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好几次》 第1章 [现代情感] 《风停了好几次》作者:雾遮【完結+番外】 少时的喜欢,就像屋外那棵歪脖子树,倔强地蓬勃生长。 傲娇嘴硬x迟钝明媚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甜文 日常 主角视角:梁希 余斯易 其它:青春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小甜饼 立意:好好生活,向上成长。 第01章 午觉醒来,梁希突然想起今天还没给花浇水。 外面日头毒辣,风挟着热浪肆意翻涌,阳台上的树影晃晃荡荡。 角落的蓝雪花攀着墙沿往外坠,一个星期没下雨了,嘉林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闷热无孔不入地席卷。 梁希摸了摸有些蔫巴的花叶,烫手。浇水这点时间,鼻尖已热得冒汗,她躲回卧室,将燥热夏天关在门外。 书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胡伽在微信里找她打游戏。 一进组队房间,便是夸张的哀嚎声。 “连跪了?” “是啊!昨晚到现在我只赢了一把!就一把!关键还熬夜了,人家熬夜上分,我熬夜掉分。” “好惨。” “哈哈哈,这游戏太好玩了。” 诶又疯了一个。 之前梁希连跪的时候,没哭,也没破防。 她微笑着把游戏卸载了。 梁希安慰道一会儿打回来。旁边的好友列表里显示蒋辰在线,他是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后转来班上的,刚好那时班主任实行一对一帮扶政策,就那么幸运地成了同桌。 她对蒋辰并不陌生,成绩好颜好,学生时代有这两个特质的男生会自动形成天然的关注度,女生们私底下聊天,话里话外总是时不时提起他。梁希也预备去看看这个话题人物。 那天出教室没几步,楼梯下恰好有人在喊蒋辰,他们那群人似乎是去了小卖部,手上各拿着饮料或面包。 楼梯口的走廊在课间向来是热门地,在教室外相约吹风唠嗑的,上下楼的,偏偏那时候不同方向的两拨人汇到了一起,本就不宽敞的楼道更是拥堵。 梁希低头往那边挤,有个穿校服的忽然挡在她面前,她看着对方限量款的黑白球鞋,果断把人挥开。 蒋辰她见到了,个高颜正确实是帅哥标配。 换位置时他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脸上笑容特别能感染人,“运动会女生组的三千米我去看了,你是第一个跑完的,梁希,你真是牛叉坏了。后来在食堂我也碰见过你,就坐你斜对面,你吃饭好香啊,一大餐盘的饭吃了个精光。” “.....” 她当时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记性真好。” 不必记这么清楚啊朋友。 他们班女生三千米没人报,她是被体育委员求爹爹告奶奶硬拉上阵的,因为就她看起来身体素质好一些。不过三千米哪是人跑的,她也受不住,强撑着一口气,呼哧呼哧跑完全程。 梁希现在都记得自己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双脸绯红,喉咙干涩得难受,话都说不出,只能重重喘气。 实在不是美好的画面。 至于蒋辰说在食堂碰见过她,也不知他说的哪一次,学校伙食不差,她每顿饭都吃得挺多的..... 梁希拉蒋辰进房,问他打不打。 “打啊,带你们飞。” 胡伽发泄完后,说话像吊着一口气,“希望如此。” 结果车途意想不到的顺利,蒋辰没吹牛,游戏思路清晰,节奏操作让人眼前一亮,梁希和胡伽直接被带躺。期间梁希还跑去客厅,打开冰箱拿了根雪糕吃,嗦完她咬着木棍意犹未尽,想吃冰淇淋。 趁还在排人,她打开微信小窗口,戳了戳大热天还出去打篮球的人:[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份奥利奥圣代。] 进入峡谷几分钟后,那头冷淡回:[不顺路,自己点外卖。] 一份圣代都不给配送,梁希不把他的拒绝放眼里,忍着恶心快速打字:[我最最最最亲爱的易易宝贝,给我带嘛。] 余斯易收到梁希消息的时候,才从球场上下来,身后开始一轮新的追逐,他随手摘了黑色发带,捋了捋汗湿的头发。 走到休息区域,赵胜宇扔给他一瓶矿泉水,拧开后仰头喝了几大口,瓶子很快见底。 余斯易从一旁的包里摸出手机,看着“最亲爱”、“易易宝贝”这种让他嘴角抽抽的字眼,只想冷笑,谁说文字不能传递情感的,他从字里行间能自动配上梁希那阴阳怪气的腔调。 这用惯的烂招数,效果却立竿见影。 眼前的光线忽然被遮挡,接着响起一道清甜的女嗓,“同学,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余斯易坐在长凳上,指尖在聊天框里敲:[你除了这招还会别的么?] 接着抬了下眼,“我有女朋友了。” 对视的瞬间女生心跳慢了半拍,在远处看他打篮球,也只是看个身形气质,现在近距离细细观察,脸比身材还绝。 来之前她还犹豫过,怕是让人失望的氛围感帅哥。 “你不用说假话。”女生抬手指了指坐另一边的赵胜宇,“刚才我问过他了,他说你单身。” 余斯易瞥眼过去。 赵胜宇脸上笑出褶子,眼里就写着:你想啥呢,把微信给漂亮妹妹又不会怎样。 余斯易无语了两秒,开始在相册里翻梁希的照片,她的照片不多,有一张还是丑照。 一天晚上她躺在凉席上看漫画,看着看着睡着了,半夜里爬起来去卫生间,余斯易从里面打开门,明亮的白炽灯光中,他垂下眼。 梁希右边脸颊印着凉席上的一条条横杠,睡眼惺忪,嘴角还有邋遢口水渍。 半分钟后,余斯易拍了下来。 梁希瞬间清醒,扑过去抢手机。男女身高、力量差距大,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手机没抢到,还累得气喘吁吁地挂他身上。 “哎我真的....你把照片删了,我就原谅你前天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我。以后我去小卖部买水也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带一瓶。” 当时她还在看鬼片,梁希喜欢这种惊悚又刺激的,但不妨碍她害怕。 余斯易悄无声息进房间,幼稚地“嘿”了声,把她吓个半死。 余斯易单手揽住她的腰,把人放洗漱台上,行动间特憋屈地低着头,“梁希。你手要是没抓着我头发,我还觉得你话说得挺有诚意。” “别管。”余斯易一头黑发顺滑,带着轻微的潮凉感,梁希没忍住揉了几下,“就说成不成。” 余斯易是真不怕梁希把他头发拔了,贱兮兮的腔调又添一把火,“千万别原谅我,也不用给我带水哦。” 梁希真要气晕过去,隔日她就开始报复性地在生活中见缝插针拍他,誓要拍出余斯易不堪入目的丑照。 然而他那张脸怎么拍都是帅的,录视频一帧帧去截取,也挑不出张“看得顺眼”的。 难道帅哥的必修课程都是表情管理?不过还是眼疾手快拍到一张。 余斯易被她动不动拿手机偷拍的狗仔行为烦到了,翻了个不太雅观的白眼。 她洋洋得意地把照片做成表情包,还配上搞笑文字,聊天的时候故意发给他。 第2章 亏她想得出来。 余斯易倒不怕梁希把表情包乱发出去,最多发给同住一个片区的赵胜宇,三个人幼稚园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迟到一块儿罚站,没伞一块儿淋雨的交情。 闹归闹,但梁希向来有分寸。 余斯易自然也不会把梁希的丑照给别人看,指下点开一张她穿着厚重羽绒服,在雪地里堆雪人的照片,往前一递,“呐,她就是我女朋友。” 女生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照片里的人戴着粗针织帽,皮肤在雪天里清透又白皙。拍摄出来的整体感觉好到能做头像,但看得出不是网图。 手机里存着异性照片,就算对方不是女朋友,其意义也是非同寻常的。 女生蔫巴巴走了。 赵胜宇惊得嘴巴大张,能塞进一颗鸡蛋,“——你什么时候和梁希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看不出我骗人?”余斯易指尖轻点着屏幕里梁希的侧脸,“我要死啊,跟梁希谈。” “....” 赵胜宇确实想像不出这两人谈起恋爱是哪种场面,每次打嘴仗都鸡飞狗跳的,还得靠他当和事佬,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赵胜宇心脏落回原地,白他一眼,“你糊弄人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挺像一回事,看得出还有鬼了。” 余斯易低下眼看手机,梁希回了消息。 [对你管用就行。] 后面跟着二十的转账,备注给弟弟的跑路费。 空调冷气在偌大的篮球馆内稀释变薄,体感温度丝毫未降,余斯易后颈碎发湿透,棘突明显,他微躬着背,单手在聊天框里漫不经心地敲字:[咱们梁总什么时候又发达了。] 手机放回裤袋里,余斯易拎起长凳上的黑色包。 “我啊,喜欢温柔挂的。”他眉眼倦怠,声调也懒,“梁希那性格我可吃不消。” 第02章 热浪扑面,头顶天蓝蓝。 巷子里每户人家阳台上永远晾晒不完的衣服,窗台的绿植郁郁葱葱,门前老旧掉漆的小板凳,小狗趴在树荫下耷拉着耳朵。 浮岭巷像在城市里开拓了一个生活气息最浓的版图。 余斯易一路小跑,上楼开锁,进屋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冲掉脸上的汗,接着走到梁希卧室,轻叩了下,“我进了?” “啊。” 啊什么? 他按下门把手往里推。 梁希本来在转椅里坐得好好的,一把把游戏赢得太过简单,心情放松,她的坐姿也跟着放松了。不自觉往下滑,最后腰部直接悬空,坐不回去,下不下来,只能心酸地扭动身子来平衡转椅。 场面滑稽。 余斯易看清后,不由嗤笑一声。真不愧是梁希,能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梁希大囧,“别看了,来搭把手。” 余斯易没应,绕开她把冰淇淋放桌上。 见某人“见死不救”,梁希只好假笑着放低姿态。 “余斯易。”讨厌鬼。 “余大帅哥。”丑八怪。 “您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心最黑。 余斯易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说这些违心话,我都替你难受。” 她身上的睡裙在动作间往腿心滑了几分,一双腿白嫩匀称。余斯易眼神稍稍别开,拽住一侧的裙角帮她往下扯了扯。 梁希仰着头,没什么力气了,“真心话。” “呵。叫声哥哥来听听?” “要不要脸?” 还哥哥。 梁希本性一下子爆发,白眼一翻,“用不着开录音,我不会叫的。”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好伤心。” “你哭两声,我就检讨自己。” 余斯易耸耸肩,“诶,你这个姿势不怎么舒服吧?” 假仁假义的关心,招牌式的欠扁嘴脸,真的好想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眼见人气到不行,余斯易才大发慈悲地屈身往前,把着转椅拉向自己。 大半身子落到床上,梁希松口气,没指望他拉自己一把,手就近撑着余斯易大腿,借他的力以一种扭曲又丑陋的姿势坐起来。 她整个手掌隔着单薄的棉质布料,紧紧贴合着他大腿,灰色短裤挤出褶皱。 使力时略疼。 余斯易脸色微变,沉默着眯了眯眼。 梁希自顾自爬起来,扭头的瞬间撞上他下巴,余斯易身子后仰,严重怀疑这家伙故意的。 梁希老老实实坐回椅子,冰淇淋包装拆到一半,越想越来气,转头瞪他。 “还瞪我?”余斯易下巴点点冰淇淋,“谁给你买的?” 袋子里装了不少冰块,没怎么融,一勺冰淇淋入口,味蕾得到满足,姑且原谅他刚才的袖手旁观。 “是是是,可把你辛苦坏了。” 余斯易懒懒翘着二郎腿,斜眼过去。 刚才还气得想跟他打一架,这会儿吃到冰淇淋又开心了。 情绪比天气易变。 余斯易视线落向她手机里的组队界面,随口问:“你跟谁玩游戏呢?” “蒋辰。”梁希说,“本来胡伽也在,不过她家里有点事,提前下了。” 他怪异一笑,“哦蒋辰啊。” “嘿嘿,我一下午上了好多星星,都快荣耀了,没想到蒋辰学习好游戏也玩得这么好。” “哦。” 梁希纳闷看他,“一起吗?我们三排感觉六分钟就能结束一把。” 余斯易站起身,淡淡睨着她那过于兴奋的表情,“别了,我得去洗澡,你跟他甜蜜双排吧。” 梁希低头选英雄,说行。 他连哦都不想哦了。 余斯易抱上干净衣服去浴室,花洒打开,温水从头顶一路向下淌过胸腹,他闭了闭眼,将额前的湿发往后捋。 没想到蒋辰学习好游戏也玩得这么好——呵。余斯易气笑。 他带她上段位的时候怎么没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夸他的话?还被她讽道蒋辰一来,他的风头要被抢了,人成绩多么多么好。 平常分数又不计入高考,除了没什么用的头衔,余斯易也没那份钻研学业的雄心壮志走竞赛路线,每次的月考期末考向来敷衍了事,成绩看得过去就行。 骨子里就是一个颓懒肆意的人,凡事由着自己心情,真要较起劲儿来,谁第一谁第二可不好说。 夏天衣服轻薄,衣服每天换也不脏,余斯易懒得用洗衣机,在盆里倒点洗衣液,几下就搓了起来,冲洗拧干后端去梁希屋里的阳台晾晒。 他房间没有阳台,也不好随意进出长辈房间,去梁希那儿是最方便的。 梁希没甜蜜双排了,正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刷手机,动作间裙摆往上缩了几截,勉强遮住屁股。 余斯易皱了下眉,别开脸走向阳台。 六点多,抬头是如橙子汁水浸染的天空,屋外的歪脖子树上栖息着几只鸟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茂盛肥大的叶子油绿透亮。 天热,他和梁希昨晚洗晒的衣服都已经干了,衣摆在微风里飘荡纠缠。 不知何时起,梁希的内衣不再是一片式的小背心。 一到夏天,无论是放假还是刚洗完澡,她换上单薄的睡衣,胸前并没有被内衣包裹的痕迹。有条睡裙的布料过于薄,掩不住凸出的轮廓,余斯易曾不经意瞥到一眼,想提醒她,可不知怎么开口,而且她没几秒就回了房间。 第3章 撞见的几率不多,但同处一个屋檐下,总有避不开的时候。 余斯易挺烦的。 相识太久又朝夕相处,她似乎从不对他设防,潜意识里忽略了他如今正值青春期,思想和身体都在发生巨大变化。 三个人平日里去哪儿玩都是约着一起行动,可渐渐他和赵胜宇在一些事情上避开了她。 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要说对那一方面一点想法没有,余斯易倒也没那么假正经。 怕梁希突然来敲他房门,都是约在赵胜宇那儿,赵胜宇总能在网上找到一堆资源。 对于梁希来说,余斯易的一些私密性东西从小看到大,她丢失了本该有的尴尬羞涩,还一脸嫌弃地评价过他的大裤衩,款式颜色丑死了。 余斯易没回嘴,男生的内裤不都那样,哪像她的,不是粉色小草莓就是蓝色蝴蝶结。 有次他洗澡短袖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就裸着上身回房间重新找一件穿,梁希在客厅拿水果瞧见了,冲着他吹了声流氓口哨,“呀!余斯易,身材挺好哦。” 他懒得理她。 热烘烘的风在盛夏这个季节里不知停歇地乱窜,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似乎也沾染上几分躁动的热。 阳台上的橘调在缓慢消散。 余斯易举着晾衣杆挂好衣服,把两人干了的衣服取下来。 梁希的内衣裤依旧挂在那,他没动。 进屋后,余斯易随手把两人的衣服叠好,打开衣柜给她放柜子里,梁希一直蹲在床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走了过去。 梁希给手机充电那会儿,不小心碰倒了放床头柜上的银饰收纳盒,盒子被撞开,里面装着的几条手链,一根竹节项链掉了出来。项链是余斯易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寓意节节高升,她还挺喜欢的。 梁希蹲下拾起,发现项链和一条手链缠在了一起,链条很细,她耐着性子一点点去解。等彻底分开后,梁希收进盒子站起来,起身的一瞬间头晕眼黑。 她忘记自己蹲太久了。 人在失重时会拚命地抓住一些什么,梁希也是胡乱一抓。 余斯易本想捞住她,结果反倒被她硬扯着衣摆直直往后倒,电光火石间,他防备不及,跟着倒了下去。 梁希仰躺在床上,等那股头晕目眩的劲儿过了后,她一睁眼,就对上了余斯易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双眼皮褶皱较窄,情绪稍淡时看着会显冷漠。 饶是梁希对他这张脸早已免疫了,现下也免不得腹诽,是真会长啊,五官脸型每一处都是加分项。 不说话,安静盯人的样子还挺有迷惑性。 梁希忽然感觉胸前一凉,她往下看,余斯易垂眼跟着她视线。 是他未干的头发,刘海还在滴水。 夏天用吹风机太热,余斯易只用毛巾简单擦了几下,反正头发短,过不了多久就能干。 梁希胸前的布料渐渐洇湿,透出一点肤色。 不同于自己紧实的皮肉,能感受到她是柔软的。打篮球时带来的肾上激素飙升似是还没完全消退下去。 微燥,口干。 他仿佛还置身在屋外阳台,被八月傍晚闷热的风裹挟。 掌控不住的感觉,几乎一秒就甩了开。 余斯易双手撑在梁希脑袋两侧,姿势或多或少有些暧昧,可她脸上没出现一点少女羞涩。 就这么盯了半晌,余斯易冷不丁伸手拂开她脸颊上的碎发,“梁希,这个角度看你的脸好肉哦。” 梁希:“.....” 这个暑假她天天在家里吃饱了玩手机,玩累了睡会儿觉,偶尔心虚地补下作业。 上学时好歹还会蹦跶两下子,在家完全跟个废人似的,能躺的时候都不乐意坐。 最近好像是长了点肉。 不过哪个女孩子喜欢被人说胖,梁希一巴掌毫不留情扇过去,“滚蛋。” 余斯易藉着她拍在脑袋上的力道就势往旁边一滚,气定神闲地滚下了床。 拎着自己衣服走出去时没忘给她带上门。 第03章 梁希怀着忐忑心情踏上体重秤,看到数字的瞬间两眼一黑,难以置信地反覆上下几次,把手腕的头绳,身上的睡裙,包括没存在感的耳钉都摘了。 看着几无变化的那两数字,梁希像条死鱼似的倒在床上,翻身不能。 挺长一段时间没称重了,因着还处于发育阶段的年纪,新陈代谢快,梁希在饮食上从未节制过。 没想到胖了整整五斤,甚至过了百,这是她第一次过百,整个人都不好了。 梁希不算高,一米六,并不要求过分瘦,九十五斤左右正正合适。 晚饭没敢再吃,接下来的时间梁希零食也断了,在客厅腾出空地,瑜伽垫铺上,穿着运动装,认真跟着电视里的健身教练跳减肥操,动作卖力。 余斯易从房间出来,打开冰箱拿了瓶汽水,之后回到房间,大剌剌坐电脑椅里,耳机挂上,“继续。” 一阵激烈的枪战结束,赵胜宇忙不迭跑上前舔包,满当的物资,“好家伙,这队人富得流油啊。” “嗯。”余斯易手下操作,换了把称手好枪,“抓紧,舔完得进圈了。” 他们现在还在毒里。 还好车没被打爆,两人上车往安全区域开。 赵胜宇一边操控着车一边分神问:“梁希在干什么啊?刚找她打游戏都不来了。” 余斯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人忙着呢。” 赵胜宇:“减肥?” 梁希那天晚上在三人小群里嚷嚷,最近的夜宵活动可以开除她了,她要减肥。 “可不,这会儿还在客厅跳她那减肥操。” 正儿八经地在减,晚饭、小零食,还有她最爱的冰淇淋、奶茶都没碰了。 “能有效果吗?”赵胜宇说,“梁希连广播体操都跳不好。” 余斯易脑海浮现梁希那歪歪扭扭,不怎么标准的动作,笑着靠向椅背,“谁知道啊,晚点你问问她。” 赵胜宇前几天还来家里见过梁希,没发现她哪胖了,“好端端的怎么开始减起肥了,梁希就算胖也很可爱的呀。” 梁希是圆脸,不是一眼惊艳的美人长相,但她皮肤很白,五官秀气,舒服且耐看。 余斯易下巴轻仰,“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 “一般不漂亮的女生才会被说可爱。” 赵胜宇愣了几秒,无语地皱鼻子,“你可拉倒吧,不怪梁希老跟你作对,你这张嘴欠得没边了。” 他哪是那个意思。 余斯易混不吝地轻笑,几下喝完冰水,瓶子拧成一小团,准确投入床边的垃圾桶,注意力重回游戏,瞳孔映着屏幕亮光,清澈透亮。 余斯易:“往右边坡上开,房区有人。” “好。” 发育的年纪胖得快,瘦得也快,梁希管住嘴迈开腿,折腾一个多星期,总算下了百。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快十点,走出房间,没在家里看见余斯易,梁希简单洗漱完,扎好头发,去厨房转了一圈,接着打视频给余斯易。 那头好一会儿才接通,赵胜宇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梁希。” 第4章 梁希没觉奇怪,在房间抽屉里拿出个小面包,“你们在哪?” “理发店。”赵胜宇抓了一把自己短硬的头发,小声说,“给我剪头发的理发师好像是学徒,你看,给我剪成了这b样。” 梁希用水杯支着手机,撕开面包包装,表情没变,对他的呆板发型评价道:“还成啊,一看就是用功读书的好孩子。” 说完就破功。 赵胜宇脸更苦,“梁希,咱可以笑得收敛一点吗?” “哈哈哈哈哈哈。”梁希眼睛笑出泪花,建议他报警。 真的丑爆。 从小帅哥变成了那男的。 梁希:“没事干嘛去剪头发啊?” “头发长到遮眼睛了。” 赵胜宇无论再看多少眼,都无法接受自己的新发型,只祈祷长快点,开学的时候还能将就看,不然要丑到学校去,想想都窒息。 “余斯易呢?”梁希有点子期待,“他剪头发没?” “正在剪。”赵胜宇从沙发里站起身。 镜头跟着移动,翻转,入目是余斯易清隽的侧脸,一张巨大的深棕色围布挡住身子,理发师站在他椅子背后,手握工具修修剪剪。 余斯易眼睛闭着,脸上落了些碎发。 发型已露出个大概,清爽利落,看起来比赵胜宇的那个理发师靠谱很多。 奚落人的算盘落空,梁希失望地拆了盒牛奶喝,“你们啥时回来啊?我好看着煮饭。厨房有昨晚剩的一锅莲藕排骨汤,我再炒盘番茄炒蛋就够吃了。” 赵胜宇的父母忙工作,白天也不在家,平常不是吃外卖就是来梁希家蹭饭。 余斯易睁眼,“还是等我回去弄。” “看不起谁呢?简单的我还是会做。”梁希道,“再说,我们仨的厨艺半斤八两,就别互相嫌弃了。” 三人不约而同沉默了,都想起之前家里没现成的饭菜,他们在厨房里大展身手。 梁希心说爸妈弄饭这么好吃,自己动手做一顿饭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她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素菜都炒不明白,就敢直接切猪肉来炒。赵胜宇在旁边帮忙,厨房里锅碗瓢盆光当光当响,热油下锅溅出来时的害怕,分不清小罐子装的是盐巴还是味精,佐料火候完全没掌握度。 一阵兵荒马乱。 做出来的辣椒炒肉毫无卖相,梁希尝了一嘴,味道怪怪的。 余斯易站在厨房门口旁观他俩跟打仗似的做饭,梁希尝完菜后表情怪异,还忽悠赵胜宇说味道不错。 他撸上袖子去洗手,“还得看我。” 两个大土豆削皮后再切。 梁希从案板上拈起一根块状的土豆,“这是土豆丝?余斯易你行不行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余斯易手下没停,粗细不一的土豆块堆起小山,“反正最后都是要进肚子的,味道好不就行了。” 梁希觉得他拽啦吧唧的自信似曾相识。 余斯易事先在网上找了做菜教程看过几遍,手底下动作瞧着挺有大厨风范,至于最后的味道嘛。 谈不上多难吃,但跟好吃也沾不上边。 余斯易咳嗽一声,“那个什么...其实能凑合吃。” 赵胜宇就更不用说了,他曾心血来潮自己弄过饭,锅都烧糊了,煮出一盘黑暗料理。 难搞。 三个人凑不出一个厨子。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赵胜宇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剪头小哥专门端了果盘来致歉,再多的苦也只能往心里咽。 等余斯易剪完出理发店,赵胜宇把手机还给他,“我们去那边买点鸡叉骨回去吃吧,好久没吃了。” 余斯易问梁希,“你要不?” 梁希坚定拒绝,说别想耽误她的减肥进程,她想再瘦点,要把小肚子瘦下去。 余斯易嘴角轻扯,“呵。” 呵个屁呵。 梁希学着他的不屑语气,“呵。” 半小时后两人到家,餐桌上一锅排骨汤,一盘番茄炒蛋,上面还点缀了些许葱花。 梁希的“至理名言”:味道不行就追求卖相。 别说,这一整,看着还挺有食欲。 梁希让他们洗手吃饭。 余斯易站在水槽前,视线往旁边取筷拿碗的梁希胸部简单一掠。 还行,知道把内衣穿上。 油炸过的鸡叉骨金黄酥脆,梁希甚至能想像到里面的肉有多嫩,她不着痕迹地吞咽口水,啃了一嘴排骨。 熬汤讲究原汁原味,佐料少得可怜,平常觉得没什么,现在只觉得味道寡淡。 减肥真是痛苦啊,尤其对于吃货来说。 赵胜宇一个接一个啃得好香,梁希控制不住伸出罪恶小手。 快接近袋子的时候,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拍开了。 余斯易眉眼轻佻,“干嘛?” 梁希:“就一个。” “没你的份。” “还有那么多!” 小气鬼,喝凉水! “在心里偷偷骂我呢?”余斯易淡淡觑着她,“你自己说的不吃。” 啧,怎么还会窥心术了?梁希扫他两眼,无辜脸坐回椅子上。 她哪知道自己这么没定力。 鸡叉骨的钱是余斯易付的,赵胜宇没底气敢说分给梁希。不过他门儿清,余斯易也就嘴上爱逗她。 这不。他手上的鸡叉骨还没啃完呢,余斯易就把他自己那袋挪去梁希面前。 “吃吧吃吧,瞧你那可怜样。” 梁希五官乱飞,做了个鬼脸。 余斯易搁下筷子,盛了半碗汤喝,身子往后一靠,右手散淡地搭着椅背。 对面的梁希吃得嘴角沾满辣椒粉,这些天肉没减几斤,脸上的笑倒是减没了。 他心想,还是笑起来的时候看着顺眼。 饭后,余斯易冲了凉,身上黏着一些碎发很不舒服,吹干头,换上舒适的白t灰色短裤就回房睡午觉去了。 赵胜宇回了趟家也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带上没做完的暑假作业和梁希一块写。两人一个德行,把作业拖到临近开学。 梁希家三室一厅,每个房间都安装了空调,就没有奢侈地在客厅安。 余斯易没有关房门,梁希就把其它两个房间的门关上,搬了把立式电扇在茶几旁,风一吹,丝毫不热,还能节约电费。 奋笔疾书两个小时,梁希扭了扭脖子问:“冰箱里有西瓜,吃吗?” 赵胜宇:“吃啊,我去弄。还是对半切用勺子挖来吃?” “嗯。”吃着方便些也不会弄得到处是汁水。 赵胜宇没两分钟就抱着半边西瓜折返,递给梁希勺子,自己用另一个。 他挖着边缘的果肉,自觉把中心最甜的部分留给梁希。 真不错啊。要换成余斯易,梁希还不得想方设法从狗嘴夺食。 汁水在口腔中四溢。 凉风下,清爽甜味充斥着房间,闷热夏天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一口冰镇西瓜了。 余斯易一觉睡醒,趿着拖鞋从房里出来,黑色短发乱翘。 沙发上的抱枕被甩去一边,他半躺上去,脑袋往后仰靠着醒神。 第5章 梁希和赵胜宇仍伏在茶几上,笔尖频繁触在纸面发出细微沙沙声。 梁希遇到不会的数学题就先空着,等赵胜宇写完手下的题,再把册子一推,问他会不会做。 草稿纸上算法逐步列出,两个脑袋低凑在一起。 余斯易仰着头,斜过去一眼。 两个数学菜鸟真是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他没什么情绪地转回眼,摸出手机玩了会儿,三分钟后,又偏了一下头。 接着踢掉拖鞋从沙发上踩过去。 茶几旁铺了柔软地毯,梁希和赵胜宇是直接坐在上面的,余斯易一脚踩进两人间并不宽敞的空隙,长腿硬生生开拓出能容纳自己的位置。 梁希无语,“你挤我们干嘛?” 余斯易把茶几边缘的西瓜抱手里,“想吃西瓜了呗。” 他用梁希的勺子挖了一勺入口。 梁希打着哈欠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十多年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早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了,无非就是吃点对方的口水。 还记得之前有次放学回家,高温加爬楼,热得人汗流浃背,冰箱里就剩一瓶冰水,余斯易抢先一步拧开喝了。 混蛋行径如家常便饭,梁希渴得话都不想说,准备去接点常温水喝。 余斯易这时却递过来瓶子,里面还有一半的水。 梁希抬眸,视线里是他湿润润的嘴唇。 她伸手接过,一口喝完。 “你这题答案错了。” 余斯易一腿弯立着,一腿折着,屁大点的地儿,他坐姿愣是跟个大爷似的。 梁希用笔头敲敲他膝盖,“你很闲?” “看不出来么?”余斯易吊儿郎当的,“无业一身轻。时间多到我都不知道怎么消遣。” 梁希翻着白眼,瘪着嘴角学他说话腔调,“无业一身轻。” 余斯易看乐了,用腿去碰她的,“啥表情啊。” “我给你找点事做。”梁希把本子朝他那儿挪,黑笔放上面,“这空着的几题,少爷您请。” 余斯易歪头轻睨她一眼,“行吧,认真听啊梁同学。” 作业赶得差不多时,赵胜宇打开电视找到游戏库,和余斯易一人一个手柄玩起了拳皇。 两个格斗小人来回出招。 赵胜宇:“哟,几天不玩,水平下降了啊。” 余斯易背靠沙发沿,漫不经心道:“让着你呢,怕把你虐哭。” “少装。”赵胜宇气势昂扬,“看兄弟我是如何把你按在地上摩擦的。” 余斯易笑起来,“就你啊?” 赵胜宇:“等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我可练了一手呢。” 屋外日光灼灼,夏风拂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午后的巷子安静,偶有单车驶过。 游戏音效短暂一停,余斯易拿了两罐冰可乐,其中一罐扔给赵胜宇。 拎着可乐罐子往回走,沾了水珠的冷白食指一用力,轻轻松松单手开罐。 气泡微微冒出。 余斯易仰头,喉结明显地往下滚,像冰块凸出的一角。 赵胜宇不难理解学校里那些追着余斯易不放的女生,自己要是女的,也想跟他谈一场。余斯易身上那种懒散又劲劲儿的感觉很拿人,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脸好看,这个看脸的世界。 “梁希睡着了。” 赵胜宇关了电视机,收好游戏手柄。 余斯易目光往那边一落。 一些作业本被风扇吹地连续翻页,梁希趴在茶几上和纸张亲密接触,侧脸挤压间变形,手里还握着笔。 看样子在他们打游戏的时候就睡着了,这姿势等睡醒铁定手脚酸麻。 算了。 他勉强做次好事,免得到时苦着一张脸。 余斯易扶着梁希肩膀将人抱起,她在睡梦中毫无意识,身体软趴趴地倒向他。 余斯易低头,眼神在怀中人睡颜上停留了一瞬。 梁希确实用不着减肥,只是肉嘟嘟的脸有些吃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感觉不是苗条身材。 她房间门关着,现在进去不知多热,余斯易脚步一顿,拐了个弯。 梁希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门口缝隙透出一些客厅的光,梁爸估计在做饭,隐隐能听见厨房抽油烟机的嗡嗡声。 她打开床头灯,入目是极简约的黑灰调,白色的衣柜矮桌,透明柜子里陈列整齐的乐高手办,衣帽架上挂着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底下有篮球和滑板。 这是余斯易的房间。 被子上的洗衣液香气是她所熟悉的,但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带着点少年独有的清冽气息,特别干净好闻。 梁希迷迷瞪瞪走出房间,赵胜宇不知什么时候回去了,余斯易一个人斜躺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调电视节目,映照出来的屏幕光不断变化。 “醒了?”余斯易偏头,“我的床睡着舒服么?” 语气格外欠揍。 梁希眯眼,“及格标准都没达到呢。” 他闲闲道:“是哦。” 第04章 梁希和余斯易踩着单车停在赵胜宇家楼下。 浮岭巷的住户都喜欢在阳台养花,花香糅散在晨曦初露里。 梁希轻轻哼着歌。 余斯易瞥她一眼,“高兴什么呢。” 梁希双脚着地,上身悠闲地伏在车头,“等会儿去学校能收到许多漫画书,啥类型的都有,能不高兴么。蒋辰人怎么这么好啊。” 余斯易算是发现了,蒋辰这个名字最近从梁希嘴里冒出的次数,不少于她的好姐妹胡伽了,“你把看漫画的劲儿放在学习上,数学也不至于在及格线上挣扎。” 梁希不爱听这种话,跟紧箍咒没两样,“余斯易你烦不烦,学我妈说话。” 余斯易:“我乐意。” “你成绩也就那样啊,有什么好说我的。” “你信不信我这次月考考进年级前十?” 他们学校是嘉林师资最好的学校,每年重点大学的升学率在嘉林独占鳌头,蒋辰年级排20左右,如果保持到高三,几乎可以说半边身子已经进入高校门槛了。 年级第一更是厉害,听人说脑子完全异于普通人,梁希之前见到过几次,身板瘦瘦小小,跟同学说话很精简,像那种从不在琐事上浪费时间的人。 梁希直起身子,“少吹牛了,你个百名开外的还差得远呢。” 余斯易舌尖抵了一下后槽牙,怎么这么不爽呢? 楼道处传来匆忙脚步声,赵胜宇顶着鸡窝头,黑色书包挂在身前慌里慌张跑下来。 这家伙暑假懒觉睡习惯了,闹钟响几次啪一声就关了,直接睡过头,还好梁希打电话给他才叫醒人。 赵胜宇解了小院里的单车锁,掌着车把手往外骑,梁希把手里的两包子递给他。梁母做的酱肉包,个头大,馅料扎实。 赵胜宇厚着脸皮吃梁家的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说什么客套话。 沉寂两个月的校园重新活跃了起来,一进教室就感受到闹哄哄的氛围,有同学头也不抬地在抄作业,也有一个暑假没见聚在一起东拉西扯的。 郑源奇一眼注意到赵胜宇那丑不拉几的发型,“赵胜宇你头发怎么回事?被狗啃了?” 第6章 赵胜宇死要面子,“潮流发型,不懂不怪你。” “难怪前几天找你出来打游戏,摆架子不来。原来是见不得人啊。” 赵胜宇笑骂,“滚啊郑源奇。” 梁希站在桌子旁,抽了张湿纸巾擦桌椅,顺手把蒋辰的也擦了。 胡伽小跑过来,分给她一颗水果硬糖,“又可以天天腻在一起啦。” 梁希笑说是啊。 还没闲话几句,蒋辰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两个姑娘齐刷刷转头,眼巴巴地盯着他。 蒋辰心领神会,人还没来得及坐下,直接拉开书包拉链,把漫画书倒了出来。 梁希随手一翻,有经典系列市面上已经绝版,她眼睛发亮,如获至宝,“蒋辰你也太够意思了,我看完就还你。” “小意思。”蒋辰手指帅气地拨了一下刘海,“慢慢看,不用着急。” 班长在发新教材了,胡伽借了几本回座位,梁希把凌乱堆叠的漫画书收进书包,“等会儿有事吗?我和胡伽要去市中心逛逛,顺便吃个午饭。我请客。” 蒋辰:“那一起,我也买点东西。” 梁希打开笔帽,给新发下来的教材书依次写名字。 梁希的字介于潦草和工整之间,别具一格,单个看是好看的,不过写作文时,密密麻麻聚在一起会显得乱。 蒋辰看了眼,翻开数学课本从桌面移过去,“梁希,你帮我写一个。” “好啊。” 顺手的事,梁希提笔过去,横竖撇捺几下写好。 她低着头,高马尾侧落下来,挡住一点小巧的耳朵,蒋辰盯着看了几秒,随后移向课本。 熟悉了十多年的名字换了种字迹,微妙的新奇感。 “蒋辰,你好像黑了点。” 蒋辰跟着梁希目光看向自己手臂,“啊,我在乡下外婆家待了一整个假期,每天往池塘田坎跑,捉鱼摸虾。被晒黑的。” 梁希想起那张夕阳下的田野图,“你上周朋友圈发的照片是你外婆家啊,好漂亮。” 蒋辰瞧见她灿若星光的眸子,心里也亮堂,“我拍照技术不过关,肉眼看还要漂亮。所以我放假喜欢去外婆那,空气都比城里新鲜,还凉快。” 梁希点头,“我暑假都没怎么出门,太热了。” “斯易,你看什么呢?” 目不转睛的。 赵胜宇顺着他视线望过去,那片儿坐着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郑源奇也在。 “你说梁希和蒋辰在聊什么能聊那么起劲?” 哦,在看梁希啊。 赵胜宇说:“谁不喜欢和梁希聊天?性格讨喜的小姑娘,很能提供情绪价值。” 余斯易百无聊赖地拿着只笔在桌面轻点,“成天傻乐,没心没肺的。” 赵胜宇:“挺好的,我就喜欢。” “你喜欢梁希?”余斯易惊了,手里的笔都差点没握住。 “嗯呐,我就喜欢跟她做朋友。” 追溯源头,赵胜宇一开始是先跟梁希建立友情的,赵胜宇从前是个小胖子,跑几步就喘那种,捉迷藏、老鹰捉小鸡、跳长绳等等游戏他都没法尽兴玩,同学们不爱跟他组队,嫌他累赘。 梁希是唯一一个愿意带他玩的。 余斯易心情像过山车,“话一下说完啊你。” 怪吓人的。 班主任高庆林走进教室,清点了一下班级人数,问各科教材是否都拿到,老生常谈一些暑假结束该收心的话。 高庆林四十来岁,并没有一些中年男人夸张的啤酒肚和地中海,穿着干净,气质儒雅。 最关键他的教育风格从不是一昧的比较打压,脾气好,情绪稳定,哪怕有学生在他课上玩手机,不小心将声音外放出来,他也只是开玩笑说自己讲得太枯燥了。 久而久之,他的课几乎没人再开小差。 真正的和颜悦色,从不是笑面虎。 梁希很喜欢他。 今天没课,报完道大多学生不想回家,都打算在外面玩,余斯易被赵胜宇一伙人勾肩搭背往篮球场走。 还没开始打,几个粗犷的男生嫌热,三下五除二把短袖脱了,长凳上零乱一片。 余斯易摘下机械腕表,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钥匙放另一张凳子。 球场外的林荫小道通往校门,一些女生目光不由自主被余斯易吸引,停了脚步拐进球场看他打球。 余斯易转身的时候,视线隔着道护栏网稍一停顿。 夏末季节,阳光没那么强烈,光线透过梧桐枝叶缝隙落下一地斑驳,相谈甚欢的三人行走时身上忽明忽暗。 赵胜宇见他站在原地没动,高声喊道:“斯易!干什么呢!” 余斯易淡淡收眼,“来了。” 篮球高抛,传递,少年们来回奔跑,尽情散发着青春荷尔蒙。 场外边缘不知不觉中围聚了好些女生。 周宜微去小卖部买了一箱水和陶露一块儿搬到球场,在长凳的一边坐下,边上的几样东西她知道是余斯易的,那只手表她曾在网上搜过,某个轻奢牌子的海洋宇宙系列,价格不菲。 看一眼就不会认错。 他还真是随性,就这样扔公共区域,也不怕被人顺走。 快到饭点,围观的女生们大多散了,赵胜宇截到球原地起跳,篮球脱手撞到篮框没进,他无所谓地双手叉腰,回头说:“肚子饿了,吃饭去?” 余斯易轻扯着领口,“嗯。” 众人各自收拾零散,穿衣服的穿衣服,喝水的喝水。 余斯易没再戴手表,和钥匙一块儿揣短裤兜里,攥着手机点开微信的转账,问周宜微买水的钱。 周宜微说不用给,“而且是我自己要请大家喝的。” 她目光轻轻落定。 刚打完球,余斯易身上一股蓬勃朝气,额前碎发和鬓角被汗打湿,气息不匀轻喘着,透出几分勾人的欲。 他垂眼划手机,清瘦脸庞线条明朗,眼睑下方靠近鼻梁的两颗小痣都长得很有味道。 余斯易粗略数了一下,应当是十二瓶装的,他按零售价格把钱转给她,“哪好让我们学委破费。” 说这话时他才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唇角微勾了下。 周宜微的心跳就这样不受控地乱了。 平常的一个笑而已,许是距离近了,感官被悄然放大。 赵胜宇在一旁暗戳戳瞅着两人的互动。 他们哥几个大概率沾了余斯易的光才有水喝。 有戏。 周宜微不就是温柔大方吗?长得还漂亮。 好啊,余斯易这狗莫不是暗恋别人,又不好意思直说,才拐弯抹角地说他喜欢温柔的。 杨鹏催道:“走走走,速度速度,我肚子一直在响。” “饿死鬼投胎啊你?” “说我?等会你别跟我抢肉吃。” “我就抢了。怎么着?” 赵胜宇给他俩指条明路,“你们干脆去角落打一架。” 都是同学,他把周宜微和陶露叫上,也是为了给人制造点相处机会。 深藏功与名啊赵胜宇。 这么好的兄弟去哪找。 赵胜宇吹吹刘海,觉得自己的帅气又添了几分。 第7章 第05章 一伙人去了学校附近的餐饮一条街,街道冷清,有野猫从窄墙一跃而过,周边基本只做学校生意,还未正式开学,好多门面都关着。 没什么选择,进了家常小炒。大约顾及着美女在场,吼了半天饿神附体的杨鹏没有平日里那样狼吞虎咽,还贴心地给大家递饮料递纸巾。 饭局一散,他们分成两拨人,一拨去网吧打游戏,一拨去赵胜宇家里玩。 周宜微不好再跟着,偷偷瞥了两眼余斯易就拉着陶露离开了。 浮岭巷。 余斯易回了趟家,简单冲了把澡,踩着双人字拖。临出门的时候,墙上时钟显示下午一点四十三分。 两家距离不远,从赵胜宇房间的窗口往外望,恰好能望见梁希阳台边的那棵歪脖子树。 余斯易单手抄兜,拣着阴凉地走。 手机突然震起来,屏幕亮度调得低,外头光线又亮,他眯眼划绿色按键。 “斯易哥哥,带点雪糕零食上来,好不好?”赵胜宇捏着嗓子发嗲。 鸡皮疙瘩抖落一地,余斯易啧了声,“少跟梁希学。” 赵胜宇不知收敛,声音贱得自己都快听不下去,“梁希可不会叫你哥哥,她都是叫你斯易弟弟~” 余斯易已自动免疫这套姐弟攻击了,悠闲淡定地抛着手里钥匙,“胜宇啊,你以后的从业方向有了,宫廷剧里演太监,保证你一炮而红。” 赵胜宇:“.....” 嘴不过这逼。 “哥,买吃的啊。” “自己滚下来买。” “哥!我亲哥!记得买点辣条!” 小超市开在居民楼里,招牌经过多年的日晒雨淋,“万家福”三个印刷字已老化褪色。门口几个大爷奶奶坐在树荫下乘凉,人手一把蒲扇,嘴里不知在唠哪家的家长里短。 余斯易进店,各种味道的雪糕一样拿了根,魔芋爽、薯片、牛肉干。 手指习惯性去碰果冻,过两秒却缩了回去。 梁希又不在,买了也没人吃。 赵胜宇家。 郑源奇几个东倒西歪地躺着,那边打牌,这头打游戏。 赵胜宇一掌拍郑源奇屁股上,“这么大沙发都不够你躺的,往那边去一点。” 郑源奇一骨碌爬起来,从袋子里扒拉出雪糕拆开,“余斯易,打排位啊,带我飞。” 余斯易:“拉我。” 赵胜宇跟着上号,“我也来,让我给你们秀把猴儿。” 郑源奇一脸抗拒,“玩个锤子猴,野区都守不住。” 赵胜宇:“你别玩妲己就守得住,你说你个大老爷们玩啥不好,非得玩妲己跟人妹子抢中单,我都替你丢脸。” 郑源奇:“哎呀,妲己简单嘛一套的事,草丛阴别人多爽啊。” “玩安琪拉也行啊,清线快。” “二技能丢不准。” “没用的东西。” 杨鹏几人斗地主,发现少了两张牌,“赵胜宇,你是不是拿漏牌了?” “我全拿出来了,平常我都没碰过,是不是你们上次来我这给我搞丢的?”赵胜宇眼睛忙着盯游戏,“你电视柜的抽屉翻一下,没看到就拆盒新的。我记得有盒新的在里面。” “成。” 天上大片的云随风飘动,形状不一,太阳渐渐往西边下沉。 一路连胜,反而有些索然无味了。 郑源奇:“赢得没意思了。” 赵胜宇笑,“那看点有意思的。” 他拉上客厅的窗帘,把房里的笔记本电脑搬到茶几上打开,找出硬盘里的新宠,“别说我藏私啊,都来看。” 暗下来的房间,显示屏是唯一的光。 走了一会儿没营养的剧情,没多久就进入正题,一些动作还刻意对着镜头。 视觉冲击。 有人咽了咽口水,“md,好大——” 寂静的室内,那点声音似贴着人耳膜。有人憋忍不住,抽开运动裤裤绳去了厕所。 郑源奇盯着白花花的屏幕不放,揪着每一处细节,“艹啊...这腿简直了,好想挂我身上。” 这个年纪的男生们私底下大多口无遮拦,荤素不忌。 杨鹏说:“我们班周宜微的腿不就挺好看?她今天还穿的短裙,下午坐在长凳那儿,我光看她腿了,太阳底下白得发光。还有梁希,她的腿——” “操——谁踹我。” 杨鹏后背被人用力踹了一脚。 他扶正眼镜,左右环顾,没发现始作俑者。 赵胜宇偏脸看向靠在沙发扶手的那位少爷,余斯易黑眸盯着屏幕,像是不受干扰。 赵胜宇乐地哼小调,可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还挺上心呢,不喜欢别人议论周宜微身材。 天色渐晚。 赵胜宇开始赶人,“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杨鹏,把垃圾带下去。” 杨鹏:“怎么是我啊?” “还好意思问。” 赵胜宇抽了一张纸甩他脸上,“擦擦你那张脏嘴吧。” 浮岭巷大多矮房,玉兰树的枝头勾着晚霞。 几个少年走在巷子里,路过绿色爬山虎密密匝匝布满的老墙。 有男孩站家门口玩悠悠球,看到余斯易乖巧地喊了一声哥哥,余斯易伸手揉了几下他的小脑袋。 同郑源奇他们分别后,余斯易转身拐进楼里,上三楼,开锁进门。换上家用拖鞋,他的眼神从鞋柜上的浅黄色人字拖挪到自己腕表上,六点十四分。 梁建康下班后买菜回家,厨房里忙活一阵,喊余斯易吃饭。 余斯易进了来,从橱柜里拿碗筷,“梁希不回来吃么?” 笋干炒肉丝最后翻炒几下,关火,梁建康用锅铲娴熟地铲进盘里,“先前丫头跟我打了电话,说跟朋友在外面吃。” 余斯易沉默取出两个碗。 梁建康用保温桶装了一些饭菜,吃完就给黄萍送过去。黄萍以前是在一家大厂里做会计,矜矜业业,闲下来时大伙谁有点事都帮着干,勤劳朴素,却在有一天被毫无缘由地辞退了,以为是自己工作上哪里出了纰漏,还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结果后头从厂里一个关系不错的线长那得知,老板有个远房亲戚在找工作,刚好专业对口,就把这职位给人家了。 给人打工那么多年,没落得个好,不如自己当老板,所以就开了一家烟酒专卖店,平常盈利也还可以,开店做生意无非熬时间,等顾客上门。 除开梁建康公司加班回不来的特殊情况,日常晚上这一顿,都是他来当家庭煮夫。 余斯易清理干净餐桌和厨具,赵胜宇发来消息问打不打游戏,他随手回了个忙。 买的高达模型昨日下午到了,余斯易坐在矮桌前,开小灯,拆了包装盒子开始动手组装。 他向来爱捣鼓这些小玩意儿,十足的耐心。 开始一切顺利,水口处理得也很完美,可是慢慢地,他丧失了一些本该有的平心静气。 浮岭巷陷入夜色,小窗稀零灯火。 不知哪家的小朋友在看动画片,音量开得超大,隔音本就不怎样的房子,小猪佩奇的台词能听出个大概。 乱七八糟的零件散在桌面,余斯易没由来生出烦躁。 第8章 倒在床上闭目养神,门外倏地传来开门动静,分钟后是梁爸梁妈细小的说话声。 “斯易这孩子怎么把碗洗了,说了等我回来洗。” “你今天怎么不先洗了。” “你不是老早喊饿嘛,着急给你送过去。” “不差那一会儿。老梁你看,厨房都弄得干干净净,哪像梁希那丫头,每次让她洗碗,还就只洗个碗。” 梁建康无所谓笑道:“自家闺女什么脾性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懒就懒点呗,大不了以后我给她请保姆。” 黄萍:“你惯吧,懒得说你。” 梁建康:“诶,你就赖我头上,梁希之前难得勤快拖次地,你还抢了拖把不让她拖。” 黄萍:“她哪拖得干净,瞎折腾。” “嗐。丫头还没回来,你没反锁门吧。” “没有,在外头野一天了,还不回。” 话音渐息,应该是进了房间。 余斯易捞过一旁的手机点开,已是晚上九点二十分。 真是在外野一天了,乐不思蜀了。 跟那人待一起就那么有意思? 哦,他差点忘了,梁希当初为了看蒋辰还把自己挥到一边呢。 下午开始,他脑中就频繁出现校道里梁希说话时的笑脸,走路时两人贴近的背影。 那个画面甩都甩不掉。 余斯易戳进梁希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段时间他帮她买冰淇淋那会儿。 余斯易没给梁希备注。 不爱吃青菜:[哪敢跟易少比。] y:[梁总别谦虚。] 不爱吃青菜:[把红包收了啊,打车回来。] y:[不差你那点钱。] 不爱吃青菜:[不愧是我们易少。玩霸总那一套啊,人傻钱多。] y:[我看你是不想吃冰淇淋了。] 不爱吃青菜:[可爱乖巧jpg.] 余斯易敲下键盘:[十点的门禁,还不回?] 对面两分钟后回了消息:[这不还没到嘛,慌什么。刚从电影院出来呢,正在等车。] 还约着看电影了。 y:[跟谁?胡伽?] 不爱吃青菜:[昂。] y:[就你俩?] 问这么清楚干嘛,梁希疑惑地顿了下指尖。 身旁蒋辰轻拍她肩膀,“梁希,拦到空车了,上去吧,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胡伽住的远,率先坐车离开了。 “好。拜拜。” “拜拜。” 梁希上车安坐着,没忘回消息:[还有蒋辰。] 余斯易甩开手机。 觉得自己的明知故问傻透了。 第06章 教室喧哗,趴在桌上补觉的郑源奇迷离着眼搓脸,问前面的梁希,“下节什么课啊?” “化学。” 郑源奇:“赵老头的课啊。烦人,不好打瞌睡了。” 梁希回头看他,建议道:“你去洗把脸吧,时间还来得及。” “也行。” 蒋辰脑袋抵着课桌边缘,弓着背在桌洞、书包,里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消失很久的橡皮擦都摸出来了,就是翻不到化学课本。 他挠了下后脑勺,转头看向梁希,唇角抿着,眨巴眨巴眼。 梁希与他四目相对,也眨了眨眼。 同桌一个学期了,蒋辰比她还丢三落四,不是忘带课本就是忘带笔袋。 他这迷糊劲儿是怎么当学霸的呀。 梁希把书推过去一半,“要是哪天我也忘带了,我们俩就完了。” 蒋辰瞪大眼睛,“不会这么惨吧?梁希你可千万别乌鸦嘴。” 梁希奇道:“你也会怂啊?” “我一直都很怂的,要面子嘛。被当众教育,丢不起这人。” “还以为你所向披靡,天不怕地不怕呢。” 蒋辰的游戏名——哥所向披靡。 中二又沙雕。 “哎呀。” 那是他初中狂追热血动漫,头脑一热就取了这么个狂炫酷拽的名字,用久了还有点舍不得改。 蒋辰右手压课桌上支着头,笑脸灿烂,“年少轻狂咱就不提了,一会儿我帮你记笔记。” 枯燥的课堂结束,桌椅推拉,说话声四起。梁希脑袋后仰,盯着头顶呼啦啦的吊扇,活动筋骨。 她坐在教室第二大组的中段,过道旁走过几个同学,谈笑推搡,过了两秒,她蓦地对上一双戏谑的黑眸。 梁希直起身。 目光跟着快到教室门口的高挑背影,那眼神啥意思?想打架啊。 体育课。 集合跑了两圈,剩下的时间自由活动。 风里还携带夏末的闷热气息,梁希就如被烤蔫巴了的青蔬,没点精神气。 晴朗天空,棉絮般的白云从枝头飘到远处的教学楼,暑假期间刷了新漆,砖红外墙在太阳底下显得愈加鲜艳。 身着迷彩服的高一新生正在太阳底下练习军姿,新鲜面孔新鲜血液。 胡伽眼神如雷达四处扫射,在绿色的海洋里揪帅哥。 梁希犯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附近的篮球场,两个班级的男生在对打,日光明朗,可见少年们飞扬的发梢。 胡伽眯着眼看了好久,“我们班男生的平均颜值在学校绝对能排第一。” 看帅哥心情会变好,单调的上学时光都没那么难熬了。 胡伽目光在余斯易和蒋辰间不停地来回逡巡,羡慕起梁希每天一起床就能看见余斯易,到学校又是蒋辰。 作为好朋友,梁希没有瞒着胡伽她和余斯易住在一起的事。 梁希神情一言难尽,“你要真看到家里的余斯易,会幻想破灭的。” 余斯易每天早晨头发都像被炮仗崩了似的,发量又多,堪称人形扫把。 她站在盥洗台前洗脸,他呵欠连天走进来,顶胯把她挤去一边,刷牙的时候手还伸衣服里毫无形象地挠痒。 完全没学校里装逼的高冷男神样。 只要出门,在镜子面前捯饬他那头发都能捯饬老半天。 还自恋又臭屁地问她,“梁希,我新外套怎么样?帅不帅?” 她故意说丑。 那家伙便要笑不笑地建议她去医院挂个眼科。 因梁希的关系,胡伽偶尔会和余斯易在一个桌上吃饭,但除了一些班里事情的沟通交流,基本没说过几句话,了解浮于表面,感觉是个冷淡的人儿,现在听梁希这么说,余斯易私下挺男孩子气的。 嘉林中学各方面管理张弛有度,除了周一升旗,平日里并不强制要求穿校服,也可以带手机来学校,下课查资料,玩游戏无顾忌,被老师看见也不会说什么。 这样人性化的模式下,学生们激不出逆反心理,一两件管得很严的事反而能淡定接受。 体育课大家到处游晃,老师也不知跑哪儿躲懒去了,上课时间,梁希还是偷摸着玩手机。 屏幕上方突兀弹出一则消息。 [去小卖部帮我带瓶水。] 梁希视线偏去篮球场方向。 余斯易站在球场休息区域,手机明目张胆地握在手里,似乎有所感知,抬头往梁希这看了一眼。 不爱吃青菜:[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某人不是很拽?不用我帮忙带水嘛。] 第9章 梁希给他的备注——易易emoji,emoji是粉色小花,没别的意思,纯恶心他。 [周末排位,我让你玩瑶挂我头上。] 瑶这个能上身的辅助英雄一上线,梁希立马解了熟练度找余斯易打游戏,结果他像是知道自己在打什么主意,反手给禁了。 不能禁英雄时就发战绩让路人队友帮忙禁,死活不让梁希玩瑶。 今天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忽然就松口了。 不爱吃青菜:[快下课了,我等会儿就不绕路过来了,给你放课桌上,你直接回教室。] 易易emoji:[ok] 梁希站在小卖部的货架前,拿了瓶常温矿泉水,脚步挪开时忽想起,赵胜宇和蒋辰刚似乎也在打球。 她多拿了两瓶。 胡伽:“阿姨,我要两根烤肠,放辣椒。” “好的。” 梁希把水放柜台上,分别给赵胜宇和蒋辰发了消息。 下课铃响,学生们涌出教室,教学楼人声嘈杂。 篮球场的追逐结束,郑源奇抹了把额头的汗,“走吧,买水去。” 余斯易眼神蜻蜓点水般划过几步外的蒋辰,语气轻飘飘,“哦,我不去了,梁希给我买了水,放教室呢。” 赵胜宇:“我也。” 郑源奇:“你也什么?” “我也不去,梁希说她给我带了。” 郑源奇满脸羡慕,“愁人,梁希怎么就不能多我一个竹马呢。” 余斯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蒋辰摇了摇手机,“我也不去了,梁希说她给我也买了水。” 余斯易身形微僵。 不是。 给赵胜宇带他能理解,凭什么蒋辰也有份? 他做了啥? 可以,真够可以的。 嘉林的晚自习住校生要上到晚上十点,走读生可上可不上。十三班晚自习的时候,座位基本满的,梁希大多只在学校待第一节 晚自习,班里学习氛围好,她能认认真真把作业写完。 回家写诱惑太多,干劲儿大打折扣。 在食堂吃完饭出来,白天与黑夜交接,天色是深重的蓝,校园主干道的路灯逐一点亮,飞虫循着光源漫无目的地打转。 离晚自习时间还早,教室零星地坐着几个人在埋头写题。 梁希白天课余时间就把得心应手的学科作业写完了,不喜欢的数学、化学留在最后。 草稿纸写满半张,蒋辰在这时回了教室。 梁希桌角出现一杯奶茶。 蒋辰笑说:“水的回礼。” 蒋辰真是梁希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好的同桌了,开朗热情,上课给她兜底,下课给她带零食。 梁希咧嘴,露出尖尖的虎牙,“谢谢。” 蒋辰捂了捂后颈,不大自在地挪开眼。 “梁希。”插进来一道男声。 崔杭站在她课桌旁,“再来一次呗。” 赵胜宇搭着余斯易肩膀走进教室,一大堆人围拢在一起,话里伴着认输吧,崔杭别较劲了等字眼。 赵胜宇好奇宝宝,拽着余斯易往里凑热闹。 挤进一看,他就知道咋回事了。 崔杭曾大吹大擂自己玩睁眼不闭眼的游戏没输过,巧了,赵胜宇告诉他,梁希也没输过。 崔杭听后就找梁希单挑了一场,没敌过,显然还不服气,又来找梁希了。 崔杭右手紧扒着桌沿,眼睛微红,看样子已经比了有点时间。 干瞪着无所事事,梁希开始观察崔杭的脸。 粗眉下三白眼,脸蛋偏瘦,高挺的鼻撑起了整个五官。 梁希抬手指了下,“崔杭你平常多喝点水啊。嘴巴都起皮了。” 崔杭:“.....” 她怎么还有闲心注意这些,他现在完全靠硬撑。 梁希不忘捧起奶茶递到嘴边,没敢低头去喝,怕条件反射眨眼。 状态截然不同,崔杭撑不下去了,“梁希你赢了。” 真心服口服了。 围观的同学揽上崔杭的肩膀,“可以啊,比上次有进步。” “比不过啊。”崔杭叹一声,揉揉眼睛,“写作业去了。” 人群散开,梁希咬住吸管吸一大口奶冻,腮帮子微陷。 余斯易双手环胸,眼神清淡地看着。 他和赵胜宇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还见过梁希和胡伽,他们四个谁都没出校门,可想而知奶茶从哪来的。 余斯易弯下腰,嘴唇离梁希的耳廓不过半寸,“奶茶的糖分和热量不容小觑哦,还加了小料。你这是不打算减肥了?” 梁希嚼奶冻的动作一顿。 余斯易勾了勾唇,掌心放梁希脑袋上拂了一下。 她头顶的小碎发瞬间炸起。 人走后,梁希神色凝重地看了看手里的奶茶。 蒋辰:“怎么了?不好喝吗?” 梁希摇头,觉着自己都瘦好几斤了,这是她这段苦逼日子的奖励,该喝的。 再说她都喝一半了,也不差后面那一半。 浪费可耻。 于是,梁希从毫无负担地喝奶茶变成唉声叹气地喝奶茶。 赵胜宇和余斯易其实都不想上晚自习,但梁希要上,他俩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回去,只有陪着一起。 赵胜宇伏桌写题,用笔帽戳了戳脸,思考间隙还在走神想吃的,“等会下了晚自习,我们仨去学校外的熊纪烧烤吃东西吧,一个假期没去了,怪想念那味道的。” 余斯易作业写完了,在预习后面的课程内容,闻言头也没抬,口吻裹着几分不自知的烦闷,“人喝都喝饱了,哪还会吃你那烧烤。” 赵胜宇:“不吃就不吃嘛,你语气这么奇怪干嘛?” “我语气哪奇怪了?好得很。” 后面仨字听起来颇有种想跟人干一架的冲劲儿。 赵胜宇:“.....” 谁惹到这位大少爷了。 第07章 店里今天有一批新货等着要上,收拾盘算要忙活很久,黄萍六点便起床穿衣,临出门时听见梁希屋里的闹钟一直在响。 她打开门,“差不多起了。” 梁希手摸索着关掉闹钟,不怎么清醒地应声。 “今天我没弄早饭,你跟斯易去早餐店买来吃。天气预报提示下午有暴雨,把雨伞带着,别骑单车了,放学打车回来。”黄萍嘱咐道。 “知道了。” 梁希洗漱打扮的动作一向快,十分钟内就解决完,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今天要穿的衣服她昨晚搭在了床边凳子上,迷迷糊糊地扯过来,开始脱换。 天气预报时准时不准,未雨绸缪,梁希还是拿了两把折叠伞分别装进自己和余斯易的书包。 关门下楼,她把豆奶撕开一个小口慢悠悠地捏着喝。 余斯易:“你衣服是不是套反了?” 梁希穿的小鸡黄短袖,没有一点图案字母,只看外观不太好分清正反,指尖扯出领口一看,标签还真在前面。 “帮我拿下书包。” 豆奶袋叼在嘴里,梁希双手缩进短袖调整位置。 粗鲁又直接的动作。 余斯易一时间忘了避开,就看着梁希胸前的衣料拱起,衣服上缩后露出腰线。她近段日子的减肥颇有成效,只余一丁半点的肉感。 第10章 两人正处二楼的楼梯口,旁边是通风采光的镂空墙,再晚点儿阳光会被切割成不同程度的碎片落进来。 余斯易站在背光处,眸里的不明情绪静静隐没。 短袖不过屁股的长度,梁希喜欢下摆扎进牛仔裤的穿法,等她弄完抬头,瞅见余斯易脸上出现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她要回自己的书包。 余斯易难得不吭声。 梁希是一点不把他当外人,也不把他当正常男人。 余斯易转身往下走,出了楼,翻出手机通讯录,给赵胜宇拨去电话,说在巷里的包子铺等他。 梁希补充一句,“记得带把伞啊,说是要下雨呢。” 早晨还算凉爽,和煦暖光打在白墙石地,风穿过弄堂。 梁希凑近说话时,发尾擦过余斯易的手臂,他举着手机,低头看了一眼被风吹到臂弯间的几缕发丝。 铺子前要了两份青菜粥,两笼皮薄汤汁多的灌汤包,梁希喜欢豆浆油条的组合,店家把油条剪成小段装盘,她夹上一块泡入豆浆里。 “真好吃啊。”梁希眼睛满足地眯起来,决定减肥就到这了。 美食不可辜负呢。 午休时分,天色沉了下去,校园里刮起大风,一些树叶被卷至半空,毫无方向地打着旋儿。 暴雨将至。 高庆林走到教室门口,“你们杨老师今天请假了,等会儿第一节 物理课改成自习,班长坐讲台管下纪律。” 老班一走,教室里就开始激动讨论,余斯易脑袋埋进臂弯补觉,随手抄了本书盖住耳朵。 周宜微捧著作业,笔袋放在最上面离开座位。 走到赵胜宇课桌前,她目光往旁边飘了一下才道:“赵胜宇,换一节课的位置好吗?” “行啊。”赵胜宇笑嘻嘻,有种看破不说破的眼力见儿。 周宜微坐下,翻开几页习题册,还未去拿笔,贪婪目光又飘去了旁边。 看不到他脸的时候反而是她最无所顾忌的时候,眼神不会对上,她的心思不会被轻易窥见。 余斯易的后脑勺上盖着本教材解析,周宜微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些颈部的碎发,黑色短袖的衣领因他埋头的动作拉开一截,后颈线条流畅硬朗,不禁让人遐想宽阔肩膀下是怎样的肌肉走向。 周宜微眼睫轻颤了下,止住过分念头。 上课铃声响后过了十多分钟,余斯易才有睡醒迹象,他抬了下微微发酸的胳膊,仍趴在课桌上,左手轻压着后颈,“这节是自习?” 声线稍低,带着点刚醒的哑。 没白换位置,周宜微心道。 知道他是在问赵胜宇,她回复,“嗯,杨老师请假了。” 明显的女声。 余斯易诧异一瞬,带着疑惑转脸看过去。 周宜微不免紧张地抿唇,“我有一道题想请教你,就趁自习跟赵胜宇换了位置。” 蒋辰没转来十三班前,班里第一基本都是周宜微和班长两个人之间的斗争,她成绩比余斯易好,现在却反过来问他题。所以特意挑了自己最薄弱的科目,看上去没那么奇怪。 “哦。” 一贯的淡声,余斯易脸上也未多出其他表情,周宜微拿不准他反感与否,心有惴惴。 余斯易屈指叩了叩课桌,眉眼间透出几分散漫,“题给我看看。” 周宜微松口气,忙把本子往旁递。 余斯易简单扫了眼题,是有些难度的,他拔开笔帽,在草稿纸上下笔。 梁希塞着耳机,写着让人头疼的作业,换掉一首最近单曲循环到听腻的歌时,发现胡伽不久前发了微信过来,她点开。 伽:[周宜微是不是喜欢余斯易啊?还专门换了位置坐去他旁边。] 梁希往侧后方看了一眼。 余斯易握笔点在纸面,嘴唇开合,很正常地在讲题。 不爱吃青菜:[不知道。这不重要,作业写不完才是最重要的,你搞定了?] 还有时间管其他的。 伽:[多得很,才把物理作业写完。劳逸结合,适当放松嘛。] 不爱吃青菜:[抓紧写吧,不然晚上看漫画追剧的时间都没了。] 伽:[收到收到。] 梁希没回复了,重新投入题海。 写了一会儿,她不知抱有什么心理,又往后看了一眼。 没成想余斯易正巧抬头,视线隔着几排同学对了一下,他有短暂的怔愣,反应过来后挑眉浅笑,无声说:看什么? 每天家里还没看够,自习课上还要转头过来偷看他。 梁希捞手机打字。 余斯易见状便解锁手机,低着眉眼等了几秒,置顶的聊天框弹出消息:[你少趴着睡太久,脸都睡变形了。] 余斯易:“......” y:[那也帅。] 不爱吃青菜:[嗯,配上你头顶的呆毛,帅得人神共愤呢。] 余斯易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头发。 下午第三节 课,乌云密布的天终于落下大雨,栏杆上雨珠迸溅,走廊湿淋淋一片。 许是前段时间阵阵高温,又一直不下雨,积攒而成,这场雨凶猛激烈,灰暗氛围像电影里的世界末日。 学校广播临时通知,暴雨天气,安全起见,第三节 课上完正式放学。 班里躁动起来,有些同学一刻也坐不住,心已经往学校外面飞。 高庆林看了眼腕表,离下课还剩8分钟,旋即合上课本,敲敲黑板,“雨天路滑能见度低,大家伙回去路上仔细点。我可不想明天接到家长电话,说哪个孩子摔了一跤要请假。” 同学们一众应声。 放学后,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撑开的雨伞如颜色各异的蘑菇。雨越下越大,教学楼台阶前的地面积了水。 梁希看着自己没穿两次的新鞋,白色底,鞋边一点黄色小花,图它好看,买来随便穿穿,几十块钱的鞋,想来不防水。 早晨出门忘了这茬,梁希对余斯易和赵胜宇说:“要不你俩把我架过去吧。” 鞋袜打湿多难受啊。 赵胜宇对梁希向来有求必应,胳膊一递,“来。” 余斯易撑着伞,“不怕我把你扔水里?” 梁希呲牙,“我会拽着你大腿把你也给拉下去。” 余斯易脸朝一边偏,压了下微翘的唇角,他说的不一定会做,但梁希肯定说到做到。 梁希由两人架着胳膊走过那片低洼。 路边拦下辆车,赵胜宇坐去副驾驶,梁希和余斯易坐在后座。 滂沱大雨辟里啪啦斜打在车窗,雨滴滑落,留下一道道蜿蜒水痕。窗外模糊的街景像切割开的光影碎片。 雨势大,雨伞遮挡有限,从学校出来途中,身上不可避免淋湿一部分,梁希搓了几下手臂,悄悄往旁边挪,企图从余斯易那汲取点热气。 他线条冷硬的胳膊上也沾了点雨珠,却不像她那么凉,不管春夏秋冬,余斯易体温总是比她高,像个移动的火炉。 小动作被发现,余斯易一点面子不给,“那么大地方不够你坐?” 梁希:“冷嘛。” 余斯易淡着嗓,“挨着我就暖和了?” 梁希诚恳地点头。 第11章 把他当免费使用的热水袋了?余斯易斜了她一眼,视线又投向自己这边的车窗,双手放松自在地搁在大腿上。 见他没有挪动位置,梁希得寸进尺,脸贴向余斯易后背肩胛骨的地方,隔着薄薄的纯棉料子,轻易感受到体温热度。 看似温馨和谐的场面并没持续多久。 余斯易伸手去掐梁希的脸,梁希当即反掐回来。 大战一触即发。偏后座空间逼仄,腿脚施展不开,只能手上动作。 梁希的脸被余斯易一个劲儿揉捏,她挥拳过去砸他胸,余斯易眼疾手快擒住了,手掌包着她的拳头往下落。 梁希挣脱不了,干脆去咬还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 手掌边缘传来轻微的刺痛,舌尖滑过留下濡湿,余斯易表情古怪,虎口紧贴梁希下巴,她嘴巴被掐得嘟起。 藉着车内黯淡的光线,余斯易盯着对方尖尖的虎牙,“梁希。你属狗的啊?还咬人。” 梁希气焰不消一点,“我属什么你不清楚?” 双颊被捏着,吐出的话有点含糊,余斯易却听清了。 是啊,他最清楚不过了。 梁希的出生年月,星座血型,兴趣爱好,连她身上哪处怕痒,大腿内侧那颗从出生就有的痣。 他都一清二楚。 梁希趁余斯易分神之际,另一只能活动的手按着人脑袋往椅背上压。余斯易见招拆招,也把她脑袋压过去。 两人面对面,眼神都在干架,谁也不松手。 赵胜宇在前座侧着头旁观了一会儿,话都不屑说一句。 服了这两人,坐个车都能打起来。 下大雨,店里不会有什么生意,黄萍下午守了几小时,之后便关门去菜场买菜回家。收衣服,打扫卫生,给孩子们提前熬了姜汤。 家里就一间浴室,等梁希乖乖喝完,余斯易让她先洗澡。 沐浴露所剩无多,梁希从柜子里取出瓶新的拆开,同一牌子的不同味道,看网上评论说也很好闻,还是持久留香型。 热气氤氲满室,梁希套上睡衣,将头发吹个半干。贴身内衣、袜子搓洗完,她喊余斯易来洗,自己先去阳台晾晒,接着空掉的小盆拿回浴室。 余斯易走进来,衣服随手撂梁希头顶的架子上,室内的香气还很浓郁,“换沐浴露了?” “之前那种用腻了。”梁希抬眼,“好闻么?” 余斯易动动鼻子,“不太好闻。” 梁希凶巴巴地说:“那你别用。” “你说不用就不用啊。” 他偏要用。 架子上的衣服放得马虎,一团深蓝色布料在边缘摇摇欲坠,掉下来的瞬间梁希没作思考,下意识伸手去接。 落后一步的余斯易脑袋懵了懵。 梁希的手很小,紧抓住布料一部分,深蓝陷入指缝,露出的指甲圆润可爱。 深浅色极大反差。 梁希略怔了下,倒是十分镇定地放回架子。 人离开将近两分钟,余斯易思绪仍有些混乱。动作呆滞地关上门,后背靠上去。 都是什么个事儿啊。 余斯易瞄了一眼自己的内裤,感觉室内未散尽的热气让他的脸颊也微微发热,等最初那股难以捉摸的感觉淡去,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抓内裤而已,又不是抓其他的。 有什么好在意的。 第08章 日子没什么差别地走着,转眼就到十一国庆。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梁建康计划一家人出去玩一趟,问孩子们意见时,梁希却说不想去,她的理由很简单,这种节日出去玩,一半时间堵在路上,一半时间和景点的游客互相挤来挤去。 哪里有待家里舒服。 转头问余斯易,也是一样的想法。梁建康没多劝,这样反倒能跟妻子过过二人世界。 大人们不在的头一天,梁希一觉睡到九点,去趟卫生间后困意消减了些,伸着懒腰往阳台上一站。 未到正午,和煦暖阳这会儿正在远处巷子里。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到纵横交错的电线上短暂栖息,底下有几个小孩在玩跳格子。 梁希趴在护栏上,手托脸看了几分钟。 之后回屋去到厨房,用酸奶蓝莓泡了麦片当早餐,伏在茶几上边吃边随手翻了会儿班级群。 群里早已聊得热火朝天,消息一条接一条往外冒,这个群是大家伙私底下建的,聊天内容肆无忌惮。 脏话、八卦、游戏,什么都有。 碗底见空,梁希端去水槽洗净。跟着在群里笑闹一阵,又打开电视看了两集热播剧,一上午很快度过。 早餐吃得晚,梁希没觉饿,只是某个房间没半点动静,要不是室内拖鞋不在鞋架上,真要怀疑余斯易早早出了门。 墙上的时针指向快一点,梁希坐不住了,她走到房间门口,抬手叩响,里面没声音。 “余斯易?”连喊几声,还是没动静。 梁希索性按下把手,推门进屋。 深灰色窗帘遮光效果极佳,昏暗宁静,像阴雨天的房间。 床上被子拱起一大块,梁希走去床头。 余斯易侧睡着,下半张脸隐在薄被中,梁希坐下来也只能看见他浓黑的眉和细密长睫,柔软蓬松的短发杂乱无章地铺在枕头上。 卸下所有防备的睡颜让人想作怪。 梁希往下掀开一点被子,手接着往上移,触到了余斯易的脸颊。 他皮肤是真的好,细腻到不见毛孔,也没个什么斑点痘印。 天生的体质只有羡慕,她偶尔长痘,很长时间才消下去。 干净脸上唯有眼下的两颗小痣醒目,一瞬兴起,梁希指腹挪过去轻戳。 他睡得沉,这样碰都没醒。 梁希也就没收着力道,掐着余斯易脸颊左右摇晃,没几下他就被晃醒了。 睁开一双烦躁的眼睛看着她。 手下更是毫不留情扣紧梁希后颈,一把将她按在枕头边。 余斯易眼睛轻阖,“服了你,闹我干什么。” 声音还含着浓浓倦意。 梁希知道他有轻微的起床气,没把这略显粗暴的动作放心上,调整身子就势躺在一侧,“你昨晚偷猪去了?” 余斯易手还搭在梁希脖颈上,困倦又带半分清醒地耍嘴皮子,“偷你去了。” 梁希反应半秒,薅了一把余斯易耳上的短发,“你才是猪,大胖猪。睡到现在。” 余斯易懒懒地轻笑一声,距离过近,低磁的嗓音仿佛滑过耳畔,梁希无端蜷了下指尖。 似是好玩,余斯易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梁希的耳垂,“昨晚跟赵胜宇通宵打游戏了,他估计也没起。” 梁希挥开他的手,“饿吗?想吃什么?” “还好,就是困。” “那你继续睡吧,睡醒再吃。” “嗯。” 幽暗的氛围本就好睡,再加上梁希瞌睡也多,在床上没躺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困意来袭,压根不想动。 觉被打断,余斯易反而没那么容易入睡。 薄被上的重量还在。 他睁眼,发现梁希脸埋进枕头睡得香甜。 第12章 “梁希,回你自己房间睡。别在这儿挤我。” 没人回应他。 牛人一个,余斯易腹诽。 温度适宜的天气,风和日丽,楼下走过几个嬉笑打闹的男生,巷内再次恢复安静。余斯易侧躺着,静静地看了梁希一会儿。 梁希睡在被子外,余斯易扯出压着的一小部分被子,把人裹进被子里,怕她不安分滚下床,又搂腰往床中心带。 之后重新闭上眼。 他才没那闲工夫抱她回房。 这一觉睡得人头晕脑胀,房里暗,也不知具体几点,赵胜宇撑着床坐起来,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五点十四分。 窗帘拉开,窗外稀薄的云遥遥挂在天际。 一天没吃饭,肚子直叫,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出门觅食,门口换鞋,赵胜宇看了眼自己身上睡得皱皱巴巴的短袖,犹豫两秒,还是回房换上一件薄卫衣,黑色短裤将就穿。 横竖黑白搭配永远不出错。 开门又关上,赵胜宇转身往外走,看见对门住的人刚好也出了来。 一身单调利落的黑,唯独头发挑染多色,夸张的大耳环,化了妆,却不是艳俗的那一挂,肩上背着把吉他。 突如其来的这一照面让赵胜宇有片刻的晃神。第一个念头是她竟然回来了,第二个念头便是庆幸自己换了衣服,看起来没那么邋遢。 赵胜宇翘起唇角,乖乖喊人,“之雅姐。” 方之雅看向他,“好久不见,胜宇。” 是啊,离上次见面已过去整整八个月。 赵胜宇垂了眼睛,跟着她步伐一前一后走下楼梯,“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吃饭,接着再去兼职的酒吧唱歌。” 赵胜宇说:“我也是出去吃饭来着。” 方之雅回头,弯了一下嘴角,“那姐姐能请你吃顿饭吗?” 求之不得。 赵胜宇抿唇躲开她的眼神,脸朝别处挪了半分,嘴上笑着回话,“好啊,谢谢之雅姐。” 路边的小餐馆,点了两份小炒,方之雅照旧关心几句邻居弟弟最近的学习和生活。 赵胜宇一一答了,问道:“你呢?” 方之雅:“还成,凑合。” 那就是不怎么样了。 前年方之雅奶奶过世后,她基本就不怎么回浮岭巷。或许怕触景生情,也或许只是单纯因为家里已经没人等她回去了。 很多时候,言语是最苍白无力的。 赵胜宇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沉默许久道:“我可以去你上班的地方听你唱歌吗?” “不行哦,你年纪还小,我可不能把你拐去酒吧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把你教坏了。” 饭菜上齐,方之雅烫了碗筷,盛上一碗递过去,“你要乖啊,姐姐喜欢乖弟弟。” 骗人。 你男朋友看起来一点都不乖,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赵胜宇闷头吃饭。 天色逐渐下沉,两人面对面坐在门口的地方,悬铃木繁茂的叶子遮住了大半门头。 她身后就是黄昏浸染的街道,隔壁家烧烤店开始营业,炭火味弥漫出来,老板手抄围裙口袋站在店外招呼过路行人。 平淡生活里,见一面吃上一顿饭,满足感严丝合缝地包裹着赵胜宇。 方之雅眼眸弯弯,夹起一块椒盐排骨,“好久没吃到了,还是这么好吃。” 赵胜宇缓声说都是你的。 梁希迷迷糊糊醒来,后知后觉自己在余斯易房里睡着了,不过睡他床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那点不自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出卧室,去到卫生间,余斯易正站在盥洗台前刷牙,微重的薄荷味。 梁希有气无力地说:“我好饿。” 余斯易吐掉嘴里泡沫,“我也是。” 梁希早上好歹还吃了点东西,余斯易完全滴水未沾。 “我们出去吃自助餐吧,以我们俩现在这种状态肯定能吃回本。” 梁希在茶几上找到手机,给赵胜宇发消息。 [醒了没?出来约饭。] 宇宙:[醒得早,已经在吃了。] 好吧,那就只有她跟余斯易两个人出去吃了。 梁希快速洗漱整理一番,挎上一只装钥匙手机的小包。 出门下楼。 余斯易拿了包梁希的小熊饼干垫肚子,“来一块?” “不想吃干巴的东西。大爷,您倒是走快点。” 余斯易从善如流道:“怎么跟大爷说话呢,懂不懂尊老爱幼。” 梁希饿狠了,也不跟他掰扯,直接上手拽着余斯易手腕朝巷外走。 余斯易低头看了眼,任她拉着,空着的右手捏住一块饼干丢嘴里。 打车到吃饭的地儿,两人付钱下车,路过一家奶茶店,梁希拐进去买奶茶。 余斯易站在马路牙子上等她。 傍晚,头顶的火烧云绚丽浓烈,模糊着嘉林的城市景象,这一片吃东西的地方,临时停车处见缝插针地停着各式普通或不普通的车。 仔细一看车牌,还有不少外地牌子,嘉林这几年旅游业发展壮大,有旅游博主更新过一期嘉林,不少路人博主慕名而来,连带着一些美食店都出了名。 陶露不经意扫到街对面的人,忙喊身旁的周宜微,“对面是不是余斯易啊?” 周宜微顿时止步望过去。 车辆往来不息,喇叭声时而响起,那人站在橘红渲染的天色里,劲瘦利落的身形轮廓在暗处勾勒。 许是怕晚上冷,肩上搭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此时略低着头玩手机,眉眼不甚清晰。 周宜微知道,是余斯易无疑。 他是那种走在路上瞥到一眼,装作淡定错身后,还会回头看的帅哥类型。 如果跟他不是同学,在街上偶然遇到,她也不敢保证说自己不会厚着脸皮上去搭讪。 正想到这,就有一个长头发女生举着手机走到余斯易面前,他不知说了什么,女生尴尬一笑,这时奶茶店出来一个人,女生看见她更是匆匆跑走了。 周宜微定睛一瞧,竟是梁希。 陶露也看见了,“哇,梁希跟余斯易关系是真好啊,还能单独约出来吃饭。” 周宜微眼睛仍盯着对面,“是啊。” 陶露打量她神色,“听赵胜宇说他们仨从幼稚园关系就很铁了,朝夕相处下哪还有神秘感,应该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吧。” 周宜微脸上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她收回眼,“走吧。” 第09章 赵胜宇妈妈热衷于看电影,将家里二十多平米的房间改成了放映室。 偶尔假期无聊,梁希他们会窝在那里消磨整个午后,冬天窗外飘雪,他们把屋里弄得特别暖和,桌上摆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和热乎乎的酒酿小汤圆,夏日炎炎时,零食就换成芒果绵绵冰、甜瓜和或者雪糕汽水。 烧红半边天的云霞经常出现在那些个悠闲燥热的傍晚。 周末,梁希和余斯易带上吃的喝的,敲响赵家房门。门打开,赵胜宇穿着大大的白t黑短裤,从梁希手里接过袋子。 “张浩凡!你给我掰着手指头数清楚了!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好好写!”暴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第13章 梁希低头换鞋,悄悄问:“张浩凡也来了?” 赵胜宇:“嗯,小姨带他来玩两天,熊孩子心思不在学习上,作业辅导能把我小姨气个半死。” 赵胜宇的小姨梁希见过几次,一米七几的高个子,打扮时尚,跟他们说话和颜悦色的,梁希都不太能把她的模样和刚才听到的声音匹配上。 看来给孩子辅导作业是很件恐怖的事,性情都能大改。 房门关着便没去问好打扰,三人径直去了里间放映室。 地方不大,排列摆放却不显拥挤,藏青色的墙漆,米色沙发,柔软的灰地毯几乎铺了整个房间,矮架上的透明花瓶里插着一捧玫瑰干花,房间装修是赵胜宇小姨帮忙弄的,简单却有格调。 来之前梁希就找到一部好看的科幻电影,手机连接上投影仪,没一会儿幕布上就开始播放。 赵胜宇关了灯。 梁希如往常一样坐地毯上,番茄味的薯片抱在怀里。 影片正常在走,特效场面对得起网友给出的高分。 肩膀蓦地被人轻轻一拍,梁希侧首,“干什么?” 余斯易微俯身,手臂懒散地撑在梁希后面的沙发上,“喂我吃一块。” 梁希:“你没长手啊?自己拿。” 余斯易少爷派头十足,“不想弄脏手。” 房里暗,视野里的一切都不太清晰,幕布上的浅淡亮光打在人脸上,轮廓变得模糊。因余斯易往前弯腰的姿势,梁希跟他的脸不过一只手掌的距离,阴影里,更能直观感受到他鼻梁的优越,面部折叠度高。 有时候,就很难拒绝这张脸。 梁希递了一块薯片过去,等对方咬住,她便回头继续看电影。 余斯易瞥了眼梁希仿佛写满‘勿打扰’的后脑勺,嚼碎薯片。 电影放完,赵胜宇松开抱枕,“我去上个厕所。” 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小豆丁。 房间没开灯,并不影响张浩凡精准捕捉到桌上五花八门的零食包装袋,直冲过去,“哥,我可以吃吗?” 赵胜宇拍他脑袋,“你希希姐买的,问你希希姐。” 梁希说随便吃。 “谢谢希希姐。”张浩凡挑了包妙脆角后爬到沙发上,腿够不着地,小脚丫悬在半空。 梁希逗他玩,“光谢哪行啊,来亲一个。” 张浩凡调皮捣蛋惯了,在梁希面前反而挺乖,因为每次见到这个姐姐,他总有零食吃。说亲就亲,张浩凡跳下沙发,小身子微微蹲下往前够,嘴巴在梁希脸颊上碰了一下。 余斯易目光蓦地滑过去,又无甚情绪平移开。 梁希笑起来,把小豆丁搂怀里,捏捏他软萌q弹的脸。 张浩凡顺从地坐着吃东西,小嘴抹蜜,“希希姐,你好漂亮哦。” 余斯易膝盖抵了抵旁边的赵胜宇,“你弟怎么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好使了?” 话音一落就被飞来的抱枕砸中脑袋。 梁希不太高兴,“什么意思嘛?” 余斯易捡起掉落在旁的抱枕,没说话,肩膀耸动,一个劲儿地笑。 “神经。”梁希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低头解锁手机,给小豆丁找宫崎骏爷爷的电影来看。 呆萌的龙猫和小女孩,森林田野,黄色向日葵撑起一整个夏天。 张浩凡看得津津有味。 赵胜宇瘫在靠背处玩手机,“郑源奇在群里找我们打游戏呢。” 余斯易:“行啊,跟他说老地方见。” 伸腿碰了碰梁希,“你呢?” 梁希:“我陪张浩凡玩。” “成。” 赵胜宇动身去洗了把脸,食指转着钥匙潇洒地走回门口,“梁希,冰箱里有水果和雪糕。张浩凡,别给你希希姐找事做啊,老实点。” 张浩凡扭过小脸哼一声。 网吧开几台机子玩了一下午。 ”房顶一个,天台两个,别在这对狙了,打得我心累,甩两个手榴弹咱们直接冲。我还不信收拾不了这队人。” 郑源奇几个人越玩瘾越大,屁股离不开座位,肚子饿了就在手机上点外卖,看那劲头没到晚上十一二点是下不了机的。 余斯易没什么兴致了,摘下耳机扔桌上,喊赵胜宇,“我回了。” 赵胜宇后拉座椅,“一起。” 推开网吧的玻璃门出去,几个男生或站着或蹲着在侧边的台阶处吞云吐雾。发型着装稀奇古怪,年纪不大,应是附近职高的学生。 走出一段路,赵胜宇还回头看了一眼,“斯易,你说烟有这么好抽吗?十个男人里面九个都抽烟,我爸也是,十多年的老烟枪,身上味道又重,我妈让他戒了,他吃了几天戒烟糖,难受得像要他命似的。” 还有方之雅,她虽然没在他面前抽过,但他偶尔能从她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 余斯易说:“那玩意儿还是不抽的好。” “我知道啊。”路过街道拐弯处一棵长势旺盛的树,赵胜宇跳起来去够头顶枝条,“就是好奇。” 余斯易淡道:“就那样,没什么好抽的。” 赵胜宇“哎哟”一声,“说的你好像抽过一样。” 余斯易不明意味地笑了,他还真抽过。 因着梁希,他烟酒都沾了,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那年黄萍从别人那学着给梁建康酿了一桶葡萄酒,梁建康日日喝,顿顿不落,梁希在饭桌上说她也想尝一点,当时梁希才九岁,怎么可能让她喝酒,尽管度数不高。 梁建康说了一大堆喝酒危害,梁希也没打消念头,没有以身作则的家长是没有半点说服力的,趁人不在家的时候,梁希用小杯倒一点出来,瓶罐原封不动放回去。 紫红色的液体盛在透明杯中,梁希抿了一小口,脸顿时皱成一团。 好难喝。 比葡萄味的饮料难喝多了,明明颜色相差无几。 她端去找余斯易,骗他也喝了一口。 可惜,没从他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余斯易的接受程度比她强,没什么感觉。 至于抽烟是在初三寒假的一天晚上,梁希偷偷摸摸进了余斯易房间。 彼时他正靠在床头打游戏,听见动静,眼皮微抬,“做贼呢?” 还把房门锁了。 梁希手揣粉色兔子睡衣兜,宽大的帽子戴头上,长长的兔耳朵垂着,她走过来坐他腿旁,善解人意道:“打游戏呢,我等你打完。” 余斯易还真没管她,自顾自玩着游戏,结束后熄灭屏幕,平淡疏懒地分给她一个眼神,“我们希姐有何指教啊?” “你想不想抽烟?”梁希没磨叽,直奔主题,从兜里掏出一根软中华,一只绿色的塑料壳打火机。 余斯易无语地看着她,“哪来的?” “我爸烟盒到处放,我抽了一根出来,想他也不会发现。这种打火机我妈那儿多得很,我用完就放回去。” 梁希最近迷港片,里面古惑仔系列里的抽烟镜头,看一眼就忘不掉。烟这种东西对于学生时代的乖孩子来说,好比洪水猛兽,沾染不得。 可梁希的好奇心向来重。 附近巷子李家的猫生小猫那天,她都跑去看了许久。 第14章 做“坏事”的时候梁希老想拉余斯易下水,有他垫背,事情败露的话糟糕不到哪里去,还能分担点长辈怒火。 “作案”地点选在余斯易房间再合适不过,爸妈很少进来,就算有事也会敲门。 余斯易轻嗤,“小偷行径。” 梁希已经开始不怎么熟练地点火了,烟尾燃烧,白雾升腾。 葡萄酒的前车之鉴,她把烟往前递,“你先试试。” 余斯易倒没拒绝,指尖夹过来,轻咬烟嘴吸了一口,浓烈辛辣呛得他直接咳出声。 因剧烈咳嗽,脖颈部分可以看到冷白皮下明显的青色血管,平直长睫敛着,脆弱感突增。 梁希无措道:“没事吧?” 余斯易说没事。 梁希觉得他这种青涩生疏的模样是另一种味道的帅,“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余斯易嗓音微哑,“你还是别试了,很呛人。” 可是都到这一步了,不试下又有点可惜。梁希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冬夜十点,窗外冷风呼呼而过,天空飘起雪花,床头小灯覆下的地方暖黄轻柔。 香烟独自燃了一会儿,梁希还照葫芦画瓢地,装得几分娴熟样,把灰抖落。 余斯易透过轻薄烟雾盯着梁希含住烟嘴的动作,眉眼漆黑沉静。 比余斯易还不如,梁希呛得眼睛都湿润了。 余斯易从她指尖接过烟摁灭,视线落进她眼里浮起的盈盈碎光,“舒服了?还好奇不?” 梁希失望得不行,“大人的零食都不咋样。” 余斯易扯唇一笑,拍她脸蛋,“行了,去把窗户打开,把你身上的味道散散。” 梁希摇头,“要冷死。” “被发现抽烟要被打死。” 客厅还有电视声,梁建康在看体育赛事。 梁希路过的时候还扯谎说自己进来和余斯易一起拼模型,梁建康一点没怀疑,其实梁希长大后没什么耐性去弄那些零散又消耗时间的东西了,也就余斯易一直喜欢。 二则一,没什么可比性,“那我还是选择冷死吧。” 走到窗口推开窗,风雪刹那间扑进来,又悄无声息融在室内。余斯易也走了过来,站在梁希身旁。 雪簌簌而下,轻缓堆积在窗台屋檐。 视野里白茫茫一片,梁希伸手去接。 那年好大的雪,浮岭巷落雪丰厚,光秃秃的树枝挂满皓白。 隔天雪地玩耍,院坝里堆长鼻子雪人,梁希还给它系上红色围巾。之后玩起打雪仗,彼此手下毫不留情,余斯易扔出的雪球砸中梁希,一点碎雪从衣领掉进去,冷得人直打哆嗦。 梁希小跑过去扯开余斯易黑色羽绒服,用通红的手冰他。 少年缩着脖子躲,笑着求饶,“不是故意的啊。” “等会儿请你吃炸鸡,别弄我了。” 最终梁希也没放过他。 第10章 国庆假期结束回校,紧接着就是让一众学生叫苦连天的考试。 梁希在车棚锁好单车,对赵胜宇说:“不去教室了,我们直接去考场吧,反正没一会儿就开考了。” 赵胜宇也不想上下楼折腾,“行啊。” 梁希比赵胜宇的成绩好点,不过他上次期末考往上蹿了一截,和梁希分到了一个考场。 楼梯口分道,余斯易走出两步又莫名回头,目光在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 考试时间排得紧凑,下午放学前就考完所有科目,梁希回教室时几个同学围着讲台对答案,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草稿纸上演算。 他们班里人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其实私底下里大多在攒着劲儿学习,余斯易跟她说过,崔杭有次半夜一点还给他发微信问题。 教室里桌椅搬动。 梁希放下书包,准备去黑板那边的角落抱回书,甫一动作,蒋辰这时走了过来,一摞书搁到她的课桌上。 他替她搬了书。 “谢谢啊。”梁希道。 蒋辰:“小事。” 他又回身去搬自己的。 梁希低头整理课桌。 教室外起了风,掀动青色的窗帘,一些试卷纸张顷刻间被风卷至天花板,坐在窗边的同学忙起身关窗。 已经可以离校了。 值日生打扫教室,同学们进进出出,梁希往后看,却只看见赵胜宇。 她喊他一声,随即背上书包,跟蒋辰道别,“先走了,蒋辰。” 蒋辰看她,“嗯拜拜。” 余斯易离开考场后撞见两个初中同学,以前关系不错就停下来叙了会儿旧,他有时满嘴跑火车,给人的感觉不太靠谱,但很多事总能说到点子上,一针见血。余斯易在学校里受欢迎程度是不分男女的。 三人就近站在一个班外面的走廊里,余斯易斜靠在栏杆上,姿态闲散,身上是嘉林中学的夏季校服,白色底黑色polo领,胸前还印着校徽,下面搭纯黑色休闲裤。 简简单单的一套由他来穿,意想不到的清俊好看。 少年短袖灌风,短发在橙调蔓延的天色里零乱,优越眉眼尽显,听到趣事不吝啬笑容,楼道路过的女生们忍不住频频回头。 余斯易下楼回去教室,班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几个同学在擦窗拖地。 不见梁希和赵胜宇。 余斯易解锁手机,看一眼消息栏,只有一些软件的日常信息推送,没其他动静。 赵胜宇给他搬好了桌子和书,简单把书塞进桌洞,书包挂肩膀上,余斯易一路小跑到车棚,几辆单车七歪八扭地停靠着,他的单车附近位置空落。 挺好的。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他落下了。 也不说等等他。 单车骑出去两三分钟后步入林荫校道,车轮碾压过落叶,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旁突兀停下。 余斯易松开车把手,双脚撑地,淡着眼掏手机打字:[人呢?] 那头没秒回,余斯易待在原地,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手机后背等消息。 这个手机壳还是梁希买来悄悄换上的。 手机基本不离身,放其他地方也能逮住,所以大概率是在他睡觉时候,摸进房间做下的“好事”。 余斯易惯常用的壳子都是黑色,所以梁希换上的也是黑色,完全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和赵胜宇几个朋友在外吃饭,被桌对面的人指出来。 这才得知手机壳上的猫腻。 白色笔墨,清清楚楚的一句话:帅哥的事少打听。 底下还趴着一只小乌龟。 余斯易真就气笑了,搁这骂他乌龟王八蛋呢。 多看几眼,反而还觉得挺有意思,也就这样用着了。 耳边风声簌簌。 不爱吃青菜的那位终于回了:[你干啥去了?我和胜宇在烤肉店外面排着队呢,人好多哦,你快点来。] 你说去就去啊。 余斯易小声嘀咕一句。 y:[我回家了。] 梁希皱了下眉,她还指望余斯易来当免费苦力呢,赵胜宇只顾着吃:[你长翅膀飞回去的?快来,我需要你。] 余斯易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这行消息,回复一句知道了。 第15章 梁希常去的、生意好到排队的也就一家,余斯易收好手机,单车迅速骑出校园。 烤肉店不远,在一个小广场对面,余斯易从下边的小路骑过去。 不是节假日,广场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散步闲聊,宽阔的空地处,一个小女孩在奶奶的引导下学骑单车。 害怕谨慎的模样让他想起梁希。 余斯易拍了一张小女孩骑车背影发给她:[像不像你当时学骑车的样子?我一松开后座你就大叫。整个浮岭巷都能听见你的叫声。] 不爱吃香菜:[/咒骂你少造谣,哪有那么夸张。而且我学会后胆子可大。] 余斯易没急着走了,单车停在台阶下,一些矮树枝桠轻拂过肩头。 y:[确实大,才刚学会骑就敢松开把手得瑟,结果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磕掉一颗,讲话漏风,笑起来跟个二傻子似的。] 怎么开始人身攻击了。 梁希反击:[嘲笑我?当时我趴在地上,不知是谁跑过来看到我满嘴血还哭了呢,我记得那人哭得可伤心了,眼泪汪汪的。] 他很少哭,梁希也就见过这么一次。 余斯易指尖微滞:[诶,你提这个就没意思了啊。] 谁没件糗事啊,梁希飞快摁屏幕:[你六年级爱上滑板,学会后在我和胜宇面前耍帅,结果一不小心栽进花坛里那一幕我现在还记得,笑死人了。] y:[还好意思说,当时就你笑得最欢,也不说来扶我一下。] 那只是一个小意外,如今他玩滑板挑战高难度还不是轻轻松松。 回忆起往事,话题被无限扩大,说不完的话:[我还记得五岁的时候去海洋馆,你抱着一个陌生叔叔的大腿喊爸爸。] 小时候许多事记不太清了,这件事梁希却记得,因为实在太丢人。 梁建康明明在她右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那个陌生大叔和梁建康同样的穿衣风格,黑色西裤质感优良,小梁希想当然地抱住旁边人的大腿说她想坐肩膀看水母。 稚嫩嗓音奶声奶气喊爸爸。 那个大叔实在好心肠又乐于助人,竟认了这声爸爸,举着小梁希过头顶。 她在高处欣赏漂亮梦幻的水母,眼睛骨碌碌地到处打转。 和几步外的梁建康对上视线时,小梁希呆住了。 坐在陌生人肩膀上的事实让她反应过来后嚎啕大哭,梁建康笑着把她抱下来,大叔还柔声哄梁希,说别害怕,他就是看她可爱才抱她。 可梁希还是哭个不停。 丢脸死了。 偏余斯易还在说:[你那时特逗,搂着梁叔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下来,梁叔只能抱着你逛完海洋馆。你小时候怎么这么爱哭呢,作业写不完哭,上学迟到了哭,看幼稚的动画片都能哭。] 老底被掀,梁希干脆让他别来了。 可对面的那条狗仿佛感受不到她的怒气,还在火上浇油:[之前上映的那个魔童降世我们去电影院看的,没想到这个片子你也看哭了,纸巾用完后还使劲拽我的袖子擦眼泪。] ..... 梁希很喜欢那部电影,改编得尤其好,李靖不再是过往印象中无情狠心的父亲,而哪吒被魔性干扰,仍然改变不了心中大义。 开篇搞笑,结局泪点,哭也是情理之中,多感人啊,就连哪吒丑化的脸她也觉得特别可爱。 怎么还说个没完没了了,梁希手下一顿操作,世界清净了。 号轮到他们,她站起来和赵胜宇进店。 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好一会儿,余斯易才打下一行字。 [梁希,你以后出去看电影还是找我吧。] 这句话没发出去,余斯易看见了红色感叹号。 自助烤肉,软件里团购下单,梁希在小程序里点好菜品,随后起身去自助区域拿蘸料、生菜叶、素食和一些水果甜点。 她装盘,赵胜宇端回座位。 梁希弯腰挑拣时,熟悉欠扁的嗓音响在耳边,“多拿点口蘑,我喜欢吃。” 她偏头就看见余斯易抱臂站在自己身旁,一路骑车过来,额前的碎发乱糟糟支棱着,身上残留些许风的凉意。 梁希装满一盘子递过去,“撑不死你。” “这点量。” “呵。” “呵。” 烤肉香味盈满鼻尖,梁希手心托上一块生菜叶,包裹着烤得流油的五花肉送进嘴里,幸福感爆棚了。 明天还得上课,他们吃完烤肉没在外面逗留,迳直回了浮岭巷。 昏黄的路灯照亮脚下的石阶,有户人家这个点才做饭,翻锅炒菜声从窗口传出,似乎做的是水煮鱼,干辣椒爆香后格外呛人。 最近多雨,墙皮脱落斑驳的老墙泛出潮腥味,上面不知哪家熊孩子的涂鸦杰作在年深日久的雨水洗礼下,褪色缺失。 院子里停好单车,余斯易伸手拐了拐梁希胳膊,“别给我当没事人啊,几岁了还搞拉黑这一套。” 梁希:“谁让你逮着我的糗事一顿说。” 余斯易:“你平常诋毁我还少了?” ”少装弱势方啊,你哪次不是当场过来掐我脸。”梁希叹口气,摸着脸,“把我脸都掐胖了。” ??? 他眼皮半垂觑她,一脸“梁希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种事就别想赖他头上”的表情。 “快把我从小黑屋放出来。” 梁希想也不想地拒绝。 “快点儿。” “不要。” 说完她就想跑,被余斯易眼明手快一把拎住书包挂绳拉了回去。 他没收手,甚至还往上提了一下。 梁希像个小鸡仔儿似的扑腾,“长得高力气大了不起啊?” 余斯易眉梢微扬,故意忽略掉她嘲讽语气,“怎滴,是挺了不起的。” 梁希愤愤,脱不了身就转移战线,去挠余斯易腰上的痒痒肉。天气降温,他在白色短袖外套了一件深蓝卫衣,手从衣摆伸进去,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紧致结实的腹部力量感,换做旁人可能无从下手,但梁希深知他哪里怕痒,很快找准地方。 余斯易被弄得直笑,手上松了力,梁希找准时机拔腿就跑。 “梁希!” 余斯易追过去,带笑的眉眼在昏白惨淡的灯光下也难掩卓然。 梁希爬上一层楼,回头见他几步就跨上来,距离缩减到她乖乖认怂,“我把你放出来,别弄我了啊。” 她比余斯易还怕痒。 “出息。”余斯易扣着梁希肩膀继续往上走,“不弄你。” 第11章 身上一股烤肉味,梁希到家先去洗了澡,弄完已九点多,她软绵绵,身子散架般横躺在床上刷手机,几缕长发从床沿垂下触到地毯。 余斯易进房间晾完衣服见到后给她捞回去,闲着无事,坐在一旁指间绕着玩。梁希一头长发柔顺黑亮,发质好到能拍洗发水广告。 梁家人格外注重饮食健康,梁希小时候基本吃不着没营养的路边摊,想偷吃个辣条还得找余斯易帮忙,在外面吃完才敢回家,减肥那段期间还被黄萍教育了一顿。 空气中有浅淡的洗发露香气。 余斯易捻起一撮发尾去扫梁希耳朵,她头发半年内长出好长一截,“该去理发店修修了。” 第16章 他玩得起劲,梁希痒得直躲,试图藏起耳朵,不耐烦道:“别弄了,痒。” 余斯易没打算继续闹她,结果撤回手的一瞬间,梁希刚好偏头,手背就这么贴着她的嘴唇擦了一下。 余斯易动作微滞,难掩慌乱地收回手,下意识背到身后去,温软的触感停在那里,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亲过,他心里真是有点乱了。 不过这不算亲吧? 算吗? 他不知怎么应对,梁希看上去却丝毫没当回事,兀自玩着手机,“周末去吧。” 她不喜欢把头发留太长,本来发量就多,打理起来麻烦,尤其是夏天,吹风机没用两分钟就能热出汗。 手机里正好刷到一个短发美女的视频,很是俏皮,梁希突然灵光一闪,“要不我剪短发试试?长发都看腻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梁希问他意见,“你觉得呢?” 大老爷们,不就被亲一下嘛,还是个意外,余斯易你能不能好了? 他按下心头那点情绪躁动,撑手坐在床沿,微撇下眼,细细看她。 脑子里忽然冒出去年冬日下午的一个场景,她小跑着进教室,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笑着说她刚才遇到高老师,让大家等会儿去多功能厅看电影。 他那会儿什么也没做,就坐在位置上心无旁骛地看她,该怎么形容那个笑呢,甜美、纯真,干净如月色下剔透的玉石。 其实她开心的笑一向如此,早已看惯,那天的穿着也很普通,黑色羽绒服搭黑白格子围巾,校园里大街上,随便路过的地方能碰见好几个撞衫的,可余斯易的眼神就定在那儿,分毫未有偏移。 位置在后排,看不实,但他知道离得近了,那两颗小虎牙也能明显瞧见。 教室一阵激动喧哗,隔桌男生不掩声调议论,说平常没觉得梁希多漂亮,但笑起来挺甜。 余斯易听见后,莫名看了那男生一眼。 梁希平躺着同余斯易对视小半会儿,见他不说话,手指往上戳他下巴,“声带落外面了?说话呀。” 余斯易回神道:“你先坐起来。” 梁希依言照办。 梁希卧室是依着她喜好来装的,小清新风格,暖调的米黄为基础,靠近阳台处有张橘红色的单人沙发,角落放置着一盆室内栽养的龟背竹,叶片肥厚,新枝绿叶点缀。 他刚才进屋开了大灯,梁希笼在亮光中,皮肤愈加显得白皙细腻,身上是一件印有粉色水蜜桃的睡裙,还是他有次回家路上去取的快递。穿得久,方形领口松垮变形,线条明显的锁骨微微露出,一双眼睛清澈纯净。 余斯易喉咙动了动,将她垂落在胸前的头发捋到后面,弄出短发造型的大概模样,端详数秒后,说:“好看的,看你自己吧。” 毕竟剪短一剪刀的事,长长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让梁希慎重考虑。 梁希短暂发怔,两人互怼是常态,难得能从他口中听见一句像样的话,明明是被夸,自己反而有些别扭。 还有他说话的语气,干嘛这么温柔,活像被人夺舍。 把头发从他手里抽出来,梁希小声:“嗯”。 余斯易后知后觉,心道是受这温情氛围蛊惑,才说些有的没的,他视线移开,落向床边的绿色猫爪地毯,掩饰性抬手轻捂下巴,缓了两三秒后开口道:“走了....早点睡。” 关门声响,梁希慢慢捞过旁边的毛绒玩偶,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不受控制地回想了一遍余斯易刚才说她好看时的神情,沉黑的眼睛,认真专注地盯着人瞧。没那么吊儿郎当的时候,让她都不免感到丝丝紧张。 月考的卷子这两天陆陆续续发下来,十三班上完一节化学课踏出实验室的楼,公告栏上已贴好排名表,他们一窝蜂围拢过去。 梁希先是找到自己的名次,275,还成,比之前进步了,安下心来抬头去找余斯易的名字,可一百名左右没看到,她往后找了一两行,还是没找到。余斯易再没考好,也不至于跑那么后面去,看来这次考得挺好呀,她又从一百的排名依次倒着看回去,越看越心惊,梁希满脑子都是不会吧。 结果相当出人意料,她盯着那无比熟悉的三个字,仿佛不认识般询问身旁的胡伽,“我没看错?第十名是余斯易?” 她自然没忘记开学时他的大话,还真让他拿到了。 胡伽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不止是她俩,周围一群班里的、其他班的也在窃窃私语,显然都发现了余斯易这次的成绩。 “怎么样?” 余斯易这时挤到梁希身边,化学课本被他卷起来搭在左肩,抬起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扣了扣面前玻璃板。 学校公告栏一侧耸立着一棵四层楼高的树,午后阳光柔和,树影落在他肩上浮动,眉眼间是干净的少年气。 余斯易挑着眉,“看到了?我还差得远么?” 梁希的处理方式是装聋作哑,对胡伽道:“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 胡伽忍笑瞧了一眼余斯易,帮着自己的好朋友装傻,“没有诶。” 梁希笑说:“走哦,回教室了。” 被晾在一边的余斯易笑不出来了,头一次在考场待到考试结束,认认真真答题,还反覆来回检查生怕有粗心大意的地方,考这么好,怎么就不能夸他一下。 他几步跟上前,唇线轻抿,扯了扯梁希马尾,“怎么说啊?” 梁希知道他为何这么执着,要换成自己,何止尾巴翘上天,无论如何也得从他嘴里撬出两句心服口服、甘拜下风的话。 “不错不错。”梁希随口敷衍,“晚上请你吃宵夜,庆祝你这来之不易的好成绩。” 话落人走进教学楼,高马尾在脑后甩出弧度。 余斯易盯着那道欠欠的背影。 得,还不如不夸呢,来之不易? 纯扯淡,他就认真对待了那么一下下,直接在成绩单上把蒋辰踹到了第二,要是多花点时间,还不把短差距拉成鸿沟。 ....不过他为嘛非要跟蒋辰比?好强也不是他的风格。 郑奇源他们几个走过来搭上余斯易的肩,叽叽喳喳地说些“牛逼,易神强我投降”之类的话,马屁拍得炉火纯青。 他稍一琢磨,觉得自己是被梁希看不起了,所以才非要做给她看。 回到教室,几个同学围在蒋辰课桌旁,余斯易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是在安慰蒋辰,他这次的成绩并不理想,还被余斯易超了,打击应该不小,不过瞧蒋辰的模样好像不怎么放心上。 他坐在位置上摆摆手,“没事没事,不就掉下来一次吗,后面考回去就行了。” 也不知真没事还是假没事,还说得这么轻巧。 余斯易扯唇笑了笑,单手抄兜,漫不经心落过去一眼,恰时蒋辰抬头,两人目光相对,安静碰撞后犹如火山爆发,所到之地侵蚀一切。 一个眼神,余斯易就知道蒋辰没表面这般轻描淡写。 他收回眼,书本磕向梁希桌角,“不用等宵夜了,晚上请我吃饭。” 蒋辰神情一顿,听见身旁的人回道:“你想吃什么?” 余斯易手中的书往梁希头顶敲了下,“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第17章 梁希当然知道,余斯易喜欢吃鱼,学校食堂不做关于鱼的菜,校外倒是有一家,不过那家价格贵到离谱,味道一般般,也不知道怎么开下去的,反而一些好吃实惠的店没做多久就倒闭了。 因为节食减肥,梁希上个月被克扣零花钱,买漫画册的计划被推到了这个月,胡伽的生日快到了,得准备礼物,这才月初呢,她都不敢想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很想豪气地说校外吃鱼去,但兜里实在没几个硬币,梁希扬起一个笑,“黄焖鸡怎么样?” 余斯易:“抠死你算了。” 梁希唉声叹气,“黄萍女士这两个月是不把她亲生女儿放心里了。” 好在这次月考进步了,到时再卖卖乖,老妈一心软,多的零花钱还是能拿到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学生们汇成不同的河流向四处涌去。 店里卖的吃食类别多,黄焖鸡是他们的招牌,另外还有排骨饭、盖浇饭、米线面。不仅学生们爱光顾,附近住户嫌懒得弄饭,来店里吃上几顿也是常有的事。一到饭点里里外外就坐满了人,梁希他们坐在靠墙的一个小角落,周遭一圈都是嘉林的学生,谈笑声不绝于耳。 梁希发现有几个女生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他们桌,更准确地说是投向她的对面。 “你好,这有人吗?”一个娃娃脸女生指着桌上的两个空位。 梁希摇头。 对方带着朋友坐下了。 娃娃脸坐在余斯易旁边,背挺得笔直,视线往一侧撇了撇后立即收回,想看又不敢看,在那儿循环反覆。 眼皮估计都快抽筋了。 梁希想说姑娘你就直接大胆地看吧,她都能察觉出,余斯易又怎么可能没发现,但你看他,懒懒散散地坐在那儿低眼玩手机,视若无睹。他早已习惯了被打量,压根没当回事。 所以还不如大大方方看个痛快。 有些日子没来这家了,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粘稠的汤汁裹入米饭,什么都不加都好吃,导致后头菜剩了点。 这家份量足,从不偷工减料,难怪生意这么好,梁希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本着不浪费粮食的想法又解决一些。 余斯易吃饭没梁希那么墨迹,吃完起身去前台拿了瓶水和牛奶,回到座位见梁希死撑,“吃不完就别吃了,撑坏了肚子找谁说理去?” “还有块鸡肉。”梁希夹起来,干脆利落地丢余斯易碗里,“我知道你还塞得下。” 余斯易动了动桌下的腿,膝盖撞上她的,语气嘲弄,“我是你垃圾桶?” 梁希义正辞严,“不能浪费粮食。” 余斯易拧开牛奶罐子,插入吸管放她面前,“别逗我笑,你小时候浪费的青菜叶子可不少。” 梁希捧起牛奶喝了口,“哎,请原谅我的年少无知。不过你小时候真是个讨厌鬼,我趁爸妈不注意把菜扔垃圾桶,你还告状,害得我之后每顿饭都被监督吃完。” 余斯易不挑食,性子又没梁希这么跳脱,属于让人省心,好带的那一类小孩,梁妈常夸他听话懂事,让梁希多学学。 越是这样,梁希越觉得余斯易嘴脸可恶。装什么乖小孩,大人不在的时候,就可劲欺负她,争遥控器、抱枕,冰箱里最后一块西瓜他也不让。 真是小孩子心性,幼稚得不行,拿刀分成两块不就好了,她和余斯易非得你一口我一口抢着吃。 “你好的到哪儿去?动不动就咬人。”余斯易伸出胳膊,冷白皮上青筋脉络明显,他不偏不倚指着一处侧边位置,“就这,牙印好多天才消。” 梁希鼓了鼓腮帮,“你真记仇。” 余斯易:“彼此彼此。” 说话间,他拾筷夹起碗里那块鸡肉吃了。 等俩人离开饭店,桌上的娃娃脸长叹一声,朋友问她怎么了。 娃娃脸说:“就是没想到,余斯易私下是这么个样子,一点都不高冷。” 朋友笑了笑,“跟你想像的有出入,不喜欢了?” 娃娃脸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你没发现吗?他只是在那个女生面前这样,我们偶尔在走廊或者小卖部撞见有女生上前跟他搭话,他神色都比较淡,哪有刚才那么鲜活。” 朋友:“他们聊的你也听见了,应该是从小就认识了。” 娃娃脸:“所以我才犯愁啊,关系这么好,万一那女生对余斯易有点想法,岂不是遍地机会。” 朋友:“安啦,我是瞧不出他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单纯就朋友。” “也对,有没有暧昧一眼就能瞧出来。” 第12章 今年的运动会梁希说什么也不去跑三千了,简单报一项有个参与感就行,不过理科班男多女少,十三班也不例外,转进来的新同学基本都是男生,女生中热爱运动的少,有一两个甚至觉得运动会没意思,只会耽误学习。 所以当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笑脸吟吟地拜托梁希多填两项时,她没忍心拒绝。 女生这石沉海底,泛不起涟漪,男生那却是激情满满,郑源奇扯着大嗓门,“百米短跑谁也别跟我抢啊,去年让十四班那兔崽子赢了,今年我非得赢回来。” 有人唱衰,“得了吧你,人外号嘉林小飞腿,你是个啥?” 郑源奇一本课外书砸过去,气急败坏道:“哪班的你?怎么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生是十三班的人,死是十三班的鬼。” “.....” 正是大课间休息,有人争分夺秒看小说,有人夸夸其谈,有人两耳不闻窗外事,静心写作业。 走廊里不时有学生走过,脚步声杂乱而细碎,蒋辰在跳高那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见梁希看过来,指尖夹住薄薄的纸张甩了甩,“跳高时间和你的参赛项目没有重合,梁希,你来看我跳高吧?” 梁希:“行啊。” 运动会定在周四,当天梁希起床拉开窗帘,晨曦初照小风悠悠,天气晴好。 不上课,书包都用不着背,今天坐公交去学校,兜里只用揣上公交卡和手机、钥匙。 黄萍早上熬了一锅蕃薯粥,蒸了几个玉米馒头,梁希盛好两人份,余斯易坐到她对面先吃完,然后拎起沙发上的纯黑色书包往里装东西,纸巾、耳机、家里钥匙、充电宝,完了他问梁希要不要装点吃的。 梁希心里感叹余斯易比她想得周到多了,忙说要,从茶几柜里翻出来一些巧克力放到书包侧兜,那里顿时鼓胀明显。 余斯易看了眼,拉上书包拉链。 到学校后没多久就集合去操场,等会儿要走方队,大家都穿的班服,网上统一买的白色圆领卫衣,下半身只要求穿黑色裤子,报了项目的都是休闲运动裤。 周宜微成绩好人又漂亮,很招各科老师喜欢,举牌任务毫无意外地交给了她,一件简单白t配灰色百褶裙,淡淡的妆容,自是青春靓丽,在人群里格外打眼。 杨鹏眼睛发直地望着那抹靓影,“周女神今天好美,大眼睛blingbling的。” 郑源奇拍他肩膀,“收起你那不值钱的样,哈喇子流地上了。” “多看两眼怎么了?周宜微颜值是公认的,谁能忍住不看?”杨鹏挤眉弄眼地问学校里另一个颜霸,“斯易,你说是吧?” 第18章 去操场的路上种的杨树,这个季节已经开始掉叶子,余斯易挂在右肩的书包随行走动作轻轻晃着,腕间搭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正塞上耳机,低头在歌单里找歌,闻言客观地说:“是挺漂亮的。” 杨鹏笑了,“所以说嘛,谁不喜欢看美女。” 郑源奇发出灵魂拷问,“那一会儿美女和你兄弟的比赛,你选择来给谁加油啊?” “还用问?”杨鹏不怕死地说,“当然是选择美女咯,郑源奇你能不能别老自取其辱啊。” 郑源奇气极反笑,要上前拽人,“你过来,咱俩好好说道说道。” 走中间的赵胜宇假惺惺拦了一下,“周围这么多人呢,注意点形象。” 杨鹏躲去余斯易那儿,谅郑源奇也不敢把脾气发过来,“就是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郑源奇:“你还君子呢?有点自知之明好嘛,说你小人都侮辱小人这个词。” 杨鹏反唇相讥,“你高大上,你吃饭睡觉躺地上。” 几个别班的女生淡然走在前面,实则偷偷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玩笑逗趣,有那么一瞬间,没忍住转了下头,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他们之中偶尔才应两句话的人。跟那双清黑眼眸不期然相碰,仅一秒的对视,内心都能悸动好一阵儿。 方队演练完毕,校长在台上激情澎湃地发言过后,运动会便正式开始,蔚蓝天色下,各项比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围观的学生跟着场地不时游走,这一块儿那一块儿的,整个操场像未拼凑完整的图,周边还有零零散散的碎片。 梁希参加完跳远比赛回了教学楼,图方便去的底楼厕所,洗手时一道女声从另一隔间传出来。 “同学,你身上有卫生巾吗?” 细柔的音色,梁希听出是周宜微,“我身上没有,你等一下,我去小超市给你买。” 对方似乎也认出她了,明显停顿几秒,“麻烦你了。” “没事。”梁希跑出去。 青春期的女孩子面皮薄,平常来例假去厕所换卫生巾都是遮掩着的,更别说去学校超市买这东西,老板估计也知道这点,货架上象征性地摆了几包,都是同一个品牌,没什么好挑拣。 周宜微显然经期第一天,梁希拿了包夜用的结账,以最快速度赶回,从隔门下的空隙递进去,感受到包装那头的扯力,她松了手。 不多时隔间门打开,出来的确实是周宜微。 梁希:“还好吗?” 周宜微弯腰拧开水龙头,摇了下头。 她生理期没什么明显的痛感,日子不是这几天,来厕所换裤子才发现,罪魁祸首应该是昨天吃的那桶冰淇淋,万幸没有渗透到裙子。 “只不过等会儿有4x100的接力比赛。”生理期跑步对她而言太为难了,周宜微眉间带愁,“我怕我会拉班级后腿。” 梁希问:“几点开始?” 周宜微视线落向腕表,“还有半小时。” 跟自己接下来的比赛时间没冲突,特殊情况和老师说一声,同个班级换人不会有什么影响,梁希说:“我可以替你跑。” 周宜微愣了愣,多看了梁希几眼,“那..谢谢了。” 梁希说没事,“都是为了班级争光嘛。” 班级休憩点在看台上,没有特意排位置,没比赛的人胡乱坐着,梁希从旁边过道一直往上走。 余斯易半躺着,手撑着脑袋在看电影,这里风大要冷点,他把外套穿上了,拉到底的拉链刚好卡在下巴处,脸型被遮了一些,五官量感变大,很直观的帅气。 梁希问他看的什么。 “一部悬疑老片子,看不?” 余斯易只戴了一只耳机,梁希要看的话,他可以把另一只耳机给她,进度条也可以从头开始。 “没时间,我一会儿还得去跑4x100呢。” 余斯易抬眼,“我记得你没报这项。” 梁希一屁股坐下,从书包兜摸出一袋巧克力,“刚碰到周宜微,她....” 在余斯易面前,因为熟,梁希不存在什么月经羞耻,不过也不好把别人隐私说出来,“...她身体不舒服,我替她跑。” “那你今天得有3项比赛,不累?” “一百米很快就跑完了,况且有一场在下午。”梁希撕开包装,“吃吗?” “不吃。” “也是。“梁希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狗子不能吃巧克力,会中毒的。” 余斯易眯了眯眼,“我看你是想被揍成猪头。” “我好怕~”梁希装模装样地抖了抖身子,接着朝他吐舌头,“小狗。” 余斯易撩起眼皮,见她粉嫩的舌尖俏皮地探出又极快缩回,他喉结蓦地轻滑,眼睛移开了一点,“我聋了,听不见。” 梁希故作生气,“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小聋子。 “.....” 巧克力掰成小块慢慢吃着,到后面口中发腻,梁希把最后一块喂去余斯易唇边,“好斯易,帮忙吃一块呗。” 余斯易没应,平时跟他作对鼻孔朝天,求人的时候还知道换一副嘴脸。 远处塑胶跑道那儿传来一小阵欢呼声,紧接着体育委员在下面召集4x100米跑的同学,梁希一听,忙将巧克力抵进余斯易嘴里,手机丢给他保管,“我下去了。” 梁希飞奔向绿茵草地,人在高处看着,小小的一只。 “什么啊....”余斯易呐呐,半捂着唇,脖子无意识通红一片。 她知不知道刚那一下碰到他嘴巴了。 接力顺序早定好,梁希代替周宜微跑最后一棒,她站在跑道上再次系紧鞋带,重复深呼吸,团队比赛,谁都不想拖后腿,压力和紧张并存。 “梁希!加油!”很响亮的一声呐喊。 梁希循声望去,赛道外,蒋辰高高挥手,她笑着同他挥了一下手。不远处的赵胜宇也喊了一嗓子,她跟着往赵胜宇的方向转,照样挥手回应。 再然后梁希眼神偏了偏,对方也看着她,只是脸上没什么情绪。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梁希收回眼,有些莫名。 哨声吹响,红色跑道上开始激烈追逐,梁希一心观察着自己班的比赛进度,当第三棒的同学奋力向她跑来时,心快提到嗓子眼,短棒成功间接,梁希以最快速度向终点冲刺,风声在耳边疾驰而过。 世界在眼前变得微不足道,只剩拼尽全力的念头,跨过终点线那一刻,似乎才踩到实点,她弯下腰大喘气。 赵胜宇走到梁希身边,看着比她还高兴,“我们第一喔!” 梁希笑得眼睛眯起来,白皙皮肤微微泛红,如质地上好的珍珠玉色。 余斯易没走上前,静静站在后面。 中午食堂排队打饭,梁希要了地三鲜、土豆炖鸡和鱼香肉丝,端着餐盘在提前占好的位置坐下,余斯易和赵胜宇跟在后头。 梁希盯着余斯易盘里的菜量心情不美好了,“为什么你的土豆炖鸡份量这么大?” 鸡肉都快把土豆埋了。 她用筷子捣了一下自己的,根本没几块鸡肉,食堂阿姨怎么还区别对待。 余斯易指了指自己,“看脸。” “切,不要脸。”梁希鄙视道。 第19章 余斯易觑着梁希,“不服啊,不服憋着。” 梁希气得筷子直戳米饭。 赵胜宇插话进来,“晚上要去郑源奇家里给他过生,我们订一个生日蛋糕吧?” 余斯易:“行,再给他买套习题册。” 赵胜宇笑出声,“损不损啊你。” 趁他们说话当口,梁希从余斯易盘子里刨走几块肉,余斯易当没看见这明目张胆的抢食行为,“晚点我来订。” 梁希:“我要买点什么不?他喜欢什么啊?” 郑源奇早上也邀请了她,还一直强调不用买礼物,人来就行,但毕竟是生日,梁希不好空手去,还是想送点礼物。 烦恼的点在于,和余斯易、赵胜宇不同,送什么都不怕他们嫌东嫌西。 余斯易说不用,“他什么都不缺。” 第13章 下午的比赛仍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梁希没忘记去看蒋辰跳高。场地已布置妥当,围观群众自动站在圈外,蒋辰环顾一圈,直到发现梁希,视线交汇那一瞬,他扬起灿烂好看的笑脸。 衣角在空中翻飞,少年劲瘦窄腰若隐若现。 胡伽小声惊呼,“平常看不出来,蒋辰竟然有腹肌诶。” 旁边有女生可能第一次看见男生腹肌,下意识红了脸,梁希倒没什么感觉,不过她眼前无端浮现另一副薄肌,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下,人鱼线没入黑色裤腰。 可惜的是只看见过一次,夏天打球热,他不会像赵胜宇他们那样当众掀衣服擦汗,在家也从不光膀子,连她都防。 周宜微中午回了趟家换了身长袖长裤,帮着体委处理一些杂事,给比赛完的同学发水。 运动会赛程单子捏在手中,体委开始找下一场比赛的余斯易。 周宜微说:“他在上面补觉呢,我去叫他。” 周宜微走到最后层梯阶,对方横躺着,书包枕在脑后,不知从哪弄到一本书翻开盖到脸上,双手抄外套兜里,全身上下遮得严实,一点没露。 周宜微轻声叫醒他。 书从脸上掉落下去,余斯易端着一张困倦的脸坐起来,额前的头发在挤压中变得凌乱不堪,眯着眼适应了亮光后,他站起身往下面走。 周宜微抿唇跟了过去。 余斯易站在起跑点才想起来弄他的头发,手指顺着往后随意抓了抓。 ....更乱了。 两圈跑完,余斯易忽略一众递水的女生,在赛道外的人群里逡巡一圈,只见到赵胜宇。 周宜微将手里的水递出去,他默了默,接过来,“谢谢。” 周宜微朝他笑了一下。 回到看台,余斯易把喝一半的水放旁边,准备给梁希打电话,又想起她的手机还在自己这。 余斯易偏了偏头,瞥见赵胜宇脸上的表情,“你怎么笑这么猥琐?” 赵胜宇下巴点了点一旁的水,“还跟我装呢。” “哈?”余斯易捏着手机一角散漫地转着,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来你说说,我装什么了?” 赵胜宇暧昧地眨眼,“有些话不必言说,哥们懂你。” “.....” 赵胜宇:“你带充电宝没,我手机快没电了。” 余斯易从书包里翻出来扔给他,“你知不知道梁希去哪了?” 赵胜宇充上电玩游戏,“看跳高去了。” “谁的比赛?” “好像是蒋辰。” 视线偏到操场一处,余斯易嗓音淡到情绪难辨,“她还挺忙。” 赵胜宇指尖在屏幕上划个不停,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别说,梁希跟她这个同桌关系不错呢,你的比赛都不看了,跑去看人跳高。” 余斯易不屑地哼笑了声。 同桌?同桌怎么了? 他还同居呢。 了不起什么。 五点半运动会结束,十三班好几个比赛项目获得了奖项,学校给的奖品都是些文具用品,钢笔记事本之类的。 操场上的人乌泱泱散开许多,每个班级各自在收拾场地,搬课桌和剩下来的功能饮料回教室。 热闹的操场逐渐变得冷清,郑源奇见差不多了,找到余斯易他们说可以直接跟着他走。操场待一天,身上不是汗就是灰,都想先回家洗澡。 郑源奇索性拉了个群,把地址发群里,“那么晚点见。” 梁希他们仨也回了趟家,然后去预定的店取蛋糕,抵达郑源奇家时,梁希才知道余斯易那句“他什么都不缺”话中的含金量有多高。 郊外的别墅区,进出严格,郑源奇专门来接的他们。掩映于苍翠树木下的灰白色泥墙配合绛红屋顶,三层楼,复古优雅的美式风,推开白木栅栏,踏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进门,客厅宽敞明亮,头顶的吊灯繁杂奢华。 一些同学已经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吃零食水果,餐桌那边也坐着几个人,生面孔,梁希不认识,应当也是郑源奇朋友。 郑源奇说:“杨鹏他们在楼上游戏室。” 余斯易和赵胜宇上去了,梁希去找胡伽。 胡伽正陷入美食里无法自拔,“你快点尝尝这些水果,还有榴莲酥,很好吃。” 梁希吃了几口,问道:“游戏室有这些吗?” 胡伽来得早比较清楚,“杨鹏他们在下面吃了点才上去的,楼上没有。” 梁希拾起桌旁一个吃空掉的小果篮,“余斯易和赵胜宇挺喜欢吃狝猴桃的,我给他们装点送过去。” 胡伽:“橘子不要么?” 酸涩味重的青皮橘子,梁希眼睛掠过,说:“给我一个就行。” 胡伽抛给她。 从旋转楼梯上到二楼,没走出两步,梁希脚步停了,好几间房,同样款式的象牙白木门关合着,她站在走廊里,听不见一点说话声。 分不清哪间房是游戏室,只好给余斯易打电话,铃声响了会儿,对面没接,继续拨号过去。 百无聊赖的目光随意投向墙上挂着的摄影作品,一半湖水,一半蓝天下的雪山,薄云将散未散,色调和光影赏心悦目。 余斯易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 梁希说:“出来一下。” 右后方第二道门被打开,屋内传出的游戏声震颤屋顶,余斯易瞧见梁希嘴唇动了动,里面太吵以至于他没听清。 反手关上门,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余斯易问她刚才说的什么。 “我说这么大声音你们也不怕把耳朵震聋了。” 余斯易取过果篮,又懒懒地垂下手臂,左手插兜,后退半步倚在门上,“身临其境懂嘛?玩起来也特有劲儿。” 梁希怀疑余斯易身上就没有一块能支棱起来的骨头,偏他身形比例优越,随意松散的状态也像在拍杂志封面。 她语气平平吐出两字,“不懂。” 余斯易短促地笑了下,后脑勺抵着门,眼皮半压自上而下看着她,“进去玩玩?” “里面都是男生吧。”梁希说,“我一女生进去不合适。” “管他呢。想玩就进去玩。” “算了,我还是想去楼下吃好吃的。听说等会儿还有其他甜品。” “馋鬼,别吃饱了,后头还有大餐。” 第20章 “嗯啦。” 楼梯口那边的窗户是打开的,风不停地从屋外往里灌,有点冷,梁希抱着手臂欲转身,“不说了,我下去了。” “等等。”余斯易喊住她。 果篮放地上,余斯易脱了身上的灰色卫衣外套丢过去,“也不知道多穿点。” 今天回温了一下,白天的温度是有些高的,还以为晚上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梁希条件反射抱住外套,“给我了你怎么办?” “放心,比你扛造。”余斯易手搭门把上,“穿上吧,每次你一感冒就爱留鼻涕,垃圾篓里全是你用的卫生纸,浪费死了。” 说完人就提着果篮进了房间。 她愿意的哦?鼻子老痛了。 梁希抖开衣服,余斯易个高,手长腿长,他的衣服套身上,下摆遮到大腿,袖子能当长袖甩,她低头挽了两截。 余斯易进屋,脚尖勾过来一张圆凳,敞着双腿坐下,一点点撕去狝猴桃黄褐色的外皮。 赵胜宇靠着台游戏机,也拣出一个慢慢剥皮,果肉露出大半后咬上一口,甜味清爽。他往余斯易那边看,后者微低着头,垂下的额发遮了点眉眼,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随性,一件款式简单的纯白t全靠肌骨撑着,顶好的身形气质。 赵胜宇这才发现他外套不见了,“诶,你外套呢?” “给梁希了。” 赵胜宇打趣道:“万一周宜微也冷,你怎么办?” 屋里吵,说话都得加大音量说,余斯易就听到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哎,没什么。” 说话快用吼的了,聊天都累。赵胜宇看见果篮里的青皮橘子,剥开尝了一瓣,顿时酸得皱眉,不过他挺能吃酸的,这个程度能接受。 余斯易撂过来一眼。 赵胜宇故意问:“来一瓣?” “不要。” 赵胜宇笑,“真菜啊余斯易。” 周宜微坐在侧边沙发,背靠大门和楼梯,有人从后面走过来,路过身侧,她下意识抬眼,目光跟随直至对方落座到对面。 松松垮垮的衣服明显不合身。 喜欢一个人会情不自禁地观察他的动向,记住他的小习惯,笑起来时嘴唇弯翘的弧度,偶尔帮老师分考试卷子分到他的那张时,也总会多看几眼他的字,看他哪道题丢了分,哪道题答得出色。 包括他每天的穿着和心情。 今天来的人里面周宜微没留意是否有第二个男生穿了灰色外套,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俩关系又摆在那儿,梁希身上的衣服大概率是他的。 班里一个女生说:“梁希,你对余斯易挺了解啊,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水果。” 梁希心道怎么就自动省略赵胜宇呢,果然还是余某人那张脸比较受欢迎。 以防被追问太多,梁希笼统地回:“还行吧。” “你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吗?或者说有没有跟哪个女生走得近?” 她自动把梁希排除在外,主要是他俩相处太过大大方方,班级活动凑一块时还老互怼,给对方使绊子,看起来就清清白白。 这问题问的,梁希还真答不上来,余斯易怎么会跟她聊这方面的事,跟赵胜宇聊还差不多。 初中隔壁班有个女生会打篮球,性格豪爽玩得开,和男生们打成一片,上学或者假期,两个班的人会时不时约着打球,几次下来,余斯易和她便认识了。有关系枢纽架在中间,平常的集体活动难免会碰见,时间一久,关系自然要比一般同学好些。 但没想到她对余斯易也抱有想法,一次聚餐上藉着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表了白,余斯易没接受,甚至篮球都不打了,那时临近毕业,不然还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下去。 梁希后头听人说那个女生十分后悔,觉得自己机会比别人大些才试着赌一把,结果告诉她还不如维持原状,至少算的上点头之交。 余斯易没外表看着那么高冷难相处,校里校外撞见,认识的他都会简单地打个招呼。那女生跟他的关系算近一点,只是没了下文。 梁希认真想了小半会儿,其实算起来跟余斯易走最近的就她自己,但余斯易又不喜欢她。 “我不清楚这些。”她只好这样说。 第14章 半小时后,郑源奇让大家去后面庭院。夜幕逐渐落下,风轻轻吹着,蔷薇藤蔓爬满整个篱笆墙,院子右边是泳池,屋里的灯光倾洒向一部分水面,波光粼粼。 草坪中心放置了张宽大长桌,美食摆得满当,披萨、炸鸡、海鲜,精致丰富的菜肴应有尽有,余斯易买的蛋糕也在,桌子侧面架着一块投影幕布,长串小灯悬在半空,照亮的同时也让这一片添上朦胧柔光。 杨鹏环顾四周,夸道:“郑源奇你布置得挺有氛围啊。” 郑源奇摇着脑袋,得意一笑,“那可不,我这两天在网上搜刮了好多个方案,精挑细选出来的呢。” 女生们在花墙那边一顿自拍,照够一定量的照片才聚到桌边吃饭,大家祝寿星生日快乐,接下来就是吹蜡烛许愿。郑源奇咋咋呼呼惯了,突然当着好友们的面闭眼搞这种对他来说矫情的事,还有点忸怩作态。 嘴上说着,“你们女生喜欢,我一个大爷们就不弄了。” 可他被起哄着许完愿睁开眼的那一瞬,梁希看到他明亮的眼睛,嘴角弧度扩到最大。 兴头上还拿了几罐酒出来喝。 幕布上放映着一部国外的经典喜剧。梁希喝完一杯热乎的现榨花生浆,去到草坪另一边看露天电影,不多时大家吃完一同围坐着,欢快笑声响彻庭院。 人看喜剧电影时,身体会分泌出多巴胺,愉悦轻松感直线上升,在酒精刺激下,说话都有些不经大脑,只想着气氛能更嗨一点,更快乐一点。 男生堆里开始自爆。 “我上学期给隔壁班一个女生写过情书,结果我没留神夹到作业本里交上去了,我当时的心那个突地慌啊,连滚带爬跑到办公室翻作业本。万幸,老师还没开始批改,但也被吓个半死,情书没敢送出去。” “卧槽,可真刺激啊。” “十二班还是十四班的?兄弟看不出来你藏挺深啊。” 另一个男生开口道:“我初中的时候喜欢班里一个女孩子,我可没这么怂,直接在黑板上写我喜欢她。后来班主任每次调位置都是把我和她隔开,隔老远了,我又近视,老是看不清楚她的脸,然后我心思就淡了。” “你个渣男,你就是喜欢人家的脸。” “这老师高手啊。” 不知是谁用投影仪放起了歌,一首耳熟能详的情歌,去年爆火,学校广播室经常放。在场的人倒是第一次看mv,相爱的两个人排除万难在一起的故事,曲子唱到后头,都是些甜蜜情节,亲吻也是实打实的。 异性之间的荷尔蒙碰撞难以言说又分外奇妙,尤其是在青春期这个躁动却学不会如何掩饰的年纪。 亲密缠吻的画面独自看也没什么,可和班里的异性同学一起看,呼吸好像都在变化。 局促、懵懂混杂些许情愫冲动。 女生们感到不好意思挪开了眼神。周宜微在人群里精准捕捉到余斯易,他吃完东西没来草坪,坐到了长桌边的凳子上,胳膊随意搭在腿间,修长骨感的手捏着罐可乐。 第21章 不怎么明亮的光线映出他白皙冷淡的脸,面部线条漂亮流畅。 很安静地在看mv。 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呢,周宜微不禁胡乱猜想。 一个男生瞪圆了眼,傻愣愣地咕哝,“我好想亲嘴。” “还亲嘴呢,我连女孩子手都没摸过,好想摸一下....” 郑源奇怕这俩家伙当众说出更不要脸的,一脚蹬过去,“我看你俩真是喝多了。” 他站起身面向众人,“谢谢大家来给我过生,今天就到这吧,晚了路上不安全。” 白天的运动量消耗不少,疲惫感一直拖着人的神经,草坪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乱了一阵。 郑源奇送众人到门口,朋友们在道别声中组队离开,他正准备转身,被折返回来的一个朋友喊住了。对方是他父亲生意伙伴的女儿,就住这附近,平常没事儿会叫上两三好友一起外出旅游,女生名叫高玥,关系还算不错。 为了方便说话,高玥往前迈出几步,跟他站到同一个台阶,她素来直白,这时也是开门见山地问:“那个穿白衣服的帅哥谈女朋友没?” 高玥这人眼光特挑剔,自身条件又优越,妥妥白富美,谈过的对象个个都是一米八加大帅哥,一般的帅她都看不上眼,郑源奇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当即明白她嘴里的帅哥是余斯易。 免不得打趣道:“人一晚上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位置也是坐最边上,这你都能看见。” 高玥抱着手骄矜一笑,“没有帅哥能逃过我的眼睛。” 随后又收起玩笑神色,“别打岔,说正经儿的,我还没谈过他这款呢。” 高玥一手烂成绩,出国读书是早就规划好的,读哪个高中不是读,若是知道嘉林中学有这么帅的,她当时就让家里砸钱进去了。 郑源奇“呵”一声,“得了吧,你个花心大萝卜,少打我兄弟主意啊。” “以前花心是因为没遇到特别喜欢的。”高玥捧起脸,“这个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我的命中注定。” 郑源奇作呕吐状,“我要吐了。” “啧。”晚风吹得高玥直哆嗦,不想再叨些废话,“你把他微信推给我就行。” “推了你也加不上,余斯易一直设置的拒加好友。” “他叫余斯易啊?名字也好听。”高玥心动了一下,“郑源奇,你帮我追他,我会对他很好的,你知道我一向大方,那些前男友哪个不是被我踹了还念着我的好。” 郑源奇没说话。 这种事能成还行,成不了他岂不是两头讨不到好。 所以高玥如何软磨硬泡他也没答应。最主要的还是,他觉得多半没戏,余斯易又不差钱,而且以他自己的审美来说,周宜微比高玥要漂亮些,虽然周宜微没明确表示过,但他能感觉出,她对余斯易是有那么点想法的。 他才不乱牵线,到时场面尴尬,白惹人不快。 庭院空寂大半,别墅里的佣人在收拾桌子残局。 余斯易走到几米远的草坪处,蹲下去,可乐罐身去贴梁希的脸。未到冬天,余斯易能喝冰的就不会去碰常温的。 梁希在困顿中一下就醒了,烦躁地挥开脸上的冰东西,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用温柔的方式叫醒我吗?” 余斯易毫无诚意地耸耸肩,“下次一定。” 两人敷衍对方的共同口头禅,听听就行。 梁希爬起来,随意拍了两下衣服裤子粘上的泥土草屑。运动会折腾一天耗费精力,吃饱喝足后听着歌,风吹在脸上凉悠悠的又感觉不到冷,伴着院里的树木花草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胜宇呢?”梁希问。 “他家里有点事,电影看完就走了。” “他怎么不跟我说啊。” “可能他跟我的关系要比跟你的好。” 梁希目光斜过去,“你少挑拨离间哈。” 余斯易笑了,“我用得着?” 两人穿过庭院往外走,碰上回来的郑源奇。 “你俩怎么现在才出来?” “梁希睡着了,我等了她一会儿。” 郑源奇点头,“我送你们。” 余斯易:“你歇着吧,别折腾了。” “那好。”他也确实累了,“到家了记得在群里说一声。” “嗯。” 两人走到客厅,梁希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昨天我跟胜宇说悄悄话没跟你说,所以你心里不平衡了?”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余斯易捏扁罐子一扬,垃圾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双手随之没入裤袋,“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别墅外,灯火零落,树影幢幢,四周静悄悄,只剩风拂树叶的声音和两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这边郊外,进出都是别墅区里的住户,哪家没辆豪车,出租车基本不会在这里接客。 梁希一拍脑袋,“哎呀,忘记提前约车了。” “等着吧,我叫醒你前就在软件上下单了,估计都快到了。” 梁希欣慰道:“还是我们斯易弟弟靠谱,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哦。” 后者懒得搭腔。 话音止了一会儿。 余斯易望着路边的指示牌,手肘拐了拐梁希胳膊。 梁希目光移去他脸上,“怎么了?” “真不说了?” 余斯易脑袋没转过来,眼睛依旧盯着那块指示牌,也不知道路上随处可见没甚新意的东西,有啥好看的。 梁希坏心眼地回:“什么啊。” 余斯易稍微停了一停,“装糊涂是吧?” 梁希皱了下鼻子,“还不是你先跟我装的。其实也没说啥,我跟胜宇说你坏话呢,哪有人说坏话不悄悄说,还要自爆告诉当事人的。” 就这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得防着他的小秘密。 余斯易眸光一转,对上她澄澈干净的眼睛,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那你们笑什么呢?” 梁希说:“昨天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你侧边站着个女生挺高的,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她的马尾辫像是长在你脑后,我就跟胜宇说你要是个姑娘,一定也是个美女。” 余斯易无奈睨她,“服了你了。” 梁希嘿嘿笑。 “傻样。” “就你聪明。” 第15章 天气越冷,早上越不容易爬起来,黄萍前后进房间三次才把梁希从被窝里逮到餐桌上。 面前是她爱吃的生煎包和小米粥,不过这种时候,天塌了都得睡饱再说,美食的诱惑力大打折扣。 梁希手肘抵桌上支着脑袋,闭眼嘀咕,“您今天怎么有时间在家里吃早饭了。” “下雨呢,雨天生意不好,晚点开门也没事。”黄萍见梁希似乎又要睡过去,筷子磕在碗沿弄出声响,“早饭吃了再去睡。我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瞌睡,学学斯易的自觉性,叫一声他就起来了。” 梁希掀开眼皮看向桌对面埋头干饭的人,机械般的进食动作。她想问自己的母亲大人,是怎么从余斯易那张生无可恋的脸看出他很乐意起床吃早饭啊? 美妙又不那么美妙的早餐结束,梁希回房关上门。 拉开阳台门帘,天空灰暗,空气中的水汽扑面而来,濛濛细雨落在屋檐大树,叶子淋湿后青绿透亮,她喜欢这种天气睡觉,淅沥雨声特别助眠。 第22章 梁希躺回床上半抱着被子,继续和周公约会,等睡饱醒来已接近正午,她翻身拿手机,准备玩会儿再起床。 胡伽十分钟前有发来微信:[希,你快看这个!] [咦,人呢?] 上面是一条帖子链接,来自嘉林中学吧,标题醒目——揭露十三班余斯易不为人知的一面。 梁希起先还抱着几分好奇,心想余斯易还有哪方面是她不知道的,结果不看还好,一看火从大脑烧到脚底板,恨不得冲进去屏幕,顺着网线把发帖人暴揍一顿。 贴上写:放学时间经常见到余斯易打球泡网吧,偶尔路过十三班教室,也没见他坐在位置上看书学习,但是上次月考却突然从一百名开外蹿到年级第十,你们说,谁不是一点点进步的?他这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作弊,大家等着看好了,这次八校联考,别校老师监考,管得严,余斯易肯定跌回他原来分数。还有你们不知道吧,余斯易挺色的,那天周五放学,走廊上某个班级的人在打扫卫生,一个女同学负责拖楼梯,弯腰时上衣领口敞开了一点。你们女生肯定不知道,那种角度个高的人几乎能看全,余斯易从教室出来后,一直盯着那位女同学的胸,眼都不眨,我就站在他们上面一层的楼梯,真没说谎。 说得有板有眼,绘声绘色,下面有人跟风质疑,毕竟这么大幅度的成绩跨越确实少见,也有清醒的楼层持观望态度,帖子往下刷,喷楼主的也不少。 半小时前发的帖,热度久居不下。 余斯易在学校真是出名,连黑他的人都有了。 梁希回复胡伽:[刚起来,看到了,我现在气得头发都在天上飘。] 伽:[别说你了,我都看不下去,余斯易课余时间是没怎么见他看过书,但人家该学习的时候也没含糊过啊,我们上课还经常开小差呢。我记得有次数学考试最后一大题没人做出来,下午第一节 课同学们都在打瞌睡,听得一知半解,后头还是余斯易重新给班里人讲了一遍。] 梁希一开始看到成绩排名,惊讶不比别人少,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作弊去,两人一起写作业,遇到难题,绞尽脑汁咬笔帽的永远是她,余斯易做题速度比她快很多,自己还在某道题上死磕,对面那人已经翻页了。 余斯易脑子好,就是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学习态度,对考试不上心,感觉他平常都没发挥全部实力。 不爱吃青菜:[发帖的是个小号,啥都查不出来,不心虚怎么不敢拿大号发帖。] 吐槽完梁希又点回帖子,盘腿端坐着,手下辟里啪啦敲字,侧边凌乱的头发掉下来,她嫌碍事,拿起床头柜上的发箍箍脑袋上。 键盘敲地冒火星,煞有其事的话谁不会编。 [楼主你考试的时候是坐在余斯易腿上考的试吧?不然怎么知道他作弊了呢,而且要证明自己没说谎,首先得把班级名字发出来吧?在这里匿名发帖,还无凭无据一点可信度没有,不是造谣是什么?我还说我看到了楼主在学校小树林撒尿呢,就上周的事,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我去高三部的超市买面包回来,穿过树林就看见了楼主鬼鬼祟祟地站在一棵树前,我吓一跳以为撞鬼了,结果下一秒听见撒尿声,真没素质啊,味又臭,害得我面包都吃不下去。最后说一句,我是高二十三班梁希,楼主要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可以来找我,我要哪说错了我可以道歉,希望楼主也能像我一样,敢作敢当。] 高二高三两幢楼之间隔着一片小树林,高三生特殊,小卖部比其他两个年级关得晚,不嫌麻烦可以去高三部那边买东西。 梁希没完全胡诌。 敲门声响起,余斯易在门外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梁希说:“你进来。” 余斯易打开门,瞅见梁希气鼓鼓的脸,“怎么了?” “你没看见?” 也是...差点忘了,余斯易手机里压根就没贴吧这个软件,他从不关注这些。 梁希把手机给他,“你自己看。” 余斯易不明所以接过手机,视线跟随屏幕滑动,说他作弊说他好色的话他看见了,梁希像个冲锋战士般的发言他也看见了。 梁希抱手平息着怒气,却见余斯易唇角缓缓扩出弧度,难以理解他脑子在想什么,“你被造谣傻了?还笑得出来?” “没什么好生气的,况且你不是替我据理力争了吗。”别人怎么想无所谓,梁希信他,这点足够了。 余斯易摁灭手机放一边,注意到梁希惨不忍睹的冲天发型,大概是睡炸毛,发箍都没完全压住,“你有没有照镜子?发型像超级赛亚人。” 他不受影响,还调侃起自己的发型,梁希觉得余斯易蛮适合当明星的,流言蜚语,键盘侠的抹黑他都能视而不见。 外面雨声不停,砖瓦湿泞,鞋袜容易溅上泥点子,谁也没心思出去吃饭。 余斯易打开外卖软件,“麻辣香锅还是嗦粉?” “麻辣香锅。” 余斯易没点套餐系列,在各类品种上勾选加菜。 梁希见自己喜欢吃的都有,满意坐回去。视线从手机屏幕往上挪,在余斯易脸上停顿几秒后,她忽然开口,“诶,你不生气是不是因为那人有一项没说错,余斯易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盯着人女生胸部看啊?” 余斯易眼皮跳了下,冷淡地剐她一眼,很无语、很无语地说:“我要真看了,我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哦——“梁希拖着嗓,又冷不防冒出一句,“那你想看吗?” 这话落地,四周陷入诡异的安静。 余斯易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什么?” “我说。”梁希眼神真挚,“你想看吗?” 是在问想看她的吗? 余斯易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有一瞬的耳晕目眩,不太明白话题怎么发展到这儿了,最糟糕的是,他不知道怎样的回答才算得上正确的、不违心的。 梁希为什么忽然这样? 余斯易仿佛被一场毫无征兆的风暴袭击,他困在风眼里,搅得思维和心跳一团乱。 他不说话,梁希默认他不想,“男女身体结构不一样,我以为你多少会好奇呢。我就挺好奇的。” 余斯易僵了下,不知不觉上升的温度一下就凉了个彻底。发烫的耳朵,略重的呼吸都在昭示着刚才多么荒唐又离谱的想法。 他真是疯了,竟然会那样以为。 一秒也没法待,余斯易站起来直接离开了房间。 梁希一脸懵,搞什么啊,害羞了?可她没聊什么露骨的啊。 而且又没让他扒开裤子让她看,跑什么。 外卖到了之后,余斯易坐在桌对面沉默用餐,哪有平日欠扁的拽样,梁希故意给他夹菜,后者明显一顿,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般。 吃到是吃了,就是没抬头看她。 午后,小雨停了,绿叶上残留的雨珠沿着脉络往下流淌,梁希窝在房间的那张橘红色沙发里,伏着矮桌写题,阳台门开着,雨后空气清新湿润。 最后的作业写完,她合上题本,想起那篇贴子,再次进入学校贴吧,却没在首页上翻到,明明中午还在最上方挂着,她从和胡伽的聊天记录里点进去,显示贴子已被删除。 第23章 不爱吃青菜:[贴子没了,管理员删的?] 伽:[应该是他自己删的,因为你的实名站队,大家更有底气,喷他作弊都考不到,心虚的人铁定扛不住这种阵仗。] 不爱吃青菜:[怂包一个。] “梁希!”楼下蓦地传来赵胜宇的声音。 梁希走出屋子,趴到阳台栏杆上往下望。 他举着一袋东西,笑容在阴天里洋溢,“开门,我送吃的来了。” 赵胜宇买的无骨炸鸡,上头淋着两种酱汁,经典甜辣和梁希喜欢的奶香芝士,配上可乐,快乐翻倍。 余斯易在卫生间洗了把脸,走回客厅,坐到茶几侧面。 梁希递过去一只一次性手套。 他眉睫湿漉漉的,垂着眼睛套手上。 如果到现在还察觉不出来对方刻意躲开自己的眼神,梁希跟笨蛋无异。可一下午过去了,他还在闹别扭,事情有这么严重么。 “梁希。”赵胜宇手机摆桌上,“你帮我挑挑外套。” “好。”梁希分别看完后说,“这件吧,款式好看又加了棉,嘉林秋季短,马上入冬能多穿段时间。” “行,听你的。” “单车没法骑了,记得把上学的闹钟重新定过,早点起。” 赵胜宇右手往嘴里塞块炸鸡,左手在手机上下单付款,“行,等会儿定,你别垮着个脸啊,到时在车上睡一样的。” “哪里一样?没有我的大床舒服。” “没办法嘛。”赵胜宇聊胜于无地安慰,“嗯...我要不要买大一号?能在里面多加点衣服。” “不要吧,合身穿着才帅啊。寒冬天气就乖乖穿羽绒服,别瞎搞。” “感觉我们男生的羽绒服都挑不出好看的,一到冬天,学校里统一黑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校服呢。” “去年郑源奇不是穿了件深蓝色的吗?挺好看啊。” “贵得要死,上万呢。” 梁希:“....真看不出来啊。” 她对什么牌子毫无概念,买东西只挑款式,冬天的衣服都是黄萍带她去实体店买的。 平常没关注过这些,梁希问她们仨中最土豪的,“你的衣服呢,借我的那件灰色外套多少钱?” 余斯易终于施舍她一眼,“不贵。” “不贵是多少?” “两千多。” 这还不贵?真不愧是少爷,梁希傻眼,普普通通的一件薄外套,也没感觉到哪里值价两千。 她以为最多两百来块钱,当时还直接瘫在草地上睡觉。 显然,余斯易的东西没有便宜货,她忽然想起以前不小心把他的一块手表弄坏,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赔给他,当时余斯易看着出现裂痕的表盘,让梁希少进他房间。 刚买的手表,还没戴两天,心疼和生气的驱使下,说话口吻不大中听。 梁希自觉理亏,老实巴交道歉,结果被甩脸色,以为他故意给她难堪,当下回怼以后都不进了,谁稀罕。后面持续半个多月的冷战,也就是初一他俩闹最凶的时候。 学校组织集体活动,梁希去晚了,站在队伍末尾,当时俩人临班,又那么冤家路窄,余斯易恰好就站在她身旁。眼神毫不犹豫殴斗一番后,位置也不愿让一寸,就拿胳膊肘互搡,然而搡着搡着梁希莫名觉得好笑,噗嗤笑出声来,他也跟着笑。冷战才到此结束。 那个手表肯定贵得离谱,她初中那点微薄的零花钱,估计零头都不够。 心里过意不去,梁希扯出一个讨好的笑,“我们斯易宝宝最近有什么小愿望吗?” 余斯易盯着她不停眨巴的眼,“你眼睛抽筋了?笑起来好傻。” 梁希笑容僵住,什么人呐。 第16章 水房。 滚烫的热水蓄满杯口,梁希旋上盖子,旁边的胡伽提起昨天遇到的一个男生,说起那人来嘴角不自觉挂着笑。 梁希看出一点苗头,“你该不会一见钟情了?” “诶....有那么点意思吧。”胡伽扭扭捏捏地说。 主要明明不认识,却专门来提醒她书包拉链坏了,小事见人品,应该是很好的人,想深入接触一下,“可我连他哪个班的都不知道。” “他长什么样呀?” “帅!” 梁希等了几秒,没听见下文,“....就没了?” “哎,其实我具体想不起来他长啥样了,他说完话就走了,面容在我脑子里有点模糊,只记得是帅的,不过我要再看到他,一定认得出来。”胡伽越想越心动,“不行,我要找到他!然后追他!” 胡伽双手合十拜天,“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给我个再见到他的机会吧!” 梁希被她的动作逗笑,“一个学校,早晚能遇到。” “最好就是今天。” 快到教室,迎面走来两个女生,谈话声清晰入耳。 “好戏剧性,我俩在门口张望半天,结果他出现在身后,运动会那天隔得远,没感觉有多帅,今天这么近距离看,果真无敌脸蛋呐....” “现在知道了?我都说了余斯易妥妥校草,你还不信,非得仔细看上一眼才不跟我强。” “每个人审美不一样嘛,唔糟糕了,我现在脑子里全是他说的‘麻烦让让’,不耐烦的样子怎么也能这么好看。” “别花痴了,快跑吧,不然来不及回教室了。” 胡伽回头瞥了眼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看这模样八成是高一新生。” 贴子一事发酵过后,这次的八校联考大受瞩目。梁希知道他绝不会作弊,但考那么好后又回到之前,岂不是落人话柄,让看不惯他的人更有嘲讽的理由。 为了防止余斯易出状况,梁希天天抓着他一块儿复习,告诉他一定得好好考,结果这厮混不吝地回了句“别整我了,今天还没上游戏做任务。” 梁希无语至极,她担心这担心那的,他倒好,花盆从天而降不怕砸脑袋,还惦记着游戏。 不过余斯易没让她失望,作弊的谣言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被彻底打破,比上次还高的分数贴在公告栏上,谁也不能再质疑一句。 事情有始有尾,看得还很爽,余斯易在高一年级也被讨论起来,这段时间路过十三班教室的人特别多,胆大的人像刚才那两女生,直接堵门口看。 因为梁希的护短发言,还有人发帖问起她是不是余斯易女朋友。梁希看见后的第一想法怎么可能,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看几集言情剧也知道恋人之间的相处甜得发腻。 跟余斯易?多想一秒都浑身颤抖。 梁希没解释半个字,因为刷到贴时下面已有一堆人回复楼主,比当事人还积极澄清关系。 胡伽刚开始还信心满满。周一升旗,食堂吃饭,晚自习前的篮球场,每个点都在努力找人,他叫住她的地方靠近校门口,没法缩小年级范围。全校学生至少有两三千人,校园又大,不说大海捞针,但想精准找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还是有些难度的。 找人行动持续了大半个月,林荫道上的梧桐树泛黄后哗啦啦掉叶子,胡伽信心受挫,深感自己的烂运气一成不变。 小时候买饮料就从来没中过‘再来一瓶’,玩游戏抽奖永远都是保底才出,如果拥有宝物的概率是百分之99.9,那她就是令人咂舌而颓废的百分之0.1。 第24章 一下课就在校园里闲逛,走走停停,高三楼也没落下,结果却不尽人意,胡伽不再刻意去找,听天由命。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早餐店,今天早上梁希他们仨专门去尝鲜,便宜但味道一般,粥很稀,喝起来跟水差不多,配的酱香饼口感略硬,谁都没吃完。 天气一冷,饥饿感变重,蒋辰给了梁希一袋小面包才熬到大课间的铃声响。 她起身叫胡伽,“小卖部?” 胡伽合上笔记,“来了。” 余斯易这时隔着半个教室喊梁希一声,“给我带一份。” 梁希回头望向他,“吃什么?” 余斯易:“随便。” 旁边的赵胜宇也有点饿,“梁希我要汉堡。” “好。” 梁希和胡伽走出教室去到小卖部,冬天,阿姨上架了关东煮,香味飘散,当下热乎的食物最适配,海带结、鱼丸、萝卜、虾球,加上余斯易那份,竹签插满纸杯,另带一份鸡肉汉堡。 回去路上,两人择近去一楼的卫生间。吃的不好带进去,胡伽提着所有袋子站在外面,肚子痛,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梁希出来后,她让她先回教室,余斯易还等着呢。 东西交接的时候,旁边路过一高个男生,衣服大敞,袖子挽至手肘,这种天气还嫌热,估计是刚上完体育课。 胡伽抬头瞥了一眼,视线顿时凝固,好像美梦初醒时分,部分意识停留在幻想里,放任它延伸滋长,清醒时就有些分不清梦里事件的真假。人从身边走过去,她还未从愣神中缓过来。 曾找了很久没找到的发绳,放弃了,它又突然出现在面前,没想到人也是。 “希...”胡伽听见自己不太镇定的声音,“我终于再次碰到他了。” 原来他也是高二的,亏她还跑其他两个年级,白白浪费时间,只在高二搜索,或许能早遇见。 “昂?哪个啊?” “刚才从我们旁边走过去了。” 梁希没太留意,“穿的白色外套?” “对,白色外套黑色裤子,你等会儿一定得帮我看看他是哪个班的。”胡伽捂着肚子,“我进去了,靠你了。” 事有轻重缓急,余斯易他俩再饿几分钟也饿不死,梁希拍着胸脯,“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梁希原地等了会儿,白色外套出现在视野,她装作不经意瞄一眼对方脸蛋,是有点帅哦,难怪胡伽念念不忘。 梁希落后几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前方人影上了楼,路过三楼时脚步也没停。 梁希拐弯踏上一个台阶,后衣领蓦地被扯住,一道熟悉嗓音落下,“教室都找不到了?” 梁希被迫转身,对上余斯易稍近的脸,她稳住身子把吃的往前递,动作间不忘正事,那抹白色快离开视线范围,她有点慌,“快拿着,我还有事。” 余斯易随着她视线往上,很快反应过来,“我说你怎么半天没回,你跟踪吴浩楠干什么?” 梁希猛地转头,“你认识呀。” 这下事情好办了。 一旁的赵胜宇接过话,“我们隔三差五一块儿打球呢。” 梁希拿出汉堡给他,“他哪班的啊?” 赵胜宇刚想回答,这时余斯易却轻飘飘投来一眼,寡淡却有威慑力,他识相闭嘴,开始拆汉堡外面那层纸,填饱肚子要紧。 梁希转向余斯易,幼稚园到小学,她一直都比他高,有种天经地义的优越感,可上了初中,他骨骼发育起来,个头一下子猛涨,等她意识到时,都需要抬起头看他了。 那会儿心里有点没法接受,尤其是上到高中,她的身高几无变化,落差感让人受挫。 此时因为站高一个阶梯,不用特意仰头,感觉对话的气势随之上升一个档次,梁希特意昂起下巴颏儿,“你干嘛不让他说。” 有人从楼下上来,站的位置没挡道,但余斯易还是往旁边侧了下,贴着墙壁,慢悠悠地从杯里挑了串香菇,“你还没告诉我呢,又是跟踪又是打听人班级,居心不良啊你?” 梁希有点犯难,她不可能将胡伽的少女心事随意说出来,也没法笼统用朋友一词,她跟胡伽玩得好,余斯易一听就会想到她。 楼上五个教室,知道了名字,挨个去问,几分钟内就能问到。 心头事落地,梁希答非所问,“刚去撒了泡尿,耽搁了点时间。” 真是服气。 余斯易吞下嘴里食物,“还在吃东西呢,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 梁希死猪不怕开水烫,“撒尿怎么了?我又没说拉屎。” 空气静默两秒。 余斯易脸色不太好看,“少转移话题,梁希你要是敢早恋我铁定告诉梁叔他们,我是不会给你打掩护的。” 梁希:“谁早恋了?你早恋我都不会早恋。” 赵胜宇在身后栏杆处靠着,闻言默默点头,余斯易是他们仨里最容易脱单的了,桃花运旺盛,今天说想谈恋爱,明天就能跟人女孩子牵手。 余斯易看着梁希的眼睛,“记住你这句话。” 整这么严肃干嘛,抽烟喝酒沾了,初吻也差点没了,早恋又有什么关系,梁希推开他下楼。 胡伽知道事情有了大进展,但没好意思去四楼的教室打听。用晚自习前的时间,跑去公告栏那里挨个找名字,也好知道吴浩楠是哪三个字,她从前面开始找,梁希从尾巴上开始找,分工合作,没花多久就找到了。 年级75名,高二(十八班)吴浩楠。 吴浩楠,胡伽口中喃喃,原来是这三个字,知道名字后真实感都会多一分。升旗跑操,她开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十八班所在,隔着四个班级,人群晃动,哪能那么准确无误地找到,可就是控制不住想看过去。 每次从操场离开,她拉着梁希往那边跑,找到吴浩楠时又安静地走在他身后,悄悄地看两眼他修剪利落的发尾和干净脖颈。 第17章 照例上完一节晚自习,坐公交回家,行道树的叶子几乎快掉光了,夏日里郁郁葱葱的景色不在,每家店铺失去阻挡,路灯下视野开阔。 梁希对着冰凉的车窗哈气,上面当即浮出一层水雾,她抬手画了一只小狗,然后在旁边写上名字。 “余斯易。” 后者偏脸看过来。 梁希没有回头,透过车窗同他对视,“画得怎么样?” 微暗光线模糊了余斯易映在车窗上的脸,立体的五官撑起一片天,他扯住梁希的马尾,然后手越过她,抹去小狗旁边的‘余斯易’,一笔一划勾勒出‘梁希’。 写完后,余斯易手腕顺势搭在她肩上,食指往前一抬,“呐,现在顺眼了。” “屁勒。” 浮岭巷到站,梁希将画全部擦掉,跟在余斯易身后下车。 过马路走到巷口,烤红薯的甜香味弥漫开来,这家小店跟随季节变化,夏天卖冰粉糖水,冬天卖烤红薯和糖炒栗子。 余斯易回头看向落后几步的梁希,“梁希,吃不吃烤红薯?” “吃啊。”梁希眼眸一弯,跑上前。 余斯易付钱,买了两个给梁希和赵胜宇。撕开焦软的外皮,几口下肚,身体随之暖和起来,余斯易给她挑了很大一个,到家都没吃完,放下书包,在客厅刚解决掉剩下的,手机这时转进胡伽的语音通话。 第25章 梁希洗了手,捏着手机回房间。 “希,到家了吗?” 梁希抽了张纸擦嘴,“到了。” “我跟你说啊。”胡伽声音激动,“我今天不是早走了嘛,结果下楼就碰到了吴浩楠!他一个人!我好想上去跟他搭话呀,可我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直到公交车来了,我都没敢上。” 梁希:“怕什么?他不是一个人吗,直接上去say hi。” 胡伽长叹一声,“他不认识我!莫名其妙去打招呼,估计会认为我是个智障。” “打了招呼就认识了嘛,多打几次他就对你有印象了。” “我不敢,我感觉我会结巴。” “.....”梁希,“胡伽你就这点本事,还扬言要追人家呢。” “呜呜呜。” “想跟他认识吗?” “当然想!” “嘿,我有个办法。” 梁希站在隔壁房间外,依旧先敷衍式地走个敲门流程,里头没反应,底下缝隙有光透出来,看样子没睡。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免得吵到爸妈,梁希耳朵贴着门,这家伙在里头干啥呢。 屋里,余斯易正戴着耳机玩游戏,桌边上的手机一声短促的震动后,接下来是没完没了的嗡嗡声,屏幕亮个不停。 他皱眉捞过来一看。 不爱吃青菜:[余斯易,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晕过去了?] [快吱个声!] [开门啊开门。] [芝麻开门!]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胜宇在游戏那头听见低低的笑声,“笑啥呢?捡到啥好东西了?” “没。”余斯易轻咳一声,“你自个儿先玩一把,我处理点事。” 他退出游戏,扯下耳机随手挂脖子上,朝门口喊:“我没锁门。” 门外的梁希转动把手,半边身子探入,“那我也不好直接进来啊,我又不确定你在干什么,万一你没穿衣服,光着屁股怎么办?” 余斯易无言两秒,“咋?你还会害羞?” “不是。”梁希老实说,“我怕我看见不该看的长针眼。” .....梁希你还有什么狗话说不出来的? 余斯易长呼出一口气,淡漠着腔调道:“找我干嘛?” 梁希笑了下,身子后靠关上门。 一看她这动静,准没好事。 梁希走到余斯易面前,四目相对,她牵起嘴角,柔柔地问:“周六你去打球么?” 又在打什么算盘。 余斯易挑了挑眉,脑袋往后仰,调整了下坐姿,表情有些散漫,“不知道呢,天冷,可能不打呢。” 夏天四十度的高温都阻止不了他出门,更别说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忽悠人也不找点好的说辞,要在平时梁希肯定怼回去了,但现在,她不得不保持笑容,“我这周想去看你打球呢。” 余斯易笑了。 她什么时候专程来看过他打球?偶尔逛街从他打球的地方路过,不走心地进来瞄两眼,待不了几分钟就跑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啊。”余斯易似笑非笑,按耐不动顺着说,“周六下午,怎样?” “可以可以。” 梁希伸手拨着桌上的铃兰花迷你盆栽,初中时学校流行织这个,她也买了毛线跟着织,没想到比织围巾还难,费了好长时间才织好。正巧余斯易生日,就当做生日礼物送他了,他那时还嫌弃说这是小女生才喜欢的玩意。 梁希试探地问:“你会叫哪些人啊?胜宇和郑源奇他们肯定在,别班的呢?吴浩楠你们平时不常在一起玩么,这次会叫他吧?” 狐狸尾巴这么容易就露了出来。 余斯易视线从铃兰花挪到梁希脸上,轻哂道:“想看我打球是假,想看吴浩楠才是真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梁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专捡好听的说,“我们斯易弟弟这么帅气的一张脸我不看,看别人做什么。” 她猝不及防弯下腰,脸一并靠近,近到烤红薯的甜味弥漫过来,短暂的恍惚间,余斯易手指收紧,偏了下脸,躲开她这轻佻动作,“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梁希开始矫揉造作地晃动身子,“帮我这个忙嘛,好不好呀?” 比刚才还要软的语调,尾音微微上扬。 怎么还搞撒娇这套,他软硬不吃的ok? 余斯易没看她,也没说话。 “别装高冷了。”梁希歪头,去找他的眼睛,继续卖萌,“成不成呀?” “行了别夹了,我约他就是了。” 梁希得逞一笑,继续夹着嗓,“一定哦。” 她转身回屋,关门时还不忘把关心进行到底,“晚安哦,早点睡。” 屋外风声萧瑟,房间里一时只听见时针走动,余斯易莫名烦躁地抹了把脸。 梁希这个烦人精,学什么不好学人撒娇。 赵胜宇发来消息问还打不打游戏了。 余斯易摘下耳机:[不打了。] 步行街附近的小区,房间朝外,服饰店的流行音乐声和房租到期便宜清仓的机械女音混杂在一起,高居七楼也逃脱不了市井嘈杂。 梁希倚着小阳台,剥开香蕉外皮,打量几番楼底下的人来人往,她跟房间里还在挑选衣服的胡伽说:“你不嫌吵吗?” 浮岭巷的住户有的拿自家地盘开店做生意,买卖佛系,从不用喇叭音响,午后顾客少,她们喜欢躲在里头小屋打麻将,跨进店就能听见那些小方块在桌子上哒哒哒滚动。 “哎,习惯了。不过也有好处,想买啥下楼就能买到,挺方便。”胡伽站在全身镜前,衣服一套又一套地比过去。 “这倒是。”梁希进屋,“还没选好么?我觉得牛角扣那件就不错啊。” 冬天的外套显得人臃肿,衣柜里的夏季漂亮裙子在这种时刻毫无用武之地,胡伽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换上梁希说的牛角扣。 梁希吃完香蕉,打开自己的帆布包,拿了个卷发棒出来,插上电后让胡伽坐凳子上,待温度变高,她握着卷发棒下方,一缕缕勾取她的长发裹缠。 卷发棒是黄萍女士的,梁希是第一次弄,以防翻车,她只从耳朵下方开始卷,整个过程耐心细致,十分钟后,梁希关掉电源,“好了,去看看。” 胡伽照着镜子左右偏头,惊喜道:“哇,可以诶!” “我也觉得不错。” “有水平。” 胡伽欣赏了会自个儿美貌,接着走向书桌,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根黑色的管子。 梁希一瞧,“什么时候买的?” 学校不让化妆,但还是有不少女生悄悄化,妆容清淡,不敢搞假睫毛眼线之类比较夸张的。胡伽平日里对化妆丝毫不感兴趣,如今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胡伽拧开口红盖,“你告诉我可以去看吴浩楠打球那天买的,在网上翻了好久的色号测评呢,幸好没踩雷。” 胡伽涂上,抿两下嘴巴后转脸对着梁希,“如何?” “好看!” “你也试试。” “啊?我就不要了吧。” “试试嘛~我想看看你涂口红的样子。” 第26章 体育馆内的篮球场地,少年们意气风发地追逐奔跑,热火朝天。 赵胜宇运球扔给余斯易,“梁希不是说要来吗?怎么人影都没见到。” 余斯易站在三分线外投球,“鬼知道。” 老早就出了门,中饭都没在家里吃,要不是吴浩楠人搁眼底下,他甚至怀疑梁希有了别的途径去见他。 篮球入筐,余斯易说:“我去给梁希打个电话。” 休息处,大家的厚外套笨重地堆叠在一起,大片黑色,唯款式上稍有差异,余斯易翻出自己那件,从兜里摸出手机,又腾出点地儿,坐着拨号。 等待接通的时间,他随意在馆内一瞥,入口处出现两道身影,距离太远,面部糊成一团,不过凭借走路姿势,他轻而易举认出青绿外套的是梁希。个头矮,又喜欢穿这种鲜活明媚的颜色,跟刚破土而出的豌豆苗似的。 两道身影愈渐清晰,小短腿跑过来,“帅哥,喝水吗?” 余斯易高冷地“嗯”了声。 梁希伸手,“十块钱。” “我这边建议你去抢银行,来钱更快。” 梁希笑着坐下,位置实在挤,又不能直接把别人外套当坐垫,她索性将其叠在腿上,结果一转眼东西就没了,取之而代的是另外一件黑色的。她拿在手里抖了抖,然后抱在怀里,余斯易的衣服她怎么弄都没心理负担,而且也没什么难闻的汗味,清爽干净。 梁希转头看向他,后者正喝着水,似乎刚从球场下来,他身上的男性力量感很重,额发略湿,白净脸上浮出一层薄汗,因为仰头的关系,棱角弧度越发分明,连着喉间那块凸出的骨头都清晰明了。 梁希毫无所觉,视线被牵引着。 余斯易余光瞥到,偏过脸,“盯着我看什么呢?” 梁希回神,慌忙移开眼睛,“没没没。” 哎,她多少有点色迷心窍了。 余斯易这时却注意到梁希唇上的颜色,她本身唇色没有这么红,现在看她更像饱满粉嫩的水蜜桃,难怪说这么久没来,原来费心打扮去了。 他承认吴浩楠有点姿色,但不至于见两次就喜欢上了?怎么说也是看着他的脸长大的。 “口红不适合你。”余斯易淡淡一句。 “伽伽夸过好看。”梁希反驳道,“你不懂欣赏。” 梁希有舔嘴巴的小习惯,涂上后还不太适应,但也有点臭美的心思,哪会愿意听扫兴话。 余斯易直男审美无需理会。 “吴浩楠似乎喜欢成绩比他好的女生。”余斯易没头没尾冒出这一句。 “啊?不会吧?” 那胡伽岂不是没戏了,年级前七十名的女生有哪些?梁希在脑子里搜寻,第一个想到周宜微,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很厉害。 余斯易见梁希脸上出现天塌了的表情,心口像是凭空出现顽石,挤压得情绪说不出的糟糕。 打球的人渐渐停了步伐,三三两两走下场。 不管结果如何,总得试一下吧,梁希喊前面一直在看球,准确说看人的胡伽,眼神示意她快上。 胡伽这几天打足了气,关键时刻决不允许自己掉链子。 大多班上同学,挨个递水过去,动作自然一气呵成,最终站到那人面前,她还是有点抹不掉的局促和紧张。 仅对视了一眼便低头,盯着对方的卫衣帽绳,“给。” “谢谢。”印象中的朗朗嗓音。 “不客气。” 胡伽继续早在脑海里排演过的对话,问他还记得自己么。 吴浩楠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几秒,神色稍有踌躇,“书包拉链?” ”对。”胡伽心情扑到云端,“我叫胡伽。” “吴浩楠。” 我知道,她在心里说。 第18章 吴浩楠走到近前,某人还在位置上不动如山,反倒是胡伽上去送水搭话,余斯易收回审视的目光,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忽又神奇地消失无踪。 梁希提议去夜市吃东西。 有同学说:“我还有事,跟别的朋友早先约好了。” 有事的不止他一个,好在吴浩楠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伙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体育馆,天色将黑未黑,马路上频繁驶过的车辆亮起了前照灯。去到外面要走过广场,路上话题不断,一开始在激烈地争执刚谁打球最猛,没过一会儿又开始谈论起了最新要出的英雄皮肤。 杨鹏突然吼一嗓子,“源儿,中午solo你说输的人要送给对方一个皮肤的,我不挑我就要这个了。” “你可真不挑,这钱拿去买大白菜都能把你给埋了。” “哈哈哈哈哈。” 胡伽静静走在吴浩楠旁边,嘴角挂着浅笑,听男生们之间的插科打诨。 “你玩游戏吗?” 胡伽反应了数秒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玩的,王者。” “什么位置?法师?辅助?” “都玩,不过最近在练射手。” 吴浩楠面带诧异,“很少见女孩子玩ad。” 胡伽抿唇,“比较喜欢偶尔一个平a暴击的感觉,刚开始老是死,排位都不敢玩,只敢打匹配,慢慢地就练会了。” 有共同话题,聊起来没那么生疏,胡伽还能在他脸上看见一点点笑意。 梁希走着走着感觉鞋子有点松,她低头,发现是鞋带散了,便蹲下去重新系一遍。等再起身时,大部队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看着背影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欢声笑语,她稍稍偏脸,看向站在两步开外的人。 一身黑的装扮在这沉闷天色里,像个无情的冷面杀手,可他耐心等待的表情又不太像。 对方有所察觉,轻抬眼皮,两人视线碰了一下,随后余斯易掀灭手机屏幕放回兜里。 “走啊,发什么愣?” 梁希没说话,伸手拉着他手臂往前跑,带起的风吹动头发和衣摆。 乘坐的公交车抵达夜市,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流动摊位上的灯光璀璨夺目,各种垂涎欲滴的美食。 市井烟火气。 他们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喜欢的摊位前停留,烤串、烤五花肉、臭豆腐、奥尔良鸡翅,每样来一点,分享着吃,最后一致决定以麻辣烫收尾。去的那家生意好,前面排着一些人,没那么快轮到他们,不过谁也没说换家吃,大家同一想法,好吃的东西多等待会儿是值得的。 天寒,热气腾腾的两大盆食物端上来,香菜和葱撒在面上,还有芝麻和油煎花生米,底料很香,众人吃到最后,肚子微微鼓起。胡伽没吃多少,在吴浩楠面前刻意保持着淑女形象。 后来在路口等公交回家,大伙一拨又一拨离开,老天作美,吴浩楠和她留在了最后。这么好的机会属实不能浪费,胡伽悄悄深呼吸,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问他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借口说有时间可以一起打游戏。 吴浩楠本在看马路对面玩轮滑的小孩,随即目光转了过来。对视不过三秒,胡伽僵硬别开脸,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怕被看出心思和对视时的紧张裹挟着她。 第27章 从未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每一秒都像在悬崖边跳舞,胡伽做了最坏打算,大不了装毫不在意笑笑。 “可以。”吴浩楠解锁手机,“我扫你?” ! 胡伽面上故作淡定,内心疯狂尖叫,加了联系方式后,她没立刻去翻朋友圈,第一时间发消息告诉梁希,绷着脸在聊天框里敲上一大堆激动的话。 梁希的激动不比她少,跟着回了一行感叹号:[就是这样!勇敢出击!] 周一早上,十三班教室乱成一锅粥,埋头赶作业的,搬桌椅的,吃早饭的,今天刚好是半个月一次的座位调动,高庆林没有硬性决定,让他们自个儿抽签。 讲台附近和卫生角,大多数人都不乐意换到那儿,梁希也是,蒋辰手气不行,每次都是她来抽。 取出的纸条上写着第四排三组。 身旁的余斯易从她手上收回视线,打开自己那张纸条,第一排五组。 这学期的课快接近尾声,进度快的老师已经把教材翻到末页,随堂小考、作业量变多,课后的教室,基本都是与题海盘桓的人。 学校有两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睡觉、玩手机、看课外书,怎样都行,保持基本的安静,在教室外巡逻的老师只会像征性地走个过场。 做题做得人头脑发涨,梁希停下笔,趴在桌子上让脑袋短暂休息,同时思维发散地想着,这时就受不了,以后高强度的高三复习生活该怎么办?不过她没在这事上想太多,日子一天天过,没必要提前焦虑。 晚上回家,开门时屋里一片黑,梁建康和黄萍没在家,梁希打开玄关处的壁灯,放下钥匙换鞋。 楼道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几句家常话,梁希转头往门外看,是住楼上的一家人,带孩子出门遛弯回来,小男孩手上拿着一串超大的鱿鱼。 “下学啦?”男孩母亲打招呼。 梁希笑着回是的,余斯易在旁边礼貌点头。 闲聊两句,他们牵着小孩上了楼。 余斯易关上门,“你作业写完了么?” 梁希卸下书包,“哪有那么快,物理还剩了一张没写。” “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你房间。” 矮桌上写作业没那么累,身体能适当放松。余斯易早上出门习惯开窗户通风,晚风灌进来,刺骨的寒,他将书包放在桌上,先去关了窗。 梁希拿出试卷和草稿纸,认真写题,没过一会儿感受到轻微热度,她转过脸,发现是电暖气被余斯易移来了矮桌旁。 梁希抬起头,“冰箱里有草莓。” 余斯易装听不懂,“我知道,萍姨昨天买的。” 梁希视线在他脸上钉住不动,“斯易弟弟~你最好了~” “得,把嘴闭上。”余斯易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不痛不痒地敲了下,转身出房间,再进来时手里端着洗好的草莓。 盘子搁桌角,他去书架上找书看。他的作业早写完了,之所以梁希要和自己待一块,是因为她一个人写作业极不专心,磨磨蹭蹭,一张试卷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 电暖气加热很快,没多久屋里温度升高,梁希脱掉外套随手扔床上,余斯易也把身上的外套脱了,内里是一件浅灰色的羊绒毛衣。 梁希眼睛盯着那件毛衣,有点熟悉,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试卷写完四分之一,放空几秒的间隙她忽然记起,笔朝余斯易指了指,“这毛衣是岑姨前两年给你买的吧?没见你穿过。” 余斯易瘦长的手指微不可察顿了顿,书翻过一页,他淡淡道:“还有时间管我穿哪件衣服?老老实实写你的卷子。” 明显的避而不答。 说起来好不公平,关于梁希的家庭余斯易几乎都知道,可他那边,梁希谈不上多了解,余斯易的家人,她唯一见过的只有他妈妈,漂亮到让人失语,保养得宜,脸上瞧不出多少岁月痕迹,余斯易长相随她。 至于余斯易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小时候改过姓,那时太小,梁希不懂其中的含义,只觉得好麻烦,叫顺口的名字突然被换。 偶尔在称呼上调侃他少爷,因为平常想买点什么东西,他不会像自己和赵胜宇,还得考虑钱包里的余额够不够。 梁希瞧着对方平静的侧脸,没有多说什么,关系再好,也不代表什么心事都能坦然相告,不想说肯定有不想说的理由。 九点,在公司加完班的梁建康去黄萍店里接了她回家,第一时间看到只有余斯易房间亮着灯,以为梁希没回来,原本准备问问余斯易,结果在他房间看见正问题的梁希,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打扰,轻轻关上门。 试卷写完,她问余斯易,“你饿吗?” 傍晚没怎么吃,不知是不是脑力劳动的关系,感觉被消耗一空。 余斯易撇过眼睛。 梁希封全笔袋,“我想吃泡椒牛肉米线。” 连吃什么都想好了,哪还有考虑的空间,“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我想吃老味面馆。” 浮岭巷外隔着两条街的老店,还在他们上小学那会儿就开始营业,在这一片出了名的好味道,面条米线这种容易坨,影响口感,加上平台的高抽成,老板没有做线上。 怕他觉得麻烦,梁希道:“要不我一个人去,你在家点外卖,或者说我给你打包带回来,你能等的话。” 余斯易看了眼手表,九点五十二分,面馆还在营业时间,“走吧。” “行。”有余斯易陪着最好,不用一个人孤单走夜路。 余斯易走到衣柜前,移开柜门,抽出条黑色围巾,“骑车去吧,节省时间。” “好主意。” 梁希穿上外套,拎起书包回房,冷天骑车脸跟手能被冻得毫无知觉,她也翻出条围巾和手套。 单车在杂物间存放着,空间比较小,一些日常所需的备用再挤进两辆单车,看起来更是狭窄,一个人还能有施展的地方,两个人估计没处落脚。 梁希只站在门口,余斯易动作利落挪出一辆单车。 门禁时间却要跑出去吃东西,被发现少不得一顿数落,梁希转头瞄了一眼大人的卧房,梁建康和黄萍日常的作息时间比较规律,十点钟准时睡觉,应该不会突然出来,她压低声音道:“我的呢?” 余斯易也低着声,“我载你,弄两辆太麻烦了。” 弄出点声响,被发现的风险也高。路过大人房间,两个人放轻脚步,慢慢地旋开门把手,又以相同的速度关上门。 往下走了一截台阶梁希才敢重重呼吸,对此行为好笑道:“我们两个好像偷鸡摸狗的贼啊。” 楼道里光影昏昧,余斯易抬着单车,眼睛盯着脚下台阶,“你是就行了,别搭上我。” 第28章 “呵呵,咱俩一条道上的人。” “你怎么不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梁希故作惊讶,“你想当蚂蚱?” 余斯易睨了她一眼,“我还想当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梁希同学你有办法?” “有啊。”梁希语气正经,“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塞高点。” “你是不是经常在梦里幻想这些?” “才不告诉你。” 说话的功夫到了楼下,余斯易放下单车,抬腿跨上去。 梁希站在旁边,注意到他的耳朵还暴露在空气里,便往前一步,替他理了理围巾。 余斯易掌着车把手,没制止,在她略微低头时抬了下眼皮。 理完,梁希一个转脸,视线就这么撞上了,她有几秒的怔愣。 一时间谁也没移开眼睛。 楼上的窗口只有一家还亮着,院坝笼在淡淡月色里,两人就这样沉默对看,余斯易大半张脸被遮住,浓黑的眉眼在夜色里更显深邃。 如果让梁希说出余斯易脸上最好看的点,她一定毫不犹豫选择眼睛。 大概过了两分钟,梁希胸有成竹地说:“别比了,你看不过我的。” 余斯易微微闭眼,声线有些低哑,“这个我承认。” 梁希坐去后座,双脚踩在脚踏,手自然地抓住余斯易衣服一角。 “出发!” 单车驶出院子,包得再严实也能感受到冬日寒风的威力,早知道戴顶毛线帽子,梁希整个人躲在余斯易背后,脑袋贴上去。 冬夜寂静的巷道,单车上的两道身影跟着路灯光线变化,一切都被拉得很长。 第19章 隔日,天濛濛亮,挨到最后一个闹钟响,梁希裹着被子翻滚了几下,才勉强离开温暖的被窝。打开门,余斯易已经起来了,正在卫生间里洗脸,她走进去,站旁边开始自己的洗漱流程,水声哗哗,两人都没说话,余斯易率先擦干净脸要出去,梁希刷着牙,默契地侧身让道。 洗漱完毕,梁希去到厨房,天冷后不怎么做早饭的黄萍今天心血来潮做了两种口味的花卷。 余斯易拿了盘子装,回头问:“煮鸡蛋还是一个?” 他说话带着轻微鼻音。 梁希:“你感冒了?” “有点。” 大概率昨晚骑车出去吃面被冻的,梁希从他手里接过盘子,“我来吧,你去坐着。” 余斯易顺势而为,还摆起架子,“我懒得剥鸡蛋。” “行,你是大爷,我剥。”梁希提醒,“等会儿把感冒药吃了。” 余斯易不喜欢吃药,“就嗓子有点不舒服,没两天就能好。” “你自己看着办,别拖严重了。” “知道。” 冬日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绿化带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公交车站。 赵胜宇用力擤了把鼻涕。 梁希脸缩进围巾里,“你怎么也感冒了?” 赵胜宇:“也?还有谁?” 梁希脑袋一歪,“当然是余斯易那个小废材咯。” 话落,背靠站牌的余斯易投来不太友善的眼神。 梁希哪会怕,笑嘻嘻地耸肩。 赵胜宇朝后看,有种找知己般的期待,“我的易,你睡觉也不安分吗?” 余斯易一脸别来沾边的表情,“我睡相很好。” 赵胜宇不信,“你自己怎么知道?” “他睡相确实挺好的,不会卷被子。”梁希说。 没等赵胜宇开口,余斯易声调一扬,嘴角那点笑意是梁希再熟悉不过的贱,“看不出来啊梁希,你还喜欢偷看我睡觉。” 偷看? 她才没有。 印象里第一次是她玩游戏时电脑出了点小问题,便去余斯易房间用电脑,他那会儿正要睡午觉,说别吵着他,电脑随她玩,再然后自顾自睡觉去了。完全没避着她,躺在近处的床上,一个转头就能瞧见。而且还一起睡过,怎么可能不知道。 余斯易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讨厌。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打嘴炮梁希又岂会愿意落下风,咧开嘴假笑反击,“对啊,我还偷看你洗澡了,身材不错喔。” 这话让余斯易难得哑声,明知是假的,可鬼使神差,一瞬转换出的场景冒出来,黑发下的耳尖不由悄悄发烫。 他偏了偏脸,“别乱说。” 公交车这时到站,三人从前门刷卡上车,天还未大亮,这个点,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乘客,后排大量空位,他们往后走。过道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老爷爷,腿旁的背篓里是满当当的橘子,收款码挂在上方,看样子是背去便民菜场。 那儿有免费的流动摊位,食材新鲜便宜,平常上学很少碰见,菜场开市早,去晚了没什么好位置。 梁希停下脚步,问橘子怎么卖。 “两块钱一斤。”爷爷笑着说,慈眉善目特别亲切。 随手一挑,橘子个个饱满,色泽鲜艳,感觉把结得好的全拿出来卖了,思及此,梁希多称了点。 之后到学校,梁希要去趟厕所,累赘的书包和橘子顺手交给余斯易,“帮我捎上去。” 余斯易手指勾住塑料提绳,神情懒散。 往教室走这一路,停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比往日多,被关注是常态,他没在意,直到东西放到了梁希课桌上。 装橘子的塑料袋应该是老爷爷日常生活中收集下来的,有一面上印着土猪肉香肠批发,像怕被人忽略或是看不清,白色袋子上很大一行字。 余斯易站在桌前静了片刻,镇定地告诉自己,就算拎了这么个破烂袋子,也丝毫影响不了他高冷的酷帅风。 背单词的蒋辰余光瞥见梁希的枣红色书包,抬头一看,唇角欲扬的弧度瞬间敛住。 余斯易不经意偏头和他对上视线。 平心而论,蒋辰热烈开朗,还有优异的成绩和长相,受女生青睐是情理之中的事。 同桌。每天上学都待一块是比一般同学关系好,所以帮着记课堂笔记,帮着带饭,很正常,空闲时以梁希的性子或许还会拉着他一起吐槽聊八卦。 可要说好朋友的第一顺位一定是他余斯易,赵胜宇和胡伽都得靠边站,哪里轮得到他蒋辰。 有必要跟梁希说话笑得像大喇叭花吗,看着就碍眼。 梁希书包上的毛绒挂坠越过了课桌中间的缝隙,余斯易伸手将其挪回,又随心所欲从袋子里拿了几个橘子。 梁希在走廊碰见刚来学校的胡伽,望着楼上一脸的春心荡漾,梁希走到身侧都没察觉。 “元神归一下位。”梁希在她眼前挥手。 胡伽捂住脸,笑容却根本藏不住。 “你知道刚发生了啥吗,我在小卖部买红豆面包,吴浩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问我好吃么,我还和他一起上楼。” 那天加微信后看到吴浩楠头像和朋友圈都是一只小狗,就以此为话题聊了几句,自认是个很好的开头,可对方显得不热切也不冷淡。后面就没怎么聊过,怕频繁找他,人家会觉得烦,她这两天还在想,兴许吴浩楠已经忘记有她这么一个人了。 第29章 胡伽:“今天好幸运啊,我要去神秘屋抽盲盒,一定能抽到史努比吊坠。” 神秘屋是一家开在淮海路的手工饰品店,东西精致漂亮,款式层出不穷,俘获任何年龄段女生的心。推出的盲盒活动,价格比正常买要划算,且一次最多抽两次,胡伽的零花钱大部分都花这上面了,就是没走大运,老抽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款。 进教室走到座位,梁希将书包塞进桌洞,打开塑料袋时发现橘子数量明显不对。 余斯易脑子有问题,在车上时分给他,他说不吃,喜欢趁她不在当小偷是吧。 梁希拿上两个,“蒋辰。” 他似乎在想事情,慢半拍侧过脸,接过时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梁希低头整理昨天的作业,“不用这么客气。” 蒋辰一怔,盯着橘子发了好久的呆,这就是他跟余斯易的区别,跟梁希相处,他不会像自己这样礼貌,熟人间并不存在这所谓的人际交往礼仪。 周五这天,中午校外吃饭的时候,梁希和余斯易、赵胜宇商量晚上去哪儿吃。 年末,梁建康公司事情多,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早点放学回家也吃不上饭。 赵胜宇啃着鸡爪,含糊地说:”看你俩,我都行。” “火锅怎么样?好久没吃了。”梁希塞了一嘴鸡公煲里的泡面,“加上胡伽,我们四个人。” “可以啊。” “那就定了。”梁希说,“淮南路后面那家火锅店,你俩先去点好菜,我和胡伽晚点到。” 赵胜宇:“你们要干啥?” 梁希笑眯眯地说:“女孩子的事男孩子少打听。” “哎哟~” “她还能干啥?”余斯易已经吃完了,手肘搭椅子扶手上玩手机,“逛街买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手里还得捧杯奶茶。” 梁希看着他,“不行哦?有意见?” 两人坐的同一方位,旁边小窗开着,斜射进来的日光浅淡温暖,他一抬眼便是梁希不满的小表情,因着上火,下巴和嘴唇上方各长了一颗痘,红色小包突显,都这样了还要去吃火锅。 余斯易重新垂下眼睑,“哪敢哦?” 胡伽那天晚自习前打车去了趟神秘屋,本抱着试试的态度,结果真让她抽中史努比,高兴地连发两条朋友圈,还把当天作为幸运日,听店家说周五更新盲盒奖品,一早便约好放了学去抽。 放学后,两人迫不及待赶往淮南路,抓紧时间在神秘屋抽完盲盒,再一路闲逛至火锅店。 天空变暗,远处是夕阳残影,正是晚饭的点,大厅几乎满座,乌泱嘈杂,不少桌在喝酒划拳。 赵胜宇坐在里头的一个小角落,蔬菜肉类摆满一桌。 梁希把没喝完的奶茶搁桌上,赵胜宇旁边的位置放着他的书包和外套,碗筷也只有三副。 “余斯易人呢?” 赵胜宇早将不易熟的食材先倒进锅里,这会儿已经煮熟,汤面咕噜噜沸腾,“他妈妈来了。” 梁希讶道:“他们好久没见了。” 赵胜宇捞出沉底的肉片和南瓜,“是啊,去年过年都没见一次。胡伽,毛肚可以吃了,烫太久口感不好。” 胡伽裹上油碟后吃进嘴里,“这家蘸料不错诶。” 赵胜宇翘起小尾巴,“也要看谁打的。” 梁希那边饭吃得欢快热闹,余斯易这边却是清幽寡静。中式古典的包厢,装修极上档次,岑珍特意选的地方,开了近半个小时的车。 轻微茶香混在热气中浮腾,轩窗外传来悠悠婉转的琵琶声。 岑珍放下手包,细细打量自己的儿子,好像比上次见面高了些,消瘦了些,“还在长身体,一日三餐要按时吃,免得饿伤了胃。天气这么冷,怎么也不多穿点,零花钱够用吗?有什么事可以跟妈妈说。” 嗓音是一贯的柔和,加之她似是真诚关切的眼神,能轻而易举地让人卸下心防。 确实有一件事。 余斯易:“下周三要开家长会。” “你爸呢。” “前天去外地出差了,还没回来。” “也是,这么大一个公司要管理呢,哪有时间。”语气隐隐含着嘲弄。 余斯易掌心贴着热烫的茶杯,没接话。 无言了会儿。 岑珍露出几分为难,“那天妈妈跟人约了做美容,那个项目国内引进来不久,好不容易才预约上的,小易....” “妈您不用说这么多。”余斯易神色和嗓音毫无差别的淡,“我的学习也没有可以操心的地方。” 岑珍笑道:“是啊,我的小易一直都让妈妈省心。” 服务员这时敲门进来,利索而不失优雅地上菜,结束后惯例询问:“还需要什么吗?” 岑珍微笑摇头。 “好的,用餐愉快。” 人退出房间,岑珍说先吃饭。 竹筷时不时轻磕碗沿,岑珍维持苗条身材多年,饮食素淡,晚饭更是很少吃,简单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专程来这边最主要的是为了看儿子,许久没见,怎会不挂念。 “小炒牛肉是这家的招牌菜,独一家的好味道,尝尝。”岑珍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入余斯易碗里。 小炒牛肉每家店的配菜有所不同,芹菜、香菜、泡椒、包括碗里去腥膻的洋葱,更是绝佳的搭配。 余斯易沉默看着,忽感这顿饭没劲透了。 “好吃吗?” “嗯。” “那多吃点。” 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岑珍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余斯易目光随着她接电话的动作移到她温情的眉眼。 这一刹那,仿佛与过去某一时光重叠,她要年轻几分,仍是这样的笑,甜蜜幸福地说着她的新婚,婚期定在下月,板上钉钉的通知。 她说以后不再天南海北地跑,为那个男人,为她肚里一个多月的小孩。 岑珍的声音把余斯易拉回现在,“小杰,怎么是你呀?爸爸呢?” “想吃可可家的蛋糕啊?”岑珍微挪开耳边的手机,看到时间后接着对电话那头说,“我们换一家好不好?可可家快要下班了。” 那边估计不乐意,岑珍无奈又宠溺地笑着答应,“好好好,妈妈现在就去给你买,嗯知道你想吃火龙果味,在家里乖乖等妈妈。” 挂掉电话,岑珍抱歉地看着自己另一个儿子,“小易....妈妈今天没法送你回去了。” 余斯易扯了一下唇,语气很是平静,“我打车一样的。” 不知何时落了会雨,地面潮湿,浮着虚幻的水光。 余斯易走到外面,站在路口等车,坏天气让温度持续下降,天空灰沉,视野里的光线刺眼模糊,他没有拉上外套,靠着寒气减轻皮肤上的灼热。 有一丝轻柔的凉意落在脸上,以为又开始下雨,仰头一看,才知是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路上不少女生举着手机在拍照。 第20章 吃完火锅,梁希和赵胜宇回浮岭巷,辛辣食物刺激味蕾,一旦停下来就特别想喝水,下车后两人直奔巷里的小超市。阿婆在门口架起炭火盆,辟里啪啦地燃着火,橘子的果皮烤得黑乎乎,小黑猫蜷缩在旁。 第30章 这种天气,常温的水喝进嘴里都是凉的。 夏天乘凉的树下现在见不到人影,出来买东西的人也少。梁希抚摸了几下小猫的脑袋,李阿婆养大的,性格十分温顺。 赵胜宇把梁希送到楼下,从路前面的小石桥离开。梁希进了院子上楼,打开家门时发现灯竟然亮着,原以为余斯易先回来了,但他的拖鞋还在鞋柜里,父母倒是都在家。 梁希一身浓烈的火锅味,领口下面还有几滴被辣椒油溅到洇开的黄渍,梁建康在用卫生间,她只好等会再洗澡。 黄萍坐在沙发上钩针织帽,毛线是梁希喜欢的奶黄色。 “妈,烤橘子。” “哪来的?” “李阿婆给的。” 黄萍放下缠着毛线的竹针,橘子烤过后有一股焦香味,吃起来更甜。 “上火了怎么还去吃火锅。” 梁希吐吐舌头,看见一旁堆着几样购物袋,“您今天去逛街了?” “嗯,你岑姨下午来店里找我,我们一起去的,她给斯易买了衣服和鞋,也给你买了一件。” 想到下午逛街那会儿,黄萍默默叹气,岑珍这个当妈的连自己儿子穿多大衣裳,鞋码多少完全不知,从前撒手不管,还会来几通电话关心一下近况,现在真是越发不像样了。 “还有我的?” 黄萍笑了笑,“是,红色那袋,我给你挑的,你岑姨抢着付钱,说你长大后没送过你什么礼物,就当她的一点心意。” 卫生间门被打开。 黄萍朝那边瞧了眼,回头跟梁希说:“家里一个厕所始终不方便,我和你爸最近有在看房子,想换个大一些的,最好每间卧室自带卫生间。阳台也大点,可以多种花,现在很多都是电梯房,提重物的时候用不着爬楼梯,省事儿。以后爸爸妈妈老了,腿脚不方便,电梯是必要的。” 他们这个小家生活质量一直不差,现在存款充裕,住房可以慢慢挑。 梁希表情怔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浮岭巷住了这么多年,真没想过要搬家。 黄萍多少能猜到她心里想法,她在这个地方住的年头比梁希还久,自然也舍不得,“要是有喜欢的房子我们先买在那,搬家的事不着急,至少得等你高考完。” 梁希松了口气,她想过以后工作存钱给父母换套出行方便的房子,所以搬家能理解,但不是这个时候,一点离开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黄萍根据最近看的地段问梁希,“喜欢江景房么?” “我都可以。” “要高楼层还是下面的?” 梁希想了想,“不要太高吧,往下看好吓人。” “妈妈知道了。” 梁希问出最关心的,“您会给余斯易留房间吗?” 黄萍没半秒停顿,“那是当然,斯易也是我们家一份子。” 梁希点头道:“我洗澡去了。” 余斯易回来得很晚。 梁希在房间试新衣服,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怎么这么晚?岑姨带你去吃什么好吃的了?” 余斯易没回话,沉默换鞋,梁希也没太在意。 父母歇下了,客厅灯关着,他没去打开,黑暗中那道身影缓缓走近,藉着自己房间透出的灯光,她注意到他衣服布料上的水珠,还有一部分未融化的雪。 “外面下雪了?”梁希兴奋地说。 “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余斯易肩膀以上隐在黑暗中,梁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部分脸部轮廓。 “还有事么?”他脑袋昏沉得厉害,头重脚轻,仅仅站着都快要耗费掉他所有力气。 梁希没察觉出来他身体的异常,指向沙发,“岑姨——” “很累,睡了。” “哦...” 难怪听他说话有气无力的。 梁希回房推开阳台门,冬夜里万籁寂静,世界陷入沉睡,时间的流速仿佛在雪花不停飘落间变慢。 梁希站了十多分钟,感受到冷,她才裹紧衣服关门,躺床上无聊地翻起电影。睡前首先排除鬼片,不然那些惊悚的画面挥之不去,别想睡了,左挑右选最后挑了一部治愈系动漫。 剧情走了几分钟,梁希却有些心不在焉,电影她不止看过一次,知道大致走向,但因为喜欢,每次看的时候都不会分神,然而这次她脑子里老出现余斯易刚才和她讲话时的模样,总感觉哪不对劲。 累的时候不想说话正常,然而他情绪不佳时也这样,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梁希翻身起床,决定去看一下。 隔壁房门半掩着,像是主人随手一关,梁希站在门口适应了几秒黑暗,往里面走。风挟带雪粒从大开的窗户飘进来,能从边缘线条辨认床上的那一团黑色人影。 确实是睡了,只是不冷吗。 她进来这一小会儿已经感觉手脚冰凉。梁希关上窗户,摸黑找到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打开后调高温度。 余斯易一动不动横躺在被褥上,衣服都没脱。 严重怀疑他吃完饭跑马拉松去了,不然怎么能累成这个样子。 好人做到底,梁希俯身,准备帮他把外套脱了,触及羽绒面料时是意料之中的冰凉。 因他躺着的姿势,不太好脱,她便把手垫去余斯易后颈,想将人扶起来。动作间指腹不可避免碰到他耳下的皮肤,梁希愣了一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和额头。 体温通过掌心传递,梁希终于确认他在发烧。 难怪。 她打开床头灯,跑去储物间找退烧药,烧热水,回来时余斯易仍然躺着,姿势都没变。 梁希跪在床上,朝他脸颊拍了一拍,“余斯易。” “....嗯。”迷迷糊糊地应了。 许是不太适应亮光,他眉间轻蹙着偏了下头,梁希这才注意到他下颌连着脖子那一块有鲜艳的红印子,他皮肤白,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啊你,回来也不告诉我直接躺这,不怕烧一晚上烧坏脑子啊?” “...没事。”余斯易咽了下仿佛要烧干的喉咙,嗓音低而涩,“反正死不了。” 这话让梁希想把余斯易丢出去扔掉的心都有了,“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啥话都往外冒。” 水开后冲温,梁希端进屋,接着掰开药片送进余斯易口中。家里人不怎么生病,头疼脑热都很少,这是梁希长这么大第一次照顾人,难免有些粗心,溢出的水从余斯易嘴角顺着脖颈流下,他被呛地咳了好几声。 应该是很不舒服,他什么话都没说,换平日里,指不定要嘴贱一句。 梁希拿了一张干净帕子细致地擦去他下巴和颈间的水渍,完事后,她掀开一半被褥,准备把余斯易挪进去。 刚想站起来,右肩上忽然一沉,发着烧,他的呼吸略重,梁希能清晰感受到锁骨那块皮肤一下又一下的灼热感。 第31章 发烧不比一般的小感冒,浑身使不出力,脑袋昏昏,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而下一秒,余斯易动了动脑袋,像是在找更舒服的位置,发烫的脸颊贴着她的肩窝,还有他头顶柔软的发丝。 痒得梁希差点一巴掌将人拍飞。 心中默念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梁希....” “怎么了?” “没什么...”他闭着眼睛,声音低到似是呓语,“只是有点难受。” 努力听清的梁希睫毛轻颤了下,直觉他说的难受不是因为生病。 相处十多年,何曾见过余斯易这样脆弱的一面,她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恼不高兴好几天,而他很少陷入负面情绪里,愁肠百结的永远不会是他。 费劲巴力挪好地,盖好被子,梁希上网查了一下,退烧药和过敏药一起吃并不冲突,间隔开一点时间就行,她以相同的方式再次喂药,这次学会放缓动作,没有多余的水溢出来。 清醒时还能忍住痒意,这会儿的余斯易没了那份自制力,抬了抬手,想挠起红疹的地方,梁希察觉出他意图,抢先捉住他手腕按回去。 接着再次跑到储物间翻箱倒柜找过敏涂的药膏,除了他,家里没有谁是过敏体质,梁爸梁妈日常买菜都会格外注意,洋葱那个东西在他们家是列入黑名单的,余斯易上次过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久到梁希记忆模糊。 梁妈备医药品时,都会按着时效期更换,梁希找到软膏还是仔细看了下日期。确定无误后,挤出一些白色涂到指腹,左手轻轻抬高余斯易下巴,在过敏发红的皮肤上抹开。 颜色难看地混杂在一起,药膏刺鼻的味道也不好闻,这个自恋的家伙那么在意形象,明知道自己洋葱过敏,还是吃了,她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余斯易生活费特别多,还会经常收到来自父亲的礼物,岑姨每次打来的电话也都是嘘寒问暖,很关心他的样子,这让她潜意识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草草挂断的电话,比如学校开家长会自始至终未亲临的余斯易父母,她偶尔和赵胜宇互相抱怨家里,他从不参与话题,在旁边低着眉眼尤其沉默。 这个傻瓜。 梁希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也好傻,问些不该问的。 第21章 余斯易冲完澡穿衣服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听起来不急不躁,不过他还是用最快速度套上衣服,用毛巾擦着湿发去开门。 赵胜宇一身防寒装备,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余斯易差点没认出来。 “我猜你也差不多起了,来,吃早饭。” “昨晚没打游戏?” 赵胜宇从不浪费周五的漫漫长夜,有时通宵,有时打到凌晨三四点。 “打了呀,这不过来看看你。” 手上的袋子被余斯易接了过去,赵胜宇摘掉棉手套,去探他的额头,“确实不怎么烧了。”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 “昨晚梁希跟我打电话说的,让我早点睡觉,要是你今天还不见好,我得带你去输液啊。” 雪下了一整夜,今早路面积雪,出门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全副武装”,没伤着哪儿,不过现在卸装备就有点麻烦,穿得厚,弯腰都费劲,赵胜宇一边撑着鞋柜脱雪地靴一边接着说:“早上起来看手机,三点多的时候她发来微信,说你高烧退了,我想着你药效过了不会睡太久,就买了早饭过来。” 余斯易擦头发的手一顿,眼睛移向梁希紧闭的房门。昨晚他浑浑噩噩但没完全丢失意识,只不过沉沉睡去再醒来,并不清楚她何时回房睡的觉,听赵胜宇那么一说,至少也有四点了。 赵胜宇见余斯易身上只一件薄薄的毛衣,骂骂咧咧地跑去卧室拿外套披他身上。 余斯易看着赵胜宇打包盒里馋人的羊肉粉,“为什么我的是没味道的粥。” “粥清淡养胃,适合你这个病殃殃的人。” “你别吃那么香。” “行行行。” 赵胜宇没待太久,今天他大伯请一大家子吃饭,赵爸赵妈一早就过去帮忙了,他要是去晚了,迎接他的将会是三姑六婆的“关照”,简直无福消受,监督余斯易吃完药后便离开了。 下午一点过,余斯易听到房间外的脚步声,他起身去厨房接了杯热水回客厅,又把电视机打开。 梁希收拾完自己从卫生间出来后,余斯易问:“想吃点什么?意面怎样?” “可以。” 余斯易点了份牛排拼意面套餐。 梁希朝餐桌上看。 “别找了。”余斯易指了一下前面的茶几,“你的杯子在这。” 里面有水,还是温的,梁希口渴得很,喝去大半。 余斯易的状态看上去比昨晚好多了,过敏起的疹子也淡去一些。 电视里重播着一档真人秀综艺节目,嘉宾们正乐呵呵地做游戏任务,余斯易注意到梁希在盯着他看,看什么呢。 正想着,梁希忽然俯身过来,手背贴他额头上测温度,刚碰过水,她的手有点凉,他得忍着才不至于往后躲。 梁希:“还痒吗?” “不痒了。” 梁希别在耳后的长发垂落下来,余斯易目之所及是她饱满微张的唇,清凉的薄荷味溢出来,毛绒睡衣胸口印着呆萌的兔子笑脸,里面估计还是什么都没穿。 早上赵胜宇也这样给他测体温,没感觉不自在,或许是离太近的缘故。 余斯易偏了偏头,“你离我远点,免得传染给你。” “要传染昨晚就传染了。”梁希不以为意走去沙发另一边躺下,抖着腿挟恩图报地说,“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搬你费了多少劲,你不得给我捶捶肩捏捏腿?” 她这么好奇的一个人,却并没对他糟糕的昨晚刨根问底。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打小他就明白,自己是处于两个家庭间的边缘人,很多事心知肚明,也很平静地接受了,可昨晚还是受了影响,说到底,他还是渴望能从岑珍那多得到一点关心。 可惜事与愿违,被华丽包装起来的糖果,经不起品尝,舌尖都是涩的。或许偶尔的一次联络只是受那微不足道的责任感驱使。 他甚至不该对此有任何想法,不在她的期待中降生,所以理所应当地被摒除在外。 余斯易接受度并不低,看得也淡,很多东西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不做无用的情感内耗。所以无论岑珍如何偏心,丢下他,并未产生一点怨恨,这世上没有谁应该天生爱他,哪怕生身父母也一样。他吃穿不愁,先天条件比大多数在苦难里挣扎的人要好,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只是她若把那些不必要的表面功夫省去,反而能落个舒坦。 余斯易没什么波动地把事情告诉了梁希,言简意赅,口吻轻松,可一转脸,梁希撇着嘴巴,一副要掉眼泪珠子的模样。 无奈叹了声气,坐过去些,轻轻掐她脸蛋,“我都不伤心你伤心什么?别忘了我有个会挣钱的爹,多少人羡慕,你不是也常常嫉妒我有花不完的零花钱么。” 第32章 梁希便问:“那叔叔对你好么?” 余斯易点头,“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 梁希不想再看到昨晚的余斯易,他就应该恣意洒脱,被爱包围。 “余斯易,你要知道一点。”梁希望进他眼底,“你不是一个人,真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余斯易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目光却轻轻降落在她的眉眼处。 “是不是觉得我的形象顿时高大无比。”梁希抬起双臂自我展示,“感动坏了吧,以后要是有什么伤心事就来找姐姐,姐姐安慰你。” “呵,别逗。”余斯易笑着挪开了眼睛,片刻后又忍不住看回她。 梁希的注意力在余斯易舒展的笑容上,他笑起来是真好看啊,不管是小幅度的微笑,还是灿烂的露齿大笑,脸一点不崩。 哭起来会好看么,长大后就没见他哭过。 余斯易:“想什么呢?” 想看你哭。 这话梁希没敢说,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找打。 “快帮我捶腿。”梁希转开话题,将腿放在他大腿上,“让我享受享受少爷的五星级服务。” 余斯易不怎么客气地挠她脚底板,“大白天少做梦,我回房了。” 梁希一下子缩回脚,“你个无情的男人。” “.....” “我刚还给你点了份甜点,看你这样我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诶诶诶,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是个有情的男人。” “.....” 雪断断续续落了一个多星期,绵绵白雪覆下,成为城市的主调。 上午的课程结束,赵胜宇说想吃校外的餐馆,这周图省事儿,他们都是在食堂吃的饭,可供的选择很少,一天两顿,没几天就吃腻了。 “走呗。”梁希也想去外面买杯热奶茶。 她从书包里摸出毛线帽戴上,梁妈织的那顶。 冰天雪地到温暖如春只一扇门的距离,在校外吃饭的好处这就体现出来了,学校食堂没有空调,全靠自己取暖。 四个人点了两份卤肉饭、两份猪脚饭,外加一碟麻辣牛肉。肉都是提前卤制,出餐很快,老板附赠了小碗酸萝卜汤,天气热时会换成冰镇的绿豆南瓜汤。 梁希戴上塑料手套,一点点啃着骨头上的肉。 婴儿时期开始,梁希就凭着圆润讨喜的脸在浮岭巷成为街坊邻里亲亲抱抱的小宝贝。后头学会说话,梁妈每次带出门,乖乖叫人的梁希更招人稀罕,胖乎乎的小手上总是拿着被塞来的水果小吃。 人的相貌在成长过程中或多或少会有些变化,而梁希完全等比例长大,满脸的胶原蛋白,吃相犹带着几分孩子的萌态,吃得专心,连卤汁蹭到了鼻尖也没发觉。 “斯易,笑什么呢?” 坐旁边的赵胜宇看到他垂着眼帘,嘴角有一点细小的弧度,确实是在偷笑。 “没什么。”他迟疑了两秒说,“就突然想到刚才语文课上抽背,杨鹏出的糗。” “那个呆瓜,昨晚拉我打火影,估计书都没翻开过。” 填饱肚子,奶茶也不能落下。 奶茶店在另外一条街上,可以抄近路从后门的小道穿过去,后巷比正街安静很多,没什么人从这里经过。梁希和胡伽手挽手走在前面,一墙之隔是每家店的后厨,能从半开的窗户看见厨房里忙碌有序的几道身影,有帮工阿姨坐在门口择菜。 走了一段路,快到分路的地方,没事干习惯左右张望的胡伽忽然疯狂抖梁希手臂,在她耳边小声说:“快看右边。” 梁希眼睛茫然转过去。 一男一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周围是砖头砌成的墙,形成一个狭小的半封闭空间。虽说有大树遮掩,但在白茫茫的雪景下,紧紧贴在一起的身躯还是较为明显的,不难看出是在接吻。 两人吻得忘我,情动时脸朝他们这边偏了一点。 梁希目不转睛盯着看。 只是还没看够,人就被掐着后颈带走了。 余斯易的手挪向她头顶的毛球挥了一下,“有那么好看?” 肩膀后方是余斯易的胸膛,梁希完全是被推着走,“好看。” 那两个人亲得好激烈,她没看错的话,男生的手好像伸进女生衣服了。 真够大胆的,那个地方算不上多隐蔽,万一有聚餐的老师路过,结果可想而知。 余斯易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少看这些。” “为什么?” 还不是怕你贼心不死。 买完奶茶回学校,操场上不少人在玩雪,有女生用脚在雪地上踩出兔子的形状,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去玩吗?”梁希问。 “我就不去了。”胡伽哭丧着脸,有些烦,“快期末考了,我得抓紧时间复习,要考不好,我妈在亲戚面前直不起腰,我这个年还能过得好么。到时出去玩也要被说。” 梁希叹一声,回头看向后头的两个人,准确说是看向赵胜宇,另一位肯定嫌幼稚,“胜宇我俩去玩会儿?” 赵胜宇同样垮着脸,“哎我也得回去看书,这次考好我妈答应给我买台新电脑,你知道的我那破电脑老出问题,早想把它换了。” “我说你这两天怎么好学了起来,上学路上都在背单词。” “我是个爱学习的宝宝。” “你要笑死我赵胜宇。” 余斯易双手插兜走着,视线里是梧桐树枝上沉甸甸的雪,随即抬头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雪地上踩兔子是幼稚了点,不过说上几句好听的,陪着玩几分钟也不是不行。 然而一直走到善思楼前方的那块巨石,梁希都没再回头。 可以。 把他单独排开,问都不问一句。 余斯易眄了一眼那人圆圆的后脑勺,一言不发从旁边越过去,率先进了楼。 背影瞧着十分冷淡又傲骨磷磷。 “别走那么快啊。”赵胜宇在后面喊,“等等我。” 第22章 高庆林讲完最后一道关于圆锥曲线的题,下课铃刚好响起,他一边将讲台上的试卷卷成筒,一边说了几句班里的卫生情况。昨天值日小组没打扫干净被扣了分,还有就是最近有不少同学感冒,一个两个像霜打的茄子,他让班长等会去办公室拿感冒冲剂,不舒服的人冲一包来喝。 “衣服穿厚点,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高庆林走后,教室里一秒进入下课自由时间,看书、闲扯、睡觉、吃东西,更有丧心病狂者躲在教室后门吃泡面,那小味一散开,整间教室都闻得到。 杨鹏受不了了,“你给我出去吃完再进来。” “外面多冷啊。” “不出去也行,给我吃一口。” “不要,你一口就没了。” .... 梁希也是被香到了,在桌洞里翻出来包辣条,先分了一点给蒋辰,又跑去胡伽那儿。胡伽正盯着手机,某个人的微信聊天界面。 第33章 梁希脑袋凑近,“你是准备把手机盯出个洞来?” 这段时间胡伽一心投入复习,没去楼上装路过,也没在他经常去的三食堂故意制造偶遇。快放寒假了,想在离校前找个靠谱点的借口约吴浩楠出来见一面,对话框里的字删删改改,本就不多的勇气在犹豫中消磨殆尽。 根本原因还是不熟,不然哪需要刻意找理由。 胡伽锁了屏幕,倒扣在书本上,有些沮丧地说:“第一次觉得放假也没那么让人高兴。” 梁希咬着辣豆卷摇头,“完了,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胡伽瘪嘴,“还有救吗?” 梁希忽然聊起他的长相来,“你有没有觉得吴浩楠眼睛不咋好看,有点小。” “额....还好吧,单眼皮那么带感。” 梁希闭口不言,看着她笑。 反应过来的胡伽额头撞桌,“没救了。” 暂时将这世纪困扰抛到一边,她问梁希等会儿一起吃晚饭么,今晚她爸妈都不在家。 “行啊。” 梁希在小群里打字:[晚饭吃什么,羊肉汤锅还是火锅串串。] 宇宙:[我都可以。] 不爱吃青菜:[余斯易呢?] 易易emoji:[/笑脸] 梁希扣了个问号。 易易emoji:[/笑脸] 人麻了。 这几天一问他什么,他就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死样子,梁希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哪里又触到他那根作天作地的神经了。 * 余斯易做了一个无厘头的梦,过程挺有趣,至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无从知晓,因为他被吵醒了。 坐在矮桌旁边大快朵颐吃东西的两个小废物,余斯易窝在被褥里,冷眼看着。 赵胜宇察觉到他飞刀子的眼神,“你醒了啊?来吃东西,吃完我们好复习。” 余斯易:“你俩做点人事,才几点。” “九点了啊,该起了。”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复习?我不需要。” 梁希:“我们需要你啊,你忍心看我和胜宇啃半天书,结果抓不到重点的样子吗?” 合着是想让他猜考题。 “忍心啊。”懒洋洋的腔调。 梁希一时语塞,鼓了鼓嘴巴,“那你再睡会,我们保持安静。” 余斯易在床上翻了个身,大概四五分钟的浅眠,他复又睁开眼,重新翻了回去,暗自享受着被窝的温度。 梁希和赵胜宇各自伏在桌子两边,静悄悄写卷子,桌上一角放着水果糕点,思考的时候还不忘伸手往嘴里送。问赵胜宇要水壶倒水,交流用手比划。 做完选择题,梁希抬眼观察了下赵胜宇的做题进度,不经意间往床头一瞥,目光就这样和毫无防备的余斯易相撞。 梁希心里疑惑,他不是在睡觉么,怎么看着她发起了呆。 奇怪的是两人谁也没出声。 片刻后,余斯易倒是若无其事地错开了眼睛,拉上被子盖住脸。 浮岭巷多年的老巷子,偶尔会有住户搬走,房子不好卖,一些空房子会低价出租,也有不少老人留在这里。 赵胜宇家楼下那户就住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身体还算硬朗,平常的生活起居没什么太大问题,只是一个人住始终存在隐患。这天他下楼扔垃圾,踏出门时想起厕所里的也该扔了,又折回去拿。 洗过衣服不久,地上的水渍未干,脚一滑就这么摔了,幸好赵妈下班回来在楼梯间听见里头动静,打了120,联系上钱大爷儿子。 老人年纪大了,摔一跤不是小事,好在性命无忧。 赵妈在医院里头跑上跑下,等钱大爷儿子急冲冲赶来后,她没说其他,只告诫独居的事。人吓坏了,说独居是父亲的意思,他不习惯和儿子儿媳住一起,不方便而且十分拘束,他以后会请人照料,也对赵妈表示感谢,第二天带了活鸡活鸭和食用油上门,还有一个装了钱的信封。 赵妈说都是邻居,互帮互助应该的,钱她就不收了,吃的可以留下来。 赵妈趁休息日把鸡鸭宰了,让赵胜宇叫梁希和余斯易那俩孩子过来吃饭。 一上午厨房都是切切剁剁的咚咚声,赵胜宇走进去偷吃了一块炸好的鸡肉,“别放洋葱哈,斯易过敏。” “记得记得,你老妈没有老年痴呆。” 碍手碍脚地帮着做了点事后,成功地被赶出来。他哈欠连天,心安理得地半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赵妈将刚出锅的啤酒鸭端餐桌上,往沙发那儿瞥了一眼就来气,“整天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背给我挺直了!” 这话赵胜宇耳朵都听出茧了,涎皮赖脸地说:“那多累呀。” 锅里还炖着东西,赵妈这会没空收拾他,喝了口水就转身回厨房。 赵胜宇玩了两把游戏,在好友群里斗了半天表情包,随后闲着没事打开电视看。 随便调了几个频道,言情剧皆是万年不变的套路,看得人乏味,还不如看猫和老鼠,这么一想,他还真用手机找了出来,投到屏幕上。 门铃在这个时候被摁响,赵胜宇起身过去,一边开门一边忍不住吐槽,“你俩不能早点来嘛,我都无聊——” 死了。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赵胜宇不由瞪大了眼睛,傻愣在原地。 他真是要死了。穿着洗得发白的臃肿睡衣,头天晚上熬夜导致的暗沉脸色,buff叠满了。 “之雅来了啊。”赵妈在厨房门口喊,“赵胜宇你杵那当门神呐,别挡着,让之雅进来。” 赵胜宇往旁边站,不知说什么好,内心抓狂面上还得维持正常表情,“...你哪天回来的?” 方之雅弯腰套上鞋套,“昨天上午,傍晚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碰见姨,让我来吃顿午饭,盛情难却,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说笑了,要喝什么,有果汁和饮料。” “白水就行。” 赵胜宇用干净玻璃杯倒了杯温水,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端正坐下,已经这样了,还是亡羊补牢地回房换了身像样的衣服。 不由自主用余光偷偷瞥。可能怕长辈不喜,她今天打扮得特别素净,脸上不见脂粉,挑染过的长发在脑后挽了起来。 上次方之雅来家里串门,还是钱奶奶在时,一晃两年了,赵妈也是难得逮到她一次。 电视里猫狗偷听到主人想节省开支,只留一个最满意的宠物,双方开始滑稽争宠,这是汤姆最像猫的一集。 她会不会在想赵胜宇好幼稚。 形象一跌再跌,赵胜宇挫败地指向遥控器,“你想看什么可以换。” “这个挺有意思的。” 不知是她的体面话还是真这么想。 没坐太久,梁希和余斯易来了,赵妈出来开的门,说人来就行,怎么还带东西。 两瓶茅台酒是黄萍从店里拿的,梁希摊手,“我只是快递员。” 赵妈就喜欢梁希身上这股活泼劲儿,“等你赵叔晚上回家看到这酒,脸要笑烂。饿了吧?等等就开饭。” 第34章 赵妈一个人弄了一大桌子菜,手艺不输外头饭馆,每道菜都是舌尖上的享受。怕孩子们因她这个长辈而拘束,率先吃完出门打牌去了。 菜做这么多,厨房里少不得一片狼藉,赵胜宇等大家吃饱收拾碗筷去里面洗。 方之雅:“我帮你。” 赵胜宇用胳膊挡了一下,“不用不用不用。” 方之雅坚持,“没事。” 水槽里蓄热水,洗洁精倒入很快变成白色的泡沫,赵胜宇潦草撸起的一只袖子滑到了手腕,用手肘拐了两下没拐上去,便任性地没再管它。 擦灶台的方之雅看到后开口,“你小心别弄到衣服上,转过来。” “喔。” 赵胜宇低头看着。 此刻似乎太近了些,她鼻梁上的几粒小雀斑显得那么清晰,垂下的眼睫毛卷翘着。 “好了。”方之雅抬头。 赵胜宇几乎是瞬间别开眼,心口处在慌乱四蹿,他故作镇定地找话题,“之雅姐你比上次见面瘦了,庆大食堂这么难吃吗?” 方之雅嘴角露出一点笑,“所以你就把我碗里的饭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赵胜宇声音低下去,“....你本来胃就不好。” “胜宇长大了,会关心人了。” 赵胜宇看她一眼,“是你老把我当小孩。” “好。”方之雅带着点哄人语气,“以后不把你当小孩了。” 赵胜宇抿了抿唇,不管话里有几分真,总归听起来还不错。 “之雅姐,电话。”梁希拿着方之雅落在沙发上的手机走了过来。 “谢谢。” 方之雅擦干净手,接过手机走到外面去接,是同系的学姐,说有个地推的兼职问她做不做。做啊,以她目前的情况来说,有钱不赚,傻子。 通完电话,方之雅去沙发那儿找到自己的包。 好不容易见一次,赵胜宇本想说点什么让她多留一会儿,张了张口,挽留的话最终还是吞进肚子,他知道她有很多事情要忙。 客厅里,梁希重新投了屏,是最近追的一部古装探案剧。胡伽前几天推给她的,说是非常非常非常之好看,不看损失一个亿,还说看完后就剧荒。 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梁希尝试着打开了一集,结果就这么陷进去了,昨天还看到凌晨两点,确实精彩啊,还有很多反套路。 梁希曲腿坐在地毯上,嘴里咬着嘎崩脆的红薯条,边听着主角团分析案情,边分散了点注意力在玄关处,“感觉胜宇今天有点奇怪。” 闻言,余斯易也向那边投去眼神。心说哪是有点奇怪,餐桌上吃饭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不正常了。 平常最会活跃气氛,吃饭都堵不住嘴的人,今天特别规矩,存在感低的像在陌生人家做客,一举一动都透着装腔作势。 第23章 目送方之雅离开后,赵胜宇关上门,大步流星跨至沙发,从果篮里抄起一个橘子,踢掉拖鞋,大咧咧躺下去,小腿悬在沙发外惬意地轻晃着。 橘子剥开,掰了一瓣扔嘴里,“看的啥?” “破案的,带点诡异色彩。”梁希忽然大叫,“我的天,他竟然活着,凶手也是他。” 因为是单元剧,新案子插进来,不看前面也不会太突兀,赵胜宇也跟着看,还让梁希把红薯条分他一点。 余斯易看了一眼原形毕露的赵胜宇,直觉心头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方之雅比他们大三岁,除了上小学那会儿有点交集,日常生活规律不同,巷子里也很少碰见,尤其她上了大学后。 余斯易也是今天才发现赵胜宇居然对自家邻居姐姐抱有这份心思。 藏挺深。 再过几天就是梁希生日,赵胜宇问她有什么打算。 “早想好了,去姑川滑雪。” 听到这话的余斯易在她脸上掠过一眼。 赵胜宇:“说起这个,确实好久没去了,我感觉我都不会滑了。” 嘉林只有室内的滑雪场,玩起来好没意思,还不如找个有难度的溜冰场地溜两圈,不过姑川离嘉林远,去一趟挺折腾的。 梁希:“这次去可以多玩会儿,第二天再回来。就是怕姨担心,不让你在外地过夜。” 赵胜宇吊儿郎当地咬着红薯条,“她是怕我在外面鬼混,我一说跟你和余斯易在一块儿,她就只担心我钱够不够用。” “看来我和余斯易在姨这里很有信任度嘛。” “那可不,简直是免死金牌。” 放假后的头几天最是惬意舒畅,什么都可以抛之脑后,梁希每天睡到大中午,下午的时候看看闲书打打游戏,或者跑到黄萍那儿帮着守半天店。 年节将至,送礼最佳离不开酒水香烟,且每一笔生意几乎都是大订单。收钱播报一声接着一声,黄萍嘴角的笑完全没下来过。 今天店里营业额超额完成,晚上吃了顿大餐,梁希撑着肚皮和爸妈、余斯易一路走回家。之后在浴室里待了较长时间,直到皮肤被热水浇得泛红,她关掉淋浴,换上舒服的睡衣,涂点保湿的水乳。 等头发吹干,在卧室的梳妆台上拿了个蓝色发箍将头发全部往后压,一点碎发也不留,接着把棉被抱到客厅,倒杯热水,继续追那部悬疑探案剧。 梁希整个人陷入温暖的柔软里,只有脸蛋露在外面。 余斯易从房间出来,关掉了里面的灯,客厅变暗,电视屏幕泛着幽光。 “你收拾好了?” 明天要去姑川。 梁希“嗯”一声,见他过来,顺势把喝空的杯子递出去,“要烫一点。” 这个天冷得快。 余斯易接完水放到她面前,在旁边坐下。梁希转头看他一眼,然后松开一半被子分给他。 余斯易扯了扯被子,盖在身上,闻到一点同梁希身上一样的清香。 时间在屏幕变化中悄然走着,夜色渐深,等一集完,余斯易扒开梁希不知不觉间抻到他腿上的脚,说:“不早了。” 梁希追剧上头,越看越精神,“我再看会儿。” 他提醒道:“12点了,你明天起得来?” “嗯嗯,保证闹钟一响我就爬起来,如果我没起,你就掀我被子。” 余斯易瞥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行。” 朝阳初升,天际透出的红光渐渐罩上薄云,房间内是天光大亮前特有的朦胧灰调。 余斯易摁断响第二次的闹铃,一手掀开梁希蒙头的被子。 梁希被弄醒了,但困得睁不开眼,“妈,让我再睡会儿。” 余斯易好笑道:“为了多睡会开始胡乱喊人了是吗。” 梁希短暂懵了懵,等脑子恢复正常运作,她翻身坐起,“不要占我便宜,睡迷糊了。” “谁稀得占你便宜,起床吧,胜宇一会就过来了。” 梁希眼睛还闭着,“好想继续睡啊。” 被窝好温暖,她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干嘛非要去滑雪呢,不过下一秒她想到缘由,又打起了几分精神。 第35章 余斯易抬手在梁希乱糟糟的脑袋添上一笔,“继续睡吧,下午出去玩。” 梁希摇头,“票和酒店都订好了。” “可以退。” “不行,现在退票,手续费好贵的。” “这有什么,我来出。” 梁希仍然摇头,揉着眼睛减轻困意,“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嗯。” 梁希下床,脱掉身上睡衣,拣起床边的胸罩,从里到外一件件穿衣服。 赵胜宇来后,梁希已经收拾妥当,他们仨在巷口外打车去高铁站和胡伽会合。之后在候车大厅简单吃了早饭,坐上去往姑川的高铁。 沿途景色从繁华中的高楼林立逐渐变成绵延不绝的山和梯田层层。 梁希塞上耳机,同胡伽相互靠着补觉。 三小时后,高铁抵达姑川,他们转车去滑雪场,没想到平稳行驶没多久,在一处高架桥上堵着了,之后的车程也没一路通畅。胡伽本就有点晕车,这样一搞,下车的时候直接吐了出来。 梁希递给她纸,“还好吗?” 胡伽蹲在马路牙子上,摆了摆手,吐到胃里清空才感觉好受一些,她擦干净嘴巴,把装了呕吐物的塑料袋系紧,梁希拎着扔去几米开外的垃圾桶。 胡伽恹恹地靠梁希身上,“我快废了。” 梁希摸摸她的脸。 “还连累你们吹那么久的冷风。” 晕车难受,胡伽开了半扇车窗。 “真没关系啦。”她说。 快十二点,他们没急着上山,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饭休息,等胡伽舒服些再坐缆车上去。 索道在半空中缓缓上行,入目皆是寒冬雪色下的群山,高耸云杉作为陪衬。 胡伽是第一次来,举着手机到处拍照,梁希闲着无聊也拿出手机拍,拍风景,拍人。 赵胜宇见梁希镜头对到他,连忙拨了拨刘海,露出笑脸比耶,“给我拍帅一点啊。” “嗯,你今天发型和衣服都很帅。” 赵胜宇换了个pose,“那给我多拍两张。” “ok。” 半分钟后,手机移开一点距离,另外一张帅脸入了镜,不知怎的,梁希没有立刻按下快门,静静看着屏幕里的他。 薄薄日光透过玻璃洒落在身上,他细密的长睫和发梢蹭到一点浅金色,面部轮廓实在优越。 余斯易似是有所察觉,脸偏了过来,视线笔直对上镜头,眼瞳清黑。 梁希莫名恍了一下神。 画面成相,她稍显不自在地将手机放回包里,去看给照片调滤镜的胡伽。 余斯易定定看她几秒,视线转回远处的高山。 滑雪场沿山谷而建,地处空旷,白茫茫的雪道望不到底,吐息间都是雪粒子的清新味道。 租了四套滑雪装备,只有余斯易的单板是他自己带的。 正值旺季,来滑雪的人很多,余斯易踩上单板冲进雪道,如同鱼儿游入大海,一眨眼就不见人影。赵胜宇找到感觉,滑行变得流畅后,也很快消失在视野。 梁希在稍微平缓的地势上教胡伽,她这个半吊子滑得一般,但多少知道一些技巧。 “慢点,别慌,重心前倾保持身体平衡。别怕,越怕越容易摔。” 梁希陪着胡伽练了一阵,她掌握基础后,感觉上手也没那么难,最难的点都在控制速度和拐弯上面,摔两跤倒没关系,主要周围人多,撞到别人就不好了。 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旁边滑过,胡伽视线一路跟随,不无羡慕地说:“那小孩滑真好,估计还不到十岁。” 梁希应道:“确实好棒,山上滑雪风险系数比室内高,很少见小朋友。”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啊。” 胡伽在边上小心翼翼地挪动,忽想起余斯易观赏性极佳的滑行身姿,带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潇洒自如,她朝出发区那边看,“好像许久没见余斯易和赵胜宇了。” “不用管,他们应该是跑去玩高级场了。” “听上去很酷的样子。” “很酷,也很容易摔。余斯易以前找教练专门学过,有两把刷子,我们就别去了。” 梁希望向山下,正了正头盔,“伽你先自个儿练会,我也过一把瘾。” “好,小心些。” 许久没滑,确实生疏了,梁希尽量保持缓冲以免跟人撞上。一路伴着瑟瑟风声下行,仿佛把整个山谷雪地拥在怀里,天空高而远,无拘无束的自由。 无怪余斯易那么喜欢滑雪。 “快让开快让开——” 梁希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蓝黑色的身影从侧后方滋溜地摔倒在隔离网边,滑雪板铲出稍纵即逝的雪浪,那人脸朝下,狼狈地趴在地上。 即使套上了保护措施,也不能保证摔伤程度,严重的肋骨都能摔断,梁希滑过去扶人,“还好吗?” “没....没事。”他一手撑地,在梁希的搀扶下爬了起来,龇牙咧嘴地说,“卧槽,快给我摔成折叠板了。” 声音停顿了片刻,“梁希?” 被点名的梁希心里闪过一丝讶异,直到对方摘掉雪镜,一张俊脸完整露出来。 梁希瞪圆了眼睛,“呀,蒋辰。” “还真是你。”蒋辰嘴角上扬,看上去特别高兴,“我先前就看到你了,只不过包得严实,没敢确认。” 梁希也挺开心,“好巧呀,能在这碰见你。” “是呀。”蒋辰拍掉身上的雪,“我是陪我表哥来的,一来就被撂下了,只有自个儿瞎滑。” “摔惨了?” “人都要摔傻了。” 梁希不厚道地笑了笑,俩人边聊边从魔毯上去。 上面的胡伽也是反覆在摔,摔累了就歇会儿拿出手机美美自拍,滑得不咋滴但朋友圈必须得风风光光,岁月静好。 碰巧梁希回来,胡伽让她帮着拍几张,见到跟在一旁的蒋辰,跟梁希同样小小吃惊了下。 梁希带他俩去玩轮胎圈,雪坡不算长,胡伽坐上去滑了一圈后高兴坏了,这不比摔跤有意思,来来回回地玩了好久。 蒋辰一直在陪着她俩玩,快到五点的时候,胡伽一屁股坐板上,捧着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天快黑了,余斯易那边估计也差不多了,提前把蛋糕定好,下山时可以顺道去拿。 蒋辰看到她手机页面,“今天谁生日?” 胡伽在离山不远的一家销量评分都高的店铺里挑款,“梁希啊,等会下山我们不回嘉林,在酒店给她庆生,你也来呗。” 蒋辰微愣。 胡伽一拍脑袋,“我糊涂了,你是要回去吧?” “啊,我,我不回啊,你们住哪个酒店啊。” 蒋辰不爱撒谎,一撒谎,控制不住的结巴,还好胡伽没注意,一心放在蛋糕上。 “唔,好像是叫云鼎。” 第24章 蒋辰接到表哥找他的电话后,先离开了,说是晚点会去云鼎。 第36章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夕阳如不小心打翻的流汁咸蛋黄,橙红蔓延得到处都是。滑雪场开阔,自成天然的观景点,没有高楼遮挡,仿佛一伸手便能触到那片好云彩。 雪道两旁亮起明灯,周遭的人变少了许多。 梁希和胡伽此时才发现雪场有帅哥抱着代滑,前两年来时并没有这项服务,看着挺有市场,几个女生在问价格。 胡伽也去凑了热闹回来,跟梁希吐槽道:“有点贵,两百就滑一次,而且体重不能过百,我身上的行头加起来估计都有一百一了。不过那工作人员挺帅的,享受一下也不亏哈。” 梁希:“我还真有点想试,感觉会很爽。” “试什么?” 低淡的声音响在身后,梁希转头,一米外余斯易朝她走来。 他穿着黑色的防寒服,雪镜遮了眉眼,只能瞧见冷峻利落的下半张脸,鼻尖到下颚的线条走向完美。许是在雪地滑久了,肤色呈现一种血管收缩后的干净透白,薄唇红润。 “代滑呀。”梁希说。 余斯易顺着梁希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工作人员正好跟一女生谈妥,抱着人稳稳当当地滑了下去。 余斯易视线收回,“这服务多少钱?” “两百一次。”不会是要告状吧,说她乱花钱,仔细想想是有点不值。 啪一声,单板落到松软的雪地,余斯易下巴微抬,“找我啊,我还可以给你个友情价,99怎么样?” 梁希目含怀疑,“你?确定?” “呵,是不是不敢。” “不敢?”梁希受不得激将,“小瞧我?” 她立即掏出手机给他转了99。 余斯易唇角微翘。 下一秒,梁希还未有所准备便被拦腰抱起,双脚离地的一瞬间,本能去搂他脖子。余斯易也是第一次尝试,梁希有些胆颤,只能从他那找安全感。 余斯易目光往下落了落,两秒后,开始顺着雪道滑。 “抱紧了。”他淡声说,“摔了我可不负责。” 梁希听话地往他怀里钻,嘴上却呛道:“我摔了你也得跟着摔,别想逃。” “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扔出去。” “咦,吓唬得了谁?” 嘴上逞能,手下愈加箍紧一分。 饶是信赖余斯易,梁希仍有点对不可控意外的恐惧,身体略紧绷,滑了一程,见没出什么差错,她才渐渐放松,全身心享受平地飞翔的感觉。 “余斯易!” “嗯?” 梁希伸出一只手感受风力,“好开心呀!” 头顶大片绚烂晚霞,沉沉积雪压着松树枝。 余斯易的声音被冷冽寒风过滤得更加低淡。 梁希听见了。 他说:“我也是。” 从山上下来,半路上取了蛋糕,抵达云鼎酒店时已是八点过半。 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都不想这么快结束,下山时间便拖得有点晚了。 在前台办理完入住流程,坐电梯上楼,梁希将房卡插入卡槽,灯亮后,屋里陈设一览无余,大大的落地窗,俯瞰姑川的灯火繁华。 胡伽随手将行李袋扔到床边,兴奋地跑去窗前,“哇塞,还能看夜景,希,你该不会把自个儿家底掏完了吧?” “没有啦。”梁希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后疲软地躺沙发上,“此次出行全靠梁先生赞助。” 胡伽笑说:“梁叔叔破费了。” “难得出来玩一次,我爸给钱时笑得比我还乐呵。” “叔叔真好。”胡伽也坐到沙发上,抱着方枕,“我爸爸比较严厉,永远板着一张脸,我从来不敢跟他撒娇。” 梁希:“那阿姨呢?” “我妈还好,一般遇到点事我都是跟她说,这次出来也是她劝我爸同意的。” 轻轻的叩门声响,她们不约而同朝门口望,房间门没关,余斯易和赵胜宇两个大高个站在那里,衬得门口都变狭窄了。 余斯易眉间瞧着有几分懒淡,“下去吃饭?” 梁希趴在胡伽身上,“我不想动了。” 今天又是赶路又是滑雪,能量早已被消耗光。 胡伽建议,“我们要不就在房间里点餐吃吧,还自在一些。” “我看行。” 梁希生日,自然以她的想法为主,房里就有设置好的点餐二维码,梁希根据每人口味爱好勾选主食,还在平台上下单了一些小吃。 弄完后她注意到桌上摆着的礼盒,似乎是余斯易刚才拿在手里的。 “给我的?”梁希看向身旁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人,“是什么呀?” 余斯易下巴一点,“打开看啊。” 梁希拿在手里拆开,原野绿色调的小巧机身很快露出全貌,看清楚是什么后,梁希高兴得不能自已,一下子扑到余斯易身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余斯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啊,你是不是偷看我购物车了,不行了,你今天简直帅出天际。” 余斯易不认同,“平时也帅,ok?” “今天最帅!酷毙了!” 余斯易抱着手臂轻笑,放任梁希在他肩头猛蹭。 倒也没有特意去看购物车,就有一天她刷着视频嘀咕了一句,他路过时正好听见了。 余斯易送的是拍立得。 梁希经常刷到一些博主用拍立得拍下的照片,复古成色看上去有种故事感,她也想买台来拍着玩。但怕自己三分钟热度,到时变闲置浪费钱,况且拍照基本上用手机,于是乎打消了念头。 梁希兴致勃勃地装上电池和相纸,镜头旋出,拉着余斯易拍出第一张照片。 接下来的时间,梁希沉浸在拍照的乐趣里,一盒照片刚用完,有人摁响了门铃。 “应该是酒店送餐来了。” 梁希和胡伽站在落地窗这边拍照,赵胜宇坐在桌边吃蛋糕,大家没有傻乎乎饿着等,梁希许完愿就把蛋糕切了。 余斯易的位置离门口最近,他起身迈腿过去。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人裹着灰色羽绒服,穿洁净的板鞋,眉宇间朝气蓬勃。 哪是酒店工作人员。 余斯易万万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蒋辰。 双方意味不明地对视了一眼,余斯易后退半步,侧过身,“进来吧。” “蒋辰。”见是他,梁希走到餐桌,切上一块蛋糕装盘,“快来吃蛋糕。”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蒋辰是坐表哥的车来的姑川,本来计划晚上就回去,下山时他跟表哥商量说还想在姑川待一晚,表哥也觉得再开几小时的有点累,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只是云鼎作为性价比高的热门酒店,又是假日里,已经没空房了,附近的旅宿也人满为患,所以找住的地方耽搁了一些时间。 “不晚,餐还没来呢。” 蒋辰看着她,“梁希,生日快乐。” “谢谢。” 赵胜宇问蒋辰,“你也是来滑雪的?” 蒋辰抿了一口奶油,“嗯,接触得少,今天下午一直在摔。” 第37章 胡伽说别谦虚,“你滑得比我好多了,梁希也夸你学得快。” “是吗,她来扶我好多次,还以为会嫌我笨呢。” “我可没这样说哈。” 沙发上的余斯易听着他们谈话,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按键上摩挲。 九点十分,工作人员终于推着餐车来了,现在什么都能抛到一边,吃饭要紧,连赵胜宇也只顾着狼吞虎咽。 有一道水煮肉片味道正宗,麻辣又鲜香,梁希挺喜欢,就是太辣了点,狂喝水也阻止不了嘴唇慢慢变红。 又一杯见底,梁希犹觉不够,刚想顺手去拿余斯易只喝了一口的水杯,对面的蒋辰盛了一小碗番茄汤递过来。 “梁希喝这个,能解辣。” “啊好。” 梁希伸到一半的右手拐了个弯。 汤碗在桌上交递,余斯易眉眼清冷,蓦地放下了筷子。 风卷残云后,趴的趴,躺的躺。 蒋辰视线掠过实木茶几上的拍立得和照片,“梁希,我俩能拍一张么?” “可以啊。”梁希重新装上一盒相纸。 叼着牙签调电视节目的赵胜宇瞅见余斯易站了起来,像是要走,他愣了愣,喊住人,“不再玩会儿?” 余斯易眼睛盯了一下那边合照的两人,很快转回脸,“困了,我要回去睡觉。” “好吧。”赵胜宇不疑有他,今天大家都挺累,“你先回房,我再待一会儿。” “嗯。” 夜色变浓,人都走后,房里只剩梁希和胡伽,餐桌上已被清理干净,胡伽锁好门,拉上窗帘,去了浴室洗澡。 梁希坐在沙发上,将拍立得拍下的照片在圆形木茶几规整排列,然后用手机拍下这些照片的全景,每个人的合照都有,送给对方后她自己也留下一张。 今天杂七杂八拍了好多照片,她在相册里挑了几张喜欢的再加上刚才拍的发朋友圈,发送前她挨个检查一遍。 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拍立得照片里的一张合照,当时她心情激动,没顾虑太多,现在看姿势过于亲密了些。 照片里的她揽着余斯易肩膀,跟他脸贴脸....他竟也配合。 自己留着也没什么,只是不能发去朋友圈,她微信好友里不少同班同学。 避免成为八卦谈资,梁希移开茶几上那张合照,重新拍了一张。 隔壁房间。 余斯易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任由热水从脸上流淌往下,滑过结实胸膛和块垒分明的腹肌。 淋浴完,用自带的毛巾擦干身体,套上舒适的休闲服,在柜子里找到吹风机,简单随意地吹了几分钟头发,没再滴水他便拔了线。 出去时赵胜宇已经回来了,正瘫在沙发里跟人打字聊天。 余斯易眉眼湿亮,手插入黑发往后顺了下,额头失去遮挡,整张脸的棱角轮廓完全显露,有种介于少年青涩和成熟男性间的帅气。 挨着床头靠了一会,听到赵胜宇说梁希把他拍得挺好看。 余斯易在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点进朋友圈,第一条就是梁希发的动态——今天超级开心,加上几张配图。 已有一些共同好友点赞评论,赵胜宇在里面活跃得像个人机。 余斯易跟着点了赞,一张张翻看照片,基本都是在缆车上和滑雪场拍的,除了最后一张。三张拍立得合照一目了然,少了谁的完全不需要反覆确定。 余斯易冷冷盯着看了半分钟,把赞取消,眼不见心不烦,手机丢得老远,躺下后,脸埋进枕头。 赵胜宇如老妈子一般操心道:“你等头发干了再睡,小心明天醒来头痛。” 沉闷的声音传来,“头痛就头痛。” 第25章 夜深几许,余斯易躺在床上再次翻了个身。 明明身体疲累到极点,他却没什么睡意,赵胜宇洗完澡后,毫无铺垫倒头便睡,这会儿估计已经做上美梦,房间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和时钟走动间的滴答声。 余斯易深深呼吸又吐气,想释放出胸腔里那股烦闷。 不就在山上共度了一个下午么,不就朋友圈撇除跟他的合照么。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没必要挂心里。 哪怕梁希真喜欢上蒋辰也跟他没关系,那是她个人的感情选择,朋友之间,无权干涉太多。 醒来的时候赵胜宇不在房里,厚重的窗帘掩了外头日光,余斯易花几分钟把自己收拾清爽,拿上手机和外套下楼。 餐厅在酒店二楼,电梯打开,余斯易走到餐厅门口,往里面望了一圈,果然看见梁希他们坐在落地窗附近的位置。他提步过去,拉开赵胜宇旁边的椅子坐下。 “起了。”赵胜宇转头一瞧,发现他卧蚕下面浅浅乌黑,“昨晚没睡好么?黑眼圈都出来了。” 余斯易表情寡淡“嗯”一声,瞥见梁希眼睛朝这边看过来,顿了下,略微偏开了脸。 “先吃东西。”赵胜宇把桌上一叠鸡蛋煎饺端余斯易那儿,“等会出去逛逛,反正也不慌着回去,离这不远有家游乐场。我们几个人刚才搜了,基本的设施都有,团购门票价格还便宜,去玩玩?” “你们决定,我都行,费用我来出。” “我们易易少爷就是大气。” “别恶心我。” 这家酒店早餐是自助的,余斯易下来前他们就吃饱了,桌上能吃的所剩无几,梁希扫了一眼,离座重新去拿。 四五分钟后,梁希端着一碗海鲜粥和一盘酥饼蒸糕走回来,“这些我都尝过,挺好吃。” 余斯易眼皮懒懒耷拉着,脸颊因咀嚼的动作而鼓起小包,心说用不着你这么慇勤。 胡伽:“我查了路线,从酒店走过去也就半小时,我们可以在路上逛逛,我想买点特产带回家。” “昨天滑雪大包小包的,今天可以轻松点。”梁希说着,伸手去桌对面,将余斯易粥碗里的勺子挪到他右手方向,“把必备的充电宝纸巾啥的装上,我们四个带一个背包足够了。” 余斯易掀了掀眼皮。 赵胜宇说行,“慢慢逛,在路上吃完中饭过去,玩三四个小时也差不多了,然后我们就回嘉林。” 几句话敲定好行程,胡伽要上楼去跟父母打电话报备一下,赵胜宇跟着回房换出门行头。梁希昨夜跟黄萍通视频电话报平安的时候,说了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去,围巾和帽子胡伽会给她一起带下来,她便坐着看窗外风景。 日光稀薄,城市呈现一种冬日特有的灰白。 马路牙子边有两道身影互相推搡,你给我一下,我给你一下,疑似小情侣吵架,梁希无聊地盯着看了会热闹。 一转脸瞅见余斯易盘里的东西快要吃完,“够了吗,还有没有想吃的?” “够了。”余斯易心情有稍微好一点,视线在梁希脸上落定,他看了两秒,平缓地垂下眼眸。 他才不要主动开口问,搞得好像他多在意。 随便她。 离开酒店,几人跟着导航走。 第38章 赵胜宇看地图研究路线,“我们先去热闹点的商街,酒店的人说核桃和笋干是他们的特产。” 胡伽眸光一亮,干果里她最喜欢核桃,“那我要多买点,刚好下周过年,家里也需要。” 四下街景陌生,传入耳中的谈话声也不是熟悉的家乡话,但并不妨碍几人颇有兴致地穿梭在这异乡城市,品尝当地特色小吃。 逛得差不多,去游乐场的路上,余斯易走在梁希身边,摸了下鼻子,状似自然而然提起蒋辰,“不喊他一起?” 不知为何,梁希总感觉他问这话时藏了点微乎其微的笑意。 “蒋辰一大早就跟他表哥回去了。” 余斯易脚步顿滞,嘴唇绷成一条线,“哦。” 余斯易以为他心头那点不快也就到这了,没想到从姑川回来后的第二天,事情还有后续。 当天,他和赵胜宇泡在体育馆一下午,傍晚回去前看到梁希发来的消息,让他去驿站取快递,想着小物件,顺手就跟她带回去了。 到了驿站一看,才知是一个特大纸箱,不过算不上沉。 他一路抱着,进到家门口,问梁希买的什么。 梁希蹲在地上,用小刀划开纸箱,“不是我买的,是蒋辰送我的生日礼物。” “.....” 人生头一次,余斯易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奶乎乎的兔子玩偶,手上还拿着根胡萝卜,外面套着的塑料薄膜上贴了张标签纸,笔锋张扬:我不想随随便便挑一样,所以礼物来晚了。 梁希撕开薄膜,揉着摸几下,“好可爱呀。” 余斯易见她爱不释手,喜欢程度毫不亚于他送的拍立得,若是此刻蒋辰在,她是不是也要像抱他一样去抱蒋辰? 那个场面在脑海中成型,余斯易顿感胸口堵得慌,像吸满水的海绵横亘在中间。 他想起夏日里梁妈给梁希做金桔柠檬茶,透明玻璃碗里,小青桔浮荡在水面,看着都让人牙酸,加了冰块和果糖冲淡酸味后,他也只喝了小半杯。 然而现在,他仿佛生吃了一颗青桔,浓烈的酸涩味道直冲心脏。 这兔子哪里可爱? 丑死了。 他心烦意乱地一把给它挥到地板上,可那股酸涩味没减少半分。 余斯易不喜欢吃酸,从来都不喜欢。 * 浮岭巷这几天热闹非凡,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氛围。 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梁希家门上也贴上了贺岁平安的对联。除夕那天跟往年一样,吃完丰盛的年夜饭后,梁希和余斯易收到梁建康给的压岁钱,数额是相同的888。 每当这个时候,赵胜宇都会在群里跳出来:[我们梁爸爸建议多一个孩子么?] 不爱吃青菜:[如果你不怕被赵叔打断腿的话。] 赵胜宇发了个憨憨认怂的表情包:[我过两天来,我知道叔肯定也给我包了一个。] 年初五,梁希一家带着年货开车回老家。 许久不见的爷爷奶奶自是高兴,百般宠爱下的梁希小日子过得如太上皇。 老人家的关心似乎总是体现在吃饱穿暖上,一天都在问梁希想吃点啥,冷不冷,水果蛋糕不间断。梁希能做的就是吃吃喝喝睡大觉,再嘴甜地夸几句奶奶手艺。 隔日,爷爷一个老友家里办结婚宴,梁希被领去吃席。 镇子里没太多讲究,她不喝酒被分到了小孩那桌,一群小孩里就她身边的女孩大一点,十一二岁的模样。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走婚礼流程,在动人的琴音和鲜花簇拥的浪漫下,新郎新娘相继登场。 梁希留意到时间,拨出一通视频电话。 大概四五秒,视频接通,余斯易的脸跳进画面。 梁希询问:“吃饭没?” “正在吃。” “我看看吃的什么。” “怕我一个人在家吃差了?” 他把镜头对着餐食,一盘红烧肉和清炒小白菜。 “是啊,我这做姐姐的可不得关心关心你,味道怎么样?” “凑合,没萍姨烧得好吃。” “那肯定。”梁希得瑟,“我妈的做饭水平开饭店也不在话下。” 余斯易把手机靠向水杯,微微低头注视着屏幕里的梁希。 她今儿穿着一件肉粉色羽绒服,帽子上一圈白色绒毛,整个人看起来过分乖软。 台上新人已经宣完誓在交换戒指,梁希举起手机,“给你看美丽的新娘子。” 不一会儿,主持人掷地有声,“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场下的宾客们随着这对新人蜻蜓点水的吻闹哄了一下,孩子们不好意思地遮住眼睛。 结束后,梁希转回镜头。 旁边的小妹妹忽然凑到梁希手臂旁边,一错不错地盯着镜头里的余斯易,梁希贴心地把手机移近了些,小妹妹却怯怯地躲开。 梁希笑道:“怎么了?” 女孩害羞开口,“这个大哥哥好帅啊。” 余斯易听见稍一扬眉,“有眼光。” 周围的人已经在动筷子了,梁希终止谈话,“那么大帅哥,我先吃饭了。” “好,你挂吧。” 除了桌上的一些,后面还上了不少菜,梁希深刻见识到这群小孩的战斗力有多猛。没几下盘子就见空,认识的人里,感觉只有赵胜宇能和他们一决高下。 旁边的小妹妹不知道是因为矜持还是家教好,每次夹一筷子吃完了才再去夹,远的她够不到,近处的也吃不到多少。 再上新的菜,梁希拿着没用过的碟子,站起来和那群小屁孩一块抢食。 小妹妹看着手边满当当的肉,对梁希扬起笑脸,声音软糯,“谢谢姐姐。” “不客气。”梁希不自觉跟着嗲声说。 余斯易吃过午饭,睡了两个小时的午觉,起来后写寒假作业,隐隐闻到从左邻右舍飘进来的饭香和一点热闹的欢声笑语,他才发觉到饭点了。 仍旧点外卖凑合一顿,过年期间,许多商家未营业,他轻车熟路点进中午下单那家私房菜,做线下的门店比较干净卫生。 吃完饭没两分钟,父亲余烨打来电话,说是明天聚一下,余斯易说好,怕被叫回余家吃一顿尴尬的饭,特意说了一句地点还是在外面。 许是常年不在一块儿,生疏是最大问题,寥寥几句日常便再没什么好聊的。 结束通话后,余斯易纹丝不动在沙发上瘫着。 周遭过分冷清、昏暗,似是要把人的情绪拉扯牵引进去。 灯打开,视野里的一切变亮,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余斯易穿好外套,钥匙手机放兜里,带上滑板出门。 没几家店铺开门做生意,街道上不见多少行人,余斯易沿着道路旁的悬铃木往前滑,没有固定方向,全凭心情指挥。 夕阳余晖渐渐被黑暗吞噬,淡白的路灯和车前灯交相辉映,他没注意拐进了一片陌生的老式居民楼。 第39章 数不清的防盗窗和室外机在夜色里也不难看出饱经风雪,露台上的破烂盆栽低头耷脑地挤在一堆。 他停下滑板的位置,右面正对底楼的一户人家,窗户开着,里面一家三口正围着餐桌吃饭。简食热汤,妈妈拿着小手帕给孩子擦了一下嘴,温馨有爱的场景。 余斯易站在窗外,怔怔地看了一会。 梁希就是这个时候再次打来了电话。 余斯易没看名字就接了,改道滑至大路上,见是梁希,便在路边的一张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你在外面?”梁希瞧见他身后悬铃木光秃的树枝。 “嗯。” “玩滑板。”肯定句。 余斯易抻直左腿,右脚踩滑板上慢慢悠悠地挪着,听见梁希一下就猜出来,那点落寞当即被抵消。 自己也觉得奇妙。 不仅如此,心头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下,试图去抓却抓不住。 他暂时将那根突兀的羽毛挥开,如常调侃,“往我身上安监控了?” “是呀。”梁希挑眉,煞有其事地说,“你偷偷挖鼻屎我都看得见。” 其实是因为余斯易戴着毛线帽和耳机,只有玩滑板时,这两样会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怕风吹乱发型,这个臭美的家伙。 余斯易听见后无语地笑了一下。 “你那边好吵。”他说。 “广场上在举行迎春展会,老多人了,刚还有舞狮表演呢,他们说等下还有烟火秀。” 梁希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她眼底光影变幻,绚丽多彩的烟花瞬间在背景里的夜空炸开,火星交错层叠,美不胜收。 城区明令严禁烟火,也只有小镇上才能看见如此景象了。 梁希问他是不是很漂亮。 余斯易看着她装满璀璨星火的眼睛,轻轻点头。 第26章 潇洒日子一天天晃过去,在二月份中旬迎来开学。课表重改,高庆林还根据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调改了一部分同桌,有进步的梁希和稳定的蒋辰保持原样,余斯易和赵胜宇也没变。 蒋辰趴在桌上,双手交叠支着脑袋,听高庆林讲完后,冲梁希笑道:“多多指教哦老同桌。” “ok哦。” 学校生活一如既往,重复枯燥的课业难题,又在闲暇之余摸索独属青春的趣味,看班里几个戏精插科打诨,听冻死人的冷笑话。 若有人上学迟到,集体打掩护,处处透露着团结友好。梁希和胡伽私下聊起来,都对这个班抱有好感。 冬日寒意渐渐消逝,屋外的歪脖子树在一场绵绵细雨中长出嫩绿新叶。 或许是要把学生们在假期里放纵玩乐的心思收到学习上, 第一次月考题出得特别难,班里没几人分数能看,早读时一片低气压。 大课间,班里就出去了几个上厕所的人。 崔杭合上错题本,从位置上站起来面向教室后方,“我要去打球,有一起的么?” 他考得也不咋样,但真受不了这死气沉沉的氛围。 赵胜宇第一个附和,“走。” 杨鹏见状跑到门背后捡球,“走走走。” 又有几人加入进去,随后他们摩拳擦掌地离开教室,班里气氛跟着被带动了一下,仿佛凝滞的空气终于开始正常流通。 下午班会,高庆林在讲台上背着手来回踱步,眼神扫向众人,两三分钟后他才开口,“瞧瞧,一次小考试就萎靡不振了,你们这心理素质再来两次,不得收拾东西回家?” 有同学贫嘴道:“我们平均分比十班低,钱老师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次,肯定在您面前显摆了,我们是替您感到伤心。” “这事你不说我还忘了,谢谢你提醒我。” 那同学神经大条地回:“不客气。” 班里顿时发出一阵低笑声。 高庆林脾性温和,更不会在这种事上同他们计较,“好了,这次的考卷难度高,我提前就有心理准备。打起精神来,把眼泪留到高考后,到时没考好,你们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把教室淹了都行。” 大家又都笑了笑。 高庆林说起了另一件事,月底学校要举办艺术节,高三不参加,其余两个年级每个班要报一个表演节目上去。 去年是几个女生跳舞,今年高庆林想让男生出节目,“你们有什么想法?” 一个男生接话,“想法倒是有,上台嗨歌一曲,只是底下的同学们听了要给我扔鸡蛋。” 高庆林:“唱歌不行可以考虑话剧小品。” 杨鹏说:“别了吧,还是继续让李珊珊她们美美地跳舞,观赏性也好。” 其他男生纷纷点头赞成。 男生们推脱,爱好跳舞的李珊珊举手说:“高老师,我也想继续上台表演。” 就这样,事情又落回女生们头上。 隔天中午梁希和胡伽从食堂吃完饭出来。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微风习习,她们在操场溜跶一圈后又去了趟小卖部,胡伽买草稿本和中性笔,梁希顺手拿了棒棒糖和果冻,等会午休写作业时可以过过嘴瘾。 一路上已经能看见有班级在争分夺秒地排练了。 胡伽:“晚点李珊珊可能会找你。” “啊?” 胡伽解释道:“跳舞的人找不齐。” 梁希心想不会吧,十三班女生再少也不至于几个人都凑不齐吧。 两人说着从后门进了教室,胡伽留下一句看她找不找你吧,迳直回了座位。梁希座位在第四大组前面,要从过道上去,没迈出几步,有一只胳膊自右伸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水洗牛仔外套的袖口随意地卷着,腕骨微突,手背上青色脉络像春雨洗涤后的葱翠竹叶。 梁希盯着两三秒,上手拍了一下,“干嘛?” 余斯易有片刻的停顿,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似乎就是单纯想拦她一下,那个瞬间,手有点不受支配。 梁希还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瞥见她含着的棒棒糖灵机一动,连忙找补道:“棒棒糖,棒棒糖还有没,给我一个。” 梁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丢给他。 人走后,余斯易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 赵胜宇这时捏着一瓶果子汽水跑进教室,屁股还没挨上板凳就开始同余斯易炫耀战绩,“我的哥,你不在错过一出好戏,我刚把十班那群鼻孔看人的家伙按在地上可劲儿摩擦,几个球给他们扣得找不着北了。” 余斯易毫无感情地敷衍,“嗯,厉害。” 赵胜宇瞅他神色,“咋了这是,做了啥亏心事?怎么看着这么心虚呢。” 余斯易笑了下,拆开棒棒糖含入嘴里,“我是那种人?” 梁希在座位上握笔没几分钟,桌前有道阴影覆下,一抬头,还真是李珊珊。 李珊珊堆起笑容,“梁希,我知道你聪明可爱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最重要的是特别有班级荣誉感。” 第40章 梁希:“.....” 来意不要太明显。 果然,李珊珊吹完一通彩虹屁,立马进入正题,“我们舞蹈小队需要你。” “唉我不会跳。”梁希表示爱莫能助,“可以说是舞蹈白痴。” “我也是没办法了。”李珊珊犯愁道,“去年参加的一个女生今年怎么也不肯再参加了,说这种体验有一次就够了,我只好重新找人。本来我们班里女生就少,再剔除身高体型这些,适合的没几个。王晓请假在家,另外两个因为这次月考的事,都不想花费时间在练习上,我哪好再劝,不然成耽误她们学习的罪人了。” “所以....”李珊珊双手捧成爱心,“就只有你了。” 梁希:“五个人跳不行么?” “队形编排是固定的,少一个人影响会很大。”李珊珊知道梁希在为难什么,给她下定心丸,“动作不难的,一学就会,主要是练习走位和动作统一度。” “....我试试吧,希望你到时别笑话我是机器人。” “ok,你最好啦。” 确定人选后没再拖拉,晚自习前她们六人吃完饭,在操场捡了处空地开始练习舞蹈动作。李珊珊午休时就把视频发给了梁希,跳的是《青花瓷》,李珊珊找老师在原有基础上改编了一些,她昨晚熬夜把全部分解动作学会,现在站前面一点点教给她们。 如梁希所说,她最大的问题确实是肢体僵硬,李珊珊告诉她先把动作放缓些,放松身体,本就是古典舞,举手投足间,柔才有美感。 “要自信大胆地跳。”她说。 从这天开始,梁希每天除吃饭睡觉学习外多了一项练舞,时间被压榨得匀不出一点空闲。本来就是最差劲的那个,大家还不停迁就她,私下偷懒真说不过去。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好,不能应付了事,不然对不起别人也对不起自己。 不影响正常学习,排练时间定在午休和晚自习前,还有假日下午,她们不需要专门找场地,学校批准了可以进校排练。 周六上午,梁希把卧室里的全身镜移到宽敞的客厅,对着镜子练,好及时纠正不协调的动作。 余斯易起床后,身子半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篮球比赛,还贴心地把音量调小了。 梁希依然沉浸在自己舞蹈里,忍了几分钟,她猛地拾起抱枕精准砸向沙发一角,“要笑出去笑!” 换来余斯易越发放肆的笑声,梁希一本正经的‘搔首弄姿’,真的太搞笑了,余斯易乐得不行,肩膀一个劲儿在抖。 梁希说不上来此刻是羞多一些还是恼多一些,她第一反应就是跑过去,双手分别按住余斯易脸颊,选择用暴力压制,“够了,别笑了!” “好..好...你松手。” “别笑了哈。”梁希强调完撤回手。 仅两秒,“哈哈哈哈哈哈。” “余斯易!!!” 许是怕她又来按脸一招,余斯易半边身子直接在沙发上倒了下去,脸朝里。 梁希扣着余斯易肩膀,使大劲掰他,可能是笑着力气不够,没一会儿就被梁希掰过身子。 梁希没给他反抗余地,当机立断将人嘴捂住,“我还是太天真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还有我们俩之间那少得可怜的信任度。” 余斯易头靠着沙发扶手,缓慢眨了下眼。 电视里进球的欢呼声传入耳畔有些失真。沙发上陡然间安静下来,情绪逐渐平稳后,梁希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像恶霸和无力抵抗的弱小。 他灰色卫衣的衣摆在翻身中往上掀开了些,梁希跪上去时还不小心压到一小截。目光下滑,他清亮的黑眸和眼睑下的那两颗小痣,离她不过咫尺之距。 他不犯贱的时候,靠这张脸真的很能蛊惑人。 余斯易此刻没有多余动作,任她钳制住手脚,似乎心甘情愿地做战败俘虏,沉默对视间,喉结无意识往下滚了一遭。 太近了,氧气似乎都不够平摊。 梁希有一点喘不上气,难道是刚才练舞把她累着了。 缓缓挪开捂嘴的手。 余斯易倒没继续笑了,梁希撤走身子前,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瞥了一眼他腹部微露的一点肌肉线条。 胡乱找了一下,没找到自己的手机,“诶,我手机呢?” 余斯易慢吞吞坐起来,“在电视柜上面。” 梁希停止翻沙发的手,“哦。” 余斯易抿着唇,反覆压下有些失控的心跳,“萍姨早上有熬鸡汤,我弄饭去了。” 梁希低着头,“...好。” 第27章 被余斯易这么笑话一遭,梁希练舞更是投入,势必要让他刮目相看,找回脸面! 这个周末,舞蹈小队依然在学校操场进行排练,走位、动作已悉数练会,在网上订购的油纸伞也已握在手中,伞面皆有手绘的古风画。红梅、山水、蜻蜓立荷.... 梁希的伞上是青竹。 练了两个小时,大家坐在阶梯上休息,梁希从帆布包里摸出手机随意刷着短视频,界面上方有消息跳出来。 易易emoji:[在学校哪个位置?] 不爱吃青菜:[怎么了,你要来看我?] 他俩这个时间应该还躲在哪个网吧打游戏。 易易emoji:[胜宇要来看,我陪他。] 胡伽想点奶茶喝,问她们喝吗。 李珊珊:“我刚还纠结喝不喝呢,你一问我就不纠结了,我要杨枝甘露,去冰少糖。” “我也要,给我点个抹茶味的就行。” “芋圆奶绿。” .... 梁希跟胡伽说:“我让人买了带过来吧,这样就不用跑去校门口拿。” 胡伽:“那舒服了。” 梁希敲字回复:[在操场主席台附近,你顺路买几杯奶茶过来。] 梁希把胡伽刚才加入购物车的各类奶茶拍照发给余斯易。 三秒后,梁希收到一串省略号。 易易emoji:[你可真会使唤人。] 不爱吃青菜:[彼此彼此。] 余斯易和赵胜宇提着六杯奶茶在二十分钟后出现在操场。 大概是走热了,余斯易的外套搭在肩上,上身仅一件黑色短袖。 周宜微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道瘦高的身形,梁希说的时候她就有预感来的会是余斯易,真正见到人的这一刻,却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她想,她是羡慕梁希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邀他出来总是那么简单,不用想方设法,也不用求佛拜神借好运。 余斯易分完奶茶,就和赵胜宇坐在了梁希旁边。 虽说是余斯易提议过来,但赵胜宇也不乏关心好朋友,“练得咋样了?” 梁希捧着奶茶猛吸一大口,“还行,等会你就能看见了。” 全身心投入的练习和大家不厌其烦的指导下,还算小有成果,梁希趾高气扬地想,余斯易已经没法再笑话她了。 第41章 她转头看向那张有时格外讨人厌的脸。 日头微晒,余斯易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头发被风吹得稍显凌乱,自然光下,什么皮肤问题都明显又直接。 她在那张脸上看了又看,想找点小毛病放大打击,还真有点无从下嘴,他被晒得皱眉眯眼睛,也丝毫不影响脸的耐看。 “梁希。”余斯易随意扯了下衣领,冷不防开口,“我发现你最近看我的频率有点多。” 梁希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还不待她想好如何反驳,他拖腔拿调地“啊”了声,“是觉得我变帅了?” 停顿两秒,特意补充一句,“别盯我太近,小心变斗鸡眼。” 梁希嘴里的奶茶差点喷出来,她觉着就余斯易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长这么大没被她揍过,全靠他这副好皮囊。 她大度,不跟他计较。 “是,你最帅了。”梁希不无戏弄地把他捧上天,“我以后找对象都得按你这个标准找。” 他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下,“那有点难,毕竟像我这么帅的没几个。” 梁希回馈一个呕吐表情。 休息了半小时,小队站回红色塑胶跑道继续排练。 古典舞最美的地方在于它的意境和女孩子们轻盈柔软的身姿,油纸伞在舞蹈中或举高或撑在肩头,无不呈现出古风古韵。 赵胜宇大多时间都在看好朋友梁希,转圈和动作衔接比之前要流畅自然,他笑着说:“梁希进步很大啊,跳得像模像样了。” “嗯。”余斯易懒懒应一声,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反手托着脸,发觉自己在梁希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了,他略略移开眼睛。 李珊珊和周宜微明显比她跳得好,动作也更有美感,他一直盯着梁希算什么。 jay熟悉的声线唱到“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这一瞬,余斯易的目光不由自主溜了回去。 * 一周后的艺术节,早操时分就有人在操场搭建起舞台,布置灯光花盆。 最后一节课,同学们显然有些坐不住,梁希心跳止不住地加快,她知道自己这是紧张了,离表演时间越近,紧张愈添一分。 挨到下课铃声响,整个年级的人拎着椅子浩浩荡荡地走向操场,在各自班级区域里摆放齐整。 艺术节七点开始,梁希她们在大家吃饭的时间,去了文老师在学校的宿舍化妆换舞蹈服。服装是整体为青色的轻纱,裙裤上一些分层的纱是烟绿色,动起来时煞是好看。 书包里除了装有衣服,还有面包和水,文老师给李珊珊弄头发化妆时,其余人可以先啃两口面包。 发型并不复杂,一根绿色丝带嵌入头发绑成侧边麻花辫,周宜微见老师弄过一次便学会了,她拧紧瓶盖放到桌上,“我帮你们编吧,节省时间。” “行啊。” 周宜微走到一处,“梁希,我帮你。” “啊好的。”梁希下意识端正不动。 周宜微取下梁希头绳,用梳子梳顺后,将她所有头发拢到右侧,指尖触感微凉顺滑。 周宜微不能自控,开始悄无声息,近距离观察梁希白嫩的脸,从眉眼到耳朵,不放过每一处。 梁希脸上出彩的地方是她的眼睛,眼珠像被扔进山涧泉水洗过的黑葡萄一般圆润透亮,此刻她略感别扭地朝自己笑了笑,小表情可爱灵动。 梁希是特别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那类女生。 他和她日常相处时,是否就像她刚才那般距离,那么仔细地瞧她。 周宜微收回变态的窥探和心思,完成发尾末端的结,“好了。” 梁希道谢。 周宜微弯了下唇,“不客气。” 她去到一旁帮其她女生弄。 所有人妆发完成,还差十五分钟到七点,她们将换下来的衣服叠入书包背在肩上,拿着油纸伞赶往操场。 夕阳隐没在高楼远山后面,天空是浓厚的深蓝色。 操场上热闹不已,黑压压的一片,这会儿要是不小心在人堆里丢样小东西,怕是要找到明天。 台上的学生主持人已经在做开场白,梁希六人猫着腰回到班级,为了方便沟通和上场,她们的座位是连在一起的。 高庆林看到她们走了过来,“刚才我去抽过签了,我们第七个上场。” 胡伽她们五个去年上台表演过,姿态放松,还拿出手机自拍合照起来,只有梁希一人的紧张快要达到巅峰,特别是看到前面的两个节目没出一点错。她配合胡伽拍完照后,给余斯易发去消息。 不爱吃青菜:[我不行了,我紧张得要命。] 他很快回复:[紧张哭没?来后面让我看看。] 梁希咬牙切齿地打字:[你是个人嘛!!!] 易易emoji:[是啊,还是个大帅哥。害羞emoji] 梁希想揪着余斯易衣领恶狠狠骂一顿的心都有了,不过紧张似乎被压了下去,她感觉现在能凭着这股气上台表演大猩猩怒捶胸口。 夜幕沉下来,台上的灯光变重。 第六个节目是十一班的单人演唱,梁希她们在高庆林的指示下抱伞小跑去舞台旁边,最后再检查一番妆发。两分多钟歌曲很快唱到尾,在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报幕结束后,梁希六人排好队从台下走上去。 赵胜宇在人群中莫名激动,一掌拍去身边余斯易的大腿,“梁希上去了!!” “嘶——我不瞎。” 余斯易打开手机录像模式,对着舞台将画面调近,高像素让画面依旧清晰。 赵胜宇远远瞧着转伞挪步的梁希,转身跳跃间轻纱浮动,他默默抬头挺胸,与有荣焉的骄傲。 快要结束时,他凑到余斯易那边看他录得如何,看了几秒后直皱眉,想说他会不会录啊,怎么六个人的舞台都录不全。 没多久录像停止,梁希她们在掌声中落幕。 赵胜宇后知后觉,余斯易的镜头下,梁希是主角。 艺术节的表演越到后面,越没多少人在认真看,看了点开头不感兴趣便各玩各的,老师不怎么管,离开位置的也不少,一些男生甚至跑到树底下打起了手游。 余斯易提不起劲,手背碰了下低着头跟人玩牌的赵胜宇,“我回家睡觉了。” 赵胜宇打出一对,回头跟他说:“行,你也不用跑一趟,椅子我等会儿一起带回教室,书包我明天给你带过去。你问问看梁希要不要回家。” 余斯易站起来,目光在梁希的位置上滑过,只见她那枣红色的书包,人不知跑哪去了。 余斯易手插口袋,边往外走,边单手给她发消息,那头却没立刻回,他摁灭手机拎在手中无聊地转了一圈。 走出操场,迎面碰见了周宜微。 她还是跳舞时的打扮,绰约多姿,明眸皓齿。 “去哪啊?”周宜微笑着先打招呼。 余斯易:“有点困了,回家睡觉。” 第42章 周宜微听后笑容更甚,“还没说可以回家呢,不怕我告老师?” 余斯易懒洋洋地挑眉,“告呗。” 都知道是在开玩笑,现在这个时候老师也不会管什么。 余斯易高出她许多,目光平视过去,刚好正对他干净流畅的下颚线,突显的喉结。 周宜微稍稍抬头,目光不失自然地在他下半张脸上多停留两秒。 她没敢看他眼睛。 跳舞的人位置坐在一起,余斯易顺便问道:“看见梁希没?” 周宜微空握了一下手,面上如常地说:“她刚和胡伽出校门吃东西去了。” “好,谢谢。”余斯易迈步离开。 周宜微转身,注视着那道利落颀长的背影在夜色中渐渐隐去。 第28章 余斯易走到梧桐校道才收到梁希的回复,说是在一家面馆吃面,吃完跟他一块儿回去。 余斯易步履不停,出校门左转,过两条马路,来到梁希吃面的小吃街,此时将近十点,没什么人出来吃东西,几家店铺已经在进行打烊工作。 往前走,那家面馆门头进入视野,有一矮个男人从店里出来同他擦身而过,低头看着手机,自言自语的话被余斯易捕捉到。 “这么清纯的一张脸想不到还挺有料。” 余斯易皱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人堵住,倘若怀疑错误,道歉赔礼就是,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性,他也要将疑虑打消。 他不由分说夺过那支手机,照片里果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轻透的纱衣罩不住多少,隐约可见内里的白色吊带,灯光下,锁骨那一片白润细腻。她踮着脚,伸手去拿冰柜里最高处的饮料,胸形随伸展的动作被完整勾勒出。 男生私下的群里会互相发一些性感的异性照片,话语露骨,余斯易同为男性,自然知道这些照片是用来干什么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别人的癖好和他没关系,但这一刻的余斯易,全身的血液疯狂冲击大脑,得拚命压制着,才不至于让自己的拳头送到对方脸上。 余斯易保持极端的冷静,迅速删掉照片以及相册里的自动留存,又点进云盘,那人破口大骂想抢回手机。他侧身躲过,检查完后继续翻看各个社交平台半小时内的聊天记录,以防有漏网之鱼,确保这个手机没一点留有照片的可能。 心念电转,想他怕不是个惯犯,余斯易再次找到相册翻了翻,果不其然,裸露的、各种角度的偷拍照像一出倒胃口的连续剧。 他将其删了个精光,手机丢回对方怀中。 “好自为之。”余斯易不想和这种人多说什么,撂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矮个男紧紧攥着手机,气愤地想自己一个成年男人凭什么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踩到头上? 他拽什么? “喂。”矮个男喊住人。 余斯易停步,转身,“怎——” 后面的话被狠狠挥到脸上的拳头消了音。 结结实实受下的力道不轻,余斯易指骨蹭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嘴角。 真是气笑了,他忍着不用暴力解决问题,人对方可不懂什么心慈手软,还专挑他最看重的脸打,遮都没法遮。 牛逼。 每一个行为都触碰到他雷区。 矮个男不中看,更不中用,余斯易的肌肉也不是闹着玩的,三两下就把人掀翻在地,他居高临下,冷冷讥讽道:“只有这点偷袭的本事,下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店内。 梁希埋着头正大快朵颐,晚饭就啃了一个面包,肚子早没什么存货了。 胡伽一手用瓷勺舀着碗里的馄饨,一手翻着热闹的朋友圈,几乎全是关于艺术节的讨论,翻着翻着她收到一条点赞提示,来自好友里的吴浩楠,他还在她和梁希几人的合照下评论了。 胡伽跟梁希分享喜悦,“吴浩楠夸我了!他说我今天很漂亮,舞也跳得好。” “可以啊,趁此多跟他增进下感情。” “嗯嗯!!” 胡伽喝了几口汤,放下碗,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擦嘴,“我先回学校了,你的书包我会拿给赵胜宇的。” “好,回去路上别看手机了,注意安全。” “嗯拜拜,周一见。” “拜拜。” 胡伽出店门时刚好撞上干完架的余斯易,她惦记着跟吴浩楠聊天,匆匆打完招呼,转眼间便跑没影了。 余斯易在梁希桌对面坐下来。 “来了,要不要点碗面吃?”梁希抬眸,一秒注意到余斯易嘴角的伤,“你被人揍了?” “不是被人揍了,是我单方面碾压。”余斯易一字一句给自己正名,以胜利者姿态抱着手。 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伤口,有点疼,应该是破皮了,真的心烦,他又想把那人拎回来揍一顿,打人不打脸的规矩都不懂。 “这是被偷袭的。” 梁希的记忆里,余斯易跟人起冲突最多耍耍嘴皮子,他不喜欢也不屑跟人动手,觉得暴力场面有碍观瞻,不符合他潇洒帅气的形象。 小时候,他们仨和浮岭巷的几个小孩争夺玩耍空地,那四个皮小孩不管什么先来后到,还嘲笑赵胜宇是肥头大耳的胖猪,余斯易是一脸麻子的小矮人。 余斯易当时正长水痘,个头在一群小孩里也确实矮。 梁希听不得几句就要冲上去干一场你死我活的架,岂料被一左一右拉住了。赵胜宇握紧拳头说打架的事交给他,余斯易则端起架子说我们要以理服人。 结果接下来他把其中笑最大声的两小孩从头到脚损得一无是处,长水痘本就心情不好,可让他逮着机会尽情发泄。 梁希觉得余斯易嘴人的本领完全是上天赏饭吃,牙还没长齐就能以一对四,根本不带虚的。皮孩子们也没点承受能力,哭着回家找妈妈,余斯易就此一战成名。 梁希没见过他跟人打架,也不知道他打起架来是个什么模样。 “你没吃亏就行。”梁希把碗里最后一口面吃完,吞下去说,“不过为什么打架啊,对方说你坏话了?” 余斯易把手机扔桌上,冷笑一声,“他嫉妒我长得比他帅,拳头直往我脸上招呼。” 梁希:“.....” 余斯易现在一牵扯嘴角就疼,吃不了东西,梁希拿了一罐旺仔牛奶,勾出拉环后插上吸管。 余斯易面带嫌弃睨一眼,倒是乖乖接了。 梁希去收银台结账,从免费的糖果罐子里拿柠檬糖,没有其他口味,她便只拿了一颗。 余斯易尤其在意他那张脸,破了相肯定是要处理的,梁希在地图里搜附近的药店,之后两人七拐八拐地在这片老住户区里找到一家,买了碘伏和消肿止痛的药。 梁希把东西递出去,“自己涂。” 这次余斯易没接。 “我看不见。”态度端得理所当然,“你不是我姐么,不能帮我上药?” 第43章 “.....” 这会儿知道我是你姐了吼。 梁希摆出倨傲的表情,“那你坐着。” 药店门口的阶梯旁边有一张长木椅,余斯易走过去坐下,手臂放松着搁在双腿上,手里捏着没喝完的牛奶。 这个角落街边路灯照不过来,得依赖药店投在阶梯上的光视物。 梁希拿上沾了碘伏的棉签,“头抬一点。” 余斯易头往后仰。 消毒上药两分钟内就能搞完,梁希略略弯腰,黄褐色药液浸湿后的棉签从伤口上撤开半寸,人却没及时退开,她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余斯易微微张开的唇上。 一些画面不由得闯入脑海,高中前的那个暑假,她头一次打起这张薄唇的主意。 难得的一个假期,没有作业,没有学习压力,嫌热加怕被晒黑,她不像余斯易老跑出去,消遣玩乐只在家里。每天睁开眼睛不是玩游戏就是看电视,梁希恶补了许多之前落下的热播剧,口碑好,啥类型的她都看。 一部虐恋情深的剧看到最后,整体观感还可以,就是接吻太频繁了些。每次桌上一堆好吃的,她在屏幕外见了都吞口水,男女主却尝也不尝,只顾着亲嘴,那嘴巴有那么好吃? 临近傍晚,余斯易满头大汗回到家,迳直从卧室拿上一套衣服冲澡,十五分钟后他上身深蓝宽松短袖,下身黑色短裤从卫生间出来,毛巾搭在脖子上懒散潦草地擦着头发。 “饿没?梁叔今晚加班,就我们俩吃。”他在梁希身边坐下,眼睛被电视里的武打戏吸引。 “还不饿。”梁希飘忽的目光往余斯易身上扫。 他敞腿坐着,神情带着点专注,后脖颈濡湿的黑发在往下滴水,灰色毛巾上一片潮润。额发也是粘成几小缕,整张脸泛着干净水意,包括那颜色微红的唇。 余斯易按两下遥控板把音量调高了点,眼睛仍盯着电视,“我等下去煮,我带了凉菜回来,吃稀饭吧?” “好。”梁希暗自思忖,前两次她好奇的东西他有陪着一起,就是不知道这次他还愿不愿意。 余斯易多数时候都喜欢跟她对着干,不过除了他,梁希想不出第二个可以让自己胡来的、满意的接吻人选,不纠结了,免得到时他拒绝后会时刻提防她。眼下机会正好,可以乘其不备,在他嘴上偷一口。 这般想着,梁希双脚踩进拖鞋,坐直了,然后不动声色,缓慢地朝余斯易那儿挪,缩减到可以偷袭的距离。梁希一鼓作气扑了上去,很显然,她没如愿。 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他被吓到了,身子往后退了一下,退开的瞬间发现她的意图,偏开脸去躲,梁希温热的呼吸被迫悬在他湿乎乎的下颚。 余斯易抵住她肩膀,低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是干什么?” 梁希如实说:“想亲你啊。” 失败让梁希得出结论,她刚才不应该按着他的肩,应该固定住他的脑袋不让他有机会避开。 失策了。 “为什么想亲我?”余斯易眉峰微拢,冷静猜出,“又是好奇?” 想梁希也不会突然转性子喜欢上他。 “是啊。”梁希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亲一下吧,就一下,不会少块肉。” “想得美。” 余斯易促狭地笑了那么两三秒,站起来,似乎生怕她又扑上去,离得远远的,拎了一张椅子反坐着,青筋明显的小臂搭椅背上,“我的初吻可得万分慎重。” 梁希问:“很重要吗?” “当然,初吻随随便便交出去,未来后悔了咋办?世上又没后悔药。”想起什么,他摇头叹息,“我感觉追我的女生都一个样。” “啥样?” “馋我身子。”余斯易厚颜无耻地说,“那些情书里千篇一律地写着想跟我亲亲抱抱。” “塞进你桌洞的情书,你都有认真看喔。” “人家的心意,没事的时候我就浅浅看一下呗。写了不就是给我看的么。” 值了,梁希想。 要是自己写了封情书,不仅没被不屑一顾丢入垃圾桶,还能被当事人亲手拆开过目,哪怕没有结果,这份喜欢也值当了。 不愧是她梁希的好朋友,做得非常可以。 她又觉着,初吻初恋是跟一个大帅哥,这个没什么好争议的,也没啥可后悔的。 就算刚才她成功了,她此时的心理也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以后识人不清,初恋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那还不如给余斯易呢,至少想起来没那么恶心。 第29章 那次失败,梁希知道余斯易看重初吻,便再没有动过歪心思。 眼前,她鬼使神差般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腹在余斯易下唇上轻轻碾了过去,如她所想,很软,应该也很好亲吧。 晚街,灯影幢幢,弯月躲在云层后面。 棉签离开时,余斯易视线从远处昏淡的夜色收回,眼皮微抬,凝在盯着自己嘴唇的梁希身上,一秒、两秒、三秒..... 光看还不满足,甚至动上手了。 她表现得如此明显,余斯易心口的羽毛又自动冒了出来。 梁希还念着这事儿,要不然就满足她这一次,反正只是唇瓣互相碰一碰,他简单亲两下意思意思算了。 她在自己这儿行不通,万一哪天头脑发热跑去找赵胜宇,不过赵胜宇喜欢他那邻居姐姐,铁定不会同意梁希这种耍流氓的无理要求.... 思维发散到这里,梁希低下脑袋,向他更靠近了一点。 微酸的果糖气味丝丝缕缕弥漫开,余斯易的呼吸不正常起来,被一种陌生的感觉压到窒闷,铁皮罐身紧紧收拢进潮热掌心里,四肢像是被灌了铅,僵硬到无法动弹。 马路上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四月清凉的晚风吹在耳畔,吻最终没在预想中落下去。 梁希经过一番挣扎后,头脑变得清明。为一己私欲和余斯易闹不愉快,不是她想要,严重些,甚至可能会影响他们十多年的感情。撇开爱打点嘴仗外,她知道余斯易对自己有多好,所以她不愿意去赌友情破裂的概率。 梁希把棉签扔进路边的垃圾箱,所有东西放回塑料袋里提着,“走吧,回去了。” 她往前走出几步,身后却迟迟没动静。 梁希回过头。 余斯易面容在暗淡的光影里瞧不分明。 过了会儿,他从长椅那走过来,一口喝完手里的牛奶抛入垃圾箱中。 梁希抬眸,看见他平静冷淡的神色。 公交末班车最晚运营至十点,已过去半个小时,艺术节估计也快结束了。他们现在只能打车回去,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软件上一直没人接单,这边路比较偏,出租车很少从这过,得回到主街。 两人沿着幽静的小路,偶尔遇到旁逸斜出的一截枝条,上头长满嫩小的绿叶,路面在暖色光里映出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 第44章 一路无言。 梁希心里直叹气,虽然没亲下去,但还是把人惹到了,毕竟她刚才只差临门一脚,傻子才看不出来她想干啥。 余斯易是该不高兴,以他的角度看,她就是个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明知故犯的罪人,他没当场甩脸色给她看已经很不错了。 后边的余斯易脚下无意识地踢着几粒小石子,心想没亲着就没亲着吧。 左右带着柠檬糖酸味的初吻,他也不那么喜欢。 接近一个拐弯路口,梁希听到急促的跑步声,似乎是从转角那边传来,兴许着急赶回家。听着声离很近了,以防撞上,她和余斯易没再往前走,止步于转角处。 仔细听脚步声还不止一道,而且一点没有减速的迹象,余斯易不禁拧眉,欲拉上梁希往墙边站一点。 还不待他伸手,那条小路上的人已然冲出来,脚步没有半秒停滞。随着一声凶狠的“让开”,梁希被一股粗暴的蛮力推了下,整个人失去平衡,被推得往旁边倒。 事情发生得太快,余斯易脑袋嗡一声,几乎是本能反应,在梁希后脑勺磕到电线杆前,他伸手上去搁挡撞击。 这里的地面凹凸不平,墙角缝隙青苔滋生,梁希身体不受控制,踩到底下一块凸出的石砖,余斯易已来不及拉她,只能护着她脑袋一起倒下去。 两个警察追着那男人跑了过去,不过当下余斯易和梁希谁也没心思去管。 四周静得只剩风声。 余斯易躺着缓了一下,左手拉她起来,“有没有哪里受伤?” 梁希惊魂未定地摇头,只感觉脑袋被撞得有点晕乎,要是刚才直接磕到电线柱子上,多半要流血。 梁希稳了稳心神,“我还好,你怎么样?” 那重重的一下,他手背肯定被粗糙的水泥面磨伤了,梁希想拉他的手察看,却见他手臂僵直地垂落不动,她一惊,不敢乱碰,迅速抬头看他。 “梁希。”余斯易脸色微微发白,勉强笑了笑,“我们得去趟医院了。” 梁希头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秒落泪的技能,她的眼泪完全包不住,夺眶而出。 “别哭啊。”余斯易心头一慌,下意识用没受伤的手给她擦眼泪,动作略显笨拙,低声说,“不严重的。” 梁希听不进去,泪眼婆娑地望向马路,盼着能有辆车路过,还好上天眷顾,百米外正巧驶过来一辆出租车。 梁希抹了把脸,问他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余斯易轻“嗯”,一低头,对上她噙满晶莹的眼睛,好似珍贵脆弱的易碎品。 “梁希。”声音顿了一下,“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梁希咕哝,“你不是老说我笑起来像个二傻子嘛。” 车驶到近处,梁希招手拦下,打开车门,让余斯易先上车,她随后坐进去。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我朋友手受伤了,麻烦您尽量开快点。” “好。”司机听见她语气里的哽咽,安慰着让她别急,还提醒说,“身份证带了么?挂号要用。” 事情一连串地发生,梁希脑子一团浆糊,全然忘了这茬,他们平常用不着身份证,一般没有随身带,她看向余斯易,显然是没带的。 余斯易目前的思维状态跟梁希差不多,“只能麻烦梁叔他们了。” 知道他受伤,肯定都会赶过来。 梁希闻言有点恼,“说什么麻不麻烦?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 满脸泪痕、抽抽噎噎放出的狠话没一点威慑力,余斯易低头,浅浅弯了弯唇。 梁希给父母打去电话,简单说明情况,那头传来穿衣服的窸窣声响,表示等会儿在医院门口碰面。 电话挂掉后她问余斯易身上有纸没,舞蹈纱衣上没一个兜,梁希除了手机啥也没带。 余斯易这才想起来自己有纸,“右边裤袋里有,自己拿一下。” 怕动作大了碰到他伤处,梁希小心翼翼地伸手摸进去。 二十度左右的天气,余斯易的黑色长裤几乎没什么厚度,裤子口袋不浅,能清晰感受到梁希的手是如何胡乱地往里探。 余斯易闭了闭眼,心跳在逼仄昏昧的车内失序,他及时喊她名字,“梁希。往右边摸。” 梁希摸过去,果真摸到略滑的塑料质感,她抽出一张擤鼻涕。 “哎,终于解放了,吸鼻子吸得我难受。” “真不严重,别哭了。” “我才没哭,你看错了。” “喔。” 出租车一路畅行,不久后抵达医院。 两人站在大门处等,大概过去五六分钟,梁建康的车停在路口,黄萍开门下车,没有半点耽搁小跑过来。 “你爸停车去了,我们先进去。” 之后顺利地挂号问诊拍片,余斯易手背上的擦伤并不要紧,只是手腕那一处重撞后轻微骨裂。 梁希想到他护着自己脑袋在杆子和地上分别磕了一下,唇角不自觉抿着,被后怕担忧等情绪裹缠得发晕。 在医生的建议下打完石膏,回到家时快凌晨一点。 黄萍没有同余斯易说一些比较见外的话,只摸了摸他的脑袋,让梁希好好照看着。 梁建康拥黄萍进卧室前,也补上一句,“斯易手受伤了,干啥都不方便,你要多帮他。” “知道啦。”不说她也知道。 梁希看向余斯易,指指卫生间,“洗漱吧?我帮你。” 余斯易左手食指勾了一下衣领,“有点味,我想洗澡。” “医生不是说了么,不能碰水,你当耳旁风啊。”梁希鼻子凑到他领口处闻了闻,“而且没啥怪味。” 余斯易斩钉截铁,“有。” 梁希同样斩钉截铁,“没有。” “有。” “没有。” “有。” “有个锤子。” 默了片刻,余斯易强调,“刚你还答应萍姨好好照顾我呢。” 好。 梁希认输,这句话绝杀。 梁希拽着他没受伤的手臂走进卫生间,瞄了一眼他的石膏,“你这衣服能脱吗?会拉扯到吧?” “你把袖口撑大,碰到了也没关系。” “行吧。” 其实就一点不难闻的汗味,真是洁癖在作怪,但伤好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希扯开袖口,好在他今天穿的卫衣十分宽松且有弹性,她一点点把衣袖拉出去,大气不敢喘。 余斯易低头看她,重复一遍,“碰到了也没关系。” 全神贯注的梁希:“不要说话。” “.....” 最难的地方成功解决后,卫衣便被轻松脱下。 淋浴是甭想了,擦洗还是可以的,梁希接满一盆热水,毛巾放进去打湿拧干。 余斯易开始赶人了,“你出去吧,帮我找套衣服过来,剩下的我自己可以。” 第45章 梁希坏心眼子,“你自己不好擦背吧,我都帮到这了,也不差这点。” 余斯易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用。” “用。” “不用。” 不用也没用。他现在是个伤患,身体攻击力和反抗力几乎为零。 从结实胸膛到紧窄腰腹,热毛巾覆在掌心拂过紧密堆叠的一块块儿小山包。 梁希感觉脸有点热。 当春色近在眼前,她反而不敢多看。 梁希想着速战速决,没有注意到余斯易仿佛烧红的耳朵。 毛巾丢入水盆,梁希一脸促狭道:“下面也要我帮你么?” 怕梁希像刚才那样直接动手,余斯易加重语气,“不用。” 梁希只是逗逗他,没想来真的,“我去给你拿衣服。” 短袖短裤最方便穿脱,梁希在余斯易衣柜里找到一套,又大致翻了一下。 余斯易刚好走进来,梁希问他,“你内裤放哪了?” 他就是想起这个才进来的,“我自己拿。” 梁希便先把衣服放去洗漱间的架子上,拧干毛巾搁在干净台面,接着拿了他的漱口杯接满水,牙刷挤上牙膏,做完这些梁希回了卧室。 等余斯易弄完一切,她也洗了个澡。 疲软的身体倒在床上这刻,梁希不由喟叹一声,终于能睡觉了,精疲力竭的一天。 习惯地捞过一旁的手机看,消息栏里的三个字跃入眼中,隔壁三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骗你的。] 什么骗我的? 梁希困得不行,没精力去想,手机脱手,准备明天再问个明白。 思维彻底陷入空白前,一段对话突兀地挤进来。 她又好像知道了。 第30章 次日上午九点半,赵胜宇肩膀背一个,手腕挂一个,带着梁希和余斯易的书包进了屋。 “才起来啊?”赵胜宇见梁希头发还没梳。 “刚准备洗漱就听见你敲门了。” 余斯易还在卫生间里刷牙,她没跟赵胜宇闲扯,“你先自个儿待会,冰箱里有酸奶和面包。” 五分钟后,喝着酸奶的赵胜宇眼瞧着一个伤患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我靠。”他蹭地一下站起身,“一晚上没见,你咋成这样了,晚上梦游摔下楼梯了?” 余斯易坐沙发上靠着,仰着脸觑他,“嗯,梦游去找你,在你家楼道里摔了。” “啊?”赵胜宇信以为真,“那你怎么不跟我打电话?” “怕扰你美梦啊。” “搞什么,还是不是朋友了?余斯易。” 梁希扎好马尾,走到客厅,“别听他胡扯,不是梦游摔伤的。” 赵胜宇一愣,视线重回余斯易脸上,后者正憋着笑,没好气地踢他一脚,问梁希,“那是怎么回事啊?” 梁希拿了一份吃的,酸奶插好吸管,接着拆开面包外层的透明包装,递给目前生活不能自理的。 “我昨晚脑袋差点摔到电线杆上,他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梁希不由想起推她的那个坏蛋,在心里继续痛骂一百遍。 赵胜宇打量起梁希,“你没伤到哪吧?” “没有,我没事。” “英雄。”赵胜宇对余斯易说道,这下注意到别的,“大英雄嘴角怎么挂彩了?” 余斯易瞥一眼梁希,后者秒懂,“是被偷袭的,你放心,他已经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顿。” 赵胜宇:“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可真多。” 是啊,让人心力交瘁。 十一点的时候,梁希进厨房淘米煮饭,家里现在有个伤患,在吃上面马虎不得,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同赵胜宇出门去浮岭巷外的好又来餐馆。 回来时饭已煮好,梁希把手上的炒菜搁餐桌上,去厨房盛饭。赵胜宇一个个揭开塑料盖子,闻着就香,开店多年的老厨师,手艺自是没得说,他们也经常光顾。 梁希遵行医嘱,给余斯易点了两样清淡的菜,清蒸鱼和虾仁蒸蛋,用勺子吃,再方便不过。 余斯易惯用右手,这一受伤,起码算半个残废,周末两天,他从最开始的不习惯逐渐到非常习惯。手腕上裹缠的白色绷带如此显眼,如此好使,梁希几乎对他百依百顺,以前哪有过这种待遇。 余斯易简直要笑出声。 黄萍本打算向学校请假,让余斯易在家休息段时间好好养伤,余斯易没同意,理由是高二学业重要,手腕的伤也并不妨碍听课,他自己会多加注意的。 返校这天,不出意外收到一大堆询问和关心。伤患享受一切优待,伤的地方还是写字的右手,不用写作业和参加课堂测试,学习的日子真叫一个轻松自在。 周围的同学握着笔埋头苦干,他看课外书补大觉,还朝赵胜宇可劲得瑟,招来他夹杂鄙视的两记眼刀子。 梁希说的没错,余斯易纯闲得慌,不犯一下贱就浑身难受。 不过余斯易两节课后便笑不出来了。 篮球拍打落地的咚咚声混着脚步声清晰有力地传入耳朵,上不了场的余斯易只能干看着。 赵胜宇故意运球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眼神挑衅。 余斯易半抬眼皮,“幼稚。” “跟你学的。”赵胜宇贱贱地皮一下,回到场上。 余斯易不以为意地想着,打不了篮球他可以玩滑板,脚又没受伤,多大点事儿。 但一想到梁希,精神立马萎了,他能保证百分百小心不摔,但她那性格怕有意外,绝不会允许。 医生说他这个伤完全养好最快也得一个月,如果期间伤情加重,时间还得往后拖。 成吧,一个月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梁希在操场东边和胡伽打乒乓球,速度不快,简单打着玩。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十分钟前把运动器材放进篮筐,就可以提早去食堂吃饭,时间完全来得及,不用再排长队占座。 偌大的空荡食堂,梁希拿餐盘打饭,第一份给余斯易,再回头打一份给自己。依旧没让他碰辛辣,餐具也是拿的不锈钢勺子。 吃饭期间,梁希坐在他对面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余斯易的勺子与一块花菜错开,下一瞬梁希的筷子便毫无停顿地伸了过去,把那块花菜夹到他勺子里。 周到得就差帮他把饭吃了。 胡伽旁观了一会儿,说话快过脑子,“希,你昨天跟我说你要照顾三岁儿子,没时间逛街,原来儿子指的是余斯易呀,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出来开的玩笑。哈哈你俩这样子确实挺——” 像的。 后面两字被终于发现气氛不对劲的胡伽吞了回去,桌上的三个人和旁边桌的郑源奇他们在胡伽的声音里渐渐停下动作。 食堂嘈杂,他们这两桌静得怪异。 赵胜宇忍笑忍得快昏过去,三岁儿子这个形容不要太贴切。余斯易离不开人照顾,吃饭用勺子,要是胸前再挂块儿童口水巾,想必更绝。 不行了,他要笑死了。 第46章 特别是一想到某人日常淡定的脸,哪怕被怼也气定神闲,犯贱都犯得比别人讨厌。 还得是梁希啊,能让余斯易这么吃瘪。 梁希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对面那张黑如锅底的臭脸,胡伽开口第一句就把她出卖彻底,想狡辩都找不到机会。 “梁希。”极短促的语调,听起来是真气着了。 梁希没敢抬头,继续装缩头乌龟。 余斯易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吃饱了?” “饱了....” “跟我出来。” 梁希做了个深呼吸,蔫儿吧唧地跟在后头离开。 胡伽看着两人的背影有点担心,只怪自己一时口快,“余斯易不会对梁希怎么样吧?他俩会不会打起来啊?” “放心吧不会。”人走了,赵胜宇终于能放声大笑,“最多说两句。” 郑源奇他们几个都有听见,脸丢大发了,不生气才怪。 离开食堂,前面那道熟悉冷淡的身影不见停下,梁希不敢出声,只能低下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走了多久,盯着的黑色帆布鞋不动了。 梁希视线左右一扫,发现这里在某幢楼背后,附近野蛮生长着一些荒草。 余斯易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说吧。” 梁希思绪钝了下,“说什么?” 眼见余斯易眉头一拧,似要发飙,梁希反应过来,刻不容缓开始顺毛,态度良好道:“对不起,我错了。” 余斯易耐心等了片刻,“呵,没了?” “啊....有。大帅哥,别生气了。” 夸他准没错。 “可我还是很生气。” 梁希真诚发问,“那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两人之间从来都是互怼,服软、哄他对于梁希来说是件离谱又新奇的事。 事实上,余斯易自己也不知道。 梁希突然张开双手说:“要不抱抱?” 余斯易愣住,梁希已经两步上前搂住了他的腰,脑袋顺势在他胸膛上轻轻靠了一下,然后松手撤离。 很短暂的一个拥抱,仅有几秒。 对方身上的温热感转瞬即逝,余斯易甚至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梁希端详他的表情,笑说:“不生气了。” 这招还挺管用。 余斯易腔调淡淡,“你又知道了。” “知道呀。”梁希眨眨眼,没憋住脱口而出,“我多了解你呀。你屁股一撅,我都知道你想放什么屁。” 话音一落,梁希耳膜爆炸。 “梁希!!” 时间一晃到周五,梁希非常慎重地把余斯易暂时交给赵胜宇,她放学后要和胡伽去逛街。 在校门口分别时,梁希仍然有点不放心,对赵胜宇说:“你一定得小心着,千万别让他手再被磕到了。” “我的姐,你就把心揣肚子里。” 赵胜宇走在余斯易右边,护着他的手去打车,上车后,他手机也不玩只盯着余斯易。 余斯易斜他一眼,“把脸转开。” 赵胜宇振振有词,“我必须要时刻看着你,不然怎么跟梁希交代。你现在就是她放心尖上的宝啊,疏忽不得。” “....有病。” 赵胜宇自己也觉得好笑。 梁希和胡伽先去了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下好单后,有几个男生走进来,同校的,因为其中一人穿着校服。 梁希随意往门口瞥了一眼,视线收回,然而他们中一个穿墨绿色短t的男生走了过来。 对方目光在梁希脸上顿了一下,准确无误地喊出她名字。 “梁希。” ! 梁希吓一跳,盯着他看,但在过去的记忆里找不到他的脸。 可能是她惊讶的表情有点逗,男生抿唇笑了笑,单边的一个酒窝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可爱,“不用怀疑,我们不认识。” 他又做起自我介绍,“我叫陈阅,高一十四班。” 梁希有点懵圈,只能呐呐说你好。 陈阅回头看,朋友们无一例外,都在拚命给他使加油眼色。 一路跟着梁希过来,如果半途而废会很遗憾吧,陈阅转回眼神,盯着梁希看了一会儿,委实是他喜欢的款。不再犹豫,从书包里拿出一枚粉色信封。 默默吃瓜的胡伽一瞬间瞪大双眼。 第31章 赵胜宇把余斯易送到家门口,顺便进屋玩了会儿,六点时梁建康提菜回来,留他吃饭。美滋滋地蹭了顿饭,之后又和余斯易看了半小时球赛,八点过才离开。 门关上,没几分钟又开了,余斯易转头,梁希握着一捧纯白的栀子花进来。 “胜宇刚走。” “我在楼下碰见了。”梁希低头换鞋,“分了几朵花给他,这花香吧,我跟胡伽逛夜市,看到有人摆摊卖这个,特便宜,很多人买。我还专门买了个玻璃花瓶。” 梁希取下书包放沙发上,拉链打开,从里面抱出花瓶去厨房清洗干净。 余斯易偶然一瞥,粉色的纸张在书本缝隙里露出一角。 装半瓶水,解开花枝上的系绳,再一朵朵插进花瓶里,绿叶中还藏着几颗花苞未开。 梁希再次凑近闻了闻,“真香。” 花瓶放置在餐桌上,视线偏转,看到余斯易手里捏着那封粉色信封在研究。 “这是什么,情书?”他看向梁希。 “...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耶,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你收到情书不是很正常。”余斯易淡淡道。 男生们天生心气高不服输,暗地里比这个比那个,身高啊力气啊有没有腹肌啊,啥都要碰一碰。哪方面有点优势少不得疯狂展示,就怕别人不知道,余斯易在学校上个厕所都逃不掉,老被人有意无意地比较。 嗯毫无疑问,他绝不会是自卑的那一个。 余斯易在学校里从没和梁希刻意拉开过距离,估摸着自己的存在给她挡了些烂桃花的,他撩起眼皮继续道:“你除了腿短点,脑袋笨点,经常傻乐——” “打住。”梁希说,“你想夸我请直接夸,把前面的省略掉。” “谁要夸你了。”余斯易小声回一句,不太自然地动了下肩膀。 封面上有被拆开的痕迹,余斯易指腹触到三角边缘,“你看过了。” 梁希点头,“你说的嘛,别人的心意不能糟蹋,能看就看一下。” “那是以前,我早不看了。” “啊?为什么?” 这次却没得到任何解释。 余斯易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自己似乎也没个答案,不过眼下这并不重要。 情书不像是蒋辰写的,否则梁希不会这么淡定。 梁希见他打开了,“你干什么?又不是写给你的。” “我帮你看看,男人了解男人,我一看就能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骗你玩的。”余斯易张口就来。 [梁希,你好,我叫陈阅。] 字写得太难看,先扣五十分。 [好紧张,写这么一封信给你,几次提笔都因为过度紧张而写不下去。] 第47章 余斯易嗤之以鼻,写不下去了这情书是怎么来的。 这人说他在艺术节那天对舞台上的梁希动了心。 一见钟情? 呵,看脸的肤浅家伙。 [多方打听才知道名字。] 好可怜哦,哥自打出生起就知道梁希名字了。 接下来是煽情的一大段,写他压抑不住的情感,写他如何在人群中锁定梁希。 真有意思,把自己当雷达了,还自带定位。 写他很喜欢梁希的笑,会让人心情变好。 算你有眼光。 最后委婉地自我标榜,并附上联系方式,希望梁希多多考虑。 考虑个屁。 “不用考虑了。”余斯易说,“通篇的花言巧语。” “噢。”梁希也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心神,毕竟只见过一面,谈什么考不考虑,明早醒来,她可能连他长啥样都忘了,还不如打两把游戏快乐,她拎起书包带,“我洗澡去了,你也早点弄,今晚胡伽他们约了我打游戏。” 余斯易敏锐捕捉到,“他们?” “啊,胡伽和蒋辰,等会我再叫上胜宇,打三排或者再随便拉两个五排。” 余斯易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一言不发。 约好十点上线,梁希登录游戏时已经十点零六分,这几天杂七杂八的活动页面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她没点进去看,优先接受胡伽的组队邀请,蒋辰也在,显然就等她一个人。 都怪余斯易拖拖拉拉地搞半天,以前咋没发现他这么龟毛。先开一把再说,等会儿再喊赵胜宇。 余斯易倚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看了半晌游戏直播,退出来时指尖无意滑到别的软件,顿一秒挪开,点进旁边的短视频。 几分钟后,他点入了游戏。 只是上去签个到,看一眼就下,谁规定他手残就不能上游戏了? 领了点东西,设置成隐身,进去好友观战,梁希玩的是辅助,和射手在发育路正常对线,射手id——哥所向披靡。 余斯易面无表情观战了几分钟,忍不住给不爱吃青菜发去了消息:[好菜,这个菠萝仔。] 梁希全程跟着还打这么怂。 对面回得倒快:[撞位置了,蒋辰补位玩的射手。] 他打了个哦过去,然后就没消息了。 似乎有陌生人经过巷子,隔壁别院传来一阵刺耳的狗吠声,嚷嚷个不停。 梁希的兔子头像又跳出来:[你在看我打游戏喔。] 余斯易垂下眼皮,没什么表情地敲下几个字:[手腕疼,睡不着觉。] 不爱吃青菜:[需要去医院吗?] y:[躺一会儿就好了。] 余斯易把手机撂枕头旁,不消片刻,门被叩响。 “进来。” 梁希端着一杯水在床侧站定,“你喝点蜂蜜水,舒服些。” 温热的蜂蜜水入口,滑进喉咙,甜润裹着点微酸的味道溢满口腔。 余斯易递出玻璃杯,漆黑的眼睛盯着梁希,“我要睡了。” 梁希:“昂,睡吧。” 余斯易没动。 “怎么了?”梁希安抚性地牵起唇角,“睡吧,晚安。” 这下动了,余斯易躺下去,脑袋缩进藏蓝色被子里,声音闷闷地透出来,“晚安。” 隔天中午吃完饭,余斯易去了赵胜宇那儿,梁希坐在书桌前翻着漫画书,半小时后听见有人在楼底下喊她,是李阿婆的小孙女圆圆,问她要不要一起踢毽子。梁希有次去超市碰见她在玩,特意炫了一手,后来圆圆就把她当偶像了,小孩子的纯真烂漫。 作业都是晚上和余斯易一块儿写,正好闲着无聊,梁希换身轻便的衣服下了楼。 圆圆的几个好朋友也在,她们拉着梁希在巷子里玩了一下午。不止踢毽子,还有跳绳、折纸飞机、木头人不许动之类的童年小游戏,梁希玩得还挺开心,有那么点童心未泯。 四点过,梁希肚子有点饿,圆圆带她去超市,豪气地说:“希希姐姐,随便拿,我请客。” 李阿婆坐在收银台里,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 梁希跟李阿婆打了声招呼,同圆圆说:“谢谢你,那你请姐姐吃根棒棒糖吧。” 圆圆奶声奶气地回:“不客气哟。” 梁希笑着摸摸她的小脸蛋,另拿了些吃的,扫码付钱,手指勾住袋子,“那姐姐先回家了,下次再玩。” “希希姐拜拜。” 梁希爬到最后一层,掏钥匙时才发现落屋里了,原地站了会儿,认命地转身下楼。 余斯易想着她在家,估计也没带钥匙,每当这种时候,梁希就特别庆幸有一个住得近的好朋友。 路过一家水果铺子,梁希称了两斤卖相诱人的樱桃,绕过巷子里的那棵白玉兰树,赵胜宇住的那栋楼不久后便进入视线。 梁希一口气爬上去,微喘着拍门。 不见人来开,她又加重拍了拍,想着再不来她就打电话。 就在这时门开了。 她的目光和门内的人猝不及防地撞上,梁希心尖无端颤了下。 余斯易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眸色浓郁得像化不开的墨,下颌微微绷紧,面部轮廓突显几分凌厉,眼神里夹杂的一些东西梁希看不懂。 “你怎么来了?” 梁希反问:“我不能来?” “不是。”余斯易抿唇,别开一点视线,这个时候再多几秒对视,无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明明他刚才并没太多感觉,起码能正常来开门。 “我就问问,因为你要想来中午肯定跟我一起来了。” “我忘带钥匙了。”梁希边解释,边进屋关门,“你带没?” “没有,我只拿了个手机。” 她猜到是这样。 梁希走进去,把两袋子放桌上,拿出红豆包,撕开包装咬上一口,眼睛朝屋里扫视一圈,“胜宇呢?” 余斯易余光瞥过那道紧锁的门,异常淡定地说:“厕所待着呢。” “哦哦。”梁希低头扒拉袋子,“我买了樱桃。” “你吃着,我去洗。” 樱桃小小一粒,左手洗也不会有难度,梁希便没跟着。 余斯易端着洗好的樱桃走出厨房,客厅里已不见梁希人影,这一下想到什么他心中微惊,猛地抬脚走向放映室。 梁希嘴里吸着果冻,划拉着手机屏幕找电影,神色平常,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余斯易悄悄松口气,将装樱桃的碗放她手边,“吃吧。” 紧接着他十分自然地拿起搁在一旁的笔电,“我帮胜宇放回卧室。” 梁希说:“这是他过年新换的那款哈,外观挺酷的。” “嗯。” 不加班的情况下,算上买菜时间,梁建康最晚六点半到家,不买菜的话会早些。梁希找老爸确定了一个准时间,和余斯易站在家门外等他。 楼梯上还有一点未溜走的夕阳光辉,从梁希的视角看,那抹橘红仿佛趴在少年的肩膀上。 第48章 她低下眼睛,再缓缓上挪,像从不认识般,极其认真地把余斯易整个人打量了一遍。 他略偏着头,眉骨到鼻尖的弧度清晰流畅,黑色碎发软软地垂在额前,一旦沉默下来,他身上自带一种不易打破的距离感。 吃过晚饭,梁希回房间打开电脑,心不在焉地玩着你画我猜,直到手机开始振动。 胡伽来电,“希,你找我呀。” “想跟你聊点事。” 梁希画完一只丑丑的乌龟,关掉页面,“你怎么看待男生看片这种事....是那种带颜色的片。” “小黄片?” “...嗯。” “很正常啦。”胡伽悄咪咪同她八卦,“我跟你说哦,我初中班里有一个男生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悄悄在教室里看,我身体不舒服回教室撞见了,尴尬得要命。他后来看见我就躲,这种事他心里估计比我还难以接受。” 梁希:“能想像。” 她下午看到那笔电里的内容,大受震撼,余斯易进来时,她几乎把毕生的演技都搭上了。 第32章 梁希的认知里,三人彼此见证过小时候的各种犯蠢行为,哪怕现在外形变化了,内里的芯子不会有太大区别。 两个幼稚的弟弟。 每天都是这样过的,什么时候思想开了小差。 撞见下午的事才惊觉,他俩早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在这种事上懵懂,也潜意识把他俩也归纳进去。 胡伽在电话那头说:“男生私底下估计没有不看的,我想吴浩楠也是。说不定一些好色的成天就琢磨着这些。” 梁希走神了几秒,“我也想看。” “啊?真想看?” “真的,就是不知道哪里能看。” 胡伽支支吾吾起来,有点难为情地告诉梁希,“其实...我有收藏一个这方面的网站,偶尔,偶尔哈,会看一次,就是不怎么好意思跟你说。” 确定门反锁后,梁希怀揣一颗颤抖的心点进分享过来的网址,拉着进度条连看了几部。她舔了舔唇,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忍不住拿起手机跟胡伽发去观后感。 [女的身材都好好,前凸后翘,脸也好看,但是!男的长相没一个能看的,为什么!!我不理解!有的还又矮又胖,毫无身材管理,感觉随便一个丑男人都能去拍片。] 梁希嫌弃得不行,胡伽同样回了大段激昂的吐槽,最后以一句我拍片绝对找帅哥结束对话。 余斯易最近这几天发现梁希看他的眼神有点轻微的变化,但要具体说哪点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看片的事他其实无所谓梁希知不知道,只是怕她觉得那些赤.裸的画面污眼睛。 周一返校后,轮到半个月一次的换座。 事与愿违多了,余斯易这次什么都没想。 等十三班所有人来齐后,开始搬挪桌椅,一阵嘈杂纷乱,余斯易和赵胜宇的新座位在第一大排第四组,刚好靠窗。赵胜宇顾及他的右手,把课桌抵着墙,让余斯易坐里面,再任劳任怨回头去搬自己的桌子。 余斯易肩上的书包顺着手臂滑落,偏头时看见梁希拎着两把凳子走了过来。 “诶。”梁希含笑的眼睛看着他,“我们第一次位置这么近诶。” 之前再近也隔了几排。 余斯易捏着背带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了下,似是随意地轻“嗯”一声,视线和搬动梁希课桌的蒋辰一碰,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眼里的不待见。 一节化学课结束,走廊里有人追逐着打闹。 梁希看一眼课表,找出英语书翻开,等会上课要听写,她默背着单词,巩固记忆。 过了一阵,蒋辰回到座位,梁希分神撇一眼,发现他头发微湿,衣服上也有洇开的水痕。 梁希递出自己的纸巾,“擦一下吧。” “谢了。”蒋辰拿纸擦脸,“外面突然下好大的雨,还好我跑得够快,不然得成落汤鸡。” 这时教室门口一阵哄乱,有俩男同学疾跑上来,正巧就是蒋辰说的“落汤鸡”,“卧槽啊,这个鬼天气,老子裤衩子都湿透了!!” “.....” 有人幸灾乐祸道:“脱了吧,还舒服点。” “舒服你大爷。” 梁希推开窗,蛮横的风夹裹微凉的湿意迎面扑来,大雨溅上栏杆,水雾铺天盖地弥漫开。 这场雨猝不及防,一周一次的体育课随之泡汤了。 雨越下越大,到中午也没停,出去吃饭成了一个难题。班里只有一小半的人带伞,有的找别班的朋友蹭伞去了,剩下没伞的人只能找有伞的同学结伴去食堂。 赵胜宇不让梁希蹚水,准备自己一个人去打包三份饭。 “梁希那份我来带吧。” 蒋辰插进他们仨人的谈话,接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他转头问梁希,“想吃什么?” “炸猪排、红烧茄子。”一提吃的梁希眼睛就亮晶晶的,“麻烦你了。” 蒋辰摇头,在她的目光里跟着笑了笑。 赵胜宇把饭卡揣兜里,“那我俩一起吧。” 他朝刚说好的郑源奇喊了一句,“源儿,你带一下其他人。” 郑源奇:“行没问题。” 带饭的人吵嚷着出教室。 梁希拿上自己和蒋辰的水杯,还没走出座位,身后有道清淡的嗓音让她停下了步伐。 “我的也没水了。”那人说。 梁希转身瞧他,“要给你打,等我打完回来。” 余斯易却略微别开脸,“一起去。” 他和赵胜宇的水杯都有提绳,手指一勾,两个水杯撞在一块儿。 走廊上一股混着植物和尘土味道的潮湿水汽,楼前的老树枝条在狂风暴雨中乱舞。 出了教室,余斯易下意识走到挡雨位置,被梁希一把拉到左手边。 “注意点你自己的手。”梁希说。 “喔,冷吗,我书包里有外套,等会你拿去穿。” 有雨珠飞溅到手臂上,梁希抬手抹掉,“好。” 打完水回去后,梁希穿上余斯易递过来的黑色外套,拉上拉链。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带饭的那群人提着大袋小袋回来了。 蒋辰把饭放桌上,外面的塑料袋湿哒哒的,“雨太大了,不过水肯定没进去。” 梁希拿出装饭的包装盒,“进去了也没事,总比饿肚子好。” “怎么都不会让你饿肚子。” “谢谢啦。” “客气,举手之劳。” 蒋辰目光一偏,瞥见梁希身上的男款外套,唇角的笑意淡去几分。 窗外天色灰沉,狂风乱作。 教室里难得这么多人一块儿吃饭,糟糕的天气也影响不了愉悦轻松的好氛围。 郑源奇吞下两口米饭,同大家讲起了昨天下午杨鹏一搞笑事儿。说是被一只路过的野狗抢食,吃了手里的香蕉,他气不过,追着那狗跑了几公里,结果差点掉河里去。 第49章 “鞋子都跑丢一只,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笑疯了,后来骑着单车出去帮忙一起找,也是他自个儿犯贱,非要在狗面前显摆,没咬他都不错了。” 赵胜宇趴在桌角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 杨鹏一脸认真,“我当时就快抓到了,要不是有个小孩儿突然跑出来,我怕撞到他按了刹车。” “我们鹏儿还是蛮有毅力,追这么久。” 雨天和夏日的午后都特容易勾出困意。 午休时,梁希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弄成低马尾,然后把余斯易课桌上的书本叠到满意的高度,脑袋靠在上面,接着用随手拿的书盖住脸。 这种睡法比趴在桌上舒服多了,不会手脚酸麻,但会影响到后桌的人,所以梁希也只有现在才敢这样搞。 梁希手插外套口袋,心无旁骛地睡着。 余斯易冷淡看着她把碍事的头发都撂到自己面前来,恶劣心起,就特别想踢她椅子腿。 细软乌黑的发丝滑落到白色卷面,像是异国士兵不讲理地攻城略地,余斯易无端心烦,随即将试卷抽离出来,试图掩住那些浓重的色调。 下午雨势渐息,傍晚时彻底停了。 深一处浅一处的水洼倒映着校园内的树影路灯,梁希用脚尖去碰,水面顿时泛起轻浅涟漪。 余斯易的生日快到了,她希望那天是个好天气。 可能因为下雨气温稍降,没多少人带衣服,留下来上晚自习的不多,班里比往常安静,一些压低的说话声也很容易听见。 “我笔没水了,借支笔。” “呐,自己拿。” “你的兔头笔呢?” “我不小心把兔耳朵摔坏了,新买的还在路上。” “哦哦我说这两天咋没见你用。” “卧槽,怎么有三张物理卷子,都要做完么?” “不用,这张可以留着明天再做。” “那还行。” “梁希,你手肘压着我卷子了。” “呀没注意。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我怎么感觉算出来不太对啊。” “哇你又犯同一个错误了。” 这样的日常对话兴许每天都有。 余斯易木着脸,很想装听不见,装看不见,可是前面那俩人丝毫不懂收敛,额头都快抵到一起。 坏情绪忍到临界点,脚最终还是一抬踢上前桌的椅子腿,“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很吵。” 吵得他没法静心看书。 梁希觉着余斯易某根神经又搭错了,纯属找茬,因为她跟蒋辰说话的音量堪比悄悄话了,还要多小? * 生日那天刚好是周六,余斯易打算请关系好的几个朋友吃顿午饭,聊起这个的时候,他和赵胜宇坐在公园树下的一圈围石上。 雨后清新的微风拂到鼻尖,一地浅白月光。 梁希靠着护栏喂池塘里的金鱼,晚自习后突然起的兴致。 赵胜宇翘着二郎腿,“不叫上周宜微?” 余斯易:“你跟她关系很好?” “还装呢。”赵胜宇不乐意打哑谜了,“你不是喜欢人家么?” ? “造谣犯法,谁告诉你的?”余斯易无语死了,“我喜欢你,我喜欢她。” “还不承认?你自己亲口说的。”赵胜宇学着他当时的散漫腔调,表情也是一模一样的欠,“我啊,喜欢温柔挂的。咱们认识的人里不就周宜微最温柔。” “哦,就那么随口一说,我都忘了。” 赵胜宇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你嘴里有句实诚话嘛。” 骂了几句骂顺气儿了,他又忍不住问:“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 余斯易视线掠过远处的梁希,忽又垂下眼睛,莫名沉默了一下,“只是我最近很.....” “很什么?” “....没什么。梁希过来了,走,回去了。” “话别说一半啊。” 周六中午,在一家消费不低的私房菜吃过午饭,他们一伙人在嘉林几处好玩的地方逛了逛。后头还去了ai科技馆,人工智能技术的魅力可谓强大,体验一次便会无法自拔,在这里面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黄萍的烟酒店今天开门晚,关门也早。五点半起床,去菜市买最新鲜的鱼虾猪肉,四点关门,回家围上围裙,煮饭烧菜,装满配菜配料的碗排凑在一堆。 想了一下,还是擦干手,去外面桌子上找到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在干嘛呢?”黄萍问。 “在外面做指甲。” 黄萍转身看着厨房,“今天斯易生日,晚上来吃顿饭吧。” 岑珍:“我早上给他发过消息,饭就不去吃了,我答应杰杰今晚陪他看电影,早就说好了的,临时反悔小孩子要闹情绪。” “这样啊。” 也许是心疼余斯易,也许是对岑珍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失望,黄萍心头积攒的那股气忽然爆发了,“那你就不担心斯易的情绪?那孩子从未在你面前透露过自己的想法吧,我想你压根也不关心。” 岑珍下意识反驳道:“怎么会....” “斯易手受伤了,你知道么?”黄萍打断她。 “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斯易现在归余家,你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所做的已经足够对得起孩子叫你这声妈了。” 黄萍和岑珍多年情分,这是她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当初若不是你执意要把孩子藏起来,不告诉那边,斯易现在也不会落得两头亲情淡薄。” 第33章 在当时那个包办婚姻的年代,余斯易的爷爷余东笙给儿子余烨早早定了门亲事,但事情却没在他预想中发展。余烨成年工作后的一次出差,邂逅了比他小两岁的岑珍。 缘分和感情这两样东西最由不得自己做主,回到嘉林好长一段时间,余烨仍然无法从记忆中摘除掉那次初见。他开始主动联系岑珍。 长相好附带条件优越,又以真心为筹码,岑珍哪里能拒绝这种追求,不见面的日子里感情也升温,岑珍还为了余烨搬家到嘉林生活工作,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恋情被家里人知晓后,遭到余东笙的强烈反对,他看不上文化水平不高的岑珍,不满意她的外地籍贯,最重要的是他明明给余烨安排好了结婚对象。两家门当户对,对方女儿各方面都很优秀,他想不通儿子怎么就找了个漂亮花瓶。 余烨事事有主见,事业家庭,他有自己的考量和执着,余东笙拗不过他,但对岑珍的看法并未改变。尤其是后两年,她肚子没有半点动静,余烨在家时还装装样子,一不在他心头的厌恶登顶,摆尽脸色。 余烨那个时候正努力经营公司,事业刚起步,没几个员工,什么都得亲力亲为,他所有精力都花在上面,早出晚归,难免对岑珍疏忽太多。 第50章 委屈日积月累,找不到宣泄口,一直堵在那,自然怨恨陡增,岑珍最终向余烨提出了离婚。那天余烨从合作方的酒桌上下来,喝得满身酒气倒在床上,岑珍看着他,目光比屋外的月色还凉。 她喊他起来,递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余烨头疼得不行,缓了好半天,问她为什么? 她讽刺地回了句受够了。 屋里冷得像在结冰。 其实这一年,余烨过得也不快乐,每天都很累,公司各种事情压在他身上像座山一样,回到家里想喘口气,想妻子能够对自己照顾体贴些。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些频繁的啰嗦抱怨,不满父亲怎样怎样。 分明早知道父亲对她有所偏见,他也答应过等事业稳定收入足够时,会给父亲另买房子,到时只过二人世界。 一段婚姻走到尽头,当初的幸福恍若隔世,似乎早被疲惫感取代。 既然她等不及想离开,余烨没有做挽留,成全就是。 事情荒谬的点在于,离婚后的一周,岑珍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医生说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她存心报复余东笙,没有将怀孕的事告诉余烨。况且她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都离婚了,没有理由要给余家生下来,只是医生说她的体质不宜打掉,不然以后会更难怀上。 岑珍没回老家,租下好友黄萍所住浮岭巷的一间房子,生下了余斯易。她漂亮口才好,在销售这一行混得如鱼得水,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对她来说并不难。 只是她渐渐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整日围着孩子和工作打转,像个没有自我思想的机器人。特别是发现自己长了根白头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不想在囿于一隅,困在单亲妈妈的枷锁里,她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无限可能。 做好决定,她把孩子寄养在黄萍家,一人外出各地闯荡。 后来余斯易六岁时,余家发现了他。 余东笙那样传统的思想怎么可能不夺回余斯易,余烨得知后也怒不可遏,因一时赌气竟隐瞒他这么久,余斯易都成长到六岁了,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眼里只有陌生感。 岑珍她又凭什么这么做?还让孩子寄人篱下。 余斯易的抚养权被余烨夺回,将其带回余家,虽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但对孩子亏欠是不争的事实,他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弥补回来。 只是有一天孩子悄悄跟他说了心理话,说爷爷不像喜欢妹妹那样喜欢他,妹妹是他和再婚妻子所生。还说他在家里很孤单。 余烨心情难言,告诉孩子说,想要什么爸爸都会满足,他揪着他的衣角说,他想回浮岭巷,想继续在梁希家生活。 那样期待的眼神,余烨不忍拒绝。 余斯易就这样养在梁家。 黄萍:“那时候余烨还未再婚,斯易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对他好,他们父子间的感情也不该有隔阂。你最初把孩子养在身边,他对你的感情终究不一样,而你又做了什么?” 那头久久不语。 黄萍已一吐为快,也不想听她再找那些只骗得了自己的借口,挂断了电话,让自己平静下来,专心做菜。 不久后,梁希和余斯易回来了。 梁希进门倒了杯水解渴,然后去厨房像皇帝视察民情一样,把今晚的菜色在眼里过了一遍,可谓相当丰盛。 “来,尝尝这鱼汤。” 梁希捧着小碗吹了下,慢慢喝掉,满足地说:“今晚有口福了。” 余斯易进到梁希房间,在阳台那儿找到了人。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洗,成团的白云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晾衣绳上挂着浅黄色床单,在呼呼风声里摇摆。 歪脖子树遮了小半边景色。 地面和墙壁上不停晃动着树影光斑,她闲散地躺进藤条编的摇椅,吹着风听着歌,白色的耳机线软趴趴搭在胸前。 “这么享受。”余斯易走上前,接着俯身把手里拈着的菠萝喂给她。 梁希张嘴接下,边嚼边说:“怎么不直接装盘端过来。” “大小姐,只有这么一点,做咕噜肉剩的,还有一块儿萍姨给我吃了。” “好吧。” 余斯易逆风倚着护栏,因为身高优势,后腰正好抵在横杠上,发梢被这股劲风掀乱。过了会,他伸出右脚,用脚尖碰了一下她的脚尖,“听的什么?” 梁希冲他神秘一笑,摘掉耳机站起来朝屋里走,“等我一下。” 大概过去三四分钟,她背着手走出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风还是很大。 扬起的床单一角轻轻刮蹭到余斯易的耳骨,捎来微淡的皂香味,接着他感受到一点重量压到耳上,欢快活力的歌声同一时间传来。 是一首日系歌,听起来像夏日里喝到冒着丝丝凉气的海盐汽水。 だいたい私は知らなくて 我大概不知道。 どこにもいけない今日だって 即使今天哪也去不了。 余斯易眼皮微抬,撞进梁希透亮的一双笑眼,她启唇说了几个字,耳机降噪,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但他看懂了。 梁希又向他走近一步,抬手挪开他一边耳机,声音轻轻却势不可挡地闯进他心口。 “又一起过了一年生日哦。” * 余斯易的手去医院复查过一次,半个月后再去,没什么意外就能拆石膏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了二十来分钟,有人敲了一下梁希的脑袋。抬头看去,余斯易眉眼疏淡地半靠着门框,右手腕上刺眼的白色绷带已经没了,捂了一个多月,那块皮肤似乎更白了点,小臂线条劲瘦有力。 梁希把帆布包挎上肩膀站起身,“感觉怎么样?” 余斯易甩了两下手,“轻松多了。你怎么瞧着比我还开心?” “能不开心吗。”梁希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腕,“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怕你因为我手出什么毛病,这段时间你也知道用不了右手有多不方便,还好现在痊愈了。” 余斯易垂眼想着,如果手好不了,她是不是要自责一辈子,要是有什么后遗症,他再添几分私心,岂不是能把梁希的下半辈子都和他绑一起。 他安分养伤,没出一点岔子,也是不想让梁希在这件事上耿耿于怀。 余斯易抱着手臂,故意歪解她的意思,“我还以为你是在开心不用继续像个老母亲一样照顾我了呢。” 梁希那点低落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没好气地捶了下他的肩膀,“你把我想得太没良心了吧。” 余斯易低低地笑了声。 梁希:“你还笑!” “不笑了。” 梁希仍旧气鼓鼓的。 余斯易拉她手臂,“走啦。” 梁希脸甩一边。 他忍笑捏了捏她生气的脸。 第51章 特意用的右手。 出去路上,余斯易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给赵胜宇拨去电话,“把郑源奇他们几个叫上,体育馆见。” 赵胜宇:“你就从医院回来了?” “没呢,我直接去。”余斯易瞧了眼自己脚上的球鞋,“你们别墨迹,搞快点啊。” “瞧把你急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 余斯易冷笑道:“有本事你也一个多月不摸球,哦不,是一个多月跟个废人样不碰任何运动。” 连游戏也打不了,神烦。 赵胜宇:“那不行,我有多动症,我闲不了。” 出了医院,余斯易说:“跟我一起去?” 梁希:“我跟胡伽约了今天陪她去剪头,我头发也长了,想修一下发尾。” “行吧。” 余斯易拦下一辆出租,两人一块儿坐上车,梁希将包放大腿上,偏头望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今年生意似乎不好做,熟悉的一些店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招牌,看了一会儿,她转回头,无聊的目光瞥向余斯易。 他正靠着椅背跟人发消息,看聊天界面应该是在某个群。 杨鹏骑车路过一家服饰店,老板和一个顾客吵起来了,吵得特凶,堪称家人保卫战,什么脏话都毫无顾忌地往外吐。 但两人死活不动手,他跟一堆围观看热闹的人站旁边,都在猜谁先忍不住。 奇怪的奇:[你真是闲的。] 宇宙:[理解一下我们鹏儿一颗八卦的心吧,路边的狗吵架他也得停下来看热闹的。] y:[哪只狗吵赢了,他还硬要给它颁奖。] 宇宙:[哈哈哈笑个半死。] 朋鸟:[/竖中指] 朋鸟:[艹,等不到谁先动手了,巡警来了。] 余斯易侧眸,看着梁希贴过来乱晃的脑袋,嗓音莫名放得轻,“咋了?” 梁希眨了下眼,不知怎的,她觉得这一刻余斯易的眼神和语气都好温柔,与他惯常犯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可能跟他好听的音色有关,低声说话时总像是一种蛊惑。 “没啥,我就看看你们在聊什么。” 梁希见他额发触到了一点眼睫毛,“你抽个空也去理理发吧,开学到现在你还没去剪过头发。” 不过梁希觉得他头发可以再留长一点,尝试下狼尾发型,她刷到这种发型时第一个便想到余斯易,不过学校那关过不去,就只能想想。 余斯易指尖拨了一下眼睫上的发丝,然后随便地将头发往脑后捋了捋,“嗯。” 车子先在体育馆外的广场路边停下,余斯易弯身下车时,梁希让他打球别太激烈,手才刚好。 余斯易回头看她两秒,唇角轻扯,“知道了。” 第34章 气温一天天往上走,知了开始躲在茂盛树冠里叫个不停,路边超市和学校小卖部的汽水冰棍又要成为夏日畅销品。 吃过晚饭,梁希回到教室时,前几天月考的语文卷子已经发了下来,129,语文是她所有科目中的强项,属于稳定发挥。但梁希这次有点郁闷,因为一道本该背得滚瓜烂熟的文言文填空,她丢了分。 胡伽跑过来关心她的成绩,也是最先注意到这个,“好可惜。” “当时脑子好像开关生锈了,怎么都转不动。我这个狗记性。”梁希下巴磕到桌面上。 头顶的吊扇发出嗡嗡声响,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多分钟,教室里待着的人不多,打眼望去都是班里极爱学习的几个人,各自埋着头做卷子。 天色已擦黑,玻璃窗上映着的灯光笼罩着一层模糊虚影,这个季节的傍晚,闷热的教室有种说不上来的浮躁感。 “我脑子里要是有一块记忆芯片就好了,比如说读一遍就自动录入。” 梁希叠好试卷随手塞语文课本里,准备明天早读死背《兰亭集序》,这会儿还得苦哈哈地写作业。 胡伽坐在梁希前面的位置,单手支着脸,“谁不想呀,死记硬背烂笔头。” 梁希找出要写的化学卷子,闻言叹了口气,“也有人不这样。” “谁啊?” 梁希用笔指向旁边对着的座位,挺巧,这次换座,余斯易离他一个过道,“他啊。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他背书,课堂笔记也不咋记。” 梁希初中和余斯易不在一个班。有次周一返校上课,她翻课本时才发现不是自己的,两人都没给书包封皮,估计是周末写作业时拿混了。 梁希详细地记了笔记,怕他看不懂,没敢潦草应付,写得比自己的还认真。 顺手翻了翻前面的,好家伙,每一章几乎见不到他的字迹。可能是他觉得初中的知识点没什么难度,很轻松地就印在大脑,也可能是梁希把老师说的要点一字不落地记下,这种学习办法太过蠢笨。 总之,梁希受到智商打击,在他课本上泄愤似的画上了一只猪头。 胡伽撅嘴,“记性好的人感觉做什么都容易,学习也是易如反掌。我下午跟卷子上的那道数学大题掰扯了半小时,也没掰扯出朵花来。” “第二节 课发的那张么,余斯易好像写完了。我给你找找。”梁希坐到他的位置上,翻出那张试卷,黑色字迹劲挺洒脱,最后一面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数字。 “想他也做出来了。”胡伽接到手里,仔细看解题思路,这题考点不少,她一时理解不透彻,便跟梁希说她去抄了再拿回来。 胡伽离开没几分钟,余斯易和赵胜宇他们抱着篮球,从后门进了教室。 梁希正提笔做一道分子结构的选择题,脸颊突然被恶作剧冰了一下,她侧脸躲开,左手顺势去拿对方捏着的可爱多雪糕。 一站一坐,视线平滑过去,只能看到灰色短袖遮住的窄腰,一双长腿被同色系牛仔裤包裹,青筋微突的手半握着没喝完的冰水走向座位。 他一坐下来,梁希便很容易地看到他带着几分湿意的眉目,打完球后洗脸,他的一贯作风。 梁希咬上雪糕,微苦的巧克力在舌尖融化,“你的数学卷子在胡伽那儿,她晚点还你。” 余斯易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梁希,你那迷你小风扇带来没?借我吹吹。”赵胜宇热得把两边的袖子都卷到了肩膀上。 “带来的。”梁希从桌洞里找到递过去。 黄萍店里有招兼职,平常帮着卸货搬东西,给附近下单的顾客送货上门,这天兼职小哥请假了,黄萍只能开小车亲自去送。梁希在店里守到三点多,等一切忙完才回浮岭巷。 骑着单车路过巷口的小店,梁希停下来,进店打包了一杯冰镇的酸梅汤。 单车轮胎继续轧过太阳直晒的路面,巷子里绿树成荫,几只麻雀停落在杂乱的电线上,像五线谱里的低音符号。 三三两两的小身影出现在巷道那一头,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梁希踩着踏板骑过去,随后双脚落地,停在那几个小朋友面前。 第52章 果然是圆圆她们。 “在找什么?”梁希问。 “希希姐。”圆圆焦急地说,“糖豆不见了。” 糖豆是李阿婆养的那只小黑猫。 圆圆下午抱它出来玩,小伙伴们挨个逗了一阵,它便自个儿躲去了阴凉的石头上打盹。后来圆圆她们玩捉迷藏,在附近到处躲躲藏藏,玩累了想起糖豆,回去找却找不到了。 “怎么办啊希希姐。”圆圆急得泪珠子直掉,“呜呜....我把糖豆弄丢了。” 梁希从挎包里摸纸给她擦眼泪,“乖,先别哭鼻子,再好好找找,姐姐陪你们一起找。” “你们在这边,我骑车去其它地方看看。”梁希严肃交代,“不准出巷子,巷外那边的路我会转过去,你们谁也不准去,听到了么,听到说个收到。” “收到!” “好,半小时后我们在这个地方集合。” 梁希骑车几乎把整个浮岭巷转了一圈,连社区里的垃圾站她也下车去找了一下,包括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却始终不见糖豆踪影。心不免沉下去,如果糖豆跑出了浮岭巷,一过马路如小虾掉入鱼群,再找就难了。 她赶到集合的地点,圆圆她们垂着小脑袋无精打采地坐在石头墩子上,当先确认了小朋友们一个不少。 圆圆期待地抬头,没在梁希车篮里看见糖豆,唯一希冀没了,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梁希略有愁怅地摁了下车铃铛,这一秒她忽然想起来,猫狗都是有灵性的动物,说不定自己跑回去了,刚才她路过小超市,没进去找过。 “圆圆,我们回超市看看。” 圆圆却拚命摇头,“我不敢回去,姥姥知道我把糖豆丢了,会骂我的。” 梁希弯腰,摸着她小脑袋安抚道:“姥姥最喜欢我们圆圆了,怎么会骂你呢,等会儿姐姐一个人进去找,你就在外面等着好吗?” “...那好吧。” 梁希踏入超市门口,装作挑东西,不动声色地在里面搜寻一圈,直到在收银台角落发现那只蜷着的小黑猫。真让人有一些哭笑不得,她们在外头顶着太阳,焦心发愁地到处找,圆圆害怕到掉眼泪,它反而在这里面凉快安然地睡大觉。 不过好歹是找到了。 梁希在院坝里锁好单车,爬楼回家,胸前后背已经汗湿一片,碎发紧紧地黏在潮红的脸颊上,要多热有多热。 酸梅汤里的冰块化了开,她暂时先放冰箱冷藏室。 拿上一条干净睡裙和内裤进浴室,两下脱掉打湿的短袖,胸骨颈项全是汗水,关着门空气不流通,洗完了也热。犹豫了一下,梁希没有关门。 时间还早,梁建康没到下班点,余斯易当废人一个多月,也不可能五点前就回来。 如果上天能让梁希再回到这天,她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十万分肯定会把门牢牢关上,或者不去点开手机歌单,手贱地调大音量外放最近喜欢的一首歌。 让她能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她能听见走近的脚步声。 可时间从来都是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的,哪会倒退停滞,给人重来一次的机会。 戏剧性的巧合,她关了花洒没立即穿衣服,取了毛巾在擦头发,他没听到水声,门又开着,想也不想地就进了来。 目光对上的这一秒梁希犹如尖叫鸡附体,手忙脚乱地吼他出去。等关上门,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接着身体像被抽了所有力气般,狼狈地靠向盥洗台。 她没有开灯,他第一时间也别开了眼睛,可室内光线足够,她要怎么说服自己,他其实在那一秒或是两秒内,并没看清什么。 羞耻。真的好羞耻。 梁希崩溃地捂住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将近一个小时,梁希拿着洗好的衣服将门打开一条缝。眼睛做贼似的在客厅溜了一遭,没看到人,她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忙不迭跑回房间。 余斯易靠坐在转椅里,听到了隔壁轻微的关门声。 两分钟后,他垂着眼取下腕表,站起来在衣柜里找了套换洗衣服去浴室。 玻璃镜面上还残留着一点水雾,空气里有未完全散尽的沐浴露香气。 梁希又换了沐浴露,清苦柑橘,像夏夜雨后的一杯冰茶。 他转身关上门。 晚饭梁希没有出来吃,梁建康上去敲门,她说她不饿。 余斯易静默两秒,快速刨净碗里的东西,“梁叔,您再去喊一下梁希吃饭,您就跟她说我已经吃完回房了。” “啊好。”梁建康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没过多久梁希的确出来吃饭了。 梁建康给她夹了一只卤鸡腿,“你老实告诉爸爸,你跟斯易是不是闹矛盾了?” 梁希捣鼓米饭,闻言顿了片刻,“没有。” 这根本算不上矛盾,只是她不好意思见人,现在的她,哪怕跟那双熟悉的黑眸对视一眼,都会忍不住地心慌慌。 第35章 已正式进入每年的梅雨季,昨日天晴,今日清晨雨又辟里啪啦地敲在雨棚。 窗户上雨水肆意横流,树叶和青石板被洗刷得发亮,浮岭巷家家户户的屋檐上浮起薄烟。 余斯易被雨声吵醒,掀被起床,接着如常刷牙洗脸,理顺头发。 厨房里传来清脆的光当声,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余斯易走进去,看到地上溅开的玻璃碎片。 梁希蹲下,欲直接伸手去捡,他忙出声阻止,“你别碰,小心割手,我来收拾。” 可她不听,没捡两块,手指就被锋利的碎片割伤了。 梁希在水龙头下冲洗,“好痛。” 余斯易一脚跨过那片碎渣子,走到她旁边,“都让你别碰了。” 梁希将流血的手指给他看,委屈地重复道:“好痛。” 余斯易抬手握住她沾了水珠的手,垂眸看了两秒,忽地顺从本心低下头去。 张嘴含住她指尖,又伸出舌头在伤口处舔了一下。 屋外雨雾朦胧,歪脖子树在风雨中被吹打得不及往日抖擞。 梁希身子轻轻一颤,缩回手,他以为她生气了,但她没有,甚至抬起双手一寸寸抚上他的后颈,往前两步,彼此距离被缩减至无。 她身上的衣料太薄,一贴紧,完完整整勾勒出身体曲线,处处柔软。 “不痛了。”她眼睛黏上他红润的唇瓣,轻声问,“血是什么味道?” 余斯易听到自己出奇平静的嗓音,“尝尝?” 她踮起脚,笑着说好。 余斯易缓缓闭上眼。 场景突兀转换,变成了他的卧室,此刻的余斯易腾不出一丁半点的理智来思考原因。梁希穿着他常见的那件水蜜桃睡裙躺在他的床上,长发凌乱散开,赤脚软趴趴搭在他右肩,裙摆随之滑落,薄软的布料轻轻荡向灰色床单,连露出的内裤也是他所熟悉的颜色和款式。 大腿内侧的黑色小痣映入眼底。 指腹用了点力磨着,那里仿佛黑色的迷雾蒙住了他的心神。 第53章 稍稍回神时,湿热唇舌已然代替了手指。 雨下了好久好久,水汽弥漫,他仿佛能一直听到哗啦雨声。 闹铃在六点准时响起,余斯易猛地睁开眼睛,意识渐渐回笼,他坐起来,偏头看向窗户。 一缕亮光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隙里溜进来,屋顶上鸟儿啁啾,浮岭巷晨间独有的静谧。 哪来什么雨声。 余斯易手指插入发间,抵着眉心,闭眼缓神了会儿,脑子愈发清醒,心情就愈加躁闷。 尤其是意识到身上某个地方的不对劲,像是“犯罪证据”一样直白地摆在那,明晃晃地提醒着他。 靠啊..... 几乎没有这么无所适从的时刻,心情像是被杂草藤蔓所缚,乱糟糟的一团。 不行。 他需要缓一下。 可需要缓一下的不止是他。 梁希开始躲着他了,从卧室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平常喜欢赖床,多睡一秒是一秒的人,为了不看见他,觉都不睡了。 心情复杂到极点时,余斯易居然想笑。 肩头挂上书包,下楼跟赵胜宇碰面,意料之中的一句询问,“梁希呢?” 他要怎么回答?梁希不管不顾造成这个局面,余斯易很想破罐破摔,不去找托辞应付。 心里头乱得不像样,还得给梁希兜底,“我把人惹到了,她暂时不想理我。” “哎哟,你是不是又没管住你这张嘴了。”赵胜宇对此事习以为常,不但不怀疑,还苦口婆心地劝,“好好跟梁希道个歉,说几句好听的,买点好吃的她就原谅你了。咋们希姐心肠那么软,诶余斯易,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啊?” 余斯易默不作声,猛踩单车脚踏,夏风强势灌入衣领,很快把赵胜宇甩在身后。 一路骑到学校车棚,余斯易眼神扫过被挤在最边上的那辆白色单车,低头给自己的车上锁。 余斯易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走路速度也比平常快,没一会儿就进了教室。 他走到位置上,并不意外地看到跟蒋辰换了座位的梁希。 余斯易表面平静无波,可把书包甩到课桌上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某些情绪。 他也不打开书包,坐下后,脸朝那一方向继续盯着,眼神没多少温度,几乎称得上淡漠。 他就那样盯着她,什么也没做。 这边的梁希自然感受到了某人冷嗖嗖的注视,她动作略带僵硬地翻到下一页诗文。心态和身体完全放松不了,甚至觉得钉在他眼中的右脸皮紧绷到轻微抽搐。 坐中间的蒋辰没多久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主要是余斯易丝毫不加掩饰。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下,刚好藏住梁希的侧脸,也挡住余斯易笔直的目光。 余斯易这才将头转了回去,随即不怎么温柔地将书包塞进课桌。 没有交流的一天。 下午放学,余斯易看着梁希在座位上收拾东西,试卷一张张叠起来,和需要用到的教材一起放进书包。 片刻后,他移开眼睛看向赵胜宇,“你跟梁希一起回去吧。” “啊,她晚自习都不上了?”赵胜宇从梁希那儿撇过一眼,“那你呢?” 梁希还在避着他,回家估计也是躲房里不出来,他没必要继续上赶着给她制造尴尬处境。 她心里可能巴不得余斯易消失一段时间。 余斯易眼睑垂下,轻轻吐了口气,“我晚点回去。” 赵胜宇直摇头,“你俩哦,到底啥事闹这么严重呐,梁希也是只字不提,就瞒着我呗。” 余斯易:“激我没用,我要告诉你,你明天就能给我收尸了。” “我去?!这么严重?!” 在学校,梁希有事没事都待座位上,眼神也不到处乱瞟,专注着自己的学习和作业。在家里,她减少喝水频率,不用频繁出去接水,也不会老跑卫生间。 有种画地为牢的感觉。 梁希一直觉得自己脸皮算厚的,想得比较开,可以说没有什么事能够绊住她。 但这件事好难直接翻篇,想当没事人一样上去找余斯易说话,脑海就自动冒出她没穿衣服站他面前那一幕,羞涩感顿时席卷全身直冲天灵盖,根本没法正常沟通。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哪怕不带一点情绪看过来,她都臊得想脚趾抓地。 还有就是她并不清楚余斯易如何看待这件事,他心里或多或少也会尴尬吧,他俩以后还能不能正常相处是个大问题。 梁希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是鸵鸟心态,完全不想面对,只有躲着人了。 * 两个年级跑完操,长队像被打翻的玻璃珠子一样散开,分别涌向教学楼和小卖部。 梁希和胡伽没去挤,站在树荫底下,等过了那一阵才进去买水。 拿了瓶茶饮料,身旁遽然落下一道阴影,视线上移,瞧见张有点熟悉的脸,但一时找不到相配的记忆。 “不记得我了?”他像是看出她的茫然,主动说道,“陈阅,情书。” 画面闪过,梁希:“....是你啊。” 那天以后没在学校碰见,学业生活琐事杂多,梁希脑容量有限,陈阅这个人简少的信息很快被清理出去。 “你就这么把我忘了,很伤心诶。” 梁希回以一笑,“不好意思。” 陈阅眼底映着她那转瞬即逝的笑,是真喜欢,但他的自尊心也只能支撑他告白失败后装轻松地打句招呼。 这一小插曲过后,小卖部里的人变少了些,梁希看见胡伽站在门口,手里的红豆雪糕都快吃完了。 她拿水去结账。 收银台前有两男生买了许多吃的,正在抢着请客。 梁希经过时想绕到一旁,岂料绿色短袖的男生为了避开朋友夺手机,倒退了两步。 梁希条件反射跟着往后退,未想身后也有人,不知是对方反应慢还是怎么的,她几乎撞进那人怀里。 夏天的烈阳永远恪尽职守,光线亮得刺眼,小卖部里的落地大风扇晃着脑袋。 梁希闻到一点熟悉的茶树淡香,家里的洗衣液一直是这个味道。 意识到是谁后,刚要出口的抱歉也被咽了回去。 他还伸手在她胳膊上扶了一下,身体热意明目张胆地沾到她皮肤。 周围有女生看过来,梁希抿着唇角,装没事人一样离开,一刻也没敢回头。 余斯易苦笑了下,以前持续半个月的冷战他都不放眼里,这才多久,怎么就那么没用啊余斯易。 透明人状态持续了三天,整整三天,第四天余斯易彻底受够了,忍不了了。 打定主意找梁希摊牌的时候,他又突然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气顺了,能憋了,胸有成竹地憋到放学。 等梁希和赵胜宇离开学校,他在后面把控着安全距离悄悄跟着。 第54章 梁希上楼大概五分钟后,他锁车上楼,用钥匙打开门。 门摔在身后砰的一声。 梁希正站在冰箱前喝水,转头看见门口的余斯易,着实惊了一下,这几天他都是在学校上完一节晚自习才回来的。 身体比大脑先作出反应,梁希快速跑向沙发准备去拿书包回房,余斯易这时却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扣住她手腕,生拉硬扯地把人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卡哒一声,门被反锁上。 上一次还是梁希想干点“坏事”自己反锁的,像有什么预兆似的,她眼皮不由一抖。 往旁边退了两三步,脊背紧贴上衣柜,有着支撑点似乎能减少几分心头的慌乱。 对面那人一声不吭,只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梁希不自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猜不透他想干什么,渐渐漫上来的紧张让她的心都揪了一下。 刚想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余斯易突然有了动作。 他卸下肩上的书包随手丢矮桌上,偏脸过来又看了一眼梁希,接着右手拽着短袖领口往上一扯,干脆利索地脱掉了短袖。 一身冷白皮,富有力量感却并不过分夸张的薄肌。 梁希微微瞪眼。 余斯易垂着头,异常冷静地动手去解牛仔裤扣子。 之前看的那些限制级情.色画面一下子跃入眼中,梁希脑袋发晕,强装的淡定瞬间瓦解,吓得说话都结巴,“你,你要干嘛?!” 余斯易眼皮一抬,心想今天怎么着也得把事情解决了,所以话说得直白又坦荡,骨子里的混球属性也显露几分。 “虽然把你看光不是我本意,但的确跟我脱不了干系,你也不想咱俩一直处于回避状态吧,你看你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脸都没那么圆了。嗯...我这几天也没想到特别好的处理办法,不过我明白你在难为情什么,所以我也脱光给你看一次,算是扯平。你知道的....我平日格外注意走光问题,并没给自己铺一个轻巧的台阶。” 他表情认真,不似玩笑,梁希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消化了会,先傻不愣登地回复了心中有数的事儿,“我知道我知道。” 早就想好该怎样脱,也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他为什么还会紧张到不敢大喘气? 窗帘在上学前便已关严实,没有通风的房间干燥闷热,余斯易额角沁出一点汗液,搭在眉上的发尾湿透。 应该开半边窗的,何至于作茧自缚,闷得炙热血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地乱蹿。 他听到屋外此起彼伏的聒噪蝉鸣,夏日里最讨厌的,此时却将他紊乱的心跳声完美隐藏。 余斯易眼皮半阖,竭力控制着呼吸和声线的平稳,使自己看上去相当从容,“那我继续了。” 一件件去脱太挑战他的承受能力,余斯易破天荒的胆怯了。 他几乎是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食指从腰腹处勾进内裤边缘,想一点不拖泥带水地全部脱掉。 他这一堪称疯狂的动作,让梁希处于晕乎的脑袋猛然清醒,音量一下子拔高了八百度,“别!你住手!!余斯易!!” 余斯易跟没听见似的,手下没停,蓝色牛仔裤的拉链已经被扯了开,布料软塌塌陷落,腹部以下更深的,性感虬劲的青色筋脉浮现出来。 梁希看得呼吸一窒,一秒也不敢再耽误,及时上前制止他这个不计后果的行为,真要脱了,到时该怎么收场? 第36章 梁希抱住他,并死死拽着裤头,不敢有一丝松懈,“余斯易,别脱了,我不需要你这样。” 余斯易垂着脑袋,下巴蹭到了梁希头顶的发丝,“我觉得你需要。” “真不需要。”光裸结实的胸膛快贴到脸颊,梁希无意识咬着下唇,尽量不碰到,将他松掉的裤头向中间拢紧,“把裤子穿好。” 余斯易缄默半晌,低淡的声音混着几分诘问,“那你还躲我么?” 梁希一怔,听出他的不悦和一丝委屈,“不躲了。” 都弄到要脱衣解决了,还别扭什么,那些尴尬和羞耻一并被他这近乎发疯的举措震没了。 客厅传来声响,是梁爸下班回来了,沉寂了几秒,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 梁希顿时警铃大作。 一门之隔,余斯易光着上半身,她双手还抓着他的裤腰,尽管梁建康看不见,梁希仍感到头皮一紧,心脏扼制不住地怦怦直跳。 咚咚。 门在她的心跳声中被敲响。 “斯易,梁希在你房间吗?”梁建康在玄关处换鞋时发现两人的家居鞋都没在,梁希书包扔沙发上,却没在家里看见人。 梁希吓得脑中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余斯易手掌抚上她后脑勺,安抚性地摸了下,朝门口回道:“在我房间看恐怖片呢。” 为营造恐怖氛围,梁希平常都会关门关窗,梁爸没怀疑,“你俩看完记得找一部喜剧片调整下,免得晚上睡不着觉。” “好。” 脚步声远去。 梁希紧绷的神经跟着松开,万一刚才梁爸想开门进来看看,却发现门被锁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不会想歪。 余斯易没比她好的到哪去,虽然他俩啥事没有,光着的也是他,但在长辈眼里,引人遐想的画面,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女儿。 “松开我吧。”他说。 梁希抬眸看他一眼,放手往后退。 都当着她的面脱了,穿上的时候他反而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系扣,后捞起床尾的短袖套上,紧实流畅的背脊线条被一点点掩去。 梁希不禁嘀咕,“现在害羞会不会晚了点。” 余斯易顿了下,没说话,也没走向她,就站在床边,垂着眼帘看她,表情捉摸不透,也不知在想什么。 梁希倒没躲,坦然迎上他的视线,只是撑不过几秒,她稍稍别开了脸。 余斯易抿唇,眼睛也撇向别处。 气氛又莫名变得怪异。 梁希给自己找了点事做,研究靠墙的立式风扇,两三分钟后,她涌上一种落败后夹着尾巴逃跑的感觉,说:“我出去了。” 他声音低低,“嗯。” 坐上餐桌吃晚饭的时候,梁希一整个身心舒畅,这几天过得一点不顺心,天没亮就爬起来,困得上课时都在打瞌睡,余斯易今天不整这一出,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饭后她没去找余斯易一起写作业,现在她心还有点突突的,需要独自待着平缓一下。 月亮高而远地悬挂在天边,十点过后的浮岭巷陷入沉睡,几盏昏淡灯火掩在黢黑的夜色里。 晚风拂动繁茂枝叶沙沙作响。 余斯易戴着耳机躺床上,望着天花板虚无的一点放空,然后又坐到矮桌前取出一套新买的机甲动手拼装。零件多,他用了两个小时,成品才展现出来。 快至十二点,竟还没有困意,索性翻出一本真题册刷题。 第55章 与难题作争斗的时候,神经元大量活动,人的思维应该是最专注、最冷静的时候,今天之前,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几个小时了,傍晚躁动的心到现在都未静下来,仿佛身处雪山巅,从极其陡峭的高坡极速往下滑,整个人被强劲的风力包裹。面临危险的刺激感让血液沸腾,攫住心率飙到极限。 余斯易一个晚上都处于这种状态。 听舒缓的钢琴曲,组装模型,刷题,他莫名起了股强劲儿,哪怕熬到天亮,也要跟这该死的心跳声死磕到底。 草稿纸上的函数公式还未换算完成,手指不听使唤般,毫无关联地落笔其他。 今晚所做的全是无用功。 余斯易盯着那突兀的两字,像是在疯狂嘲笑他白费力气,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更加清晰。 一声又一声。 让他没办法再忽视。 几分钟后,余斯易扔下笔,认输似的靠向椅背,乱糟糟的线团终于理清,心头那根挥之不去的羽毛也有了说法。 喜欢上梁希那就一直喜欢吧。 又不丢人。 这样一想,周身气息神奇地平静些许。 可他整理好书包,再次躺回床上,猛烈的心跳声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少年情窦初开,一些相处片段如慢放的电影闯入脑海,从前被忽略的细节明晰起来,各种情绪叠加到一塌糊涂,只好面红耳赤地钻进薄被里。 不做无谓抵抗了,憋着总行吧。 还能憋死他不成。 * 梁爸因工作要去外地出差几天,梁希下午的时候又收到梁妈的消息。说是外婆在家煮粥时高压锅爆炸了,强大的气压冲出来把厨房里的油烟机都冲掉了。幸好人当时在客厅择豆角才躲过一劫。 梁希仅看到爆炸两字便知当时有多恐怖,梁妈担心外婆受伤隐瞒,接到消息后赶回了老家。 还在下课时间,梁希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跟外婆打去视频。老太太紧跟时代步伐,闲暇时学着摸索手机各项功能,不会打字,但发语音打视频完全信手拈来,还跟随主流在短视频软件上发一些尬尬又搞笑的日常。 外婆的笑脸和说话神态不见奇怪,梁妈也回去处理了,梁希稍稍宽心,短暂聊了会儿,在打铃前回教室。 放学后,在小吃街上胡吃海喝一顿,买了烤得蓬松绵软的手撕面包和一整个沙瓤西瓜回家。 家里大人不在,又是周五,赵胜宇打算在梁家尽情玩一晚上,他先回自己家洗了澡,再带着电脑上门。 偶尔条件允许,他们仨都会这样,在余斯易房间面对面组队开黑,玩累了就直接在他这睡,放纵的快乐。 十一点半的时候,赵胜宇肚子饿想吃宵夜,结束一把游戏后余斯易拿手机点了烧烤。等送到,梁希起身去拿,接着把放冰箱里冰镇的西瓜切下一小半,去皮切块装盘,再插上几根牙签。 羊肉串上的油脂和香料味道在口腔碰撞,梁希弄西瓜的功夫,赵胜宇已嗦得停不下来。 他舔了舔嘴角,冲梁希笑着眨眼,“想不想吃泡面?” 梁希两眼放光,黄萍女士在家时压根不敢吃这玩意,“你买了?” “嗯哼。”赵胜宇打开带来的书包,将三盒泡面倒出来。 烧烤加泡面,想留到第二天当早饭的面包都没能幸免,热量爆炸的宵夜,确实快乐。 梁希吃热了,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余斯易喝了一口泡面汤,搁下盒子,做了一整天的心里建设和练习,应该能说得自然吧。 他手肘搭上桌沿,眼睛正对梁希,还假眉三道地清清嗓子,“希希泡的面真好吃。” “咳——” 梁希和赵胜宇同时被这句话雷得外焦里嫩。 梁希缓不过劲儿来,咳得脸都红了。 余斯易见状忙去接了杯水给她喝,替她拍背顺气,“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又是这副古怪到极点的语气和微笑,梁希嘴角一抽,“余斯易,我建议你把脑子里的水摇空了再跟我讲话。” _ 梁希回房后,赵胜宇小臂后抵在地毯上没形象地瘫着,抻脚碰了碰余斯易大腿,乐不可支道:“我的哥,你怎么个事啊?” 桌上吃剩的烧烤和泡面散着一股油腻味,余斯易这会儿没心情去弄,挪向床边肩膀靠上去,稍一仰头,眼神没有焦距地盯着某一点,喉结微微滚了滚。 “你说...梁希要是想谈恋爱会跟什么样的男生谈?” “问我?”赵胜宇闲闲地抖腿,“你每天跟梁希形影不离的,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行吧,问你白问。” “霍,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余斯易把问题丢回去,“我不能关心么?” “能能能,你该关心,你最该关心,谁让你俩感情深厚。”赵胜宇阴阳怪气地堵一句,想了想说,“其实蒋辰那种性格跟梁希挺配的,做什么事都活力满满,而且长得帅成绩又好。” “没我帅没我好。”余斯易唇角冷淡一扯,带着几分嫌弃地睨他,“什么烂眼神?” 赵胜宇随手拿起就近的体育杂志,不留情面地砸过去,“那也比你这张破嘴好。” 余斯易抬手接住,顺势撑在指尖上转起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已经在学着夸了嘛。” 显然这出行不通。 “嗯夸什么?”赵胜宇一根死脑筋没上下联系起来。 余斯易后脑勺泄劲似的在床沿上轻磕着,“没什么。你太笨了,不想说了。” “老子真服了。”赵胜宇爬起来收拾桌子,不想再管他。 “不对。”弄到一半他突然狐疑地看向余斯易,“你有点奇怪哦。” 毕竟多年好友,还是有所了解。 余斯易闭口不搭理,赵胜宇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又只能摸到个虚无缥缈的边。 以最快速度收拾好桌子,赵胜宇专门坐在矮凳上,双手环于胸前,想用气势压迫,“别说兄弟我不给你机会啊,别藏着掖着,乖乖告诉我。” 余斯易抬了抬眼皮,看傻子般看他一眼,“那我说了?” “嗯,说。”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方之雅的?” ???!!! 被反将一军的赵胜宇一个没坐稳差点摔地上。 第37章 赵胜宇躺在床上,裹着小被子安静如鸡。余斯易靠着床头刷手机,也不知看的什么,表情是上课都没有的认真。 虽说快一点钟,但赵胜宇习惯周五熬夜了,有点睡不着,偷瞄余斯易几眼,看样子是放过他不打算追问了,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调小音量接着打游戏。 页面拉到最底,余斯易退出,重新在搜索拦里敲:[怎么追好朋友] 下方搜索历史。 [怎么追女生] [追女生攻略] [如何让女生喜欢上自己] .... 汲取完经验的余斯易若有所思。 “放塔啊你这个白痴,对面四个人在下路,还守那个残塔干嘛?”赵胜宇沉浸在游戏里,激情喷麦。 第56章 余斯易睨他一眼,身子下滑平躺着独自沉思了会儿,忽地想起什么来,又在微信列表里翻出一个玩游戏认识好些年的网友。 对方是快毕业的本科生,年龄大不了几岁,可恋爱经历丰富到能出本爱情宝典。 余斯易印象里很少见他有空窗期,朋友圈的官宣半年内不知刷到过多少次,分得快,谈得也快,其中付出的真心有几分便不得而知了。 余斯易给他发去消息。 这位哥也是夜猫子,这个点还在网络上活跃。 [打游戏?] y:[不,来找你这个情圣取取经。] [小子恋爱了?] 余斯易抿抿唇回复:[没到那一步。] [昂明白了,动凡心了想学着怎么追人是吧。] [哥教你个四字真言:注重细节。做要做得好看,说要说得好听。时不时制造点浪漫惊喜,适当的肢体接触增添暧昧,话说兄弟你长得怎样啊?不是哥故意伤你自尊心,咱要是长相拿不出手,肢体接触这项就免了,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余斯易冷漠敲下三字:[特别帅。] 对面的哥心想真的假的,不会是普信男吧,这年头迷之自信的男的太多了:[发张照片看看。] 余斯易从相册里随便勾了张自拍。 [我勒个去。] [你小子要没p,确实挺帅,有兴趣来给哥的潮牌店当模特么?工资待遇一切好说。] y:[....] y:[说正事。] [还说啥呀,没有比你这张脸更好的武器了,你这颜值哪怕在我们学校帅哥众多的表演系也是数一数二的,前提你没p一点哈,别要面子忽悠哥。说白了我要是你我每天就等着人来泡我,还费那些瞎功夫干嘛。你就装作不经意的和她来点近距离接触,谁不是颜狗?小女生都受不了的,听哥的准没错。] y:[行,谢了。] 第二天九点,梁希睡醒从卧室出来,见隔壁房门关着,不用想,这俩人铁定熬夜打游戏了。 她自己弄了两颗煮鸡蛋吃。上午没那么燥热,路过阳台的风夹杂些许清凉,梁希把笔电搬到小圆桌,窝在地毯上追剧。快十二点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两只大懒虫睡醒了,趿拉着拖鞋进卫生间洗漱。 梁希打开冰箱门,取出冰冻室里梁妈前两天包的饺子,猪肉玉米和虾仁韭黄两种馅。 冷水烧开下饺子,再盖上锅盖,梁希拿出装调味料的瓶瓶罐罐,依照梁妈发过来的详细教程调蘸碟。切点蒜末小米椒和葱花,放辣椒面、生抽、香油、白芝麻和少许香醋,余斯易那碗,梁希省去了倒醋的步骤。 锅再次烧开,以防饺子半生不熟,梁希加入冷水,让它继续煮一会儿。 水槽正对窗户,梁希站在那里,看着远处暴晒在烈日下的楼房,浓浓树荫和发亮的石板勾出明显分界线。 “还没煮好?” 梁希闻声回头,视线落向来人身上,他打开锅盖,沸水咕噜咕噜冒泡,水饺浮上来蒸腾着缕缕白气。 “可以了。”余斯易关掉灶火,用漏勺盛入碗中。 梁希把筷子和蘸碟拿到外面餐桌,喊赵胜宇吃饭。家里没啥吃的,他一醒就喊饿,这会儿却在房间里开了把游戏出不来。 余斯易站在梁希身侧,用筷子夹起一只形状奇怪的水饺,馅料快挤破面皮,“这你包的吧。” 梁希有预见性地先发制人,“不行么,丑到你高贵的眼睛了?” 余斯易将水饺放入碗里,“挺可爱的。” “.....” 梁希嘴唇抽动,脏话在嘴边绕了一下,难以言喻地上下审视他数秒,这一晚上过去了,脑子怎么还没正常。 该不会是在憋什么整她的大招吧? “你这。”余斯易眉目微敛,指着自己左脸示意,“这落了根眼睫毛。” 梁希抬手在他说的位置随意擦了一下。 “没擦掉。” 梁希又用指腹抹。 “还在。” 梁希想着去卫生间照镜子,刚一转身,余斯易往她这踏出一步,正巧挡住去路,“我帮你。” 梁希便站着不动了。 房间里的游戏声不小,似乎已挺进决赛圈,酣战中枪声激烈。 梁希直视对面人干净流畅的下巴颏儿,往上一点,看见他微微抿起的唇。 视线在那儿停留两三秒,她忽又低下眼睛,描摹他青蓝短袖上的英文字母。 指尖在脸颊上轻轻一划,触感温热,待撤走,梁希挪步与他隔开距离,过程中快速捕捉他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不像她,被这趋近温柔的动作搞得有点耳热。 余斯易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饿死了。”赵胜宇嚷嚷着走出来,“你俩不吃饭站着干嘛?” 梁希转身拉开椅子,“吃鸡了么?” “嗐,差点。”赵胜宇撑着桌边坐下,举筷落进碗里,没裹蘸料,先吃一口压肚子,“最后跟我pk的是个狠人,你敢信,决赛圈带把喷子,两枪给我打懵了。” 梁希忍俊不禁,“真绝。” “我下次非得试试。” “我怕你等不到近身,人就没了。” 余斯易捻了捻指尖,坐下来安静动筷。 空调尽职地呼出冷气,下午时光交付给学业,好朋友里有个会读书的聪明脑瓜真好,遇到难题想薅头发,总能被解救。 只是今天讲题时,余斯易的脸离得比往日近,能轻易感受他的呼吸频率和身上清冽的味道,脸颊边细小的绒毛,日光斜射进屋,瞳孔映照下微带暖色。 梁希多多少少分心了。 六点时,仨人出门觅食,在好又来餐馆吃了晚饭,随后去最近的永辉超市购物。 几乎只在零食水果区和熟食区打转,家里没存货了,他们一样接一样拿了好多,两个购物车都快塞不下。 梁希目光在排放整齐的豆奶箱子处滑了一秒,继续推车往前走,这时包里的手机忽然大振。 是胡伽。 “希,在干嘛呢?” “逛超市,买了好多。” “我也刚从超市回来,你猜我遇到谁了?” 梁希未有犹疑,“吴浩楠。” “嗯是他。” “不是偶遇了么,怎么听你这语气不太高兴。” 胡伽靠墙,心情郁闷地揪着窗帘,“我不想喜欢他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超市撞见他跟我一个初中同学说话。”胡伽停顿片刻才道,“那女生特别讨厌,我手臂上的汗毛不是又长又多么,她当着很多同学的面指出来,还装作没见过的样子大惊小怪。” 胡伽本就因为汗毛重,不喜欢过只能穿短袖的夏天,脱毛膏让手臂光滑几天,甩不掉的毛孔黑点继续长出来,同龄人的目光在她手臂上拂过一下,她都下意识想藏起手臂。本就在意,却被人将她的自卑心理拉扯到极点。 梁希第一次听胡伽说这事,不禁皱眉,“那女的脑子是不是有坑?还是说她反人类,一根毛不长?” 第57章 走在身后的余斯易听见梁希骂人,目光在她侧脸落下。 电话那头的胡伽笑了笑,有朋友同仇敌忾,所遭受到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吴浩楠要跟庞瑜是朋友,我坚决不会再喜欢他,我还要划清距离,把他从我的世界里踹出去。” 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是朋友,如果庞瑜得知自己的心思,会在吴浩楠面前怎么说她?以她对庞瑜的了解,十有八.九会把她当成笑料,说她的手毛,说她的长相性格,用一种天真无辜的语气贬低她,初中三年,她已领教过。 她从心里瞧不起她。 胡伽甚至不敢去猜测,当庞瑜说起这些时,吴浩楠会有怎样的反应。 让庞瑜住嘴,还是和她一起来笑话她的感情。 梁希弯腰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拣到台面上,“还是去问清楚比较好,万一他俩只是认识,关系不咋样呢。” “是要搞清楚。”胡伽放过被揉皱的窗帘,“我这就去问。” 通话挂掉,台面上堆成小山丘,梁希看到一箱豆奶正被扫码枪扫瞄,她一顿,面向余斯易,“你拿的?” “嗯。” “买太多了,等会儿提不了。” “没事,能提。” 四大重袋加上一箱豆奶,坐上车的时候都有点塞不下,司机还打趣道他们是不是准备半个月不出门了。 赵胜宇帮着把袋子提上楼后,收拾自己东西回去了,家里虽没打电话来催,但两晚上不回,免不了要被说。 梁希手摁向墙壁的开关,暗淡的屋里毫无反应,她关掉重来,还是一样,“不会吧,停电了?” 余斯易打开手机电筒,检查了家里电闸,没啥问题,他出去了几分钟,回来时跟她说:“确实停电了,说是在抢修电路,最快也要九点钟才能恢复供电。” 梁希有些崩溃,这个天气停电简直遭罪,早知道在家待着了,没出去这一趟还不会那么热。 她借用手机那点光把澡洗了,身上能凉爽些,房里闷着热,找到把街上发的塑料扇子,躺进阳台摇椅上乘凉。 所在区域一片昏黑,房屋的外观构造在模糊夜色里露出边角,楼下传来邻居们的谈话声,夏夜里似有若无的风偶尔造访,委实算不得凉快。 梁希将一头湿发拢到椅背后面悬垂着,点进手机歌单,调到合适音量播放。 逼近的脚步声在身边停下,一杯水递到眼前。 梁希伸手握住,掌心倏地冰凉,水珠滚落。喝一口,又贴到脸上降温。 “冰箱都停有一会儿了,怎么还这么凉?” 余斯易示意手中的可乐,“下午我有冻冰块。” “有冰就是舒服。”梁希拿扇子给他扇了几下,“再不来电我要报废了。” 余斯易:“快了。扇子给我。” 被伺候的感觉真不错。 梁希视线微转,手机亮光对着别处,他的脸隐在薄淡不清的暗影中,“你是余斯易吗?” 几秒的空白,后者俯身向她靠近,声音低到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我不是余斯易,那我是谁?” 哪怕光线黯淡,他也能轻易描绘出她姣好的五官脸型,黑夜总是能掩藏太多东西,内心无以复加的紧张、悸动她浑然不知,包括需要更多理智才能抑制的那股蠢蠢欲动。 情圣有句话说错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刻意的肢体接触,这样近的距离,他情不自禁地就想触碰她。 梁希的眼睛毫无变化,干净清莹。 余斯易忽地生出一点不平衡,凭什么就他一个人情绪受控,被搞得心乱如麻。 她梁希是罪魁祸首,她就应该要对他负点责。 梁希似乎是想看清些,不知死活地又往前贴近一分,“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余斯易睫毛动了下,强迫自己退开,“哪里奇怪?” 梁希:“特别好说话?” 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我一向好说话。” “看来你对自己认知还不够清楚。” 余斯易微微闭眼,心想总有一天,他要弄乱那双眼睛。 皓月当空,照亮少年滚烫的心。声音糅杂在盛夏夜里,“已经清楚了。” 第38章 熬到九点三分,巷子里白光一闪,来电了!梁希几乎是瞬间从摇椅上蹦下去,跑进屋开空调,冷气呼呼吹着,梁希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胡伽发来微信说,她去问过了,吴浩楠告诉她庞瑜是他搬家后的邻居,不熟。 伽:[他还问我在超市看见他怎么不叫他。] 不爱吃青菜:[那就不用担心了,感觉你俩熟了很多诶。] 伽:[毕竟也认识大半年了,要一点进度没有,我干脆回炉重造算了。] [加油,争取早日拿下。] 余斯易拉上阳台门。刚才环境昏昧,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现在处于光线充足的屋内,一切清晰可见。 她身上仅一件白色的吊带裙,胸骨处白皙的皮肤和肩臂裸露着,黑发拢在肩后。 余斯易脚步挪动,看见了梁希耳下的一颗小痣,一颗不怎么明显的小痣。 没敢让自己的眼神在她身上滞留太久,他低下头在腕表上抚着,“梁希。” 那人玩手机,眼也没抬,“昂?” “明天下午。你来看我玩滑板呗。” “看你如何耍帅?不要。” 余斯易使出杀手锏,“我怎么突然感觉右手腕好痛。” 梁希打字的手指微顿,看着他冷冷一笑,“来这招是吧?” 特殊情况特殊手段,脸皮要够厚,余斯易。 他佯装淡定地撩她一眼,“来不来?” 梁希笑容危险,“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去么。” “嗯...”余斯易按着后颈,脚底抹油溜出房间。 _ 梁妈在外婆那里待了一天,将厨房整改了下,嘱咐老太太以后用砂锅来熬汤煮粥。回来时候带了半个麻袋的长豆角和茄子,没几天就放暑假了,接下来的半个月餐桌上恐怕都是这两样吃的。 余斯易玩滑板的场地在新湖公园,占地巨大,专门修了可供滑行的碗池和长坡道,风景管理也好,绿树成荫,荷香袭人。正是周末,不少父母带着小孩在凉亭里纳凉赏湖。 可能跟环境有关,炎热降下些许。 到的时候,碗池里面正有两个男生在滑,周边围了不少人,年纪相仿的男男女女,打扮时髦酷炫。 余斯易带着梁希走向一处,伸手拍了一个寸头男生的肩膀,“付旸。” 付旸和旁边的卷发女生一起回头。 “哟大帅哥,今儿怎来迟了?”付旸注意到一旁的梁希,意味深长地朝余斯易挑眉,“女朋友?” “少八卦。”余斯易下巴轻点,“梁希。” 又给梁希简单介绍了下,付旸是他玩滑板认识的朋友,卷发的女生叫贝呢,两人比他俩高一年级,准大学生。 碗池里的人结束了,贝呢问余斯易下去么。 第58章 余斯易说下,从裤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塞梁希手里,“我手机可在你这的,别乱跑。” “喔。” 这时贝呢看了梁希一眼。 不知是不是梁希的错觉,余斯易踩着踏板一下碗池,周遭群众稍有躁动。 从头到脚一身黑色,棒球帽又压得稍低,可那高挑劲瘦的身形和下半张脸的漂亮轮廓足够惹眼。 梁希其实挺久没看余斯易玩滑板了。他自信从容地控着脚下那块板子,无论是极速转弯,还是空中腾跃,动作浑然天成。 不少女生在偷拍他。 梁希解锁手机。 “入乡随俗”的心理,也拍下几张。 好友群里有人在找余斯易,她点进聊天界面回复:[玩滑板呢。] 消息很快跳出来。 朋鸟:[又去见贝呢了。] 朋鸟:[贝呢和周宜微完全不同风格的美女,确实难选哈。] 奇怪的奇:[我投周女神一票。] 宇宙:[贝呢。] 朋鸟:[好纠结,我弃票。] 奇怪的奇:[纠结个鸡毛啊?这种事我们投票没用,还得看余斯易,@y咋说?给兄弟们交个底呗。] 梁希扫了一眼,不由皱眉,这也能投票么。 碗池里的人换了一拨。 付旸抱着双臂,见梁希摆弄余斯易的手机相当自然。 别说边界感极强的余斯易了,就连他自己的手机也不是可以随便给人碰的,这年头,手机里全是难以启齿的秘密,说是第二个自己都不为过。 他往余斯易那边瞧,随后认真地打量起梁希。 浅蓝短袖牛仔短裙,扎着丸子头,一点碎发柔软地耷在白润后颈上,穿着和长相谈不上多出挑,但她纯净的眼神不由让他想起老家的满树梨花。 梁希:“你在看我?” 未料她这么直白,付旸玩味一笑,也不绕圈子,“你和余斯易真的只是朋友?” 梁希奇怪地看他一眼,“是啊。” 真就没半秒迟疑,付旸觉得有意思起来,“那你知道么,就我俩谈话这点时间,余斯易看过来好几次。” 梁希一愣,望向碗池对面,余斯易和贝呢几个人站在一起,像是在讨论滑行时的动作技巧。 “他是怕我偷偷跑了。”梁希说,“你等下把手机还他,我去溜跶会儿。” “不看了?” “嗯。” 梁希穿过林荫小径,走到了一处喷泉广场,一群小孩子在这里嬉闹玩耍,周边有小贩在卖甜筒糖水、风筝玩具。 梁希买了一个哈密瓜味的甜筒,坐在广场边的休息椅上,看几个小孩奔跑着放风筝。 只是等她吃完,彩色的蝴蝶风筝依旧没有飞向蓝天,在低空没飘多久便缓缓掉落。 梁希走过去问:“需不需要帮忙?” 拿着线轮的小女孩盯着梁希看,然后指着远处的高楼,“可以放得比它还要高吗?” 梁希说试试呗。 槐树枝头带动碎金般的阳光摇曳,广场的风不小,梁希顺着风势快速跑,不停松线,蝴蝶风筝愈渐往上,稳定在高空中。 那几个小孩高兴地绕着梁希,不停鼓掌,“姐姐你好厉害。” 梁希笑着把线轮还给她们。 碗池这边时不时发出激动的欢呼声,高难度的炫技不免让人捏把汗却又止不住地心潮澎湃。滑的人集中精神,运动量也不小。 余斯易坐到花坛边,摘掉帽子随手扇了两下风,付旸递来水,他拧开喝下一大半。 “你的手机在我这。” 余斯易接过,垂眼滑屏,“她人呢?” 付旸:“溜跶去了。” “跑回家了也说不定。” 付旸看着他,猝不及防一句,“梁希妹妹好像对你没意思。” 余斯易翻看消息的手顿住,停了片刻,他出口的语气听起来蛮无谓的,不过隐约能感受到一点自嘲,“我可没觉得我魅力大到谁都得对我有意思。但你说这话挺戳人心窝子。” 付旸颇感意外,“承认了?” 余斯易平静瞧他,“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多此一问。” “你什么时候那么坦诚过啊,我还是习惯你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余斯易低声笑笑,“你就拿我寻开心吧。” 付旸抛着手里的冰水,“难见一次,可不得抓住机会。” 好友群的消息尽数看完,余斯易脸色微冷:[瞎扯什么,可把你们显著了,以为皇帝选妃呢?尊重点女孩子。] 朋鸟:[闹着玩闹着玩。以后注意。] 奇怪的奇:[易啊,你终于回消息了,还以为你掉厕所了。] 余斯易甩了个无语的表情包过去,便没再管这几个发癫的。 点出梁希的聊天框:[回家了?] 等了好几分钟那头才回:[在广场这边。] 余斯易将喝完的空瓶子捏扁,“走了。” 付旸抻直双腿坐着,坏笑道:“不跟贝呢说一声?她正往我们这看呢。”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无聊了?”余斯单脚踩上滑板,转着棒球帽,毫不知情似的发问,“爱情的小船触礁了?” “靠。” 哪壶不开提哪壶,处于失恋的付旸此刻想用打火机烧他嘴,“存心报复是吧?” 余斯易扯扯嘴角,压了下帽檐,很快滑走,路过垃圾桶,顺手抛进空瓶子。 夕阳往山峦下沉,橘红温柔勾勒出云朵的轮廓。 找到梁希时,她正在和几个小孩玩泡泡机,透明泡泡被夏风吹得漫天飞舞。 见到他来,对着他也发射了一枪。 斑斓色彩轻盈地跳跃开,余斯易眼中是梁希笑意盈盈的脸。 两人在休息椅上坐下,梁希请他吃冰淇凌甜筒。 “没我们巷口的那家好吃。” “凑合吃吧。”梁希双脚踩着滑板慢慢晃动,“那会儿我真怕你摔了。” “怕我摔骨折啊?”余斯易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斜坐着,“没那么菜。” “我是怕你摔个狗吃屎,那么多人看着呢,多丢面啊。” “.....” 余斯易额角跳了一下,一句话仿佛从齿间硬挤出来,“梁希我有时真想掐死你。” 梁希知道他说说而已,不会动真格,所以贱贱地挑衅,“来掐啊,怕你哦?” 余斯易哼笑着点头,再抬眼时猝然逼至她面前,梁希防不胜防,脖子被他虎口控着力道抵住。 那群小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欢笑声从耳畔消失,周遭静得过分。 禁锢的那只手往上抬了一下,她的脸也被迫上抬。 余斯易的脸停在近前,她看到他浓黑的眉毛和半垂的眼睫,两颗小痣的颜色也是这样的黑。 广场的风似乎停了,呼吸很轻地扑过来,薄软的嘴唇翕动。 他在说话,调侃的语气。 “你表情怎么回事?不是不怕么?” 梁希眸光微闪,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甜筒还没吃完,快化了。” 第59章 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 余斯易了然,“放过你这一次。” 他偏头撤走时,梁希看到他微红的耳朵,像是蹭了一点晚霞的颜色。 梁希手背贴了一下脸,是有些热。 余斯易手指轻轻抠着甜筒外面的那层纸,声线略低,“你没别的问我么?” 她分明看到了群里的聊天记录。 梁希目露疑惑,“问什么?” 有泡泡落到梁希头顶,梦幻的颜色一碰就碎,余斯易黑眸盯着,片刻后故作轻松地移开视线,握拳敲了敲大腿,“没啥。走吧,去吃晚饭。” 手机突兀振动起来,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道:“喂爸。” “新湖公园,嗯好。” 余烨要来找他。 梁希说:“那我先走了。” 余斯易手指勾了下她挎包上的链条,“一起吧,见见他。” 梁希动作一停,心想是该见见,未免以后遇到,她认不出来。 余斯易的爸爸,她不应该陌生。 第39章 夏日夜晚降临得迟,六点过半天色仍未暗下来。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路口,梁希遥遥一望说:“到了。” 余斯易随意翻转了下立着的滑板,起了点逗弄心思,“谁说这我爸的车。” 梁希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车牌号你生日。” 余斯易一梗,怎么把这茬忘了。 那辆低调奢华的车靠边停下,后车窗随即落下来,余烨:“斯易。” 余斯易拉着梁希往前,“爸。” 余烨点头,视线微挪,“这是梁希?” 疑问的语气却有九分肯定。 梁希诧异了一瞬,乖巧喊人,“余叔叔。” 余烨笑道:“先上车。” 余爸比梁希想像中还要周正帅气一些,气度不凡,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不过和他俩谈话时,唇角总含着点笑意,柔化了那股气场。 席间,梁希成了话最多的那个,余爸似是喜欢听她讲余斯易,她便从记忆里翻出大大小小的事情,想起什么讲什么,连童年的无聊琐事他也听得认真。 梁希由衷开心,因为余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遗憾神情,他对余斯易的爱是真的,不掺杂一点水分。 用餐结束时,余烨有话要单独跟余斯易说,梁希识趣地退出房间。 走廊尽头是可供顾客休息的小院,青石铺就,高枝绿叶,中间有日式风的流水装置,注满水后竹筒敲击石头,声音清脆。 梁希坐石凳上听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的汩汩水声,余斯易出现在院口喊她。 “叔叔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他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梁希离开石凳,“他跟你说什么了?” 余斯易蓦地沉默下来,眼底的晦涩隐没在昏暗中,他很淡地笑了一下,“想知道刚才为什么还出来。” “叔不想让我在场,我哪好赖着不走。”梁希努努嘴,“所以你们说了啥?” “我爸说你话好多,他不想听了。” “才不信,你就诓我吧。” 余斯易朝廊外走,“我很诚实的。” 梁希拽起包包跟上,“余斯易你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 “不痛啊。啧我身上全是汗,好想现在就洗澡。” 梁希故意抬手扇了扇,“嗯,你汗臭味都熏到我了。” “梁希你鼻子坏了。” “余斯易你变丑了。” _ 七月初正式放暑假,梁希还是一样宅家里吹空调喝冷饮,社交活动能推则推。 诧异的是余斯易也不出门,她每天追剧打游戏,他也跟着一块儿看一块儿打,追的是一部浪漫轻喜剧,他不仅看得津津有味,还主动和她讨论起剧情。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上午十点,梁希穿戴整齐,挎着和衣服配色相搭的明黄小包出门,到楼下小院,一个小豆丁哒哒哒地向她跑来。 “希希姐。”是张浩凡。 梁希捏捏他的小脸蛋,问赵胜宇,“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小鬼头非要跟着,说想见你。” 赵胜宇万年不变的一身白t加黑色短裤,脚踩人字拖,慵懒地像出门遛弯。身后的余斯易都比他这个寿星打扮得像样些,不过也是,余斯易哪天不打扮,最近在家里也穿得跟要走t台似的,也不知给谁看。 张浩凡小手勾着她的手指,“希希姐,我好想你哦。” 梁希从包里拿出根水果棒棒糖给他,“姐姐也想你。” 赵胜宇:“走吧,郑源奇他们快到了。” 三人常年一块儿庆生,这个日子对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了,只当聚一聚玩一玩,每年三次过得大同小异,这次还要照顾着小豆丁,饭后,选玩的地方选在了游乐场。 男生们去闯密室逃脱,梁希和胡伽带着张浩凡去坐旋转木马,大热天,来玩的人却并不少,情侣和小朋友居多。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张浩凡提出想去坐过山车,梁希:“不怕呀?” “我才不怕呢,希希姐,你陪我一起呗。” 梁希爽快答应,“行啊。” 小豆丁只能坐儿童的那种,不过蜿蜒轨道在下面瞧着也算惊险。 扣好安全带,即将出发的时候张浩凡咯咯笑,“耶,我像迪迦奥特曼一样勇敢。” 梁希挠了挠脸,“以前没坐过?” “妈妈不让,她觉得我会害怕,会哭鼻子,哼小看我。我要向她证明。” 已经开始缓慢移动了,速度在前行中不断加快,张皓凡一头小卷毛被风吹得乱舞,脸上挂着兴奋的笑。 过山车稳定进入爬升下落轨道,失重感让人的心都揪紧,耳边孩子们惊叫连连,刺激得梁希忍不住“哇呼”一声。 右手突然被一只汗湿的小手攥住,她转头一看,张浩凡嘴唇发白,小脸皱皱巴巴,“希希姐,希希姐...” 他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梁希握紧他的手,很缺德地笑了。上来时天不怕地不怕,乐呵得不行,现在却吓得眼泪直流,妈妈果然对儿子了如指掌。 张浩凡捏着小拳头,越哭越大声,泪珠滚滚而落,小孩眼睛大,哭起来像包着一团清水,委屈又可爱。 这会儿结束密室逃脱的一伙人找到她们,看到哭成泪人的张浩凡,“小鬼头这是咋了?” 梁希解释道:“坐过山车吓到了。” 亲表哥赵胜宇笑得比梁希还夸张,“不行啊张浩凡,男子汉这么容易就吓哭了?” 惹得张浩凡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梁希拿了张纸捂在小哭包鼻子上,“擤出来。好乖,姐姐请你吃冰淇淋,不哭了昂。” 小哭包抽抽搭搭地点头。 梁希给他买了一个超大的蛋仔冰淇淋,蓝莓口味的。 众人坐在休息区吃冷饮。 张浩凡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不大好意思地舔舔唇说:“希希姐,其实我只有一点怕。” 第60章 梁希笑着,也不拆穿,“我知道,咱们张浩凡像奥特曼一样勇敢。” 张浩凡低下头,小脸微红,过了半分钟他又看着梁希,“希希姐,我能亲亲你吗?” 梁希还未应声,桌对面的余斯易踢了踢赵胜宇的小腿,“管管你弟,这么小就开始耍流氓了,长大还得了?” 赵胜宇手指抹着杯面上的水珠,饶有兴致地看向张浩凡,“小孩子嘛,别当真。” 余斯易淡淡撇了一眼过去,“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张浩凡对上他的眼神,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这个哥哥明明在笑,为什么感觉好吓人。 之后玩逃出恐龙岛、转转杯、碰碰车。单调的碰碰车反而最好玩,铆足劲儿撞来撞去,互不相让,男生们不服输的幼稚把戏永远那么有看头。 在游乐场玩到快闭馆,众人才结束活动。 出租车在梁希家楼下未停,驶过小石桥,梁希和赵胜宇被邀请去赵家吃生日饭。 叔叔辈们要划拳拼酒,屋子里烟熏雾缭,吵吵闹闹的,赵妈搬了张桌子去楼顶天台,让四个孩子在上面吃。端完饭菜,她搬了一把无线风扇放在梁希身后,开最大档。 “闺女凉不凉快?” 梁希弯着眉眼,“凉快的,谢谢姨。” 赵妈笑了笑,又跟余斯易说:“这鱼你赵叔今天下午去钓回来的,可新鲜,多吃点阿。” “我会的。” “那我先下去了,有什么找胜宇就行。” 赵妈走的时候还顺便把晾干的衣服收了。 赵胜宇洗了一篮子葡萄端上来,比鱼还新鲜,刚摘的,赵妈自个儿种植培养,就在露台墙边,密实的一串串挂满藤架。 今晚风特别大,星星似乎也比往日明亮繁杂。吃饱饭,拿着罐冰镇汽水,几人惬意地靠在凉椅上看星星。 张浩凡在一旁晃着脚丫,吃葡萄发出细细声响。 赵胜宇手肘分别抵着两边扶手,直挺挺地靠着,“我想起六年级有一次考砸了不敢回家,你俩很够义气陪我回来,我妈看见你俩,收着脾气真就没打我。” 梁希跟他同一姿势,“你是没事了,我和余斯易可惨了。” 忘记回去报备一声,梁妈在家里没等到人,担心坏了,打电话到处找,后来她和余斯易被一路揪着耳朵回去,还被罚蹲半个小时马步。 赵胜宇笑说:“我后头不是给你俩当牛做马一个月嘛。我多卑微啊,端茶倒水伏低做小,梁希,你敢说你没剥削我?” 梁希嘿嘿一笑并不认账,“是吗,我记不太清了。” “装吧你就。”赵胜宇转头看着她,“我还没问过你,小时候为什么愿意带我玩?” “嗯?”梁希几乎没思考,语气轻快,“你小时候跑起来特别像企鹅,我看到后就想找你玩啊。” 没想过是这个原因,赵胜宇弯唇笑了。他俩小时候也挺调皮捣蛋,每天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只有余斯易安分些。 “忽然感觉时间过好快啊。”赵胜宇不禁唏嘘,“几个弹珠能玩一整天的日子仿佛上个世纪,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 余斯易:“开学我们就高三了。” “是啊,魔鬼的高三,就我们班那群卷王,得多拼呐。” 梁希:“这不还没开学嘛,不准提前制造焦虑,我们现在在这里闲聊吹风看星星,比什么都好。” “说的是。” 要是没有讨厌的蚊子,会更好。 第40章 不想继续在这喂蚊子,几人收拾桌子下楼,再上来时赵胜宇手里拿着塑料袋和剪刀。 梁希搬着把凉椅离开后,赵胜宇猝然出声叫住余斯易,“你还没跟梁希说?” 余斯易双手掌着椅背,视线远眺,夜色里熟悉的街巷矮屋,对面楼的住户依旧会在夏天晒豆角,竹竿上不见半点空隙。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驻,浮岭巷的灯火十年如一日。 “怎么办?”余斯易无力地笑了下,“不得不说了。” 赵胜宇站在藤下,歪着脑袋挑大串葡萄,“我估计梁希接受不了。就不能高考后么?” 余斯易没吭声,站了一小会,将剩余两把凉椅搬下楼。 屋里的饭桌还未散,酒酣耳热之际,闲话家常的同时又拼得不可开交。 梁希在赵胜宇卧室里陪着张浩凡玩飞行棋,张浩凡的蓝色飞机都出场两架了,她的还在里面关着。 “我今晚这运气逆天了。”梁希望着进来的人,“余斯易你来得正好,帮我丢一次。” 他拾起骰子一扔,跟天神下凡拯救苍生似的,一次成功,梁希目瞪口呆地挪出一架。 余斯易靠坐在桌上,随手翻看了几眼赵胜宇搁架子上的书,撑不了多久,视线焦点又自动变成梁希,若发现后者有偏过来的迹象,他当先自然地移开眼睛。 八点过,梁希和提着葡萄的余斯易走在回家路上。 “胜宇每年都给我俩装好多,还是留一半让老妈做果茶喝。” 巷道里的路灯坏掉一盏,前方黑黢黢的树影和院墙看着有些吓人,身旁要没有余斯易,梁希真不敢单独走。 “怎么没修啊,都看不清路了。”她一边拉着余斯易胳膊壮胆,一边打开手机电筒。 又走了一小段路。 梁希说:“等老爸这周休息,我们在家里整烤鱼吃吧,上次弄没有翻车,再弄的话味道应该会更好,到时把胜宇叫上。” 余斯易持续沉默着,喉结涩然地滚了一下。 到家后,梁希拿上睡衣先洗澡,接着坐在床上涂花露水,手臂和腿上好几处痒包,看来今晚上的蚊子和星星一样多。 余斯易进屋晾衣服,梁希用电脑在查东西,那道身影独自在阳台吹风,肩背平直,像挺拔而起的高高青松。 约莫过了五分钟,余斯易走进来在桌旁停下,大片的灯光被挡住,梁希整个人落入由他形成的阴影里。视线上抬,他眉眼低着,逆光的角度,眼尾敛出淡淡颓感。 “发生什么了吗?你回来路上就很不对劲诶。”梁希看见他小臂上泛红的一块儿,“你坐床上去,我给你抹花露水。” 梁希将清凉的水倒在手里,椅子一滑,掌心覆住他小臂内侧,空气里散出一点植物清香。 这样的日常以前并不少见,可这一次心里空落落的,余斯易很清楚缺失的那一部分是因为什么。 梁希抬起他两只手找了找,“怎么就一个包,蚊子是不喜欢喝你的血吗。” 余斯易手背上的血管脉络特别显眼,皮肤薄薄的,臂膀那里却硬实,她忍不住在上面戳了两下。 余斯易垂眸看着她动作,等那只搞怪的手撤走,目光随即挪向她的脸,“梁希。” 语气明显滞了下,“我明天得搬走了。” “....明天?你要搬走?”梁希表情空白了一瞬,迟钝地开口。 “嗯...搬回余家。” 第61章 余烨想让他住回去,无论是父亲请求,还是事情本质,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那天谈话,余烨一边喝酒,一边感慨着儿子长大了,他老了。高考过后进入大学,步入社会,距离将会被成长线扯得越来越远。 “高三这一年,让爸爸来照顾你吧。我知道你抵触什么,你阿姨和妹妹其实一直想迎你回家,当时她对你刻意疏忽,是因为误会我背叛她了,以为你是外面来路不明的....我不知道你的存在,突然说把前妻的孩子领回家,不怪她不信。你妹妹之前还想来找你,被我拦了下来....爸爸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或者去迎合什么,你是爸爸的家人,心里有一块位置永远是你的,别人代替不了。斯易,要相信爸爸。” 这样恳切的一番话,余斯易心头泛潮发酸,庆幸梁希被支了出去,让他答应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难。时间定在赵胜宇生日后,拖到了现在才敢告诉她。 “你跟爸妈说了?” “说了。” 梁希点点头,退回桌前,“你始终要搬的嘛,余叔肯定老早就想你搬回去了,一直住这里是不太现实。收拾好了么?要不要我帮忙?” 发言特别懂事理,而且听着像要迫不及待赶他走似的。 余斯易紧紧盯着她,过了会儿闷声笑了一下,笑他的自以为。到最后觉得这样也好,何必弄得都不愉快,他一个人难受就够了。 “不用,我能搞定。” “好吧。” 气氛忽地静下来。 余斯易没看梁希,目光停在墙边的龟背竹上,心绪在属于她的私密空间里,轻一下重一下地漂浮着。 纵有不舍和留恋,终是要离开了。 良久,余斯易打开卧室门,一步步走出这里,身后只有敲键盘的声音。 门被他缓缓阖上。 夜深人静。 余斯易在床上翻来覆去,双腿气闷地直打床,根本睡不着。 一点也不能够,梁希这个没心肝的家伙,不说抱在一起痛哭,说些挽留的话,好歹难过一点点嘛。 就这么舍得他走? 衣服和书用行李箱全部装好,篮球滑板之类的用纸箱打包,包括梁希这些年送他的礼物。大大小小的物件里,他拿起一个黏土捏的小雪人,这是小学手工课上捏的,这么简单的造型她都捏得四不像,还随手丢给他。 余斯易把梁希今年送的白色耳机挂脖子上,其它的拿胶布封存好,听见赵胜宇问他那些模型怎么办。 “原样搬走,喜欢哪个就拿,送你了。” “够兄弟!” 赵胜宇靠墙把玩着觊觎许久的机甲模型,东西被整理归纳完,骤显几分空荡,这儿也算是他第二卧室了,心里着实有点不好受。 余烨喊了搬家公司来,房里属于余斯易的东西一样样消失。他站在玄关处,望着屋里的陈设发了会呆,门轻轻关上前,手突然摸向了裤袋,取出一样金属材质的东西,指腹摩挲了下上面的齿纹,“怪我拿顺手了,你可不能跟我走。” 东西被搁到柜子上。 余家住西水湾。 繁华地段开辟出来的豪宅区,车子一路驶进别墅庭院,余烨熄火,冲副驾驶笑道:“欢迎回家,儿子。” 余斯易勾了下唇。 梁希早晨出门,在胡伽那里玩了一天,日落时分回的浮岭巷,梁爸今天加班,余斯易应该也走了,她没在路上打包晚饭,嘴巴一下午没歇过,并不饿。 客厅窗户开着,米色窗帘在热风里像摆动的鱼尾。 梁希手指勾掉凉鞋,直起身的一瞬,看见鞋柜上的东西。 余斯易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那。 _ 梁希生活状态一如往常,好吃好睡。不久后去了外婆家,老太太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梁希每天陪着听曲逗鸟,在自家菜园子里摘嫩嫩的黄瓜,午后学做茶点,她手笨,在一旁打下手,只学会了简单的紫薯饼。 八月份的尾巴,她带着几盒精致的点心回来,先去找了胡伽,她尝后赞不绝口,高度评价道店里卖的都比不上。赵胜宇那份是他自己来家里拿的。 假期最后几天,两人仍旧各占茶几一角赶作业。 写得手酸,赵胜宇趴着歇了半晌,转过脑袋用笔盖点了点梁希小臂,怂恿道:“想吃麻辣小龙虾,来一份?” 梁希哪禁得住美食诱惑,而且这个夏天还没吃过。 赵胜宇见她点头,困意顿消,拿手机一通操作,“我点了六斤,虾尾拌面就不要了吧?” 梁希正在做英语练习册,脑子里都是翻译出来的词句,闻言不假思索道:“为什么不要?余斯易喜欢——” 声音戛然而止,笔尖在纸张上顿了一下,单词字母洇出一个丑陋的墨点。 赵胜宇看着她。 梁希怔了几秒,仿若无事地继续往下写,“你点一份吧,我吃。” 赵胜宇喉咙堵了下,他十分理解梁希这种潜意识行为,他中午来的时候还差点去敲那扇门呢。除了花时间适应,能怎样呢,总不能把余斯易绑回来吧。 他贴心地当没听见,绕过这个话题,聊其他的。 外卖到了后,两人收拾好桌子吃东西。 赵胜宇五点多带着垃圾离开,梁希独自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 窗口落进来的光线不知不觉间变窄许多,梁希看向那间紧闭的房门。最先闪进脑海里的是他刚起床,顶着鸡窝头倦懒地靠在门框上,投给她一个傲娇的眼神,再然后是他咬着可乐罐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打游戏。戴着耳机拼好几个小时的模型,看书时躺转椅里,姿势比谁都慵懒惬意,穿冷色系的连帽衫,时不时把帽子扣头上,拉紧帽绳,看起来特别傻。 盯再久也不会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阳台上的晾衣杆和电视遥控器被她独占,睡醒时也没人和她抢厕所。 可梁希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浮岭巷距西水湾隔着大半城市,坐公交要转三趟车。 聊天依赖手机,见面靠打电话。 梁希不想让他搬走,可有什么办法,余斯易只是借住,回余家,天经地义。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会让他为难,不如不说。 这段时间余斯易陪家人去了国外,梁希有收到他发来的照片和视频,静谧浪漫、治愈人心的景色,如童话里的小镇。他们围绕着这个短短聊了几句。 余斯易昨天的飞机回国。 梁希抬头盯着挂钟,做了什么决定般,开始迅速洗澡换衣服。 一套流程下来梁爸回来了,见梁希一身外出打扮,“要出去啊?” 梁希提着盒点心,换上凉鞋,“嗯,晚点回来。” “注意安全,回来别太晚。” 梁希在关门声中应了话,没几秒又打开拿走落柜上的手机。 梁爸摇头,“哎,这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去。” 第41章 第62章 梁希小跑下楼,在巷外的马路边拦到一辆出租车。 车窗外的悬铃木绿意盎然,正是晚高峰的点,路况不怎么好,车子在西水湾那豪华的大门外停下时,天空已沉入蓝灰色调,视野里的景物昏淡暗沉。 梁希付完车费,站在一棵槐树下拨去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至自动挂断,她又拨了一次,仍旧无人接听。 许是天色转变,梁希一开始强烈的情绪也淡化不少,甚至反思起自己行为的鲁莽。 谁规定余斯易必须随叫随到,他已有了另外的生活轨迹。 西水湾这地方好气派,住里面的人定是非富即贵,她不打招呼就来,连大门也没资格进入。 若余斯易没被带走,从小生活在这里,富家少爷和平凡的她有机会成为好朋友么,答案不言而喻。 路上见到也只当陌生人擦肩而过。 要是还能成为同学,多年的好友情谊不复存在,关系淡薄,他不会多分给她一个眼神,日常的互损逗趣更是煎水作冰。 也不会在面对她时,笑得那样好看。 失去随性的相处模式,寥寥几句的谈话和每一个动作都将存在界限感。 梁希心脏忽然骤缩了一下。 她不想,很不想变成那样。 混乱地在原地站了两三分钟,一声“梁希”打断了她的思绪。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余烨手肘搭在车窗上,问她是不是来找斯易。 梁希走上前,礼貌颔首,“余叔叔。” 手里的包装盒递出去,“麻烦您帮我带给他。” 对方却没接,“不进去?斯易在家。” 梁希心情有点乱,下意识回:“我就不进去了。” 余烨观察她几秒,语调放柔了些,“家里在开party,去玩玩吧。来,上车。” 长辈这样说,梁希不好再拒绝,绕到车子另一边上了车。 车子进入地下车库,余烨拿着后座的一份文件和梁希从电梯上去,“他们应该在–1层,你要是没看到人给他打电话,叔叔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过去了。” 梁希乖巧应声。 一出电梯,耳朵被嗨翻天的摇滚乐袭击,那房间没关门,由着动感节奏鼓噪热烈的氛围。 现代风装潢,大面积开放式空间,岛台上美食成堆,隔断墙这边的长沙发,几个女生在聊天吃东西,没人注意到梁希这个外来客。 继续往里走,路过吵闹的影音室,通向院子的门开着,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似乎不少人。 下沉式的庭院,墙边栽种了两排观赏竹,地灯的光让整个范围陷落于温暖的色调里,头顶是自然景象的夜幕,天气好的话,感觉这里很适合观星赏月。 院里人几乎全围在一处,梁希在外头伸长脖子踮脚观望,恰逢一人离开,她占得缝隙角落,终于得见里面那人。 多久没见了? 自他搬家,算起来至少也有40天。 超大屏幕里的两辆机车分秒必争地角逐着。 余斯易剪了头发,比她见过他的任何时候都要短,短短的发梢衬得气质更为冷峻,骨相尽显。 身处不相识的环境和人群,这样看他,有那么一丝陌生感。 梁希忽然有点不敢上前。 余斯易手里操控着的机车率先抵达终点,比赛结算页面弹出。 另一人挠头发,“操啊,就差一点。” “是不是破纪录了?” “好像是。” “真的假的?” 余斯易仰了仰头,轻轻咬唇笑了一下。 梁希不自知地跟着咬唇。 他站了起来,手柄随意扔给旁边男生。 梁希看到他脚边有一只萨摩耶,小狗被他抱进怀里,可爱地吐舌头。 “谁跟我玩?” “我不想虐菜。” “滚呐。” 周遭骚动,一个长发女生朝他走了过去,穿淡紫色的蓬蓬裙,五官精致漂亮,像个洋娃娃,凑近说话时手放在他臂弯处。 游戏又开了一把,模拟机车轰鸣的音效声格外扰人。 他低下头,认真地听对方讲话。 小部分人朝外散开,有男生在打闹中被推了下,不小心踩到梁希右脚。 对方特别礼貌地道歉,“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她笑笑,转身退出了院子。 经过岛台,梁希拿了一个芝士焗红薯,咬上时深感自己今晚不该来这。余斯易什么好吃的吃不到,还是最上等的食材。 她坐在高脚凳上,一边唾弃自己不争气的贪吃行径,一边甘愿掉进美食陷阱。 院里的欢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少男少女们玩起了刺激的大冒险游戏,余斯易没兴趣参与,在旁观望了片刻。 整蛊人的方案老一套,没啥新意,他略感无聊地放下小狗,准备回房补觉。 进到房里,摇滚乐已变成男歌手动听的情歌。 眼神懒懒地往前方点过,身形一秒内顿滞。 他看到了家里的一只贪吃鬼。 室内灯火通明,那张熟悉的侧脸莹白清润。按理说她不会凭空出现在这,余斯易好难概括此刻心头所想,诧异有,欣喜也有,这一幕奇妙得好似幻觉。 她发现自己时,还在吃芒果蛋糕。 唇边那抹绵软的白让他很想去舔吻。 眼神无声碰撞着。 影音室的播放权大概被其他人夺到,又继续放了一首好老的情歌。 低低沉沉的曲子配上女歌手独特的嗓音,像在耳边款款而谈。 “我的快乐与恐惧猜疑,很想都翻译成言语,带你进我心底。” 余斯易逐渐走近,单手撑在岛台边沿,微微俯身,把梁希半笼罩的姿势,视线尽量集中在她上半张脸,“怎么进来的?” 沙发上的几个女生同时有了动作,整齐划一地看过来。 梁希怔了下,没去辨别她们目光里的含义,“门口碰见了余叔。” “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 梁希垂眼,“嗯。” 余斯易脑袋又低了点,过分温和地同她解释,“我倒时差,白天没咋睡,乔妧精力旺盛搞这一趴,我被拽下来玩,手机没带身上。” 梁希目光抬高,落向他明显睡眠不足的脸上,发现他轻微的变化不只是因为头发,似乎瘦了,轮廓线条尤为清晰,眼睑下的两颗小痣也更有存在感。 转回脸,吃完最后一点蛋糕,梁希问:“卫生间在哪?” 余斯易语气平常,“去我房间吧,我刚好有东西要给你。” 熟悉的灰白简约布局,比浮岭巷的房间大很多,右面还打通了一个房间,靠墙的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书籍规整齐全。 露台对着花园,浅淡的香味顺着晚风一路荡进来。 梁希洗净手,照了照镜子,出来后,余斯易指着那盒点心,“送我的?” 第63章 “嗯...就是不知道你还要不要。”话里并未有太多情绪。 余斯易靠著书桌角,疑惑地拧眉,“我为什么不要?” 梁希指甲轻抠着掌心,缓了语气说:“因为你不缺。” “谁说的?我缺。”他郑重其事,“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要。” 梁希愣了愣。 余斯易偏脸躲开她直直望来的目光,一听就假地咳出一声,“过来拆礼物。” 白色的外包装极具质感,梁希打开礼盒,是陶艺杯,白色底,杯面有捧着淡粉郁金香的小兔子。 陪余娇逛街看到这个杯子时,余斯易脑中只有梁希,瞥一眼,视线又回到她脸上,“喜欢吗?” “喜欢。” 可余斯易觉得她今晚兴致并不高。 不住在一起,没那么容易见面,连她最近的状况也一无所知,今天发生了什么,心情为什么不好。 他本该知晓的。 “你——”两道声音蓦地相撞。 余斯易:“你先说。” 梁希低头,指腹摁着冰凉凸起的兔耳朵,本想委婉点问他,可斟酌一番措辞后又纳闷为何要这么麻烦,朋友之间适当的关心有什么不对吗? 所以她异常干脆地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余斯易眉梢微动,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好奇地反问,“我跟谁谈?” 真是离了谱了,居然冒出一点隐秘的期待,又不是在梦里,想什么呢余斯易。 梁希在他的眼神里莫名哽了一下,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胡话来。 难道是她误会了? 可他和那女生说话的模样,若非关系亲密,怎会.... 余斯易见她沉默不语,“你在想什么?” 梁希思维跳跃着,猜到了一种可能性,“我想看看乔妧的照片,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今晚的聊天跨度就没正常过。 余斯易拿起一旁手机,点进乔妧的朋友圈,她权限大开,乐于分享生活,往下滑了一下出现九宫格,前几天在瑞士街头拍的美照。 手机递到梁希眼前。 看清的一瞬,她心头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很漂亮,跟你有些相似。” 乔妧姓余,余斯易同父异母的妹妹。 余斯易真实疑惑,“刚还闷闷不乐,怎么就开心了?” 搞不懂了。 “有吗?” 梁希转过身,没有任何预兆的,微微踮脚抱住他。 能感受到少年身上蓬勃的热度,气息干净,梁希抵在他的肩膀上,悄悄吸一口,哪怕少了一点熟悉的洗浴用品淡香,还是那么好闻。 真好。 余斯易没有推开她,那抱久一点也没关系。 夜色悄然变浓,空调运作的杂音也隐于耳畔。 余斯易像是终于找回了身体的主导权,手臂环住她腰肢后渐渐收拢,不想听到煞风景的回答,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拥抱。 梁希浅浅的呼吸埋在颈边。 其实他要做的是及时抽离这个怀抱,陷入太久,理智会被毫无悬念地压下去,随之攀升的欲望堆叠饱溢,如千万的细丝一样缠着他。 这一刻恍惚到产生错觉,差点认为她属于自己。 结束和继续让余斯易难以抉择。 他克制着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可逃脱不开的妄念一寸寸占据大脑,那点可怜的自制力在失控边缘摇摇欲坠。 是她先主动的。 那他也可以放任自己做件卑劣的事情。 余斯易右手托着梁希后脑勺,低下头颅,唇瓣在她脖子上轻轻一碰,皮肉相贴,温热吐息一触即离。 不易察觉,意外而已。 第42章 梁希确实没有感知到这点异样,她想抱余斯易,甚至没有思考,就这样行动了,余斯易没有谈恋爱,那她就可以抱他。 九月开学后,整个年级搬去高三教学楼。一片树林把校园里的喧嚣隔开,不被外界干扰的圈子,课余活动减少,十五个小时都待在学校,一天的生活似乎真是吃饭睡觉学习了。 抛开原则问题不谈,梁希是一个缺少自控力的人,还贪图享乐,所以分到十三班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整体积极向上爱学习。包括同桌蒋辰,学习态度端正,偶尔想偷懒休息,往旁一看,负罪感狂增,只敢小睡几分钟。 高三年级举办了一次名师讲座,整场下来皆是奋斗和不留遗憾的鸡汤。对未来最充满期待的年纪,所有人都想铆足劲拼一把,梁希也听得干劲十足。至于结束后的卖书环节,她没去凑热闹。 这次讲座有一定效果,课后在走廊上打闹的人都少了。 亘古不变的题海战术,离开教室没一会儿,回来课桌上便盖满了卷子,用废的笔芯和草稿纸摞成小山。 有时在晚自习前集体合唱一首歌,苦闷的日子里偷偷喘口气。 _ 梧桐树叶子泛黄,暗示时间进入秋冬的主旋律。 气温骤降,胡伽着凉重感冒,请假在家,梁希提了一些她爱吃的水果在周六上门。 胡伽裹着毛毯迎接她,不时在咳嗽。 梁希劝说:“要不还是去打吊瓶吧,我陪你。” 胡伽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不要,坚决不打针,我宁愿吃药。” 她小时候发烧被父母强拖着去医院挂水,分配给她的护士是新来的,没什么经验,她的血管又不太明显,尖头刺进皮肤好几次,发青了才找准地方,疼哭了很久。 从那以后就一直害怕打针。 梁希俯身拿小刀,“说实话,我也怕,那个针头看着就疼。” “就是嘛...”胡伽见梁希削下的果皮两圈便断,不由笑道,“希,你以前手工课是不是从没及过格?” “过分了啊,好心给你削苹果,还笑话我。不给你吃了。” “我错了我错了。” 屋里的阳光从窗角褪去,天色转阴,梁希起身走向窗户,高空乌云压顶,“估计要下大雨。” “这倒霉天气,你等会带把伞走。” 梁希关上窗,回身时停在饲养缸前,胡伽养的两只小龟在水里慢腾腾爬着,她喂了一把饲料。 胡伽啃完甜脆的苹果,冷不防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把吴浩楠删了。” 梁希身形一顿,没有开口,耐心听她说下去。 胡伽拿了张湿巾纸擦干净手,缓缓说道:“他之前有谈对象,是因为转学分的手,今天复合了,我看到他的朋友圈什么也没去问。我和他只是关系好了那么一点,他出于教养和礼貌没有把我晾在一边,连暧昧都算不上,我要去问,纯粹自讨没趣。” 梁希轻轻抱着她,安慰的话堵在喉口,说出来也毫无用处,感情之事素来讲究你情我愿。 湿巾纸在手心揉皱、变温,胡伽神色不再平静,眼眶和声腔一样湿润,“感觉他很喜欢那个女生...” 从头到尾,那些机会全是假象,吴浩楠心里早就有人,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怕不是个跳梁小丑。 第64章 因他栽种的花,失去盛放资格,还被他连根拔起。胡伽的哭声从一开始的压抑到放声大哭,最后低低啜泣。 梁希:“我们才多大啊,以后说不定能遇到更喜欢的,比吴浩楠帅一百倍。” 胡伽从梁希肩膀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大学校园,天南海北齐聚一堂,选项可多了。” “你说的我想立马高考。” 梁希笑了笑,“先认真复习吧。昨天发下来的卷子我也给你带了。” 胡伽作势晕倒,“我病了,做不了。” 哭过一场后,仍然得打起精神面对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学习资料里卷边的纸张,成绩栏上浮动的数字。 未来道路有许多分岔路口,十七八岁的我们尚且迷茫,可高考所决定的东西毋庸置疑,人是要往前看的,要往高处走的,两相对比,感情里的不如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口中说着不再关注吴浩楠的一切,可某人每次考试后还是下意识去找他的名字,看到成绩后又破防。 胡伽叉着腰,特不服气,“恋爱让他谈了,成绩还更好了,搞毛啊。” 一看自己的分数,更是烦得要死。 胡伽比平常加倍用功,也不知道跟谁赌气。 时间在这样的日子中飞速奔驰,窗外树枝又变成光秃的模样。 嘉林今年冬天比往年冷,梁希生日这天还在下雪,地面厚厚一层,道路通行不畅,来自气象局的短信上建议不出门。 微信里消息一栏皆是生日快乐的祝福语,梁希挨个回复费了不少时间。 她在小群里发消息说改天再聚,余斯易却不肯,说晚点带菜来,在梁希这里吃火锅。 余斯易大老远的都不嫌麻烦,没几步路的赵胜宇自然乐于应和。他在冰箱里翻了一阵,把能带的食材装进竹筐里,裹上厚羽绒服,礼物揣口袋,勾了把伞下楼。 雪花不停纷飞,去梁希家这段路走得比往常慢,不过还是第一个到。 屋里空调打得高,没几分钟就热起来,赵胜宇脱掉外套,拿出兜里的飘雪水晶球,朝梁希笑着说:“生日快乐。刚好今天下雪,应景。” 梁希被他刻意卖萌的声线逗笑,双手接过。 之后两人去厨房处理食材。煮饭洗菜,分工合作。 梁希削土豆的时候,门铃响了,她忙放下手中东西去开门。 门外的余斯易单手撑着墙低低喘气,显然累到了。他身上套着件没见过的棕色外套,应该是新买的衣服,脸遮在口罩里,只露出被雪水沾湿的眉眼,里层白色卫衣的帽子盖在头上,一大片明显水渍。 梁希自然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往外站了一点,看见门后硕大的箱子,“咋不打电话,让胜宇下去帮你。” “我一个人能行。” 梁希瞅他,“那你喘什么?” 余斯易:“.....” 很重好不好。 箱子挪进厨房,落地时彭的一声,食物一样样全拣出来。 余斯易站在屋中间,摘掉口罩。 时隔半年,再次回到这个家,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若要细究,只是少了些他居住过的痕迹。 步伐不受控迈向梁希房间,往里看了一眼,她换了柠檬黄的被套床单,窗帘也是。 “我的礼物呢?”梁希出现在他身后。 余斯易回身,脑袋斜了一点角度,“我们俩的关系用不着每年都准备吧?” 梁希半点不信他这鬼话,直接上手从他外套兜里掏。 余斯易侧身一躲,肩膀撞到了门上,梁希越发肯定他带了礼物。身子半压,右手拦住他的去路,埋头翻找,衣服裤子上的兜一个不落。 毛茸茸的脑袋抵在胸前,余斯易黑色的睫毛轻阖,唇角似有若无地挑了下。 “找到了吗?”他状似关心问话。 梁希捏着翻出来的手机又给他塞回去,或许因为被戏耍,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她没搭腔,去了厨房。 余斯易看她一眼,视线旋即又垂下,屈指叩了叩门板。 三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电煮锅放在茶几上,周边摆满待下锅的肉食和洗干净的蔬菜。 雪天不好打车,余斯易是由家里司机送来的,胡伽就没那么幸福了,这会儿打来视频,声音朦胧在风雪里,“我到浮岭巷了,正往里走呢,你指挥我啊。” 胡伽第一次来,找不着路。 梁希:“我出来接你。” “别别别,不用那么麻烦。诶我朝哪拐啊?” “左边。”梁希已经在换鞋了。 梁希出去接人,赵胜宇开始烧锅底。 人到齐后,各自围坐在茶几旁。 窗外落雪,屋里热腾腾,香辣味随着热气上浮,今年第一顿火锅,排场足够给力,肉片和蔬菜叶子不断下入锅里。 赵胜宇吃到后面,毛衣都脱了。 梁希往旁掠去片刻的目光,余斯易也专注于填饱肚子,一大筷子的菜让脸颊微微鼓起,唇瓣被辣油染出艳丽的红。 似是发觉,他偏过头,目光隔着袅袅白雾和她碰了一下。 两人分别有不同程度的怔忡,余斯易握紧竹筷,率先别开了眼睛。两秒后左手抬起,虚虚挡着黏满油渍的嘴唇,继续咀嚼两口吞下去。 最后竟没剩下多少。收拾干净茶几和碗筷,四人组队玩游戏,余斯易和赵胜宇的实力带她俩,连胜是必然的。 之后两个女生在卧室看电影,他俩在客厅打新的通关游戏。 四点过的时候,屋外的雪停了,阳光剥开灰濛濛的云层,驱退了一点寒意。 梁希走到阳台,望见圆圆她们几个小朋友在空旷的地方堆雪人,“伽,我们也去玩?” “好啊。” 梁希穿上一件白色外套,围巾绕上脖子,经过客厅,打游戏的俩人也说要下去。 小孩们堆的小雪人已见雏形,圆滚滚的一个,不知道从哪找到的枯树枝当手臂。 梁希和胡伽踩雪玩了会,接着在矮阶和地上到处挖雪,雪球乱砸。 那群小孩见状,也纷纷刨起一捧雪,雀跃地加入战局,雪在半空中七零八落地迸开,每个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笑容。 风声呼呼,小孩们玩够了又跑去别的地方。 胡伽双手僵得失去知觉,举手投降,“我不行了,附近有没有卖热饮的?” 赵胜宇:“超市的阿婆可以加热牛奶,我带你去。” 两人离开,留下一长串脚印。 梁希抛着手里的雪团,冲余斯易扬下巴,“我俩玩?” “玩啊,需不需要我让你。” 梁希忍不了他这装x样,“呵呵,非要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你才知道姐的厉害。” 余斯易同样回以“呵呵”,“我拭目以待。” 梁希当机立断扔出雪球,却被他轻巧躲开,有防备心,再发动的攻势就不足为提了。 狠话放出去,被连续砸中几个雪球后更显狼狈,梁希平添一点委屈,他为什么不能让让她。 第65章 梁希抱着身子蹲了下去。 没过一会,雪地上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旁。 余斯易蹲在她脚边,“梁希。” 缩成一团的人没给回应。 怕她真哭了,余斯易有点慌,手伸出去想抬起她的脸,这一瞬被直面而来的雪球砸了个彻底。 “哈哈,被我骗到了吧。” 偷袭成功,梁希眼睛弯弯,笑声狡黠灵动。 余斯易抬手蹭掉眼睫上的雪,沉静地看她一眼。 她是真开心,小虎牙冒出头,明媚的笑洋溢在这呼吸都能产生白雾的湿冷雪天里。 梁希得意忘形太过,忘了余斯易这人有仇必报。 天旋地转间,梁希被扑倒,压制在雪地上。 余斯易没戴围巾,脸和半边脖子全是溅开的碎雪,很快被皮肤的温度融化,湿漉一片,沿着下巴滑落。 又滴在她的脸上留下同样的痕迹。 余斯易的眼神在这个过程中,凝固了一秒。 云层移动,枝桠上那点稀薄的光扩散开,他们也被暖暖的日光笼罩。 梁希的睫毛上沾了点雪粒,想抬手揉眼睛,压着她的人似乎感应到,指腹在那儿轻拂了一下。 梁希下意识闭眼。 粘湿的睫毛和眼角,鼻尖暴露在长时间的冷空气里,透出粉嫩的红色,堪比红梅沾雪的娇柔。 余斯易要很费力地制止自己,不去进一步动作。 不适感降低,梁希睁眼,“差不多行了啊。余斯易。” 为了彰显跟自己的不对付,她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 余斯易。余斯易。各种语调的余斯易。 他喜欢她带着不同情绪喊他的名字。 倘若有迹可循,心动初始往往潜藏于过去那些无甚特别的相处中,或许只是在一个很平凡的午后。 记忆没被时间这场大雨冲淡,他记得许多。 像是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藏角落里偷偷着色,笔触鲜亮活力,仿佛借走枝繁叶茂的盛夏。 玩牌时,她为了赢他,和赵胜宇无数个作弊小动作,斜眼歪嘴的,逗得不行,也可爱到不行。 初中有次放学,黄昏映黄了街道,她跟在身后,一路踩他的影子,说一本笔记而已,为什么不能大方一点借给学委看。 他心想为什么要借?又不是给别人整理的考点,再说,他很不喜欢那男生看她的眼神。 放假在家,她早上月经造访,没翻出一片卫生巾,梁妈近期忙,家里一些琐事没顾得上,东西也忘了囤。 难为的却是他。 在女性用品区,面红耳赤地找到她常用的那个牌子,还得区分什么日用夜用,棉柔网面... 结账时李阿婆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烫手山芋一样把那袋东西扔她怀里,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说他脸红得像猴屁股。 不想再跟她讲一句话。 闲暇时一起看恐怖片,这方面的电影国外确实很敢拍,她吓得颤颤巍巍躲他肩膀后面,紧紧攥着他后颈那块领子.... 零下十多度的天气,余斯易身上却极热,包括和她对视的眼睛。 安全距离早被打破,他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风好像停了。 第43章 脑中架起意志天平,两端又在互相挞伐,加重的砝码是她身上轻轻浅浅的气息。 余斯易有点厌烦这样的自己,总是轻易被她挑起那些荒唐念头。朋友一词让他在各方面占得先机,自私行为有了很好的保护色,可也成了一道限制他的枷锁,他被牢牢摁在这层关系里。 所做的一切在她那,不过糊上了奇怪的标签。 盲目告白对别人来说最有用最简单,可对他而言,是最愚蠢的做法。失败造成的结果他如何能接受?更得深思熟虑。 他在过速的心跳中捡回一点理智,把梁希的天蓝色围巾往上扯,盖住她的嘴唇,手撑地站了起来。 然后伸出右手。 梁希被拉起,发现他指尖冰凉,掌心却是濡热的。 松开的一瞬,余斯易在她手上套了一样东西,滑至手腕。 梁希朝那儿落去目光,一串南红手链,缀着颗小巧的柿子和铃铛,晃了下手,铃铛声轻泠泠。 “我就说你给我带了礼物吧,还不承认。”梁希吐槽他一句,又难掩愉悦地说,“好喜欢。” 余斯易略微抬脸,“我送你的礼物,你哪样不喜欢?” 是她异常熟悉的欠扁语调。 按照以往惯例,不管事实如何,梁希是不会放任余斯易在她面前狂一点的,可这次,她没有搭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看得余斯易不自在起来,他敛了神色,胡乱地把目光聚向别处。 两道身影从院墙旁那边的小道走近,赵胜宇递过来两瓶热牛奶。 梁希接住一瓶,先贴在余斯易脖子上,“暖暖。” 他抬手按住,热意渗进皮肤。 梁希再拿上另一瓶往脸上贴,又拧开灌了一口,最后握在手中取暖。 几人没继续在外面受冻,边走边聊,返回屋里。 赵胜宇精神十足,一点不消停,放歌嗨玩,还拉着梁希一起跳魔性又欢快的海草舞,梁希也放得开,肆意跳起来,扭动的两人各有各的笑点,视觉效果拉满。 胡伽手肘撑着沙发,乐到直不起腰。 黄萍提着菜和水果蛋糕到家,看到家里这样热闹,也跟着笑了,她放下菜走过去,见到有新面孔。 胡伽对上她的视线,登时挺直背脊像小兵一样站立,“阿姨好,我叫胡伽。” “小伽同学你也好。别紧张,当自己家。”黄萍转开视线,看向右手边的余斯易。 他低声喊萍姨。 可能人到中年,过于感性了,简单的一声,黄萍眼底泛起潮热,偶尔得空打次电话或是视频,比不上如此真切的面对面,“你这孩子,好久没吃萍姨做的菜了吧。” 余斯易笑说:“怪想念的。” “那等会儿吃光了才准下桌。” 黄萍踏入厨房,拴上围裙后又从里露出半个身子,“斯易,过来打打杂。” “来了。” 胡伽见此情形微讶,哪有让客人帮做事的,感觉梁妈是把余斯易当自己儿子了。 她撇头跟梁希说:“阿姨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梁希将一整个剥好的砂糖橘丢嘴里,“跟你第一次见面,装的。发起火来六亲不认。” 手指一扬,“胜宇小时候见到我妈都绕道跑。” 赵胜宇鼓着嘴巴点头,“你多来几次,就能体会到了。” “啊。”胡伽说,“难以想像。” 等梁建康下班,唱生日歌、许愿、分吃蛋糕,老三样。晚饭后,朋友们带着吃撑的肚子回家。 生日完美度过。 _ 春节的日子走家串户,赵胜宇穿了一件大红的羽绒服来找梁希,端着一盘车厘子坐在她的小沙发上,一边吃一边乐滋滋地数着自己的压岁钱。 第66章 “还是过年爽啊,我妈不收走一半就更爽了。” 梁希趴在床上看书,幽幽叹气,“知足吧,我妈一块钱都没给我留。说什么给我存着,但我估计你手里的车厘子就是拿我压岁钱买的。” 赵胜宇憋不住想笑,“咋这么可怜哟。” 梁希顿时怨念扑天,“还我。不准吃了。” 短短的寒假一晃而过,进入高中生涯最后一个学期,时间被压缩成不透气的膜布,笼着每一个想要发芽破土的人。 教室的灯光很晚才灭。 四月份的一天,下了晚自习后,有同学在班群里发牢骚,说他好累,脑细胞要死完了。 马上有人回道:[一样,我现在每天做梦,不是函数图就是语法结构。] [你俩就是绷太紧了,适当休息。] [余斯易,晚上我问你那题你再给我讲讲吧,麻烦你了,不弄懂我睡不着觉。@y] y:[私聊。] 郑源奇在后头发了个闪亮登场的表情包:[我要出去玩一天。放松放松,也不差这一天,有谁要一起的?] 朋鸟:[去哪儿啊。] [原坞怎样?不远,刚好这个季节可以去棚里摘草莓。] [说到我心坎了。] 宇宙:[可以可以。] 奇怪的奇:[行,定了,我请大家玩,费用我包了。] 这话一出,群里直接炸锅了。 朋鸟:[!!!源儿,以后我不准任何人违逆你!!] 伽:[奇哥威武。] 奇怪的奇:[低调。] 宇宙:[奇哥威武。] 朋鸟:[奇哥威武。] [奇哥威武。] ..... 梁希看手机的时候,群里消息已经连很长了。 不爱吃青菜:[奇哥威武。] y:[奇哥威武。] .... 班里要去一大半人,俨然集体春游。 郑源奇阔绰一把后,反而在车费上节省,呼叫了他爸公司的大巴和司机,说什么家里资源能用则用,钱要花在刀刃上。 周六上午九点出发。 梁希和赵胜宇在八点四十赶到乘车地点,出去玩自是要费心打扮,又脱离了学校的着装要求,有同学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漂亮好多。 大部分扎堆在车旁说笑,车上有几人补眠。 “吃早饭了么?” 梁希转头。 余斯易穿了件比她生日那天要浅一些的棕色冲锋衣,挺括的版型,衬得身形愈加挺拔凌厉,拉链拉到底,白色的金属拉头悬垂在喉结那里。 “没来得及吃。” 梁希视线在他脸上绕了一下,落点在他眉宇间被微风吹动的发梢。 “我猜也是。”余斯易挪下肩上的背包,拿出从家里带出来的两份早餐,三明治和牛奶,还是温热的。 赵胜宇接过一份。 梁希:“你吃了?” “嗯。” 远处的马路,绿灯读秒,对面四五行人踩着斑马线走了过来,黑色外套的男生在踏上石阶前转身,目的地明确。 余斯易稍偏了一点脸,看向来人,对方也发现了他。 余斯易漠然收回眼,问梁希味道怎样,说话间朝她靠近半步,臂肩仿若不经意地贴着擦了一下。 “好吃。” “改天再给你带。” 瞥见她袖子上有根掉落的头发,伸手替她拈走,接着闭上一只眼睛说:“梁希,我眼里进东西了。” 梁希抬头查看,他适时低颈。 对准吹了吹,“好点没?” 余光里那人在原地滞停,余斯易忍不住挑了下眉。 九点钟清点人数,确保所有人到齐后,大巴车启动往原坞开。 上车不过五分钟,睡倒了一片人,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心下不由感慨,被高考摧残的高三生呐。 原坞地处城外乡野,沿途是绿油油的麦田和贯穿其间的羊肠小道,山坡上黄绿延伸,属于春日的油菜花。 到了地方,大家的困意转瞬间消散,精神奕奕地投入田园好风光。 这里有专门的露营地,可以搭帐篷过夜,图新鲜的一拨人跟随这里的员工去租帐篷。 梁希几人觉得睡床踏实,选择入住民宿。 接下来群里如烧开的水一样沸腾,你一言我一语,消息在屏幕上闪得飞快。 原坞的娱乐项目有十来样,大家商定分开活动,地点一致的同学约着一道。 梁希他们在坞里的饭厅吃了点东西,之后走走逛逛,玩了卡丁车,坐了小火车,最后来到湖边。附近设置了钓鱼点,提供简易的工具。 赵胜宇抻长脖子打望一圈,“我们可以钓几条上来,晚上做烤鱼吃。” 梁希看着别人桶里的鱼,“别几条了,先钓到一条再说。” 不是她故意泼冷水,赵胜宇和余斯易长这么大压根没碰过鱼竿。 赵胜宇:“我爸可是巷里的钓鱼王,基因在这摆着呢。” “你是你,你爸是你爸。” 不然她高低也是个大厨。 “....” 事实证明,梁希的话一点没差。 余斯易把鱼饵重新调整过,抛到远处,还是没见水面和鱼漂有半点动静,他开始怀疑湖里有鱼的真实性。 几分钟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两米开外。 梁希喊他名字,“你也来钓鱼啊。” “是啊,你们钓了多少啊?” 蒋辰往余斯易水桶里扫视一眼,唇角扬起的弧度别有深意。 余斯易目光冷然。 梁希:“不好钓啊,鱼儿不上钩。” 蒋辰掂了掂手里的鱼竿,语气微妙,“是吗?” 蒋辰出生在乡下,自小跟池田鱼虾打交道,水里能搞到的吃的,早已摸得驾轻就熟,钓鱼对他而言,属实小儿科。 没过多久,成功拉了一条鱼上来,“梁希,你看。” 显眼包。 余斯易嗤了一声。 草鱼在水桶里猛烈地摆动了片刻,梁希凑上前,“好大一条。” 蒋辰朝余斯易那儿看去,眼神挟带直白的挑衅。 余斯易抿着下唇,回头继续盯着依旧毫无动静的鱼漂。 无形中分割了区域,一边艳阳高照,一边乌云密布。 赵胜宇挠头道:“也是奇了,是我俩位置不好么?怎么鱼全跑他那头了。” “不知道。”余斯易气闷地回了句。 他就不该钓这破鱼,平白送出机会。 梁希和胡伽要去摘草莓,蒋辰把钓上来的鱼给余斯易他俩。 “麻烦带回去啊。”他笑得轻快,跟着一起离开了。 得意什么? 余斯易踢了下空荡荡的水桶。 不信邪,他非得钓上来一条不可。 第44章 澄清的天,绿树溪田交映,十三班的人散落在各处。 三人一路和碰见的同学打招呼,期间还加入了几个,草莓队伍壮大起来,来到大棚,在里面活动十分钟,篮子便装满了。 第67章 出来的时候,蒋辰站在梁希身侧,看到她肩膀上沾了一点土,“你先别动。” “嗯?”梁希茫然。 他微微俯身,把她那儿拍干净。 “哦,谢谢哈。” 梁希侧首,目光落向他清隽的脸庞,距离其实挺近了,她连他下巴上冒出的痘痘都能看清晰。 眉骨高挺,脸型优越,蒋辰无疑是好看的。 梁希想借此印证一件事,没有往后退。 蒋辰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感到一丝怪异,“梁希?” 梁希垂下了眼没说话,半晌才挤出一个微笑,“走吧。” 日头缓缓沉落,回到民宿时,山那边被橘黄铺就。 余斯易钓到鱼后,回来和赵胜宇在露营地弄起了烧烤,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梁希几人洗了草莓过去。 余斯易看见她,很淡的一句,“回来了。” 梁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余斯易蹙眉,去摘个草莓把魂摘丢了? 他把烤好的猪肉串给她,“尝尝。” 竹签上丁点肉,梁希一口嗦完,咂咂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不用说了。” 蒋辰:“要不我来烤吧。” 余斯易没硬占着不让,没道理让这些食物毁在自己手里,他拿过梁希端着的草莓,走到不远处架起的桌椅区。 营地里的人逐渐变多,直到全部回来,灯烛点亮,周遭被暖黄的光照得分外柔和。 在这样一个傍晚,静赏日落,看最后一点晚霞残影在山头消逝,远山和天空融成青黛色。 余斯易望着那些虚虚勾勒的暗影,有人却偷偷将拍日落的手机挪向了他。 为景色停步噤声的众人,又开始动起来。 赵胜宇欣赏着自己拍下的照片,跟余斯易说:“这一趟没白跑,比城里看美多了。” 嗯。如果少了身后烦人的声音。 还大言不惭地说多了解他,连他现在不爽极了都感知不到。 惯会挑好听的来敷衍。 余斯易握拳支着脑袋,挨个去掉讨厌的草莓蒂。 那边还在继续。 “哇塞,芋头也好吃!蒋辰你好棒啊。” “没啦,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要谦虚嘛。” “嘿嘿,其实不难,控好火候就行。” 给他能的。咋不能死他。 余斯易心里仿佛燃着一团小火焰,滋啦滋啦地往上爬,阴着脸,抓起一把草莓塞嘴里。 给对面的赵胜宇看懵了,“你想不开要噎死自己啊?” 这个时候,身旁忽然阴影闪过,有人落座,手腕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余斯易目光未有偏移,甚至朝反方向扭脸。 “胜宇,吃烧烤。” 赵胜宇尝了一串土豆,“啧,味道真不赖。” 话落,他感觉有冰渣子刺到脸上,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噤声为妙。 不知哪个倒霉蛋在草地里丢东西了,班里同学打着手电筒到处找,闪烁白光像迷路的精灵。 余斯易将注意力投过去,竭力忽略旁边人的存在,他塌着肩膀,下巴压在指骨上,喉结因吞咽动作滚了一下。 梁希视线定在那里,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 一时间无人说话,两个人嘴里包着东西,一人在发呆,有什么心事的模样。 等余斯易吃完,梁希也从愣神的状态里抽离出来,挑了一串香菇递过去,“你喜欢的。” 余斯易目不斜视,拿起桌上的手机,指腹随意触两下,明显把梁希当空气。 这点骨气他还是有的。 梁希盯着他被草莓汁水润湿的嘴唇,“要我喂你吗?” 余斯易滑屏的做作右手一停,支脑袋的手也放下了,梁希坐下后,他第一次看向她,眼神表露得很直接。 你喂啊。 梁希自然看懂了,也怂了,周围这么多同学呢。 钓上来的鱼被丢给坞里的厨师加工处理,按他们的要求烤好了送过来,附带一系列餐食。 玩了一下午,中午又随便应付一顿,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 吃饱后,不知谁起的头,开始玩起了斗拐,一群人在草地上单脚蹦跳着,用膝盖无差别攻击,梁希起先还斗志高昂地撞来撞去,到后来力气用光,只能借由别人的力瞎撞。 这个阶段难有的一天,众人不想太快结束,围坐在草地上畅聊,起哄着哪个同学唱首歌,没有人在这种时刻扫兴。 梁希生理期,身体不怎么爽快,又待了几分钟便准备回民宿。 郑源奇手机外放了一首歌,很适合即将奔赴考场的他们。 “今天我终于站在这年轻的战场请你给我一束爱的光芒” 微弱的灯光里,余斯易抬头,视线随那道身影没入黑暗,随后起身跟了上去。 他没有跑上前,保持着一定距离,安静地和她走过这段路。 翌日返程,继续面对烦复的备考和课题。时间在笔尖下飞速前进,今年余斯易的生日不在假期,又逢这个节点,只中午在校外简单庆祝了一下。 高考步入倒计时,考前三天,高三整体放假在家调整,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这场至关重要的考试。 最后一天下午,余斯易来找梁希,俩人在巷子里散步,买了一根橙子味碎碎冰,掰开后,余斯易仍是把尖头那根给她,可以握住,不会太凉手。 天色明媚,周边是高高的香樟树,初夏的空气里还未添闷热感。 梁希玩心大发,踩着地面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光斑。 余斯易问她想考哪个大学。 “不知道,考了再说呗,万一我超长发挥考特别好呢。” 余斯易眉眼松散一笑,“梁同学的心态我一向佩服,每次考试前还会翻杂书。” “哼,这一年我有好好复习哦。” 在拉后腿的数学上下了大功夫,有提升,成绩自然上去。 “嗯我知道。”他说。 光斑晃动着位移到梁希白鞋上,她低头瞧了几秒,调转方向,一蹦一跳,直至进入那双黑色球鞋伫足范围,脚尖厘米之距,她仰脸看他,“我也知道你有想学的专业,计算机是吗,那次我们在科技馆,你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 余斯易心头一动,还未说点什么,梁希倒豆子般,仿佛慢了会丢失吐露的勇气。 “胜宇的目标是庆大,而庆大的王牌专业并不是计算机,大学必将要分开,可是余斯易,我不想和你分开了....我会努力考好的,争取上同一所大学。” 头顶乱枝纵横,树影落到那张白皙的脸上,她弯着眼睛,耳边绒绒的碎发些微凌乱。 这条路他们走过无数次,停在墙角的那辆老旧自行车没被主人搬走,李家的小猫还是喜欢跳到雨棚上面趴着。 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简单地聊着日后,余斯易一颗心脏像泡在温水里。 第68章 她说不想和他分开,是出于友情还是他所期望的那样,无法界定,但他认准了一件事,不管梁希愿不愿意,他是一定要赖在她身边一辈子的。 见他迟迟未作声,梁希膨胀的情绪裂出小口,一点点瘪下去。真是昏头了,怎么能不问他意见擅自做决定,又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好朋友还得一起上大学的。 “额你把刚才的话忘掉,当我没说。” ?? 余斯易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就没她这么快反悔的人。 梁希转身想走,被余斯易一把捉住手腕,握过碎冰冰的掌心湿润冰凉。 “我听到了。” 余斯易眼睫垂下一点,压抑着想去牵她手的冲动,“你是个成年人了梁希,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约定了,我们考同一所大学。” 手腕处相贴的皮肤挤干水珠,开始生热,梁希别扭地想抽回,他却不松手。 来来回回几次,不知是因为使了力气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绯红爬上梁希耳朵,她稍稍偏脸,目光完全不敢放他身上,“我又没说要抵赖。” 余斯易漆黑的眼睛注视着那里,抿唇失语了片刻。高考在即,任谁也不能影响梁希,包括他自己。 抓住不放的手终是松开了,再开口时,声音低了很多,语气里极致的认真却紧紧锁住了她。 “你也抵赖不得。” 第45章 高考两日,梁爸亲自接送,坐在陌生严肃的考场,无可避免地浮上一点紧张和压力,梁希望着窗外绿意来缓解。 最后一笔落下,高中三年也在此拉下帷幕。 出了考场,整栋楼扬声欢呼,身上的重担卸下,不少人拥抱扔书,长时间紧绷后的一种释放。 走廊那边走过来一群并肩的少年,也是眉飞色舞地互相调侃。 隔着喧嚷人群和漫天碎纸,梁希和余斯易的目光猝然相撞,他眼底的笑意明明很柔软,却像藏着一股强劲力量,劈开夏天的炙热,势不可挡地冲向她。 社交账号里的消息频繁涌出,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晚上吃饭,大致对了下答案,几人都没犯什么致命错误,幸运之神眷顾,梁希有的题还蒙对了,她忍不住直跺脚。 余斯易看着她灿烂的眉眼,在想告白成功的概率,心情这么好,说不定答应他了呢。 转回脑袋,神经质地笑了下。 他都服了自己。 郑源奇不愧是搞活动第一人,发出一串ktv包厢号等他们过去。 人多,最后分成两个大包,这群大男孩调都偏到外婆家了,仍抢占着麦克风,闹得不成样子。另外一个包厢的人在玩游戏,闹钟炸弹到大冒险,也是格外的嗨,大家伙这边玩腻了便转战另一边。 梁希和胡伽玩了半小时游戏,回到唱歌的包厢,之前声嘶力竭的那几个大概吼累了,点歌机放着原声,两支麦克风孤零零地卧在桌上,余斯易和赵胜宇他们坐在里头沙发玩牌。 胡伽问梁希,“是我错过了还是余斯易就没拿过话筒啊,好想听听他唱歌。” 梁希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起来,“不听也罢。” “啊?” “你觉得赵胜宇唱得怎样?” 胡伽嫌弃点评,“好难听,大白嗓。” 梁希:“余斯易的歌喉跟他差不多。” 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哼两句,仅限两句,他自己也知道,多了就招笑了。 胡伽说不是吧,余斯易那么好的嗓音条件,唱歌竟然走调。 感觉他长了一张很会唱歌的脸。 胡伽去点歌,梁希绕过桌台往里走,玩牌的人围着方桌一角,余斯易左右两边不见空位,她只好麻烦没玩牌的同学往外挪一下,对方看她一眼,二话不说让出位置。 余斯易上半身都偏向另一边,没留意身旁换了人。打完洗牌,他从桌上拿饮料,右边的人伸手去够远处的果盘,倾身时一缕细软的头发落到他小臂上。 余斯易无意识皱眉,近乎本能地抽回手。 那人坐好后,好心情似的晃了晃腿,膝盖又毫无分寸碰上他的。 余斯易往左调整位置,终是不耐地撇眼过去。 那人恰时偏头,视线交汇,余斯易眉宇间的情绪在她眼中一点点散干净。 梁希咽下嘴里的哈密瓜问:“你烦什么呢?” “谁说我烦了?” 余斯易动了一下脚,斜对面的杨鹏问他还来不来。 “你们玩。” 梁希又去插了一块西瓜吃。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头发放了下来,挡了一点脸部轮廓和背脊,光线又昏昧,以至于刚才他含糊的余光里,并未认出。 一段甜美欢快的哼唱响起,梁希摇着脑袋,跟着一起“啦啦啦”。 进去副歌后,她侧过视线,抿了下唇角,“....你一直看我干嘛?” 周围过于聒噪,让她不得不靠拢一点说话,余斯易却欺身往前,离她更近,附耳低语的姿势,“好久没见你披头发了。” 梁希怕热,夏天永远是高马尾,天气凉快的时候也很少散头发,至于冬天,她喜欢戴厚厚的毛线帽子,看着像个软软糯糯的奶黄包。 余斯易搭在沙发上的指骨碰到了她手腕处的铃铛。 忍了忍,动作止步于这里。 梁希眼珠子一转,问他:“你喜欢我披头发?” 余斯易面上不显,其实正盯得入神,听到她的问话,垂下的眼睛再次移向她的脸,“都可以啊。” 本意捉弄,给出的回应却是意料之外,且没有半分斟酌迟疑。 梁希愣了一下,他也明显愣了。 心念浮动间的每一秒,似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制住身体,连眨眼的本能都忘记了。 这场眼神拉锯战和之前的较劲全然不同,余斯易迷失于此,寻不见出口。 不知哪个同学碰到了麦克风,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梁希惊醒,当先退开了少许距离。 余斯易这才转回头,不自觉捏了下手指。 左边的赵胜宇肩膀抵过来,稍显激动地说着什么,他心动着,心慌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然后。 然后余斯易躲出了包厢。 噪音掩去,略快的心跳声取而代之。 脸不争气地开始发烫,他准备去卫生间洗把冷水脸。 心神不定地走出一截,拐角处险些跟人撞上,余斯易遽然后退,冷静归拢少许,他垂眸说抱歉。 对方抬脸,目光轻轻碰了一下。 “没关系...” 余斯易淡然点头,侧身而过。 周宜微在原地怔了几秒,回眸看向那道愈渐远去的背影,高中三年,她似乎一直在看他的背影。 想靠近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收回了。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漏洞百出,一次两次还能找借口相抵,五次六次呢,他肯定有所察觉,就像她,异常轻松地发现他喜欢梁希。 眼神里那些青涩莽撞的东西和下意识的肢体语言,瞒不了人。 第69章 余斯易一离开,梁希的手脚恢复了正常使用状态,拿起桌上的冰镇饮料,猛灌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往下。 没过一分钟,稍有平缓的心绪再次被搅乱。 她拿错了饮料。 接着做贼心虚似的放回去。又不是头一次了,以前不这样的啊.... 她最近不知怎么了,老对余斯易产生一些错误的想法。 去原坞玩的那天,她看见余斯易鼓起的脸颊,轻滚的喉结,如果周围没那么多人在,一定会去摸一下。 刚才也是,不断闪烁的冷色光打过来,他的脸像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五官线条褪去一点白日里的冷淡锐利,眼睛很亮,很蛊惑人。 梁希自知颜控,偶尔对那张脸失神,她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肢体接触亲密了些也是基于彼此好朋友的关系,心里从未逾越,所以每一次都单纯坦荡。 可如今,她不敢信誓旦旦地保证了。 也许那天晚上的拥抱便是她欲望催化下的产物。 不行。这样下去很危险,余斯易把她当朋友,她怎么可以“心有不轨”? 要是被看穿,他那守身如玉的调调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胡来了,还会刻意保持距离。 但凡友情变质,连带的关系也将受影响。 一箩筐的坏处。 要不近段时间避开点余斯易吧,免得哪天她一个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ktv这趴结束后,不少同学去网吧熬夜通宵,其余人打车回家。 考后第一天,当然补足睡眠,直到日上三竿被饥饿感叫醒,梁希在床上摸到手机,躺着点好外卖,继续懵了几分钟。 醒后拉开阳台门,天色澄净,强烈的日光让她眯起眼睛,好久没这样悠闲了,她看着歪脖子树延伸出来的枝条,觉得可以在上面挂点小物件。 在阳台待了片刻,照常洗漱流程,从卫生间出来,外卖刚好到了,拎茶几上,梁希打开电视,在地毯上坐着享用午餐。 饭后,登入戒掉一个学期的游戏,领完一大堆邮件,回归玩家系统还送了点东西。梁希点进商城,看看这几个月出的皮肤,若有她玩的英雄皮肤肯定得安排上,限定就惨了,只能等以后返场。 翻了会,梁希指尖轻微颤了一下,心跳有点急。 知道她密码且能在游戏里如此挥霍的,只有那么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班级群闹腾得不得了,每天都在组局,从中午十二点到半夜十二点,无论哪个时间段,总能赶上趟。 梁希玩了一阵保龄球,坐附近的休息座椅时,赵胜宇脸朝着入口那边说:“斯易和郑源奇他们来了。啧,染的那头蓝发真够招摇的。” 梁希转头一看,光线微暗的馆内,小团体各自扎堆,温柔的冰蓝色被她优先捕捉,皮肤黑一点都驾驭不住的发色,他极大胆地尝试了。无可挑剔的长相确实也不怕翻车,白衬衫搭牛仔阔腿裤,简单穿着全由身形彰显,高挑清俊,注意力很容易被吸引过去。 班里好多男生都染了头发,禁锢一解除,急着想摆脱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立竿见影的发型整改成了第一项目。 要不是怕被赵妈拿扫把赶出家门,赵胜宇也得试一试的。 来的一行人没见杨鹏,“他人呢?” “半路上被一通电话叫走了。”郑源奇掐着腰观察周围的可竞技项目,“不管他,起来,我俩比一局。” 赵胜宇“哼”一声,“想不开找虐啊?” “你?不行。” “等着,有你好看。” 一行人闹哄哄地离开休息区,余斯易拉开椅子,正要坐,刺啦一声,旁边的椅子在地上划出浅浅印痕,梁希利落起身,眼睛一点也没朝他那儿偏,“....我去买水。” 黄色裙边很快消失在墙角。 余斯易看着她跑掉,好一会儿没动作。 第46章 梁希被一阵剧烈的拍门声吵醒,不太情愿地去开了门。 来的是赵胜宇,见她一脸倦容,“怎么睡到现在?打你手机还关机。” 梁希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抬头看挂钟,愣愣地说:“快两点了啊。” 她昨晚莫名刷到奥特曼的搞笑视频,赛文探头小跑、奈欧斯盖房子....最逗的还属麦克斯,失忆忘记技能招式,挠头把头镖弄水里去了,捡起来后还很灵性地甩了两下。 被怪兽压着动不了,把旁边的树拔了出来,像小孩儿犯错后抱着头,又重新种回去....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看奥特曼打怪兽看到大半夜。十一点左右的时候爬起来吃了点东西又睡了。 梁希回卧室,拔了充电线摁开关键,发现电没充进去,手机自动关机了,她用赵胜宇的手机试了下,充电显示正常。 赵胜宇打开冰箱取了瓶水喝,一转身看见梁希烦闷的神情,“坏了?” “嗯,不知哪儿出故障了,充不上电。” “你先洗漱,一会儿我陪你出去修。修好我们去找斯易,昨天打球,他崴伤脚了。” “啊?怎么一年受一次伤,是不是得去求个平安福啥的,严重吗?” “还好,没伤到骨头。”赵胜宇低头回着消息,“只不过这几天不敢乱跑了。” 两人出门去巷外坐车,天色阴暗,大风卷起落叶扬至半空,梁希拢了下被吹乱的头发。 上车后,司机询问地址,梁希说西水湾。 赵胜宇:“不先去修手机?” “不急,先去看余斯易。” “也成。” 高三这一年,补习都是约余斯易家里,地方宽敞,还有好吃的零食甜点,余烨专门给他们弄了张门禁卡,进出方便。 按响门铃,大概等了一分钟,余家的做饭阿姨张婶来开的门,有段时间未见,亲热地拉着梁希聊了大半天,赵胜宇一个人溜去楼上。 接收完长辈的关心,梁希坐电梯上去,来过的次数不算少了,地形房间有大致了解。门没关,坐床边的赵胜宇看见她,和余斯易对视一眼,站起来说:“我下去拿点吃的上来。” 脚步声消失后,梁希往里走了两步,在离床一米左右的小圆桌旁停下,“听胜宇说你扭到脚了。” 余斯易背靠床头,“你一定要站这么远跟我说话吗?” 梁希语塞了下,“...不远啊。” 余斯易没吭声,目光却久久定在她脸上。 天不热,只有把电风扇摇头晃脑。 梁希心跳失常,有点受不了他这样的审视。 直到他移开眼睛,低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脚痛,不能下床,你来我这?” 几乎没有犹豫,梁希走了过去,她穿着灰色百褶短裙,裸露的膝盖轻轻擦过垂下床沿的软毯。 停下的瞬间,遽然伸来一只手,反应不及,梁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床上。余斯易速度极快地压了过来,手脚并用,大幅度的动作,软毯上皱痕明显。 他整个人伏在梁希身上,可以清晰感受她的清甜香气和温热体温。这才是他满意的距离。 第70章 梁希试图挣了下,完全挣不开。 束缚住她的那双腿有力健康得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跟胜宇合起伙来骗我?” 余斯易面不改色,淡淡道:“骗你怎么了?” 梁希微恼,“你——” “我什么?”他直接打断,“说说吧,这两天为什么避着我?” 刚升起的情绪刹那间消散了个干净,梁希底气不足地反驳,“谁避着你了....” 余斯易毫无笑意地扯了下唇,“我得多笨才看不出来?嗯?这两天无论是吃饭还是干什么,我一去你那,你立马换位置,纸巾盒明明在我这,你非让胜宇给你拿。” 怀疑自己哪里露了馅,胡思乱想整夜也没揣测出什么来,因为怕被她心里的友情成分误导。 所以他可以敏锐看出赵胜宇的喜欢,却怎么也不能轻易在梁希身上下定论。 稍有停顿后,余斯易愈加低头,指腹在她薄薄的耳垂上轻捻着,那儿开始变红,他眼神里多了一点危险炙热的东西,语气却很淡,“这么怕我碰到你吗?” “不是...” 梁希想要组织措辞,修饰借口,可脑子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心脏跳得好厉害,快到不像她自己的。 今天周六,余乔妧在家,去厨房时路过客厅,瞥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本以为是余斯易,下一瞬又想起来,她哥现在是蓝毛,前天晚上染完头回来,她看到的第一眼还以为家里进明星了,适配度不要太高。 看清沙发上躺着的人是谁,余乔妧眼眸发亮,赵胜宇在,那梁希估计也来了。 没打扰这哥玩游戏,她转身跑进厨房,“张婶,我想喝杨枝甘露。” “好勒,一会儿给你送上去。” “梁希姐是不是在楼上?” 张婶笑着点头。 “那要两杯,加冰块。” 说完,余乔妧急匆匆跑上楼,她跟梁希很合得来,几次见面相处,关系仿佛按了加速键,倒没对此感到奇怪,爱屋及乌,哥哥的好朋友,自然也是她的。 还没靠近余斯易房间就高兴地喊:“梁希姐!” 余斯易听到后,却是一把抱起梁希去到隔壁的书房。 “余斯易....” 他压低嗓音,带了点强势,“别说话。” 梁希动了动唇,余斯易现在像一只狂躁的小狗,还是不要惹他。 走到窗边,梁希被放了下来,他抵在她身前,拉过一半窗帘,窗帘够大,足以包住两人。 那边余乔妧已跑进房间,“哥。梁希姐?” 眼神简单地掠过两个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主要是她的认知里,无缘无故的,余斯易和梁希没必要藏起来。 余乔妧又疑惑地跑了出去。 天色阴沉,没开灯的书房一片昏暗。 转了阵地后,刚才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并没消失,甚至不受控制愈演愈烈。 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所导致的呼吸不顺,还是因为离她过近的人? 真是糟糕,答案似乎很明显。 窗帘覆盖下的角落一丝风也无,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点燃的导火索是余斯易缓缓抚上梁希颈侧的手。 分明千百次告诫过自己,要一步一步来,别把事情弄得无法拯救,可他总是不长记性。 本来没想怎样的,单纯的想向她讨要说法。然而自制力在她面前薄弱如纸,经不住考验。 强装的镇定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苟延残喘。 余斯易承认自己很废,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一点也不酷。 欲壑难填,他以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贪心的人,世事皆有所取舍,有一便难拥有二。偏偏在梁希这,不甘满足于友情。 他想颠覆这层关系。 厚重的乌云盖天,终于落下大雨,豆大的雨珠砸向窗台,几秒的功夫,深色湿迹淹没石砖,水花四溅。 整个世界沉入阴霾里,理智却在发酵的情愫中燃烧殆尽。 余斯易最终向内心欲望俯首,低下了头。 额头相抵后,温热呼吸落在她鼻尖,停留了几秒,嘴唇继续往下落。 过程很慢很慢,他把选择权利交给她。 梁希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喊停。 尽管他在无声渴求,求她别推开.... 窗外雨势撼山,潮热在近距离对视中蔓延,呼吸都粘湿滞重起来。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躁动、震颤。 柔软的嘴唇没有阻碍地碰到了一起,青涩地贴了一下,接下来的一切就这样乱套了。 余斯易微微张口,含着她的嘴唇一点点开拓疆土。 雨声朦朦胧胧,感官里清晰的,只有彼此。梁希脊背贴着墙,闭眼承受着,连依附他都成困难。 余斯易看着她轻颤的睫毛,片刻后,将她揽向自己。 滂沱雨声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余斯易也在深深浅浅的试探中失了分寸,特别是她在紧张之余,有意无意地给出回应,小动作地在他下唇上含吮了一下。 生涩的贴近,没什么章法的过程,因为她的主动而变了味道,有了更为放纵的尝试。 起伏的心潮和呼吸不断揪扯,乱在一块儿。 他甚至不满于此,掀开了碍事的窗帘,把梁希抱到书桌上。 这个间隙里,她得以喘气。 忍不住偏转目光去看他此刻的模样,却发现他也在看她,浓烈的、专注的,被情欲吞噬的眼睛。 很难不沦陷。 两人身上都闷出了汗,他打湿的发梢在眼睫上留下一点湿意,梁希心头发痒,刚想抬手去触碰那里,脸却被对方托起,热热的气息又扑了过来。 直到梁希实在缺氧,不得不别开脸,他湿软的嘴唇滑过她的脸颊,触感微痒。 能发现他动作停了一下,而后松开了扣住她后颈的手,谁也没开口说话,各自扭头平复着。 余斯易手背捂了下唇角,却被脸上的热度烫到,心头一乱,不知所措地瞎忙,把刚才不小心被梁希弄到地上的书拾起来,拍掉书皮沾到的一点灰。 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好,让事情偏离了轨道,但心头那个想法已经破开桎梏,正对着他疯狂叫嚣。 他已经失去可以压制它的能力了。 “梁希....”刚起了个头,一声“梁希姐”横插进来。 余乔妧把整栋别墅都找遍了,想着那么大的雨不可能出去,又折回来,果然见到人,“你俩这是干嘛?可让我好找,怎么消息电话都不回我?” “....不好意思乔妧。”梁希有点尴尬,跳下书桌,选择略过第一个问题,“我手机坏了,还没修。” “哥,你的也坏了?”她表情无奈,明知故问。 余斯易垂眸看着自己短袖上的皱痕,刚才梁希一直抓着的地方,神思游离了会儿,说:“没揣身上。” 余乔妧撇嘴,不由心生佩服,“你俩真是三好学生,高考完了还进书房。” 梁希干笑着,搓了搓脸。 “梁希姐,去我那儿。” 第71章 “好...” 楼下的赵胜宇游戏不知开了多少把,余斯易走出电梯,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蹲在门口看雨的小白发现他后,跑过来,脑袋蹭着他小腿。 余斯易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赵胜宇睨一眼,“跟梁希谈好了?” 余斯易告诉他两人闹别扭了,需要他的帮忙。 “嗯....” 余斯易想,算好,也不算好。舔了下嘴唇,心思有些飘忽。 “斯易。余斯易!” 后者抽回一点神智,“...嗯?” “问你呢,什么时候去学车?” “你生日后吧,到时一起。” “嘿嘿,哥们就等你这句话呢。” 夏天的雨来势凶猛而短暂,一小时后骤雨停歇,梁希下楼,眼神不由自主地飞去余斯易身上,又极快地收回。 “胜宇,我要去修手机,你继续在这玩还是和我一起去?” “一起啊,说好了陪你的。” “那走吧。” 赵胜宇扯了扯衣服,起身,“我俩走咯。” 余斯易点头,也起身走到门口。 见他走近,梁希手脚有点不知如何安放。 余斯易神色平淡地看她一瞬,只是眼睛黑亮潮漉,眼尾耷下的弧度莫名像他刚才怀里的小狗。 梁希心空了一下。 余斯易俯身从置物架中取出黑伞,“以防再下雨,把伞带走。” 是他常用的那把全自动的伞。 梁希指尖勾住把绳。 _ 专业维修人员拆开手机检查一番,说是主板零件有轻微的损坏,至少也要半小时才能修好。梁希一看时间,五点过了,就跟赵胜宇沿街随意逛着,一路逛去了附近的小吃街,她买了芝士火鸡面烤冷面和小酥肉,赵胜宇买了卤肉卷和炸串。 下过雨,路面半干未干,不平整的地方蓄着浅浅的一滩水,两人边逛边吃,街上的人愈渐多了。 路边摊也摆了起来,淀粉肠和饭团摊子居多,第二就是水果和小蛋糕,梁希称了一点水果。 差不多时候返回维修店,手机已正常开机,师傅将它搁在一旁充着电。 付款离开,回浮岭巷。 空气里残存的水汽彻底散去,余斯易的伞没派上用场,可拎在手里的这一个多小时,梁希脑子里一直有他的身影。 这个行为未免太作弊了。余斯易。 伞被放进门口的柜子,她拿上睡衣钻进卫生间。 收拾清爽,躺进被窝,给自己找了部电影看,后面玩手机看漫画,总而言之没闲下来过。 时间消磨到十一点,床头灯熄灭,倒枕头上酝酿睡意,漆黑的房间,月光昏白。 十分钟后,梁希认命坐起。 灯被打开,视线落向黑屏的手机,她好像在等,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一旦无事可做,思想全被那道身影那张脸蛮横占领,还有躲窗帘里的那个吻....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酥酥的,麻麻的,有窒息感。 他湿滑的舌头不讲道理地抵了进来.... 余斯易这家伙....好像不怎么纯情。 梁希捂着微烫的脸,暗暗想着。 黑屏手机蓦地一亮,接着开始振动。 是一通电话。 她呼吸微滞,能感受到自己过快的心跳。 振动停止,听筒里静了几秒,梁希也不出声,她从没发现自己这么有耐心。 对面先打破沉默,“睡了没?” “正要睡。” 他无故笑了下,“是哦。” 浅浅的笑音通过手机传到耳里,有细微变化。在这寂静的夜,过于清晰。 梁希把手机换到了另一边耳朵,“嗯...” “可我看到你房间的灯还亮着,关了一会儿又亮了。” ....什么?梁希怀疑自己听错了,穿鞋跑向阳台的动作又掩饰不了的急切,直到和站在歪脖子树旁举着手机的人对上目光。 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了,她一时间说不出话。 那道身影被路灯昏黄的光勾勒,三楼的高度看他的脸不太真切,但她可以很容易地在心里细节化,他任何表情带动肌肉在脸上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她是那么清楚。 遥遥对视了片刻,梁希转身跑下去,仓促间差点忘带钥匙。 余斯易:“慢点跑,小心摔。” “不快啊。” “你脚步声我一进楼道就听见了。” 声音有重合。 梁希呆呆地看着从拐角阴影处出现的身影。 巷里的住户几乎都是些勤俭的人,墙上挂着的便宜低瓦数灯泡投出的光线暗淡,堪堪能视物。他的脸暴露在柔和的光里,有种昏昧的白,毛茸茸的蓝发也降低了一点色感,趋近于灰白。 难怪说异性在黑暗的地方会增加亲密行为的发生概率,只简单看了他几眼,就想对他做出一些越线的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点半左右吧,没多久就看到你关了灯。”余斯易帮她把跑乱的头发捋顺在耳后。 梁希抿着唇,“然后你就傻站着。” “我以为你睡了,准备待一会儿回家的。” 梁希视线略微抬高,直勾勾地看他,“所以呢...你为什么来找我?” 余斯易不自然地偏了下眼睛,片刻后重新移到她脸上,“一件很重要的事,本来想明天再找你好好说,但我逐渐意识到如果今天不说,我一定睡不着觉。” 如果梁希只是单纯好奇而和他接吻怎么办?她在他这有“案底”,不能不防,必须得把关系坐实。 一个蒋辰就够他受的,真不敢想梁希有一天会挽着别人的手来他面前秀恩爱。 他会疯吧。 余斯易喉结隐隐动了一下,“梁希....你把我初吻夺了。你要对我负责。” 梁希反应了两秒,“...我没听清,你重新说一遍。” 他不说话了。 “别装哑巴,再说一遍。” 梁希挥过去一拳,“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带着怒气的拳头落在肩膀,余斯易抬手抓住,干燥温热的掌心贴着她手背。 他沉默地垂下两人相握的手。 使了力,梁希甩不掉。 没见过这样告白的,“说话。” “余斯易。” “再不说话我——” “我喜欢你。” 墙上用久的灯泡闪了一下,光影交叠后,他看进那双总让自己心动的眼睛,“梁希,我喜欢你。” 第47章 正文完 说出来了。好像没想象中那么难。 梁希扑进了他怀里,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锁骨。 这个怀抱的意义与众不同。 他不再是她的好朋友,而是男朋友。 高兴得想尖叫。 余斯易喜欢今天。 .... 11点34了,再坐车回西水湾好折腾,梁希让他在家里睡一晚。 进门时,余斯易轻手蹑脚。 梁希笑了,用正常力道关上门,“爸妈不在家。” 第72章 “喔....” 这个家他跟自己一样熟悉,梁希也没管他,喝了点水,回屋休息了。 躺下没几分钟,房门被扣响推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挤进来,“梁希。” 她含糊应声。 “我想和你一起睡。” “....” 梁希红着脸想入非非,“....进展太快了吧。” “....” 那边也沉默了下,“你想什么呢,只是单纯想和你待一块。” “....” 黑暗里,梁希的脸更红了。 她欲盖弥彰地翻了个身,背对门口,又往边上挪了点,让出半边床,“你进来吧。”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一阵,身上的薄被和身下的床单有了明显扯力。 梁希不禁屏住呼吸,大概分钟后,她顺从自己强烈的意念,翻了回去,抱他睡觉。 然而没摸到纯棉的布料,只有软滑的皮肤触感,似被烫了下,猛然缩回手,梁希心慌慌抬脸,对上他黑沉的眼睛。 那里像是承载了什么东西,一点就着。 不敢轻易触及。 她目光躲闪,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说话功能,“你怎么不穿衣服....” “外穿的衣服脏,牛仔裤穿着睡也不舒服。” 梁希说:“我可以把睡裙借你穿。” “...谢谢,不用。” 隔着衣服摸他和裸着摸他,是不同的承受心理,梁希贼胆小了不少,也冷静了一点。 她突然开始好奇,“余斯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半张脸陷入枕面,闭着眼,“不知道。或许很久了。” 梁希咬着唇瓣,“那...那个漂亮姐姐呢,你经常去玩滑板,除了喜欢这项运动,也是为了能见到她吗?” 余斯易皱眉,睡意都散了大半,“你说贝呢?我怎么可能——” 下一秒想起什么,他又卸下劲儿躺回去,试着压下上翘的唇角,“原来你在意啊....” 梁希皱了下鼻子,“什么啊。” 余斯易:“你信别人还是信我。” “当然信你。” “嗯。”余斯易认真地告诉她,“我没有对你之外的女生产生过半点喜欢,好感也没有。” 心里有甜滋滋的汽水拚命冒泡,梁希拿着瓶子收集储存,一丝甜味都不愿错过。 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晚安余斯易。” 他身子往下缩,嘴唇在梁希裸露的肩头吻了一下,接着额头贴在那儿,就这么睡了。 如愿以偿,一夜好梦。 梁希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撞见让人脸热的场景,余斯易没在床上,不知几点起的,正在厨房弄吃的。 清汤馄饨,放了紫菜和虾米。味道不错,梁希捧场吃完,而后倒在沙发上看手机。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不过她有在制定出游计划,漫长的假期,不出去走走多可惜。 查了网上推荐的众多旅游城市,最想去的还属云南。 她询问余斯易意见。 “去你想去的就行。”他半跪在沙发边,把才切好的芒果喂给她,“反正我都会陪你。” 梁希接受投喂,“你这么粘人的吗。” “那我不去?” “行啊。” 余斯易面色淡了点,谈话的兴致都没了。 梁希又说:“不过我怕你太想我,到时思念成疾,我这么善良,怎么忍心看你生病呢。” 余斯易眼皮微动,“整我好玩么。” “嗯....还可以。” 他冷笑了声,把刚递到她嘴边的芒果块移开。 梁希舔舔唇,“哎我肯定要跟你一起旅游的啊,你不在,旅游还有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听了进去,芒果块被移了回来。 梁希张嘴,凉丝丝的感觉只停留了一秒,柔软的唇当即堵了下来,报复似的含着她下唇吮咬,还没来得及抗议,湿热的舌头顺势钻入,在口腔里肆意作乱。 氧气很快被他剥夺。 梁希平躺在沙发上,他不需要调整什么姿势,手没入长发,扣着她后脑勺稍稍抬高的动作也相当顺利。 舌尖濡湿地交缠了会儿,湿软的触感从唇角一路绵延,停在了耳边。 余斯易视线落于她耳朵下面一点的那颗小痣,指腹揉一揉,又埋头舔吻了下。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还有刚才,忍不住地舔她的小虎牙。 目光微偏,对上一双漾着水雾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盯着他有一会儿了。 那他着迷,被欲望控制的模样是不是也被她看见了?意识到这点,余斯易呼吸略沉,不大自在地偏了偏头。 梁希没放过他的表情变化,还有他红红的耳朵。 看上去似乎在害羞。 害羞个鬼啊,明明亲她的时候那么色.... 余斯易指尖勾扯她的衣角,有些示弱的意思。 梁希抿嘴一笑,“行,不看你了。” 他转回头,也弯了眼睛,“明天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 “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梁希心头微动,轻轻“嗯”了声。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梁希中午吃完饭就开始在纠结穿什么衣服了,短袖裙子铺了满床,他几乎都见自己穿过。 头次约会不熟练,昨晚应该去逛街买套新裙子的,苦恼的同时又觉得这些是多余的,她从没有在余斯易面前注意过形象。同住那么久,睡醒时的蓬头垢面,偶尔无厘头的抽像表演。就连看电视的时候,她的坐姿都千变万化,一会儿曲着双腿塞短袖里,一会儿半躺着,敞开的脚能抻二里地。 上初中的那个夏天,她跟着视频教学自信剪刘海,毫不意外剪毁了,去理发店都无力补救。 余斯易看到后笑了好久... 犯傻行为只多不少。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进来一则新消息。 [我穿白色。] 梁希穿着白色连衣裙,躲在街边悬铃木大片的阴影下。余斯易从对面冰淇淋店走出来,踩过烈日笼罩的街道,夏风吹乱他的短发,脸庞白到发光。 少年跑向她。 “哈密瓜味的。”他干净的眉眼微微上挑,“自觉点啊女朋友。” 梁希弯唇,牵起他的手。 第48章 番外 赵胜宇最近不太开心,找余斯易打球,收到一个没空,找梁希吃饭,得到一句有事,一个两个的,都约不出来。 很费解,他俩在忙什么? 又过两天,赵胜宇买了一个西瓜,直接上门当不速之客,把梁希家的门敲得彭彭响。 他把自己写满不悦的脸怼猫眼上。 一分钟、两分钟....呵,他特意看了时间,三分十五才来开门。 “胜宇啊,你怎么来了?”梁希神色略有不自然。 赵胜宇一听,脸越发臭,“嘿,什么意思?我来给你送西瓜都不行么?” 又意有所指地控诉她,“你在家里忙着做什么大事呢?” 第73章 梁希“唔”了声,顶着他怨念的眼神,拿过他手里的西瓜,让他快进屋,外头热。 赵胜宇发现她头发微乱,脸颊透着浅浅红晕,刚可能在睡觉,想自己扰人午睡了,心头稍稍歉疚了一下。换上拖鞋进去,瞥见沙发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本就稀少的歉疚立时跑了个光,愤怒噌噌往上涨,一出声,把旁边的梁希吓了个哆嗦。 “你!你俩!”赵胜宇伸手来回指,“你俩在一起玩为什么不叫我?!我不是朋友了?!” 他气得手抖。 梁希安抚一句,“别气别气。” 随即溜进厨房去榨西瓜汁。 赵胜宇在余斯易对面坐下,一双情绪浓重的眼睛瞪着他。 余斯易双腿敞着靠在那儿,黑色短袖领口微皱,眉眼松散,心情很好的样子,“别瞪了,眼珠子瞪出来了,我怕我晚上做噩梦。” “你但凡有点良心,现在也应该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说梁希刚才坐在他大腿上黏黏糊糊地亲他,然后被他这个上赶着当电灯泡的人打断了? “生日给你买双球鞋怎么样?就今年很火的那款。” 赵胜宇这次却没那么好糊弄了,“你跟梁希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余斯易跟他摊牌,“我跟梁希谈恋爱了。” 说完,不意外地看到赵胜宇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缓过来后就是一阵吼叫,“啊——” 余斯易淡定地掏了掏耳朵。 难怪这几天见不到人,背着他搞事呢,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在谈恋爱,赵胜宇是乐于送上祝福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可不愿看到梁希日后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坏男人哄骗。 余斯易这厮配梁希,姑且凑合吧,他能接受。 不过他在这里面又充当什么角色?不受欢迎的多余的人。这样一想,又不是那么待见这事了,赵胜宇长吁短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自我调节了一小会儿,他又觉得余斯易如此反常地坦白,很大概率是想让他有点眼色,别杵在这妨碍他和梁希亲亲我我,于是他非要掺和一脚给他添堵,以这报复行为来慰藉这几天被冷落的心情。 赵胜宇死皮赖脸地说:“你俩不能重色轻友。” 余斯易:“.....” 仨人像平常一样用手机投屏看起了电影,点了披萨和小龙虾,还有余斯易爱吃的小龙虾拌面,梁希东西没吃多少,加冰的西瓜汁倒是喝了两杯。 电影一部接一部,梁希自然地靠在余斯易身上,他便双手环住她的腰身,下巴亲昵地抵在她肩膀上。 胡伽在微信上找梁希,问她借看剧账号,说是会员到期了,她下个月有钱了再充,梁希让她别续费了,以后就用她的。 身后的余斯易瞅了一眼她的聊天置顶,真是奇怪,以前每次看见这粉色小花的备注都想翻白眼,许是关系转变,这会儿竟品出些别样意味。 易易.... 余斯易下巴从梁希肩膀滑落一点,抿嘴偷笑。 赵胜宇看见后,心情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还不怎么适应,余斯易那样子...有种强烈预感,今后的日子估计狗粮都能喂饱他。 电影里主角站在桥上拥吻,画面唯美浪漫。 气氛微妙,适合干点坏事。 余斯易嘴唇在梁希后颈处轻轻磨着。小龙虾味道大,吃完后他有去洗手漱口,留下凉凉的麻痒。 梁希不禁缩了下脖子,回头警告道:“胜宇还在。” 余斯易的吻趁势落在她侧脸,“他睡着了。” 偏头一看,沙发那边躺着的人伸出手来对他竖了个大大的中指。 傍晚吃过饭,他们在楼下的巷道里打羽毛球。路灯的光让地面墙壁泛白,透着舒适的色调,余斯易和赵胜宇默契地给对方喂球,羽毛球在半空中稳定不落。 晚风轻轻,羽毛球撞上球拍的砰声混杂于左邻右舍间的细小杂音里。 静谧又热闹。 梁希看着这一幕,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余斯易散漫地转了下球拍,忽地撇来一眼。视线相碰,梁希心头像被小猫抓了一下,她及时摁下快门键。 _ 梁希这两天把书柜收拾了出来,留了一些教材书和笔记,其他杂七杂八的准备当废品卖了。她在底层的柜子里翻出一张略微泛黄的旧纸,记不太清是啥了,展开一看,不由笑出声。 这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余斯易写给她的道歉信。 字迹稚嫩青涩:我余斯易是大罪人,把梁希公主惹哭了,我愿意给她买三根烤肠、五包辣条、五包番茄味薯片、十板青提果冻、一大包的旺仔套装。 当时余斯易蹲在地上写完,抬头问了问噘着嘴巴的梁希够了没,还要添吗。 梁希吸了下鼻子,说差不多了。 小斯易将纸塞进她手里,有些别扭地扯着她袖口上的小兔子,“梁希....不要哭了,我们现在就去买。” 梁希把这张纸塞进书桌的抽屉。 不到一个星期,恋情被梁妈发现了,大人们乐见其成,梁希却有点烦,因为暗戳戳的才好做更多的事。 梁希把锅甩给余斯易。 他嘴角无奈一撇,“你自己要在桌底下勾我的手。” 梁希理直气壮的,“谁让你冲我笑着眨眼的,你明知道我没啥定力。” 他那模样真的很勾人。 “怪我咯。” “当然怪你。” 余斯易揉乱她的头发。 梁希:“你以后不要对别人笑。” 余斯易歪头睨她,“这么霸道?” “对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话虽这样说,可她脸上的表情明摆着,他现在要真敢提分手,没有好果子吃。 余斯易笑着拥她入怀,被内心的强烈情感推动着说:“梁希我真的好喜欢你。” 她缩在他胸口,甜甜一笑,“我已经知道啦。” 高考出成绩那天,梁希去了西水湾,一进门,碰见正要出去找同学玩的乔妧,当即被拉着在楼下叙了会儿话。 余斯易的消息很快发来:[找不到我家了?] 不爱吃青菜:[到了的,乔妧跟我说话呢。] 过了六七分钟,屏幕又闪了下:[你是来找我还是找她的?] 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梁希故意不回。 催乔妧出门的电话拨了过来,梁希才施施然上楼。 她如今进他房间,已略过了敲门步骤。余斯易坐在电脑前的转椅里,听见动静并未看过来一眼,梁希无声笑笑,也不去他那儿,坐在床边把玩起了柜上的一个机甲模型。 暗数着,十七秒的时候,椅子轻磕在墙上发出声音,然后是很大的脚步声,再然后杯子重重置在桌面。 也不怕摔坏了,梁希低着头,死死憋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弧度。 仍然没有挪过去半秒目光。 制造大动静的人停了下来,走到梁希身前蹲下。 语气和表情委屈巴巴,“你是真不来哄我哦?” 梁希眼睫轻轻一动,和余斯易对视一眼,心里软得如融化的蜜糖水,模型搁回柜子上,她指尖在他眼睑下的两颗小痣上一抹,接着捧起他的脸吻了下去。 第74章 主导权不过两分钟,被他在唇齿交缠中夺去。 “你喝柠檬水了?” “刚才张婶送来的,喝了一点。”梁希微微喘气,“很酸?” “还好。”他说。 梁希耳垂被他叼着舔.弄,空调冷气在此刻起不了多少作用,粘稠的温凉湿度在最大程度充盈。 余斯易温柔地吻着她,最初的几分清醒在时间流失中趋近于无,昏聩的脑子里似乎只有一个念头,她为什么那么软?手动情地探入衣衫,一路摸上去。 梁希的睫毛像在风雨中颤动的蝶。 没有阻止,由着他越来越过分。 所以背后的排扣被解。湿热在绵软处不停打转。周围太安静了,哪怕是有一点动静也好,能分散些许她的注意力,一颗心像是悬在高空,感官缺失,只剩下那里的灼烫濡湿。 .... 余斯易脸热得不像话,他觉得自己快癫狂了.... 胡来了近半个小时,余斯易替她整理好衣服,静静抱着她。 按下那快要收不住势的感觉,他闭着眼缓了片刻,“你上来前,我已经查过分了。” 梁希一愣,“你考得怎样?” 余斯易没吭声。 她皱了下眉,心渐渐收紧,“不好吗?” 余斯易脑袋从梁希肩头离开,对上她不安的眼睛后,一个没憋住笑了起来。 她便知道他在逗她玩,“这个事你怎么也能开玩笑。” 他还在算账,“谁让你刚晾着我。” 小肚鸡肠的男人。 “不要在心里骂我。”他闲闲补一句。 梁希没招了,只能“哼”一声。 余斯易抬手轻掐住她脸颊,又略微抬高,他低头啄了一口,唇角牵动的笑有点犯规。 “你考得很好。梁希同学,大学生活请多关照。”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