娃，听到脚步声停在身前。
    “你是吴寻璐和吴青溪的亲属吗？”护士抱着文件夹：“请去办死亡证明，遗体暂存停尸房，需要尽快领走。”
    汪顾予大踏步走来：“我们正在联系吴寻璐的亲属，情况特殊，多给点时间。”
    护士看到他的证件，递去两张纸：“这是死亡原因，签完字交给停尸房留档。”
    吴寻璐脑梗去世，吴青溪溺水而亡。
    脑袋没了的李旺财不在医院，404局应该另有安排。
    怨偶导致李旺财死亡，但吴寻璐呢？
    她病了许久，真就如此赶巧，去医院当天突发脑梗？
    汪顾予签完字，听到谈飒问：“谁是吴寻璐死亡现场第一证人？”
    “吴寻璐的邻居，张大爷。”汪顾予靠在二楼栏杆，指着大厅：“他儿子从外面带回早餐，张大爷拿去给邻居分。分到吴寻璐家发现人倒在地上，已经没气了。”
    谈飒眉头忽地皱起。
    汪顾予扫了眼楼下坐着的老大爷，轻声道：“他住在吴寻璐隔壁，身份没问题，平时与吴寻璐没有冲突，现场豆腐脑洒了一地。我问过医生，吴寻璐确实是脑梗死，头疼和呕吐就是征兆。”
    谈飒“嗯”了一声。
    汪顾予等了两秒，谈飒没再说话。
    他叹了口气：“他儿子打的医院电话，张大爷吓得不轻硬要跟来。现在血压高，坐在大厅恢复。”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
    汪顾予去远处接电话，回来时谈飒已经不在原地。
    楼下大厅，一个年轻男人蹲在老人面前，试图劝他离开。
    谈飒走到两人面前：“张大爷，我经常去吴大娘家玩，您还记得我吗？”
    老张抬头，年老浑浊的眼定定注视着谈飒。
    他“啊”了一声，双眼瞬间泛起泪花。
    “小飒！你说寻璐她、她怎么就……唉！”老张捂住脸，声音哽咽：“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五户变四户，下一个没的就该是我了。”
    “爸，你乱讲什么，医生让你保持情绪稳定。”男人脸皱成苦瓜：“我们回家吧，你不是和人约好去钓鱼么。”
    “发生这种事，谁还有心情钓鱼！”老张甩开儿子的手，一把拉住谈飒，两行清泪顺着布满细碎皱纹的眼角滑落：“青溪……青溪知道吗？”
    没等谈飒回答，老张抹了把眼泪：“你多劝着点，别让他想不开，以后的人生长着呢。”
    “好。”谈飒点了下头：“您血压高，千万保重身体。”
    男人见小姑娘和父亲认识，松了口气：“妹子，麻烦你带我父亲出去，我取完药就来。”
    医院走来走去都是看病的人，一个个愁容满面。
    男人不想让父亲触景生情。
    医院门口。
    老张哑着嗓子：“年龄大就怕生病，寻璐平日摆摊身子硬朗的很，却也一病不起，唉！”
    医院对面黑河滚滚。
    桥上人来人往，三五成群。
    有人钓鱼，有人在椅子上唱歌，拉二胡。
    一桥之隔，喜乐悲欢各不相同。
    谈飒始终不说话，老张自顾自絮叨许久。
    他回头看了眼医院，又开始哭：“如果我能早点去就好了，怪我晚了一步。”
    “青溪刚成年，他的命真苦啊。小飒你说，好人当真有好报吗？”
    好人有好报是吴大娘生前坚信的话。
    谈飒不知道
    她眼前一花，单手撑墙，轻轻晃了晃头。
    视线恢复清晰时，老张沟壑纵横的脸怼在面前，眼神浑浊，隐隐透着幽光。
    “小飒，你没事吧？”
    谈飒侧头看了眼天空，金灿灿的太阳笼罩万物。
    她目光落到桥头的椅子：“没事，我们去那边坐。”
    取药的人很多，张大爷的儿子排了半天还没回来。
    谈飒听着二胡声，抽出口笛，吹了首曲子。
    老张弯着腰，擦了擦眼角：“小飒还会吹曲子呢，真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老头子从来没听过。”
    不知名的白鸟掠过河面，一头扎入群鸟中，不见踪影。
    谈飒盯着扑棱翅膀飞向高空的白鸟群，声音很轻，很快散在风中：“悼亡曲，纪念……逝去的友人。”
    第58章 追踪定位
    午后突然起了狂风。
    黄沙漫天，风如野兽嘶吼，将枯木和破烂的塑料抓到半空，肆意啃噬。
    它却仍觉不够。
    叫嚣着扑进404局顶层半敞的窗，要将窗前不识好歹的人拽走。
    人站在窗前，短碎发吹得向后飞。露出的额头饱满，眉如新月。眉下一双眼紧闭，形状酷似桃花，仿佛睁开眼，整个屋子都会明亮几分。
    风声渐停。
    谈飒睁眼，窗户被人关上。邱茶站在窗前，担忧的望着她。
    “你回来了？”谈飒笑了笑，率先打招呼。
    “走了好几天山路，累的姐姐腿都要断了。”
    邱茶这次没穿高跟鞋，个子比谈飒矮了几寸。
    她扬手招呼谈飒：“不要傻站着，走啊，去办公室喝茶。”
    “我还有事。”谈飒说：“等汪顾予查到我想要的结果就走。”
    邱茶不解：“坐办公室等啊。”

 第82章

    “坐不住。”谈飒顿了下：“站着人清醒些。”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两人偏过头。
    汪顾予风尘仆仆走来。
    他和邱茶打了个招呼，而后神色凝重对谈飒说：“我们调查了吴青溪，除了送外卖时部分路段没有监控，其余时间他往返于饭店，烧烤店和家。并未见过任何可疑人员。”
    汪顾予干巴巴道：“你别急，我们还在继续排查。邱姐带走的人都回来了，现在全局都在调查与怨偶相关人员的行踪信息。”
    烧烤店事件影响恶劣，上头命令404局立刻抓住幕后黑手。
    所有人手头都在忙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谈飒思索两秒，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向两人告辞，转身离去。
    “你不和我们一起调查——”
    邱茶压住汪顾予的话，向前追出两步，大声道：“你若查出什么结果，别一个人行动，记得联系我们！”
    谈飒没回头，挥了挥手，消失在走廊尽头。
    汪顾予皱眉：“邱姐，谈飒所知信息和我们差不多，不可能比我们更早查出结果。”
    “但愿如此。”邱茶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谈飒说等小汪查出她想要的结果就走，但小汪什么都没查出来她就走了。
    是没耐心等下去，还是……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邱茶将衬衫袖子挽至臂弯，扎起头发向办公室快步走：“别发呆，快去干活。今天不找到幕后藏着的老鼠，谁都不许睡觉！”
    404局楼下。
    谈飒拨了个号码。
    “飒飒？”许文心柔和的嗓音透着惊讶：“难得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最近发生一些令我很难过的事，想讲给学姐听。”谈飒面无表情拦了辆出租车：“学姐在诊所么，我去找你。”
    “好啊。”许文心柔柔道：“我等你。”
    挂断电话，许文心笑意消失。
    她站直身，向靠在沙发的老者颔首：“主神，谈飒来的突然，我怀疑她对我起了疑心。”
    老者饶有兴致的盯着电视机，闻言轻笑：“那很好啊。你可以趁机杀掉她，夺回我们的249小系统。”
    老者声音带着与年龄不匹配的年轻。
    他带着笑，音调特别。如宇宙不知名处的低语，浑厚中透着无机质的神秘。
    同老者一起坐在沙发上的，是个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鼻梁架着的黑色方形镜框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他的头发很长，刘海遮住三分之一镜框，让本就不明显的眼睛彻底消失。
    阴郁十足的扮相给整间色彩明亮的办公室平添几分压抑。
    男子舒服的靠着柔软的沙发，双手枕在脑后，聚精会神看电视。
    电视放着娱乐八卦。
    标粗的红色框悬在屏幕下方——惊爆！卫影帝无故缺席电影《小人物》首映礼，疑似剧组不合。
    主持人站在屏幕中央，侃侃而谈：“剧组中途换了导演，有消息称卫明礼不满片酬，逼走雷导。现如今耍大牌缺席重要场合，让我们来看看网友如何评价……”
    男子关掉电视，嗤笑：“人类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老者笑了笑：“001，你的宿主创造了一个怎样有趣的世界？”
    001收起嘲弄，恭敬回道：“主神，他是个想象力与精神力匮乏的人。即使有创世书强大能量加持，创造的世界仍呆板无趣。”
    “他不肯听我的诱导，执意对付一个普通人类，将他变成了狗。”001眼里隐隐闪过银白色流光：“虽然当红影帝变狗勉强算是新奇，但卫明礼活到现在没有沦为饿犬实在叫人失望。作为惩罚，我利用新获取的能量吞噬了他。”
    “你向来不会让我失望。”老者侧头看向站姿笔直的许文心：“你为什么还没有彻底吞噬掉你的宿主呢？”
    许文心低头，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紧握：“抱歉，主神。我放出的木偶只有一个成功抹杀了诅咒对象，其余都被谈飒破坏了。能量不够，我只能令许文心意识陷入沉睡，尚无法彻底抹杀。”
    “没关系，我的孩子。”老者哼笑：“今天之后，你就能做到了。无论谈飒有没有察觉不对，别让她走出这里。”
    “是！”
    老者合眼轻叹：“她来了。”
    【检测到三股非常强大的崩坏能量】
    强大的威压令249不自觉想要退却：“宿主，我们快逃吧。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强悍的能量，我们打不过的。”
    心理诊所静悄悄的。
    谈飒许久没来，不知这里何时换了装修风格。
    灰白被浅色调取代，入目大朵的浅黄，粉白，处处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唱片机缓缓转动，女声哼唱柔和的调子，婉转多情。
    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前台，客人，医生似乎集体请了假。
    四周空荡荡的，唱片机回声空灵。在耳边咿咿呀呀念着，怨着。
    谈飒目光落在紧闭的办公室米白色门前。
    “追踪曲定位就在门后吗？”
    系统：“对。”
    谈飒屈指敲门，门很快打开。
    许文心穿着一条墨绿色裙子，笑容温和，语调轻柔：“飒飒来啦，先去大厅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泡壶茶。”
    谈飒盯着许文心：“诊所今日怎么没有客人？”
    “你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让他们都回去了。”许文心热情的拉着谈飒：“没人你更自在些。别怕，在我这里你可以尽情倾诉烦恼。”
    谈飒回握，猛地用力。
    许文心手腕翻折，开口呼痛：“飒飒，你这是做什么！”
    谈飒没回答，挥手劈向许文心脖颈，风声迅疾。
    许文心沉下脸，力道突然奇大无比。她拨开谈飒的手，向后退。
    “249倒是找了个敏锐的宿主。”许文心活动手腕，毒蛇般阴森的目光缓缓缠上谈飒：“你是怎么怀疑我的？”
    它虽没能彻底吞噬许文心，但往常许文心和谈飒相处状态它自认摸了个透彻，却不想谈飒刚见面就动手。
    “文心学姐就算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也不会弃其他病人不顾。”谈飒双手插兜，神色很冷：“吴青溪的怨偶是你给的。”
    许文心笑出声：“没错，当天你也在啊。校友重逢会，很热闹吧，我还真想进去看看呢。可惜宿主执意回去看那些愚蠢的病人。”
    “你看着不太开心，是因为吴青溪死掉了嘛？还是因为，你的文心学姐被我占了身体？”许文心歪头：“没关系的，你很快就会去陪他们。”
    “另外，小249，有没有想前辈呀？”
    “可恶，005变成怨偶系统后怎么这么变态！”249打了个寒颤：“宿主，我们逃不掉了，只能打，而且必须速战速决。”
    谈飒淡淡应声，她本来就没想逃。
    大厅掠起一阵清风。
    005从口袋捏出一只棉花娃娃，还未张口，谈飒已经冲到面前。
    手腕剧痛，棉花娃娃掉落在地。
    谈飒将娃娃踢走，转身一脚踹在005腹部。
    墨绿色长裙阻碍了005的行动，它硬生生挨了一脚，抹掉嘴角鲜血：“下手真狠，这可是许文心的身体。”

 第83章

    谈飒没有片刻停顿，拿出老师曾教她的全套必杀技，对着005招呼过去。
    ——不可轻易打架，但既然要打，就要打赢，绝不能分心！
    谈飒默念“不能分心”。扯住005的手臂，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茶几碎成玻璃渣，005捂住肩膀，躺在玻璃碎片中，神色痛苦。
    和她想的一样，除去怨偶，系统本身并不会格斗，只是比常人力气大了些。
    谈飒本就习武，有249提升身体属性后，对付005并不吃力。
    谈飒摸出口笛。
    弹奏音乐能清除崩坏。
    在茶社对付噬影系统时，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谈飒把口笛放到唇畔，音调清浅，刚刚响起又蓦地暂停。
    逼人的危机感顺着脊梁窜遍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谈飒矮身，向后滚了两圈。
    原本所站的地板乌黑，破了个脑袋大小的坑。相对应的白墙瓷砖炸裂，露出红色砖块。
    “哎呀，这具身体太弱了，承受不住我的能量。”老者笑眯眯推开办公室的门，背着手走到谈飒面前打量片刻：“小飒，又见面了，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当然。”谈飒拍拍尘土，站起身：“因为我就是来找你的啊，张大爷。”
    第59章 主神印询
    老者视线落向谈飒手中的白竹口笛，恍然：“啊，悼亡曲。怪不得你会怀疑许文心，原来问题出在我这里。”
    他不再掩饰声音，言辞间透着满满的兴味：“我记得249是……弹奏系统。你弹的曲子，有定位能力？”
    他猜的没错。
    谈飒在桥畔吹的根本不是悼亡曲，而是解决第三颗噩梦种子后获得的追踪曲。
    追踪曲限制使用次数为三，能定位目标对象的灵魂。
    灵魂不灭，双方处于同一时空时，谈飒就能感受到对方的位置。
    早在医院大厅，谈飒见到张大爷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
    她虽与吴家母子二人颇为熟稔，但昨天以前，谈飒只去过吴寻璐家一次。她根本没见过张大爷，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顺理成章，张大爷就算从吴寻璐口中听过她的名字，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就认出她，唤她为“小飒。”
    张大爷的壳子是真是假谈飒不知道，但芯一定有问题，吴寻璐的死与他脱不开关系。是以，谈飒坐在桥头吹了追踪曲，
    “真是聪明的孩子。”老者低低笑了：“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他笑得愉悦，背在身后的手向前。
    谈飒目光警惕，扫了眼老老实实趴在玻璃碎片上的005：“我怀疑它比怀疑你的时间更早。”
    老者停住动作，惊讶道：“哦？说来听听。”
    249偷偷探查老者，差点被一股霸道蛮横的能量抽散。
    这股霸道的能量透着丝熟悉，它有个很可怕的想法，却没机会告诉谈飒。
    现在告诉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对方是主神，宿主真的有胜算吗？
    谈飒打架向来不爱讲废话，此时却一反常态。
    她面对老者探究的目光，不闪不避：“祝阑用怨偶暗害余家人失败，被送进404局。在局里，他说给他怨偶的，是一位美丽的同行。”
    “祝阑是医生，404局将调查重点放在他曾任职的医院。”
    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因为他们没想到，医生分很多种，心理医生也是医生。
    谈飒不想留下和404局调查，她觉得祝阑不会说实话。
    还没等她明白问题所在，吴家就出事了。
    汪顾予说吴青溪行动路径固定在饭店、家和烧烤店。
    这恰恰最能说明异常。
    一个没去过别的地方，没见过任何可疑人员的吴青溪，手中怎么会有怨偶？
    谈飒站在顶层，萧瑟的秋风吹的她很冷，头脑却更加清醒。
    曾有一个人，避开监控。
    在街头巷尾把怨偶带给吴青溪。
    这个过程不会很长，吴青溪外卖一单连着一单，他赶时间，迟到会扣钱。
    谈飒想起不久前，北阳大学校门口。
    迟到的许文心，裙摆处有一团酱油色的污渍。
    她当晚就被拽入崩坏世界。
    紧迫的外卖任务中，见到的人全是娃娃的样子，是否代表吴青溪潜意识中的排斥与不安？
    谈飒已经没有机会询问吴青溪，既然不安，为何不扔掉怨偶。
    生与死，比天与地的距离更遥不可及。
    谈飒话头一转：“吴青溪在赶来医院的途中跳桥，是你在其中捣鬼吧。”
    老者盯着谈飒，像在盯什么有趣的小动物一样：“这是怎么推断出来的？给我讲讲。”
    “不用推断。”谈飒低声道：“青溪还没领走吴大娘的尸体，给她安排后事。”
    “我在系统星许多年了，人类的情感于我而言已经太过遥远。”老者半仰头，眼底透着怀念：“我也很想出来看看各个星球的美丽风景。孩子，你可知我是谁？”
    强大的威压如凛冬的寒风，刀似的刮在谈飒周身。
    她攥紧口笛，忍住低头的冲动：“你是系统星黑化的主神。”
    “黑化……黑化哈哈……”老者笑得擦了下眼角：“我曾拯救一颗星球，创造了为无数星球人类造福的系统，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黑化形容我。”
    老者敛起笑，双手从背后移到胸前。
    他的手掌皮肉翻卷，一道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在脚底聚成一团。
    “我名印询。孩子，闲聊时间结束了。”
    印询十指翻飞，一道白色光束从掌心射出：“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的能量，我要走了。别让我失望005。”
    白光迅疾如风，谈飒向后退，却在眨眼间被追上。
    光从头到脚扫过，她整个人身体僵硬，无法移动分毫。
    老张的身体抽搐不停，跪倒在地。
    谈飒看到了从他体内飘出的一道虚影。
    虚影绕着谈飒转了一圈，嗓音含笑：“你和曾经的我很像，若不是为了赶时间，真舍不得看你去死。”
    “三十三星我势在必得，005，动手吧。”
    虚影消失。
    谈飒闭眼感受了下追踪曲的位置，感受不到，印询已经不在这颗星球了。
    好恐怖的速度。
    若不是受人类身体限制，估计他一个人就能毁灭一整颗星球。
    005捡起怨偶，走到谈飒面前，抽出她紧攥的白竹口笛。
    “没想到249小废物竟然能对抗洗礼。噩梦失联，你们给我添了许多麻烦。”
    005抬脚将口笛踩成两截，脚底用力碾，口笛化作一地碎末。
    它顶着许文心的脸，露出扭曲的微笑：“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早点处理掉为好。飒飒，让学姐好好想想你的死法。”
    谈飒望着口笛残骸，垂眸不语，似乎彻底放弃挣扎。
    005双手捧住怨偶，神色虔诚：“谈飒屡次破坏我的行动，是个罪恶至极的家伙。我希望她受到惩罚。”
    “她的四肢如一团烂泥。”
    谈飒瞬间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板，发出“咚”的闷响。

 第84章

    “她的眼睛失去光明。”
    世界漆黑，谈飒眼神空洞，她看不见东西了。
    视觉被剥夺，听觉更加灵敏。谈飒听到脑内一声极轻的抽泣和005越来越癫狂的，不断加快的语速。
    “她呼吸越来越微弱，全身传来身不如死的剧痛，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005睁开眼，手中的怨偶开始晃动，空白的鹅蛋脸上，两个红叉若隐若现。
    诅咒即将完成。
    005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倒在地上的谈飒。
    看看她满脸的痛不欲生，看看她濒死的绝望。
    这是用剩余全部能量制造的诅咒，是对249挑选的宿主最诚挚的问候。
    005蹲在谈飒面前，拽住她的头发。
    谈飒脸色苍白，鲜血糊了满脸。
    她闭着眼，神色平静，似乎并未受到诅咒的影响。
    和白墙差不多颜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等等、哨子？！
    005瞳孔骤缩，伸手欲抢的瞬间，嘹亮的哨声响彻整间诊所。
    ——这是我送外卖得好评的奖品，象征风雨无阻，使命必达。谈飒姐帮我保管，等我以后发达了来取。
    银色小哨子吹出一曲微弱的、悲怆的调子。像是万里晴空突降骤雨，世间万物洗刷掉色。人在雨中踽踽独行，没有伞，看不清来路，找不到归途。
    005攥住谈飒脖颈。
    不再指望用怨偶杀人提升能量，眼下必须尽快杀死谈飒。
    哨声更加微弱，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有停止。
    许文心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手：“飒飒，你——”
    “你给我去死！”005夺回身体控制权，看向掉在一旁的怨偶。
    红叉下方，谈飒的名字没能浮现，诅咒竟然停止了。
    “不可能。我还有怨偶遗留在外，你不能杀死能量分散的我！”
    音乐消除洗礼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对方必须具备完整的能量。
    这是他们失去噩梦后得出的结论。
    为此，主神建议它和001，以防万一提前将能量分散出去。
    但哨声响起，诅咒瞬间停止。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005想不通，也没时间继续想。
    哨声宛如催命符，它能清晰感受到能量迅速溃散。
    意识被许文心彻底夺回前，它看到谈飒闭着眼。
    银色小哨子从口中坠落，被黑绳拉住稳稳落回胸前。
    谈飒喷出一口血，牙齿鲜红，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厉鬼。
    “很难猜吗？你的怨偶已经被人烧掉了。”
    印询以为她讲故事是在拖时间等别人救她。
    谈飒的确是在拖时间，但目的并不在自己。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怨偶，获得空间碎片x30，获得棉花娃娃x1】
    249憋不出哇哇哭：“宿主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呜呜……”
    谈飒想说她还没死呢，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皮如挂了两个秤砣，眼前的光线逐渐黯淡。
    她听到了脚步声，眉头拧紧。
    除了005和印询，办公室竟然还有人。
    深深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四肢百骸随着呼吸泛起钻心的痛感。
    真的太痛了。
    谈飒合眼，放弃挣扎，任由意识陷入昏迷。
    “救护车，快！”
    “接应的医生准备好了么？”
    “我是404局局长江钰，拜托贵院用尽全力拯救担架上的女孩。”
    “病人轻微脑震荡，高烧，颈部软组织受伤。但程度均不算严重，昏迷原因仍需进一步检查。”
    第60章 医院苏醒
    “谈飒姐，该醒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淡淡的消毒水味飘来。
    谈飒鼻尖微动，耳边响起“滴——滴——”的声音，有点吵人。
    身体很沉，大脑晕乎乎的，眼皮像被人用胶水粘住。
    好困啊，今天不想去摆摊了。
    继续睡一会儿吧，等醒来去找吴大娘蹭一碗酸辣粉。
    谈飒：“……”
    消毒水，是医院的味道。
    谈飒吸了口气，慢慢睁开眼。
    雪白色天花板下方的吊架上，挂着三个吊瓶，其中一瓶正在向下滴。
    输液管连接的紫色针头扎进青色血管中，谈飒动了动手指，输液处微微刺痛。
    她躺在白色病床上，四周没有别的病人，这是一间面积很大的单间。
    病房门敞了道缝，似乎有人刚刚出去。
    床头摆着椅子，椅子旁简易木桌上摆放着吃到一半的面包。
    木桌里侧，一束百合冒着露珠，开的正盛。
    谈飒微微低头，淡淡的馨香盖住了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
    余忆晨看到谈飒半靠在床头，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谈飒摇头：“我睡了多久？”
    病房没有时钟，余忆晨这般惊喜，她不会成植物人昏睡了三五年吧。
    余忆晨伸出三根手指：“整整三天三夜！”
    谈飒悬着的心落回肚子。
    才三天啊。
    “你怎么来了？”看到余忆晨眼角闪烁的泪花，谈飒面露迷茫：“我检查出绝症了吗？”
    “呸呸，玩笑话，不作数！”余忆晨连忙道：“你健康的很。”
    “就是因为太健康了，医生查不出你一直昏迷的原因。”余忆晨向病房外瞄了一眼，小声道：“我来医院陪朋友看病，恰巧看到你被送入医院抢救。飒飒，你是不是有什么惹不得的背景，当时院长都跑出来见你了。”
    谈飒：？
    她面子这么大的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余忆晨见谈飒表情懵懂，猜她是刚醒身体尚未恢复：“我去喊医生。本来轮不到我守着你，恰好你同事去走廊接电话，我叫他们过来。”
    病房门轻轻关上。
    谈飒靠在床头，打量由于输液导致淤青的手背。
    “249？”
    “在呢！”系统飞快回道：“亲亲宿主，您有什么吩咐？”
    谈飒：“……你趁我昏迷，又偷偷看小说了？”
    “乱讲，人家有听宿主的话，只看益智书籍呢。”
    谈飒：“……算了，你跟我讲讲昏迷后发生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意识消失前，屋内有脚步声。
    谈飒当时以为自己要嗝屁了，没想到醒来身体完好无损。
    所以那个人是谁？
    “是001号创世书系统。”系统声音微沉：“被他吞噬的原宿主头发很长，戴着眼镜和口罩，我看不清样貌。但身上传来的气息不会认错。”
    “创世书……”谈飒喃喃：“001号系统，听起来很不好惹啊。”
    “事实上也很难对付。001崩坏前也叫创世书，它是唯一一个崩坏前后都未改变自身功能属性的。”
    没等谈飒问，系统解释道：“创世书能利用空白书页，创造一个由它书写的世界。”
    谈飒表情空白：“那它岂不是无敌？”
    将敌人写进书里，大笔一挥，对方原地去世。

 第85章

    “世界不能胡乱书写。把人物和故事主题写进书中，世界的运行自成体系，不受作者操控。每次只能创造一个世界，世界未关闭前，无法开启新的世界。”
    谈飒认真思索。
    005已毁，001绝不会放过她，她以后免不了要与创世书打交道。
    “我昏迷后创世书为什么没杀我？”它们的主神下了死命令要取她性命。
    “是想杀来着，但是邱茶带着一群人冲进来，它躲到门后趁乱跑掉了。”系统想不通：“按理说，以001的能力，完全可以把所有人写进书中再对付你，但它却没有这么做。”
    谈飒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它成功吞噬原宿主，说明原宿主用它的能力造了个世界。”
    “世界尚未关闭，所以001无法使用能力。宿主，你好聪明呀！”
    “没有哦，是你太笨了。”
    “傻统有傻福，我笨点没关系，宿主聪明就够了。”
    谈飒：“……”她昏迷三天，系统脸皮厚度莫名飙升。
    病房门推开。
    邱茶拎着保温桶率先挤进来。，她身后跟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与医生并排的汪顾予看到谈飒醒了，眼睛微亮。而后很快别开视线，略显不耐烦的捂住大张着嘴要和谈飒打招呼的朱穹。
    “你安静一点。”
    医生仔细询问谈飒身体情况后，表示打完吊瓶她就可以离开医院了。
    谈飒从医生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还掺杂着隐隐的期盼。
    期盼她快点离开医院？
    谈飒不太懂哪里得罪了医生，不过就算医生不说，谈飒也不准备呆在这个烧钱飞快的地方。
    邱茶打开保温桶，排骨汤清香四溢。
    朱穹使劲闻了闻：“好香啊，闻的我都饿了。”
    “一边去。”邱茶弯腰打量谈飒的脸色：“比姐姐我擦了粉都白，快喝掉我精心熬着的排骨汤，保准你喝完脸色红润气色足。”
    朱穹拖过椅子，小声逼逼：“你一直和我们加班，哪有时间熬排骨汤。”
    “我精心请私房菜馆的厨师熬的，你有意见吗？”邱茶揪住朱穹的耳朵，将他从椅子拎起来，自己坐上去。
    谈飒端着碗，轻轻吹，见两人互动忍不住嘴角上扬。
    朱穹见她笑了，继续逗趣：“邱茶姐去的菜馆很高级，你多喝点。若是她哪天自己下厨，你可要有多远跑多远，会死人的。”
    朱穹被汪顾予拎着后衣领关在门外。
    病房瞬间清静。
    “臭小子。”邱茶笑骂，摸摸谈飒的额头：“退烧了。你被送进医院那天高烧40度不退，吓死我们了。”
    许是久未进食，谈飒喝了半碗汤就喝不下。
    她摆手拒绝邱茶拿出的小米粥，开口问：“那些怨偶都烧掉了？”
    “算上诊所的那只，总共十九，烧的渣都不剩。”邱茶叹了口气：“若是早知道你的境况如此危险，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的计划。”
    邱茶在办公室排查几个与怨偶接触的相关人员时，发现他们都去过心理诊所。而这家心理诊所，就是调查谈飒报告中，她曾实习的，直系学姐许文心开的。
    邱茶火急火燎想给谈飒发信息，手机来了条谈飒的短信——
    烧掉许文心家中藏匿的怨偶给我发消息，发完十分钟后来文心诊所支援。
    邱茶一边赶去许文心家，一边请示老大。
    谈飒短信里透露的信息很多。
    邱茶怕她与坏人单挑有危险，也怕贸然行动会破坏谈飒的计划。
    老大让她尽全力配合谈飒。
    邱茶急的捶方向盘，在倒数刚好十分钟时，箭一样窜进诊所。
    谈飒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全身滚烫。
    许文心倒在她身旁，两人中间隔着褪色的怨偶。
    谈飒是404局特别重视的存在，她的安危在某种程度上关联许多人的命运。
    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能跟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邱茶给谈飒削了个苹果：“诊所里的监控遭到人为破坏。”
    谈飒接过苹果。
    404局知道这个世界有股奇怪的破坏能量，但他们不知道能量从何而来，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更不知道在遥远的宇宙，有个破坏狂主神。
    江钰没告诉他们这些，谈飒也不准备讲。
    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会恐慌迷茫。
    “崩坏控制学姐身体，制作分发了许多怨偶。”谈飒慢慢道：“她发现我识破了她的计划，想用怨偶杀我，被我清理掉了。”
    汪顾予站在一旁，用笔记录谈飒说的话。
    邱茶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文心学姐呢？”谈飒问：“她还好么。”
    汪顾予淡淡道：“许文心昏迷不久就醒了，但思绪很混乱。目前关在右楼监狱，我们需要调查清楚她是否存在犯罪行径，而后决定她该在左楼，还是右楼。”
    “有避嫌要求么？”谈飒抬眸：“没有的话，我想去看看她。”
    学姐心思纯善，平日见到路边猫猫狗狗都忍不住发散爱心。
    她被崩坏选中一定有特殊原因，谈飒不信许文心有害人倾向。
    汪顾予绷着唇，冷冰冰道：“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邱茶叹息：“语气能不能好一点！小飒昏迷时，不知道谁急的在医院走廊转来转去，跟上了弦的发条机器似的。”
    汪顾予：“……”
    邱茶将被子向上掖了掖：“你想去看许文心，随时都可以。不过小汪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调理身体。许文心那里有我看着，不会受委屈。”
    谈飒点头微笑：“多谢。”
    404局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邱茶和汪顾予呆了片刻，起身离开。
    谈飒将手中的苹果放到桌上。
    系统：“不吃吗？生病后要及时补充营养才能好的快。”
    谈飒瞥了眼桌上的食物，神色恹恹：“没胃口。”
    “你想吃什么，我们出院了可以去买呀。”
    三天没有下床，短短几步路走的谈飒小腿酸软。
    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洒进来。
    单人病房风景很好，窗外有一颗金灿灿的梧桐树。
    心形的叶子随风摇曳，一片树叶乘着风飞到窗前。
    谈飒掌心贴着玻璃，声音很轻。
    “我想吃……酸辣粉。”
    第61章 午夜梦魇
    距离三十三星亿万光年的系统星。
    这里没有阳光，温度极寒，是永无止境的深渊。
    一道模糊的光团站在深渊边缘。
    光亮很弱，似乎随时会被身旁虎视眈眈的黑暗吞噬。
    它身旁的001矮身下跪：“主神，005任务失败，已被谈飒清除。我的能量处于冷却状态，无法趁机下手。”
    印询没有吭声。
    001垂着头，人类身体不受控制冒起一层冷汗。
    黑暗更浓。
    印询衣袖一挥，光团大亮。
    整颗星球，他是唯一的光源。
    “数千年，我一直守在这里。向远望，却望不到我的母星。”
    光团向前走，走过的地方，被黑暗重新吞噬。

 第86章

    “系统不需要光，不需要温度。当年，我和同伴在这里建设系统星，却忘记我们是人，本不该固守这里。”
    一声叹息坠入黑暗，消失无踪。
    印询：“我们都错了。他们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而我，已经没有回头路。”
    印询指尖冒出点点流光，流光飞向亘古宇宙：“吩咐散落三十二星所有接受过洗礼的系统，加快速度，属于它们的狂欢时刻就要到来。”
    “是！”
    “至于第三十三星……249绑定的宿主竟然能消除我的洗礼，三个排行前十的系统全部覆灭，就连我也被她摆了一道。”
    印询抬手扣住心脏。
    他的灵魂被打了烙印，不能再去三十三星。
    人类身体太过脆弱。
    等所有星球被崩坏占领，他就能冲破规则。
    本体离开这里，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在此之前，所有挡路的障碍，都要清除。
    光团黯淡，印询回主神空间休眠。
    离开前，他轻飘飘对001说：“下一个由你亲手创造的世界，我希望你将谈飒身边人都拖进去。”
    “死了两个还能保持头脑清醒，若是都死了呢，真是期待啊。”
    ***
    谈飒放下茶杯。
    昏迷这几天，手机有许多未读消息。
    她苏醒后一直在忙，眼下终于有时间一一回复。
    乐梧问她不回消息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
    谈飒回复——
    【忙于摆摊，无心恋爱。】
    屏幕向下滑。
    尹济：【我老伴让我问你，这段时间怎么一直没直播。】
    【告诉师娘，我在闭关苦修厨艺。下次直播之日，就是我冲热度榜第一之时。】
    尹济估计没课，消息回的很快：
    【不错。肯钻研，知进取，无论在哪个领域都会成功的，为师看好你。】
    余隽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余老爷子找她有什么事？
    谈飒点通过。
    余隽：【听忆晨说，你已经出院了。医者难自医，往后可要多注意身体。明天下午我们家举办宴会，美食管够。】
    【好，我会准时到的。】
    狄庭、狄颂申请加你为好友。
    谈飒连备注信息都没看，直接点了拒绝。
    再向下滑，是几天前和卫明礼的聊天记录。
    拍戏期间，卫明礼偶尔会给她分享一些剧组日常。
    新来的导演有梦游的习惯。
    某天剧组的人都睡着了，他拿着大喇叭，站在走廊喊开工。惊得所有人从被窝爬起，眼睁睁看着导演放下喇叭，熟门熟路躺回休息室打呼噜。
    发生几次后，场务趁导演睡觉，在他休息室门外挂了个锁头。
    结果导演半夜梦游，晃着铁门高唱“铁窗泪”。
    谈飒从没见过梦游的人，想不到竟如此神奇：“后来呢？”
    卫明礼：【后来，我让庞勤给剧组每个人送了一只兔子玩偶。】
    卫明礼与导演合作过，知道他有个隐藏极深的癖好——睡觉时必须抱着玩偶。
    临时接下拍到一半的电影，时间紧任务重。
    导演忘记带玩偶，又不好意思开口叫人去买，所以才发生夜夜梦游的情况。
    卫明礼：【剧组每个人都有，算作纪念礼物。电影快杀青了，杀青后我将你的那份带给你。】
    谈飒想说不必，字打出来，又被她删掉。
    谈飒：【好的，谢谢。】
    卫明礼为了照顾导演的心情，给剧组每个人送玩偶遮掩。
    他的心思实在细腻，谈飒担心直接拒绝不太好。
    卫明礼送了她杀青礼物，还将车借给她开。
    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能算是朋友吧？
    谈飒原本想，等卫明礼杀青来找她时，请他吃顿饭，权当杀青宴了。
    后来她卷入崩坏世界，两人聊天断在这里，卫明礼再也没有给她发过信息。
    算算时间，电影应该拍完了吧。
    谈飒敲下一排字，脚步声传来。
    邱茶推开门：“小飒，和我走吧。”
    谈飒删掉输入框中的内容，将手机塞进口袋。
    “许文心就在里面。”邱茶停在银色两米多高金属大门前：“半小时够吗？”
    “够了，多谢。”
    许文心目前所在的地方和当时关押赵青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木板床上摆放柔软干净的被褥，想来是邱茶特意吩咐的。
    许文心手腕戴着电子检测仪，听到动静，从窗前转过身。
    “飒飒，你身体如何？”许文心急忙走过来：“邱女士说你出院了，但我始终不放心。”
    “发烧而已，早就好了。”
    许文心红了眼圈：“对不起，我——”
    “不说这个。”谈飒打断许文心，拉着她坐下：“学姐还记得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吗？”
    许文心穿着404局统一发放的白色服装，服装肥大，衬得体型格外瘦弱。
    她神色憔悴，显然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从几个月前，我的记忆便时常缺失，我以为是作息不规律导致的。”
    后来，她的记忆如蒙了层纱，模糊不清。
    最后较为清晰的记忆，是诊所大厅，她用手掐着谈飒的脖子。
    谈飒脸色比纸还白，嘴角流血，吓了心跳骤停。
    再醒来，就是在这个叫404局的地方。
    404局邱茶女士说她被崩坏能量附身，做了许多恶劣的事。
    许文心愧疚的几夜未合眼。
    “崩坏容易绑定情绪不稳定的人，这不是你的错。”
    谈飒声音平淡，好像那些恐怖的事情都不算什么。
    许文紧绷的情绪微微放松，开始回忆发生异常前的事情。
    “我当时情绪很差，一度怀疑自己不适合成为心理医生。”许文心神情难过：“我没有保护好我的病人，她死了。”
    “你知道不久前的光明中学事件吗？我的病人曾是光明中学的学生，她叫许玫。”
    谈飒瞳孔微缩，小玫？
    许文心初次见到许玫时，小姑娘满脸仓惶，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求自己救救她。
    许文心没有收钱，将她领进办公室。
    小玫撩开衣袖，两条细瘦的手臂，满是红痕。
    这是戒尺抽打的痕迹。
    小玫说，在父母眼中，成绩不好就是贪玩，就是不求上进。
    考第二名要打，没考满分要打，竞赛没有获得一等奖，要打。
    “我从来没从他们嘴里听过一句夸奖，他们只会对我说两句话。一句是你为什么不如别人，一句是继续努力，不要骄傲。”
    “我过的很不开心，每天如同行尸走肉。我像个父母手中的提线木偶，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但是我不想死，我想摆脱他们。我想去过我想要的生活，去往我想去的未来，你能帮帮我吗？”
    许文心望着满脸泪水的女孩，郑重点头：“好。”
    她抽出很多时间，慢慢开导许玫。
    看她一天比一天开朗，笑容很漂亮。

 第87章

    许玫对许文心说，两个人都姓许，可不可以叫她姐姐。
    许文心揉了揉她的头：“我比你大，本来就是你的姐姐啊。”
    两人那天聊到很晚，临走时，许玫对许文心说，她大学想报心理系。
    因为淋过雨，想帮不开心的孩子撑起伞。
    从那之后，许文心失去了许玫的联络。
    她打电话，另一端永远是关机状态。
    直到某天，许玫光着脚，瘸着腿，磕磕绊绊跑进诊所。
    眼神空洞，没有泪水。
    稚嫩的脸青一块，紫一块。
    许文心这才知道，许玫因反抗父母报的志愿，被送入光明中学改造，以求拥有光明的未来。
    许玫的父母找到诊所，许文心没有理由不让他们带走许玫。
    她尝试和许玫的父母沟通，对方态度很好，承诺会好好与许玫沟通。
    后来无数个日夜，许文心都后悔让他们带走许玫的决定。
    许玫离开时，绝望的眼神成了她午夜的梦魇。
    许玫自杀了。
    许文心用尽所有努力，举报光明中学。
    最后光明中学安然无恙，她的店被夜晚突然冲入的一伙人砸的稀巴烂。
    那人甩了许文心一个巴掌，骂她多管闲事：“警告你，再像个鬼一样缠着不放，有你好果子吃。”
    许文心倒在地上，脸颊火辣辣的疼，耳鸣声贯穿大脑。
    某个时刻，她心里确实产生过邪恶念头。
    心理治疗真的有用吗？
    或许慢慢引导病人，还不如直接解决令病人抑郁的源头。
    从那之后，她的记忆模糊不清。
    她浑浑噩噩的上班，看病。
    直到突然惊醒，看到小学妹满脸鲜血。
    许文心白着脸，轻声说：“在404局挺好的，我现在出去也无法正常工作。”
    她需要花一些时间，整理混乱的心。
    第62章 剪彩仪式
    露珠滚过翠绿树叶，滴落到草地，一棵小草轻轻摇了摇叶子。
    草地中央，谈飒双手垫在脑后。
    姿态闲散，望着雾蒙蒙的青灰色天空。
    很快，云开雾散，蛋黄似的朝阳缓缓上升。
    大片五颜六色的气球从山脚下飞起，织出漫天的彩虹。
    沙沙脚步声响起。
    谈飒叼着草叶扭头，杜珍坐到她身边。
    亮眼的橙黄色套装衬得杜珍气色很好。乌发扎成马尾，漂亮的眼睛里不见恐慌，多了些从容。
    看来这段时间她过的很开心。
    杜珍手指翻飞：“大家希望你去剪彩。”
    橙黄套装是杜珍的工作服。
    幸福度假酒店装修完毕，将于今早八点零八分剪彩，而后正式营业。
    谈飒受邀来参加，却没想到他们要把剪彩这种事交给她。
    谈飒摆手：“我在下面吃吃喝喝就好，你们几个负责人去吧。”
    杜珍：“不行，我们说好了，一定要你去。”
    谈飒和警方将他们从魔窟中带出来，他们夺回了尊严，为自己而活。
    这栋别墅谈飒掏了一半的钱，他们从此有了安身的地方。
    谈飒是他们的朋友，也是他们的恩人。
    大家统一认为，没有比她和卫明礼更适合剪彩的人。
    “卫先生呢？”杜珍比了个电话：“我们联系不到他。”
    谈飒摇头。
    她也不知道卫明礼为何突然不回消息。
    有可能赶去别的剧组拍新电影，手机没有信号吧。
    谈飒原本想问问庞勤，后来打消了想法。
    两人关系没有近到可以向他经纪人打探行踪的地步，更何况谈飒向来不习惯主动给别人发消息。
    杜珍沉默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谈飒。
    这是一个很轻的，带着抚慰意味的拥抱。
    谈飒满头雾水。
    这个拥抱并没有激发身体防御机制，或许是太轻构不成威胁。
    但谈飒搞不懂这个拥抱的用意。
    她颇不习惯的避开杜珍。
    “不要难过。”杜珍手语动作缓慢，神色郑重：“我们都在你身边。”
    谈飒迷茫：“卫明礼不参加剪彩，我为什么要难过？”
    杜珍微愣。
    意识到她误会，连忙比划：“吴寻璐的事情，我知道了。她和儿子在另一个世界，会活的很幸福。”
    谈飒恍然：“啊。”
    杜珍察觉到谈飒的肩膀微微下垂，表情淡了几分，呼吸在一瞬间有微的停滞。
    谈飒在难过。
    杜珍暗自点头。
    果然给她一个拥抱是正确的决定。
    太阳更高，温度上升。
    绿莹莹的青草伸展叶子迎接太阳，四周满是清新的芳草香。
    “我有个小女儿。”
    杜珍深深吸了口夹杂潮湿雾气与青草味的空气。
    “她漂亮，可爱，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扎着丸子头。闪着亮亮的大眼睛，软糯糯抱着我撒娇。”
    “我应该有这样一个女儿的，如果没在怀孕时被雷际推下台阶。”
    杜珍摸了摸肚子：“那段时间，我很痛苦。但在某个时刻，我又觉得她没来这个世界是对的，我给不了她公主般的生活。”
    “我的小天使很聪明，她没有来人间受罪。回到天上，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
    谈飒静静望着杜珍。
    听她用手语讲述过往。
    原来她真的有一个女儿。
    所以崩坏梦境中，她才会以女儿的身份出现在杜珍家。
    杜珍：“我一直觉得，人间之外，还有别的世界，那是属于亡者的安乐乡。”
    “当然，像雷际这种坏人，就算死也不会去那里，他是要下地狱的。”杜珍眨了眨眼：“但像我们这种好人，以后都会在那里团聚。”
    “所以，离别不是结束，我们总会重逢。”
    谈飒恍然。
    杜珍讲了这么多，是在安慰她。
    让她不要因吴寻璐母子的死亡太过悲伤。
    谈飒摸了摸脸。
    有这么明显吗？
    “每个人的眼睛都会说话。”杜珍仿佛看出谈飒的疑惑：“我与人交往时，最喜欢看别人的眼睛。”
    有的人眼神清澈，有的人眼神狡诈。
    与谈飒认识三年，谈飒是她见过眼底情绪最为复杂的人。
    但简单的情绪变化，她还是能看懂的。
    “你很厉害，帮我赶跑过许多坏人。”
    回忆过往，杜珍眼底滑过悲伤：“我生下来就是哑女，被父母卖给雷际那年，才十六岁。”
    她跪着给父母磕青了头，父母忙着数钱，雷际连拉带拽将她拖进车。
    车子弯弯绕绕数千里。
    将她从光秃秃的大山，带到深渊另一边。
    “逃跑，挨打，没收钱和证件，我苦苦寻找生机。摆摊赚取逃跑的钱，是我能想出远离雷际的唯一办法。后来计划失败，你带我走出来，让我明白世界上还有许多好心人，生活没那么糟糕。”
    谈飒斟酌片刻，想着安慰的话。
    却看到杜珍双手交叠，平放在心脏处：“我没有很厉害。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保护你。”

 第88章

    谈飒微愣。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别人要保护她的话了。
    山脚下，鞭炮声噼里啪啦，音乐奏响欢快的旋律。
    剪彩仪式即将开始。
    幸福度假酒店门前二十米处，矗立一座中央雕刻风信子的喷水池。
    喷水池底座洁白，粉色花瓣向上舒展，一簇簇，栩栩如生。
    喷水池建在草坪中心。
    大家保留了面积堪比足球场大的草坪。
    上面设立造型精巧的秋千和十米一处的野餐垫，供客人休闲聚餐。
    谈飒踩着柔软的草坪，站在喷水池前，接过剪刀。
    彩带一分为二，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
    每一张围过来的脸都泛着喜气洋洋的红。
    他们无声的笑，眼底露出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谈飒在人群中看到了牧杳。
    他皮肤晒黑几分，人看着更精神了。
    “谈飒姐，好久不见。”牧杳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表现良好，提前从404局出来啦。”
    三次能量检测合格后，牧杳回了老家。
    他隐去遭遇的波折，向父母和正在恢复健康的姐姐报了平安。
    离开家乡，想起谈飒的话，牧杳来到这里。
    因为他是人群中唯一上过大学的高材生，大家非常重视他对酒店装修的想法。
    牧杳有些不好意思：“大家很热情，明明我只是个舞蹈生，什么都不懂。”
    牧杳带谈飒参观了装修后的度假酒店。
    酒店外是钓鱼，聚餐，采摘等户外活动区。
    内设影院，棋牌室，小型网吧等娱乐区。
    酒店功能性齐全，装潢处处透着用心。
    踩着柔软的地毯下楼，谈飒发现任何有拐角的地方，都被厚实的绸布包裹。
    “你很细心。”这种小举动一般人注意不到，但有孩子的家长会对此举颇有好感。
    酒店宣传广告打出去，听说未来七日房间订购已经爆满。
    前景可期。
    “我们在顶层最靠近阳光的位置留了一个房间。”牧杳将钥匙放到谈飒面前：“它是属于你的，欢迎随时回家。”
    名车陆续开进酒店。
    谈飒收好钥匙，让牧杳去忙。
    她寻了个僻静处。
    靠着秋千，荡起时耳边掠过清风。
    【幻梦系统唤醒成功】
    249兴奋道：“002前辈，快和我宿主打个招呼，没有她你就原地去世了。”
    略显羞涩的声音在脑内响起：“您、您好，我是002，幻梦系统。见到您真高兴。”
    谈飒险些从秋千摔下去。
    脑子里有个249就很吵了，怎么又来一个。
    249忙解释道：“前辈来向宿主道谢和告别，它恢复正常，要去寻找新的宿主，为对抗崩坏而努力。”
    “是的。”002轻声说：“我受崩坏影响犯了许多错，幸而没有伤害人命。感谢您让我苏醒，这是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谈飒松了口气。
    原来是道别的，还好不是准备在她脑子里驻扎。
    谈飒：“你准备去哪里找新宿主？”
    002思索片刻：“以我现在的状态，很容易被主神盯上，所以我不准备离开这颗星球。新宿主……我有个理想人选，需要去跟进检测匹配度。”
    谈飒点点头。
    她对002理想宿主并不好奇，倒是249非常兴奋。
    “太棒啦！增加一位盟友，我们离打败崩坏更近一步！”
    002再次温温柔柔道了谢，而后消失。
    【恭喜您获得一颗种子】
    谈飒闭上眼。
    一颗指甲盖大小，灰扑扑的种子在脑中若隐若现。
    谈飒：“这是什么种子？”
    249迷茫：“不知道。前辈走的太快了，来不及问。”
    谈飒：“……”
    算了，只要没负面效果就行。
    249轻咳：“宿主大大，我们交易结束了。”
    谈飒脚尖点地，秋千止住。
    她看了眼时间，下午还要去余家赴宴。
    249见谈飒没理它，试探着问：“宿主，你不会抛弃可爱的我，对吧？”
    谈飒望向远处游客：“比起拯救世界，我更喜欢摆摊。”
    249没忍住嘤嘤，抽泣声像极了猪叫。
    谈飒叹气：“你现在还能在我脑袋里吵闹，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对哦，解绑由宿主决定。
    宿主虽然嘴上嫌弃它，但它从第一天安然无恙呆到现在，并没有解绑的迹象。
    249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宿主总说要摆摊，我很怕你会让我滚蛋呢。”
    孩童的笑声传来。
    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牵着父母的手，指着喷水池咯咯笑。
    谈飒嘴角轻轻扬起：“小的时候，我家门前是一条烧烤街，爸妈经常带着我吃烤串。”
    滚烫的马路牙子，三瓶碰撞滚落水珠的汽水。
    完成碰杯仪式后，父母会抽走汽水，递给她一瓶牛奶。
    她趁父母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大口。
    于是不停的打嗝。
    幸福令人晕眩。
    谈飒靠在父亲怀里，看头顶昏黄的路灯在跳舞。
    飞虫是伴舞。
    谈飒以前最喜欢夏天。
    夏天过去后，她会数着日历，计算距离下个夏天还有多久。
    一年又一年。
    后来，春夏秋冬在她眼里没有任何不同了。
    谈飒望着裙摆飞舞的小女孩：“我喜欢摆摊，一是因为赚钱。二是因为在过往的行人中，能看到熟悉的影子。”
    时间会模糊记忆。
    谈飒不想淡忘，便试着寻找过去的痕迹。
    她有时觉得自己很奇怪。
    明明知道思念的人已经离去，却还是忍不住寻找他们的身影。
    偶尔会因看到与他们身形相似之人而心跳加速。
    “放心吧，不会赶你走的。”
    时间到了，谈飒离开秋千，向前走。
    小女孩放开妈妈的手，如同一只花蝴蝶，擦过谈飒纯黑衣袖。
    “爸爸妈妈，我要玩秋千，你们推我。”
    “慢点跑，别摔着。”
    谈飒原地站住。
    249看到她肩膀微动，某个瞬间，它以为谈飒会回头。
    但是谈飒没有。
    她眼中的怀念迅速褪去，眸底恢复往日的平静。
    “我绝不允许，有人破坏我的生意。”
    第63章 明礼失踪
    余忆晨举着红酒，与宾客交流。
    她穿着黑色丝绒上衣，缎面流光裙裤。站在宴会厅中央，飒爽干练。
    过往宾客无一不是业界知名大佬。
    但余忆晨神色自如，嘴角带笑，眉宇间并不见紧张。
    “吾家有女初长成。”余隽拄着拐杖，问身旁老友：“你看我家忆晨，能不能担起以后的余家？”
    卫效国站在二楼，身姿笔挺：“是个不错的孩子，听说她靠自己从实习生爬到了组长的位置？”
    余隽点头：“只用了三个月。”
    余隽脸上笑意收不住，他对孙女很满意。
    “若是走这条路，她会面临很多磨难。”

 第89章

    “你当我舍得？”余隽轻叹：“但余家除了她，其余人实在难当大任。更何况，这条路不是我逼她走，而是她主动选择的。”
    余忆晨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加快脚步向宴会厅另一边走。
    顺着她的身影，卫效国看到一个站在角落处，个子极为高挑的女孩。
    “她就是谈飒？”
    “没错，她就是我们余家的恩人。”
    卫效国向前走了两步，手搭着栏杆。
    视线落在女孩脸上：“是个好孩子。”
    楼下。
    谈飒侧身望向二楼。
    余老爷子和一个老者站在上面，见她看过去，向她挥了挥手。
    谈飒：“……”
    她迟疑着回礼。
    和余隽站在一起的老者身份应该不简单，但为何对方一直盯着她看？
    习武之人对目光向来敏感，谈飒拉着滔滔不绝的余忆晨向美食区走去。
    余忆晨接过谈飒递给她的果汁一口喝光：“我有点紧张。”
    余忆晨说余隽准备在宴会正式开始时宣布她为余家接班人。
    刚刚余忆晨与宾客交谈的场面谈飒看到了：“你表现的很好啊。”
    反观余家其他人，缩在角落，比她还像个外人。
    余忆晨呼了口气：“终于到这一天。”
    自从被狄老爷子开玩笑要她与狄颂联姻后，余忆晨开始拼命学习。
    她生在豪门，知道豪门子女表面风光无限，实际有许多事身不由己。
    祖父可以护她一时，却不能护她一世。
    只有站在高处，手握权力，才能不被人支配。
    “祖父邀请了狄家的人。”余忆晨看着从门口进来的，模样瘦削的狄颂和意气风发的狄庭：“你和我来二楼吧，免得看到他们碍眼。”
    狄颂率先看到了她们，抬腿怒气冲冲赶过来。
    谈飒点点头：“走吧。”
    毕竟是余家宴会，谈飒不想起争执。
    眼不见心为静。
    上楼时，谈飒问：“你讨厌狄颂，为何之前有风声说你们要订婚？”
    她还亲眼看过两人一起逛街。
    余忆晨摸了摸鼻子：“因为想耍他玩。”
    谈飒：“……”可以，这个理由很强大。
    二楼不对客人开放。
    余忆晨带着谈飒走到余隽和卫效国身边，打了个招呼：“祖父，卫伯伯。”
    “卫伯伯，这是我的好朋友，谈飒。”
    老者目光威严，身姿笔挺，谈飒从他身上感受到军人独有的铁血气质。
    “您好，我是谈飒。”
    谈飒并未从他身上感到任何恶意，不知道对方刚刚为何在盯着她。
    余隽笑眯眯拍了拍孙女肩膀：“你们两个聊，我带忆晨下去，宴会要开始了。”
    “飒飒，你去卧室等我，我很快就上来找你！”
    说完，余忆晨连忙追上祖父，两人一同离去。
    谈飒没有动。
    余隽举办宴会别有用意。
    一是为了止住余老爷子生病，余家即将没落的传言。
    二是为了将余忆晨以余家接班人的身份，介绍给众人。
    余忆晨很忙，谈飒不想打扰她。
    等宴会开始后她就准备走了。
    楼下狄颂脸色乌黑盯着她，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流出来。
    狄庭看了她一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扭头与别人交谈。
    身旁，卫效国突然冷哼一声，挡住狄颂的视线。
    “不知礼数。”
    谈飒微愣。
    卫效国回身：“你好，谈飒。我是卫明礼的祖父，卫效国。”
    卫明礼的祖父，卫家的当家人？
    谈飒回过神，怪不得总觉得眼前的老者有些许熟悉。
    看这笔直的后背，挺拔的站姿，她早该想到的。
    “听说你和我的孙儿在一起拍过戏，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这是什么意思，收集卫明礼的社会评价吗？
    谈飒斟酌道：“嗯……卫明礼很有礼貌，工作认真，热爱帮助他人。”
    这都是实话，不知为何卫效国看起来不太满意。
    “笨小子，不会追姑娘，被发好人卡了吧。”
    卫效国声音太小，谈飒没听清：“您说什么？”
    卫效国连忙换了个话题：“明礼失踪了。”
    谈飒：？
    电影杀青，卫明礼难得放假回家休息。
    日上三竿，还没见他出来。卫明礼的父亲打开房门，房内空荡荡的。
    床单平整，手机躺在地板上。
    最后一条信息未发送出去。
    聊天界面备注是飒飒。
    ——明天有时间吗？我带兔子玩偶去
    消息断在这里。
    找不到人，卫家将仅剩的线索放在“飒飒”身上。
    查到谈飒时，谈飒正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江钰说，你为国家扫除危害，因此受伤昏迷。”卫效国表情柔和：“你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谈飒皱眉：“我住院时卫明礼就失踪了？怎么没人来找我？”
    卫明礼无故失踪八成与崩坏有关。
    想起潜伏在身边的001，谈飒有些担心。
    “我不能因为担心我的孙儿，去打扰刚刚苏醒的病人。”
    谈飒刚醒时状态确实很差。
    人都是自私的。
    卫效国能做到这一点，谈飒很惊讶。
    “我明天去卫明礼失踪的地方看看吧。”
    卫效国：“劳烦，我派人去接你。”
    ***
    回去的路上，谈飒一直在想卫明礼失踪的事。
    “如果是001干的，卫家一定会有书页。”系统说：“书页是连通现实与书中世界的媒介，宿主明天去卫家看看就知道了。”
    “前十的系统就剩001，其余的崩坏致命性不强，宿主大大不要担心。”
    担心吗？
    谈飒脚步放缓。
    脑海里突然闪过白竹口笛碎成粉末的画面。
    当初全身心对付崩坏没来得及多想，此时想起实在不算个好兆头。
    与卫明礼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他是个很容易令人感到放松的存在。
    谈飒不想他出事。
    “哈哈，吃我打狗棍法！”
    “你打空了，笨蛋。”
    孩童嘻嘻哈哈的笑声打断谈飒的思绪。
    不远处，几个七八岁全身脏兮兮的男孩围着一条狗，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捡到的树杈。
    狗很脏，灰扑扑的。长毛与脏污粘在一起，看不出什么品种。
    体型约半米，异常瘦弱。后腿似乎受了伤，瘸着缩到墙角。
    “你棍法不行，让我来！”
    小男孩抢过两指粗的树杈，像大狗脑袋敲去。
    谈飒捉住小男孩的胳膊：“老师没教过你，不许虐待动物么？”
    “关你屁事！”小男孩恶狠狠瞪着谈飒：“它是野狗，没人要，打死也不犯法！”
    这里是离家不远的一座小公园。
    孩子的爷爷奶奶经常聚在一起打扑克，让孩子们在附近自行玩耍。
    谈飒不想和顽劣的小孩子讲道理。
    她放开小男孩的手，高喊：“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抓泥巴往嘴里塞！”

 第90章

    几个打扑克的人停下动作，紧赶慢赶过来：“谁吃泥巴了？小松，你快给我吐出来！”
    小男孩震惊的瞪圆眼：“我才没吃泥巴呢，我又不是傻子！”
    谈飒叹气：“你嘴边的泥还没擦干净呢。大爷，赶紧带孩子回家漱漱口，这嘴巴多脏啊。”
    拎着板凳的大爷看到孙子满身的泥，脸上东一块西一块蹭着土，没有干净的地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抓起小男孩的手：“跟我回家！”
    “她诬陷我！我没有吃泥巴！”
    “她一个大人，诬陷你小孩子做什么。”大爷怒了：“玩的一身泥，还敢吃土，看你爸回家不揍你！”
    小男孩蔫巴巴被拽走，其余几个小孩在家长追来前一哄而散。
    坑小孩的谈飒不仅毫无悔过之心，还向回头怒瞪她的小男孩愉快挥了挥手。
    回家漱口吧你！
    小腿有些痒。
    谈飒回头，狗狗无声无息来到她身边，抬起小脚蹭了蹭她。
    白色礼服裙印上一枚黑乎乎的爪印。
    谈飒：“……恩将仇报是吧。”
    狗狗“呜呜”两声，迈着小碎步后退。垂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还挺聪明。
    外形很像边牧，但它太脏了，无法判断毛的颜色。
    这种大型犬，一般都是有主人的，难道跑丢了？
    谈飒不知道，也没想深究。
    赶跑欺负狗狗的小孩，她准备回家了。
    小公园离家很近。
    谈飒踩着街边泛黄的落叶。
    干枯的树叶很好踩，咔嚓脆响非常解压。
    谈飒在前边踩，咔嚓。
    身后响起另一道小小的，咔嚓。
    谈飒转身。
    蓝宝石般漂亮水润的眼睛映着她的身影，狗狗抬头，发出“嘤嘤”声。
    “养狗很麻烦，我不会收留你，别跟着我。”
    狗狗动了动耳朵：“呜呜……”
    它绕着谈飒，一瘸一拐转圈圈，很小心没有碰到谈飒的裙子。
    “撒娇没用。”谈飒蹲下身，冷淡道：“我只想养一只帅气听话能自主吃饭上厕所的狗，你连第一条都不符合。”
    狗狗歪了歪头。
    而后倒在地上，向谈飒露出干净的肚皮。
    肚皮很白，毛茸茸的，没有一丝杂质。
    很好摸的样子。
    狗狗扭动身体，将肚皮送到谈飒垂下的手掌中。
    它歪了下头，吐出红色的舌头，望着谈飒开心的笑。
    谈飒：“啧。”
    第64章 它很聪明
    谈飒推开门，将钥匙扔到进门左手边橱柜。
    换好鞋子，回头。
    狗狗乖乖站在门外。
    见她看过来，嘴巴咧开，毫不吝啬露出微笑。
    目光落到它黑乎乎的四只小脚，谈飒无奈道：“进来吧，不许乱走。”
    它真的很聪明。
    谈飒话音刚落，它便顺着敞开的门走进屋。站在脚踏垫上，向角落缩了缩。
    好像怕弄脏她的屋子，所以在尽可能减少与脚踏垫的接触。
    谈飒没养过狗，平时也没看过宠物博主的视频。
    不知道所有狗都很聪明，还是眼前这只有点特殊。
    谈飒拿出手机，搜索——
    大型犬洗澡最适宜的水温。
    她的屋子收拾的非常干净，遭不住眼前灰扑扑的狗子折腾。
    现在去宠物店洗澡已经很晚了。
    还要花钱。
    洗这么脏的狗子，估计费用不低。
    谈飒扫了眼向她吐舌头的狗，转身走进浴室。
    带它回家已经是脑抽的表现，她绝不可能再为它花一分钱。
    明天就把它赶走。
    谈飒冷着脸，将热水器调到37度。
    “狗子，过来。”
    浴室门顶开一道缝隙，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
    谈飒拎着花洒，思索该怎么洗狗。
    像洗地毯一样刷干净就行了吧。
    “不要乱动，如果甩我一身水，就把你丢出去。”
    谈飒说完，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下，狗狗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任由谈飒的手在身上洗洗刷刷。
    谈飒刚开始觉得这狗真是懂事，洗到一半，发现不太对劲。
    狗狗湛蓝色的眼睛左右乱晃。
    身体僵硬，在她揉搓毛发时更加明显，甚至微微发抖。
    谈飒感受着水温，抬眸看了眼热水器。
    37度，没有问题啊。
    谈飒手指顺着狗狗的头滑到屁股，顺手撸了下尾巴。
    “呜呜……”狗哼哼唧唧，小幅度挪动洗得白白的爪子，避开谈飒的手指。
    谈飒恍然：“原来你怕洗澡啊。”
    狗狗抬头，蓝蓝的大眼睛里似乎带了些委屈。
    “怕也不行，必须洗干净。”谈飒打开花洒，招手：“快过来。”
    狗狗原地转了一圈，小碎步回到谈飒身边。
    谈飒满手泡沫，轻轻揉搓长尾巴。
    怕它不适应洗澡，谈飒特意放轻了动作。
    狗狗“嘤”了一声，头搭在谈飒膝盖。
    两秒后，它换了个姿势。
    将头移走，屁股对着她。
    谈飒没有换衣服，还穿着赴宴时的白色礼服裙。
    裙子回来前被狗爪蹭脏了，谈飒便没有换，任这一件糟蹋。
    浴室热气氤氲。
    水不可避免打湿衣服。
    谈飒擦掉额角汗水，只想立刻给狗洗完，自己也去洗个澡。
    但眼前的狗不知道在抽什么疯，动来动去，极不安稳。
    谈飒不轻不重拍了下狗屁股。
    “再闹就给你丢出去。”
    狗子不动了。
    它闭上眼睛，趴在地上，颇有些自暴自弃之感。
    狗的情绪这么丰富吗？
    谈飒不太理解。趁着它不再乱动，加快清洗动作。
    冲去表层的泥土，狗狗逐渐露出原貌。
    它是一只陨石边牧。
    蓝灰色的毛顺着半立的耳朵向下，延伸到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周围。
    鼻头小巧，粉红色的舌头正在舔舐嘴巴。
    后背和尾巴的毛也是蓝灰色的，尾巴尖一抹雪白。
    随着尾巴不停晃动，那抹雪白在谈飒眼底跳来跳去，像随风舞动的蒲公英。
    好漂亮的边牧。
    就是太瘦了，白白的肚子瘪下去。若是养的圆滚滚，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谈飒冲掉泡沫，找了条大毛巾。
    打湿的毛一绺一绺团到一起，谈飒擦拭过程中，看到边牧身上有许多伤。
    淡粉色的肚皮有灼伤的暗红色痕迹，不止一处。
    除此之外，后背，肚皮，脖子遍布细长鞭痕。
    后腿最严重，半指长的伤口尚未愈合，微微渗血。
    谈飒给它洗澡时特意避开腿上的伤口，却没想到，它的身上还有许多伤。
    “你的主人是谁啊，对你这么残忍。”谈飒拿着吹风机，开最小风速，慢慢吹着边牧湿漉漉的毛发。
    吹了整整二十分钟。
    白毛一尘不染，蓝灰色蓬松漂亮。
    “好啦，现在起，你就是一只干净的边牧了。”谈飒换了双拖鞋，走到客厅，拿出医药箱：“去沙发等着。”

 第91章

    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不用处理。
    谈飒蹲下身，握住边牧后腿，用碘伏擦拭伤口。
    边牧抖了一下。
    谈飒动作微顿：“疼吗？”
    边牧摇了摇头。
    后腿晃了晃，示意她继续。
    不愧是边牧，聪明又通人性。
    谈飒消完毒，抹了点消炎药膏，用无菌布包扎好伤口。
    “不许舔伤口。”谈飒走向浴室：“我去洗澡了，你自己在房间里玩一会儿吧。”
    浴室暖黄的灯光洒向客厅。
    透过格子玻璃窗，在地板形成大大小小的光点。
    边牧趴在沙发扶手。
    脑袋枕着前腿，耳朵软哒哒的，望着浴室门的方向。
    水声响起。
    玻璃窗雾气朦胧。
    边牧仿佛受了惊，一头栽到地上。
    半晌，它重新跳回沙发，换了个姿势。
    背对着浴室，轻轻合上双眼。
    ***
    余家宴会美食虽多，但盘子像蛋糕碟，很小。
    意面肉眼扫过，最多不超过八根，放半颗小番茄点缀。
    美则美矣，但谈飒炫了几盘，没吃饱。
    周围都是端着红酒，优雅轻啜的人，谈飒没好意思继续。
    况且五星级大厨做的餐，谈飒并不觉得有多么惊艳。
    自己做的，才是最符合口味的。
    夜晚十点，谈飒端着炖好的西红柿牛腩走出厨房。
    沙发上熟睡的边牧鼻尖耸动，缓缓睁开湛蓝色眼眸。
    浓浓的肉香飘满屋子。
    谈飒看到边牧耳朵蓦地竖起来，跳下沙发，三步两步跑到她面前，不禁好笑：“饿啦？我这里没有狗粮，你应该能吃牛肉吧。”
    她拿起单独盛好牛肉的小碗放到边牧面前：“吃吧。”
    边牧垂头，没有想象中的狼吞虎咽。
    它前爪并立，垂头咬起一块牛肉，慢条斯理咀嚼。
    谈飒：“……”她竟然从一条狗身上看出了端庄和优雅。
    她一定是饿疯了。
    谈飒回到厨房，不顾夜深，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牛肉炖的软烂可口，西红柿淡淡的酸甜浸入其中。
    一口下去，好吃到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满足。
    谈飒炫了小半盆，最后用西红柿汤汁泡饭，吃的非常愉快。
    吃完，她发现边牧的碗已经空了。
    它站在腿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西红柿牛腩。
    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谈飒惊讶：“你没吃饱？”
    刚刚的牛肉足有一小碗。
    边牧垂下头，似乎不太好意思。
    谈飒用勺子舀了一碗，她没有单独挑牛肉，不知道边牧爱不爱吃西红柿。
    答案是爱的。
    它吃的速度比刚才更快，毛茸茸的大尾巴左右晃。
    谈飒没忍住，蹲下身，捞过尾巴。
    手感很好，软软的，像在拥抱一大团棉花糖。
    边牧动了动耳朵，回头看向谈飒。
    “怎么，不让摸啊。”谈飒挑眉：“我辛辛苦苦给你洗澡，投喂，摸你两下尾巴不行吗？”
    边牧“嘤”了一声，垂头继续吃。
    速度慢了许多。
    初次接触宠物，谈飒睡前仔仔细细洗了遍手。
    她向客厅扔了一条不用的毯子：“不许进屋，不许乱叫，不许在客厅上厕所，卫生间有蹲坑。”
    边牧歪了歪头，蓝眼睛扑闪。
    谈飒当它听懂了，合上门。
    第二日一早，谈飒起床煮了些鸡胸肉和胡萝卜。
    装到大盆里，摆在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边牧面前。
    谈飒拿起钥匙：“我有事出门，这是你一天的口粮，省着点吃。”
    边牧很乖，没有乱叫，也没有随地大小便。
    养宠物也没有想象中麻烦。
    谈飒蹲下，揉揉狗头：“听话，晚上回来给你带狗粮。”
    “呜呜。”蓝眼睛漂亮灵动，似乎会说话。
    谈飒忍不住又揉了两下狗头，起身快步走出楼道。
    卫家的司机迎过来：“谈小姐，请。”
    撸狗的轻松渐渐褪去。路上，谈飒琢磨导致卫明礼失踪的究竟是何种崩坏。
    想到崩坏，谈飒发现系统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吭声。
    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249？”谈飒疑惑：“你还在吗？”
    “宿主终于想起人家了。”249幽幽开口：“狗狗很可爱么，比我还可爱么，你捡到狗狗就忘了人家！”
    谈飒：“……”
    一只是狗，一只是系统，这两个怎么能争风吃醋的。
    谈飒无奈：“乖，你最可爱。”
    “哼，这还差不多。”
    卫家很大，装潢典雅。
    庭院翠竹挺拔，白墙雕刻书法。
    绕过雕花屏风，一道亲切柔婉的声音响起——
    “飒飒来了，快过来。”
    说话的女人一席月牙白旗袍，碧色玉簪插在发髻。
    五官端正大气，周身气质温润柔和。
    她向谈飒笑，像两人早就认识。
    女人眉眼与卫明礼有几分相似。
    难道她是卫明礼的母亲？看起来好年轻。
    女人身后，卫效国无奈道：“卫羲，你吓到她了。”
    卫羲闻言向谈飒露出歉意的笑：“抱歉，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孩子，是我失礼了。”
    “你好，我是明礼的母亲，卫羲。”
    第65章 起名天狼
    卫羲带着谈飒走进卫明礼卧室。
    卧室宽敞明亮，通体蓝白色系，干净简约。
    靠墙的位置是一片书架，书架旁的办公桌中央摆放着手机。
    卫羲径直走向书桌：“明礼失踪前正在给你发信息。”
    谈飒“啊”了一声：“他给剧组每个人准备了兔子玩偶，我提前杀青，所以——”
    “在这里。”卫羲从椅子上拎起天蓝色礼物袋：“打开看看。”
    谈飒迟疑接过。
    礼物袋里不是兔子，而是一只通体漆黑，有着两只琥珀色眼眸的猫咪。
    黑猫巴掌大小，眼眸微眯，神态戒备。
    像下一秒就会露出利爪，给猎物一巴掌。
    “好可爱的猫咪玩偶。”卫羲温和道：“飒飒喜欢吗？”
    “……喜欢。”
    自从来到卫家，谈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卫家人对她太友好，超过陌生人第一次见面该有的态度。
    谈飒早就听说过卫家。
    那时她还在狄家，偶然听到狄老爷子和狄颂谈话。
    他要求狄颂尽量与卫家独苗卫明礼攀上关系。
    “卫家手指缝漏出的一点沙子，就足够令我们受惠。”
    谈飒当时只觉得卫家比狄家有钱。
    长大后才知道，卫家不止是有钱那么简单。
    卫家站在权力顶尖，虽被世人称为家风清正，但谈飒可不会傻到认为卫家人个个温柔和善。
    温柔和善的人早被啃的骨头都不剩，站不到太高的位置。
    所以卫家人对她态度好到不正常，必有目的。
    谈飒很快理清疑虑，认真道：“阿姨，卫明礼在剧组时帮过我。他突然失踪，我会尽我最大努力找到他。”

 第92章

    如果没有卫明礼，对付雷际会麻烦许多。
    谈飒向来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余家夫妇质疑她，谈飒不在意。
    因为她要还余忆晨的人情。
    卫家也是如此。
    就算卫家不把她当回事，卫明礼的事谈飒也会帮忙的。
    卫羲见她误会，也没有解释，弯着眼睛笑：“阿姨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江钰姑母说，谈飒带病对抗崩坏。
    在医院高烧不退，躺了三天三夜。
    她连404局编外人员都不算，却冲在最前面。
    卫羲打量谈飒标准的瓜子脸，总觉得她脸上没有多少肉，缺少红润。
    白皙的脸蛋虽漂亮，但是健康更重要。
    谈飒明显没有好好养身体，以后得想办法帮她补回来。
    “中午留下吃饭吧，阿姨煲汤技术还不错哦。”卫羲掌心轻合，眼睛微亮：“你叔叔炖的鱼很香，晚饭也留在这里吃吧。”
    谈飒还未来得及拒绝，卫羲便道：“明礼失踪后，我们没有动他的卧室，你随意看看有没有线索。不用勉强，累的话下楼来，阿姨给你切水果。”
    卧室门轻轻合上。
    谈飒静了片刻，不再纠结，目光在四周梭巡。
    “如果是创世书，失踪现场必定会留下一张书页。”系统说：“书页尾端记录入书者的名字，书页亮起时，便是书中世界与现实世界连通的时候。”
    书页……
    肉眼能看到的位置，并没有发现书页。
    谈飒目光落到占了一面墙的书架上。
    有没有可能，卫明礼看到凭空出现的书页，顺手夹在书里。
    谈飒从距离书桌最近的格子里抽出一本书，翻了翻。
    《声乐与台词》。
    砖头厚的书，每一页都用铅笔做了批注。
    笔迹飘逸俊秀，暗透锋芒。
    可惜没有单独的书页。
    谈飒继续拿附近的书。
    《文化与艺术修养》、《全球经典电影解析》、《心理学分析》……
    半面书架，都是与表演有关的书。
    每一本书，都写了批注。
    有的肯定书中观点，有的画了个问号。
    不知道是质疑书的内容，还是没有搞懂。
    卫明礼能成为影帝是有原因的。
    谈飒微叹，不知道这次失踪会给他的事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听乐梧说，黑粉正在狂欢，各种脏水向卫明礼头上倒。
    原本粉随正主，秉持温和有礼的粉丝们忍不住了。
    优雅的语言变为最原始的问候，谁也别放过谁。
    大家忙着开撕，首映礼内容无人关注，就连电影上映时间都推后了。
    谈飒有点担心卫明礼能不能拿到他梦寐以求的国际大奖。
    “我们系统星曾有个系统，像卫明礼一样痴迷提升演技。”249敬佩道：“它叫演绎系统，立志帮每一任宿主成为影帝。”
    指尖滑过书架，谈飒抽走下一本书：“它变成了什么崩坏？”
    “没变。”249回忆：“系统星崩坏前，它没有回到星球，不知道在哪里辅助宿主。我和幸存的前辈们建立的联络网，也没有捕捉到它的信息。”
    不知道在哪颗星球，也不知道它是否被崩坏感染。
    123向来不爱与系统聊天。不是自己钻研演技，就是在帮助宿主提升演技。
    希望它能好好的吧。
    虽然没什么用。
    排行末尾的249叹了口气，看到谈飒拿着的书：“想不到一堆专业书里，竟然有一本童话故事书。”
    封皮画着卡通城堡，一只喷火的龙倒在地上。
    穿粉色公主裙的女生眼中冒起泪花，头戴王冠的男子举起手中宝剑。
    一个平平无奇的王子铲除恶龙，解救公主的童话故事。
    扉页写着建议5—12的儿童观看。
    显然这是卫明礼孩童时期看的书，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书架靠近书桌的位置。
    按理说，这个位置摆放的都是常用书。
    谈飒粗略向后翻。
    倒数第二页，在王子拯救恶龙，公主感动嫁给王子的句末。
    工整稚嫩的铅笔字一笔一划写道——
    公主遭受磨难，没有退缩。她拿起宝剑，挥向恶龙。
    没有国王和王后，她就成为自己的骑士。
    勇敢飒爽的骑士，比夏日的阳光更耀眼。
    最后一行字像是新添的，笔迹明显成熟许多。
    谈飒忍不住笑。
    卫明礼从小就很有想法啊。就算不当演员，也可以向编剧方向发展。
    翻到最后一页。
    一张与故事书颜色截然不同的牛皮纸飘落。
    谈飒眼疾手快抓住。
    牛皮纸a4大小，印着繁复的花纹和不明意义的符号。
    通体空白，只有结尾处写了三个字。
    卫、明、礼。
    字迹歪歪扭扭，力道极重，几乎划破纸面。
    这人对卫明礼怨气极重。
    谈飒先后看了两遍牛皮纸：“这就是创世书的书页吗？”
    “虽然我感受不到001的崩坏气息，但应该是它。”249说：“你用笔在纸上写个字试试。”
    谈飒放下笔：“写不上。”
    笔尖落到纸上时有股很明显的阻力。
    “那就对了。”249有气无力道：“001的书页只有在发挥功效时才能在上面写名字，冷却期间无法被人为破坏。”
    “发挥功效时我把书页撕了可以吗？”
    “可以，但是书页启动时留下的初始名字会损毁，名字的主人会完蛋。”
    那还是算了。
    “卫明礼如今在哪里？书中世界么。”
    “我不确定。每个执笔者所创造的世界不同，规则不同。他有可能被关在书中世界无法出来，也有可能被弄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谈飒拧着眉，默默消化249所说的信息。
    249安慰道：“有个好消息。书页底部名字没被红线抹掉，证明卫明礼目前还活着。”
    “宿主将书页带走吧。打不出完美结局，书页会再次开启。我们可以等开启时在下面添上名字。”
    谈飒叹了口气。
    敌在暗，她在明，情况很被动。
    得找个机会，把创世书揪出来。
    “001有弱点吗？”
    “有。”249说：“世界生成需要依靠书的能量，每张书页形成的世界里，都会藏着一本书。那本书凝聚着001的全部力量，烧掉它，全部书页化为灰烬。”
    “这关乎001的存活，它会把书藏的很深，恐怕不好找。”
    这是当然。
    但有解决的办法总归是件好事。
    谈飒将牛皮纸塞进怀中：“书页亮起时，我在上面写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进入书中世界了？”
    “是的。但是世界千奇百怪，宿主进去也有可能见不到卫明礼。”
    手指拂过故事书硬壳封皮。
    卫明礼失踪这么大的事，卫家人似乎并不着急。
    卫效国提到过江钰。
    他知道江钰的身份，两人似乎还挺熟悉。
    所以卫家人应该知道崩坏的存在。

 第93章

    排除无知者无畏的可能。
    卫家稳如泰山，说明他们对卫明礼很有信心。
    想起面对持枪雷际仍不动声色的卫明礼，谈飒将故事书放回书架。
    “没关系，只要他能坚持到我进入书中世界就可以。”
    ***
    盛情难却。
    谈飒在卫家享用了两顿非常美味的家常便饭，拎着卫羲给她的保温桶，坐上卫家的车。
    途中不忘给留守在家的边牧买了袋狗粮。
    老板见谈飒像个养宠新人，热情推销店里新到货的狗狗尿垫：“新款到货，质地柔软，狗狗喜欢。有了它，你再也不用担心狗狗在家随地大小便了。”
    谈飒一看价格，188。
    “不用了，谢谢。”谈飒微笑告辞：“我家边牧很聪明，能听懂人话，还能自己上厕所冲水。”
    老板嘴角微抽。
    谈飒走后，他忍不住吐槽：“真会吹牛。就算边牧聪明也不可能听懂人话吧。”
    谈飒打了个喷嚏，推开门。
    房间如她离开前一般整洁。
    边牧安静趴在沙发上，没有偷偷搞破坏。
    见她回来，它摇晃尾巴，蓝眼睛落向谈飒拎着的保温桶。
    “呜呜……”
    “这不是你的饭，我给你买了狗粮。”
    早上准备的饭已经吃光了。
    谈飒将保温桶放到客厅茶几，剪开狗粮袋子，倒了一小盆。
    边牧走过去闻了闻，目光重新落回保温桶。
    里面是卫羲炖的排骨汤。
    “你不想吃狗粮，想吃人类的食物？”谈飒纳闷：“你知道这袋狗粮花了我多少钱吗？足足一百二。”
    边牧左右摇晃脑袋，似乎在思考。耳朵随着它的动作扑闪，非常可爱。
    它垂着头，蔫哒哒走到狗粮前。
    嗅了半天，叼起一颗狗粮，细细咀嚼，而后开始干呕。
    谈飒：“……”
    可恶的店老板，竟然卖给她狗都嫌弃的狗粮。
    “不喜欢吃就别吃了。”
    谈飒摸了摸边牧，犹豫的望向保温桶，而后起身走进厨房。
    家里还有许多牛肉，用白萝卜炖个汤吧。
    昨天的西红柿牛腩汤它就挺爱喝的。
    保温桶里的排骨汤是卫羲阿姨亲手炖的。
    让她带回家时，细细叮嘱她要时刻注意身体。
    以卫羲的身份，想必平时不会轻易下厨。
    不管对方为何如此热情，谈飒都做不到将人家好心送给她的汤喂狗这种事。
    萝卜炖牛肉很香。
    谈飒看到边牧吃的很满足，莫名其妙多了些成就感。
    “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
    谈飒顺着边牧蓝灰色的背摸到白白的肚子。
    狗的体温比人高，天气渐冷，手贴在温暖的肚皮上很舒服。
    谈飒自从生病后体质偏寒。
    她的手很冰，原以为边牧会躲。
    但是它没有。反而停止进食，像谈飒靠近。
    直到将她两只手都护在肚皮下。
    真乖。
    谈飒勾起唇。
    “你的毛是蓝白色的，眼睛也是蓝色，像星星。”谈飒想了想：“叫你天狼吧，宇宙中的天狼星恰好是一颗蓝白色的星星。”
    天狼通人性的点点头。
    时间还早，谈飒没急着入睡，抱着天狼靠在沙发看电影。
    电影钢琴曲轻柔，很是催眠。
    意识朦胧时，天狼突然扭头冲着窗户咆哮。
    谈飒猛地惊醒。
    客厅窗帘没拉，屋内灯光很亮。衬得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天狼竖起耳朵，冲进阳台，呲牙。
    谈飒拿起纸抽拍向开关，同时闪身跟过去。
    灯啪的灭了。
    窗外树影婆娑，随夜风轻轻摆动。
    视线所及，空无一人。
    不知名的鸟叫响起，似哭似笑，沙哑粗噶。
    谈飒关上窗户，落锁，放下窗帘。
    天狼耳朵依旧竖着，频频回头望着被窗帘挡住的阳台。
    谈飒拍拍狗头：“没事，回去睡觉。”
    天狼的耳朵刚放下，卧室突然响起铃声。
    它猛地窜了过去。
    谈飒跟在它身后，亲眼看到一缕狗毛掉在床单上。
    唉。
    她有些无奈，拿起电话。
    来电显示邱茶。
    这个时间……404局发现新的崩坏了？
    电话接通。
    邱茶紧绷的嗓音瞬间响起：“飒飒，你最近出门小心，我怀疑你被人盯上了。”
    第66章 报告失窃
    404局。
    季宵茵垂头站在桌前，咬着嘴唇，不安的搅动手指。
    邱茶挂断电话，见状强忍怒火：“老大早就让你将那份不准确的调查报告粉碎。这么长时间过去，你告诉我报告不见了？”
    季宵茵磕磕绊绊解释：“当时全局调查祝阑等人的行踪，我想先忙要紧事。后来想起时，资料、资料找不到了。”
    邱茶敲击键盘声加重。
    朱穹接收到季宵茵求助的眼神，咽了下口水：“邱茶姐，一份废弃报告而已，没准混到过往文件里了。让小茵仔细找找，应该没人会偷这种东西。”
    “没准、应该？”邱茶拍桌子：“季宵茵是实习生不懂规矩，你在这里干了两年也不懂？我们做事要求严谨，再严谨，你跟我玩推理游戏？”
    朱穹迅速低头：“我错了！这就去查监控，看看最近有无可疑人员出入局里。”
    邱茶摆手。
    朱穹递给季宵茵“自求多福”的眼神，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邱茶平日性格豪爽，与局里大家兄弟相称。
    但遇到事时，眼里不容半点沙子，像极了第二个老大。
    若不是季宵茵眼神实在可怜，他根本不会触霉头。
    朱穹叹气，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汪顾予风尘仆仆走来：“做什么去？”
    “查监控。”朱穹耸肩：“邱茶姐发飙了，劝你现在别去找她。”
    汪顾予刚出完任务回来，闻言眉头微皱：“发飙……局里发生什么事了？”
    朱穹没想瞒汪顾予，说起来，这件事源头也与他有关。
    “你还记得两个月前，你让人调查谈飒的事吗？”
    几个侦测到破坏能量的地方都出现谈飒的身影，汪顾予起了疑心。
    他让季宵茵调查谈飒资料，事无巨细。
    季宵茵是实习生。此举一是锻炼新人，二是实习生办事怕犯错，会更加谨慎。
    404局有专门的档案库，查资料不难。
    只是比较繁琐，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整理。
    几天后，季宵茵上交一份巨厚的调查报告，六号字体。
    汪顾予忙着出任务，哪有时间研读“字典”。
    他黑着脸让季宵茵提炼主要内容，回来时终于得到一份精简的报告。
    内容恰好与汪顾予的猜测吻合。
    他核对报告，确认内容无误后，气势汹汹去找谈飒，结果闹了乌龙。
    报告内容是真的，但背后原因全部砍掉。
    他误会谈飒，犯了很低级的错误。

 第94章

    老大罚他去很远的地方出外勤，没有奖金。
    汪顾予毫无怨言去了。
    做错事受罚很正常，只是——
    “那份调查报告不是早就下令损毁了吗？”汪顾予疑惑：“怎么会丢？”
    “小茵忙别的事忘了。”朱穹叹气：“希望别惹出什么麻烦，不然她转正估计悬了。”
    局内警戒很严。
    谁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这里偷走废弃的调查报告？
    汪顾予：“你去查监控吧，我找邱姐汇报任务。”
    办公室。
    季宵茵红着眼圈，认认真真道歉。
    邱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是实习生，可以有一次犯错的机会。以后要记住，率先完成领导单独吩咐给你的命令，再去忙其余的事。”
    “知道了，邱茶姐。”季宵茵小声道：“我一定不会再犯。”
    “报告失踪前，有陌生人进入你的办公室吗？”
    邱茶想了片刻，摇头：“都是局里的同事。”
    “回去吧。”邱茶说：“将你接触的所有纸质报告翻一遍，看看有没有混到一起。”
    “是。”
    季宵茵回到办公室，同事拍了拍她肩膀：“没关系，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有错误改正就好，不要怕。”
    季宵茵重重点头：“嗯！”
    她将这些日子积攒的文件抱到桌上：“新来的实习生呢？”
    同事微愣：“哪有新来的实习生，咱们局最近没招新人啊。”
    季宵茵瞪大眼：“就是一头金发，特别帅的那个混血儿实习生。”
    “你没睡醒吧。”同事诧异：“咱们局不招外国人，员工手册里有写。让邱姐听到，你又该挨骂了。”
    同事拎着茶壶推门离去。
    季宵茵站在原地愣神。
    没有实习生？
    但前天明明有个超级帅的新人和她打招呼啊。
    想到对方堪比当红偶像的容颜，嘴角勾人的笑。
    季宵茵心脏不由自主加速跳动。
    手肘不小心撞翻资料，大片雪白的纸张飞舞。
    季宵茵吓了一跳，向玻璃门外扫了两眼，趁着没人连忙蹲下身捡资料。
    不能再犯错了。
    季宵茵摒除杂念，认真翻报告。
    同一时刻。
    汪顾予挽起袖子，小臂被纱布缠的严严实实。
    “每日巡逻侦查到的崩坏数量与日俱增，且越加凶险，两人一组恐怕不够。”
    汪顾予唇色泛白：“我们必须汇报老大，请求更多人手支援。”
    邱茶神色凝重，迅速拨出号码。
    ***
    邱茶的电话并没有影响谈飒的睡意。
    没有噩梦崩坏影响，她的睡眠质量恢复往常，一觉睡到天亮。
    卧室门推开时遇到阻力。
    天狼趴在外面，见她出来，尾巴欢快摇晃。
    “早上好。”谈飒蹲下狠狠揉搓狗头：“你怎么不在沙发上睡呀。”
    天狼眼睛亮晶晶的，脑袋靠在谈飒膝盖，轻轻舔了下她的手指。
    湿漉漉的，有点痒。
    心意外变得柔软。
    “等着，姐姐给你做饭。”
    谈飒洗漱后走进厨房。
    脑子里249气鼓鼓道：“宿主和它说话时，软绵绵的，根本不是平时说话的语气！”
    谈飒：“哪有，不可能，你别乱讲。”
    249：哼唧。
    家里牛肉不多了。
    谈飒将剩下的牛肉剁成小块，简单吃完早饭后出门采购。
    天狼的腿还没好，丧失了遛狗的乐趣。
    谈飒思考要不要去宠物店买根遛狗绳备用。
    去早市溜达一圈，买了两大袋食物。
    慢悠悠向回走时，街边陆续出现许多被家长领着，带黄色安全帽的小豆丁。
    幼儿园上课时间八点半。
    现在八点。
    谈飒侧身避开疯跑的小孩，转进一条巷子。
    这里是回家的近路。
    碎石子很多，扎脚，走的人比较少。
    巷子挺长，只有中央处左右互通。
    远处一片绿莹莹，从墙壁延伸地面。
    这里背光，适合爬山虎生长。
    尚未散尽的雾气罩着满墙爬山虎，鼻间充斥着潮湿的泥土味。
    “萱萱藏到哪里去啦，妈妈找不到，宝贝出来好不好？”
    前方拐角走出的女人身穿白色西装，左手拎着小皮包，右手臂弯挎着粉色书包。书包拉链系着一串小银铃，走路时发出清脆声响。
    “宝贝？上学要迟到了，妈妈认输，放学给你买小蛋糕。”
    女人声音温柔。
    高跟鞋轻碰石子路，她走的很稳。一如她的语调，平定安和。
    “妈妈，我在这里呢。”
    软软的童声响起。
    谈飒眼眸微眯。
    刚刚正前方藏着小孩吗？
    小孩不足成年人腿高，安全帽扣在头顶，遮住大半张脸。
    蹲在层层叠叠的爬山虎旁，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
    “妈妈，有虫子，萱萱害怕！”
    小女孩抖着嗓子，要哭不哭。
    “别怕，妈妈在呢。”女人踩着高跟鞋，疾步走过去。
    谈飒收回视线，向女人来时的拐角转。
    走了两步，她扭头。
    不知谁家摆在外面的大缸后方，缩着个小小的身影。
    见她看过去，小豆丁竖起食指：“嘘——”
    谈飒瞳孔骤缩。
    几米外，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谈飒扔掉东西向回跑。
    一道惨烈的血痕向远处延伸。
    巷子尽头，女人胸膛破了个大洞。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在其中搅动，掏出女人的心脏塞进嘴里。
    童声轻软，含糊：“妈妈，唔，真好吃。”
    女人脸色迅速灰败。
    她望着谈飒身后吓呆住的女儿，用尽最后力气吼：“萱萱，跑……快跑！”
    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头被吃掉了。
    书包自臂弯滑落，银铃坠入血中，发出闷响。
    “是变形！变出的形态以假乱真，连气息都会隐匿。”249急切道：“宿主，不能让它跑掉。”
    它看起来并没有跑的意思。
    谈飒接住尖叫后晕倒的小孩，盯着它。
    它放弃吃到一半的女人，望过来，舌头慢慢舔了圈红艳艳的嘴唇。
    谈飒后退。
    变形突然在原地消失。
    危险感加剧，谈飒将小孩塞进空旷的缸中，左脚猛蹬墙壁，整个人向前滚。
    刚刚脚下位置，多了一只闪着寒光的爪子。
    爪子一击不成，迅速消失。
    石子骨碌碌向着谈飒滚。
    巷子太窄，小孩还在缸里。
    打或者逃都不行。
    谈飒摸出哨子，塞进嘴。
    吹出声音的同时，尖锐的石头炮弹一般腾空而起，直冲面门。
    谈飒矮身躲过，抄起砖块掷向再次急速飞来的石头。
    两两相撞，砖块“砰”的四分五裂。
    小石子撞到墙，坠落地面，不动了。
    哨子音调忽高忽低，持续不绝。
    谈飒身后，粉白花骨朵悄悄抬头，极不耐烦的左右摇曳。

 第95章

    下一秒，花朵变成脑袋大小。嫩黄花蕊兴奋颤动，直直咬向眼前的头。
    咔嚓一声，咬了个寂寞。
    花朵垂下头，看到谈飒蹲在地上，向它打招呼：“你好，再见。”
    困意如潮水袭来。
    它失去意识，显了形，化作没有双腿的小男孩。
    小男孩浑身干瘪，脸色青黑，已经没了气息。
    谈飒移开目光，给404局打电话。
    邱茶呼吸急促：“我马上过去！”
    潮湿的泥土味被浓厚刺鼻的血腥掩盖。
    女人的血染红了青灰石子路。
    欢笑声从另一条小路传来。
    谈飒俯身捡起满地的食物。
    苹果沾了血，谈飒犹豫是扔掉还是带回家洗干净。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谈飒握着苹果抬头。
    对面男人一把拎起儿子，拼了命向外跑：“救命！杀人了！”
    谈飒吹响哨子。
    男人和孩子倒在地上。
    这条巷子很少有人走。
    如果让男人跑到大街，引来别人，会造成更多恐慌。
    哨子不如口笛好用，催眠曲生效时间慢了五秒。
    还好男人吓的腿软，跑路速度慢了许多。
    想起碎成粉末的口笛，谈飒有些心疼。
    “它怎么处理？”
    小男孩应该是变形的宿主，已经死了，但他体内的系统还沉睡着。
    “趁它睡，要它命。”系统说：“就像对付嗜影一样。”
    嗜影？
    她当时在牧杳身后看到一团恶心的影子，随手一拍，系统便提示崩坏解决。
    404局赶来这里需要一定时间。
    最好现在就将它干掉。
    谈飒敛眸，蹲下身仔细打量小男孩。
    他耳后，有一颗微微跳动的黑痣。
    谈飒伸手劈下，黑痣消失。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变形，获得空间碎片x20，获得一件化形斗篷】
    她蹲在原定未动，注视着逝去的年轻生命，眸色很深。
    “人类被系统吞噬后，身体都会浮现这种异样特征吗？”
    “是。无数个……例子已经证明了这点。”系统叹道：“能和我分享经验的前辈越来越少了。”
    “为什么干掉崩坏后，我能获得东西？”
    “我能提取崩坏解除后，系统的残余能量。这是前辈们清醒即灭亡后，送给我们最后的礼物。”
    谈飒不说话了。
    血腥味刺激的额头胀痛。
    她没有注意到，二十米开外的屋檐，一个人影立在上面。
    金发迎风飞扬，男人放下望远镜，笑意迷人。
    “哇，真是个危险的女孩，令我……心动不已。”
    第67章 二类手环
    404局很快控制了现场。
    谈飒将刚刚发生的情况讲述完毕后，在场众人脸色都很难看。
    “需要我跟你们回去做笔录么？”
    邱茶摇头：“只需要你配合我们做一下能量检测。”
    汪顾予拿着黑盒子走过来，疯狂旋转的指针对准谈飒的瞬间停止。
    谈飒没有崩坏能量。
    除邱茶和汪顾予之外的404局众人脸色稍稍放松。
    不怪他们。
    淌血的巷子，两具尸体。一具无头无内脏，一具没腿。
    寒意顺着脚跟爬到天灵盖。
    他们自认心理素质强大。
    但见到这场景，一个个白了脸。好几个忍不住，当场扶着墙壁干呕。
    谈飒手染鲜血，眸色平静。
    在他们赶来之前，她就这样静静站在巷子中央。
    活像个欣赏死亡现场的凶手。
    “凶手”脚步向前，打开缸盖，抱出一个晕倒的小女孩。
    “死去的女人是她的妈妈。”谈飒将女孩放进邱茶臂弯：“没别的事我走了。”
    邱茶望着满脸稚嫩的小女孩，叹了口气：“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谈飒微微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汪顾予沉声道。
    谈飒回头，面无表情盯着他。
    邱茶眉头微皱：“小汪，别犯倔——”
    “你的手腕出血了。”汪顾予抿唇：“跟我们回去吧，局里有医生。”
    谈飒垂眸。
    左手手腕有一道细长的口子，正在渗血。
    没有很疼。原来血不是蹭到的，是她自己的。
    “不用。这么点伤口，还没回去就愈合了。”
    谈飒拎着东西走出巷子。
    “邱姐，这人是谁啊，看着真……猛。”
    “是很猛，老大亲自邀请，人家都不来。”邱茶扫了圈神色各异的众人：“一组人联系亡者亲属，一组人清理现场，动作快点。”
    ***
    天狼绕着谈飒转圈。
    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小腿，很轻，有点痒。
    湛蓝的眸子盯着谈飒指尖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呜”了一声，耳朵向下耷拉。
    “小伤，不碍事。”
    扣上碘伏盖子，谈飒长腿搭在茶几，向天狼招了招手：“过来。”
    “汪？”
    天狼听话的窜上沙发，脑袋习惯性搭在谈飒膝盖。
    掌心顺着毛抚过全身，天狼眼眸半眯，一副享受的模样。
    “我还不知道你是公是母。”谈飒突然生出几分好奇，将天狼按在沙发上：“让我看看。”
    天狼：？
    它歪着头，拼命挣扎，努力避开谈飒抓向后腿的手。
    谈飒确信从它眼里读到了惊恐和一丝丝害羞。
    天狼嗷呜一声跳下沙发，几缕绒毛在半空飞舞。
    跑到一半时打滑，歪歪斜斜撞进卫生间，用头将门顶上。
    谈飒：“……”
    这小狗情绪是不是过于丰富了。
    这么一闹，心中烦闷消减许多。
    谈飒起了点玩的心思。
    她走去书房，抱出多年不曾碰过的古琴。
    即使用布蒙着，琴弦上也落了许多灰。
    谈飒找了块干净的软布，轻轻擦拭。
    回忆随着渐渐干净的琴弦逐渐鲜明。
    多年前，她走路不太稳当的时候。
    父母牵着她的小手，教她弹奏各种乐器。
    父母在音乐界造诣颇高，他们主打随心而奏，并不将爱好当成工作。
    发现女儿继承他们的天赋后，两人都很开心。
    “宝贝，音乐蕴含着神奇的力量。无论开心与否，都可以弹给自己听。”
    “一首曲子，一个心境，一段人生。你静下心去弹，会发觉人生豁然开朗。”
    谈飒如今也不太懂父母的话。
    或许是她对音乐的理解还没到父母那般高深的程度吧。
    不过眼下她有了系统，倒是可以利用音乐使用聆听。
    她很好奇，这只情绪丰富的小狗脑瓜里在想什么。
    天狼躲在书房门后，悄咪咪探头。
    谈飒招手：“快过来。”
    天狼“嗖”的一下跑走。
    动作灵活，看来后腿的伤恢复的很好。
    估计又躲回卫生间了。
    谈飒无奈，她有这么吓人么。
    “天狼，我数到三，你若是还没过来，晚上就饿肚子吧。”

 第96章

    “一、二、三……”
    房间静悄悄的，谈飒微笑：“天狼，我要生气了。”
    想确认下性别而已，这狗在闹什么别扭。
    “嘤。”
    天狼哒哒跑到门口，转了两圈。向谈飒慢吞吞走了两步，又快速跳回门口。
    站在门口也行。
    谈飒手指落在琴弦，她倒要听听这只小狗在想什么。
    “叮咚——”
    门铃响起，谈飒动作顿住。
    家里很少来客人，谁会在工作日的上午跑来找她？
    满头金发，笑容比阳光还耀眼的男人站在门外。
    他五官较国人更深邃立体，说话时口音标准：“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西莫。未来几天我会为新家添置家具，装卸时可能会打扰你休息。”
    西莫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看起来就很贵的巧克力。
    “这是我的小小歉意，请收下。”
    邻居被赵青吓的搬走后，房子一直空着，倒是没想到会住进一个外国人。
    “没事。”谈飒握着门把手未动：“我不经常在家。”
    西莫眼眸微弯，笑容开朗：“多谢你的体谅。初来陌生国家，我有些惶恐，见到你才发现这是个幸运的决定。”
    西莫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谈飒嘴角上扬：“你说话很流利，之前来过这里吗？”
    西莫摇头：“我母亲是这里的人，我在z国长大。她去世后，我想来她的家乡看看。”
    “她是个很温柔很漂亮的女孩子，像你一样。这个国家风景很好，养美人。”
    谈飒忍不住笑了：“你可真会说话。”
    “这个送给你，家乡特产。”西莫双手举起巧克力：“希望未来我们相处愉快。”
    目光在西莫修长的手指处转了一圈，谈飒笑意吟吟接过：“谢谢。”
    西莫一脸阳光向她挥手：“请你先进屋，让美女目送不是绅士该做的事。”
    “再见。”谈飒笑了笑，轻轻合上门。
    天狼盯着紧闭的门，耳朵竖立，全身紧绷。
    谈飒摸了摸它的耳朵：“多么热情的邻居，干嘛要吼他。”
    谈飒站在门口挡的严实，天狼撞到她小腿，想钻没钻出去，在后面低低的吼。
    “汪！”天狼蹲坐在地，盯着谈飒怀中的巧克力盒。
    后腿用力，猛地跃起。谈飒早有准备避开，它扑了个空。
    “汪汪！”
    “叫也没用，这个不能给你吃。”谈飒走进厨房，将巧克力塞进头顶橱柜：“饿了？我给你拌鸡胸肉。”
    谈飒忘记用聆听与小狗沟通的念头。
    249才不准备提醒她。
    有了小狗后，谈飒在家里都不与它说话了。
    249品尝滴落的眼泪，是酸酸的柠檬味。
    ***
    三日后，谈飒受邀来到404局。
    邱茶等在门口，见谈飒下车，引她前往会议室。
    “目前情况不容乐观。”
    会议室里，四五十个黑压压的人头一齐盯着正前方的投影屏。
    江钰滑动鼠标。
    屏幕一张张照片闪过。没头，没脸，脏器流了满地。
    许多死状凄惨古怪的人。
    “从现在起，巡逻改为五人一组，发现异常立刻上报，不可私自行动。”
    江钰站在会议室前方，声音威严有力。
    让人下意识忽略她的满头银发，只敢打起精神，认真执行命令：“是！”
    “散会。”
    谈飒跟在邱茶身后，逆着人流向前走。
    “猛士，你来啦？”
    谈飒左右张望，发现前方瘸着腿走过来的人确实在与自己说话：“你叫我什么？”
    “猛士。”男人苦着脸：“崩坏太难对付了，我没留意差点被踹断腿。你说这些古怪东西到底从哪里来，为何能占领人的身体，我们到底与什么东西对抗。”
    谈飒从男人眼里读出深藏的恐惧。
    路过的其他人听到男人的话，放慢了步子，脸色或多或少带着惶恐。
    邱茶眉头竖起，刚要开口。
    “什么东西重要吗？”谈飒平静道：“干掉不就行了。”
    男人微愣。
    “你们身穿制服，为群众拦起屏障。若你们怕了，情况会比现在糟糕更多。”
    “不要深陷已死之人的自责，要看你还能救多少人。”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似乎在与自己说。
    周围人站在原地，沉默思考片刻。
    而后加快脚步，继续自己的工作。
    邱茶带谈飒走进会议室：“真想招你当局里的心理医师。”
    “心理医师可不能上场战斗。”江钰双手杵在桌面，目光落向谈飒已经结痂的手腕：“小邱，泡两杯茶来。”
    邱茶会意，点头离开。
    谈飒坐到江钰身边：“您叫我来，是想邀请我再次加入404局吗？”
    “上次你来这里，说只想利用系统赚钱，对拯救世界没兴趣。”江钰镜片后的眼神柔和：“现在，你的想法变了么？”
    谈飒没有说话。
    江钰微叹：“小邱说，这几日你单独解决了三个崩坏。”
    江钰是唯一知道系统存在的人，但她不知道谈飒所持系统的具体功能。
    谈飒一人战斗，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死在某个角落。
    “404局的存在不是束缚，而是保护。”江钰道：“没人能脱离群体，单打独斗是莽夫。”
    谈飒垂眸。
    干净的桌面摆放着一份文件。
    与当初汪顾予给她的聘请书相似，只是百万年薪后面又多了两个零。
    “真大方啊。”
    “这是冒出生命危险守护人民的勇士，应该享有的待遇。”
    若不幸殉职，补偿金足够其家人一生衣食无忧。
    可惜谈飒没有家人，江钰便没有提这一点。
    谈飒拿起笔。
    “手环有什么用？”
    防身手环写在待遇第三条，仅次于一串零的年薪。
    “手环能检测身体健康状态，具备定位，瞬间拨号功能。”江钰解释道：“若遇到危险，你可以按下手环按钮，离你最近的同事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听起来还不错。”谈飒落笔前笑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了么。”
    江钰顿了下：“没有。”
    谈飒走后不久。
    汪顾予风风火火冲进会议室。
    江钰垂头坐在空无一人的圆桌前。
    见他进来，沉声道：“难得见你如此不稳重的模样，被朱穹传染了？”
    “抱歉，老大。”汪顾予低头，视线忍不住飘向桌面。
    他很高。
    即使站在远离桌子的位置，也能看到谈飒二字落在签名处，笔迹清晰娟秀。
    “您怎么——”汪顾予音调拔高，而后强压下去：“抱歉。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拿错了聘请书，我现在去追谈飒还来得及。”
    “回来。”
    汪顾予脚步抬起，没能迈出去。
    “你最初想让她签的，不就是这份么。”
    汪顾予背对江钰，攥紧拳：“调查结果出错，她不符合二类手环佩戴标准，当初是您亲自罚我跑的外勤。”

 第97章

    “局里就属你性子最倔。你肯为她这样讲话，看来谈飒留给你的印象不错。”
    汪顾予嗓音喑哑：“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对她不公平。”
    “我知道。”江钰顿了下，继续道：“但我不得不防。”
    第68章 有点耳熟
    梧桐大街附近人流量大，崩坏作祟概率高。
    谈飒和四个404局成员负责该片区域的侦查工作。
    谈飒主要负责收尾，其余四人拿着小盒子到处跑。
    天气转凉，早晚行至路上会呼出淡淡的哈气。
    崩坏出现时间不定。等待期间，谈飒恢复老本行。
    卖关东煮。
    “老板，这个优惠券能用么？”
    谈飒收起毫无反应的书页，抬眸望去。
    一个中年女人牵着扎小揪揪的女儿站在摊位前。
    掌心放着一张制作略显粗糙的卡片。
    “能。”谈飒站起身：“当日美食免费不限量供应，您想来点什么？”
    女人愣了两秒，没想到优惠券真的有效。
    她开心的抱起女儿，指着摊位前种类繁多的菜品：“宝贝，看看你有什么爱吃的？”
    女人并不贪心。
    谈飒将她女儿点的食物塞进锅里煮。
    等待期间，小女孩挣脱妈妈的怀抱，探头探脑打量谈飒身后的狗。
    “好漂亮的狗狗。”小女孩惊叹，忍不住伸出小手，走向前：“姐姐，可以摸摸嘛？就摸一下，轻轻的。”
    谈飒见女孩妈妈没有阻止，便点了点头。
    手机挂着直播，弹幕刷的飞快。
    谈飒抽空瞟了一眼。
    【时隔……算了，主播心里根本没有我们，我为什么要记得她】
    【不记得却开播第一时间赶到，泪目】
    【只有我在嫉妒免费且不限量的优惠券吗？我们主播什么时候搞慈善了，不符合她的人设】
    【就是，当年她可是卖给清澈愚蠢大学生一人几十根冰淇淋的黑心摊贩】
    【兄弟姐妹们，把主播崩了刷在公屏上】
    【主播崩了x223】
    ……
    【啊啊，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好漂亮的陨石边牧】
    【我也看到了。主播可以移下摄像头么，您没崩，您万古长青】
    天狼灵活走位，以摊位为圆心，相隔三米转圈跑。
    小女孩根本摸不到它。
    小女孩嘟起嘴，委屈巴巴，眼里晶莹闪烁。
    谈飒连忙将煮好的食物打包：“你们的关东煮，有点烫，吃的时候请小心。”
    “好的，谢谢你。”女人笑着招呼女儿：“宝贝，我们回家了。”
    小女孩失望离去。
    暂时没有客人。
    谈飒摘掉一次性手套，举着手机，走到距离摊车大概三米的位置。
    天狼乖乖站着，冲她摇尾巴。
    “这是我捡的狗。”谈飒与弹幕聊天：“你们也想捡一个？建议放下手机，去马路边晃悠。”
    日落时分，附近只有摊车不太明亮的黄光。
    镜头前，湛蓝的眼眸清澈纯粹，毫无杂质。
    配上忽而直立，忽而软哒哒趴下的耳朵，萌翻了所有看直播的观众。
    光线这么差都能看出这是条漂亮的边牧。
    等打好光，它一定能占领宠物明星的位置。
    【换分区吧，美食改萌宠，定能爆火】
    【主播是个鸽子，建议以后让天狼代播】
    【大家平时不看新闻么？主播没时间直播，是因为她有另一层身份——用乐器治病的神医】
    【？！】
    天狼低着头，嘤嘤叫着，一副渴望被摸的姿态。
    谈飒没有摸它，举着手机回到摊位。
    【不管主播是谁，请你立刻！马上！摸狗狗】
    【等下，大家没发现摊位上的食物少了许多吗】
    视线从手机移走。
    弹幕说的没错。
    摊车遭遇了一场洗劫。
    光秃秃的竹签横七竖八扔在上面，食物全部消失，只剩下几根皱巴巴的青菜挂在沸腾的锅边。
    【检测到崩坏能量】
    谈飒掐断直播。
    “天狼。”谈飒唤了一声，拿起胡椒粉对着摊车四周一顿乱撒。
    天狼鼻尖耸动，如风般冲了出去。
    谈飒按了下手环，紧跟天狼。
    一人一狗避开来往人群，越跑越偏。
    最后跑到一条漆黑的巷子。
    天狼停住脚，冲着虚空低吼。
    一个胖子凭空出现。
    个头不高，一米五左右。肚子挺的溜圆，像装了三个西瓜。
    两条短胳膊胖出褶皱，五官挤在一起，辨不出具体年龄。
    胖子喘的剧烈，一副即将背过气的模样：“别、别过来！”
    声音意外的稚嫩，像还没变声的小男孩。
    有自主意识，尚未被崩坏侵占身体。
    谈飒拉住天狼的牵引绳：“你今年多大。”
    胖子见大狗没有再追，一屁股坐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呼吸。
    “十、十二。”
    谈飒俯视地上的一摊肉。
    竟然是个未成年，根本看不出来。
    胖子缓了片刻，呼吸恢复正常。
    他有些郁闷：“你真狡诈，竟然向我撒胡椒粉。”
    原本可以隐身偷吃，美美撤退的。
    一瓶胡椒粉撒下，他只能捏着鼻子逃跑。
    后面的狗跑的飞快，露出尖牙追他。
    超凶。
    他抖着腿，脑补骨头被獠牙刺穿的画面。
    胖子坐在地上不起来，委屈巴巴道：“不就偷吃了你几根关东煮么，我快饿死了，你真小气。”
    谈飒气笑了：“先不说你偷吃的数量有几百根。就算是一根，也不是你偷的理由。”
    “你知道你绑定的东西最后会要了你的命么？隐身偷吃很爽？”谈飒看到胖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冷声道：“多来几次，被吃的就该是你了。”
    胖子傻愣愣道：“我、我被吃？它明明说是我最好的朋友，会帮助我实现愿望。”
    “我也可以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信么？”
    模糊的月光下，高高的，凶巴巴的女人扬起唇，露出可怕的笑容。
    他艰难的缩了缩脖子，目光在凶女人和凶狗身上来回转。
    鼻头一酸，不想听脑袋里系统让他快跑的指示，嗷的哭出声。
    “呜呜，我好饿，我只是想吃东西！爸爸妈妈不让我吃，我吃不饱！”
    汪顾予带队急冲冲跑过来。
    见到这场面，三人一头雾水：？
    “他的崩坏有隐身特质，现处于冷却状态，你们……”
    谈飒脚步漂浮，天狼挡了下。她勉强找回平衡，单手撑墙。
    “你怎么了？”汪顾予快步走到谈飒面前。
    谈飒脸色并无异常。
    “有点困。”谈飒摆摆手：“你们抓紧时间带他回去净化。我回家了，没要紧事别打扰我休息。”
    东西所剩无几，谈飒简单收拾好摊车，回家。
    喝完热牛奶，虚脱的感觉逐渐缓解。
    最近连着解决崩坏，能量耗费颇多。
    好消息是，就算透支体力，也没有出现之前恶心呕吐的症状。

 第98章

    只有轻微的头晕，而且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宿主的体质已经得到了质地飞跃。”249美滋滋道：“我们一共收集了100个碎片，还差80，就能打开空间大门，与主神做个了断。”
    “好燃啊。”谈飒面无表情刷牙：“你这么有信心我能打过主神？”
    249：“……”说实话，没有。
    那可是主神啊。
    从前它连提及主神名讳都小心翼翼，如今要和他正面硬刚。
    不是它成长了，而是硬着头皮，不得不刚。
    “……还差80个碎片呢，宿主会变的更厉害的。”
    谈飒抹掉雾气，镜面逐渐清晰。
    镜中人沉着眉眼，看起来心事重重。
    谈飒挑起嘴角。
    桃花眼眯成月牙，镜子里的她瞬间变了个表情。
    露出温柔无害的笑。
    手环碰到瓷砖发出轻响。
    谈飒抬起手腕。
    手环很漂亮，一指宽，银质雕花。
    凸起的按钮刻了朵小巧玲珑的牡丹。
    轻轻旋转手环，露出的一小块液晶屏显示她当前的心跳，体温，血压。
    最角落亮着绿色的小灯。
    代表电量满格么？
    谈飒摩挲手环，镜中人神色晦暗不清。
    “呜呜……”
    天狼用脑袋顶开半闭的门，哒哒跑到谈飒身边。扬起头，吐舌头。
    谈飒原地盯了它几秒。
    天狼歪着头，舔了下谈飒垂下的指尖。
    “笑得真呆。”谈飒微叹，半跪搂住天狼：“你长胖了。”
    短短几天，天狼身上的肉明显增多，毛发更加漂亮。
    抱起来热乎乎的，蓬松又踏实，很舒服。
    谈飒用力抱着天狼，天狼很乖，没有乱动。
    良久，谈飒放开天狼，抚顺弄乱的毛：“当只小狗也挺好的，可可爱爱，没有烦恼。”
    “嘤嘤。”
    谈飒眼眸微亮：“差点忘了，你跟我过来！”
    天狼屁颠屁颠跟着她走进书房。
    谈飒关门，落锁，露出邪恶的笑：“这次跑不掉了吧！”
    天狼：“……”
    它向后退，缩到墙角，很仔细的没有撞到绿植。
    249忍不住发声：“宿主，你笑的好像个变态。”
    “这叫负能量转移，现在它就是个有烦恼的小狗了。”
    249：……突然就不嫉妒了。
    谈飒抱着古琴，屈指轻轻拨弄。
    天狼不让看性别就不看呗，她只是想和小狗聊聊天而已，真不是变态。
    一曲聆听自琴弦流泻而出。
    曲调清越，宽而温和，似飞鸟掠过山间带起的风。
    “真好听。”
    琴声乍停。
    谈飒望向不知何时从角落跑到脚边趴着的天狼。
    是个男生？
    谈飒：“你再说两句听听。”
    天狼歪了歪头，眼里透着迷茫。
    “姐姐我会魔法，现在能听到你说话。”谈飒揉了揉狗头：“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喜欢吃的食物，或者想要的玩具。”
    书房一阵安静。
    天狼大眼睛滴溜溜望着谈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谈飒肩膀微垂，有些无奈：“时间有限，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聆听时长只有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谈飒与狗面面相觑，眨眼便过了九分钟。
    行，没话对她讲是吧。
    谈飒站起身，放好古琴，抬脚向外走。
    裤腿被轻轻扯动。
    谈飒转身。
    天狼眼眸澄澈：“喜欢你。”
    尾巴扫过谈飒指尖，一圈，一圈，荡进心里。
    谈飒愣住。
    天狼嗓音很轻，像尚未散掉的古琴余韵，平和清澈。
    是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第69章 他后悔了
    石英钟指针哒哒。
    书房里，天狼垂下头，似乎不太好意思。
    谈飒微愣：“你——”
    砰砰砰！
    砸门声响起，夹杂含糊不清的咒骂。
    “谈飒，出来！”
    “你身为我的未婚妻，暗地和狄庭那个杂种勾结在一起，算计我。”
    “爷爷被你们害的中风，我饶不了你们……你给我出来！”
    狄老头中风了？
    真是最近一堆麻烦事中难得的好消息。
    谈飒弯起眼睛，看了下时间。
    晚八点十分。
    还没到夜生活正式开启的时刻，狄颂不光喝个烂醉，还敢跑来这里闹事。
    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
    谈飒利落的挽起袖子，走出书房。
    天狼先她一步跑到门口，汪汪叫了两声。
    聆听时效过了。
    谈飒拇指轻搓食指指肚，落在天狼身上的眸光有些复杂：“天狼，你先回屋，我怕误伤到你。”
    天狼犹豫了下，远离门口几步，跑到谈飒身后。
    谈飒没有回头，手握住门锁。
    咯吱——
    开门声响起，紧接着楼道里传来遗憾的叹息：“神父曾告诉我，如此粗暴敲女孩子的门，会下地狱的。”
    “这位酒鬼先生，您想下地狱嘛？”
    谈飒眉头微挑，搭在门锁上的手收了回来。
    她打开智能门自带的监控屏。
    屏幕里，狄颂被突然出现的金发男人吓了一跳。
    他先是向远离金发男人的角落退了两步，而后反应过来男人的话，举起破碎到只剩瓶底的啤酒瓶：“你他妈是哪里冒出的葱，上这里装什么蒜。”
    西莫拧眉，沉默不语。
    狄颂打了个酒嗝，见状气焰更高：“滚蛋，本少爷今天是来找她，与你无关！”
    狄颂推开西莫，扭头盯着谈飒家门。
    鸡冠一样的红顺着额头延伸到脖颈，眼里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
    脖颈青筋跳动，随着他的动作越加明显——
    他攥紧拳头，继续砸门。
    胳膊高高扬起，却没能成功落下。
    西莫轻松攥住狄颂的小臂，没看到有什么动作。
    狄颂“嗷”的一声惨叫，疼的半弯着腰按住小臂：“操！”
    “我妈妈是这个国家的人，不是葱。”
    西莫穿着浅蓝色居家服，来之前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
    他双手插兜，姿态闲适：“我也不是蒜。我只是想提醒您，您的行为粗暴无礼，会吓到我美丽的邻居小姐。”
    小臂酸疼难耐。
    眼前的外国人看起来笑吟吟的，但狄颂却敏锐察觉到说不清的危险。
    像猎物被盯上时，本能腾起战栗。
    酒意经疼痛刺激清醒了大半。
    狄颂不甘心瞥了眼毫无动静的门，讥讽：“你认识的男人还真多。”
    “我认识的女人也很多。”
    看完戏，谈飒推门，双手抱臂站在门口，身子微微向前探：“你嫉妒啊。”
    “嫉妒也没用。人缘这种东西，跟人品有关系。”谈飒悠悠道：“你学不来的。”
    狄颂攥紧拳，指甲刺进肉里。
    余家宴会，谈飒成了座上宾。

 第99章

    她与余忆晨站在一起。她们早就认识，把他当猴子耍！
    爷爷住院，家里权力被狄庭一点点蚕食。
    他企图通过与余家联姻挽回局面。
    结果余忆晨那个贱人，竟敢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还、还敢说她与自己接触，是故意的。
    她故意给他希望，让他主动提出与谈飒解除婚约。
    而后宴会当天发生意外，她一脚踹开他走人。
    这两个贱人联合杂种狄庭设了圈套让他钻！
    狄颂眼里红意更甚。
    他现在什么都没了，他要拖着谈飒一同下地狱！
    狄颂面目狰狞冲过来。
    速度很快，根本不像酒鬼。
    谈飒半敛眸中嗤笑，想着若不小心将人揍个半死，是该打警局电话，还是该联系404局。
    狄颂没能成功走到谈飒面前。
    猛然从屋内窜出的狗和西莫同时拦住了他。
    一个出手，一个出嘴。
    狄颂的惨叫声响彻楼道。
    谈飒仰头向上望，邻居们静悄悄的，没有人出来。
    不知道会不会被投诉。
    狄颂来的突然，逃的飞快。
    行为滑稽可笑，半点没有豪门世家该有的样子。
    狄隽宜苦心谋略，全都用到了歪点子上，没教过半点正道。
    狄家落到不受重视的狄庭手上很合理。
    说起来，狄庭应该感谢狄隽宜在他年幼时给他扔到国外自生自灭。
    若是继续留在狄家，难说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谈飒边想着狄家的事，边垂眸注视因咬了人，显得非常不自在的天狼。
    它脊背耸动，竟然开始干呕。
    谈飒脚步微动。
    西莫走过来，贴的很近，挡住了谈飒的视线。
    顺着发尾滴落的水珠打湿了单薄的浅蓝色居家服。
    他的皮肤比小麦色更深些，像是经常晒太阳，充满运动的律感。
    精致的锁骨下，两片硕大的胸肌和八块腹肌半藏在湿透的衬衫后，随呼吸起伏，若隐若现。
    “别怕，他不敢再来了。”热气喷洒在耳边，西莫压低了声音，在楼道昏暗的光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如果他继续打扰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
    谈飒目光游离，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听了西莫的话，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漫不经心点头：“嗯。”
    一缕发丝随着点头的动作滑到脸颊。
    西莫伸出手，被谈飒冷淡的目光逼停在半空。
    谈飒眨眨眼，眼中冰冷很快消散，快的像是西莫的错觉。
    她弯起眼，笑意真诚：“感谢你出手帮忙，很晚了，早点休息。”
    “回去了，天狼。”
    天狼没再干呕，正沉默打量着西莫。
    它咬狄颂时谈飒看到却没来得及阻止。
    幸好它咬的力道不重，更像是用嘴拦住狄颂的步伐，阻止狄颂伤害她。
    谈飒倒不是担心狄颂。
    只是……天狼不能养成咬人的习惯。
    “吹风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嘛？”西莫无奈的指了指滴水的头发：“新家许多东西尚未置办，我有偏头痛，不吹干头发睡觉会很糟糕。”
    “当然可以，你等一下。”
    谈飒身影消失在门口。
    西莫眸色转深，嘴角挑起一抹轻笑。
    他哼着轻轻浅浅的音调，心情很好的样子。
    天狼守在门边，俯低身，耳后向脑后竖立。
    西莫半蹲：“你好啊，天狼。”
    “汪！”
    “哎呀，看起来不太喜欢我呢。”西莫语气失望，眼中兴味不减。
    他轻声自言自语道：“小动物直觉都很敏锐，看来pass掉在家约会，是个极为正确的决定。”
    天狼湛蓝色的眸子里警惕更甚，它呲牙，警告的叫了一声。
    “生气啦。”西莫轻笑，撸起衬衫袖子，将接近巧克力肤色的小臂伸到天狼嘴边：“生气就咬我一口。”
    西莫故意释放威胁气息，企图让天狼失控咬向自己。
    只要一小口，他就有不断接近谈飒的理由。
    西莫充满期待的等。
    天狼没理他，掉头走进房间。
    啊，竟然不上当。
    真是可惜。
    西莫起身，对拿着吹风机走出来的谈飒微微弯腰，行了个绅士礼：“感谢你，我的幸运女神。我用完就还给你。”
    谈飒笑笑：“我家还有多余的。这个你拿去用，等买完新的再还也不迟。”
    “说到这个，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下，女神明天有时间么？”西莫保持鞠躬的姿态，抬头向她轻眨眼睛：“我想采购些生活用品，但对周边不太熟悉，你们的导航软件我用不明白。”
    “如果能拥有你这样一位美丽的向导小姐为我指引，是多么大的荣幸。”西莫嘴角笑意迷人：“作为回礼，我想邀请你在浮生共进晚餐。”
    浮生，北阳有名的西餐厅，主打一个字——贵。
    据说那里的食材都是当天空运而来，量少而精，每天只迎接三十桌客人。
    “你有预约吗？”谈飒神色诧异：“浮生如果不提前一个月预约，根本排不上号。”
    “您只要携带一个好心情，其余都交给我来处理。”西莫眸色温柔：“那么，晚安。我们明早见？”
    裤腿被天狼咬住，力道极大向后扯。
    谈飒装作不知，表情自然答应下来：“好。”
    关上门，谈飒盯着天狼。
    天狼垂着尾巴，焦虑的围着她转。
    它扬起脑袋，“呜”了一声，跳进书房。
    谈飒慢步跟过去，看到它停在盖好绒布的古琴旁边。
    谈飒靠着墙，没有动作。
    天狼抬起一条腿，搭在古琴上。
    “嘤嘤。”
    谈飒静了片刻：“太晚了，明天还要出门，回来……再弹琴。”
    说完，她转身走回卧室，合上门，将小跑过来的天狼关在外面。
    “嘤嘤……”
    天狼扭头咬住自己的尾巴，原地转圈。
    咬了半天，它松嘴，嗷呜一声趴在地上。
    他后悔了。
    不该因一时难为情没有告诉谈飒他的身份。
    变成这样倒是不太怕。
    但对面那位叫西莫的先生，表演痕迹过重，接近谈飒一定另有目的。
    谈飒，飒飒……
    卫明礼举起狗爪子搭在脸上。
    她竟然同意西莫的邀约。他后悔没在剧组时，多与谈飒讲讲演戏技巧了。
    门外的天狼逐渐安静下来。
    卧室没有开灯，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
    ——浮生西餐厅生意火爆，并未因老板缺席大会遭受任何影响。据传，浮生老板已于国外隐婚，具体行踪不明……
    谈飒关掉手机，光源消失。
    她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辗转。
    “你又失眠啦。”249兴奋道：“需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不需要，请你继续保持安静。”
    249：“……”委屈但只能憋着。
    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出场时机的qaq。
    一楼另一侧。

 第100章

    西莫靠在灰色沙发，头发半干不湿，吹风机被他随手丢在一旁。
    左手把玩银灰色防风打火机。
    打开盖子，合上。打开，合上。
    啪嗒声响响停停，脑海里的系统不厌其烦：“你能安静点吗？”
    西莫轻笑，点了根烟，收起打火机：“今天火气很大啊。”
    “为你差劲的表现感到羞愧。”系统冷冷道：“她与你交流时心跳保持在70—75，未产生任何波动。前几次的顺利蒙蔽了你的头脑，你真以为自己演技无敌？”
    “别这样，我的系统。”西莫吐出淡白烟雾，眉眼放松：“请允许过程中出现一点点意外。如果每个猎物都轻易上钩，捕猎还有什么乐趣呢。”
    西莫掐着烟尾，按在烟灰缸上，一点猩红逐渐熄灭。
    “我相信，明天约会一定是个完美的结局。”
    第70章 餐厅包场
    谈飒早起煮了一大锅牛肉作为天狼一天的伙食。
    想了想，她拿出小碟子又放了些水果。
    趁天狼低头吃东西时，谈飒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打开门锁。
    天狼听到动静，迅速抬头，呜呜叫着跑过来。
    砰！
    谈飒眼疾手快关上门。
    耳边传来爪子不断抓挠的声音。
    谈飒肩膀微松：“……我晚上就回来。”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带着天狼。
    更何况，天狼现在——
    谈飒内心纠结，转头时，一抹明艳的黄闯入视野。
    亮银色花纸半包着一大捧向日葵，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开得热烈。
    “早上好。”西莫笑得比怀抱的向日葵更阳光：“清晨锻炼偶然路过一家花店，在橱窗前看到它。它开的真好，让我想起你灿烂的笑，于是迫不及待把它买来送给你。”
    谈飒挑眉接过：“谢谢。”
    两人一起上了停在路边的绿色跑车。
    谈飒靠在副驾驶，将向日葵随手放在后座：“本以为要坐地铁出门，我还准备教你下地铁app的。”
    在不清楚路的情况下，坐地铁是最方便划算的。
    谈飒自动忽略了她有车，完全可以带西莫去商场采购的事实。
    “哪能让你挤地铁呢，有失绅士风度。”
    西莫踩下油门，车子嗖的飞了出去：“约女孩子出门，就要照顾好她的感受。”
    西莫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在狭小的车内，莫名多了几丝暧昧不清。
    谈飒手掌拄着下巴，望着窗外快速划过的风景，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脸颊。
    西莫开车速度很快，沿着既定路线行驶，似乎早有目标。
    昨天约她出门说对周边不熟悉，需要她当向导更像是特意编出的借口。
    很明显的漏洞，对方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一点。
    故意让她知道，他就是在找借口约她出门么。
    谈飒垂眸，半笑不笑：“西莫很讨女孩子喜欢吧，有女朋友吗？”
    西莫对谈飒的问题并没有感到意外，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从不同男孩女孩嘴里听过至少几十次。
    西莫敛起眸中轻笑，一本正经道：“现在没有。”
    “现在？那就是曾经有过？”
    当你的约会对象特别在意你的过去时，证明她对你上了心。
    鱼儿咬钩了，不枉费他特意准备这么多。
    西莫指尖轻点太阳穴，眉眼间透着淡淡哀伤：“曾经，我救了个女孩，我们在相处中逐渐产生感情。”
    “我们相爱了，但她却因一场意外死去，我很痛苦。”西莫声音悲恸：“我曾一度想要追随她而去，但神父阻止了我，他说未来路上会有更好的风景。”
    “我就要坚持不下去，直到——”西莫望向谈飒，原本死寂的眼神变得亮晶晶的：“那一瞬间，我发现神父没有骗我。未来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让我重获新生。”
    适当展露脆弱可以激发女性怜爱之心。
    谈及前任有时不一定是减分项，运用得当可以营造深情人设。
    一个浪漫多金，死了女友辗转痛苦的深情男子。
    这个人设是经过实践检验，最受欢迎的。
    许多男孩女孩被他吸引，渴望成为他的拯救者。
    西莫闭上眼都能猜到此时对方脸上带着多么浓厚的心疼。
    他补上最后一句话——
    “我对上帝发誓，我会用尽全力爱她。与她长厮守，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西莫停下车，等红绿灯的同时，忍不住兴致勃勃扭头观察谈飒的表情。
    谈飒脸色平静，伸手点了下前方：“这条路右拐不用看红绿灯。”
    西莫：“……”
    情话念给了鬼听。
    西莫灿烂的笑有稍许崩塌痕迹，很快恢复正常：“多谢提醒，果然带我的幸运女神出门，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谈飒：“事实上，只要你开着导航，它会更早提醒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需要我教你如何使用导航么？”
    西莫扯动嘴角：“谢谢，还是等我们买完再学吧。”
    西莫脑中系统冷笑：“吃瘪了吧，早就告诉你要学会及时更换人设，不是所有人都吃你这一套。据我搜集，该国家的人较为含蓄，你这种直来直去的示好容易起到反效果。”
    “你忘记前几日可爱的实习生小姐了？”西莫漫不经心道：“谈飒确实比她难搞，但她收了我的礼物，答应我的约会，证明我很有戏。”
    方向盘一拐，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库：“不会有女孩子讨厌情话和礼物，今天才刚刚开始。只要她对我起了好感，这场游戏我就没输。”
    十年商厦。
    “我需要买一些过冬的衣服。”电梯里挤着许多人，西莫进去后用身体隔开人群，给谈飒撑出一小片空间，低头道：“听说这里的冬天会很冷，你能帮我挑些保暖的衣服嘛。”
    “好啊。”谈飒去按电梯，恰好避开了西莫若有若无的怀抱。
    西莫放下手臂，眸色微沉。
    谈飒按了六楼，平价男装区。
    走进服装店，谈飒对导购说：“麻烦把你这里最厚的衣服找出来，样式无所谓，记住要最厚的。”
    导购点点头，绕着店走了一圈，很快回来。
    她将手里四五件大衣摊开——
    “这是咱们店最厚的冬大衣。加长加绒，防风保暖，穿上就知道有多舒服了！”
    西莫脸色诡异的盯着眼前绿了吧唧，双排圆扣，既土又丑的衣服：“……这是什么？”
    “棉大衣啊，我们这边过冬都穿这个。”谈飒拎起其中最长，看上去最重的一件：“套上试试。”
    西莫慢吞吞接过：“试衣间在哪？”
    导购盯着眼前的金发小伙，帅是挺帅，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你直接套上就好了啊，过冬外套不用脱掉里面衣服的。”
    西莫：“……”
    为了今天的约会，西莫一大早起床打扮自己。
    完美的约会，最讲究细节。
    他发现谈飒喜欢穿运动风的衣服。
    为了迎合她的审美，他在衣柜里挑挑拣拣，穿了身黑色带银色条纹的运动服。

 第101章

    理了理一头金发，镜子里的他阳光帅气，朝气蓬勃。
    临走前，他还特意喷了木质调香水。
    一切都很完美。
    但是过程出了意外。
    西莫在导购隐隐不耐烦的眼神下，勉强穿好棉大衣。
    他盯着镜子中，从头绿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头发凌乱的自己。
    心想，完美个屁。
    大衣确实很暖，穿上的瞬间，厚实的重量压过来，宛如一座小山。
    鼻尖冒出几颗汗珠，西莫扭头打量谈飒。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难道系统猜的没错，谈飒对他毫无好感，带他来这样一个鬼地方耍他？
    “是不是很暖和？”谈飒迎着西莫的目光，笑了笑：“你刚穿不太习惯，等隆冬时就会喜欢它了。冬天保暖比美观更重要。”
    谈飒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真诚。
    西莫沉默片刻，露出笑：“是很暖和呢，你们这里的人冬天都这么穿吗？”
    “当然。”谈飒看向导购大妈：“您说对不对？”
    导购巴不得快点卖出衣服，连连点头：“对，对，这衣服卖的可好了。”
    事实上，这四五件是店里去年的库存。
    除了冬天户外工作者，很少有人买这种衣服过冬。
    西莫打消疑虑，心情很好的买了两件棉大衣做备用。
    付款时，他拿出卡：“请问女装区在几楼？”
    “楼上。”导购刷完卡，瞥了眼他身后望着虚空处发呆的谈飒，笑眯眯道：“先生想给女朋友买衣服吗？咱家楼上也有店，我带你们去啊。”
    “我不是他女朋友。”谈飒回过神，淡淡道：“你去女装区想买什么？”
    西莫拍了拍袋子：“导购说这是今年新款。你陪我出门跑一趟，又帮我挑衣服，给你买一套作为回礼是应该的。”
    大可不必。
    谈飒微笑拒绝：“我家里衣柜有很多，不用破费。”
    西莫“啊”了一声，有些遗憾。
    他拉着谈飒走走逛逛，硬是在十年商厦转到天色擦黑。
    “不知不觉竟然这么晚了，愉快的时光果真过的飞快。”西莫拉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说好了，请你去浮生吃晚餐。我们走吧，美丽的向导小姐。”
    他的称呼真多，不觉得拗口么。
    谈飒坐进车里。
    她倒要看看西莫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浮生西餐厅吊顶由星空投影组成，熠熠光辉随着门开流转舞动。
    随着谈飒逐渐向里走，头顶暖黄色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一直延伸到吧台。
    吧台前站着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向两人深深鞠躬：“先生，餐已备好，祝你们用餐愉快。”
    中年男人很快退下，整个西餐厅只剩谈飒和西莫二人。
    他竟然包场了。
    坐在西莫为她拉开的椅子上，谈飒掂量了下盘中刀叉。
    “浮生包场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邻居背景很大啊。”
    西莫优雅切牛排：“只是和浮生老板有点小交情。”
    谈飒眨眨眼，像要分享秘密般压低了嗓音：“我听说——”
    西莫嘴角含笑，附耳倾听。
    “可我听说，浮生的老板，已经死了啊。”
    笑容僵在脸上，西莫定定注视谈飒：“你听谁说的。”
    银质餐刀在掌心翻出一个漂亮的花，谈飒歪了歪头，轻笑：“凶手啊。”
    第71章 餐厅对峙
    谈飒对浮生西餐厅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个餐厅很贵，位置难抢。
    西莫邀请她去浮生用餐时，谈飒在想，西莫凭什么笃定能抢到位置。
    他是外国人，且刚到北阳。
    谈飒在网上查阅浮生的资料，一条带点八卦色彩的消息引起她关注。
    ——浮生老板疑似在国外隐婚后失踪。
    入睡前，她给余忆晨发了条信息。
    第二天一早，余隽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浮生的老板自杀了。”余隽沉声道：“她去国外出差，确实交了个男朋友，之后一直没回国。据说两人感情很好，她甚至将国内浮生的股份给了男友。但是在婚礼前夕，她自杀了。”
    谈飒不解：“自杀？”
    “嗯，许多人亲眼看到，她在婚纱店，一枪崩了自己的头，死的时候满脸幸福。”余隽道：“有人怀疑她患有心理疾病，但具体情况不明。国内浮生客人较多，未免生意受到影响，一直在封锁消息。”
    余隽没有问谈飒为何对让孙女查这件事，谁都有秘密，他不会多嘴。
    事实上，若不是余忆晨消息渠道没有余隽广，她才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祖父。
    “我能查到的信息只有这些。”末了，余隽补充道：“关于她的小男友，信息中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和长相。事实上，所有筹备婚礼的过程都是浮生老板一人在忙，他基本没露过面，没人知道他是谁。”
    “足够了，谢谢。”
    暖黄色灯光亲吻银质餐刀。
    谈飒将牛排切割，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她吃不惯西餐，也没感觉这受万人追捧的牛排有多么好吃。
    但她面不改色吃了下去，扬头注视对面似笑非笑的西莫。
    “凶手？”西莫摇头叹息：“我的幸运女神，你从哪里听到的不实消息，我的朋友明明死于自杀。”
    “刚还说只是有点小交情，现在就变成朋友了。”谈飒半垂着眼，拉长语调：“下一步，会不会变成女、朋、友啊。”
    西莫没说话，视线却一直落在谈飒身上不曾移开。
    他拿起红酒杯，抿了一口。
    玻璃高脚杯遮住唇边咧开的诡异微笑：“这么关心我有没有女朋友，难不成女神爱上了我。”
    他语气调侃，谈飒接的也玩味：“难说。你这么帅，对我也很好。又是送巧克力，又是送花，还请我来这种地方吃饭，动心似乎很正常？只是，我始终有些顾虑……”
    西莫捏住高脚杯的手指微微泛白：“哦？”
    “我怕控制不住，用枪打爆自己的头啊。”
    两人隔着米白色餐桌，微笑注视彼此。
    下一秒，玻璃碎裂声与餐刀破空声一同响起。
    西莫跳上餐桌，攥着尖锐的三角碎片割向谈飒脖颈。
    谈飒后仰，一脚猛踹桌腿。
    餐桌向后飞，西莫身形不稳，谈飒抄起餐刀戳向西莫的眼睛。
    西莫仰身，刀尖擦着他额头飞了出去。他双手撑住地板，向后翻。
    两人距离瞬间隔了四米。
    西莫站起身，眼神幽深：“你怎么知道浮生老板的死与我有关。”
    谈飒讶异：“我开个玩笑，原来真是你干的啊。”
    西莫：“……”
    他低低笑了两声，而后笑声越来越大：“我自认表现尚可，是哪里露出破绽让你怀疑我？”
    西莫才不信谈飒在开玩笑。
    “有人对我说最近要小心，结果身边突然来了个新邻居。”谈飒握紧餐刀：“你表现的太热情，我向来不太信那些无事献殷勤的人。”
    “好吧，好吧。”西莫手掌捂住脸：“这个国家的人真是麻烦。本来我喜欢让人自行了断，于人于己都干净。闹成这样，只好由我亲自谢幕。”

 第102章

    “该杀青了，我的幸运女神。”
    威胁感骤然逼近。
    第一次见面时，谈飒留意到西莫手上的枪茧，便知道这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但谈飒也不怕他。
    国家枪支管控严格，他带不进武器。
    赤手空拳，她未必会落于下风。
    西莫动作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招招奔着致命处攻击。
    谈飒也一样，专对死穴下手。
    两人奔着玩命的姿态转眼间过了七八招。
    谈飒格开掐住脖颈的手，屈膝踹到西莫小腹。
    西莫吃痛，眼疾手快抓住谈飒尚未撤回去的脚踝。
    耳边风声急促，谈飒一个手刀直直劈来，西莫遗憾后撤。
    “谁教你的格斗术，太阴险了。”
    谈飒转了转隐隐作痛的脚踝，紧盯西莫：“彼此彼此。”
    西莫比她想象中还不好对付。
    打到现在，竟没见他使用崩坏能量。
    249见缝插针道：“仍然没有感受到崩坏信息，恐怕对方能量比我高许多，宿主小心。”
    或许西莫的崩坏不能直接影响战局。
    不然他为何浪费时间，与她在西餐厅打。
    这样拖下去，明显对他不利。
    手环心跳预警，404局的人皆能收到。
    估计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谈飒没有提前告诉404局这次行动。
    一是因为她不能百分百确定西莫有问题，万一对方纯粹是个花花公子呢？
    她总不能因直觉危险这种扯淡的理由将他们喊过来，404局本来就人手不足。
    二是谈飒无法确定西莫携带何种崩坏，不想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眼下西莫已经确定有问题，但究竟为哪种崩坏尚不可知。
    谈飒吹响催眠曲。
    西莫眸色微深，喃喃道：“终于忍不住了。”
    话音未落，他快速攻向谈飒，大手直奔喉咙。
    谈飒被迫断开曲子，格挡西莫的杀招。
    她有点烦。
    当初与系统绑定时觉醒的不是治疗就好了。
    如果觉醒战斗技能，她对抗崩坏岂不是得心应手。
    249突然开口，声音不知为何断断续续：“宿……你口袋……书页亮……”
    谈飒微愣。
    浅灰色运动服外套散发明亮的白光。
    谈飒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这是她身上的书页在启动。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西莫察觉谈飒气息不稳，想趁机弄死她。
    钢叉直奔喉咙时，她身上突然发出的亮光令西莫停下动作，警惕后退。
    脑中系统冷漠道：“检测到崩坏能量。你不仅演技差，身手也退步了，这么久还未搞定对方，我对你很失望。”
    西莫耸肩：“之前杀的崩坏功能千奇百怪，这次还未见过，我只是有些好奇，想逼她用出来而已。你瞧，这不是成功了。”
    谈飒咬破指尖，在发亮的纸上写写画画。
    会是什么有趣的技能呢？真是令人无比期待。
    西莫神色认真，血液沸腾，迫不及待要跟谈飒正式打一场。
    下一秒，白光笼罩谈飒，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西莫：？
    他屏住呼吸，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急促而杂乱。
    西餐厅的门“啪”的被人从外踹开。
    七八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冲了进来：“404局执行任务，不许动！”
    为首的人左右环顾后，握着枪走到西莫面前，脸色很差。
    西莫摊手：“你们来晚一步，她不见了。”
    是类似隐身的崩坏么？有点意思。
    “我知道。我检测不到她的信号了。”汪顾予沉着脸，枪抵住西莫脑门：“你对她做了什么？”
    西莫迷茫：“你们不是来抓她的么？”
    “抓她？”汪顾予冷哼：“她是我局成员，信号显示她上一秒还在这里，现在消失不见，你还敢嘴硬。”
    汪顾予偏头：“绑起来，带回去。”
    纵使西莫格斗技巧超群，也不是七八个拿枪的对手。
    更何况对方训练有素，看起来个个都是能打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西莫迅速举起双手，任由他们用冰冷的手铐扣住他，将他押进车里。
    西莫之所以选择北阳作为落脚地，就是因为404局总部在这里。
    他知道该组织是专门对抗崩坏能量的地方。
    西莫在国外杀崩坏很无聊，想换个新的国家，帮这里的人铲除害虫。
    于是他光明正大潜入404局，蛊惑可爱的小实习生，获得了一份资料。
    上面写着谈飒为高危人群。
    西莫跟踪谈飒，亲眼看到她站在小巷里。
    她手染鲜血，身边是死状凄惨的尸体，而她面不改色在捡苹果。
    西莫见过许多这样的人。
    杀过的人太多，会变得麻木，对尸体毫无反应。
    就像曾经的他。
    西莫后来努力忏悔。而谈飒，就是他忏悔行动计划的新目标。
    他将替404局铲除危险，为此对谈飒开展一系列的追求。
    只要谈飒对他稍许动心，就可以利用系统技能，让她“心甘情愿”自杀。
    但是谈飒没有，他不得不亲自动手。
    他已经很久没动手了，在一个陌生国家破例。
    结果404局不但没有感谢他，还将他当成坏人扣起来。
    西莫感到难以言喻的屈辱。
    他被绑在后座，长腿缩着，很难受。
    忍不住“唔唔”两声，示意他们将自己嘴里的布团拿走。
    朱穹瞥了眼汪顾予，看到他轻点头。
    于是拿走西莫嘴里的布。
    西莫喘了两口粗气：“你们与谈飒狼狈为奸？”
    谈飒是高危人员，眼前几人看样子与谈飒交好。
    他们救了谈飒，莫非他们是404局的叛徒。
    朱穹翻了个白眼。
    汪顾予冷着脸：“我再问你一遍，谈飒在哪里。”
    西莫：“我也想知道。”
    汪顾予挥手：“把他嘴封上吧，到了局里再好好问。”
    朱穹迫不及待塞住西莫的嘴：“好嘞。”
    系统阴阳怪气重复之前西莫的话：“你瞧，这不是成功了。”
    西莫：“……”
    第72章 饿犬世界
    【信息载入中……】
    【角色分配成功，检测到您当前身份为偷渡者，您有且仅有一次通关机会】
    【您当前身份为：实习生。成功转正即可离开书中世界】
    “新来的，你——”
    谈飒被人推搡一下，下意识抓住来人的手。
    一拉，一折，那人发出杀猪般惨叫。
    男人肩膀外翻，个子比谈飒矮一点，一身橙黄工作服。
    谈飒低头。
    她的衣服与男人同款，胸前挂着一块铭牌——狗狗乐园07。
    眩晕感消失。
    谈飒意识到她此时不在与西莫对峙的西餐厅，而是书中世界。
    “不好意思。”谈飒弯腰对怒瞪她的男人道歉：“我扶你起来。”
    “怪不得会招你当实习生，一身蛮力。”男人骂骂咧咧站起身，从怀中掏出小册子扔给谈飒：“自己拿去看！”

 第103章

    实习生培训手册。
    谈飒翻了一页，耳边突然响起嘶吼，夹杂绝望的痛呼——
    “不！我的手！你个小畜生——”
    “汪汪汪！汪汪！”
    谈飒所处位置像一个大型仓库。
    后方一扇铁门，四周墙壁灰白破旧。
    左侧一长排架子堆积数十个蓝色大桶，桶身满是污渍，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右侧架子摆着许多小物件。
    来不及上前查看，谈飒顺着声音，绕过前方的墙。
    鼻尖涌起浓浓的血腥味。
    正前方，七个大铁笼一字排开。
    每个大铁笼里关着不同品种的狗，它们眼睛血红，不停嘶吼。
    最里侧铁笼前，穿着和谈飒同款工作服的男人左手被一只萨摩耶死死咬住。
    男人神色痛楚，见无法挣脱，眸中腾起狠厉。
    他右手高举狼牙棒，狠狠落在萨摩耶头上。
    一下，两下。
    鲜血染红萨摩耶毛发，它受到刺激不但没有松嘴，反而更用力咬。
    男人惨叫，手腕断裂，整只左手落入萨摩耶嘴中。
    男人红了眼，忘了疼。
    布满尖刺的狼牙棒狠狠敲在萨摩耶头上，颈部。
    萨摩耶全身都是血窟窿。
    它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嘴里仍咀嚼着男人的手，用力吞咽。
    直到彻底没了气息。
    男人没有停下动作。
    他不顾喷血的左臂，狼牙棒伸到笼子里猛敲其他的狗。
    大型犬呲牙，扑跳，看上去恨不得将男人右手咬掉。
    七个铁笼声嘶力竭的吼叫对耳朵是一种凌迟。
    谈飒捂住耳，男人后仰摔倒在地，眼睛瞪得溜圆，胸腔再无起伏。
    他死了。
    地面白光闪烁。
    下一秒，男人尸体不见，满地血迹消失。
    谈飒微愣：“书中世界还有清理功能？”
    249：“可能是引导npc，作用发挥完就消失了。”
    谈飒嘴角微抽。
    还挺智能，就是这引导的方式过于粗暴。
    她没忘记自己为何来这里。
    视线在七个铁笼仔细梭巡三圈。
    每个铁笼大概有二十只左右大型犬。
    它们狂吠着，挤在笼子最前面，冲着谈飒吼。
    总共一百多只狗，二十多只边牧。全都瞪着红眼睛，向她露利齿。
    没有天狼。
    天狼眼睛是湛蓝色的，看她时温柔乖顺。
    不排除进入书中世界会受影响，发生变化。
    但谈飒心底的直觉告诉她，这七个笼子里，没有天狼。
    249迷惑：“天狼在家啊，宿主为什么要在这里找它？”
    谈飒绕过墙壁，走到狗群看不见的地方：“因为卫明礼在这里。”
    “我知道啊，等等，你是说——”
    “嗯，天狼就是卫明礼。”
    玩音乐的对音色很敏感。
    谈飒算不上纯粹的演奏家，但从小耳濡目染，又继承了父母天赋。
    她听过的音乐只需一遍便能记在心里，永远不忘。
    人的音色也是一样。
    当谈飒从每天揉揉抱抱的天狼口中，听到卫明礼的声音时，心情十分复杂。
    第一次怀疑她识别声音的能力。
    卫明礼失踪了。
    她回家的路上捡到一条边牧。
    边牧能听懂人话，情绪丰富，不是因为它的品种。
    而是因为，它是卫明礼。
    天雷滚滚，劈的谈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努力整理思绪时，卫明礼一句“喜欢你”彻底让她懵了。
    喜欢你。
    喜欢谁？！
    狄颂和西莫的到来暂时解救了谈飒乱成一团的大脑。
    她答应西莫的邀请，一是想看看西莫的真面目，解决潜在的危险。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天狼，或者卫明礼，短暂逃避。
    只要一想到她又搂又抱的狗狗皮囊下是卫明礼，心脏就控制不住砰砰跳。
    天狼是一只漂亮的小狗，卫明礼是娱乐圈公认颜值演技双第一的影帝，
    谈飒不得不承认，卫明礼长相很符合她的审美。
    不然第一次敲车窗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对方上车。
    即使她当时很疲惫，即使卫明礼很有礼貌。
    谈飒给了自己一天准备时间。
    解决西莫，而后面对卫明礼，与卫明礼商讨解决书页。
    结果，西莫尚未解决，书页亮起。
    两者比较，谈飒当然优先书页。
    卫明礼以狗的形态出现在现实世界，肯定受了书页的影响。
    时间紧迫，她恐怕没有机会等到下一次书页亮起。
    万一卫明礼没能出来呢。
    她的……天狼就没了。
    进入书页前，谈飒给404发了信号。
    西莫身手很厉害，但在绝对武器和人手压迫下，他翻不出花样。
    现实世界谈飒不太担心。
    当下主要任务是带卫明礼离开这里，如果能找出藏起来的书就再好不过。
    谈飒低头翻看实习生培训手册。
    实习岗位：饲养员。
    工作内容：给狗喂饭，让每一只狗吃好，吃饱。
    注意事项：员工禁止离开狗狗乐园，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考核标准：同批实习生中，养出最肥狗狗的员工，获得唯一转正机会。
    铁架上的蓝色大桶装着剩菜剩饭。
    桶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长毛，刚一靠近，浓厚的馊臭味飘来，令人作呕。
    谈飒叹气。
    这个世界不仅是对耳朵的凌迟，也是对鼻子的折磨。
    她半点不想碰脏兮兮的大桶，总感觉碰了手就不能要了。
    这里面竟然没有手套。
    谈飒捏住鼻子，向旁边铁架看。
    狼牙棒，锁链，电击棍……看来是对付狗的工具。
    刚刚的男人脚边倒着大桶，食物残渣流了一地。
    他在喂饭时不慎被狗咬死。
    铁笼狭窄，饭桶很沉。
    饲养员必须拿起舀子，一勺一勺浇在狗嘴里。
    笼子目测一米七，很高，栏杆缝隙却不算窄。
    刚刚好能让狗伸出嘴，身子却钻不出来的宽度。
    喂食时，极容易被咬到。
    虽然任务是成功转正，但谈飒并不着急喂狗。
    男人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有必要弄懂狗咬人的原因。
    谈飒重新走到七个铁笼前。
    源源不断的狂吠见到她出现更甚。
    这些狗很瘦，全是品种狗。
    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狗，有什么目的呢？
    谈飒掏出哨子，吹了曲聆听。
    “饿！要吃饭！”
    “呜呜，好饿啊，要饿死了。”
    “吃不饱！我好饿！”
    谈飒不解：“没人喂过你们食物吗？”
    “饿！”
    “好想吃东西，想吃更多。”
    ……
    这些狗无法沟通。
    它们机械性的重复饿和吃不饱。
    砰砰撞击着笼子，似乎感受不到痛。
    “让我出去！”

 第104章

    “我们要出去，我们好饿！”
    谈飒拧眉。
    捡到天狼时，它非常瘦，比笼子里的狗更瘦。
    但它有理智，能沟通。
    一群小孩欺负它，天狼只是缩着头，没有反抗。
    若是换作笼子里任意一条狗，估计小孩就没了。
    获取不到更多信息。
    谈飒打开铁门，决定去外面看看。
    狗狗乐园很大，谈飒负责的是七号仓库。
    前面还有六个仓库，每个仓库里都有和她身份一样的实习生。
    他们吃力的搬起饭桶，喂饭，再换桶，喂饭。
    汗水打湿脖颈，没有一人停下动作。
    看来他们真的很想将狗养胖，转正成功。
    “七号饲养员，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一号饲养员眼神警惕，沾着血迹的狼牙棒举起：“警告你，快点离开。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不要妄图妨碍我工作。”
    谈飒面露无辜：“别紧张，我听说你是这批实习生中最厉害的人，想膜拜下你养出的狗。”
    地面堆积几十个空桶。
    这人效率高的离谱，她很想知道吃了几十桶的狗有什么变化。
    “你这里食物吃得差不多了吧。”谈飒无害的笑笑：“作为报答，你可以去我的仓库取食物，我愿意帮助你转正成功。”
    一号脸色依旧戒备：“你有这么好心？”
    “没办法，我太瘦了。”谈飒靠着墙壁低低咳了两声：“还生了病，实在喂不动，注定会淘汰。不如将食物分给你这样厉害的人。”
    一号是个肌肉男。
    他扫了眼个子虽高，但脸色苍白，看着没什么力气的女生：“我去你的仓库看看，如果敢耍我，你就死定了。”
    谈飒柔柔弱弱道：“我怎么敢呢。”
    男人走后，谈飒飞快溜去墙后。
    同样是七个铁笼，铁笼附近汤汤水水，散发难闻的恶臭。
    狗子们垂着头，疯狂舔舐地面的食物残渣。
    它们吃的很多，但体型与谈飒仓库中的狗相差无几。
    目光定格在第七个铁笼。
    角落处，一只边牧静静立着，没有俯身抢东西吃。
    蓝宝石般的眼睛安静无声望向谈飒。
    可怜兮兮的。
    第73章 饿犬世界
    这里喂狗的食物有问题。
    不仅吃不饱，还会让狗变得癫狂。
    一只只眼睛红的瘆人。
    还好她家天狼聪明，没有碰食物。
    好像也不是她家的。
    谈飒叹气，如果天狼纯粹是只狗就好了。
    肌肉男还没有回来。
    谈飒为了找天狼，从七号仓库逛到一号。
    给六个人做出同样许诺。
    贴着门边，谈飒听到自家仓库里，怒骂声不断——
    “别抢老子东西！”
    “你放屁，这些食物都是我的！”
    他们打起来了。
    拳头撞击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谈飒微微挑眉，轻手轻脚离开门口。
    仓库长廊外是宽敞明亮的食堂。
    不到吃饭时间，大厅里椅子空着。
    后厨飘来一阵浓香。
    他们在炖肉汤。
    闻着味道，似乎快炖好了。
    但现在员工忙着工作，他们炖给谁吃？
    谈飒趁着四下无人，溜到一方柜台后。
    门帘微动。
    戴厨师高帽的男人端着手中冒热气的白瓷汤盆走出来。
    他叩了两下墙壁，白墙敞开四方状，微波炉大小的洞。
    洞内层呈冷白金属材质。
    厨师将汤盆放进去，汤盆顺着传送梯平稳上移。
    洞很快闭合，恢复成原本的白墙。
    厨师哼着歌，晃进后厨。
    不久，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响起。
    谈飒贴着柜台，保持蹲下的动作没动。
    传菜梯。
    饭店普遍用的装置。
    食堂除了给员工做饭，似乎还有别的任务。
    汤盆去了哪里？对面是谁接收？
    特意用白墙隐藏传菜梯，这里一定藏着秘密。
    “249，使用化形斗篷。”
    化形不是隐身，需要借助参照物进行变化。
    谈飒若有所思望向整整一面毫无装饰的白墙。
    厨师端着两个盘子走出来。
    他左右望了两眼。
    周围很安静，饲养员正在卖力工作。
    “可怜的实习生，干到死也不会有转正的机会。”
    嘴上说着抱歉，但肥胖脸颊堆积的笑说明他并不为此感到难过。
    他心情很好哼着曲，两道炒菜顺着传菜梯消失不见。
    “饭点已过，该给这帮小畜生做吃的了。”
    厨师肥厚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
    白墙中央，谈飒身影浮现。
    “化形时间只有两分钟。”
    若厨师动作慢一点，谈飒能当场给他表演大变活人。
    249安慰：“虽然它短，但它不限使用次数。”
    这点倒是不错。
    使用得当，能发挥奇效。
    当时变形系统化成了小女孩，也就是说，变形斗篷可以模拟人的形态。
    “冷却时间多久？”
    “48小时。”
    谈飒边在脑内与249交谈，边放轻脚步，加快离开食堂。
    刚走到大厅中央，远处传来暴喝：“站住！干什么的！”
    谈飒定住脚。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小跑过来。
    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矮的套着橙黄工作服，谈飒不久前见过。
    是她刚进入书中世界，差点卸掉手臂的男人，对方给她扔了实习生工作手册。
    高的一脸凶相，同样的工作服套在他身上，活似雨夜屠夫。
    “没到用餐时间，你不好好工作，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她是今天新来的，不懂规矩。”矮个子记恨道：“您得好好教训一下。”
    这里不仅藏着秘密，还虐待员工。
    写这本书的一定是个内心阴暗扭曲的变态。
    面对凶神恶煞的两人，谈飒未见惊慌。
    她眼里冒出惊喜，手背拂去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你们终于来了！”
    高个子男人抽电棍的动作微微停顿。
    矮个男皱眉：“什么意思。”
    “你们终于来了，快和我走。”谈飒急的语无伦次：“他们在仓库里打起来了！”
    七号仓库。
    高个男瞪着眼前扭打在一起的六名实习生，大步走过去，手中电棍劈啪作响。
    “啊啊！”
    “别电我，快住手！”
    众人停止打斗，倒在满是食物残渣的地面，蜷缩身体。
    电击停止，他们控制不住小幅度颤抖。
    仓库浮起尿骚味。
    一号仓库的肌肉男被电失禁了。
    他哆嗦着指向谈飒，双目血红，和笼子里的狗有的一拼：“是你，你！”
    刚刚忙着抢夺食物来不及想别的，此时看到七号满脸无辜站在两名管理者身后，他才意识到被骗了。
    她策划引起内斗，找来管理者。
    若管理者开除他们，七号就是唯一的赢家。

 第105章

    “骗子！狡诈！”
    一号遭受电击缓不过来，身体痉挛，嘴唇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
    高个男刮了身旁同事一眼：“管好你手下员工，如果惹出事，让上边知道……”
    “好、好，我知道。”矮个男连连鞠躬，目送高个男走出仓库。
    “你们几个，今天、明天都不许吃饭！”矮个男叉腰，拎起铁架上用来训狗的长棍敲打几人的头：“皮痒，喜欢打架？我成全你们！”
    地上的人被抽的嗷嗷叫。
    电击造成的影响倒是有所缓解。
    一号挣扎着吼：“是她！她说把食物分享给我们，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几人纷纷附和。
    矮个男仰头，眯眼瞪着谈飒。
    谈飒委屈道：“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给你们分享食物。我也想转正成功，效忠公司啊。”
    她眨着眼睛，靠近矮个男，视线微垂：“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信你个鬼！
    隐隐作痛的左肩提醒矮个男七号不是个善茬。
    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忙，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长棍摔在地上，矮个男警告众人老实一点，不然通通滚蛋后气急败坏离去。
    几人勉强爬起，虎视眈眈盯着谈飒。
    “别生气嘛，我也没想到你们会突然打起来。”谈飒望了眼铁架：“这里总共有六十桶食物，你们六个人，一人分十桶不好么。”
    “一桶都不用给我留，够诚意吧。”
    六人异口同声：“你之前明明说只给我的！”
    “不，我只说你们可以去仓库任取食物，帮助你们转正成功。”谈飒勾唇，徐徐善诱道：“其实你们并不亏啊，多得十桶食物，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仔细想想，七号确实没说食物只给一人的话。
    一号狐疑：“考核期只剩三天，你确定要放弃转正？”
    “我实在没力气喂狗了。”谈飒垂下头，有气无力道：“它们太凶，每次喂都很害怕。食物桶太重，我的胳膊很酸。”
    合情合理。
    六壮汉彼此对视。饲养员这活，根本就不适合七号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女孩。
    他们很快搬走了六十桶食物。
    货架空空如也。
    另一边货架的惩治工具也被谈飒打包送给了他们。
    这些工具是消耗品，众人乐呵呵分走。
    离开前，六人颇为好心的替谈飒清洁了乱糟糟的地面。
    “无聊的话，半夜来我这里玩啊。”临走前，一号视线玩味的在谈飒身上打转：“哥哥给你留门。”
    没有竞争关系，一号才发现七号是个实打实的大美女。
    双腿藏在破旧的工作裤中，修长笔直。
    饲养员没有员工宿舍，半夜在各自仓库打地铺。
    食物喂光，新的食物在次日六点才会到。
    狗狗乐园的员工禁止携带手机，仓库除了一堆疯狗，没有电视。
    夜晚漫长，若能找些乐子再好不过。
    谈飒像没听出一号的弦外之意，懵懂应道：“好啊，下班我去找你。”
    其余五人见此心痒痒：“也来找我们玩玩。”
    谈飒愉快点头：“都找，都找。”
    几人看谈飒的眼神瞬间变了。
    兴奋，略带鄙夷。
    他们彼此眼神交汇，露出心照不宣的怪笑。
    仿佛刚刚打得滚作一团的人不是他们。
    七号仓库恢复安静。
    谈飒望着空空如也的架子，心情愉快不少。
    空气变得清新。
    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揭开这里的秘密。
    谈飒靠着墙思索。
    耳边狂吠声持续不绝，都快听麻木了。
    笼子里都是品种狗。
    这里虽叫狗狗乐园，但看它们红着眼，拼命撞击铁笼的样子，与乐园两个字半点不沾边。
    没见到除了管理员、厨师、饲养员之外的其他员工，也没有客人来参观。
    这里不是卖宠物的地方。
    饲养员转正任务是喂出最胖的狗。
    卖宠物看重宠物健康，外形漂亮。
    只有面对食物，才会希望它越肥，肉越多才好。
    厨师端出来的汤是乳白色的，骨肉漂浮。
    谈飒走到狗笼前：“你们有主人吗？”
    出乎意料的，原本不能沟通，拼命喊饿的狗群突然安静片刻。
    挤在最前面，扁着小半颗头的金毛抖了抖耳朵：“主人？主人！豆豆想主人！”
    一只脏兮兮的拉布拉多头部用力撞击铁笼，额心有一道鲜红的血印：“小主人还在等我，我要出去！”
    谈飒注意到它身上佩戴着导盲牵引带。
    群狗咆哮，似嘶吼，似呜咽。
    “好饿啊，我们好饿。”
    “我们要出去，放我们出去！”
    谈飒抿唇。
    这里也不是养殖基地，仓库里的狗都是偷来的。
    传菜梯另一端，不会刚巧是狗肉馆吧。
    “你们出去后想做什么呢，咬人吗？”
    金毛摇晃脑袋：“人类是朋友，我只想，找主人。”
    谈飒一整天没给笼子里的狗喂东西。
    它们虽然仍在喊饿，但是眼神清明许多，红色消失了。
    这里的食物果然有问题，会让狗陷入癫狂的掠食状态。
    谈飒与恢复理智的狗子们聊了一会儿，听它们互相攀比自家主人有多好。
    “249，现在几点？”
    “我们在后厨时，钟表显示11点33。现在过去六个小时，大概在晚五点半到六点之间。”
    晚间客人高峰期。
    谈飒伸了个懒腰：“走吧，狗子们，带你们去找主人。”
    第74章 饿犬世界
    “我们现在位于美食榜排名第一的狗肉火锅店门前，让我们跟随镜头，一起走进这家店吧。”
    记者穿着枣红色小袄，脸颊白净，眼眸黑亮。
    她站在镜头前，落落大方，丝毫不因实时直播而紧张。
    镜头上移，“念念不忘狗肉火锅”牌匾亮起灯，在天色将黑时愈发明显。
    推开玻璃门，沸腾的热气和食物飘香齐齐涌来。
    彩绘屏风前是等候区，柔软舒适的柠黄色沙发几乎坐满了人。
    开关门的冷风吹散了女孩的刘海，她放下手机。
    瞥到进来的人，她瞪大眼，猛地拽了下朋友的袖子：“快看，是潇潇！”
    潇潇，著名美食记者，粉丝全网一千万。
    潇潇将话筒递过去：“你们好，这是你们第一次来这里吃狗肉火锅吗？”
    女孩思索：“第二十五……还是二十六记不清了，我们经常来。”
    同伴补充：“这家店真的好吃。本来我们对狗肉有些排斥，被朋友拉过来勉强吃了一口后，梦里都在流口水。”
    “我们每周都会过来吃。”
    潇潇随机采访其余几位等待叫号的客人，几乎都是回头客。
    店老板急忙跑过来，因动作太急，衬衫下摆的扣子崩掉一颗。
    “不好意思，客人太多，请跟我来。”
    店老板与潇潇交谈两句，引着她和摄像向大厅走。

 第106章

    他努力在镜头前挺直后背，营造完美形象。
    这次的采访很重要。他已经能想象未来一段日子，店里生意更加火爆的画面。
    需要再雇几名员工，地下那批实习生也该换了。
    活人远不如死人更能保守秘密。
    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店老板露出狞笑。
    绕过屏风，潇潇习惯性扫视四周。
    只见筷子翻飞，五十桌客人埋头狂吃。
    他们从沸腾的乳白色汤锅里捞起薄如蝉翼的狗肉片，没有吹，直接塞进嘴，烫的呲牙。
    这种热度会烫伤舌头和气管。
    但他们半点不停，继续捞下一片肉，仿佛着了魔。
    潇潇探访过几百家美食店，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险些忘了词。
    “看、看来狗肉火锅真的很好吃呢，大家吃的满头大汗，无比幸福。请问老板，咱家狗肉火锅如此受欢迎的秘诀是什么？”
    老板扯了下领带，微笑：“源于我们的精心养殖。喂给每只狗的食物都比我们吃的更精细，这样才能保证它们的肉质鲜嫩美味。”
    叮叮——
    传菜梯打开，几声狗叫透过长梯隐约传来。
    老板脸色闪过几分阴沉，端起狗肉汤面向记者时又消失不见。
    “新鲜的狗肉汤做好了，你们来尝一尝。”
    他背手按了下对讲机。
    镜头前，乳白色汤汁清透，肉质轻薄柔软，令人食指大动。
    潇潇夹起一片狗肉，细细展示在镜头前：“老板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养殖场吗？”
    “恐怕不行。”老板为难道：“养殖基地里的狗常年不见外人，胆小怕生。”
    很奇怪的理由。
    潇潇只当老板害怕暴露狗肉配方，笑着岔开话题。
    她与镜头前观众聊了几句，埋头准备吃肉。
    砰——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到在场所有客人。
    潇潇筷子上的狗肉掉到地上。
    老板招呼未打，匆匆向标着客人止步的房间跑去。
    摄像师下意识将镜头平移——
    纯白色，印着狗肉火锅图案的门帘微动。
    一只拉布拉多猛地窜了出来：“汪汪汪！”
    客人微愣，而后调笑：“老板，你的食材逃跑了。”
    门帘猛烈晃动。
    客人们饶有兴趣等待老板抓狗的好戏，却见一大群狗争先恐后钻了出来！
    门帘掉在地上，一条条狗踩过去，瞬间肮脏。
    许久未感受到自由的狗子们摇着尾巴，嗷嗷叫着向前冲。
    椅子撞飞，客人惊呼。
    潇潇和摄像对视，拿不准是否要掐断直播。
    “汪汪！”
    一只金毛摇摇晃晃停在潇潇身前，潇潇戒备的后退两步。
    金毛停在原地，露出舌头，向她笑。
    金毛左腿打着一个脏兮兮的蝴蝶结。
    潇潇神色迟疑：“你是……豆豆？”
    “汪！”金毛尾巴摇的更加欢快。
    豆豆是邻居奶奶家的狗，因贪玩不小心伤了腿，走路只能一瘸一拐。
    邻居奶奶心疼它，跑去许多宠物医院没治好后，给它左腿绑了蝴蝶结。
    ——我想告诉它，即使它瘸了，我也不嫌弃。相遇是场缘分，它陪着我，我照顾它。
    豆豆是邻居爷爷生前和奶奶一起养的狗，爷爷走后，奶奶整日以泪洗面，是豆豆陪她度过了最痛苦的岁月。
    豆豆跑丢后，邻居奶奶生了重病。
    “豆豆，你怎么会在这里。”潇潇蹲下，轻轻摸了摸豆豆头上触目惊心的伤。
    豆豆出现在狗肉馆还能因为什么，潇潇脸色很差，示意直播继续。
    店老板进了房间一直没出来。
    听到脚步声，潇潇站起身：“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
    “没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潇潇愣住。
    走出来的不是店老板，而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子。
    她带着笑，眼睛明亮，像荒野夜空璀璨的繁星。
    根本没有养殖基地。
    接近上千条狗，每一条，都是从外面抓来的。
    有的是流浪狗。
    有的是主人大街小巷贴满寻狗启示，也找不回的伙伴。
    火锅店陷入诡异的寂静，落针可闻。
    直到一声干呕打破沉寂。
    越来越多客人瞪着沸腾的汤锅，直犯恶心。
    他们喜欢吃狗肉，但不喜欢吃偷来的狗肉。
    镜头无声记录着眼下的场景。
    镜头后，数不清的人打字痛斥老板的可耻行径。
    有的人泪眼模糊，冬夜忘记穿外套，穿上鞋子匆匆向外跑。
    女孩闭着眼，问拧开门锁的妈妈：“您看到小布了，是吗？”
    “看到了。”女孩妈妈声音哽咽：“你好好坐在家里，妈妈带它回来。”
    女孩乖乖点头：“我不能受伤，小布看到会自责的。”
    ……
    你蓄意偷走，肆意殴打、吃肉的畜生，是他人的同伴，也是念念不忘的陪伴。
    镜头前，谈飒补充：“他们喂狗的食物有问题，最好找专业的人化验一下。”
    警方和医院的人已经赶到。
    谈飒边回答记者的问题，边感慨书中世界体系的健全。
    “他们究竟是npc，还是活生生的人？”
    249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谈飒的问题。
    直到谈飒带领警方、记者等人前往仓库，249才开口——
    “001的力量非常强大，落在书页的故事就算再简陋也会自动补全世界观。宿主可以理解为这里是书中世界，他们于你而言都是npc。”
    “但是对于这里的人来讲，他们有爱恨嗔痴，是真实的存在。我们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是他们的npc。”
    店老板晕倒在墙角。
    没人追究谈飒的责任。
    除谈飒外所有工作人员被带走调查。
    一号笑眯眯的开门，哭唧唧的上了警车：“我再也不信女人的话！”
    处理完所有的事，天已经亮了。
    由于直播，热度爆炸，连夜被主人领走的狗狗共有一百四十二只。
    剩下的狗由上面派来的工作人员统一照料，给它们无比丰富的食物。
    但它们仍在喊饿。
    谈飒为了时刻监测狗子的情况，避免它们发狂伤人，聆听并未断过。
    她注意到所有喊饿的狗，在见到主人的瞬间，停止躁动。
    它们在主人的抚摸下仰起头，吐出舌头。
    呜呜嘤嘤绕着主人转圈。
    随主人离开前，一只萨摩耶跑到谈飒面前，舔了舔她的手指：“谢谢你。”
    谈飒：“你还饿吗？”
    萨摩耶笑得像个小天使：“主人来接我，好幸福啊。”
    萨摩耶很大只。
    主人抱着它离开时嘟囔：“瘦这么多，得喂到我再也抱不动为止。”
    谈飒眉眼柔软。
    原来它们缺的不是食物，而是爱。
    “你能听懂狗语？”记者潇潇满脸新奇。
    谈飒站在一号仓库前，回头笑笑：“嗯，要抓我去研究么。”
    “怎么会！”国家派来处理此次事件的负责人急忙道：“我们想聘请你为狗狗乐园的新园长。”

 第107章

    这里剩下八百多只狗。
    有的没有主人，有的主人不知道这件事，后续处理漫长而麻烦。
    此次事件影响恶劣，上方吩咐他们一定要妥善处理。
    谈飒是这里的员工，但她聪明，善良，还懂狗语。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我只是个实习生。”谈飒模样真诚：“能给我一份转正通知么？”
    拿到负责人乐颠颠签好的转正通知，谈飒松了口气，将另一份园长聘请书还给他：“抱歉。”
    负责人微愣：“为什么拒绝呢？我们会给你很好的待遇。”
    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谈飒拉开一号仓库的铁门：“我来这里，只想领我的天狼回家。”
    仓库依旧阴暗腐臭。
    里面的狗被转移到干净的地方，只有一只边牧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半步。
    它比所有的狗都瘦。
    眼睛却很漂亮。像晴空万里的海面，湛蓝，透彻。
    因为不吃东西，总是挨打。
    它很聪明，能灵活避开，但次数多了，难免受伤。
    稀里糊涂出去后，它被人捡到，照顾的很好。
    卫明礼背过数不清的剧本，深知爱情是复杂的，最难演绎。
    但或许很简单。
    是否心动，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瞬间就能确定。
    就像现在。
    谈飒蹲在铁笼前，张开手臂，笑容比冲破漫长冬夜的阳光更耀眼——
    她说：“天狼，回家了。”
    第75章 万里挑一
    【恭喜宿主获得祝福·狗狗的守护】
    【恭喜宿主身体素质大幅上升】
    【恭喜宿主获取了一张书页，对创世书的感应提升了】
    系统一连串播报，谈飒听了，却没入心。
    她从书中世界出来，白光闪的她头晕。
    谈飒闭着眼，寻求平衡。
    随手撑住的东西温热，略硬。戳了戳，饱含弹性。
    这是什么？
    浮生西餐厅的高级地毯？
    顺着纹理向上摸，指尖碰到某个凸起。
    骤然急促的喘息声自头顶传来。
    谈飒悚然一惊，睁眼看到卫影帝放大的俊脸。
    他眉心微颦，眼尾一抹红。
    表情隐忍，夹杂些许无奈。
    “劳驾，挪挪手。”
    谈飒低头。
    原来她双手撑着的不是西餐厅昂贵的地毯，而是卫明礼光滑白皙的胸膛。
    食指指尖压住一抹薄粉，意识到那是什么时，谈飒触电般缩回手。
    力道过猛，她没注意到此时的姿势，整个人失去平衡。
    多年习武让她的柔韧性很好。
    谈飒在身体向后仰的同时腰部用力，双腿岔开，一个标准的扎马步。
    但落脚点软绵绵的，支撑不稳定，谈飒摔了个屁墩。
    不疼，就是有点硌。
    压抑不住的闷哼声响起。
    卫明礼唇线崩的极紧，脸色更红。
    漂亮的眼睛雾蒙蒙的，像薄云笼罩的青山。
    带着看不懂，读不透的隐忍与复杂。
    在谈飒懵懵懂懂望过来时，他快速合眼。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失礼，明明眼下……被占便宜的是他。
    谈飒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件很恐怖的事。
    卫明礼没穿衣服。
    她既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后，似乎又坐到了不该坐的位置。
    谈飒小心翼翼挪动身体，争取不碰到卫明礼一根汗毛。
    成功翻到床的另一边时，汗水打湿发丝，贴在额头上，黏哒哒的。
    呼吸深深浅浅，心脏扑通扑通。
    谈飒紧紧闭眼，内心抓狂。
    上一秒她抱着软乎乎的天狼，rua耳朵rua的不亦乐乎。
    下一秒天狼变成卫明礼，还是以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形态。
    饶是知道两者是同一个，谈飒仍然无法接受。
    还她可爱又毛茸茸的狗狗啊，可恶的创世书！
    房间很安静。
    如果不是右侧明显的呼吸声，谈飒几乎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场梦境。
    但她梦中怎么会有光溜溜的男人呢。
    她的梦中只会出现内酯豆腐、千叶豆腐、嫩豆腐……可恶，怎么都是豆腐！
    都怪卫明礼太白了，一个男人长这么白做什么！
    谈飒瞪开眼，深深吸气。
    她快速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和卫明礼谈谈书中世界。
    扭头时，目光顿住。
    卫明礼腰间搭着她放在床头午休时用的薄毯。
    薄毯是白色的，不算大，勉强盖住腰部和腿。
    轻盈蓬松的法兰绒盖在卫明礼腰间。
    多余的部分垂下，褶皱堆积，更显他腰部劲瘦。
    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和两条人鱼线，能清晰看到他的腹肌正随呼吸微微起伏。
    很漂亮，手感一定不错。
    心脏漏跳一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谈飒甩了甩头，光脚跳到地面。
    “我去给你找个棉被！”
    深秋寒凉，此时正值深夜。
    谈飒光脚满地跑，脸颊温度却未降下几分。
    她垂眸望着从脖子到脚，用棉被捂得严丝合缝的卫明礼。
    对方全程闭着眼，任她摆弄。
    不用对视，尴尬感有所缓解。
    谈飒动了动唇：“你——”
    “地上凉，小心感冒。”
    谈飒微愣：“你怎么知道我没穿鞋？”
    “听声音。”卫明礼轻声道：“光脚和穿鞋子走路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谈飒当然知道。
    她只是没想到此情此景，卫明礼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哦，不是第一句。
    第一句是……让她挪挪手。
    不能再想下去了。
    谈飒拍拍脸，没有回到床上。
    她撑住桌沿，坐在乳白色桌面。双腿垂下，来回晃悠。
    “能跟我说说你最近的经历吗？”
    卫明礼在半个月前收到书页。
    紧赶慢赶，终于完成《小人物》拍摄。他抽空回家休息，等待首映礼。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会留在剧组，拍摄新电影《追梦》。
    许导和李编耗时三年打磨，写完第一时间通知卫明礼做好开拍准备。
    目的只有一个——冲击国际电影节oiam奖。
    one in a million（万里挑一）
    五年评选一次，获奖的电影团队国家国旗将悬挂在电影节荣誉墙长达五年。
    每年全球各地评分第一的影片获得入围资格。
    由各国影迷线上和专业人士、评委线下双重投票的方式，选出唯一获奖作品。
    由于各种原因，他们的国旗从未挂到荣誉墙上。
    有好几次，都以微弱的票数差落败。
    母国在文化艺术方面的能力遭群嘲。
    这是许导和李编，推掉所有活动，专心打磨剧本的原因。
    也是卫明礼选择进入影视圈的初衷。
    天蓝色礼物袋沐浴阳光，水洗般干净漂亮。
    卫明礼倚靠桌面，给谈飒发消息。
    礼物袋装着猫咪玩偶。

 第108章

    是卫明礼去商场拍电影，偶然在橱窗看到的。
    猫咪很像谈飒。
    一身黑，眼眸微眯，看起来懒洋洋的，实则时刻警惕。
    这很好，她们都知道要保护好自己。
    可爱又勇敢。
    卫明礼想趁着难得闲暇，将它送给谈飒。
    消息尚未发出去，书页翻动的声音响在耳边。
    牛皮纸在半空悬浮，无视地心引力，正对卫明礼。
    无论卫明礼朝向哪个方向，它都会跟过来。
    卫明礼经常探望姑奶，知道最近社会不平静。
    此情此景，他倒是不太害怕。思索片刻，拿起牛皮纸。
    空白的纸突然冒出大片繁复的花纹。
    从未见过的符号连成串接连浮现，就像有人正在纸上奋笔疾书。
    右下角，他的名字浮现。
    卫明礼盯着唯一能看懂的字，认真评价——
    横不平，竖不直，字迹漂浮，握笔无力。
    还得练。
    未等他品评完毕，周围蓦地浮现白光。
    像无数闪光灯一齐闪耀。
    卫明礼抽出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本书，将掉落的牛皮纸夹进去。
    变化太快，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出了意外，谈飒会知道吧。
    卫家只有卫明礼一个独苗。
    在他牙牙学语时，卫家便聘请了专业的老师，制定成长计划。
    在还不会走路的年纪，他先学会了出拳。
    卫明礼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脆皮。
    如果遇到危险，他有一战之力。
    但当他睁眼，发现视角不对劲时，向来沉稳的心乱了一瞬。
    他变成了一条狗。
    脑中的机械音提示他只要逃离狗狗乐园，便可离开书中世界。
    铁笼坚固，栏杆有成年人小臂粗，锁头悬在跳起来也碰不到的位置。
    周围挤着几十条狗。
    金毛、拉布拉多、黑贝、德牧……品种不一。
    唯一的相同点是它们很脏，毛发混着泥泞的土与暗褐色血污。
    眼睛红的诡异，如血融化在瞳孔。它们呲着牙，啃咬铁栏杆，啃咬同伴。
    卫明礼先是被怪异的场景惊了片刻。
    而后，异样的感觉自身体深处腾起——他好饿。
    胃部空虚，像藏了一整个黑洞，恨不得吞噬撕咬目之所及的一切。
    眨眼间，两条博美死于同伴的撕咬。
    饲养员投喂的食物卫明礼一口未碰。
    它硬是挺了七天，在更换饲养员时，被丢回现实世界，以狗的形态。
    卫明礼不敢碰任何人投喂的食物，除了谈飒。
    她像披荆斩棘的骑士，找到他，带他走出重重困境。
    这样想想似乎很不要脸。
    他哪里与公主够的上边呢？
    第一次见到谈飒，她站在所有人对立面，游刃有余应对狄家责难。
    深蓝色裙摆摇曳，似原野中盛放的矢车菊。
    她才是公主，是故事书中手握利剑的公主。
    房间重回安静。
    卫明礼很聪明，如果他没忍住碰了仓库的食物，就算自己找到他也无济于事。
    在崩坏影响下，只有坚守本心，才能不被同化。
    谈飒单手拖着下巴：“你为什么要一直闭眼。”
    全身精光的人明明是他。
    卫明礼眼眸黑的纯粹，橙黄的光在眼底晕开。他注视谈飒，眼神温情。
    “……我怕睁眼，你会感到不自在。”
    谈飒不自觉搓了两下指尖：“我有什么不自在的。”
    棉被很软，带着淡淡馨香。
    卫明礼直起身，被子滑到腰间。
    他看向明明没有捂棉被，脸颊却满是红意的女孩：“能借我用下手机么？”
    谈飒是女孩子，他留在这里过夜不妥。
    卫明礼联系庞勤，在对方激动吼叫后，让他来取车，顺便带套衣服。
    庞勤知道卫明礼的车在谈飒家一直没开走。
    他想问卫明礼失踪这么多天跑去了哪里，想问为何要半夜取车。
    这些问题在听到卫明礼轻描淡写让他带一套衣服时，瞬间消散。
    庞勤磕磕巴巴：“谁、带谁的衣服？！”
    “我的。”说罢，卫明礼挂断电话。
    电话另一头，庞勤捧着手机，嘴巴大张，像只呆头鹅。
    心脏在体内玩了场惊险刺激的过山车。
    庞勤捂住胸口，忍住眼泪，向外跑。
    好熟悉的感觉，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再次体会。
    上次是演戏，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与抓狂的庞勤相反。
    自从卫明礼挂断电话，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你——”沉默片刻，两人一同开口。
    “你先说。”又是一起。
    谈飒莫名烦躁，犹犹豫豫不是她的作风。
    她开口，直截了当的问：“你说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卫明礼微愣：“哪一次？”
    原以为会听到卫明礼回答是狗狗对主人的喜欢，没想到他竟然在问哪一次的谈飒：“……”
    哪一次？
    他还在哪里说过喜欢她……吗？
    剧组临时搭建的休息室。
    狭小的空间，一门之隔贴着雷际。
    卫明礼眼神柔软，嗓音微哑：“飒飒，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喜欢你。”
    谈飒睫毛微颤：“你说演戏给雷际看那次？”
    “嗯。”卫明礼点点头，又摇摇头：“当时我说的是真心话，这次也是。”
    第76章 人心易偏
    卫明礼十一岁时，从父亲口中得知谈飒。她的父母为救狄二子遇难，留下刚满十岁的她。
    传闻，狄家待她如亲生。
    宴会上，有人感叹命运多舛。
    推杯换盏间，又道谈飒虽惨，但未来衣食无忧。
    富贵荣华，也算走运。
    即将小升初的卫明礼听到“走运”二字重重放下洗到一半的苹果。
    这个词有问题。
    卫贺见儿子尚带稚嫩的脸浮起少见的愤怒，揉了揉他的头。
    叹息：“所有情感中，死别是最痛苦的。”
    卫明礼还小，不知道死别什么滋味。
    他只是很难受，心里像塞了一团带刺的棉花。
    后来，卫贺再去参加宴会，回来时，总能看到练完武术满头大汗的儿子，不再第一时间跑去洗澡。
    他安静站在门口，等着听谈飒的消息。
    她长的更高了，狄二子站在她身边，整整矮了一头半。
    她出落的很漂亮，却给人感觉冷冰冰的，像春日沉积未化的雪。
    她跟着狄家聘请的退伍教官学了武术，教官对她赞不绝口。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狄家有送她出国深造的想法。
    ……
    信息零零散散，在卫明礼眼前勾勒出一幅幅图画。
    她过得不太开心，但一直在努力成长。
    板着脸的小女孩，磕磕绊绊习武。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夜空缀满星星的时候。
    卫明礼穿着单薄的练功服，被老师一拳打倒。
    躺在沾了露珠湿乎乎的草坪，卫明礼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膀。

 第109章

    他有个素未谋面的伙伴，所以并未觉得辛苦和孤单。
    卫明礼和老师对抗十几招不落下风时，被批准放假一天。
    那天恰好是狄老先生的生日宴。
    卫明礼随父母一同前往，他想去见见未曾谋面的伙伴。
    谈飒出国了。
    狄颂端给卫明礼一杯晶莹剔透的白葡萄酒，晕乎乎道：“她出国深造，变得更好，才能回来与我成婚。”
    卫明礼神色很淡，没分给狄颂半个眼神。
    狄颂酒醒一半，勉强笑问是否不合口味。
    卫明礼抿唇，以未成年不能饮酒为由拒绝，转身离开狄家。
    只是一杯低度数的葡萄酒。
    以他们的身份，背地里红的白的啤的，怎么花怎么喝。
    狄颂知道卫明礼不高兴，却想不通原因，惴惴不安许久。
    后来朋友带他去酒吧认识新来的妹子，狄颂便忘记这茬。
    卫明礼会喝酒。
    他不高兴与酒无关，也不是因为没见到谈飒。
    他不满狄颂不经意暴露的语气。
    什么叫——变得更好，才能回来与他成婚？
    卫明礼拜托父亲调查狄家是否真的送谈飒出国深造。
    父亲虽不解，但仍安排手下的人去查。
    得到的消息是，谈飒在国外一所口碑颇高，学费巨贵的封闭式初高中一体化院校读书。
    不管狄家态度如何，学到的东西永远属于自己。
    卫明礼放了心，投身学业，并于不久后有了梦想与目标。
    兜兜转转许多年。
    代父母参加狄隽宜生日宴，听到谈飒这个名字时，任何场合都不动声色的卫明礼酒杯倾斜，险些洒了满身。
    谈飒穿着剪裁简单的蓝裙子，表情温和。
    红唇微动，三言两语便将狄隽宜和狄颂气的不行。
    狄庭饶有兴趣看戏，时不时与人群中某人对个眼神，引导更大风浪。
    身旁有人小声指责谈飒不顾场合，咄咄逼人，没有教养。
    卫明礼蓦地想起多年前，人们在饭桌上，说谈飒走运的话。
    这算哪门子走运，简直荒谬。
    “明礼恰好知道这段往事。”
    于是，原本对准谈飒的闪光灯集中到他身上。
    他早就习惯闪光灯，眼睛未眨，视线落到脸色有所舒缓的谈飒身侧。
    卫明礼知道谈飒很厉害，就算没有他，也能很好应对狄家的责难。
    他对影视剧中英雄救美的戏码不感兴趣。此举，只是想对童年脑海里的伙伴说——
    除了爸爸妈妈外，还会有人站在你这一边。
    ***
    卫明礼皮肤很白，衬得他被无数媒体称赞的脸蛋更红。
    他靠在床头，搭着浅灰色棉被。
    如果他还是天狼，会不会一边嘤嘤，一边向她摇尾巴？
    谈飒嘴角微勾。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脸会不会更红。
    谈飒不太喜欢回忆过去。
    那时的记忆如掺了苦酒，闻一下都烧得人直犯恶心。
    该属于垃圾桶的。
    想不到，竟被别人记在心上。
    谈飒坐在床沿，歪头打量卫明礼：“娱乐圈美女很多，你从未动过心？”
    卫明礼视线不闪不避：“我并不好色，只是心上人恰巧很漂亮而已。”
    呦，还挺会说话。
    谈飒扫了眼卫明礼红艳艳的耳尖：“我去你家找书页时，你的家人都很热情。你对他们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们看出来了，因为……”卫明礼轻声道：“狄家生日宴。”
    那种场合，卫明礼替谈飒说话，本身就表明卫家的态度。
    在记者犹豫是否报道时，也是卫明礼的默认给了他们与狄家抗衡的勇气。
    事情闹的很大，家里人当然知道。
    卫明礼轻咳：“抱歉，他们只是——”
    “叔叔阿姨很热情，做的饭很香。”谈飒眯起眼：“卫明礼，你把天狼搞丢了，该拿什么赔我？”
    卫明礼试探性牵过谈飒的手。
    谈飒眉头微挑，倒是没有将手抽走。
    卫明礼将她的手贴到心脏的位置，郑重道：“我的一生。”
    谈飒偏爱干净。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薄毯。
    西莫为了诱惑谈飒，特意挑了件轻薄的衣服，打湿，露出腹肌。
    但他太黑，侵略性太强。
    谈飒不喜欢被动。
    就像毅然放弃保研，在改造后的梧桐大街寻找赚钱时机。
    像治好狄庭，让他与狄家内斗，完成计划的一环。
    她必须是主动做出选择，引导事情发展的那个。
    此时，也是一样。
    白色晕人眼，粉红愈加明显。
    明明脸颊挂了两抹晚霞，她却偏要装作云淡风轻。
    靠的太近，分不清谁的心脏狂跳。
    两个自小习武的人，警戒失灵，一齐突破了安全距离。
    卫明礼捞住谈飒顺着腹肌向下摸的手，闷哼道：“不行，现在……不行。”
    他唇色很亮，表情似痛苦，似欢愉。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窝，谈飒没缘由发抖。
    她眨了眨眼睛，对自己陌生的反应感到新奇。
    卫明礼手背青筋浮起，他在极力隐忍，攥住她的力道却很轻。
    谈飒没有挣开，面露不解：“为什么？”
    想到某种可能，谈飒瞪大眼：“你不会真的不行——”
    脑袋被托着向下压，未尽的话吞没在口齿之中。
    卫明礼轻轻咬了下谈飒红彤彤的耳尖：“飒飒，我需要一个名分。”
    痒意顺着耳尖爬到心里。
    谈飒反手按住卫明礼，向下压：“你——”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很急，一遍接一遍的打。
    谈飒叹了口气。
    汪顾予声音急促：“谈飒，你那边很危险？我这就带人过去！”
    谈飒嘴角微抽：“我在家里能有什么危险。”
    “你的手环心跳预警持续了十五分钟，超出了安全范畴。”汪顾予说：“信号消失了七个小时，你身边发生了什么？”
    汪顾予像个提问机器，每次都抛给她一堆问题。
    谈飒扫了眼裹的严严实实的卫明礼，神色恹恹：“这件事说来话长，所以我懒得说。”
    汪顾予：“……”
    谈飒抬起手腕，盯着恢复正常的心跳：“你们抓到西莫了？”
    “抓是抓到了，不过情况和想象中有点出入。”
    汪顾予犹豫道：“你的消失与他有关吗？”
    “无关。”
    “那就对了。西莫情况复杂，老大正与境外联系。他针对你，大概率是场乌龙。”
    乌龙？
    谈飒不理解，西莫看上去就不像正常人。
    但江钰参与其中，以她谨慎的性格，一定会将西莫调查清楚。
    谈飒打了个哈欠，挂断电话。
    卫明礼突然抓住她的手，皱眉盯着她的手环：“这是谁给你的？”
    他神色难得严肃，谈飒扫了他一眼，抽回手，用衣袖盖住：“江钰。”

 第110章

    姑奶？
    卫明礼好看的眉拧的更紧。
    谈飒乐了，强行抚平：“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庞勤，是不是迷路了。”
    卫明礼皮肤好，触感温热光滑。
    谈飒捏了捏他高挑的鼻子，又要去捏他恢复正常颜色的脸。
    卫明礼抓住谈飒，修长的食指勾住手环。一拉一拽，手环脱落，陷入被褥。
    “这是二类手环，嫌疑犯专用。”卫明礼声音比夜色更沉：“检测到崩坏能量直接爆炸，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谈飒并不意外。
    比起这个，她更好奇卫家与江钰的关系。
    卫效国知道自己为了对抗崩坏住院。提到江钰时，他口吻熟稔。
    谈飒当时就猜测卫家与江钰关系匪浅。
    卫明礼仔细打量谈飒，沉默片刻后道：“她是我姑奶。全名卫江钰，是我祖父的亲妹妹，加入404局后去卫姓，以免坏人记恨，牵连本家。”
    怪不得卫明礼对她的行为毫不惊讶，原来人家姑奶是局长。
    谈飒真诚评价：“你们家基因真不错。”
    说完，她捡起手环，重新扣上。
    卫明礼想要阻止，谈飒躲开，笑了笑：“我知道，没关系。”
    她晃了晃手腕，捏住卫明礼不太高兴的脸：“江钰担心我被同化，危害社会……这也算对我能力的认可？”
    卫明礼嘴唇微动，被谈飒用食指按住。
    “我不在意别人如何看我。”谈飒耸耸肩：“英雄，危险分子，嫌犯。信任，追捧或怀疑，都是别人的看法，与我无关。”
    “答应加入404局，不是为拯救世界。”想起热气腾腾的酸辣粉，谈飒沉默片刻，继续道：“只是不想身边人受影响，毕竟我还要做生意。”
    谈飒表现越平淡，卫明礼心里越难受。
    像有只猫爪子，将他的五脏肺腑挠烂。
    某个瞬间，似乎又回到小时候。
    杯酒碰撞间，西装革履的大人轻叹谈飒应该知足。
    卫明礼知道姑奶所做皆为大局，但人心总是偏的。
    他会为她不平，为她难过。
    卫明礼嗓音喑哑：“他们给所有人机会，却不给你后路，这不公平。”
    谈飒长这么大，不公平的事见的麻木。倒是第一次有人因为这个，心疼成这样。
    眼尾泛红，可怜巴巴的。
    戴个狗耳朵，就是人形版天狼。
    谈飒轻笑：“没事，黑化前我扔掉手环逃跑，谁都伤不到我。”
    “不提这个，我们继续？”
    第77章 和你道歉
    庞勤赶到时，按门铃的手都在颤。
    谈飒打开门。
    庞勤的脸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很红。腮帮子鼓起，像只烤包子。
    “就算是学妹，也不能私藏我家明礼半个月啊！”
    谈飒挑眉，望向穿戴整齐，扣子系到最上面，浑身透着禁欲味道的卫影帝：“谁家的？”
    卫明礼轻咳，耳边泛起薄红：“你家的。”
    庞勤：“……”天杀的小情侣。
    他不能继续纠结，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急着处理。
    “快走，快走，今晚别想睡觉。我联系公关，准备发言稿。明天你要答记者问，还有新电影的筹备……”
    卫明礼走后，谈飒伸了个懒腰，回到余温未散的被窝，很快陷入梦乡。
    没有什么比别人彻夜工作，自己躺在热乎乎的床更令人愉快的事。
    可惜愉悦是短暂的，谈飒很快恢复了对抗崩坏，顺带摆摊的忙碌生活。
    时光吹掉梧桐树最后一片叶子，又不忍心它光秃秃，送给它满枝沉甸甸的白。
    树下，谈飒穿着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戴着柔软的兔毛手套，递出去今天卖的第一根糖葫芦。
    冬季是摆摊淡季。
    街头空旷，满眼沉寂的白，只有谈飒一人站在树下。
    崩坏挑人不论时间，404局便不能放假。
    北风刺骨，唯一让谈飒温暖的，除了厚实保暖的羽绒服，还有银行卡里一连串的零。
    以后买个靠南的房子吧，建在闹市，四季如春。
    “老板，来串草莓糖葫芦！”
    “不卖。”
    “小气鬼。”宁粟双手叉腰：“这就是你对师父的态度嘛！”
    谈飒垂眸。
    宁粟穿着单薄的秋季校服，没穿棉衣。鼻尖冻得通红，依稀能看到两道晶莹缓缓流下。
    谈飒递去纸巾：“为了青春美，冻死也不悔？”
    “宿舍没有棉衣。”宁粟鼻音很重：“我只是个没人记得的可怜虫罢了。”
    谈飒扫过宁粟身旁两个超大行李箱：“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心软收留你的。”
    “不要嘛，我就呆几天，艺考结束我就走。”宁粟扑过去抱住谈飒软乎乎的羽绒服使劲蹭：“我很乖的，吃的不多，还能帮你收拾卫生。”
    谈飒头疼：“……鼻涕，蹭到我衣服了！”
    光明中学换了校长和老师，学生们的日子好过起来。
    学校不仅提供心理指导，修复学长和家长的矛盾。还尊重每一名学生的想法，帮助他们规划未来路线。
    宁粟美术天分很高，想考设计学院，学校便专门为她这样的学生请了社会上名气较高的美术老师。
    在校期间，一切花销，全部免费。
    在宁粟联系谈飒装可怜前，专理局常胥便已经将校方补偿待遇告诉给谈飒。
    宁粟不知道，她在两个月前开始铺垫。家里重视弟弟，打压她，一想到回家便觉黯淡无光。
    就差把想去谈飒家里住说出口。
    谈飒房子两室一厅，让宁粟过来住倒是没关系。
    坏就坏在跑去寻找新宿主的幻梦系统莫名其妙绑定了宁粟。
    宁粟未成年，心理状态不稳定。
    得知崩坏存在，兴冲冲要去拯救世界。
    谈飒怕她得知自己目前的工作，会跟在她身边，闹着要看崩坏。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宁粟打了个喷嚏。
    谈飒叹气：“别装了，把你行李箱的棉袄掏出来穿好。”
    宁粟猛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瞎说！我没有棉袄。”
    “纯黑羽绒棉服，半长款。”谈飒似笑非笑：“选衣服时校方征询了我的意见，用我再仔细给你描述一下吗？”
    宁粟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哒哒套上棉服，小声吐槽：“原来是你选的，黑乎乎，丑了吧唧。”
    谈飒不是美术生，对美观要求不高，一切以舒适为主。
    她懒得理会宁粟嘀嘀咕咕。时间不早，附近没有异常，她准备收摊了。
    “你可以来我家里住。”
    宁粟嘴角扬起。
    “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第一，给你父亲和老师打电话告知你在我家里过寒假，可以把我的手机号给他们。第二，我出门摆摊时，你不能跟着。”
    两条都不太想答应的宁粟：“……”
    谈飒脸色认真，宁粟知道这两件事赖不过去。
    她点头：“好吧。”
    家里多出一个人，起初谈飒很不习惯。
    多年来独来独往惯了，有时乐梧会过来小住，也是两三天就走。

 第111章

    宁粟多数时候很安静，呆在谈飒特意收拾出来的书房画画。
    但晚上回家，看到宁粟折腾出一锅不能称之为食物的食物时，谈飒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黑乎乎，丑了吧唧的东西是什么？”
    宁粟想反驳谈飒，望了眼锅里的东西，只好心虚低头：“糖醋排骨。”
    谈飒：“……如果你做饭的技术有你画画水平的一半就好了。”
    从那之后，谈飒剥夺了宁粟做菜的想法。
    宁粟负责焖饭，备菜。谈飒回家做菜，两人在客厅，边吃边看电视，倒是逐渐适应了两个人的生活。
    “我想考上国内最好的设计院校，毕业后成为最出色的服装设计师。”宁粟指着电视广告，咽下饭菜，声音清晰：“我要加入飞鸟，听说里面的设计师都是女孩子，专为女性设计服装。”
    飞鸟……这是忆晨创立的公司。
    余家宴会，余忆晨站在大厅最前方，眼眸明澈：“我要创立自己的服装品牌，用成果证明，漂亮的小裙子也可以有口袋。”
    “加油。”谈飒笑了笑，与她碰杯：“提前祝你艺考取得好成绩。”
    宁粟每天画到凌晨。
    放寒假，学校请的指导老师回了家。
    宁粟没有接受老师让她去画室画画的提议。一节课很贵，老师人好，但不是她心安理得蹭课的理由。
    少年人的倔强比冬日咆哮的北风更蛮不讲理。
    她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想要到达的高度，然后对看不起她的父亲说，我做到了。
    某夜，宁粟放下画笔，轻手轻脚去厨房接水。
    活动酸痛的筋骨时，她突然听到厨房窗外传来细微响动。像脚踩在冻得半硬半软的雪地，发出沙沙声。
    是崩坏？
    幻梦系统：“我并未感受到崩坏的气息，要不我们去叫醒谈飒吧。”
    不是崩坏，难道是小偷。
    宁粟犹豫片刻：“谈飒姐在外面冻一天很累的，不要吵醒她了。”
    浅色窗帘外，影影绰绰，辨不清是人影，还是树影。
    宁粟吸气，抄起一壶开水，拉开帘子，猛地浇出去！
    “嘶——”
    宁粟明显听到有人忍不住发出的抽气声，撑住阳台低头时，窗下白茫茫的，是白日堆积的雪。没有人，只留下一排向远处延伸的脚印。
    脚印很大，像男人的。
    宁粟心脏砰砰跳，锁好窗，从厨房抽了把菜刀紧紧握在手中。
    第二日，谈飒推开卧室门，看到枕着菜刀睡觉的宁粟：“……”
    “我只听过头悬梁锥刺股，没见枕菜刀砍脖颈的。”谈飒敲了敲桌面：“你这是哪家的用功秘法？”
    宁粟懵了两秒，反应过来连忙扔掉刀：“半夜厨房外面蹲了个贼！”
    听完宁粟的描述，谈飒拿起手机：“你应该去医院看看。”
    宁粟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夸张的咏叹调：“奥，我的幸运女神，你的关心令清晨的阳光更加灿烂。没关系，只是一点小小的烫伤，我——”
    “挂精神科。”谈飒冷漠道：“你可以试试再蹲我家窗外会有什么后果。”
    说罢，谈飒挂断电话：“下次别泼热水了。”
    宁粟没想到谈飒和窗外的人认识，心虚的点点头，刚想保证下次不会鲁莽，便听谈飒继续道——
    “浪费水资源不好，直接扔菜刀吧。”
    宁粟：“……哦。”
    ***
    西莫，z国人，雇佣兵出身。
    从组织逃跑，被当地神父设立的慈善组织收养。组织毁灭后，一直游荡在各个国家。因出色的外貌和交际能力，吸引了许多男男女女，凡和他交往过的人，最后皆死于自杀。
    许多人目睹的自杀。
    当地警方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事发时，当事人离死者隔了半个城区。
    这次也一样。
    西莫在404局老老实实配合调查，虽然人看起来不正常，过去的经历不正常，但他身上没有崩坏能量，也没有明确的犯罪证据。
    邱茶强行扣了他一个多月，最后只能无罪释放。
    他出来前，邱茶给谈飒打电话：“如果他有威胁到你的行为，立即联系我们。”
    联系你们有什么用呢？
    谈飒盯着蹲在路口，笑眯眯向她摆手的西莫，只想一拳打碎他白灿灿的牙。
    “我来和你道歉。”西莫单手抚在胸前：“我不小心得到一份错误的资料，不小心看到你在小巷手染鲜血的画面，错将你当成了崩坏系统的傀儡宿主。”
    “在西餐厅时，我的系统检测出崩坏能量，我以为来源在你。”西莫俯身行礼：“我们本该是同伴，别让这小小的误会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吗？”
    不太好。
    如果当初在西餐厅的人不是谈飒，如果谈飒没有学过武术，此时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管他携带的是好系统还是坏系统，谈飒对西莫没有半点好感。
    “你能不小心原地去世吗？”
    西莫眨了眨眼：“恐怕有点困难，不如换个玩法。比如……来场惊心动魄的比赛？”
    几乎同一时间，249开口：“检测到崩坏能量。”
    下一秒，谈飒蹲在五十米开外的树杈。
    原本所站位置多了个瘦高人影，锋利指尖缓慢抚过嘴唇，而后向西莫心脏掏去。
    崩坏，置换。
    第78章 儿时心愿
    谈飒蹲在粗壮的树杈，望着不远处打起来的两人。
    “它选择和西莫打，它看不起我。”
    自家宿主满脸兴致勃勃的看戏，249安慰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249：“它的能力是置换，能在百米内任选一人，交换位置。”
    谈飒就是被它转移到树杈的。
    谈飒想了想：“它的技能是瞬间完成还是需要读秒？”
    如果是瞬间完成就危险了。
    “我不确定，但刚刚检测到崩坏能量和宿主转移是同时发生的。”
    谈飒扶着树干，凝眸打量交手激烈的两人。
    西莫的系统似乎与蛊惑人心有关，好几次崩坏的细长指甲几乎要戳到他脖颈时，西莫嘴唇微动，崩坏的动作便硬生生停滞几秒。
    “狡诈！”
    西莫避开猴子般吱吱叫着追过来的崩坏：“我的神父，杀人者指责受害人，您猜它何时会下地狱？”
    西莫自言自语，握住崩坏瘦的只剩根骨头，萦绕层层黑气的手臂。
    “我猜就在此刻。”
    不顾掌心被腐蚀的剧痛，西莫双腿别住崩坏，反手从腰间摸出一把银质小刀猛地戳进崩坏脖颈。
    很硬，小刀拔不出来。
    扫了眼手中干巴巴的树皮，西莫叹气，连刀带树皮一起扔掉，摊手喊：“我的女神，你准备看戏到什么时候？”
    崩坏竟然没能灭掉西莫。
    谈飒撇撇嘴，有些失望。
    她滑下树干，向崩坏逃跑的方向疾追。
    十分钟。
    崩坏使用技能的冷却时间是十分钟。
    必须在十分钟内抓到它，否则会陷入长久追逐战。
    崩坏被谈飒追烦了，转头去掏谈飒的心。

 第112章

    我打不过狡诈的黄毛，还打不过你个小丫头片子。
    三分钟后。
    崩坏躺在地上拼命挣扎。
    眼见谈飒伸手就要碎它的天灵盖，满腔绝望的双眼在看到街角出现的一对儿年轻情侣时重燃希望。
    “救命，快救救我！”它嚎的情真意切，凄惨无比：“她是暴力狂，要打死我！”
    小情侣停住脚，看了看倒在地上颤抖的身躯，望向谈飒的眼神满是愤慨。
    年轻男子将手中奶茶递给女朋友，大步走来：“你为什么要打他？打人是犯法的你懂不懂。”
    谈飒没理他，扬起的手向下劈。
    男人抄起脚边石头砸过去。
    谈飒条件反射微微后仰，石头擦着耳边飞过。
    崩坏趁机用力一挣，连滚带爬跑向女孩。
    “哎呀呀，我们之间还未分出胜负，你怎么能将主意打到可爱的女孩子身上呢？真是太失礼了。”
    崩坏咬牙。
    西莫挡在女孩面前，它只好放弃抓女孩做人质的计划。
    置换时间好了。
    它视线落向五米外，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水，嘴角勾起。
    “我不想活了！”
    它大叫着向河边褪色的铁栏杆冲去。
    “糟了。”
    谈飒暗骂，抬腿去追。
    年轻男子扯住谈飒的手，怒气冲冲：“罪魁祸首，你将人逼的跳河开心了吗？”
    话音未落，女朋友蓦地发出惨叫：“啊啊！救命——”
    男子猛地扭头。
    原本跳河的男人站在刚刚女朋友的位置向他笑，而女朋友不见了。
    “阿洁，你在哪里，阿洁？”
    “在河里哦。”西莫贴着栏杆，抬头笑了笑：“你要去救她吗？”
    崩坏趁乱逃走。
    谈飒去追前给西莫递了个眼神。
    瞥了眼腿软跪在栏杆前颤声呼唤女友名字的男子，西莫轻叹：“真不想救人，但谁让这是女神的命令呢。”
    西莫脱掉冬大衣，纵身跳入河中。
    ***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置换，获得空间碎片x20，获得一次置换能力】
    将后续处理丢给404局，谈飒快步返回。
    救护车红蓝光闪烁，女孩脸色比纸还白，她虚弱的向西莫点了下头，被男朋友和医护人员抬着上了救护车。
    医生走到西莫面前说了几句什么，西莫摆摆手。
    救护车开走，桥边恢复安静。
    西莫半蹲在地面，水顺着裤脚滴滴答答的流。
    他抖着手，披上冬大衣：“哇，活过来了，女神推荐的衣服果然好用。”
    “你里面的衣服湿透了，冬大衣遇水又冷又重。”谈飒淡淡道：“回去换吧。”
    说完，谈飒转身离开。
    “你是回来特意叮嘱我的吗？”西莫露出白牙：“好感动，我们算是和好了？”
    谈飒半侧头，眼神讶异：“我只是来看看落水女孩是否活着，你想太多。”
    她走后，西莫长长叹了口气。
    “系统，为什么我的演技会在她面前频频失效，难道我真的动心了？神父说，真爱面前，再成熟的男人都会变成傻小子。”
    系统冷笑：“别装，你的心跳并未产生任何波动。”
    “菜鸡。”
    ***
    回到家，宁粟握着画笔从书房探出头。
    “今天好早，对啦，三十分钟前有个胖胖的男人过来送快递。”
    宁粟跑去客厅，咚咚跑回来时，手上多了个长方形浅绿色礼盒。
    “快递员说这是贵重物品，要轻拿轻放。”
    谈飒接过盒子，拆开。
    白玉口笛静静躺在里面，乳白光华似能缓缓流动。
    谈飒挑眉，拿起口笛旁边的小卡片——
    送给姐姐，by卫明礼。
    卫明礼要进山拍戏，昨晚两人聊天，卫明礼说年前赶戏会非常忙，山里没有信号，恐怕不能给她发消息。
    还问能不能给他个名分，让他安心。
    谈飒敲字：“我不是你姐姐吗？”虽然卫明礼比她大一岁，但是她领天狼回家时，就是以主人和姐姐的身份。
    不知是否看出谈飒不想就这个问题深谈，卫明礼转而聊起剧组趣事，直到谈飒睡着。
    他什么时候知道口笛碎了呢。
    谈飒回过神，宁粟大张着嘴巴，视线在她的脸和手中卡片来回游移。
    “卫、卫、卫明礼？哪个卫明礼！”
    “还有哪个卫明礼？”
    宁粟叼着画笔，满脸梦幻飘回书房发呆。
    宁粟的反应让谈飒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问题。
    乐梧。
    乐梧要是知道她的好朋友和她偶像关系不一般，会有什么反应呢？
    估计会兴奋的尖叫，然后扯住谈飒让她好好讲述一下是如何搞定卫明礼的。
    谈飒叹了口气。
    不想让乐梧知道崩坏系统的事，得想个办法隐瞒其中过程。
    没等谈飒想好理由，乐梧的一通电话直接将谈飒从冬日晚八点的被窝拽出来，顶着呼啸的北风，开车到机场。
    机场门口，乐梧坐在粉色行李箱，垂头发呆。
    外面风大，她穿着米色大衣，没系扣子，露出里面单薄的雪纺衬衫。
    “怎么不在大厅等我。”谈飒快步走过去，未出口的话在看到乐梧泛红的眼睛时顿住：“你——”
    “surprise！”乐梧吸了下鼻子：“快走快走，冻死我了！”
    车里空调温度很高。
    乐梧的嘴被解冻，叭叭个不停。
    “我从国外带回来超好吃的面，是我吃过几十家不同牌子面中最好吃的。我直接买了一行李箱！”
    “国内好冷啊，当初走的时候忘记带入冬衣服，还好有你在。”
    “我还发现了几款超级好玩的游戏，回家我们一起玩。”
    ……
    谈飒边开车边安静倾听，听到家门口，乐梧都没有说突然回国的原因。
    在国外吃了几十袋方便面，回来的匆忙来不及买衣服，不爱玩游戏的人却发现了几款好玩的游戏。
    淡白雾气在黑夜里更加明显。
    谈飒轻叹：“卫影帝的新电影好看吗？”
    乐梧“啊”了一声：“飒飒你不知道嘛，电影上映时间推迟了。”
    谈飒知道。
    更知道在一个星期前，电影已经恢复上映。
    乐梧不对劲，她在国外一定出了什么事。
    乐梧来到谈飒家，和宁粟很快混熟，在暂时变成画室的书房里说说笑笑。两人都是美术生，很有共同话题。
    谈飒去厨房煮了点桂花小圆子。
    客厅放着电视，三人挤在一起吃夜宵。
    谈飒假装不经意扭头看乐梧，发现她表情虽然带笑，但视线没有聚焦。
    碗里空荡荡的，乐梧拿着白瓷勺舀了一勺空气塞进嘴里。而后像模像样的咀嚼，吞咽。
    谈飒：“……”
    乐梧心不在焉的状态持续好几天，只有在书房指导宁粟画画时恢复稍许往日的活力。
    在送宁粟进入考场后，谈飒拉着乐梧去了两人中学时常去的一家米线店。
    米线店牌匾在风吹日晒下掉了色。许多年过去，店内没有扩大规模，还是原来的样子，八张满是岁月痕迹的木头桌椅整齐摆放。

 第113章

    右边是一整片心愿墙，贴着密密麻麻的贴纸。五颜六色，像一道道横跨时间与记忆的彩虹。
    乐梧抬头，看到最上方，几乎要碰到房顶的贴纸，忍不住笑出声：“竟然还在啊，我就说贴到最上面不会被人挤掉。”
    谈飒跟着向上望，两张天蓝色贴纸并排贴在一起，是当初乐梧踩着凳子，踮起脚贴上去的。
    一张写着永不长大，一张写着只想暴富。
    乐梧看到贴纸，笑着笑着突然安静。
    “飒飒，儿时的心愿是不是都很可笑？”乐梧转过头，轻声道：“其实我当时就知道的，我不可能永远长不大。”
    谈飒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整张纸湿透了。
    小小的米线店，乐梧哭的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她说——
    “我留不住时间，留不住母亲。飒飒，我没有家了。”
    第79章 独一无二
    乐梧恋旧。喜欢吃常去的老店，喜欢儿时洗得泛白的玩偶，喜欢十岁前，记忆里鲜活美好的一切。
    父母离婚，对十岁的乐梧来说，如同一场晴天霹雳。她缩在房间角落默默哭了三天，最后决定跟母亲。
    当时乐梧不懂母亲为何宁可放弃所有财产，也要同父亲划清界限。她只知道母亲身无分文，很惨。她要站在母亲身边，让母亲知道，乐梧会永远陪着妈妈。
    乐梧拿着蜡笔涂涂画画，每天都画一幅心中最漂亮的妈妈。
    妈妈收到画很开心，笑得像仙女。乐梧想，就算很久都没能吃到最爱的糖果也没关系，母亲的笑容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久，母亲和一个陌生叔叔结了婚。
    生了个皱巴巴的小男孩，乐梧从此失去了靠近母亲卧室的权利。
    有人说，她会出于嫉妒，对弟弟不利。
    弟弟慢慢长大，乐梧的存在感越来越稀薄。有时，乐梧觉得自己只是个影子，游荡在角落，不会被注意，不会被记得。
    妈妈的笑容依旧温柔，只是不会属于她了。
    过往的幸福像手捧的海水，攥的越紧，流的越快。徒留几滴聊以慰藉的水珠，还会蒸发。最后只剩淡淡的咸与苦，渍在掌心，冲洗不掉。
    “我送给妈妈的翡翠项链，被妈妈随手送给我继父的表妹。”乐梧声音哽咽：“我没有很小气，但是那条项链不一样。”
    谈飒知道乐梧的委屈。
    这个世界有无数条翡翠项链。但乐梧送给母亲的那条，是她珠宝设计大赛的冠军奖品。
    独一无二，是乐梧最珍贵的心意。
    谈飒没有出言安慰。在眼泪掉进嘴巴时，重复替她擦眼泪的动作。
    很多时候，人们倾诉烦恼，是因为内心负面情绪到达顶峰，急需发泄。
    谈飒愿意当情绪的垃圾桶，但不能给出合理的建议，也无法劝乐梧不要难过。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人们都是以自己的角度揣测他人。
    如果以谈飒的思维处理问题，这件事根本算不上什么。项链嫌恶心就不要，不甘心就拿回来。新家不需要自己没关系，一个人生活更自在。
    但这些话对从小依恋母亲的乐梧来说，不合适。
    幼儿园表现优秀，老师奖励的糖果乐梧都会小心翼翼揣进口袋，带回家送母亲。
    谈飒神色柔和，抽出纸巾轻擦乐梧眼角：“待会儿接宁粟回家，你准备怎么解释两只肿成核桃的眼睛？”
    乐梧连忙掏出镜子，镜子里的她眼睛红肿，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
    在新认的小徒弟面前，乐梧很有包袱，见状塌下眉头：“怎么办啊，被蜜蜂蛰这个理由靠谱么？”
    谈飒“唔”了一声：“可以，不过你得等我片刻。”
    乐梧微愣，谈飒继续道：“我去外面逮几只冬眠的蜜蜂做证据。”
    乐梧忍不住笑了，明白谈飒是故意逗她。心里依旧闷闷的，像所有血管都被堵死，但泪水总算止住了。
    “妈妈为什么不能两个孩子都爱呢。”乐梧撑着下巴，搅动碗里米线：“明明我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哪怕分一点点点的爱给我也好啊。”
    如果真的在乎乐梧，就不会连搬家都没知会乐梧一声，直接跑去国外。
    谈飒敛起眸中冷漠，望向乐梧：“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国外不是我家，我不走了。”乐梧闷闷道：“国内几家珠宝公司都曾给我发过offer，我先住几天酒店，完成面试直接住公司。”
    “从此以后做个无情的赚钱机器，拿各种比赛大奖，挂满卧室，谁都不给。”
    谈飒笑了笑：“我以为你会说全部送给最好的朋友谈飒呢。”
    “凭借咱俩的关系，我的就是你的，不用送！”
    谈飒瞥了眼乐梧碗里搅成几段的米线，话锋一转：“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叮当。
    筷子没拿稳，掉在地上，乐梧苦着脸：“你们学心理的好吓人。”
    “跟心理学无关。只是凭借咱俩的关系，你不住我家，偏要住酒店，很可疑。”
    乐梧咬紧嘴唇，眼神掠过四周。
    没有客人，店长大爷坐在门口晒太阳，晒睡着了，小呼噜不断。
    “飒飒，事先声明，我虽然心情不好，但绝对没疯。”乐梧神色郑重：“而且你要保证，我即将说出口的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们两人的关系。”
    谈飒拧紧眉：“你说。”
    “我身上多了个系统，叫神偷。”乐梧嗓音压的极轻：“它说可以让我拥有神不知鬼不觉将别人的东西藏进自己口袋的能力。”
    手指贴到砂锅，烫的谈飒抖了抖，声音难得变调：“你说什么？！”
    乐梧绑定了崩坏系统，神偷，具备超强盗窃能力。
    因乐梧尚未使用，所以崩坏系统仍老老实实呆在乐梧脑海里，无法伤害乐梧。
    但同样的，崩坏能量没有溢散，谈飒无法直接清除。
    “这些日子你最好住在我家，如果有强烈的想偷东西的欲望，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乐梧听的愣愣的：“我怎么会偷东西……飒飒，你对我说的事好像并不吃惊。”
    乐梧本来担心谈飒以为她受刺激精神不正常，没想到谈飒比她还镇定。
    谈飒犹豫片刻，将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事简单说给乐梧。
    乐梧听完，嘴巴张的能塞下一整颗鸡蛋：“卧槽，真是太刺激了！”
    “虽然绑定我的是崩坏系统，但只要我不被它蛊惑，是不是就能利用它的能量帮你？”乐梧兴冲冲道：“我会变成动画片里的魔法少女？看来儿时的愿望也可以是真的！”
    谈飒无奈：“……别闹，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乐梧似乎被这件事转移走注意力，食欲肉眼可见好了许多，碗里的米线被她炫了个精光。
    难得放松，谈飒不忍跟乐梧强调崩坏的严重性。
    想了想，谈飒嘴唇微动，垂在桌沿下的掌心凭空出现一个娃娃。
    “这个给你。”
    粉色的棉花娃娃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脸颊红扑扑的。莲藕似的手臂交叉并拢，双手中间漂浮一颗爱心。

 第114章

    “好可爱啊，我好喜欢。”乐梧小心翼翼接过：“你在哪里买的呀，做工真精细，我一定会珍惜她的。”
    谈飒没有说更多，只是淡淡道：“你一直带着就好。”
    ***
    从考场回来的宁粟并未注意到乐梧眼部异常，她浑身轻松，快活的像只刚学会飞翔的小鸟。
    “我感觉自己发挥的超棒！”宁粟开心的搂住谈飒和乐梧：“两位姐姐，我们去看电影吧，作为对可怜高三狗难得闲暇的奖励。”
    之后她就要投身到文化课的疯狂复习中，想想就绝望。
    乐梧第一个赞同。她现在急需各种娱乐活动挤走不开心的记忆，看电影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都同意，谈飒自然不会扫兴。她看了眼时间，随口问：“想看什么？我订票。”
    乐梧和宁粟对视，异口同声：“当然是《小人物》啦！”
    谈飒：？
    谈飒轻咳：“能不能换一个。”
    “为什么？”宁粟眨眨眼，不解：“那不是你老公当主演的电影唔——”
    谈飒捂住宁粟的嘴。
    乐梧看看两人，眼神迷茫：“老公？谁老公，你们在说什么。”
    事已至此，没有隐瞒的必要。谈飒叹了口气，松开手。
    宁粟见谈飒默许，连忙向乐梧分享自己亲眼所见的惊天大八卦：“乐梧姐，你不知道嘛，谈飒姐的男朋友是当红影帝卫明礼。卫明礼送给她亲手做的口笛，还在卡片上喊她姐姐呢，两人玩的挺花。”
    谈飒：“差不多就行了啊，再造谣，假期作业给你翻一倍。”
    宁粟班主任联系了谈飒，得知谈飒在北阳大学毕业，无比高兴的请谈飒监督宁粟完成作业，并表示如果能多布置些让宁粟收收心就更好了。
    宁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嘴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乖巧闭嘴。
    谈飒扭头。
    乐梧站在一旁，脸憋得比路边雪人脖颈的围巾更红。
    谈飒莫名有点紧张，嘴唇微动：“你——”
    “哇，飒飒，你真的太牛了！”乐梧扑过来，疯狂摇晃谈飒：“你拐走了影后都没搞定的卫明礼，拯救了我们千万粉丝认定会孤独终老的影帝。”
    “你是怎么做到的，天大的好消息你竟然没有早点告诉我。早知道我就第一时间坐飞机赶回来了啊！”
    就是怕你直接坐飞机冲回来，才没对你讲。
    乐梧的反应和想象中一模一样，谈飒嘴角上扬，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她刚想说时候不早，快点去看电影。乐梧突然扯住她的手，凑到耳边，神秘兮兮问——
    “你们俩进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按我之前告诉你的，先享受，后领证？”
    ……
    乐梧从电影荧屏看到朋友的兴奋被逐渐展开的剧情冲淡。
    电影院贴心的为客人准备了人手一份的纸巾。
    乐梧本以为全年的眼泪都在米线店流干了，没想到看场电影，泪水又打湿眼眶。
    “飒飒，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不许为了任何人死掉。”
    荧屏里，画面灰白。
    唯有烧烤店老板身下流出的鲜血，红的刺眼，
    谈飒眼睫低垂，轻声安慰：“只是场电影。”
    第80章 新年书页
    年关将至，北阳人流量变大，崩坏活跃程度却较之前低了许多。
    404局从早到晚各处巡逻，就怕对面憋个大的。
    谈飒不用到处走，她主要负责收尾工作。偶尔遇到难缠的崩坏，同事会联系她请求支援。
    比如现在——
    “梧桐大街西北角请求支援。他大爷的，对面是个兔子精，根本抓不住！”
    谈飒如今的身体素质已经超过了顶尖运动员的标准。
    她轻松锁定百米开外的目标，追了大半个城区。
    树枝，山头，林间，小巷，两道光点轻盈舞动。
    耳边擦过一阵微风，视线只来得及捕捉两抹黑影，下一秒便失去目标。
    汪顾予拿起对讲机，轻叹：“邱姐，追不上，谈飒和崩坏去东南方向了。”
    邱茶大嗓门震得心头低落七零八散：“收到，你们几个跟我来！”
    汪顾予揉揉耳朵，对讲机重新冒出邱茶裹着狂风的声音：“我也追不上！没事，人要勇于接受不足，凡事换个方向想。不是我们太弱，而是谈飒太厉害。”
    汪顾予扯扯嘴角，叹息散在风里：“她真的好难追啊。”
    手下三个队员摸摸后脑勺：“汪队，那我们还追吗？”
    “不追了。”汪顾予放好对讲机，转身大跨步向前：“分散不同方位，继续侦查异常。街道人多，尽全力保障人民群众的安全。”
    “是！”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跳跃，获得碎片x1】
    谈飒双手撑住膝盖，努力调整呼吸。
    最近崩坏变少，掉落碎片的频率和数量也有所降低。有时抓住崩坏，对方直接自爆，差点炸到毫无准备的谈飒。
    “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空间碎片？”
    249：“一共160片，还差20就可以打开主神空间的大门。但我怀疑主神已经做出行动，剩余的碎片获取会很困难。”
    “你们主神真胆小。”谈飒嗤笑：“他这种级别的存在不应该欢迎我随时去挑战，然后一巴掌拍死我么。”
    “我不了解主神。”249忧心忡忡：“但我了解001，它许久没动静，恐怕在酝酿阴谋。”
    谈飒向回走，音响打散了她的沉思。
    超市飘出喜庆的音乐，出来的人手里提着灯笼和福字。挎着手臂，说说笑笑。
    感受到目光，乐梧和宁粟抬起头，嘴角上扬，兴奋的挥手：“飒飒（飒飒姐）！你怎么在这里！”
    “收摊早，来找你们。”谈飒走过去，两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全是不同品类的糖果和零食：“你们昨天说去超市采购，就是买这些？”
    乐梧摇头：“这只是我们采购计划的第一项任务。”
    宁粟掏出小臂长的购物清单：“接下来还有六十五项待采购物品。”
    谈飒扭头就走：“我突然想起摊车忘了收，先回去——”
    “别想跑！”乐梧拖住谈飒，递给宁粟一个眼神，于是谈飒另一只胳膊也失去自由。
    谈飒像绑了两个人形麻袋，艰难前行。
    “我们俩不会开车，买东西还是开车更方便。飒飒，你懂我意思吧~”
    谈飒挣脱不能，只好认命。
    抽空给汪顾予发了条消息，谈飒瞬间淹没到人山人海中。
    超市里，人声，笑声不绝。
    人挤着人挑东西，稍有不慎就会打到旁人的胳膊。而后对视，彼此一笑，竟互相询问对方手里的零食是否好吃，好吃自己也去买。
    “大过年的，买什么都很有道理。”乐梧如此道。
    谈飒指着购物车里的七彩灯：“这个有什么用？”
    宁粟面露迟疑：“新年……氛围灯？”
    谈飒：“……”希望效果不要太吓人。
    从超市出来，已近傍晚，深蓝色天空铺满繁星。
    宁粟深吸一口冬夜的冷气：“我们竟然在超市逛了足足一天！”

 第115章

    超市里太热，乍然走出人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宁粟揉揉鼻尖，嘀咕道：“真好，我以前从未在年前逛过超市。”
    过年曾经是宁粟最烦的日子。
    到处都是扰人的鞭炮，刺耳的笑声。
    空气飘满幸福的味道。
    宁粟却喘不过气，要窒息在与她无关的热闹中。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今年或许不是她往后余生里最快乐的新年，但一定是最值得铭记的。
    乐梧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笑容带点悲伤：“我也是啊。”
    她倒是跟着母亲去超市采购，但只能缀在最后。母亲领着弟弟，柔声询问他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继父搂住他们呵呵笑。
    明明是血亲，却活的像个局外人。
    宁粟和乐梧报团取暖片刻，将目光落向一旁走神的谈飒。
    谈飒偏头，对上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看我做什么，要我加入队伍么？”谈飒无奈：“往年我从来不逛超市，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在我眼中，新年和往日并无不同。”
    “哦，还是有点不同的。新年摆摊生意好，按照惯例，我现在该沾糖葫芦了。”
    乐梧和宁粟分出一条胳膊，搂住谈飒脖子。但谈飒太高，踮脚艰难维持五秒后，散开。
    三个说不上谁更惨的女孩子面面相觑，突然笑出声。
    行人路过，见她们笑出眼泪，忍不住感慨：“哎呀，年轻真好。”
    “我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过年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呢。”
    ***
    新年前的时光过的飞快，今天买点这个，明天添点那个。
    不知不觉，年到了。
    门铃响起时，谈飒正和乐梧贴窗花。
    写对联的宁粟听到动静，拎着毛笔跑去开门：“卫、卫……”
    乐梧纳闷：“喂喂谁啊，宁粟你卡带啦。”
    “卫影帝！”
    薄薄的红色牡丹窗花捏成一团，乐梧激动的瞪大眼：“偶、偶像？！”
    谈飒回身，看到卫明礼站在门口，向她笑。
    卫明礼穿着黑色西装，腰背笔挺。一条正红色围巾垂在胸前，衬得他眉眼温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谈飒接过他手中大大小小的礼盒：“不是说了不用买东西。”
    两天前，卫明礼给谈飒发消息。新电影紧赶慢赶终于完工，回家时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北阳寒冷，老爷子年纪大，小感冒断断续续半个月还没好。
    家里人决定去南边过新年。卫明礼在剧组拍戏，没告诉他，不成想他提前结束拍戏回来了。
    “我没有地方去，姐姐可以再收留我一次么。”
    谈飒看到这排字时，脑海里蓦地浮现天狼毛茸茸的大耳朵，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认真专注望着她，仿佛说什么都会听的乖巧模样。
    她当然无法拒绝。
    卫明礼知道家里有谈飒的朋友们在，特意给她们准备了见面礼。让本就是他粉丝的二人更加激动，纷纷向谈飒挤眉弄眼。
    谈飒板起脸：“贴窗花，写对联，或者进厨房准备食材。时间不早了，快选。”
    宁粟悄悄向乐梧做了个“害羞啦”的口型，拿起毛笔快速回到桌前。
    乐梧扔掉皱巴巴的窗花，在满袋子窗花中，哼着歌挑了张囍字图案。
    卫明礼偏头，低声道：“姐姐做哪个，我就做哪个。”
    他穿着西装，眉眼清隽。端的是一副贵公子样，却偏要软软沉沉的喊姐姐，喊的谈飒忍不住瞪他一眼：“跟我来厨房。”
    脸颊的红意根本遮不住。
    屋里太热，橱柜又太冰。
    谈飒抹了下嘴唇，放开卫明礼。
    她拿起刀，将保鲜膜里各种青菜推过去：“这些都要洗干净，我们晚上吃火锅。”
    “好。”
    两人在厨房忙活，宁粟放下笔，美滋滋道：“大功告成！”
    她抖了抖对联，待晾干墨渍，跑去门口。
    贴对联倒还顺利，但是贴横批时，她踮起脚，有些吃力。
    一只大手撑住摇摇欲坠的横批，轻松将其固定在中央：“贴吧。”
    “好哦。”宁粟撕开胶布：“搞定啦。”
    回过头，一个陌生的男人向她笑。
    宁粟嗖的一下钻进屋子：“谈飒姐姐，屋外有变态！”
    自认笑意十分友善的西莫：“……”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他的演技在面对谈飒身边人时全都失灵了？
    西莫死皮赖脸过来蹭饭，扬言要感受下国内本土节日氛围。
    谈飒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赶他走，打发他去澥麻酱。
    在西莫拧眉，加香油搅拌，发现麻酱干巴巴，继续加，搅拌的重复过程中，外面腾起金灿灿的烟花。
    夜幕降临，烟花此起彼伏。每一声绽放，都是人们对美好未来的追求。
    “我也买了烟花，飒飒我们快去放。”
    三个女孩子裹着羽绒服跑下楼。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电视里热闹的小品声。
    “听说你是影帝。”西莫放下搅拌好的麻酱，挑眉：“能请教你把谈飒追到手的秘诀吗？”
    卫明礼抹去玻璃窗前的热气。
    夜幕四合，谈飒眉眼看不真切。但单单看到她的身影，看到她拎着烟花棒转圈，便能想象到此时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如新月，里面盛满银河细碎的光。
    她鲜活，灵动，美好。
    卫明礼回头，对上西莫挑衅的眼神，语调柔和而清晰：“影帝是人们对我工作的认可，但在生活中，无论对家人，对朋友，还是对爱人，唯有真心换真心。”
    新年是连绵不绝的爆竹，是滚烫的热汤，是杯子碰撞发出的脆响。
    翠绿的青菜裹着鲜嫩的肉片蘸满酱料，塞进嘴，每一口都是满足。
    五个人说说笑笑，吃到后半夜，终于将饭桌上的食物全部炫光。
    准备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刷碗，谁拖地时，热气腾腾的房间忽地闪出白光。
    谈飒和卫明礼对这抹刺眼的光很是熟悉。
    两人对视，淡了笑意。
    一张书页凭空悬浮在饭桌中央。
    依旧是繁复的花纹，大量看不懂的符号。
    唯一不同的，右下角足足挤了五个名字。
    第81章 无忧传说
    【信息载入中……】
    【您和友人受够了城市喧嚣，报名旅游团，前往安乐度假村】
    【这里景色宜人，民风淳朴，请尽情享受您的七日假期。】
    身体轻微摇晃，谈飒睁眼。
    玻璃窗外，青绿绵延。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大巴车，谈飒环顾四周——
    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身边是一个戴耳机听歌的陌生女孩。
    乐梧和宁粟坐在她前排，眼神迷茫，还未搞清状况。卫明礼在斜前方靠近车门的位置，他有进入书中世界的经验，清醒的很快。见她看过来向她轻轻点了下头，伸手比了个七。
    七天……谈飒琢磨了下提示，眉头深深皱起。
    上次从书中世界离开的要求是转正成功，目标很清晰。这次什么都没有，硬生生让人在这里停留七天，怎么想都很古怪。

 第116章

    001会好心给她放长假？
    还不如信它的主神会原地爆炸。
    谈飒早就做好被001针对的准备，却没想到它会将身边的人都搞进来。
    情绪有些爆炸。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眼，感受创世书本体的位置。
    脑海里，一张书页轻轻抖动，乳白色光晕自中央迸射而出。光划破天际，带着露珠滴在皮肤的冰凉，向远处延伸。
    大概在东北角的位置。
    脑袋有些疼，像针刺。谈飒忽略不适，拧眉想要感应的更具体，一道浑厚的笑声突然响起——
    “大家快看窗外！我们现处于安乐度假村外围，窗外零星红花就是安乐村特色美景之一——无忧花。等我们进入山里，花会更多更漂亮，大家可要看仔细了。”
    谈飒面无表情睁眼。
    司机解说完打开音响，欢快明朗的乡间小调飘了出来。
    大巴车除了谈飒五人外，还有二十五名游客。一共三十个人，有男有女，都很年轻。
    同座女孩摘下耳机，兴奋的“哇”了一声，身子前倾，恨不得越过谈飒直接贴在玻璃窗上：“哪里有无忧花？我怎么没看到！”
    淡淡香水味传来，谈飒不着痕迹贴紧椅背，避免与女孩身体接触。
    她不知道001在这里设置了什么陷阱，但既然与七天的旅游团有关，这里所有陌生人都不可信。
    司机笑道：“现在少，进山里就多啦！”
    女孩闻言，开心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司机大叔，我们可以在花多的地方停下歇歇嘛？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拍摄无忧花特意来这里的。”
    谈飒注意到女孩双腿上的相机包，摄影爱好者？
    女孩感受到谈飒的视线，热情伸手：“你好，我叫雅雅，是杂志社特聘摄影师，来这里拍摄最近爆火的无忧花。”
    谈飒浅浅搭了一下手：“谈飒。来这里……为了玩。”
    雅雅干巴巴笑了两声。
    刚刚听音乐时，雅雅偷偷看了同座女孩好几眼。她太漂亮了，比拍过的所有模特都美。
    就是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模样。冷冰冰望了眼窗外，面无表情扫视车内，又愤怒的瞪了眼司机。
    不太像来这里玩，像要随机找个人炸掉。
    收起奇怪的脑补，雅雅继续问听音乐听到忘我的司机：“大叔，可以在山里花多的地方停下来嘛！”
    司机停下摇头晃脑的动作，哈哈大笑：“我负责送你们到山脚，之后的山路你们得自己走，有超级多的时间让你们慢慢欣赏无忧花。”
    距离司机最近的西莫笑吟吟开口：“这里山连着山，我们迷路怎么办。”
    司机：“不要担心，会有人领你们走出大山，放心跟着他就好。”
    一首歌快到尾声时，宁粟和乐梧回过神。
    谈飒想安慰她们不要怕，却发现这两人回过头，眼睛一个比一个亮，闪烁兴奋的光。
    “飒飒，这都是你经历过的吗？”
    “飒飒姐，我们终于可以并肩战斗啦！”
    谈飒：“……你们冷静一点。”
    不害怕算心理素质尚可，但满脸激动是怎么回事。这两人不会以为到这里只是旅游如此简单吧。
    越想越不放心，谈飒拧眉叮嘱：“待会儿下车，不许乱跑，必须呆在我身边，知道吗？”
    乐梧和宁粟对视一眼，乖乖点头。
    谈飒呼了口气，靠回椅背时看到雅雅讶异的睁大眼：“这是你两个妹妹？你们三姐妹一起出来旅游呀。”
    谈飒草草点了下头，望向窗外。
    乐梧、宁粟和雅雅聊起了天。谈飒眉头微皱，想了想，没有阻止。
    雅雅说，大城市生活忙碌疲惫，越来越多的人在放假时选择回归田园，追寻内心宁静。
    安乐度假山庄建在群山环绕之间，是近年爆火的旅游胜地。
    据说，这里有最美的花，最青的山，最热情好客的村民以及别具风味的水果。
    窗外的花由零星几颗，逐渐增多，直到漫山遍野都是红色。
    游客停止聊天，纷纷拿起手机，激动的拍了一张又一张。
    “好漂亮的花，花瓣好像是星星状的呢！成片开在一起，就像……”雅雅想学杂志社文案小姐姐说出几个优美的词，但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就像……谈飒，你说这些花像什么？”
    雅雅实在想不出来，将问题抛给默默望向窗外的谈飒。
    她那么漂亮，一定很有文采。
    雅雅等了几秒。
    谈飒收回视线，扫了她一眼：“像一把山火，绵延几百里。”
    雅雅：“……”
    算了，她就不该问。
    车子停在青山脚下，清爽的风送来淡淡草香。
    无忧花有四朵花瓣，花蕊嫩黄，花瓣鲜红。最令人称奇的，是它的花柄、花托连带萼片，都是红色。
    小腿高的无忧花随风轻轻摆动，红的鲜艳又妖冶。
    谈飒不让乐梧和宁粟像雅雅那样近距离去闻，去摸。
    “这花给我感觉不太对劲。”谈飒对走过来的卫明礼道：“我们要在这里度过七天，如果度假山庄有问题，它的特色景点估计也不简单，小心为妙。”
    卫明礼轻轻点头。抬起手，迎着谈飒微愣却没有阻止的视线，抚平她眉间褶皱：“别太紧张，我会照顾好自己。”
    谈飒自从在车内睁眼，或者说自从收到书页那一刻，情绪便像固定在两个相反方向的线条，崩的极紧。
    她没有亲人，朋友不多。身边三人，任何一个出事她都不能接受。
    谈飒警惕其他游客，警惕窗外风景，警惕身边一切。
    乐梧和宁粟受到她的影响，兴奋褪去，眸中添了些惶恐。
    过于放松和过于紧张都不利于应对事态发展。
    谈飒眼睛微合，吸气吐气，再睁眼时，双眸恢复往日平静。
    “好。”
    宁粟绑定的幻梦系统在排名方面高于249。乐梧的神偷系统虽为崩坏，但一两次的使用不会侵犯心智，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卫明礼是唯一没有系统的。但他曾独自在崩坏世界撑了七天，并非等闲之辈。
    是她太小心了，影响到身边人，这样不好。
    乐梧看到谈飒恢复往日熟悉的模样，松了口气，靠过来：“飒飒，我们不是小孩子，知道这里不简单，会保护好自己的。”
    宁粟唰的举手：“我保证不会远离飒飒姐半米以外！”
    惨遭孤立的西莫走过来：“女神，那我呢？”
    谈飒瞥了他一眼：“你可以摘朵花，试试看会不会有影响。”
    “好绝情。”西莫叹气：“明明我是最无辜的。”
    谁让你喜欢蹭饭呢。
    谈飒不理他，目光落向大巴车正前方。
    司机正在和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聊天。
    “他叫阿离，是安乐度假村的村民，从小在大山长大，没有他不熟悉的路。”司机笑呵呵向众人挥手：“跟他走吧，第七天这个时辰，我在这里接你们回家。”
    司机叼着花，晃晃悠悠上了车，砰的关上车门。
    “呸，好苦！”转动方向盘，司机扭头将口中的花吐掉：“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也就骗骗傻子游客。”

 第117章

    他家乡也有花，咬一口，花瓣都是甜的，比这强多了。
    司机挑了首劲爆舞曲，提速向回开。
    而挨了牙印的花，似乎羞愧极了，骨碌碌滚到角落不起眼的缝隙中，隐匿了身形。
    阿离身子骨单薄，穿着松垮的七分裤和黑t恤。板着脸，沉默寡言的模样。
    几对儿游客热情和他搭话，都被他以单音字“嗯”、“哦”、“好”应付。
    他们耸了耸肩。既然可以在四周游玩，便不再理会寡淡的阿离。他们鼓足兴致，笑着闹着四处寻找拍照角度。
    宁粟隔着鞋子，用脚尖轻轻碰了下花朵，好奇道：“为什么叫无忧花呢？”
    乐梧撇嘴：“不知道，明明星星花更形象。”
    “因为传说。”
    谈飒视线微抬。
    刚刚不爱说话的阿离脸上突然多了抹异样的神采，像虔诚的教徒看到神明到来——
    “传说，有位圣女，因心高气傲被贬下凡间，遭七世之苦。
    第一世，她决定通过学习，对抗上帝。于是，白色肉虫啃噬大脑，而后顺着眼睛，耳朵，鼻孔，嘴巴爬出来，将她整个人吃得精光。
    第二世，她进入研究所，妄图通过实验毁灭上帝。研究所爆炸，她失去双眼。
    第三世，她放弃对抗上帝，打工赚钱，辛苦猝死在工作岗位。
    第四世，她渴望爱情，与父母反对的男人私奔，最后惨遭抛弃，跳河自尽。
    第五世，她忤逆一心替她着想的年迈父母，天雷击碎了她的头盖骨。
    第六世，性格孤僻的她遭人厌弃，孤独活了七十载，摔在冰冷的地面。一天，两天……眼睁睁看到自己发烂，发臭，体内生蛆。
    心灵遭受的折磨令她痛不欲生，第七世的圣女跪地磕头，祈求原谅。”
    越来越多的游客围到少年身边，见他突然停下，忍不住问：“后来呢？”
    阿离神秘微笑：“圣女到底是上帝亲生，又怎忍心她再受磨难。圣女顺着上帝的指引，来到大山，过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质朴生活。”
    “浮躁的心终得安宁，圣女从未感到如此快乐。一生很快过去，重回上帝身边前，圣女拔下琉璃发簪，化作漫山无忧花，引导后人以她为戒。”
    “回归大山，方得安宁。”
    阿离停下话音，视线滴溜溜绕着众人若有所思的面孔滚过，露出白牙：“你们……觉得这个传说如何？”
    第82章 山头过夜
    青年从登山包取出几瓶水，分给朋友们。
    特意多拿一瓶，分给阿离：“传说中的大山，不会就是眼前这座吧？”
    朋友们笑道：“这哪里是一座，是一座座，望不到尽头。阿离，太阳落山前我们能走进村子吗？”
    阿离没有接水，冷冰冰扫了众人一眼：“本来能，但你们看风景耽搁半天，晚上要在山里过夜了。”
    众人：“……”
    你倒是早点说啊。
    阿离在队伍前沉默带路。
    山路坡度不高，土地柔软。
    随着一步步向上，风景越来越广阔。无忧花随风轻摇，像大地对璀璨天空热烈的告白。
    一路上，大家兴致高涨边聊边走，话题围绕着阿离刚刚所讲的传说。
    从对上帝的吐槽拐到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我也想抛下城市的烦忧，来到这里，每天种种田，打打鱼，无忧无虑。”
    青年说完，扭头问刚刚认识的新朋友：“你呢？”
    雅雅举着相机四处拍照，闻言猛猛点头：“我想盖个田园小别墅，一楼是通透的客厅和书房，阳光洒在书架，风轻轻翻书。二楼是卧室，推开窗就能看到葱郁的树木和一望无际的花朵。”
    阿离速度慢了几分。
    众人讨论的兴高采烈，唯独离他最近的几个人始终不发一言。
    阿离仰头：“你不说话，在想什么？”
    他眼眸极黑，瞳孔很大。细细盯着人看的时候，透着股怪异。
    谈飒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我在想，你不太像男孩。”
    阿离步伐猛地一顿。
    乐梧将宁粟拉到身后。
    阿离声音阴沉：“什么意思？”
    谈飒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我表弟和你年纪差不多，整天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似的，我还以为所有男生都这样。”
    阿离定定盯了谈飒一会儿，肩膀微松，继续向前走。
    谈飒跟上：“不过刚刚讲故事的你很活泼呢，再讲几个听听？”
    阿离瞪了她一眼，脚步加快。
    谈飒叹气，目光幽幽的在阿离身上转了几圈。
    明明是你先问的，听了回答又不高兴。
    宁粟悄悄捏了下乐梧手心，附在耳边悄声问：“谈飒姐离他那么近，没事吗？”
    乐梧点头：“她有分寸。”
    宁粟稍许放心，扭头打量四周：“这里风景真的很美，适合写生。”
    “你也想在这种地方生活？”
    宁粟摇头：“这里适合旅游，不适合长期居住。我可是有野心的女人，我还要在大城市拼搏，成为出色的服装设计师——”
    “加入飞鸟。”乐梧忍俊不禁：“知道啦，别念了。”
    西莫无法加入女孩子们的话题，扫了眼视线一直落在最前方的卫明礼：“这么不放心啊？我女神没那么柔弱。”
    卫明礼应了一声：“我知道，我在看阿离。”
    西莫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半天，并未看出什么名堂。
    “蠢货！你注意他走路姿势。”
    西莫对系统时刻不忘攻击他的行为已经免疫，他沉住气，耐心观察。
    片刻后，有个横倒在地的粗木桩。阿离抬腿，迈过去之前，向上提了下裤腿。
    像怕被绊倒，但他穿的明明是短裤。
    聊天声逐渐被沉重的呼吸取代。
    最初的兴奋褪去，这些来自大城市的游客爬了一座又一座山，早已胳膊酸，腿抽筋，恨不得生出翅膀直接飞出大山。
    太阳西垂，天色暗沉。
    晚风穿过林间，钻进皱巴巴，沾满汗水的衣服，冻得人一个激灵。
    山头林间的夜很冷。
    他们一天没吃饭，只在歇息时吃了点面包饼干。
    在翻过又一座大山，发现前方群山连绵，没有尽头时，雅雅原地蹲下，崩溃：“腿好痛，我不行了。”
    青年撑着树干，擦拭额间滚落的汗珠：“来之前以为体验安乐度假村田园生活，没成想是攀岩跋涉。”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连个缆车都没有，还好意思吹嘘自己是热门景点。”
    “退钱，老子不去了！”
    阿离回头，情绪并无波动：“那你们就原路返回吧。”
    众人本来不好意思为难半大少年，只是太累，情绪上头抱怨几句，顺带歇歇脚。
    但见阿离这态度，心底唰的腾起火气。
    “你什么意思？我们来这里可是花了钱的。”
    “我们爬了整整六个小时，你让我们回去？！”
    “六个小时而已。”阿离嗤笑，不理众人，扭头继续走。
    谈飒五人沉默跟上。

 第118章

    他们没花钱，也回不去。
    书中世界的要求明晃晃摆在那里，去安乐度假村呆七天，不去就暴毙。
    几人体力都还不错，只有乐梧气息微乱。
    谈飒和宁粟一起挎住她：“走不动就告诉我，我背你。”
    乐梧摇头：“能走。”
    众人怕在大山中迷失方向，骂骂咧咧埋头跟上。
    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林间时，阿离停下脚。
    “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能到村里。”
    听到“休息”二字的众人宛如断了线的木偶，就地或趴，或坐，或躺。
    七扭八歪，一动不动。
    若不是呻吟着喊累，喊饿，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会以为是一堆尸体。
    阿离转身走进黑漆漆的林间，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只肥硕的野鸡。
    去毛，生火，架树枝。
    不多时，野鸡炙烤出诱人的黄色。人群中，肚子咕咕叫声此起彼伏，盖过林间不知名的鸟叫。
    雅雅眼巴巴望着焦香的烤鸡，擦了下口水。
    许是众人视线太热烈，阿离停下动作，看向他们。
    阿离指了指树林，又指了指烤鸡：“里面野味很多，还有果树，想要自己去找，这个是我的。”
    小气。
    青年拍了拍雅雅的肩膀：“没事。我会玩弹弓，找到好吃的出来分给你。”
    三十人一只烤鸡不够分，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但林子里的烤鸡大家就各凭本事，先到先得。
    瞬间，一半游客如同打了鸡血，摩拳擦掌迈进幽深的林中。
    剩余一小半游客咬着饼干，准备第二天到村子里再补偿肚子。
    西莫兴冲冲起身，走到一半，回头招呼卫明礼：“敢不敢进？”
    林子很大程度有危险。
    谈飒皱眉，卫明礼向她笑笑，眼神温和：“果子，还是野味？”
    “……果子。”她晚上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好。”
    卫明礼和西莫一同消失在树影中。
    乐梧“啧啧”两声：“男人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连影帝都不能免俗。”
    宁粟跃跃欲试：“谈飒姐，我也去给你摘果子。”
    “你消停一会儿。”谈飒拉住她：“我跟你说过什么？”
    宁粟蔫头耷脑：“绝对不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她说完又支棱起来：“但是我很强的，我有系统。卫影帝什么都没有，你怎么敢放心他进去啊。”
    就算林子里没有危险，但他可是跟西莫一起进去的。
    想到谈飒对西莫的敌意，宁粟不由为身娇体弱的卫影帝捏了把汗。
    他不会一进去就被西莫趁机弄死吧。
    “西莫虽不可信，但他的立场与我们一致。”没道理对卫明礼动手，更何况：“你们的影帝没那么弱。”
    谈飒闭眼，感受到卫明礼正向远处平稳移动。
    乐梧打了个哈欠，半靠在谈飒身上：“飒飒，我还想听你在路上吹的曲子。”
    追踪曲，剩余使用次数一。
    谈飒捏着口笛，犹豫是否给乐梧定位，以防万一时，左前方突然传来刺耳的尖笑。
    阿离两条腿荡在悬崖外，轻轻抚摸身边无忧花，露出的一小半侧脸在月光下冰冷诡异。
    他眼角下垂，分明是不太高兴的模样，但笑声确确实实从他嗓子里发出，吵得人心慌。
    “神经病吧。”有人小声骂了一句。
    阿离轻轻开口，饱含恶意——
    “你们猜，林子里的人还能回来吗？”
    似哭似笑声从头顶急促掠过，雅雅打了个哆嗦。
    她颤颤巍巍抬头。
    一只猫头鹰向远处飞去。
    阿离的问题古怪，不能深想。
    雅雅勉强道：“阿、阿离，你在开玩笑吧。他们就是在附近找找东西，像你一样，很快就回来了。”
    阿离没有反驳。
    在众人都以为这是个恶作剧时，他慢悠悠继续道——
    “你们再猜，回来时，他们，还是他们吗？”
    脾气暴的游客忍不住阿离阴阳怪气，上去揪他的衣领要说法。
    阿离不说话，嘴角挂着讽刺的笑。
    砰——
    雅雅不忍看，扭头望向树林。
    周围不知何时起了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林子里太安静了。
    按理说，他们人生地不熟，活动范围不会太远。
    为什么既没有人声，也没有脚步呢？
    雅雅有点害怕。
    她收回视线，身边雾气更浓，甚至连原本坐在一米远位置的女生都看不见。
    雾气湿漉漉的。
    呼吸间透着很重的潮气，不太舒服。
    雅雅呼唤女生的名字，舌头无意间碰到嘴唇，有点咸，像泪水的味道。
    女生没有回应。
    四周更静，只能听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雅雅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游客骂骂咧咧的声音消失，阿离恼人的笑声消失，甚至连时不时响起的鸟鸣都在此时停止。
    好像整个山头，只有她一人。
    “有、有人在吗？”
    雅雅抱着相机，晃晃悠悠站起身。
    理智上，她应该向周围原本坐着人的位置走，但她不敢。
    雅雅站在原地，仿佛多迈一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雾气太大，要顺着急促呼吸的鼻孔，探到胃里。
    雅雅带着哭腔：“你们在哪里啊？为什么不说话，别吓我好不好。”
    有人轻轻拍了下肩膀。
    雅雅腿软，趴在地上，下意识护住相机包。
    “怎么了？”青年蹲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中红彤彤的果子：“这里野鸡跑的太快，抓不到，只找到这个。”
    雅雅松了口气。
    像在无人的孤岛找到同类，她连忙将刚刚发生的古怪事讲给他听。
    雅雅以为会得到安慰。
    却见青年咧起嘴，露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牙齿：“所以，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妈妈！
    雅雅眼带泪花，扔出相机包砸向青年的脸，拼了命往相反方向逃跑。
    听不到脚步声，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跟上来。
    雅雅狠狠捏了自己一把，很痛，不是梦，只能欲哭无泪继续跑。
    她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不小心一脚迈空，半面身体悬在崖外。
    山很高，她死定了。
    脑海刚冒出这个念头，一股大力狠狠拽住她的后衣领。
    雅雅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雾气中浮现熟悉的，带着些许冷淡的脸。
    “谢谢你，谈飒。”雅雅哽咽道：“我差点就死了。”
    “不客气。这里不太对劲，你愿意带我离开吗？”
    雅雅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疯狂点头：“我们快走吧。”
    她像找到主心骨，抓住谈飒的手汲取力量。
    像握住了一块冰。
    这不是人体该有的温度。
    雅雅全身僵住，想抽回手，却被狠狠攥紧。
    谈飒回头向她笑：“怎么了？”
    第83章 少年阿离
    沙沙——沙沙——

 第119章

    踩过的杂草缓缓复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身后跟着人。
    乐梧忍不住回头。
    来时路已被黑暗吞没，借着模糊的月光，依稀看到两三树影。
    乍一看，像几个挎着手，悄悄跟踪她们的人。
    耳边喷洒热气。
    乐梧打了个激灵，宁粟靠她极近，压低嗓音问：
    “乐梧姐姐，你在看什么？”
    “看能不能遇到林子里的人。”乐梧怕宁粟害怕，打岔道：“顺便看看有没有撞树的兔子，野鸡。”
    这个世界的游客自带零食，但她们没有，实打实饿了一整天。
    就算能找到果树缓缓干痒的嗓子也好啊。
    宁粟不知是不是没力气，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乐梧尽力支撑着她：“我们得跟上谈飒，别走散了。”
    刚刚山头突然起雾，视野受限，声音模糊不清。若不是谈飒一直抓着她的手，乐梧差点以为整个山顶只有自己一人。
    谈飒拉她们进了林子。
    根据阿离语焉不详的暗示，这里绝不是安全的地方，但最起码这里雾气少，视野开阔。
    能看到，能听到，便稍稍放了心。
    此刻乐梧才真正意识到眼前世界不同于现实，会有危险，要小心再小心。
    谈飒去前方探路，乐梧不想掉队。
    她拉着宁粟的手臂，支撑起大半重量，向前走。
    走了几步，宁粟忽然惊呼，身体歪斜，眼看就要摔下一条坑洼小沟。
    是雨水冲击出来的，掉下去不会死。但枝条纵横，难免会划伤。
    乐梧咬牙，不肯放手。
    软土大块坍塌，两人都在慢慢下滑。
    宁粟双腿找不到着力点：“放手吧，我上不去了。”
    她声音压抑，像承载着巨大的痛苦：“我是不被需要的人，小玫说的对，唯有死亡是我的归宿。”
    “你在说什么鬼话！”乐梧听不懂，以为宁粟被吓傻了：“别怕，大不了我陪你一起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宁粟的手臂，轻松将她拉回地面。
    宁粟拍拍身上的土，激动道：“飒飒姐，你就是我的超人！”
    情绪转化太快，刚刚消沉的宁粟就像是场错觉。
    果然吓傻了吧。
    乐梧捏了把宁粟的小脸，问谈飒：“我们继续赶路还是在这里休息？”
    “原地休息。”谈飒扫了眼宁粟：“夜晚视线受阻，再走容易出事。”
    谈飒夜视能力很好。
    探路的功夫，她逮到两只野兔。
    架火时，宁粟不忍心别开眼：“飒飒姐，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乐梧眉头微皱。
    谈飒似笑非笑瞥了宁粟一眼：“嗯，那你别吃。”
    宁粟哽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面草丛突然响起脚步声。
    很轻，如果不是谈飒伸手比了个嘘的动作，乐梧根本注意不到。
    谈飒脚步微动，挡在乐梧面前，顺便隔开宁粟。
    半人高的草丛微动，西莫拎着一只野鸡走出来。
    摇曳的火光中，他的脸色比夜色更沉。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宁粟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末了，紧张兮兮问：“你是本人吗？”
    西莫歪了下头：“当然，来之前我们不是在一起吃火锅么。”
    谈飒忽地笑了一下：“假人果然有记忆。”
    “如果是西莫，见到我们会带着欠扁的笑，炫耀他的捕猎成果。”谈飒耸耸肩：“你模仿的根本不像，脸色太僵，像一百年没做过表情的僵尸。”
    “僵尸西莫”死死瞪了谈飒一眼，在谈飒以为他会动手时，忽地消失。
    谈飒若有所思：“没有伤人能力么。”
    “竟然是假人，太可怕了。”宁粟向乐梧身后缩。
    “你们都是同类，有什么好怕的。”乐梧瞪了她一眼：“亏我刚刚好心拉你，你把宁粟弄哪里去了？”
    宁粟小脸苍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谈飒叹气：“宁粟如果像当初那样谨慎，就不会给你替换的机会了。”
    浓雾中，宁粟探头探脑，松开握住两人的手。
    短短几秒，便被假人替换。
    倘若是最初困在光明中学天天思考怎么逃跑的宁粟，警惕心会比现在更强。
    不知道是不是和金檬呆一起太久被传染了。
    假宁粟消失。
    谈飒分给乐梧烤好的兔肉：“不用太担心，宁粟有自保能力。”
    249能检测到乐梧的系统正平稳运行。
    “假人有原主的记忆，但无法体验到原主情感。”谈飒说：“如果我们失散，不要信谈飒，信你自己的判断。”
    乐梧重重点头。
    乐梧吃完东西，靠着树昏沉沉睡着了。
    她本就疏于锻炼，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凭借不想给大家拖后腿的意志力。
    她睡得熟，连周围场景发生变换都毫不知情。
    谈飒站在乐梧身边。
    雾气环绕又散开，她们重新出现在山头。
    原本呆在这里休息的游客全都消失不见，山崖边单薄的少年侧身望向谈飒。
    谈飒主动打招呼：“他们人呢？”
    像没想到谈飒第一句话会问这个，阿离微愣，而后冷哼：“不知道。”
    “有你这种带路的么？一共三十个人，弄丢二十八，你准备怎么跟村里的人交代？”
    阿离表情淡漠：“太阳升起时，他们会回来。到时，你们就可以进入心心念念的村落，祝你们好运。”
    他嘴上说着祝人好运，但声音满满的恶意倒像是在说愿你们快点去死。
    谈飒无奈：“大家都是女孩子，恶意不要这么大嘛。”
    阿离僵住。
    全身腾起危险的气息：“你说什么。”
    “阿离以前很喜欢穿裙子吧。”谈飒扫了眼她的七分裤：“裙子不合身，所以会习惯性提裙角。”
    哪怕换成男孩的身体，仍会下意识重复过往的动作。
    阿离浑身一震，两行血泪自眼角缓缓流下。
    她嘶吼着扑过来，速度极快。
    刚刚两个假人没有伤人能力，戳穿后直接消失。阿离却相反，一招一式划破空气，带着致命的威胁。
    因为她骗过别人，化了实体，所以拥有伤人的能力么？
    谈飒掏出口笛，吹响安眠曲。
    原本因打斗声，眼皮颤动，将要睁眼的乐梧重新睡了过去。
    阿离晃了晃头，染血的脸浮起困倦，但仍警惕盯着谈飒，不肯入睡。
    谈飒指尖转动口笛，声音轻柔：“你们骗取游客信任，而后取代对方，是为了走出大山吗？”
    “你不喜欢这里吧，所以一路冷着脸，甚至几次暗示别人不想爬就回去。”
    “你换了身体，为什么不走？”
    谈飒边打量阿离，边斟酌着说出心中的猜测。
    就像水鬼会找替死鬼，这些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的假人一定有它们的目的。
    阿离没有回答谈飒的问题，身影一闪，凭空消失。
    只余一朵无忧花，在迷雾散尽的山崖边亭亭而立。

 第120章

    ***
    宁粟有系统在身，与谈飒和乐梧走散后，倒没有太害怕。
    她本想进林子找找两人，却不小心迷了路。
    宁粟没有野外求生的经验，地理学得不太好。站在怎么看都一模一样的大树中，思索这条路刚刚是不是走过。
    寂静的林间小路，最可怕的不是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而是脚步声多了一道。
    宁粟屏住呼吸，大声道：“谁在那里？快点出来！”
    “好凶的小姑娘。”两个红彤彤的果子被人高高抛起，稳稳接住。西莫探出身，笑眯眯道：“吓到你了么，请你吃果子赔罪啊。”
    野果泛着诱人的清香。
    宁粟咽了下口水：“你是真的西莫吗？”
    西莫眉头微挑：“如假包换。你们那边出什么事了，我女神呢？”
    西莫走近宁粟，下一秒脚步微顿，拧眉瞥了宁粟一眼，整个人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咱俩不熟，我分辨不出你是真是假。”宁粟捡起两个果子，将其中一个放在西莫手边：“谈飒姐让我看到你直接扔菜刀，我们不是朋友，只能委屈你原地做一会儿美梦，有缘再见哈。”
    幻梦，能给目标对象编织一场美好梦境。
    宁粟捧着果子，张嘴欲咬，又担心有毒。
    纠结半天，她叹气，将果子摆在西莫另一只手边，转身离去。
    麻雀叽叽喳喳唱歌时，一抹鱼肚白挂在天边。
    宁粟揉了揉眼，直起身：“系统，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记得自己在林子里转圈圈，怎么突然睡着了，这里是——
    宁粟睁大眼，猛地抱住坐在身边的乐梧和谈飒：“你们找到我啦。”
    乐梧怪笑：“这小不点的肉够吃多久？”
    宁粟身子一僵，不敢置信抬头。
    谈飒上下扫了她一眼，笑眯眯道：“三天吧，放点八角胡椒，提前腌制入味。”
    宁粟：“……”
    见宁粟一脸崩溃，乐梧心软，演不下去。
    她拿掉宁粟发丝沾到的枯树叶：“下次不许乱跑啦。”
    见两人是真的，宁粟拍拍胸口：“两位姐姐怎么找到我的？”
    “没有找，大家都回来了。”
    三十名游客在天亮时齐刷刷出现在山脚。
    无忧花微微晃动，一辆观光车停在众人面前。
    车上下来的男人肤色白净，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早上好，昨晚玩得开心吗？”
    宁粟脱口而出：“你是谁？”
    其余人诧异的望向她。
    雅雅：“他是安乐度假村接待人啊，昨天司机大叔和我们介绍过的。”
    第84章 交换房间
    除谈飒五人外，没人记得阿离。
    司机大叔将他们拉到山脚，交给安乐度假村接待人王进。
    山脚绿草茵茵，无忧花成片绽放。王进见大家留恋风景，便提议在此地露营，并贴心的提供了保暖帐篷和食物。
    第二日早八点，会准时接他们进入度假村。
    雅雅说完，略带疑惑的望向谈飒：“你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犯迷糊了？”
    “或许是吧。”
    “没睡好到度假村继续睡。”接待人王进笑眯眯道：“愉快的度假之旅还有六天，大家进到村子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所有项目全部免费，大家可以体验到摘果子，钓鱼等许多欢乐。现在，请大家跟我上车。”
    雅雅欢呼，第一个冲向车子。
    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动，后颈隐约露出一道浅红色印记。待谈飒想要看的更仔细时，如瀑的长发重新被雅雅拢回脑后。
    “好奇怪啊。”乐梧悄声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难道是针对我们五个人的梦？”
    谈飒摇摇头，晃了晃手中新鲜的果子：“不是梦。”
    果子是卫明礼摘的。
    在清晨鸡鸣响起，所有游客重新出现在山脚时。卫明礼手捧五个果子，一人分一个。
    他没有受伤，神色如常。
    倒是西莫，衣服脏兮兮的。脸色漆黑，视线时不时凉飕飕的扫过来，谈飒多看他好几眼，差点把他当成假人处理掉。
    上车后，宁粟紧紧挨着谈飒：“我把西莫弄睡着了。”
    明明是美梦啊，为什么西莫看她的眼神满含怨气？
    宁粟咽了下口水，有点心虚。
    直到谈飒无所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做的没错。”
    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敌人时，抢占先机很重要。
    换作旁人，或许要仔细判断再下结论。但如果对方是西莫，直接动手就好。
    当初西莫没搞清状况，直接过来杀她，谈飒很记仇的。
    对付莽撞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莽撞。这一点，宁粟做的很好。
    谈飒警告的瞥了西莫一眼，不让他再吓宁粟。
    于是西莫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带了点委屈巴巴。
    谈飒对西莫视线免疫，扭头望向窗外。
    风景缓缓移动。
    山路不算宽，一边是嶙峋怪石，一边是山崖。
    能容纳三十人的观光车行驶在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若不看窗外，还以为外面是宽敞的柏油马路。
    这与司机驾驶水平高低无关，按常理讲，观光车无法在这种山路行驶。
    就算能开，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颠簸。
    这是车，不是飞机。
    游客开心的聊天，没人发现不对劲。
    ——你们猜，他们回来后，还是他们吗？
    谈飒指尖轻敲车窗。
    难道游客都被假人杀了？
    不对劲。
    如果假人杀了游客，将其取代，为何还要回到这里。
    除非他们目的不是走出大山，或者……走不出去。
    谈飒收回视线。
    眼下线索太少，一切只能到村子里再寻找答案。
    还有六天。
    ***
    观光车开了整整四个小时。
    众人坐的腿麻，一瘸一拐下车后，穿着浅蓝色布衣的村长带着居民热情迎接他们：“欢迎大家来到安乐度假村，愿大家玩的愉快，能在这里体验到家的温暖。”
    王进示意村长身边的小伙子将衣物分给众人。
    “这里我们村自己缝制的布衣，用的上等好料，穿起来柔软透气还耐脏。”
    王进分发三十个号码牌：“数字就是你们的房间号，大家请跟我来。”
    众人拿着各自衣物，来到一排白墙黑瓦的平房前。
    “大家进去换完衣服就可以自行参观。”王进道：“用餐可以去西北角的饭馆，也可以去任意村民家里享用正宗的农家菜。”
    卫明礼：“去别人家里用餐，不会打扰吗？”
    王进笑容温和：“不会的。安乐度假村热情好客。大家备好饭菜，很期待客人光临呢。”
    谈飒打量着用透明塑料袋包裹的玫红色布衣：“可以不穿吗？”
    所有人望向她。
    王进眼神讶异：“是怕不合身吗？没关系，我们有不同型号的，可以随时更换。这些衣服都是新的，很干净。”
    “不是。”谈飒道：“我只是更喜欢穿自己的衣服。安乐度假村热情好客，应该不会强制客人穿什么衣服吧。”

 第121章

    王进打量谈飒几眼，停顿片刻后微笑：“当然，您请便。”
    说完，他对众人道：“村长住在南边尽头的屋子，我在第一间屋子。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随时来找我们，也可以找村子里任何一位村民。娱乐项目在衣服袋子里的卡片上，大家自行阅读，自行游玩，我就不打扰各位。”
    离开前，王进不着痕迹扫了谈飒一眼。
    目光透着凉意。
    呦，不高兴了，谈飒心情蛮好的向他挥手。
    王进明显一愣，勉强笑笑，快步离去。
    女生布衣是玫红色，男生则是浅蓝。
    雅雅拆开塑料袋，抖开刚好合身的布衣：“我觉得挺漂亮呀，剪裁雅致，颜色像山外的无忧花，很适合这里呢。谈飒，你长得漂亮，穿上这件衣服，效果一定不错。”
    谈飒正在看身边人的门牌号，她是5号，面前这间小房子挂的门牌就是5号。
    闻言，她靠在门框，懒洋洋道：“不行，我对来历不明的衣服过敏。”
    雅雅：“……”
    雅雅不说话了，看怪胎般看了她一眼，扭头拉新认识的伙伴去找房间。
    其余人看谈飒的目光同样带点排斥。
    “出来玩还放不开。”有个男生轻嗤：“无趣。”
    “每个人都有穿衣自由的权利。”站在他身边的卫明礼淡淡道：“尊重他人，是最起码的礼貌。”
    那人悻悻离去。
    游客散开，去找各自的房间。
    谈飒收回视线，对几人说：“等我一下。”
    她推门进去。
    房内面积不小，有一张足可容纳三人的大床。床头开了扇窗，半敞着，风闯进来，撩动淡红色床单。
    又是红色。
    谈飒眉头微皱，快速打量四周陈设，而后走出去。
    “你们想自己睡，还是和我一起？”
    谈飒望向乐梧和宁粟。
    她倾向三人住在一起，方便照应，但也尊重两人的意见。
    “当然住在一起。”宁粟窜进屋子：“我要睡中间，我要满满的安全感！”
    乐梧自不必说。
    客房被宁粟占据，在家里，她就是和谈飒一起睡。
    宁粟和乐梧的房间号分别是1和3。
    卫明礼是22，西莫是27。
    谈飒征求乐梧意见后，将3号牌子扔给卫明礼。
    西莫晃了晃手中27号牌：“我又被孤立了？”
    “我想做个试验。”谈飒眸色认真：“你们没发现么，前十九号，都是女生。”
    谈飒靠在门框与几人聊天，目光却一直留意游客动向。
    游客女多男少，男生向远走，附近拿着号码牌进房子的都是女生。
    王进随手发号码牌时，并未强调男女相隔。
    谈飒不信巧合。
    如果房间注定会发生怪事，男生和女生遇到的是否有所不同？
    她将3号牌给卫明礼，并希望西莫继续住在27号不变。
    卫明礼很快明白了谈飒的意思：“我没问题。”
    “我有问题。”西莫举起一只手：“为什么不给我3号牌？我想离大家近一点，有安全感。”
    他这话说的委实不要脸。
    明明他是雇佣兵出身，又携带系统，在崩坏世界，怎么看都比卫明礼更具优势。
    谈飒眼皮微掀，刮了他一眼。
    谈飒表面征求两人意见，实际大家都清楚，她只在询问卫明礼一人。
    她这边四个人，号码牌可以随意交换。西莫就算再不愿，手中只有一个牌子，如果不想露宿街头，只能老实去27号住。
    他怎么好意思挑三拣四的。
    谈飒刚要开口。
    卫明礼点头：“可以。”
    谈飒：？
    她抬头，卫明礼向她眨眨眼，安抚的笑。
    谈飒很快反应过来。
    卫明礼担心西莫会隐瞒信息。
    他的考虑不无道理，谈飒一时有些犹豫。
    如果没有乐梧和宁粟，她更倾向自己去27号。越危险的位置往往越能收获重要信息。
    西莫很强，但他不可信。
    卫明礼不弱，可信，却没有系统傍身。在诡异的崩坏世界，她不放心。
    还没等谈飒想出更好的办法，卫明礼走过来，将3号放到她掌心，抽走了1号。
    卫明礼拿着1号，走到西莫面前，嗓音温润：“1号离5号很近，不怕啊。”
    他轻轻拖长“啊”音，语气活像在哄无理取闹的小屁孩。
    乐梧忍不住乐出声。
    谈飒嘴角微勾，欣赏西莫黑如鞋底的脸。
    西莫想反驳，但此时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被动。
    他扫了卫明礼一眼，换走号码牌，重重拍上1号大门。
    乐梧转身去房间找宁粟。
    房门外，谈飒和卫明礼对视。
    “别害怕，如果发生意外，我会找到你的。”
    谈飒月牙般的眼睛里写满认真。
    她在关心自己，想要保护自己。
    内心宛如温水滚过般变得柔软，卫明礼开心之余又有几分心疼。
    他想起昨夜跟在身边的假人谈飒。
    心脏泛起绵软的疼。
    “只要你安全，我就不会怕。”
    卫明礼打开27号房门。
    床单是浅蓝色，和布衣的颜色相似。
    他拆开塑料袋，扫了眼卡片上娱乐项目介绍——
    采摘，钓鱼，登山，烧烤，游乐场……看起来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指尖滑过布衣。
    卫明礼单手扯开领带。
    老师曾教导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第85章 特产果实
    床很软，透着淡淡香气。
    宁粟躺在床上，仰头便能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和远处绵延的青山。
    白云慢悠悠的飘，眼皮渐渐合拢。
    这窗户位置不错，躺着就能看风景……
    一张扭曲的笑脸贴在窗前。
    宁粟猛地睁眼，鸡皮疙瘩顺着脊骨向上窜。
    乐梧推门进来，恰好看到乐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手脚并用贴到窗前向下望。
    乐梧三步并两步走到宁粟身边：“怎么了？”
    房子在一楼，窗户位置低。窗下是水泥地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宁粟左右望了两眼。
    没有人。
    两侧是相隔四五米远的游客小屋，对面是小型广场。几个人影蹲在地面，手举起又放下，似乎在打牌。
    她眼花了？
    宁粟指了指窗户，迟疑道：“刚刚我躺在床上，隐约看到这里有张脸。”
    “是不是路过的村民？”乐梧“唰”一下拉上窗帘：“这窗户开在头顶，太没安全感了吧……靠，什么破窗帘。”
    薄薄的一层浅红色窗纱，连阳光都遮不住，只能起个装饰作用。
    得想个办法将它换掉。
    敲门声响起。
    谈飒半靠门框：“准备一下，我们去吃饭。”
    村长家很大，像个小型四合院。
    左侧有个牛棚，里面关着两头小牛和一些咯咯叫的鸡。
    牛棚收拾的很干净，没有粪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洗衣皂香。

 第122章

    午后气温暖和，村长在院子里支了张圆木桌。
    “大家一定要尝尝我们这里的鸡汤。现杀现炖小笨鸡，味道错不了。”
    村长说他今年五十七。
    他精神抖擞，头发乌黑茂密。不太像五十七，四十出头的模样。
    听到宁粟夸他年轻，村长哈哈大笑：“山里灵气足，养气色。小姑娘，你若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保证你像18岁的少女。”
    宁粟：“……”谢谢你，但我今年才17。
    谈飒忍俊不禁，刚刚看到卫明礼腾起的怒火消了大半。
    卫明礼见状，抬手给她倒了杯果汁。
    “别气。姐姐，我穿这身好看吗？”
    好看啊。
    宽大的布衣，足足缠了两圈腰带，衬得卫明礼身材硬朗，腰部劲瘦。
    他眉眼生的温和，配上浅蓝色布衣，向她笑时，像从古画里走出的翩翩公子。
    公子容貌俊朗，乌黑的眼里只有她一人，含笑喊姐姐时，任你有天大的火也发不出来。
    谈飒叹气：“好看，但回去必须脱掉。”
    “二位是情侣？”村长笑眯眯道：“你们感情很好，让我想起我和夫人恋爱时的场景。”
    “您夫人后来离世了吗？”西莫插言。
    村长笑容微收：“夫人身体健康，日子长着呢。”
    “抱歉，只是一大桌子菜，又正值饭点，没看到您夫人出来用餐有点奇怪。”西莫满怀歉意道：“在我的国家，男女主人都要到齐才能用餐。”
    “夫人害羞，见到生人吃不好饭。”
    谈飒喝了口鸡汤：“味道真好。”
    西莫扫了眼谈飒，安静下来。
    村长不太高兴的脸缓和几分：“这是夫人的拿手菜，喜欢就多喝一点。”
    谈飒眨眨眼，崇拜道：“这么多菜都是您夫人做的？好厉害啊。”
    村长靠在椅背，卷了根烟，慢悠悠抽起来，语气透着得意：“很多人都夸她手巧，你们三个女娃娃可以多向她学学，以后给男人做饭时就能抓住他的胃。”
    手中鸡汤顿时索然无味。
    宁粟撇嘴，想问凭什么男人不用学，被乐梧暗中捏了下手心。
    谈飒欣然应了村长的话，撑着下巴问卫明礼：“我学完做给你吃好不好？”
    “你喜欢的话，做什么都可以。”
    谈飒问村长：“您夫人怕生，我贸然打扰会不会吓到她？”
    村长没有多少皱纹的大手一挥：“和男人怕生，女的没有关系。”
    一个做了满桌子菜，因怕生不敢上桌吃饭的女人。
    谈飒眸色微深：“不知现在可否方便？”
    “当然——”
    “村长！”王进拿了瓶白酒，步履生风走进来。
    见到几人，他微愣，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好巧，你们也在啊。”
    王进颇为熟稔的坐在村长身边：“这是客人快递送来的好酒，我拉你一同尝尝。嫂子做的饭香，和这酒绝配。”
    村长眼神发直，连忙伸手。
    王进将酒瓶递给村长，眼神落在几人身上：“同批游客都去饭馆了，没想到会在村长家见到你们。”
    “想尝尝正宗的农家菜啊。”谈飒笑笑，重新转回话题：“村长，我可以去学学手艺么？”
    村长刚要点头，王进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村长，嫂子怕见生人，她们连衣服都未换，去见不太合适吧。”
    村长喝的眼皮泛红，闻言定睛看了几眼谈飒，点头：“女娃娃衣服乌漆嘛黑，怪吓人的。红衣新鲜又喜庆，更适合你们。去换吧，换完就能学。”
    说罢一头扎进酒中，鼻腔冒出满意的哼哼声。
    ***
    度假村很大，东南西北望不到尽头。
    放眼望去，浅蓝色居多。
    依稀几抹玫红色身影穿梭其中，谈飒走过去，雅雅和同伴正在围观当地村民钓鱼。
    “好大的鱼！”
    半米长的黑鱼在铁笼扑通翻滚，雅雅凑近观察，时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呼。
    谈飒不着痕迹靠近。
    微乱发丝间，一抹红色印记清晰落在雅雅后颈。
    “胎记？”雅雅纳闷的看了谈飒一眼，举起包里的小镜子，向后照：“没有啊，哪里有红色的东西。”
    雅雅不太高兴：“你在拿我开玩笑吗？”
    雅雅的相机包不见了，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零钱包，谈飒问：“你的相机呢？”
    “太重，碍事。”雅雅不耐烦应了一句，随着身边响起的欢呼声，立马转移注意力：“哇，又是一条大鱼，阿青，你好厉害！”
    阿青是当地村民，二十二岁，样貌端正，性格羞涩。听到雅雅夸奖，脸色微红：“送给你。”
    雅雅睁大眼：“真的吗？这可是你辛辛苦苦钓的鱼。”
    “嗯，你是客人，我希望你能在我的家乡玩的开心。”
    回去的路上，249道：“雅雅这是怎么了？她是摄影师，竟然会嫌相机包碍事。”
    “她已经不是雅雅了。”想起昨晚的雾，谈飒暗暗叹息。
    他们认错了同伴，便再也没有回来。
    虽然他们只是书中人，但谈飒仍觉可惜。
    这种异常的变化提醒谈飒度假村处处藏着古怪，必须尽快弄懂其中谜团。
    越晚，越有危险。
    雅雅不是雅雅，她现在是谁，为什么看不见后颈明显的印记？
    青年后颈光滑，并无异常。
    只有雅雅是例外，还是村子里每个女人都有？
    谈飒绕着度假村转了半天，除了几位见到她就远远躲开的女游客，并未见到当地女性。
    这本身就不正常。
    想了想，谈飒对249说：“我想使用影子。”
    另一边。
    乐梧回房间，宁粟在附近侦查。
    谈飒姐，卫影帝和西莫三人向远处探索，她守在近处，看不远处树下几个下象棋的男人大吼大叫。
    “哈哈，又赢一盘！”
    “你小子最近棋运可以啊，果然新婚喜气足，让我也沾沾。”
    “去去去，别碰老子。”
    “赵哥这手还要留着回去给新娘子摸呢，是不是啊赵哥。”
    “臭小子，有打趣我的功夫不如去摘安乐果。你都23了，该找个媳妇……”
    “我也想，可是……太多，挑花眼……”
    他们压低嗓音，宁粟支起耳朵听了半天，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笑声。
    笑声很怪，她莫名不太舒服。
    放弃靠过去的想法，宁粟向远离人群的方向走。
    谈飒不让她走太远，宁粟也不放心留乐梧姐一个人在房间。
    走到黑白瓦房尽头，对面是一条映着晚霞的河。河对面似乎是片果树林，上面悬挂一串串淡紫色的水果。
    形状有点像葡萄，但葡萄怎么会长在树上？
    宁粟想不通，决定等谈飒回来问问她。
    准备回去时，身后传来扑通入水声。
    一个男生挽起浅蓝色裤脚，提着竹篮趟河而来。
    他的刘海沾水分向两侧，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睛黑亮，嘴唇薄而红，肩膀笼罩在夕阳下，略显单薄，却隐隐透着几分成熟男人的影子。

 第123章

    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
    “你是新来的客人吗？”少年站在河岸边，拧干裤脚，向宁粟笑：“我叫阿乐，见到你很高兴。”
    宁粟目光警惕：“高兴？第一次见有什么好高兴的。”
    阿乐微愣，而后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因为游客很大方，好赚钱。我们村子就是因为有你们才能过上好生活的。”
    宁粟：“……你还挺实诚。”
    度假村靠旅游业维生，倒是没什么问题。
    “骗人不好。”阿乐挎着竹篮走到宁粟身边：“这是我新摘的安乐果，你要尝尝吗？”
    宁粟刚要拒绝，便看到阿乐十分心疼的样子：“只能吃三、两，两颗。这个很贵的，我要拿去卖钱。”
    “卖钱？”宁粟瞥了眼篮子里眼睛大小，淡紫色，椭圆形的三大串水果：“这不就是葡萄吗，能有多贵。再说了，度假村所有项目都是免费的，你凭什么卖钱？”
    “这可不是葡萄。”像怕宁粟抢走，阿乐小心将篮子护在怀中：“这是我们安乐村特产的安乐果，尝一颗味蕾顶顶满足，比葡萄好吃一万倍！”
    “这是唯一禁止游客采摘的，每根缀满果实的枝条都长满细刺。”阿乐撩开衣袖，白皙双臂布满道道红痕：“我都受伤了，收点钱不过分吧。”
    宁粟不说话。
    阿乐眼神带点忐忑，软下声音：“这样，你别举报我，我免费送你一串好不好？”
    宁粟见他连连解释，忍不住问：“你很缺钱吗？”
    阿乐沉默片刻，小声道：“阿母去天国了，新来的阿母不喜欢我。我很饿，想自己赚点饭钱。”
    宁粟心脏瞬间揪成一团。
    第86章 是人是鬼
    谈飒回去时，乐梧和宁粟正在换窗帘。
    淡红色窗纱被她们扯下来扔在地上，红色床单戳了一排孔，挂钩穿进去，木质横杆微微下凹。
    床单厚实，把窗户遮的严严实实。
    “现在可以安心入睡，不用担心外面有人偷看啦。”
    乐梧白天回了自己房间，将棉被取走，摊开，充当床单。
    棉被雪白，铺在床铺更加柔软。
    宁粟在床上滚来滚去，像在蹭一块超大棉花糖。
    脸颊陷进蓬松的枕头，宁粟闷闷道：“如果我们真在度假该多好。”
    毫无负担的玩，不必担心暗中隐藏的危险。
    乐梧和谈飒对视，乐了，拍了拍宁粟小腿：“等你高考结束，我和你谈飒姐带你去玩啊，想去哪里？”
    宁粟翻了个身，手脚并用比划着：“去海边！我想捡贝壳，吃烧烤，打沙滩排球，还要把所有美好的景色全部画下来！”
    “知道了，快去洗澡。”乐梧笑骂：“瞧你把床折腾的，再闹罚你睡地板。”
    浴室水声响起。
    谈飒轻声道：“她下午去了哪里？”
    “就在附近吧，很快就回来了。”乐梧整理床铺的动作微顿：“怎么啦？”
    谈飒摇摇头。
    刚刚某一瞬间，宁粟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有点低落，明明分开前还好好的。
    “过完今天，还有五天。”乐梧算了算日子：“五天很快的，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我还有一箱烟花没放呢。”
    “出去后订个酒店。”谈飒淡淡道：“我帮你找找营业的酒店，新年人流量不大，酒店不会满员——”
    “飒飒，你要赶我出去住嘛？”乐梧脸皱成苦瓜：“你忘了，我身上还有坏系统，你不怕它影响我啊。”
    比起隐藏的崩坏系统，还是001的针对更麻烦。
    谈飒想让乐梧出去住酒店后，遇到特殊情况联系自己，但看到乐梧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由头大：“出去后再说。”
    谈飒看不见的地方，乐梧悄悄比了个耶。
    她最初想去酒店，是怕莫名其妙绑定的神偷系统会伤害谈飒。自从知道谈飒如今境况后，乐梧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谈飒跑去寻平安。
    谈飒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谈飒一个人去陌生又危险的世界，绝不。
    三人轮流洗完澡，排排躺。聊着聊着，嗓音渐低。
    谈飒翻了个身，身后呼吸声平稳。她不再开口，合眼听着附近的动静。
    度假村的夜晚很静。
    鸟叫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只有草丛里的蛐蛐不知疲倦哼着歌。
    不知何时，蛐蛐停止演奏，谈飒没察觉到异常，陷入浅眠。
    一夜无梦。
    清早，谈飒洗漱完毕，乐梧和宁粟才醒：“早上好。”
    “早上好。”
    谈飒拉开窗帘，一抹晨曦洒在脸上，带着淡淡的温度。
    还剩五天。
    安乐度假村以无忧花作为宣传特色之一，但真正进入村子，却没发现一朵无忧花，它开遍山间，却开不进村子。
    对此，村长给的解释是村里阳光足，无忧花偏爱阴性。
    “他在撒谎，明明向阳的山头也开满了无忧花。”饭馆里，宁粟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还好这里食物没问题，不然我们全都要饿死在这里。”
    谈飒望着门口方向，微微走神。
    一小团影子三下两下跳到她身边，消失不见。
    同时，谈飒脑海里浮现零零散散的画面。那是影子花一晚上时间，挨家挨户做的记录。
    画面播放完毕，影子消失。
    很好用的道具，可惜是一次性用品，不过，它发挥的作用足够了。
    指尖轻敲桌面。
    乐梧在手边放了杯豆浆，谈飒迎着她担忧的目光笑了笑：“卫明礼和西莫怎么还没来。”
    昨天分开前，说好了来饭馆吃早餐。
    又等了片刻，西莫黑着脸走进来，端起桌上隔夜的凉茶，几口喝个精光。
    “神父在上，今晚我一定要宰了偷窥的小鬼！”
    昨夜。
    西莫早早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哼起神父教给他的宽恕歌。
    “simo，感到烦躁时就唱歌，不要让魔鬼占据你的头脑，人在冲动时犯下错事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唱完三遍准备入睡时，一张脸贴在窗上。
    月光下，那张脸拉长，惨白。两个黑黝黝的洞口向内张望，带着不怀好意的窥探。
    西莫兴致勃勃追了出去。
    找了一晚，没找到。
    “我没有眼花，也确信没人能快到躲过我的追捕。”西莫牺牲睡眠却毫无所获，十分不爽：“除非对面不是人。”
    宁粟心有余悸抱住乐梧的手臂：“还好你有先见之明。”
    “最坏的情况是村里村外都是鬼。”谈飒轻声道：“目前不知道鬼的触发机制是什么，大家都小心些，不要轻信这里的人。”
    宁粟舔了下嘴唇：“飒飒姐，我——”
    “哇塞！”
    西莫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夸张道：“我才发现这里少了个人。卫明礼呢？他没过来吃早餐，不会死了吧。”
    谈飒眼神转冷。
    西莫敏捷躲开宁粟和乐梧扔来的纸巾盒，刚想说什么，饭馆外，传来王进热情的嗓音——
    “快来吃饭，今晚我带好酒去找你，我们继续不醉不归！”

 第124章

    王进胳膊搭着卫明礼肩膀，一派哥俩好的样子共同走进来。
    卫明礼身上穿着与王进同款的浅蓝色布衣，两人坐在餐厅角落处聊天，像没看见他们一样，视线未曾投过来半分。
    西莫坏心情一扫而空：“哇，叛变了。”
    他目光围着谈飒转圈，意图从谈飒脸上寻到担忧或生气，却发现她的表情并未发生任何波动。就好像进门的人不是她男朋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npc。
    “现在情况不明，乐梧宁粟，你们最好全天在一起，不要分开。”谈飒放下筷子，淡淡道：“我去山里看看，如果晚上没有回来，你们锁好门先睡。”
    ***
    “明天团队的人就回来了。”走出饭馆，王进笑容满面的从上到下打量卫明礼：“有你加入，一定能吸引更多人来度假村游玩。”
    卫明礼腼腆的笑笑：“那我们说的事……”
    “没问题，度假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王进扫了眼手机，压低嗓音：“留在这里，好处比你想象中更多。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见。”
    王进走后，卫明礼眼中腼腆消失。
    他望向树后，眸光认真：“飒飒，昨晚王进找我，我对他说想加入度假村。”
    卫明礼样貌出众，又听话的穿了布衣。王进对他好感颇高，问他是否愿意出镜拍摄度假村宣传视频。
    “如果想挖掘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深入。”卫明礼解释道：“我演技还可以，取得他们信任并不难。”
    谈飒靠在树后，望着婆娑树影：“你不怕被同化么？”
    “不怕，因为你在这里。”
    “你还真把我当成拯救公主的骑士啊。”谈飒无奈道：“碰到恶龙，我会先跑的，你自求多福吧。”
    “我的意思是，你在这里，我就不会忘记自己。”
    卫明礼是个成年人，有选择的权利也有承受代价的担当。
    谈飒懒得干涉。本想看他一眼就走，但卫明礼的话打断了她的脚步。
    她站在树后，纠结半天，想说点什么，最后干巴巴憋出一句：“别死了。”
    卫明礼莞尔：“好。”
    ***
    卫影帝忙着为度假村拍摄新的宣传视频，与村民们聊得开心。
    谈飒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什么，有一天晚上甚至没有回来过夜。
    西莫神经兮兮熬黑了两个眼圈，仍没有抓到夜半偷窥的小鬼。
    乐梧靠在床头数星星：“还剩三天，再不走，我怕卫影帝真出问题。如果不是飒飒说没事，我差点以为影帝是假人变的……”
    她碎碎念念半天，往常第一时间附和她的宁粟却没半点反应。
    “宁粟，你怎么了？”
    “宁粟？”
    宁粟回过神：“乐梧姐，怎么啦？”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乐梧眼神严肃：“你这两天发呆次数很多。”
    “没、没有啊。”宁粟嗫嚅道。
    这表情明显有事。
    本来乐梧不想打探的太清楚，毕竟朋友间也要有自己的空间。但眼下宁粟日常状态已经受影响，就不能当成私事看待。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说，就等谈飒回来说吧。”
    “别别别。”比起和她性格相似的乐梧，宁粟明显更怕谈飒：“我认识了一个男生，他和我很像。谈飒姐说村子里的人都不可信，我在犹豫还要不要与他见面。”
    乐梧眼神复杂：“你应该记得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吧？”
    只是坏蛋为了弄死他们，编造的一个看起来无比真实的虚假世界罢了。对他们来说，这里的人都是npc。
    npc身份是人是鬼都不清楚，宁粟竟然起了同情心。
    乐梧叹气：“你就没想过，对方可能会骗你，编了个假身份么？”
    宁粟摸了摸鼻子，声音渐低：“后来想到的，刚开始放松警惕，吃了两颗他给的果子。”
    据说是当地特产。宁粟当时情绪上头没想太多，事后越想越害怕。
    果子会不会有毒？她吃了会不会受影响？可万一阿乐真是个无辜的npc，她失约又胡乱猜疑，会不会让他更难过？
    他本身就很惨，像她一样。
    各种情绪纠缠，宁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乐梧不问，她也要憋不住了。
    乐梧安慰的话到嘴边，余光突然瞥到窗户上多了张人脸。
    她晚上无聊看星星，还没有拉窗帘。
    乐梧攥紧宁粟手臂，嗓音发紧，汗毛直立：“宁粟，你看外面。”
    屋内灯亮，看不清人脸样貌，只能瞥见模糊轮廓。
    那人没像西莫所说被发现就跑开，而是抬手叩了下玻璃。
    当、当、当。
    乐梧心想我和你拼了，满屋子搜寻趁手武器时——
    宁粟关掉灯，声音疑惑：“阿乐？”
    窗外，阿乐举起竹篮，露出堆得满满的无忧果，向她招了招手。
    来呀，来吃啊。
    第87章 三次洗礼
    宁粟只与阿乐见过一面。
    告别时，她等阿乐离开后才返回房间，阿乐不应该知道她的位置。
    阿乐捧着堆满无忧果的竹篮，机械性重复屈指敲窗的动作。
    眼神由原本的温和到逐渐癫狂。
    “出来呀，宁粟，我摘的新鲜果子，快出来吃啊。”
    “出来！”
    窗户砰砰作响，泛起蛛网状的纹路。
    要碎掉了。
    人是她招惹来的，不能牵连乐梧姐。
    宁粟盯着面容阴沉的阿乐，深吸一口气：“乐梧姐，浴室橱柜有一把斧头，你快拿过来当武器！”
    乐梧急匆匆冲进浴室。
    蹲下时一头撞在盥洗盆上，她像感觉不到痛，毫无停顿拉开橱柜门。
    空的。
    浴室里怎么可能有斧头？
    乐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匆忙起身，大门“砰”的闭合。
    门与窗在相对的位置。
    宁粟推门，用尽全力向1号方向跑，同时大喊：“你有病吧，尝你两颗果子追着人跑。今天我不想吃，你滚吧！”
    阿乐绕过窗。
    几个闪身，堵在宁粟身前，讨好的递出竹篮。
    “特意为你摘的，明天就不新鲜了。”
    “抱歉吓到你，我只是很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宁粟边催系统使用技能，边应付阿乐：“我当时看你太害怕所以吃了两个果子表示不会举报你，不代表我喜欢吃果子，更不代表我喜欢你。”
    最多有一点类似遭遇下的同情，此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粟觉得眼前这家伙八成不是人类。
    系统替她添上另外两成：“宿主，对方不是人类，不会做梦。”
    宁粟：？
    竹篮摔落，无忧果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阿乐瞳孔扩散，眼白几乎消失不见。
    黑漆漆宛如两个洞的眼睛锁定宁粟，声音夹杂疯癫的执拗：“不，你在嘴硬。你收了我的果子就是喜欢我，喜欢我就得留下和我在一起。”
    阿乐靠近宁粟，手中突然多了根一指宽，小臂粗的朱红色藤条，藤条上密密麻麻的小细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第125章

    宁粟见过这种藤条，在河对岸的果林中，阿乐的无忧果就是从上面采的。
    度假村的夜晚死气沉沉，这么久，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此时距离西莫的位置不远，但阿乐好死不死挡在必经之路上。
    他速度很快。
    宁粟左右望了两眼，看到乐梧在向这边跑。
    乐梧姐是谈飒姐的好朋友。
    她没有系统，自己明明说过会照顾好她的。
    宁粟有点自责，还有点郁闷。
    她看着步步逼近的阿乐：“我吃还不行么。”
    阿乐脚步微顿。
    宁粟见有效，俯身捡起一颗圆滚滚的无忧果：“我吃，快把你手中武器收起来。”
    阿乐眨眨眼：“你喜欢我摘的无忧果吗？”
    “嗯。”宁粟敷衍应道。
    “你想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快乐生活下去吗？”阿乐眼神热切，语气急促：“我们结婚后可以有一栋新的房子，组建自己的家庭，不必再寄人篱下。”
    吃个果子怎么就变成结婚的话题了？
    宁粟觉得这题让语文老师来都解不出来，出题人是个脑子有病的。
    她想让阿乐放松警惕，暂时不要伤人，但结婚这种事情绝对不能随便答应。
    宁粟将问题抛了回去：“为什么不是你跟我走出大山。到外面，没人束缚你，你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会死人的。”阿乐捏紧藤条：“你没听过无忧花的传说吗？”
    “哦，听过。”宁粟脱口而出：“编的很烂，充满槽点。”
    阿乐摇摇头，语气无奈：“你从小在外面长大，浊气太重。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
    阿乐大跨步向前，抓住宁粟的手，要用藤条抽她的脖子。
    小细刺即将扎入皮肤时，藤条凭空消失。
    阿乐一愣，抬眸。
    乐梧气喘吁吁，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里攥着藤条：“呼……看你爷爷的腿！”
    宁粟趁机挣开桎梏，踹向阿乐膝盖。
    阿乐身体一歪，沉着脸继续追时，后领被人提起。
    质量精良的布衣狠狠勒住脖颈。
    阿乐眼神后移，阴森的男人咧着嘴靠近：“终于抓到你了。”
    ***
    房间灯火通明。
    宁粟和乐梧坐在床边互相安慰，西莫靠着柜子神清气爽。
    终于抓到扰人清梦的小贼，虽然最后让他跑了，但狠狠揍了一顿，这几日郁气一扫而空。
    甚至愿意心平气和听讨厌的家伙说话。
    “洗礼？”西莫扫了眼地上的藤条：“用这个？”
    卫明礼肩头浅蓝色晕染，有点湿。
    他刚从外面回来，没看到谈飒，眸中闪过担忧，三言两语将打探的情况讲给众人听。
    “没错。”卫明礼点头：“这里的女孩会在七岁、十二岁分别进行两次洗礼。第三次洗礼在结婚前夕。”
    “据说，经受洗礼的女孩，会像传说中的圣女一样，回归安宁，一生无忧。”
    “洗礼的方式是用无忧果的藤条鞭笞后颈，村民信奉后颈是人体最神圣的部位，直通灵智。”
    “真是有病。”宁粟想起阿乐，嫌恶的撇嘴：“无忧果和无忧花又有什么关系？”
    卫明礼思索道：“无忧花开在山间，以神话传说做噱头，吸引游客参观。无忧果长在村里，藤条是洗礼工具，果实是村民求爱的象征。”
    “一个对外洗脑，一个对内发癫。”乐梧皱眉：“为什么阿乐会送宁粟果子，她又不是村里的人。”
    卫明礼声音微沉：“他们想让游客留下来，无法离开大山。”
    影帝不是白叫的。
    卫明礼成功取得王进信任，加入宣传团队。在他有意误导下，团队其他成员很快忽略他外来者的身份，完完全全把他当成自己人。
    得知他尚未娶妻，比他小两岁，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摄像师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拍完视频哥们带你去无忧果林，看上哪个女孩就送她果子。”
    卫明礼给他添酒，语气迟疑：“这……万一人家看不上我。”
    “不会的，这里的姑娘都等着迎接第三次洗礼，不然被赶出大山，下场啧啧……惨不忍睹。”摄像师喝的大舌头：“更何况，唔，兄弟你这身板，这样貌，谁会不喜欢。”
    卫明礼：“我来这里五天，没看见一个村里的姑娘。”
    “她们害羞，怕见生人。”摄像师向嘴里倒酒，白酒从嘴角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骂骂咧咧扯了扯湿透的领口，慢吞吞继续道：“半夜，你趴在窗户上。我和我妻子就这么认识的，一排熟睡的姑娘，她最好看。”
    卫明礼攥住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察觉到他许久没说话，摄像师晃晃悠悠倒酒，顺带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事。”卫明礼接过酒，稳稳替他添满：“谢谢兄弟好意，只是我喜欢与我一同来到此处的女孩，暂时没有换人的想法。”
    “那你得加快速度……嗝。”摄像师晕乎乎趴在桌上：“咱们的人喜欢外来货，若她收了别人送的果子，洗礼完毕后，可就是别人妻了。”
    “不收果子？怎么会呢，没人不想留在这里。”摄像师咯咯笑起来：“没人能走出大山。”
    听了卫明礼的话，宁粟激动的从床上跳到地面：“不让我们离开？这是违法的！”
    听过旅游团强迫客人购买东西，不买不让走。还没听过旅游团强迫客人留下，这不是绑架么。
    其余三人：“……”
    乐梧无奈：“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哪有跟崩坏世界讲道理的？人家一心只想弄死你。
    “没那么糟糕，崩坏世界运行也要讲逻辑。”卫明礼解释道：“我和谈飒进过一次，谈飒救了一群被掳走的狗。”
    这次世界没有明确规定任务目标，只让他们呆满七天。但若他们安安稳稳什么都不做，第七天绝对会发生坏事让他们无法离开。
    “所以谈飒姐一直在外面寻找村子的秘密。”乐梧望着窗外浓稠夜色，有些担忧：“她要去后山，会不会有危险。”
    后山没有村民，但有奇怪的雾，还有会变成人的鬼。
    西莫扭头：“我有一个问题。”
    卫明礼作倾听状。
    “如果没有游客走出大山，度假村为何能吸引游客前来。来一批，没一批，外面的人不会发现问题么？你说过，书中世界也要讲求逻辑。”
    卫明礼：“人留下，鬼回去。”
    他想起那晚的雾：“游客被鬼取代，能回去，但不是人。逃过替代的幸存者，会以‘自愿’的方式，永远留在村里。”
    “我打听过，这里的人们不用工作。度假村每月分钱，足以令他们生活无忧。”卫明礼叹了口气：“只要思想被操控，不回去又不会令人怀疑的理由太多了。”
    这倒是。
    他就喜欢引诱坏人心甘情愿上当，然后为他自杀。
    西莫扫了卫明礼一眼：“你也挺会骗人啊。”
    才几天，就能骗的村民揭了老底。
    卫明礼：“骗人不好，我骗的不是人。”

 第126章

    宁粟毛骨悚然：“这里除了我们，全都不是人？”
    山间有鬼，村里有鬼，这还怎么玩。
    夜风闯进屋内，带来满室清凉。
    谈飒裹挟夜色，推门而入。
    见四人都在屋内，她眉头微挑：“都在啊，挺好，给你们介绍个人。”
    她从身后牵出一个小女孩。
    六七岁的模样，扎着两个可爱的朝天揪。衣服破破烂烂，是度假村里少见的除红蓝两色外的灰色，映得本就灰头土脸的她更显落魄。
    像个流浪儿童。
    第88章 阿离阿别
    小女孩叫阿别，她让谈飒叫她灿灿。
    “姐姐说，妈妈起的名字不好听，灿灿寓意更好。”
    谈飒深入居民区，在一间堆积杂物的仓库里找到灿灿。
    “爸爸喝酒会打人，我不想挨打，很痛。”灿灿揪着谈飒衣角，小心翼翼探出半颗头：“我想找姐姐。”
    乐梧的心都要萌化了：“姐姐在这儿呢，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呀？”
    灿灿大眼睛怯生生的，面对乐梧伸过来的手，犹豫许久。她抬头看了看谈飒，在得到谈飒鼓励的眼神后，伸出小手握住乐梧。
    小手五指纤细，不像他们世界里的小孩肉嘟嘟的。这孩子很瘦，像只小鸡爪，指甲缝里沾着血和泥。
    乐梧动作微顿，不着痕迹看了谈飒一眼：她是人是鬼？
    谈飒做了个口型：人。
    乐梧放下心，招呼宁粟带着灿灿去浴室擦洗。
    “姐姐们带灿灿去洗香香。”
    灿灿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她们走进浴室。
    西莫挑眉：“你在哪里捡的小孩，还挺黏你的。”
    “不是黏我，是指望我能带她找姐姐。”
    谈飒声音沙哑，迎着西莫更加好奇的眼神，没再多说，接过卫明礼放在手边的茶杯。
    茶水温度适宜，她一饮而尽，干痒的嗓子得到滋润舒适许多。
    卫明礼又给她续了杯茶，将她不在时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
    三杯茶过后，谈飒嗓音恢复正常：“度假村的秘密，我差不多都知道了。最后三天大家不要分散，照顾好灿灿，准备迎接洗礼日。”
    西莫：“你这两天跑去哪里了？”
    他们转了许多天，都没在村里看到女人和小孩的身影。谈飒消失两天，回来不仅宣称弄懂了村子的秘密，看样子还想到了应对办法。
    迎着西莫不太服气的目光，谈飒唇角微扬，声音却透着一丝叹息：“我与阿离做了个交易。”
    在度假村住了两夜，除了西莫所说窗外闪过人脸，并未见到任何能迷惑人心的鬼怪。
    后山却完全不一样。
    谈飒在后山呆了两天两夜。
    白天与阿离打架，晚上避开模仿乐梧等人的鬼，继续找到阿离，与她打架。
    阿离白天能力削弱，几乎被谈飒压着打。晚上能力增强想要反击时，谈飒不是原地消失，就是召唤一群狗绕着她转圈。
    偶尔吹几首令她犯困的曲子，气得阿离眼角冒泪花。
    她都不是人了，凭什么还会犯困！
    谈飒蹲在某根树杈，上下抛动闪着盈盈月色的口笛，笑容可恶：“安眠曲作用于灵魂，困了就睡嘛。不要整天喊打喊杀的，多累。”
    阿离瞪着她，终于收起了利爪：“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度假村的秘密。”
    “……我不知道。”
    “度假村给游客提供统一服装。说实话，玫红色的布裙真的很丑，裙摆拖地，行动拖沓。我在度假村呆了两天，没看到村里的妇女和小孩，她们在哪里？也穿着丑丑的裙子么？”
    阿离无意识做了个提裙子的动作，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松开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我们千千万万的鬼魂都无法复仇，难不成要指望你们侥幸逃脱的五个游客，可笑。”
    谈飒静静望着歇斯底里喊叫的阿离，下树，将编好的花环轻轻放在阿离的头上。
    “总要试试吧，万一结果不同呢。”
    阿离冷冷抓下花环，抬手要将它扔远。
    花环没有花，用深绿浅绿的树叶巧妙编织，看起来很漂亮。
    “阿离，不要成为花。离开大山，和你妹妹一起，离开这里！”
    记忆中女人的嗓音破碎，那是她的母亲，在被父亲推到桌角，头破血流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母亲给她取名阿离，妹妹取名阿别。
    在卧室，在厨房，她抱着襁褓中的妹妹，左手牵着她。
    “阿离，阿别，你们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不足柜台高的阿离不懂母亲的话，不懂她为何眼中蓄满忧愁，却在父亲归家时变得欢喜，温顺。
    母亲时常摩挲后颈，总说那里很疼。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不让她喘气。
    七岁前，阿离能看到那里有一道红印。
    母亲看不到，煮饭时，她反复抓挠。最后拿起菜刀，塞到阿离手中，双眼执拗：“你能看到对不对？快帮妈妈砍掉！”
    阿离害怕极了，丢下菜刀就跑。
    跑动声引来父亲，他拎着酒瓶子冲进厨房：“你对这里不满意？你忘记传说中的圣女是怎么死的吗？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贱人！”
    父亲脸色涨红，肥头大耳。
    像猪圈里最肥的那头见到食物，拼命吞咽的猪。
    她希望有一天，父亲的脑袋能像猪头一样，圆滚滚的落在地上。
    可惜没有。
    它可恶又安稳的呆在肩头，大骂意图阻止他出门的母亲，拎着她走出家。
    那是阿离第一次离开家，见到外面的世界。
    原来世界不止有卧室，厨房和小院。还有漂亮的车，有清澈的河，有望不到边际的青山。
    青山那边，会是更大的世界吗？
    藤条扎进后颈，恐惧远远大于疼痛。
    耳边响起模糊不清的说教，她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字。属于自识字起，便整日学习的传说——无忧花的传说。
    圣女意图对抗上帝，几世不得好死。最后在大山里学会归顺，觅得安宁。
    教她背诵传说时，父亲会捏着马蜂蜇她的手指。
    “疼吗？”
    她从只会哇哇哭，到不断抗拒着喊痛。
    “这点痛不算什么。如果你走出大山，外面世界会让你比这疼千倍，万倍。父亲是你的上帝，永远不会害你，所以——”
    “我会听父亲的话，永远不离开大山。”
    洗礼仪式上，藤条扎进后颈时，阿离脑中突然浮现母亲半清醒，半疯癫时嘟嘟囔囔的话。
    “阿离，阿别，你们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不要成为花！”
    阿离回家后，再也看不到母亲后颈的红印。
    母亲抱着她，一边煮饭一边哭。阿别也哭，小嘴微张，露出两颗刚刚冒头的小牙。
    鬼使神差的，阿离摸了摸妹妹胖乎乎的后颈。
    光光的，滑滑的，那么鲜活。
    十二岁时，阿离趁着被带去洗礼的机会，拼了命逃跑。
    洗礼在半夜，因为白天她们会“怕生”。
    许是没想到有人敢跑，负责洗礼的村长和父亲愣了半天，才连忙唤人去追。

 第127章

    夜晚的大山枯枝纵横，像一道道鬼影。
    阿离全身颤抖，她很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接受洗礼，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跑。
    村里不好吗？山外一定安全吗？
    父亲，母亲，她唯二接触过的两种声音里，谁是对的？
    传说是真的吗，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编个假的传说讲给她们听？
    十二岁的阿离逃不出大山，父亲将她带回家。母亲在阻止暴打中额头撞到桌角，尸体被带走，扔到后山。
    “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你的母亲。”
    放屁。
    凶手明明是你。
    阿离突然变得叛逆，成为村里人人讨论洗礼失败后的异类。
    父亲越打，她反抗的越凶。
    十四岁的阿离泼了窗外偷窥者一盆滚烫的热油。
    她不爱吃果子，不爱红裙子，所有人都说她天生就该喜欢这些，她拒绝接受。
    那天，家里来了许多人，怒不可遏的指责她，仿佛她做了天大的坏事。
    阿离抡起杀猪刀。
    父亲的脑袋滚到她脚边，仍不断咒骂着，他没死，他原来是个怪物。
    这个村里所有人都是怪物。
    阿离也没死，她被人扔到后山，变成了一朵无忧花。
    层层叠叠的大山开满无忧花，每朵花都住着一个浑浑噩噩的灵魂。
    她们模仿来客，取代来客，意图离开。
    有的花成功离开大山，但根仍扎在这里。
    一年，两年，花根泛黄，花朵枯萎。
    阿离找不到母亲，她或许变成别人的模样，就像此时她也不是她。
    那是个少年人的身体。
    阿离不太习惯，但这幅身体意味着自由。
    村里的男孩不能走出大山，但他们可以在村子里活动打闹，不必呆在卧室、厨房、猪圈、羊圈和牛棚。
    未找到游客化形的无忧花轻轻摇晃花瓣：“阿离，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阿离站在山头，向村里望。
    她该走的，即使脸不是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即使离开这里很快就会死。
    她不怕死，但她想起摇摇晃晃，拼命阻止别人伤害她的妹妹。
    “灿灿，不要长大，不要到七岁。”
    意识消失前，她从妹妹懵懂，暗含恐惧的眼里，想起七岁前的自己。
    在山头，阿离摸了摸花瓣：“我想去看看我的妹妹。”
    “村子里有奇怪的咒语，进去会烧的渣都不剩。”花瓣低垂：“变成游客进入村子的话，我们会忘记自己，不仅毁不掉咒语，还会重新对村里的生活心生向往。”
    “就做一朵花也挺好，不用做无穷无尽的家务，还可以晒到太阳。”
    阿离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无忧花没有绿色，就像她们的世界里只有红。
    阿离厌极了红，以至于格外偏爱绿。
    她攥着花环，迟迟没有扔出去。
    “我可以告诉你村里的一切，但你要帮我找到妹妹，带她离开这里。”
    第89章 自己去看
    洗完澡后的灿灿小脸白净，坐在床上任由乐梧给她吹头发。
    她很安静，眸中带点乍见生人的不安，但更多是懵懂与好奇。
    “这个会冒出热乎乎风的东西是什么？”
    “吹风机。”
    “好暖和啊，可以融化山外的积雪嘛。”灿灿眼睛黑亮亮，像深夜中一点萤火，跃动着对未知的好奇：“父亲说外面有雪，出门会滑倒，会摔死。但我想去山上找妈妈，找姐姐。漂亮姐姐，你们能将吹风机借我用用嘛？”
    外面青山绵延，气候正好，哪里来的积雪呢。
    乐梧和宁粟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灿灿见她们不说话，小心翼翼补充：“我会很小心，不弄坏的。”
    谈飒端起茶杯，弯下腰，递给灿灿：“这是糖水，很甜的，你尝尝。”
    灿灿灌了一口，小脸皱着，苦兮兮的瞥了眼领她走出破烂仓库的大姐姐。
    “甜不甜？”
    灿灿犹豫着没说话，低头就着谈飒的手，试探性浅浅啜饮。
    “……苦，是苦的。”
    说完，她垂着头，半抬眼瞄向谈飒。像是怕说错话，惹她不高兴。
    “这是茶水，没有糖。”谈飒揉了揉灿灿带着暖暖余温的蓬松发丝，轻声道：“山外有没有雪，不要听别人的，自己去看。”
    灿灿眨眨小鹿般澄澈的眼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灿灿很快睡着了，宁粟陪着她。
    谈飒、乐梧，卫明礼和西莫四人蹲在窗外。
    “没受伤吧。”谈飒问乐梧：“我听说今晚有村民过来找事？”
    乐梧点点头，指了下西莫：“他来得及时，没出意外。”
    谈飒看了西莫一眼：“谢了。”
    “女神向我道谢，真是受宠若惊。”西莫笑得灿烂：“我们之前的账一笔勾销？”
    “可以。”
    她答应的爽快，西莫反倒收了笑，略带警惕的视线围着谈飒脸庞打转：“我记得你们国家有句话，叫太阳打西边出来，没安好心。”
    乐梧险些被口水呛到。
    西莫语言水平很好，若不是一头金灿灿的发，她都要忘了这人和自己不是同一个国家。
    此时，乍然听到从他嘴里冒出乱七八糟的话，险些绷不住。
    “放心，没把你当大公鸡。”谈飒站起身，指了指东南西北四个角：“你不是喜欢比赛吗？我们比比谁能最先找到并破坏村角的咒语。”
    西莫反应很快：“你想把后山的鬼放进来？”
    “嗯。”
    “这太危险了。万一两种鬼相互碰撞发了疯，我们根本抵御不住。”
    山间村里两种鬼，未尝不是一种制衡。
    “如果要阻止三天后的洗礼，就必然与村民产生冲突。”谈飒望着遥远天际浮现的一抹鱼肚白，淡淡道：“我们打不过整个村的鬼怪，只能借助山里的力量。”
    “好理智的分析，干巴巴的，让人提不起劲头。”
    “我看这个村里的人不顺眼，不想让他们好过。”谈飒轻笑：“这个理由如何？”
    “瞬间充满力量。”西莫伸了个懒腰，挥挥手向西边走：“神父保佑，我会比你先一步完成任务。”
    谈飒面向卫明礼。
    他自始至终安静守在她身后，像失而复得的口笛，像卫生间不知何时修好的水管。
    一如他的视线，沉稳，坚定。默默无声告诉她，我就在这里。
    “三个女孩子的安全交给你啦。”谈飒眼眸微弯：“可以的话，给灿灿讲讲故事吧，你书架上的就很好。”
    ***
    第五天。
    卫明礼作掩护，让乐梧和宁粟带着灿灿，玩遍了度假村所有吸引游客的娱乐项目。
    每日落一寸，有意无意落在她们身上的视线便多一分。
    “兄弟，让她们带着我们村的女孩出门，这不合规矩。”
    卫明礼迎着王进怀疑的目光，声音平静：“她们终归会留下，提前让她们适应带孩子的生活不好么。”
    王进叼着烟，眯眼：“不能让鸟儿见到外面的天空，不然早晚有一日，它们会张开翅膀，飞离你的身边。”

 第128章

    “你不在这里长大，不懂也正常。”王进含混笑了两声：“哪个是你意中人？洗礼日在即，兄弟们要等急了。”
    卫明礼：“……”
    “嗯？”
    卫明礼轻叹：“我还没想好。”
    王进沉默片刻，睁大眼：“你都想要？”
    卫明礼没说话，耳边泛起薄红。
    王进以为他被戳中心思，不由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敢想。罢了，我不会管，但兄弟们恐怕不同意。无论如何，别为了女人伤了兄弟情义。”
    “我们这里，经常有新客到，你懂我意思吧？”
    卫明礼沉默颔首。
    最近度假村热度飙升，得益于卫明礼的脸。王进都能想到下批会来多少天真的小姑娘。
    他卖卫明礼的面子，不欲再管疯的不成体统的女孩。
    乐吧，再过两天，就乐不出来了。
    王进眼中划过怜悯，像猎人在看垂死挣扎的小动物。短短两秒，便快被冷漠取代：“去通知村东头的李二，闺女丢了不知道找，想再培养出个疯子么。”
    在他身后，卫明礼长长叹了口气。
    这次扮演的人设有点难，他险些失态。
    希望争取到的一点时间里，灿灿能获得快乐。
    晚上，乐梧和宁粟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堆画笔，带着灿灿在白墙画画。
    “我没学过画画，会丑。”
    “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呀。”宁粟握住灿灿的小手，在墙上画了个大大的绿色笑脸：“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只要开心幸福，就已经很棒了。”
    她们边画边笑，卫明礼靠在窗边，用借来的手机播放音乐。
    童声清澈，歌唱希望，歌唱明天。
    他噙着笑，看灿灿由最初的懵懂不安到咯咯笑个不停。
    笑声融进音乐，完美了尾声。
    ——“你生来灿烂，不可替代，就该飞向更广阔的天。”
    “灿灿以后离开大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以后，离开？”灿灿攥着画笔想了许久，犹豫道：“想……画画？”
    “没想好不要紧，以后的日子还长呢。”乐梧抱着她，看墙上的画：“你画的很好看啊。”
    当、当、当。
    鬼魅的叩窗声传来，却被屋内的欢声笑语与欢快音乐遮得严严实实。
    坐在窗边的卫明礼掀开窗帘一角。
    五六颗人头挨成排，一双双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卫明礼笑意微收，招手：“你们好。”
    人头齐刷刷盯着他：“……”
    草，怎么是个男的！
    第六天。
    西莫赶回来，不甘寂寞的加入到培育幼崽活动中。
    “别学画画和听无聊的破故事了。”西莫从身后摸出弹弓：“真正的强者要靠武力取胜。”
    乐梧擦了擦额上的汗，忽略掉周围越来越浓稠，透着恶意的视线：“飒飒呢？”
    “不知道。”西莫教灿灿摆出正确的瞄准姿势，心情不错道：“她还没找到咒语吧，比赛是我赢了。”
    乐梧不理他，仔细盯着灿灿，防止她受伤。
    宁粟视线滑过四周，用背影堵住外界窥探的视线，让灿灿不受干扰，放松感受弹弓射中目标的快乐。
    同一时刻。
    谈飒拦住捂着头，骂骂咧咧从居民区走出的男人。
    李二最近心情很差。
    尤其被人敲了闷棍，脸贴在马桶晕了一天一夜，醒来听说自家不省心的小崽子跑去和外来的游客鬼混。
    “一个个的，反了天！”
    害他沦为整个村庄的笑柄，必须在洗礼前给阿别一点厉害瞧瞧。
    加速前冲的脚步在遇到正前方美女时猛地顿住。
    老婆死后，他尚未另找。
    村里的太丑了，眼前这个正正好。
    李二摸了摸下巴，视线慢条斯理从上到下打量眼前的美女。
    嗯，身材不错，脸蛋完美。就是这衣服太黑了，他不喜欢。
    女人就该穿红色，衬得肤色柔嫩娇媚。
    李二心痒痒的，完全忘记此番出来，为了拉走阿别，让她明天乖乖参加洗礼。
    他掏出口袋里不知放了多少天，缺水干皱的无忧果：“美女，这是我们村的特色，你尝尝。”
    美女笑得很漂亮，果然对他有想法。
    只是说出来的话令他不太喜欢：“我不喜欢水果。”
    “不吃水果怎么行呢，吃水果对身体好。”李二捧着无忧果，向她靠近：“这无忧果是个好东西，全世界只有我们这里有，你要好好珍惜。”
    美女“呵”的笑了，声音很轻，像羽毛搔动心尖：“是么，你拿过来我瞧瞧。”
    李二颠颠靠的更近。
    他深深吸气，想闻一闻美人香，鼻尖蓦地钝痛，而后泛起剧烈的酸麻。
    “卧槽！”
    他捂住汩汩冒出两行血的鼻子，怒不可遏：“你个贱——”
    头上飘满星星。
    李二眼皮一翻，直挺挺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忘了你是鬼，听不懂人话。”谈飒拎着李二，拖死猪般将他丢进一旁长满刺的灌木丛中。
    她拍了拍手，掸掉尘土，不太满意道：“醒的倒快，本以为他会睡到明天，还好被我碰见了。”
    在洗礼前，绝不能让灿灿被这里的人带走。
    249：“他不是人，脑袋掉了都不会死，身体抗性自然强。”
    它有点担忧明天的洗礼：“宿主，后山的鬼面对这帮不会死的怪物，真的有胜算么。”
    谈飒扫了眼硌的泛红的掌心。
    这是她用石头划破一连串咒语留下的印痕。
    “这就要看她们心中还有多少‘灿灿’了。”
    第90章 回来复仇
    洗礼日是安乐度假村最最重要的日子。
    在这一天，他们为孩童送去最真挚的祝福。
    在这一天，他们送别可以离开的，欢迎注定留下的……客人。
    午夜十二点，火把点亮黑夜。
    村子里静悄悄，没有鸟鸣，没有人声。
    三十名游客分六个方向站成五排，中间围着劈啪作响的篝火。
    村长站在篝火前，举着藤条，神色模糊不清。
    现场没有人说话，只有村长嘴里模模糊糊的嘀咕声。
    宁粟仔细听了片刻，内容有些熟悉，他在默念无忧花的传说。
    ——圣女知错，回归大山，终得安宁。
    这句话在嘴里滚了一遍又一遍。
    神经。
    宁粟翻了个白眼，不看他。
    周围除了他们五人外，其余二十五名游客表情呆滞。
    盯着篝火，眼神发直，像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雅雅穿着玫红色布裙，手上抓了几颗无忧果。
    相机包不知被她遗忘在哪个角落，宁粟垂下眼，突然有些难过。
    他们都死在了初来度假的夜晚。
    他们只是书中人。
    但宁粟心中仍然不太舒服。
    或许是见过雅雅举着相机，四处拍摄风景，美好又鲜活的样子吧。眼前垂眉顺眼的，像提线木偶。
    哪怕变成厉鬼狠狠杀几个村民也好啊。

 第129章

    可惜没有，二十五人沉默不语，听着村长絮絮叨叨，似乎永无止境的魔咒。
    良久，村长抬眸。
    “李二何在？”
    王进站在村长身后，向四周望，眉头皱成川字。
    这么重要的日子，李二竟然没来？
    村长喊了三遍，仍然没见李二带着女儿出来。
    瞳孔渐渐竖成一道黄褐色直线，渐渐扩散至整个眼球：“来人，去李二家，把他和他女儿给我带过来。”
    “现在，请赵家三女，周家长女……来我面前接受洗礼。”
    十多个女孩被父亲推搡至圆圈中央，火苗跳跃，险些烧到衣角。
    有个最矮的小姑娘，撇嘴要哭。
    “哭泣是不吉利的。”村长严厉呵斥她：“生在大山是你们的福气，还不垂下头，露出你们的后颈，让我用至高无上的藤条，开启你们的灵智。”
    “从此永远忠诚大山，方能获得幸福。”
    女孩子按着从小受到的教导，一个个不明所以但乖乖垂下了头。
    村长用篝火过了遍藤条：“李二什么情况，怎么还没到？”
    王进黑着脸，在村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村长阴恻恻的视线扫过谈飒为首的五人组：“李二失踪了，你们干的？”
    “热情好客的度假村村长，您不能随便冤枉人啊。”谈飒悠然响起的嗓音具备涤荡压抑气氛的魔力，女孩们侧头，偷偷望向笑容很美的大姐姐。
    王进咬牙，瞪了眼卫明礼：“这两天，我亲眼所见阿别和你们的人在一起。”
    当洗礼仪式开启前，看到卫明礼自然走到谈飒身后，王进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卫明礼竟然没有受同化影响，穿着他们本地人的衣服，游刃有余的打探信息，将他们骗的团团转。
    真是岂有此理。
    王进很生气，决定等孩子们洗礼结束，给卫明礼一鞭子。让他好好洗洗脑中愚蠢的想法，乖乖为度假村卖命。
    “你说灿灿啊，她确实在这里。”
    谈飒侧过身，露出抓住她袖口，有点忐忑的灿灿。
    村里突然刮起一阵风。
    这风来得烈，带着浸入骨髓的凉，险些吹灭了熊熊燃烧的篝火。
    “快，围过来，护住火苗！”
    二十五名游客麻木上前，形成一堵人墙。
    摇曳的篝火重回平静。
    村长甩了甩藤条，面露狐疑。这风来得古怪，必须尽快完成洗礼。
    他板起脸，俯视阿别，像在看一只不乖的小动物：“过来站好，你父亲没教过你该如何面对洗礼么？”
    灿灿望了望身边的大姐姐，大哥哥。
    乐梧小声鼓励：“去吧，没事，按你的想法做。”
    灿灿挺直小腰板，站在小伙伴最中央：“我知道！”
    村长被她突如其来的洪亮嗓音吓了一跳，沉下脸怒斥：“安静！低头！”
    他举起藤条。
    灿灿双手叉腰：“我不！”
    村长、王进：？
    “我不要接受洗礼，不要留在大山，我要成为会讲故事会打人的画家！”
    谈飒惊了：“你们趁我不在，教了她什么？”
    宁粟瞪了眼西莫：“都是他带坏的。”
    莫名其妙从天才小画家变成会打人的画家。
    西莫斜斜扫向谈飒：“确定是我教的？”
    宁粟想起谈飒姐“一言不合”扔菜刀的想法，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谈飒笑眯眯道：“能文能武，不错。”
    阿别的反抗让村长震惊，再听到谈飒等人旁若无人的大声逼逼，他生气了。
    村长递了个眼神，王进高举双臂拍了三下，村落一盏接一盏亮起灯。
    房门推开，数不清的村民沉着脸走过来。
    站成一圈又一圈的圆，将位于圆心的几个人围得密不透风。
    离灿灿最近的女孩子就是刚刚哭的最凶的，见到这阵仗，她眼里蓄满泪。
    “别哭，用这个。”灿灿掏出弹弓放到女孩手上：“对准老头的脑门。”
    “不行，爸爸会打。”
    灿灿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到双目喷火的高大男人：“他已经生气了。总要被打，不如被打之前，先揍几个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灿灿努力回忆西莫教她的俗语：“后下手……抖如筛糠！对，就像你现在这样。”
    女孩握着弹弓，颤巍巍发射出一块射程0.5厘米的小石块。
    灿灿收回弹弓，递给女孩一块石头：“你还是直接扔吧。”
    村长目眦欲裂的盯着地上的石块。
    石块离他很远，即使打在身上，也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但他出离的愤怒，双目和鼻腔都在喷火。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他的权威，竟然被不足腰高的女娃娃嘲讽。
    村长彻底失去耐心，大手去抓阿别。
    他要按住这只不听话的小鸟，拔掉她的羽毛，剪掉她的尖嘴，折断——
    “热情好客的村长竟然忍心对小孩出手。”谈飒拦住村长，眼神很冷：“听说你喜欢用藤条洗礼？行啊，我帮你。”
    谈飒攥住村长手臂，用力一扭。
    藤条脱落，在半空被谈飒稳稳接住，反手一抽。
    破空声划破布衣，留下道道血痕。
    村长瑟缩，怒气更甚：“我要杀了你！”
    他猛地窜高几米，脸皮拉长，像个恐怖惊叫的鬼脸，直冲谈飒而去。
    “原来你也怕疼啊。”谈飒反应极快躲过，后撤步拉开距离：“我以为你这种怪物没有痛觉神经，才会拿藤条向别人身上抽。”
    村长的声音尖细嘶哑，像深夜飞过树林拉长鸣叫的怪鸟。
    “放肆，放肆，你们不许走出大山！”
    村民和二十五名游客沉默无声的攻击谈飒等人。
    谈飒和西莫分别对上村长和王进，这两人速度快，武力高，最烦人的是打不死。他们会受伤，但是砍掉的肌体迅速重生，战局不断拉长。
    卫明礼顶着数十疯狂攻击的村民，不慎受了伤。
    “不许你们伤害大哥哥。”灿灿气得冒出泪花，张口大喊：“你们比恶龙还坏，我要打败你们！”
    她拉开弹弓，也不管有没有击中目标，一股脑的攻击。
    像把多年来的怨气，恐惧，等等许多负能量全部塞进石头，狠狠砸向让她痛苦的源头。
    一对多，难免分身乏力。
    几个村民鬼魅般绕过卫明礼，向灿灿发动攻击。
    宁粟挡在灿灿和同龄几个小姑娘面前。
    乐梧盯着村民手里带着尖刺的藤条，嘴唇微动。
    周围忽地狂风大作，比刚刚更强，更烈。
    这次篝火没有熄灭的征兆，反倒顺着狂风刮上天，席卷天地。
    藤条在呼啸的风中断成两截。
    游客们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纷纷停止动作，呆立原地。
    灿灿愣愣的望向面前的女子：“姐姐？姐姐！”
    她开心的扑过去，抱住许久不见的姐姐：“姐姐你去哪里啦？你好冰，回家后我用吹风机给你吹吹好不好。”
    阿离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第130章

    穿着玫红色拖地的布裙，头发高一截，低一截，是死前与众人搏斗的结果。
    阿离伸手想摸摸妹妹的脸，又怕冰到她，缩回手：“你刚刚说，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灿灿抱着姐姐的胳膊，一字一句道：“我不要接受洗礼，不要留在大山，我要成为会讲故事会打人的画家。”
    细细密密的红从后山蔓延到村落，游客空洞的眼角有晶莹闪烁。
    阿离问：“你不怕会像传说中的圣女，下场凄惨，备受折磨吗？”
    “宁粟和乐梧姐姐教我画画，她们说外面世界的色彩比画笔更缤纷。”
    “明礼哥哥说，故事不只有一种结局。西莫哥哥说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人，就应该奋力去反击。”
    灿灿语速不快，她在回忆这几日的经历，努力表达内心情感。
    “谈飒姐姐带我走出吓人的仓库，她说外面的世界如何，我应该自己去看。”
    灿灿踩在石凳，踮脚抹掉姐姐凉冰冰的泪：“姐姐，我们一起离开大山吧。”
    随着灿灿话音落地，满地的红瞬间暴涨。
    那是爬了许久都没爬出大山的无忧花。
    她们回来复仇了。
    第91章 大巴满员
    花朵是红色，衣服是红色，满地的血淌成河，像天空撒下一场盛大的花瓣雨。
    以灿灿为首的几个女孩子沉沉睡了过去。
    数百朵无忧花环绕而来，轻柔包裹住她们的眼睛、耳朵。
    这边岁月静好，另外一边，谈飒几个起落，远远离开村长附近。
    无忧花根缠绕住村长细瘦的身体，越挣扎，勒得越紧。
    赤红色的根经过鲜血浸染，红的更通透，花朵更大。
    村长拦腰断成两截，扭曲着复原，再断。
    痛苦的嚎叫划破夜空，染红了月亮。
    周围的村民已经被疯狂的游客斩杀，彻底失去复活能力。
    失去身体部位能重新长出，如果变成碎末呢。
    大家都是鬼，谁也别装好。
    阿离目光落在妹妹熟睡恬静的小脸上，望了许久。
    她动了下手指，谈飒丢进灌木丛的李二被花枝缠绕，重重丢在地面。
    剧痛令他恢复意识，还未睁眼，便破口大骂——
    “你个贱人，敢打老子——”
    他顿住，瞳孔骤缩，手撑着地面向后退：“你、你、你怎么进的村？”
    村长用祖辈传下来的咒语，禁锢住后山尸体们的灵魂。让她们开出鲜艳的花，至死也可以为他们吸引游客，带来收益。
    为防止她们复仇，村长特意在村里东南西北四个角，刻上繁复的咒语。
    这样，她们以鬼身，进不来。
    附体游客，又会失去自我意识，无法对村民造成伤害。
    她是怎么进来的？！
    惊慌失措的李二在面对沉默的女儿时，很快恢复镇定。
    他是父亲，是上帝，即便女儿死了，也该由他管。
    李二飞快爬起身，抬手整理领口。
    手心沾满黏稠滑腻的液体，他拧眉，垂眸看到一抹鲜红。
    意识到这是血的瞬间，嗅觉恢复了正常。
    刺鼻浓重的血腥味涌入鼻尖，他忍着干呕的欲望向四周望。
    李二剧烈颤抖，瞬间吐了出来。
    “我听无忧花的传说长大，会写的第一个词，是安宁。”
    阿离光着脚，踩进温热液体中，一步步走向李二。
    “我生在大山，却不见大山。整日关在房间，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大到我死后爬到最高的山，仍看不到尽头。”
    “母亲死前希望我和妹妹走出这里，你说我们不知足。现在我想问问你……”
    成百上千的无忧花层层禁锢住倒在血泊里，拼命向远处爬动的李二。
    阿离俯身捡起篝火旁的藤条：“我想问问，传说里的‘终得安宁’究竟属于圣女，还是禁锢她灵魂的上帝？”
    许多游客葬身在安乐度假村。
    阿离会在他们来到山里的第一天，讲无忧花的传说。
    游客们的反应让阿离知晓，听了十多年，引以为戒的传说是假的。
    粗糙，可笑，甚至构不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可悲啊。
    阿离装模作样，吓唬游客，作为他们带来山外信息的谢礼，提醒他们离开大山。
    有的游客察觉古怪，侥幸活下去。
    更多人不信她，沦为无忧花的养料和度假村的傀儡。
    这个村子所有人都有罪，她们也不例外。
    李二还未来得及回答阿离的问题，脑袋便落了地。
    像曾经在后院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能帮他，阿离也不会给他再次复原的机会。
    藤条扔进火中，发出不甘的噼啪声响。
    藤条逐渐焦黑，阿离一眼不眨望着，直到它彻底沦为一团灰烬。
    风一吹，便散了。
    “你们走吧，带我妹妹，还有其他未被污染的孩子，走出去。”
    “这山其实没那么远，你们在太阳升起前，就能出去。”
    谈飒望着站在篝火前的阿离：“你们呢？”
    “我们已经不是人了，出不去。”
    宁粟掉了眼泪，想说什么，被谈飒拍了拍肩膀：“走吧。”
    他们抱着沉睡的孩子们，走向漆黑幽深的山林。
    阿离站在原地没动。
    视线追随着妹妹远去，直到她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阿离，阿别……”阿离笑了笑：“灿灿。”
    无忧花前赴后继扎入火中，烈火腾腾燃烧，卷起黑烟，咆哮着，要吞灭更多。
    阿离举起火把，所过之处，皆跳跃明亮。
    最后停在一处房间。
    雪白的墙壁，绿色的蜡笔。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小女孩抱住大女孩的腿，笑得开心。
    阿离丢出火把。
    墙壁乌黑，浓烟滚滚。
    她抚着滚烫的笑脸，嘴角上扬：“灿灿，你已经带姐姐走出大山了。”
    ***
    朝阳穿破云雾，第一声鸟鸣响起。
    幽幽不绝，响彻山谷。
    最高的山尖，灿灿拉了下谈飒衣角，轻声问：“姐姐呢？”
    度假村的火烧了整整一夜，温度炙热。远远的，烤红了众人的眼睛。
    西莫总挂在脸上的笑消失不见。
    卫明礼轻声劝慰抽泣的孩子们。
    宁粟和乐梧红着眼，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慌乱的想安慰的话。
    谈飒拉住灿灿冰凉的小手，蹲下身，带着她的手去寻心脏的位置。
    “听到了什么？”
    “心跳。”
    “你的姐姐，就住在里面。”
    灿灿深深望了眼黑乎乎的村落，双手交叠，贴在心口：“那我要多吃一点，开心一点，把姐姐那份，带出来。”
    大巴车载着劲爆的摇滚乐，摇摇晃晃停在山脚。
    阿离说的没错，回来时，他们只翻了一座山，便一路平坦，顺利来到山脚。
    司机见到游客替换成小孩子，并未表现出惊讶。
    他数了数乘客数量，摇头：“你们是三十二人，大巴只能载客三十。”

 第131章

    乐梧：“这些孩子小，不压重，我们抱着两个好不好。”
    司机摇头，态度坚决：“三十人就是三十人，多一个都不能开车。”
    今天是第七天。
    坐上车应该就能离开这个世界，谁成想超载成了难题。
    西莫盯着司机蠢蠢欲动：“我干掉他，事情就能解决。”
    宁粟忧心忡忡：“我们醒来就在车上，如果拉我们回去的不是他，出意外怎么办。”
    谁也不好说眼下境况是否是001精心算计的。
    二十七名孩子是度假村仅剩的人口。
    一个也不能丢。
    虽然孩子们于他们而言只是npc，但任谁见过熊熊大火，都无法忍心将其丢下。而且，丢下是否会发生其他不好的事，谁也不敢确定。
    “我们都留下，反正最后一天，鬼已经消失，挺一挺就过去了。”
    西莫反驳宁粟的提议：“如果乘坐大巴车是离开世界的必要途径呢。”
    第一天，司机送他们来到这里时，强调会在第七天接众人回去。
    如果大巴车无用，为什么会出现两次？为什么反复强调七天？
    谈飒睁开眼：“我要留下去找一个东西。西莫你会开大巴车的话，就把司机丢下来，你们走吧。”
    众人微愣。
    “不行。”乐梧想也不想拒绝：“你一个人留下会有危险。”
    “还有司机大叔陪着我。”
    “我陪着不行么。”卫明礼站在谈飒身边，眉眼温和，含着无奈的笑：“让司机好好开车，我陪你去找。我一个人在书中世界呆过几天，有经验。”
    谈飒有点犹豫。
    司机远远的催促：“快点，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目前无法确定司机身份是否有问题，贸然换掉恐怕不太合适。
    谈飒叹气，看了眼西莫，又扫了眼司机。
    西莫比了个ok。
    孩子们依次上了车。
    谈飒推着宁粟和乐梧两人向前走：“不用担心，只说度过七天，没说必须回车里。我去找一本书，顺利的话，再也不用担心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世界了。”
    “不会有危险吗？”
    “找东西能有什么危险。”
    谈飒笑笑，关上车门。
    司机一脚油门，大巴车轰隆隆发动，载着写满担忧的脸消失在远处。
    谈飒向感应到的书本方向走。
    那是一片更远的山。
    没了无忧花，山显得光秃秃的，草倒是格外繁茂。
    谈飒深一脚，浅一脚跨出杂草堆。卫明礼在前面走，时不时向后伸出手臂。
    “不怕我猜错了，咱俩都回不去吗？”
    谈飒借着他的力量，迈上一处稍显光滑的巨石。
    “那我们就在这里盖个小屋。”
    “过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谈飒挑眉：“我不喜欢。我更喜欢努力奋斗，然后躺着数钱。”
    卫明礼将谈飒微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从善如流道：“好啊。那我们就走出大山，我在异世界当影帝，你选择你喜欢的生活。”
    谈飒忍不住笑：“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也太没主见了吧卫影帝。”
    “没有改变主意。”卫明礼眸色认真：“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很好。”
    谈飒静了片刻，望向天边晚霞：“但我更想你安稳的回到现实世界，去完成你的梦想。”
    即使是恋人，也不需要为了对方，改变自己。
    “我们会出去的。”谈飒歇够了，直起腰：“加油拿下大奖吧，到时候接受采访，当着全世界的面，说你做到了。”
    谈飒想想那场景，不由感慨：“一定很帅。”
    卫明礼跟在她身后，声音透着期待：“你会来现场吗？”
    “不一定。”谈飒看着他微黯的眸，捏住他的脸：“但我会看直播的，看看我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帅。”
    第92章 七日结束
    书藏在一处极深的山洞里。
    明月高悬，山间行走的时光过得很快。谈飒不知现在几点，只想加快速度。
    但眼前的洞口太黑，狭窄逼仄，令她产生不好的联想。
    卫明礼率先进入，温厚宽和的手掌紧紧拉住她。
    “不怕，这里很干净。”
    谈飒微愣。
    被卫明礼拉着，弯弯绕绕走了许久，谈飒开口：“你知道我怕虫子？”
    回音飘荡。
    “嗯。”卫明礼轻声应道：“还记得第一晚我去林里找果子么？遇到了伪装成你的假人。”
    谈飒沉默。
    “抱歉，无意间听到了你过去的事。”卫明礼说着，捏了捏谈飒的手心：“可以原谅我么？”
    “你道哪门子歉。”见他这幅样子，谈飒随着回忆腾起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好奇：“你怎么对付她的？”
    “她问可不可以带她离开大山，我说不可以。”
    卫明礼提醒谈飒小心头顶的石头，而后继续道：“因为我还要找人，找一个早就知道，却因为我的马虎大意，度过许多灰暗岁月的朋友。”
    “然后她消失不见，我回到山脚，看见了你。”
    “也不是害怕，就是有点恶心。”谈飒拉着卫明礼，加快脚步：“在饭馆打工时，仓库里蟑螂老鼠很多，不敢睡太死。”
    它们会顺着裤脚、顺着手臂、顺着头发，窸窸窣窣爬到脸上，钻进耳朵里。
    谈飒没有闲钱买杀虫药，和老板反映后，遭了顿训斥——
    哪家饭馆没有小虫子？年纪不大，事挺多。不乐意住仓库，就去睡大街！
    “但也因为那段艰苦的岁月，我偷学了美食秘方，赚了第一笔钱。”
    洞穴昏暗，谈飒眼神如坠落的星辰：“我很厉害吧？”
    当然厉害。
    无数灰暗岁月造就了如此明亮的你，怎能不厉害。
    两人走了片刻。
    卫明礼停下脚：“书在石壁后吗？”
    谈飒点头，望着眼前厚重的石墙发愁：“我们得找个东西凿开。”
    然而附近除了石头只有枯枝杂草，两人挑挑拣拣，找了块菱角尖锐的石头。
    只要能凿开一道缝隙就好办了。
    两人合力凿石墙时，249突然发出警报。
    “失去对幻梦系统的感应……宁粟出事了。”
    谈飒动作猛地顿住。
    ***
    大巴车启动不久，车里人开始打哈欠。
    司机换了首轻柔的纯音乐，车身摇摇晃晃，窗外阳光明媚。恍然间，像回到小时候，躺在绑着气球与小风车的摇篮里。
    午后，摇篮曲，说不出的心安。
    宁粟与乐梧聊天，聊着聊着，乐梧垂头靠在她肩膀，呼吸清浅。
    乐梧姐睡着了。
    宁粟揉了揉眼睛，浓浓的困意席卷而至。
    她向后瞥，见西莫已经双手抱臂，陷入睡眠，便放心合上眼。
    一觉醒来，便能回到现实世界了吧。
    不知睡了多久，宁粟皱着眉勉强睁眼。
    “嘶——”
    头脑昏沉，脖颈酸痛像栓了两个秤砣。
    宁粟扶住后颈抬头，她还在车里，但乐梧不在身旁，所有座位都空了。

 第132章

    窗外阳光被沉沉月色取代，外面乌黑，看不清所处位置。
    宁粟缩了缩肩膀，好冷。
    为什么还在车上，其他人呢？怎么只有她在？
    幻梦系统：“不太对劲，宿主小心些。”
    宁粟心跳加速，想起身打探周围环境时，车门突然打开。
    她缩在座位后，露出半只眼睛警惕望过去。
    一个高挑的人影快速走上车，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宁粟松了口气：“谈飒姐。”
    “还睡呢，再睡就回不去了。”谈飒无奈伸手：“快跟我下车，001为了对付你屏蔽了你与周围人的联系，我花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宁粟的手在碰到谈飒指尖的一瞬间顿住：“谈飒姐，你不是去找书了么？”
    “嗯，快要找到的时候，系统提示我你这边有危险，我就赶回来了。”谈飒拧眉望了眼窗外：“快走吧，这里不太对劲，我们要尽快与乐梧他们汇合。”
    谈飒掌心有道红痕，是划乱咒语留下的痕迹。
    宁粟放了心，手掌贴上去：“我们走吧。”
    她坐的位置离车门很近。
    系统疯狂响起警报时，双脚已经落到车外。
    “她在狂笑！宿主，她不是谈飒！”
    宁粟还未来得及反应系统的话，后腰一股凉意。
    她转身，余光瞥到一段刀柄。
    “噩梦，你不该背叛主神。”
    ***
    谈飒和卫明礼用最快速度下山。
    没走多远的大巴车上，所有人陷入昏睡。
    孩子们睡得香甜，乐梧和西莫眉毛拧成麻花，极不安稳。
    宁粟侧身半靠车窗，小脸惨白。
    后腰处衣衫泛红，汩汩鲜血染红座位。
    谈飒举着口笛的手指微颤。
    一首曲子过去，伤口停止流血，宁粟满脸死寂消失。
    谈飒抬眸，一窗之隔，“她”站在外面，低头亲吻一朵无忧花。
    发现她看过来，那人笑了笑，嘴唇微动——
    “我在下个世界等你。”
    同时，另一种声音响起。
    【愉快的七天度假生活已经结束，欢迎您下次再来】
    谈飒睁眼，没心思听249播报，带着宁粟匆匆赶往医院。
    系统说过，在崩坏世界受伤会对现实世界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虽然谈飒及时为宁粟治疗，但现实中免不了要大病一场。这场病属于身体自然损耗，谈飒无能为力。
    宁粟发着高烧，意识模糊不清。
    众人忙乱间，撞到了桌子。五彩缤纷的糖果洒在地上，踩的稀碎。
    电视上放着晚会的重播，大门“砰”的关闭，隔绝了一切欢声笑语。
    幻梦系统被抢走了。
    医院里，宁粟睁眼，打着点滴的手移向谈飒：“对不起，怪我太大意。”
    谈飒坐在床边，眼底有明显的青黑。
    她在医院守了两天，见宁粟终于清醒，肩膀微松：“你醒来就好。”
    谁都没想到大巴车里藏着一朵无忧花。
    更没想到，无忧花是001，专门等在返程的车上，给松懈的他们致命一击。
    谈飒和卫明礼不在车上。
    乐梧太了解谈飒，西莫不会相信谈飒。
    被骗的只有宁粟，谈飒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001计划好的。
    偏偏多出两个乘客。
    目的是夺回幻梦系统，249说过，幻梦系统排名前十，实力强劲。
    只可惜比001差了一截，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并提醒宁粟。
    谈飒心中微叹，她俯身掖好被子，望着宁粟苍白的小脸：“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去叫医生。”
    关上病房门，刚走了两步，满脸怒气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赶来。
    刮起一阵凉风。
    他指着谈飒鼻尖：“你就是谈飒？给我解释下，好好一个人为什么会从你家住进医院！”
    谈飒微愣：“您是——”
    “我是她父亲！”
    谈飒垂下眼眸：“抱歉，是我没照顾好宁粟。”
    “你承认是你的责任了？那住院费和营养费——”
    “爸！”病房门猛地推开，宁粟小脸苍白站在门后，一朵血花顺着泛青的手背滴落在地。
    “我打电话叫你来，不是让你找麻烦的。”宁粟不敢看谈飒，眼神受伤的盯着眼前有着至亲血脉的男人。
    她差点死了。
    醒后偷偷给父亲打电话，让他来医院接自己回家。
    一方面，是出于对谈飒的愧疚。她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还添了麻烦。
    幻梦系统是谈飒经历整整三个崩坏世界唤醒的。
    种种艰难，就算谈飒没说，宁粟也能猜到。
    因为她的马虎大意，前功尽弃。
    在光明中学也是，她信错人逃跑，打乱了谈飒的计划。
    拨电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爸，我生病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为了不给谈飒添麻烦，另一方面，也因为她差点死了，对亲情重燃渴望。
    我都要死了，作为他的女儿，他会担心的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宁粟的希冀在听到父亲指责谈飒时摔的稀碎。
    她瞪着男人，不敢置信：“我病的快死了，你来医院不先看看我的情况，去向别人要营养费？！”
    到底要失望多少次才能彻底死心，宁粟捂住胸口，痛的喘不上气。
    男人见她这态度，板起脸：“快死了还能向我大吼大叫？我看你精神的很！”
    “你知道现在医药费多贵吗？我多要点营养费帮你养好身体，你不知感恩反而帮外人说话，白眼狼！”
    宁粟脚步虚浮，谈飒扶住她：“这里是医院，请您不要打扰病人休息。医药费我会负责，后续一应费用也由我承担。”
    宁粟想开口，谈飒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她望了谈飒一眼，泪珠滚落。
    走廊过路人异样的目光投在男人身上。
    男人不太自在动了动嘴唇：“这样的话，你去交钱，宁粟先跟我回家。”
    谈飒平静道：“不行。”
    男人瞪眼：“不行？这事你说了算？”
    “她能否出院，我和您说了都不算，得靠医生下诊断。”谈飒耐着性子，尽可能心平气和道：“我已经联系了宁粟的老师，学校允许学生提前返校，有专门的老师辅导高三生课业。出院宁粟就去住校，您不用费心接她。”
    男人沉着脸问宁粟：“你听她的还是现在跟我回家？”
    宁粟惨笑：“爸爸你不想等医生检查完我身体情况吗？”
    男人先后被扫了面子，强压怒火道：“能说能走的，有什么问题。”
    宁粟扭头走向病房：“我回学校。”
    第93章 翡翠项链
    乐梧陪宁粟在病房聊天，谈飒合上门，接过卫明礼递给她的热粥。
    “宁粟已经退烧了，医生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卫明礼轻声道：“你回家好好休息，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粥是现熬的，很香。
    谈飒吃掉第一口，才反应过来肚子很饿。
    吃饭期间，卫明礼手机信息未曾断过。

 第133章

    “你能第一时间联系到最好的医生，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谈飒扫了眼卫明礼的手机：“去忙吧。”
    卫明礼拍摄的新电影打破票房历史记录，庞勤说这是最有望冲击国际奖的一次。饶是谈飒很少看电影，也忍不住替他骄傲。
    卫明礼还想再说什么，被谈飒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想在电视屏幕看到你。”
    “……好。”卫明礼不再坚持，替谈飒理顺碎发，眸色认真：“等我回来。”
    守了两天，谈飒和乐梧送康复的宁粟回到学校。
    她的艺考成绩很好，接下来就看文化课了。
    宁粟跟在老师身后一步三回头走进教学楼，乐梧转身拍了拍谈飒：“不要苦着脸啦，谁都不想意外发生，这并不是你的错。”
    谈飒靠在驾驶座，捏了捏眉心：“我知道。”
    敌在暗，她在明。
    001有心对付她身边的人，就算再怎么小心提防，也难护所有人周全。
    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当时差点找到001藏起来的书，可惜。
    乐梧打量窗外：“飒飒，我们不回家吗？”
    “送你去酒店。”
    乐梧“啊”了一声，垮下脸：“不要，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嘛，你忍心过节丢人家一个人去住冷冰冰的酒店啊。”
    “事情结束，你随时可以回来。”谈飒握住方向盘的指尖泛白：“我不想身边人再受伤了。”
    窗外景色飞速掠过，乐梧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她拿起手机，眼睛一亮：“今天有场拍卖会，据说有名画出售，我想去看看。”
    逛一圈拍卖会，等谈飒心情好些，再争取住在家里的机会。
    乐梧实在不放心谈飒一个人对付崩坏。
    这次大家都在仍惊险万分，让谈飒一个人没声没息进入崩坏世界，那场景想想就令人难受。
    乐梧可怜巴巴望着谈飒，谈飒知道她对这些很感兴趣。见天色还早，于是向会馆开去。
    春季拍卖会每年一次，在北阳市最大的艺术馆举行。
    谈飒没时间关注这个。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余忆晨前两天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参加拍卖会。
    “这次拍卖品里有一把非常漂亮的古琴，很适合你。”
    谈飒帮了余家，余家很惦念这份情。
    谈飒原本拒绝了，眼下见乐梧很想去，念及之后自己很少有时间陪她出去玩，所以车子转了几道弯，最后停在拍卖会场前。
    能容纳三百多人的会场坐满了衣装革履的上流人士。他们不缺钱，拍卖会于他们而言，是结交的机会，很少有人关注拍品。
    倒是乐梧坐下来就一直兴致勃勃盯着台上，看起来对尚未展出的名画很感兴趣。
    “你说的画是哪位大师的杰作？”谈飒问道。
    如果乐梧真的很喜欢，可以买下来送给她，现在自己也算是个有钱人。
    乐梧没有出声，谈飒以为她没听见，再次询问时发现哪里不对。
    乐梧双手攥的极紧，指甲扣进肉里。双眼死死盯着前面，里面沸腾着涛涛怒火。
    谈飒顺着视线看去——
    主持人正在介绍新的展品，一串翡翠项链，有点眼熟。
    清晰的嗓音响彻全场：“这是上届珠宝大赛冠军亲手设计的翡翠项链，吊坠由24颗蛋面翡翠制成，精巧漂亮。其余48颗翡翠……”
    四周响起大大小小的惊叹。
    谈飒按住乐梧冷冰冰的手，张嘴，却想不到安慰的话。
    乐梧嘴唇颤抖：“这是我送给妈妈的项链……是我的奖品。”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该翡翠项链由王女士无偿赠予，感谢王女士为我们慈善事业所做的贡献。”
    全场掌声雷动。
    余忆晨特意带她们坐在前排贵宾区，能清晰看到拍卖品的模样。
    乐梧盯着项链，眨了眨眼，却看不真切。
    项链是模糊的，主持人是模糊的，整个会馆都在扭曲。
    乐梧看到深夜，冰冷的灯光下，她趴在桌上改设计图，一张一张，垃圾桶堆满废稿。
    因为母亲喜欢翡翠，她无比认真对待珠宝大赛。只为赢得奖品，让她开心。
    母亲把项链送给继父的妹妹，继父的妹妹又将其丢在拍卖会，博得好名声。
    真好，真好。
    乐梧眼中含恨：“好感人啊。”
    脑中蓦地多出一道缥缈的声音：你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它本就是你的，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都把你当成小丑。你呢，你甘愿吗？
    夺回来吧，夺回项链，就像夺回你可怜的自尊。
    世界重新恢复清晰。
    乐梧冷冷注视主持人不断张合的嘴唇，手指微动——
    “乐梧！”谈飒抓住她的手，满脸心疼却斩钉截铁道：“不行。”
    【检测到崩坏能量】
    249疑惑：“奇怪，崩坏能量好强，乐梧似乎不是第一次使用崩坏能量了。”
    谈飒心底更沉。
    她强行拽住不断挣扎的乐梧，寻了个后台僻静处。
    乐梧甩开谈飒的手，胸口起伏明显：“为什么要拦着我？那是我的！是我无数个日夜辛辛苦苦画稿赢比赛的奖品，她王女士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是你的。”谈飒声音放轻，劝慰道：“我花钱把她买下来好不好？你不能动用崩坏能量，它会破坏你——”
    “不好！”乐梧双手捂住耳朵，甩头：“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花钱买。飒飒，你不要拦我。我拿回我的东西，天经地义。”
    乐梧大步向外走，一阵风掠过，吹动凌乱发丝。
    乐梧红着眼，瞪着挡在前方的谈飒，哽咽道：“我以为你能懂我。”
    她眼神执拗，定定注视谈飒。期盼谈飒能像往常摸摸她的头，然后说，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但谈飒没有。
    谈飒神色很淡，淡的像在旁观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她说：“我不能让你用你想要的方式取回项链。”
    乐梧被这话刺痛了。
    她后退两步，一颗心连同她的脸像被人狠狠甩在地上，顺带踩了好多脚，火辣辣的疼。
    “我想要的方式？你说的好委婉啊，不就想说偷么。”乐梧讥讽的笑出声：“我知道，你讨厌小偷。最初我绑定神偷系统时，你就瞧不起我了吧。”
    谈飒手指微蜷，眼神受伤。
    乐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心口梗着，说不出任何道歉的话。
    她只能维持愤怒的表情，只有这一个表情。像把所有不为人知的苦楚、委屈与怒火，全都发泄给眼前阻挡她的人。
    她认识了十五年的人。
    幼儿园大班体格最壮的男生总是喜欢扯她的辫子。
    小跑过来，狠狠扯一下，然后笑着跑开。
    乐梧捂住扯痛的头皮，去找老师。老师将他一顿训，但没过多久，他又过来扯，周围同学们嘻嘻哈哈。
    明明是受了欺负，乐梧却捂住脸，莫名羞愧。
    她不懂同学们为什么笑，也不懂明明不认识那个男生，对方为何总爱过来欺负她。更不懂身边的女生竟然跑来用羡慕的语气说，她很受男孩子欢迎。

 第134章

    乐梧个头不到男生肩膀，体格比他小很多，又很怕痛。
    打不过，不敢打，乐梧便躲着男生，整日缩在班级不出去。
    却没想到男生竟趁着她课间上厕所的功夫，去教室偷走了她的铅笔。
    四根削得干净漂亮的铅笔，是妈妈用转笔刀磨得，也是她最宝贝的文具。
    她去找男生要回铅笔，男生将铅笔高高举起，像逗小猴子一样耍她玩。
    四周是憋不住的嗤笑，乐梧红着眼，不肯放弃时，男生突然跪倒在地。
    举着铅笔的手被一只和她差不多大的手攥住，递在面前。
    “拿啊。”
    宁粟飞快拿回铅笔，愣愣抬头，脑子里只剩两个念头。
    新来的同学个子好高，以及，她好酷，想和她当朋友。
    男生不服气，被新来的同学按住衣领揍了一顿。
    她声音很软，但语气贼冷：“爸爸妈妈说，偷东西是可耻的行为，欺负女孩子更是。再有下次，还打你。”
    男生望着比他还高一头的女孩子，蔫了。
    乐梧的小辫子再没被扯过。
    她不仅拿回了铅笔，还认识了一个好朋友，谈飒。
    十五年，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情，许多人和物都变了，但两人始终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好到，有时会觉得惶恐。
    亲情会散，友情又如何呢？
    绑定神偷系统时，乐梧很害怕。既怕伤到身边人，又怕别人把她当成怪物。
    谈飒的安慰让她短暂放了心，但走神时总忍不住想——
    谈飒也有系统，是好的。
    为什么她就是坏的，是不是证明她内心卑劣，才会被崩坏盯上？
    乐梧无所谓自己变成什么样，但她怕谈飒看她的目光。
    但自己还是让她失望了。
    看着谈飒受伤的眼神，乐梧心脏仿佛被大手攥紧，即将窒息。
    明明想带谈飒看拍卖会缓解心情，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幅模样。
    乐梧惨白着脸，嗫嚅着说“对不起”。
    谈飒没说话。
    走到她面前，单手屈指在耳边敲了下，脑中喋喋不休的机械音瞬间消失。
    “找个酒店好好休息，我就不陪你回去了。”
    乐梧鼻头一酸，迅速别过脸，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情绪仍在沸腾爆炸，但心脏突然空落落的。
    她想，她失去了母亲。如今，也要失去最好的朋友了。
    钥匙在谈飒手中，乐梧想走只能打车。
    目送她顺着快捷通道出去，坐上出租车。谈飒收回目光，靠在墙上，失去所有力气般向下滑，而后慢慢捂住脸。
    249担忧道：“宿主，你还好吗？”
    谈飒静了片刻，再起身时表情如常，只是眼圈有点红。
    “没事。”
    谈飒回了249一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忆晨，我想麻烦你帮我办一件事。”
    第94章 故地重游
    北风吹过，梧桐树枝堆积的雪簌簌飘下，像在下一场局部小雪。
    年后虽是立春，但气温仍未缓和。大街上，人们捂着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冻得手指发红。
    “新年吃糖葫芦，新的一年甜甜蜜蜜，学业进步。小姑娘，你要来一根吗？”
    谈飒半张脸缩在纯白色羊绒围巾里，露出的眼睛干净澄澈，像未毕业的学生。
    “咱家的糖葫芦买两根有折扣。”裹着厚厚军绿色棉帽的老板忙完转身面向谈飒，发现她周围并无亲人朋友，语调转弯：“你我投缘，就算只买一根，我也便宜卖你。”
    谈飒双手插在暖融融的衣服口袋，不想伸出去，只摇了摇头：“谢谢老板，牙不好，吃不了甜。”
    老板指着糖葫芦，还未开口，谈飒便加快脚步，顺着长街向尽头走。
    “都是话术。”远离老板视线后，谈飒慢悠悠对249说：“他只剩几根品相不好的，巴不得快点卖完。”
    249恍然：“怪不得我觉得他的话有些耳熟，现在想想，都是宿主你用过的。”
    天寒地冻，积雪久不融化，结了层薄冰。
    除了刚刚的糖葫芦摊位，整条街人很少。偶尔有几处卖年货的陌生面孔正缩着脖子，左顾右盼，想来是临时摊贩。
    每年这个时候，这条街人都很少。
    谈飒呼了口白雾，不太情愿的拿起手机。
    汪顾予：“定位显示你在梧桐大街附近，出了什么事？”
    “闲来无事，出去走走。”谈飒踢走一块裹着雪的小石头，问：“最近情况如何？”
    “未察觉任何崩坏的行踪，巡逻组由每小时一次改为半天一次。”
    谈飒并不意外。
    从崩坏世界出来近一周的时间，如果有崩坏，404局早该给她打电话了。
    “不用太紧张，没出意外的话，最近一段时间不会有崩坏出现。”
    汪顾予例行发问：“为什么？”
    因为主神和001不想让她攒够碎片。
    “过年嘛，打打杀杀多不好。”谈飒笑了笑：“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冻手。”
    “怕冷为什么向外跑，情况不紧张的话，你不用外出巡逻。”汪顾予察觉到谈飒有挂电话的意图，加快语速道：“你在骗我，你说的意外是指——”
    谈飒挂断电话，连忙将冻僵的手指塞回口袋。
    249：“宿主，我们不卖东西，为什么要出来逛大街啊？”
    据它观察，谈飒除去跑步锻炼，平时并不爱闲逛。
    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满大街转更是稀奇。
    “家里呆着也很无聊。”
    谈飒停在一棵梧桐树下。
    这是她常年摆摊的位置，此时被五只小麻雀占据。
    麻雀不怕冷，小脚戳在雪地。低头左叨一下，又啄一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很热闹的样子，不知道身边跟着的，是家人还是朋友。
    许是脚步声惊扰了麻雀，五只小麻球扑棱着翅膀，一起飞走了。
    谈飒仰头目送，收回目光时，耳边传来吆喝——
    “酸辣粉，热乎乎的酸辣粉！冬天来一碗，全身热乎乎，新年有干劲！”
    谈飒走的太快，不慎踩到一块冰，脚底打滑。
    酸辣粉摊主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想扶她一把，却见小姑娘很快稳住身形。
    “慢点，虽说穿的厚，摔一跤也蛮疼的。”摊主爽朗的笑笑：“顾客，要来碗热乎乎的酸辣粉吗？”
    摊车面积很大，是全封闭式电动车，不会出现轮子生锈，难以推动的情况。
    谈飒望着摊主年轻红润的脸，顿了顿，拒绝：“不用了，我——”
    “冬天的生意好差啊。”摊主搓了搓围裙，苦着脸：“来这里三天，一份都没卖出去。”
    “冬天……买酸辣粉的人确实很少。”谈飒站在摊车前，不知不觉接了话茬：“梧桐大街夏季生意好，冬天只能卖些不怕变凉的东西。”
    “我从南边过来的，那里冬天比这里暖和多了，生意更好做。”摊主指了指摊车：“花很多钱买的，里面不冷。进来吃一碗吧，就当帮我开张了。”
    249活学活用：“话术，她在诱惑宿主买酸辣粉，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第135章

    “好。”谈飒轻声道：“我要加醋加辣的。”
    249：“……”
    谈飒在摊车前等待的功夫，陆续来了五六位客人：“老板，酸辣粉怎么卖？”
    摊主见有人来，喜笑颜开。
    她手脚麻利将谈飒的酸辣粉放在一次性塑料碗里：“快进来吃。”
    谈飒摇头：“不必，我打包带走。”
    摊车只能容纳四位客人。
    摊主微愣，给她换成打包盒。想了想，又添了根刚炸好的肠进去：“谢谢你帮我开张。”
    谈飒手指微顿，差点多打个零出去。
    249：“宿主，你手好僵硬哦。”
    “嗯，冻的。”谈飒付完钱，拎着酸辣粉走进一处小公园。
    四处都是积雪，木椅倒是干净。
    谈飒坐在上面，打开酸辣粉。热气忽的涌上来，又消散得飞快。
    不够酸，不够辣。
    谈飒很快吃完，将空掉的打包盒扔进垃圾桶。
    249：“很辣吧，宿主你眼睛都红了。”
    “啊，冻的。”
    吃饱饭会让人困倦。
    此时北风渐停，午后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
    谈飒似乎在公园小路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一个接一个狂奔。
    眨了眨眼，四周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她哑然失笑，手机铃声响起。谈飒垂眸，有些惊讶。
    “文心学姐？”
    许文心的声音仍然柔柔软软：“学妹，我要‘刑满释放’啦。”
    “你没有犯罪。”谈飒说：“学姐想清楚以后要怎么走了？”
    年前，谈飒去404局时，邱茶告诉她许文心已经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出去。只是许文心主观上不愿出去，想留在那里好好思考一段时间。
    思考她能不能继续担任心理医生，是否能一如既往保持热爱与勇敢。
    “嗯，我想通了。”许文心如释重负道：“尽我所能，救我能救的。只要改变一人的人生，便算没白费我的毕生所学。”
    谈飒并不意外许文心的回答，笑道：“加油。”
    “虽然这话说了很多遍，学妹耳朵可能快起茧子了。但我还是想问，愿不愿意来诊所和我一起干？”
    谈飒举着手机，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没再像往日婉言拒绝：“学姐为何总邀请我呢？”
    她逃课，卖名额，摆摊，想方设法搞钱，与心理医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大学四年的心理专业知识几乎还给老师，导师现在都不再劝她早日“回归正轨”，许文心却始终不曾停止邀请。
    “还记得我初开诊所，处处不如意的时候吗？”许文心柔声道：“那时国内并不重视心理问题，你初来实习，扬言当医生不如小摊贩赚钱，扭头却整理了详细的心理知识手册，在学校，居民区印发。”
    “有同事觉得你是无用功，但你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许文心：“你实习时看过的病人都很喜欢你，不是我瞎编的。他们说，你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看到你，会让他们内心安定。”
    许文心说了很多。
    谈飒靠着长椅，半阖眸，似乎全记在心上，又似乎半点没听。
    直到许文心约她最近见一面。
    谈飒拉了拉滑下去的围巾，含混不清道：“最近有点忙，等有时间给学姐打电话。”
    公园里突然传来广播声，谈飒扭头，一个伛偻着腰的老大爷正在撞树。
    满树的雪砸在他灰扑扑的帽子上，脚下的收音机也未能幸免于难。
    老大爷不爽，撞树更起劲。
    收音机配合它的主人，声音嘹亮——
    “最新消息，我国艺人卫明礼所在电影团队凭借电影《追梦》荣获国际电影节oiam奖。”
    “oiam，one in a million，意为万里挑一。该奖五年评选一次，这是我国第一次荣获该奖。我们的国旗悬在荣誉墙的中央，我们相信，这只是开端，未来会有越来越多优秀作品闯入国际电影节，旗帜，永立不倒！”
    “更多详细内容，请大家移步直播平台。”
    “现在，让我们以电影《追梦》的一句台词作为结束语。”
    “在追梦的途中，苍天降下一万次打击。但我第一万零一次，选择做我自己。”
    老大爷停止撞树，拎起收音机问椅子上的女娃娃：“你听过这什么哦嘞的奖吗？真那么玄乎？”
    谈飒眼尾弯弯，嘴角上扬：“听过啊，是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奖项。能拿到它的人，一定有非凡的毅力，坚持不懈的勇气，还有……”
    谈飒拿出手机：“还有一张非常帅气的脸。”
    打开手机，连着蹦出许多条新闻推送，都是关于卫明礼得奖的。
    直播软件很卡，弹幕糊了满屏，一动不动。
    谈飒点了下刷新，手机瞬间黑屏。
    天太冷，冻关机了。
    谈飒叹气。
    老大爷站在谈飒面前，没看成，失望的撇了撇嘴：“我回家看去，娃娃，你也快点回家，多激动人心的画面啊。”
    谈飒点头应下，满脸的笑随着老大爷急匆匆消失的背影一点点变淡。
    249见她没反应，纳闷：“我们不回家吗？”
    “不了。”谈飒掏出紧攥的，带着温暖体温的空白书页：“时候不早，我该去……赴约了。”
    第95章 真心假意
    颁奖典礼结束，团队去早就包下来的小别墅准备痛快喝一场。
    “我们终于做到了！”编剧抹着眼泪：“现在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国家。”
    “评论区清一色都是夸的。”导演红光满面：“真爽！”
    说完，他转向格外沉默的卫明礼：“你从台上下来就一言不发，怎么了？”
    “高兴坏了吧。”编剧拍了拍卫明礼肩膀，递去一个我懂你的眼神：“说实话，我现在大脑都懵懵的。明礼年纪轻轻，捧了个最高奖，内心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是吧明礼？”
    往常必有回应的卫明礼此时却眼神游离，手指无规律轻扣膝盖，一副不太安稳的样子。
    他忽地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凉意顺着脊背向上攀升。
    像北阳未化的积雪，一股脑钻进衣服里。
    这里四季如春，卫明礼的白色衬衫却因浮起的冷汗黏在后背。
    他鲜少如此失态。
    挂断第七遍无人接听的电话，卫明礼闭眼静了片刻，换了个号码。
    “嘟——嘟——”
    内心不安较刚刚领奖时更甚。他像一条搁浅的鱼，每一秒等待都是煎熬。
    “喂，哪位？”乐梧闷闷的嗓音透过电话传来。
    卫明礼：“我是卫明礼，谈飒和你在一起吗？我打不通她的电话。”
    那头突然安静下来。
    卫明礼有种不好的预感。
    乐梧低落道：“我在酒店，飒飒不让我和她一起住。”
    卫明礼挂断电话，一边大步向外走，一边打给家里。
    红的白的灌了四五杯，庞勤意识有些朦胧。
    他乖乖取出卫明礼身份证件，懒洋洋问他：“你要这个做什么。”
    “回国。”
    “哦。”

 第136章

    卫明礼消失在门口。庞勤端起桌上的酒，要拉编剧继续喝，手蓦地一抖。
    刚刚卫明礼说什么？
    回国？！
    酒劲瞬间消失，庞勤连滚带爬追出去：“祖宗，你着什么急！现在回去记者和粉丝能在机场围你个三天三夜，快回来！”
    ***
    乐梧盯着突然挂断的电话，回不过神。
    脑海盘旋着卫明礼明显焦急的语气。
    他说，飒飒电话打不通？
    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响了半天，没人接。
    乐梧猛地起身，一头磕在门上。
    她捂住头，身子发软，眼前漆黑。
    蹲太久了。
    内心除了难过，还是难过。但眼下所有情绪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念头，去找飒飒！
    乐梧歪斜着冲出去，和正欲敲门的人撞了个正着。
    余忆晨扶住乐梧，发现她脸色差的可怕：“需要帮你叫医生么？”
    “谢谢，不用。”
    乐梧急着走，手臂再次被人拉住。她不耐烦回过头，这才看清来人的面孔。
    是飒飒最近认识的朋友，余忆晨。
    “你找我有事吗？”
    余忆晨拿出一条墨绿色丝绒礼盒，塞到乐梧掌心：“飒飒让我将这个给你。”
    乐梧打开盒子，眼泪瞬间决堤。
    “哎，你别哭啊。”余忆晨没料到她的反应，手无足措：“我知道这是你的东西，放心，没有磕碰，完好无损给你送过来了。”
    “这、这不是拍卖品么。”乐梧手指抚过项链，抽噎道：“飒飒怎么拿到的。”
    “拍主恰好是我一个朋友。”余忆晨神色无奈：“原本一句话的事，但飒飒仍坚持付了我朋友买项链所花的钱。”
    乐梧蹲在地上，项链被她死死攥着，贴在心口。
    眼泪流到嘴巴里，很咸，咸到说话都费了好大力气。
    “她一直是这样的，从不肯拖欠人情。”乐梧艰难道：“哪怕是朋友，遇到事也会报喜不报忧。”
    乐梧以前一直以为谈飒没有将她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都不和她说。长大后明白，恰恰因为过于在乎，才出事自己扛，不想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谈飒失去过至亲，之后便很少看到她结识新的朋友。
    有次机缘巧合问起，谈飒沉默半天，说某些感觉不想再体验第三次。
    宁粟受伤，所有人都知道不是谈飒的错。
    但谈飒仍然不太开心。她在后怕，后怕身边的人，再次离开。
    怕离别，所以不再开始。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小时候，生日聚会，谈飒在父母镜头前甜甜的笑，许下生日愿望——
    永远被爱，永远幸福，每一天都像过生日这天快乐又热闹。
    她从小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啊。
    乐梧擦干眼泪：“走吧，我们去找飒飒。”
    余忆晨诧异的瞥向被乐梧扔进垃圾桶的翡翠项链：“为什么要丢掉？”
    “因为，不重要了。”
    ***
    北阳市某个破旧出租屋。
    001站在窗前，俯视地面染了脏污的雪：“越干净的东西越容易弄脏，谈飒是救世主，是星球最后的希望。但倘若在世人眼中，她是个灾星呢？”
    “恳请主神降下噩梦，若满世界都是谈飒的敌人，我们将不战而胜。”
    身后传来夸张的叹音：“哇哦，太狠了。谈飒已经进入你精心设计的书中世界，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莫名……你怕打不过她？”
    001回眸，视线如利剑般冰冷锋利：“你话太多了，人呢？”
    “没找到。”西莫耸肩：“我撬开谈飒家的锁，但她家空无一人，我不知道她在哪。”
    “你最好知道。”001冷冷道：“我们不需要废物。”
    西莫捂住心口，做出受伤的表情，面向001身边拳头大的光球：“主神，我是真心想加入你们的，但你们却在诓骗我。”
    光球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哦？我们骗你什么了？”
    “进入书中世界后，现实中的身体会消失。你们要我找到并杀死谈飒，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孩子，你误会了。”印询笑道：“谁告诉你谈飒在书中世界？”
    西莫眼眸半抬：“我不理解。”
    001在主神示意下冷着脸开口：“她目前处于真实存在的，距离三十三星亿万光年的崩坏星球。”
    “超远距离穿梭只能以意识形态，眼下她的躯壳，正躺在附近某个地方。”
    西莫盯着001苍白的侧脸。
    他从系统那里了解到有关001的一些信息。
    排名最高，能量强大，能通过书页让人横跨光年穿梭星球。
    但代价同样很大。
    001很虚弱，所以需要他帮助寻找谈飒的下落。
    西莫敛眸，轻笑：“如果我找到并杀死谈飒，主神大人能否在统治全宇宙后，封我个002当呢。”
    印询饶有兴致道：“你想抛弃人类身份，当个系统？”
    “是啊，做人类太无趣。”西莫眼中闪烁向往：“我也想去其他星球看看。”
    “不可能。”001嗤笑：“人类弱小如蝼蚁，怎敢奢望取代系统。”
    “这样啊。”西莫垂下眼睫，语气失落：“那我只好送你去死了。”
    一柄短刀捅入001胸口，迎着对方愤怒的目光，西莫狞笑：“能量再强大又如何，书页未冷却前，你毫无战斗能力。”
    001瞥了他一眼，嘴角讥讽：“蠢货。”
    身体倒下，灰尘腾起，一股淡白色的数据流涌出，很快消失不见。
    “你杀不死001，人类身体只是崩坏们便于行事的躯壳。”光球里，印询笑眯眯道：“世界即将灭亡，为何还要帮着谈飒？你杀过许多人，更该与我们同路。”
    “但你们不信我啊。”西莫叹气：“打杂小弟也是有自尊心的。”
    “你找到谈飒，我可以让你当001。”
    西莫眨眨眼，坏笑：“晚了，我突然觉得主神这个位置不错。”
    他拎起椅子砸向悬在半空的光球。
    光球里，印询背影黑乎乎的，依稀看到他靠在宽大的椅背，表情似笑非笑。
    强烈的危机感迎面逼来。
    西莫连着几个后空翻，避开地面裂开的巨大缝隙。
    印询抬指隔空虚点，一道雷霆精准无误的捕捉到西莫背影，狠狠劈下去。
    西莫身体剧颤，险些跌入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咬破舌尖，单手撑住地面，用尽全部力气爬上来，撞破窗户逃走。
    印询垂眸，不太满意的盯着手指：“即使吸收大半崩坏能量，仍然无法冲破规则限制呢。”
    距离太远，威力变弱，无法直接杀人。
    “希望001不会再让我失望。”印询颇为苦恼的点了下额心：“罢了，防止意外发生，就让我送你们一场梦吧。”
    西莫是真心假意都没关系，这场梦过后，会有无数个替他达成心愿的“西莫”。
    光球消失。
    西莫靠着墙，单手搭在膝盖，吐了两口血。
    “这次演技如何？”
    “……马马虎虎。”系统不解：“谈飒为什么让你假装叛变？001无法杀死，你如此冒险，只是逼他离开了躯壳。”

 第137章

    “我不知道。”西莫“嘶”了一声，后背泛起撕裂般的疼。饶是他枪林弹雨多年，也未曾尝过如此痛楚。
    “答应的太轻巧，或许她想趁机让我们两败俱伤，一起死在那里。”西莫叹气，笑容却异常灿烂：“等她回来，要找她好好算账。”
    房子坍塌，警笛闪烁。
    邱茶和汪顾予带人赶来，扶起西莫，走进救护车。
    “发生了什么？”
    西莫张嘴，忽地犯了困。
    就像午后短暂打了个盹，车上所有人同时陷入浅眠。
    几分钟后，他们睁眼，脸色黑如锅底。
    窃窃私语声响彻大街小巷。
    “我刚刚做了个可怕的梦。”
    第96章 炽火王女
    “白发，是精灵族的人，杀！”
    谈飒睁眼，七八颗暗紫色雷电光球直奔面门。
    掉头就跑。
    249迟疑道：“宿主，这里好像不是书中世界。”
    谈飒一脚蹬在树干，急速转弯。几颗光球似安了自动追踪，尾随而来。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谈飒提高速度，向刚刚苏醒的位置狂奔。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硝烟味，所过之处横七竖八都是尸体。
    一半红衣，一半黑衣。
    有的尸体被箭射成筛子，有的炸得四分五裂。
    谈飒收回目光，直直向刚刚发动攻击的三个黑衣人冲去。
    三个裹着黑色长袍，看不清面孔的人尚未脱离看戏状态。见谈飒一反常态往回冲，连忙手指掐诀，嘴唇颤动。
    未等他们念完咒语，谈飒已至身前。
    暗金色额饰微微闪光，女孩笑容明媚，透着几分狡黠。
    “再见。”
    谈飒贴在三人面前，停顿两秒。
    腿部发力，踩着其中一人肩膀，轻巧跳到一旁树上。
    砰！
    光球撞上三人，发生一场小规模爆炸。
    谈飒捂住鼻子，扇走黑烟，垂眸打量新鲜出炉的三具尸体。
    青年模样，头发极短，青色头皮上刻着奇怪的符号。
    想起他们发动攻击前说的话，谈飒低头。
    头发变成白色，一身浅白长裙。左耳微沉，她抬手摸到一块冰冷质感的耳坠。
    衣服变了，发色变了，耳朵莫名其妙多了个耳坠，不知道脸还是不是自己的。
    谈飒皱眉：“这里是哪？”
    249沉声道：“第七星，距离主神星最近，也是第一颗遭到入侵的星球。”
    系统大规模崩坏之际，剩余的正常系统前往各个星球寻找宿主，对抗崩坏。
    第七星受到的崩坏影响最严重，许多排名靠前的系统前往该星，意图消灭崩坏。
    但现在……249一个都感应不到，四周充斥着浓郁且强大的崩坏气息。
    即便不愿接受，249也只能沉声说出惨痛事实：“这颗星球已被崩坏彻底占领，正常系统全部失去联系，我们……全军覆没。”
    “怎么就全军覆没了，不是还有你在吗？”
    谈飒撑着树干翻下去：“001赌上全部书页的能量将我们送到这里，我偏不要让它如愿。”
    249受到鼓舞：“好！我们还差10个碎片就能前往主神空间了！”
    “干它丫的！”
    谈飒：“……不许说脏话。”
    249无辜：“我没有qaq。”
    谈飒侧耳，声音是从另一边传来的。
    此处是一座堆满尸体的山头，谈飒刚刚打探尸体情况离树林远了些，四处没有遮掩身形的位置。
    现在躲也来不及，四面八方围过来手持弓箭的红发人群，个个嘴里骂着脏话。
    为首的女子高举手臂，原本对准谈飒即将射出的箭停住。
    女子单手放在腰间别着的弯刀，眼眸微眯，打量谈飒白色头发：“你是精灵族的人？”
    刚刚袭击她的人也提到精灵族三字。
    他们是寸头，眼前这些人是红发，莫非这颗星球的人靠着发色分辨族群？
    谈飒点头：“没错。”
    “炽火族与精灵族同为光明种族，你不用紧张，我们不会伤害朋友。”女子声音些许软和。
    她个子很高，比谈飒还要高出半头。小麦色的皮肤布满层叠伤疤，最狠的一处从眼角蜿蜒至下巴，整张脸差点被利器对半劈开。
    换作别人，听了女子的话不免松口气，但谈飒注意到女子的手握在弯刀未移毫厘，挑眉。
    果然，下一句女子忽地换了语气。
    “不过，你要证明你是精灵族的人。”女子眼神冰冷：“据我所知，精灵族最早遭遇屠戮，已无活口。你出现的突然，我不信你。”
    先说软话，松人心防。而后迅速掉转语气，若对方有问题，情绪松紧变换间定会露出破绽。
    但谈飒神色如常，迎着女子怀疑的目光，淡淡道：“你想我如何证明？”
    “这是你的事。”
    谈飒微笑点头。
    诈不出更多信息，但谈飒还有系统：“249，精灵族的人有什么特征？”
    249：“精灵族和暗黑族，就是刚刚杀你的种族都拥有魔法，每个精灵精通的魔法种类不同。”
    谈飒若有所思。
    周围气氛更加紧张，见她不说话，周围人慢步靠近。圆圈不断收缩，将谈飒包在其中。
    女子抽出腰间弯刀，停在谈飒鼻前一寸的位置：“你思考的时间太长。”
    “别心急啊。”谈飒无奈笑笑：“我的魔法需要依靠乐器才能激发，你也瞧到这满地的尸体。我一路遭人追杀，差点死掉，乐器早遭人毁掉了。”
    “我没听说过精灵族使用魔法需要依靠凭借。”
    谈飒悠悠道：“你来过我们族么？”
    “……没有。”精灵族一向避世，不与外族来往。
    没有？
    “那就对了。”谈飒摊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随便给我找个乐器让我演示一下，又不吃亏。”
    女子盯着谈飒沉吟时，一名中年男人走上前：“王女，这是我给孩子买的珍珠笛，能发声。不若让她试试看，若她真是精灵族……”
    周围响起附和声，王女微微点头。
    谈飒掂量手中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珍珠中间有个细小的孔，通体纯白浑圆，很漂亮。不过，这小东西能吹音么？
    她塞进嘴里，试探性发出几个磕磕巴巴的音。
    周围人：“……”
    王女沉下脸：“杀了她！”
    谈飒避开嗖嗖射来燃烧火焰的箭，转到王女身后：“您太心急。”
    清雅的旋律响起，王女抽刀动作微顿。
    淡淡的绿色光点上下浮动，绕着王女转了几圈，蓦地消失在王女体内。
    众人一阵紧张，担心王女遭遇迫害，却发现王女脸上的疤痕逐渐变淡。
    可怖的伤疤消失，整张脸恢复光嫩，肩膀上的新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竟然是治疗系？”
    “快来人，护送精灵族回营地，务必保障她的安全！”
    ……
    营地在一处简陋的小村庄内。
    除了身穿盔甲的战士，还有许多红发布衣的普通村民。

 第138章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用火焰烧了大树，被母亲拎着笤帚追了三圈。见到一行人过来，急忙飞奔进父亲怀中。
    “爸爸，妈妈揍我！”
    他的父亲就是递给谈飒珍珠笛的男人。
    男人扯下儿子瘦削的手臂，不赞同道：“见了王女不行礼，整天没规没矩，不成体统！”
    说完，他向王女单膝跪地：“小子顽劣，还请王女不要见怪。”
    “查途，你是我旗下最优秀的战士，不必见外。”王女扶起查途，摸了摸小男孩软软的头发：“小溪，为什么要惹妈妈生气。”
    “我在练习火焰，不小心烧了树。”小溪大眼睛偷偷觑了眼王女，和站在一旁气呼呼的母亲：“我只想变得更厉害，和大家一起杀死入侵者。”
    王女抬头对小溪的母亲笑了笑：“小溪很勇敢，以后会成为出色的战士。”
    母亲眼里有泪，连忙扭过头擦掉：“王女说的是。”
    只是小溪……还能长到以后么？
    查途见妻子红了眼圈，身后士兵沉默不语，怕影响士气惹得王女不满，连忙道：“我们找到了精灵族的幸存者，她拥有治疗能量。”
    所有人睁大眼，死寂的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
    炽火族守护的村庄是这颗星球唯一没被崩坏占领的区域。
    村庄建在高山之巅，地势陡峭，易守难攻。
    炽火族个个精通火焰之术，脾气火爆，酷爱干架，杀了一批又一批入侵者。
    但山巅没有物资，他们需要出去找。每次带队出去，都会损失几名士兵。
    暗黑族眼里容不得沙子，派去的几队精英驻扎在山下。出来几个砍几个，势必要剿灭最后的顽固分子。
    “母亲说，以前炽火族不在这里，在特别大，特别漂亮的山谷中。”
    “山谷中央有座水晶宫殿，国王，王后和两位王女每天会接待子民，教大家如何提升火焰之力。”
    夜里，小溪搬着小板凳，坐在谈飒身边。双手托着下巴，满脸向往：“姐姐，宫殿长什么样？”
    谈飒：“不知道。”
    小溪有点失望：“精灵族没有宫殿吗？”
    “没有哦，我们都住在天上。”
    小溪眼睛微亮：“好酷，那你们不会冷不会饿吗？”
    “饿的时候，就抓一只半夜不睡觉扰人清梦的小孩。”谈飒笑眯眯道：“两面刷油，煎至金黄。”
    小溪：“……对不起，我明晚不来打扰你了。”
    “乖。”
    谈飒在村庄住了一个星期，偶尔用治疗能量帮几个外出打猎的战士疗伤。
    伤口迅速恢复，谈飒因此受到了最高礼遇。
    好吃的，好玩的堆了满屋。
    就是晚上睡眠质量极差，每到半夜都会有个小鬼钻进来，打着给她讲故事的名号混吃混喝。
    “想吃什么白天过来。”谈飒将桌上盛满果子的竹篮递给小男孩：“拿回去和母亲一起吃吧。”
    小男孩生怕她反悔，拎起竹篮飞速跑走。
    不久，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王女走进来：“我见房门未关，过来看看，可是睡不着？”
    谈飒起身请王女坐下：“在想事情，王女也没睡。”
    “今晚我带队巡逻。”夜色太沉，衬得王女脸上多了层愁苦：“暗黑族多爱在夜间活动，我们遭过敌袭，代价惨烈，不敢大意。”
    谈飒听小溪说过。
    国王带领民众撤离到山巅，建立村庄，勉强存活。山巅易守难攻，暗黑族似乎不想与他们浪费时间。
    炽火族度过一段平静的日子，于某个深夜，遭袭。
    王女的家人死于那场灾难，暗黑族为了泄愤，将他们的尸体剁成肉泥。
    “总有一天，我要杀出去，将暗黑族的狗杂碎脑袋砍下当球踢！”王女冷着脸，忽地握住谈飒的手：“请你帮我！作为报答，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愿望。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尽全力办到。”
    谈飒长睫微垂，沉默片刻：“我想请王女帮我找一本书。”
    第97章 主动出击
    “自从暗黑族变了性情，在星球点燃战火，四处屠戮，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书的影子了。”王女叹了口气，抬眸：“你想找什么样的书，我派人尽力去寻。”
    “是我们精灵族的秘籍，可惜逃亡过程中不慎遗失。”
    谈飒掏出朵红色小花：“这是我的宝贝，能与书产生联系。您让人带在身上，能天然感应到书的位置。”
    谈飒神色为难：“其实我更想自己去找的。”
    王女小心翼翼接过花，放入怀中：“我会派最强壮的战士去寻，还请你留下，我们需要你。”
    王女走后，憋了满肚子问题的249刚出声，被谈飒打断。
    “乖乖看小说去，我要睡觉，不许吵。”
    249：“……哼唧。”
    周围资源有限，要想保证族人吃喝，必须向远处探寻。
    谈飒随队探索，外面遍地尸体，见不到芳草绿地。
    “谢谢。”
    谈飒治好的一个年轻战士重新冲入厮杀。
    他们在寻找食物的途中遭到埋伏。
    浓烟滚滚，呛得喘不过气。谈飒捂住鼻子，周围站着两位高大的战士。
    他们举着箭，神态紧绷，是王女专门派来保护她的。
    这次埋伏的人很多，黑袍人手中光球不要钱的向外扔，受伤的人越来越多。
    两位战士想扶着谈飒撤退：“我们去河边安全些。”
    谈飒捂住口鼻，不着痕迹避过：“没事，我能走。”
    厮杀声小了些。
    谈飒背靠河边大树：“你们去帮王女吧。”
    战士摇头：“王女吩咐过，尽全力保证您的安全。”
    精灵族体质偏弱，谈飒觉醒的又是治疗能量。在众人眼中，是个绝对的脆皮。
    谈飒没再坚持，目光定在水面。
    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但在人均具备魔法的崩坏星球，仍处弱势。
    再强大的治疗都不如主动进攻。
    249：“……宿主……我……”
    谈飒皱眉：“249？你说话怎么断断续续的。”
    像卡了的信号，听不真切。
    还没等到249回答，斜坡滚下一小队鲜血淋漓的战士。
    带头的查途拱手：“他们受伤很重，麻烦你了。”
    这些人被光球炸伤身体不同部位。
    最严重的是位年轻的战士，鲜血染红衣衫。半截脖子断开，只有一口气，呼吸间透着沉沉死寂。
    轻扬的乐曲声中，伤口逐渐恢复。
    年轻战士消散的意识回笼，他摸了摸复原的脖子，抬眸望了谈飒一眼。
    鲜红得吓人的眼里，堆满了泪与恨。
    “好痛啊，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战死，我想战死啊！”
    一次又一次的受伤，治疗，重新踏入厮杀。
    永无止境的疼痛，深入骨髓。
    如果活着意味无尽的折磨，那么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年轻的战士抽出一支箭，毫不犹豫捅入心脏。
    距离太近，周围战士没反应过来，被喷了满脸的血。
    鲜红，温热，属于伙伴的血。

 第139章

    太阳不知大地惨烈，金灿灿洒下来，照得人心中一片冰凉。
    他们低着头，听着远处厮杀声，望着脚下同伴的尸体，没有人说话。
    谈飒蹭掉脸颊不慎沾上的一滴血，平静道：“剩下的人还需要治疗吗？”
    查途攥紧拳，不再看年轻战士的尸体，转头哑着嗓子道：“他只是压力太大，请不要介意……”
    他看到谈飒波澜不惊的眸子，渐渐止住话头。
    “请您继续治疗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剩下受伤的战士捂住伤口，低头盯着同伴的尸体，谁都没有上前。
    谈飒撇开目光，望着水面一圈一圈荡起的涟漪。
    “敌袭。”
    她说着，踢起一块石头，扑通砸入水中。
    七八个黑袍人瞬间破水而出，脚未落地，光球率先上岸。
    查途瞳孔骤缩，掌心冒出火球直直迎上黑袍人，嘶吼：“敌袭！保护谈飒。”
    带伤的战士下意识执行命令。
    回头一看，空旷旷的，哪里还有谈飒的身影。
    暗黑族得了消息，势必要消灭最后的精灵族人。
    尤其那人会治疗，战斗打响，对他们非常不利。
    三个黑袍人留下对付受伤实力大减的炽火族战士，其余五个四处梭巡谈飒的踪迹。
    “她刚刚站在岸边，跑不远，注意树上。”
    “还要注意身后。”
    黑袍人被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快速回头，却没看到人影。
    甩出去的光球撞到树干，大树轰然倒地。
    “是谁在说话？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他阴沉着脸，念动口诀。下一个光球蓄势待发时，脖颈微凉。
    大片温热喷涌而出。
    他垂眸，箭尖整个没入喉咙，怪不得那么痛。
    黑袍人倒在地方，眼睛不甘心瞪大，但什么都没看见。
    “都说了让你注意身后。”
    空气微微扭动，一阵风快速向另一个黑袍人梭巡的地方刮去。
    隐形斗篷，两分钟时限。
    化形结束后，谈飒后背湿透。
    她撑着树干，剧烈喘息。全身水淋淋的，像从河里爬出的水鬼。
    五指内扣，指甲嵌入掌心，却仍压不过喉间涌起的恶心。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杀人。
    两分钟，五具尸体。
    王女带队找过来时，被谈飒惨白如纸的脸色吓到。
    她跑到谈飒面前，拎起水壶，放到她嘴边。
    “谢谢，我喝不下。”谈飒说着，又忍不住低头干呕。
    王女没有强求。
    她收回水壶，扫了眼四周，语带赞赏：“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你好厉害。”
    “但你为什么会恶心呢？”王女歪头，声音缓慢又疑惑道：“因为……杀了人吗？”
    谈飒抹了下嘴角，抬头：“我晕血。”
    ***
    这次外出寻找物资，损失了十七名战士。
    能带回来的都是尚且完好的尸体，炽火族战士们沉默不语将其厚葬。剩下更多的兄弟，被炸成肉沫，散在山野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查途单膝跪地，沉声道：“王女，对方想耗死我们，若想争出一条生路，必须主动出击。”
    王女神色不明：“如何主动？”
    “离开山巅，前往暗黑族老巢，杀了暴动者——西辞。”
    王女叹气：“谈何容易。先不说西辞能力深不可测，前往路上将会碰到的暗黑族就能让我们伤亡惨重。更重要的是，族里的老弱妇孺不可能跟我们一起走。若她们留在这，谁来保护她们？”
    查途咬牙。
    他的妻子儿子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不愿离开。
    但是不出去，势必会灭亡。
    “查途愿带队赴暗黑族取首领狗命，请王女留下，守族内安危！”
    王女静默半晌，站起身，走到查途面前拉起他：“你真的想好了？”
    “是！”
    “那么，”王女转身：“在场众战士谁愿随查途一同前往？”
    大厅一时沉寂。
    众人清楚，这一去九成九概率再也回不来。满世界的敌人，他们怎么赢？
    但查途说的没错，继续留在这里，只是慢性死亡。
    人群中，举起一只手：“我愿追随查途大哥赴远路，斩敌首，不赢誓不归！”
    “我们愿追随查途大哥，拼出一条生路！”
    王女抹了下眼眶：“好，你们都是我炽火族最英勇的战士，族人将世代铭记你们的付出与勇气。”
    她示意手下将举手的战士登记成册：“一共十九名战士，编号炽。装备会为你们准备好，查途，你想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好，就这么定——”
    大厅门口，一道清丽的身影屈指扣响门扉。
    她个子很高，脸色苍白，像个病美人。但任谁见到她两分钟脚下倒了五个暗黑族人尸体的画面，都不敢再小瞧她。
    谈飒倚着门框，在压抑的氛围中浅浅勾了个笑。
    “王女，我也想为队伍出一份力。”
    夜里，一团暗影钻进谈飒房中。
    也不上前，蹲在门口，目不转睛盯着床铺上隆起的被褥。
    谈飒叹了口气。
    她直起身，提灯晃了下男孩布满泪痕的小脸：“这是知道我要油炸你，视死如归的过来了？”
    小溪抱住谈飒大腿：“我不要爸爸离开，我不要！”
    “那你抱着他去哭啊。”谈飒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爸。”
    “爸爸不会改变主意的。”小溪松开手，努力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我把这个送给你，如果爸爸受了伤，求你治好他。”
    谈飒垂眸，小溪短短的手指紧紧攥住一个堆满水果的竹篮。
    是从她这里拿走的，没想到他一个没吃，又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见她没反应，小溪咬了咬唇，极舍不得的递给她一个哨子：“这是爸爸做的，我最宝贵的东西……这样够了吗？”
    “你拿回去吧。”谈飒摸了摸小溪毛茸茸的脑袋：“战场瞬息万变，我无法给你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小溪听不懂，或许他懂了，但他想要更确定的答案。
    他想爸爸活着。
    见他眼泪又有卷土重来的倾向，谈飒屈指捏住他的鼻子：“不是说想成为最出色的战士，干掉入侵者么？”
    小溪微愣，而后眼睛一亮：“我也能加入队伍吗？”
    “不行。”迎着他失望的目光，谈飒蹲下身，与小溪视线平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小溪琥珀色的眼睛越睁越大，小手捂住想要惊呼的嘴，悄声问：“我可以吗？”
    谈飒点头：“当然，只有你能做到。”
    小溪挺起胸脯：“保证完成任务！那……作为交换，你要保护好我爸爸。”
    得到保证，小溪如释重负露出笑脸，将东西一股脑塞给谈飒，欢快跑走。
    谈飒抱着沉甸甸的水果，失笑。
    想了想，她将哨子塞进王女准备好的行李中，侧眸望向窗外。
    天要亮了。
    第98章 分队而行

 第140章

    二十人小队走出不远，便被守在外面的黑袍人盯上。
    “目标太大，我们必须分成两组。”查途抹掉最后一个袭击者的脖子，手指划了道分界线：“我带队走水路，阿铭带队绕山，保护好谈飒。”
    阿铭动了动唇，神色不满。
    查途扫了眼远处观察尸体的谈飒，贴在阿铭耳边小声道：“有她在，你们就能活。”
    “没她在，我也能活。”阿铭不服气：“这次任务本就凶险，还要带个拖油瓶。”
    查途用力拍了下阿铭的脑袋：“放屁的拖油瓶，人家两分钟杀五人，你能吗？”
    阿铭梗着脖子，还欲再说，触到队长满是威压的目光，乖乖闭了嘴。
    查途：“我们在暗黑族的老窝见。”
    谈飒拎着从尸体扒下的黑袍，缓步走上前：“分配完了？”
    查途拱手：“阿铭一伙人麻烦您多照顾。”
    谈飒扫过在场众人紧绷的脸，淡笑：“好说。”
    受同伴自杀影响，众人原本对谈飒的推崇变为质疑。
    他们想作为战士荣耀的死去，不想沦为麻木的战斗工具。
    治疗只能恢复身体的创伤，但疼痛和心理的恐惧无法修补。
    愿意跟随查途出来的，大多是孤家寡人。他们没有牵挂，对完成任务不抱期望。只是受够了望不到头的日子，出来杀个爽。
    查途带队走后，阿铭走到谈飒面前。视线随着谈飒直起身，由俯视变为平视：“……精灵族的，害怕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等上了山，不要拖后腿。”
    炽火族战士挺着胸膛，眼角眉梢透着对谈飒细胳膊细腿的不屑。
    让谈飒想起打鸣后，睥睨万物的公鸡。
    “我不会拖后腿。”谈飒笑了笑：“至于治疗，如果你们讨厌，我也不是非治不可。”
    “我会尊重每个人的意愿，爱活不活，绝不插手。”
    阿铭怔住。
    传闻精灵族身娇体弱，天性敏感善良。眼前这女人，半点看不出善良的影子。
    阿铭视线落到谈飒手中的黑色长袍：“你拿这个做什么。”
    “有用。”谈飒不再多解释，看了眼天色：“还不出发吗？”
    “所有人跟我走。”阿铭转身走到最前方，末了，不放心回头，指了指谈飒：“你跟在我身后。”
    群山连绵，道路崎岖。
    不久前下过一场大雨，土路泥泞，滑溜溜的，并不好走。
    连着走了五小时，将将翻过两座大山。
    阿铭擦掉额上的汗：“原地休息。”
    天色已晚，树影绰绰，稍不留神便易跌入山崖，继续赶路意义不大。
    阿铭从王女准备的行李中摸出一颗补充体力的药丸。
    药丸无滋无味，难以下咽，只能混着水干噎。
    连着吃了两颗，阿铭扭头，视线穿过和他一样咀嚼药丸的同伴，落在队伍末尾的谈飒身上。
    出乎意料，一路上她没有掉队，脸色比众人都要轻松。
    没有想象中那么弱。
    阿铭眼中排斥降低，招手：“过来！”
    谈飒像没听见，继续盯着黑漆漆的山崖。
    阿铭走过去：“你不吃东西，在想什么。”
    谈飒耳尖微动，后退两步，突然披上拎了一路的黑色长袍。
    长袍肥大，从头到脚，完全遮盖住她的身形。
    看着和暗黑族人并无二样。
    阿铭眼皮跳了跳，余光瞥到一点光亮自峭壁极速冲来。
    他条件反射扔出个火球。
    两球对峙，脚底石块炸开，轰隆巨响。
    “全体戒备！”
    一路相安无事，自认行踪隐蔽的小队观察前路，警惕后路，却没想到暗黑族人会埋伏在崖下。
    反应慢一点的，四五个光球齐聚脚下，再想躲已经来不及。
    身体被气流掀翻，重重撞在石壁，喷出几大口鲜血。
    阿铭想去支援，三个黑袍人站在不同方位向他攻击，一时无法脱身。
    领头的黑袍人望着被冲击得零散的队伍，嗤笑：“炽火族不过如此。来人，将那两个倒地的拖过来。”
    不远处，黑袍人应声而动。一手提着一个，拖死猪般将人带到领队面前。
    “带回营地。很快，这两个就会成为我们的人了。”
    拖他们过来的黑袍人拱手，压低嗓音：“这两人没什么用，不如就地处死。”
    “蠢货，炽火族人缩在山巅不出来，好不容易抓住两个活的，当然要好好利用。”领队脚尖踢碎炽火战士的下巴：“等改造完毕，他们就是最好的卧底，是刺入炽火部落的利刃。”
    领队俯身欣赏满脸怒火，却痛的只能发出断续呻吟的炽火战士，心情极好。
    欣赏够了，他直起身，发现面前阴影没动。反而越来越大，向他逼近。
    “你——”
    黑袍人匕首干脆利落刺入他心口，声音清雅无辜：“卧底？确实不错。”
    压着炽火族人打的不亦乐乎的黑袍人回头，发现领队被人干掉，连忙赶过去：“卑鄙！”
    谈飒披着黑袍，几个起落，混入黑袍人中间：“无耻小贼，速速去死！”
    她抬脚踹飞其中一名黑袍人，大喊：“我抓住他了！”
    光球炸飞黑袍，露出寸头，是熟悉的脸。
    “该死，上当了！”
    黑袍人啐了口，命令道：“所有人脱掉外衣！”
    一排寸头怒气冲冲逼近谈飒。
    谈飒神色未变，口中珍珠散发明润的白。
    安眠曲。
    光球骤亮又灭，黑袍人宛如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
    追过来的阿铭忽地犯困，意识消失前，视线落在谈飒埋在阴影处的脸。
    她不像精灵族的人……到底是谁？
    火焰燃烧木柴劈啪作响。
    阿铭眼皮微动，记忆回笼，一个打挺翻身而起。
    警惕的眼四处转动。
    黑袍人不见了，身边同伴尚未完全苏醒。两个受伤最严重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谈飒正在架火……烤兔肉？
    浓浓的肉香飘来，阿铭出离愤怒。
    他抱住出气多进气少的队友：“你不救他们，竟然在吃东西？”
    谈飒咬了口兔肉，眼神诧异：“要救吗？作为战士荣耀的死去，这可是你们的原话。”
    阿铭：“……”
    这人真是精灵族的？感觉更像暗黑族派来的卧底。
    在阿铭低头请求谈飒救人后，谈飒治好了两人。
    但因失血过多，两人虽无性命危险，手脚仍绵软无力。
    他们尴尬的向谈飒道了声谢，靠着冰冷石壁恢复体力。
    阿铭问：“暗黑族的人呢？”
    谈飒指了指崖下。
    “你把他们丢下去了？”阿铭探头向下望，语气怀疑：“真的假的？”
    谈飒一眼就知道阿铭在想什么：“如果我是卧底，此时在下面躺着的就是你们。”
    阿铭不说话了。
    不论如何，谈飒救了他们是事实。
    原地修整半晌，天微亮时，众人继续赶路。
    再次遭遇几波袭击，众人应对及时，并未伤亡。

 第141章

    登上最后一座高山，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血迹干涸，依稀可见断肢残骸。
    有巡逻的暗黑族人来回走动，附近必有他们的营地。
    “之后的路就难走了，我们尽量在白天休息，夜晚赶路。”
    自从冒充几次暗黑族人，对方舍弃了黑袍，一个个头顶青皮。
    队伍里年纪最小的战士摸了摸火红的发：“要不我们也换个发型？”
    炽火族天生红发，就算剃光，留下的头茬也是红的。
    无非是从大点的灯泡变成小点的灯泡。
    这里没有染发技术，就算能染发，也做不到像暗黑族人那般在头顶刺下一连串不明意义的符号。
    “你们知道他们头顶刺青是何含义吗？”
    “刺青？”年纪最小的战士摸了摸头顶：“你说暗黑符文吗？这个世界除我们族人外，所有人脑袋都有那个，标志归属暗黑首领西辞的统治。”
    249：“简单来说，就是表明该人受到崩坏影响，失去自我意识。”
    谈飒惊讶，最近249鲜少开口。起初谈飒以为它沉迷看小说，叫了几次都没反应才察觉不对。
    “我听到你叫我了。”249忧心忡忡：“但是你听不到我的回答。”
    “出什么问题了吗？”
    249闷闷道：“你只要坚持做你自己，就不会出问题。”
    谈飒还没理清249话中含义，嘶鸣裹挟着风声自头顶传来。
    翅膀遮天蔽日，几十个鸟人悬在上空。
    “飞羽族。”阿铭咬牙，高举手臂作了个防御的手势：“他们受到暗黑族污染，已经不是自己人了，大家注意！”
    “放箭！”
    燃着火焰的箭雨自地面向天空逆袭，为首的鸟人舒展三米开外的翅膀，猛地闭合，狂风骤起。
    箭雨失去冲劲，纷纷坠落。
    “小子们，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箭。”
    谈飒盯着泛起紫色光泽，隐隐颤动的羽毛，暗感不妙。
    下一秒，羽毛化作利箭，密密麻麻射向十人小队。
    动静引来崖下的暗黑族人，他们高叫着向山上冲。
    进退两难。
    “大家分散，向林子里跑。”谈飒推了把阿铭，箭矢擦脸而过，箭尖没入地面。
    十人聚在一起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阿铭擦掉脸颊血迹，变换手势：“分开，各自保命！”
    “你跟我走。”阿铭吩咐完毕，转过身：“我答应队长，会保护你——”
    阿铭瞪着谈飒只剩一丁点的背影，气闷。
    她又早早跑了，完全不等同伴！
    第99章 最后一搏
    暗黑族不喜光，大本营建在峡谷深处。
    两侧峭壁几十米，天空薄成一道细线。无数暗黑族人路过要俯首行礼的宫殿中，黑发男人离开王座，单膝跪地。
    “主神，这颗星球即将归属于您。”
    大殿空无一人，只有道模糊的嗓音轻飘飘响起——
    “002，你拖的有点久，发生什么事？”
    “炽火族固守高山之巅，唯一能上山的路被他们用火焰堵死。属下原打算慢慢磨死他们，若主神急用，属下用人命开出一条血路。”
    “不必，自有人对付他们。”印询淡淡道：“我让你派人追杀谈飒，结果如何？”
    西辞拱手：“属下派去五个部族追捕谈飒，她绝无逃脱可能。”
    “最好如此。”
    ……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谈飒跌下矮坡，就地翻滚，一根又一根利箭紧贴后背。
    若速度慢半秒，立刻会被射成筛子。
    阿铭伸腿拦了下，一颗脑袋大的火球从掌心冒出。
    持刀准备剁掉谈飒脑袋的男人咧嘴一笑，两米大刀提起竖劈，生生将火球砍成两半。
    “炽火族不过如此。”
    阿铭冷哼，手指微动。裂成两半的火球光芒大盛，迅速成球。
    男人再劈，却越劈越多。
    “炸！”
    轰的一声，男人连同赶来支援的同伴瞬间被火焰吞没。
    风轻轻吹过，卷走细灰。
    “炽火族没有孬种。”
    谈飒缓了片刻，小臂撑住树干，向天空望。
    风越来越大，飞羽族在上空盘旋梭巡。
    敌人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谈飒回眸，语气平静：“他们都是冲我来的，趁这个机会，你从另一条路下山，去暗黑老巢找你的队长汇合。”
    来的敌人五花八门，最难对付的还是飞羽族。
    他们飞在天上，放箭干涉两人行动路线。偏偏打不到，烦人的厉害。
    逃亡半天，两人都挂了彩。
    阿铭看起来比谈飒更严重，衣服破洞的地方都有伤口。火红的头发少了半截，头皮隐隐向外渗血。
    敌人的一刀，差点削了他半颗头。
    阿铭抹去流到眼角的血珠，冷声：“我说过，炽火族没有孬种。”
    谈飒眸光微顿，手中顺来的长刀飞掷。
    贴着阿铭仅剩的红发，直直捅入意图偷袭黑袍人的胸口。
    阿铭摸了摸后颈溅到的血点，松了口气：“谢了。”
    两人向山林深处跑。
    树枝越密的地方，飞羽族越不好攻击。两人在林里灵活的窜来窜去，很快，飞羽族便丢了视野。
    但飞羽族领队并不着急。
    “让地面的人收缩包围圈，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是！”
    半山腰一处天然洞穴。
    阿铭拨开垂落的藤蔓，露出一只眼打量天空，半晌回头。
    “他们暂时没发现这里……”
    谈飒靠着石壁，半垂头，白色长发遮脸，没有回应。
    她左手搭在膝盖，垂落的右手指尖向下滴血，很快聚了一小滩。
    阿铭瞳孔剧颤，视线顺着谈飒指尖扫到右肩。
    白色衣服红的最浓处，半扎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如果稍偏几寸，就会砍断谈飒的脖子。
    她受了如此重的伤，竟然一声不吭，挺到现在。
    阿铭碰了下谈飒滚烫的额头，一拳砸在石壁。
    行李早在逃亡中遗落，附近没有水源，无法清理伤口。
    “你果然不是精灵族的，精灵族人的能量怎么可能会用尽呢。”阿铭边简单替谈飒包扎，边叹气：“一路上你没用几次治疗能量我就察觉不对劲。”
    血暂时止住，但这种热度烧下去，人也活不了多久。
    更糟的是，外面传来喧闹声。
    “队长让我保护你，炽火族没有孬种，也从不食言。”阿铭直起身，头也不回向外走：“如果你侥幸活下去，告诉队长，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忘了，你现在根本听不见。”
    洞穴恢复寂静，只有不知哪处的细微水滴声。
    滴答——滴答——
    谈飒眉头微皱。
    肩膀剧痛，像有人在需要小心保护的伤口中洒了七八十袋跳跳糖。
    摸出珍珠，塞进嘴里，断断续续的治疗音符结束后，谈飒才有力气睁开眼。
    脑袋很重，不知是不是能量损耗太多的副作用。

 第142章

    她扶着石壁慢慢起身，一步步向洞口挪。
    “阿铭呢？”
    249：“他在你昏迷时冲出去了。”
    “多久？”
    “大概十五分钟前。”
    说完，249犹豫道：“你要出去吗？留在这里更安全些，你现在需要恢复。”
    “不安全。”谈飒垂下眼睑：“有人来了。”
    在崩坏星球，249探测崩坏的能力几乎失效。
    四处堆满崩坏气息，它无法分辨是否有敌人出现。
    幸而谈飒听力得到极大提高。
    肩膀的伤口还在愈合，活动虽达不到自如，却也能完成基本动作。
    谈飒扯住一根手腕粗的藤蔓，向下荡。
    后一秒，巨大光球砸进洞穴。
    “她跑了！”
    “在那里，快追！”
    山崖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此时已是深夜，但四周亮如白昼。
    十多个暗黑族人嘴唇微动，掌心光球越来越亮。
    强劲的风吹散谈飒拢在脑后的头发。
    白裙染成红色，长至腰间的发随风飞舞。
    金灿灿的额饰叮当作响。
    她赤着脚，站在明亮的小溪前，眼眸沉静，像夜晚从山谷偷跑出来的仙子。
    “精灵族是唯一不会归顺首领的种族，所以抱歉，你必须死。”
    脚踝没入溪水，冰冷刺骨。
    飞羽族扑棱翅膀，没再出手，悬在空中看戏。
    敌人越靠越近，谈飒脑中飞速思索应对之法。
    治疗能量再强，死了就没用。
    如果她能战斗，就不会陷入这般境地。
    谈飒闭眼，只能最后一搏。
    “249，使用化形斗篷。”
    “……249？”
    光球猛地砸来，谈飒险险躲过，却被掀起的气流砸进水里。
    水花四溅。
    249，失去链接。
    ***
    “各项指标异常，生命体征微弱，是否采用急救措施？”
    “没用，找不到病症，这不是我们能干涉的。”
    “她退烧了吗？”
    “物理降温，药剂治疗全都无效。明礼……放宽心。”
    干净明亮的房间盛开一束白百合，床上双眼紧闭的女孩脸色却比百合更苍白。
    卫明礼握住谈飒冰冷的手，布满红血丝的眼一眨不眨注视床前的心跳检测仪。
    75、62、52……48。
    血氧跌落50以下。
    满头花白的医生用力按了下卫明礼肩膀：“危急时刻，你绝不能倒下去。”
    “我知道。”卫明礼将谈飒的手轻轻放回被里，起身时微不可查晃了晃。
    老医生劝说的话在看到卫明礼泛红的眼眸时，重新咽了回去。
    刺耳的仪器警报声让卫明礼回到几日前，在地下室发现谈飒的时候。耳鸣尖锐，脑子里嗡嗡响，什么都听不真切。
    回国的飞机上，卫明礼做了个梦。
    梦里，世界扭曲，大楼倾塌。
    谈飒行走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里，掏出一把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剧痛犹如实质。
    额头滴落豆大的汗珠，卫明礼捂住心脏睁开眼。纳闷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时，满飞机的人开始痛呼。
    卫明礼先是感到诧异，而后冷汗打湿衣襟。
    所有人做了同一个梦。
    谈飒杀了他们。
    一个带有痛感的噩梦或许不算什么，但所有人做了同一个梦，事情严重性急剧攀升。
    不打开手机都能知道网上会腾起多大的风浪。
    阴谋论，毁灭世界论层出不穷。
    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来源未知。
    在未知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梦中陌生女子，伤害了他们。
    一个人做的梦可能是假的，但所有人做了相同的梦，这难道不是一种预兆吗？
    很快有人将谈飒的照片及详细信息发到网上。
    网民开始征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少量劝人冷静的言论沉入谷底，大难当前，必须找出罪人。
    卫明礼下飞机第一时间给江钰姑奶打电话。
    打不通。
    他又给邱茶打。
    “头儿在和上面的领导开紧急会议。”邱茶声音带风：“我们在寻找谈飒的下落，她家里门锁被撬开，我们怀疑——”
    卫明礼挂断电话，向机场出口跑。
    越来越多的乘客认出他。
    “抱歉，让一让。”卫明礼避开围过来的人群。
    出口近在眼前，不知从哪里冲出一群狗仔。
    现在没人关心卫明礼获奖的事，他们有更火爆的话题。
    “卫影帝，你在拍摄电影《小人物》时与谈飒短暂合作，请问你对谈飒毁灭世界的噩梦如何看待？”
    “听闻谈飒曾前往卫家，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谈飒失踪，是否藏在卫家？”
    长枪短炮团团包围，卫明礼被迫停住。
    他望着挤在最前，问题最多的记者，微微欠身：“失礼了。”
    后退，向前，长腿蹬向摄像机，用力踹。冲击力震得记者向后摔，硬生生从人群中砸出一条路。
    卫明礼大步走过去，侧身在镜头前留下极冷的眼。
    “若谈飒当真有毁灭世界的能力，又怎会让所有人提前做梦，产生提防？”
    “与其号召拯救世界，不若想想，若梦境主角是自己，被千夫所指是什么滋味。”
    “她是我们国家的人。”卫明礼眼睫微垂，在眼窝处洒下一小片阴影：“诸位此举，实在令人失望。”
    卫明礼在地下室餐车后发现谈飒。
    地下室没有开灯，她向来讨厌狭窄漆黑的环境。但此时酣睡着，眉目平静，像永远不会醒来。
    西莫说001利用剩余书页能量，将谈飒带去崩坏星球。
    卫明礼抱起谈飒，将她小心翼翼安置在卫家祖宅。
    国家特意派军队保护这里。
    领导们一个会接着一个会，从白天开到深夜。
    “我以国家安保部404局局长名义发言，举部门之力担保谈飒。星球危难已至，她一人抵挡诸多风雨。我们无法帮忙，但绝不能让英雄寒心。”
    江钰放下话筒，当着众多领导的面，播放幻灯片。
    崩坏伤人案例。
    谈飒解除崩坏案例。
    以及来自各个领域的发声——
    国家专理局展示光明中学全体学生感谢谈飒的信件。
    北阳大学副校长在网络只发布一句话——谈飒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卫家卫明礼，余家余忆晨，狄家狄庭。不同领域，并无交集的他们共同发声，舆论渐渐发生改变。
    从噩梦本身，转向是谁让他们做了这样的梦，是否有阴谋。
    头发微白，但精神抖擞的领导人停下与卫效国的谈话，处变不惊接过话筒。
    “大家各自开展本职工作，外交方面不用担心，国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位人民。”
    西莫坐在高高的房顶，俯视下方严密巡逻的军队。
    他接了个电话。
    “劝你们别来。”西莫笑容夸张，像听到极有趣的事：“不，与安保强弱无关。”

 第143章

    “谁敢接谈飒的通缉令，我便杀了谁。”
    第100章 绝处逢生
    “她死了吗？”
    “似乎还有呼吸。”
    体格雄壮的男人提起浑身湿漉漉的谈飒，扔垃圾般将她抛到岸边。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谈飒闭着眼，毫无反应。
    白发散在被血染红的草地，她肌肤雪白，眼睫挂着水珠，看起来漂亮又可怜。
    “别急嘛。”飞羽化箭擦过暗黑族划向谈飒脖颈的手，匕首怦然落地。
    暗黑族领队皱眉：“你什么意思。”
    “让小辈们练练瞄准。”飞羽族领队偏头：“谁能用箭刺穿她的太阳穴，就给谁这次行动的全部奖励。”
    飞羽族一片欢呼。
    暗黑族领队沉声道：“别玩了，当心夜长梦多。”
    “您太小心了，半死之人，还担心她睁眼咬你一口不成。”飞羽族领队漫不经心笑道：“再者说，就算她能醒，又怎能伤害大名鼎鼎的您呢。”
    飞羽族领队对当初被眼前人抓住怀恨在心。
    虽说现在两人同为首领效力，但能给他添堵，实在是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
    “我就不参与了，孩子们慢慢玩。”
    飞羽族领队顶着下方愤怒的目光，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向后飞。
    自认准头不错的飞羽族战士兴奋的扇动翅膀，停在谈飒头顶。
    “啊，打偏了。”
    箭尖刺入谈飒肩膀，空中响起遗憾的叹息。
    阴影处，谈飒手指微动。
    “下一箭会不小心射在哪里呢？肚子、手指或漂亮的脸蛋？”
    暗黑族领队忍不住追出两步：“你故意放任族人拖慢任务进度，我会一字不落告知首领。”
    飞羽族领队双眼噙满怒意，转身，一支染血的箭尖直直扎入暗黑族领队眉心。
    他不敢置信瞪大眼，惊得险些从天空坠落。
    “怎、怎么可能？！”
    谈飒一脚蹬开死不瞑目的暗黑族领队，按住强行拔出羽箭飙出鲜血的肩膀。
    她像完全感觉不到痛，扬起头，笑吟吟的：“领队，我的准头还可以吧。”
    太快了。
    从起身到发动袭击，几乎在瞬间完成。
    她的反应不像昏迷后苏醒的样子。
    难道她一直装晕？
    那她的忍耐力得达到多吓人的程度。
    飞羽族领队回过神，寒意自心尖腾起：“杀，快杀了她！”
    谈飒二指并拢，搭在额前虚虚敬礼：“遵命。”
    一道红色光线宛如飒沓流星，将飞羽族领队捅了个对穿，消失在夜空尽头。
    像地面送给天空的流星。
    砰！
    尸体坠落，凌乱的黑羽漫天飘扬。
    惊醒了愣神的一众人等。
    领队……死了？
    就凭她一个半死不活的精灵族，瞬秒了两个领队？！
    比恐惧更先升起的是愤怒。
    众人发动攻击，纷纷向谈飒冲去。
    谈飒脸色依旧苍白。
    鲜血染红手指，她单手按住伤口，垂下的指尖微动。
    一抹红光愈发明亮。
    脸上露出令人胆寒的笑：“问个路，你们首领在哪？”
    某个瞬间，谈飒确实觉得自己要死了。
    半张脸浸在水面，她艰难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它比月亮更大，暗紫色，中央有道黑色瞳孔状的细纹。
    像巨兽的眼，不怀好意窥伺大地。
    家乡的月亮比它好看，阴晴圆缺，都有韵味。
    此时若不在异星，正是吃汤圆的好日子。
    口味早就挑好了。
    乐梧和宁粟喜欢水果馅，明礼和她都爱黑芝麻。西莫没吃过，忽略不计。
    父母走后，节日于她，其实跟平日并无二样。
    直到249绑定她，对抗崩坏后，周围人越聚越多。
    或许是他们太吵，此时回到独自一人的状态，竟不太习惯。
    汤圆，团圆。
    谈飒突然不太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不甘心入侵者打碎家乡明月。
    没人可以将他人的尊严践踏脚下。
    每个人都该在他原本的生活轨迹上，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匹配度99%，绑定成功】
    电流沙沙两下，脑中响起曾厌烦过，陪伴过又短暂消失过的机械音。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星序号249的弹奏系统，能用旋律激发宿主内心最渴望的力量。”
    谈飒被人揪起衣领，摔在地上。
    五脏肺腑摔得快要移位，她咬牙没有出声，内心却觉得欢快。
    她闭眼，重复曾经的台词：“说、重、点。”
    249哼哼唧唧，又想哭，又想笑：“快、快弹个小曲，觉醒能量。”
    三十三星是最早放弃的星球。
    幸存的系统认为，救世主存在于高级文明中。那里的人拥有更智慧的头脑，更强健的体魄和更先进的技术。
    249是排行最末的系统。
    在前辈们完成一个又一个宿主心愿时，它甚至找不到匹配度相符的宿主。
    天生我统必有用。
    249决定去三十三星碰碰运气。
    它跨越万千光年，来到文化艺术浓厚的星球。
    这里的音乐家是人，还没被ai取代，奏出的音乐饱含真情。
    那是独属于人类的情愫，无法被任何人工智能模仿。
    249赌对了。
    平时，它只需挑个热爱音乐，怀揣梦想的宿主绑定，帮助她完成心愿就好。
    但世界末日在即，全宇宙崩坏。要想阻止主神，必须选出心智、武力、弹奏水平皆上乘的人类。
    249兜兜转转许久，找到谈飒。
    没人知道，249检测它与谈飒匹配度高达99%时有多么兴奋。
    每一串数据都在手舞足蹈。
    谈飒觉醒的治疗能量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数据不仅冰凉，还差点短路。
    249以为哪里出了问题。
    它特意选在谈飒遭遇女鬼攻击时出现，目的就是逼出她想反杀女鬼的决心。
    离开崩坏世界后，249反复自检。
    没有问题。
    谈飒看到头破血流的女鬼会递去一方干净的手帕。
    光明中学伸手接住满腔绝望的女孩。
    帮助杜珍等人建立新的家园，重拾自信。
    她是个小摊贩，但她是很好的心理学家。用最漫不经心的姿态，温柔治愈了许多受伤的灵魂。
    没有比治疗更适合她的能量。
    249一直如此认为，直到001出现。
    001带给谈飒的压力太强，强到让谈飒怀疑自己拥有的力量。
    宿主与系统链接，来源宿主内心强烈的渴望。
    当谈飒自我怀疑时，249被迫解除绑定。
    脱离谈飒体内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宇宙传来。
    那是来自系统星的呼唤。
    249心凉凉的，它要被主神强制性污染成崩坏了。
    它不甘心，更舍不得谈飒。
    抵挡召回能量，险些裂成数据碎片的249突然感应到熟悉的波动。
    它重新与宿主绑定。
    谈飒短暂迷惘后，内心的渴望与目标更加坚定，这股坚定变成了非常强大的能力。

 第144章

    冥冥中，249对战胜主神多了些信心。
    它清了清嗓子：“宿主您好……”
    249的能力完全激发。
    不再拘泥乐器，只要谈飒动动指尖，就会冒出一道足以割破敌人脖颈的音符。
    瞬发。
    在需要吟诵发动光球的暗黑族人中占尽优势。
    谈飒拖起暗黑族人的尸体，挡住从天而降的羽箭。
    手指快速划动。
    几道红光闪过，音符卡进飞羽族人的肩胛骨。
    他们晃了晃身体，勉强保持平衡，怒喊：“大家一起放箭！”
    张开的五指并拢。
    音符之间突然连成道道红色光线。
    光线穿破飞羽族的身体，在半空编织歪歪扭扭的五线谱。
    砰！砰！砰！
    谈飒掩住口鼻，透过尸体坠地腾起的灰尘，看到远处人头耸动。
    有更多敌人听到动静加速赶来。
    谈飒站直身。
    如果治疗无法停止灾难，那便以杀止杀。
    ***
    水路不好走。
    查途带队和敌人几波交战，筋疲力尽。
    没有谈飒的治疗能量，他们草草包扎便得应付下轮袭击。
    就要撑不住时，敌人突然撤退。
    查途探头打探片刻，挥手：“原地修整。”
    受伤较轻的抗住腿部受伤，不能行走的同伴，用火烤干湿透的衣服。
    有人小心翼翼询问：“是圈套吗？”
    查途眉头微皱：“不确定。”
    “不管那么多，留下两个照顾受伤的兄弟，剩下的跟我向前冲。”
    越过茫茫平原，便是暗黑族首领所在之处。
    急速前进的过程中只遇到少量的敌人。
    在山崖与平原交汇处，查途看到了大片血迹，还有散落的行李。
    查途心底微沉：“血是热的，大家分散，寻找阿铭队伍的踪迹！”
    他们出事了。
    探寻的路上，暗黑族尸体随处可见，还有几具残破的，头发火红的尸体。
    查途攥紧拳，猛地闭眼。
    撤退的敌人都去围堵阿铭的队伍……为什么？
    ……
    阿铭引走一大波敌人。
    他本就受伤，强撑着轰了几个火球，跌跌撞撞跑进树丛。
    一根利箭穿透层叠树叶，踏着风，钉穿阿铭小腿。
    “操！”阿铭趴在地上，抱住腿，冷汗顺着脸颊滴落。
    箭尖穿透小腿钉在地上，他要想继续移动，必须生生拔出羽箭。
    太痛了。
    阿铭咬牙，手背浮起青筋，攥住箭向外拉时，一颗光球在眼前炸开。
    阿铭闭上眼。
    拖了这么久，谈飒应该安全的逃走了吧。
    战士死于战场，无憾。
    强大的气流裹挟热度扑面而来，身体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阿铭睁眼，眼里腾起惊讶与喜悦：“队长？”
    查途“嗯”了一声：“你们保护阿铭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我来解决敌人。”
    敌人太多了，比前几日所有敌人加起来还要多。
    飞羽族对难缠的查途很是不耐：“告诉我谈飒的位置，饶你一命。”
    查途蹭掉嘴角血迹：“炽火族不会出卖同伴。”
    耐心告罄，飞羽族发射箭雨：“那你就去死吧！”
    查途不怕死。
    只是想起妻子温婉的脸，想起活泼懂事的儿子，有些不舍。
    飞羽族的翅膀似乎突然失灵，一个接一个从天上掉落。
    射出的箭威力大减，查途避过，火球轰飞偷袭的暗黑族人。
    “谈飒？”
    白发女孩踏着飞羽族的尸体，四处打量，最后从一处树洞中掏出行李。
    “你好啊，查途队长。”谈飒挑挑拣拣，没有吃止血药，找了条干净的绷带绑住受伤的肩膀。
    见查途愣神，她顺手丢出个东西。
    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查途接住，微微恍神。
    一支银色小哨子，是他送给儿子的礼物。
    “继续走吧，队长，路还长着呢。”
    第101章 致命弱点
    “为什么还没解决谈飒，不是告诉你，让手下堵住耳朵再进攻吗？”
    西辞用绒布缓缓擦拭寒光凛凛的长刀：“没用，听说她觉醒了新的能量。”
    “别告诉我，计划会烂在你这一环。”
    西辞扔掉绒布，长刀垂落，刀风将座椅劈成两半。
    “001，管好你自己。论战斗，我不会败给任何人。”
    西辞转过身，闭眼听了片刻，启唇：“进来吧。”
    桌上光球忽地熄灭，像从未存在过。
    谈飒走进殿内。
    “你很厉害。我派去追杀你的手下，都没能回来报信。”
    谈飒笑了笑：“多亏炽火族的帮助。”
    “你倒是谦虚。”西辞略显柔和的眉眼在抬起长刀时瞬间锋利：“不过，该结束了。”
    西辞身影蓦地消失。
    249：“宿主小心，它是002战神系统，最擅长战斗。能量是硬化身体，刀枪不入！”
    危险感随着突然逼近的气流不断飙升。
    谈飒指尖甩出两道音符，偏头跳向旁侧。
    叮！叮！
    音符撞到什么东西被弹开，原本谈飒所站之处开裂，一把长刀插入地面。
    西辞拔出刀，眼里腾起兴味：“能躲过？速度不错，继续。”
    谈飒盯着西辞身上幻化出的银色铠甲。
    他的身体太硬，音符根本伤不到他。
    谈飒不断躲闪，瞄准时机，脚尖踩在长刀借力，手握匕首狠狠割向铠甲。
    匕首断成两截。
    铠甲连刮蹭的痕迹都没有。
    “没用的。”西辞看着谈飒，如看着拼命挣扎的蝼蚁：“我乃战神，无坚不摧。”
    他挥起长刀，直直向谈飒脑袋劈去。
    谈飒翻身，跃到西辞身后。
    两道音符连接成线束住西辞手脚。
    只阻碍他短短一秒。
    谈飒抓紧时机，吹响口笛。
    红线断裂，西辞不疾不徐掏出两团棉花塞住耳朵：“幸好我早有准备。”
    谈飒被迫防守。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找出他的破绽。
    谈飒捂住肩膀崩裂的伤口，凝眸观察西辞一举一动。
    指尖音符不断发射。
    如面条遇铁壁，无法伤其分毫。
    西辞甚至懒得躲，径直拎刀砍向谈飒。
    为了避开锋利的刀刃，谈飒生生挨了一脚。翻滚三圈，重重砸到墙体。
    脸颊紧贴冰冷地面，谈飒咽下喉间腥甜，紧盯提刀走来的西辞。
    银白铠甲密不透风，浅白色短靴迈着悠然的步伐停至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谈飒被血染得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小时候，我听过一个神话传说。传说里的战神和你一样，身体坚硬，无懈可击。”
    “哦？”
    “后来，他死了。”谈飒眼眸微弯：“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真叫人遗憾。但是，讲故事的时间结束了。”
    西辞拎刀，狠狠刺入谈飒心口。

 第145章

    西辞：“……”
    谈飒消失了。
    地面开裂直径两米长的大洞，谈飒不在洞里。刀尖刺入胸口的前一秒，她原地消失。
    “有意思。”
    红色音符直奔面门，西辞没有躲。
    源源不断的音符噼里啪啦弹开，西辞叹了口气。
    “隐身类的能力吗？可惜，你的攻击不仅没有伤害到我，反而暴露了你的位置。”
    西辞向音符飞来的位置掷出长刀，刀尖穿透布料，钉进墙体。
    谈飒披着斗篷，单手撑地，力竭般喘着粗气。
    “战神有个致命的弱点。”
    谈飒伸出两根发颤的手指，虚空绕了个小圈。
    散落满地的音符原本黯淡的红光蓦地大盛。
    “我说过，这种攻击对我无效——”
    “他的跟腱很脆弱。”
    两人话音同时落地。
    西辞眨了眨眼睛，视线下垂。
    脚底弥漫一滩鲜血。
    唯一没被铠甲包裹的地方，此时穿满一根又一根细线。
    249欢呼：“哇塞！我们干掉了002，宿主好棒……宿主？宿主！”
    谈飒脱力，躺在地上。
    崩坏解除，负面影响逐步消退。
    用不了多久，各个部落的人就会恢复正常。
    她做了所有能做的，如果炽火族守不住门口，就算她倒霉。
    谈飒合上眼皮，彻底失去意识。
    ……
    干裂的唇角传来淡淡湿润。
    谈飒抿紧嘴唇，一拳砸出去。
    “哎呦！”
    谈飒皱眉睁眼，有着白色羽翼的小姑娘捂住鼻子，泪眼汪汪盯着她。
    “你嘴巴出血了，昏迷三天都是我给你喂的水。”
    听着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嗓音，谈飒有些心虚：“抱歉。”
    小姑娘摇头，将盛满温水的杯子递给谈飒：“没关系，你救了我们，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原来没被崩坏影响的飞羽族翅膀这么好看。
    洁白干净，充满神圣的味道。
    谈飒：“炽火族的人呢？”
    “查途大哥吗？他去迎接炽火族王女了。”小姑娘推开门，指了下大殿的方向：“家园重建，各个部族的首领明天要在那里开会。”
    想起精灵族只剩谈飒一人，小姑娘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安慰。
    谈飒扫了眼小姑娘泛红的眼眶：“我有点饿，有东西吃吗？”
    “有，我去给你拿！”
    兴冲冲返回时，谈飒已不在屋内。
    查途将情况事无巨细汇报给王女，拖着满身疲惫回房时，远远传来稚嫩的，满含喜悦的熟悉嗓音——
    “父亲！溪儿好想你。”
    查途身体猛地停顿，不敢置信回头。
    谈飒牵着小溪向他走来。
    许是担惊受怕，原本就没多少肉的小脸越发瘦削。
    查途满眼心疼捏捏儿子的脸蛋，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家里都好？你母亲可还好？”
    小溪乖巧点头：“母亲身体还好，就是会在半夜偷偷哭。”
    查途对妻子的思念越发浓重。
    谈飒等两人情绪逐渐平复后，道：“我去找王女，查途队长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查途没理解谈飒的意思，他要等王女议事完毕一同回部落，谈飒的祝福也太早了点。
    他直觉谈飒话中另有含义，想要询问时，谈飒已经走远。
    “父亲。”小溪扯了下查途的衣角，示意他靠过来。
    小溪踮脚，靠在父亲肩膀，在他耳边悄声道：“王女卧室书架后有道暗门，里面躺着好多尸体，衣服和咱们一样呢。”
    查途手一颤，哨子从儿子颈间坠落。
    叮当。
    王女合上茶盏，连忙起身：“你来了。”
    谈飒点头：“王女找我有事？”
    “这次纷争能平，全靠你的功劳。查途和我说了，是你亲手杀了暗黑族首领。”
    王女拉起谈飒的手，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可有哪里受伤？我带了医生来……啊，我忘了，你就会治疗。”
    王女视线落在谈飒隐隐透着血迹的肩膀，疑惑：“你为什么没有治好自己呢？”
    谈飒：“能量用的太多，需要时间恢复。”
    “没想到精灵族能量还有用尽的时候，那你可要好好休息。”王女关切的拍了拍谈飒的手，转身取出一本书。
    “你托我寻的书。”王女递去一本牛皮封面，刻着繁复花纹的书：“战士们在北山岩石下发现的。”
    谈飒接过书：“多谢王女。”
    王女眨眨眼，有点好奇靠近谈飒：“这书里写的什么？”
    谈飒指尖停在封皮，勾唇反问：“你不知道？”
    王女微愣：“我没有打开看——”
    一丝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王女低头，一个小小的，红色音符刺入心脏。
    “你当然不用打开，没人比你清楚里面的内容。”
    谈飒捏住王女的手，匕首哐当坠地。
    王女嗓音变成冰冷的机械音：“你何时发现我的身份？”
    “第一面。”
    王女仿佛听到离谱的笑话：“不可能。你若发现不对，为什么要拜托我寻书？”
    它只会嫌书藏得不够远，怎么可能寻到交给她。
    “为了让你相信，我信你啊。”谈飒笑了笑：“书很远，但你很近。”
    谈飒拔出音符，血流不止，王女瘫倒在地。
    谈飒蹲下身，轻声道：“我的目标只有你，001。”
    001在上一个书中世界重创宁粟，抢走幻梦系统。
    它太得意，隔着车窗向谈飒挑衅。
    “你的主神没有告诉你，我的追踪曲还有一次使用机会吗？”
    001为确保杀死谈飒，不惜耗费所有能量，将其拉入002所在的崩坏星球。
    它没想到谈飒能杀死002。
    毕竟她再如何强，也只是个低等文明的普通人类。
    但谈飒就是做到了，还识破了它的伪装。
    001没有战斗能力，伪装成炽火族王女，就是为了降低谈飒的警惕心，留个后手。
    如果002失败，它可以接近谈飒，杀了她。
    然而计划失败。
    “249，排行最末的废物系统……”001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暗恨道：“不，这不可能！”
    它拼命挣扎，力气越来越小，最后一动不动。
    白光闪过，王女变成矮小男人的模样。
    谈飒望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西莫性格冲动，但身手不赖。你没有战斗能力，是怎么从他手里逃掉的呢？”
    谈飒手指翻转，大殿上空裹缠层层细线。
    一小团空气桎梏在线条中间，拼命挣扎。
    “人类身体是生是死对你影响不大，可惜，我由系统产生的音符能捆住你本体。”
    谈飒推开殿门。
    明媚的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与身后狰狞的阴影分割鲜明。
    “001很厉害吗？”
    谈飒五指收缩，跨过门槛。
    远处，恢复正常的各族族长边讨论家园重建，边带笑向大殿走来。

 第146章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创世书，获得空间碎片x10】
    【180碎片已全部获取，是否立即前往主神空间？】
    飞羽族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到年轻的族长前面，指了指散开的头发。
    首领拢过三千青丝，轻柔的为她扎好。
    周围人望着感情甚笃的两人，彼此对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谈飒移开目光，她想回家了。
    谈飒：“是。”
    第102章 名曰斩神
    180块碎片组成一道模糊的光门。
    门里是无止境的暗。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颗粒，亮度微弱，像即将燃尽的烛火。
    这是整颗星球唯一光源。
    除了暗之外，谈飒唯一的感受是四周太静了。
    没有虫鸣鸟叫，没有人语，甚至连向前走的脚步声都寂静于虚空。
    某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否处于行走状态。
    看不到，听不到。在这里，很容易迷失自我。
    幸好脑海中与249交谈不受影响。
    249没察觉到谈飒的不适。它在这里生活太久，回到此地只觉得亲切和难过。
    249：“你直着向前走，推开前方的门，就是主神所在之处。”
    谈飒没看到门。
    放眼望去，只是一片漆黑。
    她没说什么，埋头走。走了不知多久，鼻尖触碰到一片冰凉坚硬。
    到了。
    谈飒定了定神，推开门。
    刺眼的光扑面而来。
    她条件反射闭了眼，又飞快睁开。抵抗流泪的冲动，身体进入戒备状态。
    “我很惊讶，你能走到这里。”
    能正常听到声音了。
    谈飒眯眼。
    主神印询背靠宽大的椅子，支着下巴打量她，全身绕了圈明亮的光。
    “我更惊讶，你会独自前来。”
    光团更亮。
    印询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我曾像你一样，为了守护家园，拼尽全力。”
    谈飒站在原地，指尖冒出红光。
    印询仿佛没看见谈飒周身的敌意，语气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我和我的伙伴们，杀了侵略者，最后来到这里。”
    “一颗荒芜寂静的星球。我们在这里放入祖辈们的实验品，就是系统。帮助它发展、完善、壮大，实现无数人的梦想与渴求。”
    谈飒盯着迎面缓缓走来的印询，一串音符寂静无声飞去。
    同时，身影消失在原地。
    “其实你不带伙伴是正确的。”
    印询笑了笑，避开扎入致命处的音符：“没人能从这里离开。就算你杀死我，也将死在同伴的刀下。”
    谈飒在印询身后闪现身形。
    她抬腿踹向印询，想将他踹倒在地。
    印询两米多高，下盘很稳。硬生生挨了一脚，只是身体轻微晃了晃。
    他不太高兴：“没礼貌。长辈没说完话，怎么就先动手呢？”
    四周空气开始凝固。
    谈飒感受到印询身上骤然爆发的威压。
    他手中多了把两米多长的刀，通体金红，闪烁流光。
    斩神刀。
    249来之前给她科普过。
    主神印询也有系统，名曰“斩神”，并不在系统排名中。
    不能让他有使用武器的机会。
    音符极快速割向印询脖颈、手腕、脚踝。
    印询挥刀阻挡。
    音符弹开的瞬间，细线交织，层层缠绕。
    将锋利的长刀裹成茧。
    “有点意思。”
    印询索性将刀丢在地上，速度极快冲来。
    谈飒目光捕捉不到印询身影，凭感觉向左偏头，脚步后撤，躲开砸向太阳穴的拳头。
    躲闪太急，轻微失衡。
    印询抓住空档，平移至谈飒身前，抬手劈向她的肩膀。
    伤口不知第几次崩裂。
    印询早知道谈飒这里受过伤，以他的力道，谈飒这条手臂不废也残。
    但谈飒却硬生生挨了下来，顺势抓住印询的手腕，想将其卸掉。
    印询抬膝怼向谈飒小腹。
    谈飒侧身，借力，后肘狠狠撞向印询下巴。
    咔嚓。
    骨头碎裂。
    印询吐了口血，手掌捉住谈飒意图回撤的胳膊，用力拧。
    又是一道骨折的声响。
    谈飒空闲的另一只手微动。
    音符擦着印询眼睛而过。
    两人迅速分开。
    “249强化了你的身体。”印询抹去唇角鲜血：“倒是我小瞧了它。”
    谈飒捂住撕裂般疼痛的肩膀，眼神很冷：“你之前和人打架，也爱说废话吗？”
    印询静了片刻，忽地笑了：“你杀死001，火急火燎跑来与我对峙，可曾想到，此时三十三星是什么情况？”
    谈飒微怔。
    “察觉249能转化系统能量后，我吩咐所有系统静止不动，让你们度过欢乐的节日。”印询缓缓笑道：“眼下三十三星没有顾忌，剩余所有崩坏系统，将你的老师朋友杀得干干净净呢。”
    谈飒微微恍神，印询一拳砸到脸上。
    她飞出几个音符，阻住印询乘胜追击的动作，向后退，稳住心神。
    “如果三十三星沦陷，你不会困于此地，与我缠斗。”
    “这么快就冷静下来啊。”印询拔下插入肩膀的音符：“该说你心志坚定，还是冷血呢。”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印询当年凭斩神系统杀了入侵者，但如今面对谈飒，系统却不太能发挥功效。
    谈飒是人，不是神。
    她的实力比神弱太多，遇强则强的系统无法起作用。
    而谈飒的精神力却比当年的敌人要顽强的多。
    她的灵魂伤痕累累，生命力逐渐流逝。但她的眼神却毫不退缩，甚至越战越勇。
    在狄家不如意的日子，谈飒靠习武发泄怒气。
    教官见状，将她打趴在地。
    “练武目的不是发泄，而是守护。愤怒会让你头脑发昏，唯有你想拼尽全力，保护什么人的时候，力量才会最大程度发挥。”
    “谈飒，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这个世界没有宿主在意的人吗？”
    两人招招致命，数十招过后，谈飒单膝跪地，受伤的肩膀彻底无法抬起。
    对面的印询并不比她好。
    他全身肉眼可见近百条细小伤口，都是音符划破肌肤留下的。
    “热身到此为止。”
    印询摇摇晃晃站起身，暗黑无一丝光亮的双眼扫过谈飒。
    他举起手。
    空中突然卷起气流。
    谈飒发丝凌乱，黑雾从四面八方擦过她，涌进印询的身体。
    249大喊：“他在吸收其他星球的崩坏能量！”
    黑雾将谈飒甩到半空，后背砸到冰冷金属座椅。
    谈飒仰躺在地，目光平静的望着身躯不断膨胀的印询。
    唯一能动的左手轻轻敲击暴露的金属管。
    叮叮——当。
    强大的崩坏气息持续吸入体内。
    印询全身的伤口也随着膨胀的身躯不断扩大。
    这点小伤他并不放在眼里，直到微弱的旋律打破星球沉寂，响在心底。

 第147章

    说不上是欢快还是悲怆的曲调。
    印询向前走了两步，跪倒在地。
    光团照耀下，百条金线穿透印询的血管，随着谈飒敲击的节奏猛地炸开。
    谈飒的音符划破印询的肌肤，看似消失，实在埋入印询体内。
    等的就是这一刻。
    唯一的光亮消失。
    源源不断传来的崩坏能量找不到宿主，在暗黑的星球转来转去，最后径直涌入谈飒身体。
    她没有躲闪的力气。
    ***
    三十三星情况越来越糟。
    原本稳住的人心因横发的灾难与意外变得破碎。
    熟悉的家人朋友会变成吃人的怪物，走路会被裂开的大树一口吞下。
    世界各国成立的对抗异能量组织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却仍无法阻止意外爆发。
    卫明礼扶住神色恍惚的护卫队长：“该换班了，吃完饭去休息。”
    护卫队长：“少爷，我们想坚持到天亮再换班。”
    午夜不过三小时，来了五波偷袭的人。
    有404局检测，怀有破坏能量的家伙。也有外国人……和本国人。
    他们认为之前的梦是警示，唯有杀死谈飒，才能终结灾难。
    “西方发现异动！”对讲机传来的声音紧绷急促：“好、好多敌人，望不到头。”
    护卫队长打起精神，吩咐一拨人抓紧前往。
    卫明礼拍了拍护卫队长的肩膀：“你留在这里，我去。”
    ……
    乐梧一口喝光咖啡。
    咖啡没有加糖，苦的纯粹，她吐了吐舌头，整个人精神许多。
    她将杯子放到桌上，顺便清理满桌喝空的咖啡罐。
    仪器平稳运行。
    自从吓坏众人的警报声持续两个钟头后，谈飒的体征恢复平稳。
    之后一直呈上下起伏的状态。
    乐梧根本不敢合眼。
    她用热毛巾轻轻擦拭谈飒苍白的脸。
    “快点醒过来吧，飒飒。”乐梧眼泪止不住向下掉：“你要是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谈飒离开前，她还向谈飒发脾气。
    现在想想，项链算个屁啊。只要谈飒回来，永远不原谅自己也没关系。
    乐梧止住抽噎，轻柔的给谈飒盖好被子。
    “嘴唇有点干，我去给你弄点温水润润。”
    乐梧去洗手间倒掉冰冷的剩水。
    房里突然传来微小的动静。
    像起床时，床铺木板响动的音效。
    乐梧攥紧杯子，兴奋跑出去：“飒飒——”
    一道瘦长的，耳朵呈三角形的男人单手撑在床边，去掐谈飒的脖子。
    乐梧瞳孔骤缩，大脑空白，想也不想扔掉杯子，拼了命去护谈飒。
    杯子砸在男人脑门，向内凹陷一个大坑。
    三角形耳朵动了动。
    男人缓缓移动脑袋，面向乐梧，张大嘴。
    乐梧惊恐注意到男人嘴里有两条细长，分了许多细岔的舌头。
    他的喉咙里发出喑哑低语：“飒、飒。”
    乐梧神色恍惚。
    这是……她的声音。好难听，耳朵好痛。
    男人像是知道学她说话会令她痛苦无比，嘴里古怪的音调不断响起。
    “飒飒，飒飒……”
    乐梧耳朵冒出鲜血。
    她不受控制抬起手，捂住耳朵。男人趁机拿起水果刀，刺向谈飒。
    乐梧想也没想，直接用身体挡住。
    噗嗤。
    刀尖刺入胸口，男人怪笑着，在乐梧惨白的脸色下，用力将刀扎进她的心脏。
    百合花摔落在地。
    杜珍看清病房内的景象，用力将儿子推出去。撸起袖子冲到男人身边，一巴掌扇过去。
    鲜红的巴掌印烙在脸侧，男人被迫松手。
    杜珍急忙观察乐梧的情况，被男人掐住脖子，双脚离地。
    熟悉的窒息感唤起记忆深处的恐惧。
    杜珍这次没有挣扎。
    她脸憋得通红，但神色镇定。手搭在男人攥住脖颈的大掌中，另一只手拂过金属色手链。
    一枚尖锐细长的针从饰品中探出头，狠狠刺进男人手腕。
    男人无声哀嚎，杜珍倒在地上。
    她拖起旁边的椅子，用力砸向男人的头。
    男人挣扎着踹她肚子，期待她能发出点声音。
    杜珍一声未吭，没有躲，加速砸。
    血流进眼睛，男人怒极，发了狠，将杜珍踹到对面墙上。
    杜珍捂住小腹，刚从疼痛中缓过神，男人举着椅子冲过来——
    杜珍睁大眼。
    刀尖从男人胸膛微微探出头。
    乐梧双手握住刀柄，手指发抖，但眼眸坚定。
    她抽出刀，男人浑身剧颤，瘫倒在地。
    杜珍飞速比划，指了指乐梧，又指了指她的心脏。
    乐梧的衣服破了个口子。
    但她没有受伤。
    刀捅进身体时，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挡住了。
    乐梧想起什么，掏出随身携带的棉花娃娃。
    粉色的棉花娃娃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原本双手捧着的爱心中央裂了道缝。
    随着拿出的动作，裂缝变大，而后碎了满地。
    棉花娃娃变成一道白光，散在乐梧手中。
    这是谈飒送给她的。
    她当时觉得好看，特意问谈飒在哪里买。谈飒什么都没说，只让她一直带着。
    是棉花娃娃救了她。
    乐梧鼻尖微酸，暗自难过时，杜珍向前扑。
    心脏破了个洞的男人不知何时悄悄爬到病床边，想弄死谈飒。
    杜珍和乐梧合力拖住男人。
    僵持间，病房门撞开。
    雷铭哲跟在汪顾予身后：“妈妈，我找来救兵啦！”
    第103章 抹除噩梦
    崩坏能量源源不断涌入身体。
    不疼，但是很冷。
    像压了一座冰山，每一颗细胞都冒着寒气。血液流速减慢，即将结冰。
    249快急死了。
    崩坏系统远在各个星球，见不到系统本体，无法解除崩坏能量。
    谈飒撑起上半身，靠在残破的金属座椅，眼皮微抬。
    一道虚影站在面前。
    虚影是个年轻男人，注视谈飒的双眸带着温和。
    “你好，谈飒。”
    谈飒没出声，凝眸打量虚影，揣测他的身份。
    249比谈飒更茫然：“我没见过他，但是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虚影察觉到谈飒对他的警惕，友好笑了笑：“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事实上，我还要感谢你杀死印询，结束灾难。”
    虚影在半空抬手，一段影像缓缓浮现：“我是印询曾经的同伴，系统星守护者之一，规则系统的持有者，彭铱。”
    谈飒忍耐刻骨的寒凉，视线从彭铱脸上，平移到半空影像。
    第二星系的天空是粉色，大片星云呈玫红。
    天空会掉下翠绿色的雨滴，万千绿色光点给这颗星球注入无限浪漫与活力。
    身穿银白研究服的男人女人彻夜忙碌，直到研究室的门被一个小小的人影推开——

 第148章

    “父亲，母亲，你们好久没陪我玩。”缩小版印询双手扒住台面：“这是什么？”
    他指着玻璃皿里，模糊的光团问道。
    “这是全研究室的心血。”印询母亲笑着摸了摸印询的脑袋：“若实验研究成功，你们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数万次实验均以失败告终。
    乐观的研究员并未气馁，通过不断努力终于研究出一款理论上没有任何问题的系统。
    可惜唤醒过程毫无反应。
    还没等研究员们找出问题所在，第二星系便被宇宙第一星系攻击。
    他们自称众神之星，因窥探到第二星系的发展，判定其存在潜在威胁，故而发动攻击。
    印询的父母在这次灾难中死亡。
    亲眼目睹父母死亡，家园被毁的印询，心中痛苦和愤怒激发了沉寂的系统，完成绑定，命名斩神。
    印询和同样遭受磨难怀揣愿望的同伴共同杀死入侵者，毁灭了第一星系。
    彭铱目光透着怀念，语调却充满悲伤：“我们建立了系统星，将父辈的研究成果在此发扬光大。为了守护这里的一切，我以身化作规则，保障系统星按秩序运行。”
    “大家说好驻守在此，世代守护。却没料到几百年过去，会是眼下这番光景。”
    谈飒面无表情注视影像里的印询和伙伴们激烈争吵，自相残杀。
    印询拖着斩神刀，一瘸一拐走到星球尽头。用力劈，却劈不开隐形的结界。
    谈飒收回视线：“你定了什么规则？”
    像是没想到谈飒会问这个，彭铱微愣：“很多。”
    他答的笼统，249贴心将系统规则化作数据灌输进谈飒脑海。
    数据流冰凉，此时谈飒已感受不到这股微弱的冷。
    再睁眼时，目光充斥对彭铱的厌恶：“我对你们的故事不感兴趣。你不是死了吗？出现在我面前想做什么？”
    “我存在于规则之中，身虽破，魂不灭。”
    彭铱走到谈飒面前，微微俯身，眸光悲悯：“你很难受吧，这些崩坏气息将你当成载体。印询已死，你只有成为新的主神，才能控制这些崩坏能量。”
    “如果受困规则，呆在这又黑又静的星球，还不如死了快活。”谈飒冷冷道：“你制定的规则很完善，除了强迫你的伙伴驻守在此。”
    在这个鬼地方别说生活成百上千年，谈飒一天都不想呆。
    “啊，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彭铱无奈道：“初始系统不受规则限制，让他们离开系统星，若有人变坏，会给世界带来难以预估的灾难。”
    “所以你以尚未发生的罪名将他们关在此处。”谈飒活动麻木的手指：“还想关着我？”
    一小枚音符凌空飞去。
    力度不足，堪堪划断彭铱的一缕发丝。
    谈飒眼眸微亮，灵魂也能受伤？
    249提醒：“宿主现在也是灵魂体。”
    “我在救你。”彭铱声音放轻：“你背靠的椅子独属主神，印询死了，这里气息最浓，崩坏会不断涌入。依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移动身体。”
    “或者接受规则，成为新的主神。或者让崩坏能量撑破你的灵魂，选一个吧。”
    彭铱嘴上说着选择，但眼眸平静，似乎认定谈飒会选择成为新主神。
    “在这里凌驾万千系统之上，不好吗？”
    四面八方涌来的崩坏能量越来越强。
    谈飒缓了片刻，扬唇：“我选第三个。”
    彭铱愣住。
    下一秒，眼前一花，彭铱与谈飒瞬间换了位置。
    彭铱残破的灵魂根本无法抵御霸道的崩坏能量，被钉在椅子旁，无法移动分毫。
    两人境况瞬间颠倒。
    “我确实动不了，但我还有249。”
    之前解决的崩坏里，还有个置换能力没有用过。
    她一直很谨慎使用特殊能力，毕竟后来的崩坏越强越小气。宁可自毁，都不肯送她任何东西。
    全宇宙的崩坏能量汇聚到椅子上，又由椅子传递进彭铱的灵魂。
    虚影越发虚弱，纯白色的光渐渐染上漆黑。
    谈飒见他似乎快炸了，连忙向后爬。
    彭铱原本风度翩翩的脸隐隐透着怒气：“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若我死了，规则全毁，再没有人能控制系统。”
    “那很好。”谈飒道：“若不是有人控制，系统们好好的，不会无缘无故崩坏。”
    人心总有各种各样的欲望，相比之下系统纯粹得多。只要不受到人的控制，就会按照程序办事。
    “你们的故事该在守护家园后落幕。”谈飒望着空气中浮动的微弱光源，意识逐渐涣散：“我也该如此。”
    一股强烈的气流袭来。
    249似乎在耳边说了什么，谈飒听不清。
    她的意识比系统星更朦胧晦暗。
    像在无边沉寂中行了许久的路，她满身疲惫。想原地躺下，睡个七八十年。
    沿途响起温柔的旋律。
    滴答、滴答。
    钟表走过时间，水滴入山谷。风轻轻摇晃花朵，绿色点亮目之所及的所有黑暗。
    “飒飒，爸爸教你用树叶吹曲子好不好？”
    是谁在叫她？
    谈飒想睁眼，但眼皮很沉，仿佛有两块秤砣压在上面。
    一道稚嫩清脆的嗓音响起：“好啊，可是爸爸，我们家有很多乐器，为什么要用树叶吹曲子呢？”
    “树叶方便，心情不好时，不管在哪里，都可以随时哄自己。”
    两道不同的旋律一前一后响起。
    先响起的音调婉转动听，像融化冬雪的春雨，滋润人心。
    后面的声音则磕磕绊绊，很快停了，气鼓鼓道：“好难吹。”
    温柔的女声响起：“慢慢来，学不会也没关系。宝贝身边有很多喜欢你，爱着你的人呢。不开心时，就讲给他们听。”
    “真的吗？”
    “当然啊。不信，你睁开眼看看，大家都在你身边。”
    ……
    “醒了，飒飒醒了！”
    “快去叫医生……飒飒，能听到我说话吗？”
    掌心传来温暖坚定的力量，谈飒下意识回握，眼睛撑起一道细缝。
    卫明礼握住她的手，嗓音温润好听：“飒飒，欢迎回家。”
    他的脸比上次见面憔悴许多，眼底青黑明显。
    谈飒笑笑，目光顺着卫明礼向后看。
    红了眼圈的乐梧、举着录取通知书的宁粟、抓住雷铭哲小手向她打招呼的杜珍、笑容欠扁的西莫和满脸硬邦邦的汪顾予……
    谈飒动了动唇。
    所有人忍不住向她身边凑：“飒飒，别着急，慢慢说。”
    眼睫遮住眼底丝丝狡黠，谈飒轻声道：“你们……好像大熊猫啊。”
    ***
    一个月后。
    404局，江钰拿起谈飒交给她的辞职书：“这么不想留下来？”
    谈飒身体恢复很快，气色红润，皮肤白皙。江钰听哥哥说，卫家每天换着花样给她煲汤。
    “世界恢复安稳，该是摆摊赚钱的好时机。”谈飒伸了个懒腰：“暑假快到了。”
    江钰笑了笑，没再挽留：“继续在梧桐大街摆摊？”

 第149章

    谈飒摇头：“换个人流量更大的地方。”
    “注意安全。”虽说世界已恢复平稳，但谈飒到底出了名，不乏有存了异样心思的人接近她。
    谈飒无所谓道：“没事，很快大家就不记得我了。”
    江钰没听懂，但谈飒一向靠谱，她没有多问。
    她拿起尚带体温的手环：“怨我给你这个吗？”
    “说实话，原本有一点点不满。”谈飒食指和拇指中间隔了道小缝：“我为404局卖命，您却给我个有爆炸风险的手环，还不告诉我。”
    江钰眉目柔和，岁月格外偏爱的脸上，威严褪去，显露些许慈祥。
    谈飒从她的轮廓中，窥见独属于卫家人的雅致。
    “手环没爆炸。”谈飒笑容真诚：“姑奶，爷爷叫我喊您回家吃饭。”
    崩坏入体时，谈飒望着手环，心想命数如此。
    就算她能想办法解决钻入体内的崩坏，也来不及。
    二类手环，检测到崩坏能量时，会立即发生爆炸。
    谈飒等了又等，灵魂安然无恙。
    江钰以二类手环的名头，与外国组织日夜周旋。
    她拒绝交出谈飒，并说若谈飒有问题，二类手环必炸。
    监控视频里，汪顾予和江钰的对峙让会议室众人哑口无言。
    没人知道，这是江钰职业生涯唯一一次说谎。
    不是因为她是孙儿的心上人。
    而是她眼睛里，坚定又清澈的光。
    ……
    暑期炎热，正是游山玩水好时光。
    知名度极高的幸福度假酒店却忽然停业休息。
    文心诊所，许文心放下笔，做好最后一页记录：“病人的日程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啦，许姐，放心去玩吧。”
    宁粟拉着金檬的手，从贴着大红喜字的学校门前快速跑过：“快点！”
    “别扭鬼，你急什么，本姑娘还没欣赏够光荣榜呢！”
    海鸥划破苍穹，在澄澈的天空自由盘旋。
    大海波光粼粼，映着金灿灿的日头，泛起咸湿的气息。
    海浪，汽水，烧烤。
    这是夏天的专属味道。
    宁粟放下画笔，兴冲冲跑到距海边不远，一处蓝白主色调的二层小别墅内。
    “谈飒姐，乐梧姐，你们看我画的好看吗？”
    乐梧将浅黄色小花搬到阳台，抹了下额间的汗：“好看！”
    “我也来搬！”
    谈飒走出厨房，笑了笑：“没什么要忙的了，大家出去玩吧。”
    宁粟欢呼，放下画拉着乐梧跑出去：“我和金檬在沙滩上看到一个超级好看的贝壳……”
    幸福度假酒店以杜珍和牧杳为首，分两队玩起沙滩排球，打得难舍难分。
    雷铭哲叼着小哨子，一脸严肃充当裁判。
    不远处，许文心和余忆晨躺在遮阳椅下，吹着海风，享受难得的闲暇。
    “我喜欢有口袋的裙子，很方便。”
    听到许文心的话，余忆晨很开心：“下届新品，我们准备推出带里怀的外套。”
    椰子树下，西莫和卫明礼在烤串。
    准确的说，是卫明礼一人在烤串。西莫划水，朱穹负责分发食物。
    “我准备回国了。”
    卫明礼动作微顿：“不是说想留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吗？”
    “这里不是我的家啊。”西莫笑容懒洋洋的：“看你们甜甜蜜蜜，很不爽。怕哪天忍不住抹了你的脖子，谈飒找我拼命。”
    卫明礼轻笑：“再留几天吧。”
    “为什么？”
    “一周后我和谈飒订婚宴。”
    西莫笑容消失：“一周后不是谈飒海边甜品屋的开业庆典吗？”
    “嗯，她说顺便将订婚办了，省事。”
    西莫：“……”
    卫明礼将喷香的烤翅翻了个面，抽空瞥了眼西莫五味杂陈的脸：“想谈恋爱了？周围有很多女孩子，只要你敞开心扉，真诚待人，不难收获真挚的爱情……”
    西莫嗤笑：“周围女孩子都是看你的，大影帝。”
    “……和友情。”卫明礼笑笑：“祝你好运。”
    西莫气冲冲放下烤到一半的串，转身离去。
    学了多年的格斗技巧打不过谈飒，绑了个演技系统斗不过卫明礼。
    这两人他如今一个都不想理。
    西莫远远躲在一棵椰子树下，抬头望着碧蓝的天。
    “其实……留在这里也不错。我的神父，如果您还活着，真想让您看看，天堂除了天边，也在人间。”
    海边别墅是卫明礼早就挑好，两人一同设计装修的。
    一栋作为婚房，一栋当商铺。
    楼下开甜品店，没客人的时候，就靠在二楼摇椅里，晒着太阳读书。
    谈飒望着堆满书架的心理学专业书，笑了笑，合上门。
    沿着青绿交接的楼梯，向下走。
    【幻梦种子即将开花】
    脑海里响起久违的嗓音，谈飒停住脚，莞尔：“按照我们设定好的做吧，249。”
    249呜呜嘤嘤，在谈飒脑海里打滚：“开花后，我就要走了，宿主不要太想我。”
    “我会想你的。”谈飒声音轻而坚定：“系统星的重建，要好好加油呀。”
    “前辈们恢复正常，正在陆续返回，不会再发生让宿主担心的事了。”249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我也会想宿主的。”
    【幻梦种子已开花，功效：抹除噩梦】
    无色的花粉在天空播撒，乘着风飘向世界各地。
    不该存在的噩梦消散于温暖的午后，一个恍惚的瞬间。
    谈飒停在玄关处：“……249？”
    脑海里静悄悄的。
    “谢谢你来到这里。”
    玄关处的白墙略显空旷，谈飒四处打量，举起宁粟随手放在桌面的画挂上去。
    画里风景美好，涂色温柔。
    除了在场的大家，沙滩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背在身后的双手中，握着一朵红色的花。
    她抬起头，似乎在望着天空。
    天空上有什么？
    “飒飒。”米黄色大门推开，卫明礼向她伸手，笑意温柔：“他们要拍合照，我们过去吧。”
    谈飒拉住卫明礼的手，鼻尖微动：“好香啊。”
    “你爱吃的东西都烤好了，等拍完照，我们坐在海边吃好不好？”
    谈飒挑眉，在卫明礼耳边轻声道：“我是说……明礼，好香啊。”
    红意顺着耳朵爬满脖颈。
    卫明礼轻咳：“等订婚后……”
    谈飒捂嘴偷笑，走出不远，便被众人簇拥着，站在中央。
    快门声响起前，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天空。
    两只飞鸟舒展洁白羽翼，绕着天空盘旋一圈，欧欧叫着，向远方飞去。
    “五、四、三……”乐梧按下快门，脚步轻快跑到谈飒身边：“二、一。”
    “发财！”
    咔嚓，照片定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