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同桌很多年》 第1章 《不当同桌很多年》作者:九万里9【完结】 简介:注:先校园后都市,破镜重圆。 冷淡的穷学霸攻vs活泼的富家小少爷受 场景一: 高二四班来了位转校生,时阳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发现这位长相帅气,气质冷淡的同学是一位书呆子! 书呆子还成了自己的同桌!时阳同学对此嗤之以鼻并表示,“不是一路人。” 后来,时阳被堵在小巷子里差点出不来时,是许安之突然出现将他带了出来,他看着眼前脸上挂彩,眼神狠厉的人,心里突地一跳,“我的书呆子同桌去哪儿了?” 再后来,时阳气势汹汹地堵在楼梯口,然后可怜巴巴地仰头问道,“你就帮我把分数搞上去一点点可不可以?求你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场景二: 生日会上,一群喝嗨的少年互相当爹,喝得找不到北的时阳拉着一旁冷冰冰的许安之一顿狂嚎,“我不想做你同桌了…” 在场同学瑟瑟发抖,“不是吧时阳,连安哥的爹你都想做!?” 时阳摇头,“不对,是不想只当同桌。” 时阳一把拽过许安之衣领,醉眼朦胧道,“许安之,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场景三: 六年前时阳不告而别,许安之在屋外淋了一夜的雨也没等到履行承诺的人。 六年后同学会上重逢,时阳习惯性地向许安之递出求助的目光,却迎来对方冷漠的忽视。 六年前,时阳说,“许安之,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小心走散了,你就去画展里找我,反正我总是会画画的,我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个人画展的!” 六年后,许安之问,“不是说过要做画家吗?怎么不画了?”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留个收藏嘛~~ 第 1 章 深冬里,天阴沉沉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着,覆盖在满街的大红灯笼上。 学校对面的一家老旧饭店门口拉着遮风帘子,店里开着的暖气让整个屋子热哄哄的,包间里的嘈杂声仿佛给店里的温度又抬升了几度。 “班长,咱们人到齐了吗?到齐了我可开吃咯!” “好像就差许安之了。”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红色毛衣的女生,她一边说一边左右张望着,脸上被暖气烘得红扑扑的。 “许安之?纪律委员,你搞错了吧?” “是啊,他不是每次班级聚会都没来过吗?” “班长说他要来的。”红衣女生指着一旁正盯着手机打字的男生说。 于是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班长。 班长慢条斯理地扶了扶黑色的眼镜眶,反复放大手机中的表格确认,“报名名单里是有他啊,但是现在扣扣联系不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消息,谁有他电话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许安之又是个性子冷淡的人,慢慢地,大家就没什么联系了。 除了…… “时阳呢?”有人开口问,“当时你们不是玩得最好了么?天天形影不离的,应该还一直在联系吧?你问问他到哪儿了,就等他了。”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投向时阳,突然被叫名字的人慌忙地将目光从门帘处收回。 “我…” 时阳搭在大腿上的手指蜷曲了几下,眼神里的落寞一闪而过,他扯了扯嘴角,强硬地挤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应声道,“我也…” 正当时阳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答时,门口厚重的门帘被人撩开。 “抱歉,有事耽搁,来晚了。”声音有些清冷,冰冰凉凉的,让人想起屋外正在飘着的雪花。 屋内短暂的寂静了一瞬,随后又立马沸腾起来。那瞬间就像回到了某个徬晚的自习课上,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同学们纷纷侧头看向教室门口,随后又放下心来重新转身聊天打闹。 同学们都在为许安之的到来热情欢呼。 可时阳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是全是嗡鸣声,整个人像是溺水了一般,连呼吸都困难,只有眼睛本能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笔直的西装裤,衬得人身材修长,只是单薄的穿着让这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更冷了几分。 他拍了拍肩头的雪,往房间里扫了一眼,衣角的两片雪花挂在布料上将落未落,最后在暖气的包裹下化作一颗水珠。 “正说着呢,你就到了。” “是啊,来得正是时候。” 许安之当年在学校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学校的名人榜上至今都还有他的照片,他的到来让大伙的热情又推上了一个高度。 但此起彼伏的讨论和寒暄传到时阳的耳朵里却变得模糊又遥远,直到他看见班长招了招手,又指着他身旁的空位对许安之说,“老惯例,你就坐时阳旁边吧。” 一句话,将时阳强行拉出水面,他愣愣地看着许安之。 看见对方撇了他一眼又毫无波澜的移开了视线,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又迈着步子缓缓的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时阳眼眶发酸得紧,在许安之坐过来的那一刻,他慌忙收回目光,低垂着眼眸,手指抓着大腿布料捏紧了又松开。 房间不大,来的同学又多,只剩这一个空座了,许安之大概别无选择。 包间里的话题换了一轮又一轮,时阳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再往身旁多看一眼,但耳朵却灵敏地没放过一句有关许安之的话。 许安之大学是在南城a大读的。 许安之在大学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 许安之以优秀毕业生毕业。 许安之… ..... “时阳?” 时阳猛地回过神来,“啊?” “你发什么呆呢?叫你都听不见,你的大画家梦实现得怎么样了?” “你当初那么努力的考南城a大,好不容易考上了,最后怎么听说你没去读?” 目光再次齐聚到时阳身上,许安之也看向了他,目光里含着和大家一样探究意味,陌生得好似不曾认识过。 “我…” 时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临时计划有变,改其它选择了。”时阳只好含糊地一句带过。 “那你现在还在画吗?” “没。”时阳摇摇头,强迫自己嘴角弯起一个不算明显的弧度,“没画了。” 许安之闻言悄无声息地皱了皱眉头。 “这样啊…”同学的语气里含着惋惜,像是在回忆,“你当时的画技是真的很牛啊…” “就算有更好的选择了,那你也提前吱一声啊,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说话的人是个瘦高个,说话一顿一顿,语调有些飘忽,像是已经有个七八分醉,“连个音信也不留,当时安哥满世界找你都找不到,读书的时候还说把人当家人…” 身边的人一听话头不对,连忙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别说了。 “拉我干嘛?”杨江反应迟钝。 许安之眉头皱得更深了,原本就冷冰冰的气质显得更加寒气逼人。 “杨江,你喝多了。” 第2章 时阳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许安之是不是生气了? 他垂着眼,双手捏了捏椅子角,捏得手心通红,又去端身前的茶杯。 杨江闻言愣了愣,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是有点喝多了哈,今天高兴喝过头了,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第二杯敬时阳,算是赔不是了,你别介意。” “不,不用……”时阳连忙摆手。 可对方举着酒杯执意要敬时阳。 时阳偏头看了看许安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习惯性地将求助的目光递给对方。 可许安之自从刚刚开口阻止杨江后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的吃起了菜来,没再看时阳一眼。 时阳眨巴了一下起了湿意的眼睛,咬咬牙,还是接过了这杯酒,仰头喝下了。 大概所有人都忘了时阳“酒量惊人”,三杯必倒。 但许安之不该忘,这是他当初亲自给时阳定下的量。 这已经是时阳今天喝下的第三杯了。 — 天渐渐暗下去,包间里的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席,同学聚会到此结束。 “醒醒,时阳。” “该回家了。”何东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的人,对方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耳朵,侧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了过去。 何东摊开手无奈地看了看杨江和许安之,“怎么办?” 其他同学都已经离开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和班长。 班长说,“你们谁有他家的地址吗?” 杨江摇摇头,“以前倒知道,现在……不知道他搬去哪儿住了。” “那现在怎么办?” “好吵…” 时阳伸手捂住自己露在外面的一只耳朵,声音含着抱怨的语气。 几个人一时之间都安静下来偏头去看趴在桌上的人。 此时此刻,在这个安静了一晚上的人身上,他们终于再次看见了当年那个娇气小少爷的影子。 许安之更是愣在了原地。 时阳嘴角微撇,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暖气哄的还是被酒熏的。许安之望着他出神,思绪不知道跑到了那里。 “实在不行,我先带他去我哪儿住吧,等他明天自己酒醒了就知道了。” 班长越过何东要去扶起时阳,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安之终于说话了,开口的声音依然听不出任何情绪,“还是我来吧。” 许安之这人就这样,可能是高冷的气质和早熟的性子,加上成绩优异,他从读书那会儿就是同学们的主心骨,连班长很多时候也愿意听他的意见。 班长望了望他,又看了看时阳,虽然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俩人似乎没怎么说话,但他们读书的时候就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把人交给许安之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也行,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他了。” “你…”何东看着许安之,面露担忧,“你行吗?要不让他去我哪儿?” “不用。” 何东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行,那我不管你们了,我先撤了?” “嗯。” 等到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包间里只剩下时阳与许安之俩人。 许安之默默地坐回椅子上,在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刁在嘴里,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熟练地点上。 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又散开,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影看起来有股说不出的落寞。 直到一根烟燃尽,他才站起身拍掉落在身上的烟灰,将大衣搭在了时阳的身上,又弯腰将人背了起来。 身上的人被一番动静弄醒,半睁着眼睛迷蒙地看了看周围,“要去哪儿?” 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许安之紧抿着唇没有回答,只是稳稳地背着人往前走。 临近年关,这边饭店的客人也多,附近的车位都被停满了,许安之的车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雪还在下,路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一步一个脚印。 树上挂着喜庆的迷彩灯,正一闪一闪地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给这样的雪夜掩去了几分苍茫。 时阳缩了缩脖子,将半张脸都埋进大衣里,身前宽大的肩膀是雪夜里唯一的温暖源,他忍不住又收紧了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可能当真是醉迷糊了,时阳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年,那个喝醉酒后被许安之背回家的那个晚上。 那天的雪和今天一样大,在一盏盏路灯下飘扬着,漂亮极了。那天的肩膀也很温暖,只是更清瘦些。 这样的场景让人觉得这些年的种种仿佛都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大家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还能和许安之说好多好多话。 “许,安,之…” 时阳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后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进了许安之的脖颈,许安之脚下一顿,愣在了原地。 他侧过脑袋,耳朵贴近,等了好久都没再听见任何动静,好似刚才那一声不过是他的幻听,脖颈的那一瞬的冰凉也不过是刚好有一片雪花飘进衣领。 许安之重新迈开步子继续往停车的方向走,可脑海里的声音却是一点也没停。 “许安之~” “许安之!” “安之…” 有的尾音上扬,有的托着调子像是撒娇,有的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每一个声音都来自于背上的人。 那是少年时候的时阳,那时的他们还没隔着这漫长的六年光阴。 -------------------- 第 2 章 开学季,学校到处都是返校的学生和送学生的家长。 高中的时间是很紧迫的,寒暑假往往都很短。 八月份的日子,天气炎热,蝉都躲在树叶下嘶鸣,让这本来就很热闹的场景更嘈杂了几分。 时阳趴在学校小卖部的冰柜旁挑着冰棍。 “阳阳,那我先回去了,放学再来接你。” 说话的人看着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模样,对着时阳一脸慈爱的表情。但这不是时阳的某位家人或亲戚,这是他们家的司机,大概是因为从小看着时阳长大,所以看起来更像亲人。 “知道了!吴叔再见。” 时阳头还埋在冰柜里,背对着吴叔挥了挥手,从冰柜里挑出了他最常吃的老冰棍。 吴叔已经帮他办好入学手续,他现在嘴里刁着冰棍,单手提了提斜挂在肩头的书包,步伐轻快地往教室走去。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大家都三五成群的扎堆讨论着什么,有些新面孔时阳不认识。 高二文理分科重新排了班级,好在和时阳最好的几个人都留在了原来的班里。 “你们在说什么?” 时阳走进教室,在老位置坐下,吃完的冰棍儿只剩下一根木棒,被他隔空投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她们在说咱们班要来新同学。”何东解释着。 “文理分班,要来新同学不是很正常吗?”时阳有些不解。 “不一样,这个新同学原来可不是我们学校的。”杨江说。 “听说是成绩特别优异,是被咱们学校特地挖过来人才呢。”前面的纪律委员也转过头来加入了讨论。 第3章 “听说还长得特帅!” “真的吗?谁看见了?有多帅?给我形容形容。” “嗯…大概么,咱们时阳少爷可是要被比下去咯~” 时阳,“……” “好端端的,怎么就扯上我了?” 杨江和何东闻言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女孩子的心思你别猜。”杨江说。 片刻之后,正在奋力补赶作业的时阳将笔往桌上一丢,“不是,到底能有多帅,多优秀?” 何东回头,“据传说…” 杨江回头,“比你帅一点,成绩嘛…” 何东两只手拉开了一个夸张的距离,“比你好一大截。” 时阳闻言满脸黑线,“你们到底是谁的朋友?” 杨江瘪了瘪嘴,有些抱歉地说道,“帮理不帮亲嘛。” 时阳,“……” 正说着,班级突然间就安静下来,杨江和何东也立马转过了身去。时阳抬头便看见班主任正站在门口,他身后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新同学,许安之。 阳光从教室的窗玻璃上反射下来,照在班主任剃的寸草不生的头上,衬得他的脑袋更加光滑圆润,平时总是蹙起的眉头难得地舒展开来。 时阳看见班主任满脸笑意的对许安之说,“你先找个座位坐下吧。” 许安之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的目光在教室里轻轻一扫,随后径直朝教室后排靠窗的角落走去。 许安之本尊出现在教室门口那一刻开始,教室里的议论声就没停过,大家交头接耳,声音细小又嘈杂,时阳将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 行吧,外表都是浮云,人还是得看内在。 “所以他是有多优秀?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满面春风的老王。” 前排的何东耸耸肩,背靠着时阳的桌子,压低了嗓音回答,“谁说不是呢,这笑容看得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空着的桌子被他压得往时阳身上倒。 时阳“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又长胖了?别靠,桌子都要倒了。” “噢,不好意思。”何东坐直了身子说,“我妈做的红烧肉实在太好吃了,暑假在家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你这是几口的事儿吗?”杨江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别管!”何东怒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讨喜?我这是福气!福气!你懂不懂!?” 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中,时阳忍不住笑了,眉眼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许安之就是在这个时候停在了他身旁。 一片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时阳愣愣地抬头向阴影来源处望去,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散去就对上了一双极其冷淡的目光,对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垂眸看着他。 “???”时阳一脸疑惑。 僵持了几秒后,何东忍不住转身敲了敲时阳的桌子,“时阳?你让一下人家啊!” “啊?哦!”时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让开了里面的位置。 “谢谢。”许安之说。 “好了,今天第一天开学,也是文理分班后好多同学的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叫王严宽……” 时阳偏着脑袋仔细打量着旁边的人,眉眼锋利,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看人的时候好像不带一丝情绪,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相处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新转学,这人身上穿的校服和他们不一样,应该是以前那个学校的,看起来像是洗了很多次,衣服颜色已经泛白,但胜在干净整洁。 许安之像是感受到身旁的视线,他转头疑惑地看向时阳。 时阳这才回过神来,撑在课桌上的手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露出了他那副标致的招人喜欢的笑容,“同学,你好呀,我叫时阳。” 许安之垂眸淡淡地撇了一眼时阳,“你好。” 虽然对方态度有些冷淡,但时阳同学秉持着照顾新同学的良好教养,继续热情地搭话道,“听刚才老王说,你是叫许安之吗?” “哪个安之呢?是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安之吗?” “老王?”许安之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同学们给老师取的外号。 “老王就是讲台上那位,咱们班主任。”何东身子往后偏,虚靠在时阳桌子上,捂着嘴小声地说。 “他姓王,他的教师办公室又刚好在咱们教室旁边,所以我们都叫他隔壁老王。”时阳补充道。 “……” “你还没回答我呢。”时阳歪斜着身子,往许安之的方向靠过去,低声问道,“你的名字…” 话还没说完,一截粉笔“咚”的一声砸在时阳的课桌上。 老王犀利的目光往时阳这边轻轻一扫,“有些同学,自己不学好就算了,别带坏人家愿意听讲的同学。” 时阳撇了撇嘴,这才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瘫回了自己的座椅上。 天气炎热,教室的窗户开到最大限度也散不走坐着几十号人的教室里的热气,头顶的风扇年久老旧,吱呀吱呀地卖力转着。 第一天开学,老王在讲台上一条一条地列着新学期的班规要点,以及这几天要需要他们完成的事儿。 听得时阳昏昏欲睡,身子一点一点地朝课桌趴下去,直到课间铃声响起,他才忽地惊醒。 刚清醒过来便听到了开学的第一个噩耗。 “今天下午就不讲课了,大家自己自习。下周学校会统一安排开学测试,别给我考得太难看,咱们到时候还是按惯例,按成绩排名选位置。” “啊………” 台下一片怨声载道。 “啊什么啊?今天才刚开学,有些同学就已经在桌子上趴下了。”他目光再次扫过时阳,“我倒要看看放个暑假,你们能忘多少。” 时阳手指挠了挠鼻梁,身子稍稍坐直了些。 “班长叫几个同学去行政楼门口把新书领回来。”老王说完就就走了,临走之前还把许安之也叫走了。 时阳打量了一番许安之离开教室的背影,个子很高,应该比他们班最高的人还要高出半个头,干净的校服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规规矩矩地跟在老王身后。 “看什么呢?”何东顺着时阳的视线往教室后门望了一眼,“这新同学看起来好像不太爱说话啊?看起来冷冰冰的。” “听说他成绩好,你说咱们以后的作业还有考试有没有希望他能帮上忙?” “别想了。”时阳收回了视线,趴回桌上,重新闭上了眼睛,“人家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 “为什么?”何东问。 时阳闷着脑袋在桌上继续睡了,没有回答他。 还用说为什么?时阳自诩识人特准,这位新同桌一看就是那种非常听老师家长话,还不爱搭理他们这种“坏学生”的书呆子啊。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困成这样?”何东没得到回答,又开始问。 “对啊,老王还在呢,你都敢睡觉了。”杨江补充道。 时阳闷闷地声音从臂弯传出来,“昨晚赶作业太晚了,没忍住。” 何东闻言一脸诧异地问道,“你还会做半夜赶作业这种事儿?” 第4章 “是集训作业。”时阳道。 “集训?就你那个美术绘画吗?你爸不是不让你学了吗?”何东问。 “一个暑假就十多天,我爸大半个暑假都出差去了,我妈也顺便跟着旅游去了。”可能是闷着了,时阳换了个姿势趴着,语气懒洋洋的,“我自己偷偷报的名。” 何东愣了愣,竖起了大拇指,“牛。” 过了片刻,何东又回过头来。 “不过…”他看了看昏昏欲睡的时阳,“你这样不会耽误文化课吗?到时候不怕挨你爸的揍啊?” “闭嘴。”时阳闻言有些郁闷推了推何东,“坐回去,话怎么这么多,还让不让人睡了?” -------------------- 第 3 章 接下来的几天,时阳都没再和他那位同桌说上话,对方上课时间都在认真听讲,下课时间也一直是埋头刷题,从来不会参与他们的聊天打闹,仿佛和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分界线,一边热火朝天,一边冷酷严寒。 是以,一周下来,时阳对自己同桌的了解都还只是对方叫“许安之”。 课间上完厕所回来,视线扫过对方冷冰冰的侧脸,时阳又在心里默默给对方加了一条: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简称“学习机”。 开学测试成绩出来之后,许安之以五十分的差距拉开了与全校第二名的距离,稳稳地坐在了排行榜的第一名。原本对这位半途插进来的转校生带有偏见的同学,心态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难怪能从附五中转过来,我要是能考出这分数,我爸得给我摆上两天两夜的流水席。”何东说。 一群人围在教室后面的贴着的成绩单旁研究。 纪律委员季婷婷也感慨道,“我现在明白老王为什么会选她这个新转来的同学做班上的学习委员了。” 班上因为分科而去其他班的同学不算很多,所以班委都还是延用的上学期的人,只有学委一职空着,被老王指任给了许安之,一方面是想借此让他快速融入班级,另一方面是他的成绩的确当得起学委一职。 有人点头附和道,“就是,这要是我,我在咱们一中以后都得横着走。” 上课铃声在激烈的讨论声中突兀地响起,像一个音量开关,嘈杂的教室一下子回归平静,每个人都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下午的第二节课,是老王的数学课。老王双手背在背后,手上拿着一张折弯成两半的试卷,脚刚踏进教室就说,“所有人都站教室后面去,先花几分钟时间把座位选了。” 这项规定从高一入学的时候就开始实行了,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大家一边往教室后面走,一边观察自己可以选到的座位,以及筛选自己的同桌。 “时阳,坐哪儿啊?”何东问。 几十号人站在教室后面实在拥挤,不少人都在低头讨论着位置。 时阳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身旁安静站着的许安之,回答道,“老位置。” “哦……”何东转头跟旁边的杨江说道,“我们还是老位置。”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次月考都要走一遍的程序,时阳百无聊赖地靠着墙,脑袋开始放空。 “要怎么办才能说服老爸同意我继续学美术呢?下个月的比赛要不要报名啊?” “要不先斩后奏吧?” “而且我没有那么多钱去培训。” “后排座位多好,视野开阔,一览无余,这些学习好的怎么都喜欢坐讲台下吃口水和粉笔灰?” “许安之也是学霸,那不是也要去吃老师的口水和粉笔灰?” 时阳想了想许安之一脸冷漠地坐在讲台下被老师喷口水的模样,画面有些莫名的滑稽。 他下意识地看向许安之,有点嫌弃地低声道,“什么癖好?” 此时站在时阳旁边的许安之,“……??” “都安静点。”老王拍了拍讲台桌子,开始一个个点名选位置,“第一个,许安之。” “时阳,你之前的同桌都去其他班了,你旁边谁来坐?”何东问。 “不知道。”时阳回答,“谁都可以。” 他们都下意识的认为许安之这种学习好的不会选择坐后排角落,肯定会选择前排的座位。 “要不我坐…”何东话说到一半就哑了。 时阳看着正正直直地坐在自己课桌旁的人,“?” 许安之没坐前排,选了老位置,意思是他们还要做同桌? 座位选好后,大家都暂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要等下课的时候再自行搬座位。 讲台上的老王在讲刚考完的数学试卷,时阳侧着头看向许安之,“原来你不喜欢吃老师的口水啊?” 许安之闻言,脸上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表情,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时阳,“?” “啧。”时阳皱了皱眉,命令道,“不准看我,看黑板。” 许安之依言沉默地将头转了回去。 “……” 什么意思?什么眼神?什么态度? 时小少爷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许安之刚才看他的眼神怎么像在看智障? — 附一中学有个不成文却口口流传的校训:“学校是我家,环境靠大家。” 按字面意思就是,学校没有专门负责打扫的清洁工,公共区域的卫生清理由全校同学代劳,美其名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高二四班这周被分到了体育场旁的一块区域,整个体育场就这块绿化树最多,今天又刚好是周一,收假回来的第一天,地上已经铺了不少落叶。 今天刚好轮到时阳和何东值日,时阳和何东扫完落叶时,上课铃声已经敲响了。 下午最后一节原本是体育课,今天被占成了自习课,所以两人也没着急,慢悠悠地抬着垃圾桶去倒垃圾。 “都给我扫饿了。”时阳边走边抱怨。 “可不是,这么大块儿地,就我俩扫,也不知道多安排两个人来。”何东说。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也饿了,还要等整整一节课才能去食堂吃饭呢!” 正值夏日,各种水果相继成熟的季节。 两个饿昏头的人一抬眼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枣子树。 这树本来是种来作绿化用的,但今年竟然出奇的开始结起了果子。 时阳眼前一亮,“这枣子能吃吗?” “能吃吧…”何东说,“这不都黄了吗,有什么不能吃的。”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下了手上的垃圾桶。 “尝尝。” 这果子结得有些高,树枝又细,何东体型原因,害怕把树枝压断了,所以这上树的活就落到了时阳的身上。 上树前时阳还在问,“咱们学校有不能爬树这项规定吗?” 何东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没有,只说了不准爬围墙,没说不能爬树。” “行!” “接住!” 时阳三两下就爬上树,摘了几颗丢给何东。 何东伸着手接过。 “你等等,让我先试试甜不甜。” 不像时阳这种少爷活法,何东这人不讲究,刚提了垃圾桶的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便开始吃枣子。 第5章 这事儿时阳是干不出来的,嫌脏。所以即便是饿了,他摘着枣子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开吃,而是打算先拿回去洗洗。 “怎么样,熟了吗?能吃吗?” “能!”何东低头一边吃,一边抬起一只手冲时阳竖了个肯定的大拇指,“再来点儿。” “酸吗?”时阳又问。 “一点儿果酸味儿不碍事儿。”何东说。 时阳看着何东轻轻皱起的眉眼,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往更高一点的树枝上爬了过去。 “你小心点!” 橘色的夕阳光透过枣子树叶洒到时阳的身上,他抬眼时,透过枣树枝和层层叠叠的树叶,依稀看见前方多了个人影。 时阳扒开眼前的一层树叶定睛一看,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睛。 是许安之,橘色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许安之已经穿上了本校的校服,挺拔瘦长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 “……” 时阳心里忽地一跳,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下意识地扯过一束枝丫挡住自己的脸。 片刻后又意识到不对,又不是老师,躲他干什么? 都怪许安之老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比老师还吓人。 时阳没再管许安之,继续摘自己的枣子,可余光瞥见许安之还站在树下没走,他停顿下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许安之,心下了然,原来学习机也会嘴馋? 是不好意思开口说吗? 时阳心里这么想着,于是又顺手摘了一个枣子,手作势往前递,笑得灿烂明媚,他问许安之,“吃枣子吗?” 许安之手上抱着一踏练习册,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动。轻轻皱起的眉头让本来就冷冰冰的气质看起来更加吓人。 “别吃。”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意思? 时阳见状不确定地回头问何东,“咱们学校真的没有不准爬树这条规定吗?” 许安之应该不是那种会告老师的人吧? 许安之是学委,成绩好,性格稳重,又老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样,加上他平常很受老王器重。所以班上同学犯事儿的时候,多少会有点怵他。 何东看了看许安之,又望向时阳,顿顿地将嘴里的最后一口枣子咽下,“我也不确定了…” 时阳闻言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参杂了几分苦色,他回头,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向许安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贿赂这位大神,才不至于被罚过处分。 许安之见状往前走近了两步,嘴唇合动了一下,正欲开口说什么…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是谁在树上面?哪个班的!?” 是教导主任,他一边吼着,一边从体育场的另一头往这边跑来。 时阳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 许安之眼疾手快,三两步跑到树下,手上的练习册落了一地。 -------------------- 第 4 章 许安之一把拽住时阳的胳膊,将人拧起,才勉强保住了时阳那张好看的脸。 “疼疼疼—” 时阳眉眼都皱到了一起,龇牙咧嘴地喊疼。许安之立马将手放开,才发现时阳的胳膊被树枝擦伤了,一抹长长的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显眼。 刚才事出紧急,许安之没注意,一把就抓住了时阳被擦伤的地方,用的力气还不小,一下就见了血。 时阳疼得眼泪汪汪,他抬头盯着许安之,想骂人,又憋屈地发现人家是在救他,于是眼里的水汽更多了,被憋屈的。 “时阳!” 教导主任一声怒吼,他走近了才发现,这是学校的惯犯。 “谁让你爬树上去的?啊!?” “得亏这树还不算高,万一再高点,这掉下来还了得?” 对方看起来颇为激动,时阳心虚地扣了扣裤腿缝。 “我们就是饿了,刚好看见这儿结了枣子,就顺便去摘了几颗而已…” “学校没食堂,没小卖部?还能饿着你了?我看你是一天不犯事儿就手痒!”教导主任拉着时阳的胳膊就往枣树下走。 他指着树干上贴着的纸说,“你自己看看这儿写的什么?” 时阳胳膊有伤本来就疼,被人蛮横地一拉扯,原本要凝结的血痕又开始渗血,一片红艳艳的,看着还挺疼。 时阳垂着脑袋,疼也不开口,只是眼巴巴地将求助的目光递向许安之。 许安之见人一副委屈样,又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爪子,犹豫着,嘴唇几次张合,最后还是没忍住提醒,“老师你轻点…” “他胳膊刮伤了。” 教导主任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他翻转着时阳的胳膊,问,“伤了?哪儿?我看看,折了还是怎么的?” “………” “疼!”时阳一把将胳膊抽回来,捂着自己的伤口退了半步,离教导主任站远了些。 “呕—” 这边正对峙着,那边何东趴在垃圾桶旁,吐了… “???” 另外三个人齐齐看向何东。 “他怎么了?”时阳一只胳膊还被教导主任拽着,扭头问正蹲在地上捡练习册的许安之。 “我都见血了,喊下疼不过分吧?” “他还能被恶心吐了?” 许安之,“……” 许安之闻言,神色复杂地看向时阳。他确实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娇气的人,一点伤口碰一下就得疼得泪眼汪汪,但也是第一次遇见有人说自己恶心的。 教导主任看了眼何东手上握着的枣子,一双迷你的小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倍,“你们已经吃了!?” “昂。”时阳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说,“我没吃,他吃了一点儿。” 教导主任顿时感觉自己两眼一黑,也顾不上自己遵从的儒雅形象,他指着树就骂,“那么大几个字看不见?你们是瞎啊?” 时阳这才回头,发现树上贴着的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已喷洒药物,请勿采摘!” “!!” 时阳也急了,忙问何东,“你吃了几颗?怎么办?” 何东无声地摆了摆手,肚子里没东西,吐不出来什么,就只是吐清水,额头上全是汗珠,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因为中毒。 “赶快去医务室!” 教导主任一把将何东背起就往医务室跑,不太高大的身躯背着个大胖子,活像是被枣子压弯了的树枝。 “老,老师……”何东被教导主任背在背上一颠儿一颠儿的晃,开口的嗓音有气无力的。 “别怕,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医务室了!”教导主任揣着大气安慰道。 “不是,我是想说,其实我自己能走。”何东说,“你背着我跑,我,我…呕—” “………” 何东在教导主任背上发出了一声干呕,幸亏也吐不出什么来了,只吐了一点清水出来,但教导主任板正的西服依然不可避免地脏了。 “这样太颠了,想吐…”何东解释道。 幸好距离喷洒药物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又经过雨水的冲刷,加上何东本来也没吃几颗,所以还是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第6章 “医生,他这样……不需要洗胃什么的吗?”时阳有些担心地问道。 何东已经吃了医生开的药,但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不用。” 这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女医生,鼻梁上架着一副不知道是用于近视还是老花的眼镜儿,是从大医院聘来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她撇了一眼时阳,视线又回到手中的针头上,“不过建议还是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何东已经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衣袖撩上去,方便医生打针,可下一秒,他听见医生说,“裤子脱了。” “啊?”何东懵了。 “打屁股见效快点。”医生解释说。 “………”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看重面子的时候,何东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还难看了几分,一阵红一阵白的,他问,“可不可以不打……” “打,必须打。”教导主任立刻否决了何东的意愿,“听医生的。” “没事,我们不看你。”时阳安慰道,说完就背过了身去。 教导主任也很是配合的和时阳一起转身。 …… 两秒钟后,时阳又折回来,手动地将靠在门边正对着何东的许安之扳了个方向,然后对着何东笑了笑,“可以了。” 何东这才扭扭捏捏地将裤子褪去一边,可人刚趴下,抬头就跟迎面走来的老王正面相对。 学校的医务室不大,刚好现在是上课时间,同学们都在教室上课,所以打针的时候就没有刻意回避,结果就出现了露着腚的何东与老王“深情对视”的场面。 在何东大脑当机的瞬间,针头猝不及防就扎进了何东的屁股。 “卧槽啊!” 何东没忍住,当场爆了粗口,被教导主任扭头瞪了一眼后,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王是收到教导主任的通知赶过来的,看这样子情况还不算太糟糕,他悄悄松了口气,转过身,对着时阳头上就是一个爆栗,脸色不太好看。 “你缺这几颗枣子吃!?” 时阳知道自己这次真的犯了错,也不敢反驳什么,老老实实地装起了乖。 他揉了揉脑袋被打的地方,面对着墙垂着脑袋,像是在面壁思过。 “不缺…” “得亏人没事,要真有个什么…”老王气得作势又要给时阳头上来一下。 时阳瑟缩了一下,抬手挡住脑袋,喊道,“错了,错了!知道错了!” 老王努力压抑自己腾升的怒火,对时阳和何东说,“两个人,一人一份八百字检讨,外加罚抄五十遍校训。” “啊……” “啊什么啊?嫌少?”老王视线扫了一眼,两人立刻就闭嘴了。 “可是校训里也没有不能爬树吃枣这条规定啊…”时阳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耳尖的教导主任听见了。 “现在有了!” “……” 何东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上课,老王已经通知他爸妈来学校接人,还是得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才放心。 老王和教导主任都留下来陪何东等他爸妈,交代许安之一定要看着时阳和自己一起回教室,别再让他到处惹事。 回教室的路上,时阳问身旁的人,“教导主任是你叫来的?”。 两个人迎着夕阳的方向穿过操场,往教学楼走去。 “不是。”许安之回答。 “那你怎么在这里?”时阳又问。 许安之抬了抬手上的一踏练习册,“之后一批新书到了,老师叫我去拿。” “哦…” 时阳撇了一眼许安之手上的一踏练习册,从行政楼到教室确实会经过他们。 “哦…”时阳应道,又悄悄地撇了一眼许安之,对方依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刚才要不是你,我肯定摔得不轻。”时阳说,“等下放学你是要去食堂吃饭吗?要不我请你去外面的饭店吃饭吧。” “不用。”许安之说,“只是碰巧搭把手而已。” “那怎么行。”时阳坚持道,“书上不是说了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真的不用,我放学还有事。”许安之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哦…” 对方拒绝的态度太过强硬,时阳也没再坚持。虽然许安之刚才帮过他,但毕竟双方都不算太熟,以时阳的性子,他也不是特别愿意和一个性情冷淡的人一直呆在一起。 话题戛然而止,时阳突然就没了再挑起话头的兴致,两个人相对无言,并排着回了教室。 回到座位后,时阳依旧懒洋洋地从课桌里掏一张白纸描绘了起来,许安之也默默地做起了试卷。 短暂的热切之后,两人又回到一直以来保持着的不温不火的状态,明明肩并肩,手肘再移动一点就能碰到对方,但总觉得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时阳一直以为他和许安之的交集也就不过如此了,直到何东休息好返校,他们为了庆祝,决定去校门外的一家烧烤店吃一顿。 “我听我一哥们儿说的,这家味道特别好,而且还便宜。”何东带着大家在店外摆着的露天餐桌坐下,转头朝着店里喊,“老板,点…” “菜?”话到末尾转了个弯,语调拉得老高,带着些惊讶。 时阳疑惑地顺着何东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也愣了一下,他怎么在这里? -------------------- 第 5 章 是许安之。 时阳脑子里一瞬间闪出来的想法是:他也来这家店吃饭? 可随即他便看见许安之拿着一份菜单递到了他面前。 “在单子上勾选好了给我就行。”许安之手在空中停顿了半天,一桌子的人都呆愣楞地看着他,没一个人接菜单。 “………” 直到许安之说完,又将菜单放在桌上,转身去了其他叫菜的桌,时阳才反应过来。 时阳看着许安之的背影,疑惑地问,“这店是许安之家开的?” “我怎么感觉看着……像是在这里工作?”季婷婷打量着许安之忙碌的身影问。 “不至于吧?”杨江说,“他成绩那么好,家里面的人怎么会克扣他的零花钱,还用出来兼职?” “或许是要赚钱偷偷买游戏机?”何东说。 “你看他在学校里那股学习劲儿,像是会偷偷打游戏的人吗?”季婷婷说。 一群人齐刷刷摇头,“不像。” “他家里情况不太好,出来工作好像也说得过去。”另一个女孩子突然开口。 “?” 一群人闻言都一脸好奇地看向弋然,仿佛嗅到了惊天八卦的味道。 “你以前就认识许安之?”时阳问。 弋然是季婷婷的同桌,是个性子很温柔的女孩子,她摇摇头,“不过我表哥以前和他是一个学校的。” “你说他家里情况不太好,他家里什么情况?”何东问。 “他好像是个孤儿。” “孤儿!?”其他人惊讶道。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他自己怎么活下来的?”杨江指了指周围,不可置信地问道,“就靠着在这些地方打工?” 第7章 “你消息可靠吗?”何东问。 “你什么意思?”季婷婷手搭上了弋然的肩膀,斜了一眼何东,“质疑小然?我们小然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我倒也不是质疑,我是惊讶,惊讶!这也太难为孩子了吧!”何东一边说着,一边向许安之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此时刚接待好一桌客人,转身就与何东对上视线的许安之,“???” 虽然许安之还是和平常一样的面无表情,但时阳莫名觉得许安之的眼神是在怀疑何东有病。 这一桌子上的人,属时阳家庭条件最优越,但其他人也都不差,没人过得了这种苦日子,更想象不到自己身边还会有这样的人。 “学习成绩好,孤儿,生活艰苦,长得帅,还话少,这不是妥妥的小说男主吗?”季婷婷有些兴奋地说道,“小然,你还知道什么,都说说,我还真有点好奇了。” “听我哥说,我们隔壁职业学校里的混混儿好像都挺怂他的,说他以前和那群混混头儿打架,据说把人打得挺惨的。”弋然说。 “他还打架!?”季婷婷讶异道,尖锐地声音引着周围桌的人都看了过来,季婷婷立马捂着嘴低声道,“他虽然性格看起来是挺冷淡的,但按照他在学校里的表现来看,明明就是那种的听话三好学生啊?” “还有呢?”时阳问。 弋然继续说道,“听说他这次转来我们学校,是因为在数学竞赛中得了第一名,被我们校领导看中,用免学费的条件把他挖过来的。” 何东道,“免学费?咱们学校那几个老古董竟然这么舍得?” 季婷婷接道,“人校领导还愿意为了你们几个,把全校的果树都砍了,改种桂花树呢!这你怎么不说?” 少年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在几个人三言两语的谈话间,话题已经换了好几轮,只有时阳从始至终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远处忙碌的许安之身上。 许安之脱掉了学校的校服,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身上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衬得少年的身形单薄,整个人更加冷清了。 不知道是因为大家对许安之的讨论,还是因为许安之身上没有穿校服,手上没有夹着笔,时阳总觉得他在学校那股子书呆子味儿好像淡了许多。 在时阳又一次瞥向许安之时,恰巧碰上对方转身过来拿菜单,时阳偷窥被发现了也丝毫不见慌张,反而朝对方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许安之看着对方突如其来的傻笑,明显愣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垂下眼皮,朝时阳淡淡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随即又转身忙碌去了。 晚上,时阳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在画纸上勾勾画画,直到半夜才满意地放下手中的画笔,沉沉地睡去。 而晚睡的结果就是,时阳早上没起得来。 吴叔催促的声音再一次从楼下传来,“阳阳好了没?要迟到了。” “来了。”时阳一边应着,一边匆忙地收拾书包,余光瞥见桌子上昨晚的画作,画里是枣子树下,一脸淡漠地站在夕阳余晖里的人。 时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心血来潮画了这样一副画,但这副画他自己到是挺满意,于是匆忙间顺手将画收进了最底层的抽屉里。 手机嗡嗡地震个不停,吵得在车后座上打困的人皱起了眉头。 时阳摸出手机,打开了几个人的小群。 何东:【时阳?】 杨江:【这是迟到了还是请假了?】 何东:【早读都开始了,人呢?】 何东:【老王来过了,问我们你去哪儿了,我说你上厕所去了,待会儿别穿帮了啊!】 杨江:【幸好许安之竟然没有在老师面前拆穿我们!】 何东:【人可能只是单纯的懒得搭理我们。】 季婷婷:【温馨提示:教导主任今天在校门口抓迟到。还有你们几个,当着我这个纪律委员的面,上早读玩手机,是不是不太合适?】 何东:【可怜兮兮表情】 时阳划拉着手机消息,大致接收到了“别穿帮”、“教导主任”、“抓迟到”这几个信息后便收起了手机。 他看了看窗外的学校围墙,急忙坐起身拍了拍前面的副驾座椅,探着脑袋说,“吴叔停车,我就在这儿下。” “还没到学校呢。”吴叔提醒道。 “来不及了,我就从这儿进。”时阳说。 车子紧急停下,时阳仰着脑袋望着眼前的围墙,这里是学校外围,翻过墙就是学校的操场。 时阳踩着脚下叠起的石板,双手握着墙头用力一撑,三两下便坐到了墙头上。这石板是学校里的某些学生为了迟到早退专门弄的,每隔一周就会被教导主任清理一次,还好今天还在。 墙的另一边刚好有一颗靠墙的桂花树,即可以遮挡住校门口的视线,又方便人翻越,这个地儿是学校里好几届学生一届一届筛选传下来的,是个逃课的绝佳路径。 时阳坐上墙头,朝校门口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正打算麻溜的顺着桂花树下墙,结果一低头便与墙下的人四目相对,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唉?” “许…安之?”时阳一脸疑惑 “你在这儿干嘛呢?”时阳问。 随即又恍然大悟般,露出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笑来,“哦…你也迟到啦?” 许安之张口刚要回话,时阳又立马将手指竖在嘴边,“嘘…” 时阳心虚地望了望校门口,随即顺着桂花树跳下墙,“回去再说,别被逮…” “别被什么?”身后突然响起熟悉又洪亮的声音。 时阳身子忽地一震,头也不回地喊道,“跑!” -------------------- 第 6 章 “别跑,我认出来了!时阳!你迟到还翻墙,这是大过你知不知道!” “给我停下来,再跑罪加一等!” “还有旁边那同学,哪个班的?念在你是初犯,你现在停下来,我既往不咎!” 不跑才是傻子,时阳曾经就受过教导主任的蒙骗,当时的他天真的以为停下来就真的可以减免责罚,结果被教导主任以“人赃俱获”的名义送了红旗下检讨大礼包一份。 所以后来只要能跑的,时阳都跑,管他认没认出来,先跑了再说。 时阳和许安之冲进教学楼,再一鼓作气爬上了四楼,在确定教导主任还没追上来后,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躲过教师办公室窗户,前脚刚踏入教室,课间铃声就响了。 教导主任站在楼梯口看着一窝蜂从教室里窜出来的学生,累得直喘气。 预备早上第一节课的老王从办公室出来碰上气还没顺匀的教导主任,笑着问,“主任,这是在干嘛呢?累成这样。” — 教室里,何东见时阳来了,转过身子跨坐在椅子上问,“怎么样?被发现了没?” “被逮了个正着。”刚跑完一圈,时阳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 “不是跟你说了校门口在抓人吗?怎么还被逮了?”何东问。 “谁知道呢?”时阳说完又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不过他跑不过我们,没抓着我,不认账就是了。” 第8章 “你们?除了你还有谁迟到了?”何东问。 时阳指了指旁边的人,“许安之啊。” “?” “怎么可能。”何东说,“你又没认真看我们的聊天记录?人刚才还跟我们一起早读呢,怎么可能迟到?” “啊?”时阳一脸疑惑,“可是我们刚才一起进来的啊。” “不信你问杨江,他刚刚出去上厕所看见我们了。” “完了完了…” 时阳正一脸懵逼的看向许安之,刚想要问个清楚,就看见杨江从教室后门一路小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时阳,你要完……” “咯,杨江回来了,你们不信问他。”时阳没等杨江说完,拉着杨江试图证明自己,“你说,刚才我跟许安之猫着腰,躲着老师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的?” “我是看见了。”杨江说,“不过鬼鬼祟祟躲老师的人就你啊,人许安之腰板挺得挺直的啊…” 时阳,“……” “不过这是重点吗?”杨江问,“你不着急啊?” “我急什么?”时阳问。 “我刚上厕所回来,看见教导主任在跟老王说你迟到的事儿呢!”杨江说,“我躲在后面偷偷听了两句,主任的语气里的怒气值听起来是以前的两倍!你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又没有抓到我,怕什么?他们抓人也要拿证据啊。”时阳不以为意地说。 “你不知道吗?”季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冒了出来。 “我知道什么?”时阳满脸问号。 季婷婷说,“咱们走廊上有监控啊,前几天刚换了新的,据说很高清!” 见时阳还是一脸懵逼,季婷婷继续解释道,“说是什么要跟其他学校老师交流学习,要给咱们上公开课,还有领导要来呢!最近两天要来学校视察,抓得可严了,我听六班的人说,他们班被抓了好几个!” “为了交流期间不出岔子,不输咱们北市第一中学的名声,最近一天24小时都开着呢!” 时阳,“……” 时阳看了一圈周围投来的同情的目光,“你们都知道?” “知道啊。”众人点点头。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没人通知我啊?”时阳问。 “昨天下午开班会…”何东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当时被语文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了。” “唉,错过了,错过了。”何东状似惋惜地调侃道,“主要是你好久都没迟到了,谁知道这么巧呢?” “我靠,我就迟个到,不至于翻监控吧?搞怎么大阵仗!?”虽然时阳是违反校规的惯犯,但他没有受虐倾向,对受罚这种事儿,自然是能避则避。 杨江耸耸肩,“以前自然是没必要,但是特殊时期,谁让你往枪口上撞呢?” 原本就没睡够觉的时阳这下彻底嫣儿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等死。 上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刚响,老王就已经站在了教室的讲台前,他朝着门口来上课的英语老师示了意,英语老师便心领神会地退出去了。 “时阳,你是越来越有能耐了哈?”可能是多年的教学磨练,让老王身上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今天他绷着的脸更是让教室里的气压低了好几个度,“能把教导主任气成这样,你是全校第一个,咱们班的分也要因为你扣到历史新低了!” 即便是隔着反光的眼镜片儿,时阳也能感觉到老王那杀人的目光。 时阳的坐姿难得规矩了一次,他乖乖低着脑袋认真受训,一副知错会改的模样,低垂的眉眼乍一看还挺委屈。换作别人肯定就心软了,只可惜这教室里的人都知道,他这乖巧模样是装的。 老王指着教室外的走廊道,“出去给我写一千字检讨,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回教室上课。” 时阳二话不说,麻溜地起身往外走,半只脚刚跨出教室后门,就听见老王又说,“我听说和时阳的还有一个同学。” 时阳脚步顿住,半个身子露在教室里,等待老王的下一句话,他倒要看看老王要怎么处置许安之这种三好学生。 等了半天没听见下一句,时阳疑惑地抬头,便于老王那双犀利的眼睛对上,与此同时,还有全班几十双齐刷刷回头看戏的眼睛。 “怎么?嫌一千字太少?还是嫌外面站着太累?要不给你搬个椅子去?”老王问。 时阳,“……” 在何东和杨江充满同情的目光中,时阳拽着一张白纸默默地退了出去。 几分钟后,时阳懒散的背影旁多了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炎炎夏日里,许安之清冷的气场仿佛自带降温效果,衣服上的皂香味被一阵阵微风带着掠过时阳的鼻尖,时阳烦闷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缓和了许多。 时阳悄悄撇了一眼许安之,视线堪堪扫了一眼许安之的侧脸,又迅速收回。 看样子,情绪还算稳定,没有想象中那种好学生受责罚的羞耻和伤心。 时阳悄悄松了口气,他之前听说隔壁五班的学委跟班上一个学渣谈恋爱被发现责罚,那女孩子哭了好大一场。 时阳还以为所有学习好的人都会这样,幸好许安之没哭,时阳暗自庆幸,他可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人。 “你今天怎么也迟到了?”时阳看了眼许安之笔尖下的复杂公式说,“不是让我们写检讨吗?你怎么不写?” 许安之笔尖一顿,清冷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时阳,淡淡地问,“谁跟你说我迟到了?” “废话,那个点出现在那里的,不是迟到是什么?” “你可别告诉我是帮主任抓迟到。”时阳一脸不信地说。 “我以前的班主任作为学校的教师代表之一来我们学校交流学习,老王叫我去门口接一下老师。”许安之解释道。 “……” “你没迟到,你跑什么?”时阳一脸懵逼。 “不是你叫我跑的?”许安之回答。 时阳,“……” “我叫你跑你就跑,那我叫你帮我写检讨,你写么?”时阳将白纸递到许安之面前问。 许安之垂眸看着眼前的白纸正上方用十分钟写下的“检讨”两个字,仿佛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回答,就看见时阳一把抽回了白纸。 时阳理直气壮地说,“得了,写检讨这事儿你经验不足,还是我自己来吧。” 许安之,“……” 清晨的阳光穿过浓重的白雾洒下来,落在时阳的笔尖下,在白纸上晕开一团五颜六色的光晕。 走廊上视野开阔,能看见远处操场上被砍得只剩树桩的枣子树,也能看见楼下七班后排有个男同学在偷偷扯前排女孩的头发。 身后的教室里,英语老师一口流利的英文里夹带着好几个时阳听不懂的单词,听得他昏昏欲睡。 时阳脑袋一点点沉下去,额头与笔头的距离越来越近,许安之笔尖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将左手手掌摊开,抵在了时阳的笔头上。 时阳脑袋刚要无意识地搭上去,又被隔壁班突然的齐声朗读给震醒。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一段诗句在隔壁班某些男生毫无感情的干嚎里显得无比的干瘪生硬。 第9章 时阳感觉自己迷迷糊糊间,视线里好像看到了一只宽大的手掌,等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他看了看一旁在安静写字的许安之,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迷糊间在白纸上划拉出来的一团乱线条,他熟练地将白纸揉成一团丢到一旁,从下面重新抽出一张崭新的白纸,继续在正上方规规矩矩写下“检讨”两个字。 一节课过去了一半,时阳写写停停的笔被夹在指尖转了几圈突然停下,像是才想起来,问许安之,“那你为什么被叫出来写检讨?你不是没迟到吗?” 他眼神瞥了一眼许安之手下满满一页的字,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还真是书呆子。” 许安之垂眸看着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阳光里的时阳说,“我好像没说我是来写检讨的。” 时阳疑惑地问,“那你这是?” “老王上午要开会,让我来监督你。” 时阳,“……” 许安之说完,将手中的好的检讨纸放在时阳面前说,“我不熟悉你的字,模仿不像,要你自己抄一遍。” 时阳一时没反应过来,清澈的眼睛有些懵地看着许安之,那模样突然就有了几分乖巧的意思。 “什么意思?”时阳问。 “老王说你不写完不能进去上课。”许安之淡淡开口。 在时阳因为逐渐反应过来,夹杂着感激的亮晶晶的目光里,他淡淡地开口道,“但是我想进去上课。” 时阳,“……” -------------------- 第 7 章 周五放学时段,学校门口挤满了排队坐车的人。 按照附一中的规定,这周是双周,放周六周末两天假,学校里的住校生也都可以回家,所以门口等车的人比往常多了很多。公交车满满当当地载走了一辆又一辆。 为了照顾住校生回家路程远,每次双周五下午都会少上一节课,这个点的太阳正是晒人的时候。 时阳单肩挂着书包,站在人群末尾望了望,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人群,感觉更热了,他退到旁边的树荫下,又拆开手里的一根老冰棍叼嘴里,这才觉得凉快一些。 “好热啊,人这么多,为什么公交不能来快一点?”季婷婷从书包里翻出一本草稿纸拿手里当扇子用,一边扇一边冲身旁的弋然抱怨道,转头就看见悠闲地靠在树下吃冰棍的时阳。 “咦?时阳,你怎么还没走?你们家司机叔叔还没来么?”季婷婷问。 “吴叔这段时间家里有事请假了,我自己回去。”时阳回答。 “这么多人不知道得等多久,天这么热,要不咱们去后门那家网吧待会儿?”何东提议道。 “我觉得可行,反正今天周五,教导主任不会来抓人,而且明天也不上课,今天我要大战个三百回合!”杨江道。 “时阳怎么说?”几人回头看向时阳。 “不去。”时阳在手机导航上输入一个地址,“新报了一家培训课,今天第一天开课。” “上课?又是绘画课吗?你爸不都不让你学了,你哪儿来的钱报课啊?”杨江问。 “所以我接下来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跟你们一起潇洒了。”时阳苦笑,“零花钱全砸里面了。” 也幸好家里给的零花钱够多,不然按照时阳的挥霍程度,也攒不够课时费。 “其实我觉得你绘画真的蛮有天赋的,画得那么好,你要是我儿子,我第一个赞同你学这个。”季婷婷说完又去寻求弋然的认可,“对吧?” “嗯。”弋然应道,又不解地问,“为什么你爸爸就是不同意你学呢?” 毕竟弋然作为舞蹈艺术生,他家里的所有人都是很支持她的。 “要我说,你爸这样也挺好的,到时候学个金融,回来继承家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怎么还不乐意呢?”杨江说。 “你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同意。”何东点头附和。 “同意个屁!”时阳反驳道。 “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爱好,什么叫理想?你们等着吧,等有一天我的画在个人画展上高高挂起的时候,在场各位,人手一份我的亲作画!” “那要是你爸妈要坚决不同意怎么办?”何东问,“就像我吧,我就想以后接管我们家的烧烤店,到时候把分店开满全国,但我爸妈不同意啊,小时候还非逼着我学各种艺术。我俩要是能换一下就好了。” 听了这话,时阳毫不犹豫地回答,“走一步看一步呗,他们能管得了我一时,还能管得了我一世啊?等我以后独立了,他们就管不着我了。” - 夏季日长,等时阳下课出画室时,天都还没黑下来,但原本灼热的阳光已经被乌压压的厚云彻底遮挡。 时阳看了看自己手机里的余额默默叹了口气,画室有点偏,但好在离学校和家里都不算远。 时阳跟着导航七弯八拐,正打算绕过面前这片破旧的居民楼去坐公交,就听见了一声声凄厉的狗叫声。 时阳循着声音找过去,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一只半大的黄色小土狗,它正跟一只大黑狗撕咬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用几块塑料板搭起的遮雨棚,看样子像一个狗窝。 这小土狗虽然又瘦又小,但干起架来一点都不犯怂,自己身上都被咬出血了也不知道跑,长着嘴就是一通乱咬,毫无章法,但速度灵敏,咬得大狗凄厉声一声盖过一声,最后落荒而逃。 时阳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看见小土狗一瘸一拐地钻回了自己的狗窝,安静地趴在窝里舔腿上的伤口。 时阳这才尝试着慢慢靠近,想要看看小狗有没有事儿。 可小狗似乎警惕性很强,时阳一靠近,它就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做警告,但他现在带着伤,又刚经过一场大战,体力匮乏,所以并没有做下一步动作。 时阳在小狗面前蹲下,一人一狗面对面僵持了半天,等小狗发现面前的人并没有恶意时,才彻底安静下来,虚弱地趴在窝里,身子还微微发着抖。 时阳尝试着要将他抱出来送去治疗伤,但小狗表现得特别抗拒。 时阳无奈只好柔声对小狗交代道,“那你乖乖待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点药和吃的。” - 等时阳提着在药店买的药和超市买来的狗粮回来时,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狗棚前。 许安之两只手将狗捞起,皱着眉仔细查看着,似乎是在检查小狗身上的伤重不重,然后才将带来的包子递给小狗,小狗摇着尾巴欢快地吃了起来。 时阳还没见过这样的许安之,平时的许安之让人感觉他总是绷着的,不喜欢与人有过多往来,眼神里也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但此刻的许安之仿佛彻底放松下来,原本穿得板正的校服领口有些歪斜,干净的面料上还蹭上了几缕黄色狗毛,不知道是不是时阳的错觉,此时的许安之连眼神都比平时多了几丝温度。 时阳看着许安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小狗的狗头抚摸的手,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记得周一早上的英语课上,在走廊上写检讨犯困时,他好像也看到了一只这样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抵在他的额头下方。他当时只当是自己犯困,迷糊了。 第10章 所以当时不是错觉吗?时阳心里疑惑。 “这是你的狗吗?” 许安之闻言,抚摸小狗头的手一顿,他侧过头,抬眼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时阳。 “你的狗刚刚和一只好大的黑狗打架了,腿都被咬伤了。我原本想带他去找医生处理伤口的,但是它不太愿意,我一动它,它就叫。”时阳说完也不管许安之有没有搭理他,又将手上的药物递了出去。 “咯,我专门买来的,我还以为是只没人要的狗。你给你的狗上点药吧,看着好可怜。”时阳说。 许安之看了眼面前的袋子,这才开口,惜字如金道,“这不是我的狗。” “啊?” 等时阳反应过来时,许安之已经起身走远了。 时阳赶忙追上他,“那它为什么允许你摸它?为什么我不可以啊?” “哎!你还没给它上药呢?” 许安之不回答,时阳就一直跟在身后唠叨,“我不敢碰它啊,我怕它咬我。” 许安之在时阳密集的话语里,终于停下脚步。 “怕被咬为什么还要帮它?”许安之问。 “因为它看起来很疼。”时阳回答。 “我能靠近它是因为认识的时间长,如果你跟他相处久了,你也可以靠近它。” 许安之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淡漠模样,他继续回答着时阳的问题,“它是没人要的,隔三差五就受伤,不是每次都能遇见你这样的好人给可怜它,它需要一直保持警惕心和自愈伤口的能力。不然,你能每次都及时来给它处理伤口吗?” 时阳哑然,他今天不过是刚好路过。 许安之本来说完就要走,但看着时阳有些低落的神情,他还是耐着性子多说了一句,“况且,我也不是故意不给它上药。” 在时阳清澈透亮的眼神望过来时,他语气顿了顿,才接着说,“你买的那些药物都是给人用的,狗用不了。” “哦!”时阳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买对药,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安之,“我就说嘛,你刚才看着明明也是喜欢那只…” 天空突然一道响破天际的惊雷,时阳被突然的这声雷响炸得一哆嗦,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 随即石子般大的雨滴一颗颗地开始往地上砸,速度越来越快,雨点越来越密集。 这雨来势汹汹,周围是破旧的居民楼,没有一点可以挡雨的地方,时阳有些慌。 “完了,许安之。”时阳的手下意识抓上许安之的手臂,“要下大雨了,我没带伞。” 许安之垂眸看着时阳抓着自己的手,时阳的掌心很烫,被他抓着的地方一片灼热,仿佛比正午的阳光还烫人。 许安之微微皱眉,抽出手臂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 “我也没带伞。”许安之冷冷撂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时阳将书包放下来护在怀里,看着许安之远去的背影,正犹豫是自己找地方躲雨,还是跟着许安之一起的时候,就看见许安之快步折返。 时阳看见许安之皱着眉,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似乎犹豫了一瞬,随后抓着他的手腕便开始往前跑。 “傻站着干什么?” 依旧冷淡的声音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一半。 -------------------- 第 8 章 时阳跟着许安之七弯八拐,最后停在一个看起来像是门卫的亭子门前。 亭子里的老大爷正用他那的手携式的破音箱放着戏剧,这么大的雨声也掩盖不了这声响。 看见他们两个人狼狈地从雨里跑来,老大爷立马打开门招手,“哎哟,安之快进来。” “谢谢姚爷爷。”许安之一边道谢,一边带着时阳躲了进去。 时阳跟在许安之后面也跟着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这小伙子是谁呀?没见过啊?”姚爷爷从抽屉里掏出一副老花眼镜儿,想要仔细辨认一下眼前的人。 “爷爷,我是许安之的同学,我叫时阳。” 时阳一边回答一边打开怀里护着的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纸,仔细看有没有被雨水打湿,检查完才彻底松了口气。 “哟,小伙子,这是你画的?”姚爷爷问。 “嗯。”时阳重重地点了点头。 “您也觉得我画得好?”时阳眼神亮了亮。 “不瞒你说,老头子我小时候画画可厉害了。”姚爷爷面色欢喜地说,“可不比你差勒。” “你这画,我瞧着是真不错,只要好好练,以后指定大有作为啊!” 时阳闻言有些傲娇地对着一旁的许安之说,“爷爷夸我呢!” 说完,他又满怀期待地将画纸递到许安之眼前问,“你觉得呢?我画得好不好?” 许安之看了眼面前的画,“嗯。” 时阳闻言撇了撇嘴,不满道,“‘嗯’,是什么意思呀?是好,还是不好呀?” “好。”许安之回答。 “真是惜字如金,对刚刚那只狗都比对我这个人有耐心。”时阳低声嘀咕了一句。 许安之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一旁的姚爷爷看着两个人乐呵呵地笑着说,“小阳啊,你别怪他嘴笨,他这个人其实不像外表这样不近人情的。他只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你多跟他交流交流就好了。” “安之其实是个很暖心的好孩子,我看得出来小阳你也是个热心善良的孩子,你平时在学校多带带他,别让他总是一个人闷着,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性格就应该像你这放开了才好。” 时阳撇头看了看一旁没说话许安之,又将画纸收回书包,爽快地应到,“放心吧爷爷,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他。” 他拍了拍手里的书包笑着补充道,“看在他帮我保住了画的份儿上。”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雨已经渐渐收势了。 “我先回去了。”许安之没管身后两人的交谈,背上书包出了门卫亭,走了两步又顿住,转身跟亭子里的人说,“穿过旁边的巷子往右柺几百米就是公交站。”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小区深处走了。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时阳抬头望着面前墙体斑驳发黑的矮楼,有些好奇地问,“爷爷,许安之就住这里面吗?” 得到姚爷爷肯定的答复后,时阳又回头看了看面前的居民楼,是很老的楼,楼梯是在房子外面,看起来像随时都可以塌下去,现在这个时间已经能看见几处零星昏黄的灯光。 时阳视线再往里探了探,他看见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被笼罩在傍晚的昏暗里,背着一个书包,不徐不缓地往楼上走,显得无比的清冷和孤独。 可是这里面看起来好差啊,时阳觉得许安之不该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之后的一段时间,时阳每次从画室出来都会顺道买些吃的去投喂小土狗,有时候也会碰巧遇上许安之也在,于是这里仿佛成了两个人在学校以外的第二个交集点。 时间一长,小狗对时阳也逐渐热情起来,连许安之对时阳的态度都不似最开始的冷淡了。 “它叫什么名字啊?”时阳将带来的烤肠扔给小狗,他看着摇的欢快的狗尾巴问道,“我都还不知道它叫什么。” 第11章 “我也不知道。”许安之回答。 “你都认识它这么久了,没给它取名字么?”时阳问。 许安之沉默。 “那我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大黄怎么样?” 时阳揉了揉狗脑袋问,“大黄,你叫大黄行不行?” 大黄专心享受着嘴里的烤肠,没搭理他。 时阳看向许安之说,“它同意了,它以后就叫大黄。” “……” 许安之忍不住问道,“你从哪里得出的它同意的结论?” “它没拒绝啊。”时阳理直气壮地说,“没拒绝就是同意了。” “既然你隔三差五都会来看大黄,又跟大黄这么熟,为什么不直接把它带回去养呢?”时阳问。 “麻烦。”许安之回答。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大黄每次都会摇着尾巴跟着许安之回家,那个时候它还是几个月大的小奶狗,腿短到迈上楼梯都费劲儿。但每次一步步费劲跟到许安之家门口的时候,都会被许安之拒之门外。 后来次数多了,许安之就直接将它堵在楼梯口,沉默地看着它,每次这种情况下,小狗都会眼巴巴地对着许安之疯狂摇尾巴。 最后许安之无奈地跟大黄说,“你别跟着我了,我自己都这样了,我顾不上你。” 许安之也不知道大黄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只是从那以后大黄就再也没有跟他回过家了。但是这狗也不记仇,下一次见到许安之还是会开心地摇着尾巴扑过来。 再之后,许安之就找来几块塑料板,给大黄搭了个窝,虽然简陋,但至少能勉强遮挡风雨。 “骗人。”时阳闻言说道,“嫌麻烦还每天来看它?还给它带吃的?” “许安之,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其实真的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漠,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特别久吧。” 时阳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但我火眼金睛,你别想骗我!” - 周一,上午第二节课间是跑操时间,学校广播喇叭里放着激情澎湃的跑操音乐,操场上挤满了学生,一个班一个班地按序列头尾相连,围着操场跑圈。 何东和时阳在班上最后排慢悠悠地跟着队伍跑着,何东说,“待会儿跑完了去小卖部吗?” 时阳打了哈欠,“不去。” “你昨晚又熬夜画画了?怎么看着这么没精神?”何东问。 “没,这次月考成绩不好,我悄悄学画的事也被我爸发现了,吵了一架没睡好。”时阳气鼓鼓地说。 “那你以后还能画吗?”何东问。 “不知道,我爸说我的成绩排名什么时候能维持在全校前一百,就什么时候允许我学画。”时阳闷闷地说。 “前一百!?我记得你这次考试好像在一千名开外吧?”何东感慨,“完了,时阳你的梦想泡汤了…” 时阳,“……” 跑完操回到教室,时阳刚坐下就听见季婷婷叫他,“老王办公室有请。” 几个人看着时阳的离开的背影,杨江低声说了一句,“啧啧,真惨。” “我感觉他的背影正闪烁着正道的光。”何东说。 “他怎么了?”许安之看两人的反应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考试成绩的事儿呗。”杨江说,“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老王,大名王严宽,据他自己介绍,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严宽。” 许安之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我们一致认为,应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严宽。”何东接道。 “……” “说吧,什么情况。” 办公室里这会儿空荡荡的,就坐着两个老师在伏案改作业。 老王拉着椅子拖到老旧的空调旁坐下,喝了口凉茶,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从开学考试排名的八百到这次月考的一千一,什么意思?还嫌排名不够低?” 他一脸严肃,蹙起的眉间带着一丝锐气,厚厚的眼镜片也挡不住他眸里的威严,一双眼睛活像是阎王爷审判小鬼。 “报复我呢?”他又问。 而某位“小鬼”此刻正垂着脑袋,手指心虚地刮了刮自己的鼻尖,低声回答,“没…” 对面的老王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看他能憋出个什么下文来。 于是片刻后,时阳又说,“就是没发挥好。” “那你什么时候发挥好一次给我看看?” 时阳,“……” 时阳,“你别瞧不起人吧。” “那是我瞧不起你吗?那是你自己糟蹋自己,我知道你聪明,要真学起来不会比那些前排同学差,你怎么就是不愿意学呢?” 时阳就近拉了把椅子,与老王面对面地坐下,盘起一条二郎腿,顶着一张纯真无邪的脸说,“我想学美术,打算走艺考。” 老王见状一掌拍在桌子上,“谁让你坐了!?” 时阳闻言,撇了撇嘴,又老老实实地站起身。 老王和时阳的爸妈都是同学,也算有些交情。撇去老师这个身份不说,时阳也能叫他一声王叔叔。所以,时阳根本就不怕他。 “你想走艺考这事,跟你爸妈商量过了吗?”老王问。 时阳垂着脑袋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美术这方面是有些天赋,但就算你想走艺考,也不能厚此薄彼啊,文化课也依然很重要的。” “高中一共才三年,现在都已经高二了,你这成绩一滑再滑,再这样下去,别说学画了,你连大学都上不去!”老王气道。 见时阳不吭声,老王继续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画画,那你知不知道全国最好的美术专业在哪个学校?” “南城a大。”时阳毫不犹豫地回答。 “嗯。”老王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各个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他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南城a大的那一栏说,“这是南城a大去年的录取线,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成绩能够得上它的尾巴吗?” 时阳哑然。 “喜欢学画只是说说而已吗?还是说着根本就是你为自己不愿意学习找的借口?”老王问。 -------------------- 第 9 章 时阳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之后一整天都很沉默,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爱闹腾的性子。 何东转过身好几次,每次都在看见时阳木着一张脸之后,又默默地回过身去。 就在何东再一次转过身欲言又止的时候,时阳皱了皱眉,“有话就说。” “你咋了?老王跟你说啥了?”何东问。 “总不至于真因为老王批评你的成绩,你就难受成这样吧?要换许安之这种好学生我信,主要是咱走的也不是这种脸皮薄的人设啊?” “谁说我难受了?”时阳用笔尖一下一下地戳着草稿本,草稿本现在已经被他戳得千疮百孔。 “额…”何东看了看草稿本,又看了看满脸黑线的时阳,斟酌道,“也不是说难受吧,就是你现在的气压有点低。到底咋了?有啥事儿你说出来,咱们兄弟几个也好给你出出主意啊。” 时阳沉默地又往草稿本上戳了几下,皱了皱眉问,“你说我这成绩有可能上前一百么?” 第12章 何东,“!!” “什么意思?”何东不可置信道,“你真要同意你跟你爸那‘丧权辱国’的条约?” 挣扎了片刻,时阳肯定地回道,“我这可不是‘丧权辱国’,我是要为自己争取一片光明的未来!” 何东挠了挠后脑勺,颇为为难地说,“这题…兄弟我也不太会啊…” 何东目光扫过一旁埋头做题的许安之,试探性地问,“要不,让许安之帮你分析分析?” 时阳闻言偏头看向许安之问,“你觉得我可以吗?” 许安之坦诚地回答,“不知道。” 时阳,“……” “不过…”许安之开口,时阳双眼冒光地看着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过我的草稿本?”许安之问。 时阳闻言懵逼了一瞬,再低头一看,“靠…” “不好意思啊…”时阳抱歉道,“我陪你本新的。” “我再加送一本儿。”时阳将两本空白的草稿本往许安之的方向推了推,“你帮我分析分析怎么提成绩,怎么样?” 许安之沉默地抽走了自己的草稿本。 时阳撇了撇嘴,“不帮就不帮。” - 已经开学有一段时间了,天气逐渐凉快起来,但窗外依然有三两只秋蝉托长了调子嘶鸣着。 午休时间,时阳爬在桌子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昨晚被一道题折磨了太久,很晚才睡,今天上午整个人焉焉儿的,困得不行,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间,又睡不着了。 外面的蝉没命似的叫着,时阳一手按住耳朵,抱怨道,“吵死了!” 何东正埋着头偷偷拿手机打游戏,被时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一激灵。他缩着脖子环视了一圈教室,又瞅了瞅教室后门,这才松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说,“我的少爷,人就指着在这生命最后的时刻绽放自己的光芒,你也忒霸道了些。” “就不能小声点吗?吵得我头疼。”时阳说。 “嗯……那要不你跟它商量商量,让它闭嘴?”何东回答。 时阳撇了撇嘴,正当他要开口反驳时,旁边的窗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哐当”声,蝉鸣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不少,隔着玻璃窗子,有一种悠远绵长的意味。 是许安之将窗户拉上了。 时阳与许安之对视了一眼,他感觉对方的眼神里夹杂了一丝睥睨,似乎在说,“蠢不蠢?” 而一旁的何东却一脸疑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老师们最不喜欢的一节课之一,学生都在下面昏昏欲睡,老师在上面讲得也不得劲儿。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老王的,他一进教室就宣布了一个提神醒脑的消息。 “下个月学校会举办一个篮球赛,旨在让大家劳逸结合,每个班都要出几个人去参加,其他同学到时候也可以去加油助威。”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欢呼,毕竟每天都紧绷着一根神经学习,乏味又苦逼的生活里难得有这么一点儿趣事,可不就兴奋嘛。 “何东,你是体委,你问问咱们班哪些人会打球,组一个队出来,咱们班虽然学习上稍微靠后一点,但是体育上不能也落后了,总要有一项拿得出手的,不然真成书呆子了。”老王开玩笑地说。 “哎,好勒!”何东点头应道。 这一节课好多人都上得心不在焉的,大家都在期待比赛的到来,毕竟是不用上课的事儿。 何东摇头晃脑,视线在班上搜寻了个遍,心里默默合计有哪些同学可以拉去比赛,而时阳则看着黑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推导公式发愁。 这分数哪是他想提就能提上来的? 时阳视线在班上游走,学着那些好学生的模样认真看老师,看黑板,记笔记。 可奈何他基础太差,记下来也大多看不懂。 正在他绞尽脑汁的跟一道题较劲儿的时候,余光便瞥见他的同桌两三下,干脆利落地便写出了整个计算过程和答案。 时阳,“……” 正巧这时何东搜寻完班上可用人选,最后转身朝时阳递了个眼神。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对方一个眼神,时阳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时阳脑子一转,他记得姚爷爷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许安之人其实不是外表这样冷漠,多熟悉熟悉就好了。 如果许安之愿意去的话,那他们就可以以此增进革命友谊,那许安之说不定就能帮自己提高学习成绩。 一番推导之后,时阳发现此路非常可行。 讲台上老王正在说,“所以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c,有没有做错了的?” 没有人回答。 “那有多少人做对了?做对了的举手。” 时阳戳了戳许安之,“你报吗?” 许安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时阳,随后举起手道,“嗯。” 时阳没注意许安之的动作,只听见对方的回答便展开了笑颜,“那我也报。” 时阳其实没想到许安之真的会愿意参加这种活动,那既然他自己都说愿意报了,时阳自然得好好抓住这个可以跟许安之相处成“好哥们儿”的机会。 下课铃声一响,何东立马站起身,扯着嗓子嚷嚷,“谁会打篮球,来我这里报名。” “时阳?我给你名字写上了啊?”何东说,我得撑着下节课上课之前把名单报给体育老师。 时阳朝教室门口望了望,许安之一下课就被老王叫走了,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回来。 他抿了抿唇回答,“行,不等他了。” “什么?”何东问。 “没事,你把我和许安之都加上吧。” “许安之?” “是啊,怎么了?”时阳问。 “他也愿意去?” “去啊,我刚刚上课的时候就问了。”时阳回答,“他说了他要报名。” 何东挠了挠头,“行……吧。” 第二天下午的自习时间,何东叫上了比赛的参赛人员一起去练球,许安之也在其中。 不知情的许安之一脸懵,“去哪儿?” “练球啊,咱们不是要比赛吗,老王特地批准我们自习课可以去练会儿。”何东解释道。 见许安之沉默地看着他,何东愣愣地看向一旁的时阳,“不是吧…你没跟他说?你不是说他要报名吗?” “是啊,他自己说的要报啊。”时阳无辜地看向许安之,“你昨天不是说了你要报名吗?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帮你说了。” “……我不会打球。” “……” 许安之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特别是何东,很崩溃的那种沉默。 ……… “得,名单都已经报上去了,咋办?”何东问。 时阳低着头不敢看何东,“你别看我,我怎么知道他说的不是打篮球啊…” “再说了,这…这……”时阳对着许安之隔空比划着,“这身板儿一看就是那种会打球的啊,也不能…怪我吧?”最后一句声音弱到都成了气音。 一贯丰衣足食的人,那里会想到以许安之的生活处境,根本没时间和机会去接触这些娱乐项目。 第13章 见许安之沉默不语,自己闯的祸还得自己收拾。 时阳对着许安之就是一顿夸,“你看你这长得帅,身材好,而且你人又聪明,学什么都快。” “要不……”时阳双手合十,一脸苦笑,“咱学着试试?你放心,我们尽量利用空余时间,不会耽误太多学习时间的。” “是啊。”杨江附和道,“连何东这么胖的都能做体委,打好球,你这先天条件这么优异的,学起来肯定也很容易的。” “啧!”何东手肘往杨江胳膊上怼过去,“不是我说,你这人也不坏,说个话怎么就这么不讨喜呢?” 见许安之不说话,时阳嘴巴一撇,低垂着眉眼说,“还是算了吧,我知道这有点为难你了,我去跟老王认错,就说是我的问题,让他帮忙把名单追回来,咱们重新找人顶上……” 许安之闻言看向时阳,而对方此刻正眼巴巴的盯着他,一副委屈死了的样子,见对方看向自己,立马就转身,作势要去办公室找老王说明情况。 “等等。” 许安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打好。” 时阳闻言立马露出了笑脸,一把搂住许安之,“许安之,你也太好了吧!” 许安之眨了眨眼睛,僵硬在原地。 -------------------- 第 10 章 毕竟是中学,以学习为主的地方,器材室里的篮球被用到的几率都不大,好几个都焉儿气了,几个人左挑右选,挑了个还算趁手的,这才往篮球场走。 时阳拍了几下球试了试手感,“这球质量真不行,我们比赛的时候不能也是这球吧?” “不会。”何东回答,“我听咱们体育老师说,为了这次比赛,学校要买新球呢!主要是这旧的确实不太好用,毕竟是要打比赛用的。” “你试试运球。”时阳将球递给许安之,又解释道,“就是拍一拍,试试感觉。” 许安之接过球,照着时阳的意思随意拍了拍,扣着篮球的手指骨节分明,运力也恰到好处,看着还挺有那么回事儿的。 其余几人看了之后,默默松了口气,心里都稍微有了些底。 何东跟时阳对视了一眼,竖起了大拇指道,“有戏!” “许安之。”到了篮球场后,时阳拉住许安之,指了个位置说,“你就站在这儿,试试投篮。” “这么远?他还是新手呢!”何东说。 “挑战的就是极限。”时阳说,“万一人就是有这天赋呢?” 许安之依言举起篮球,但手停在半空却没有动了。 “怎么了?”时阳疑惑地问。 时阳注意力此刻全在许安之手上,没有关注到其他地方,见许安之偏着头看向篮球框,他才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喂,同学,让一让!我们在打球,小心打着你。”时阳对着站在篮球框下的人喊道。 对面站着的人不但没让开,还张开了双臂。 何东见状也喊道,“喂,你怎么回事啊?没听见吗,小心打着你!” 对方这才开口,“这个篮球场,我们要用,你们去其他地方打吧。” “不是,什么叫你们要用?”何东环视了一圈,现场除了他们就只有对面这个瘦高个儿,“再说了,咱们学校哪儿还有其他可以打球的地方?” “这跟我没关系,反正这场地你们现在不能用。”对面的人还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动作。 时阳闻言皱了皱眉,“什么意思?找茬?” “总之这个地方现在已经被我们用了,你们要么换时间,要么换地方。”对方依然蛮横地站在原地。 “咱们学校可没有一个人占一个球场的先例,你要不让,我可上手了。”何东一边说,一边要上前将人拉开。 正巧这时,远处跑来一群人,有人手里也抱着篮球,边跑边喊道,“喂,你们干什么!” 来人跑上前一把推开何东,质问道,“你们做什么?想打人?” 是十班的体育委员王炳,附一中响当当的人物,打架斗殴,拉帮结派,不学无术。家里面父母离异了,没人管教他,老师更是管不了。 学校好多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但这是对方先找上门的,时阳他们几个也不是怕事儿的。 时阳气笑了,“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打人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王炳支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 “你没跟他们说?”他又转头问身后的瘦高个。 “我说…” “算了。”没等对方说完,王炳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回过头来对时阳一行人说,“你们换个地儿,这篮球场我们现在要用。” “凭什么?”杨江被他这副抢场地,还理直气壮的模样震惊到了,“是我们先来的。” 时阳也出言道,“王炳,你这么做有点不合适吧?” 王炳一头寸头,侧边剃了两条杠,脖子上挂着又大又粗的铁链子,他将短袖袖口撩到肩膀上,露出手臂上那一眼假的纹身贴,一副屌炸天的模样,人不高,还非得抬着下巴想要俯视别人。 “谁说你们先?我们这不是早就有人来占位了?你瞎了?”这句话是对着时阳说的。 王炳在学校有个女神,从高中入学开始追到现在都没有搭理她,给的理由是高中不谈恋爱。 偏偏这位不想谈恋爱的女神给时阳递了一封粉色情书。王炳知道后气炸了,对时阳更是哪哪儿都看不惯。 “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不但场地是我的,小艺以后也只会是我的女朋友,你他妈不过就是一个小白脸,识相的话就给老子……” 话音未落,一颗篮球就直直地朝着王炳的方向飞了过去,话音戛然而止。 “砰”的一声,球刚好砸在王炳的脚前,反弹的弧度可以看出来抛球的人用了不小的力,吓得王炳连连后退。 等大家反应过来之后,都齐齐看向这球的来处,许安之。 时阳骂人的话被许安之的动作堵在了喉咙,他愣愣地了看球,又愣愣地看了看许安之,什么情况? 书呆子发脾气了? 许安之此时依然一副冷淡的模样,面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眼眸微垂,眼神淡淡地扫过王炳,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抱歉,手滑了。”话是这么说,但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这道歉听起来都显得不太真诚。 王炳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操,许安之!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许安之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回道,“嗯。” 安静下来的场面里,就这一个字,传在王炳耳中像是一声惊雷,炸得他七窍生烟。 “卧槽,书呆子逼格什么时候这么高了,牛啊!!”何东忍不住低声惊讶道。 “什么意思?”时阳扯了扯许安之衣角,偏头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问道,“书呆…不是,许安之,你跟他认识?” “嗯。”许安之答道。 旁边有几个人已经笑开了花,连带十班自己的人都有两个没忍住低声笑了两下。这要是传出到王炳的女神面前,那他得多下面子? 第14章 “你他妈一个没人要的杂种,在这里洋气什么?”王炳面红耳赤,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时阳闻言双手捏成了拳,一双带着怒气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瞪着王炳。 “你骂我就算了,你凭什么骂他?”时阳觉得王炳骂许安之的话简直不堪入耳,许安之是他带过来的人,他不能让许安之被人这样辱骂。 况且他答应过姚爷爷,在学校会罩着许安之,他时阳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人。 王炳被时阳这模样惊了一瞬,呆愣片刻后又说,“难道不是吗?别人不知道,我还都知道?你问问他自己,他是不是一个没人要,被丢到街上的杂种。说不定还是个灾星,老头儿把他捡回去才养几年?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就是被他克死的!” “闭嘴!”时阳刚想冲上去给王炳一拳就被人扯住了衣角。 时阳上前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低着头,眼眸低垂,薄唇紧抿的许安之,和他正拉着自己的那只修长的手。 心底忽地一软,他拍了拍许安之的胳膊,“许安之,你别怕,好好看着我们今天怎么给你出气!” 有人朝王炳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骂归骂,别吃眼前亏,那个人要真跟咱们动手怎么办,打不过…” “怂什么?这里好歹是学校!”王炳嘲讽地笑了一声,双眼恶狠狠地看向时阳的方向,“况且你看他装得,他敢让人知道他那些破事儿吗?” 他撇了一眼许安之和时阳,满脸厌恶地说,“一个没人要的穷鬼,还真以为他一个公子哥能瞧得上你?人家不过是看你好使唤,把你当成了一条哈巴狗而已,在这里上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够恶心人的。” “你他妈!”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人,时阳彻底爆发了,“找打!” 时阳上前对着王炳就是一拳,其他几个人也连忙上前帮忙,和十班的人扭打成一团。 “时阳,你们别打了!”班长焦急地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儿,慌张地看着周围,“在学校打架是要挨处分的!” “许安之,你快劝劝他们吧…”班长见叫时阳没用,又转头去跟淡定地站在一旁的许安之说。 “班长你别管,让我们今天给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一点儿教训!”杨江说。 “你说谁有娘生没娘养!?”王炳闻言一瞬间就炸毛了,他双眼通红,“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又怎么了?就许你骂别人,不许别人骂你?”杨江一字一顿道,“你就是有娘生,没娘养。” 眼见王炳怒气值彻底飙升,打起人来也不论章法了,这样下去时阳他们多半得吃亏,许安之这才上前,赶在王炳拳头要落在时阳身上之前,将他扒拉出来。 拉人时,他手臂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血痕,也没看清楚是谁抓的。 “许安之,你别拉我,我撕烂他的嘴!”时阳一边挣扎着,一边用脚去踢王炳。 “老师来了。”不同于其他人的激动,许安之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很淡。 另一边班长也从远处跑回来,边跑边喊道,“别打了,教导主任来了!” -------------------- 第 11 章 此话一出,双方顿时停在了原地,所有人都偏头向篮球场外看去。确实看到了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的教导主任。 “完蛋,我就说让你们别打了。”班长明显有些崩溃,“我从来没受过处罚的…” “不好意思啊,班长,这次你可能要破纪录了…”何东抱歉道。 “你们在干什么!?”教导主任一边朝这边跑来,一边喊道。 时阳有些头痛,他偷偷瞧了一眼许安之,上次被罚检讨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这次不会又要连累许安之吧… 时阳厌恶地瞪了一眼王炳,在教导主任赶到时,刮了刮鼻头,一脸无辜地回道,“怎么了?我们在打篮球啊,主任。” “是吗?”教导主任眯着扫视了一圈儿,最后看向时阳,“有人跟我举报篮球场有人打架,这篮球场现在就你们在,老实交代,是不是打架了?” “没啊。”时阳状似无语道,“谁举报的啊?眼神儿是不是不太好啊?我们打篮球动作大一点,就被被当成打架了?” “时阳!”教导主任眉头皱成了一座山川,“怎么说话呢?不能随便乱骂同学?” 时阳这下是真无语了,这都算骂?那要让他听见刚才王炳骂人的话,这老古板不得活生生气死了? “知道了。”时阳面上还是乖乖地应道,“主任你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呀。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时候打架了?” “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教导主任用他那双迷你的小眼睛瞪了一眼时阳,“有你在的地方,出问题的几率按百分之五十衡量都算保守了!” 时阳,“……” “你不相信我,那许安之你总能信了吧。”时阳回头朝许安之悄悄使了个眼色,又对教导主任说,“你不信问他咯。” 教导主任看向许安之,这学生他知道,从其他学校挖过来的人才,次次考试全校第一。 教导主任立马换了个和颜悦色的面容,比川剧变脸还快,“安之啊,你也来打球的?刚才他们没打架吧?” “嗯。”许安之回答道。 时阳摸了摸鼻头,低声嘀咕道,“真是区别对待!!” 教导主任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不耽误你们…哎?你这手臂怎么回事?” 时阳这才看见许安之手臂上的抓痕。 “狗抓的。”许安之平静地回答道。 “那要记得要去打狂犬疫苗啊!”教导主任叮嘱道,说完刚要转身,眼神扫到后面的王炳,“你这脸上的淤青又是怎么回事儿?” 刚才大家情绪都很激动,也没管看没看清,手上也没有轻重,其他人都是身上挨了痛,只有王炳被时阳一拳打得嘴角一团乌青。 学生好像天生就怕老师,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王炳刚才那些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低着头没吭声,仔细一瞧,那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儿委屈。 时阳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又怕这个人乱说,于是出声道,“主任,他那是自己打篮球不小心磕到的。” 王炳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时阳。 “问你了吗?”教导主任对时阳说。 “没…”时阳回答完又乖乖地闭上了嘴。 王炳恨恨地咬紧了牙关,他不可能跟老师说刚才其实是在打架,这样他也会受处罚,而且可能会比时阳罚得更惨。 王炳倒是不关心会不会被记过,他只是不想被叫家长。因为他妈早就有了新的家庭,根本不会管他的破事儿,他爸到时候也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来。他根本就请不来家长,这是一件很让人难堪的事儿,他不想承认,他的确如杨江所说,有人生没人养,他还不如许安之。 “操!”王炳烦躁地骂了一句,一张口嘴角就拉着疼,又下意识闭上了嘴。 教导主任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倍,“反了天了?我还在这儿呢!谁教你骂脏话的?你看你这穿的什么?校服呢?还有你这肩膀上是什么?学生没个学生样。” 第15章 教导主任看着王炳的模样,怒其不争地想要用自己拿滔滔不绝地“紧箍咒”来感化对方。 说了半天,见对方始终垂着眼,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教导主任气得脸都红了,他拔高了音量,“问你这脸上伤哪儿来的?不说就按你打架来的处置!” 这一声吼,口水喷了王炳一脸,他皱着眉默默地摸了一把脸,又瞪了一眼在旁边看戏的时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闷声答道,“我自己磕的。” “那也得按学校规定的仪容仪表来着装,你这打扮得跟个混混儿一样,像什么话?回去写篇检讨。”教导主任说。 王炳,“…” 好好的一节自习课被这场闹剧占去大半的时间,到最后,一行人都没了多少练球的兴致,于是都决定回教室上自习。 “你们先回去,我等下就回来。”时阳一边说,一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去哪儿?下一节课是老王的课!”何东在身后提醒道。 “知道了!”时阳头也没回地跑远了。 等自习课课间结束后,时阳才踩着下一节课的铃声回到教室。 “你去哪儿了?”何东见人回来,转过身子问。 “去了趟医务室。”时阳回答。 “医务室?你被王炳那小子打伤了?伤哪儿了?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个善茬,你下次别……”何东一张嘴叭叭个不停,像个操不完心的老妈子。 “我没受伤,你别管了。”时阳说着朝教室门口抬了抬下巴,“老王来了,快坐回去。” 时阳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数学书翻开摆在桌子上,这才从兜里掏出一盒创口贴丢给许安之。 许安之有些疑惑地望向时阳。 时阳指了指许安之的手臂,“你的手被抓伤了。” 许安之撇了一眼手上的一条血痕,垂着眼淡淡地说,“不用。” “这么长一条口子碰到水会很疼的,而且吴妈说伤口不贴创口贴会感染的。”时阳说。 吴妈是时阳家的保姆,他每次受点儿什么伤,吴妈都会拿着创口贴来给他贴上。所以他想当然地觉得受伤了,自然要贴创口贴。 见许安之还是没有动作,时阳反应过来,“哦,你是不是一只手不方便贴?” 少爷想了想,还是屈尊降贵,“行吧,我帮你贴。” “真的不…” 许安之话还没说完,时阳已经撕开了创口贴往许安之手臂贴了上去,“我答应了姚爷爷在学校要照顾你的。” 他顿了片刻,又说,“你别听王炳在哪儿胡说八道,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不是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理由。” 许安之沉默地看着往自己手臂上怼的小兔子图形的创口贴,“……” 片刻后,时阳又笑着补充道,“当然,如果能帮我搞一搞成绩,就更好了。” 许安之沉默地抽回了手臂。 时阳,“……” “算了,幸好没受罚,不然我罪过就大了!”时阳又说。 许安之目光重新回到讲台和书上,一边记笔记一边问,“怕被罚还和他们打?”。 “不是怕我受罚,是怕连累你受罚。”时阳纠正道。 “本来也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的。”时阳皱了皱鼻子说,“但是他们说得太过分了,说你是…” 时阳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他看了一眼许安之,见对方神色没有什么异样才继续说道,“反正那小子那样说你,我肯定要替你出气啊。” 许安之正在记笔记的手停顿了一瞬,“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交朋友从来都不是从别人嘴里了解的,我自己有眼睛会看。”时阳真诚地望向许安之说,“许安之,你很好,别听那些腌臜话。” 许安之手上顿了顿,沉默良久后说,“谢谢。” “你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要这么客气,那你之前帮我那么多次,我都没说过一次谢谢呢?” “不过…”时阳犹豫了片刻问道,“他骂得那么难听,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怕他?” 许安之没回答。 时阳就以为许安之真的是怕对方,他抓着许安之在写字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我不会让…” “时阳。” “啊?”时阳的话被老王的点名声打断。 “下一题选什么?”老王问。 “选……”时阳刚才一直在跟许安之说话,根本不知道老王讲到哪儿了。 正当时阳打算摆烂乱说一个数的时候,看见许安之在草稿纸的一角写了个“c”。 “选c”,时阳立马回道。 其实老王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也没有拆穿,只是道,“这节课,你站着上。” “啊…”时阳有些不情愿地应道。 “啊什么啊?你要不愿意听也可以选择出去。”老王说。 “没不愿意。”,时阳应道,又悄悄瞥了眼许安之,心里竟然还有点兴奋,许安之愿意在老师点名自己的时候帮忙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革命的道路前进了一小步? -------------------- 第 12 章 事实证明,有些人天生就是块好料,做什么都能有突出的表现。 原本大家对于许安之上场这件事儿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何东甚至已经默默地在心里定好了替换的人选。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许安之第二天就投了个三分篮。 众人盯着从篮球框里落下来,掉到地上,又反弹着往更远处滚去的篮球哑言,真真实实地演绎了一遍什么叫做目瞪口呆。 全场一片寂静。 只有时阳最先反应过来,兴奋搭上许安之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许安之好厉害!” 许安之站在原地任由时阳扒拉,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怎么样,我就说许安之可以吧!”时阳一脸傲娇地朝众人说,仿佛刚才投篮的是他自己。 “你确定你这是第一次碰篮球?我怎么有点不信了呢?”杨江问许安之。 “是啊,这种程度,我至少练了大半年!结果你一上来就?”何东指了指篮球框,不可置信地说道。 “平时没时间打。”许安之淡定地回答道。 “也是……”何东点点头。 “你平时一边要忙着学习,一边还要去饭店打工,好像确实没什么时间。”何东说道。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也短不短,足够许安之练好球技上场了。 已经是深秋季节,气温已经有些凉了。但是比赛这天,天气出奇的好,阳光像是夏季一般耀眼。 比赛的球员都换上了专门准备的球服,红色球服套在时阳身上,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肤色胜雪,额头上的黑色头带有一半隐在了额前的刘海里,手上带着护腕,即使一身干练的运动装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股子贵气感。 许安之就更不用说了,球服套在白色短袖上,搭着黑色短裤,将他优异的身材比例完美地展现了出来。高冷的气质,配上这红色的运动装,这视觉反差感就已经拉满了。 第16章 球场上已经早早地围满了各个班的同学,几个人还没走上球场,就已经吸引了大半同学的目光。 平时大家都规规矩矩地穿着蓝白拼接的校服,日复一日的,没什么新意。今天难得有不一样的视觉画面在,好多同学都开始讨论哪个班的球服更好看。 “快看,快看,他们出来了!好帅!”站在人群中的弋然扯了扯旁边的季婷婷,难得有些激动地说道。 “确实帅。”季婷婷抬眼一看便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时阳,“你说时阳这小子怎么可以长得比咱们女孩子还精致?简直天理难容!” “你快看他后面的许安之。”弋然又说。 过了片刻,弋然没听见身旁人的回应,正疑惑间,胳膊忽地被身旁的人抓紧了,还激动地晃了晃。 “嗯?怎么了?”弋然问。 “心跳加速了。”季婷婷捂着胸口愣愣地说道。 片刻后,季婷婷挽起了校服外套的袖子,双手叉腰,“小然,我决定了。” “什么?”弋然疑惑地回头。 “老娘要追他!”季婷婷直接了当地说。 “看着吧,今天之后,许安之绝对又会多出不少追求者,好歹是咱们自己班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季婷婷说得义正言辞,且有理有据。 “喂,你小声点!”弋然朝着季婷婷使眼色,老王就站在离她们不远处,正在跟球员们做着上场前的慰问工作,她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是班干部呢,怎么带头早恋了?” “哦!”季婷婷立马会意,捂着嘴巴朝弋然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放心,不影响学习。” 不过另一边的老王现在也无暇去听她们在议论什么,比赛即将开场,现场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上场前的准备工作。 “其他的就不多说了,你们平时练的时候我也看了几次,打得很好,咱们自己有信心就行。”老王对时阳他们说。 “这估计也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次球赛了,好好珍惜,名次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打得开心,不留遗憾。” “记住,你们是一个集体,最主要的是团结和配合。我废话就不多说了,各位加油!” 老王伸出手,其他人都配合地将手搭一块儿,齐声吼出,“加油,加油,加油!!” 十七八岁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一群人顶着太阳跑着,跳着,他们顾不上顺着衣领往下滑的汗水,一双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篮球,耳边时不时想起阵阵呼声,他们的热情比今天的太阳还要热烈。 “时阳!时阳!快抄他!” “啊啊啊啊!何东快传,快传!许安之在那边!” “不对,裁判,他打手,对方打手,我们都看见了!凭什么不判,不公平!” “握草,许安之牛逼!三分篮,马上结束了,稳住!” 两边班级的同学各站一边,呼喊声的浪潮此起彼伏,仿佛她们谁的声音大,自己班就可以多进几个球。 其实他们大多数人都并不是很懂球,但随着比赛进程过半,大家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围观的圈子越来越小,第一排的同学脚尖就抵着场地线,就差亲自上场去打了。 高二四班过五关斩六将,披荆斩棘,一路杀到了总决赛,彼时围观的同学嗓子都已经喊哑了。 中场休息,球员们都累得够呛,计时一结束,一群人就都往放水的地方奔。 季婷婷早早就拿着一瓶水站在人群前等着,正好是时阳往这边来的方向,所以时阳下意识就以为这水是递给他的。 “谢了啊!”时阳手伸出去却落了个空,人根本没搭理他,直直朝他身后走了。 时阳愣了一下,转身往后看,看见了身后的许安之,这才反应过来,人是冲着许安之去的。 “不是,婷姐,你过分了吧?我都到你跟前了,你都不给我!”时阳抱怨道。 “水不就在你跟前儿吗?”季婷婷指了指时阳前面的地上,“你自己没手拿?” “………” 时阳被怼得哑口无言,半响之后,他才大声地控诉道,“你不尊重为班级争取荣誉的球员!我告老王去!” “谁说我不尊重了?”季婷婷撇了眼儿时阳,又继续往许安之的方向走去,“我这不是在送水吗?” “你!!!”时阳气结。 小少爷是被宠惯了的,很少有能让他吃瘪,把他怼得接不上话的人,季婷婷算是一个。 场上吵闹得很,两个人的争吵声轻而易举的就被盖了过去,许安之走到最后面,自然也没听见什么。 不像时阳一般装备齐全,许安之没有带头带,额头上的汗水一颗颗地往下掉,有一颗刚好顺着眼睫毛的弧度往下滑,许安之下意识的就撩起衣服下摆去擦,被衣服遮住的腹肌也就自然而然地显露了出来。 许安之没太注意周围,他一边擦汗一边往前走,而季婷婷跟时阳互怼了两句之后,再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许安之的腹肌。 两步之遥,对方还在往前走,季婷婷愣愣地往后小退了两步,原本怼人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脸腾地就红了,“那个……” 许安之闻言顿住了脚步,放下了手中擦汗的衣摆,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给你水。”季婷婷声音还哑着,估计是比赛的时候喊得太用力了,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对方。 “谢谢。”许安之倒没想太多,接过水便又朝时阳的方向走去了。 刚走过来,就看见一脸气鼓鼓的时阳,模样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是怎么了?”许安之不明所以。 杨江一脸看戏的模样,笑着说,“吃瘪了。” 许安之疑惑地看向时阳。 “胡说,我口渴而已!”时阳反驳道,还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许安之闻言也没再多问,只是弯腰从时阳脚边的一大筐水中拿了一瓶,递给时阳。 时阳仰头看向许安之,一双浅淡的眸子就这样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细密的汗水在阳光的笼罩下亮晶晶的,像是给原本就完美的五官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钻,时阳心跳突然开始加速,他脑子莫名其妙地跳出一句,“真好看,这么好看的人还是我的同桌。” “不是渴了?”许安之见对方仰着头发愣,出声问道。 时阳这才回过神来,耳朵尖悄悄地红了,懊恼地低声嘀咕了一句,“脑子坏掉了?” “什么?”许安之没听清,顿了一秒又问,“耳朵怎么这么红?” 像是要极力掩盖什么,时阳用了揉了揉耳朵,嘴巴一撇,装作委屈的模样,指着远处的季婷婷,“她骂人!她骂我没手!” 季婷婷,“……???” 许安之顺着时阳的指向看了一眼季婷婷,又淡淡地收回视线,手上还没递出去的水又收了回来。 当着众人的面,他拧开瓶盖儿,一句话没说,将打开瓶盖的水再次递给时阳。 “……” 好多人都没注意到,只有离得最近的何东他们看到了全程。 杨江捧在手上的球咚地一声落到地面,向远处滚去,他有些不确定又不可置信地问身旁的何东,“许安之这是在……哄人?” 第17章 时阳的少爷性子,他们司空见惯,但是一向冷淡疏离的许安之主动哄人,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众人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大热的天,身上却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心里想的都是,“救命,我看到了什么!?” -------------------- 第 13 章 很不凑巧的是,进入决赛场的另一队正好是王炳他们。 两个队冤家路窄,互相都看不顺眼,场上的火药味儿明显比前几场比赛要浓得多。 上半场时间一到,裁判就吹响了口哨,时阳举着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记分牌,持平分。 “不能让他们赢!”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下半场打法的时候,时阳愤愤地说,“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看不起人的嚣张样。” “我也是。”何东回头望了一眼王炳他们的队伍,正巧对方也在看他们,眼神碰上时,王炳脸上的挑衅明晃晃地传了过来,“靠,光是看着就想给他两巴子。” 中场休息就几分钟时间,很快就开始了决赛的下半场,最后决定胜负的时间到了,无论双方实力多么相当,都得定个输赢出来。 “许安之!”时阳正在往篮球框的方向跑。 许安之今天是这场比赛的黑马,他已经进了太多球了。 参加比赛的选手,大多都是平时喜欢在学校球场打球的,互相之间多少都有些印象,但没有人在学校见过许安之打球。 所有人都以为许安之是一个整天只会埋头学习的书呆子。因此在前面的比赛中,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儿,都以为他只是被拉来凑数的。 但这一场场比赛下来,大家才慢慢发现,这个不吭不响的人,球技竟然远超他们所料。轻敌是大忌,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比赛都已经过半了。 当时何东还感慨了一句,“我就说让许安之来准没错!” “什么?明明是我给许安之报名的!功劳得分我一半!”时阳看着那些被淘汰出局的班级,脸上的笑都带了几分狡诈。 可他转头对上许安之时,又笑得纯真无邪,刚露出一点儿尖尖的狐狸尾巴,许安之还没来得及看到,就被时阳悄无声息地收了起来。 “你说是吧,许安之?”时阳问。 许安之嘴角上扬,应道,“嗯。” “嗯?”时阳本来是想说什么,继续逗逗这冰块儿的,可看见许安之的表情,又突然顿住了。 “许安之,你是不是笑了?”时阳眯着眼睛盯着许安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也喜欢被人夸!”时阳道。 “你说什么?”球场太吵了,何东没听清,扯着嗓子问时阳。 时阳被他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再回头看许安之时,对方又恢复了往常一贯的冷淡表情。 时阳撇了撇嘴,回道,“没事儿。” 也正是因为前几场比赛,许安之表现得太好,所以后面的比赛中,对方的注意力大多都在许安之身上。 虽然有天赋加持,但到底是个新手,许安之被咬得死死的,很难再找到进球的机会,特别是在这场决赛中,对方实力的确很强,所以重担就落在了时阳的肩上。 还剩最后几分钟了,两个队的比分你追我赶,到现在记分牌竟然还是保持着持平的状态,时阳有些着急了,傲娇的小少爷哪里尝过吃败仗的滋味儿,何况对方还是一直挑衅他们的王炳,这场比赛他说什么都得赢,让王炳输得心服口服。 正巧这时许安之抢到了球,正被对方几个人拦得快动不了,这段时间的训练得到了回馈,几个人的默契值已经很高。 时阳只叫了许安之一声,许安之便将球传了出去,却不是传给时阳。 许安之虚晃了一招,等对方的人眼神都转到时阳身上时,球已经到了另一边的何东手上,何东又传给了离球框比较近的杨江,等对方的人都往杨江的方向去的时候,时阳已经到了投篮区前。 一群人被他们像猴一样逗得满场跑,王炳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没办法,时阳他们队的人就是更团结,不像自己这边,都想出风头,不到万不得已,拿到球就不想脱手。 不过王炳反应很快,加上打球经验丰富,他一下就识破时阳他们的路数,转身就朝时阳跑过去,果然,球还是传到时阳手上了。 眼看时阳要投,王炳腾地一下跳起来想要夺球,但可能是太心急,力道过猛,球是拦下了,但他自己不小心崴了脚腕,还打时阳手了。 只剩最后两分钟了,罚球的最后一颗球进入篮球框时,比赛结束的口哨也被吹响,四班的欢呼声一瞬间划破天际。 时阳他们几个人更是抱作了一团,他们只顾着高兴,觉得为自己,也为班级出了好大一口气,看谁还敢小瞧他们。 众人欢呼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王炳眼里闪过的一丝阴狠,除了许安之。 在一旁没有加入大家欢闹的许安之看着被人架着,一瘸一拐地往医务室去的王炳,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毕竟是从小就打过交道的人,许安之对王炳这个人的脾性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其他同学都知道王炳是个混混,不好惹,但其实也没有具体的概念。但许安之仅从那一眼,便敏锐地察觉出,恐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赢了比赛自然是要庆祝一下,高中一二年级每半个月放两天假,今天又刚好是放假的时间,天时地利人和,几个人一吆喝,连同老王都被他们拉去校门口的饭店里去了。 “许安之呢?”时阳站在教学楼下,偏着头张望着。 “被英语老师叫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说让我们先过去。”何东解释道。 时阳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那你们先去,我等他一起。” 时阳双手插在裤兜靠在楼梯口,黑色书包半挂在肩头,靠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等着,每隔两分钟就要仰头望望楼上有没有人下来。 直到时阳抱着手臂快要睡着,才终于听见楼上缓步走下来的脚步声。 时阳猛地抬头,斜阳懒懒地洒在他的身上,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温暖的光里,他在光里与暗处走来的许安之对视。 “许安之!”时阳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懒懒地看向许安之,“你再来晚一点,我都要睡着了!” 许安之挑了挑眉,“等我?” “不然呢?”时阳鼓着腮帮子,装作很凶地回答道。 许安之点点头说,“那走吧。” 时阳看着眨眼间已经略过自己向外走去的背影,愣了愣,然后快步跟上,“你都不问我等你干什么?” “不是等我吃饭吗?”许安之问。 “是…”时阳摸了摸鼻尖,“但是不全是这个原因。” “嗯。”许安之回答。 时阳,“……许?话题终结者?安之” “你看我们都一起赢了比赛,是不是也算有了一定的革命友谊?”时阳说。 “而且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又是同桌,我们关系肯定比别人好吧?” “而且我们还有共同认识的大黄,所以…” 第18章 “所以?”许安之问。 时阳铺垫了半天乱七八糟的话,最后说,“所以看在大黄的份儿上,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帮我把成绩提上去?” 许安之冷漠地回答道,“大黄没那么大的份儿。” 时阳,“……” — 聚完餐,出饭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天色间于半明半暗之间。 为了庆祝比赛取得好成绩,老王特许几个人喝点酒,但是控制着量,没敢让他们放开了喝。 可谁知时阳是个不会喝酒的,平时没怎么沾过酒,只喝了一杯,脸就被染红了。傍晚的秋风一吹,他脑袋就开始晕乎乎的了。 “走吧,坐公交去。”时阳说完就往前走。 “哎,等等。”何东拉住往反方向走的时阳,“你往哪儿走?这边。” 时阳反应了好几秒才说,“哦,不好意思,我认错路了。” 何东和杨江家与时阳家在同一条道上,刚好是坐同一班公交。 “哎?许安之呢?”时阳脑袋左右晃了晃,没看见人。 “后面。”即使是喝了些酒,许安之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无波无澜的,凉凉的像这秋风一样。 时阳像是被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往一旁撤了半步,转身看清楚人后才说,“许安之,你躲我后面吓我?” 许安之,“......” “你的酒量到底在多少?”许安之颇有些无奈。 “啊?问这干什么?我酒量应该挺高的。”时阳自夸道。 可许安之看他脸颊微红,眼神懵懂,反应明显比平时慢了半拍,分明是已经有了醉意。 对视了片刻后,许安之偏移了视线,“没什么,别看我。” “为什么?”时阳问。 “看路。”许安之说。 “哦。”时阳回答,走了几步又停住,“不是,我是想问你家在哪儿?你怎么回去?” “跟你们一个方向,坐公交。”许安之没再看时阳,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时阳问一句,他答一句。 时阳拉着许安之的胳膊,“许安之,我大概是感冒了…我头有点晕。” 许安之已经习惯了时阳时不时的突然靠近,他任由时阳拉扯着,淡声道,“嗯,明天就不晕了。” “你那哪儿是感冒,明明就是醉了。”杨江拆台道。 “怎么可能!?”时阳瞪大了眼睛,“就一杯而已,你看我哪点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几个人叽叽喳喳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扯天扯地,没有人留意周围。 天色昏暗,天边只剩一缕将散未散的残霞。 许安之似有所感地转头望向远处,校门口外的某一处,有几个没有穿校服的男的站在那边抽烟,有的头上染成乱七八糟的颜色,为首的手臂上有个看不出来是龙还是蛇的纹身。 许安之看着时不时地撇眼看向他们的几个混混,沉默地皱了皱眉。 -------------------- 第 14 章 几个人上了同一班公交车,时阳和何东他们先下了车。 “许安之,再见!”时阳下了公交,朝许安之挥挥手便走了。 在公交车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许安之余光瞥见几个人,是刚才在学校门口那群人。 “师傅,等一下。”许安之开口,“不好意思,麻烦再开一下车门。” 何东和杨江都往各自家的方向走了,时阳自己一个人走着无趣,原本的大路又有点绕,于是他便往一边的小巷子走去,打算抄近道回家。 还没走出几步,时阳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这条巷子很少有人走,他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几个看起来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生,有的头发染成红色,有的又短发上剃了几条别扭的斜杠,手臂还纹着纹身。 时阳没将身后的人当回事儿,可能也是着急回家吧,他心里这么想着,不然谁愿意钻这又窄又暗的老巷子。 天已经暗下来了,巷子口的灯年份有点久了,昏黄的灯光透进来,照不亮边角的暗处。 秋风裹挟着巷子口的落叶卷进巷子里,时阳拉拢了校服外套,可能是头太晕了,他此刻突然很想快点到家,于是埋着头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跟在后面的几个混混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自然不会就这样让人跑了,于是也跟着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刚跟到一半,旁边的岔口走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巷子里太暗了,那人修长的身影有一半隐在了阴影处,低着头,光只打到了他的下巴,眉眼都被头发的阴影遮住了。 “喂,谁啊?” “让开!” 混混儿开口呵道。 站在前面的人没有答话,也没有听话让开。 “你他妈聋子吗?叫你让开。” “他应该没有招惹你们。”许安之抬起头来,看像几个人的眼神和声音一样透着一股寒气。 几个人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也是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不过这个学生,跟刚才那个可不一样,这是个不要命的。 为首的混混将本就拢起的袖子又往上提了提,仿佛是在展示自己的凶恶,将自己的纹身全部露了出来。他眯着眼睛看向许安之,“许安之,我们也没招惹你,你也别多管闲事。” 这些不学无术的混混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许安之小时候就和他们打过交道。 当时他们看许安之瘦弱,又没有人可以给他撑腰,所以一个劲儿的欺负他。 往他身上泼红墨水,扔垃圾,抢他的馒头,将他好不容易捡来卖钱的废纸壳藏起来…… 许安之刚开始没搭理他们,任由他们折腾,但有一次,他们将他堵在路上,把他书包里的书抢过来撕了,那是许安之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爆发。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这是个不要命的人,一个连命都不在乎的人有多可怕? 彼时瘦骨伶仃的许安之和他们扭打在一块儿,一个人打他们好几个,搬起石头就往人身上砸,牙齿像是犬牙,咬住人就不松口。 几个人当时都还是小孩子,哪儿见过这阵仗,他们大多都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才到处乱混欺负人,都个顶个的惜命。 可许安之却是个没有家的,他独来独往一个人,世间没有牵挂的人,你真惹毛了他,他随时可以跟你拼命。 几个人被许安之吓到落荒而逃,后来这样的次数多了,都发现许安之不是个善茬,就更没人敢惹他了。 到底是长大了些,胆子也跟着大了。许安之执意不让路,纹身男瞄了一眼昏暗无人的巷子口,又看了看许安之挂在单肩的书包,咧嘴笑了一声,“你现在可是附一中的三好学生,多久没打过了?我就不信我们哥几个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你了。” “甭管他,追人去。”纹身男跟身后的几个人说道。 时阳刚拐出巷子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他停下脚步仔细听,仿佛听见有人在叫许安之。 又过了几秒,巷子口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时阳犹豫了片刻,他蹑手蹑脚地返回去,贴着墙探出头去。 时阳注意力没在脚下,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石子,石子滚出去好远,发出的动静吸引了巷子里这群人的主意,打斗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一群人齐刷刷地偏头看向时阳。 第19章 时阳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便清醒了,他双手抓紧了两条书包带子,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露出尴尬且僵硬的微笑。 许安之深深吸了口气,皱着眉头说,“回来做什么?” “许安之!?” 时阳这才看清楚,是许安之和刚才那群人打起来了,他眼睛瞪的更大了。 “许安之,小心背后!” 在大家都愣神的间隙,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一根木棍,朝着许安之后背狠狠的劈了下去。 许安之眼前黑了一瞬,差点没站住,其余人看这场景也懵了。 两秒后,许安之缓过劲儿来,侧过脸看向身后还举着棍子发抖的人,眼神像是淬了冰,冷得让人胆寒。 “蠢货。”纹身男咒骂了一句,“打这个不要命的做什么?” 说完他又指着时阳,对身旁的人命令道,“去,给我抓住他。” “抓谁?”,时阳大脑懵了一瞬,他朝后望了望,又回过头指着自己,诧异道,“抓我?” “愣着干什么!?”许安之喊道。 “书呆子你…”时阳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许安之。 许安之被几个人牵制着脱不开身,提醒道,“跑啊!” 许安之的话音一出,时阳才猛地回过神来。 “哦!” 时阳的声音还飘在风里,人却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身影。 许安之,“……” “就跑了?”纹身男见状也懵了两秒,转过头问许安之,“你确定你跟他认识?” “不然呢?”许安之拦在巷子中间,他拇指抹了一下嘴角浸出来的血迹,冷笑了一声说,“我下手重,你们又控制不住表情,何必玷污了他的眼睛?” 虽然说的话很难听,但纹身男却不合时宜地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时阳其实没有跑远,在确定那群人听不见他的距离里停下,何东家离这里不远,时阳掏出手机给何东打电话。 “何东!带点家伙事儿来!”时阳停在巷子口,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对着电话另一头喊道,“我们被人截了。” 摇完人,时阳眼睛快速地搜寻着周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称手的东西,结果最后啥也没找到。 时阳咬咬牙,算了,许安之那个书呆子可能撑不了这么久,他得快点回去。 许安之一个人对几个人都不在话下,纹身男见打不过许安之,恨恨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来。 许安之看着面前锋利的刀尖,不屑地笑了,“出息。” 纹身男看见许安之看垃圾似的笑容,拿着刀的手越抖越厉害。 许安之三两下的操作,刀便轻而易举的到了他的手上。 巷子里已经哀嚎声一片,许安之玩味地看着脚下的人,手上薄薄的刀片在人的脸上轻轻地拍着。 脚下的人抖成了筛子,求饶的话还没利索地蹦出来就被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许安之挺住,我来…” 许安之神色一顿,立马拽起脚下的人,抓着他的手将刀对向自己,眼神狠厉地盯着对方,警告道,“你敢装得不像试试!” 时阳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许安之被人怼在墙边,刀尖直直对着他的脸。 “住手!”时阳朝着纹身男喊道。 “手上贴泥鳅那个。”时阳插着腰吼道,“你再敢动他一下试试!” “什么泥鳅?老子这是纹身,是龙!你瞎啊?”纹身男指着自己身上的纹身,低声怒吼,另一只手却被一股力气带着往前划了一小段儿。 纹身男愣愣地回头,看着许安之脸上多出的一条醒目血痕,心里猛地一抖。 “靠!”时阳见状满脸怒气,一步步走近,“我说没说过让你住手?” 正巧这时,何东和杨江也从后面赶过来,一边跑一边拿着棒球棍喊,“时阳!我们来…” “嗯?许安之?” 他们前面打架的时候,几乎都是闷声打的,天已经黑透了,几个人扯着嗓子一顿吼,不知谁家的狗被惊着了,开始此起彼伏地叫起来。附近的居民听见狗叫都探出头来看,拿着电筒往巷子里照。 “算了,哥!哥!快跑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旁边的小弟说。 纹身男有些怂地看向许安之,得到对方又一个眼神警告。 于是他硬着头皮喊道,“小子,你给我等着!下,下次再找你们算账!” 许安之松开了拽着人的手,于是状似在泥鳅男手上的刀“咣当”一声便落到地上,泥鳅男转身就跑,边跑边念叨,“真他妈是个疯子!” 正朝这边走来的时阳忽地顿住脚步,他看着许安之眼中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来的狠厉,又看了看落在地上的刀,再看向那群仿佛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气出了错觉。 【我的书呆子同桌去哪儿了?】 -------------------- 第 15 章 片刻后,巷子重归寂静。 “还不快走?”许安之拍了拍黑色书包上沾染的灰尘,对时阳说道。 时阳眨巴了一下眼睛,盯着许安之发愣,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和平时那个需要自己照顾的人不太一样了。 许安之看着呆呆望着他的时阳,轻笑了一声说,“是要等着他们回来算账吗?” “那倒不是。”时阳回答,“你没事吧?” 时阳指了指许安之的脸,“你的脸,还有后背挨打的那一棍子,疼吗?” 许安之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又垂下眉眼回道,“嗯,挺疼的。” “幸好你回来得及时。”许安之说。 骗子,时阳心里想。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万一他们真回来算账怎么办?”时阳听见许安之说,“我真的打不动了。” 这句话倒是真的。毕竟和这么多人打,又得防着对方的武器,确实挺耗精力的。 “时阳你去哪儿招惹的这群人啊?”终于在惊讶中回过神来的何东在一旁问道。 “我都不认识他们。”时阳回答,“谁知道他们发什么疯?” “不过我们刚刚赶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王炳的身影。”何东说。 “那会不会是王炳?”杨江犹豫着问道。 “你们忘了?我们今天刚赢了比赛。” “要真是他,他也太没品了。”时阳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枚由红绳串起的玉佩往自己的脖子上套,“输不…嗯?” 时阳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许安之,见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玉佩上,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这是你的?”许安之开口的语气难得带了点急切。 “是啊,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我妈拿去寺庙开过光的,从小就叮嘱我要一直带着,说能保平安。今天白天打球的时候,我取下来了。”时阳解释道,“幸好刚才没跑掉,要是丢了,我得被骂死。” “我可以看一下吗?”许安之问。 “当然可以。”时阳将玉佩递给许安之,见许安之眼睛在玉佩上仔细辨认,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怎么了?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时阳问,目光扫过许安之翻看玉佩的手,又忽地皱起了眉头,“手怎么也被划伤了。” 第20章 许安之闻言立马撤回了手,将手藏在了背后,另一只手将玉佩递给时阳,随后继续往前走去,“走吧。” 时阳看着许安之的一系列操作,不明所以,正想问他原因,就见许安之又停住了脚步。 许安之微皱着眉头回头,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地问,“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什么吧?” “什么?”时阳看着有些奇怪的许安之问。 “你是说那些被你打得满地嚎的混混儿,还是那个拿着刀也能被你吓走的泥鳅男?”时阳问。 “……” “你…”许安之顿住,黄色灯光下,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时阳。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逆着灯光像是一场无声的雪。 时阳笑了笑,“我又不傻,当时只有你和那些人在,除了你,还能是谁?况且就那个泥鳅男连滚带爬的样子,能是因为我吗?要真那么怕我,还敢来堵我?”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要不是对方带了刀,耍阴招,你肯定都不会受伤的。以前是我小看你了。”时阳说。 “所以遵守纪律爱学习的书呆子,和可以一挑十,把混混吓得屁滚尿流的校霸,哪一个才是你?”时阳问。 “还是说,这两个都是你?”时阳笑容明亮地问道。 许安之抿了抿唇,试图解释道,“其实我以前不会打架,这是…第一次。” “哦。”时阳点点头。 不信。 “真的。”许安之看着在书包里翻找什么东西的时阳,“我…”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时阳的动作打断。 “给。”时阳将上次买来的小兔子创口贴递给许安之。 “许安之,你今天好奇怪。”时阳说,“就算打了又怎样,是他们先挑起的,你又没做错什么,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 如果说在看见玉佩之前,他不希望被时阳看到自己黑暗的这一面。 那么现在这种想法只会更盛。 青白玉佩坠在红绳下方,在许安之眼前不断地晃。 许安之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和时阳的第一次见面不是高二转学的那一天。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块玉佩大概是在十年前左右,虽然当时年龄小,时间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他依然记忆犹新。 那天是一个冷冽的严冬,大雪连绵不断地下了好多天,天儿很冷,大早上的街道上没多少人。 许安之已经饿了一整天了,爷爷遗留下来的积蓄已经全部花光,只有七岁大的小孩,饿极了便想出门找吃食,但是没有钱哪儿来的食物? 他穿着一件棉衣外套,衣服质量不怎么好,洗的次数多了就跑棉,有的地方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布料,看起来不太抗冻。 走了好一阵子都没有收获,原本只是饿,现在是又冷又饿。 许安之蹲在街边的墙角,两只细细的胳膊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无助地看着街上三三两两来往的行人。 那个小孩儿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站在许安之的面前,脸蛋儿白嫩,鼻尖被冻得红扑扑的,下巴和嘴都被捂进了宽厚的围巾里。 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就这样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稚嫩的声音透过柔软的围巾传出来,闷闷的。 “是不舒服吗?” 许安之有些警惕地望着对方,养他的爷爷死了,从小就没有亲人的他重新沦落成了孤儿。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不得不谨慎地对待每一个陌生人,即使对方只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儿。 许安之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太饿了,浑身冷得发抖,他现在没力气理任何人。 “你是不是饿着了?”小孩儿说,“我饿着的时候就是这样,走不动路。” “你的爸爸妈妈呢?”小孩儿转头望了望周围的街道。 许安之还是没回答他。 小孩儿也没再问,只是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了对方,“这样吧,我把我的包子分你一个,你吃了就快点回家吧,外面好冷的。” 说完小孩儿扭头要走,脖子上的玉佩绳却突然断开,青白的玉佩掉在厚厚的雪地上。 玉佩被雕成了平安锁的模样,由红绳串着,雕刻精致,纹路繁琐,上面还雕了个阳字,漂亮得让许安之一眼难忘。 小孩儿拿过许安之捡起的玉佩,乖乖地说道,“谢谢哥哥。”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塞到手上的包子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许安之愣愣地看着跑远的小孩儿,看着他被一对年轻贵气的夫妻牵在中间,看着她们上了一辆漂亮的汽车。 车子眨眼间便开走了,在天寒地冻的街道里只留下一抹白色的烟雾。 往后的日子里,他时不时都会想起当时的场景,总觉得像梦一般,有时甚至会觉得,那是不是原本就是神仙来帮他渡过劫难的。 原来这个神仙早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就是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时阳。 时阳看着像是陷入什么思绪里的许安之,手在许安之眼前晃了晃,妥协道,“算了,算了。” 他将许安之藏在背后的手拉过来,撕开创口贴,“我帮你行了吧。” 许安之慌忙想将手抽回,“不用…” 时阳拽着许安之的手没有松,鼓着腮帮子佯装很凶的样子,“老实点儿,小爷我还没这么伺候过别人呢!” “这点伤没什么,我习惯了。”许安之说。 “习惯了?你不是说这是你第一次打架吗?”时阳说。 许安之,“……” “许安之,以后不准再骗人!”时阳警告道,“至少不准骗我!” 许安之愣了愣,片刻后低声道,“嗯。” “头低下来点。”时阳又命令道。 许安之听话照做。 时阳将小兔子创口贴贴在许安之脸上的伤口处,看了看,又有些发愁道,“会不会留疤啊?” 此时,跟在背后充当了半天背景板的两个人满脸问号。 杨江看了前面两个人半天,发问,“嘶…你觉不觉得他俩怪怪的?” “没有吧?哪儿怪了?”何东问。 “你打架了会害怕被自己兄弟知道?”杨江问。 “当然不,我要能一打十多个,我恨不得昭告天下!”何东说。 “那你受伤了,时阳也会亲手给你贴创可贴吗?也会担心你留疤吗?”杨江问。 “不会啊,我俩是兄弟,又不是情侣,再说了,时阳那少爷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何东话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顿住了。 “咯。”杨江指着前面的两个人,“他能。” 哐当一声,何东手上的棒球棍滚落在地上。 时阳被这突兀地一声吓得手上一抖,按下去的力道没控制住重了几分。 “嘶…”许安之眉头忍不住皱起,垂眸看了一眼时阳,低声道,“没事,不疼。” 何东,“……” 时阳见状侧头瞪了一眼两人,“你们在搞什么!?连个棍都拿不稳?” 何东,“……” 杨江,“……” 第21章 何东当即撩起袖子,双手叉腰,一副我要跟你清算清楚的模样,“时阳你就说吧,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 时阳皱了皱眉,一脸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病?” 何东,“……” 何东转头学着许安之刚才的神情,委屈巴巴地控诉,“我就知道,我已经不是他第一好的兄弟了!” 杨江拍了拍何东的肩膀,“行了,人都走远了。” 何东回头看见已经往前走的两个背影,听见时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们平时挺正常的,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了。” “估计是这里夜黑风高的,被什么附身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何东,“……” 何东怒吼一声,“时阳!” 两人快步追了上去。 “你离我远点,我怕被传染。”时阳笑着也往前跑。 许安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在夜色的掩盖下嘴角上扬。 -------------------- 第 16 章 晚上躺在床上,时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许安之受伤之后,一个人在家可怜兮兮的模样。 时阳想,也不知道背后挨打的那一棍子伤得重不重,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时阳一早就醒了,穿上外套下楼正好看见吴妈把早餐端上桌。 “阳阳,今天周六怎么起这么早?”吴妈问。 以前碰上放假,时阳都是要睡懒觉的,今天倒是难得。 “吴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时阳回答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许安之。 “那这早饭…” “早饭不吃了。”时阳在玄关处换好鞋,手刚搭上门把手又停下,“对了,吴妈,你做的小蛋糕还有吗?” — 时阳虽然知道许安之住在哪个小区,但不知道他住在几楼几号,所以到小区门口,他便直奔门卫亭。 姚爷爷肯定知道,时阳心想,顺便再给姚爷爷也送个蛋糕,感谢他上次雨中收留。 时阳朝着门卫亭里探了探脑袋,门卫亭里依然坐着个老头儿,却不是姚爷爷。 老头儿见时阳朝这边张望,问他要找谁。 “姚爷爷今天没有当班吗?”时阳问。 “姚爷爷?”老头儿想了想,“哦,你是说姚老头儿啊?前几天突然病了,被他儿子接走了。” “病了?”时阳皱了皱眉,“病得严重吗?那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老头儿混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眼时阳,问,“你是他什么人啊?找他干什么呢?” “我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许安之住几楼几号,我找许安之。”时阳回答。 “哦,他不会回来啦。”老头叹着气摆摆手,“你找别人问问吧。” 时阳站在楼下,仰头望着外表长着青苔的破旧老楼,数了数,一共六层,他总不能一层一层地挨个敲门吧? 可他人都已经到这里了,也不能就掉头回去。 时阳垂着脑袋,看了看抱在手里的东西,那只能碰碰运气了。 他掉头往另一个地方跑去。 “大黄!” 趴在小窝里晒太阳的大黄听见时阳的声音猛地抬头,朝时阳蹦蹦跳跳地扑过来。 “大黄,这么久没来,你还记得我?”时阳惊喜地摸着大黄的头。 时阳在大黄的饭盆里倒上自己买来的狗粮问,“许安之最近来看你没有啊?” 大黄三两下吃完时阳给的狗粮,又抬头巴巴地望着时阳。 时阳晃了晃手里的一大袋狗粮,商量道,“你带我去找许安之,这一袋都归你,好不好?” 大黄不知道听没听懂,一个劲儿地给时阳摇尾巴。 “那再给你一点儿。”时阳又在饭盆里倒上一点儿狗粮。 等大黄吃完又抬头望向他时,时阳说,“你该帮我找人了。” 大黄没动身,只是朝着时阳身后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行,你不能耍赖,你答应我的。”时阳将一大袋狗粮护在怀里,“你先帮我找人。” 片刻之后。 “好吧好吧。”时阳看着大黄巴巴的眼睛,妥协道,“最后一点,吃完得帮我干事儿了。” 时阳再次往饭盆里倒了狗粮,可这次大黄没再着急吃,而是继续对着时阳身后“呜呜”地叫着。 “再吃就撑了。”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时阳猛地回头,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许安之不知道站在这里看了多久。 昨晚后半夜刮了风,又下了大雨,许安之过来看大黄的遮雨棚有没有被破坏。 “许安之!”时阳眼睛一亮,我就知道来这里能找到你。 “找我?”许安之问。 “嗯,找你。”时阳点了点头,眉眼弯弯,笑起来乖巧极了,他举着手里一大袋东西晃了晃,“给你送东西,你的伤口还疼吗?” 许安之扫了一眼时阳手上的东西问,“来多久了?” “刚到。”时阳回答道,“但是不知道你住几楼几号,本来想问姚爷爷的,但是那个门卫大爷说姚爷爷生病了没来。” “他还说姚爷爷被他儿子接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为什么?”时阳问。 停顿片刻又问,“是真的吗?姚爷爷不会回来了?” 许安之垂下眼眸,阳光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他抿了抿唇,答道,“嗯。” 姚爷爷确实不会回来了,因为突然被确诊了癌症。医药费太贵,家里负担不起,他儿子就把他从医院接出来了。 接回了乡下的老家,这是姚爷爷自己的意思,姚爷爷说这是落叶归根。 他去送姚爷爷的时候,姚爷爷已经瘦得仿佛只剩外面一层皮,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姚爷爷走前还不忘叮嘱眼眶发红的许安之,“你爷爷的遗憾是带进了棺材板里的,你能帮他完成当然是好的,完不成也不要逼着自己,那不该成为你的束缚。你有更广阔的天地,你的未来该是有无限可能的,你得走出去看看,别困在这偏窄的老巷子里。” “还有,别老是自己一个人扛着,人不可能永远孑然一身,总要有些牵绊在这世上,才好活下去。你要试着允许别人进入你的生活,上次那个小阳,我看着是个好孩子,你也喜欢跟他相处,这样挺好。” 姚爷爷廋柴般的手在许安之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重复道,“挺好的。” “许安之?”时阳看着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的许安之,考虑了片刻说,“你是不是舍不得姚爷爷?” “没事儿的许安之,我答应了姚爷爷要照顾你的,你不是一个人,以后我替姚爷爷来陪你好不好?”时阳说。 深秋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相对站着的两人身上,在巷子口的台阶上投下重叠的影子。 时阳笑得比这秋日更明亮,“顺便也能过来看看大黄。” 两人向许安之家走去,阳光洒在老旧的巷子里,时明时暗。 有一群小孩儿打闹着从旁边的巷子串出来,不小心撞到了许安之。 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孩子看到许安之立马跑走了,撞人的小孩儿看着面无表情的许安之,泪眼汪汪地呆站在原地,时阳正要开口说什么,小孩儿的大人立马跑了过来。 第22章 那大人呸了一口,赶忙抱着小孩儿跑开,一脸晦气又有些怂地骂道,“都让你别乱跑了,怎么招惹这白眼狼了。” “不是,你胡说什么呢!?”时阳想上去理论。 “不用管。”许安之拦住了他,“我们走吧。” “她骂你。”时阳控诉道。 “嗯,我知道。”许安之答。 时阳好奇地看着许安之,他觉得许安之好奇怪,别人都骂他了,怎么也不反驳? 可接下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一路上陆陆续续遇到好几个人,看见他们就跟见鬼一般,躲得远远的。 “许安之。”时阳看着贴着墙边走的一个半大小孩儿,“他们好像有点怕我们?” 许安之垂眸沉默。 其实以前小时候,她们也挺喜欢许安之的。 许安之从小就没爸没妈,是在大街上被爷爷领回来养的。 这里的街坊邻居都知道。 爷爷其实是有自己的孩子的,但是在五岁左右的时候走丢了。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找回来,爷爷的老婆承受不住打击,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就剩下爷爷一个人。 后来爷爷自己又找了很多年,直到遇到许安之。 这些许安之都没了记忆,是从爷爷偶尔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来的。 那年爷爷和往常一样拿着一张寻人启事满大街地找人,结果就碰见了许安之一个人站在街头哭。 那时候的许安之大概只有两岁左右,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哭。 爷爷看了一圈儿也没见人丢了孩子来找的,于是便将许安之带去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系统里没找出这孩子的信息,这孩子是个黑户,根本就没有信息可查。消息已经公布出去,可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来领孩子的人,反倒像是被人故意丢在街边似的。 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结果,爷爷也忙着自己的事情,便想着把孩子丢给派出所。无论后面是有家人来领人,还是送进孤儿院,总之他是管不着的。 可这么小的孩子哪知道这些,只是这大人又是哄他,又是给他买吃的,他就自发地亲切这个人。 在爷爷转身要走时,他一只小手就扯着人的裤腿,要跟着一起走。 爷爷当即一愣,转头看着小孩一脸懵懂的模样,仰头望着自己,像是把他认作了自己的亲人。他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自己丢失的孩子,一瞬间便软了心肠。 后来他又陪着许安之等了很久,直到公安判断这是个需要送进孤儿院的小孩,他才将人带走。 他说,“同志,如果这孩子确定没人要的话,我能不能收养他?” 之后,许安之便被爷爷带回了老家,爷爷也像是认了命一般,没再四处流浪寻找自己的孩子。 许安之,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与其说是对许安之的评价,不如说是爷爷对自己的命运的不甘与妥协。 一老一少,两个孤苦伶仃的人,自此便成了对方的家人,他们互相依偎着,给了彼此一个“家”的念想。 只是没想到,在他八岁那年爷爷就去世了,许安之便又无可奈可地再次成了一个孤儿。 “后来呢?”时阳问。 -------------------- 第 17 章 后来… 后来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亲戚说要将他送去孤儿院。 以前爷爷在的时候也没见过几个亲戚,人一走,各种远房的七大姑八大姨就都找上门来了。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说这片老房子要拆迁,就着急忙慌的以各种名义打着这房子的主意。他们说许安之是捡来的,是没人要的,应该送到孤儿院去。 可户口本上明晃晃地写着他和爷爷的名字,他有继承权,又有爷爷的老友姚爷爷帮忙,其他人也没办法,于是又有人提出要收养许安之。 许安之通通都拒绝了,当年是爷爷带他回了家,给他上了户口信息,他觉得自己有家,不是孤儿。 况且跟在爷爷身边这么多年,他已经看过了不少这些人的嘴脸,他年龄小,不太懂人性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不愿意跟这些平时瞧不起他们爷孙的人生活。 这些人软硬兼施都没用,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就拿着一把厨房的菜刀,白天晚上都坐在大门口守着,谁都别想来打这房子的注意。 其实许安之也不是非要这套房子,只是他知道,虽然爷爷后来再也没去找过自己的孩子,但是爷爷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回来。 这么多年,无论周围如何变化,爷爷一直守着这个破旧的老房子,他就想着,万一哪天孩子自己找回来了呢? 可直到去世,爷爷也没再见到自己的孩子。 这是爷爷的遗憾,许安之认为,既然自己受了爷爷这么多年的扶养,承了这份恩,就应该替爷爷守着这块儿地方,替爷爷等他的孩子回来。 如果爷爷的孩子真的能回来,那他是去孤儿院还是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可这么多年过去,直到现在,这片房子依然是老破小,并没有什么要拆迁的通知,爷爷的孩子也依旧没有一点儿消息。 以前他每天早起帮着爷爷出早餐摊、干活,回回考试都考第一的时候,街坊邻居们都夸他乖巧懂事,说爷爷捡了个宝回来。 后来房子的事儿在街坊邻居间传开,又经过一些人的添油加醋,加上许安之后来和那群招惹他的人打架,这些以前夸他的人便开始厌恶他,说他是没人要的坏种,说他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说他是捂不热的冷石头。 再后来,许安之在满天飘摇的雪花里遇到一个像阳光一样耀眼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当自己做了个梦,可现在那份光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时阳在一旁听呆了,他之前只听说许安之是个孤儿,可从小衣食无忧的人却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是需要经历这么多苦难的,许安之那时不过是个孩童啊… 原本以为老爸不让他学画都已经是天大的困难了,可与许安之的经历相比,这好像都变得不足为提。 “许安之,你不是没人要的坏种,也不是白眼狼,更不是什么冷石头。”时阳皱着眉,一脸严肃,“这个房子本来就是爷爷留给你的,是他们不讲道理。你打架也是因为他们先欺负的你。而且你会提醒我不要吃有药的枣子,会帮我写烦人的检讨,会帮我拦住那些混混儿,会给大黄搭遮雨棚…” 阳光洒在时阳的脸上,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一双明亮的眼眸里载满了无数细碎的光,“你那么勇敢,小小年纪就敢跟那些坏人对抗,你成绩好,长得帅,你这么优秀,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特别特别好…” “总之你别管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真的很好,他们不喜欢你,我喜欢。” 许安之闻言脚步猛地一顿,瞳孔轻微地颤动了一瞬,微风拂面,仿佛心里某块坚硬厚实的壁垒悄然间裂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阳光就从这缝里穿过去,填满了内里的每一寸。 “怎么了”,时阳看着许安之异样的神色问道,丝毫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里有什么歧义。 许安之看着一脸真诚的时阳,摇了摇头,他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说,“其实我也怕。” 第23章 当然会害怕,那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孩儿。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才这么高。”许安之将手抬在自己腰部的高度比划,自嘲般地笑了笑,“什么都不懂,举着刀坐在门口的时候,吓得手都在发抖,要不是姚爷爷,我一个小孩儿怎么可能能拼得过他们?后来还差点饿死在街头。”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时阳问。 “有个小孩儿给了我一个包子,不但填饱了我的肚子,还让我找到了养活自己的办法。”许安之回答。 “那这小孩儿人真好,你们后来还有见面吗?”时阳感慨道。 “嗯,很好。”许安之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他眼神真挚地看着时阳,有些遗憾地说,“也见面了,但是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没关系,反正遇见了,以后他如果也遇到困难,你再帮回来就好了。”时阳说。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间,便已经站在了许安之家门前。 许安之家住在最顶层。 实在是年代久远,大门的锁不知道是生锈了还是怎么回事,钥匙插进去没办法直接拧开,需要人用手提着门把手,用一种刁钻的姿势才能拧开。 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比不上时阳家的独栋别墅大,但是住许安之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屋子陈设都比较老旧,客厅的电视机还是十多年前的款式,机身又小又厚,桌子也是以前那种最原始的木头桌子,上面堆着高高的一踏书本和试卷。 屋里光线很好,一大片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铺在地上和高高的试卷堆上。 时阳站在进门处,今天放假,他没穿校服,一身米色的套头毛衣,从许安之的角度看过去,软糯的毛衣在阳光下温暖又舒适,好像时阳整个人都融进了光里。 时阳转着脑袋左右看了一遍,像只好奇的猫在打探新环境,片刻后他转过头来,笑眼弯弯,“许安之,你家好干净呀。” 闻言,许安之不自觉紧绷的背脊一下子变便松开了,悬吊吊的一颗心终于落在了实处,他这才有些疑惑自己的紧张从何而来,他以前从来不会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更遑论担心被人嫌弃。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背后自己检查过了吗?当时那么大一根棍子打下来,我看着都疼。” 时阳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拿出创伤药,“你背后自己方便涂吗?需要我帮你涂吗?” 许安之关门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长长的一条淤痕从许安之的肩膀处一直延伸到腰部,再往前是许安之紧实的小腹,从时阳的角度可以隐约看见一层薄薄的肌肉。 “怎么了?”许安之侧过头,问身后正在发愣的时阳。 “噢,没…”时阳支支吾吾地回答,用力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朵,“我第一次帮别人涂药,不知道会不会疼,我尽量轻点。” 药膏涂在皮肤上的触感冰冰凉凉的,一点不疼,可偏偏时阳觉得疼,自作主张低下头轻轻吹着,温热的气息贴上皮肤,舒舒麻麻的,一股怪异的感觉瞬间爬满脖颈,许安之喉间吞咽了几下才开口道,“不疼,你不用…” “什么?”时阳支着脑袋往前探,恰好与偏头看过来的许安之四目相对,距离近到两个人的睫毛仿佛都在阳光下纠缠。 阳光映在许安之浅色的双瞳里,一双疏离浅薄的眸子看着时阳脸上细小的绒毛,余光瞥见时阳发红的耳朵,轻笑了一声,“耳朵怎么又红了?” 窗外秋风吹进屋内,桌上摊开的做到一半的试卷被吹到地上,落在了许安之的脚边,许安之眼睛快速地眨一下,在试卷翻转的声音里匆忙撇开了视线。 “耳朵痒,我揉的。”时阳慌忙退开,收起药膏,又指着桌上自己带来的小蛋糕说,“这些得放冰箱里,不然放久了会坏。” “还有这袋狗粮,放在你这里,我没来的时候,你就帮我喂给大黄。” 许安之还在穿外套,时阳撇了一眼又转开视线,拿着小蛋糕说,“冰箱在厨房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 “时阳。”许安之叫住了他。 “怎么了?”时阳回过头。 “没有冰箱。” “嗯?”时阳像是没听懂,下意识地反问了一下。 “我家没有冰箱。”许安之又重复了一遍,“就放这里吧,等下一起吃了。” “啊…好。”时阳呆呆地点了点头,以他的生活水平,确实很难想象这个年代的家里没有冰箱,生活得多不方便。 他又四下看了看,重新认真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房间,不仅没有冰箱,好像空调也没有,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时阳看着这面积不大,却有些空荡的房子,又看了看只身坐在书本堆旁边的许安之,这人好像又恢复了平常那副书呆子的模样。 “许安之好可怜……”时阳心里突然冒出许多奇怪的想法,“他没有爸爸妈妈,像只孤独流浪的大狗。” -------------------- 第 18 章 “你跟那个泥鳅男认识吗?”时阳突然想到似的,问,“我好像听见他说你是不要命的。” “嗯。”许安之回答。 “‘嗯’,是什么意思?是认识,还是不要命?”时阳将袋子里的小蛋糕拿出来,递了一个给许安之,“快尝尝,很好吃的。” 蛋糕递在了许安之嘴边,他顿了顿,伸手接过,咬了一口,确实很好吃,甜而不腻,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蛋糕。 准确地说,许安之就没吃过几次蛋糕,上一次吃好像还是初三那年,饭店的老板庆祝自己的孩子中考考了个好成绩,将没吃完的蛋糕分了他一块,一口下去,满满的香精糖和劣质奶油混合的味道,他从前没吃过,还以为蛋糕这类的食物都是这个味儿。 “认识,小时候打架没章法,所以他们觉得我不要命。”许安之回答。 “好吃吗?”时阳见许安之吃了,期待的眼神里闪着光,亮晶晶的。 “嗯。”许安之点头,顿了片刻后,又补充道,“很好吃。” “那你小时候是因为什么打架?”时阳像只好奇的猫,对于许安之这个人的过去和现在,他都有太多太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求知欲。 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有着和他们截然相反的人生,却能一路披荆斩棘,像话本子里的主角,也可能是在许安之浅淡的眼眸里,他总能窥探出一丝泄露的柔情,又或许是在许安之冷冰冰的外表下,他时常能感受到一颗如他一样热烈真挚的心。 所以,他总忍不住探究,想要看看这个人最原本,最真实的样子。 “很多原因,第一次是因为他们撕了我的课本。”许安之说。 爷爷曾经跟他说过,像他们这样的人想要改变现状,最好的办法就是读书。 许安之很珍惜自己读书的机会,那些人怎么挑衅他,他都可以不搭理,但他们把他的书撕了,那是在断他的未来。所以他很生气,跟他们打了一架。 “太过分了!”时阳皱着眉头,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那个泥鳅男和他那帮不学好的朋友也是,从小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24章 活像这委屈是他受的,许安之看着时阳气鼓鼓的脸,眼底晕出许多笑意,他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时阳的头顶,“嗯,泥鳅男说他那不是泥鳅,是龙。” 原本还在为人打抱不平的时阳在许安之的动作下安静了下来,他盯着许安之看了两秒,才低声反抗道,“许安之,你不许摸我的头!” “要长不高了!” 许安之点点头,嘴角勾起,“好,抱歉,不摸了。” “???”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时阳“你”了半天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你说我矮!” 看着对方一副委屈死了的模样,许安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没有,你一点也不矮” 时阳当然不矮,在许安之转学来之前,时阳和何东是他们班最高的两个人。 墙壁上挂着的老式钟表滴答滴答地转着,许安之撇了一眼时间说,“要试试我做的饭菜吗?” “你还会做饭?”时阳对于身高的郁闷一消而散,又变成了那只好奇的猫。 “会点家常菜。”许安之回答。 “好吃吗?”时阳又问。 许安之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应该不会很难吃。” 毕竟他的厨艺只有自己尝过,很难客观地评价好不好吃。 时阳来了兴致,坚持要给许安之打下手,许安之也就由着他来。 二十分钟后,在时阳又一次险些将菜刀落到脚背上时,终于被许安之强硬地赶出了厨房。 在时阳跨出厨房的那一刻,厨房门就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时阳撇了撇嘴,转身回到客厅。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实在是百无聊赖。许安之的家里太空了,没有游戏机,没有联网的电视,没有可以闲逛的花园…一眼就能看完的地儿,此刻只有墙壁上嘀嗒作响的挂钟和厨房传来的炒菜声。 时阳站在客厅中央百无聊赖,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来,许安之一个人在家能干些什么呢?和谁聊天说话呢? 正巧一阵风将刚才被捡起的试卷又吹到了时阳的脚边,时阳捡起来随意扫了一眼,随即眼睛又微微睁大。 一张数学竞赛卷子,他记得老王当时只是发下来给大家看看,说有难度,能做多少做多少。 可眼前这份试卷,除了最后一道题只写到一半没解出来,其它的题许安之竟然都做出来了。 他又走到桌子边,将堆着的试卷,习题册都挨个翻了翻,今天才周六上午,许安之已经将堆成山的作业做了大半。 “这么拼命…难怪成绩这么好。”时阳低声嘀咕道。 许安之做的菜确实不错,至少对于吃惯了美味佳肴的小少爷时阳来说,这些饭菜竟然也能合他的胃口。 时阳吃饱了就变得懒洋洋的,他背靠着椅凳,手在肚皮上揉了揉,很是满足地感叹道,“许安之,你真厉害,成绩好,会做饭,会挣钱,能打跑泥鳅男,还……” 许安之静静地听着时阳的夸赞,不紧不慢地吃着饭,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屋内不着痕迹地倾斜着,正巧落在了许安之的脸上,将他浓密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 “还那么好看。”时阳说,“难怪那么多女同学都喜欢你,就是…” 许安之抬头看向时阳,耐心地等着他的评价。 “就是外表看着太冷了点,所以好多同学都不敢跟你玩儿。”时阳说。 许安之垂眸“嗯”了一声,算是对时阳的回应。 “不过你也不用沮丧。”时阳又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子说,“你不用怕没人跟你玩,我知道你平时一个人肯定也会很无聊的,这样吧,以后我经常过来陪你说说话,你就不会这么闷了。” 许安之闻言挑了挑眉,“陪我?” “是啊。”时阳笑得纯真,指了指成堆的书本和试卷说,“我来陪你玩,你教我做题,怎么样?” “提成绩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许安之说。 时阳见许安之松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乖巧极了,“没关系,我能坚持的。” “你想提成绩,是因为你爸给你提的目标吗?”许安之问。 时阳点点头,又摇头,“是,但不全是。” 时阳解释道,“我想考南城a大,你应该知道的,a大的美术专业是全国最好的,但是毕竟是全国顶尖学校,就算是艺考,文化分数低了也进不去。” “一定要学画吗?”许安之却突然问。 “一定。”时阳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我的梦想。” “你知道绘画大师‘余心’吗,她是我的偶像。” 时阳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对未来的期望,“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和她一样,将画展开遍世界,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我笔下的世界。” “你就帮我把分数搞上去一点点…”时阳掐着手指尖说,“行不行?” 许安之沉默着转身走开。 正当时阳以为又被拒绝的时候,许安之拿着一张写着字的纸递给时阳。 时阳定睛一看,上面都是一些练习册的名字。 “这是根据你现在的成绩情况选出来的一些习题,里面都是基础题型,很适合你。”许安之说。 时阳眼睛亮了亮,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抱住许安之,“许安之,你真是个大好人!” 许安之嘴角上扬,任由时阳抱着,“还得看你自己的决心。” “放心吧,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时阳松开许安之,又看了看白纸上的习题册名字,突然想到什么,他问,“这好像不是你刚才写的…” 时阳偏头看向许安之,开心地笑了,“所以,许安之,你其实之前就已经决定帮我了对不对?” 许安之没有回答。 “你这人就是这样,面冷心热,总是默默付出,所以才会被别人误会。”时阳自顾自地嘀咕道,又朝许安之晃了晃手里的纸,“那我如果有不会的,是不是也可以问你了?” “嗯。”许安之回答。 时阳将纸张认真叠起放进兜里问,“对了,那你呢?” “什么?”许安之问。 “你有什么梦想吗?”时阳说,“你每天那么努力学习,以后想考什么学校?” “南城a大。”许安之回答。 “啊?”时阳呆愣了一瞬,耳朵又开始发烫,他下意识揉了揉耳朵尖,“你…” “南城a大确实是国内顶尖学府。不止美术专业厉害,计算机与信息技术这些专业都很好。”许安之说。 “我想去哪里学习,然后希望能研发一款‘回家’的系统。”许安之说。 “回家的系统?”时阳问。 “嗯,让所有走失的人都能找回自己的家人,让世上少一点像爷爷这样的苦命人。”许安之说。 “哦…”时阳尴尬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因为…” 时阳用力捏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心里默默懊恼,许安之和自己都是男的,自己脑子里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出来这么奇怪的念头。 “因为什么?”许安之问。 “没,没什么。”时阳回答,“我是说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第25章 -------------------- 第 19 章 经过一场秋雨,天气愈加寒冷,周一的学校小道上铺满了黄色的落叶。 时阳将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护在怀里,他才不要许安之白白给他辅导学习。 时阳一早就说了,以后许安之的早餐他都包了。虽然许安之刚开始拒绝了,但最终还是没扭过时阳。 可当时阳踏进教室,怀里还热乎着的早餐还没来得及递出去,就有一双手先他一步出现在了许安之面前。 “许同学,我看你好像没带早餐…”季婷婷今天没扎马尾,乌黑秀丽的长发散在肩上,她低着头将碎发别在耳后,低声道。 可话还没说完便停住了。 “咦?”季婷婷指着自己脸上相同的位置示意,“许同学,你这里怎么了?是伤着了吗?” “不小心划到的。”许安之回答。 “这个创口贴…还挺别致的。”季婷婷看着和许安之的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小兔子创口贴,犹豫着问道,“是你女朋友买的吗?” 该不会是被人截胡了吧?季婷婷心想。 “不是,没有女朋友。”许安之回答,又问,“有什么事儿吗?” “噢,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三明治。”季婷婷闻言放下心来,将手中的三明治递出去,“你尝尝?” 时阳惊讶地看着有些温柔得有些别扭的季婷婷,又看了看自己从校门外买来的肉包子,眨了眨眼,“什么意思?撬我活干?” “不行,这是我的同桌。”时阳想。如果许安之收了季婷婷的早餐,那自己带的早餐谁吃?。 时阳正要上前就听见许安之说,“谢谢,但是抱歉,我已经有早餐了。” “啊,这样…”季婷婷点点头,又笑着说,“那我明天再给你带吧,你喜欢吃什么早餐?油条豆浆,还是牛奶面包?” 时阳瞅了瞅季婷婷,又瞅了瞅许安之,两个人你来我往,氛围很是融洽。 干什么?没看见我在这儿站了半天了? “让让。”时阳踢了踢许安之的椅子脚,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虽然季婷婷这样明艳的大美人确实很养眼,但也不至于耀眼到他在一旁站了半天也看不见吧! 许安之见时阳来,冷淡的神色柔和了一瞬。可时阳始终低垂着眼眸,一眼也没看他。 许安之让开道,让时阳坐回自己的座位。 季婷婷见状,转头小声问前排的两个人,“谁惹这少爷了?一大早就这么大火。” 何东摊了摊手,表示也不知道。 “他俩吵架了?”季婷婷打量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问,“许安之脸上的伤不会是时阳打的吧?” “那倒不是。”何东说。 “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当时夜黑风高…” “说重点。”季婷婷白了一眼何东。 “重点就是,我安哥以一敌十,在对方带了刀的情况下,还把人打得落花流水。”何东说。 “没错,虽然最后受了点伤吧,但不影响我安哥的战斗实力。”杨江说。 自从亲眼目睹这次打架盛况之后,何东和杨江两人就对许安之心服口服了,称呼也从“许安之”变成了“安哥”。 前面讨论得热火朝天,后排却异常地沉默。 许安之无视了来自前排三人的各种称赞和崇拜的眼神,他偏头看了看正低头拿着手机,沉默地玩儿消消乐的人,试探性地喊道,“时阳?” “干什么?”时阳头也不抬,皱着眉看着眼前只剩三步操作的消消乐。 “要不让我试试?”许安之扫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消消乐画面。 “不用你管。”时阳闷闷地说。 “嗯。” 许安之看着眼前只露了个发旋对着自己的人,思考了一下,又问道,“那你管管我?” “我还没吃早餐。”许安之说,“好饿。” 时阳的目光这才从手机上移开,他将手机踹回书包里,抬起头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指了指桌子上的包子,“傻的吗?饿了自己不知道吃?” 又低声抱怨了一句,“书呆子。” “你没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给我的。”许安之说,有理有据,语气乍一听,似乎还有点儿委屈。 时阳,“……” 时阳掏出新买的基础题型练习册,一本正经地翻了几页,纸张翻出哗啦啦的响声。 几秒后,时阳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问,“你喜欢吃三明治还是包子?” 许安之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时阳见状又不爽了,正打算不再搭理许安之,就听见许安之说,“你带的,我都喜欢吃。” 时阳耳朵尖又开始发烫了,耳朵最近总是频繁发烫,还每次都是在许安之面前。 时阳烦躁地揉搓了两下耳朵,翻开的练习册又往回翻了几页,最后翻书声戛然而止。 时阳重新从包里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然后递给许安之,“把你扣扣给我。” “以后早上想吃什么,你给我说。”时阳说。 又补充道,“以后我每天都尽量早点来。” 于是许安之当着前排几个吃瓜人的面,拿出一个不知道被转手了几次的过时老旧手机,当场注册了一个扣扣号,加上了时阳的扣扣。 许安之从小就一个人,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亲朋好友,如果不是因为如今生活各方面都需要用到手机,他估计连手机都没有。 在前排默默目睹了全程的三个人,“……” 季婷婷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太离谱了吧!” 何东点头,“咱安哥好像与世隔绝的圣人啊…” 杨江点头,“这年头,竟然还会有人连个扣扣号都没有…” “这是重点吗?”季婷婷问。 何东和杨江齐刷刷看向她,“不然呢?” “重点不是时阳这少爷不但愿意每天主动给人带早餐,还愿意为此早起吗!?”季婷婷不可置信地说道。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不觉得离谱吗?” 经过前几次亲眼目睹的经历后,何东对这事的接受程度也提高不少,“这有什么?给好兄弟带早餐不是挺正常的吗?” “时阳也会给你带早餐吗?”季婷婷反问。 何东,“……” 靠,梅开二度。 何东伤心地吼道,“你跟杨江都不是什么好人。” 季婷婷见状笑了起来,笑到一半,笑声突然顿住,“好像不太对啊。” “那时阳每天都给许安之带早餐了,我还怎么用这条路子追人?” 季婷婷这种校花级别的人,一般都是被别人追,还从来没追过别人,这条追人的方法还是弋然教她的呢。 反应过来的季婷婷转身就回自己的座位,边走边委屈地嚎,“小然…” — 课间休息时间,许安之去厕所洗了个手,手上的创口贴因为反复沾水,边角已经翘起。 许安之顺手撕开,用力丝毫不讲究,还没失去粘性的地方拉扯着伤口周边的皮肤,刚结痂不久的伤口被这么一折腾,又隐约有了些裂开的迹象。 许安之没太在乎,动作却又在创口贴即将被完全撕掉的瞬间突然顿住,他看着眼前的小兔子创口贴,思考了两秒,又默默地将创口贴重新贴了回去。顺带将翘边的地方也按了按。 第26章 手上的动作还没做完,外面突然想起了一阵儿突兀的吵闹声,隐约听见好像有时阳的声音。 许安之闻声来到走廊上。 确实是时阳他们,此刻周围已经围满了各班的同学。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叫人堵你们的?”王炳眼神飘忽地看着周围,就是不敢正眼看时阳。 “不是你,你心虚什么?”时阳好笑地问。 “谁,谁心虚了!?”王炳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争论道,“我是不屑和你在这儿争论。” “说得谁愿意跟你在这儿废话似的。”杨江抱着臂斜了一眼王炳。 何东也说,“要不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当时那个点,你会出现在周围?” 王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强装镇定地含糊道,“就算是我干的又怎样?” “你们现在是想以人多欺负我人少,这光明吗?” 时阳惊讶道,“你还知道光明?你躲在背后指使人来围堵我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光明了?” 时阳指着掉在地上的零食,“况且,我们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是你先把我们的东西撞掉还不道歉的吧?” “我没看见不行?”王炳道。 “瞎呗。”杨江回怼。 “你…” 时阳看了看周围越围越多的人群,担心待会把老王招来,他皱了皱眉,不愿再跟王炳在这里浪费时间。 时阳将地上的零食捡起来,递还到何东手上,只撂下一句,“你最好祈祷许安之脸上的伤不会留疤,不然这事儿还有得聊。” 时阳说完转身,抬眸便与站在人群外的许安之对上视线。 身后又响起王炳的声音,“凭什么?管我什么事儿?那刀伤明明是许安之自己划的,我那哥们儿早就跟我说了,让我离那个疯子远点儿。” 时阳神色一顿,眸光诧异地望着许安之。 “别怪我没提醒你。”王炳见时阳停住了,一脸坏笑道,“我是弄不过许安之,我认。可谁知道他那个疯子整这一出来骗你是为了什么。可别是看上你家里有钱,故意这样接近你!” 王炳个子没有时阳这么高,被人群围着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许安之,嘴里一口一个“疯子”的喊着。 “你少挑拨离间了,谁会自己给自己捅刀子啊?”何东说。 身后又响起了一连串的争执,时阳都没再搭理。 深秋的风裹挟着冰凉的寒意穿过长长的走廊,向人袭来,吹动了时阳额前的碎发。 时阳站在原地,看着许安之眼神暗了下来,看着许安之撇开了与自己对视的目光,又看着许安之紧抿着唇,抬眸重新望向自己。 -------------------- 第 20 章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附一中的教学楼就跟施工重地一般,被一群群从教室里冲出来的学生塌得震天响。 这对于附一中的学生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儿了,食堂好吃的饭菜统共就那么几样,去晚了就没了。 “你们搞快点啊,今天有糖醋排骨,去晚了就没了!”杨江一边穿梭在人群,一边朝身后喊道。 “你先去排着!”何东回道,他看了看周围,做贼似的掀开了自己的校服外套,里面手工缝制了一个衣兜,他从里面掏出手机,对时阳说,“你帮我盯着点儿老师,净顾着跟王炳那小子掰扯了,都没来得及逛贴吧,听说贴吧这两天在联合投票咱们这个片区最牛的校花校草,我去看…” “我靠!”何东突然惊喊了一句,又将手机递给时阳看,“你看这个帖子,好像还真是安哥自己划的…” 时阳撇了一眼屏幕上的帖子,帖子里大家都在讨论自己心中最帅的人,附一中的名单里大多数都在时阳和许安之之间横跳。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只有一个人的评论在众多讨论声中极其突兀,内容的大概意思是表达大家对许安之各种优秀、好学生形象等这类评价的不解,他说许安之是疯子,打架的时候拽着龙哥的刀就往自己脸上划。 这个龙哥应该就是那个泥鳅男,看这个发言的人也不是王炳,那应该是当时在场的某一位。 评论的时间显示也是在和王炳掰扯之前。 时阳毫无波澜地移开视线,回道,“我知道。” 就许安之当时那个反应,活像一只犯错被发现的大狗,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王炳说的是实话。 “可是为什么啊?”何东不解道。 “反正就安哥那副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我是不相信他会…唉?” 何东看着逆着人群往回跑的时阳问,“你去哪儿啊?” “不吃饭了吗?” 时阳头也没回,“不用管我,你们先去吃。” 时阳回到教室,果然看见许安之一个人坐在教室里。 又不吃饭,时阳想。 时阳曾经不止一次看见一个人在教室里啃馒头的许安之。 他记得第一次是开学后不久,他和许安之还不太熟的时候。 那时窗外的阳光还毒辣得刺眼,树上的蝉还在拼命地嘶叫着,一声高过一声。 可许安之丝毫不受影响,他仿佛自带降温体质,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手拿着馒头咬,一手在草稿本上熟练地做着验算。 时阳觉得这个人是学习学痴了,连饭也不去食堂吃。 虽然时阳对这种行为表示不解,但却莫名地不想打破这个画面。 连需要回教室取的饭卡都没有拿,就默默地走了。 之后他又陆陆续续看见过好多次这样的画面,但他每次都只是在后门看一会儿,又默默离开。 在多年后,每晚辗转反侧的时候,时阳都忍不住想,原来早在这个时候,他就在关注许安之了。 在他还不需要许安之帮忙提升成绩的时候,在还没和许安之有那么多接触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跟许安之做朋友了。 很莫名其妙,但又无法自控地沉溺进去。 时阳回到自己的座位,勾脚挪开座椅,椅子脚摩擦着地面,在空荡的教室里发出刺耳的撕拉声。 许安之从高高的书堆里抬起头来,冷淡的神色闪过一丝意外的情绪,看着时阳一系列为了引人注意而制造出来的动静,他抿了抿唇,问,“怎么不去吃饭?” “不饿。”时阳说。 许安之点点头,继续埋头做自己的题。 时阳观察了一上午许安之,观察他的神色、行为,怎么看怎么费解。 直到现在,时阳看着依然安静地在刷题的许安之,终于忍不住了,“许安之,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听起来很突兀的一句,但许安之知道,时阳说的是他脸上伤口的事儿。 “没有。”许安之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时阳有些着急,“为什么要将刀往自己脸上划啊?不疼啊?” 许安之沉默半响,回道,“不是故意的。” 他那时只是不想让时阳看见自己不好的一面。 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太大反应,但许安之不可否认,时阳是他活过的这十几年人生里看见的最阳光耀眼的存在,像一束光毫无预兆地投进了他阴暗的人生。 第27章 一个人如果在暗处待久了,突然看见了光是什么感觉?许安之形容不出来,他只是希望这束光能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一直存在身边。 所以当时阳回来时,许安之确实紧张了,他当时根本没想过时阳还会回来,情急之下手上没控制好力道,才让刀划伤了脸。 许安之见时阳一直看着他,沉思片刻,开口道,“你给我贴的创口贴好像不沾了。” “不要试图逃避话题。”时阳双手抱臂,表情很是严肃。 “没有…”许安之将手递到时阳面前展示,说,“创口贴沾了水,要掉了。” 时阳这才看了一眼许安之手上已经卷边的创口贴,沉默着从书包里掏出上次没有用完的创口贴,丢给许安之。 “可以帮我换一下脸上的吗?”许安之问一旁默默生闷气,不再看他的时阳。 “我看不见伤口在什么地方。”许安之说。 时阳撇了一眼,抱着臂没有动。 “那算了,我还是自己来,贴歪了也没事儿。”许安之说。 “啧。”时阳摊开手,“给我。” “许安之,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时阳已经认定了你这个朋友。”时阳一边给许安之脸上换创口贴,一边说,“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朋友,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所以,许安之,以后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准伤害自己,知道吗?” 许安之看着眼前正专心给自己贴创口贴的人,沉声回答道,“嗯,知道了。” 时阳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不要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所以什么事儿都往绝处拼。其实还有很多人都在乎你的。” “你有姚爷爷,有我,还有何东他们,大家都会担心你的,连婷姐今天都来问了我好几次你这伤的事儿。” 自己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答,时阳手上动作顿了顿,他抬眸,距离太近,轻而易举便撞进一双清浅的眼眸里,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带着许安之身上好闻的皂角味儿掠过时阳的鼻尖。 时阳心没来由的漏了半拍,他连忙退开距离,转过身悄悄顺了口气,才说,“走吧。” “去哪儿?”许安之问。 “食堂啊。”时阳说,“你不要总是为了节约时间刷题去吃馒头了。” 见许安之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时阳心虚地挠了挠鼻尖,命令道,“不准问我为什么知道的。” 时阳可不想承认自己悄悄在教室后面看许安之的事儿,这太奇怪了,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嗯。”许安之回答。 时阳闻言松了口气,拉着许安之就往食堂走,“行了,这题是永远做不完的,但是饭再不去吃,待会儿可就真没了。” 以时阳的生活环境,他只会以为许安之这样的行为是为了学习,根本就想不到还有可能是为了节约钱。 毕竟许安之的资金来源除了一些奖学金、助学金外,就只剩自己零散兼职赚来的钱了。 但许安之没有拒绝,他心甘情愿地跟着时阳走。 大不了毕业的暑假多打两份工,总能赚够大学的学费。 -------------------- 第 21 章 许安之最近参加了一场由全国各大中学联合举办的数学竞赛,这个比赛一年举办一次,来参加竞赛的基本都是各个学校里最拔尖的几个人才。 这个比赛结果在一定程度上能判断出各个学校的学生在当届的高考水平。 学校非常重视这次比赛,派出了教导主任徐主任全程陪考。 如果能在这次比赛中拿到不错的成绩,那本就负有盛名的附一中在全国中校的排名上又能往上再窜一窜。 所以当许安之不负众望地拿下了竞赛的第一名时,不少学校都向许安之投来了橄榄枝,想要挖走这位未来的数学状元候选人,结果全都被陪考的徐主任挡回去了。 徐主任全程都提心吊胆的防着自家墙角被挖,将许安之护得跟个宝贝明珠一般。附一中已经苦于万年老三久已,好不容易出了个能争第一的人才,要真被挖走了,徐主任得成附一中的罪人。 在回校的路上,徐主任依然有些不放心,试探性地问了许安之有没有想法,毕竟其他学校给的条件确实很好,其中也有一些师资力量等各方面都超过附一中的学校。如果许安之确实想去,他也没有理由拦着。 结果人家许安之说自己很喜欢附一中,很喜欢四班的老师同学,是附一中的栽培才让自己取得了好成绩,不会去其他学校。 徐主任闻言脸都要笑烂了,回学校后的好几天都走路带风,连抓迟到都比以前更和颜悦色。 学校不仅给许安之颁发了可观的奖金,还在学校大门拉了个醒目的横幅,学校各个报刊栏上也都贴上了许安之帅气的证件照。 于是许安之的名气在学校里又翻了翻儿。 连带着时阳收到的粉色信封都比以前多了一倍。 不过多出的这一倍是人家叫时阳带转交给许安之的。 当下正呆滞在原地头脑风暴,满脑子搜索说辞,想怎么才能委婉地拒绝自己的爱慕者的时阳,“……” “不是,你们为什么不自己亲手给他?” 能因为什么?因为许安之冷淡疏离的气质,人不敢也不好意思。 “那为什么是我转交?” 所有人都会统一地回以时阳一个“这还用说?”的表情。 时阳会意,[因为我帅气阳光,热情活泼,人帅心…] “因为全校你跟他最熟。”对方说。 时阳,“……” 帮不了,这忙帮不了一点儿。 周一早上的学校例会,红旗下的讲台席上,许安之沉稳冷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季婷婷趁着老师没注意,悄悄和何东换了个站位,随后一脸笑意地回头看着时阳。 早起犯困,哈欠正打到一半的时阳,“???” 他原本是闭着眼睛在犯困,因为听见动静才半睁开眼睛瞧了一眼儿,结果就对上一张笑意吟吟的脸。 时阳半张着嘴巴楞了楞,“我前排呢?何东呢?” “那呢。”季婷婷往左前方指了指。 “他跑那去干什么?”犯困的时阳脑袋还有些迷糊。 “我找你有事儿。”季婷婷说。 “干什么?”时阳警惕地看着面前笑得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纪律委员。 “我最近可没迟到,也没早退,上课没玩儿手机,下课也没找事儿。我最近一直都在好好学习,许安之可以作证!”时阳说。 “不是纪律问题。”季婷婷说,“你帮我转交个东西。” 时阳眉心一跳,有种熟悉的感觉,最近这种场景出现得太频繁了。 他眯着眼睛,问道,“想让我转交信?” “嗯。”季婷婷点头。 “想让我转交给许安之?” “对。”季婷婷重重地点头。 “不是婷姐,你怎么也…你是纪律委员啊!这合适吗?”时阳震惊道。 “嘘…”季婷婷看了看周围,“小声点儿,别把老师招来了。” 时阳也跟着看了看周围,底下的人要么在发呆打困,要么在认真听演讲,膜拜主席台上的大神,没人注意他们。 第28章 “合适,当然合适了。” 时阳看着季婷婷有些扭捏地从校服兜里掏出一封折叠的粉色信封,听见她说,“你放心,我不会影响许安之的学习的。相反,我可以和他一起努力向上,互相帮助,一起冲刺心仪学校。” 时阳迟疑了片刻,“可是为什么是我…” “算了。” 话问道一半,时阳又止住了,这段对话也很熟悉,不用问就知道答案了。 时阳撇了撇嘴,看着被塞到手上的粉色信封,眉头紧蹙,“啧,一个个的,连颜色都不带换一下的。” 讲台上,许安之不徐不缓地念着自己的演讲词,声音冷淡疏离。 时阳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开始想如果是自己要送情书应该用什么颜色的信封。 时阳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阵儿,发现好像确实只有这样粉色的颜色才能更好地传递那些心动爱恋的情绪。 随即他又猛地回过神来,不明白自己想这个干什么,他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唯恐自己这些离谱的思绪被人发现。 “婷姐找你干嘛?” 时阳脑子里正想着事儿,何东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他一跳,“你什么时候换回来的?” “就刚才啊…”何东看着反应有些奇怪的时阳,问,“怎么了?” “婷姐找你到底是干什么?” 时阳双手插兜,重新闭上了眼睛,“没什么。” 何东好奇地挠了挠头,也没再多问。 例会结束,回到教室的同学要么在奋力赶周末作业,要么因为周一起了个大早直接趴桌上睡了。 时阳瞅了瞅旁边正在预习功课的同桌,从兜里掏出季婷婷的粉色信封,“啪”地一下按在了桌子上。 “给你的。”时阳将信封往许安之那边推了推,又补充道,“婷姐给你的。” “这个月第十封了!”时阳语气有点凶地说道。 许安之淡淡地扫了一眼信封,又收回视线,“你帮我还回去吧。” “为什么又是我?”时阳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说,“信又不是给我的,每次都是我来回两头跑,还得我来说拒绝的台词。我是什么?我是你们的媒婆吗?”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许安之看着眼前像只炸毛的猫的时阳,嘴角轻轻上扬,眼底盛出些淡淡的笑意。 “干什么!”时阳见状更不爽了,“不准笑。你自己的桃花自己解决,小爷我不伺候了!” “嗯。”许安之收起桌上的信封,应道,“那我自己解决。” 得到这个回答,时阳本来应该是满意的,可他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里夹着的粉色信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第一天给许安之带早餐时看到的画面。 郎才女貌,一个清冷帅气,一个明艳大方,时阳莫名觉得许安之可能真的会喜欢季婷婷这个类型的女生。 以前那些送信的人里面也不乏长相漂亮的女生,但是时阳都没有现在这种想法,因为他觉得以他对许安之的了解,许安之不会喜欢他们。 可这次,时阳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又转头看向许安之,却看见自己那平时刻苦好学又冷淡疏离的同桌竟然在打量手上的信封。 时阳心里忽地一紧,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刻意地说,“其实婷姐挺漂亮的,成绩也不错,性格也好。” “嗯。”许安之回答。 时阳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许安之夸赞一个人。难道许安之也是喜欢季婷婷的,所以才同意自己去解决这个事儿的吗? “你…”时阳犹豫了片刻,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婷姐?” 许安之闻言,不解地望向时阳。 “我看你盯着这信封看挺久的,你要是喜欢…”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还回去。”许安之说。 这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的心意,话说重了怕伤人,说轻了又怕自己表达不清楚,许安之有些为难。 “那之前那些信封也没见你看啊?”时阳说。 “之前的信都是你帮我还回去的,没到我手上。”许安之说。 时阳,“……” 时阳二话不说就将许安之手上的信封拿了回来,放回兜里,又将面前的习题册递了出去,指了指上面的一道题,言简意赅道,“这个不会。”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时阳心想,既然人许安之都愿意无偿地花费时间精力给自己讲题了,那自己去帮他解决一下学习之外的问题也理所应当。 许安之看了看时阳指出的题,熟练地在草稿本上写出详细的解题过程,每写一个步骤都要做解释,确保时阳能听懂。 他没再追问时阳刚才的行为,像是早就料到时阳会继续帮自己。 时阳看着神情专注的许安之,听着他不疾不徐,冷淡里带着些柔和的声音,心里忍不住想,许安之如果真的谈恋爱了,会是什么样子? 也会这样耐心仔细的给对方讲题吗? 也会像他们现在这样靠得这么近吗? 不对,许安之如果谈恋爱了,肯定会比现在更耐心仔细,他们不止会像现在这样靠得很近,他们还会牵手,会拥抱。说话肯定也会特别温柔,是那种深怕说重了会吓着对方的温柔。 “懂了吗?”许安之问。 时阳这才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点了点头。 许安之见状不放心地问,“真听懂了?” 见时阳没反应,许安之又说,“这道题确实有点难度,但是是一道很典型的题,我换个解题方法再给你…” 时阳却突然出声问道,“许安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 第 22 章 上课铃声响了,语文老师踩着铃声踏进教室,一上来就开始点名抽背。 很不巧,按照语文老师以行列点名的规矩,抽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时阳。 时阳磨蹭地站起身,磕磕巴巴地开始背诵起难以理解的文言文。幸好周末去许安之家里,被许安之督促着将课文勉强背了下来。不然今天他大概率又是罚抄罚站的结局。 但是对于许安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这个问题,时阳最终也没得到解答。 — 自从许安之答应帮助时阳提升成绩后,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通过手机联系,进行线上辅导。 通常是以时阳将题拍照发过去,附加一句,“不会。”作为开头语。 解答结束后,又以一句,“许安之,明天早餐吃什么?”为结尾。 遇到双周放假期的周六周末,时阳则会拎着各式各样的蛋糕点心去许安之家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这仿佛已经成了两人这段时间里默认的相处流程,就像上课铃声一响就得回教室,放学铃声一响就回家一样理所当然。 他们自己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是周围的人却有些不适应。 何东最近下课想找时阳聊天,转头发现人家在听许安之讲题,这不好打扰吧?行。 放学想找时阳打球,人家要赶着回去听许安之讲题,要提升成绩嘛,理解。 周末放假想找时阳上网打游戏,根本找不着人,好不容易联系上人,对方说在许安之家,不去了。 第29章 何东放下手机,看着书桌上密密麻麻让人头痛的试卷一脸懵逼,这东西竟然有瘾儿? 何东严重怀疑自己的兄弟被人拐走了,证据确凿! 可他想了想拐走自家兄弟的人,脑子里浮现出许安之哪张仿佛超脱世俗的冷淡脸,又立马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合理,不合理。”他翻了翻桌上的试卷,试图说服自己,“一定是这玩意儿有瘾儿!” 另一边,时阳妈妈看着最近早出晚归,还每天晚上都跟人通话的儿子,也开始怀疑人生。 周末一大早,时阳就背着书包,提着自己准备的点心出门了。 时阳妈妈听见关门声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自己儿子的身影了。 “可别是谈恋爱了吧?”时阳妈妈说,又扭头问保姆,“王妈,小阳有说去哪儿吗?” “好像说是要去同学家…” “完了!”时阳妈妈想,平时不开窍,一开窍就来个大的,“这都直接上门了?人家女孩子的妈妈不得把他腿打断!?” 时阳妈妈立马掏出手机,想跟正在外地出差的丈夫商量这事儿。 “说是要去补习功课。”王妈将下半句话说完。 时阳妈妈举着手机愣了一下。 手机已经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男声,“老婆,怎么了?” 时阳妈妈回过神来,抱怨道,“都怪你不让他学画,我差点都以为咱儿子出问题了!” — 入冬了,天气愈发寒冷起来,窗外灰蒙蒙的,像是即将迎来一场暴雪。 “许安之,我有点冷…” 时阳最近常常往许安之家跑,这里仿佛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时阳抱着手臂缩成一团,“是供暖设备坏了吗?怎么一点也不暖和?” 许安之抿了抿唇,又快速地在卧室里找来一床被子披在时阳身上。 不是供暖设备坏了,是设备老旧,管道钙化拥堵等等导致暖气热度上不来,很多老破小的小区都有这样的问题,许安之不是没找人来看过,但都没法得到很好的解决。 “你呢?”时阳吸了吸鼻子,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张脸微微仰起,问站在身前的许安之,“你不冷吗?” 许安之弯了弯垂在腿旁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我穿得厚,不冷。” “哦……”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没受过这样的苦日子,时阳情绪不高,只焉焉儿地应了一声,便盯着窗外发起了呆。 许安之眸色暗淡了几分,他垂眸静静地看着时阳的发旋,他家里的环境的确很不适合时阳这样娇贵的人,时阳又何必在这里白白受苦? 有那么几个时刻,他很想对时阳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回家吧。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像是一颗鱼刺,恰在喉咙,下不去,上不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有时阳在的家。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这段时间总是和时阳呆在一起后,他竟然开始不习惯时阳不在的周末,总感觉那样的家里空落落的。 许安之犹豫再三,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人,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你…” 许安之刚要开口,却听见沉默着的人突然惊喜地叫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喜悦,“许安之,快看!” 时阳摇晃着许安之的手臂,手指指向窗外,“下雪了唉!” 真奇怪,下雪有什么好开心的?年年冬天都下雪,每下一场雪就更冷了几分,这个人在兴奋什么? 许安之有些不懂,他顺着时阳指的方向看向窗外。 雪白空旷的角落里,一只黑色梨花猫正蹦跳着,伸着爪子去扑抓这漫天纷扬的雪花。 于是许安之恰在喉间的话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对了。”时阳突然想起来,他转过头看向许安之,有些担心地问,“下雪了,大黄怎么办?” “他的狗窝能扛得住这场大雪吗?” “能。”许安之肯定的回答。 他和大黄已经认识几年了,从小黄长成大黄的这几年里,它每年都是这样扛过去的。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许安之的帮助。 许安之给大黄搭狗窝的地方其实挺讲究,刚好能蹭到一点微末的暖气,他也会给大黄的狗窝里塞一些保暖的衣物,每天都会去瞧好几次。 其实许安之才是最怕大黄死的人,但他不愿意承认。 一场雪拉近了时间的轴线,快过年了,学校按例要组织一场全校的期末考试,然后才是为期仅仅一周的寒假假期。 高一假期比后面两个年级的寒假时间长,已经早早考完回家过年了。 学校里的学生少了三分之一,突然就变得安静许多,操场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树上也被厚厚的积雪压盖着,再也看不见一点绿意。 笔帽盒盖,笔搁在被清空的桌子上,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清脆地响声,时阳低垂着的脑袋抬起,视线微抬,看向黑板上方的挂钟,离考试时间还剩半个小时。 时阳又翻看了一遍试卷,除了最后一道大题做不出来,其他的基本都写了,这还得多亏许安之的辅导。 时阳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位正趴在桌子上抓阄做选择题的男生。 男生感受到时阳的视线,转头与时阳对视了片刻,时阳眼睁睁看着对方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将试卷往他这边尽量移动了些,让时阳方便看到答案。同时,对方还给了时阳一个“我都懂”的眼神儿。 时阳,“……” 时阳盯着旁边那哥们儿满脸写着“我仗义吧”的神情呆滞了两秒,随即就听到了来自讲台上的警告。 监考老师手掌拍了拍讲台桌,随后踩着她那细长的高跟靴缓慢地走下来,“都自己做,有些同学别想着抄别人的。” “咱们这个考场的水平怎么样,各位自己心里估计也清楚,抄别人的说不定反而错更多。” 时阳,“……” 考试是按照成绩排名排的座位,时阳只是一时高兴,忘了许安之现在不在旁边,按照排名,他现在应该在楼上的教室里。 时阳瘪了瘪嘴,重新拿着卷子检查起来,心里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能和许安之坐在同一个教室里考试,哪怕许安之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他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 出成绩已经是一周以后了,老王让许安之将成绩单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报旁。 见到成绩单出来那刻,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场面比电视剧里面考状元放榜的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这成绩关系到大家接下来能不能过一个好年。 杨江因为瘦干的身材优势,已经挤到了人群中心去。 时阳双手插兜,懒懒地站在人群外围,眼睛倒是死死地盯着那张密密麻麻排满了人名和分数的成绩单。 旁边的何东也朝人群里望着,喊道,“杨江,怎么样?看到我们没有啊?” “马上,马上。” “看到了,安哥果然还是第一名!” 何东和时阳同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这还用说?” “谁叫你看安哥了,我跟时阳多少啊?”何东问。 第30章 “看到了!何东你刚好一千名。” 何东稍稍顺了口气,“行吧,至少没有下降。” “时阳…时阳748名!”杨江喊道。 “我靠!?”何东呆愣地看了看旁边面上一脸镇定的时阳,“太牛逼了,时阳!足足进步了几百名!” 时阳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弯了眉眼,红润的嘴唇笑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跟在许安之身后回了座位,“太好了,许安之,你真厉害!按照这样下去,我肯定可以赶在美术集训课之前达到我爸的目标!” 太好了,说不定不久之后,真的可以和许安之坐在同一个教室考试,和许安之上同一所大学! 许安之看着时阳的笑容,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是你自己聪明。” “那当然了。”时阳仰着脸,一脸傲娇的模样,“我一直都很聪明!” -------------------- 第 23 章 放寒假的前一天,班上的同学都有些兴奋地商讨着假期计划。虽然也放不了几天假,虽然试卷多得可以将人埋里面,但依然抵挡不了大家对于假期的渴望。 “时阳,咱们好久都没有一起打球了,明天约一个呗?”何东问。 时阳没回答他,趴在桌子上的脑袋转向身旁问,“打球,去吗?” “不去。”许安之没有抬头,手中握着的笔在试卷上利落地落下最后一笔,“我有事。” 杨江双手举起许安之的试卷,睁大眼睛哀嚎道,“我去,要不说咱安哥牛逼呢,这道题也就你能解出来了。” “杨江,传过来,给我们看看。”远处的季婷婷闻言喊道。 自从被许安之退回情书之后,她就打消了追求许安之的念头,她的人生可不止这一棵树,她有一整片森林。所以在面对许安之时,她也没了之前那种扭捏的状态。 “哦…”时阳听了许安之的话应到,又转头干脆利落地回绝何东,“不去,有事儿。” 何东懵了两秒,“安哥要干的事儿跟你有关系?” 时阳想了想,回道,“应该没关系。” “那你…” “天儿冷,不想动。”时阳懒懒地应到。 何东,“……” 这解释倒是很符合时小少爷的脾性。 “可是你现在每天都跟安哥呆一起,我们叫你多少次了,你都没空。”何东抱怨道。 “就是,知道的说你是为了学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谈恋爱了呢!”杨江也附和道。 “怎么可能!”时阳慌忙解释道,“许安之又不是女孩子,怎么谈?” 何东摸了摸下巴,咂摸着时阳这句话,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所以,如果安哥是女孩子,你就要和他谈?” “原来你喜欢安哥这样的!?”何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探究地看着时阳。 “谁说的!?”时阳耳根发热,他立马反驳道,“你别在这儿瞎猜。”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何东好奇地问,“长这么大,从来没见你说过喜欢谁,更别说谈恋爱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好像大家都默认了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喜欢的对象。 季婷婷将许安之的试卷还了回来,听见几个人的讨论声,满脸好奇地问,“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谁喜欢谁?” “就,就婷姐这样的,我就挺喜欢的。”时阳说。 何东,“!!” 杨江,“!!” 刚在时阳桌前站定,正好奇地想吃瓜的季婷婷,“??” 季婷婷立马松开了递出试卷的手,双手环抱自己,一脸防备地盯着时阳,“你说什么?” 旁边接过试卷的许安之闻言,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他侧头看了一眼时阳。 时阳心虚地躲开了许安之的的目光,像是怕大家不信似的,补充道,“我就喜欢好看的,聪明的,能独立自主的,性格沉稳又靠谱的,不行吗?” “行是行…”何东思考了一下说,“可是…” 一旁的季婷婷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问何东和杨江,“他说的这些是我?” 杨江摇了摇头,“好像不是。” 时阳耳朵越来越热,其余几个人还欲再说些什么,都被时阳给堵回去了。 “上自习呢,你是纪律委员,怎么还知法犯法,到处跑?”时阳对季婷婷说。 季婷婷看着面前凶巴巴的时阳,“?” 说好的喜欢我这样的呢? 等到季婷婷回到自己座位上才想起来不对,自己好像是有个解题步骤没太看懂,要过去问许安之来着。 明明是时阳他们在聊天,怎么自己还被倒打一耙了? 最后一节课的放学铃声一响,教室里就开始嘈杂起来。 “那初二那天你怎么过?还是老样子,和我们一起吗?”何东扯着嗓子在放学铃声中喊道,声音被嘈杂的声音掩去一半。 等一阵嘈杂声过去,教室里已经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磨蹭的同学。 许安之安静地将一沓空白试卷收进书包里,一边的肩带挂在肩膀上,跟着末尾的人流往教室外走。 “还不知道,许安之你…”时阳想跟许安之说什么,转头才发现身旁已经空了。 眨眼的功夫许安之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 时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三两下将书本试卷往书包里塞,拉链都没来得及拉好就跨步追了出去,喊道,“许安之,等等我。” “许安之…” 许安之看起来像是在赶时间,他快步穿过走廊,走到楼梯口时,时阳才追上许安之。 时阳两步并一步地跨下楼梯,挡在许安之面前,“许安之!” 许安之的脚步顿住,安静地垂眸看着面前的时阳。 “你怎么不理人?我叫你等一下我,你怎么不听?”时阳抱怨道。 “我没听见。”许安之回答。 “哼。”时阳咬着腮帮子,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的模样,“算了,那你下次放学走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好。”许安之应了一声,便继续往楼下走。 “走这么快干什么?你有什么急事吗?”时阳小跑两步跟上许安之的步伐。 “嗯。”许安之回答。 “什么事儿呀?” “去饭店。”许安之说。 “是又要去兼职吗?”时阳问。 许安之点头。 “那我明天下午再来你家找你,我刚刚碰到一道物理题不会。”时阳说。 “我明天有事儿。”许安之说。 “行。”时阳说,“那我后天…” “后天也没空。”许安之打断了时阳的话。 时阳愣了一下,盯着许安之看了半响,才问道,“许安之,你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没有。”许安之垂眸。 “明明就有,眉头杵着,脸色冷冰冰的。”时阳说。 许安之没有回话。 时阳摊开了手又说,“看吧,就是这样,我感觉我都得再加一件衣服了。”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啊。”时阳说道。 第31章 许安之这才停下脚步,“你上次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她吗?” “什么?”时阳有些懵,不知道许安之在说什么。 “季婷婷,你喜欢她?” 许安之视线落在时阳的脸上,仿佛真的在寻求时阳的解惑。但时阳莫名地觉得,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对,以后都别想再跟许安之做朋友了。 -------------------- 第 24 章 “嗯?”许安之往前走了一步,宽阔的身影将时阳笼罩在了楼梯的方寸之间,他垂眸看着时阳,低沉的嗓音再次说道,“时阳。” “回答我。” 时阳微抬眼眸,对上许安之的目光,怔楞了一瞬。 那双一向平淡无波的眼眸此刻似乎正翻涌着巨浪。 许安之靠得很近,时阳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皂香味儿,也感受到了许安之压抑着的情绪。 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有点凶,又有点像害怕被人丢弃的大狗狗。 时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许安之的头。 许安之瞬间呆愣住,眼底的情绪一扫而空。 “我瞎编的。”时阳说,“只是不想让他们乱猜而已。” “放心吧。”时阳放下糟蹋许安之头发的手,背靠着墙,保证道,“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话音刚落,时阳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情侣之间的誓言? 时阳心虚地抬眸看了眼儿许安之,喉结几度吞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要把重心都放在学习上,我…” “时阳?”身后的楼梯上出现了何东几人的身影,“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已经安静的楼道里,几人眼看着时阳一脸慌张地从许安之身前撤走了好几步,听见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地说,“我跟许安之说点儿事儿。” 时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又听到了多少。 那些在教室里的无心谈笑在旁人眼里就是闲聊,说完就过了,但有人却入了心。 “噢。”何东挠了挠后脑勺,看着自己那有些反常的兄弟,不解地问,“说事儿就说事儿,你紧张什么?” “跟做了贼似的。” “谁紧张了!?”时阳背过身去,不看众人,大步往前跨去,“你们还走不走了?” “哦,走。” “来了。” 何东和杨江快步跟了上去,走了几步,时阳又顿住脚步,他挠了挠鼻尖,转身对还站在楼道暗处的许安之喊道,“对了,初二是我生日,我们一起去唱歌,地址回去再发你,你记得来!” 说完不等许安之回应,便逃似的转身和何东他们走了。 季婷婷抱着臂与许安之并肩站在原地,探究的目光落在时阳的背影上。 “你们刚才…是在聊正事吗?”季婷婷问。 “嗯。”许安之回应了一声,也跨步往校门外走去。 季婷婷皱着眉,捏了捏下巴,思考了两秒,朝着走远的许安之喊道,“是哪种正事啊?” — 晴了好几天的天空,在初二这天又开始阴沉下来。 按照惯例,今天和往年一样,时阳家里依然来了不少宾客。 大多都是家里的亲朋好友,当然,其中也不乏时阳家公司的一些长期的合作伙伴。 庆生这种宴会按理都是办在晚上,但因为恰逢过年期间,大家都得空。时阳又总是闹着要跟自己好朋友们一起过生日,所以不愿错过自己儿子生日的父母也顺从了儿子的心意,将生日宴办在了中午。 “阳阳又长大一岁了,这个年纪的小伙子真是一年一变呀,瞧着越来越沉稳帅气了!” “怕是再过几年,也能试着接手你老爸的生意咯!” 说话的是时阳家里一位常年的合作伙伴,也是时阳爸爸多年的老友。 但时阳不太喜欢和他们这类生意人交流,闻言也只是朝对方礼貌地笑了笑。 时阳爸爸了解自家儿子的脾性,适时地替他回答道,“哪能啊,这还小孩儿呢!” “一天天都还净想着学他那个美术,整天跟我嚷嚷说这是艺术,跟我们这种只会谈钱的生意人不一样。” 时阳只管闷着脑袋夹着菜吃,或者百无聊赖地盯着家里花里胡哨的生日装扮发呆。 手机一连振动了好几下,时阳勾着脑袋,打开手机弹窗。 几个人的小群里。 何东【我们到了】 何东【你来了吗?】 何东【就差安哥和你了】 两分钟后。 何东【人呢?怎么不说话?】 何东【靠,不会你俩撂下我们,私奔了吧?】 杨江【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季婷婷【附议。】 时阳【。。。。】 时阳拍了张家里此时的照片发出去。 时阳【被我家母上大人绊住脚了,你们先进去,我等下就来。】 照片里充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金色的横幅,拉丝的彩带,还有没完全被拍进去,只漏了一个角的粉色蛋糕,蛋糕目测应该有半个人的高度。 何东【咱母上大人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高级啊!】 时阳【。。。。】 时阳【@我的同桌:许安之,你到什么地方了?能找到地方吗?用不用我去接你。】 许安之【能,不用。】 时阳赶到的时候,人还没进包厢,远远地就听见何东那狂放的歌声若有似无地在走廊间飘荡。 时阳推开门,歌声戛然而止,包间里已经挤满了人,所有人都齐齐望向门口。 时阳扫了一眼包厢里的人,大家都到了,许安之也到了,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角,离旁边的人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站台上,前一秒还站在话筒前激情高歌的何东,一个劲儿地给躲在门两边的杨江和班长使眼色,他捏着气儿,轻声道,“人来了,快放!” 学校附近的这家ktv出了名的除了话筒质量好,哪哪儿都破旧。 此刻这优质的话筒又发挥了它的实力,将何东的悄悄话以高出几倍的音量传播出来,在包间里来回晃荡。 “握草!” 何东反应过来,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季婷婷见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砰——” 彩色的礼花在何东的惊讶声中漫天飞舞,时阳穿着米白色的套头毛衣,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配合着大家的“惊喜”。 “时阳,生日快乐!” 一声声参差不齐的生日祝福响荡在包间里,待一系列流程完毕,时阳转头看向还站在门另一边焦急地研究礼花的班长。 “班长,要不就别…” “砰—” 礼花再次从空中飘扬下来,金色的彩带悠悠婉转,飘落在时阳蓬松的发梢上。 班长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不小心买到差品了,一直扭不开,幸好没浪费。” 时阳,“……” 季婷婷无奈扶额。 时阳面带微笑,他其实很想问一句,明明每年都是这么个流程,他们是怎么做到每年都状况百出,还没有一点默契的? 第32章 但转念一想,这都是在场各位兄弟姐妹们的心意,所以咱们挑剔的时阳少爷也只能沉默咽下自己的疑惑。 包厢里又重新热闹起来,何东和季婷婷她们一起玩游戏去了,话筒流转到了弋然的手中,唱的是一首当下风靡一时的青春歌曲,温柔婉转的歌声总算是拯救了包厢里众人都耳朵。 时阳径直走到许安之旁边坐下,他弯着眼冲着身旁的人笑,“你到多久啦?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就是我妈非…” “时阳,真心话大冒险来不来?”何东在另一边吼道,打断了时阳的话,“这几个不玩了,缺人。” “来。”时阳顺手就拉着许安之的胳膊站起身,朝着何东那边走去。 刚走没两步,许安之便出声道,“等等。” “怎么了?”时阳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许安之,“你不想玩吗?那我们…” “不是。” 许安之抬手在时阳头发上拨弄着,时阳便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许安之的动作。 时阳微仰着头,看着许安之专注的神色发呆。昏暗的包厢里,各种五颜六色的灯光时不时地扫在时阳干净白皙的脸上,仿佛也给他的脸染上了和灯光一样的红色。 话筒流转了一轮,又到了另一位“唱歌达人”的手中,许安之将手摊开在时阳面前,沉静的嗓音伴随着唱破音的歌声缓缓传入时阳的耳中,“好了。” 时阳低头看去,两条金色的彩带在这吵杂的环境里,安静地躺在许安之的掌心。 “哦。”时阳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朵,继续拉着许安之的胳膊往何东那边走,“那走吧。” 许安之跟在时阳身后,金色的彩带被他捏在掌心,揣进兜里。 时阳他们坐过去的时候,周围几个人玩趴下的人已经转移阵地加入了唱歌的队伍。 剩下何东他们几个明显也是喝嗨了,脸上或多或少都染了点红晕。见许安之也加入进来,何东连忙解读游戏规则,“老规矩,谁摇出来的骰子点数最小算谁输。” 何东指了指桌上反扣着的卡牌,“一踏是真心话,一踏是大冒险,要么真心话,要么大冒险。” 话音刚落,季婷婷一言不发地从桌边拧出一瓶酒来,“哐”地一声搁桌上。 何东补充道,“要么喝酒。” 许安之点头,“好。” 另一边唱歌队的歌单已经从忧伤的青春歌曲换作了月亮之上,几个喝飘了的人扯着嗓子干吼,活像是过年的杀猪场。 几个人不好为难还是新手的许安之,一开场就逮着时阳这个寿星豁豁。 时阳酒量本来就不太行,两杯洋酒下肚,白皙的脸立马跟打了腮红似的,包间里杀猪般的歌声吼得时阳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他往唱歌的队伍那边瞅了一眼,等再他回过头来时,许安之已经输了。 这是许安之开场到现在,第一场输,时阳晕乎乎的思绪还没转过来时,就听见何东那粗犷的嗓子替许安之念出了真心话卡牌里的问题。 何东偏着脑袋看向许安之手中的卡牌,一字一句地跟着卡牌上的字念道,“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 第 25 章 吵闹的包厢一角,围坐在桌子周围的人都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许安之。 时阳安静地坐在许安之旁边,手中的骰子被他不停的揉搓,在许安之沉默的这几秒里,时间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 几秒的时间里,时阳的视线无数次地飘向许安之,又装作无所谓般,移开视线,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的眼神里含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在又一次将目光飘向身旁的时候,时阳猝不及防与许安之对上视线。不知道为什么,那双一贯清浅冷淡的眸子此刻仿佛含了某种致命的引力,要让他深陷进去。 时阳慌忙移开视线,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狂跳不止。 许安之会怎么回答呢? 时阳既想知道答案,又有些害怕听到答案,他烦躁地搓了搓手心冒出的汗珠,抄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其余几人看着时阳这动作都懵了。 何东,“时阳,还没轮到你呢。” 时阳面色镇定地说,“我口渴。” 何东,“可是你刚刚喝的是酒…” 时阳面不改色,“我知道。” 几个人看看许安之,又看看时阳,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许安之的真心话,时阳在紧张什么? 何东点了点头,“行,这题不算,安哥第一次玩,就当是试玩了。” 其余几人也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再说了,就咱安哥那股学习劲儿,一看就没喜欢的…” “有。”许安之说,依然是一种冷淡的声音。 时阳撑在下巴的手忽地一滑,脑袋差点磕桌上,被许安之的手掌稳稳地护住了。 时阳猛地转头看向许安之,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心里仿佛有某种隐秘的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什么?”何东愣愣地问。 许安之将手中的桌牌放到桌上。 牌面显示: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真心话,有喜欢的人。”许安之继续说。 平地惊雷。 何东,“窝…” 杨江,“艹?” 两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长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锣鼓喧天,昭告天下。 只有季婷婷淡定地拿着桌上的酒杯小抿了一口,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是谁呀?我们认识吗?”杨江有些兴奋地问,像是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许安之依然面无表情,“按照游戏规则,这不属于我这轮回答的问题范围。” 于是,接下来的游戏比拼里,几个人明显更加兴奋了,他们非常好奇许安之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许安之仿佛自带游戏bug,从头到尾,就只输了这一次。 游戏换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已经从真心话大冒险换成了猜拳比酒,几个喝嗨了的人早就将自己想要八卦的事情抛在了九霄云外,开始不服输地互相称爹。 “我是你爹。” “我才是你爹。” “你输了,儿子快喝!!” “你是我爹,不对,你是我…” “哈哈哈哈,对对对,儿砸给爹敬酒。” 已经喝得分不清方向的时阳,受这气氛的影响,立挺挺地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他一脸严肃,仿佛在闭麦的这小段时间里,终于做了个很了不得的决定,“许安之,我不想做你同桌了。”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吸了口冷气。 杨江,“不是吧时阳,连安哥的爹你都想做!?” 随后他又指着时阳,一脸醉意地笑着对何东说,“时阳喝多了,他想当安哥的爹。” 季婷婷手撑着脑袋,也有了三分醉意,但脑子还算清醒,“我怎么觉得他不是这个意思呢?” 周遭吵闹不止,时阳并没有搭理他们。他只觉得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的人和事物都在不停的晃动,还是带虚影儿的那种。只有许安之稳稳地落在他的视线中心,虽然也有些重影,但不妨碍他分辨面前这位面无表情,还好闻的帅哥就是自己的同桌。 第33章 时阳笑着摇了摇头,“不对,是不想只当同桌。” 时阳一把拉住许安之的衣领,将人往自己身前带。 许安之任由时阳的动作,安静地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时阳微仰着脑袋,包厢里五颜六色的光在他明显泛着红晕的脸上扫过,醉眼朦胧地说,“许安之,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众人,“!!??” “咚—” 何东手中的杯子掉落在桌子上,里面的酒顺着桌边往下流。 何东有些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画面,不敢确定地问道,“他刚刚说什么?” 杨江长着的嘴就没有合上过,“他好像说他想做安哥的…” 包间里有人在唱青藏高原,一声比一声音量高,甚至掩盖住了一群打桌牌的人的声音。 时阳像是在担心对方没有听清,他又大声喊道,“许安之,我说我想做你男朋友,你听到没有?” 众人,“!!??” 要是说刚才还可以说是喝多了听错了,可这回几个人是实实在在听清楚了,醉意都被时阳吼散了大半。 不过也幸好现场的人喝多的在睡觉,唱歌的在嘶吼,玩儿游戏的在奋力比拼,大家都玩的投入,只有挨着时阳的何东他们几人看见了全程。 酒精误人,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时,吼完话的时阳便一头栽进了许安之的颈窝。 许安之双手揽着时阳,眼底像是冰雪消融般,荡出许多温柔的涟漪,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嘴角上扬,喉结上下滑动,郑重再郑重地回答,“嗯,我听见了。” 何东一掌拍向大腿,恍然大悟般地说,“我就说时阳喜欢安哥这样的女生,他还不承认!” 季婷婷,“……” 何东,“不是,安哥我不是说你是女生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季婷婷一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往何东嘴里送,“可闭嘴吧你。” 可喝醉了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时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闷闷的声音从许安之的肩颈处传出来,“许安之,我难受。” “我们回家好不好,这里吵,我想回家睡觉。” 许安之眼里满是柔和,像哄小孩子般,低声应道,“好,我送你回家。” “不对。” 时阳抬起头,摇了摇脑袋,纠正道,“是我们一起回家。” 许安之有些疑惑,他没太明白这两者说法的区别,可是他没办法和喝醉酒的人争论这些,况且,时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没有办法反对时阳。 “好。”许安之顺着时阳的话答道。 聚会散场,大家都三三两两扶持着结伴打车回家。 季婷婷被弋然扶进车里后,还不忘趴在车窗边朝着路边的何东他们喊道,“你们记得告诉我后续啊!” “什么后续?”何东问。 “他俩啊!”季婷婷指了指远处的时阳和许安之。 何东挠了挠头,“这还能有啥后续?喝多了胡言乱语挺正常的…吧?” 季婷婷无语道,“这明显有后续啊!明显是酒后吐真言啊!” “啊?”何东被季婷婷这么一说,也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时阳和许安之,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麻。 在季婷婷的车都没影儿了之后,何东终于从一团乱麻里理出了一个头来,难道他的兄弟真的弯了? 何东又看了看不愿意回自己家,一直缠着闹着要回许安之家的时阳,又开始想,他好好的兄弟是什么时候弯的? 是被许安之辅导功课的时候,还是在巷子里被许安之从一群混混儿手里带出来的时候?是被许安之抓住迟到的时候,还是在被许安之撞见他们吃枣子的时候? 亦或者是更早? 何东脑海中浮现出炎热的开学报道日。 许安之站在时阳的桌前,而一向脑子灵动的时阳,只呆呆地抬头望着许安之。 -------------------- 第 26 章 “许安之,你搞错了!” 时阳皱着眉,不满地说道,“回家走这边。” 时阳指了指前方摇晃不止的路,肯定道,“你喝多了,怎么连家都找不到了?” 见许安之一直不动,他只好耐心地牵着许安之的手,脚步虚浮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没事儿,不用担心昂,我认得路,我带你走。” 许安之转头看了眼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两个人,“你们能帮忙转告一下他的家人吗?” “他今晚可能不会回家了。”许安之说。 何东和杨江闻言呆滞地齐齐点头,“哦,好。” 时阳走了几步,又停住,蹲在原地不肯动了,“好难受,不想走了。” 许安之揉了揉时阳的脑袋,“不走路,我们打车回去。” 阴沉了一天的天空终于还是开始下雪,恰逢年关,大晚上的车迟迟排不上号,这个点也已经没有往家那边去的公交车。 “还要等多久啊?”时阳皱着眉缩成一团,“好冷,腿都蹲麻了!” 许安之看了眼手上显示的排队号,上面显示前面排队的还有50位,预计需要四十分钟。 许安之按熄屏幕,将手机踹回兜里,又将外套脱下,搭在时阳的身上。他屈膝蹲下,侧头对身后的人说,“上来。” 雪越下越大,时阳双手环在许安之的脖颈,脑袋闷在许安之的外套里,透着缝隙望着昏黄灯光下满天飘散的雪花。 “许安之,我已经好多天都没看见大黄了,它还好吗?” “嗯,很好。”许安之回答。 “雪下这么大,它会不会冷啊?”时阳又问。 许安之想了想回答,“不知道。” 时阳,“那我们去看一看它吧。” 许安之,“好。” “许安之,你说我能考上南城a大吗?” “我画画可厉害了,高一还拿了全国比赛第二名呢!” “等我回头给你画一张,送给你好不好?” “好。”许安之回答。 “今天我过生日,你还没跟我唱生日快乐歌!” “……” 几秒之后,低沉好听的歌声在满是行人的街道上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街上的行人纷纷好奇地看向他们,许安之硬着头皮唱完了整首歌。 一首生日歌完毕,背上已经没了声音,许安之以为时阳睡着了,便没再说话。 可片刻后,背上的时阳少爷又幽幽地开口道,“许安之,你干嘛走路歪来歪去的,笔直的路,你得走直线才能更快地回家啊!” “算了算了,你喝多了,我理解。那你听我指挥昂,往右偏一点。” “……好。”许安之按照时阳的要求往右偏。 “不对不对,又歪了,往左一点。” 许安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喝醉的人都执着于走直线,但时阳的要求似乎格外严格些。 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在许安之走过之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到家的时候,说好要去看大黄的人早就已经趴在许安之的肩头睡着了,许安之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第34章 许安之坐在床边地上,终于将一直揣在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颗转运珠,是他用自己攒了好久的钱买来的。 他的手机太老旧了,已经修过无数次,这钱本来是攒来换手机用的,但是现在有了更重要的用处。 那些店里的首饰都太贵了,许安之挑了好久才挑上这么一颗自己勉强能付费得起,看起来也不那么寒碜的礼物。其实原本也还差一点的,但他利用这几天时间去兼职赚钱,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时阳生日之前,凑够了能买下这颗珠子的费用。 转运珠由一根红绳串联着,红绳是许安之跟着首饰店里的店员学了好久,自己回来编了大半夜才编出的这么一条像样点的绳。据说这样亲自编的红绳,保佑力度更大。 许安之将红绳放在床头,低声道,“时阳,十七岁生日快乐!” “心想事成,考上南城a大。” 安静的雪夜里,那声音褪去了平时的冷淡,带着温柔缱绻,似乎害怕人听不见自己的祝福,又害怕声音太大将人吵醒。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时阳醒来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许安之家里,可许安之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时阳只好在客厅找了个凳子,将凳子搬到与门正对着的位置,盘腿坐下,等着许安之回来。 他才坐下,刚想着掏出手机给许安之发条信息,便听见了门口的响动。 许安之手中提着一个发热小太阳,还有一罐蜂蜜,站在门口,身上带着残留着的冷气与时阳对上视线。 时阳见许安之回来,眼睛亮了亮,仰着脑袋笑着说,“你回来啦?” “你去哪儿了,我醒来都没看到人。”时阳问。 许安之将怀里护着,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递给时阳,“去买早餐,顺便看看大黄。” “哦…”时阳接过包子,确实是饿了,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看着许安之将发热的小太阳插上电,又将发热面对向自己。 又看着许安之将袋子里新买来的蜂蜜拿出来冲上开水递到他面前,问他,“还难受吗?头疼不疼?” 时阳摇了摇头,“不难受了。” 时阳看着围着他忙碌的许安之,突然发现包子似乎只有一个,他举着包子,鼓着腮帮子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许安之回答。 事实上他身上真的没什么钱了,他只买了两个包子,一个给了大黄,一个在时阳手里,剩下的就都拿去买了这个发热的小太阳和蜂蜜。 幸好这段时间饭店忙,等时阳离开之后,他便去饭店兼职。 时阳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许安之买的这个包子味道还挺不错。 “对了。”时阳从凳子上跳下来,小跑进卧室,片刻之后又快步走回来,他将手心摊开,露出一颗由红线串联起来的转运珠,问,“这个,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床头了。”时阳解释道。 “嗯。”许安之抿了抿唇,停顿片刻后才说,“你如果不喜欢…” “喜欢!”时阳打断了许安之的话,“我当然喜欢了!这可是你亲自编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贵重了。” 许安之闻言愣了片刻,“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是你亲自编的?”时阳将许安之的疑惑说出来。又指着一旁的垃圾桶回答,“这里面好多半成品呢!” 许安之,“……” 时阳将红绳带在手上,在许安之眼前晃了晃,笑着说,“还挺合适的!” 许安之看着眼前编的歪七八钮,像条没有脚的,垂死挣扎的蜈蚣一样的红线,突然就有些后悔送这个礼物了。 太拿不出手。这样的物品,怎么配得上时阳?它和时阳全身上下的名牌相比,简直太过难堪。 甚至于时阳昨天收到的任何一个礼物都比这个来得更加贵重。 “要不还是别带了。”许安之艰难地开口。 “为什么?我真的很喜…”时阳一边回答许安之,一边划拉着手机的消息界面,一晚上没看手机,几个人的小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时阳划到一半,便顿住了。 “等一下。”时阳呆呆地抬起头,仿佛昨晚的酒劲儿还没过去,“我昨晚是怎么来你家的?” 许安之看着时阳一副懵逼的样子,愣了一瞬,像是不确定的问,“你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昨晚游戏输惨了,喝了好多酒,难受死了。”时阳说。 “哦,我还记得我让你送我回家来着。”时阳疑惑道,“所以真的是我自己要求要来这里的?” 许安之点头,“是。” “可是这应该也不足以让他们这么兴奋吧?”时阳有些无语地划拉着手机聊天界面,“几百条消息,都在问我是不是来真的,问我昨晚后续怎么样了,问我你的态度怎么样,就是没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做了什么逆反天罡的事?”时阳觉得这群人莫名其妙。 “那倒没有。”许安之回答。 时阳划拉手机的动作一顿,他抬头望向许安之,见对方眉头紧蹙,情绪明显比刚才低落了很多。 时阳心里没来由地一抽,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对你不好的话?” “你别不开心。”时阳慌忙解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喝多了就容易胡言乱语的,你别放心上,我…” 许安之点头,原来如此。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你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相反,是说的话太好了,像做梦一般,一夜过去,梦醒了。 许安之目光又落在时阳的手腕上,可他刚刚还在想,反正以后还会陪时阳过很多个生日,下一次再准备个贵重的礼物也来得及。 “那你别不开心了。”时阳伸手按在许安之的眉心,“别皱眉了。” “好。”许安之拿着时阳喝完水的空杯子转身进了厨房。 片刻之后,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停止,时阳看见许安之快步向自己走来,语气是从没有过的严肃,“以后喝酒最多只能喝三杯,这是你最大的限度。” 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时阳说话。这话要是换作别人,时阳早就跟人杠上了,可对面的人是许安之,时阳却觉得甘之如饴。 就是语气有点凶,时阳从来没面对过这样凶人的许安之。 他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完了,肯定还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冒犯到许安之了。 时阳将手举起三根手指,很认真地说,“我保证,以后一定听许安之的话!喝酒不过三杯。不会说任何冒犯许安之的话!” -------------------- 第 27 章 少得可怜的寒假眨眼之间便到了尽头,走进校门的学生们人人脸上都挂着一股憋屈苦闷的脸。 高二四班的教室里有人怨声载道,抱怨假期过于短,有人奔走在教室各处,拼凑出假期作业完整版。还有人一边赶作业,一边腾出眼睛八卦。 正在埋头写作业的时阳终于忍无可忍,将笔丢在写满算式的试卷上,问,“你们两个什么毛病?要不要我给你们后脑勺安双眼睛,这样不用回头,也不用耽误写作业。” 第35章 何东呵呵笑了两声,“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时阳满脸问号,前排这两个人打从进教室开始,打探的眼神就从来没停止过。 “没事儿,你不用觉得羞耻,我们也不是那种保守的人,能接受。”杨江给了时阳一个安抚的眼神儿。 “抱歉,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时阳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是不是有病?” “有话就说话,给我打什么哑迷啊?还有你俩今天这眼睛老盯着我看个什么劲儿?怎么?几天寒假不见,不认识人了?” 前排的两人见这位少爷隐约要发脾气了,状态看起来也真的有些懵逼。何东与杨江对视了一眼儿,两方一合计,心觉不妙。 何东瞟了一眼一直在专心赶作业的许安之,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惊讶他怎么也开始加入“赶作业大军”了? 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他见许安之没注意他们,拉着时阳就往外走。 — “你说什么!?”走廊尽头的一角,时阳忍不住大声问道,“我跟许安之告白了!!?” “小声点儿!”何东慌忙看了看四周,“你不怕被老师听见啊?” “我真跟许安之告白了?”时阳有些怀疑人生,“你们确定没有听错?” “我们非常、无比确定。”杨江回答道,“不信你可以去问婷姐,她也听见了。” “我当时…”时阳皱着眉顿了顿,“我当时怎么说的?” “咳—咳—”,何东抵着嘴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的拉住杨江的衣领,还原当时的场景,用撒娇的软语,撅着嘴深情款款地说道,“许安之…我不想当你同桌了~~我想做你男朋友,你听见没有呀~~” 说完,两人就着这个姿势转头看向满脸黑线的时阳,“这就样说的。” “除了你们俩,还有谁看见了?”时阳的神情大有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气势。 “就…我俩和婷姐。”何东和杨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防止被误伤,又补充道,“哦,现在小然应该也知道了,毕竟婷姐跟小然那无话不谈的关系…” “不是吧?”杨江看着时阳的反应,问道,“你全都不记得了?” “那安哥怎么办?你这不就成了不负责任的渣男…” 时阳有些崩溃,虽然他坚信自己没有何东他们表演的那么恶心,但是经过何东他们的描述,他隐约真的从埋在深处的记忆破碎片段里拼凑出了当晚的一些场景。 他一直以为那些片段不过是他醉酒后的一些离奇的梦境,可原来是真实发生的吗? 难怪当时许安之看自己那个反应那么生气,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在故意玩弄他? 自己这样成什么人了?真像杨江说的,成了渣男?可许安之明知道自己喝多了不记得,也没有向自己坦言发生的事,是不是意味着许安之其实也不想和自己成为那种关系…… 回教室之后,时阳一会儿挠挠耳朵,一会儿心不在焉地将卷子翻来翻去,一会儿调整座椅位置,平均每隔一分钟就要转头看一眼儿许安之。 时阳一脸烦躁,但又无处发泄,他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打扰许安之学习,娇惯的少爷从来都没这么憋闷过,但偏偏自己不占理儿。他甚至从来没看见过许安之赶作业,这是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受自己那天的行为影响。 在时阳又一次烦躁地将试卷翻了个面儿时,许安之停下了手中的笔,将被蹂躏得不成样的试卷从时阳的手中解救出来,“哪里不会?” 时阳眼睛跟着心跳猛地跳了一下,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他脑子晕晕沉沉,观察着许安之的神色,对方的神情和往常给自己讲题时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许安之没有等到回答,清浅淡漠的眼眸轻轻垂下,带着疑问的目光落在时阳的脸上。时阳在对视的一瞬间猛地移开了视线,眼睛慌乱地瞥向别处,手指胡乱在试卷上指了一处,“这里。” 许安之看了看时阳指出的地方,顿了顿,这种题型时阳早就能熟练地解答出来了。他又看了眼儿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的时阳,打量着对方有些反常的行为。 许安之不知道对方又突发奇想了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在草稿纸上写下了详细的解题步骤,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给时阳讲解。 直到时阳脸上的红色退止耳根,思绪也逐渐跟着许安之低沉冷淡的声音投入到题里面去。 许安之问,“懂了吗?” 时阳猛烈地点头,“懂了。” 于是许安之又重新开始赶起作业来,时阳看着光线下,许安之那锋利好看的眉眼,想问问许安之,是因为什么耽误了一向以学习为重的他完成作业。 但时阳张了张口,始终也没能问出口。他害怕对方出口的原因是自己。他当然也想向许安之解释那天的事,自己不是故意忘记的,也没有故意捉弄他。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那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行为。 时阳从小到大都没尝过喜欢人的滋味儿,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跟许安之呆在一起,喜欢和许安之说话,哪怕只是在那个破旧的小屋里坐着写一整天让他讨厌的题,哪怕每次都是自己长篇大论,而许安之通常只是一两个字的回应。 一想到要跟许安之说,自己那天只是酒后胡言乱语,时阳脑海里就浮现出许安之可能会做出的神情。他说不出口,他害怕对方真的无所谓。也没办法解释自己面对许安之时,时常加速的心跳,和不受控制的耳热。 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浆糊,他烦躁地趴往桌上一趴,校服外套往头上一蒙,难得的睡了一整节课。自从取得许安之的学习帮助之后,时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混过课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声冷冷淡淡的声音从浑噩的梦境里拉出来的。时阳半睁开迷糊的眼睛,看见了自己同桌那张淡漠帅气的脸。 “时阳,醒醒,去医务室。”对方的话依然很简洁,不像梦里那样温柔缱绻,时阳突然就有些委屈,许安之为什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从不质问自己,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说的那些话。 时阳嘴巴往下瘪了瘪,鼻子有点堵,眼睛不受控制地沾上了水汽,他闷在手臂里问,“为什么要去医务室?我不去。” “时阳。”许安之语气里的严肃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你发烧了,跟我去医务室。” 时阳趴在桌上没动,心里却更加委屈,许安之好凶,干嘛这么凶? 他也不是故意要跟许安之说那些话还不认账的,更不是故意感冒的。 -------------------- 第 28 章 前排的何东听见许安之的话立马转过身来,“时阳你发烧了?” 见时阳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何东担心地将手碰到时阳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严肃地说道,“好烫,你就听安哥的,去医务室看看吧。” “就是,这样拖着,万一烧傻了呢?”杨江也说道。 时阳举起手将何东的手拍开,有气无力地回怼杨江,“你才烧傻了,能不能盼我点好?” 第36章 “你还别不信,我邻居家大伯的侄子的儿子就是…”杨江说道。 “要不我背你过去。”何东开口道。 杨江止住了话头,两个人都沉默地看向何东。 时阳震惊的眼神儿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好心,但你是不是有病?” 时阳确实有些难受,但要让他一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全校师生的目光被另一个男人背去医务室,时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表示无法接受。 况且他也不想去打针吃药,他从小就对这事儿非常抗拒。 “不…” 时阳拒绝的话语才开了个头,身前就晃过一道高挑的身影。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时阳的手臂架起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再双手抄过时阳的膝弯,稳稳地将人从坐椅上背了起来。 一套动作快速有力,不容拒绝,时阳只来得及闻见对方身上的皂香味儿。 一旁正撸起袖子打算背人的何东,“……??” 于是时阳在全班几十双惊诧的目光里,被许安之背出了教室。 出教室门的时候正好和来上下一节课的英语老师插肩而过,于是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又加了一注。 “这是怎么了?”英语老师问。 何东这才合起了他因为惊讶而大长着的嘴,“老师,时阳发烧了,安哥…许安之带他去医务室看医生。” “这样。”英语老师点点头,“最近天气还是很冷的,大家都要注意保暖啊!别只讲求风度。” 时阳本来发烧就热,这下更加是热得满脸通红,他闷声道,“许安之,你放我下来…” 许安之没有应。 时阳挣扎道,“我自己可以走,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呢!” “叮铃铃—” 时阳的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就响了。一群在小卖部刚购物完的人从楼道里跑上来,与时阳他们插肩而过。 每跑过一个人,目光就得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秒。 时阳僵硬的趴在许安之的背上,整张脸都羞耻地埋进了许安之的肩颈里装死,沉默地听着身后的议论。 “这不是四班的那个高冷学霸许安之吗?” “他这种看起来独来独往的人,竟然还会和别人这么亲近吗?” “话说他背上那个是谁啊?” “我怎么瞧着像是他们班的时阳?” “就那个长得很帅,绘画很厉害,还拿过奖的那个?” “是他吧…我同桌还给他写过情书呢!” 时阳,“……” 面子彻底丢完了。 时阳在一声声议论声中,将脸埋得更深了,像一只鸵鸟,大有一种想把自己捂死在这里的架势。 一群人着急赶在老师到之前回教室,顷刻间便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两句议论的尾声在楼道里晃荡。 “确定自己可以走吗?”许安之问。 时阳闷闷的声音从许安之肩颈处传出来,“你现在才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许安之沉默了片刻,喉结上下滑动,肩膀轻微地颤抖了两下。 时阳感受到许安之的动作,两只手臂用力地收紧,将许安之的脖颈掐在中间,“你还笑!?不许笑!” 凶巴巴的语气在感冒的加持下显得有些软绵无力,像一只没有利爪挠人的小猫。 许安之在时阳的动作下,将头往后仰了一点,“嗯,不笑,你把头抬起来点,别闷着。” “闷死我算了。”时阳赌气道。 时阳摆烂般地趴在许安之背上,闻着许安之校服上好闻的味道昏昏欲睡。 学校已经进入上课时间,两个身影穿过空旷的操场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一些坐在教室里发呆的同学透过高层的教室窗户,远远地便看见两个人影立在操场上,越走越远。 “咦?”女生揉了揉眼睛,“那是许安之吗?” 旁边的人闻言,将脑袋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儿,“还真是,他背上的是那个隔三差五就上主席台检讨的时阳吗?” “你们之前说他俩关系好,我还不信,这下我好像不能不信了。” 他可能最终也想不明白,一个看起来冷言冷语,只爱读书的学霸怎么会和这样一个老爱闯祸的“坏学生”关系这么好。 另一边,时阳祈求的眼神望向许安之,可怜巴巴地说道,“一定要这样吗?” 他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看着医生手中泛着银光的针头,咽了咽口水,开口的声线都有些颤抖,“不打针行不行?” 翻墙爬树,打架斗殴,这些时阳说干就干。可打针这事儿,他是真的怕。 眼看医生的针头越来越近,时阳急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大喊道,“许安之!” 话音刚落,一只修长温热的手掌便轻轻地覆盖在了时阳的双眼上。 眼睛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一道冷淡中夹杂着柔和的声音从时阳的正上方传来,“怎么怕成这样?像小孩子一样。” 黑暗中,时阳的心如擂鼓一般跳动不止,分不清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害怕,还是因为覆盖在他眼前的这只温热的手和身前的人。 黑暗让心跳的声音成倍数放大,甚至于掩盖了针头扎入皮肉那一刻的异样感觉,时阳突然觉得打针也没有多吓人。 “不是小孩子就不可以怕打针了吗?”时阳挣扎着辩驳道。 医生又开了一些药,叮嘱时阳吃药时间和用量,“现在在这里就可以先吃一道。” 时阳看着那些花花绿绿,又方又圆的药粒,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低声嘀咕道,“都打针了,怎么还吃药…” “我可以不吃吗?”他下意识抬头去问许安之的意见。 “不可以。” 得到了许安之无情地拒绝。 时阳闻言满脸愁苦地说道,“这些药看起来就苦死了!” 打吊针需要一定的时间,时阳在感冒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床边已经空无一人,时阳心里空了一瞬。 他看了看周围,手上的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旁边的桌子上摊着一张白纸,上面躺着医生叮嘱的需要在这里就吃的药,旁边还配着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时阳掀开帘子问外面还在坐诊的医生,“医生,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呢?” 医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走了,可能回去上课了吧。” “走了…” 时阳撇了撇嘴,慢腾腾地回到床边,与桌上的药对峙了片刻,最后还是憋着一口气将药吃了。 药的苦味在嘴里瞬间漫延开来,时阳皱着眉,垂眼看着手中的温水,自顾自地抱怨道,“都说了很苦,还让我…” 话还没说完,一只修长的手便在时阳眼前摊开,掌心里是一颗由彩色纸包裹起来的糖果。 时阳猛地抬头,看见了那个本应该已经在教室上课的人。 “许安之!” 时阳眼睛亮了亮,又有些委屈地说道,“你去哪儿了?我醒来都不见你人了。” 许安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手中的糖又往前递了递,“吃这个不苦。” 第37章 时阳看着眼前的糖,不用许安之说他也知道了,许安之刚才是怕他不肯吃药,去买糖去了。 时阳开心地接过来,打开糖纸将糖丢进嘴里,一边嚼着糖,一边将将彩色糖纸高高举起,透过彩纸去看外面五颜六色的光。 看了片刻后,他又将彩纸丢给许安之,双手抱臂,有些傲娇地说,“小孩才喜欢吃这种五颜六色的糖,我又不是小孩子。” “嗯。”许安之回答,然后又反问道,“不是小孩子就不能吃这种糖了吗?” 时阳,“……” “你学我说…” 修长的手掌敷上时阳的额头,时阳长着嘴巴愣住了。 许安之欣慰地点点头,“退烧了。” 见时阳呆呆地盯着他没反应,许安之嘴角轻轻勾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时阳的额头,“走了。” “去哪儿?”时阳红着脸跟在许安之身后。 “回去上课。”许安之回答。 “哦…”时阳应道,又问,“我刚刚睡了多久?” “两节课。”许安之回答,“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 “这两节课你都没去?”时阳问,“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 “不会。” 许安之肯定地回答道,“刚开学的课程不会很难,我自己可以学。” 时阳闻言眼睛一转,小跑两步到许安之跟前,挡住了许安之的路,“那既然这样,再旷一节也没事儿吧?” 许安之疑惑地看向时阳。 “会爬墙吗?”时阳问。 “没爬过,但应该可以。”许安之回答。 时阳闻言拉着许安之就往另一个远离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我只跟老师请了两节课的假。”许安之提醒道。 “没关系,有何东他们在,他们会见机行事的。”时阳毫不犹豫地说道。 “叮铃铃—” 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何东突然打了个喷嚏。 老王踩着铃声踏进教室,扫视了一圈道,“时阳怎么还没回来?” 何东咽了咽口水,顶着老王那威严审判似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刚刚下课去医务室看了一下他,医生说还要再挂一瓶药水才行。” “那许安之呢?” “医务室今天突然来了好多生病的人,医生忙不过来,让他帮时阳盯着药瓶。” 老王沉默地看着,何东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深怕谎言被拆穿。 幸好老王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说,“那我们先上课吧,不用管他们。” 另一边,时阳拉着许安之逆着上课的人群,朝着橘色光影照来的地方跑去。 -------------------- 第 29 章 过年连着下了好多天的雪,积雪厚厚地裹在树枝上,经过一天的阳光洗礼,总算是消融了一些。 时阳踩着垫在树下的石块儿爬上树,树枝上还没来得及消融的雪在他的动作下窸窸窣窣地往下掉。时阳也不免被落雪砸中,零星的碎雪掉进时阳的衣领里,冰得他一激灵。 许安之看着时阳的动作皱起了眉头,时阳刚才还在发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脑袋一昏,就跟着时阳来了。 时阳半蹲在树干上,伸手朝树下的许安之伸手,笑着说,“能上来吗?我拉你。” 许安之看着时阳开心的笑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突然说不出来了。 许安之抿了抿唇,沉默地踩上石板,双手在墙上用力一撑,瞬间的功夫,人就已经坐在围墙上了。随后他侧过身,朝还半蹲在树干上的时阳伸出手。 时阳的手还保持着刚开始的姿势,他呆愣地看了看空荡荡的树下,又转头看向围墙上向自己伸出手的那位。 “……” 时阳撇了撇嘴,手指挠了挠鼻尖,最终还是搭上了许安之的手爬上了围墙。 许安之拍了拍时阳发梢上残留的碎雪,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时阳的身上。 许安之的外套比时阳大一个号,衣服上还残留着从许安之的身上带来的余温,时阳缩了缩脖子,连同下巴也捂进外套衣领里,一双因为感冒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许安之,“你呢?” “外套给我,你不冷吗?” 许安之摇摇头,问时阳,“来这里做什么?” 时阳眯着眼睛笑了,一只手探出外套,大手一挥,指着远处的天空,“快看那边!” 许安之顺着时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个角度的视线里没有高耸入云的大厦,也没有残破老旧的矮楼,远远望去,只有天边泛着红光的残云晚霞,和一整片被雪盖住的大草坪,一颗橘红色的太阳就挂在红云间。 许安之的眸色随着眼前的景象亮了一瞬,他从七岁开始就自己谋生,每天除了奔波挣钱就是一头扎进书本里,细想下来,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停下来好好欣赏身边的美景。 “怎么样?好看吧?”时阳看着许安之不自觉勾起的嘴角,扬起了脸,有些自豪地说,“我自己发现的!只告诉了你,别人都不知道!” “怎么发现的?”许安之问。 时阳没有直接回答许安之,反问道,“你看这里熟不熟悉?” 许安之闻言这才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 “没错。”时阳说道,“就是我们上次迟到遇见的地方。” “哦,不对。”说完,时阳又自己反驳道,“是我迟到,被你撞见,最后还被你监督写检讨的地方。” 许安之低下头,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时阳立马竖起眉,装作很凶的样子,“许安之,别以为你低着头我就不知道你在笑我了!” “没。”许安之手握成拳抵在嘴角片刻,然后再抬起头道,“没笑你。” “哼。”时阳双手抱臂,将脸瞥向一边。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许安之说。 “哦。”时阳闻言又转回头来,认真地解释道,“就是我有一次为了赶上一个去参加比赛的班车,下午偷偷逃课从这里翻出去的时候发现的。” “当时被徐主任发现,罚了我好长一篇检讨,让我在周一红旗集训下面念出来。” “后来呢?”许安之问。 “后来比赛成绩公布出来,我得奖的消息赶在我上演讲台的前两分钟传到徐主任的耳朵里。徐主任让我念检讨也不是,不念也不是,我还记得徐主任当时的脸都被憋的通红。”时阳说。 难怪刚才在楼道里遇见的那些同学都知道时阳得奖的事。 “你经常从这翻墙?”许安之问。 时阳点点头,又立马摇头,开口的声音里带着点感冒特有的鼻音,软绵绵地说道,“以前是经常从这里翻墙,迟到早退什么的,刚开始翻墙技术不熟练,还摔过好多次。” “不过现在没有了。”时阳举起手指,好像对面的人是老师一样,说道,“我发誓,自从跟着你学习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许安之余光瞥见时阳举起的手,手背上还贴着打完吊针止血的胶带。 “打针都怕,从墙上摔下来怎么不怕?”许安之问。 “不一样。”时阳手指头在许安之眼前晃了晃。 第38章 时阳小的时候也是因为生病去医院打针,结果碰上一个业务不熟练的实习生,一连扎了他十多下都没成功,手都被扎得青紫一片,肿得老高老高,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从哪以后他就无比害怕打针,一听说让他打针,他就哆嗦。 “况且翻墙大多时候都是为了偷偷出去学画,摔就摔了吧。”时阳说,“但是我怕打针这事儿你得替我保密。” 许安之闻言挑了挑眉,“这事也只有我知道?” 时阳摇摇头,“那倒不是。” 他掰着手指,一根一根手指地数着,“还有何东,杨江…婷姐……老王………” 最后十根手指都数完了,他想了想说道,“没了,就这几个。” 许安之看着时阳张开的双手,想问这还有保密的必要吗? “所以你得给我保密…这说出去有点丢人!”时阳说。 许安之顿了顿,疑问的话到了嘴边,听见时阳的话又咽了下去,“好。” “那你呢?”时阳又反问道,“作为秘密交换,你得告诉我,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许安之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回答,就听见时阳说,“不准敷衍我。” “必须老实回答我。”时阳一脸严肃,但是因为感冒而水汪汪的眼睛又将他努力凹出来的严肃神情瓦解得一干二净。 许安之嘴角勾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时阳的头,“好的,警官。” 时阳大脑空白了片刻,随即耳朵又红了,他眼神闪躲着,低下头揉搓着发热的耳朵,低声嘀咕道,“怎么又莫我的头,都说了…” “我怕黑。” “什么?”时阳像是没听清,问道。 “我怕黑。”许安之重复道。 “可是我跟你认识这么久,怎么从来没发现?”时阳问。 “上次你帮我打那个泥鳅男的时候,那个巷子就挺黑的啊?可是你战斗力很好啊!”时阳疑惑道。 “人多的时候不会很怕,一个人的时候怕。”许安之很坦然地说。 “哦…”时阳点点头,片刻后又问,“可是为什么呢?” 许安之七岁开始就独自生存,还能一人打倒一群混混儿,这样的人似乎和怕黑沾不上关系。 天上的云已经被染红了半边天,挂在天边的那颗红色太阳被一丝云切割成了两半。 许安之望着远处的景象,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里。 为什么怕黑呢? 因为他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重新沦为孤儿的。 他记得那天乌云密布,却迟迟下不来雨。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晚上天完全黑沉下来,暴雨才哗啦啦地往地上砸。电闪雷鸣之下,小区不知道那根电线坏了,整个小区都陷入了黑暗里。 许安之本来还在帮爷爷一起准备第二天出早餐摊需要用的食材,被突然的停电打断了。 爷孙两人也只好早早就上床睡觉。 许安之记得睡着之前,爷爷还在高兴地跟他说这两天早餐摊生意不错,明天要更早起来出摊。 结果许安之半夜被一道雷惊醒,迷糊间想要叫爷爷开灯,可触手的确实冰凉一片。 闪电的光时不时照在爷爷安详却毫无生气的脸上,许安之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墙的一角睁眼到天明。 直到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阳光洒进屋内,照到他们晚上和到一半的面团上,时阳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爷爷不会醒了。 之后他在姚爷爷的帮助下,给爷爷简单地料理了后事,那几天时间里,小区的电迟迟修不好。姚爷爷晚上也要回家,黑漆漆的家里,就他自己一个人,守着那棺黑漆漆的棺材和早已经冰冷发硬的身体。 再后来他无数次做梦,梦见自己晚上为爷爷守孝的时候,爷爷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笑着跟他说这两天的早餐摊生意不错。 “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许安之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许安之皱着眉头,似乎很是不解,“反正就是有点怕黑。” 橘色的光影直直地打在他们的身上。许安之偏过头看难得安静的时阳,时阳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随后从裹着的宽大外套里伸出手来搭在许安之头上,一下一下地顺抚着,“没关系。” “还有我呢,我一直都在的。”时阳面色严肃,一脸认真地说,“你不是一个人,我可以当你的家人,我一直陪着你。” 都说旁观者清,时阳几句话就破解了许安之对自己怕黑这个问题的疑惑。这么多年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执拗不肯承认,他不想做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许安之微愣,随后眉头轻轻一挑,“哪种家人呢?” 时阳手上的动作一顿,耳根又逐渐热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到没有任何说服力,“当然是好兄弟的那种家人…” “哦…”许安之点头应道。 时阳见状又摆出一副要凶人的样子,“你不愿意?” 许安之嘴角擒着笑意,他点点头,“愿…” “墙上的那两个!爬墙是违反校规的知不知道,哪个班的?” “……”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配方。 徐主任从远处拐角处跑来,距离太远,他只隐约看见两个人影坐在围墙上,还没来得及辨认是哪个班的同学,就见这两个人影顺着旁边的树纵身一跃,恰好放学铃声响起,两个人眨眼间便混入了下课的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兔崽子。”徐主任撑着膝盖大喘着气,“下次别让我再逮着你们!” 时阳拉着许安之快速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学校外走去,嘴里抱怨道,“徐主任是不是在你身上安插了监控?” “每次有你在的时候,徐主任保准出现。” -------------------- 第 30 章 时阳拉着许安之刚走出去没几步路,许安之便停了下来,“等一下。” “怎么了?”时阳不解地问。 “书包还没拿。”许安之说。 于是两人又逆着人群往教学楼走去,楼上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两人经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恰好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老王碰上。 时阳仿佛做贼心虚一般,下意识退到许安之的身后躲着。 “回来了?”老王问两人。 “嗯。”许安之回答。 “时阳怎么了?状态好点没有?”老王又问。 时阳这才从许安之背后探出脑袋来,他冲老王露出自己标志的笑脸。 可老王不吃他这一套,依然板着脸,深邃的双眼透过无框眼镜片儿盯着时阳,像是阎王在审小鬼。 时阳见状立马收起了笑脸,摆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假装咳嗽了几下说,“好多了…” 老王看着时阳的表演没说话,转而将目光移向许安之,意味深长地眼神里仿佛在说,你好好一个好学生,怎么也跟着他胡闹了? 老王转身进了办公室,叫两人也跟着进去。 时阳在许安之背后挠了挠鼻尖,小声说道,“完了,许安之,我们逃课被发现了…” 第39章 许安之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儿时阳,问道,“害怕还逃?” “我才不怕!”时阳又撇了眼儿老王的背影,回答道,“我只是怕连累你…” 时阳在老王的办公桌前站定,垂着脑袋,俨然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可以看出来对于这一套流程已经非常熟练了。 可下一秒,老王从办公桌上抽出两张表格纸递给两人。 时阳不解地望向老王,心里想着,这次处罚变流程了? “今天下午开了班会,你们不在。”老王并没有拆穿时阳逃课的谎言,开始解释表格纸的事。 “我们高中的学习任务是一学期比一学期重。按照学校以往的惯例,从这学期开始,你们就要在学校上晚自习了。为了保证学生的人生安全,走读生少上一节自习课,住宿生多上一节自习课。这是自愿选择走读还是住宿的表,你们自己想好了填。” 许安之扫了一眼手中的表格,问,“如果选择住宿的话,课余时间还能随时出入学校吗?” “可以。”老王大概知道许安之这么问的原因,他扶了扶眼镜儿框说道,“不过你们应该也不会有太多学习之外的时间了。” “我的建议是住得远的可以选择住宿,省了上学路上来回的时间,毕竟现在对于你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许安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行了,回去吧,今天是你们高中生涯里最后不用上晚自习的一天,回去想好了填,明天来给我。” 走之前,老王又叫住许安之,说他上次比赛的奖金发下来了,最近几天就能给到他本人。 许安之懵了两秒,“奖金上次学校不是已经发过了吗?” 他不记得这个比赛本身还有什么奖金制度。 可老王坚持说有,他没有骗许安之的必要,许安之沉默半响,随后跟老王道谢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时阳在门外等了半天,感冒的劲头又开始上来,他倚靠在门外墙边昏昏欲睡,听到有脚步声,又瞬间清醒过来。 许安之探出手在时阳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发烧没有反复,他问,“还是不舒服吗?” 时阳点点头,“有一点儿想睡觉…” “走吧。今天晚上可以不做额外的练习题。”许安之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带说。 “哦。”时阳应了一声。可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做练习题不就没法给许安之打电话了吗? 他快步追上许安之的脚步说,“没关系,我可以坚持的。” “对了,你选择住宿还是走读呢?”时阳又问。 许安之抿着唇思考了片刻,按照老王刚才的说法,无论住校还是走读,他都没有多少多余的时间可以出去兼职赚钱了。但幸好比赛的奖金马上下来了,加上他自己寒暑假还可以努力赚点,节约下来应该也够这一年多的日常开销了。 “许安之?”时阳伸手在许安之眼前挥了挥,“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老王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许安之回答,他自然不想将自己的窘迫摆在时阳面前。 “那你住校吗?”时阳又问。 “嗯。”许安之回答,“住校更节省时间。” 时阳闻言沉默了半响,皱着眉头像是在给自己做什么思想斗争。 “住校的话是要好几个人住一间房子里吗?”时阳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地问。 “是吧。”许安之回答。 “那床是什么样的床呢?会不会特别小?”时阳又问。 “不知道,可能会吧。”许安之说。 时阳犹豫了半响,像是下了很大一个决定似的,“行吧,小就小点,总之不可能睡不下一个人。” 许安之偏头疑惑地看着时阳。 “你都选择住校了,那我肯定也是要住校的啊!”时阳非常肯定地说。 许安之眉头一挑,一双的眸子里仿佛含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人吸引进去,毫无挣扎的余地,“我住校,你就住校。” “为什么?” 时阳猛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也掩盖不住他眼底的慌乱。 “为了方便你辅导我作业啊。”时阳脱口而出。 说完才觉得感冒误人,眩晕中的大脑根本没仔细思考,就给出了这么一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 辅导作业也不用一起住校,之前许安之和他也没有住在一起,一样可以辅导作业,有手机就可以。 可时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反正他就是想要和许安之呆在一起,许安之都住校了,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也是要住校才行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安之问出的这个问题,让他心跳莫名地有点快,慌慌张张不假思考便给出这么一个借口。 “反正就是住校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时阳说。 “许安之,你今天怎么总问一些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时阳用自以为很凶的语气掩盖自己眼底的慌乱。 许安之闻言垂下眼眸,眼底情绪不明,片刻之后又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好,不问了。” 时阳见状心里突然一咯哒,莫名觉得许安之刚才的语气有点可怜,像是被人拒之门外的大狗狗。 时阳突然就觉得他不该凶许安之的。因为他又想起了今天何东他们说的,他跟许安之告白过,醒后又不记得了的事儿,心里那股像是愧疚一样的感觉又回来了,梗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闷得人难受。 -------------------- 第 31 章 第二天一早,时阳刚一踏进教室就被何东几人围住了。 何东一来就要上手摸时阳的额头,被时阳一手拍开,他皱了皱眉,“你什么毛病?” 何东见状与其余几人眼神交流了一下:看样子感冒好转了不少,可以盘问了。 于是乎,季婷婷立马从时阳桌上拿起一本书,正要卷成筒,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少爷的脾气,于是她又默默放下刚拿到手中的书。 旁边的弋然见状,立马会意地从时阳前桌何东的书桌上拿了一本递给季婷婷。 季婷婷接过书,回给弋然一个欣慰的笑容,表示“你懂我。” 随后她将书卷成筒,往桌子上一拍,又指向时阳,一副电视剧里衙门审案的模样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季婷婷双眼里闪着好奇的光问,“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对,你知不知道现在学习任务有多重,学习时间有多紧张?无故缺课,你对得起自己上学期的努力吗!?”何东学着老王平时训人时的模样,装出严肃的脸色,问道。 时阳,“……” 时阳转头看向许安之,问,“你来多久了?” 许安之靠在椅背上,看着众人的表演,回答,“有一会儿了。” 时阳一脸不解,对着众人控诉道,“他来那么久了你们都不问,为什么就逮着我问?” 虽然大家都已经跟许安之很熟了,但毕竟许安之身上始终有一股冷淡的气质,大家都下意识不敢像现在这样去吵他。 何东呵呵笑了两声道,“人安哥是要学习的,我们怎么能去打扰?” 第40章 “这是什么歪理,我就不学习了?”时阳问。 “你跟安哥不在一个学习维度上,况且你既然要学习,昨天为什么还旷课?”杨江适时补刀,顺便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几个人一致点头,齐刷刷地问,“对啊,为什么呢?” “……” 时阳想说,旷课的又不止他一个,许安之不是也旷了。但他想了想,以他对这群八卦好友的了解,就算自己这么说了,他们也会有无数借口还给自己。于是他话锋一转,坦然道,“我昨天不当着你们的面…” 时阳顿了顿,虽然他是一个被宠娇了的人,但自从他长大之后就再也没让谁背过了,毕竟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这样很丢他的面子和尊严。 何东见时阳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便问道,“什么?” 明知故问。 时阳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刚想骂人,又想到自己昨天旷课,全靠他们给自己打圆场。于是他忍着气,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昨天不是都当着你们的面被许安之…嗯嗯出去了吗” “能去哪儿,当然是去医务室了。” “我们当然知道你昨天被安哥嗯嗯出去了。”何东学着时阳的话说,“但是据我了解,看个医生应该用不了这么久啊?到放学你们都没回来!” 时阳,“……” 时阳刚想叫何东别学人说话,就被季婷婷打断了。 季婷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想知道的话,等不及说道,“哎呀,其实我们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跟许安之偷偷约会去了? 周围有好几个埋头学习的同学在季婷婷的话音里回过头来看向他们。 时阳瞪大了眼睛,心如擂鼓,他先是下意识看向许安之,然后又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里,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你敢不敢再大声点!?” “要不要我给你配个广播话筒?” “噢,抱歉。”季婷婷这次压低了声音,但依然难掩她一脸的兴奋,她眼睛里写满了好奇,“那你们约会都干什么了?” 约会… 时阳的思绪忍不住顺着季婷婷的问题开始漫延,一起去围墙上看茫茫白雪之下的落日算是约会吗?可是约会是情侣之间干的事,他和许安之又不是… 时阳耳朵又红了,他含糊其辞道,“没有,就只是看病了。” 季婷婷刚要张嘴再说什么,时阳没给他机会,直接说道,“爱信不信,我要学习了,不准再问了。” 季婷婷闻言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在回座位之前,季婷婷强憋着笑,丢下一句,“时阳,你耳朵红了。” “……” 几个人顷刻间便散了场,留下时阳一人风中凌乱。 时阳愣了一瞬,随即立马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何东又转过身来,张口刚要说什么就被时阳凶了回去,“闭嘴,再问就拿胶带封你们的嘴!” 何东默默的逼上了嘴,用手在嘴前做了个拉封条的动作后,又转了回去。 余光似乎瞥见旁边的人低头握拳掩嘴的动作,时阳保持着双手捂耳朵的动作,转过身子对着许安之凶巴巴地命令道,“许安之,不准笑!” “嗯。”许安之应道,想要伸手去触摸时阳绯红的耳垂,手指刚要碰上的瞬间又停住了,像是想到什么,他眼神暗了一瞬,将手收了回来。 “他们只是在开玩笑。”许安之说道,“害羞什么?” 时阳闻言愣了半响,只是在开玩笑… “那你为什么…” 时阳下意识想要问许安之,问他为什么一句都不提自己喝醉那晚说的话。 可他看见许安之听见这些“玩笑话”也依然冷淡平常的反应,又开不了这个口了。 可能在许安之眼里,自己那晚的行为也是玩笑吧,自己如果开口问了,可能反倒平添他的烦恼,惹得大家都尴尬。 憋了一天一夜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什么?”许安之问。 时阳闷闷地摇摇头,“没什么。” 许安之点点头,修长的手在时阳面前摊开,“昨天的作业拿来我看看。” 昨天因为照顾着时阳的感冒,回去之后许安之只是在视频里盯着时阳把当天必须要完成的作业做了便放他去睡觉了。至于做得怎么样,做得对不对,许安之都没有问。 “哦。”时阳听话地将昨天做过的作业翻出来递给许安之。 何东这时又回过头来,适时插话道,“不是,我刚才是想问你们知不知道住宿的事?” “知道啊。”时阳回答。 杨江也回过头来,“你们应该都不住吧?” “毕竟学校住着哪有家里面舒坦?我听说要好几个人挤一间房间里。” “而且那个床是铁架子床,又硬又小,翻个身儿都得咯吱咯吱响。” “而且…” 两个人吐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时阳说,“我住宿。” “???” 以两人对时阳的了解,他这样娇气的少爷性子是断不可能出来吃这种苦的。 “为什么?”何东不解地问道。 “为了学习。”时阳撇了眼儿许安之,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安哥,你呢?”何东又将询问的目光递向许安之。 “我也住宿。”许安之回答。 何东闻言沉默了半响,随后从抽屉里掏出选择的表格,将自己原本的选项划掉,重新在住宿那一栏选项打了勾。 “?”时阳,“你不是嫌住宿条件太差了吗?” “我想了想,我觉得住学校里面不用整天被爸妈盯着,好像也挺不错的。”何东说,“况且,你们都住宿了,我自己走读多没劲儿啊。” 在班长来收表格纸的前一刻,杨江也默默地将自己原本的选项改掉。 时阳 ,“?” “你又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何东说得很有道理。”杨江说。 -------------------- 第 32 章 住宿分配按例本来应该随机分配,但是因为大多数住宿生从高一就开始住宿了,像时阳他们这样中途办理住宿的人数相对较少。 于是何东他们几个人商量着能不能去跟老王申请,几人住一个宿舍。 可是这件事由谁去说成了一个难题,毕竟有些学生天生就是怕老师。比如何东,叫他翻墙上瓦,打架骂人,他撸起袖子就可以往上干。可叫他跟老王谈话,一开口就得哆嗦。 于是几番思考之后,何东和杨江一致地将目光落在了时阳身上。 “干什么?”时阳觉得两人的眼神儿里有个大坑,他警惕地问道。 “你去跟老王说说?给咱们分一个宿舍里。”何东观察着时阳的神色,试探性地说道。 毕竟对于时小少爷来说,一般都是他命令别人做事的份儿,很少有人能要求他做什么事儿的。 “不去。” 果然,时阳一口回绝,很无所谓地说,“要去你们去。” “难道你不想跟安哥住一个宿舍?”杨江问。 “当然…”时阳不假思索地开口回答,毕竟他连住宿这个决定都是跟着许安之做的,可刚说出两个字他又顿住了,他看了眼儿旁边神情冷淡,专心做题的许安之。 第41章 许安之可没说过要和他住一个宿舍,万一人家不想呢? 时阳刚想问许安之的想法,就被人打断了。 有位同学在教室后面喊道,“许安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许安之被叫走了,时阳无人可问。 何东和杨江倒没想到时阳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只是看他的反应就能知道,他想跟许安之住一个宿舍。 于是何东又接着杨江的话问,“那难道你不想和我们住一个宿舍?” “也不是。”时阳回答。 “那难道你想和不熟的人住一个宿舍,挤一间房间里睡觉?”杨江又接着何东的话问。 两个人在时阳面前你一言我一语,试图说服时阳去跟老王申请。 不熟倒是不至于,时阳虽然有些少爷脾气,但是总体性格很好,和班上的同学,无论是学习好坏,内向与否,相处得都挺不错。 但时阳想象了一下杨江说的那个画面,住惯了家里别墅的少爷表示,除了许安之,他最多能忍受面前的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跟自己挤一间房子睡觉。 时阳知道面前这两人比自己更怂老王,他皱了皱眉,问,“我可以去说,但是理由呢?我要用什么理由说服老王?” 杨江和何东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学习。” 时阳,“???” “我们都想跟着安哥一起学习,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时阳,“??” 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因为抄你前桌的寒假假期作业被叫去办公室谈话。”时阳面无表情地拆穿何东。 何东呵呵地笑了两声,“意外,意外…” “我现在从良了。” 时阳,“……” 何东作出心痛的神色,指着时阳,“你不信我!?枉我们这么多年兄弟…” 时阳无情地打断,“行了,演过了。” “噢。”何东收起了做戏的表情,一脸愁苦道,“那我们到底怎么办?你知道的,我开学才被叫去办公室喝了茶,我真不敢去。” 时阳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杨江。 杨江双手抱着自己,“我也不敢…” 时阳沉默了半响,最终烦躁地将手机往桌兜里一丢,木着脸站起身,“我不保证一定能…” 时阳话还没说完,肩上就被人轻轻按了一下。 时阳回过头,是许安之回来了,还带了一张表回来。 时阳粗略地扫了一眼递在眼前的表,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他有些懵,“这是什么?” 他记得开学考试还没开考啊?成绩单怎么先出来了? “寝室住宿人员分配表。”许安之说。 “已经分配出来了?”时阳接过表格开始研究,何东和杨江闻言也凑了上来。 最后几人惊讶地发现,恰好他们四个人的名字后面标的都是同一个寝室号。 “意思是我们本来就被分在了同一个寝室!?”杨江惊讶地说。 “这是什么魔幻缘分?”何东也感慨道。 这下不用去找老王了,时阳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等到许安之将需要本人确认的表格交给班长,又回到座位开始重新刷题时,时阳才想起来问,“刚才是老王叫你去办公室吗?怎么拿个表要这么久?” “他为什么不直接叫刚才那个同学转交过来,或者叫班长去拿啊?” “不是。”许安之解释说,“是数学老师有事叫我过去,老王就顺便叫我带过来。” “哦。”时阳闻言也没再说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住宿以后会发生的事儿。 但其实只要他再多追问几句,就会发现,其实他们四个原本就不在一个宿舍。是许安之看到表之后,以帮助同学学习的名义向老王请求将他们改到一个宿舍的。 老王本来就觉得许安之性格有些过于沉闷了,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性子,难得他主动提出跟别人住一起,老王自然欣慰。加上许安之成绩优异,他愿意帮助成绩差的同学,老王就更欣喜了,于是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当即便重新打印了一份儿表出来。 正式搬进学校宿舍是在开学考试后的周末。几个人打包小包地将自己的行李物品往宿舍楼上搬,时阳更是直接让司机吴叔将满满一车子的行李运到了宿舍楼下。 可当他走到宿舍门口,看见宿舍里的景象时直接傻眼了。 宿舍房间还没有他们家的衣帽间大,四边靠墙的地方摆着几个人睡觉的铁架子床和铁皮衣柜,这就已经占去房间的一大半,中间还得摆上一张长长的书桌,剩下空间的就只剩过道了。 时阳站在原地和屋里的何东与杨江大眼瞪小眼,双方眼中都透露出嫌弃的神色。 “这已经比其他宿舍好了。”杨江继续往两张空床上堆东西,“分到我们这儿,恰好只剩四个人了,另外两张空床还可以放点东西。” 而此时,时阳的身后,一位穿着精致,皮肤白皙的女人探出头来,往屋内瞧了瞧,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都叫你别住宿了,不信。” “咦?阿姨,您怎么也来了?”何东一眼便认出了时阳身后的人。 杨江随即也跟着打了招呼。 “你们好呀?”时阳妈妈探着头,向何东和杨江挥了挥手,笑容明媚,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像一弯月牙,模样和时阳简直不要太像。 “阿姨,您是专门来送时阳的吗?”何东问。 “是呀,我都说宿舍条件不比家里,他偏不信,跟着了魔似的,非得来受苦,我倒要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时阳妈妈笑着抱怨道。 何东和杨江闻言对视了一眼儿,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一个人,“许安之。” 当局者迷,可作为旁观者的他们可都看在眼里,时阳对许安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何东和杨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洗礼,时不时还得接受着来自季婷婷的“科普”,早就已经接受自己兄弟可能已经弯了这件事儿。 可这些事自然是不可能对着家长说的。 “阿姨,虽然这里条件比不上家里,但是住在学校,更有利于我们学习,毕竟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您放心,有我们在,保证时阳在这里委屈不着一点儿。”何东说。 时阳妈妈也欣慰地应了下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能住一间宿舍互相照应着也好。” 最终时阳带来的行李大多无用武之地,多数都被吴叔又搬回车上拉走了。 等宿舍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时阳才问,“许安之呢?” “不知道,我们来就没看见人,不过他的床已经铺好了,应该是比我们先到的。”杨江说。 “哦”,时阳闻言正要掏出给许安之发信息,宿舍门就打开了,几个人回头望去,许安之提着两桶颜色花花绿绿的保温壶站在门口。 “安哥,你这是…?”何东不解地看向许安之手上的水壶。 “宿舍这几天都没热水,要自己去食堂开水房打水。”许安之说。 “!!??” “什么意思?”时阳一脸想死的模样,“你是说我们晚上只能从这里面倒水洗澡?” 第42章 “这里面是开水吧?不得把人烫死啊?”时阳没从来经历过这种情况,他的认知里洗澡肯定是用花洒洗的,这要怎么洗? 于是许安之又从洗漱台下抽出一个桶,淡定地说道,“兑凉水就可以了。” “……” 刚搬进宿舍就经历这么憋屈的事,时阳心里烦闷,余光瞥见许安之提回来的保温壶,越看越不顺眼,他皱着眉,问道,“这水壶哪儿来的,丑死了。” “宿舍阿姨那里借的。”许安之回答道,又将水壶往洗漱台的方向提去,遮住了时阳的视线。 “数量有限,我去的时候只剩这两个了,用完还得还。”许安之说。 时阳,“……” -------------------- 第 33 章 学校宿舍的床又窄又硬,时阳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早上大家都已经陆陆续续进教室早读了,时阳才顶着一双黑眼圈,踩着上课铃声慢吞吞地往楼上走。 学校的上课铃声又臭又长,等到时阳爬完楼梯,铃声才停了下来。 时阳不想被迟到罚站,他已经好久都没写过检讨了,手感都生疏了。于是他加快步子往教室走,可刚拐出了楼梯口就被挡住了去路。 时阳本来就因为没睡好,心情不大好,这下更是让他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 “你好,请问高二四班在哪个教室呢?”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 时阳这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对方是一位长相清秀的男生,手里抱着几本书本,看起来是那种老师喜欢的类型。 “我就是四班的,你找谁?”时阳没睡醒,自然语气也不会多和善,他冷邦邦地问对方。 “是吗?那太巧了!?”男生并没有被时阳的样子虎道,反而面露惊喜。 “安之哥是不是在你们班呀?”男生问。 时阳听见对方对许安之的称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称呼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切了些? 时阳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开口道,“我是他同桌。” 说完,仿佛觉得还不够,时阳又补充道,“也是他同寝室友,还是…” 还是什么来着?时阳顿了片刻,发现自己对于许安之的头衔也就这两个了,“室友”、“同桌”。好像哪个都不会比“安之哥”这个称谓超出更多的亲近度来。 “还是什么?”对方见时阳停了,便问道。 “没什么。” 可能就是一个认识的朋友,时阳突然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在这较个什么劲儿。 时阳指了指前方走廊,“办公室旁边那个教室就是我们班。” 说完便继续往教室走了。 刚走出没几步,时阳的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对方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时阳道了谢便离开了。 等到时阳终于走到教室,前脚刚踏进教室后门门口,便与正在教室前门门口视察的老王四目相对。 “……”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时阳又捧着课本,被罚站在了走廊上。 这画面有些熟悉,时阳想,只是旁边少了个人,少了谁呢? 教室里的读书声是个很好的催眠剂,正当时阳百无聊赖地垂着眼靠在教室外墙上走神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白花花的包子。 时阳定睛一看,是许安之。 “许…”时阳刚想喊,又反应过来似的放低了声音,“你怎么出来了?不怕被老王发现?” “我出来上厕所。”许安之淡定地说。 说完又将手中的包子往前递了递,“看你早上起晚了,应该来不及买早餐。” 时阳接过包子闻了闻,问,“这是什么馅儿的?我不要韭菜的。” “灌汤包。”许安之说,“你昨晚睡前说想吃。” 时阳闻言展开了笑颜,“许安之,你真好!” “哦,对了。”时阳咬了一大口包子,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刚才有个男生找你。” “他叫你安之哥。”时阳说完,又像是不经意间闲聊般,问道,“那是谁啊?” 许安之想了想,才说,“以前学校的同学。” “噢。”时阳点头应道。 等到许安之转身要回教室时,时阳又冒出一句,“那他以前也是你的同桌吗?” 许安之踏进教室的步子一顿,“嗯。” 时阳一下子就没了吃早餐的兴致,手上咬了一半的包子突然就不香了。 “哦~前同桌…” 背后突然冒出一句女声,吓得时阳往旁边一缩,再定睛一看,发现是季婷婷。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时阳没好气的说。 “那儿。”季婷婷指了指走廊尽头。 “哦。”时阳闷声应了一句便不说话了。 季婷婷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后话,便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从那边过来吗?” 要换作平时,时阳早就开始抱怨老王区别对待,扬言要告发她迟到,要她和自己一起受罚了。 “为什么?”时阳兴致缺缺,只是顺着季婷婷的话问道。 季婷婷展示了一下自己背上的书包说,“我早上有事耽搁了,给老王请了早读课的假。” 时阳看都没看一眼儿,回答道,“哦。” 季婷婷见状眯着眼观察了一下时阳的神色,咱们时小少爷今天似乎心情不佳呀… “吃醋了?”季婷婷问道。 时阳这才分了个眼神给季婷婷,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质疑模样。 “我就问你,听见许安之有个关系不错的前同桌,是不是心里不舒服?是不是闷得慌,想质问又开不了口?”季婷婷双手抱臂,与时阳并肩靠在墙上。 时阳看向季婷婷的眼神由质疑变成了惊讶,对方怎么知道他的心里的感受!? “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傻里傻气。”季婷婷说。 说完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互相喜欢干嘛不在一起呢?非得在这儿猜来猜去的。” “什么?”时阳愣愣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你喜欢许安之,上次你生日,你自己都说了。”季婷婷说。 “那只是…只是…”时阳耳朵开始发热。 “只是喝醉了胡说八道?”季婷婷毫不留情地拆穿道,“骗骗小孩子就得了。时阳你几岁了?拿这种借口来骗自己。” 季婷婷回教室了,徒留一脸懵圈的时阳在原地发愣。 中午午休时间,很多住宿生都回宿舍睡午觉了,教室里剩下零星几个同学,有的在埋头刷题,有的已经在桌子上趴下了。 时阳懒得去爬六楼高的宿舍楼,吃完饭便径直回了教室。他的同桌又开始了刷题模式,时阳在旁边跟着做了两道,实在扛不住困意,趴在桌上打算梦周公。 “许安之,有人找。”坐在门口的同学喊了一声,一下子将时阳惊醒。 感觉到许安之从身边离开的动作,时阳撑着沉重的眼皮,下意识地往门口一扫,正巧看见早上碰见的男生与许安之站在一块儿。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男生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许安之,那粉红的颜色,时阳再熟悉不过了,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大半。 第43章 这信封是在各大学校卖批发吗?怎么人手一封。时阳心里嫌弃地吐槽道,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又往信封上看,试图隔着远距离看出它与以往经手自己的那些情书的区别。 远远地,时阳看见许安之神色顿了片刻,目光似乎朝着他这边望了过来,随后便接下了信封。 这就接了?时阳脑子有点懵,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怀疑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后遗症。 正当他看得专心时,杂乱的思绪被桌上飞来的一个纸团打断。 时阳望了望前面手舞足蹈的季婷婷,低头拆开纸团,上面写着季婷婷恨铁不成钢的一句话,“你再不开窍,那可就不只是前同桌了!” -------------------- 第 34 章 学校近期似乎又有领导要来视察,各个班级都在安排人设计黑板报。鉴于时阳远近闻名的绘画技术,四班的黑板报就全权交给时阳负责了。 晚上晚自习下课后,大家都陆陆续续走了,黑板报还差最后一点没有完成。 “时阳,走了,放学了,明天再来画吧。”何东和杨江站在门口喊道。 时阳画入了迷,不想中途打断,于是回到,“你们先走,还有一点儿,我弄完了就回。” 说完他又对另外两个配合他一起设计黑板报的女同学说,“你们弄完了也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这两个女生都是走读生,本来就因为白天上课没时间弄,晚上才在走读生都放学后留下来处理黑板报的。这会儿闻言也纷纷收起了手上的粉笔,“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时阳说完,又转头对着自己座位旁说,“许安之你也…”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座位上空空如也,那个平时都会等时阳一起走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时阳撇了撇嘴,脑子里忽然又闪过许安之接收前同桌信封的画面,顿时一股难言的酸涩感从心底漫延开来。 “不等就不等。”时阳自顾自地嘀咕道。 二十分钟后,时阳终于将黑板报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做完,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抱着臂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和同学合作出来的成果,这才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此时教学楼里大部分教室都已经熄了灯,只剩下走廊的灯还亮着,平时吵闹的教学楼已经见不着人影,空荡荡的走廊安静无比。 时阳快步穿过走廊,拐过楼梯口,刚要往楼下走,就听见往上走的楼梯里隐约传出来两个人的低语。四班的教室在教学楼的最顶层,再往上就是教学楼的天台了。 时阳脚步猛地顿住,心跳加速,心里想着,这大晚上的,不会闯鬼了吧!? 时阳深吸了口气,心里不断地念叨着富强民主… 正当他一鼓作气,打算麻溜地离开这里时,寂静的楼道里,低语的声音又从楼道里传出来,声音逐渐清晰,时阳这才听清,好像是两个同学。 其中一个同学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点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没法跟脑子里搜索出来的那些人匹配上号。 突然好奇心起,时阳下楼的脚步一拐,鬼使神差地往上面的楼道走去。 走到一半时,在楼道的灯光下,时阳便看见了被灯光投射在墙上的两道阴影,两个人应该挨得很近,两道阴影都连在了一起,两个贴在一起的脑袋辗转反侧。 时阳看着眼前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楼上还有没有同学?要关门了!”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将时阳惊回了神儿,楼道上的两个人仿佛被吓到了,时阳听见两人慌忙下楼的脚步声,自己也跟着慌了神儿。 正当两方即将碰面的时刻,时阳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带着他先对方一步快步往楼下跑去。 “许安之!?” 楼下巡察的保安开始一层一层地检查,高质量地电筒光在整个教学楼里扫荡,某一个时刻,电筒光刚好照在许安之的后脑勺上。 “许安之…” 时阳心里突然涌出来一股委屈感,“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做什么?” 许安之闻言脚步忽地一顿,时阳没注意,一脑门撞上许安之的后背,带着奔跑时的冲劲儿,很闷沉地一声。 许安之连忙转身,看见捂着额头仰脸看他的时阳。 “抱歉。”许安之低沉的声音响起,抬起的手想要抚上时阳的额头察看,又忽地顿在空中,最后收回了手,在时阳没注意的角度里窝成了拳。 “你这几天都不怎么理我,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呆一起了,所以才先走的。”许安之说,声音依旧很冷淡,但时阳仿佛听出了里面委屈的控诉。 不是,他委屈什么?时阳心里愤愤地想,接收别人信封的人明明是他,突然不等自己放学明明也是他。 可正当时阳要发作时,看见许安之有些落寞的神色,脾气又突然没了影儿。 “没有故意不理你,只是…”时阳解释道。 “只是什么?”许安之问。 只是思绪混乱,只是看见你和你的前同桌,心里很难受,只是… 时阳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许安之的问题,反问,“既然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看见何东他们回来了,没看见你。”许安之回答,“问了他们,说你自己留下来画黑板报了。” “不知道你晚上一个人呆在教学楼会不会害怕,所以忍不住回来看看。” 时阳闻言心里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他吞咽了几次,才一鼓作气地问,“为什么忍不住?” “许安之,你是不是…” 保安已经往楼上走来,拿着强光手电筒与他们插肩而过。 “同学,怎么还没走,快回去了,要管大门了!”保安大叔好意提醒,打断了时阳的话。 等保安大叔走过去之后,许安之问,“是不是什么?” 时阳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话被打断,这下子又没了问出口的勇气。 “没…” “我们跑什么?”时阳调转话头问道。 “被撞见了会尴尬。”许安之说。 “哦…”时阳点点头,脑子里又不可自控地闪现出刚才看到的画面。 楼道里的声控灯敏感度有些失灵,两个人沉默了片刻,灯便熄了。 时阳忽然想起来,扯了扯许安之的校服衣角,问道,“许安之,这么黑,你一个人返回了的时候怕不怕?” 许安之沉默了半响,真诚地回答道,“忘了。” 他当时一心想着爬上四楼去接一个人留在教室的时阳,真的没来得及关注周围的环境,他连上楼时,灯是亮是熄都忘了。 当天晚上,时阳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梦里他和许安之坐在了那个通往教学楼天台的楼道里,许安之离他很近很近,鼻息相触。 眨眼间,两人的唇瓣便碰在了一起,呼吸交缠在唇齿之间,不过片刻,他便呼吸困难,浑身发软。正当他们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时,突然一道高强度的电筒光束直直朝他们射过来,时阳在一瞬间惊醒,浑身发热,他大口地揣着气,心跳很急,寝室里黑暗一片,恍惚间,他好像还能感受到唇齿间的那一抹带着些霸道的温度。 第44章 时阳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看了眼儿周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怕被发现一般。 幸好,何东他们都还在熟睡中,许安之也在自己床上安静地睡着,时阳悄悄松了一口气,默默起身去洗漱台洗了把脸,又倒了杯水喝,梦里的那股缠绵的情绪才逐渐淡去。 心绪平复之后,时阳放下水杯要回床上继续睡觉,路过许安之的床边时,他的脚步又不可控制地停住了。 宿舍外面的灯光远远地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浅淡地照在许安之的床头,将他的脸笼罩在半明半暗之间,时阳鬼使神差般地弯下了腰,想要看清楚熟睡中的许安之的眉眼。 正当他在心里默默赞许许安之的颜值时,许安之的眼睛便睁开了。 大半夜的寝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到时阳都能听见自己慌张的心跳声,他大脑一时之间空白一片。 要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会不会很像一个偷窥者? “怎么不睡觉?睡不着吗?”许安之低声问道,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时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直身往后退,慌忙中不小心提到旁边的凳子,老旧的铁凳子在安静的宿舍里发出“哐当”一声。 宿舍里的另外两位一下子被惊醒。 “谁?谁掉床下了?”杨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问道。 何东也迷迷糊糊地翻起身,要伸手去开灯。 “别开灯。”时阳这才连忙出声阻止。他大概能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止耳朵,可能连脸也红了。 “时阳?”何东揉了揉眼睛,这才在黑暗中注意到站在许安之床边的时阳。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开灯?” “刺眼。”时阳言简意赅地回答。 “哦,你大半夜的站在那干什么呢?怎么不睡觉啊?”何东问。 “你打呼,吵醒我了。”时阳一本正经地说。 “啊?我怎么不知道我晚上睡觉会打呼?”何东纳闷道。 “我说是就是。”时阳说,虽然拿不出证据,但是只要语气够理直气壮就行。 “那抱歉啊兄弟,我真不知道,要不你先睡,你睡着了我再睡?”何东说。 “不用,你睡你的。”时阳摸了摸鼻尖,心虚地说道。 片刻后,宿舍重新归入宁静,时阳听见旁边几下底沉的笑声,他皱着眉头转身,低声命令道,“许安之,不准笑。” “好。”许安之回答。 随后又问,“为什么撒谎?” “还不是因为你…”时阳下意识地想控诉梦里的许安之,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那样的梦,要怎么说出口? “因为我?”许安之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要睡觉了。”时阳闷声留下一句话,便慌忙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可人刚躺下没几分钟,又烦躁地坐起身下床,气势汹汹地走到许安之床边。 时阳与坐在床上的许安之对视了半响,气势已然褪去大半,但他依然将腰背挺得笔直,装出一副很凶的模样问,“许安之,你是不是收了你前同桌的情书?” “你们在一起了吗?” -------------------- 第 35 章 许安之诧异地看着时阳,沉默半响后,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面前的人打断了。 “算了。”时阳在许安之的反应中败下阵来,鼻子忽地一酸,“你不想说就算了。” 时阳闷声说完便要回自己的床上,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许安之了。他刚侧过身要走,手腕便被许安之抓住了。 “没有。”许安之说。 “那不是情书。” “真的?”时阳闻言,猛地回头,蒙着水雾的眼睛睁得很大。 “真的。”许安之回答。 其实许安之和他的前同桌付磊确实没有什么交集,即使是在以前做同桌的时候,他们大多时间也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扰。当然更多的原因是许安之性格太冷了,对周围大多的人和事儿都不感兴趣。 只是在上次打工回家的路上,许安之恰巧碰见付磊被几个高年级的大高个儿围在中间欺负,听对方的谈话,起因好像是付磊给其中一个人喜欢的女生递了情书。 许安之本来都已经走出几十米了,可听见身后的打骂声,还是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被从几个大高个儿手里解救出来的付磊一眼儿便认出了自己的前同桌许安之。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情书,拍了拍信封上的脚印,丝毫不见气馁,反而笑着对许安之说“谢谢”。 许安之扫了一眼付磊手上的情书,淡声丢下一句“不用”,便转身走了。 付磊见状连忙捡起自己的书包,快步跟上许安之,“那个…大神,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改天给你送礼物,感谢你今天的搭救。” 付磊所在的学校师资力量一般,学校里学生的平均成绩也很普通,所以对于许安之这种成绩让他们望尘莫及又冷言冷面的人,他们私下都叫他大神。 许安之头也不回,只淡淡丢下一句,“别跟着我。” 付磊见状也只好停下了追随的脚步,正当他苦恼自己该怎么感谢许安之时,便看见对方停顿下来,眼神往他手上扫了一眼。 “你这个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付磊听见许安之淡声问道,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情书信封,老老实实回答道,“在一个首饰店买的。” 许安之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又问,“哪一家?” “啊?”付磊有些懵,大神问这个是要干嘛… “哪一家首饰店买的?”许安之重复问道。 “大神…你想买这个?”付磊试探着问道,“我今天回去刚好会路过那家店,我买好过两天给你送来?” 付磊见许安之似乎要拒绝,便赶在他开口之前说,“就当是我感谢你今天的搭救。” “拜托了…”付磊双手合十,“不然平白受恩,我会良心不安的!” 许安之沉默半响,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我和他没有什么联系,只是前几天碰见他被几个人打,顺手帮了一下。”许安之说完顿了一下,一只撑在枕边的手抓紧了枕头的一角,像是在犹豫什么,片刻后又说,“他给我的那封信是…” “我知道了。”时阳听到许安之的解释终于笑了,肯定地说道,“是给你的感谢信?” 许安之,“……” 许安之刚要开口解释,时阳又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开了,“好困,明天还要早起上课,我回去睡了昂。” “时阳。”许安之喊道。 “怎么了?”时阳回头问。 许安之顿了顿,又将手下压着的信封推回枕头下,“晚安。” “晚安!”时阳笑着回应道。 回到床上,时阳悄悄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来缓解自己过快的心跳,最后又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幸好不是情书。 — “时阳,去小卖部?” “不去。” “时阳,去食堂吃饭了。” “你们先走。” “时阳,这节体育课去打篮球?” 第45章 “不打,我有点事要回教室。” 何东手托着下巴,看着时阳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觉不觉得时阳这两天有点奇怪?” 杨江点头,“早就发现了。” 两人思索了片刻都没找到缘由,于是转头问许安之,“安哥,你知道时阳最近神神秘秘的在忙什么吗?” “不知道。”许安之回答。 “连你都不知道!?”何东惊讶道。 “我那天好像看到了他桌上放着一堆画笔,是不是又偷偷在练画了?”杨江问。 “不能吧,练画也没必要避着我们啊?”何东说。 几个人讨论了一番,都没得出什么结果,便想着等打完球再去问时阳。 结果打完球之后,又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 又一个休假周,寝室住宿的人都回家了。时阳照例给许安之打了视频,讲解作业。可视频刚打通时阳就发现了不对,他眯着眼仔细看了一眼视频里面,问道,“许安之,今天不是放假吗?你怎么在寝室?” “家里楼上的夫妻最近在闹离婚,很吵。”许安之回答,“所以提前回来了。” “哦…”时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哪里不会?”许安之问。 时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跟许安之说明天再问,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许安之正埋头在寝室里看书,寝室的门突然打开,时阳站在了寝室门口。天气已经转暖,时阳穿着一件浅色卫衣,衣服袖子被他撸到手肘,两只洁白的手臂撑着大腿,大口地踹着气,看样子像是一路跑上来的。 许安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马起身倒了杯水地给时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时阳接过水杯,“咕噜咕噜”一顿猛灌。 “慢点,小心呛着。”许安之一边给时阳顺着背,一边说道,沉静的夜色里,冷淡的声音也夹着一丝柔和。 片刻之后,时阳终于喘顺了气,这才说道,“你不是一个人的时候怕黑吗?这周放假,整栋寝室都没几个人,我来陪你。” 许安之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应道,“好。” “正好把白天没讲完的题给你再讲一遍。” “题的事儿先不急。”时阳摆摆手,将背上的书包放下来,抱在怀里,“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许安之疑惑地看向时阳。 时阳清了清嗓子,话还没说出口,脸就先红了个透,他强装镇定,面色严肃地说,“许安之,我,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 第 36 章 在时阳说出口的那一刻,许安之的眼眸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一向冷淡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破裂的痕迹,他望着时阳沉默了半响,随后沉声道,“时阳。” “你今天没有喝酒。” “我知道。”时阳说。 “我的意思是,这次没有反悔的机会了。”许安之望着时阳,眸色深沉,像是一只相中了猎物的狼。 “绝不反悔。”时阳说完从书包里掏出一封粉色的信封,上面画着时阳精心设计的图案。 “本来想赶在天黑之前画完的,但是还是没来得及,所以回来晚了。” 时阳将信封往前递了递,耳根红得像要滴血,心跳震动着耳膜,他仰头望向许安之,“许安之,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许安之垂眸看向桌上的粉色情书,平常冷淡无波澜的眼底此刻晕出无限柔情。他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将信封压在手下,食指指尖与时阳的指尖之间仅仅几毫米的距离,另一只手将时阳的耳朵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别揉了。”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时阳问。 许安之勾起嘴角,“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寝室的灯“啪”地一下熄了。 黑暗里,俩人还保持着熄灯前的姿势,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轻扫在自己的脸颊上。即使在黑暗里,时阳仿佛也能看见许安之深沉又柔和的目光从他的眼睛到鼻尖一路下滑… 时阳觉得呼吸扫在皮肤绒毛上的感觉有点痒,连带着心中某处也很痒,他低声喊道,“许安之。” “嗯。”许安之回答。 “到点了,熄灯了。”时阳说,“我还没洗漱…” 许安之闻言退开了些距离,转身去拿手机。 身前忽地一空,时阳愣了片刻,直到听见许安之叫他,才回过神来。 “啊?” “走吧。”许安之举着手机的灯说,“我给你打灯,洗漱。” 细微的手机灯光下,时阳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着灯光下的影子思考了两秒,皱着眉头说道,“许安之,我觉得流程好像不对?” 许安之一只手插在兜里,靠在寝室与洗漱台连接的门边问,“什么流程?” 时阳走近许安之,清了清嗓子说,“你先把手机灯关了。” 许安之听话照做,他将灯按灭,人依然靠在门边,宿舍楼外远处的灯光浅浅地洒在他的身上,而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时阳的身上。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教学楼遇到的那两个人吗?”时阳问。 许安之挑了挑眉,“记得。” “他们在谈恋爱。”时阳肯定地说。 “嗯。”许安之应道。 “我们现在也在谈恋爱。”时阳说。 时阳微仰着头,嘴还没吻上,呼吸却先停住了,随后他迅速地在许安之嘴上落下一个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时阳心跳急速地跳动着,他低垂着脑袋,即使是在黑暗的环境里,他也不敢去看许安之,“电视里都是这样的,确定了关系都要…” 话还没说完,下巴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抬起,在时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温热的唇便贴上了他的嘴。 时阳甚至来不及给出任何反应,头皮便先麻了。 亲了一会儿,许安之稍稍推开些许距离,低沉的嗓音在时阳耳边响起,“时阳,张嘴。” 时阳听话照做,许安之的吻便又重重地落了下来。许安之的吻又热又急,宽大有力的手掌握在时阳修长的脖颈,滚烫的呼吸打在时阳的皮肤上,像夏季的烈日一般灼热。 时阳大脑一边空白,全部意识都被许安之的吻夺了去,到后面甚至有些站不稳,手不自觉地拽紧了许安之的衣摆,恍惚间觉得许安之好凶,比那晚梦里的要凶上十倍不止,和他平时冷淡的气质一点也不像。 少年的感情一旦被戳破便一发不可收拾,那些曾经的隐忍、试探、拉扯在那一刻全都变为了爆发的燃料。 时阳不记得他们那晚到底亲了多久,只知道许安之桌上书本被不小心扫落在地,许安之也不管。 第二天学校收假,何东和杨江早早地便回来了。 时阳赖了床,是被何东他们的声音吵醒的。他从床上坐起身,顶着头上两撮翘起的呆毛愤懑地看向吵醒他的罪魁祸首们。他皱着眉头,正要发泄自己的起床气,话还没开口,就看见制造出噪音的那两位瞬间安静下来,呆若木鸡地看着他。而何东手上的球因为失去托力,砸在地上又滚出去好远。 第46章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发小,都了解他有起床气很正常,但… 这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怎么怪怪的,还互相挤眉弄眼的。 “你们有病?”时阳懵逼地与两人对视了片刻后,不耐地问道。 “时阳…”何东问,“你什么时候回宿舍的?” 时阳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昨天。” “所以,你昨天晚上在安哥的床上睡的?”杨江指了指时阳自己的床铺,表情几番变换,“你们换床位了?” “………” 时阳霎时间便清醒过来,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去看许安之和昨晚落了满地的书。 可地上干干净净,除了滚落在床边的篮球,什么也没有。 而许安之正安静地坐在书桌旁看书,认真而冷淡的神情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时阳耳根热得厉害,心里一片慌乱,正在想该如何解释时,便听见许安之淡声开口,“我起得早,时阳早上上完厕所不想多走路,就在我床上睡下了。” “哦…”何东和杨江愣愣地点了点头道。 时阳眼睛眨了一下,望向许安之,心里感慨这个人连撒谎都能做到一脸淡定。 “你们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时阳见门口的两人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害怕他们又问出什么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连忙转移话题。 “我们约了人打球,昨晚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你都没回,你们在宿舍干什么呢?”何东说。 时阳回想了一下他和许安之昨晚在宿舍干的事儿,没一件能讲的。他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翻身起床,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他垂头找起了自己的拖鞋。 “学习,没看见消息。”时阳说。 说完,他穿上拖鞋,起身往洗漱台走,脚刚跨出去一步,便听见一个东西“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几个人齐刷刷地往声音来源出看去,一封粉色的情书安静地躺在地上,一时间,寝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 第 37 章 几个人愣了一会儿,何东指了指地上,开口道,“情书掉了。” 时阳木着脸将情书捡起来,脑袋一直低垂着不敢看众人,他将情书递给许安之,“你的情书。” “嗯。”许安之接过情书。 何东也捡起地上的篮球抱在手弯处,对着时阳开口道,“你…” “这封不是我给他的!”时阳还没等何东开口,立马大声打断道。 何东愣了一秒,刚要张嘴说什么,又被时阳打断。 “真的不是我,是他前同桌给他的!” 何东又要张嘴说话,时阳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你不是要打球吗?怎么还不去?” “哦…”何东挠了挠头,有些懵逼地和杨江出了寝室门。 可何东刚出寝室门又想起什么似的,他倒退两步,撑着寝室门框,将门打开,“不是,我是想问…” 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在开门的瞬间,何东看见了许安之从时阳下巴上撤回的手,以及时阳迅速往后退的一步动作。 何东停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又开口道,“我是想问你们去不去打球。” 时阳心中狂跳,却面不改色地一口回绝道,“不去。” “我们还要学习。”从始至终,时阳的眼睛都没敢与何东交汇。 等何东他们走了之后,寝室里出现了几秒短暂的安静。时阳背靠着寝室门,听着何东他们边走边传出来的运球声,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一系列状况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许安之的手抚上了他的耳朵,触感冰凉。 时阳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许安之,便撞进一双深沉的眸子里,他不知道许安之在想什么,只听见许安之带着些笑意的嗓音酥酥麻麻地传进他的耳朵,“耳朵又红了。” 时阳闻言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结巴道,“我,我这是热的!” 许安之闻言轻挑眉头,没再说什么。 等耳根那股热意逐渐消退,时阳才将手摊开在许安之面前,“给我。” “给你什么?”许安之问。 时阳突然觉得这对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再抬眼看见许安之的神情,他愣了一秒,“许安之,你故意的!” 许安之面露无辜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情书,情书!”时阳崩溃地压着嗓子低吼道,“你写给我的情书,还给我!” “哦…”许安之将收起的情书又拿出来,拿在时阳眼前晃了晃,“这个吗?” “你不是说是我前同桌给我的吗?” 时阳自知理亏,解释道,“我只是害怕,还没想好就说出口了,况且,这外面的信封口袋本来也是你前同桌给你的。” 从小被宠惯了的人也不是轻易就低头的性子,能解释道这个地步就不错了,时阳见许安之仍然看着他没说话,他皱着眉头道,“你要舍不得这信封你就留着,但是里面的信是写给我的,你给我!” 许安之见面前的人似乎要生气了,立马上前将时阳抱在怀里,他轻叹了口气,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委屈,像害怕不被主人认可的大狗,“怎么跟谈地下恋似的。” “什么舍不舍得,本来就是给你的,我只怕你不愿意要。”许安之说完松开时阳,将情书递到时阳的手中,说道,“这信封我给了钱的,算是我买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等下去重新买一封。” “不用。”时阳把玩着被递到手中的情书,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场景… 时阳被亲得大脑缺氧,腿一软便坐在了许安之的床上,撑在枕头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一个尖锐但不伤手的硬壳。时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子被许安之亲得一片空白,在换气的间隙,他下意识就将这个杂手的东西拿了起来。 随后两个人的目光便汇集在了一封情书上,两个人都愣住了。 “许安之…”时阳看着眼前的东西若有所思,大脑也逐渐清晰过来。他此刻明明眼尾泛红,眼睛里还带着水气,眉头却又深深地皱起,“这是别人给你的情书!?” “不是。” 许安之明显没有想到这封情书会被时阳发现,还是以这种形式发现,他抿了抿唇,打量着时阳的神色,沉默半响才继续开口道,“这是…写给你的。” 时阳闻言明显大脑宕机了,他愣了半响才惊讶地说道,“许安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许安之闻言,瞳孔有一瞬间地收缩,心里突然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他猛地垂下眸,不再敢看时阳。刚想说: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可话还没开口,便听见时阳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你竟然拦截了别人给我的情书!” “亏我之前还老实巴交地帮别人给你递情书,早知道我也这样干了。”时阳说完还不忘感慨道,“我就是太磊落了…” 许安之愣了半响,才说,“这不是别人给你的情书。” 时阳闻言,傲娇的神色突然一滞,他有些愤懑地问,“不是别人给我的?那是不是从来没有人找你帮忙给我递过情书?” 在得到许安之沉默式地回答后,时阳绷不住了,“凭什么?那凭什么给你的情书,都要我来递?” 第47章 许安之完全没想到时阳的思维能偏到这种地步,他只好老实回答,“因为如果给你的情书落到我的手里会被撕碎,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时阳闻言愣愣地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是吧。”许安之回答,“所以我从来没收过。” “哦…”时阳又垂下眼打量着手中的情书,突然,他举起手中的情书,手指指着情书封面上的名字,说道,“不对啊?这就是给我的啊!?” 许安之点点头,“是给你的,但不是别人给你的。” “什么意思?”时阳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你给我的?” “嗯。”许安之回答。 时阳闻言迫不及待地便将信封打开,却发现里面不是用信纸写的,用的是好多张白纸,内容不多,但是每张内容都有不一样的地方,每张纸的新旧程度都不一样,有些还有涂改的痕迹。 难怪这么厚一封…时阳心想。 “写得不好,还是不要了吧…”许安之见时阳神色很是认真地研究着这些纸里的内容,伸手想要拿回,被时阳躲开了。 “为什么不要?”时阳说,“这么多张…” 他眯着眼睛,捏着许安之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语气里尽是藏不住的傲娇和喜悦,“许安之,你老实说,这封情书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你…不讨厌吗?”许安之反问道。 “为什么要讨厌?”时阳不解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是一件令人很开心的事吗?” “况且,我不是也给你写了,难道你会讨厌我吗?”时阳说。 为什么害怕时阳讨厌,许安之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大概是害怕时阳知道他从很早开始就默默觊觎自己,担心时阳会害怕他平淡外表下却藏着一个心思恶劣的灵魂,也担心时阳会害怕这样沉重的感情。 “这外面的信封是最后才买的。”许安之说完顿了顿,才继续开口,“之前找了很久,没找到。刚好看见付磊掉在地上的信封和别人用的很像,就问了他。” 言下之意,这封情书从很早就开始写了,可能比时阳开始的时间还早,只是一直没有送出手。 许安之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时阳的神色,他在等待宣判,如果时阳突然又不喜欢了,那他该怎么办? 可是他看见时阳对着这封迟迟没送出的情书展开的笑颜又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害怕有些多余。 屋外时光悄然飞逝,倾斜的阳光逐渐洒满寝室,许安之看见时阳坐在光里,皱着眉眼,表情严肃,煞有其事地警告道,“许安之,不准否定自己!你真的很好很好!” -------------------- 我这抱歉的文笔,对不住了,我的人物们… 第 38 章 冬雪消尽,春日的阳光打在人身上又暖和又催眠。 昨天月考成绩下来,时阳成绩又往上窜了不少,排名已经到了前四百。何东和杨江看见这个结果都忍不住拉着时阳又是拥抱,又是原地蹦哒的,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而作为当事人的时阳则一脸傲娇地表示这点儿成绩不算啥。可等何东他们重新挤入人群去研究墙上贴的排名表时,时阳转头就跟身后的人邀功,“我考了三百九十名!” “听到了!”许安之伸手在时阳头上揉了揉,“很棒!” 当天晚上表示这点儿成绩不算啥的某人,对着电话给自己老爸好一通炫耀,明里暗里表示自己一定能达成学画的目标。 何东他们虽然听不见对面时阳爸爸的声音,但是何东莫名觉得时阳打电话那股子得意劲儿有点犯打。 当天晚上时阳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梦里都是自己达成目标,考上南城a大美术专业的场景。以至于现在,在春日阳光温暖的照耀下,他趴在自习课上睡得无比的香。 一阵微风吹过,阳光在树枝的摇曳下,打在时阳的脸上晃啊晃。时阳的手还保持着睡着之前握笔的姿势,笔下是解到一半的题,手在无意识下带着笔尖在纸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墨水线。 操场上一阵阵整齐洪亮的口号声穿进教室里来,扰乱了时阳的美梦。他迷迷糊糊地将手中的笔丢掉,手臂支起遮挡耀眼的阳光,紧接着,下一句洪亮的口号声又传来时,时阳眉头紧促,抱怨道,“吵死了!” “好像是高三的誓师大会。”杨江趴在窗子边,探着头张望着。 “你不说我都还没发现,马上又要高考了!”何东也凑过去,探着头往操场的方向看过去。 时阳彻底没了睡意,但依然闭着眼睛趴在桌上没动,听着杨江和何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着。 “许安之,他们两个好吵。”时阳闭着眼睛指了指前面的两个人,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你帮我把他们扔出去一下,谢谢。” 前面讨论的声音短暂地安静了两秒,随后时阳就听见何东做作的声音响起,“不是吧时阳!!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竟然这么狠心……呜~” 杨江见状也一边憋笑,一边配合道,“要扔也是扔操场上那群人啊,也不是我们吵醒你的,你怎么可以冤枉我们……呜~” 时阳头也没抬,抓起桌上的一本书就朝两个人扔过去,“闭嘴,丢不丢人?” “醒了?” 时阳听见许安之问,随后就感觉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脑袋上,手指穿过蓬松的头发蜷曲了几下,像是在揉他的脑袋,又像是在轻轻抓扯他的发根。 这样的动作时阳已经有些熟悉,每次趁寝室没人的间隙,许安之都会在轻吻他时做这样的动作。 时阳心跳忽地停了一瞬,头皮已经酥麻成一片,他一下子睁开眼睛,立马抬起头去看何东和杨江以及周围的同学。 何东和杨江还趴在窗子上在看外面的誓师大会,周围的同学也在各干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时阳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低声控诉道,“你干嘛!这是教室…” 许安之余光扫了一眼时阳的耳朵,随后侧过了头去。时阳敏锐地察觉到许安之上下滑动的喉结,耳朵肯定又红了,这个人又在笑自己。 “许安之。”时阳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说,“你有本事对着我笑一个试试。” “嗯。” 许安之果真听话地转过头来,还没有收起的笑容就这样映入时阳的眼帘。 许安之的笑容很浅,眼里的淡漠褪去大半,嘴角上扬,像是春雪消融下的花,冷冽中带着让人沉醉的清香。 时阳愣半响,突然就忘了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 “既然醒了,那把这道还没做完的题…” “我的题先别管了。”时阳反问许安之,“你自己的做完了吗?” 许安之扫了一眼桌上堆积的作业,“差不多了。” “行。”时阳闻言将许安之手中的笔抽出来丢在桌上,拉起人就往教室外走。 “哎…哎!时阳!去哪儿?现在还是上课时间!”纪律委员季婷婷站在位置上喊道。 “上厕所。”时阳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们男的上厕所怎么还组队?”教室里有女生打趣道。 第48章 紧接着,何东和杨江也站起了身。 季婷婷狐疑地看向两人,“你们也组队上厕所?” 何东和杨江双眼冒光地看向季婷婷,齐齐点头,“嗯,嗯!” 季婷婷,“……” “去哪儿?”许安之问道,他被时阳拉着往走廊尽头走去。 “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时阳说。 话刚说出口,刚才还乖乖跟着走的人突然站着不动了,时阳回过头去,见许安之挑了挑眉,“真的?” “……假的。”时阳木着脸回答,又用手指用力地点了点许安之校服胸口处的团徽,凶巴巴地恐吓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学校到处都是监控,作为学校的三好学生代表者,许安之,你想做什么!?” 许安之歪着头,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两秒,“实验楼的监控坏了,我们可以…” 许安之话还没说完,就被时阳一把捂住嘴巴,他惊恐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见没有人听见,这才睁大了眼睛看向许安之,“不想过啦!?” 许安之看着时阳像是被惊吓到的兔子一般,眼底笑意毫不掩饰地漫延开来。他将时阳捂在嘴上的手拿开握在手里,又像是想到什么,目光抬起扫了一眼远处角落里的监控,于是他又轻轻捏了捏时阳的手,这才放开。 “所以要去哪儿?”许安之收敛起打趣的神色问。 “你没听见何东他们说吗?”时阳带着人继续往前走,“高三在开誓师大会,我们凑个热闹去,反正老师这节课临时请假了,老王又在别的班上课,不会被…” “时阳,安哥,等等我们!” 时阳话还没说完,听见有人在叫他们,回过头去看,便看见何东和杨江从身后跑来。 “你们去哪儿?”时阳问 “不是要去看誓师大会吗?”何东说,“明年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参加了,这不得先去考察考察?” 也对,毕竟这么多年相处的兄弟,他们几个人的默契早就到了对方眨个眼就能知道对方又在想什么馊主意的地步了。 “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太显眼了?”何东扫了扫几个人的穿着,“就我们几个穿的校服,这不得一下子就被徐主任的小眼睛揪出来。” “怕什么?”时阳大摇大摆地拉着许安之坐在操场的观众席上,面不改色地说道,“被看到了就说是体育课。” “有道理唉!”何东恍然大悟般赞叹道,“还是得咱们时阳!” “他那是被老师逮的次数多了,有经验了。”杨江说。 时阳没搭理两人,只是双手向后撑着,垂眼望着站在操场主席台下的一个个小方阵。 大家的情绪看起来都挺澎湃高昂,台上的领讲人念一句,台下的方阵就跟着念一句,声音大到让时阳觉得震耳朵。 “百日高考在即,我宣誓,我将坚持不懈地…” 几个人都被面前的场景震撼道,不自觉地安静下来,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远处的方阵里。 “他们为什么不穿校服?”时阳的声音在安静的观众席突兀地响起。 “因为今天不止是誓师大会。”杨江解释道,“今天也是他们的成人礼!” “哦。”时阳应道。 过了片刻,时阳又偏头问许安之,“你到时候穿什么衣服?” 许安之闻言,疑惑的目光落在时阳脸上。 时阳一只手还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指着前方的方队说,“成人礼啊!” “明年的今天,我们的成人礼上,你想穿什么衣服?”时阳说。 许安之摇摇头,“没想过。” “那就衬衣吧,白色衬衣,你穿一定很好看!”时阳眼睛弯成月牙,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不及他笑容万分之一的耀眼。 许安之明显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甚至在脑子里搜索自己有没有那么一件穿得出门,能让时阳看了开心的白色衬衣。 “我觉得可以!”一旁的何东立马附和道,“不愧是我好兄弟,咱们品味一致!你看那个最中心那个班就是穿的白衬衣,够帅!” “我也觉得可以,不过他们没有领带,不够成熟,到时候咱们再去定制一条,这才能体现出咱们成年人的气质!”杨江说。 “要是能穿着去前面领讲就最爽了,你看见台上那个领讲人前面的摄像机没有?还挺威风的。” “这你就别想了,这肯定是咱安哥的位置!”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畅想着自己到时候能帅遍全场,完全没注意另外两个兄弟根本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里来。 时阳见许安之没说话,他轻轻扯了扯许安之的衣角,歪着头去看许安之,继续询问道,“许安之,成人礼穿什么?” 许安之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期待的眼神儿,他柔声回答,“白衬衣。” -------------------- 第 39 章 明媚的阳光笼罩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将周围的所有事物都隔离开来。旁边何东和杨江还在聒噪地讨论着誓师大会的着装问题,而时阳却迎着光打量着许安之在光下的轮廓。 许安之穿白衬衣会是什么样子? 时阳目光落在许安之的眉眼上,又一点点下移,最后停在了那张薄唇上。 明明在思考白衬衣的问题,可此时时阳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起这张薄唇不断在他嘴上吸吮碾压的感觉。 完蛋,时阳心想,他想亲许安之。 时阳扳着手指头仔细想了想,他和许安之已经好多天都没有接吻了。这对于一对互相倾心的恋人来说,简直太折磨了。 白天在教室有同学,晚上在寝室有何东和杨江,他们甚至很难有独处的机会。 于是时阳最近的手机搜索栏里都开始出现一些以前绝不会出现的词条。 【想和男朋友接吻怎么办?】 【想和男朋友接吻但旁边有人怎么办?】 最新一条搜索记录【学校的情侣一般都去什么地方?】 百度告诉他,小情侣们大多喜欢去小树林。 但很遗憾,附一中的校领导明显也知道这一点,时阳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学校什么地方有小树林。 于是时阳恼羞成怒地将词条删掉,又在搜索栏从新输入词条,手机屏幕被他敲得框框响。 【哪个学校有小树林?】 他倒要看看是哪些学校会有小树林的存在,凭什么附一中就没有!? 许安之察觉到了时阳的情绪,解到一半的题被他搁置在了一旁,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时阳将手机往桌上一扔,趴在桌上闷声回道,“没什么。” 手机屏幕还没熄,许安之只轻轻一扫,便看见了搜索栏里关于小树林的问题,他愣了一下,眼底晕出笑意,揉了揉时阳蓬松柔软的头发,说,“明天下课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时阳问。 “等明天就知道了。”许安之说。 时阳点头。 “那把最后一道题做了?”许安之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快熄灯了。” 时阳明显情绪不高,只是闷声点了点头,便重新拿起笔开始做题。 十多分钟之后,时阳将手中的卷子挪到许安之面前,像个学生跟老师邀功一样,“做完了。” 第49章 话音刚落,寝室里一下子陷入黑暗,熄灯了。 时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寝室的灯,再低头时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抬起了下巴,一个冰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嘴角,轻轻地一下,像羽毛落下一般,一瞬即逝。 “抱歉,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时阳听见许安之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慌忙抬头看向坐在床上打游戏的两个人,为了不打扰他们学习,何东和杨江都带着耳机,现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完全没注意他们。 时阳拉起许安之便往洗漱池的方向走去。 “你搞偷袭!”时阳鼓着脸,佯装生气地低声道。 “嗯。”许安之嘴角噙着笑,“我错了。” “错到不至于。”时阳大方地摆了摆手,“不过…” “不过什么?”许安之问。 时阳没有回答,只是拽着许安之的衣领往下拉,随即便吻了上去。 “礼尚往来!”时阳放开许安之,双手抱臂,颇有些傲娇的模样,但耳根却红了。 第二天,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的场景就像一群猛兽出笼一般,吵闹声震仿佛要将教学楼拆了。 时阳跟着许安之来到了学校的操场上,他看着光线昏暗的操场,问,“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就是指的操场?” “嗯。”许安之回答,“我们学校没有小树林,只有这里灯少,大家一般都来这里。” 这个“大家”自然指的是和他们一样在谈恋爱的人。 时阳闻言猛地转过头来,“你看到我的搜索…” 话说到一半又顿住,片刻后,时阳揉了揉耳朵,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我只是好奇,我才没有找小树林!” 许安之挑了挑眉,嘴角上扬道,“好。” 晚上的操场虽然很黑,但明显很受情侣们的喜爱。时不时的就有一对情侣牵着手从他们身边路过,时阳总觉得这有种百鬼夜行的既视感。 过了片刻,时阳看着周围,观察了片刻,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对啊…” 光线太暗了,时阳又往许安之身前靠近了一些,他眯着眼,像是法官审案一般,说道,“许安之,你以前没谈过恋爱。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你一个只知道埋头学习的人怎么知道这里的?” “学校贴吧里问的。”许安之坦诚回答,这话反倒让时阳懵了半天。 “你上贴吧问了?”时阳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不怕被人发现!?” “我匿名问的。”许安之说,“发现不了。” 也是,时阳点点头,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整天只知道学习的高冷学霸会在贴吧里问关于恋爱的问题呢? 想到这里,时阳心里突然腾升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样的许安之,只有自己能看见。 “许安之,想不想接吻?”时阳微仰着头,低声问。 最近的天气不错,许安之借着时阳的眼睛,看见了穿过云层冒出半边角来的月亮,他目光在时阳眼睛上留恋了片刻,然后缓缓下滑,落在了时阳红润的嘴唇上,沉声道,“当然。” 于是时阳拉着许安之就开始满操场溜达起来,这里人还是太多了,他得找个更安全隐秘的地方。 最后时阳带着许安之钻进了操场观众台下的一个小角落里。这里是学校活动演艺时,暂时存放器具的地方,现在这里都还留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气球,花环,还有几张空课桌。 时阳进去先是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监控,然后他又趴在墙边,探着脑袋看了看外面,视线死角,外面应该看不见,这才放下心来。 “这里没…” 时阳还没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喉咙,许安之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亲了上来,吻得又凶又急,宽大的手指握在时阳修长的脖颈上,迫使时阳无法逃离分毫,一点不见他平时冷淡自持的模样。 嘴唇被吸吮得又酥又麻,连带着头皮都酥麻一片,时阳有些受不住了,想要躲开片刻,却被许安之惩罚性地抓了一下头发。 “唔…” 时阳拽着许安之衣角的手换了个方向,环上了许安之的脖颈,趁着换气的间隙,他慌忙喊道,“安之!我,我要站不稳了…” 许安之闻言瞬间停住了动作,他眸色明显沉了沉,手指轻轻抚过时阳发红的眼尾,沉声道,“叫我什么?” “安之…”时阳低声道。 话音未落,时阳身体忽地一轻,他被许安之双手抄起腿窝,抱在了一旁空置的桌子上。 紧接着细密的吻便又落了下来,时阳不知道一个简单的称呼是戳中了许安之哪个点,许安之的吻比刚才还要深,修长的手指从时阳的脖颈上移,在他发热的耳垂上反复揉捏。 月光从外面洒进来,落在他们身旁,他们的呼吸在舌尖上打转,安静的狭小空间里,时阳听见了许安之略带急促的呼吸,他仰着头,迷蒙着双眼,透过门的一角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这样的许安之独属于他一人。 -------------------- 第 40 章 “都在这里干什么!?” 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宽大的操场上回荡,时阳心里一疙瘩,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是徐主任!”时阳慌忙道。 他跳下桌子,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是徐主任,他此刻正拿着一个可视度超百米的强光手电,满操场的扫射。 操场上的情侣们都被吓得四散逃开,只片刻的功夫,操场上的人便少了一半。白色刺眼的光扫过时阳时,时阳明显僵硬住了,可光线一扫而过,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时阳悄悄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那束光又回来了,直直打在时阳的身上。但强光没有刺到时阳的眼睛,许安之宽大的手掌撑在时阳的眼前,替他挡住了刺眼的光线,也遮住了时阳大半张脸。 时阳两只手搭在许安之挡在眼前的手掌上,透过眼前修长的手指缝隙,他仿佛看见了徐主任那双小眼睛里的不可思议。 “……” 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时阳,再不跑不就完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拉着许安之就往操场的另一个出口跑去。 “别跑,我看见了,你们给我站住,老实交代,哪个班的!?” “现在停下来,从轻处罚!” 风里已经隐约有了些夏天的味道,时阳拉着许安之一路狂奔,心里想着这徐主任怎么每次都是一样的话术,信鬼都不信他。 两人直到寝室门口才停下,杨江看着扶着门框喘气的时阳,又疑惑地看了看外面的走廊,“还不到熄灯时间呢,你们跑什么?有鬼啊?” 时阳摆了摆手,“他比鬼可怕。” “怎么了?谁啊?”刚洗漱完的何东听见动静,也抱着盆出来看。 “徐主任。”时阳想也没想就说,“他在操场抓情侣。” 何东和杨江对视了一眼,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看了看正在给时阳拍背顺气的许安之。 “不是,你们看他干什么?我还能骗你们吗?”时阳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问题的点。 第50章 “那倒不是。” “只是…”何东犹豫着说道,“他抓情侣,你们俩跑什么?” “……” 此话一出,现场有那么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时阳耳根一下子就红透了。 “你告诉他们为什么。”时阳跟许安之说,随后便逃似的往寝室的洗漱池走去。 “因为我们…” 许安之话还没说完,就被走开又突然折返的时阳打断了。 “因为我想家,想我妈了,所以我想爬墙回家,被要去逮情侣的徐主任发现了,所以我才跑的。”时阳强装镇定地说道。 何东,“那安哥…” “他是帮我爬墙,被徐主任发现了,所以和我一起跑了。”时阳皱着眉头说。 “可是。” “可是什么?”时阳双手抱臂,看起来像是有问必答,可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警告,仿佛在说,“你们再多问一句试试!?” 何东和杨江接收到时阳的信号,识趣地闭了嘴,然后便看见时阳气势汹汹地将许安之往洗漱池的方向拉走了。 “安哥不会被揍吧?”杨江同情的目光落在许安之的背影上。 “怎么可能?”何东说,“时阳会舍得揍安哥吗?” “就算舍得,你觉得以安哥的武力值,能被揍吗?” 杨江听了何东的话,脑海里浮现出许安之当初在小巷子里与一群混混打架的场面,肯定地摇头道,“不能。” 另一边,时阳将许安之拉到何东他们看不见的角落,语气凶巴巴地低声道,“你刚才是不是想出柜!” “出柜?”许安之疑惑道。 “就是告诉他们,我们在谈恋爱。”时阳解释道。 “哦。”许安之点点头,“从哪儿学来的词?” “就网上啊,一搜就…不对,我问你话呢,你还反过来盘问我了。”时阳说。 许安之看着面前像炸毛的猫一样的时阳,眼底盛开些许笑意,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想,我不会说。”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 时阳沉默了半响,其实换位思考一下,自己的恋人不愿意告诉朋友两人的关系,是谁都会不开心吧,会觉得自己不被恋人认可。 再开口,时阳的语气明显弱下来许多,“我不是不想…我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你别多想。”时阳手指在许安之的掌心挠了挠,“等我想好怎么说了,一定会告诉他们的。” “好。”许安之余光扫过时阳的耳朵,他能理解时阳,毕竟是两个男的,毕竟自己的男朋友是个非常容易害羞的人。 第二天上课,时阳路过教师办公室时,看见办公室里有几个家长正在训自家的孩子,有个女生一直低着脑袋在抹眼泪。 回到教室里,听到何东他们的讨论才知道,这是昨天晚上被徐主任逮到的情侣,听说是在接吻的时候被当场逮到,结果还逃跑,徐主任追了好久才追到。 “好惨,他们这下肯定是没办法谈下去了。”弋然说。 “听说那哥们儿下了军令状,保证高考拿下重本才能去争取女生家长的同意。”何东说。 “那那个女生呢?”杨江问。 “人家女生成绩本来就好,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季婷婷说,“要不是看着马上都高三了,女生父母都想给女生办转学。” “时阳?大早上的发什么呆?”季婷婷的手在时阳眼前晃了晃。 时阳摇摇头,“没,在想事情。” 原来徐主任当时看见的不是他和许安之。 — 放假周,时阳给许安之打电话一直打不通,索性将作业全部收进书包,背着就往楼下走。 时阳妈妈见状,连忙问道,“哎哟,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都要吃饭了,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去找许安之。”时阳一边换鞋一边说。 “就是你说的那个帮助你提升成绩的同学?”时阳妈妈问。 时阳点点头,“是他。” “那既然这样,你把同学请家里来一起吃饭,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呀!”时阳妈妈说道,“正好你爸爸今天出差回来了,他一直念叨着想看看是谁这么厉害,帮助他儿子迷途知返的。” “什么叫迷途知返?”时阳不满道,“你转告他一下,我从来就没迷途过,哪儿来的知返。” “行了,你们父子俩的事儿,自己说道去,我才不当这个传话筒,不过你那个同学真的可以请到家里来坐坐的。”时阳妈妈说。 时阳突然想起之前在操场被逮住的那对情侣,于是闷着头穿鞋没说话,片刻后,他拉开门背着书包匆匆跑出门,表情有些神秘地留下一句,“放心吧,你们会见到他。” 时阳妈妈不知道自家儿子和对方的关系,自然不会去琢磨这么一句看起来很平常的话,只是叮嘱时阳晚上早点回来,便没再说什么了。 时阳先是去了许安之家,敲门没有人回应,于是他便下楼,往巷子里跑去。果然,远远地,便看见在给大黄喂食的许安之。 “许安之!”时阳站在远处喊道,声音在曲折蜿蜒的巷子里回荡。 许安之闻声回过头来,便看见从远处跑过来的时阳。 “怎么过来了?”许安之替时阳理了理额前跑乱的碎发,问道。 “我有道题不会,但是给你打电话怎么都不打不通,所以就干脆过来找你了。”时阳解释道。 说完时阳又将手中的一大袋狗粮递在许安之面前晃了晃,“给大黄带了礼物。” 大黄见到时阳,又看见时阳手中属于自己的口粮,开心的直往时阳身上扑。时阳也高兴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转头却看见许安之眉头微蹙,抿着唇,表情颇有些不满地看着大黄。 于是时阳将大黄打发到一边,伸手将许安之的眉头抚平,“你也有的。” “什么?”许安之问。 “礼物。”时阳说,“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说完,时阳将一直背在背后的手拿出,一大把握在手中的向日葵盛开在两人之间。 “刚好看见路边的老爷爷在卖花,这花开得太好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时阳说着,将手中的花又往前递了递,“希望许安之的人生里,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像这把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 许安之接过花束,垂眸看着,确实每一朵都开得很好,像一个个迎着太阳的笑脸,花茎上的绿叶也是郁郁葱葱。 时阳歪着头打量着许安之的神色,他扯着许安之的衣角晃了晃,问道,“喜欢吗?” 许安之勾起嘴角,“喜欢。” 只是说这话时却没有看花,而是在看盛满阳光的时阳的眼睛。 -------------------- 第 41 章 钥匙在生锈的锁孔里转动,许安之提着门把手将门打开,问身后站着的人,“吃饭了吗?” 时阳摇了摇头,“没有,着急找你。” “打不通电话,怕你出事儿。” 许安之家里没有像样的花瓶,他只好去拿了一个洗衣盆,一边将向日葵暂时安置在盆子里,一边对身旁的时阳解释道,“对不起,手机坏了,拿去修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第51章 “手机坏了?”时阳皱了皱眉,“那要修多久啊?” 许安之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时阳看,“已经修好了,在你过来的时候,刚修好。” 时阳一只手撑在桌边,紧紧挨着许安之,另一只手不断地摆弄着盆里的花,他看了看许手中过分老旧的手机,又偏过头去看许安之,“这个手机看起来像是修过很多次了,为什么不直接换一个?” 许安之闻言,神色一顿,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怎么跟自己的男朋友说自己因为没钱,没办法换新手机。 许安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回答时阳的问题,只是将时阳背上的书包提下来问他,“想先做题还是先吃饭?”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桌边,时阳垂眸看着映在桌子上的两个人影子,又看了看许安之在阳光下提着书包的那只手,有些懊恼许安之问出口的问题。 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许安之怎么都不想和他接吻? 时阳越想越生气,练习题和吃饭对于许安之来说好像都比他这个人更有吸引力,他闷声回道,“随便。” 时阳刚说完,便看见许安之将他的书包放在凳子上。就在时阳以为许安之要打开书包将练习册拿出来督促他做题的时候,下一秒许安之便凑了过来,搭在他身侧的两只手将他紧紧地围在了桌边。 温热的气息扫在时阳的鼻尖,他听见许安之问,“还是说,想先接吻?” 时阳闻言心中猛地一跳,像是自己刚才的心里的想法都被许安之发现了一般,他耳朵又开始发热。 “嗯?”许安之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时阳的下巴,将时阳的头抬起来,让他看向自己,“想先做什么?” 不知道是谁先一步动作的,只是等时阳意识短暂地回笼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桌子上。时阳的双腿打开,而许安之站在他的双腿之间,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拨弄着他的耳垂,舌尖也被身前的人吸吮到发麻。 今天不在学校,不用穿校服,时阳只简单地套了一件白色短袖,许安之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服料子捏了捏时阳的腰窝。 “嗯…” 时阳头皮酥麻一片,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嘴里不经意间溢出的声音,可身前的人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时阳迷蒙地睁开眼睛,一双盛满水雾的眼睛疑惑地望向许安之,却只来得及看见许安之变得更加幽暗的眸光,还没等他开口,便又被落下的吻夺去了说话的机会。 一阵微风吹过,花盆里的水在阳光下无声地荡起一层层涟漪。 时阳的白色衣摆被高高地撩起,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许安之近乎霸道的吻,衣摆之下火热一片。时阳恍惚间想提醒许安之该开空调了,怎么才初夏,太阳就这么灼人。但后来他又想起,许安之家好像没有空调,于是他又想开风扇也行。 窗外已经隐约有一两只早蝉在嘶鸣,房间里却安静得过分,各种暧昧的声音像是无形之中被放大了数倍。 在突然感受到身体某处传来的异样时,时阳立马慌张地推开许安之,他窘迫地开口道,“许安之,我…” 有些难以启齿,时阳悄悄地往后挪了挪,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不,不亲了。” 许安之的手指在时阳的嘴角留恋了片刻,开口的嗓音中带着些许藏不住的暗哑,他柔声道,“好。” “想吃什么?我去做。”许安之问。 换作平时,时阳肯定是要点菜的,但现在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都可以。” 许安之点点头,“好,那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做好。” “嗯。” 时阳说完便跳下桌,却不料腿竟然不受使唤,刚落地就软了一下,就像体育课上刚做了几百个深蹲一样。 许安之见状,立马伸手扶住时阳,“没事吧?” “没事!”时阳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无法掩饰的慌张,但他面上依然故作镇定地说,“我只是,只是腿麻了而已!” 时阳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打开书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做到一半的试卷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他抬头看了一眼许安之,又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开,“你快去吧,我饿了。” 等许安之去了厨房,时阳才悄悄地松了口气,他双手捂住脸,有点不想面对这个尴尬的世界。 试卷上的字密密麻麻一大堆,时阳盯着题目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时不时地便要抬头看一眼厨房。 第一次抬头,看见许安之在用水龙头的冷水洗脸,多出的水顺着许安之的手臂不断地往下滴。时阳心想:我就说天儿热吧! 第二次抬头,看见许安之在切菜,修长的手拿着菜刀麻利地在菜板上切下一大盘菜。时阳心想:我男朋友的手真好看! 第三次抬头,许安之好像在准备第二道菜的食材… 第四次抬头… 时阳干脆将笔一丢,起身往厨房走去,他走到许安之身后,扯了扯许安之的衣角。 许安之感受到时阳的动作,他偏过头来看向时阳,柔声问道,“是饿了吗?很快就就好了。” 时阳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从许安之身上短暂地移开了一下,看了看锅里正溢着香气的菜,“不是…” “我只是在想,现在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住,知道你会去些什么地方,所以就算手机联系不上你,我也能很快地找到你。那以后呢?” 时阳皱着眉,有些发愁地问,“以后我们上大学了,甚至工作了,肯定会去更多更远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小心走散了,找不到对方了,该怎么办啊?” 许安之闻言,手上翻炒的动作顿了顿,他抿了抿唇,认真思考了片刻,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时阳打断了。 许安之看见时阳紧紧皱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像是解了一道很困难的难题一般,眼睛亮晶晶地,笑着跟他说,“去画展吧!” “许安之,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小心走散了,你就去画展找我,反正我总是会画画的,我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个人画展的!”时阳说道。 -------------------- 第 42 章 烈日炎炎,知了躲在树叶后面叫个不停。又是一年毕业季,时阳背着书包,嘴里叼着根老冰棍,站在报刊亭旁边的树荫下等人。 学校今天开始放暑假,只片刻的功夫,学校里就变得空荡荡的,时阳嘴里的冰棍已经只剩一根木块儿,手上还没拆开的一根冰棍也已经开始滴水,他皱着眉望了望教学楼的楼梯口,最后还是把手上给等的人准备的冰棍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等人等得百无聊赖,于是时阳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几个大铁架子,上面贴着本年高考成绩卓越的一些名单和照片。 时阳只粗略地扫了一眼,最终还是将目光停在了报刊亭里最显眼的那张照片上。 “在想什么?” 正当时阳盯着报刊出神时,身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冰冰凉凉,让人很舒服。时阳头也没回一下就伸手指着报刊亭里的那张证件照说,“我在想,你的照片旁边空出的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再放一张照片。” 第52章 “嗯,我等着。”许安之说。 时阳闻言回过头来,“等什么?” 许安之手指弯曲着敲了敲他的照片旁边的空白处,“等你的照片贴上这里。” “我这次期末考试可是上了前一百呢!虽然说离一百就只差一名吧,但是…”时阳抱着臂,扬起下巴,颇有些傲娇地说,“我现在可以回去跟我爸谈学画的事儿了,你等着,在毕业之前,我一定可以凭借我的绘画技术将自己照片贴上去!” “我相信你。”许安之嘴角轻微上扬,“我很期待那天。” 微风吹过,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地作响,刺眼的阳光被厚密的树叶过滤成无数细碎的光斑落在人的身上,随着风动摇曳,晃人眼睛。 时阳眨了一下眼睛,这才想起来抱怨,“老王叫你去办公室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说完,时阳又将手上的冰汽水递给许安之,“你的冰棍没有了!” 许安之不知道时阳刚才等他时做了些什么,但也大概猜到了时阳这句话的意思,他接过汽水,瓶子上一颗颗细密的水珠结合在一起,顺着他的指尖往下落,“天气这么热,怎么不在教室等?” “我也没想到老王这么能说啊…你还没告诉我,老王叫你干什么?”时阳有些忐忑地问,“不会是我们被发现了吧?” “不是。” 许安之说,“老王结合这次考试成绩给我分析了一下明年的目标学校。” “目标学校?”时阳问,“可是我们不是都说好了,要考南城a大吗?” “嗯。”许安之点点头,“所以老王后面帮我分析了一下南城a大的提前录取条件,所以花的时间长了点。” “哦…”时阳点点头,和许安之并肩往校外走去。 “何东他们说为了庆祝今天放假,叫我们去后门那家网吧打游戏,去吗?”时阳问。 “你去,我就去。”许安之回答。 夏天真的很热,连风吹到皮肤上都是燥热的触感,时阳思考了片刻,“还是算了吧,我今天要回去跟老爸说学画的事儿,在谈好之前,还是好好表现一下吧。” 以时阳对自己老爸的了解,即使自己已经达到了老爸规定的目标,但是要想以此说服他同意自己去学画,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毕竟时阳家里就他一个独苗,偌大的家业需要他继承,公司的业务以后肯定也要交给他来管理,所以虽然时阳爸爸从来都是任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唯独在学商业管理这一块儿不会纵容时阳。可奈何时阳对于经商这条路实在不感兴趣。 时阳其实已经做好了和自家老爸来一场极致拉扯战的准备,但当他将自己的成绩单拍在老爸的书桌上,气势汹汹地开始准备和自己老爸争论的时候,他的爸爸却只是沉默着,认真地看了成绩单很久。 最后时阳听见自己老爸说,“你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吧。” 时阳犹豫的脚步在书房门口停下,他捏了捏手里的成绩单,他想问老爸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可他回过头却看见了老爸眼下的乌青,还有鬓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几根白发。 “爸。”时阳喊了一声,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能被同意学画,他应该高兴,毕竟这是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以后终于又可以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了。 “怎么了?”时阳爸爸抬起头看向时阳,神色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时阳觉得自己可能魔障了,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今天放学,怎么吴叔没有来接我?”时阳问。 “哦,忘了告诉你。”时阳爸爸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有些疲惫,“吴叔他家里有事回家了,你今天在学校没有等很久吧?” “哦,没有,我和同学顺路一起回来的。”时阳说。 — 从放暑假开始,时阳就没见过许安之了。许安之找了个暑假工,早上早早地就要出门,到下午下班才回来,他们只能在晚上才有时间打一下视频电话,一般这个时候许安之都在视频对面刷作业。时阳不忍心打扰他,于是只能自己对着镜头绘画。短短一周时间,他的抽屉里已经放了不知道多少张许安之的画像,里面有的在盯着题目皱眉思考,有的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有的是抬眼望向镜头…… 时阳有时候也会去许安之他们小区里的巷子里转转,去给大黄改善一下伙食,但是很少能遇见许安之。 不过时阳这几天其实也在忙,一边要忙着挑选画室,一边还要学习他不擅长的烘培。 连续学了好几天,不是把碎成块儿的蛋壳和蛋一起丢进碗里,就是把面粉弄得满身都是。屋里已经连续好几天弥漫着糊味儿了,时阳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问自己的宝贝儿子是不是对自家的厨房看不顺眼,打算把它炸了? 时阳妈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时阳正皱着眉头,鼓着腮帮子跟一个黑黄色的蛋糕胚较劲儿。听到妈妈的话,时阳也只是闷闷地回道,“朋友过生日。” “什么朋友过生日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啊?”时阳妈妈说,“虽然说亲自做的的确是更有诚意,但咱们这个技术…” 时阳妈妈看了看自家儿子手上的东西,委婉地说道,“要不还是…” 话还没说完,时阳妈妈便听见自己儿子肯定地说道,“很重要的朋友。” 说完,时阳又将手上做到一半的蛋糕递出去说,“我感觉这次做的还行,妈你帮我试试味道咋样?” 时阳妈妈,“……” “你自己怎么不试?”时阳妈妈看着自己儿子手上的东西,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想弑母。 “算了,我重新做。”时阳说完便又专心投入到自己的烘焙事业中了。 时阳妈妈,“……” -------------------- 第 43 章 又到了打视频的时间,时阳早早地便坐在书桌前等着许安之的电话。 时间一到,视频电话申请准时弹出来。 “今天有什么不会的题吗?”许安之问。 时阳摇摇头,看着对面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只手返练习册的许安之,问道,“许安之,你明天上班吗?” “嗯。”许安之回答,“这段时间应该都要上班。” 时阳闻言闷声回答道,“哦…” “怎么了?”许安之察觉到时阳情绪不高,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身体略微向前凑近镜头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时阳摇摇头,“我就是突然想到我们接下来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见面了。” “我已经选好画室了,后天开始就去参加集训。”时阳说。 “要去多久?”许安之没接触过艺术生的学习流程,明显还没意识到时阳这句话的意思。 时阳趴在镜头前,对着镜头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个月?”许安之皱了皱眉,问道。 “嗯…”时阳摇了摇头,闷声说道,“不是一个月,是一学期,我接下来的这个暑假,加上下学期一整个学期都要在集训室里渡过,不会回学校了。” 第53章 许安之闻言愣了半响,他抿着唇消化了一下时阳这个重磅消息,最后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开口道,“我明天不去上班了。” “明天不去上班会有什么影响吗?”时阳问。 许安之回想了一下今天奶茶店店长特别强调的“最近店里有联名活动,明天坚决不准请假”的话。随后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影响。” “真的?”时阳眯起眼睛看着许安之道,“许安之,我说过的,你不准骗我!” 许安之闻言眨了一下眼睛,犹豫半响才开口道,“可能…需要重新找一下暑假工作。” “好找吗?”时阳问。 许安之刚要开口,时阳又说,“说实话。” 许安之顿了顿,“不好找。” “那你还是去上班吧。”时阳说,“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 第二天,依然是晴空万里的天气,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偶尔吹来的一阵风也是带着灼热的味道。 奶茶店的生意果然火爆,不断地有客人进出。 “您好,请问需要喝点什么?”黑色棒球帽的帽沿被主人压得很低,他低着头,只露出了下半张脸,冷淡的声音从那张薄唇里传出来。 “我要珍珠奶茶加冰。” 许安之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看见昨晚勒令他不准旷工的某人正用手肘搁在点餐台上,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终于发现了自己,于是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还没待两人说上话,门口便又烘烘火火地进来好几个人。 门口的提示音不断地重复着,“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时阳,你这次怎么到这么早?以往不都是最后一个…”话说到一半何东便卡壳了,“安哥!?” “怎么了?时阳跟咱们安哥关系好,叫他来玩儿不是很正常吗?你干嘛这副反应?”奶茶店里还有其他顾客在点餐,几个人一来,点餐台前明显变得有些拥挤,杨江拨开挡在前面的何东和班长,探着头往前一看,瞬间没话了。他是想过许安之也会在这里,但是没想到是以这的形式。 姗姗来迟的季婷婷踩着高跟凉鞋,带着遮阳帽,挽着弋然的胳膊踏进了店里,她扫了一眼儿前面的人群,说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影响人家店员…” 而当她拨开前面几人,打算要点奶茶时,抬眼便看见了站在点餐台里面的许安之。 季婷婷,“???” 季婷婷转头看向旁边的时阳,总觉得他们几个人今天是这两位play中的一环。于是她二话不说,转头便点了店里最难做也最贵的一杯奶茶,反正是旁边这位少爷出钱,反正绩效大概率会算在里面那位爷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何东说。 “是不是因为许安之今天没有穿校服,一身黑色短袖加上棒球帽,看起来太酷了,和在学校里那个听话的好学生形象不太一样?”戈然说。 “应该…也不是。”何东摸着下巴思考着说。 “能不怪吗?”旁边的杨江指了指点餐台的方向,“你们等会儿喝的奶茶都是安哥手里做出来的,这放平时,你们敢想吗?” 几个人闻言纷纷看向点餐台的方向,脑子里浮现出许安之平时冷冰冰的模样,齐刷刷地摇头,“不敢。” “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所以我把他们叫出来一起聚一下。”时阳对许安之解释道。 “嗯。”许安之一边熟练地为几人做着奶茶,一边问道,“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昨天不是说你们店今天有联名活动吗?”时阳挠了挠鼻尖,说,“我上网查了一下,今天这附近有联名活动的就两家,一个在最北边,一个就是在这里。” “最北边那家去过了?”许安之问。 时阳摇摇头,有些骄傲地笑着说,“我运气好,猜对了你在这家。” 许安之将手中的做好的奶茶递给时阳,“下次直接问我。” “嗯。”时阳点点头,“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话刚说完,刚才还在餐桌旁聊得热火朝天的人又全都回到了点餐台。时阳本来想拉许安之的手一下子便缩了回来,有些慌张地看向众人。 “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季婷婷见状,好笑道,“我们只是来拿自己的奶茶而已。” “我没有!”时阳揉了揉发热的耳根,故作镇定地说道。 “行行行,你没有。”季婷婷没有拆穿时阳,只是问,“那等下说好的网吧打游戏,你还来吗?” 说完,她又看了看旁边的许安之,眼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不来也没关系。” “来!当然来…”时阳说。 “行,那我们先去网吧等你。”季婷婷说着,又和几人一起跟许安之道了声别,便结伴走出了店门。 时阳看了一眼儿向门口走去的几个人,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他又回过头来,手指轻轻地挠了挠许安之放在台面上的手心,“晚上在你家门口等你!” -------------------- 第 44 章 时阳估算着许安之下班的时间,提着一早准备好的蛋糕站在许安之家门口等着。 之前几乎都是和许安之一起来的,所以没有太注意周围,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周围的邻居大门上虽然也或多或少地被广告侵占,但大多都贴着往年的红色对联和倒贴的福字,可许安之家的门上只有各种各样广告。 时间还算早,时阳抱着蛋糕盒子,靠在楼梯口百无聊赖地数着许安之家门上的广告数量,刚数到一半,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时阳回过头,看见许安之轻喘着气从楼下快步走上来,他眼睛亮了亮,开心地喊道,“许安之!” “嗯。”许安之应道,“等了多久?” “刚到。”时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怕你等太久,请别人帮了忙,提前一点回来的。”许安之说着打开门,又从钥匙串上拿下一把钥匙递给时阳,“下次自己开门进来。” “哦。”时阳点点头,又将手上抱着的盒子递给许安之,“许安之,生日快乐!” 许安之闻言关门的动作一顿,他回过头来,看着时阳递过来的盒子愣了半响,难得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生日?” “是啊!我在学生表上看见的,今天是你的生日。”时阳看着许安之的神色,问道,“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会忘了吧?” 许安之垂下眼眸看向手中精致漂亮的盒子,徬晚的入户门里昏暗的光线掩盖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半响之后,他才淡淡地开口,好似无所谓般,“是有些忘了,以前…不过生日。” 时阳这才想起来,许安之从七岁开始就是一个人生活了,没人家人朋友,只有无数的辱骂和白眼,有谁来给他过生日呢? 时阳拉着许安之的一只手晃了晃,又仰起头将吻落在许安之嘴角,“没关系,以后每年的生日,都有我来陪你过了。” 话音刚落,时阳便被许安之按在了门上,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许安之的吻便落了下来,蛋糕盒子夹在两人之间,时阳一边担心着蛋糕,一边贪恋着许安之的吻。 第54章 “唔— 许…” 时阳轻轻推了推许安之的肩膀,“蛋糕!别把蛋糕弄坏了!我好不容易…” “嗯?”许安之放开了时阳,手指在时阳嘴角摩擦着,“好不容易什么?” 时阳假意咳嗽了两下,手指挠了挠鼻尖,“没什么,你…打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很喜欢。”许安之说。 “许安之…”时阳抱着臂,面无表情地控诉道,“你的敷衍也太明显了点吧!?你都还没打开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许安之嘴角上扬,看向时阳的眼里柔和一片,“你送的,我都喜欢。” 时阳闻言眨了眨眼睛,脸颊有些发热,他将蛋糕重新抱过来,不再去看许安之,一边朝着桌子走去,一边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花言巧语了?” 说完,他将蛋糕盒子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拆开,露出里面的蛋糕来,像是小孩儿急切地想要邀功一般,他眼含期待地望向许安之,“怎么样?” 时阳实在学不来那些花样复杂的蛋糕样式,只能做一份简单的单层蛋糕,简简单单,但奶油涂得还算平整,白色的奶油上画了两个简笔画的小人儿,旁边写着,“祝许安之生日快乐!”单单就这样,时阳都学了好久才学会。 迟迟没得到答复,时阳抬眼见许安之正神色认真地打量着蛋糕,突然又开始紧张起来,于是还没等人做出评价,他便将蜡烛递出去,“插蜡烛,许愿。” 许安之看着突然怼在眼前的蜡烛,又看了看外面还没完全暗下来的天,张了张口。 “怎么了?”时阳问。 “没什么,想问你该点多少根?”许安之说。 时阳想了想,“满十八岁,点十八根吧。” 许安之闻言顿了顿,最后还是应道,“好。” 于是最后整个蛋糕上都插满了蜡烛,像只长满了刺的刺猬一般。 “你许了什么愿望?”时阳问。 许安之刚要开口,时阳又说,“算了,你别说了。”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时阳说,“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许安之依言,可刚吃了一口,神色便顿了顿。 “怎么了?不好吃吗?”时阳眼巴巴地望着许安之。 许安之顿了顿,开口道,“好吃,只是和之前吃过的口味都不太一样。” 时阳闻言也跟着尝了一口,随后沉默了良久,他就说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忘了加糖! 时阳手指挠了挠鼻尖,一本正经地开口道,“现在不是都流行无糖食品吗?我专门买的无糖款的,吃着好像确实很一般。” 时阳说着将许安之手中的蛋糕拿开,“别吃了,我下次还是买加糖款的。” 许安之见状反握住时阳的手腕,倾身向前,低声问道,“真的是买的吗?” “……” 时阳抿了抿唇,又看了眼桌上的蛋糕,笃定道,“是。” 时阳刚说完便见许安之低垂着眉眼,有些失落地说道,“还以为会是你亲自做的…” 这模样真的很像想要得到主人宠爱的大狗狗。 时阳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最后有些恼羞成怒地开口道,“行行行,是我自己做的,我承认是没有外面买的…” 还没说出口的话消散在许安之落下的吻里,许安之手指轻捏时阳发红的耳垂,低沉的嗓音落在时阳的耳边,“时阳,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喜欢什么?”时阳仰着脸望向许安之,有些傲娇地低声道,“喜欢蛋糕,还是喜欢我?” 回答时阳的是不断加深的吻,嘴唇被不断地吸吮碾压,时阳唇齿被轻而易举地撬开,许安之的气息在他的舌尖追逐缠绵。 正在时阳沉溺其中时,许安之突然退开了些距离,时阳迷茫地睁开眼睛,看见许安之用手指取了些桌上的奶油,正当时阳还在苦恼这么好看的手被奶油弄脏了时,修长的手便落在了他的嘴角。随后细密的吻又开始落了下来。 时阳的嘴唇被许安之不断地吸吮、舔舐着,像是在品味一份美味的美食一般,修长有力地手指在他蓬松柔软的发间抓了抓。随后时阳便被许安之抱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腿上。 “明明很甜。”时阳听见许安之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一股难以控制的酥麻感从头顶一路往下蔓延。 时阳慌忙地推了推许安之,却没推动,“许安之,我…” “让我帮你,好不好?”许安之垂眸望着时阳,语气里明明是充满真挚和珍重,眼睛里却仿佛充满了时阳抵抗不了的蛊惑。 时阳耳根的热意瞬间蔓延到脸颊,随后是全身。 暮色逐渐暗沉,夕阳躲在云后,染红了半边天。在半暗半明的光色里,一束橙红色的霞光透过云层洒在两人的身上。 意识沉浮间,时阳眯着满是水的眼睛望着远出的晚霞,沉沦在许安之带给他的极致快乐里。 “嗯…” 在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到来时,时阳脸上潮红一片,眼里是满天的晚霞,脑中确全是在晚霞笼罩下的许安之,“安之…喜欢你。” 安静的房间里,沉重的呼吸声逐渐平复下来,在大脑终于重归清醒之后,时阳连忙扯来纸巾给许安之擦手,随后又说,“我也帮你…” 时阳伸出去的手被许安之握住,他看见许安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后听见许安之低沉又克制地声音传来,“不用,我去洗一下澡就好。” 时阳不知道,许安之根本舍不得。 -------------------- 感谢在2024-07-21 23:45:07~2024-07-24 23: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44587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5 章 时阳已经在集训室呆了一个月了,也一个月没见到许安之了。 许安之生日的那天晚上,时阳第一次在许安之家里过夜,床和宿舍的床一样的硬,翻个身都能听到年久的木头“吱呀吱呀”地响。但他竟然难得的没有认床,可能是因为身旁的人是许安之,他睡得格外的安心。 床边的风扇“翁翁”地吹了一整夜,时阳醒来后盯着不停转动的风扇叶发了一会儿呆,他该走了,今天是他去画室集训报道的日子。 可许安之紧紧地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时阳难得看到许安之这样粘人的一面,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时阳胡乱地蹂搓了几下许安之的头发,手法跟他摸大黄的头没有一点儿区别,他有些得意地说,“许安之,别撒娇。” 说完这句话,时阳明显感觉喷洒在脖颈间的温热呼吸停了一瞬,随后他看见许安之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许诧异,仿佛在说,“你没事吧?” 时阳都明白,许安之就是舍不得和他分开这么久!许安之就是嘴硬不好意思,他说不出口! “在什么地方,我送你。”许安之靠在门框,看着镜子里正在洗脸的时阳问道。 “不用啦,按照以往惯例,我妈今天会跟我一起过去,母上大人要去视察一下我的生活环境。” 第55章 天气炎热,时阳没有管顺着脸颊滑落的水珠,他转过身来,手指挠了挠许安之的下巴,手法依然和他挠大黄的时候一模一样,没办法,他的男朋友今天真的太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了。 时阳眨了眨眼睛,“你送我下楼吧。” 许安之垂眸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指腹落在时阳嘴角的一颗往下滑落的水珠上,他点头,“好。” 时阳没有猜错,他的妈妈的确陪着他一起去了集训的地方。但是以往总是面容精致,穿着打扮不俗的女人今天却有些憔悴。 时阳看着自己老妈两只耳朵上不成对的耳环陷入了沉思,他的爸妈最近似乎有些反常。 “妈,你…不舒服吗?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时阳有些担心地问。 “啊?”时阳妈妈似乎走神了,听到时阳的问话,她下意识地发出疑问。 时阳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说,“耳环带错了。” 时阳妈妈这才反应过来,一边着急忙慌地给自己换耳环,一边解释道,“我没事儿,晚上没休息好而已。” “那你跟我爸应该没吵架吧?”时阳试探性地问道,一般他们两人吵架后,偶尔也会出现这种两人状态都反常的情况。不过最多一天时间,两人就又和好如初了,没办法,他爸根本看不了他妈伤心的样子。 时阳妈妈有些无语地白了时阳一眼,“又瞎猜什么,我们俩老夫老妻的能有什么事儿,走吧,别迟到了。” 时阳闻言望了望远处已经停在门口的车,问,“吴叔辞职回家了,我们怎么过去啊?” 说完他有些害怕地看向自己的老妈,“不会是你开吧!?” 她那开车的技术,时阳实在有些害怕。 时阳妈妈已经习以为常,她提着小包,细长的高跟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语气平静地说,“请了代驾。” 时阳看着眼前潇洒又高贵的背影,忽然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明明也没什么不同,可能真的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从这天之后,时阳便只能靠着电话和许安之联系。在电话里,他知道了许安之他们开学了,开学典礼上,许安之照旧去主席台上做了演讲,徐主任照旧进行了一番又长又枯燥的讲话,讲得下面的人都昏昏欲睡。 在电话里,他看到了学校的桂花开满了枝头,橙红一片。也看到了许安之他们堆得越来越高的作业和试卷,步入高三之后,四班的学习氛围好像变得格外紧张,平时课间吵闹的教室都变得沉闷起来,连何东和杨江都不打游戏了,好几次和许安之打电话的时候,时阳都看见他们在开始埋头学习。 不过时阳和他们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一整天都关在画室里,每天都有画不完的绘画作业,几乎所有能用的时间都拿来作画了,能与许安之通话的时间越来越少,时阳有时候看着电话屏幕里的人,都恨不得马上就收拾包包冲回去。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假期。只是时阳的假期总是和许安之他们对不上。每次时阳放假的时候,许安之他们都在教室里上课,于是时阳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学校门口转转,又去巷子里看看大黄,然后再马不停蹄地回家赶他比书本还要厚的绘画作业。 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时间也在他们三点一线的步骤里飞快地跑着,时阳偶尔画累了,便抬头望窗外的树,树上早就没了知了的声音,连树叶都已经开始发黄,随着风的形状,三两片成群地离开树枝。 时阳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学校教室外面的大树,想起每次夏天都要被树上的知了吵得睡不着觉,想起许安之一边做题,一边拿着书本给睡午觉的他扇风。他已经几个月没和许安之见上面了,从夏天到秋天,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时阳收回视线,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勾勒了几笔,最后还是将笔放下了。他抬头看了看正在给画室里另一位同学解答问题的老师,然后悄悄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 时阳,【许安之,我好想】 时阳的字还没打完就被旁边的同学用画笔戳了戳手肘,时阳手一抖,消息就发了出去。 时阳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便匆忙将手机收回兜里,因为这是他和邻座同学的约定,这个动作一般都表示老师过来了。 果然,下一秒,时阳便听见老师问,“抓紧时间画,你们凑那么近在做什么?” 邻座同学立马回道,“老师我在请教大神问题。” 时阳虽然在附一中的形象是一个不守纪律的坏学生,但在这个绘画集训里,他早就因为自己极高的绘画天赋,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大神,大概和许安之在附一中的形象差不多。 之后的时间里,时阳一直没再有机会和时间去看手机,直到晚上下课回到他自己的单人寝室里才发现,手机消息已经九十九加了。 时阳这才发现,自己本来想发给许安之的消息,发到了几个人的小群里。 这个群是时阳来参加集训之前建的,许安之和何东他们都在里面,时阳往前翻了翻,在他的消息后面,许安之回了一句,【嗯?】 何东跟了一句,【好想什么?】 季婷婷,【好想什么?加一】 杨江,【好想什么?加二】 弋然,【快别问了,后面的话他肯定不好意思说出口!】 时阳,“……” -------------------- 实在是因为即将有两个很重要且难度系数很大的考试,所以更新速度确实慢了些,不好意思~~感谢各位收藏的宝们不离不弃~感谢在2024-07-24 23:23:21~2024-07-28 21: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等吃香菜喵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6 章 由于长时间没有得到答复,于是后面几个人又开始聊起了其他话题,最后演变成大家在群里讨论一道难题的答案。 几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时阳大致扫了一眼,想也没想就在群里说了一句,【你们问许安之不就知道了,他的答案和标准答案有什么区别?】 正在因为答案争得火热的群突然沉默了片刻,随后时阳便看见群里季婷婷发了一句,【有道理!所以你好想什么?”】 何东等人也纷纷重复了季婷婷的话。 时阳,“……” 时阳耳根发热,他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扣,整个人跟死鱼一样瘫在椅子上,好想什么?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好想许安之”吧? 手机还在因为消息“嗡嗡嗡”地震个不停,时阳抹了把脸,认命般地将手机点开,回复,【我好想喝学校附近之前常喝的那家奶茶,不行吗?”】 消息刚发出去,便看到了许安之的回复,【我也是。】 时阳看着屏幕,心跳先是漏了半拍,随即开始快速跳动,明明已经是晚秋季节,时阳却满屋子找可以扇风散热的东西。 最后在心跳逐渐平复之后,脸上却依然火热一片,时阳坐下来拉着衣服领口扇了扇,嘴角却又抑制不住地上扬。 许安之当然不是在说他也想喝奶茶。时阳知道,许安之在群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隐秘又真诚地说了一句,“我也好想你。” 第56章 第二天下午,画室里,时阳难得在绘画这上面遇到卡壳的时候,他一会儿拿起笔勾勒几下,一会儿又将笔咬在嘴里,深秋的阳光懒懒地洒在他的微微皱起的眉间,明明是课间休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在玩,全都在专注自己笔下,不想落后其他同学。 正当时阳又一次不满意地咬住笔头时,他身边的窗子被人敲了两下。 时阳就着咬笔的姿势,目光随意地扫向窗外,随后他眼睛一瞬间便亮了。他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在他的动作下往后移动,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刺啦的声响。 周围的同学听见动静,纷纷跟着时阳的目光看向窗外,一个身形高挑,好看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冷淡气质的男生正站在窗外走廊上,与他们班的大神四目相对。 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逐渐开始出现一些细碎的讨论声,大家都在猜测这个帅气又陌生的男生和时阳是什么关系,因为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实在有些不对劲儿。 “大神,这是你朋友吗?”时阳的邻座好奇地问道。 时阳顾不上解释其他,只是点头应道,“是。” 时阳碍于周围人太多,只能控制自己想要去跑出去拥抱许安之的冲动,他趴在窗子上,眯着笑眼问,“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 “今天是双周放假日。”许安之回答。 太久没回学校,整天呆在这画室里不知时间地练着画,时阳都差点忘了,高三每两周有一天的假。 “我要抗议!你现在眼里怎么尽剩安哥了,我们这么大几个活人站这儿,你都看不见?”何东捂着胸口,装作伤心的模样说道。 时阳闻言转头望去,眼里瞬间闪过欢喜的光,“你们怎么也来了!?” 几个人站在窗子旁边,被高高的墙挡住了,又没有出声,时阳在教室里,一时之间确实没有注意到他们。 季婷婷将手中的奶茶提起来,在空中晃了晃,说,“你不是说想喝学校外面的那家奶茶吗?” 随后时阳便看见许安之隔着窗子递过来的奶茶,“珍珠奶茶。” 是时阳一贯爱喝的款。 “正好我们也想喝,所以就买了来找你了。”季婷婷说。 时阳看向众人愣了愣,随后又垂眸看了看眼前的奶茶,鼻子忽地一酸,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听懂了他和许安之在群里的“暗语”。但她们今天的行动分明就是明晃晃地说他们很想他这个朋友,以往喝奶茶都是一起的,所以时阳说想喝,他们便带着奶茶来了。 他眨了眨起了些湿意的眼睛,闷声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哪个画室的?” “我们又不是哑巴,当然是问的你们老师啊!”杨江说道。 于是时阳眼里的湿意瞬间便散去了,他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杨江,“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能不能改改你那一说话就欠揍的毛病!” “不过时阳你在这里好像也很出名啊!我们一提你的名字,都没有人不知道的,刚才你那个同学好像还叫你大神来着?”何东说。 “那当然了!”时阳有些得意地说,“我来这里之后,成绩一直是第一名!和许安之在附一中一样!” “厉害呀!”何东说,“我们时阳以后肯定可以当上大画家的!” “废话。”季婷婷喝了口奶茶,神色如常地说,“你们忘了?时阳的画之前可是得过大奖的!” 许安之一直站在窗外离时阳最近的位置,安静地听着几个人的闲聊,和往常在学校时一样。 只是集训课休息时间有限,奶茶还没喝完,便又要开始上课了。 临走之前,许安之手指轻轻地抚上时阳的脸,像是在仔细丈量变化,随后皱着眉说道,“在这里不习惯吗?” 时阳抬眼望着许安之,“嗯?” “怎么瘦了这么多?”许安之问。 时阳刚要回答,又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劲儿。 许安之的举动和话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他慌忙转头看向何东他们。正巧,他们也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和许安之。 时阳,“……” 时阳连忙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季婷婷打断了。 “慌什么?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时阳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问,“知道什么?” “你们俩啊,就你俩看对方那眼神,在我们这里能藏住什么?”季婷婷说。 时阳又将目光看向剩余几人,在看到几个人异常平静地反应后,时阳耳朵腾地一下便红了,“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何东说,“真的太明显了!我们刚才在这里站了半天,你都看不见,眼里只剩安哥了!” 时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发小竟然这么记仇呢? -------------------- 第 47 章 深冬的大雪如期而至,时阳终于结束了他的集训生活,从考场出来时,雪还在下。时阳朝着门口的人群望了望,没有看见来接自己的老妈,却一眼便看到了一个本该在教室里上课的人。 高挑挺拔的身影和身上那股冷淡的气质让许安之在一众家长中格格不入。他手上撑着一把黑色的打伞,静静地站在吵闹的人群后面,看着考场出来的人群。 时阳眸色一亮,也不再管这雪有多大,他在满天飞扬的雪花里冲进了那把黑伞里,许安之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半步,冷淡的神色在时阳跑进伞下那一刻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 许安之下意识地伸手回抱住时阳,问他,“考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时阳有些傲娇地抬头望向许安之,“我肯定可以和你上同一所大学的!” 周围等待自家孩子的家长纷纷侧目望向两人,“哟,这两兄弟感情真好,哥哥还专门来接弟弟出考场!” “可不是?这哥哥在这儿等了老半天了,要换我家老大,指定没这个耐心。” 许安之本就比时阳高半个头,加上他总是一副冷淡沉稳的模样,两人站在一起,相比于时阳而言,许安之确实更像哥哥。 时阳闻言侧过头,下意识地就反驳道,“他不是我哥哥。” 周围人闻言又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后又看着时阳抱着许安之的双臂,问,“不是哥哥?” 时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许安之没撒手呢!他连忙撤开些距离,一瞬间,耳朵红得要滴血。 时阳埋着头,想要立马逃离这里,但周围的人没给他这个机会。人大多都会对气质外貌出众的人拥有更多的好奇心,那些阿姨们看着眼前两个长相过于好看的人,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他是你什么人呢?” 是男朋友!时阳下意识地想这么回答,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他不知道这话要是说出口,别人会用什么眼光来看许安之。 最后在众人目光的压力下,他用力地揉搓了一下发热的耳朵,闷声回道,“……是哥哥。” 说完,时阳没好意思看许安之的反应,只是闷着头拉着许安之逃似的离开了现场。 “不用等家里人来接吗?”许安之被时阳拉着往前走,他嘴角噙着笑,看着眼前气鼓鼓地后脑勺,手中的伞又往前倾斜了一分。 第57章 时阳闻言这才停住脚步,他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开机,回答道,“忘了!” 进考场前,时阳将手机关机上交了,刚才他本来就是在等家里人的,结果被之后发生的事给弄忘了。 时阳手机刚开机便弹出一堆消息,时阳在一堆消息里找到自己老妈的信息,内容大致就是家里有事要忙,让他自己打车回家。 很奇怪,按照以往惯例,即使再忙,这么重要的时候,时阳的爸妈总会要有一个人抽出空来接他的。但时阳现在无暇去思考这件反常的事,更无暇去翻看手机上的其他消息,他余光瞥见了许安之滚动的喉结,和勾起的嘴角。 许安之果然在因为刚才的事笑他。 “许安之!”时阳按熄手机,有些霸道地命令道,“不准笑!” 许安之挑了挑眉,应道,“嗯。” 随后许安之又问,“为什么?” 这话倒把时阳问懵了,他愣了一下,想说:你取笑我,还问我为什么不准? 可时阳抬眼看向许安之时,刚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时阳从小就喜欢下雪天,因为他觉得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在空中的景象很好看,很浪漫。可此时此刻,满天纷飞的大雪却逊色给了许安之的笑容。 许安之的笑容像是在初雪消融下盛开的花,时阳永远沉溺于许安之的笑容,永远倾心于许安之这个人。 从此之后,只要下雪,他便能想起许安之的笑容,许安之的笑容成了排在下雪之前第一浪漫的美景。 笑就笑吧,管他是取笑还是什么笑,时阳心想,他心下一动,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站着的地方刚好在一个街道的角落,视线死角多,也没什么来往的行人。于是时阳背靠着墙角,将许安之手中的伞拿了过来,随后伞面用力一勾,将许安之和他挡在了伞下的方寸之间。 许安之顺着时阳的力道倾身向前弯下腰来,他任由时阳的动作,问他,“怎么了?” 时阳眨了眨眼,说道,“你再笑一个。” 许安之闻言挑了挑眉,目光扫过时阳的红润地嘴唇,“那你叫一声哥哥。” 时阳想都没想,便仰起脸在许安之嘴角落下一个吻,蜻蜓点水般,耳朵又红了,他低声又快速地喊了一声,“哥哥。” 在那一瞬间,时阳明显感受到许安之眸色一暗,随后吻便落了下来。黑色的大伞外是飞扬的雪花,伞内是倾心相吻的恋人。 时阳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人经过,会不会对伞下的他们投来好奇地目光,许安之的吻让他无暇关注其他,但他好想牵着许安之的手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男朋友!” 手机消息从刚才开始就震个不停,许安之拿过时阳手中的伞继续撑着,时阳打开手机翻看了一下消息。 几个人的小群里,消息又往着九十九加的条数奔去。 何东【时阳考完了吗?】 何东【考得咋样?】 弋然【以时阳的实力,应该没啥问题吧】 何东【我都想好要怎么庆祝了!】 杨江【去上网!?】 季婷婷【还是得先来一杯奶茶!】 … 杨江【考试时间结束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消息?】 何东【卧槽,不会考砸了吧!!??】 何东【时阳没事儿啊,就算没考好也没关系,你别想不开做傻事儿!!】 时阳,“……” 消息太多,时阳大致往下划拉了一下,然后精准捕捉到几条重要信息。 何东【安哥,你接到时阳了吗?你们啥时候回来呢?老师问你好几遍了。】 何东【再不回来,你逃课的事儿我们就瞒不住了!】 杨江【但是安哥这么大一个学霸,偶尔逃次课,应该也不会去红旗下念检讨?】 季婷婷【呵呵,以老王的性格,你们觉得呢?】 时阳猛地将头抬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许安之,“你逃课了!?” 许安之神色没有任何波澜,他点点头,“嗯。” 时阳没想到以往总是以学习为先的人,会为了来看他逃课,他以为许安之会来是因为他们今天放假了,再不然,至少也得是请假啊!许安之可是大家公认的三好学生典范! 时阳扫了一眼许安之的黑色外套,问,“既然从学校出来的,为什么没穿校服?” 许安之淡定地回答,“穿校服不方便逃课。” 时阳,“……” 时阳又问,“你怎么出来的?” 许安之面不改色地回答,“从围墙旁边的那棵树上面跳出来的。” 许安之说的是时阳之前早上迟到后面又带许安之看了落日的那棵树。 时阳,“……” 时阳有些头疼,虽然说这点时间完全不会对许安之的学习有什么影响,但他无法想象一直以来作为学生代表在红旗下演讲的人,有一天会站在那里念检讨书。 手机消息还在震个不停,时阳重新打开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你们再撑会儿,我马上带他回来。】 -------------------- 第 48 章 时阳已经落下了一学期多的文化课,回到学校之后,他依然和往常一样,在许安之的帮助下,努力往前追赶大家的脚步。他们也会学习的间隙,趁着何东和杨江不在,偷偷在寝室交换一个吻。 一切都还和时阳参加集训之前一样,只是随着高考时间线的拉进,教室里的学习氛围越来越紧张,就连下课时,教室里也是安静的,放眼望去,几乎大半的人都在埋头刷题,就连何东也没再提过去小卖部。 教室黑板旁挂上了醒目的倒计时日历,每过一天就会被撕去一张,当厚厚的一本日历被撕去大半时,时阳收到了他的艺考结果,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踏进了南城a大的门槛。接下来只要高考文化成绩达标,他就可以去南城a大读书了。 何东他们听到消息后明显比时阳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纷纷表示期待时阳以后在美术界一展雄风的样子。 时阳侧过身,对着一旁的许安之扬起了下巴,傲娇的表情里带着些邀功的意味,“我厉不历害?” 许安之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眼底的笑意像是破冰的湖面,听到时阳的话后,他挑了挑眉,笑意更甚,“你是指哪方面?” 时阳闻言瞪大了眼睛愣了半响,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晚在何东他们不在寝室里时的一些画面。 许安之说,“如果你是说的绘画方面,那非常厉害。如果你是说…” 时阳赶在许安之的惊人话语出口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巴,他耳尖红得厉害,手死死地捂住许安之的嘴巴,用恶狠狠地语气威胁道,“许安之!你敢说出后面的话试试!!” 许安之挑了挑眉,看着面前像是受惊炸毛的小猫一般的时阳,他沉默地举起一只手,表示保证不说了。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时阳就着捂人嘴的姿势侧过头扫了一眼,刚才还讨论得火热的几个人都瞪着好奇的目光愣愣地看着他们,似乎还在等许安之的下文。在接收到时阳突然扫过来的刀眼时,几个人又立马收回了看戏的目光,开始没话找话。 第58章 何东,“刚说什么来着?哦,我说咱们时阳以后肯定会成为出名的画家!” 杨江,“那得提前预订好亲笔签名。” 季婷婷,“我突然想起好像还有什么事儿没做来着?” 弋然,“我们好像是要去上厕所。” 季婷婷,“哦,对,我们去上厕所,你们继续聊。” 说完季婷婷便和弋然便溜之大吉了。 何东挠了挠头尴尬地呵呵了两声,“哦,我想起我题还没做完…” 时阳,“……” 时阳耳根连带着脸颊都热成一片,他放开许安之,开始闷头做题,大有一股再也不理人的架势。 正当许安之在思考该怎么哄人的时候,时阳又猛地转过头来,他用力地揉搓了一下热意不减的耳朵,气势汹汹地问道,“你后面半句要说什么?” 许安之愣了愣,刚张开嘴要回答,时阳又说,“把你‘如果’后面那个前提咽回去,说结论。” 说完时阳又看了看周围埋头学习的同学,补充道,“小声点。” 许安之看着时阳努力凹出来的凶巴巴地模样,大有一种你敢说一句不好试试,他嘴角压抑着笑,轻声回答道,“也很厉害。” 明明是时阳自己要问的,可许安之回答后,时阳的脸颊又肉眼可见地红了,“许安之,这里可是教室!” 许安之有些无辜地说道,“你让我说的。” 时阳,“…你先开的头!” 上完厕所路过时阳座位的季婷婷捂着嘴巴悄悄地对弋然大声地说道,“他们好幼稚啊!” 时阳,“……” 时阳表示,“我还没聋。” 黑板旁的日历像流沙一样一点点地变化着,当日历上的数字变成104时,时阳他们也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成人礼以及誓师大会。 老王宣布完这个消息后,教室里难得的又闹腾起来,大家都有些兴奋地讨论着成人礼要穿什么更好看。 何东从座位上转过身,满脸期待地对时阳他们说,“兄弟们,白衬衣和领带都准备好了吗?” 说完,何东又做贼似的看了看教室外面,确定没有老师之后,他从桌兜里将手机掏出来,翻了几下,然后将手机递给时阳他们看,“就这个样式的领带,我一早就跟店家订好了!” 时阳垂眸看了一眼儿手机里花里胡哨的图片,随后沉默地抬起头看向何东,表情一言难尽。 何东看了看时阳,又看了看许安之,“怎么了?你们忘了吗,我们去年说好了的啊?” 时阳抗拒地摇了摇头,“我们只说了要穿白衬衣,可没说要带领带。” 何东闻言又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杨江,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季婷婷说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特别的领带,你们打算带这个?” 何东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说道,“你也觉得这个很特别?” 季婷婷点点头,说道,“是啊,特别土。到时候带着往操场上一站,保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何东,“……” 弋然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没关系,至少这之后,你们能在整个学校里都出名。” 杨江,“真这么丑?那要不我们还是…” … 春日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扫过少年人的脸颊,时阳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看几个人讨论,片刻之后,他放在桌子下的手在许安之的手心里挠了挠,在许安之看过来时,他眨了眨眼睛,在春日细碎的光影下期待地问道,“要穿白衬衣吗?” 成人礼的前一天刚好是放双周假的日子,在分开各自回家之前,时阳还在提醒许安之周一记得穿白衬衣。 许安之站在巷子里沉思了片刻,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自己衣柜里清一色的黑色系的短袖和外套,好像还真的很难找出一件像样的白衬衣来。 于是他转身便往附近的服装店走去,周围的住户都是些经济条件有限的人,服装店里不是老奶奶的花衣裳,就是大爷的老汉衫,要么就是一些童装店,好不容易找到几家适合年轻人的店,可当老板将衬衣取下来递到许安之面前时,许安之脑子里一下子便腾升起转头就走的念头。 老板娘观察着许安之的神色,笑容满面地说道,“哎哟,小伙子,你看你长得这么帅,这衣服跟你简直是绝配!穿上肯定得引来好多小姑娘的喜欢!” 许安之冷淡的表情在老板娘的话里出现了一瞬间的破裂,吸不吸引小姑娘的喜欢倒不在许安之的考虑范围内,只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长相产生了怀疑。毕竟这衣服怎么看都像保险职业装。 “谢谢,我再看看吧。”许安之说完便踏出了店铺。 老板娘在后面喊道,“小伙子,这衣服虽然款式是成熟了点儿,但它便宜啊!你看看这做工,这种质量价格还这么低的,就我们家有了!你诚心要的话,我再给你打个折啊?” 许安之头也没回地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最后许安之又辗转了好久,终于在一家店里找到了合适的衬衣。 店员对着试穿衬衣的许安之由衷地夸赞道,“真帅!” 一向对外貌不太在意的许安之这次却突然转头问道,“真的?” “啊?” 店员看着面前长相绝佳,一脸冷淡地询问自己外貌的少年愣了愣,随后又立马笑着说道,“是啊!你是要穿这个去和女朋友约会吗?你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许安之又垂眸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说,“帮我包起来吧。” 这是许安之买过的最贵的衣服,买之前他大概算了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距离高考时间已经很近了,剩下的钱应该可以够他撑过高中。 拿着衣服出店门的时候,许安之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只是对着刚才的店员说了一句,“不是女朋友。” “是男朋友。” 店员一脸懵地望着离去的背影,“啊?” 过往十多年里,许安之从来都只是努力体面地活着,以及朝着学习目标往前走。这是第一次,许安之对未来有了期待,他开始期待着自己和时阳穿上白衬衣一起参加成人礼的模样,也期待自己和时阳一起进入同一所大学后的生活。 这种感觉陌生却美好,让许安之觉得他漂浮的人生好像终于有了落脚点,这对于许安之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但他甘之如饴地沉溺其中,只是因为对方是时阳。 快到家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时阳的消息,许安之低头看着手机,没有注意到周围,猝不及防被一个脚步混乱的醉汉撞了一下,手机被人撞落,朝着地上的石子狠狠地砸落下去。 许安之连忙捡起手机,手机屏幕已经砸碎,不知道里面的零部件是什么地方砸坏了,许安之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开机。 许安之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撞人的醉汉已经迈着虚浮的脚步七扭八歪地走远了,醉汉穿着破烂,一边走着还在一边用走调的嗓音高歌。 这样的人许安之见过很多,他知道没办法找人赔偿,只是时阳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看。 -------------------- 第59章 第 49 章 许安之拿着手机去了附近的一家维修店。老板见他过来,第一句话便是,“手机又坏了?” 许安之这手机用的时间太长了,出问题的次数自然也不少,每次都是来这家店维修,老板看着手机的惨状摇了摇头,“这次怕是悬了,早叫你换手机了。” 许安之抿着唇看了眼手机,其实他一早就想过要换手机,可刚存够的钱便被他拿来买了送给时阳的生日礼物,那根串着转运珠的红绳一直带在时阳的手腕上。每次时阳气恼地用手捂住耳朵时,许安之都会忍不住地对比一下,看时阳的耳朵和那根红绳到底哪个更红。 许安之垂眸看着手上装着衬衣的袋子,他的资金有限,可给时阳买生日礼物和穿衬衣跟时阳合照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比换新手机更重要。 “再试试吧。”许安之开口道,“实在不行再换。” “行。”都是住这附近的,老板多少也知道一点许安之的处境,他答应道,“不过这次等的时间可能比较久,你明天再来拿吧。” 另一边,时阳一路兴奋地往家里冲,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艺考成绩单拿给他爸妈看了。事实证明,他才是对的,他就是有那个学美术的天赋。时阳觉得,只要他爸妈看见这个成绩结果,一定也会由衷地支持他学美术的。 “爸!妈!我回来了,我有个超级大的好消息要…”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时阳手里拿着成绩单,站在门口和一群正在他家里搬东西的人对峙了一秒。 时阳退出去扫了一眼儿门前再熟悉不过的的院子,又看了看大门前的路标号,确定这就是他家。 什么情况?入室抢劫? “你们谁啊?”时阳问道。心里想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人也忒大胆了点儿吧! 正当时阳撸起袖子打算要给这些歹徒看看他的厉害时,他的妈妈推着大纸箱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在看见时阳时,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阳阳,你怎么回来了?我们还说去学校接你。” 时阳更是愣了半响,他将手中的成绩单小心翼翼地收回书包里放好,又上前接过母亲手里的纸箱,抱怨道,“我今天放假啊,你们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连我放假时间都不记得了?” “还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时阳指了指满屋子打包出来的纸箱,从成绩单的事中抽回思绪,冷静下来后才逐渐意识到什么,他问道,“我们要搬家吗?” 时阳妈妈眼眶微红,她目光闪躲着看向其他地方,又拉着时阳的手腕往书房走,说道,“你爸爸在书房里,我们去书房说。” 时阳这才发现,自己的母亲较上次见面相比,又憔悴了不少。 时阳心里咯哒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坏掉了一般,他嗓音轻微地颤抖着问,“到底怎么了?你们这段时间都在瞒我什么?” 时阳妈妈闻言停下了脚步,眼里充满了的愧疚与难过,“阳阳,我们换个学校读书好不好?” 时阳闻言反应了半响才明白他的妈妈说的话,他不敢置信地说,“妈,你在说什么?我马上就要高考了啊!” “是不是我爸又反悔不想让我学美术了?你们明明已经答应我了的!” 时阳妈妈难过地垂下头,低声重复道,“不是的,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 但是后面是什么,她半响也没能说出来。 时阳等不及,有些气愤地一手推开旁边书房的门,门受了重力被打在墙上发出“哐当”的重响。 时阳爸爸闻声回过头来,他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落寞又哀伤的情绪在看见时阳的瞬间还没来得及收回。 阳春三月,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时阳爸爸身前的办公书桌上。原本总是放着各种书籍和文件的桌子现在变得空落落的,上面只放着一份文件。 房间里那一瞬间寂静无声,时阳心中那股气愤和满脑子的疑问忽地便消散了,阳光随着风晃荡,却晃得人心里发慌。时阳视力好,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文件名。 家里破产了。 不止破产,这个房子也将不再属于他们了。 — “阳阳,我刚才听到你回来的时候说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们,是什么好消息啊?”时阳妈妈观察着时阳的神色,问道。 时阳这才回过神来,他抱着书包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低声道,“没什么。” 离开家的车子已经开出去了一段距离,时阳看着车外,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去机场。”时阳爸爸回答道。 “我们已经给你办好了手续,不用担心高考的事,去了国外可以直接从大学开始,你想学美术也可以。” “国外!?”时阳又看了眼窗外,是去机场的路。他慌忙拍了拍前面的座椅,“停车,我不要去国外!” 他已经做好了要搬去破旧的房子,过捉襟见肘的生活的准备了,不就是一点钱嘛,等他读了大学一定可以再赚回来的。可他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是去国外。 可是他和许安之约好了要一起上南城a大,他们还约好了下周一起穿白衬衣参加成人礼。他还想看何东他们打上花花绿绿的领带装成熟的模样。大黄的狗粮也快要吃完了,他还没来得及去给它买新的,他才不要去什么国外! “时阳,别闹了。”时阳爸爸语气里是掩不尽的疲惫,“机票都已经订好了。” “什么叫闹!?”时阳看着离机场越来越近的道路,着急道,“我喜欢美术,你不让我学,家里出事,你不告诉我,还得等我自己看到家里空了才知道,现在甚至连我要在哪里读书,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是不是如果我今天没放假,你就打算直接去学校把我拉到机场再送去国外了事啊!?” “我下周就要参加学校的成人礼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更不是你可以随意处置的阿猫阿狗!” “阳阳!”时阳妈妈眼里蓄着满了泪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爸爸妈妈只是想给你好的生活,不想让你为这些事烦脑。” 时阳从小到大没见过他的母亲掉眼泪,她的母亲从来都是傲娇又矜贵的模样,这是第一次,时阳看着母亲的眼泪,满腔愤怒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恐慌。 “为了我好,所以你们就可以不问我的意见随意决定我的学校吗?”时阳握紧了拳头,低声问道,“凭什么?” “时阳,我们家破产了。”时阳爸爸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我们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什么叫没有其他选择。难道只有你安排的那些大学才叫好吗?”时阳一把扯开书包的拉链,将收好的成绩单拿出来,递到前面,质问道,“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真的让我去南城a大学美术?” “你一开始答应我去参加集训,也不过是因为,你早就给我安排好了国外的学校,所以不管我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时阳爸爸目光落在时阳的成绩单上,沉默了半响,开口道,“我没骗你,去了国外你依然可以学美术,我和你妈妈都要去国外生活了,你难道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吗?你觉得我们能放心吗?” 第60章 时阳闻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不想和爸妈异国生活,可这里也有他放不下的人。 车子离机场越来越近,时阳知道,以他爸爸的性子,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可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时阳收回了递出成绩单的手,他鼻子发酸,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在成绩单上砸出大大的一滴湿印。 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从小到大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一遭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到现在他都还没缓过神来。可是他和许安之该怎么办…… 时阳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打着许安之的电话,可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给他发的消息也没有回。 时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国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着急。” 巨大的恐慌和无措快要将时阳淹没,他抹了一把眼睛,“你至少,让我去跟人道个别。” 车里的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时阳爸爸回过头刚要跟车后座的时阳说什么,就听见时阳妈妈尖叫着大喊道,“小心!” 一辆失控的车从对面急速冲来,和他们撞在了一起。 时阳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见自己满身是血的父亲张着嘴要跟他说什么。 -------------------- 第 50 章 收假这天,许安之早早地就去了学校,可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也没见到时阳的人影儿。 “哎?时阳今天怎么回事儿,怎么又迟到了?”何东一边朝着教室门口张望着,一边嘀咕道。 许安之抿着唇,低头看着手机,手机上面最新的聊天记录是时阳发的。 【许安之,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当时许安之的手机正在手机店里维修,等他再看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许安之第一时间给时阳回了电话,电话没接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及时回消息,惹时阳生气了。于是许安之又拍了一张自己新买的衬衣的照片发过去。 【昨天买衬衣的路上手机掉在地上砸坏了,今天才修好,不是故意不回消息。所以今天见,可以吗?】 时阳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消息也一直没有回复。在等消息的时间里,许安之做题做到一半,突然将笔丢下,拿着时阳之前带来的仅剩一点儿的狗粮冲出了门去。 不大宽敞的巷子角落里,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路过都会下意识地看向蹲在墙角的身影。 许安之拿着仅剩的狗粮,在大黄面前晃了晃,问道【他昨天来看你没有?】 要不是那张一如往常冷漠的脸,几乎都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许安之了。大概是跟时阳呆得就了,被同化了。毕竟跟一只流浪小狗询问人的蠢事,换作以前,许安之是绝对不会做的。 大黄不明白许安之在说什么,只是吐着舌头,目光不断地在许安之和许安之手上的狗粮之间移动。 “那今天呢?” 大黄依然沉默不语。 “就是给你买这个的人,你见过他吗?”许安之又指了指手中的狗粮问道。 大黄歪着头看向许安之,很明显,大黄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上课已经有几分钟了,外面却依然闹腾得很。因为今天要举行百日誓师和成人礼。高三的班级都在各班的班主任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地往楼下操场走去。 “我靠,真晦气,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何东从走廊上跑回来说道。 “谁?”杨江问。 “王炳。”何东说道,他本来是想趁着人多眼杂,想跑去走廊上看看时阳到哪里了,顺便帮他望望风,避开老师。结果没看见平时迟到时总能出现在校门口奔跑的身影,反而看到了向来和他们不合的王炳。 “幸好我们没有带那个领带。”何东回想了一下刚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王炳,活像个上门要债的□□。偏偏人自己还觉得自己帅炸天,路过何东的时候,那挑衅的表情贱得何东都想给他一拳。 “那又怎么了?”杨江指着穿着白衬衣的许安之说道,“咱们安哥能甩他十条街,待会儿安哥一出场他就老实了。” 何东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教室里和走廊外都吵闹不止,几个人的小群里也是不停地闪着消息。大家都在艾特时阳,叫他趁着还没被老王发现他迟到,赶快来,不然又要受罚了。 许安之沉默地坐在座位上,看起来比大多数人都要沉稳平静,只是他每隔两分钟就刷新一次他和时阳的聊天界面,每刷新一次,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一分。 又过去好一阵儿,同楼层的其他班级都陆陆续续下楼了,老王终于来到教室组织大家下楼。 许安之走在人群后面回头看了眼儿时阳的课桌,心中莫名刺痛了一下,那股不安的情绪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安之,怎么不走,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老王看着皱着眉头落在最后的许安之问道。 许安之摇了摇头,继续跟着队伍下楼。 老王没有点名时阳,可能是一时没顾上,许安之这时候肯定不能开口问,不然时阳迟到的事儿就暴露了。 春日的阳光再温和,也扛不住徐主任在台上激情澎湃地演讲了一个小时,台下的学生一个个地都跟晒嫣儿了一般,从刚开始的兴奋到现在的无精打采。 经过几个小时的大会流程,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拍照环节。许安之站在最后一排,旁边空着一个位置,大家都默认这个位置是时阳的,可时阳到现在都没有来。 何东甚至开始幻想时阳是不是在玩儿什么戏剧游戏。像那种主角或英雄往往会最后一个闪亮登场什么的。可事实好像不太一样。 在相机快要按下快门的时候,何东他们终于没办法帮时阳隐瞒迟到的事情,因为比起迟到,在这么重要的照片里缺席这件事应该更严重。 “等一下!”何东喊道。 “老师,等一下再拍吧,时阳还没来呢!” 话音一落,全班的目光都从相机上齐刷刷地移向老王,甚至连旁边同样在拍照的班级里都有好几个人看了过来,其中有一个便是穿得像□□的王炳。 大家都以为会看到老王给时阳打电话,严厉斥责他,并让他赶快来学校的画面。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看到老王面色略显沉重地说道,“我知道咋们班很多人都和时阳关系不错,本来打算开完这个大会再告诉大家的,怕影响大家高昂的情绪。” 说道这里,老王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再开口道,“时阳同学已经转学了。” 此话一出,班里瞬间炸开了锅,毕竟时阳在放假之前还好好的在班里上课,还跟大家讨论今天拍照要穿什么,怎么会突然转学。 “老师,你是不是弄错了,时阳怎么可能转学呢?”何东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啊,他要转学的话,我们怎么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杨江也说皱着眉说道。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弄错呢?时阳同学要去国外读书了,这是件好事儿,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老王说道,可最后也忍不住轻声叹息,虽然时阳总是让他头疼,可临到这时,终究还是舍不得。 第61章 班里同学看见老王这么笃定,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微风穿过阳光的缝隙扑像许安之,在他的发梢缠绕。不知道是不是在阳光下站得太久了,明明是最让人舒适的阳光,却让许安之一度感到窒息。他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空着的一块儿地方,沉默地听着大家忽高忽低的讨论声以及何东他们大声的疑问。 他好像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转学”、“去国外”这些词汇了。 最后他当着众多老师和校领导的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然后熟练地打开刷新了无数次的对话框,手指在上面输入。他面色平静,可如果离得近一点,就可以看到他打字颤抖的手指。 【时阳,要拍照了,你在哪儿?】 -------------------- 第 51 章 时阳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时阳妈妈看见儿子醒了,连忙叫来医生。 时阳头上缠着纱布,手上也被支架固定了起来,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他这个人从小就怕疼,可现在他顾不上这些疼了,从刚才睁开眼睛开始,出车祸那一幕的画面就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闪回。 时阳看着母亲独自一人为他忙碌的身影,看着她额角的伤口、略显凌乱的头发和她悲伤又无措的神情,心里涌现出巨大的恐慌。 “妈,我爸呢?”时阳问,这种情况下,他的父亲一定不会让他的母亲独自处理这些事的。 病房里交谈的人闻言都沉默了一瞬,时阳妈妈更是在一瞬间僵在了原地,时阳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了一般。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扶,可手使不上劲儿,动一下便钻心般的痛。 医生又跟时阳妈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里又重归寂静,时阳看着自己母亲红肿的眼睛,又轻声问了一句,“妈,我爸呢?他还好吗?” 时阳妈妈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双手捂着脸,像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痛苦一般瘫坐回椅子上,哽咽着说,“阳阳,你爸爸…” “你爸爸走了,他离开我们了。” 天边突然响起一道惊雷,雨滴一颗两颗地落下来,越落越多。许安之站在一户大铁门外,仰头望着漆黑的窗户。 他原本是不知道时阳家的住址的,可是他实在找不到时阳,所以向何东他们要来了时阳家的地址。老王说时阳转学了,他不信,转学这么大的事儿,时阳不可能不告诉他,何况他们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去读南城a大。 何东他们也不信,所以原本应该住宿的他们,每天放学就偷溜出来,来时阳家楼下和许安之一起守着,想着等时阳出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他一顿再说!好好的人玩儿什么消失。 可是接连等了好几天,时阳家始终没人出现,何东他们这才逐渐接受事实,相信时阳确实转学走了。 只有许安之始终不相信,依然每天都来等,等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雨越下越大,天边时不时地就炸起一道响雷,许安之抹了一把脸上参杂着泪的雨水,掏出手机给时阳发消息,明知道等不到回复,但他还是固执地想发。 【不是要读南城a大吗?再不回来学习,文化成绩要跟不上了。】 许安之在时阳楼下等了一晚上,发出的消息依然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句回复。 一夜大雨之后,天气归晴。许安之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去见了大黄,他给大黄买了好几个大肉包子,他将包子递到大黄嘴边,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讨好,声音夹杂着哽咽,说,“他走之前来看你没有?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蠢到来跟一只狗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可这一刻,许安之是真的希望能从大黄这里得知时阳的去向。 又一个失眠的晚上,许安之照例给时阳拨去了电话,原以为又是冷冰冰的女音,可这次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提示音。 许安之心中一动,连忙拿下手机去看屏幕,电话竟然接通了! “时阳。”像是害怕电话被突然挂掉一般,许安之慌忙喊道,尽管他已经有意地压抑着自己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嗓音,但依然破了音,“你在哪儿?” 在听到许安之的声音那一刻,时阳眼眶忽地就红了,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病服上。 这几天他一直忍着没哭,仅仅一夕之间,各种痛苦接连而至,她的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精神越来越恍惚,所以时阳只能抹干眼泪,忍受着身上的伤痛,去安慰母亲,去给父亲处理后事,尚且单薄的身躯努力学着张开臂膀支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可许安之的声音一出来,这些天的痛苦、委屈就想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时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办法回答许安之的问题,他靠坐在病房的窗子边,怀里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那里面装的是他父亲的骨灰,他们现在无家可归,所以他只能这样把盒子抱在身边。 时阳喉结吞咽了几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许安之,我转学了。” “为什么?”许安之问。 时阳沉默了半响,说道,“没有为什么,就是,就是有更好的选择了。” “那南城a大呢?”许安之又问,“还读吗?” “不读了。”时阳盯着自己缠了一层又一层绷带的手,低声说道。 医生说他的手伤到了神经,且不说恢复时间有多长,哪怕是最后恢复了,他恐怕也很难再用这只手平稳地在画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他哪里还能读南城a大,他甚至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付他和母亲接下来的医疗费用。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许安之语气里的急切再也掩饰不住,“我们见一面好不好,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能出什么事儿,都说了我要转学了。你也不用来找我,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要登机了。” 时阳不想让许安之看见他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他希望他在许安之的眼里永远是美好的形象。 不止许安之,时阳不想让任何认识的人看见他如今的模样,做惯了呼风唤雨的贵少爷的人,哪怕一朝之间跌入泥潭,可从小就养成的那份傲娇却根深蒂固地扎在他的血液里。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好久,久到时阳差点以为对方挂了电话,最后时阳听见许安之哑着嗓子问,“那我们呢?我们之间算什么?我算什么?” 算什么? 在时阳眼里,许安之是天上那皎皎明月,也是雪山上凶猛孤傲的狼王,许安之值得世间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物。许安之以后的人生也会越来越好,而他从今以后恐怕会走向与许安之相悖的另一个极端。 时阳面色苍白,孤零零地坐在月光下,眼里的绝望让人心碎。 “什么也不算。”时阳低声说。 眼泪像是决堤的潮水,将时阳的病号服染湿了大片,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扎向自己的刀子。 “许安之,好玩儿而已,你当什么真。” “硬要说出个原因来,那就是为了方便你帮我补习功课,但现在我用不上了。” 第62章 -------------------- 第 52 章 冬日的天亮得晚,时阳醒来时天色还未大亮,天边还挂着两颗明亮的星星。 时阳这些年东奔西走,早就形成了早起的习惯,所以即使是宿醉了一场,生物钟依然让他早早地就醒来。 时阳甩了甩发疼的脑袋,下意识地要下床换衣服出门。可动作刚做到一半又突然顿住了。 不对。时阳意识逐渐清醒,这里不是他家,他扫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房间,房间干净整洁,色调单一,布置的物品看起来都挺贵的。 时阳用力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的场景,意识只停留在他被人背出了饭店,那个人的背宽大又温暖… 想到这里,时阳忽地睁大了眼睛,心中狂跳,他不会被人捡了吧!以前在酒吧里打工的时候,他可没少见这种事儿。那些在酒吧里喝得难醉如泥的男男女女,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陌生人带走… 可随即他又立马否定了这个结论,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身上也没有任何异样,况且,看这房间的格调,主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应该是昨天聚会里的某位同学将他带回来了。 时阳大概收拾了一下,便走出卧室,一边好奇是哪位好心的同学将喝醉的他带了回来,一边想着该如何答谢对方。 可当他看到客厅沙发上睡着的人时,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心脏好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痛得连呼吸都开始发颤。 是许安之。 所以不是梦,真的是许安之将他背回来的。 时阳僵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将心中那股难耐的疼痛忍下来。 沙发上的人还在熟睡中,时阳努力放轻脚步,走到沙发边蹲下来,借着天边半暗半明的光线,仔细认真地描绘着眼前的人,这个在他梦里呆了整整六年的人。 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好看,只是五官轮廓褪去了少年时期的一些稚气,变得更加凌厉成熟,气质也愈发的冰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时阳看得入神,手不自觉地就要去抚摸许安之的脸,可手刚抬到一半又僵在原地,他想起了昨天晚上见面的场景,鼻子又开始发酸。 许安之看像他时那陌生又冷淡的眼神,还有班长让他坐自己旁边时,许安之犹豫的神情,应该是很不想和他再有接触,以至于两人一整晚都没说上话。 时阳吸了吸鼻子,刚要收回手,就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神。 时阳心里猛地一跳,脑子里瞬间只蹦出两个字,“完了。” 说实话,虽然来赴约这场同学聚会本来就是因为思念堆积到不堪重负,想要见许安之。可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好见了面该说什么做什么,毕竟已经过去了六年,许安之在这六年里经历了什么事,见过了什么人,他一概不知,说不定许安之早就遇到了更好的人。 更何况,许安之昨天的态度,让本来就慌乱的时阳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今的许安之比以前还要冰冷。 天色逐渐亮起来,天边的一缕霞光混在晨色里照进室内,沙发上的人对着面前的人轻轻蹙起了眉。 时阳这才像是被解冻了一般,猛地从蹲着的姿势里站起身,一边起身一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对不起…” 可能是蹲得太久,脚蹲麻了,站起身的那一刻,时阳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已经坐起身的许安之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臂,随后又立马松开。 时阳见状又低着脑袋说了声对不起。他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眼泪倔强地兜在眼眶里不肯下落。 接二连三的“对不起”让许安之眉头皱得更深,借着粉橘色的霞光,许安之沉默地打量了一下时阳,随后淡淡地开口,“酒醒了?” 时阳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怕回应得不够,补充道,“醒了,谢谢你,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 许安之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抱着他哭闹的人,点头赞同道,“是挺麻烦的。” 话音刚落,一颗豆大的眼泪便从时阳的眼角滑落,他又低声道,“对不起。” 许安之沉默地看了时阳半响,六年时间可以经历很多事,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他不知道时阳在这六年里经历了什么,从前总是傲娇的人,怎么现在动不动就要说“对不起”呢。 许安之的目光落在时阳脸颊上的泪珠上,淡声开口道,“哭什么呢?” 时阳抬手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又用力揉了揉自己不争气的眼睛,“我只是脚麻了,太难受。” 时阳依然不敢抬头再看许安之,他怕他忍不住哭得更厉害。许安之从前从来不会对他露出嫌弃的神情,更不会冷冰冰地说他麻烦。 室内的动静吵醒了熟睡的狗子,于是它跑到客厅,在看见客厅里的人时,条件反射般地开始叫。 时阳被吓了一跳,往一旁退了半步,这才看清冲着自己叫的狗。 “大黄,闭嘴。”许安之命令道。 大黄接收到命令,立马乖乖地停止叫声,安静地走到许安之身旁趴下,警惕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人。 “大黄!?”时阳嗓音颤抖着,惊讶地望向许安之,似乎是在询问。 许安之抿着嘴没有回答,修长的手指在大黄的脑袋上安抚着。 是了,是大黄,时阳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狗,模样和记忆中那只半大的小狗重合,虽然它的一只耳朵缺了个小角,但时阳确定,这只“大黄”就是他和许安之一起喂养的那只流浪小狗。 六年过去,小狗已经长成大狗,再变老了。 时阳再次蹲下身子,朝着大黄伸出手,喊道,“大黄,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大黄扭头看了一眼许安之,许安之依然什么都没说,大黄却像是得到默许一般,慢慢地靠近眼前这个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人,鼻子不断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用了好半响时间,大黄才像终于想起来眼前的人一般,吐着舌头,对眼前的人摇了摇尾巴。 时阳眼眶又红了,他也不怕狗咬人,一把抱住身前的大狗,闷着鼻子说道,“大黄,我好想你。” 大黄也配合地“呜呜”了两声,像是在回应时阳。 其实时阳想说,“我好想你们。” 但面对如今的许安之,他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怕又得到一个嫌弃的表情。 天光已经大亮,昨夜一场大雪之后,今天的天气虽然变得晴朗,但空气中依然含着雪花冷冽的味道。 “我去上班了,你家住哪儿,需要我顺路送你吗?”许安之的声音打断了一人一狗久别重逢的温馨画面。 时阳听出来了许安之话语里赶客的意味,也是,他刚刚还在嫌自己麻烦。 “不,不用麻烦。”时阳忍着心中那股持久不息的闷痛感,低声回道。 在即将踏出房门时,时阳还是停下了脚步,如果就这样离开,他和许安之或许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 他手指拽紧了自己的衣角,剪得又短又整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他却不知痛般,鼓足了勇气抬头望向许安之,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太谢谢你了,我改天请你吃饭,可以吗?” 第63章 -------------------- 第 53 章 冬日冷冽的风刮在脸上生疼,正是徬晚的下班高峰期,时阳骑着电瓶车穿梭在排得乱七八糟的车流人海里,他今天接了个大单,装食物的大箱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看订单的数量应该是公司里的加班餐。 下班高峰期实在太堵了,订单显示即将超时,时阳加快了车速,旁边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车笛声,时阳一不留神被吓得摔倒在地,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堪堪停在了他身旁几厘米的位置。 “喂!怎么回事啊?不要命了?”司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怒气。 时阳这才发现,红绿灯已经变红了,是他自己没注意,一心想着别超时,只顾着跟着前面的车流走。 自从他从许安之家离开之后就总是心不在焉的,他当时以答谢为借口鼓起勇气邀请许安之吃饭,许安之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没见面的时候尚且能靠着念想撑着,可见了面之后,想要靠近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抵挡不住。可许安之拒绝了他的靠近,那点可怜的念想就像被打破的美梦一般,碎得满地都是。 时阳对司机道了声歉,迅速地将倒地的车子扶起来,第一时间检查了箱子里的饭菜,还好没有撒漏。 正当他打算骑车离开时,车后面下来了一个男人,他低声阻止了司机的喋喋不休,又温声问时阳,“抱歉,我朋友就是这个脾气,他其实没有恶意。你还好吗?摔到哪里没有?” 时阳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男人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是个很阳光的人。 “你的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男人视线落在时阳的手腕上。 时阳顺着男人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颤抖着的手,又毫无波澜地移开视线,“不用,这是老毛病。” 六年前的那场车祸伤到了手,虽然后来治愈了,但每次应激的时候都会这样。时阳刚开始还会去医院看,以为是没有完全治愈,可医生却表示他的手恢复得很好,到现在,时阳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刚才那一幕,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场车祸,导致应激了。 时阳回完话便要骑车离开,但却被男人拦住了,男人脸上浮现一丝担忧,“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你脸色不太好。” “不用。”时阳皱着眉看了一下手机上的订单,上面显示订单已经超时,他抿着唇,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模样帅气的男人,思考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讹你的。” 除了对方担心他事后讹人外,时阳很难解释一个陌生人执意要带他去医院是为了什么。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他放开了搭在时阳车把手上的手,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时阳,“你误会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可以找我哦。” 时阳垂眸看了一眼递在眼前的名片,没有动作。 男人却执意的将名片塞进了他的兜里,又退后半步,笑着和他挥了挥手,“今天吓到你了,是我们不对,你后面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联系我,相识就是缘分,不用客气哦!” 时阳总觉得身后有一丝凉意,他回头看了看驾驶座上满脸黑线的人,又看了看眼前热情过头的人,总觉得今天遇到了两个怪人。他没再多说什么,沉默着将车骑走了。 “人家都不愿搭理你,那么热情干什么?”驾驶座上的人冷飕飕地问了一句。 “多可爱啊,被你吓成这样,我安慰一下不行吗?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开车别这么猛,刚才还是黄灯呢!”男人说完又看了看时阳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嘀咕道,“不过我总感觉他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眼熟,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其实夏念迟也不是见谁都这么热情,只是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儿就让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似乎有点重要。 时阳提着几大袋沉甸甸的饭菜来到了一个工作室的门口,这个办公室有好几层,他一路从一楼楼梯小跑上来的,他一边揣着气一边对着工作室靠门边的一个员工说,“您好,你们的外卖到了。” “啊!终于来了。”工作室里另一个姑娘顶着满脸的工作怨气,哭丧着脸看着时阳手中的饭菜,“再不来我就要饿出工伤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可以不要给我差评吗,我…”时阳道歉的话说到一半忽地顿住了。 旁边的办公室里出来了一个人,时阳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呆愣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姑娘接过了时阳手上的袋子,虽然对方带着黑色口罩看不清脸,但单看身形和气质也能毫不费力地判断出这是一个大帅哥。她脸上的怨气散去不少,心想看在颜值的份儿上,迟点就迟点吧。 姑娘正要开口回时阳的话,就见眼前的人猛地低下了头,将头上本来就戴得很低的黑色帽沿又往下压了几分,原本就看不见模样的脸,这下连眼睛都被挡住了。因为离得近,她甚至看出了对方动作里的慌乱。 “抱歉。”时阳又低声说了一句,立马转身欲走。 姑娘懵了一下,随后指着自己,对着身旁来帮忙的另一位同事问道,“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以前无论多么想念都见不到的人,却在见过一次之后,就能莫名其妙的再碰见,像是命运要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可为什么偏偏是以这种方式? 许安之刚才视线扫过来的那一瞬间,时阳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躲进去。倒不是不想见许安之,他只是不想以这种身份和姿态见许安之,这太难堪了。 曾经的时阳可是傲娇又贵气的小少爷,可现在… “老大,饭到了。” 时阳背对着工作室门口,听见刚才的姑娘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嗯,先吃饭吧。” 电梯一直不来,时阳身体僵硬着,他低着头,发麻的手指在电梯按键上又按了几下。 “这个电梯在维修,下去需要走另一边的楼梯。”许安之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阳这才发现电梯旁边放着一个维修的提示牌,是他自己太过慌乱,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没发现。他刚刚的确是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来的。 还是被认出来了?时阳一只手有些无措地捏紧了衣摆,他转过身,刚要打算说些什么,却看见许安之淡然地转身走了,就好像刚才不过是对一个陌生人善意的提醒。 时阳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久,许安之到底是没认出来他,还是认出来了,只是对许安之而言,他早就只是个普通的陌生人? -------------------- 天气降温进行时,好凉的温度,好凉的文。作者深夜破防:呜呜呜呜… 第 54 章 马上要过年了,正是北城下雪最频繁的时候。 阴沉沉的天空飘着鹅毛一般的大雪,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在时阳的头上,肩上,还有他身旁的行李上。 雪花很漂亮,周围张灯结彩的过年景象看起来也很热闹,可时阳无心赏雪,更无心欣赏周围的景色,他怀里抱着背包,坐在路边的石头墩上发愁。 第64章 明明正该是窝在家里阖家团圆的时候,可时阳却悲催地被房东赶了出来,原因是因为房东找到了愿意给更高房租的租客。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时阳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找新的住处。下着雪的天气着实冷,时阳戳了戳冻得通红的手,心里想着,还好母亲不用跟着他一起受罪,做惯了贵妇人的人怎么受得起这种狼狈的苦。 时阳的母亲经受不住打击,这几年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都不太乐观,目前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医疗费用、护工费用都不会便宜,所以虽然时阳一直在努力赚钱,可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 旁边一个黑色的车一直停在路旁,直到时阳在手机上搜索出了最近的酒店,正打算按着导航过去的时候,头上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时阳疑惑地抬头,却撞进了一双冷淡的眸子里,他心里猛地一跳,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是许安之! 时阳肩头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他鼻头脸颊都被冻得通红,眼睛也被冷风的吹出了一些生理性的眼泪,浅浅地兜在他那双大眼睛里。 时阳有些不明白,他怎么总能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被许安之看见,可能是经历过上次外卖的事,这一次,他心中的那股子难堪感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好巧啊!”时阳抬头望着许安之,脸上努力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许安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两个人此时的样子仿佛街上的雕像,站在雪里一动不动。只是恐怕没有哪座雕像能刻画出如此精致好看的模样。 许安之没有回答时阳的“好巧”,只是皱着眉扫了一眼时阳身上的雪花,然后冷淡地问了一句,“这伞,你要不要?” “要!要的。”时阳立马回答,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是被这天气给冻住了,所以才会反应迟钝的让许安之给自己撑这么久的伞。 时阳接过伞后,许安之便转身要离开,这次时阳反应倒是迅速。他伸手轻轻拽住许安之的衣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没有住的地方了,可以去你家借住几天吗?” 时阳鼓起勇气,豁出了脸面开口,反正都已经被许安之看到这么多不堪的样子了,倒不如趁此机会拉进一点与许安之的距离。 他实在不想变成许安之的陌生人,那种感觉,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到要踹不过气来。 许安之脚步顿住,他侧头打量着时阳,表情像是不解又像是犹豫,过了半响,他才张口要回答。 时阳看着许安之的神情,害怕他拒绝,便赶在他开口之前急忙补充道,“不白住,我可以付房租的,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许安之抿着唇没再说话,转头便上了车。 时阳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许安之的背影呆愣了片刻,随后低着头露出一抹苦笑,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只是心里还是存着一抹可怜的妄想,妄想着许安之心里会不会对他还留有一丝感情。 时阳就这样僵硬地站在原地,难过的情绪好像要将他吞没,他和许安之之间是不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你还要站多久?” 许安之冷淡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时阳猛地抬头,发红的眼睛里带着惊喜的情绪。 时阳将伞收起,两三下将自己的行李塞进车里,上了车之后,悄悄地退出了酒店导航。 正是休假时间,夏念迟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打电话闲聊,聊到一半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我靠!” 电话对面的人问他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那天遇见的那个人,我说怎么这么眼熟!那不是…” 话音未落,大门便被打开,还没来得及说完话的夏念迟看见许安之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天遇见的那个人。 夏念迟,“!!??”缘分可真是奇妙。 夏念迟从许安之的身旁探出脑袋,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时阳的身上,笑着招手说道,“好巧啊,又见面了!” 时阳看见夏念迟的瞬间便愣住了,他酒醒那天从许安之家里离开的时候只看到有两个卧室,却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住。当时只有许安之在,他就下意识的以为只有许安之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逃避,他忽略了许安之可能已经谈恋爱了的情况。 大黄听见动静,摇着尾巴跑到门口迎接主人的归来,时阳看见夏念迟伸手抚摸着大黄的脑袋,动作熟练到好像它的另一个主人。 时阳愣在原地,那股难堪的情绪又一次爬满全身,“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后面的话,他实在不愿意说出许安之已经和除他之外的人谈恋爱了这样的话。于是他又换了个说法,“我以为你一个人住,才说要来借住,我…” “你又不住了?”许安之的声音冷冷的,比先前那种冷淡的感觉要更冷几分,他表情阴沉,问道,“这次又是因为好玩儿?” 时阳闻言,脸瞬间煞白一片,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安之的意思。六年前,分开前的那通电话里,他说过这样的话。 “许安之,好玩儿而已,你当什么真?” 尖锐的箭矢穿过六年的光阴,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两人的心窝。 不对,或许这只伤人的箭一直插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之间隔出了一段无法靠近的距离。 夏念迟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氛突然就冷了,他刚刚明明感觉到许安之是开心的啊?他好奇地看看许安之,又好奇地看看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的时阳,随后开口道,“行了,你别这么凶巴巴的,要吓着弟弟了。” 说完,夏念迟又拉着时阳进屋,他说,“你别怕,他就是表面上看着挺唬人的,其实人很好的。” 时阳自然知道许安之人有多好,只是许安之刚才并不是只是表面上的唬人,时阳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时阳一进门,大黄便凑了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夏念迟便先出声了,他笑眯眯地对时阳介绍道,“它叫大黄,不会咬人的,你别怕。” 时阳嘴里异常苦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实在是难堪得紧。 许安之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他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对时阳说道,“你住里面那间。” 时阳看了一下许安之指的房间,是他喝醉的那晚睡的房间,当时只觉得房间的布置太过冷清简洁,现在看来那可能只是一间客房而已。 时阳点点头,低声应道,“好。” 夏念迟狐疑地看着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他明明没有看错,这个人就是许安之手机背景图上的那个人。他不知道许安之和时阳之间的过往,只是奇怪许安之为什么对着人家情绪忽阴忽晴的。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他的猜想,这个人在许安之这里的份量可不一般。毕竟许安之的情绪在他们一圈儿同学好友里,可是出了名的稳定。 -------------------- 第 55 章 三个人,两个卧室,怎么分配成了一个问题。 时阳误会了许安之与夏念迟的关系,所以他想当然的以为许安之肯定是和夏念迟住一个房间。因此,他回到房间之后便关上了房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夏念迟的卧室与他住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他满脑子都是许安之和夏念迟现在在做什么,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第65章 直到半夜房间门被敲响,时阳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许安之时愣了半响。 “你收拾好了没有,我可以进来睡觉了吗?”许安之问。 时阳还没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许安之,“啊?” “我什么时候可以睡觉?”许安之又重复了一遍。 时阳闻言往旁边的卧室瞅了一眼,看见旁边卧室的门紧闭着,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想错了,他连忙侧身让开,让许安之进去。 时阳站在门后,有些局促地看着许安之抱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搬进来之前才说了不会给许安之添麻烦,结果刚搬过来就把主人家关在门外,时阳垂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对不起,我以为…” 许安之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侧头看了一眼时阳,没有接时阳的话,只是淡声问道,“你还要站多久?” “啊?”时阳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许安之,又看了看许安之手下刚铺好的地铺,他了然地点点头,“哦,好。” 时阳明白,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许安之当然不会愿意和他睡一张床,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在坐在了许安之刚铺好的地铺上,正要打算躺下,便听见许安之问他,“你做什么?” “啊?不是让我睡觉的意思吗?”时阳有些懵,他总觉得六年过去,现在的许安之时常让他猜不透。 许安之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时阳,其实他很想问时阳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毕竟他也不敢确定时阳当初分手时说出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片刻过后,许安之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妥协般的无奈,他说,“去床上睡。” 那带着些温柔的神情让时阳恍惚间觉得这是六年前那个还愿意一直迁就他,惯着他的许安之,于让他忽地生出许多勇气来。 时阳听话地去了床上,看着许安之要去洗漱的背影,他挣扎了片刻,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那个男生和你是什么…”时阳话未说完,便对上许安之冷淡的目光,仿佛刚才那样的许安之不过是他的错觉,时阳忽地顿住了,换作从前的时阳,一定会把话问到底。 可现在,时阳却抿着唇,垂着脑袋不说话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似乎没有可以问这个问题的立场和身份。 许安之没有说话,径直便去洗漱了。 时阳听见浴室门关上的声音,双手抱着膝盖,鼻头有些发酸,他有些难过地想,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该来打扰许安之的生活。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许安之洗完出来的时候,时阳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他闭着眼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安之了,如今的许安之让他捉摸不透。但他的耳朵却一直在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他听见许安之在他旁边的地铺上坐了下去,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关灯,许久的宁静之后,正当时阳想睁开眼睛看许安之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便听见许安之说,“夏念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没谈恋爱。” 顿了片刻,他又说,“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他。” 说完,房间里的灯便熄了,房间陷入黑暗,时阳的心却跳动得厉害。 许安之发现他装睡了? 许安之刚才是在和他解释吗?为什么会向他解释呢?这是不是代表许安之还是在乎他的? 可许安之又说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谁呢? 大黄在门外呜呜地低声叫着,他的狗窝不在卧室里,但以往总是习惯睡在许安之的床边,今晚的他被无辜地拒之门外。 许安之似乎已经睡着了,时阳蹑手蹑脚地下床,将门打开。大黄看见时阳便摇着尾巴凑了上来,大黄已经长成很大的一条狗,时阳蹲下身子像六年前每次见大黄时一样,摸摸它的脑袋和后背,再捏捏它的两只耳朵。 只是时阳的手刚搭上大黄的耳朵便顿住了,他上次见大黄时就注意到了,它的耳朵缺了一角,是在时阳离开后受的伤。 时阳有些难过地轻轻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嗓音轻颤,他轻声问道,“耳朵是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外面的路灯透过窗户远远地照进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时阳看见大黄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仿佛不知道疼似的。 时阳手指点了点大黄的脑门,低声道,“傻狗。” 说完他又侧头看向一旁睡着的许安之,这人从前是不愿意养大黄的,嘴上说的是嫌麻烦,但时阳知道许安之不过是害怕与大黄建立起难以割舍的牵挂和感情,可他最后还是收养了大黄。 时阳忍不住想,就算许安之有喜欢的人,可大黄是他和许安之之间独有的记忆,心里那股子酸涩感似乎就有了些许安慰。 之后的时间里,白天上班,晚上睡觉,即使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可怜,但时阳发现许安之对他的态度渐渐地没有刚开始那么冷了。 而且时阳还发现了一个规律,不知道是触发了老天爷的什么机制,好几次时阳装作不经意地偷看许安之后,许安之都会主动和他说几句话。 时阳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至少他现在每天都能见到许安之,能和他说说话,不像过去的六年,他只能对着几张画像发呆。 一切看起来都有一种平静地美满感,直到有一天晚上,夏念迟突然好奇地问时阳,“时阳弟弟,你跟安之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能让许安之一直念念不忘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可到现在为止,他似乎从来没看到过两人之间有什么超过恋人以上的举动。 时阳闻言瞬间愣住了,是什么关系呢?他不知道许安之会不会愿意让身边的朋友知道他们从前的关系。 时阳抿了抿唇,最后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低声道,“我们…是高中同桌。” 话刚说出口,便看见大黄朝身后的门口跑去,两个人都侧头望过去,看见许安之站在门口,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安之,回来了?”夏念迟跟许安之打了招呼。 “嗯。”许安之淡淡地应了一声,之后便会房间继续工作去了,全程都没有再看时阳一眼。 好像闯祸了,夏念迟看着许安之的房间有些抱歉地冲时阳笑道,“时阳弟弟,要不…你去哄哄?” -------------------- 第 56 章 时阳回到房间看见许安之坐在书桌旁对着电脑,像是在工作。 许安之似乎心情格外不好,时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时阳得到许安之简短的回答。 “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不吃饭对胃不好的。”时阳说,“你想吃什么?鸡蛋面可以吗?” 话音刚落,时阳便见许安之“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 许安之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逼近时阳,他眉宇间含着怒气,冷声开口道,“时阳,之前是为了方便我辅导你学习,这次呢?” “什么?”时阳愣愣地回道。 许安之弯起嘴角,自嘲般地笑了笑,“这次靠近我是为了什么?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就好了,何必勉强自己做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 第66章 “不是的。”时阳眼眶微红,他低着头轻声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许安之问。 时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当初分手是他主动提的,现在这样的他又怎么敢妄想和许安之在一起,他只是看见许安之便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心。 时阳将因为情绪激动而发抖的手藏在背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许安之。 许安之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时阳的回答,最后满眼失望的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许安之一直没有回来,夏念迟说他在公司加班太晚,所以住在公司了。但时阳觉得,许安之大概是不想见到自己罢了。 时阳坐在屋里沉默地望着窗外被彩灯映得五颜六色的雪,这里明明是许安之的家,到头来却被自己搞得连家都回不了了。 大黄像是明白了时阳的想法,咬着他的裤腿呜呜地叫着,像是在挽留他。 “对不起啊,大黄,没能陪你长大。”时阳眼眶通红,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眼里满是不舍,“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 这些年来时阳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凑合,不像以前那般精致,所以他的行李也不多,三两下就收拾打包好了。只是当时阳打算合上箱子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铁盒子,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时阳再清楚不过,过去六年的时间里,每个难熬的时刻,他都会抱着这个盒子掉眼泪。 时阳刚打开盒子,电话便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时阳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对面是熟悉的声音,“时阳,有时间吗?出来聚聚?” 何东他们其实一早就想见时阳了,只是因为年底太忙,一直找不到时间。 地点约在了他们从前经常去的一家烤肉店,烤肉店旁边的楼上就是他们从前经常去的网吧,只是最近刚好学生放寒假,不然估计还能看到徐主任来逮学生。 时阳刚到店门口,猝不及防就被季婷婷从另一边冲过来一个熊抱,两个人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季婷婷松开时阳时,眼眶已经湿了,但她依然将一只手捏成拳,朝着时阳身上就是两拳,嘴上凶巴巴的一顿输出,“臭小子,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联系我们?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啊!?” 季婷婷语气虽然很凶,但话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着些哽咽,她打量着时阳的模样,抱怨道,“个子倒是长了点儿,但是怎么比读书时候还要瘦了啊?” 时阳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他伸手轻轻地给季婷婷顺背安抚着,扯起嘴角笑着说,“我减肥呢!” “放屁!”季婷婷说,这种谎连鬼都不信。 何东和杨江听见动静也纷纷从店里出来,时阳与何东对视了一眼,随后将目光对上了何东身后的杨江。 杨江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地说,“聚会那天明明点了雪碧的,谁知道老板忘上了,加上我当时喝晕了,以为你杯子里的是雪碧,知道你酒量差,但谁知道你那么笨,真喝酒…” 说完,杨江停顿了片刻,最后扭扭捏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弋然是最后到的,她留了一头温柔的长发,穿着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和时阳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 几个人在饭桌上一边吃一边聊,毕竟好多年没有联系,时阳刚开始有些局促,但渐渐地,时阳就发现其实大家除了变得更成熟了,其他的都没怎么变,还是和六年前一样,他甚至恍惚间觉得等一下徐主任就要到门口来抓他们逃课了。 这一次时阳没有喝酒,但饭桌上的其他人却都喝了不少,吃完饭后,时阳将他们一个个送上车,最后只剩他和何东。 饭桌上,大家都默契地没有问时阳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那么匆忙地转学,之后又一直杳无音信。 两人对视了一眼,何东说道,“走走?”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但时阳知道何东有话要跟他说,于是便点了点头。 明天就是除夕了,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两人来到一条结了冰的河边,望着河对面绽放的烟花发了会儿呆。 “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何东望着河对面的烟花,开口问道。 时阳点点头,“挺好的。” 何东闻言看了一眼时阳,喝了一口手中的罐装啤酒,说道,“我有时候就在想,在你心里我们到底算什么?我知道你是少爷,你傲娇,你放不下面子,但是我们不是朋友吗?” “什么?”时阳闻言愣住了,他有些慌张地看向何东,“你,知道…” “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何东说,“刚好碰到了老王,他问起你,我才知道的。” “不就是家里破产吗?难道你觉得我们和你玩儿,是因为你的家世背景?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我们愿意和你玩,只是因为你是时阳。” 时阳闻言沉默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可眼里那股酸涩感却愈来愈重,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河对面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在天上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时阳仿佛透过这些绚丽的色彩看见了六年前恣意张扬的他们。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一罐雪碧而不是啤酒,该陪他们一起大醉一场的,那是他们错过的六年青春。 何东其实是有些怨时阳的,这么好的兄弟不信任自己,遇到困难默默地一走了之,这么多年都没一个联系,他当然不爽,于是他的语气难免有些不好,“当时既然那么难,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呢?就算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你需要,没人会说一个“不”字。” “你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就跑了算怎么回事?许安之你不要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也不要了。 有一句话,杨江是没说错的,许安之当时找你都找疯了。 你一走了之就算了,我们这些留着的人该怎么办呢?像无头苍蝇一样瞎忙活半天,最后一场空。” “对不起。”时阳低着头,将控制不住发抖的右手藏进衣服兜里,“我一直把你们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像是怕何东不相信似的,他又补充道,“我发誓。”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时阳当了十几年的少爷,被从小宠到大的,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苦难,一时之间慌了神。其实后来他也想过要联系何东他们,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状态去面对他们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伤了许安之这一个人的心,这就已经足够让他痛苦了,却不曾料到,原来自己辜负了好多人的心意。 何东还要打算说些什么,但他转头看见了烟花照耀下时阳眼眶里的泪花,最后还是软下了语气,拍了拍时阳的肩膀,说道,“算了,回来了就好了。” -------------------- 快完结了,大概还有两章左右? 第 57 章 夏念迟已经回家过年去了,时阳回去打开门,屋内果然还是漆黑一片,这已经是许安之离开家的第五天了。 时阳心里那股子闷痛感又开始加剧了,他深吸了口气,站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屋子缓了好久,那种难过到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才得以缓解。 第67章 没有理由再赖在这里住下去了,总不能让许安之过年连家都不能回。 时阳仰着头,揉了揉酸热的眼睛,掏出手机给许安之发了一条信息,【我今晚就会搬走,这几天麻烦你了。】 随后附上了一个转账,是这几天的房租。 发完消息,时阳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屏幕看了好久,直到他的眼睛开始发酸,手机界面都依然保持着原样,并没有任何消息。 时阳将手机揣回兜里,回到卧室去收拾最后一点儿出门前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行李。 手机屏幕在衣服兜里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最后电量告急,手机直接关机了。 冬天的外套都很厚实,时阳手机开的振动模式,加上他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铁盒子上面,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手机的来电振动。 “你又要去哪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时阳抱着盒子的手一抖,许安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注意到。 “时阳,你这次又打算跑去哪儿?”许安之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他的气息有些急促,看样子是刚赶回来的。 时阳慌忙将盒子盖掩上,将盒子藏在身后的桌子上,“我,我已经找到住处了,这几天谢谢你…” 时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安之打断了,许安之将时阳堵在了桌边,眼睛红得厉害,一字一句控诉道,“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凭什么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凭什么!?” 两人离得近,时阳一下子就闻到了许安之身上浓重的酒气。 “你喝酒了?”时阳观察着许安之的神色,他不确定许安之喝了多少,许安之酒量一直很好,但他望着许安之此刻有些失控的情绪抿了抿唇,“你喝了多少?酒喝多了很难受的,我去给你兑点蜂蜜水。” 时阳说完刚要转身,就被许安之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拦了下来。 “你真的关心我难不难受吗?当初你说走就走,说分手就分手,你关心过我难不难受,是死是活吗?”许安之的嗓音颤抖着,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斥着化不开的痛苦,他将时阳的下巴抬起,强迫他望向自己,哑着嗓音问道,“为什么不画画了?” “不是说过要做画家吗?为什么不画了?” “不是说如果有一天不小心走散了,就让我去画展里找你吗?你不画了,我怎么找得到?” 许安之这人性情冷淡,除了夏念迟和何东他们几个跟许安之关系好的,周围的人对他的了解都不太深,但却都知道他有一个入了魔的爱好,逛画展。 这些年,天南海北,大大小小的画展,许安之都去了无数个,可没有一个画展里有他想找的人。他以为是自己参加的画展还不够多,没成想,许诺的人早就毁约了。 时阳被迫抬头看着许安之,他看到了许安之眼中溢满绝望的痛苦,看到了许安之眼角滑落的眼泪,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住了一般,疼得他呼吸都发颤。他的手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将手藏在背后,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止不住。 “许安之…”时阳哽咽地叫了一声许安之就再也说不出话了,他该怎么跟许安之解释这一切。 许安之握住时阳的手腕举到两人面前,“时阳,别用你当初的那套话来搪塞我。” 许安之目光落在时阳手腕上那条歪七八扭,像只蜈蚣一般的红绳上,“既然当初只是为了好玩儿,那这个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带着?” 早在同学聚会那天,他们重逢的那天晚上,许安之便看见了这条红绳,但他不敢确定时阳的心意,他一直在等时阳开口,可等来的确是时阳再一次离开。 许安之手指在红绳上挑了一下,神色认真,沉声道,“这么丑,不如丢了。” “不可以!”时阳闻言立马捂住手腕上的红绳,“不可以…” 时阳语气有些急乱,慌忙说道,“你送的,不能丢。” 慌乱之中,手打翻了藏在背后桌子上的铁盒子,一张张画纸从空中飘散开来,落得满地都是。 而每一张画纸上都有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许安之。 这是时阳当初有意无意间给许安之画的各种画像,当时搬家搬得匆忙,时阳只来得及带走这些。 画像里,有许安之低着头做题的样子,有许安之微勾着唇轻笑的样子,有许安之蹲着身子给大黄喂包子的样子… 许安之望着这满地的画像愣了半响,他弯腰捡起脚边最近的一张画纸,画纸上,他抱着一踏练习册,逆着橘色光影站在一颗枣树下。 画像里画的明明只有许安之自己,可他却仿佛看见了有个笑容灿烂明媚的少年,坐在枣子树的枝干上,笑着问他,“吃枣子吗?” 时阳不敢再去看许安之,他蹲下身子,安静地一张一张地将画纸捡起来叠好,画纸捧在怀里像是他最珍贵的宝贝,只是有一只手抖得厉害。 屋内一时之间安静得可怕,只有时阳手中的画纸翻动的声音。 许安之眸色晦暗地望着时阳控制不住发抖的手,他蹲下身,按住时阳正要捡起的一张画,红着眼睛问时阳,“时阳,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那双总是平静冷冽的眼眸,被痛苦填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阳觉得许安之在心疼他。 时阳知道,许安之这么聪明的人,他肯定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手的异样。时阳不敢再看许安之,他低着头没有说话,眼泪落在画纸上,晕湿了画像,像是平白无故给画里增添了一场阴沉潮湿的大雨。 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回答,许安之手掌盖住眼眶,狠狠地抹了一下,站起身哑声道,“算了。” 许安之正要转身走开,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许安之身形一顿,他侧头看过去,看见时阳眼中蓄满了泪水,低声说道,“许安之,我不想搬走了。” 言下之意,许安之,我不想和你分开了。 许安之绷着的神经在听到这句时,瞬间松懈下来,像是掉在悬崖上的人终于平安落地,他眨了眨发红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哽咽,低声应道,“嗯。” 顿了一下,许安之又问,“还有吗?” 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时阳手指拽着自己的衣角,整洁简短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的皮肉里,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勇敢一次,他咬了咬牙,开口道,“还有…我成穷光蛋了,我的手废了,没办法画画了,但是我会努力赚钱,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努力追上你的脚步。我们能不能和好?” “许安之,我能不能还做你的男朋友?”时阳说。 话音刚落,时阳眼前便落下一片阴影,许安之的嘴唇有些凉,带着清冽的酒气。 时阳怔愣了一下,可许安之的吻又凶又急,酒气在他嘴里蔓延开来,舌尖被许安之肆虐着,许安之像忍耐了许久的猛兽,凶狠地吻着时阳。 时阳太久没接吻了,他头皮发麻,腿有些发软,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了许安之的衣服,耳根连着脸颊红成一片,像从前他们每次接吻那样,仿佛喝了酒的人不是许安之,而是他。 第68章 等到嘴里传来一股血腥味儿,嘴唇上传来的肿麻感和细微的痛感让时阳清醒了过来,他推开许安之,低声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许安之望着时阳发红的耳朵,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眼底像是破冰的湖面,他叹了口气,开口道,“时阳,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可我等了好久。” 时阳眨了眨眼睛,心跳得有些快,他望着许安之,“我不懂,你说清楚一点。” “这次别想再走了,我的男朋友。”许安之话落,低头吻上时阳的嘴唇。 -------------------- 第 58 章 窗外过节的气氛很浓厚,零星的雪花被微风带着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打转。 大黄的闯入打断了呼吸急促的两人的动作,两人动作顿住,一致转头望向门口歪着头看着他们的大黄,双双愣在原地。 时阳反应过来后,连忙推开许安之,把自己被许安之推高的衣摆拉下来。 许安之望着时阳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慌什么?它又不懂。” “那也不能…”时阳脸上染满红晕,不知道是被刺激的,还是羞的,他蹲下身子抚摸着大黄的脑袋道,“狗狗是最通人性的,而且我们大黄可聪明了。” 许安之还要再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听声音,电话那边是夏念迟,对方说话吐词不清,一句话说得乱七八糟的,看样子醉得不清。时阳只从他一大串的话语里零星地理出几条信息,一是问许安之喝了那么多酒,还走得那么急,有没有安全到家,二是问许安之,人拦下来没有,留住没有。至于拦的是谁,留的是谁,作为当事人的时阳再清楚不过。 夏念迟还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时阳都没再听,因为大黄咬着他的裤腿,直把他往外拉。 等许安之挂完电话出去,便看见时阳蹲在大黄边上,乖乖地守着大黄吃狗粮。他手中拿着狗粮袋子,眉头煞有介事地皱起,一边跟大黄讨价还价,害怕它吃撑住了不舒服,一边又在大黄眼巴巴地目光下不断地给碗里舔狗粮。 这一人一狗的场景,让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巷子角落里,许安之一时看愣了神,直到时阳又一次顶不住大黄的目光要给碗里舔狗粮时,许安之才走过去拦了下来。 “再吃,它就得成饱死狗了。”许安之说。 差点成为饱死狗的大黄呜呜了两声,对许安之的话表示强烈地反抗。 时阳望着大黄鼓鼓的肚子思考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将狗粮收了起来,他一边给狗粮袋子封口,一边问道,“夏念迟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公司有个大项目正在拉投资,今天有个重要的酒局,他作为老板,走不了。”许安之回答。 “他是你的老板!?”时阳瞪大了眼睛,望着许安之,回想了一下夏念迟的性格和气质,觉得怎么看都不太符合他对于一个老板的认知,反倒像被富养着长大的公子哥。 “嗯。”许安之也蹲下来,与时阳平视。 当初夏念迟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想自己闯一番事业,当时好多大公司抢着要许安之,却硬生生地被夏念迟截胡了。夏念迟负责出钱,许安之负责出技术,股份六四分,这样算的话,夏念迟也算是许安之的半个老板。 “是特别重要的项目吗?”时阳问。 “是。”许安之,停顿了一下,许安之接着解释道,“这几天加班也是为了这个,不是故意不回来。” 他大概猜出了时阳突然要走的原因,如今的时阳敏感得像只随时都会受惊的小猫,只有认真仔细地安抚才行。 “那你提前走了会不会有影响啊?”时阳担心地问道。 “有夏念迟在,问题应该不大。”许安之回答。 其实以他当时的状态,强行留下来也没用。人都要跑了,他哪儿还有心力管什么项目。夏念迟也是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对,才叫他先走的。 “哦…”差点跑掉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可我刚刚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醉得不轻,需不需要去接他啊?” “不用。”许安之回答,“有人照顾他。” 时阳闻言眨了眨眼睛,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低声应了一声“哦”,低着头继续撸大黄的脑袋,他捏着大黄的耳朵问,“大黄的耳朵怎么回事啊?” “跟别的狗打架,没打赢。”许安之回答。 “为什么打架?”时阳问。 “被别的狗抢食。”许安之言简意赅地回答。 六年前,许安之与时阳最后一通电话挂断之后生了一场感冒。不知道是因为前一天在时阳家楼下淋了一夜的雨还是因为什么,总之这场感冒来势汹汹,高烧持续不退,被何东他们强行送到医院住了几天。等到许安之病情恢复,再回去时,大黄的耳朵刚好被咬了一个血淋淋的缺口。 也幸好他回去得及时,从好几条大狗的嘴下救下了大黄,之后许安之便将大黄带回了家。 屋内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问完了?”许安之问。 “啊?”时阳没太懂许安之的意思,他望着许安之愣愣地回道,“问完了。” “那该我问了。”许安之淡声开口道,“当初转学去了哪里,真的是去国外了吗?” 时阳闻言猛地垂下了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出了点儿状况,没去。” 许安之目光落在时阳抚摸大黄的手上,“嗯,手呢?怎么回事儿?” 时阳闻言,手猛地一抖,随后低着头,沉默着将手藏在了背后,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掉这个问题。 这双手曾经画出过许多优秀的作品,是时阳引以为傲的资本,可现在… 手受伤之后,时阳也曾不甘心地拿起画笔尝试过,可当他看见画纸上颤颤巍巍像是小孩儿学步一样的线条时,心中最后一点自傲像是被一拳打碎的镜子,沾着血,碎得满地都是。 许安之望着时阳落寞的神情,也没有强求时阳回答他的问题,他揉了揉时阳的脑袋,转而说道,“不早了,去睡觉吧。” “你…今晚还打地铺吗?”时阳抬头问道。 许安之闻言挑了挑眉,“你想我打地铺吗?” 时阳认真地摇了摇头,在看见许安之打趣的目光时,耳朵瞬间便红了,他连忙解释道,“是天太冷了,怕你打地铺会感冒…” 许安之目光落在时阳的耳尖,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时阳,这么多年怎么不见长,耳朵还是这么容易红?” 时阳知道许安之在存心打趣他,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低着脑袋,一头扎进许安之的怀里,像是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他耳朵红了一般。 许安之被时阳砸得愣了半响,除夕夜的屋外烟花一个接着一个,雪花混在满天洒落的色彩里起舞。 许安之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仅剩的那层薄薄的壁垒被时阳砸得粉碎,他双手回拥时阳,语气比屋外飘扬的雪花还要轻柔,“时阳,在不抬头要闷着了。” 时阳没有抬头,反而调整了个可以呼吸的角度继续闷在许安之的怀里,鼻子闻着许安之身上那股熟悉的皂香味儿,不知道是不是许安之的怀抱太温暖,给了他面对挫折的勇气,时阳低声说道,“手…受伤了。” 第69章 “后来就这样了,可是医生说我的手早就康复了。” 停顿了片刻,时阳又说,“我不信。”语气里满是委屈。 “如果好了,为什么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画画了?” 许安之胸前的衣服被洇湿了一团,灯光从头顶落下,在他的眼下留下一片阴影,他垂着眼眸,掩盖了眼底的情绪,他突然就理解了时阳当初的行为。 那样美好的人儿,像是高挂天空的冬阳,那么耀眼,温暖了他的冷冽的人生。 这样好的人,如果不是有苦衷,又怎么会跟他说出那么决绝的话来。 窗外的烟花震天响,许安之宽大的手掌在时阳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抚拍着,“会好的,我们再去找医生看看,我陪你一起。” 窗外还在零星地下着雪,时阳直挺挺地窝在被子里,安静地听着身旁的动静。都躺一张床上了,时阳以为今晚一定会发生些什么,可当他手心快要紧张到冒汗时,房间的灯“啪”地一声,关了。 时阳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漆黑一片。 半响之后,时阳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许安之,犹豫了一下,喊道,“许安之?” “嗯。”许安之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问道,“怎么了?” “你今晚没喝醉吧?”时阳问。 会不会是因为喝醉了才答应和好的,万一明天起来不认账了怎么办? 时阳还在苦恼,却猝不及防对上许安之睁开的眼睛,借着窗外浅淡的光线,他看见许安之眼底清明一片。 许安之翻身压向时阳,嗓音带着些危险的气息,“你要试试看吗?看看我喝醉没有。” 时阳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猛地地将脑袋蒙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安之将被子扯下来给时阳盖好,哑着嗓音道,“乖,别撩,家里没准备用具。” -------------------- 第 59 章 大年初二,断断续续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阳光射在雪花上,到处都是银光闪闪的,漂亮极了。 夏念迟的舅舅是医生,夏念迟让他舅舅给许安之介绍了可以治疗手部问题的一个比较权威的专家,许安之带时阳去看了,各种细致的检查都做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依然是,手已经康复了。 时阳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垂下眼眸,心里的失落感刚腾升起,手便被一只宽大的手覆盖住,这只手的主人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指腹在他的手背轻轻摩擦了几下,像是在安慰。 时阳心中那股还没来得及扩散开来的失落感仿佛像被微风吹过的烟雾,忽地就消散了。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落在时阳的手上暖洋洋的,时阳低头望着眼前这只好看的手出神,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几年前的课间教室。何东他们围在他的桌子周边,巴巴地唠个没完,时阳垂在桌子下面的手借着桌子的掩护,偷偷地在许安之的手心挠了挠,随即便被许安之一手握住。 医生还在继续说着什么,神情严肃,像是讲台上的老师,而许安之就像当年那个认真好学的三好学生。 等时阳回过神来,只听到一句,“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 时阳心想,这医生怎么还骂人呢?一点都不专业。 直到被许安之拉着出了医生的办公室,他才像是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望着许安之幽幽地问了一句,“他的意思是我有精神病!?” “……” 许安之揉了揉时阳的脑袋,眼里含着细微的笑意,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没听医生说?” “听了。”时阳叉着腰笃定地开口道,“听见他叫我去找心理医生看病。” “还有呢?”许安之问。 时阳望着许安之沉默了两秒,笃定的神情逐渐消失,他有些心虚地挠了挠鼻子,“不小心走神了。” “时阳。”许安之神色微敛,严肃且肯定地说道,“你在逃避。” 时阳闻言,眼睛眨了一下,像是被发现了心事一般,他垂下脑袋,脚尖轻轻地踢了几下路边的积雪。 “反正…”时阳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反正结果都一样,我好不了了。” 话音刚落,时阳便被拥进来了温暖的怀抱里,许安之的声音像化冰的湖面上吹过的微风,缓缓地从上方传来,“时阳,你有多久没有拿画笔了?” 时阳闻言愣了愣,有多久了?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在一次次尝试失败后,在一次次就诊得不到好转之后,他便逐渐丢失了拿起画笔的念头。 “医生说你的手不是没好,是受你情绪的影响,是你自己心里有道坎没过去。”许安之继续说道。 “时阳,别放弃自己好不好?” 时阳眼眶忽地便湿了,他咬着牙忍了好一会儿,才把眼中那股酸劲儿压下去。 其实他没有说实话,他没有说他一拿起画笔就会想到他父亲的死。他一直觉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如果当时在车里没有和他争吵,那是不是就能避开那辆失控的车?他的母亲也不会因此忧思成疾? 他也没有说,他每次想要尝试画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想起和许安之的约定,一想到自己如今的样子可能再也没办法达到举行画展的标准,他就焦虑到手抖。 可他上次去医院看母亲的时候,病情好转的母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拉着他的手说,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而许安之现在也已经回到他的身边… “好。”时阳认真地应道。 答应过要追上许安之的脚步努力变得更优秀,就不能食言。 — 手机在兜里响个不停,时阳退出许安之的怀抱,刚想说许安之的手机消息太多了,结果手一揣兜里,发现自己的手机也在不停的来消息。 他拿出手机一看,几个人的小群里,消息不断地往上窜,几乎都在艾特时阳和许安之,让他们俩出来玩儿。 时阳以前的卡已经停用了,号也跟着没了。这是他现在用的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何东他们拉进曾经的小群里的。 时阳划拉了一下消息,大致看了一下,在对话框输入【地点?】 何东【你又不认真看我们的消息!】 时阳重新划拉了一遍消息,把几人成堆的废话都过了一遍,终于看见了答案:附一中学。 正值寒假期间,学校没有学生,时阳他们几人被保安拦在门口,和保安大眼瞪小眼地站了大半天。 学校放假期间不让校外人员出入,何东和保安据理力争,说自己是高三的学生,有书忘拿了,回学校拿书。 保安用一副明显看穿谎言的眼神上下扫了何东一眼,鄙夷地说道,“多大年龄了还装嫩。” “……” 说完,保安又指着另一边的时阳和许安之说道,“他俩倒是像,看着还挺眼熟…” 时阳今天穿的一件黑色冲锋衣,柔软的头发乖顺地搭在额间,许安之今天也是一身休闲的羽绒外套,两人光是往那一站,就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保安看着他们思索了片刻,指着许安之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说这么眼熟呢,这不是咱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嘛!” 第70章 学校宣传栏上现在都还贴着许安之的照片,每天出入学校都会经过,想不认得很难。 “你们都是咱们学校毕业的校友吧?”保安放下了警惕,脸上的神色也随和了不少,“怎么不早说?” 何东见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是,我们都是校友,您既然认出来了,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不能。”保安一口回绝,脸上仿佛带着公正严明四个大字,“放假期间,校外人员一律不得进出校园。” “……” 等到季婷婷和弋然到的时候,时阳他们几个已经成功翻墙进了学校。 这条翻墙逃课的路径届届相传,只是墙下的垫脚石已经不是原来那块儿,墙内的那棵桂花树又长高了一大截儿。 季婷婷举着带来的蛋糕,踩在垫脚石上,小心翼翼地将蛋糕先递给了墙内的人,之后才带着弋然一起从墙上翻下来。 时阳看着眼前的蛋糕愣了一下。 季婷婷拍了拍手上的雪,问道,“去哪儿吃?” 杨江说,“我们刚才逛了一圈儿,教室门都锁了。” 季婷婷想了想,指着树下不远处的一个长椅上说,“那就在这里吧。” 说完,转头却发现时阳在发愣,她伸手在时阳眼前挥了挥,说道,“干嘛这副神情?今天你生日,你不知道?” 时阳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他确实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自从六年前的那场车祸之后,父亲去世,母亲生病,他的手受伤,他每天都在为医疗费,为生存奔波,根本没有人给他过生日了。时间一久,连他自己也忘了过生日这回事儿。 时阳面上故作平静地说道,“没,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被蛋糕店老板坑了。” 这蛋糕实在有些丑,连奶油都抹不均匀,更别说上面画的那个歪七八扭的小人儿图案。 季婷婷将蛋糕放在长椅上,说道,“我们也是第一次做蛋糕,你就将就着点儿吧。” 时阳闻言满脸惊讶,“这是你们自己做的!?” “是啊,蛋糕胚是婷姐和小然烤的,奶油是杨江抹的,这上面的你的小人像是我画的。”何东满脸自豪地介绍道。 时阳看着蛋糕上那个丑得有些抽象的小人,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你说,这是画的我?” “是啊,画得不错吧!”何东乐呵呵地说着,眼里满是期待。 时阳,“……还行。” “别聊了,快来点蜡烛吧。”季婷婷蹲在长椅边喊道。 时阳闻言望了望湛蓝的天和耀眼的阳光,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打火机便已经递到了他手上,“一定要点吗?” 季婷婷点点头,笃定道,“不点蜡烛的蛋糕怎么能算生日蛋糕?” 时阳跟着其他人一起蹲在长椅边上,围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他顿了顿,开口道,“有没有可能现在是白天呢?” 何东一边帮忙插蜡烛,一边说,“婷姐说你晚上没空跟我们过生日,所以赶在白天把蛋糕吃了。” 时阳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没有空?” 季婷婷目光意味深长地望向时阳身后。 时阳跟着她的视线,抬头望向一直在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们闹腾的许安之,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转过头沉默地点蜡烛,只是无声之间,耳朵迅速地红了。 几个人第一次做蛋糕,没把握好糖的用量,这是时阳吃过的最甜的蛋糕,此生难忘。 长椅不算宽敞,加上已经放了蛋糕在上面,坐不下这么多人。 于是几人打算就近爬到学校的围墙上去坐。 墙上落了雪,时阳不小心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幸好许安之眼疾手快,一把将时阳拉了回来,动作间,时阳的手被许安之的衣服兜硌了一下。 他指了指许安之的衣兜,“你兜里是什么,硌人。” 许安之闻言犹豫了片刻,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看起来很精致。 他难得有些底气不足,将盒子递给时阳,目光落在时阳手腕上的那根红绳上,心情忐忑地说道,“之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不好,这次想送个好的,但是怎么选都选不到满意的。” 说完,他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两枚精致漂亮的戒指,一看就很贵的样子,“生日快乐!这个…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时阳将戒指取出来,举在阳光下,在璀璨漂亮的光晕下,看见了戒指内环刻着的字,是许安之学了好久,一笔一笔亲自刻下来的。 “这戒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时阳问。 “两年前。”许安之回答。 两年前,许安之正式工作赚了第一笔钱的时候,就在准备了,戒指是许安之亲自设计的,这戒指一直等了好久,才等来它的主人。 时阳闻言一愣,“可是那个时候…你怎么确定能找到我?” “总会找到的。”许安之语气坚定又固执地说道。 时阳没想到许安之竟然还有这么执拗的一面,像小孩儿。他望着戒指红了眼眶,他将戒指递给许安之,许安之见状眼神暗下来,他抿了抿唇说,“可能是不太好看,你不喜欢的话我…” “喜欢!”时阳按住许安之要将戒指收回去的手,说道,“我喜欢的!” 说完他将手指张开递到许安之跟前,说道,“你帮我带上。” 那傲娇的神情,仿佛让人看到了六年前的小少爷。 一旁的几人动作一致地望着两人,狗粮吃撑了,手中的蛋糕好像突然就不香了。 “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杨江搓着手臂问道。 “他俩是不是该亲了?”季婷婷舀了一勺奶油兑嘴里,一脸看戏的表情。 “不能吧?”弋然接道,“我们不是还在吗?” 何东也舀了一勺蛋糕,满不在乎地说,“那有啥?就我们这从小的情分,我兄弟在我面前想干啥就干啥,不用拘束,他俩就算在我眼前上…” 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了一口蛋糕,何东侧头,看见他兄弟耳朵红得要滴血,咬牙低声命令道,“你给我闭嘴!” “喂,是哪个班的学生!?学校休假期间不准擅自出入学校。”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几人一哆嗦,这声音有些过于熟悉,时阳头也不回,条件反射般地拉着许安之就跳下围墙。 像是当年迟到被发现一样,时阳拉着许安之使劲地奔跑,只是这次手上多了一对戒指。 冬日的夕阳红彤彤的一轮挂在地平线上,橘红的阳光照在雪茫茫的大地上璀璨夺目。 几个人朝着阳光照来的方向奔跑,身后的影子落在雪地里,被拉得又斜又长,印在雪地里的脚印从校园一路向前,奔向未知又绚丽的明天。 -------------------- 还有一些零星的地方没有写到,会以番外的形式随缘更,应该会非常简短。 新坑《上错坟》全文存稿中,求收藏~~ 番外一[番外] 一贯很能热场子的夏念迟初次见到许安之时,就被许安之冻得泄了气。 夏念迟有些费解地悄悄打量着许安之,不明白明明年龄才不到二十的人,怎么会平淡无趣成这副样子。 第71章 夏念迟每每挑起一个话头,总能在许安之平静简洁的回答中结束,好像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与他无关似的。 直到后来接触的次数多了,夏念迟逐渐与许安之熟稔起来,才明白许安之身上那股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与冷淡是从何而来。 夏念迟倒也习惯了这样的许安之,直到有一次,他无意间闯见许安之望着一个照片发呆。 那是学校后门的一个废弃的小巷子,平时几乎没有人会来,却凑巧成了流浪狗的栖息地。 不知道是哪个心地善良的同学,还给这流浪狗搭了个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狗是有主的。 旁边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学校的篮球场,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传来。 许安之手里拿着一张证件照,与那只流浪狗一起静静地坐在角落,阳光被高墙遮挡了部分,将许安之的身影分成了两半。 不知道为什么,夏念迟总觉得许安之的身影看起来有点孤单,还有点难过。 不,是很难过。 夏念迟心想,他不会被这流浪狗咬了吧? 可转念一想又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看起来和这只狗好像认识。 撞见别人难过是见很尴尬的事,特别是别人偷偷的,并没有想与旁人倾泄的意愿时。 夏念迟站在后门门口,看着不远处被他们不小心从篮球场抛出来的篮球,迈脚也不是,不迈脚也不是。 挣扎了片刻,正当他踮起脚尖要迈下第一步时,许安之终于从游离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望向模样鬼鬼祟祟的夏念迟。 夏念迟:“……” 夏念迟尴尬地笑了笑,指着篮球说,“我来捡球。” 红色的证件照在被许安之拢进掌心,夏念迟视力从小就好,在阳光掠过照片的那一刻,他依稀见到上面是一个少年。 只粗粗一眼,便能看出模样不凡,但那似乎不是许安之啊? 后来与许安之成为要好的朋友之后,夏念迟不止一次看见许安之拿着这个照片。 有时是自己一个人望着照片发呆,有时是拿着照片给后巷那只狗看。 夏念迟这才知道,原来那只狗叫“大黄”,是许安之收养的流浪狗。 夏念迟也见到了照片里人的模样,与他第一次那一眼的感受一样,的确很好看。 夏念迟也没忍住好奇问过许安之照片上这人是谁,许安之当时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定义自己与照片上人的关系。 就在夏念迟以为许安之不会再回答时,他听见许安之很认真地说,“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夏念迟看着许安之的神情,自己琢磨了半天,也大概琢磨出了许安之与这照片上的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许安之曾经拒绝系花的理由是,“我有喜欢的人,他是个男生。” 自那之后,他身边的桃花骤降,夏念迟曾经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人家高冷男神拒绝人的借口,如今看来,恐怕是真的。 只是夏念迟不知道,这张照片本来不会出现在许安之的手中。它本应该出现在附一中的优秀毕业生报刊栏里,许安之照片旁边的位置。 当初徐主任在报刊栏监工的时候,对着时阳的证件照好一阵叹息。话语里都是数落时阳当初的不省心,可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味。 徐主任看着早已准备好的时阳的证件照,遗憾地叹息道,“差一点就如这小子的愿了啊…” 可偏偏他在毕业之前转学了。 证件照没法再贴上优秀毕业生的报刊栏,被叫来帮忙的许安之在徐主任细密的话语里,始终没发一言。 只是在徐主任走后,沉默地将可能会被丢进垃圾桶里的那张红色证件照收了起来,带回了家。 -------------------- 有些简短,后续可能还有一两个番外 ,谢谢能看到这里的你![蓝心][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