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商人理查德的谜鉴定同人] 梦》 第1章 [bl同人] 《（宝石商人理查德的谜鉴定同人）梦》作者：水柳【完结+番外】 文案: 假设正义的性格和人生经历都接近普通人，而非日漫男主，那么作为普通人的正义将会和理查德将会何去何从？ 平行世界：正义的家境与原文有所出入。正义并未在代代木公园遇到理查德，正义依然是个道德意义上的好人，但是性格不再拥有日漫男主普遍的正义感，也不存在那时常让理查德头痛的直率和迟钝，更趋近于普通人。正义和理查德会以其他方式见面，他们最终的结局不会按照原著发展。 这部作品基于原作小说和漫画，读者需要阅读过原作小说或者漫画才能理解这部作品。 提及原作中的正义和理查德时会加上双引号“”以作区分，其他角色不做此区分，表示原作中的二人与本文中的乃是不同的个体；本文中的正义会以做梦的形式观察原作“正义”的经历，直到第六卷结尾。 在此向辻村七子老师和其作品《宝石商人理查德的谜鉴定》致敬，感谢老师为我们带来的感动。 中括号【】的意思是逐句引用本书之前的内容。 本书已经完结，读者评论将会随缘回复。 内容标签： 主角视角:中田正义 互动:理查德 其它：宝石商理查德的谜鉴定，平行世界 一句话简介：不一样的中田正义与理查德的故事 立意：人生如梦 第1章开场 我的名字是中田正义，笠场大学二年级生。 我有一个秘密从未与人分享，哪怕是裕美和中田先生；从记事起，我总是反复做一场梦，梦中有一个与我同名且长相一模一样的“正义”，我以第三人称的视角观察了“正义”许久。 我看着“他”在大学中与朋友们互动，那两位名为下村和谷本的男女出场尤其频繁，看得出来“正义”与他们关系不错，尤其是谷本，看着“正义”每次在她面前手脚不知放在哪里的样子，“正义”绝对是喜欢这姑娘，只是后者似乎在恋爱方面有着非比寻常的迟钝，而“正义”在恋爱上也是被动的性格，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修成正果的一天。 随着梦境的进展，某天深夜，“正义”在兼职下班回家的路上，于代代木公园帮助了一个外国人，那真是个极度帅气的男性，微卷的淡金色短发、海蓝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和细长挺拔的身姿，配上三件套西装和淡然的表情，哪怕被泼了一脸啤酒也不显得狼狈。 “正义”陪“他”走了趟警署，了解到了其宝石商的职业，临走前预约了宝石鉴定。第一次看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了对这位正义伙伴的赞赏，“他”确实比我更配得上这个名字。因为换做是我，多半不会选择帮助一个被三个醉汉围困的陌生人，生怕惹上麻烦，而会选择视而不见地避开。 梦境的剧情还在继续，我看到了粉色蓝宝石和其原主人，“正义”的新兼职，鉴别红宝石的真美女士，购买紫水晶的高槻先生等等。 白色蓝宝石的事件，无疑是这场梦的转折点，我旁观了“正义”和“理查德“好似结婚般地交换宝石，以宝石为证定下一生的羁绊，在我看来那仪式与婚礼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当事的二人心里怎么想的，也许真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而不是我这个旁观者可以随意揣摩的。 梦境止于中田先生与“理查德“赶走了“正义”生物学上的父亲，那个猥琐、花言巧语、品德败坏的男人。虽然不知道“正义”和“理查德“之后会怎么样，相比会继续走下去，毕竟二人可是互相交换了誓言，且互为对方的救赎。 不像一般的梦醒来后会被遗忘，这场梦的内容令我印象深刻，同时也令我深感苦恼，毕竟多年重复同一个梦实在不是个普通人会有的体验，我对此守口如瓶，生怕惹得裕美和中田先生担心，给我带来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和排挤。 与梦境里的那个与我同名且长相一致的“正义”相比，我实在是个自卑、内向且敏感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正义”另一个极端的性格。 我的外婆只是个普通的农民，并未留下什么偷窃得来的粉色蓝宝石；我的生父早就过世了，被车给撞的。奇怪的是正如梦境一样，裕美改嫁给了中田先生，中田先生也真就是在外国工作，裕美在医院做护士，使得有时我也怀疑这不同寻常的梦境是否是所谓的预知梦，虽然我想象不到我自己如梦中的“正义”那般行事，那种作风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 出于某种混杂着纠结与好奇的心理，我遵顼梦境的轨迹，考上了笠场大学的经济系，我也遇到了梦中出场过的下村和谷本，这二人的出现又让对那梦产生更多的疑惑乃至恐惧，毕竟其远远地超出了凡人的理解。 我并未如梦中那样在斑马线上帮助过谷本，我对那宝石也并无兴趣，哪怕被迫在梦中听了不少宝石学的知识，我也未曾与谷本同学讨论宝石，因此我与谷本仅仅是点头之交，并无梦中那般友好的关系。 对此我也不甚在意，谈恋爱根本不在我考虑的范畴，当下我的心里对于理解梦境的渴望大过一切；某种程度上，这梦已经成为我的执念，渴望摆脱的执念。 在某个半夜醒来后无法重新入睡的不眠夜，我忽然想起来了梦中频繁出现的那位宝石商，“正义”的每个人生转折点几乎都有“理查德”的参与，梦境从头到尾“理查德”似乎都是个关键人物。 我立刻使用电脑搜索了那个几乎刻在我脑海里的店名jewelry etranger，那是梦境中大部分事件的主舞台，在这家店里“正义”和“理查德“经历了许多。网上果然有这家连锁店的官网，而其日本分店设立于银座，对此我兴奋不已，预感到离解开梦境之谜又进了一步。同时我心里告诫自己冷静，我需要一个拜访宝石店的理由。 脑中思考的同时我复制黏贴了网上的邮箱地址，写了一封预约时间的邮件，最后在邮件中写明有意求购一颗形如钻石的白色蓝宝石。 发送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我迫不及待地点开，拉到最后一行的署名，居然真的是我看过无数次的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我按耐不住激动地站起来走了一会儿，感觉大脑稍微冷静后才回来看起邮件的正文，措辞礼貌的日语，表示下周六早上在银座的店铺备好样品恭候大驾。 “还真是“理查德”的风格啊，这种一丝不苟的礼貌。”我心里想着，再次躺回床上，合上眼睛期待着周六的到来。在闭眼等待意识陷入熟悉的梦境前，一个计划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第2章初见理查德 周六的早上我早早地搭上电车前往银座，我完全没能事先预料到在店门口遇见的状况：穿着西装的金发男人被一个身着机车皮衣的女子拎着衣领；在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以前，我已经张嘴喊出了：“住手，我要叫警察了。” 女子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转过身来对我说道：“小子，这不关你的事，识相点就给我走开。” “既然让我遇到了这事，我可不能装作没看到。”说着我从兜里掏出手机，就要真的当场拨打报警电话，希望能借此吓走眼前这女子。 第2章 没想到事与愿违，那女子反而是一副被激怒的样子，开始掰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动，看起来是要准备动手。 见此我暗自心下发苦，不过还是强撑着不往后退一步。 我张口打算再说点什么，此时身后传来一声物体落地发出的响动，在场三人不由朝声源看出，只见一个手捂着嘴，满脸震惊神色的女子位于台阶之下，皮衣女叫喊着：“真美。”的同时快步奔向此时扭头就要走的女子，紧抓着后者不放，嘴里源源不断地说这些什么，在我所处的位置并不能听清。 此时路边出租车上下来的男子加入了对话，他的加入让这场争吵眼看要升级为暴力事件，后来出现的女子及时地喊出了：“他是我未婚夫。”这才险之又险地避免了暴力的发生。 此时我的大脑也反应过来，这是真美小姐和红宝石那次事件，我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没有任何立场，于是保持沉默待在原地。 反而是最初的情夫嫌疑人整理了下衣领，迈步走向那混乱的三人组，用不似人类的冰冷眼神看着三人说到：“如果我没记错，三位没有一人有今天的预约，三位在本店门口斗殴严重妨碍本店的正常经营，若是几位不立刻离开，那么本人别无选择只能报警处理。” 可能是受那气场所慑，三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无一人开口。 而那金发男人已然移开视线转向我，瞬间切换回我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宝石商模式，带着礼貌地微笑，气势收敛且眼神缓和地道：“中田先生是吗？让您见笑了，请跟我来。”说着经过我向前，拿起一开始掉在一旁的行李箱，走到一扇门前拿出钥匙开门入内。 “不愧是女演员的儿子，继承到的除了相貌还有变脸。”我心里不由得吐槽，然后又忍不住看了还在原地的三人一眼，也不再犹豫跟着入内，心里想着：“这次不是因为我泄露客户信息促成了这场闹剧，理查德也没有如梦中一般让他们进入店中，但是主体基本上按照梦里的剧情发展的。” 想到此处我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对于那梦境的重视更上一层楼。同时浮现出了个关于梦境的猜想，只是还需要验证，便暂时将那猜想放到脑后。 进入其内后，视野所见的是四个单人沙发围绕着一张玻璃制的桌子，一扇能看见街道的巨大窗户，一个书架上摆着宝石相关的书籍，两扇关闭的门应当是如梦中般分别通向办公室和厨房。 将那行李箱放入办公室的金发男人向我作了正式介绍：“我叫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这家宝石店的店长，感谢您选择本店，请原谅门口的闹剧。”边说边拿出一张名片，我连忙双手接过，然后按照礼节端详片刻后郑重收起。 理查德让我在客厅沙发上稍等片刻后去了另一个房间，不久拿着两杯冰镇皇家奶茶和两份糕点回来，落座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我是中田正义，如邮件中提到的一样，希望收购一颗形似钻石的白色蓝宝石。“ “那么中田先生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戒指、项链或者领带针？” “原石就好了”想了想，我补充一句：“如果是出自斯里兰卡的拉特纳普勒就更好了。” 作势要起身去拿宝石的理查德闻言，止住动作，再次稳坐在沙发上开口问道：“冒昧问一下，出产地要求拉特纳普勒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同时眼神似乎有些变化，只是波动太小以至于我无法捕捉其眼神变化。 “听闻拉特纳普勒号称宝石之城，其开采出的蓝宝石想必非同凡响。”我以一种冷静的语气回答，心里暗自警觉道：“看来这位宝石商人已经联想到其外祖母甚至更多，真不愧是来自于福尔摩斯的故乡。” “听上去中田先生对蓝宝石了解颇深。” 此时我必须暂时打消他的怀疑，因此把我早就准备好的，从梦中“理查德”老师课堂上讲的蓝宝石知识改变了些用词复述出来。理查德听后点头：“中田先生对蓝宝石的理解不下于真正的宝石商，想必是个热爱宝石的人吧。” “倒也谈不上，只是“我”有个很重要的人十分热爱宝石，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学到不少。”顿了顿，我又补充道：“只不过”他“如今不在这个世界。” “那真是失礼了”似乎是以为触及到我的伤心过往，理查德立刻出声道歉。 “无妨，本来买下一颗钻石样的白色蓝宝石就是为了纪念“他”，理查德先生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洗耳恭听。” “那个热爱宝石的人给我讲了这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英国有位贵族，贵族的儿子因与外国女子相恋而为家族所不容，贵族为了给儿子汇去些钱财刻意用钻石的价格向儿子买下了一颗白色蓝宝石，并且围绕着这颗被人认为是钻石的白色蓝宝石立下苛刻的遗嘱，包括限制后代的结婚对象，作为对逼走心爱儿子的家族成员的报复。后来家族成员在战争中几乎死绝，最后被那充满恶意的遗嘱所诅咒的正是那贵族的儿子及其后裔，这一代的后裔应当是那贵族的曾孙。” 回忆梦中剧情到此处，我不由地重复出梦中的对话：“诅咒别人，结果会怎么样？”我又自答道：“害人终害己。” 听到这里，理查德的脸色彻底变了，不复日常的从容和礼貌，语气低沉地问道：“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反应倒也在我预料之内，我从口袋中拿出学生证：“我确实是中田正义，笠场大学二年级生。没有任何人派我来，我不是杰弗里或者其他克莱蒙德派来的。”顿了顿“至于我的目的，万分抱歉，刚才那是一场试探。” “你知道的真不少，也许你该解释下你所谓的试探。” 拿起桌上加了冰块的皇家奶茶喝了一口，确实十分的美味，我在梦中无数次见识过它，今天倒也是第一次尝到味道。对我来说它太甜了，我并不特别喜欢甜食。只是此时我需要一点糖分让我提神，以便应对接下来的艰难对话。 第3章摊牌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会让你认为我是疯子，或者依旧怀疑是某人派来的，但请听我把话说完。”组织了下语言：“从哪说起好呢，我曾经在梦中见过“你”。” 此时理查德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搭配其雪白的皮肤，如同大理石雕般庄严且美丽，同时难以让人升起亲近感。他点了点头表示继续，未曾出声打断或者质询。 这是我第一次把梦境中发生的事描述给他人，包括今日的真美小姐以及未来“正义“周六兼职时见过的一个个客人，我省去了一些无关紧要、令人尴尬或暂时不打算说的细节，比如“正义”日常闹出的笑话和他人的误会，杰弗里的苦衷和梦中曾出现的交换宝石。 然而有些细节却是不得不说，比如“正义“在克莱蒙德府丢宝石的那一次，否则无法解释真相最终如何大白于天下；这部分我只能学梦中的”理查德“一样，用一副诉说他人之事的客观态度诉说，说着与我同名的人所做的说不上是愚蠢还是勇敢的事迹，心里却是尴尬得快要尖叫出声，希望面前的宝石商不至于善于观察到读心的程度。 第3章 “照你这么说，你在梦中看到了未来，而那未来你本该与我在代代木公园相遇并成为我的店员，最终会在克莱蒙德府为了让我摆脱遗嘱而怒摔宝石。”理查德一副不相信的神色直摇头“恕我直言，梦中看到未来这种事实在太过荒谬，更荒谬的则是梦里的发展，怎么会有人宁愿自己坐牢也要帮助别人，更何况中田先生今天的表现也不像是如此鲁莽之人。” “我确实不是会干出如此鲁莽和圣人之举的人，一开始我也觉得十分荒谬，直到梦境中前期的部分开始实现，使得我不得不相信。至少今天那互为情侣的明石和真美小姐，以及真美小姐的未婚夫，确实如梦境般在etranger门口出现争执。” “真美小姐和那位明石小姐的关系并不难通过互动猜出，关于我的一切你完全可能是从某人那里听来的，未来的发展完全可能是您幻想编造出来的。”理查德面无表情地摇头“就凭这些要让我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实在强人所难，尤其是这人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之言。” 如果那梦中克莱蒙德家的钻石其实是白色蓝宝石，这件事在现实中也是如此，那么这几乎是对眼前之人数年来颠沛流离的最大嘲讽，更别提黛博拉的事。 我转移话题道：“这也正是之前那试探的由来，如果理查德先生没有听明白或者假装没明白，那我就会如同普通顾客一样只是来上门求购宝石，之后我也不知道我会就此放弃或者换种办法再次尝试，但是如果并没有发生。” “这种事情我可不会装作听不懂。中田先生进门之后的表现也很令人在意，在店门口遇上这种明显的感情纠纷，不管我是否无辜，进门来询问一番详情也是正常反应；就算出于礼貌不问出口，一些异样的眼神也是避免不了的。中田先生自进门来后不符合以上任一状况，我还在心里好奇过中田先生如此年轻就已经处变不惊。如果是事先知晓倒也解释得通。” 理查德拿起眼前皇家奶茶喝了一口，看上去这场对话消耗了甜食大王不少的糖分，真是对不起啊，当了回令人头痛的客人，但是有些话是必须说的。 在我打算开口之前，理查德语气一转：“但这也可能是中田先生您事先安排好的，为了让我相信你的说辞，毕竟某人透露我的私人信息不是一次两次，再极端点安排几个人来获取我的信任，达成其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是不可能。” 他八成是指杰弗里，也是，理查德并不信任我，毕竟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我也没有在夜晚的代代木公园帮助过他，从而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但是就我通过梦境对“理查德”的了解，此时他已经开始态度松动，而我需要加把火。 “这样吧，今天这次不算，我们来看看未来会怎么发展？购买紫水晶的高槻先生，改造钻石的小野寺先生，出售猫眼石的八坂初小朋友...一个两个有可能是我或者杰弗里...”观察到某人神色一瞬间的不自然，我急忙改口“某人派来的，那么更多的客人与我的梦境重合，这是否能证明克莱蒙德家的那颗所谓钻石，也确实是颗白色蓝宝石。” “这就需要时间证明了，话说假设中田先生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中田先生费了这么大功夫在我面前说这么多，中田先生你又有什么目的？” “只是想要摆脱这场梦而已，从小到大一闭眼就是相同的梦境，我早就厌烦了，如果通过让梦境的结局于现实实现能终结这场梦，那么对我个人是很有意义的。” “那么中田先生是否愿意留在本店兼职，按照梦境中那样亲眼见证一切，薪水的话...” “那倒不必，我近期并不打算从事兼职。如果是打算把我放在眼前监视倒也大可不必，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财力还是心机手段与一位克莱蒙德都不在相同层面。”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话说出口又觉得太过冲动，便生硬地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进门前就做好了摊牌后，理查德先生依然不相信我，把我拉出店里练习拳击来着。”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把你拉到店外才动手。” “因为你是宝石商理查德，理查德不会在自己的宝石店里使用暴力。” 理查德闻言因惊讶而瞪大双眼，原本就很漂亮的凤眼显得更加有神，因为我刚才的直白拒绝而略显僵硬的脸色稍有缓和；此时我们都不再提起购买白色蓝宝石的事，我们都心里清楚那只是一个由头。 “那么中田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必今日上门是经过您深思熟虑的结果。“ “正是如此，我并不打算执行梦中那样上演一出怒摔宝石，我有更稳妥的办法。而这需要理查德先生的信任和配合。“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建立的。“ “不错，但是我相信在你亲眼见到梦境成为现实时，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前提是中田先生转述的梦境确实会成真。”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交换完联系方式，在我享受完我的那份皇家奶茶和点心，正要起身告辞的时候，理查德忽然开口：“三周前的半夜，我曾在代代木公园遇到三个醉鬼，被泼了啤酒，最后我用拳击收拾了他们一顿。我并未去警署汇报损失，理论上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按照那三个醉鬼的清醒程度，我很怀疑他们会记得我。” 说完在我惊讶的眼神里，理查德弯腰行礼：“期待您的下次大驾光临。” 回去的地铁上，回想起在宝石店里的对话，“什么嘛，那家伙一开始听完我的梦就已经信了大半，之后是在套我话呢。”我心里哭笑不得地想道。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对我抱有警惕，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完全不了解性格和人品的情况下，不可能愿意与我合作。 计划进展得很顺利，只是那猜想还未得到验证。 第4章联谊会 之后的两周我忙于大学的课业，不再关注理查德那边，倒是见面后过了一周，理查德发邮件告诉我明石和真美小姐在一起了，一切正如同梦境中发展的一样。 梦里的“理查德”不知是出于宝石商职业道德中的保密原则，还是其自身不在背后谈论他人的良好教养，别说是工作上的客户，就是是自己生活中的熟人朋友也不会轻易谈论；这位现实中的理查德将真美小姐的现状告诉我，应当是告诉我梦境中的这部分应验了。 看来理查德还算信任我的说辞，为此甚至主动泄露客户信息，这对于那骄傲的宝石商是毫无疑问的污点，曝光出去足以终结其宝石商的职业生涯；另一方面也能看出理查德已经厌倦了无止尽的逃亡，如今已经处于溺水者看见个稻草也要抓住的地步。 但我还未获得理查德完全的信任，计划还不能够走到下一步。 看完邮件时，我也放下了对真美小姐的担心。宝石店回来之后我才想起梦中的真美小姐似乎想要寻死，然而想起时已经过了数天，再去做什么也来不及了，幸好没了我，真美小姐似乎也还活得好好的。 似乎哪怕没了我，梦里展示的剧情也会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结局并无过多偏差，看来“正义”的那些直率鲁莽的干预并不是达成原本美好结局的必要条件。这让我对自己的计划更加地有信心。 第4章 此时走在大学校园的我回想起上周那封邮件，“穗村先生，这次真不是因为我促成了你的失恋，看来你的失恋实属命中注定，有没有“正义”的介入都会发生。”心里不厚道地吐槽，“谷本同学大概率也不会答应，毕竟是位不婚主义的女性，所以穗村先生你是造了什么孽，前一个女朋友不喜欢男人，后一个相亲对象谷本同学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按照这个规律，之后那位结婚对象该不会同时喜欢男人和女人吧。” 自觉这想法实在不厚道，我在心里给穗村先生道了歉，希望穗村先生和未来那位妻子能好好过日子。 “怎么啦，中田，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身后传来话语声，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到我旁边，这是一个带着稍显凌乱头发，额头偏高，眉毛细长，五官整体显得俊秀的年轻人，正是我的大学同学下村 ，梦境中也曾多次出场，性格讨喜，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都对我很友好，我对他印象深刻。 于是我也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回到：“别提了，期中考快到了，正是压力巨大的时期。” “说得也是呢，每当这时候大家都好紧张，图书馆的人也会变多。”下村深有同感地点头“那你应该会喜欢今晚研讨会的联谊，老地方，记得来啊。” “晓得了，我要去xxx教室，你呢?” “我要去xxx教室上另一门课，今晚联谊会上见。” 晚上的联谊会，同学们围着长桌，桌上摆着啤酒和烤串，闲聊着各种话题，无外乎近况和兼职。我在这联谊会上总是很沉默，几乎不会主动开口，除非被提起或询问。 此时我的手机响起了我给理查德设置的特别铃声，我赶忙拿出手机查看，不出所料是一封来自理查德的短信：“今天一位高槻先生购买了紫水晶。”，我心下了然，正要礼貌地回复却又立刻收到新的短信：“你有没有在路上捡到喝醉后倒在路边的他。” 阅读到此我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没有我在场，高槻先生比梦中更加放肆，以至于理查德对他的不满都快通过文字跳出手机屏。 这也是理所当然，梦中的“理查德”一旦被谈论起相貌，无论褒贬似乎都会耿耿于怀，只是不会在客户面前表达出来。高槻先生在梦中的“我”在场时都不加收敛地夸赞“理查德”的相貌和谈吐，十分卖力地尝试挖角。如今我不在，高槻先生只可能在理查德面前更加卖力，天知道他说了什么让理查德对他使用了动词捡，高槻先生可不是物品啊喂。 因为内心戏太丰富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熟悉的短信轰炸又来了，紧接着的就是一系列催促回复的短信，让我的手机一时间响铃不断。一时间我肾上腺素飙升，赶忙分别回复了“收到”和“没有遇到”。这才让短信狂魔停止了对我的轰炸，也使我歇了口气。 抬头看向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桌上的同学已经停下交谈，直直地盯着我。我被看得毛骨悚然，难得地主动开口：“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其中一个同学首先按捺不住开口：“中田你这是，谈恋爱了？” “哈？你想哪去了，只是一个朋友而已。”其实也称不上，算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顶多算熟人。 另一个同学接话：“我在第一声铃响时就注意到了，你脸上的表情先是着急混合着期待，看完一副拿你没辙的无奈表情，最后铃声密集响起的时候则是手忙脚乱。一定是你女朋友想你了，在询问你现在的位置和回去的时间，看你没回复就感觉被忽视，于是使小性子来了出短信轰炸。”桌上其他人皆是点头表示认同，连下村也不例外。 这是何等的名推理，一切合情合理却又与实际状况相差十万八千里，话说这位同学似乎姓毛利，真的不是某个名侦探的亲戚吗？ “首先，我没在谈恋爱；其次，对方是男的。”我用坚定的语气回复道。 “涉谷区都通过了法案，这年头大家都很包容。”还是那位观察和脑补能力都一流的名侦探毛利同学：“放心吧中田，我们不会对你另眼相待的。” “我放心个锤子。”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继续挣扎辩解；看桌上众人的神情，我怕是没办法说服他们了，先入为主的观念真害人。为什么只相信我的后半句而不相信前半句，就不能颠倒一下吗。 经历了这段对话，我对这次联谊越发感觉别扭。又熬了几分钟，我借口明天有事提前离席，众人又是一阵对视，然后纷纷表示理解。我从他们的对视中仿佛能解读出“看，中田要回去陪女朋友了。”“不是男朋友吗？”“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我说肯定是个娇气的小姑娘。”“为什么不能是强气御姐。”“有道理，年上赛高！” 甩甩头把这些幻觉驱散，出了餐馆走在道路上，独处令我开始自动回忆起了刚才的聚会，越想越觉得膈应，心中狂呼：“理查德，你误我！” 同时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梦中发生在百货商场的事件，那个售货员绝对是误解了“正义”和“理查德”，之后“理查德”那如同佛祖般大彻大悟的表情，我觉得放到我脸上也十分地契合我当前的心境，也许梦中的“理查德”在当时也是充满尴尬和渴望自闭。 “难道这就是报应不爽，可是“正义”的锅为什么是我来背，难道就凭我们同名同姓。“心中漫无边际地想着，未曾看路的我脚下踢到了某物，要不是及时抓住电线杆差点被绊倒。 定睛一看，好家伙，垃圾堆中躺着一个男子，我赶忙蹲下查看其状况，发现其还有气，连忙高呼：“名字，年龄”，断断续续的模糊声音传来：“高槻...智...27岁。”向四周喊了一声叫救护车，眼光撇到男子胸前紫水晶吊坠，结合刚刚听到的名字高槻，心里明了对方的身份。 梦中的高槻先生只是喝醉了倒在路边被“正义”送去了医院，我可不敢保证现实中的高槻先生也是如此，但我毕竟不是医生，只能模仿电视里的医生高声呼喊患者名字，命令其保持清醒，真正的处理还是需要等救护车和医生。之后高槻先生的意识开始模糊，只是时不时重复一个字：望。 救护车来了后我也跟着去了医院，一番折腾后医生判断高槻先生喝醉了同时有轻微擦伤，处理了之后就转到普通病房修养。 我则是坐在走廊的长凳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方面末班车已经过了，另一方面我在医院也没什么可以做的。我想要如梦中的“正义”那样给“理查德”打电话，看看时间还是发了条短信：“我捡到了喝醉的高槻先生，他在xxx医院的xxx号病房，探望时间是...” 发送完鬼使神差地我又补充了一条：“我现在也在xxx医院，今晚我会在这过夜。”收起手机后，我也不顾形象地躺在医院等候区的长条沙发上闭眼睡下。 第5章紫水晶的高槻先生 醒来后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探望时间到了，理查德的回复也已经到了，说他晚点也会来医院。我去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买了杯罐装咖啡，喝完后才感觉清醒过来，然后走到护士站填了张探望申请表，领了探望证挂在胸前。 在我思考着是不是应该现在进去看看高槻先生时，入口处传来急促的哒哒声，好像是高跟鞋踩地发出的声响，我循声看去，看见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子如风般冲向护士站，途中她的及肩长发因为过大的步幅而变得凌乱，女子在护士站拿出张表就开始了填写。 第5章 在她填完把笔放回去后，我上前询问她是否是来探望高槻先生的望小姐，并告知她高槻先生的情况稳定，还有我发现高槻先生时他喝得烂醉倒在路边。望小姐听完情绪失控般地哭了出来，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她领到等候区的长沙发，并递上刚刚从护士小姐那里拿来的抽纸。 望小姐发泄完一番后看上去情绪稳定了些许，这才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昨晚酒吧发生的事，和梦里发生的一样，高槻先生和客人拼酒完走出酒吧不知所踪，望小姐担心追了上去，直到不久前听说救护车昨晚拉走了个酒保。 此时的望小姐看上去正处于六神无主和不知所措，我便也顺势提出了梦中“理查德”的方案，望小姐也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在我进入病房前还在给我加油打气。 我站在病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挂上微笑的同时拉开门走入高槻先生的单人病房。此时的高槻先生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听见开门声急忙向我看来，见来者是我又一副失望的样子。 “你好，我是捡到…啊，不是，总之我昨晚在路边发现了喝醉的你。”感觉微妙地被嫌弃的我不小心说出了一部分心声。 “原来是你啊，昨晚跟着救护车和我一起来医院的年轻男性。”似乎是被突然的开门声惊吓到，高槻先生没太在意我的前半句。 “我叫中田，昨晚可真是吓死我了，垃圾堆里倒着个男人；我还以为遇到了凶杀案。话说高槻先生你还好吧？” “真是抱歉，明明不想成为被年轻人关照的大人来着的。” “高槻先生刚刚看见是我似乎很失望，是在等某个重要的人吧。” “失望倒也不至于，但是我确实在等女友。”提起女友，神崎望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话匣子也打开了：“我是六木本酒吧的酒保，我在酒吧认识了我的女友神崎望，一位酒量惊人的陪酒…” 高槻先生向我讲述了女友给其他人花钱，自己打算开店的野望，还重点描述了街上偶遇的某个如电影明星般的男人，说着还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紫水晶吊坠。 “这就是我在那个男人店里购买的紫水晶，戴着它去上班那天，不知哪来的勇气让我上前代替望，与客户拼酒，结果你也知道了。” 他说的这些和我在梦里旁观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应该就只有他在宝石店里的表现，但我很怀疑他会主动提起；要是主动询问必然暴露我与理查德认识这件事。可惜，也许那会是宝石商少有不愿回忆的黑历史呢。 “ 看来紫水晶不让人醉的传说并没有应验呢。” “中田先生对宝石也有了解？” “略知一二，话说你今后有何打算？” “刚刚和店里打过电话了，不出意外我和望都被辞退了，与陪酒谈恋爱可是忌讳。早上已经给望发过邮件了，她应该还没醒。”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高槻先生才继续道：“之后我应该会回到父母经营的农场，作为长子的我理应扛起家业，父亲种的葡萄可是如宝石般闪闪发光。” “那望小姐呢？你要和她分手吗？” 高槻先生紧了紧抓着被子的手，使得他手下的被子多出了数条褶皱；高槻先生用明显低沉了几度的嗓音说到：“农民和陪酒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但是我也放不下她，总有一天我会去东京接她的。” “说白了就是想让望小姐跟你回去吧。”我刻意用一种轻描淡写、略带嘲弄的语气说道。搭配上我刻意营造的漫不经心神态，可谓挑衅意味十足。 “我当然希望她跟我走，我是那么爱她！”受到我的挑衅，如同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高槻先生失态地大吼出声。 终于逼出了高槻先生的心声。我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把望小姐喊了进来。 随后病房内一番鸡飞狗跳，望小姐流着眼泪对着高槻先生抱怨了一大串话，最后总结一句：“你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让我陪你吧。” 走出病房之前我看他们两个依偎在一起，谁都不再言语。我便也识趣地走出病房，且轻轻地合上门，生怕动静闹太大打破了这一刻的永恒，把空间留给这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 “真不错呢。”我心里自语着：“哪怕梦中看了不知多少遍，现实中亲身经历这一幕也还是令我感动。” 我陪你，这三个字构成的短语意外的沉重。 第6章再会理查德 “干得不错，中田先生。”走到护士站归还了探望证后，有人如此对我说到。 我转头看去，果然是正靠在走廊墙上的理查德。他今天穿着一身三件套的深色西装，搭配着白衬衫和佩斯利花纹的领带，显得干练又不失华丽。事实上哪怕撇去这身华丽的衣着，这个男人的本身也足以给装修单调的医院走廊平添不少色彩。 “理查德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某人手忙脚乱地安慰那位小姐的时候。” “那你当时怎么不过来帮帮我。话说回来，你不进去看看高槻先生吗？” “不了，高槻先生和他的女友想必有很多话想说；更何况我进去看望也没什么意义，更解释不清我为什么会在这。” 确实，我昨晚到底为什么要通知理查德，毕竟这事与他无关，高槻先生也只是在理查德那购买过一次的客户。不过我想到这是一个表态的机会，于是道：“安心啦，我很小心地在对话里避免主动提起你，高槻先生绝对没意识到我认识你，并且你还曾经把他的客户信息泄露给我。那些短信我都删除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无辜的。”理查德撇过头去，但是透过旁边窗户上的反光，我看到了他翘起的嘴角。 此时我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理查德之前反常地透露客户信息给我是否也是一种试探，看我会有如何反应；说到底，理查德就算对我的梦有一定的信心，对我这个人却几乎完全不了解，不可能会有多信任我的人品，自然也不会与我合作解决遗嘱的问题；毕竟一旦失败或者遭遇背叛，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当然无论如何，我的应对多半是令他满意的，这个男人会更加信任我；如此我的计划也算是进展顺利。 “话说理查德先生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去看望高槻先生，那你究竟是来这干什么的？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吗？”我有些语气不忿地说道，还在对这位之前的袖手旁观耿耿于怀。 望小姐虽然没给我造成什么麻烦，但是安慰情绪激动的望小姐也着实费了我不少功夫，要是有理查德的帮忙必然能省许多事，毕竟这位在大部分女性眼里堪比上野的熊猫。 “不是中田先生做完好事之后不知道怎么回家，这才发短信求助的吗？” “哈，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坐公交和地铁我还是会的。”虽然昨晚确实错过了末班车，令我不得不在医院留宿。 “那中田先生能解释下：我现在也在xxx医院，今晚我会在这过夜。这份短信的意思吗？如果不是：我今晚回不去了，快来救我。” 我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确实我昨晚错过了末班车，但是我真没想要让理查德来送我回家。我只能敷衍道：“昨晚更早以前在联谊会喝了点酒，酒劲上来了有点昏头。” 第6章 提起联谊会就想起了与会上那位名侦探毛利同学和他的名推理，心里不由埋怨：“我怎么真按照他说的格式回复了所在位置加上今晚不回去。不对，我也不和理查德住在一起，并且我也没义务给理查德报备，毕竟这位也不是我女朋友…”不知不觉间我的思维开始跑偏，被名侦探给带进了迷宫。 “原来如此，那今天就让我送你一程吧。毕竟我可是一大早看到某人的短信，就立刻赶来了这里，如果不把中田先生送回家，那我就白白起了个大早。”顿了顿，理查德又补充道：“况且中田先生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帮助了本店的客户，就当作是来自店长的感激吧。”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心思推辞，虽然公交肯定已经开始运营了。 相顾无言地走到停车场，映入我眼帘的是一辆孔雀绿的捷豹跑车，这种颜色似乎在英国甚为流行，背后的文化含义我倒是至今未曾理解，倒是这绿色确实如同孔雀石般的耀眼。看看走在我旁边的男人，再看看这辆线条流畅的跑车，总感觉二者之间莫名地协调，这种感觉硬要表达那就是车如其主，二者都给我一种如宝石般的华丽感。 “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在想着失礼的事。” “只是第一次看到你的车，有点惊奇而已。”说一个人像宝石什么的，那确实也太失礼了，更别提华丽。我可没有梦中的“正义”那般的口无遮拦，自然是不会说出全部的心里话。 “确实，这种颜色和型号的车在日本不常见。”理查德似乎也不打算深究，用车钥匙打开车门就径直坐到驾驶位。 坐在副驾驶座的真皮座椅上，我全身肌肉都放松了下来，昨晚睡在医院的经历使得我的肌肉一直处于僵直，现在才缓解了些许。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在专心开车，目视前方，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刚才前往停车场的路途中也是，我们二人都未曾开口。 第7章冲突 我看了这么多年的梦，也早就意识到：梦中的“理查德”是个内向的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偏爱与他人一对一面谈，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面；虽然需要外向的场合“理查德”也能表现得游刃有余。很多时候需要像“正义”那般外向开朗的人才能使气氛不至于过于沉默，因为很多时候“正义”会主动挑起话题，并且影响周围的人变得更加健谈，“正义”就拥有那样的气质。 现实中理查德的性格应该与梦中的相差不远，不巧的是现实中的正义却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主，结果就是我们的相处可谓是相当的安静，虽然这安静的氛围也不至于让我感觉不适，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就不好说了。 说起来今天的理查德是不是格外地沉默，都有些不像他自己了；虽然我参照的是我梦中的“理查德”。 “哪里出了问题，是刚才发生了什么吗？还是我说错话了？”我的思维在沉默的氛围中变得活跃“理查德在望小姐不久后到达，见证了我安慰望小姐，见证了高槻先生的告白，见证了望小姐的回应，最后就是我和他在楼上的对话。” 沉思一阵，我猛然发现了问题：“理查德听到了多少？“跟我走”和“我陪你”，他都听到了吗？”这对一般人仅仅是令人感动的表白，对理查德就不一定了。 理查德和黛博拉中的任意一位，当年如果有勇气说出“跟我走”或者“我陪你”，也许他们要双双逃离英国，但至少会在一起；哪怕最终还是要分离，挽留过了也会少点遗憾。可惜，理查德和黛博拉都太高洁，高洁到没有一人开口挽留对方，撇开杰弗里的从中作梗不谈，当事人双方的不作为也是原因；毕竟，感情也需要投入努力。 说出跟我走的高槻先生和说出“我陪你”的望小姐，在理查德看来，也许正是过去的他与黛博拉的一种可能性，幸福结局的可能性。 “中田正义，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傲慢的人？”理查德忽然开口道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用那种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是在可怜我吗？让我猜猜，是因为之前高槻先生和望小姐的事吧，让你联想到了我和黛博拉。”虽然没有转头来看我，使得我看不清理查德的表情，但是冰冷的语气已经清晰地展示了讲话者的糟糕心情。 “…是的。”这种时候直接承认或许还有转机，否认或者反驳多半会让事态变得更糟。 “你在梦里高高在上地观察别人的人生，就自以为可以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须知你不是那人，你怎么知道被你观察那人眼中的世界会是怎样？说到底，你不过是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见解强加在别人身上。我和黛博拉之间的事是我们的事，分手也是我们的选择，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同情心。” 看来黛博拉是理查德的死穴，一旦牵扯到前者就会让理查德焦躁。虽然我坚持自己的判断：理查德在更早之前就从那两位身上联想到了自己和黛博拉，但是表露出同情也确实是不妥。 我和理查德并不是朋友，只是某些利益绑定在一起的盟友，我想要解决困扰我的梦境，他需要解决遗嘱的诅咒。我确实不适合对他的私人感情表达看法，哪怕只是一个同情眼神。 “真是十分抱歉。”我想要弯腰作出个正式的鞠躬道歉，可惜安全带限制了我的活动范围，只能做出个低头的动作：“作为歉意，我愿意献上超级好吃的甜点。” “甜点？” “是的。”我伸手指向路边：“那家酒店一楼有超级美味的芒果慕斯和百香果奶油面包，我梦中的“理查德“先生可是喜欢得不得了。” 不用看他的表情，理查德先生把车停靠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十分钟后就回。”说着我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往店铺。 其实我想说“我去买几个橘子”，考虑到理查德也会说中文，并且刚刚才闹得有些不愉快，我也只好吞下到口的吐槽；真是可惜，这句话明明是如此地应景。 剩余的路程再无其他波澜，行驶到我租住的单身公寓楼下的时候，我正要开口道谢并解开安全带下车，理查德却已经抢先开口：“我只是好奇地问一下，你梦中的“理查德”还有什么喜欢的甜点吗？” 我稍微愣神了一下，随后脸上的表情转为揶揄：“真不愧是甜食大王，哪天我想起什么再说吧。” “谁是大王，真是失礼的称呼。还有你这完全是想要拿捏我吧。” “你可以选择不理会我提出的要求，当然我也可以选择不告诉你，让你错过东京的无数美味甜点。” 闻言，理查德脸色一黑：“这真是我听过最恶毒的诅咒。” 看他这副受窘的样子我心里暗爽，算是把刚才从他那受的气给报复了回去。如此我也便适可而止。 “开玩笑的，这种小事我写封邮件给你发过去，保证把我从梦中看到的所有美味甜品的名字和商店位置都给你。” 理查德闻言，脸色由阴转晴，然而还是嘴硬道：“我可没让你这么做，这是你主动的。” “是，是，就当是我感谢理查德先生今天的专车接送。” “都说了这是你帮助高槻先生的回礼。”顿了顿，理查德小声地说到：“行动之后的后悔好过不行动的后悔。” 第7章 “理查德先生要上来喝杯茶吗？” 理查德似乎因为我这没头没尾的突然发言愣神了一瞬，反应迅速地回神答道：“不了，十一点半estrange还要开业，我就不多留了。” 这次我利索地解开安全带下车，进入公寓前回头一看，发现捷豹还在原地。我向跑车的方向招了招手，跑车鸣笛几下以示回应，然后缓缓开始行驶离开。 “马基尔维利”我心里想着刚才理查德引用的警句。我知道的，这是梦中的“理查德”不告而别之前劝说“正义”鼓起勇气向谷本告白时所引用的，甚至“理查德”还拿出了与黛博拉的过去作为案例，很难说“理查德”没有后悔过当年未曾挽留黛博拉。 这部分剧情我未曾转述给理查德，毕竟实在难以开口。没想到现实中的理查德也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在我看来，“理查德”和理查德都必然是后悔的，后悔当年未曾出口挽留，哪怕结局依旧，行动后的后悔想必是会小于不行动的后悔。 “过去的都过去了，后悔的多或少又有什么区别。”我边沿着公寓阶梯上楼边想着：“今天不小心碰到理查德的逆鳞，虽说买了美味甜点作为补偿，但还是用心提供些甜点名单吧，不然甜品大王对我的好感度下降，这可不利于我的计划。” “要不做点”中田正义“牌布丁吧，甜食大王绝对会喜欢这礼物。”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还是不了，梦中的”理查德“和”正义“那微妙的关系，一部分源于摔宝石的英雄之举，很大一部分也来自”正义“亲手为“理查德”做的布丁；甜点师和甜品控的组合看上去倒也般配。” 至于我，学业和梦境相关的事务耗费了我太多心神，我实在没心思与任何人谈恋爱。 第8章谷本晶子参上 距离医院那次已经过去了四周，理查德再没有发短信告诉我关于客人的事，那些符合我描述于梦里出现过的客人，倒是时不时地给我发几封甜品的照片，只说是最近新买的某某甜品。 这属于变相的催促，我心下了然；同时也觉得好笑，成熟稳重的理查德先生一遇到甜品有关的事，就变得好幼稚。 甜品大王催了几次之后，我也不好意思再拖延，不然恐怕会惹恼他。于是就找了个晚上把我在梦中的“理查德“多次要求购买的甜品和地址都打字到邮件，一口气全给现实中的理查德先生发过去。 梦中的“正义”不知道多少次地跑腿买甜品，保证etranger的橱柜中总是充满各种甜品，我看了这么多次，对于大多数甜品和店铺都有记忆，只是我从未造访过其中任何一家店铺，毕竟我是真的对甜食无感。 发送过去之后不久便收到了理查德的回复，我本以为他又会傲娇几句，结果却是礼貌地答谢，并且邀请我这周六晚上去资生堂parlour进餐，作为答谢我的分享。 资生堂parlour我有印象，是一家位于宝石店附近的建筑，四楼是家装修华丽的高级餐厅。梦中的“理查德”每次周六的晚上都会邀请兼职结束的“正义”去那吃晚餐，前者每次都会点草莓巴菲，后者则是咖喱或者蛋包饭，使得“理查德”老师教导的刀叉用法完全无用武之地。 “是因为寂寞吧。”我心里想道：“梦中那位“理查德”先生并不缺钱，“他”想要的只是有人陪他吃饭。“ 渴望陪伴却又把自己活成那种孤狼，人类的心理真是矛盾。当然，对于迫不得已在各国间颠沛流离的“理查德”而言，不与当地人深交，也是避免离别时产生过度的不舍与悲伤。这是人类心理共有的防卫机制，为了避免受伤。 “话说，这不是sugar daddy的桥段吗？寂寞的有钱人请女大学生吃饭，给后者买东西，为了换取陪伴；甚至会支付时薪。”想到这我赶紧甩了甩头，想要把这想法甩出脑海，而下一个产生的想法则是：“那也不对，“理查德”可不是什么油腻中年大叔，“正义”也不是女大学生。虽然前者确实富裕且寂寞，后者也真是大学生。” 深感这主题过于离谱，继续想下去怕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理查德，我便上床睡觉结束了这一天。 周五，我在大学的阶梯教室遇到了下村。 “中田，这边，这边。”下村招手让我坐到他那。 “下村啊，今天你看上去也是活力满满。” “还好，倒是中田你啊，最近周五晚上的联谊都看不见你，同学们都在抱怨有点寂寞呢。今晚你来吗？” “不了，我本来也不太喜欢联谊这种场合，尤其是在上次发生那件事后，我不太想再去。”对于其他人也许我会敷衍有事之类的，但是下村是我的朋友，我打算直接实话实说。 每天对别人都要使用敬语和面具，要是对朋友也这样那也太可悲了。 “这样啊，不过毛利同学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你是要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大家也接受了这种说法，所以没人来问你为什么不来联谊。” 毛利，又是你！在医院那晚多亏了你，我真的发短信给理查德“报备”，让我闹了个乌龙，幸好理查德不知道前因后果。 话说毛利好像也选了这门课来着的，我在宽敞的阶梯教室来回打量，最终在隔着半个教室的地方找到了目标。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犀利，毛利同学也抬头看向我的方向，见到是我还友好地挥了挥手，我也下意识地挥手作为回礼。 “中田，你的表情扭曲了呢。”下村的声音从我旁边传来。 “没事，他看不到。话说毛利同学是不是叫小五郎来着？” “我记得他是叫七郎。” 好家伙，合着段数还要高于五，难怪名推理的段位也高出一截，能把这么多人都带进迷宫。 “话说中田你真的不是在和人交往吗？” “怎么连你也这样，当时的短信来自一位理查德先生，我只和他见过两面。” “男的？还是外国人？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理查德先生是一家宝石店的店主，我去过一次他的宝石店。” “我从不知道你对宝石有兴趣。” 我对宝石确实不感兴趣，但是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只能表示肯定。否则我无法解释一个普通大学生去宝石店的理由，总不能说是去找店主摊牌，表示我在梦中见过他吧；那显得我怪变态的。 心中对下村说了声：“抱歉，我对你说谎了。”然后我肯定了对宝石的兴趣。 为了加强说服力，我还讲了些梦中的“理查德”老师科普的宝石知识，比如红宝石的分级，紫水晶的寓意，钻石的炒作。最后我总结：“宝石映射和强化人心，所以，宝石的珍贵不在于其商业价值，宝石的珍贵在于其令人感动的美。” 下村看上去听得入神，开口打算说点什么，此时后边更高一层的阶梯传来了一阵掌声。下村和我循声望去，鼓掌的是一位留着短发，长着一张瓜子脸，眼睛大而有神，长相可爱动人，穿着毛衣搭配长裙的女子。 女子见下村和我望来便开口道：“正义君对宝石的知识和见解都令人耳目一新。” 违和的是这女子此时脸上的表情和声音都是如此地硬汉，甚至比我还要硬派。 第8章 “这不是骷髅...啊，不是，谷本同学你好。”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谷本同学的骷髅模式，一个不留神说漏嘴了。 “咦？正义君你怎么知道我高中时的外号？” “偶然听其他人提起过，因为奇怪谷本同学这么可爱的人，为何有如此不般配的外号，于是就记了下来。”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维持住脸上的镇静回答道；甚至因为刻意控制显得比平时更加冷静，乃至面无表情。 “这哪里是不般配，简直贴切。”下村嘀咕道，我赶紧隐晦地用手肘碰了碰示意他安静。 “原来如此，我可是非常喜欢石头呢，正义君和我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谷本同学也如我梦中所见一般天真，我并不讨厌她，但却也不像梦中的“正义”一样对她抱有好感，以至于见面就手忙脚乱。 话说谷本同学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像搭讪，多半是没有。只是周围的同学已经有几个投来了看好戏的眼神，其中一道目光来自我旁边的下村。 “那真是我的荣幸。”余光瞥见教授走上了讲台，我赶忙借此终结对话：“教授来了，谷本同学我们回头再聊。”说完也不顾谷本同学的反应，径直转身背对谷本。 这节课下课后，下村给了我个握拳打气的手势，然后，目送着我被谷本同学拦住并带走。 也许是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同好，谷本同学拉着我在大学餐厅聊了很久，不仅仅聊了宝石学的知识，还有对于宝石的看法，这些我除了师承梦中的“理查德”，也受梦中的谷本同学影响颇深；难怪她越聊越起劲，不止一次地向我展示骷髅谷本。 我得承认这种谈话感觉不坏，谷本同学相处起来也很让人愉快和放松，骷髅模式下的她也有种另类的反差萌。 “也许我可以试试去和她处一处，凭着梦中所见，我未必如”中田正义“一样追求失败。”想了想又自我否定，现阶段我可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场恋爱中，还是随缘吧。 第9章钻石的小野寺先生 周五晚上我本可以去联谊，这行程取消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发这段时间，因为明天不上课，我也不需要早睡或者写作业什么的。这次我决定去咖啡馆坐坐，没想到我偶然选择的咖啡馆里会遇到这位先生。 留着一头短发，一撇小胡子，面相和善的老年绅士坐在一个被隔断的位置，以一种低落的表情凝视着摆着桌上盒子中的钻石戒指，最令人瞩目的是那钻石戒指有很大一部分被熏黑，与反射着七色光的完好部分显得十分不协调。 我认出他正是梦中出现的小野寺先生，拿着钻石上门寻求改造的客人。梦中的他相当地亲切开朗，对于端茶的“正义”也是客气礼貌，是个十分具有人格魅力的绅士。今天我所见到的他，非常接近妻子忌日那天表现的状态， “先生，您还好吧？”我没犹豫太久，上前在座位旁驻足询问道。 “啊，我没事，谢谢关心。” “您看上去有些心事，也许您需要一个听众。”顿了顿，我继续补充：“介意我坐下吗？”说着指了指小野寺先生对面的位置。 小野寺先生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他在怀疑我是否从事推销或者诈骗，毕竟我的搭话实在太突兀，换成是我也会警惕。因此，我直视他的双眼，希望传递我的真诚。 “请坐”小野寺先生伸出手掌，五指尖向着对面的位置做出个请的手势。 “失礼了。”我礼貌地点头然后坐到对面。 其实我该按照礼仪再客套一番，毕竟小野寺先生是年长者，还是今天第一次见面；然而事急从权，想必小野寺先生当前的心境也不耐烦那些繁琐礼仪。 我先找来服务员点了杯咖啡，然后开口道：“钻石，比利时切工，看上去是40年前流行的切割款式。” 我刻意避开提起熏黑的部分，因为心里明了前因后果，且生怕直截了当地提起会过度刺激此时神经敏感的小野寺先生。 “...年轻人你知道的不少，还未请教姓名。” “抱歉介绍晚了，我叫中田正义，这附近笠场大学的学生。” “我是小野寺昌宏，中田先生明明年纪轻轻，眼里却充满深思熟虑，真是了不起。” “您过奖了，我还有许多要向小野寺先生这样的人学习的地方。” “哈哈哈，中田先生真会说话。” “我今天是一名听众，小野寺先生您...”我适当地停顿一阵：“是在怀念重要的人吧，我外婆去世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的眼神看着遗像。” “...中田先生的观察力当真敏锐。” 这我可不敢当，我能看出这么多纯粹是在梦里见识过，真正观察力敏锐的可不是我。 此时我已不再开口，小野寺先生说完也是一阵沉默。 刚好服务员送上了我的咖啡，我向她点头致意后继续转向小野寺先生。 最终，小野寺先生开口倾诉：“我的妻子叫恭子，她在十年前的一场火灾中去世了。”小野寺先生拿起纸巾往眼角擦拭：“抱歉，失礼了。” “恭子明明在起火后跑了出来，却又回去拿这枚钻石戒指，最后恭子和戒指是在卧室被发现的。” 我轻轻点头，示意我在听，请继续。 “这戒指上一半的黑色，就是那次火灾留下的。恭子怎么那么傻，就算是新婚之旅的礼物，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为这戒指赔上性命啊！“ “我很痛苦，这枚戒指承载了我与恭子三十年来的回忆，现在我一看到它只能想到火灾。” “我想要把它翻新，因为这枚戒指让我痛苦无比，要是没有它恭子就不会离我而去！但是又觉得这是对恭子的背叛，我并不想忘记她啊！” “中田先生，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并不清楚他问的是为什么恭子女士要如此拼命，还是为什么他的内心如此矛盾痛苦。我得组织语言，因此我并未着急开口，而是等待小野寺先生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才接上他的话。 “...小野寺先生，十九世纪以前，钻石只是西欧贵族收藏宝石中的一种，直到某些人使用营销手段，给钻石赋予了代表“永恒”的含义，这才有了我们今天所见的钻石市场。“ “所以你想说，钻石原本没有价值，一切都是为了赚钱所虚构的，我不值得因这没有真实价值的东西如此烦恼痛苦。” “不，我的意思是：钻石本身没有客观价值，一切都是人为赋予的主观价值，当年想出这个营销策略的人成功赋予了钻石以价格衡量的商业价值，而您和恭子女士...” 顿了顿：“您和恭子女士为这颗钻石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小野寺先生和恭子女士后三十年来的一切喜怒哀乐，皆由这枚戒指所见证；这枚戒指，也只有这枚戒指，承载了小野寺先生与恭子女士的回忆。” 最后，我以充满自信的语气总结道：“所以，恭子女士赌上性命抢救的不是钻石戒指，而是与您一起共度三十年的回忆。” “恭子，她...”小野寺先生重新聚焦于摆着他眼前的钻石戒指。 我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态，发觉小野寺先生眼中的阴郁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清明与解脱。 第9章 “咖啡冷了呢，小野寺先生能再请我喝杯咖啡吗？” “啊，没问题，今天中田先生在这家店的消费都由我买单。” “那就感激不尽了，我一个大学生，可是难得被人请客。” 我知道小野寺先生是个性格朴实直率的人，于是我也摆出了一副率真的样子，这也算是在刻意逢迎，只是生活在人群中的谁又不是。 “哈哈哈，中田先生当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说起来，本人是xxx机械制造社的社长，中田先生愿意来本会社担任销售实习吗？” “承蒙您的看重，不胜感激，但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 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今天这副表现皆是基于表演和先知先觉，本质上我可不喜欢也不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不然也不会今天不去联谊会就只能孤身一人四处游荡；销售职位一点都不适合我。 “不用急着拒绝，好好考虑下吧。”说着拿出一张名片按在桌上推给我。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收下名片后，我也没再点新的咖啡，把原本冷掉的咖啡喝完便起身道：“感谢小野寺先生的咖啡，承蒙关照，我该告辞了。”。 小野寺先生闻言也跟着起身，我连忙口呼：“留步”，并主动伸出手与小野寺先生握别。 走离座位几步，我停下脚步，转身对坐回到座位上的小野寺先生喊了句：“小野寺先生。” 小野寺先生立刻转头看来。 “银座xxx路的宝石店jewelry etranger，店主理查德是我的朋友，他是个值得信赖且热爱宝石的人。之前您说的翻新戒指，理查德必然会全力以赴地达成您的愿望。” 对此我十分有自信，因为梦中就是“理查德”和真夜小姐完美地完成了小野寺先生的委托，而我怀疑其他宝石店的设计师能够达到相同的完成度；真夜小姐的性格虽然有点不着调，但是作为珠宝公司首席设计师的她能力无疑是十分出众的。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在我出门迈入店外的黑夜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坐着原位上的小野寺先生。背对着我的小野寺先生让我看不见神态，其背影却是不似之前那般佝偻和老态，我也便放下心来，踏步走出这家咖啡店。 “希望这位老年绅士能解开心结，言语方面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接下来要看理查德和真夜小姐。”我在路上边走边思索着：“说起来，明晚还和理查德约了晚餐，要去资生堂parlour那样的高级餐厅，那我需要做些准备。” 第10章资生堂parlour（上） 宝石和西装有相同之处。 宝石强化人心，戴上宝石的人行为举止常常会与平常有所差异； 比如戴上珠宝的女士表现得更加自信，又比如高槻先生带着紫水晶项链时做出了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壮举，与客户拼酒喝到烂醉如泥倒在路边。 这似乎是某种心理暗示，最终的结果完全基于人内心的渴望，渴望被关注，渴望有勇气，这些渴望被宝石所放大以至于体现在行为上。 西装亦能强化人心，穿上西装的人行为举止同样会发生改变； 对我而言，西装让我更加地举止庄重，而我并不需要更多的庄重，过度的庄重让我显得拘谨，因此我几乎从不穿西装。 至于理查德，生于一个把西装当常服穿的家庭，想必西装已经是其自我的一部分，穿着西装的他无时无刻都是如此的端庄典雅又自然无比，希望我也有一天能像他那样自如地驾驭西装。 既然要去高级餐厅，那我也不得不从防尘袋里拿出我为正式场合准备的西装。不像理查德的定制西装，这只是我从店里买来的成衣，藏青色的英式三扣西服，同样布料的西裤，搭配白衬衫和蓝色条纹领带。 我穿着这身行头站在镜子前面，心里嘀咕：“这一点也不像我，真希望换回我平时的休闲装。” 这套是裕美和中田先生在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时为我选的，他们说我穿深蓝色很好看，我自己是一点没看出什么特别的，还感觉十分别扭。 也幸好我平时没有什么需要穿西装的场合，今天穿完应该又会把这套收起来，留到下一次需要的场合，而那将会是在遥远的未来。 换上黑色皮鞋后走出门，刚好住在公寓隔壁间的池波女士左手提着购物袋，右手拿着钥匙似乎正要开门，听见我出门的声音向我这边看来。 “哎呀，中田桑今天看上去很精神呢。” “哪里，我再怎么精神也比不上池波女士，话说您真不是我们大学的同期吗？” “呵呵，中田桑真是会说话，穿这么帅气是要去和女孩子约会？” “我也希望是的，可惜是为了去一个正式场合，有一些着装要求。” “原来如此，那么希望中田桑一切顺利。” “十分感谢，那么失礼了。” 资生堂parlour是一栋有着红色外墙的建筑，我坐电梯到达餐厅所在的四楼，一出电梯就有服务员上来迎接。报出预约人理查德的姓名后，服务员把我领到大厅中的一张餐桌，此时理查德已经在位置上看着一份英文报纸。 今天的理查德穿着灰色格纹西装，搭配浅蓝色的衬衫，衬得其皮肤十分白皙，看上去好似会发光，再加上浅金色的卷发，越发显得整个人耀眼无比，闪闪发光。 说起来，加上这回我总共见他三次，每次都是不同的西装搭配，这家伙该不会有一整个衣柜各种款式的西装吧？ “理查德先生，真是抱歉，我似乎迟到了。” “不，是我早到了，撒，请。”理查德伸手朝向对面的空位，做出个请的手势。 “理查德先生是年长者，理应坐在上座。理查德先生，请。”我并未坐下，而是站在原地边说边做出个相同的手势。 “中田先生今天是客人，还是中田先生请。”理查德维持着原有的动作再次邀请。 “那么失礼了。”我收回手势，点头致意后坐在了理查德的对面。 “中田先生对“朋友”也是如此礼貌客气吗？” “什么？”我为这没头没尾的发言感到困惑。 “...今天一位小野寺先生上门来寻求翻新钻石戒指，自称介绍人是我的朋友中田正义。小野寺先生的原话是：一位不可思议的年轻人，在其开导下解开了十年来的心结，最后还推荐了jewelry etranger，因为店主是个值得信赖且热爱宝石的人。” “小野寺先生真是富有行动力，对了，还有...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是一个月后是小野寺先生夫人的忌日，如果能在那之前完工想必小野寺先生会很高兴。” “我知道了，我会和真夜沟通此事。” 此时的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于是唤来服务员点单；我点了份不用刀叉也能吃的咖喱饭，理查德不出所料地点了份草莓巴菲。 “中田先生还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对“朋友”也是如此礼貌客气吗？听上去重读了“朋友”这两个字。他这是在表达对我擅作主张拉近关系的不满？还是询问在我心里是把他当成什么人？ 这点时间不足以让我仔细地思考，于是我选择了个保守稳妥的答复：“对朋友自然不至于，只是理查德先生于我而言是重要的盟友，自然不能失了礼数，那样显得不够尊敬。” 第10章 “盟友吗...认识近两个月来，中田先生已经帮了我四次，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四次？让我想想，高槻先生按照你的说法算作一次，小野寺先生确实是我介绍过去的，嗯...还有两次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见面时在宝石店门口，某人出声制止了抓着我衣领的明石小姐。” “那次你也有办法脱身的吧，比如像对付代代木公园的三个醉鬼一样使用拳击，或者解释清楚之类的。” “以明石小姐当时的状态，很难用语言让其冷静，而且我也不会对女性动手，中田先生来得正是时候。” “那最后一次是？”此时我心里也生出了些好奇 “...某人发给我的甜点名单，上面的甜点味道还不错。” “噗。”本来想憋住笑的我，还是不小心泄露出了一丝笑声。 “你那是什么反应？很失礼耶！？” “觉得你很可爱...啊，不是，我突然想到了开心的事。”自控力全放在压制笑意上的我，一不留神说出了一部分心里话。 “你的前半句我听到了，果然，还是绝交吧！”说着将头撇到一边作生气状，当然羞红的耳朵和半边脸颊也没逃过我的观察。 他还真容易上脸，这种洁白如石膏的皮肤上出现绯红会很明显，根本掩盖不住。 “别，别，理查德大明神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的冒犯。”我赶忙双手合十说道。 “...这次只有言语上的道歉，没有更多了吗？” “哎？甜点吗？我可是把记得的全发给你了，那可是几乎涵盖了整个东京，一时半会儿应该够你...你已经在几周时间里把它们都尝遍了？” “美味的甜点总是不嫌多的。”这么说着的理查德有些眼神发飘，似乎是羞于承认某些事实。 我的心里又涌现出许多吐槽：“这家伙是不是甜点当饭吃也能管饱。” 这次我有足够的心力压制住不合时宜的言语，只是挑选了一个合适的说辞：“我可没有留一手，真的是把记得的都告诉你了，除了...” 理查德原本发飘的眼神忽然聚焦于我，语速偏快地抢过话头：“中田先生可是保证过：告诉我从梦中看到的“所有”美味甜品的名字和商店位置，如今看来是没有遵守承诺！”所有两个字被重读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那两个甜品可没有出售的店铺，名字的话应该叫“中田正义”牌布丁和牛奶寒天，是我梦中的“正义”给“理查德”亲手做的，理由是感谢后者给予的关照，那位“正义”确实在etranger做兼职期间学到了很多，成长了不少。” “很明显成长得还不够成熟，不然也不至于做出摔宝石的举动。” 也许是并非亲身经历只是听我转述，眼前的理查德并不能理解或者感动于“正义”摔宝石的举动，对此只是不赞同地摇头。 对此我也抱有相同的不赞同，考虑到这个话题的敏感我还是选择让其终结。 刚好此时服务员端来了咖喱饭和草莓巴菲，我们便也暂时停止交流，并开始进食。 进食的同时我也注意到对面这位眼睛半眯，一脸愉快地一勺一勺进食草莓巴菲，桌下还传来有节奏的轻响；这幅光景我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 “他看上去很幸福，这种状态下的他比平时更加闪耀。”我心里淡淡地想着：“和我这样不起眼的家伙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存在，各种意义上。” 要是我的计划成功，且猜想正确，那么应该很快就会和眼前这位减少联系乃至淡忘彼此。理查德是出身贵族的宝石商，喜欢宝石，喜欢甜点；我是出身普通的大学生，既不喜欢宝石，也不喜欢甜点，和这位唯一的交点就是眼下共同的利益。 绝交什么的，只有一个交点的两条射线，经过这一交点，两条射线之间剩下的本来也就只有永恒的距离。 理查德和我就是那两条射线，始点不同，方向不同，交点惟一；因此，盟友也好，朋友也罢，都只会是暂时的。 不过，在可预见的结局到来以前，我还是可以享受这份美味的咖喱饭。 第11章资生堂parlour（下） 无言地完成进食，又上了两杯红茶，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理查德才看向我说到：“今天你打扮得很帅气，” “是吧，这可是我专门为这种场合准备的呢，裕美说我穿这种颜色的西装很精神。” “裕美是？” “我母亲，出于某些理由我一直这么直呼其名。”顿了顿：“说起来，我们一直互相称呼为理查德先生和中田先生，是不是显得太生疏了？” “...那就称呼我理查德吧。” “了解，那么相对的，叫我正义就好。“ “那么，正义，你刚才的表情是因为这里的食物不合口味吗？” 居然被看到了，明明我当时埋头干饭，一瞬间的负面情绪居然还是被观察到了。如此的观察力，真不愧是理查德。 “不，只是想到些不愉快的事，咖喱饭非常美味，今天承蒙款待。” “那就好，因为我接下来有个提议。” “我在听。” “除了周六的其他时候我都在出差，根据预约前往客户住处销售宝石，周六则是在银座的店铺与客户见面交流。因此，周六的晚上我都会在这吃饭，如果你愿意的话，每周六可以来这和我一起吃饭。“ “原来是约饭，可以啊，周六我倒是没什么事。”答完我又补充道：“但是，有一个条件，若是不行那请恕我拒绝。” “你说说看是什么条件。” “请，务必，一定要，让我们付账的时候aa。” “噗”这次是理查德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说到：“随便你，不过这次还是我请了，毕竟是我邀请的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站起来伸出手掌：“日后还请多多指教，理查德。” 理查德同样站起来与我握手，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不似宝石商模式下的礼貌微笑，而是一种更自然的微笑，充满了真实的喜悦，看得连同为男性的我都心跳漏了一拍。 高槻先生是对的，这家伙要是去店里真的可以迷倒无数男男女女，一个人就足以撑起一整家店。 “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某人在心里想着失礼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特别明显。” “是吗，真是失礼了，作为一个吐槽役，压制住到口的吐槽已经是全力以赴了。”我有些汗颜，但还是辩驳道：“只是表情的话你应该感到庆幸，我梦中的“正义”那才是真的口无遮拦，那位“理查德”没少为此头疼。” “可以想象得到，不过，你从来没告诉我到底是如何地口无遮拦。” 当然没告诉你，那些话就算我当作台词来读都觉了羞耻，怎么可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你。 本着“对待朋友要真诚”的原则，我收起所有情绪，一副面无表情的神态搭配毫无感情和起伏的声音：“也没什么，无非是说“理查德”是行走的宝石、星辰极光般的颜值、脾气有点怪但有时又很可爱的甜品大王，还要我继续...” 第11章 “拜托你不要再说了！？”理查德又一次把头转向墙壁，这次不仅仅是侧脸和耳根发红，全身都在颤抖。 “你先问的。”继续机械式地说完这句，我拿起摆在我面前的红茶，也给对面这位一点自闭的时间。 好半响，理查德看似恢复了平静，拿起杯子猛灌一大口红茶，完全不似平时优雅地小口啜饮，可见只是勉强平复了表象。 “...那么梦里的“我”是如何应对的？” “说教，可惜“正义”君就是这种直率的性格，一直都是那么心直口快。“ “那么“他”一定曾因心直口快吃过苦头。” 确实，不过吃苦头的不仅仅是“正义”，有时还要附上“理查德”，被误以为是情侣什么的，某次就发生在这座餐厅；这就没必要和眼前的理查德细说。 “因此，我虽然内心戏丰富，也尽力不把失礼之处表现出来。” “...那你平时心里也是那么想的？”他应该指的是“正义“对“理查德”的花式夸赞。 “我高中时是理科生，想不出那么奇妙的比喻。” “也就是说确实在想那种失礼的事。” 这位看起来有点咄咄逼人，我到没觉得太意外，这么多年梦境的经验告诉我：外貌和甜品都是“理查德”的痛点，一戳就会蹦起来，和平时表现得完全不一样。 “欣赏美不是人之常情吗？”停顿一瞬，我继续冷静甚至可以说冷淡地答复：“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有没人说过你是个自恋的人。” 我不等理查德作出任何反应就自顾自地继续：“ 说实话你确实长得不错，不少人想必都这么和你说过，以至于对你形成心理暗示，下意识地聚焦于自己的相貌，越是关注越是在意。然而，不提梦境的见闻，仅仅这三次见面以来，我所见到的理查德：观察敏锐，头脑灵活，性格体贴，撇开相貌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 最后我用略高的音调质问：“为什么？一定要用相貌界定自我，理查德明明有这么多优秀的品质，为什么就是执着一处？”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你在我心里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啊，感谢某人，原来我不仅仅只有一张脸。”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顿了顿：“那么，值得信赖的理查德大人，想必会完美达成小野寺先生的愿望吧？毕竟小野寺先生是我介绍过去的，要是成果不尽如人意，我也会很伤脑筋。” “作为一个宝石商，自然是会全力达成客户与宝石有关的委托。” “你还是那么的令人安心，真不愧是宝石商理查德。”接着我话锋一转：“今天承蒙你款待，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也该离开了，一起下楼吧。“ 该说的都说了，因此下楼的过程我们处于一种舒适的安静氛围，简单地在资生堂parlour的门口道别后便各奔东西。 走出几步后我回头看向理查德的背影，这一幕很有既视感，梦中的“理查德”几乎永远是一个人独行，身边一直陪伴的似乎也就只有“正义”。 现实中的这三次见面也没见到理查德身边有同伴，好像他也没找其他人作estrange的兼职，也就是说没有客人的时候店里也只有理查德一人。 可惜我不能够陪伴理查德，后者散发的光芒太耀眼，靠得太近会把我灼伤。 理查德的家世、头脑和性格都比我好上太多，好得我发自内心的嫉妒和自卑；如果不是为了终结梦境，我绝不会靠近这种人，所以，邀请兼职的时候我毫不犹豫便拒绝，那样会靠得太近。 对不起啊，没办法成为陪伴你的正义伙伴；因为我真心认同你的优秀，也真心厌恶你的优秀。 不过，每周在一起吃顿饭我还是能做到的；那么，这身西装就不用急着收进防尘袋，就挂着吧，下周六还能用得上。 第12章下村的担忧 又是新的一周，这一天，我在大学餐厅遇到了老朋友下村，于是端着刚买来的咖哩饭坐在下村旁边。 “哟，中田，来这吃饭啊。” “是啊，下村，上了一早上的课，需要补充点能量。” “也是呢，话说，上周五你和谷本同学后来怎么样？” “谷本同学拉着我在这里聊了好一会儿宝石，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宝石和岩石。”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告辞了，至今也没再碰面，毕竟谷本同学是教育系而非经济系。” “我该说你什么好，谷本同学那么可爱又开朗的人，中田你就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谷本同学人挺好的，确实是我的问题。” “中田你很不对劲，该不会和联谊会上给你短信轰炸的人有关吧？” “理查德？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只是见过三次面的人罢了。” “你对他的称呼变了，上周五还是见过两次，所以这几天你们又见面了。” 换作其他人我不会谈论太多自己的私事，但是下村这个朋友是例外，于是我便实话实说：“他上周六约我在银座的资生堂parlour吃饭。” “银座啊，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高消费；所以，你们是去那里约会。” 闻言我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我不像梦中的“正义”那样心直口快，怎么还是会被人误会成和理查德是一对。 “我当时点的也是咖喱饭，我和你现在也坐在一起吃饭，我们是在约会吗？” “那不一样，那里可是银座的餐厅。” “没什么不一样的，无非吃饭和聊天，就像我们当下在做的。话说为什么下村你会假设我和理查德之间有什么？” “...中田，我认识你这么久，你的短信提示音从来就没有换过，哪怕现在也是在用默认提示音，只有那个人的提示音是特别的。” “某种意义上，理查德对我确实是特别的，但不是你想的那种特别。” “我不明白。” 抱歉，我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些，梦的存在我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理查德，一开始会和理查德摊牌，告诉他梦的存在，也只是因为我的计划需要协助，同时我的异常之处也瞒不过那位，所以直接摊牌是获取信任最好的选择。 “那不重要，倒是下村你真的比我妈还要唠叨，我妈都没这么关心我的人际关系。” “因为我很担心中田你啊，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跟我以外基本没见和人主动交流，最近也不再去联谊会，这么下去可不行呢。”下村停下进食的动作，转头看向我，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关心。 “啊，谢谢...下村，让你担心了。”突然间我觉得那眼神令我无法直视，逼迫我把视线从下村脸上移开。 原来，我在别人眼中也是条孤狼，回忆起上周六分别时理查德孤身一人的背影，原来那也是我自己的样子。 “所以啊，无论你是和谷本同学在一起，还是和那位对你特别的理查德先生，我都会支持你，祝你们幸福的。” “都说了，我没有在和谷本同学或者理查德交往。” 第12章 “也许现在确实没有，未来谁说得准。”此时下村忽然脸色一变，接着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中田...有件事可能要让你知道。” 下村少有的犹豫姿态让我不由心下一沉，立刻也停下进食，转头看向他。 数息之后，下村才再次开口：“你上周五晚上没来联谊会，你可能不知道，毛利同学又提出了关于你恋爱的新理论。” 毛利，又又是你！ “名侦探...啊，不是，毛利同学又提出了什么新奇视角？” “他认为谷本同学就是在联谊会上短信轰炸你的人。你知道的，上周五那天毛利同学也在那门课，他看见了你和谷本同学的互动，但是又没有听到你们的对话，从在场其他同学那打听到了些乱七八糟的证词，最后得出结论...” 此时下村脸上的神色更加纠结，似乎在回忆什么尴尬的场面，最终还是开口继续：“毛利同学的原话是：真相只有一个，短信狂魔的真身就是谷本同学。” 我被这充满中二气息的台词和内容所震慑，一时之间，原本内心该有的无数吐槽居然全都消失不见。 好半响，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下村，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有替我辩解。” “我尝试解释过你和谷本同学不怎么熟悉，当时你们间的对话也不是什么打情骂俏。” “大家相信了吗？” “...怎么说，毛利同学反驳我：中田同学那种闷骚男，什么都憋在心里，跟女朋友交往肯定也是瞒着大家；况且，谷本同学的热情开朗不是正好搭配中田同学的沉默寡言。” 又来了，又来了，毛利这种看似合理却与现实相去甚远的推论。 “最后？” “最后大家似乎都认同了毛利同学的观点：中田同学早就在偷偷交往谷本同学，谷本同学也就是几周前让你手忙脚乱的短信狂魔。” “我希望这个大家不包括下村你。” “当然不包括，我和你时常相处，自然知道你确实没在和谷本同学交往，但是架不住别人不怎么和你相处，且毛利同学的推理和反驳都太过有力；所以，我处于少数。” “而这个少数等于1。” 下村沉重地点了点头，还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按照这个趋势，早晚有一天，我会把毛利同学告上法庭，指控为诽谤。”我面无表情地用非人类的语调幽幽开口：“到时候，下村你会出庭为我作人证吧？” “冷静啊，中田，那不是会闹得人尽皆知。” “我很冷静，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冷静过。”我继续用机器人般的语气说话。 “但是，毛利同学的一部分论点我是认可的。” “...我是个闷骚真是对不起。” “不是那个，虽然也是实话。”后半句被下村用了极小的音量，接着道：“你和谷本同学很般配，你们两个的性格中和一下刚好就平衡了。” “随缘吧，恋爱什么的。话说，谷本同学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如果没有人主动去问的话，是的，毕竟谷本同学属于教育系，平时不与我们经济系往来。” “那就好，谷本同学毕竟是无辜的，这种误会的产生全因我个人的问题。” “中田，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无论你和谁在一起。” “…下村，你今天真多愁善感。” “呵呵，啊，都这个点了，我得赶去下一堂课，中田我们回头再见。”看了下手表后的下村连忙喊着，迅速吃完最后几口，就背起放在一旁的吉他袋走了。 我接下来没有课，于是目送着下村离开餐厅，然后转回来继续吃着凉了的咖喱饭；刚才光顾着和下村谈话，根本没怎么动筷。 思绪自由活动，最终停留在下村在最后对我的祝福。 希望我能幸福，无论我和谁在一起。说得好像和某人在一起是幸福的充要条件；换言之，与对的人在一起就会幸福，幸福就是因为和对的人在一起。 叔本华说的对：“生活并不是让我们享受的，我们必须忍受它和克服它。”一旦接受了这个前提，很容易就会发现：他人的陪伴也不是拿来享受的，而是某种需要忍受和克服的东西。 至少，他人的陪伴中需要忍受和克服的部分，远远地多于可以用来享受的部分。 所以，人怎么可能因为他人的陪伴而幸福？ 第13章请假条 作者请假七天，2月19日恢复更新。 作者的存稿用完了。 这本书目前为止没有给作者带来任何收益，纯粹的用爱发电；并且点击量和收藏也是不多，看上去没什么读者。 但是，毕竟是作者的第一本书，作者还是会把这本更新完，按照原来的大纲。 第14章再遇谷本同学 周四，这天我整天都没有课，因为选课时刻意空出一天，让我在忙碌的课程安排里有点喘息的空间。 这次的周四我打算拿来完成给“市场营销和销售”那门课的报告，而我选择的主题是钻石。 坐在电脑前，看着仅仅只起了个开头，主体部分完全没头绪的报告，我感觉十分头大。明明我平时心里有那么多吐槽，结果写这种正儿八经的文字时反而没有任何想法。这种时候我时常会感叹，果然吐槽役才是我的天职。 坐在电脑前熬到了中午，报告的进展依然不太顺利，脑袋好像因为锈住而无法正常运转的机械，我也便把手指从键盘上移开，烦躁地挠头，放下手时居然在指缝间看到了几根发丝，看得我不由全身僵硬了一下。 随后我把手里的头发丝丢进垃圾桶，动作轻柔地整理了下刚刚被我揉乱的发型，当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晴空万里，我认为是时候出去走走以便转换心情。 “果然，死线不邻近就没有灵感呢。”我边走在路上边在心里自我吐槽：“我偶尔写几篇报告就这样了，真不知道那些全职作家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说起来，路边这家百货商店好眼熟？啊，是梦里出现过的那家，“正义”为了解钻石而选择实地考察的对象，就是这家百货商店里的宝石商场。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停驻在百货商店前，考虑着是否效仿“正义”进去看看宝石商场，刚好我关于钻石的报告也确实没有头绪。令我犹豫的无非也就是遇到和“正义”类似的困境，一个人去宝石商场看宝石结果完全应对不了售货员； 那一幕令我很困惑，毕竟我只能观察到事件的结果是垂头丧气的“正义”，引发事件结果的原因，正义在宝石商场独自对话售货员时的内心想法和感受，这些我是完全观察不到，因此这一幕算是我观看梦境这么多年来少有的未解之谜。 犹豫没多久，我也就迈开脚步走入百货商店，在入口处的地图上确定了宝石商场的位置；出乎意料的是，半路上碰到了这位意料之外的人。 “正义君也来这买东西啊。”谷本同学从几米外向我挥手，话音落下时已经小跑到我面前站定。 “啊，谷本同学，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第13章 其实也不算完全的意料之外，梦中的谷本同学在“正义”去宝石商场那天也在附近，还看到了“正义”和“理查德”在宝石商场看戒指，“正义”君闻言时的表情可真是精彩，要不是那张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那个表情我都想截图下来做成表情包。 话说刚好也是今天吗？我不记得梦中“正义”去宝石商场的具体日期，如果就是今天，那么不仅仅谷本同学在这，理查德也在这座百货商店。 想到此处，我不由地转头四下张望，看看附近的人群中有没有一道金发的身影。 “正义君在等人吗？”谷本同学似乎看到了我的动作，以为我是跟人有约。 “不，我是一个人来的。说起来，上周五和谷本同学聊得很愉快，谷本同学对宝石和岩石的了解令我佩服。” 附近没有看到理查德的身影，我也就停止了有些失礼的东张西望，专心地看向面前与我对话的谷本同学。 “正义君也不赖，对于各种宝石如数家珍，想必去考fga也能通过。”谷本同学说着这些时带着开朗的笑容，只是很快转为严肃：“至于说上周五的交谈…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一说起宝石和岩石这些的就总是停不下来，难得正义君愿意耐心听我讲那么久；之后我有在好好反省，下次一定注意，真是不好意思。” 说到最后，谷本同学双手合十对我做了个道歉的姿态。 停不下来确实是真的，上周五在大学食堂的交谈中，谷本同学承包了超过大半的发言，我只是时不时附和上几句，凭借着梦中旁听来的宝石知识只能勉强跟上思路，和这位真正的狂热爱好者是没得比。 谷本同学侃侃而谈着宝石和岩石时候的样子充满了自信和活力，虽然话题是我不感兴趣的宝石或者我几乎一无所知的岩石，看她那么高兴的样子也不忍打断；再加上谷本同学本身颇有亲和力，相处起来感觉很是放松，该说真不愧是未来的教师。 “有没有人说过，谷本同学谈论宝石和岩石的时候眼里有光？” “哎，那倒没有，中田同学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呢。” “…说实话，除了宝石那部分，我对谷本同学话语中的矿物展和化学成分都不太明白；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呢，在侃侃而谈这些的时候，谷本同学散发出来的热忱。因此，对我来说，上周五的交谈是真的很愉快。” 这些感性的话平时我几乎不会讲，只是刚刚回忆起谷本同学谈论这些的样子，莫名地也被鼓舞了一番，让我的言语比平时更加直率。 “谢谢你，正义君。“此时的谷本同学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看着我也不由地跟着微笑。 同时我的眼神不由地撇向别处，心中自语：“真是…好耀眼。” 谷本同学继续问道：“对了，正义君买到需要的东西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帮忙，这家百货商店我还算熟悉，” “今天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在写一篇关于钻石营销和销售的报告，因为实在没有思路，突发奇想地打算来这里的宝石商场实地考察。” “钻石啊…这可是少有在现代日本人尽皆知的宝石；钻石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宝石，一般来说，宝石中除了钻石都统称为有色宝石，只有钻石是例外的。“ “确实，并且只有钻石的纸面证明被称为鉴定书，其他宝石的证明则是叫做鉴别书，理由似乎是钻石拥有比其他宝石更统一的标准，被称为4c的品质标准专门衡量钻石。“ “正义君真是博学，那么正义君一定能理解吧；正因钻石如此特别，要讨论宝石的价值，钻石会是很好的切入点，这也会牵扯到正义君你的选题。这么讲可能太抽象了，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宝石商场。“ “…这样不太好吧，谷本同学，一般同去宝石店看钻石的男女，都是考虑结婚的情侣。我个人倒是无所谓，只是怕谷本同学被人误会。“ 毕竟在毛利同学的努力下，与我同一个研讨会的几人都已经误会你是我在交往的女友，还是个短信狂魔且会使小性子的类型，这个误会再扩大范围到大学外就更不妙了。况且这里离大学又不远，保不齐就有认识的同学在这购物，要是被看到岂不是再也无法澄清。 “为了宝石，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走吧，正义君。”骷髅谷本再度上线，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对我说道。 拗不过骷髅的我，就这么被迫地与谷本同学一起，前往了百货商店的宝石商场。 第15章钻石的价值 宝石商场入眼所见是大量的玻璃展柜，其中陈列的大部分是各种样式的钻石珠宝，戒指、项链和袖扣等；少部分珠宝看上去是镶嵌了蓝宝石或者红宝石，撇除掉这些少量的例外，整个宝石商场就可以改名为钻石商场，可见顾客对钻石珠宝的强烈需求。 导购小姐穿着制服且举止优雅，在我和谷本同学一踏入商场便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地方？” 此时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目的明确就是来看钻石，但是因为谷本同学在场，使得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才不会让人误会，刚才的路程也不够让我想明白这个问题，但是很快我的纠结被解决了。 “你好，我们想看一看钻石。”谷本同学在我开口以前就回答了眼前的导购小姐。 导购小姐立刻鞠躬道：“恭喜你们。” 果然误会了，我下意识的反应是尝试辩解：“啊，不是，我们两个…” 谷本同学却打断了我的话：“可以让我们自己看看吗？“ 导购小姐闻言便识趣地退回原位，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走吧，正义君，我们继续来讲钻石。“谷本同学边说边走向其中一个玻璃展柜 不得不承认，谷本同学的果断反应确实很适合刚刚的处境，看来谷本同学也不像是我梦里所见那般迟钝，至少并不缺乏机智。 “来了。”说着我也走到了谷本同学旁边，低头看着这一展柜的钻石戒指。 这些钻石戒指被分别摆放在单独的盒子里，每个钻石戒指下面标有一行字母和数字构成的标签，标签下面则是价格。 “正义君如何定义市场营销？” “我使用的定义是：创造、沟通和交换价值的活动即市场营销。 “那么这里有个关键词：价值。正如正义君所见，眼前这每个钻石戒指都有其对应的价格，这就是他们的商业价值。然而在我看来，钻石，乃至其他宝石，甚至我最喜欢的岩石标本，都不仅仅拥有商业价值；对于曾经说出【宝石的珍贵不在于其商业价值，宝石的珍贵在于其令人感动的美】这句话的正义君，这点应该不难理解。” “…上周五晚上我在咖啡馆遇到过一位先生，他向我展示了与妻子新婚旅行时购买的钻石戒指；对于那位先生，那枚钻石戒指承载与妻子三十年的回忆。那枚戒指对于那位先生有明确的情感价值，这与戒指的价格无关。“ “就在我们上周五分别之后吗？真可惜，要是我和正义君一起的话，我也可以见识到呢，承载三十年回忆的钻石戒指，想想就觉得浪漫！” 第14章 不，那其实是个同时具有温情和悲伤的故事，小野寺先生的妻子为抢救钻石戒指死于火场，幸好谷本同学当时不在场，不过这些不愉快的细节就没必要告诉谷本同学。 避免谷本同学再细究下去，我连忙转移话题：“这些标签我了解过，这些钻石戒指下面标注的字母和数字，就是所谓衡量钻石品质的4c标准，分别是重量carat、颜色colour、透明度clarity和切割法cut。4c衡量的钻石品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钻石的价格，钻石的价格影响钻石的供给和需求。” “正义君不愧是学经济的，那么，在正义君看来，钻石的价格、供给和需求，这三个因素哪个是最根本的？” “嗯…应该是钻石的需求。假如无人想要且能够购买钻石，钻石供给的多或少都不会存在交易，此时价格的高低也就无所谓了。不，钻石的需求不存在时，也不会存在钻石的价格，因为此时根本不存在钻石市场，毕竟，没有买家的市场算什么市场？” “那么钻石的需求又是从何而来？” “人为什么需要钻石？需要这种非生活必需品，连便利品都称不上的东西，这是个好问题…”这个问题有点令我措手不及，以前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认真思考过。 谷本同学不再开口说话或者观察展柜，只是看着我，似乎是在耐心地等我答复。 思考半响，我迟疑地开口：“人对钻石的需求一部分来自钻石的功能性价值，钻石戒指多在现代社会被用于求婚、订婚和结婚的场合，算是这些仪式的用具。” 说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因为突然回忆起刚刚在宝石商场门口，被导购小姐误会和谷本同学是一对，如今亲口提起求婚什么的，感觉有些不自在。 此时谷本同学面上毫无异色地再度开口，抛出了一个具有诱导性的问题：“如果是正义君的话，应该不止能看到这些吧？” 听到这提问，我整理了下情绪才继续回答道：“…人对钻石的需求还有一部分来自钻石的美，美是所有文化和时代下人类的共同追求；因为，美能够感动人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就这个意义上，4c衡量的不仅仅是钻石的品质，4c衡量的也是钻石的美。” “我认可正义同学所说的钻石之美和对美的爱，这也是我当前面对这些钻石戒指的感受。”谷本同学边说边指向眼前展柜中摆放的钻石戒指，忽然话锋一转。 “但是，我不认同这些戒指下面标注的4c能够衡量钻石的美，用四个面向把钻石进行分类，追求分类中最高级的美，我觉得有点空虚。”此时谷本同学再次进入骷髅模式，表情和语气都变得十分硬派，显得说出来的话语十分地坚定。 谷本同学的视线从钻石戒指转向我，继续开口：“在我眼里，这眼前每一颗钻石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着与其所属阶级无关的美和浪漫，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本能地想要开口附和，但是此情此景中的某些因素，也许是谷本同学前所未见的认真眼神，让我咽下到口的客套话，转而直接说出心里话。 “我不想假装认同谷本同学所说的，那会是在说谎。因为在我看来，这些钻石能给我一种直观感受，被称为美的感受，但是，我的感受只有简单的美或者不美，分辨不出每颗钻石独一无二的美；如此专业细致地欣赏美，这是一种天赋，而我不具备这种天赋。” “正义君意外地很坦诚呢，其实就算不考虑每颗钻石的独特之处，只是单纯的欣赏钻石也就够了。“此时谷本同学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虽然说着不在意的话，然而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失望，也许是可惜我不能理解她。 “…宝石映射和强化人心，这句话我一直挂在嘴边。谷本同学应该还记得我之前提起过的，在咖啡馆遇到的那位先生，钻石映射和强化的正是其内心对妻子的爱；更早以前我还遇到过一个酒保，佩戴上紫水晶项链后代替作为陪酒的女朋友，去和客户拼酒喝到烂醉，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紫水晶映射和强化的是他对女友的担忧。” 梦中我见到过很多宝石和人的故事，有温馨如钻石戒指和小野寺先生，也有充满恶念如白色蓝宝石和先代克莱蒙德伯爵，可见宝石映射和强化的不仅仅是人性光辉的一面，也有人性黑暗的一面。此时说这种话有些太过扫兴，我也便只是在心里想想。 我继续说道：“所以，哪怕我的审美能力不足以细致地欣赏每颗宝石独一无二的美，在见证了许多宝石和人的故事后，我也深刻地感觉到，宝石令人感动的美也包括其承载的故事，对故事的当事人属于宝石的情感价值，对我这样的旁观者则是宝石的美，至少我时常因宝石和人的故事而感动；甚至我可以再进一步，宝石映射和强化人心的能力，也是宝石之美的一部分” “…果然，我以前的感觉是对的：正义君和我会有共同话题。” 谷本同学一副兴奋的神态，再次双手合十，只是这回不再是道歉，而是正式的请求：“请正义君务必，告诉我更多关于宝石和人的故事，拜托了。” “有机会一定，今天真是谢谢谷本老师的课堂，我的报告已经有思路了，钻石的价值包括价格有关的功能性价值和商业价值，也包括与价格无关的情感价值和美，因为这些价值才有了对钻石的需求，有了需求之后又有了交易和市场。真是帮了大忙了” 说着我做了一个45度的鞠躬。 “哎呀哎呀，正义君太客气了。”谷本同学有些手忙脚乱连连摆手，之后似乎是想转移话题：“至于如何创造、沟通和传递价值，还有钻石的销售，也许导购小姐能给我们些帮助。” 谷本同学向导购小姐挥了挥手，导购小姐立刻过来向我们介绍起了钻石戒指。说起立方氧化锆和钻石的区别时，谷本同学再次进入骷髅模式，从岩石学的角度滔滔不绝地开始了讲述；导购小姐一直挂着的礼貌微笑都僵硬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骷髅谷本，还是因为谷本同学的滔滔不绝。 之后导购小姐从永恒这个角度出发，向我和谷本同学推销钻石，集中在婚庆和开启美好新生活的祝福；搭配导购小姐充满热情的语气，倒也是真的十分具有感染力，让人不由得在心里把钻石和浪漫划上等号。 告辞的时候，导购小姐依然是之前那副训练有素的礼貌姿态，丝毫不见推销失败的气馁；甚至最后还对我和谷本同学说道：“祝你们幸福。”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又是全身一僵，眼神瞥向站在我身边的谷本同学，她看上去神情没有丝毫的异样，应当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被误会为和我是谈婚论嫁的情侣。 这时候我不由地庆幸谷本同学的迟钝，梦中的“正义“多次因为谷本同学的迟钝而有苦难言，现实中谷本同学的迟钝倒是帮了我大忙，省去了此情此景中我可能的尴尬处境。 “今天真是感谢，我请谷本同学去地下商场吃甜点吧，那里有家店铺做的甜点十分美味。”出了宝石商场后我开口邀请道。 “不了，我今天要和朋友去吃饭。和正义君交谈总是很愉快呢，上周五是，今天也是。” 第15章 如此我们便在百货商场大门口分别，我目送谷本同学走向另一边直到看不见人影，我才转身回家。 路上我整理着刚刚与谷本同学的对话，寻找适用于报告的素材，发现关于销售的部分还是有所欠缺。也许我可以去问问理查德，说到底他的工作就是销售宝石，凭借他对宝石的热爱应该会很乐意为我解惑。 第16章资生堂parlour的再会 周六，资生堂parlour 理查德预定的还是上次的位置，点的也还是上次的草莓巴菲；而我这次选择的不同于上次的咖喱饭，我打算尝尝这里的蛋包饭。 点完餐后，理查德率先开口：“小野寺先生夫人忌日的事已经告知真夜，她听完后干劲十足，扬言一定要在忌日前完工。” “呵呵，真夜小姐还是这么的有活力。”闻言我如此答道。 “这么说真夜也曾经出现在你的梦中。” “是的，”正义“曾经偶遇过一次真夜小姐，还被好好地戏耍了一番。” “确实是真夜的风格。有时真是觉得不可思议，居然在梦里看到未来什么的。” 也许我看到的并不是未来，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未经验证的猜想，也没必要和眼前的理查德解释。 “说起来，最近我在写一篇关于钻石营销和销售的报告，如果你能提供些钻石销售有关的内容就感激不尽了。” “…所以，这就是某人周四出现在宝石商场的理由？” “咦，你怎么…你当时也在啊。” 原来如此，我料想的没错，周四那天就是原本“正义”去宝石商场实地考察的日子，因此谷本同学在场，理查德也在。只是本来应该是我先遇到理查德，跟理查德一起前去宝石商场，最后被谷本同学看到；现实中却是我先遇到了谷本同学，然后跟谷本同学前去宝石商场，最后被理查德看到。 究其原因，应该是我当时没有像“正义”一样发现并叫住理查德，结果我一直是一个人，梦中原本不打算上来打招呼的谷本同学便改变了行动，上来主动叫住了我，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想到这我不由开始冒冷汗，之前红宝石的真美小姐没了“正义”的干预，依然按照梦里的方向发展，我也便以为梦中的一切都是注定的，至少在大体趋势上。没想到这次只是我的行动改变了，结果却是天差地别，和我去宝石商场的人成了谷本同学。 “我当时路过宝石商场，看见你和一个女生在看钻石戒指，那个女生看上去很开朗活泼，和你很般配。”理查德肯定了我的话语。 “不，谷本同学并不是我在交往的女朋友，只是我的大学同学。” 闻言，理查德的眉毛紧皱，语气带上了一丝训斥：“那你怎么带她去看钻石戒指，不怕被人误会吗？就算你不想一个人去，也稍微考虑一下别人吧。” 看来他是误会了，以为我是自己一个人去宝石商场看钻石觉得别扭，硬是拉上一个女生扮作情侣，只是为了自己好受一些便如此给别人添麻烦，这可真是冤枉了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本来我确实是一个人去，在百货商店遇到了谷本同学，交谈了一番之后，谷本同学就决定和我一起去宝石商场。谷本同学是岩石商，讲起宝石和岩石之类的就停不下来，还…” 本来我想说出还会表现出硬汉般的神情和语气，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妥便及时刹车。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总之，当时我们聊起了钻石和我的报告，谷本同学便热心地要和我去宝石商场实地考察，我有委婉地提醒过可能被误认为是情侣，当时谷本同学似乎没太往心里去。” 理查德的眉毛这才舒展开，表情不似刚才的严肃：“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 “没什么，我也知道一般去看钻石戒指的男女，都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也是多亏了谷本同学，报告进展得很顺利；谷本同学是真心地热爱宝石和岩石，并且对这些了解颇深，能以专家般细致的目光审视钻石，对我说出过【这眼前每一颗钻石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着与其所属阶级无关的美和浪漫】。” 理查德点头，目露赞许：“确实是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 “是吧，谷本同学…”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 理查德和谷本同学，他们兴趣一致，性格上，理查德的冷静自持刚好互补谷本同学的热情开朗，既然梦中陪伴理查德的”正义“不存在于现实，也许谷本同学能成为陪伴理查德的人，平时在一起谈论双方热爱的宝石，有时一起出去吃甜点什么的。在我看来，他们两个才是真的般配，他们走到一起会是个双赢的局面。 “正义，你心里又在想着失礼的事，你的表情暴露了。” “这次是好事。”我斟酌下语句后缓缓开口接道：“我在想，谷本同学如此发自内心地热爱宝石，对此你刚刚也表示过赞赏，谷本同学相处起来也很轻松愉快，不如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一下？” “因为遗嘱的问题，我避免和女性走得太近，不然在英国的某人必然会采取措施，就像他曾经对黛博拉做的那样。”理查德面无表情，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 糟糕，我把这件事过度简化，以至于思考得不够全面，忽略了遗嘱的问题。 “真是对不起，我没能想起这件事。不过，遗嘱的问题早晚会解决的，对此我已有详细的计划，毕竟这也关系到我的目标：终结梦境。“ 理查德摇了摇头：“请不用在意…说起来，正义，你为什么如此想要结束你的梦？大多数人都应该渴望能够预知未来不是吗？” “…怎么说呢？很多年前开始我就一直重复这个梦境，我对此早已厌烦，并且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人群中的异类，对此十分的烦恼。幸好，早慧的我从未把梦境的存在和内容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在内，理查德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我梦中的那位“正义”君的正义伙伴，“正义”的每次重大人生转折都有你的参与，我认为你是终结梦境的关键。并且…”顿了顿，我才继续道。 “我的猜想是：终结梦境必须让其中的内容实现，包括解决遗嘱问题，梦中的时间线于现实上演完后梦境便会被终结。原本解决你遗嘱诅咒的”正义“不存在于现实，对此我制定了针对遗嘱相关的计划，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这个计划需要你的信任和配合；我的异常之处自认是瞒不过你，于是第一次见面就和你开诚布公，希望赢得你的信任。” “原来如此，因为遗嘱解决这一幕出现在你的梦中，梦中的剧情必须实现，一切都实现后梦境才会消失…嗯，这个猜想倒也算是合理，那么你的梦境预知到多久以后？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在明年我20岁成人礼，梦中的遗嘱事件结束于今年年底。” “那么，正义，你那个针对遗嘱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这个计划需要时机成熟，现在还不是时候，实施以前我必然会如实相告。” “我无法信任一个遮遮掩掩的未知计划。” 第16章 此时我无法向理查德公开我的计划，那样几乎必然会影响计划的实行，于是我别无选择只得继续守口如瓶。 “理查德，你是个聪明人，但是看看遗嘱公布后的这些年，你的计划除了被发现之后前往下个国家还有什么？逃避能解决遗嘱问题吗？你除了信任我和我的计划还有更好的方案吗？”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提前给理查德道了歉，然后继续道。 “况且，我计划的目标只是解决遗嘱问题，我的计划完全可以修改一下去找杰弗里合作；当然，我可以保证不会逼你和任何人结婚。” 理查德看上去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声音有些变调地说道：“遗嘱问题是我的事，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把自己的见解强加在别人身上，我很遗憾你并不是特别明白。” 此时我有种感觉，他这话不仅仅是在说我，也是在控诉于遗嘱公布后擅作主张挑拨黛博拉提出分手的杰弗里，可能在他眼里此时我和杰弗里是一样的可恶。 “如果你能解决你的事，你就不会多年来于各国间辗转；何况就算你知道了保险柜里的遗产是白色蓝宝石而非钻石，就凭你自己要如何接近那保险柜？”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和别人假装订婚，就为了有机会开启那保险柜一探究竟。” “这也不是我的计划，理查德，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计划不包括逼你和任何人结婚，也不包括让你和人假装订婚；我的计划会以更和平的方式让真相大白。” “前提是你的计划具有可行性。” 又是质疑和试探，想要逼我吐露更多计划的详情。此时我也有些烦躁，耐心已经快要耗尽，再这样聊下去怕是要说出更多令我后悔的话，于是我直接起身道：“理查德先生看上去很累了，今日我先失陪，我会去付清我点的那份蛋包饭。” 说罢我就要离席，此时理查德却叫住了我：“坐下。” “理查德先生看上去…” “坐下“理查德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再次重复。 如此我便顺势坐回原位，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今年年底是吗？”理查德面无表情地对我提问。 “啊，是的，梦中遗嘱事件在年底之前就会被解决，我也打算在同一时期实行计划，以便最大限度地控制变量。” “…如你所言，我确实没有更好的计划，就算你的计划失败，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我按照原本的打算前往下一个国家。”顿了顿，理查德再度开口：“我于各国间辗转了四年，这半年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意思就是初步同意配合我的计划了，我暗自松了口气，想到刚才我过分的言语，便主动道歉：“感谢你的信任，刚才我说了很过分的话，真是十分抱歉。” “我不太记得刚刚某人说过什么了。” “…感谢你的体贴，但是，日本还是很讲究这些礼仪人情。” “如你所见，我一个外国人，不太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风俗。” 这种说辞你也就只能敷衍不了解你的人，我可是知道你毕业于剑桥大学的日语系，你怕是比一般的日本人还要熟悉日本的文化风俗。 “说起礼仪人情，某人是不是应该改改心里腹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会特别明显这一问题？”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说这话时，我还刻意摆出梦中“正义”专属的铁憨憨笑容。 对面坐着的理查德表情一下子扭曲，脸上写满了不忍直视，不晓得是因为我的装傻充愣，还是因为我的表情模仿得不够到位，果然还是要在镜子前多多练习。 此时我们点的草莓巴菲和蛋包饭被送了上来，我们也便停止了对话，开始了无言的进食。 第17章宝石销售 饭后，按照惯例上了两杯红茶。 率先开口的依然是理查德：“某人刚才问我关于钻石销售的内容，没错吧？” 确实，说起来，一开始我确实是请教理查德关于钻石销售，后来话题诡异地转向了宝石商场和谷本小姐，最后又奇妙地转移到了遗嘱问题和我的计划，不过结果是好的，把话说开了，之后我的行动就方便不少。 “是的，之前听过宝石商场的导购小姐推销钻石，集中在钻石代表的浪漫还有永恒的誓言这些说法，传递出钻石在婚庆中的功能性价值；你作为宝石商，应该会有稍微不同的看法。” “我应该有告诉过你，我日常的工作是按照预约前往客人的住所销售宝石，周六则是在etranger与客户面谈。” 理查德边小口啜饮红茶边表情放松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确实在上周六的时候听理查德提起过这件事；当时也在这家餐厅，甚至是相同的座位，有这么多环境因素作为回忆的线索，我自然是不难回忆起这件事。 “我作为宝石商人，销售的不仅仅是钻石，还有各种有色宝石。客户们出于各种的理由向我购买宝石，我也会按照客户的需求推荐各种适合的宝石。当然偶尔也有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来访者，比如某人。”说到最后理查德瞥了我一眼，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对此我也只能讪讪一笑，不作任何辩解。确实我一开始前往etranger的由头是求购宝石，其实却是抱着试探的目的，被归类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来访者，这倒也没错。 见我沉默不语，理查德便也接着开口道：“客户们寻求宝石的理由各有不同，但是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他们购买宝石都是出于喜爱宝石。宝石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慰藉心灵，因此我对自己的工作充满自豪。” “说起喜爱宝石和慰藉心灵…谷本同学和我在宝石商场有讨论过钻石的价值，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钻石的价值包括价格有关的功能性价值和商业价值，也包括与价格无关的情感价值和美；这一理论想来可以推广到其他宝石。换言之，人们会想要钻石这种不属于必需品和便利品的宝石，除了人为创造的故事：钻石代表永恒，也是因为天然的、出于人性的、对于美的追求。” 理查德闻言目露惊讶：“精辟的总结，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 突然被夸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嘴上还是谦虚道：“你太高看我了，没有谷本同学我一个人可想不出这么好的点子。” 这也是实话，周四更早以前我可是在电脑前枯坐了一上午，结果只写了个开头。没有谷本同学的帮助，报告的进展绝对达不到目前的水平。 理查德没有继续接我的话，而是顺着他自己的思路接着往下说：“你能理解宝石真正的价值，这就好办了。在我看来，我把宝石销售给顾客，就是向顾客交付宝石所包含的价值；因此我也时常根据不同客户的需求推荐合适的宝石，就是为了确保给经过我手的每一个宝石找到合适的买家，也为我的每一个客户找到需要的宝石。” “所以，在你看来，宝石销售其实是作为宝石和人之间的桥梁，为宝石找到合适的归宿，为客户传递宝石的价值。” “good for you.”此时理查德的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赏，更是说出了梦中的“理查德”赞扬正义时候常用的短语。 第17章 “哈哈，都是理查德老师教得好。” 这倒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被理查德如此夸赞，不得不说很有成就感；大概是因为理查德赞扬中包含的真诚，完全不像是不走心的教学手段。 此时我的心里感觉卸下了一块大石，报告终于有着落了，不由得想要报答这份帮助。 “理查德你帮了我大忙，作为答谢，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我只是好奇地问下，某人有没有想起更多的美味甜点？“ 听到这话我心里又涌现出了笑意，这次我学乖了，自认完美地控制住了我的表情，也没笑出声来，只是在心里偷笑。 “你还没放弃啊，我真的没藏私，所有出现在我梦中且有出售的甜点，我都已经把名字和店铺地址发给你了。” “…我想要吃布丁。”理查德用极小的声音如此说道。 声音虽小但是我还是听了个清楚，布丁？我记得提供的名单里有几家布丁，能作为梦中的etranger常备的甜品应该味道不错，感觉这个布丁有特殊的含义…他指得该不会是“中田正义”牌布丁吧，梦中的“正义”亲手给理查德做的、表达感谢的布丁，之前我跟他描述的时候，明明看上去完全不在意。 “什么？” 不管是不是，我都决定装作没听到；倒不是因为我不会下厨，只是纯粹不打算亲手给这位做布丁。很早以前我就决定不和这位靠得太近，要是答应了亲手做布丁，怕是会传递出错误的信号，不打算深交却做出想拉近距离的举动，对理查德和我都不好。 “没什么”理查德闻言也没露出异色，平淡得好像刚刚什么都没说，纯粹是我听错了。 “那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之后理查德垂眸，一副专心品味红茶的样子，不再开口言语。 我见气氛有些沉闷，便主动开口：“说起来，理查德你得感谢我，我这次可是帮你避免了一场噩梦。” “哈？”理查德闻言抬眼，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 “这周四去宝石商场这一幕，也曾出现在我的梦中。不过”正义“君是先自己一个人去宝石商场实地考察钻石，结果不太顺利，出来后看到了在百货商店扶梯处的“理查德”，“理查德”在“正义”的请求下不情愿地跟着一起去了宝石商场，最后…” 说到这里我刻意卖了个关子，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理查德。 理查德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但还是开口问道：“最后？” “最后“正义”君询问有没有男款的钻戒，令售货员小姐成功地误会了，“正义”君完完全全没有察觉到异常，真是迟钝得可爱，那位“理查德“的表情可真是精彩，真想截图下来做成表情包，哈哈哈。”我有些放肆地笑出声 理查德倒是没有像我预料那般，露出如佛祖般大彻大悟的表情，只是面色铁青，全身颤抖。 说起来，这家伙哪怕生气时的样子也是无比帅气，只能说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表情都别有一番风情…除了大彻大悟的表情。 想到这里我的笑声更加嚣张，已经是直不起腰，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逼迫我不得不收敛笑意。 “所以，我还要感谢某人没有把我拉去宝石商场。”理查德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愤怒之类的情绪，只是毫无情绪的冰冷语气。 此时我还没缓过来，也就没看清理查德的眼神和表情，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平静。 “真是失礼了，本来是没打算告诉你的，一时没忍住。“稍微调整下呼吸，我才继续道：”这次经历那场尴尬的是我，虽然我没有失言，但是一男一女去看钻戒已经足以让人误会，幸好谷本同学在恋爱这方面，迟钝得和“正义”君有得一拼，看上去完全没有察觉到被误会和我是一对。” “那真是万幸，不过对于你，我是完全同情不起来。”理查德面无表情地说着，随后又皱眉：“不对，你刻意选择这一天去宝石商场实地考察，就是为了拉上我一起去宝石商场，只是你先遇到了那个女生或者没有找到我。”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根本就不记得梦中的”正义“具体是哪天去的宝石商场，周四那天早上我写报告写得毫无头绪，打算出门散步转换心情，经过那家百货商场时突发奇想进去看看钻石寻找灵感，半路遇到谷本同学，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理查德怀疑地打量我几眼，随后开口道：“这也太过巧合，你要写一篇关于钻石的报告，偶然决定去宝石商场实地考察，然后去的时间刚好与梦中是同一天。” “…我知道这听上去巧合过头了，但是上次我在咖啡馆遇到小野寺先生也是偶然，那天我也是随机选择了一家咖啡馆，然后发现小野寺先生在那里对着钻石感伤，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我上前去和小野寺先生搭话，之后你也知道了。”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也许梦中上演的剧情在现实中存在必然性，虽然我成了变数。我没有在代代木公园遇到你，最终我们还是相遇了；我没有想起并去阻止真美小姐自杀这件事，真美小姐依旧如梦中般活了下来；我没有刻意去寻找高槻先生，依然是如梦中般遇到了喝醉后倒在路边的他。“ “听上去确实很像是命运，希望白色蓝宝石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我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期望遗嘱问题能够如梦中般成功解决。 也许此时我应该表示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对前景充满期待，但是这不符合我谨慎低调的处事风格，最终我也只是答道：“这也是我所希望的，理查德，我们拥有共同的利益。” 理查德看上去没有继续交谈的兴致，我们也便就此打住，一起走到楼下后互相道别。 啊，报告终于有着落了，我的头发也保住了，感谢谷本同学，感谢理查德。 第18章八卦的下村 新的一周，大学旁的咖啡馆 我在谷本同学和理查德的帮助下，顺利地完成了钻石的市场营销和销售为题的报告，在截止日期之前提交了上去。 和我一起修这门课的下村则是在截止日前一天才开始动笔，最后在剩下几个小时的时间写完并上传；我认识的很多同学都是这样，按照他们的说法：死线邻近时才有动力。 “啊，终于赶完了报告，真是累坏了。”此时刚提交完报告的下村坐在我旁边，边喝咖啡便如此说道。 “确实很累人，不过我上周就开始动笔，所以更早之前就已经交上去了。”我同样边喝咖啡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是吗，中田你选择了什么研究对象？” “钻石。” “哎，倒也是，毕竟中田你对宝石感兴趣，会选择研究钻石的营销和销售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倒是误会我了，虽然在梦里被迫旁听了不少宝石有关的知识，但是我对于这些闪闪发光的石头真没有多少发自内心的兴趣。不过我两周前迫于形势亲口承认了对宝石的兴趣，此时也不好再改口。 “啊，算是吧。一开始我也很苦手，所以上周四去xxx百货商场的宝石商场实地考察，半路上遇到了谷本同学，交流一番之后我们一起去了宝石商场。” 第18章 下村闻言立刻肉眼可见地打起了精神，把脸凑近问道：“你和谷本同学一起去了宝石商场看钻石！当时气氛怎么样？你们这算是去约会？”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谷本同学，对宝石和岩石这些堪称狂热的岩石商；当时的在宝石商场就是气氛热烈地讨论钻石的价值，和约会的浪漫氛围一点扯不上边。” “…我算是服了你们两个，一男一女去宝石商场就为了研究钻石。”下村扶额摇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早就说过了，我对恋爱的态度就是随缘，很明显谷本同学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思，至少没有和我谈恋爱的打算。” 事实上，按照我在梦里的见闻，也就是“理查德”不告而别那一次，“正义”和谷本同学的对话，谷本同学是完全不懂恋爱的感觉，对和他人谈恋爱也是抱着逃避的心态；行为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对恋爱相关的因素反应异常迟钝，这点我在宝石商场的时候已经见识到了，导购小姐前后两次恭喜我和谷本同学，据我观察，谷本同学完全没有异常，很明显根本没有往恋爱方面考虑。 我倒觉得是因为情绪上排斥恋爱，所以下意识地过滤掉了恋爱相关的信息，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原生家庭的影响，这在我的梦里并没有揭示出来，至少我没有注意到相关的内容。 “你也许是这么想，谷本同学就未必了；要是对你没点好感，哪个女生会陪男生去宝石商场看钻石，就算再怎么喜欢宝石也解释不通。”下村针对我之前的发言提出了质疑。 “…怎么说呢？谷本同学似乎就是对恋爱方面表现得相当冷淡，我们踏入宝石商场和离开宝石商场的时候，导购小姐分别两次对我和谷本同学表示恭喜，我当时感觉场面有点尴尬，甚至刚开始还想解释；谷本同学反而是面不改色，言语和行为上没有一点异常，完全看不出对我有好感。” “谷本同学也许只是在表演，刻意表现得毫不在意，同时暗地里观察你的反应。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没有女生会陪一个没有好感的男生去宝石商场看钻石，哪怕这个女生在怎么爱好宝石，也不可能完全无视这种行为引发的他人目光。”下村看上去完全没有被我说服，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谷本同学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要对别人好，去帮助有困难的人，有时甚至包括不需要帮助的人，为了让自己获得满足感；这是梦中的她对“正义”亲口承认的。 那天她应该也只是有些不顺心，想要舒缓压力，换作是别的熟人多半也会伸出援手。 “你不了解谷本同学。” 下村的观点非常有道理，换作是一般的女生确实如此，只是谷本同学属于例外。 我在梦中观察过不少次谷本同学，毕竟她是“正义”喜欢的女生，出现频率还是蛮高的，甚至我还旁听了她对“正义”吐露真实心声的对话，我敢说我确实足够了解谷本同学；只是这些话不能说给眼前的下村，梦境的存在必须保密。 “那你就了解她了？对，我是不了解谷本同学，但是中田你忽略了一点。” “我忽略了什么？” “称呼，你、我和谷本同学都有修大学英语，我有注意到，谷本同学对于男性都是称呼姓氏，只有你是例外地称呼名字。正是基于这点，我才认为你对于谷本同学是特别的。” 正义君？确实谷本同学一直这么称呼我，不过那又怎么样，梦中的谷本同学也是如此地称呼“正义”，最后还不是只把“正义”当作朋友，也许是好朋友，但绝对不是恋爱关系的男女朋友。 “也许是谷本同学认同我名字的含义，也许是把我当成是难得一见的同好；总之，一个称呼说明不了什么。” 下村开始烦躁地挠头，声音中也带上了急躁：“中田你…我说不过你，总之，我有种直觉，谷本同学心里一定是对你有好感。” “时间会给出证明。”我见下村开始有些不耐烦，也不再多谈这个话题，也算是照顾我这位老朋友的情绪。 沉默一阵后，下村再度开口：“你和理查德先生的进展如何？” “我和理查德可没有什么所谓的进展，这周六我们又在资生堂parlour吃饭，他也给我的报告提供了不少思路，真不愧是宝石商。” 下村闻言挑了挑眉：“你就为了写份报告，特地请他出来去银座的餐厅吃饭？” “我们是定期每周六都去那里吃饭，这是两周前我们约定的。” 下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你刚刚谈论谷本同学时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看来是因为和理查德先生有了进展，都已经定下了周期性的约会。” “都说了不是约会，我去赴约时可没有带着玫瑰，理查德也没有。” “…那么中田你告诉我，你一个普通大学生和外国宝石商为什么要定期见面吃饭？还是去银座这种高消费的地区。” “理查德的宝石店就在银座，宝石店的不远处就是资生堂parlour，并且，那家餐厅的甜品似乎很受理查德喜爱。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定期约饭…当时是理查德先提出的，我考虑到周六没有什么安排，便也答应了下来。” “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问：中田你以为理查德先生为什么向你提出这种邀约？”下村脸上带着迟疑，以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 下村想到那里去了，该不会是sugar daddy…唔，把我自己代入女大学生的立场，想想就不寒而栗。 我和理查德可是纯洁的友谊，付账可都是aa！ “当然不介意，毕竟下村你是我的朋友。至于说理查德的动机，依我看，无非是想找个人约饭，他平时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偶尔也会想要有人陪伴；我对各种宝石还算了解，和他也算是聊得来。” 其实我觉得除了想吃饭时找个人作伴，也是想要和我谈谈关于梦境和遗嘱相关的内容，不过这部分就不能告诉下村。 说不定还不死心地想要从我这里套出更多美味甜点的情报，毕竟这两次约饭都有旁敲侧击地询问我美味甜点的情报；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理查德可一点不像狮子，但是没有叫错的外号，甜品大王则是名副其实。 “原来如此，毕竟是外国人，在日本多多少少有些不便之处。”下村理解地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开口：“依中田你谈论宝石时候那股专业的姿态，和宝石商能聊到一起倒也说得过去，所以你们真的只是同好？” “真的，我还想介绍谷本同学和理查德认识，可惜后者对此不感兴趣。不然的话，我们三个在一起聊宝石，就是三倍的快乐。” 我倒是不一定会因为聊宝石而快乐，这两个倒是多半会聊得很开心，谷本同学能从每颗宝石中找到那颗宝石独特的美，理查德总是能在宝石那寻找到心灵慰藉。 我呢？我只有多年来重复做着同一梦境，被迫旁听来的诸多宝石知识；正是因为是被逼无奈地了解宝石，还要不断重复听取相同的知识，所以我才对宝石如此排斥，至少我从未因为和谷本同学或者理查德聊宝石而开心过，不过这两位很好相处，和他们聊天总体还算轻松愉快。 第19章 “…你可真是心大，要是谷本同学和理查德先生看对眼了，把你扔在一边，中田你怕不是哭都来不及。”下村的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要是谷本同学和理查德能看对眼，我会祝他们幸福，他们两个看上去很般配，无论是兴趣爱好还是性格上，哪怕光看相貌他们两个也是郎才女貌。” “那中田你怎么办？” “我？我现在这样就很幸福，不需要再找个人陪伴。” “中田你这副注孤生的样子很让人担忧啊。”下村又开始老调重弹，担心起了我的人际关系。 “下村，你这副样子真的很像我妈，不，我妈都没这么操心过我的人际关系。” “到底是因为谁我才变成这样！” 一番打闹后，我和下村互相简单地道别；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毕竟是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院系，见面的机会可是一点都不少。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裕美了，这周五是时候该去看看她了。 第19章回老家 周五下课后，我去超市买了些时蔬肉类，拎着满满的购物袋回了老家。 傍晚抵达的时候，不出所料的家里空无一人，中田先生常年在国外工作，我则是考上大学之后搬出去租房，平时家里只有裕美一个人。 裕美是医院的护士，平时也要上班，晚上回来总是累得不行；毕竟医院护士的压力很大，一方面要小心地与病人和家属沟通，另一方面也要为患者提供各种护理，有的时候还要面对各种糟心的突发状况。 依照裕美的情况，回家之后估计没心思再做饭，拿些泡面和速食米饭对付一下就算晚餐，这点我从冰箱里稀少的蔬菜肉类和塞满冰箱的速食食品可以轻易看出，旁边的橱柜里我还找到了一堆泡面，可见裕美平时都没有好好地吃饭。 把超市买来的东西放进冰箱的空位，剩下一些放不进去的我刚好拿来做些家常菜。 饭做到一半的时候，玄关处传来开门声，我便穿着围裙拿着筷子走出厨房，对着玄关处正在脱鞋的裕美喊道：“欢迎回来。” “吓我一跳，你怎么会在家。” 裕美染着一头棕色的短发，身材瘦削，脸上写着干练，气质上完全没有一般女性那种温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的生父去世之后，裕美一个人把我带大，供我上学；外婆去世前在医院重病卧床，当时也是裕美一个人在照顾外婆；后来实在顶不住了，才和中田先生再婚，之后我的姓氏也就改为了中田。 经历了这么多坎坷，裕美也就养成了坚毅的性格，我也一直很尊敬她。 “很久没见你了，有些想你。看你都没有好好吃饭，我给你带了点蔬菜和肉类放在冰箱；我正在做饭，晚餐很快就好了。” “那你也该提前给我发个信息啊。” “抱歉，没想起来这回事，可能是下意识地觉得：回家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提前通知。总之，你先去饭桌那坐一下。”说罢我也不顾裕美的反应径直走回厨房，毕竟菜还在锅里，离开太久可能会焦。 晚餐时，裕美看着桌上丰盛的伙食一脸欣喜，有些狼吞虎咽地开始进食；看得出工作一天后累坏了，也许忙得午餐根本没有吃，或者随便吃了点什么对付过去，按照裕美的习惯很可能干出这种事。 我很享受这次难得的和裕美坐在一起吃饭的体验，和别人吃饭的时候或多或少的会需要一点自我约束，哪怕是如下村和理查德那样的朋友，在家人面前我却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我们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裕美吃了几口后就开始关心起了我的近况：“考上大学之后你就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大学生活过得还好吗？” “啊，学业什么的成绩还不错，经济学也很有趣，我在考虑毕业后继续读研。” “那挺好，不过我更关心的是你在新学校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我们经济系有个同学叫下村，他性格很不错，对我也很友善，我对他几乎是无话不谈。” “这我就放心了，正义你从小就早慧，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能考上私立笠场大学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上了大学后的学习成绩我也是毫不担心，只是…”此时裕美放下筷子，一副担忧的眼神看向我。 这个眼神我很熟悉，上周时下村在大学餐厅对我露出过一模一样的眼神，我大概也能猜到裕美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也不开口询问，我了解裕美的性格，她直率的性格藏不住话，她会自己接着说下去。 果然，裕美自顾自地就说了下去：“只是我担心你在新学校交不到朋友。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太独了，从不与人深交，几乎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上了初中就和小学的同学断了联系，上了高中也是这样。这样可不行呢，生活在社会中少不了要和他人打交道，你这一副独来独往的姿态，走上社会是会吃亏的。” “…所以我想继续深造，之后留在大学里任教。” 裕美闻言眉头一皱：“你这完全是逃避，大学里就没有人际往来了吗？你这孩子还是太天真。“ 闻言我有些不满，但还是耐心解释：“至少比社会里的人际关系要简单很多，安心啦，裕美，你儿子我虽然大多数时候确实是独来独往，但是也没因此感觉寂寞，事实上，我对自己的现状还算满意。” “别指名道姓地叫我，没大没小。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可能安心…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裕美突然转移话题道。 对于这突然的转折，我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反应迅速地答道：“那倒没有，不过有位教育系的谷本同学，她和我还算聊得来，为数不多的几次聊天氛围都很轻松愉快。” 裕美一听明显来了兴致：“当老师的吗？什么时候带回家了一起吃顿饭？” “回家一起吃裕美你煮的泡面吗？更何况，我和谷本同学可没在交往，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比较聊得来。” “聊得来就不错了，我记得初中时候老师可是给我反馈：中田君几乎不和别人说话；那位谷本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长相出众、热情开朗的姑娘，喜欢宝石和岩石，一说起这些就会停不下来。”回忆起谷本同学在我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我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之后我又补充道：“但是，谷本同学对恋爱方面完全不上心，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会想着恋爱和结婚的女性，所以，我和谷本同学最多只能成为朋友。” “那明显是太年轻，还没有开窍。话说，你一边说和那姑娘只聊过几次，一边又好像很了解那姑娘。”说到这里，裕美的脸上出现些许揶揄，继续道：“正义你该不会是暗恋那个姑娘，私底下一直在偷偷观察人家吧。” 一直在观察谷本同学倒也是真的，不过我观察的是梦里的谷本同学，现实中的谷本同学我倒是没怎么关注，也许下村是对的，我对谷本同学态度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连旁人都能轻易看出的那种。 “不要说得好像你儿子我是个变态，谷本同学人挺好的，我和她能做普通朋友就很满足。” 没想到裕美听完反而起哄：“啊啦，啊啦，正义你从小到大，这可是第一次跟我夸赞一个女生，还说想和人家做朋友；决定了！你一定要请她来家里吃顿饭，让我亲眼看看那位谷本同学。” 第20章 此时我感觉一阵无奈，对于裕美的跳脱感到束手无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便低头专心吃饭，用行动表示拒绝沟通。 突然间，我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是我给理查德设定的特殊铃声，我赶忙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查看理查德发的短信。 出乎意料，这封短信是关于小野寺先生，小野寺先生委托给理查德的钻戒翻新已经完成，小野寺先生已经预约了明天到etranger验收，同时，小野寺先生希望我能够到场，和他一起见证翻新后的钻石。 两周前的咖啡厅，小野寺先生给了我名片，但是我之后未曾主动联系过，因此小野寺先生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于是通过理查德来向我发出邀请，这就有了这封来自理查德的短信。 我刚刚才想明白前因后果，短信狂魔又对我发起了轰炸，“某人明天有空吗？”“回复呢？”“太慢了！”这些信息不停地跳出，搞得我的手机发出一连串提示音。 熟悉的肾上腺素飙升之感又充斥全身，我赶紧打字回复“明天一定准时到场”，短信狂魔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我，使得我不由地长舒一口气，终于清静了。 “正义，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有什么需要妈妈帮忙的？”坐在我对面的裕美此时也是放下了碗筷，担心地看着我。 我听到这里自然知道裕美误会了，于是赶紧开口解释：“是我朋友给我发的短信，约我明天见面；这位就这点不好，不立刻回复就会遭到短信轰炸，就像刚才那样。” 听到我的话，裕美看上去也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手机一直响铃不断，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是你刚才说的下村同学，还是…”裕美对我调侃道：”还是某个长相出众、热情开朗的谷本同学，小姑娘还会耍小性子，我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别让理查德听到你这话，会耍小性子的不一定是小姑娘，还可能是王子殿下。 “裕美你误会了，给我发短信的既不是下村也不是谷本同学，是一位理查德先生。” “外国人？你们学校还有外国交换生啊…不对，你叫他先生，他是你们大学的老师？” “他要是我们大学的老师，明年来自女生的入学申请怕是要破纪录。理查德是一家宝石店的店主，我去过一次他的宝石店，之后又在其他场合见了几次，便也熟悉了起来，如今也算是个朋友。” 裕美闻言显得更加地疑惑：“你去宝石店做什么？从小到大你对这种东西都不感兴趣…等等，你刚才说谷本同学喜欢宝石，你是为了用宝石吸引那个女生的注意，才会特地去宝石店挑选宝石。”说到最后裕美语气变得十分激动。 这种合情合理又不符合真相的推理，裕美你和毛利同学肯定有共同话题。 我一脸头疼地扶额：“你怎么就三句不离谷本同学，当时我和谷本同学还不熟悉。我偶尔会为了完成大学的作业去做实地考察，比如，上周四我为了完成以钻石的市场营销和销售为题的报告，还特地跑了趟大学附近的宝石商场；谷本同学和理查德也给我的那篇报告帮了不少忙，我很感激他们。” 梦境的事我不打算告诉裕美，对于了解我的裕美，我没法使用应对下村的那套对宝石感兴趣的说辞，我也不想对家人说谎，只好用部分事实误导裕美。 裕美闻言不出所料地被我误导：“原来如此，是去宝石店做实地考察的时候认识了那位理查德先生。但是你学的是经济学又不是宝石学，干嘛三番两次选择跟宝石有关的课题，果然还是因为某个喜欢宝石的谷本同学吧，找个理由一起讨论宝石什么的，借此拉近关系。” 有可能的话我宁愿和谷本同学谈论除了宝石以外的任何话题，不过那不现实。 此时我也看明白，裕美是铁了心认定我喜欢谷本同学，或者说单方面地期望我和谷本同学走到一起。 “总之，如果我和谷本同学有了进展，比如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什么的，我一定把她带回来吃顿饭。”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没有这么做，那就是我和谷本同学没有走到一起。 之后我们吃完饭，我去厨房洗碗，让裕美去客厅休息。 “蔬菜和肉类在冰箱里，我先回去了。”此时我站在玄关正要换鞋离开。 “哎，不在家里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吗？”裕美闻言从客厅走了出来。 “不了，明天中午答应了和理查德见面，从我租住的公寓前往银座我可以多睡一会儿，晚一点再出门。” “刚才的短信吗？我明白了。” “请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要老是吃速食食品，有空我会再回来看你。”说罢我打开门就要离开。 “正义！”此时裕美忽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向裕美，不知道她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妈妈今天很高兴，正义你到了新的地方后能交到新朋友，下村同学、谷本同学还有理查德先生，有机会的话都可以带回家来吃顿饭；妈妈我想感谢他们照顾我这个孤僻的傻儿子。” 这一刻，裕美身上一直以来的坚毅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的气场，与她脸上此时恬静的笑容相得益彰，完全不似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 “有机会的话，会的，裕美…妈妈。” 第20章见证 周六 我出门前换上西装，因为打算见完小野寺先生后直接在银座消磨时间，直到etranger打烊后和理查德一起去资生堂parlour，每次我去那家高级餐厅都会换上西装，这对我这个普通大学生倒也算是新奇的体验：每周穿着西装去高级餐厅。 我到达etranger门口的时候是10点50分，按了门铃发现没有回应，于是便在旁边靠着墙壁等待。不一会儿，楼梯那便传来了脚步声混合行李箱滚轮转动的声音，我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此时是11点整。 来的果然是理查德，他还是老样子地穿着西装三件套，并且，这身西装的布料是我未曾见过的；和这位每次见面都会看到一款全新的西装，果然这位是有着一整个衣柜各种款式的西装。 至于那个行李箱则是装着各种宝石，这些宝石平时不会保存在宝石店中，而是开门的时候才会通过行李箱运送到宝石店，关门后则是再用行李箱带走；出差的时候，这些宝石则是装在行李箱里跟着理查德前往一个个客户的住所。 “你等了多久？”理查德见到站在门口的我后率先开口。 “我十分钟前到达，总算是没迟到。” “小野寺先生会在11点30分开门后才会来，你不需要这么早到的。”理查德边说边开门进入etranger，我也便跟着一起进入。 “虽然小野寺先生邀请我来作为见证，但是仅仅在一旁看着总觉得不好，所以我提前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比如打扫，制作皇家奶茶之类的。” 理查德转头看向我，淡淡地说道：“不必了，今天正义你也算是客人，作为店长的我怎么能让客人帮着干活，毕竟你又不是我店里的兼职。” 这家伙还记得啊，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邀请我当兼职，还没说完便被我打断并拒绝；他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就不能用来记些有意义的事吗？ 第21章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确实有些失礼了。这样吧，中国那里的习俗就有敬茶赔罪，皇家奶茶也算是茶，让我做点皇家奶茶作为赔罪。” 我把姿态放得很低，毕竟我确实想要来帮点忙，上次也确实是我拒绝得太过直白，有些得罪人，理查德有点情绪也在所难免。 闻言，理查德转过身来正对我说道：“正义，我并没有因为你拒绝我兼职的事而生气，这些事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做，你坐在那边等待即可。”说完指向其中一个沙发，示意我坐下。 我还是坚持道：“那就尝尝我做的皇家奶茶，虽然在梦里看见过制作流程，但是我制作的皇家奶茶是否正宗，还要请理查德你亲自点评。” “…随便你，厨房在那边，我先去把宝石放进保险柜。”说着理查德便带着行李箱走进办公室。 按照梦里所见的用红茶、牛奶和糖烧制了一锅皇家奶茶，过滤掉茶叶后倒入茶杯，端出去的时候理查德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我先把茶杯放到他面前，请他品尝，理查德先端起茶杯闻了闻味道，然后小抿了一口。 我就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理查德的反应。 “excellent.”理查德表情放松地如此评价道。 “呼，太好了，居然能得到皇家奶茶重度爱好者的认可，看来我做得确实不错。” 说着我便坐到理查德旁边的单人沙发，也拿起了茶杯品尝起来。 唔，味道很一般，没感觉特别地好喝；至于和理查德做的皇家奶茶对比，上一次品尝那都已经是在两个月前，我早就不记得那种味道。 “没什么特别的嘛，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夸奖。”喝完后我如此地评价着自己做的皇家奶茶。 没想到理查德闻言却是身子转向我，把脸凑近后认真说道：“这是他人为我沏的茶，只因这点就足以觉得美味了。” 近距离看着他这张漂亮的脸，我感觉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在我这么做以前，理查德已经转向另一边，只给我留了个后脑勺，继续喝着杯中的茶。 这家伙果然把握不好和别人的距离，言行有时会略显出格，换作是别人很容易误会，幸好我知道他就是这种人，不至于误会他。 小野寺先生如期上门，理查德到玄关处鞠躬欢迎，我则是站在一旁静静观望。 小野寺先生和理查德寒暄完便转向我，打招呼道：“中田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我上前去和小野寺先生握手，同时道：“哪里的话，小野寺先生看上去气色不错。” “哈哈哈，多亏了中田先生之前的开导，还有中田先生推荐的这家店，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我的委托。” 这时理查德插话道：“正义这两周每次见面都会提及小野寺先生，要是再不完工，某人怕是要继续念唠。” 小野寺先生闻言正色道：“这样啊，那还真是承蒙理查德先生和中田先生的照顾，感激不尽。” 说着我便带着小野寺先生走向沙发坐下，理查德则是从厨房里端出了皇家奶茶和甜点，摆放好后又回到办公室去取小野寺先生的钻石领夹。 “小野寺先生，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皇家奶茶略有不同？”我在小野寺先生喝完一口皇家奶茶后开口询问。 “哎？这倒是没有，和上次的一样美味。怎么？今天加了新的原料？”小野寺先生回忆了一下，随后略显诧异地开口道。 “那倒不是，今天的皇家奶茶也是严格遵照店主配方制作的，只不过今天制作的人是我。” 小野寺先生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中田先生和理查德先生真的很熟悉，连制作出来的成品都是如出一辙。” “嘛，其实我的制作手法也算是学自“理查德”，只是没怎么给人做过，有点不自信。” “哈哈哈，中田先生太谦虚了，中田先生做的皇家奶茶拥有如出一辙的美味，这点想必理查德先生也能品尝出来。” “理查德是有夸过我做的皇家奶茶，但是我觉得那只是客套。” 小野寺先生摇头否认：“应该不是，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按照我对理查德先生的理解，他彬彬有礼的表象下是一颗真诚的心，想必理查德先生的夸赞是发自内心的。” 闻言我也觉得有道理，理查德确实就是这种诚实的人，不想说的就直接不说或者转移话题；他的礼貌不包含虚伪，是我着相了。 此时，理查德从办公室里拿出了一个礼品袋，将其中的盒子摆在小野寺先生面前。 小野寺先生打开盒子，其中装着一个设计时髦的领带夹，其上镶嵌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原本的被烟熏出来的黑色污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整颗钻石再无一丝的不协调。 小野寺先生惊讶地看着盒子中的领带夹，准确的说，领带夹上的钻石，久久未曾言语。 理查德开口道：“还和阁下的心意吗？为了翻修成领带夹，工匠对钻石重新切割，调整了钻石的底部和尖底。” “…请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宝石反射的光泽取决于切割，我们的工匠为了重现这颗钻石的光辉用尽了全力。” “钻石，是这么漂亮的东西啊…我好久没想起妻子的笑容了，世界上再没有能与之媲美的东西。”小野寺先生微笑的脸上留下一滴滴泪水：“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你们，真是谢谢啊。” 临走前，小野寺先生对我说道：“之前说的事，中田先生还是原本的决定吗？” “啊，我考虑了很多，承蒙您的看重，但还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 “这样啊，我明白了，你会成大器的；还有，今天的皇家奶茶很好喝。那么，再见。” 小野寺先生走后，理查德立刻转头问我：“之前的事是指什么？” “小野寺先生邀请我去他公司做销售实习，我拒绝了。” “为什么？这次还是因为某人【近期并不打算从事兼职】吗？”理查德边说边坐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那份皇家奶茶。 “因为我打算继续攻读研究生，未来的规划是从事学术，主要心思都花在大学课业，对于实习不太上心；之前拒绝你的兼职也是，毕竟我要考虑时间的机会成本。” “原来如此，正义你善于反思的性格确实很适合从事学术。“理查德瞥了我一眼，难得地吐槽起了我：”并且，某人的内心戏一直很丰富，从事学术说不定能提出些天马行空的新理论。” “哈哈哈，我就当你在夸我了。今天我做的皇家奶茶大受欢迎，连小野寺先生都称赞了，那应该是真的不错；我再给你去做一点。” 说罢我又走去厨房煮了些皇家奶茶，拿去给理查德端上。 “锅里还有一些皇家奶茶，我先走了，晚上资生堂parlour再见。” “…你下午还有其他事？” “那倒没有，我打算去银座其他地方消磨时间，你下午不是还要开店，我继续留在这怕是不合适。“ “原本预约的客人取消了，下午没有客人。“ 意思就是让我留下，这我倒是无所谓，在哪消磨时间都一样。 第22章 “这样啊，那我也去给自己倒一杯皇家奶茶。” 第21章etranger的下午 下午，etranger 理查德和我面对面坐着，享用着各自面前的皇家奶茶和甜点，闲聊着各种话题，大部分话题不出所料的是关于宝石。 理查德虽然没到谷本同学那样，一提到宝石和岩石就会滔滔不绝，但也明显在提起宝石的时候变得健谈；可见理查德和谷本同学都是真心热爱宝石。 我在与这两位谈起宝石的时候只是被动附和，倒是重复多年相同梦境听来的宝石知识太过扎实，所以我的回应还算是中规中矩，至少谷本同学表示过跟我聊宝石很愉快，理查德倒是没和我明确表示过聊得来之类的，不过看眼前这位侃侃而谈的放松神态，应该也是乐在其中。 这个神态我很熟悉，谷本同学也时常流露出类似的神态，在我和谷本同学为数不多的聊天中谈及宝石和岩石的时候。所以我一直都很确信谷本同学和理查德是一路人，他们两个会很合得来，说不定能走到一起互相陪伴彼此。 上次提起让他们俩认识一下，理查德直接拒绝，也许我该从谷本同学入手，让谷本同学以客人的身份来etranger看宝石，聊着聊着说不准他们两个就会相见恨晚。 “正义，你的表情暴露了。“此时理查德停下来讲述宝石，目光锐利地看着我。 “啊哈，刚刚走神了一下，想到了其他事情。”我讪讪地挠头，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我很好奇某人刚刚心里又在腹诽我什么。” “不是在说你的坏话，只是刚刚看你提及宝石时候的表情，让我想起了谷本同学，那种侃侃而谈的姿态，这时候我就会感叹你们两个是真心热爱宝石。” 既然不打算从理查德这边入手，我也就不再旧事重提；之后找个机会，介绍谷本同学给理查德认识，谷本同学应该会更配合。 “…和别人交谈的时候心里想着另一个人，非常地失礼。”理查德不悦地皱眉说道。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走神在所难免吧。话说，理查德，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你应该还有其他要忙的事吧？回复客户邮件，打电话联系供应商之类的。” “就像我之前说的，正义你今天也算是客人，我作为店主自然不能把客人晾在一边，自己去忙其他事。并且…”边说理查德又小抿了一口皇家奶茶，然后抬眼直视我：“和某人聊天还蛮愉快的。” “哈哈，谢谢夸奖，我这点宝石学的知识，都是从梦中的“你”和谷本同学那里听来的，想必你是在心里感叹遇到了知音。” 理查德闻言挑眉：“这么说那个女生也曾出现在你的梦中，出现的次数还不少。” 说起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和理查德说起过梦中的谷本同学，这部分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省略了，之前也只是谈起宝石商场的时候提到了现实的谷本同学，这应该还是理查德第一次听说谷本同学在我的梦中也有戏份。 “谷本同学是“正义”暗恋的女生，出现次数自然不会少，只是“正义”君到最后都没有表白。” “…这么说你喜欢那个女生？” “不，上周六我就说过，谷本同学只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也只和她聊过几次。” “我以为之后你和那个女生会有所进展，毕竟都已经一起去宝石商场看钻石戒指” 我摇头道：“宝石商场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谷本同学，毕竟她属于教育系，而我属于经济系，两个院系平时往来不多，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更何况…”我带着一丝戏谑地开口：“梦中的“正义”和“理查德”也一起去宝石商场看钻石戒指，之后也没见有任何进展。“ 理查德神色一僵，嘴上还是不甘示弱：“怎么可能会有进展，不把这种让人头痛的兼职开除就已经很仁慈。” 言罢理查德一口气喝完了茶杯里剩下的皇家奶茶，看得出来是对于梦中“理查德”的经历感同身受，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说起来，梦里那次的宝石商场，谷本同学也在。谷本同学经过宝石商场刚好看到“正义”和“理查德”在看钻石戒指，所以，谷本同学也成功地误会了，“正义”君了解情况后天塌下来般的表情，真是，哈哈哈”说到最后我又忍不住地开始幸灾乐祸。 “…你还真是恶趣味，对于“你自己”的倒霉事居然也能笑得出来，毕竟那可是你预知到的未来，本该发生的命运，虽然没有实际发生就是。”理查德一脸无奈地摇头道。 “梦中的“正义”君可不是我，这点我分得很清楚。不然我早就精神分裂，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也许哪天醒来就像庄子一样怀疑自己其实是一只蝴蝶，那只蝴蝶在梦中变成了被称为庄子的人类。“ 顿了顿，我继续道：“你也应该试着把“理查德”当作是一个同名的他人对待，我告诉你的这些梦中的“理查德”所经历的，大可当作是他人的经历。” 话说到这份上，我觉得是时候进一步解释我对梦的猜想。 于是我接着道：“其实梦中发生的这些，我不认为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更像是某个平行世界的历史。虽然人物和事件大体是一致的，但是我想象不到我自己会如同“正义”君那般行事，最重要的是，我的家庭背景也和梦中的“正义”有所差异，梦中的“正义”不可能是未来的我。” 顿了顿，我最后总结道：“对于梦境所见内容的本质，平行世界比起预知未来更具备解释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的预知未来，只是为了方便你理解，建立一个初步的概念。“ “平行世界吗？这确实比单纯的预知未来更有说服力，能解释更多之前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我之前就好奇过某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从一个热血青年变成了这副模样，如果一开始就不是同一个人倒也解释得通。” “…我这副一点都不热血的冷淡模样可真是对不起。”我用一副机械式地语气回复道。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理查德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跟我转述的“正义”，他的行事作风太极端，我很欣赏他人如其名的正义之举，但是那种奋不顾身的自我牺牲太过激进，不仅仅会伤害“他自己”，更会伤害到关心和爱护“他”的周围人，这种激进我完全无法认同。” 理查德直视着我，语气坚定地说道：“像你这样，头脑冷静，行事谨慎，又不失一颗正义之心的姿态，我觉得十分难得。我个人的看法是：哪怕“理查德”经历过“正义”在遗嘱事件中的恩惠，偶尔也会希望“正义”能更像你这样。” 希望“正义”能更像我这样…开什么玩笑？！我这样平平无奇且内心冷漠的人，和“正义”那样光辉的姿态如何能相提并论；理查德会这么说，只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或者体会过那种奋不顾身的援助，也怪我省略了太多细节，让“正义”君的形象太过失真。 头脑冷静？内心与一切都保持距离自然头脑冷静。 行事谨慎？胆小怕事自然行事谨慎。 正义之心？我可没有那种东西，平时遇事我可是能躲就躲，生怕惹上麻烦，根本不会主动给予帮助。我会帮助高槻先生和小野寺先生只是因为我的猜想：终结梦境需要梦境内容全部实现，我会帮助理查德只是因为需要其信任和配合以完成我的计划，这一切帮助都是出于自利之心。 第23章 真是傲慢，只是见过我几次，相处时长加起来不超过24小时，就自以为能看透我。 “谢谢啊，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我用手挠后脑勺，做出一副被夸后不好意思的笑容，同时眯起眼睛，使得我的眼神不能被看到。 理查德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被突然响起门铃声打断。 我看向门口，并开口询问：“你之前说下午的预约取消了？” 理查德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同时回答道：“下午确实没有预约，我去看看。” 第22章猫眼石的八坂初 门打开后，站在门口的是穿着衬衫短裤的男孩子，大概是上小学的年纪，正是在我梦中出场过的八坂初。 “你好，这里是宝石店吗？” 八坂初开口询问道。 理查德看了我一眼，我对他隐晦地点头。 理查德反应迅速地说出了平时接待客户的介绍语：“你好，我是宝石店etranger的店长理查德，客人里面请。“ 看来理查德是想起了之前我和他说过的八坂初，并且有了我刚刚的确认，此时也不询问父母或者名字，直接就拿出了对待客人的态度。 八坂初跟着理查德进入店内，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我对着八坂初主动开口：“请问客人需要什么喝的？” 八坂初看向我，直截了当地开口：“不要茶，我不喝苦的；不要果汁，对牙齿不好。” “那牛奶呢？” 八坂初点头，随即又补充一句：“不能放砂糖，但要甜一点。” 梦里我也见过无数次这熊孩子的无礼发言，此时倒也不生气，收起我和理查德刚刚聊天时剩下的空盘和茶杯，一声不吭地前往厨房准备蜂蜜牛奶，让理查德去面对这熊孩子。 我端着蜂蜜牛奶和皇家奶茶走出来的时候，桌上放着一颗放在手帕上的猫眼石，应该就是八坂初带来的那颗。 理查德似乎已经和八坂初谈妥了，起身说道：“我马上去准备，因为考虑到小偷，所以宝石被放在里面。” 说罢，理查德走向办公室，同时对我说道：“正义，麻烦你帮我照顾下客人。” “好的” 回复完理查德，我把蜂蜜牛奶摆到八坂初面前，皇家奶茶摆放在理查德刚才的位置前面。 “客人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对着八坂初提问。 “大哥哥你是这里的杂工吗？” 八坂初好奇地开口反问。 “不，我是店主的朋友，今天和理查德，也就是店主，约了在这见面。店主不想怠慢客人，所以暂时由我负责接待客人您。” “说得也是，你这身西装革履，还一副冷淡的样子，都没有基本的礼貌微笑，这种服务态度一点也不像杂工。” 熊孩子八坂初一开口就暴露了本质，毫不留情地对我进行挑刺。 “真是失礼了”我也不多做辩解，就是一个45度鞠躬道歉，因为我深知不能和熊孩子讲道理。 出乎意料的，八坂初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没，没什么，你不用跟我道歉。” 说到底八坂初也只是个孩子，看他这副模样，我也便开口解围：“客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选点心？” “点心？”敏感捕捉到关键词的八坂初立刻来了精神，跟着我走进了厨房。 八坂初看着摆满厨房甚至是橱柜的甜点两眼发光，我也不熟悉这些甜点，便任由这孩子自己挑选。 说起来，这些甜点中许多带有我眼熟的品牌，应该是我之前告诉理查德的。 理查德这家伙除了收集各种各样的西装，还收集各种各样的甜点，真是既成熟又幼稚的男人。 八坂初这孩子某些方面神似理查德，刚刚在外面一副人小鬼大的成熟做派，进来看到甜点才露出符合年纪的幼稚表情，一副十分期待甜点的样子；说不定在外成熟稳重的理查德先生进了放满甜点的厨房，也会露出这种期待的表情。 话说理查德小时候会不会也是八坂初这副做派？如此想象一下，小大人版的理查德应该蛮可爱的，熊孩子版的理查德…唔，太失礼了，抱歉，理查德。 挑选完了甜点，八坂初开心地回到座位上，开始就着蜂蜜牛奶享用甜点，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我则是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之前理查德的话终究是影响了我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回到公寓里一个人待着，此时的我不太想和熊孩子多说。 八坂初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安静的氛围，率先开口道：“大哥哥明明不是坏人，却从头到尾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姿态，很容易被人误解。” “真是失礼了，大哥哥我平时对不太熟悉的人就是这样，请客人原谅。” “还有你这种过分礼貌的言辞，也让人很不适。” “…客人包上反光板很可爱，是客人家的猫吗？” “我们家确实养了一只猫，大哥哥你也喜欢猫吗？”提起猫这个话题，八坂初明显来了兴致。 “还好，听说猫是流体动物，还能人立起来，我一直觉得很神奇。” “确实呢，我家的猫就是这样，我家猫的名字叫牛奶，牛奶它…”突然之间，八坂初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停下来原本的话语，陷入了沉默。 “客人的蜂蜜牛奶喝完了，我再去续一杯。” 说罢我就拿起杯子，进了厨房做了杯蜂蜜牛奶，放回到八坂初的面前。 八坂初一口气又把蜂蜜牛奶喝了大半杯，呼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开口道：“牛奶它本来是只野猫…” 之后八坂初向我讲述了牛奶阻碍一家人出门兜风，避免了一场车祸；牛奶咬着八坂先生的袖子不放，八坂先生去医院检查查出重病，万幸最后用药治好了；按照八坂初的话，这就是“牛奶的守护“，不好的事全部会被牛奶看穿。 “猫眼石的英文名是cat’s eye，猫眼石有辟邪的说法，客人今天来此购买猫眼石，想必是和牛奶有关。” “这块宝石是爸爸妈妈一起商量后买下的。” 八坂初的视线看向桌上的猫眼石，继续道：“说总有一天会是我的，作为牛奶的替代品。牛奶它…现在不在了，爸爸把牛奶带走了，妈妈在医院里要生宝宝，明明现在正是需要护身符的时候。” 看过梦境的我自然知道前因后果，流浪猫最好不要靠近孕妇，可能会传染寄生虫，八坂先生是个不善沟通的男人，再加上熊孩子的脑补，牛奶被爸爸绑架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不过这种事还是八坂先生亲口解释比较好，所以我就只是静静地听着八坂初的诉说。 “因为猫有两只眼睛，所以需要两块猫眼石才能代替牛奶的守护，店长先生还没好吗？” 此时理查德终于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数颗猫眼石。 经过我旁边的时候，理查德对我微不可察地点头，我心下了然，熊孩子的父母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理查德给八坂初介绍各种关于猫眼石的知识，为了方便小学生理解，还用了甜点作为比喻，说得八坂初眼里又出现了向往，就像刚刚在厨房里面对诸多甜点时一样的眼神，这小孩看上去也是个甜品控，两个甜品控之间果然会有共同话题。 第24章 之后又谈起了猫眼石的文化，猫眼石在过去的欧洲被视为不详之物，在日本被视为幸运物。 谈到最后，理查德反常地质疑起了八坂初提出的购买理由：猫有两只眼，所以守护家人需要两个猫眼石。 八坂初终究是年纪小，受到质疑立刻说出了真实的理由：“这颗宝石，总有一天是我的，但一个是不够的，没有弟弟的份。为了弟弟，我想做一切可以做到的事，弟弟必须要有守护他的宝石。” “牛奶不在了，爸爸他根本不懂，爸爸把牛奶诱拐了。牛奶一消失，妈妈就住院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所以我必须，保护好他们！” 八坂初声嘶力竭地大叫。 之后，八坂初再次提出了购买猫眼石的要求，理查德再次提出质疑，八坂初便进一步地解释：“爸爸买的宝石不能百分百信任，能真正保护家人的宝石，我必须自己去找。” 理查德的答复则是直切重点：“在您想保护家人的时候，您的家人肯定也是打心底里想要保护您，因为没有人会把护身符送给不在乎的人。” 所谓的护身符就是八坂初父母买下的那颗猫眼石，撇开文化上对于猫眼石的信念，那颗猫眼石倾注了八坂初父母对孩子的祝福，仅凭这点也是名副其实的护身符。 按照我的理解，八坂初想要的不是另一颗猫眼石，也不是所谓的护身符，他想要的只是安全感；今日他来到这里，只是出于对于家人的担忧，想要做点什么来减少自己的担忧。 八坂初似乎被理查德所说服，看上去是理解了他自己在担心家人的同时，家人也在担心着他；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理查德则是停止言语，温柔地安抚着八坂初。 很快，家人也在担心八坂初的证明就会出现。 门铃声响起，不用理查德示意，我已经前往大门处查看，果不其然，站在门外的正是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的八坂初父母。 八坂夫妇向八坂初解释清楚了母亲住院是因为孕吐，父亲把牛奶寄养在朋友家，为了避免孕妇感染寄生虫。 八坂先生也为隐瞒牛奶的去向，以及自己忙于工作，忽视了孩子而致歉。 八坂先生也坦言，当初买下这颗猫眼石，是希望牛奶和爸爸妈妈都不在的时候，这颗猫眼石能帮助八坂初；毕竟没有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颗价值千万日元的猫眼石也算是一种保险。 理查德则是补充，这颗猫眼石拥有清晰的白色线，基底石是蜂蜜般的金色，这种猫眼石被称为honey and milk. 八坂初最喜欢的饮料就是蜂蜜牛奶，可见八坂夫妇也是有心了。 之后理查德去为八坂一家叫计程车，我则是留下来继续接待。 “客人们等待计程车到来期间，需要些饮料吗？”我向八坂一家提问道。 八坂夫人开口道：“如果能有喝的就再好不过了，话说，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位先生，你是这家店的员工吗？” “不，我是理查德的朋友，今天约了在这见面。理查德不想怠慢客人，所以暂时由我接待诸位。” “哎呀，哎呀，这么说我家初打扰到了你们的见面，真是不好意思。” 八坂夫人脸上带着歉意地说道。 “抱歉啊，大哥哥。” 八坂初此时也开口致歉。 此时我看这熊孩子也顺眼了不少，我挂上一丝微笑后开口道：“没事，我来此的目的之前就已经达成，这位客人并没有打扰到任何事。更何况，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有事上门，我就算事情没谈完也是要让小朋友先来。” 八坂夫人闻言捂嘴轻笑：“这位先生可真会说话。” 八坂初再度开口：“大哥哥，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也不是那么地冷淡，我不该说你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八坂先生瞪了一眼儿子，一副回去之后收拾你的眼神，然后又言简意赅地向我致歉：“孩子不懂事，先生请见谅。” 我视线转向八坂初，面无表情地说道：“小朋友，我也收回之前心里对你的评价，你也不是那么地调皮，我不该在心里腹诽你是熊孩子。“ 八坂夫妇闻言齐齐笑出了声，八坂初则是一脸生气：“谁是熊孩子？！原来你这副面无表情下藏的全是腹诽。“ “这位客人真是慧眼如炬。”言罢我又看向八坂夫妇，继续道：“蜂蜜牛奶可以吗？” 八坂夫妇齐齐点头，八坂夫人用力抱着八坂初，后者一副要冲上来踢我膝盖的架势。 计程车来了之后，八坂一家就告辞离开。 第23章囚徒困境 八坂一家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矛盾，比如说成员间的利益冲突，只是家庭成员间没有及时沟通引发的误解，话说开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有真正矛盾的是理查德的家庭，白色蓝宝石和遗嘱带来的可是真真正正的、家族成员间的利益冲突：理查德的婚姻自由和家族的遗产继承，二者不可兼得。 先代克莱蒙德伯爵的遗嘱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囚徒困境，在此困境中，自利行为导致最坏结局；理查德为了自己的婚姻自由反抗遗嘱的安排，克莱蒙德家族的其他成员为了遗产继承逼迫理查德服从遗嘱的安排，按照遗嘱去和特定家族的女性结婚；结果就是我目前看到的，双方没有任何一方得偿所愿，婚姻自由和遗产继承无一实现。 遗嘱逼得理查德和自己的家族对立，双方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理查德在乎自己的婚姻自由，在遗嘱这件事上就不可能和在乎遗产继承的家庭成员达成合作；只要克莱蒙德家族的其他成员在乎遗产继承，在遗嘱这件事上就不可能和在乎婚姻自由的理查德达成合作。 这场博弈当下策略组合（不合作，不合作）带来的结局是双输（0，0）；换言之，目前为止，这双方都选择不和对方合作，顾着自己的利益，同时谁也没有获利； 伯爵是个博弈论的天才，至少在遗嘱这件事上展现出了足够的聪明才智，看得出他是很用心地设计了这份遗嘱，确保这份遗嘱能够提供足够的激励，为了实现伯爵的复仇，向着逼走心爱儿子的家族成员复仇。 我这个旁观者，哪怕是梦中也没有观察到伯爵的经历，我不晓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对自己的同族生出如此强烈的恨意，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儿子被逼走；当然，不知晓伯爵经历的我，没有资格评论伯爵的所作所为。 这份遗嘱至少会让一个人受苦，假设那个受益人因为遗嘱选择牺牲婚姻自由，最后继承到的只是一颗相对价值不高的白色蓝宝石，而非以为的、价值连城的钻石；揭露真相的信件保存在同一个保险柜，那也不是纯粹地为了揭露真相，而是来自伯爵的嘲讽：你牺牲了自己的婚姻，继承到的只是个不值钱的白色蓝宝石，钻石什么的一开始就是个谎言。如此强烈的嘲讽，哪怕受益人真的遵从遗嘱，最后也只会发现自己的牺牲毫无价值。 假设受益人不选择牺牲婚姻自由，那就更符合伯爵的心意，受益人会和家族决裂，互相争斗下去，克莱蒙德家族永无宁日，伯爵应该会很高兴。 “今天多亏你了，帮着我招待客人。”理查德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第25章 “啊，没什么，熊孩子…啊，不是，那孩子蛮可爱的。”还没从严肃思考中回神的我又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你这一不小心就说出心里话的毛病，我也很早就想说了。”话虽如此，理查德的语气中也没有多少训斥，更多的是无奈。 “是，是，您的宝贵意见会被认真考虑。”我如此地敷衍道。 理查德似乎是见我谈话兴致不高，便转移话题道：“…猫眼石，是一种辟邪的宝石，能驱散人心中盘踞的恶念，如果能在成长过程中保持如那颗宝石般纯净的心性，他们很快就会明白，比宝石更有价值的是能互相倾诉美好事物的人。” 八坂初和他那未出生的弟弟吗？但愿如此吧，虽然我从来就不相信童话，更不相信现实中存在童话。 “那孩子看上去心性不坏，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好哥哥。说起来，那孩子刚才在厨房看甜点时，一脸期待的小表情，那是不是也是你进入厨房时候的样子？” “怎么可能，你当我是小孩子吗？”理查德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不，只是当你是脾气有点怪但有时又很可爱的甜品大王。”我同样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甜品大王不说话，甜品大王去厨房找甜品。 理查德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平静，还给我也带了一份甜点和皇家奶茶；我谢绝了甜点，表示今天已经吃腻了甜点，甜品大王一脸看奇怪生物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很开心地拿走了我那份甜点。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似乎没有从八坂一家联想到自己的家庭，也没有从那颗不出意外将会被八坂初继承的猫眼石上联想到克莱蒙德家族的那份遗产，也没有从八坂初这个爱护弟弟的哥哥身上看到杰弗里的影子，后者曾经是理查德能互相倾诉美好事物的人。 这样也好，我心里这些让人不快的联想留给我自己就好。 说起来，这也是我的老毛病，心情不好的时候思想会特别消极，一般这种时候我都会回到自己的房间独处，尽力不把负面情绪带给别人，同时我也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慢慢恢复自己的情绪。 我今晚还是一个人待着吧，和理查德继续待在一起怕是会说出让我后悔的话。 “今晚我就不去资生堂parlour了，下周我会如期赴约。”我突然开口道。 “为什么？”理查德闻言不解地问道。 “我很累了，想要回家休息。” “…你从刚刚就很没精神的样子，是和你口中的熊孩子相处时发生了什么吗？” “那孩子确实说过些不太礼貌的话，但是我不至于因此生气。” “那就是在和我相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累了，今日我先失礼了，感谢你的皇家奶茶和甜点。”说罢我起身打算告辞。 “正义，心情低落的时候，有个人陪伴会更好。”身后的理查德对我如此说道。 “…理查德，心情低落的时候，一个人待着会更好。”走出几步，我又回头补充道：“明白了吗？你其实并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了解我。” 言罢我就打开大门，走出etranger，也不顾身后的理查德是什么反应。 不得不说，理查德之前对我的赞誉成功惹恼了我，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裕美知道，下村知道，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人提醒，还是用这种近乎反讽的方式。 这家伙平时如同福尔摩斯的观察力去哪了？怎么会把我看成那副模样，什么【头脑冷静，行事谨慎，又不失一颗正义之心】，真实的自我应该是：内心冷漠、胆小怕事、又不失一颗自利之心。 要不是知道理查德是个真诚的人，我会以为说这些话的人是在反讽我。 我还是暂时远离理查德比较好，希望下周六前我能平复心态。 第24章校园漫步 新的一周，大学校园 今天已经没课了，我并不急着立刻回住所，随意地走在笠场大学的校区。 笠场大学的校区有着不少树木，其中还有些浪漫的樱花，樱花树下的地方摆放着不少木制桌椅，是学生们平时午餐喜欢去的地方，也是一些情侣喜欢的约会圣地。 校区中的现代化大楼环绕着中心的欧式建筑，后者从大学初建的时候便已存在，当然经过这么多年，内部早已翻新得十分现代化，已然不是当时初建之时的样子，风格自然还是延续了西洋的装修风格，一进门就能看到地板上的红毯和天花板上的蜡烛吊灯。这些老建筑的外部到还是保留着初建时棕红色的外观，看上去和附近灰白色外观的现代大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吸引人的是大学中央的钟楼，完全按照西方风格打造得高耸入云，好似一座战争中的箭塔；我最欣赏这栋建筑的就是其展示出的威严和稳重，这也是我最欣赏的人格特质。 校区的绿化做得不错，称得上是绿树成荫。走在建筑之间能看到两旁栽种的大树，事实上，几乎校区的每栋建筑都是被树木所环绕；在教室里上课时，透过窗户就能轻易地看到窗外的绿荫。 校区每隔几十米就会看到木制的长椅，就是公园里常见的款式；有时也会有学生坐在上面惬意地欣赏周围的树木和草坪，或者观察来来往往的师生。 教授们各有性格，有些不介意被学生拦下并给予论文指导，有些则是会礼貌委婉地表示有事并拒绝，我们学生私底下不仅仅要记清楚本系教授的长相和姓名，还要摸清每个教授的性格，这些信息在前辈之间广为流传，不难打听到。 至于学生们，有些学科的学生特别忙碌，在校区里总是显得行色匆匆。尤其是理学系的学生，比如物理、化学、工程这些专业的学生，时常要跑实验室，以至于面授课时总是大学中最长的；相比之下，经济系的面授课时往往只有理学系的三分之二左右，给了我们经济系的学生更多的课余时间。 更多的课余时间使得学生们参加各种名目举办的联谊会，兴趣爱好为基础的社团，当然也有学生利用空闲时间去打工或者实习，这些我都没有参加，空闲时间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当然不是什么也不做，也是会做一些动态的休闲活动。 一个人漫步于大学校区也算是我的一个爱好，腿脚运动的同时思维也能自由发散，我的许多点子就是诞生于散步的过程；当然这并不是我的追求，散步过程中的轻松惬意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如今正处于夏季，平时的气温和阳光都十分恼人；今天的气温倒是不冷不热，阳光也不算刺眼，是个适合户外活动的日子。 我沿着道路走着，走到一处绿化带旁边时，看到谷本同学和两个女生站在一起聊天，她们看上去相谈甚欢、氛围融洽。 我不打算上去打扰她们，然而，此时谷本同学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视线转向我所在的方向；我便远远地朝着谷本同学挥了挥手，做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到的微笑表情，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打算走开，沿着我原定的道路继续向前走。 “正义君！”没想到谷本同学主动终止了和那两个女生的谈话，小跑到我面前站定。 第26章 “啊，谷本同学，刚刚看你和朋友聊得很开心，我就没有冒然上去打扰。”我有点惊讶，但还是反应迅速地主动开口解释。 “没事，她们会谅解的，我和她们天天都会见面，倒是正义君，自从两周前的百货商场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碰面。”谷本同学对我如此说道，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热情开朗。 这倒没错，说起来我从未曾主动联系谷本同学，每次见面还都是因为遇上了。难怪下村会说我对谷本同学的态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毕竟不是一个院系的，平时见面的机会不多。对了，上次在百货商场真是多谢谷本同学，之后的报告很顺利地完成了。” “哎呀，正义君太客气了，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尤其是在我最喜欢的石头这一领域。”说着这话的谷本同学明显脸上又多了几分欣喜，也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上次在百货商场的愉快交谈，还是因为提起了自己热爱的领域。 她可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宝石和岩石。 “我是真心的，那天之前我的报告写得毫无头绪，连头发…”不小心提起了某个不可言说的事，我不由地陷入沉默。 “头发怎么了？”谷本同学盯着我的头顶一脸好奇地提问道。 “…连头发都开始掉了，所以谷本同学不仅仅拯救了我的报告，还有我的头发。”我心下无奈地开口，面无表情地补完了刚刚的话语。 “噗，哈哈哈。”谷本同学一开始似乎想要憋住笑，结果没能成功，直接演变成了捧腹大笑。 早有预料的我，只能无奈地看着眼前已经笑出眼泪的谷本同学，默默地等她笑完。 半响，谷本同学稍微收敛了笑意，有些气息不稳地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正义君，你好可爱…我超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说笑的样子” “…谷本同学，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被人误会。” “哎？”谷本同学再度疑惑地看向我。 “没什么…话说，谷本同学待会儿有约吗？上次说的，作为陪我去宝石商场的感谢，我请谷本同学去吃甜点，大学附近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咖啡馆，那里的黑森林蛋糕是一绝。” 毕竟那可是梦中的etranger常备的甜点之一，得到了甜品大王的盖章认证，想必是不错。 “哎呀，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正义君不用破费…”谷本同学开始慌乱地摆手。 “我坚持。”不等谷本同学说完，我就语气坚定地插话道。 “…好吧，我之后没和人有约。”轻叹了一口气，谷本同学有些无奈地答应下来。 这次轮到谷本同学一脸无奈地被我带去咖啡馆，上一次则是我一脸无奈地被骷髅谷本带去宝石商场，这可真是因果循环。 第25章咖啡馆 谷本同学的无奈表情在品尝完这家咖啡馆的黑森林蛋糕后彻底消失不见，那种享受甜点的表情，我在理查德和八坂初那里也曾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表情，原来这个世界还真有不少的甜品控。 “正义君，你不吃吗？”谷本同学享用完自己那份，指着我面前未动的黑森林蛋糕。 “我不太喜欢吃甜食，谷本同学看上去很喜欢这里的蛋糕，不介意的话，这份也给你。” 一番推辞之后，谷本同学还是收下了我那份还未开动的黑森林蛋糕。 “正义君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谷本同学享用完两份黑森林蛋糕后，边喝咖啡边开口提问。 当然是观察梦中的“正义”给“理查德”到处跑腿买甜品的时候记下的，就算不刻意去记甜品的名字和店铺位置，重复看了这么多年无数次的梦境，我也就自然而然地记住了。 “…怎么说呢，因为有一个特别喜欢甜点的“朋友”，久而久之的也就记下了不少美味甜点的位置。” “那一定是正义君很要好的朋友吧，能让不喜欢甜食的正义君记下这些美味甜点的位置。” 很要好倒真算不上，比起和理查德，我觉得和下村的关系更加要好；有趣的是，我对理查德的了解却是远远地超过对于下村的，因为梦中的“理查德”出场的时间要多过下村的。 “还好吧，那家伙名叫理查德，在银座经营一家宝石店jewelry etranger。” “宝石店！”谷本同学一听明显是来了兴致，稍微提高音量地继续道：“原来如此，正义君之前说的【见证了许多宝石和人的故事】就是因为认识宝石商人。” 听谷本同学这么说，我却是不得不为理查德辩解道：“这么说不准确，宝石商人有为客户信息保密的义务，我会见证这些宝石和人的故事…” 顿了顿，我继续道：“也是因为机缘巧合吧，有次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某个理查德的客人，那位客人喝得烂醉倒在路边被我送去医院；有次我在咖啡馆遇到了位有意寻求钻戒翻新的先生，我就把这位先生介绍给了理查德，上周六我还被其邀请到理查德的店里，一起见证翻新后的钻石。这两位上次在宝石商场我应该有提到。” 我说的自然是高槻先生和小野寺先生，上次在宝石商场我为了论证宝石映射和强化人心这一观点，拿这两位的故事来给谷本同学举例。 “那还真是奇妙的巧合。说起保密原则，正义君你告诉我这些没问题吗？” “我不是宝石店的员工，不受保密原则的约束，并且我个人认为，告诉谷本同学这些故事，应该不会对当事人造成伤害；当然我也不会说出当事人的姓名，还请谷本同学能理解。” 谷本同学连连点头，然后询问我最近有没有再遇到更多关于宝石和人的故事。 “谷本同学知道猫眼石吗？其中有一种猫眼石，拥有清晰的白色线，基底石是蜂蜜般的金色，这种猫眼石被称为honey and milk。” 谷本同学闻言不出所料地变身骷髅谷本，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起了猫眼石，和理查德说的大致相同；只是谷本同学说得更偏向化学，少了些文化相关的内容，应该是因为谷本同学所受的培训方向是理科老师。 谷本同学讲得差不多后，我就开始讲起了八坂初的故事，当然故事里的八坂初被我化名为熊孩子，谷本同学听到这里差点被咖啡呛到，然后又是一阵掩嘴轻笑。 谷本同学听完我说的《猫眼石和熊孩子》的故事，一脸的感动，欣喜于故事最后一家人把话说开，解除误会，合家欢乐的结局。 我对此却是有很多不乐观的想法：八坂初和弟弟真的不会因为那颗价值千万日元的猫眼石反目吗？毕竟猫眼石只有一颗，不患寡而患不均。八坂先生到底查出了什么病？以至于要给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做资产管理，说是药物治好了也只是八坂初的一面之词。撇开那颗猫眼石，八坂初的年纪太小，根本就没有定型，也许现在的八坂初想要做好哥哥，未来就说不好了。 这些悲观想法都是当时低落心情的产物，这些想法我不打算分享给任何人，包括眼前的谷本同学。 “太好了，太好了，一家人解除误会后相拥在一起什么的，好感人！”谷本同学如此地感叹着。 “是啊，理查德当时也跟我感叹【猫眼石，是一种辟邪的宝石，能驱散人心中盘踞的恶念】，想必在猫眼石和牛奶的守护下，熊孩子和他的弟弟会平安健康地成长，一家人也会继续幸福美满。” 第27章 “真的非常感谢，正义君告诉我的故事，让我对猫眼石有了全新的理解。”谷本同学说着这句话的同时，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看上去比起刚才享用蛋糕的时候还要高兴。 “哪里，这都是因为谷本同学对宝石的爱，才能体会到这则故事背后的美，宝石与人…” “中田同学”此时突然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我的话。 我循声看去，居然是和我参加同一个研讨会的毛利同学。据下村说，这位给我贡献了不少流言，比如我和谷本同学… 想到此处，我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妙。 “中田同学，最近联谊会都看不到你，有点寂寞啊。”言罢不等我答复，毛利又督了谷本同学一眼，继续开口道：“和你女朋友在约会啊，我就说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今天总算是让我找到了证据。研讨会的其他人也都很看好你们这对，你们看上去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说完毛利同学就像他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又离开了，我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毛利同学回到了门口处的一群研讨会的同学之中，其中也包括下村，我的这位好朋友还远远地给我做了个握拳打气的手势，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咖啡厅门口，看上去只是路过。 “那个，正义君，为什么那位同学觉得我是你女朋友？还说我们早就在一起？研讨会的其他人又是怎么回事？”谷本同学脸上写满了困惑，倒是不见尴尬或者害羞。 我相信此时我的脸上一定是大写的尴尬，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事情说来也简单，上个月的联谊会上收到了理查德的短信轰炸，被误以为是来自女友；那次之后我不再参加联谊会，被误以为是要去陪女友；然后这个月在阶梯教室和谷本同学的互动，被误以为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最后这些好事者的误解经过毛利同学的脑补和宣传，同一个研讨会的所有同学达成共识：中田同学早就在偷偷交往谷本同学，谷本同学也就是短信狂魔本尊。 …这要我怎么和谷本同学解释啊！？ “哎呀！难道是两周前，有人看到了我们去宝石商场看钻石戒指，把我们当作已经在谈婚论嫁的情侣，还拿去四处宣扬！？”谷本同学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然后双手合十致歉道：“抱歉啊，正义君，明明你事先提醒过我可能会被人误会，我却没当回事，给你添麻烦了。” 谷本同学这么说，我反而心里更加愧疚，这事严格来算还是因我而起。 这些好事者出于各种动机在八卦我的恋爱，谷本同学很不幸地被他们选作了对象；谷本同学甚至不认识其中大多数人，因为我而成了别人的谈资。 谷本同学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一边起立一边说道：“不行，我得去和那位同学解释清楚，不能让正义君因为我而被人误会。” 我见谷本同学就要离开，心下一慌，情急之下抓住谷本同学的左手手腕，想要留住她。 正要离开的谷本同学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处，然后疑惑地回头看我。 “真是失礼了。”见谷本同学停下脚步，我赶忙松手并道歉，然后立刻接着说道：“谷本同学，你不了解毛利同学，他不是那种会听别人话的性格，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你说服不了他，你去找他只会自取其辱，让刚刚那群研讨会的其他人看了笑话，以为你在欲盖弥彰。” 这也是实话，至少我从未成功说服过毛利同学，我甚至觉得他根本没在听我讲话，但是这个人又有一种奇妙的自信气质，让其他人不由地相信毛利同学所说的。 上个月在联谊会上我的自辩，似乎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大家都认可了毛利那看似合理却与事实相去甚远的推理；之后我没参加的联谊会上也是，大家都相信了毛利的名推理，无人理会下村为我的辩护。 下村说得对，毕竟其他人不怎么和我相处，自然不会信任我这个孤僻的怪人，自然会相对更信任合群的毛利同学。 下村这个朋友和我相处得多，对我还算信任，还在后续的联谊会上为我辩护，希望我没有连累到他。 “那就让我这么看着他们误会正义君吗？抱歉，我做不到，这事毕竟是因我而起。”谷本同学打断了我的思绪，语气坚定地再次重申主张。 “我也做不到看着你去自取其辱，况且这事跟你没关系。研讨会的这群好事者很早以前就在八卦我的恋爱，毛利同学听了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擅自认定并宣扬我们在谈恋爱，这事我和我的朋友下村都有进行辩解，然而收效甚微，你再去解释也没什么意义。” 上个月的研讨会我已经当面解释了没在与任何人谈恋爱，之后缺席的联谊会下村也为我解释了谷本同学和我没在谈恋爱；有的时候我也感觉这帮人只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接着我又补充道：“这些都发生在我们去宝石商场以前，和宝石商场那次没有关系，在那次以前误会就已经产生了。” “可恶，正义君这么温柔体贴的人，居然还要被人误解，背后说闲话。”此时谷本同学似乎也放弃了追上去澄清的打算，只是咬牙切齿、一脸愤恨地站在原地。 真是稀奇，梦里的谷本同学似乎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 “感谢你的关心，按照我对毛利同学和研讨会其他人的了解，他们也没什么恶意，一群闲得无聊的好事者在那嚼舌别人的男女关系。” 顿了顿，我又继续道：“这种流言蜚语对于女生的影响更大，当然谷本同学不用太担心，他们属于经济系，大概率影响不到你所属的教育系。流言止于智者，时间会证明一切。” 下村是出于关心我人际关系的善意，对我和谷本同学表示支持，当然我也记得他在流言蜚语产生之时替我辩护。 研讨会的其他人和毛利同学我是真的说不好，当然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嚼舌男女关系对当事人的影响，最坏的情况自然是知道且无视，那就称不上没有恶意。 当然也不排除真的有一两个是同样抱有善意，看好我和谷本同学这一对。 谷本同学沉默不语地回到座位上，我又叫来服务员给她送上一份蛋糕，谷本同学心不在焉地戳着蛋糕，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就陪着谷本同学一起沉默。 第26章谷本同学的过往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谷本同学。 “我曾经有过许多要好的朋友，能在一起谈论宝石和岩石的朋友，其中一些也曾被别人在背后说成是我的恋爱对象，产生了很多版本的流言，这种事还不止一次地发生…那些和我传绯闻的当事人，有的激烈辩解，有的从此以后刻意回避我，有的出于逆反心理向我表白。” 停顿片刻，谷本同学继续语气略显沉重地接道：“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和他们再也做不成朋友，只能保持距离。” “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对我来说，刚才那一幕就像是历史重演，这次我不想坐视再失去一个朋友。”谷本同学最后如此总结。 朋友？我？ 第28章 这是怎么回事？在我印象里和谷本同学见面和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和裕美介绍谷本同学的时候说的可是【我和谷本同学可没在交往，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比较聊得来】。 “…原来谷本同学把我当作朋友？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当我是个比较聊得来的熟人。”我带着些许迟疑地开口询问。 我尽力且委婉地表达了我的言外之意：我很惊讶你把我当朋友，因为我心里其实没有把你当作是朋友，只当是个比较聊得来的熟人；这种有点伤人的言外之意，不知道谷本同学能不能读懂。 谷本同学看上去毫无异色，脸上带着微笑，直视着我说道：“和正义君交谈总是很愉快呢。三周前的周五，在阶梯教室我曾经说过【正义君和我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两周前的周四，在宝石商场我也说过【正义君和我会有共同话题】，想必正义君都还有印象。” 她说的是下村和我在阶梯教室谈论宝石，还有谷本同学和我在宝石商场讨论钻石的价值，这两次都在场的谷本同学确实都有发出过如此的感叹。 “因为我们有共同话题吗？这倒也是，我对宝石还算是了解，谷本同学想必是认为遇到了同好。” 谷本同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同好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 “怎么说？“ “…我第一次见到正义君，是在入学时，当时正义君坐在经济系的一群新生之中，其他人都在热烈地交流，只有正义君一言不发，只在被人搭话的时候才会开口，并且很快也会结束对话。” 谷本同学的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然后继续道：“当时我见到这一幕，我的想法是：这个人真是毫不掩饰内心与他人的距离，这个人早晚会因此吃亏，毕竟，和周围人相处得好才能活得好。” “…那么，另一方面的共同话题究竟是？”听完谷本同学的回忆，我并未理解其中的重点。 谷本同学把刚才戳得变形的蛋糕放了一小块进嘴里，咽下后才继续讲述。 “有些话我从未和别人坦白…我活了二十年，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自己想不想跟对方交往，这些我都不懂，总觉得是电视里才会发生的事。换言之，我觉得这些都与我无关，我的内心和他人总是有着遥远的距离。” 好熟悉的话语，梦中的谷本同学似乎也有对“正义”说过类似的话。 谷本同学表情稍显严肃地看着我，最后总结道：“正义君从未掩饰自己的冷漠，而我则是做出一副开朗的样子，为了和周围人搞好关系。所以，本质上，正义君和我其实是一类人，我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对我承认自己内心冷漠，倒也是个新奇的经历，只是谷本同学明显比我更适应人群，大家都评价谷本同学热情开朗，那副大方的姿态下隐藏的是和我这个孤狼一样冷漠的内心，说出去谁信？ 如果不是梦中的谷本同学对正义说出过类似的坦白，我也会不敢相信眼前谷本同学的这番话。 谷本同学自认为与我是同一类人，拥有相同爱好，聊天总是很愉快，所以当我是朋友…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比如正义君这个称呼，梦中的“正义”是因为初次见面时帮助了谷本同学，因此，梦中的谷本同学一直称呼前者的名，对其他男生则是称呼姓。 我可没有在初次见面时帮助过谷本同学，谷本同学也还是称呼我为正义君，这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说起来，谷本同学一开始是称呼我为中田同学，之后改口为正义君，转变是发生在…” “三周前周五的阶梯教室，那是我第一次使用正义君这个称呼。” “原来如此，是听到了我和下村谈论宝石，觉得我是同道中人。” “不仅仅是因为正义君当时的那句【宝石映射和强化人心，所以，宝石的珍贵不在于其商业价值，宝石的珍贵在于其令人感动的美】…其实那晚我也在场。”谷本同学停顿了一会儿，说去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那晚？在哪里？” “大概是两个月前的周五晚上，我和教育系的同学吃完饭后回家，路上看到了正义君在那救助一个倒地不起的男子，正义君当时一直在呼喊高槻智这个名字，命令其保持清醒，小心翼翼地不碰触到伤口，直到救护车到来，正义君还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顿了顿：“我后来向周围的人打听过，说是某个夜店的酒保不知为何昏倒在那，正义君是路过时发现了那个酒保。” 谷本同学直视着我继续说道：“当时我的想法是：如此拼命地帮助一个陌生人，中田同学还真是人如其名，名副其实的正义伙伴。相比起正义君，我待在围观者中旁观了全程，从头到尾没有产生一点要上去帮忙的想法。" …谷本同学居然在场，我从联谊会回去路上遇到喝醉的高槻先生那晚，这可是梦境中完全没有发生的，虽然不是第一起梦境之外的事件，但是我依然是对这个事件感到惊讶。 “我不是什么正义伙伴，我会帮他只是因为踢了他一脚，医生后来检查出的擦伤说不定就是我造成的，如此我自然是不能放任不管…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我甚至都不会上前旁观。” 其实是因为这是梦境的一部分，因此我必须去实现这部分剧情，否则终结梦境的目标可能无法达成；很遗憾的是，真实的动机不能告诉谷本同学，必须保密。 如果躺在那的不是高槻先生，一个与我梦境有关的人，我也许会打个急救车，但绝对不会上去救助，毕竟我的处世哲学就是明哲保身。 “论迹不论心，正义君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当晚确实是你上前救助，其他人包括我都只是在旁观；何况正义君并不需要跟去医院，和救护车上的医生交代清楚状况就可以了，结果正义君还是跟去了医院。“ “跟去了医院之后我错过了末班车，在医院将就了一晚，第二天还要安慰高槻先生来探望的女友，演了一出戏逼出高槻先生的心里话，让高槻先生和女友终成眷属。”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用自嘲的口吻补充完医院发生的事。 “这些也都是因为踢了高槻先生一脚吗？那高槻先生这一脚挨得还蛮值得。“谷本同学露出了平日的开朗笑容，对我打趣道。 谷本同学又接着道：“就算是因为【遇到了】这种理由不得不给予帮助，对于身处困境的人，那种帮助依然是一种幸运；正义君，明白吗？” 哪怕我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对他人给予帮助，对于他人，这种帮助也是有意义的吗？ “…谢谢你啊，谷本同学。” 谢谢你在心里认同我是朋友，谢谢你在心里认同我是正义的伙伴。 你是…天使。 “自从那次以后我就改口叫你正义君，之后还发现正义君对于宝石意外地博学，还能提出许多有趣的观点，和正义君聊天也很轻松愉快。我一说起宝石和岩石这些的就总是停不下来，大多数人就算不说也会露出些许异样，正义君倒是难得地从未露出过不耐，在百货商场的时候还说我【谈论宝石和岩石的时候眼里有光】” 第29章 谷本同学微笑地直视我：“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就发自内心的，把正义君当作是朋友。” 闻言，沉默片刻后，我才开口道：“…我不会向你表白。” “哎？”谷本同学的微笑僵硬了一瞬，随即露出迷茫。 “我不会因为被人传我们的绯闻，就刻意回避你，或者向你表白；辩解什么的我也不打算再做了，说服毛利和那帮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会把误会越闹越大，对你和我都不好。” 顿了顿，我接着道：“不想失去一个朋友的心情，我也是有的。” 谷本同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和上次在百货商场令我觉得耀眼的笑容一模一样。 “果然，正义君和我，有共同话题。” 第27章街道散步 周四，大学附近的街道上。 “所以，你那天是去和谷本同学约会？”在我身旁并行的下村对我提问道。 “不，那天是感谢谷本同学之前对我报告的帮助，就是之前陪我去宝石商场那次；作为感谢，我请她去咖啡馆吃甜点。”我边走边随意地向下村答道。 “…中田，我和研讨会那群人当时在咖啡馆窗外观望了一阵子，我看到谷本同学一副感动的模样，中田你则是一脸温和的笑容，当时还有个同学感叹：第一次见到中田同学发自内心的笑容，平时连礼貌微笑都很少见到。” “…我是个面瘫可真是对不起。”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和谷本同学相处时的氛围，是个人都会觉得你们是在约会。” “这就是为什么毛利同学突然过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下村闻言看上去有些疑惑，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毛利同学回来后的原话是：我代表研讨会的大家，去给中田同学和谷本同学送去祝福，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 “没有毛利同学这样热心市民，这个世界要怎么办。”听到下村转述的话，我不由地出口嘲讽。 “当然，我信任中田你，你跟我说不是约会，那应该就真的不是约会。” “…我很高兴这个研讨会中还有一个肯听我讲话。” 不得不说，自己说的话不被人相信，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两个月前的联谊会上，那些同学根本不相信我的解释，那种感觉实在是…正因如此，之后我周五晚上再也没有参加过联谊会。 至少下村还愿意信我说的话，这个朋友对我是真的没话说。 “所以，经过了毛利同学的这一番打岔，你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差点忘了，下村虽然相信我所说的没在和谷本同学交往，但还是觉得谷本同学对我有好感；理由是谷本同学称呼我的名，对其他男性只称呼姓，还有愿意陪我去宝石商场看钻石戒指这件事。 一般女生若是如此，我也会认为是对我有好感，只有谷本同学是例外，谷本同学不懂恋爱，也逃避与他人谈恋爱；下村对谷本同学了解得不够，毕竟下村不能像我一样在梦中观察他人。 对了，下村还觉得我和谷本同学很般配，我记得理由是所谓的性格互补，沉默寡言正好搭配热情开朗。 基于以上，虽然下村信任我的话，但也是一直态度坚定地想要撮合我和谷本同学。 “谷本同学认可了我是朋友，事实上，在上次百货商场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当作是朋友。我当时完全没有察觉到，一直以为谷本同学只当我是聊得来的熟人。” 下村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大叫道：“你看看，之前我怎么说的，【谷本同学心里一定是对你有好感】，这次毛利同学也算做了件好事，当着你们的面说你们是男女朋友，你和谷本同学就可以借此走到一起。” “也可能因此老死不相往来。”我语气冷淡地给下村泼了盆冷水。 “哎！怎么这样，谷本同学生气了？”下村一脸担忧地开口询问。 “至少生气的对象不是我…我答应了谷本同学不会因为传绯闻的事，而向她表白或者回避她。” “我不太明白。” “…我和谷本同学没在交往，这一点我和谷本同学都心知肚明。毛利同学当时所谓的祝福，让谷本同学意识到了有些人误解了我和谷本同学的关系，谷本同学当时差点追出去找毛利同学解释，幸好被我拦住。” 顿了顿，我继续道：“谷本同学曾因绯闻而失去一些朋友，她不希望历史重演，所以我保证不会向她表白或者回避她，之前她就是这样失去了那些朋友。“ “原来如此，看来毛利同学终究是搞砸了。”下村叹息道。 “那也谈不上，只是如此一来，下村你也可以放弃撮合我和谷本同学的打算了，很明显谷本同学对我没有恋爱意义上的喜欢，否则不会第一反应是解释清楚，谷本同学只是把我当作是个聊得来的朋友。” 下村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安慰地开口：“现在没有，不代表未来没有，虽然中田你保证了不向谷本同学表白，要是谷本同学真的对你有好感，想必谷本同学会主动开口。” 不可能的，梦中的谷本同学可是曾经想要通过结婚来逃避恋爱，亲口承认不懂恋爱的感觉，过去给谷本同学表白的朋友都被她拒绝并疏远。 所以，在我看来，我和谷本同学最多成为朋友。 下村继续提议道：“这样吧，我们去那边咖啡馆里喝点咖啡放松一下。” …这个主意糟透了。 一进咖啡馆，四处找位置的时候，还没看到空位，我先看到了理查德和坐在他对面的女生。 那个梳着马尾，带着圆框眼镜的女生，应该是石榴石的山本小姐。 奇怪了，梦中的这场对话明明是发生在周六，怎么现实中却是发生在周四？不过这也不是第一起时间对不上的事件，内容应该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开导山本小姐这件事交给理查德就好，如今我对山本小姐是个陌生人，我上前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安静地离开吧。 “我们换一家咖啡馆吧，下村。”边说我边拽着下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怎么了？中田。”下村也没挣扎，只是疑惑地开口问询。 “我们出去再说。” 咖啡馆外，我放开下村的胳膊，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进，下村很快跟到我旁边开口询问。 “到底怎么了？” “刚才的咖啡馆里有认识的人，他正在见客户，我觉得还是不要上前打搅比较好。” “这样啊，那我们去另一家咖啡馆吧，我记得前面…” “正义。”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我和下村转身看去，原来是理查德，此时他小跑到了我们面前，领带似乎因为刚刚的跑动有些歪了。 “领带。”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提醒理查德领带有些不整，然后继续道：“我刚刚看你在见客户，就没有上前打招呼。” 理查德整了整自己的领带，然后开口说道：“正义，我有话要对你说。” 闻言我有些诧异，接着说道：“山本小姐在等你，有什么话给我发信息或者后天面谈吧。” 我特意点出山本小姐的名字，就是提醒理查德这位是我之前提及过的，那位在梦中上门求购石榴石的山本小姐，山本小姐最后是在“理查德“的开导下解开心结，继续她与生活的斗争。 第30章 山本小姐需要理查德的开导，理查德想必能听明白我的暗示。 “山本小姐已经无碍，你在这等一下我，我有话要说。” “不用着急，有什么话后天…” “我坚持。“理查德语气坚定地打断我。 “…好吧，我在这等你，你快回去陪客户，宝石商先生。“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答应下来。 说起来，前几天我才对谷本同学说过【我坚持】，当时谷本同学似乎也是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真是报应不爽，我给谷本同学造成的无奈感，这么快就又报应到我自己身上。 理查德向我旁边的下村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转身回去了刚才的咖啡馆。 下村开口问道：“那个，中田，这个人是谁？“ “理查德，银座的宝石店jewelry etranger的店主，我和下村你提起过他。“ “…确实提起过，那个和中田你每周六在银座高级餐厅吃饭的理查德先生。”下村停顿数息后继续接道：“但是，你从来没提起过这位是这样…出众的人。” “这样的美男？别让理查德听到你这话，他挺介意别人提起他自己的长相，不管是不是夸奖。” “你对他还真熟悉…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上次临别的时候确实有点不愉快，可能是跟那次有关。下村你先去你之前说的咖啡馆，我一个小时之后去和你会合。” “还是不了，我感觉理查德先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刚刚他连客户都不顾地追上来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我沉吟一下，觉得下村说得有道理。 “…也好，那我们研讨会上再见。” 与下村道别后，我就站在原地等着理查德。 第28章海蓝宝石 五分钟后，理查德和山本小姐走出咖啡馆，互相道别之后，理查德目送山本小姐远去，然后又走到我面前。 “久等了，正义。”理查德率先开口。 “无妨，我们去另一家咖啡馆吧，我记得这附近有家咖啡馆的巧克力慕斯做得不错。” 理查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随后说道：“那就一起去吧。” 咖啡馆中 “所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对着眼前享受完美味甜点的理查德问道。 “正义，你上周六急匆匆地离开之后，我想了很久【你其实并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了解我】这句话的意思。”理查德放下叉子，表情严肃地对我说道：“你不认可我对你评价的【头脑冷静，行事谨慎，又不失一颗正义之心的姿态】，甚至觉得被冒犯了，我说得没错吧？”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头脑灵活，真不愧是理查德。”我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后继续道：“之前是我太敏感，现在我已经冷静下来了，那次是我的问题。” 理查德继续追问：“你不认可自己是那样的人？” “人有多面性，或者说在你眼中，我也许确实是那样的人，但是在我自己的心目中，不，我不认为自己配得上你的赞誉。” “…小野寺先生曾经完整地对我诉说过遇到你的经历，包括和你的对话，除了邀请你去实习的那部分。” 理查德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一幕似乎和你转述的梦境有所出入，但是你还是完美地解开了小野寺先生的心结；先以陌生人的身份搭话，一步步地把话题转向小野寺先生心结所在的那颗钻石戒指，最后赋予了恭子女士的行为以全新的意义。让小野寺先生领悟到：那颗钻石所承载的不仅仅是三十年和火灾的回忆，还象征着恭子女士对他的重视；使得小野寺先生重新振作，为了不辜负恭子女士的重视而继续努力生活。” 理查德最后道：“你在小野寺先生那展示出了冷静、谨慎和正义，你还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的评价吗？” “…那也只是一时的，你如果长期观察过我平时的做派，比如在大学时的表现，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没有人能时刻保持冷静、谨慎和正义的姿态，在某个需要它们的关键时刻，能够展示出这些品质就很不错了；小野寺先生那次是，高槻先生那次也是，某人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冷静和谨慎？啊，我承认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提起规划好了每一句话，还预测了你可能的反应，制定了各种应对方案；不过正义…这又从何说起？” “明石小姐。”理查德似乎有点无奈地开口补充。 原来他是指他在被明石小姐拎着衣领时，我给他解围的事。 “在关键时刻能展示出冷静、谨慎和正义就够了…也是呢，时刻维持这些也太累了。”笑了笑，我自嘲道：“我还真是自寻烦恼，抱歉了，理查德，让你担心了。” 之前来自谷本同学的认可，其实已经让我能够稍微更加接受自我；如今理查德还专门在工作时间抽空来开导我，这份重视我感受到了。 “你能振作起来就好。”理查德说道，随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 说起来，理查德好像只喝红茶、皇家奶茶或者白水，从来不碰咖啡和可可，哪怕是梦中的“理查德”也是这样；传闻英国贵族日常把红茶当水喝，不知道克莱蒙德家是不是也是这样，按照理查德的做派，很有可能。 “抱歉啊。”我开口说道。 “什么？”理查德放下茶杯后问道。 “第一次在资生堂parlour的时候，我说你【观察敏锐，头脑灵活，性格体贴，撇开相貌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你当时一定也觉得我很傲慢，才见过几次面就自以为已经看透了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带着歉意说道。 “对一个金发的人说你的头发是金色的算是一种侮辱吗？“ 也就是说理查德认为我对他的评价是名副其实的，他完全没有抗拒地接受了。 “…说得也是，毕竟你可是宝石商理查德。” 接着我又补充道：“今天是周四，你之后还有预约吧，别让我耽误你太久。” “距离下一份预约还有一些时间，我也是需要休息的。” 说完理查德又点了一份甜点，一副时间充裕的样子，如此我也便再点了一杯咖啡。 我开口又问道：“刚才你为什么坚持把这些话在今天对我说？这种事后天我们见面的时候再说也行吧。 ” “你后天会来吗？”理查德表情平淡地开口反问。 “…原本确实是不打算去，我的计划是在周五给你发信息说有事，顺理成章地推掉。” “原本？” “至少在几天前是这样，直到见到了谷本同学。” 想到之前和谷本同学的对话，我不由地笑了笑，然后才继续道：“谷本同学也认可我是正义的伙伴，谷本同学原来在两周前就已经把我当作是朋友，可笑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谷本同学甚至还愿意为我去向他人辩解，当时我可是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所以，那个女生现在是你女朋友？”理查德放下手上的茶杯，依旧表情平淡地问道。 “…怎么说呢，谷本同学是无性恋，我和她最多只能成为朋友…感觉像是失恋了，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带着一丝可惜地开口回答。 第31章 上一次见面时，当我对谷本同学说出【谢谢你啊】的那一刻，我是真心想要追求谷本同学，然后我又很快回忆起梦中的谷本同学亲口承认：过去曾经有一直以为是朋友的人向谷本同学表白，这些人都被谷本同学拒绝并疏远；既然如此，我自然是不会再去犯这个忌讳，甚至直接向谷本同学保证不会向她表白，不表白至少还能当个朋友。 毕竟，天使属于神，不属于凡人。 高居苍穹的天使，与身处大地的凡人能有所交集，已经是凡人莫大的荣幸。 在我心里这般感慨的时候，理查德打开了手边的行李箱，从中拿出了一个天鹅绒小盒子，推到我面前后示意我打开。 我打开后见到了一颗水滴状的海蓝宝石，与梦中的“正义“买下的那颗十分相似，奇怪，这部分我记得没有告诉过理查德，理查德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疑惑的视线，理查德解释道：“海蓝宝石，这种宝石清透的蓝色让人联想到水，自古就是船员的护身符，承载了航海平安的愿望；海蓝宝石又名天使之石，来自于祈愿幸福这一寓意。“ 顿了顿，理查德接着道：“人之一生常被比作航海，过程中的种种困难无可避免；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成功克服困难，并在自己的旅程中找到幸福。“ 最后，理查德面带微笑地说道：“这颗宝石是给你的。” 我打量着盒子里这颗海蓝宝石，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惭愧，这种祝福，来自眼前这位，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如此的好意。 我和理查德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充满心机和心计，之后的相处也或多或少带有些目的性，毕竟我的计划需要他的信任和配合，许多行为也都是围绕着获取理查德的好感和信任；口头上是把理查德称呼为朋友，然而私底下我认为其实对待理查德，我更像是对待商业伙伴。 “你要离开了啊。“心中思绪百转，最终我也只是如此叹息道。 “哈？”理查德一脸惊讶地发出疑惑。 我从他的表情上已经得到了答案，但还是开口解释道：“梦中的“理查德”曾经对“正义”说过类似的祝福，也拿出了一颗海蓝宝石交给“正义”，之后就是不告而别和遗嘱事件爆发。” “原来如此，我暂时不打算离开日本，前往下一个国家。”理查德拿起茶杯喝了口红茶，瞥了我一眼后道：“某人的计划还未实施，无论成功与否，我至少都要试一试…毕竟，我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感谢你的信任，对此我也只能保证全力以赴，以求不负所望。”我打量了下装着宝石的盒子，询问道：“你之前就准备好了这颗海蓝宝石吧？” “之前进货的时候看到这颗品质不错的海蓝宝石，我认为挺适合你，就给包装起来，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你。” 海员的护身符吗？虽然我个人是不相信这些关于宝石的迷信，但是，这颗宝石不一样，这颗海蓝宝石承载了眼前之人对我的祝福，是必须要妥善保管的重要之物。 “哎呀，原来我在你眼里是天使！真是不好意思，谢谢夸奖。”此时放松下来的我又恢复了本性，挂上嬉笑的表情，刻意地曲解理查德的意思。 “你还真是恶趣味。”理查德一脸无奈地扶额叹道。 “…理查德。” “什么？”理查德闻言看向我问道。 “我的朋友不多…所以，哪天你要离开日本，请，务必，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语气严肃地说道：“我会去机场送你，并期待我们下次的再会。” 理查德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转为温柔的笑容。 “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正义，不告而别绝不会发生。“ 第29章学做布丁 周五晚上，老家 “所以你今天怎么又回来了？吓了我一跳，并且又没有提前发消息，上周五不是才刚刚回来过。”裕美一边吃着我刚刚做的晚饭，一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 “不要说得你儿子好像妖怪一样，这也是我家，我想回家还有错啊。”我略带不满地抱怨道。 “还有，上周我给你带的蔬菜和肉类都没有怎么减少，裕美你又没有好好吃饭。“ “拜托，我一天到晚都在医院工作，有时还要值夜班，周末有时也要上班，我哪有时间精力给自己做饭。”顿了顿，裕美接着道：“况且，这个家平时就我一个人，我也没心思开火做饭。” “…那也吃点正常的食物，泡面什么的也太不健康了，你可是护士，这些你比我更清楚。”我被裕美的答复噎了一下，还是继续开口劝道。 “烦死了，你今天回来就是来唠叨的吗？”裕美看上去十分不耐地抱怨。 见此我也只好叉开话题，说起了我这次回家的打算：“裕美，小时候你给我做的布丁，你教教我怎么制作。” “哈？你特地从东京跑一趟回来，就为了学做布丁，话说你不是从小就讨厌甜食。” “讨厌甜食是没错，但是架不住有个喜欢甜食的朋友，我是要给他亲手做布丁。” 没错，收下了理查德赠与的海蓝宝石之后，我就决定给他亲手做布丁。 上次在资生堂parlour我可是清楚地听到了某人想要吃布丁，没理解错的话，理查德指的就是我给他描述过的“中田正义”牌布丁，梦中的“正义”亲手制作的家常布丁；如果理解错了就当我自作多情，不过甜品大王想必不会在意，除非我做得实在难以下咽。 我虽然旁观过“正义”君在家做布丁，但是我可观察不到正义君脑袋里的想法，因此，我也就不知晓具体的配方，保险起见我还是请教下裕美。 “哈？你要给朋友亲手做布丁？哪个朋友？难道是谷本…” “你儿子失恋了。”没等裕美说完那个名字，我就直接开口打断。 裕美闻言立刻住口，放下碗筷，什么也不说就是看着我。 “…前几天，我和谷本同学在咖啡馆，谷本同学明确表示当我是朋友，还说我是正义的伙伴，当时我真的很高兴…同时，谷本同学也提起过去有一些朋友曾经给谷本同学表白，这些朋友都被谷本同学拒绝并远离，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苦笑地对裕美说道：“所以，你儿子我的恋情开始没几分钟就结束了，幸好，我没有向谷本同学表白，至少还能做朋友。” 裕美伸出手好像想拍我的肩膀或者脑袋，中途又收了回去。 我继续道：“昨天在街道上偶遇了理查德，就是上次给我连续发了好几条短信的那位，他听说我的失恋，给了我这个。” 我从衣兜里掏出了天鹅绒盒，打开向裕美展示其中的海蓝宝石。 “宝石？这个很贵吧？”裕美欣赏着盒子里的海蓝宝石，同时皱眉问道。 “还好，因为产量稳定，所以价格不高。这颗宝石名为海蓝宝石，自古就是船员的护身符，寓意是航海平安，理查德送我这颗宝石的时候对我说【希望你能成功克服困难，并在自己的旅程中找到幸福】。” 裕美闻言眉头舒展，语气严肃道：“理查德先生有心了，如此心意确实需要好好感谢。” 第32章 “所以我就来向裕美你学习制作布丁。” “但是这样不妥吧，你这样的二把刀做的甜点，理查德先生未必看得上，作为宝石商人想必生活质量很高。依我看，你还是去买些高级甜点送过去比较好。” “他的高级甜点已经堆满了宝石店的厨房。我也没指望自己的布丁能让他看上，重点在于亲手制作所表达出的诚意，我的目标只是味道还过得去，重要的是心意。” 顿了顿，我继续道：“理查德不是也没挑选很昂贵的宝石送我，重要的是宝石的寓意和他本人的心意；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会接受我亲手制作的布丁所传递出的感激。” “原来如此，是我想岔了。呦西，既然如此，吃完饭我们就开始特训。”裕美说完便再度拿起碗筷开始进食。 饭后，我拿出从超市买来的布丁原料：牛奶，鸡蛋，焦糖，作为厨具的布丁杯家里就有。 裕美陪我练习了2个小时，因为裕美明天还要上班，我就让裕美先去休息，自己又练习到了半夜。 做布丁没我想象得那么简单，比如布丁出炉后不凝固，布丁带有孔洞，或者卡在布丁杯里。 很明显我今天是做不出合格的成品，我也便回房间去休息。 躺在床上，我回忆着近期的种种经历，尤其是和下村、谷本和理查德的相处。 下村是我的老朋友了，一直都很照顾我，耐心地倾听我的诉说；就是有点爱操心，很担心我的人际关系，之前还一度想撮合我和谷本同学，幸好下村只是言语上地撮合，并未给真的做出什么，不然场面可能会很尴尬；如果真的发生，谷本同学可能根本意识不到，她对于恋爱相关的信息一直都很迟钝，最后觉得尴尬的应该只会是我。 下村之前还曾经表示过看好我和理查德，只是后来明显更倾向我和谷本同学，如今知晓了我和谷本同学基本上再无可能，不知道会不会又开始撮合起我和理查德…老天保佑下村不至于如此地走火入魔，好像看到儿子奔四还未结婚的老父亲，急不可耐地要给儿子安排个对象。 谷本同学最初是在大学英语上遇到的，一开始她还是称呼我为中田同学，对我的态度也是和其他人一样；我虽然因为梦境对谷本同学有些了解，但也没太关注这位。后来谷本同学旁观了我救助高槻先生的过程，对我的印象有所改观，开始改口称呼我为正义君；之后在三周前的阶梯教室听到了我和下村关于宝石的交流，态度明显友善了许多。 之后我和谷本同学一起经历了宝石商场和咖啡馆这两次，基本上可以肯定我和谷本同学无缘，但是能收获一位朋友，对我这个孤僻的家伙也是一种幸运。 最后，理查德这家伙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和他相处时觉得这位有些神秘，哪怕我通过梦境知晓他的人生经历和未来走向，我也经常搞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上去他对我还算真诚，至少没把我当成客户那样礼貌且疏离地对待，看上去也还算信任我，口头上也答应了相信并配合我的计划。 让梦境中的一切在现实上演完就能终结梦境，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是其实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这个未加证实的猜想去行动，结果是未知的。当然，就算我不能从梦境中解脱，能让理查德从遗嘱中解脱也是不错的，能有至少一个人获救，那样我这么久的谋划和努力也算是值得的。 正义伙伴，我一直以为只有像梦中的“正义“那样的姿态，才配得上是正义伙伴。如今居然也有人认同我是正义伙伴，谷本同学和理查德，这两位…其实在我心里这两位也是正义伙伴，不是基于梦中所见，而是基于现实中我和这两位的相处。 谷本同学和理查德，在我眼里，拥有和”正义“一样光辉的姿态。 胡思乱想间，我的意识再次进入了熟悉的梦境。 第30章区别对待和孤立 周六，资生堂parlour “之前谢谢你送的海蓝宝石。”在等餐期间，我开口对理查德说道。 “我是宝石商人，我的工作也包括为经过我手的宝石找到合适的归宿。”理查德语气平淡地答道。 “我会好好保存它，毕竟，这颗海蓝宝石还承载了某人的祝福，是必须要好好珍视的。”我看着理查德严肃地说道。 理查德的眼神撇向他处，依旧是平淡地说道：“你知道就好。” “…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礼？” 虽然心里已经计划好了亲手制作布丁，作为这颗海蓝宝石的回礼，然而我的学习进展不太顺利，目前还拿不出手，有几次我自己尝完都没有勇气再吃第二口。 并且，我也想要确认理查德的意思，毕竟回礼除了表达我的感激，也需要得到收礼人的满意，所以我也很在意理查德本人的意愿。 “不需要，我并不指望得到任何回礼。”理查德摇头道。 “这样啊，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我刻意顺着理查德的话说下去，当然，布丁还是要做的，到时候当作是个惊喜。 “…我都说了想要吃布丁。”理查德用上次一样极小地声音说道。 声音虽小但我还是听清了，如此我心里便有了底，也不再询问，假装没有听到地转移了话题。 “山本小姐也如我所说的，上门来购买石榴石了啊。”我随意地开口说道。 “…啊，山本小姐今天送来了一盆石榴树，附赠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现在的我，还没有信心可以把宝石当做陪伴我的东西。”说回到宝石有关的话题，理查德又不自觉地切换回宝石商模式，拿出了平时的专业态度。 “太好了，看来山本小姐已经想透了，这是她在向你表示感谢。” “…确实，在我看来，她已经接受了真实的自我，明白了世上有些事就算不喜欢也无法逃避，能做的只有选择面对的方式。”理查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低沉、眼帘微垂且面无表情。 我大概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理查德不喜欢且无法逃避的事，首要的就是相貌，从小到大都被人夸奖外貌出众，但也因此和别人混不到一起。 根据梦中的“理查德”自述，高中时曾经被同学说：“其实我很想和你聊聊，哪怕一次也好。”，之后“理查德”对山本小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想和拥有稀世美貌之人聊天的心情，其实与在动物园看见霍家皮的那种好奇心差不多。”，最后“理查德”斩钉截铁地总结：“长得漂亮是种劣势。”甚至，我记得“理查德”还曾形容自己的长相是诅咒。 很明显，在理查德看来，自己因为出众的长相而不被他人当作是一类人，而是某种稀奇且特别的存在，有些虚荣的人也许会喜欢这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很明显理查德不属于此列。 他人的区别对待除了带来超脱，也会带来孤立，被人当作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可想而知，内心自然会感觉与他人充斥着隔阂与距离；这种感觉我深有体会，当然，不是因为相貌出众，而是因为性格孤僻。 我记得理查德给etranger立下过规矩：要求雇员对人种、宗教、性向、国籍等事物，不怀有偏见，不区别对待；理查德平时的待人接物中也时刻践行着这一规矩。 第33章 因为自己深受被人区别对待的孤立感，所以避免自己也给他人造成同样的经历，就像是“正义”君曾经历过家暴，自己也小心翼翼地避免成为施暴者。 “正义”和“理查德”，在面对人生中不喜欢也无法逃避的事，二人都选择了避免成为施暴者，避免为别人带去自己曾经所经历的，对于正义是“家暴”，对于理查德是“孤立”。 仅凭这一点，我对“正义”和“理查德”就充满了尊敬，我也同样地尊敬眼前这位理查德；据我观察，眼前之人毫无疑问地也是在努力避免成为自己深恶痛绝的样子，避免给别人带去被区别对待的孤立。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理查德皱眉问道。 唔，刚刚思考了太久，一直盯着对面的人看，一言不发，似乎有点失礼了。 “我在想你和山本小姐很相似，你们都很在意自己的相貌；山本小姐认为要是有出众的相貌，人生会过得更加顺遂，理查德你认为要是有平常的相貌，人生能避免许多烦恼；你们都困扰于自己的相貌，把人生的许多不顺归因于自己的相貌。” 我生怕理查德因为被提起相貌这一痛脚而反应激烈，不给这位发言的机会，立刻继续说道：“换言之，相貌平常和相貌出众都有各自的烦恼…我说这么多，也就是希望你能更加接受自我，还有相貌出众带来的不便之处。” 理查德淡淡地回复：“你不用担心我，我早已经习惯了。” 早已经习惯了相貌给自己带来的困扰：他人的区别对待和孤立，这些经历了太多次，已经感到麻木。 之前第一次来资生堂parlour，我就点出过理查德过分关注自己的相貌，并提醒对方拥有的其他优点：观察敏锐、头脑灵活和性格体贴，最后我也刻意点明了理查德是值得信赖的宝石商，提醒对方自己拥有成功的事业；希望能把理查德的注意力转向其他方面。 如今看来，在理查德的心目中，自己其他方面的优点和成功的事业，这些完全不足以弥补相貌带来的困扰。 看上去，这次我的劝导似乎没能起到作用，他没有被我的言语说服而振作起来。 …罢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的心结，岂会是我这三言两语就能开导。 沉默片刻，我开口说道：“…希望有人能够治愈你的孤独。“ 在我看来，能够达到这个目标的就是“正义“君，梦中的”正义“曾经通过持续的真心称赞让“理查德”接受自己的相貌，破除了“理查德”从小到大背负的诅咒；白色蓝宝石事件中，又在克莱蒙德家破除了“理查德”的另一个诅咒。”正义“君一定能成为“理查德”的归宿。 这些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用真心称赞理查德而不显露出明显的意图，真心和带有意图的称赞，区别十分地明显；我也做不出不顾一切地对理查德施以援手，哪怕我心里已经把理查德视为真正的朋友。 我曾经认为谷本同学有可能办到，凭借谷本同学的热情开朗，对宝石的了解；最重要的是，谷本同学和理查德都有着对宝石发自内心的热爱，更别提两人都是甜品控。 我曾经想要介绍他们两个认识，我认为理查德和谷本同学只要相处一定时间，就会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互相陪伴彼此。 如今我改主意了，谷本同学作为我曾经真心喜欢过、想要追求的女生，我做不到撮合她和其他任何人。 在一切都结束以前，我还是多陪陪理查德吧。 “你想找人说话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短信轰炸也无所谓。”我以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做出了承诺。 “你想要治愈我的孤独？”理查德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问道。 又来了，这种我很熟悉的神秘感，从对方的表情和语气中读不出任何真实态度，我和理查德相处时经常经历这种情况，此时我完全无法根据察言观色决定正确的反应，因此，我选择实话实说，直接说出心里话。 “我办不到，“正义”君也许可以…我很担心你呢，我在梦中看到的那位“理查德”似乎总是一个人，“他”很幸运，“他”在遗嘱事件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那孤独的灵魂想必是得到了安宁。” 我接着补充道：“理查德，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无论你身处日本还是英国，我的祝福会陪伴着你。” 这句祝福我是真心的，这么感性的话平时我绝对说不出来，这些话反映了我当下的心境。 此时我也理解了下村当初在大学餐厅时的心境，对朋友的担心，担心到了能和对方感同身受，没有同样的经历，却能感受到对方所感受的。 至少我当下的心境就是：孤独、麻木…和无声呐喊着：“谁来救救我！” 我从未有过这种心境，也许是因为我的想象，也许是因为与对面这人的共情。 这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境，让我说出了以上这一番话。 “你在和我道别？“理查德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我看不到任何情绪，语气依旧是毫无波澜。 “只是在表达对你的关心，就算你已经受够了我这个闷骚—面瘫—吐槽役，你暂时还摆脱不了我，真是遗憾呢。”我如此打趣道，还故作姿态地摇头叹息，尝试模仿某个马铃薯头小鬼的”真是伤脑筋.jpg”。 “噗”理查德发出一声轻笑，刚刚开始一直挂着的扑克脸也消失不见，对我说道：“某人的演技实在太拙劣。” “自然是比不过你，很多时候我都读不懂你的想法。” 理查德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个微笑的表情，然后说道：“我可是宝石商理查德，怎么会被轻易地看穿内心，某人的想法倒是一直很好猜，都写在了脸上。” “…你刚才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消沉，你在演我。”看着眼前之人的言行，我突然明白过来。 “不然怎么逼出某人的心里话，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理查德继续微笑地应承下了我的质问，随后又收敛起了微笑，露出些许严肃地道：“刚刚某人说【会陪伴着我】，你是认真的吗？” “【我的祝福会陪伴着你】，不要随意把别人的话断章取义。”我有些不满地抗议道，还在为刚刚被戏耍的事感到不爽。 “你本人呢？”理查德面色严肃地直视我，如此地追问道。 “我现在不就和你坐在一起聊天，至于以后…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顿了顿，我继续道：“我刚刚承诺的【你想找人说话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这个承诺是认真的…这世界上自说自话的人太多了，愿意倾听的人实在不多，我治愈不了任何人的孤独，但自认为能够做到缓解。” 刚刚更早之前，理查德的表现可能大部分是演戏，想要套出我的心里话；但是，有些部分应该是真实的，我之前的那种复杂心境，我更倾向于是与眼前之人产生了共情，理查德内心的某个部分正处于孤独和麻木，在无声地求助。 希望我只是在自作多情，又一次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见解强加在别人身上。 因为我回应不了这种求助，我连自己的孤独都无法治愈，哪里能够治愈他人的。 第34章 “你的承诺，我记下了。”理查德语气平淡地说道，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 第31章纠缠不休的男子 咖喱饭和草莓巴菲上来后，我们默契地终止对话，开始了无声地进食。 然而，这顿饭注定是不能好好吃完。 一位穿着西装，佩戴昂贵手表，气质颇似成功人士的男人走到了我们桌旁，邀请我和理查德到他们那桌去一起用餐，还表明了愿意支付账单。 虽然言语上说的是邀请我们，但是那个男人完全没有正眼看我，视线完全集中于理查德，很明显只是在征求理查德的意见。 理查德表情冷淡地表示拒绝，那位男人继续纠缠不休，表示想要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理查德应付着纠缠的同时，还抽空看了我一眼，我从中看到了麻木，好像无声地对我诉说着【我早已经习惯了】。 被美貌吸引而来的人，给理查德造成许多困扰，这种事还不止一次地发生，久而久之人也就麻木了，或者说，习惯了。 我看着这一幕纠缠不休的戏码，内心凭空产生一股烦躁。 我拍击桌面，发出一声响动，借着拍击的反作用力起身 “这位先生！”我看着被响动吸引来视线的男人，用似乎在努力克制愤怒地语气低吼：“我和我的朋友在此享受一顿宁静的晚餐，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来打扰我们。” 那个男人看上去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坚持己见：“真是失礼了，然本人没有恶意，只是诚心想要交个朋友。” “交朋友需要双方皆有此意愿，这一前提不存在于此情此景，请你识趣一点。” “这位先生这话就不对了，本人来此可是抱着相当的诚意。”那个男人皱起眉头，似乎也有些不爽，毕竟相比起理查德的礼貌拒绝，我的话可是相当直白且不留情面。 这人根本就不理解我的话，或者说没在听我说话，从头到尾只是在谈论着自己；这人根本不在意我说了什么，也不在意理查德的反应，只是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我也抱着相当的诚意请这位先生指教一二。”说着我动作粗暴地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衬衫袖口，对着眼前有些目瞪口呆的男人说道：“本人是笠场大学空手道社的社长，古语云：以武会友，既然这位先生想要交朋友，那本人同样诚挚地邀请您出去一起切磋，不管胜负你这朋友我都交定了；当然，我也愿意为您支付医院的账单。” 那男人看着有些无措，嘴上还是继续说道：“既然这位先生不愿意交本人这个朋友，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这个男人就有些匆忙地离开。 我目送着这个男人走回远处的桌子，一边放下自己的袖子一边说道：“真是的，这种家伙，不采取些强硬手段根本不听人话，你那种礼貌的…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话说到一半，看清了理查德此时的表情，一副看到外星人的惊讶神色。 “…只是有些惊讶。” “吓到你了，平时我不会使用暴力，刚刚只是吓吓他。那家伙一直自说自话，好像在他心里只要提出邀请就不应该被拒绝，世界就是围绕着他转动；所以，我按照他的逻辑，用同样自说自话的样子，提出切磋邀请，并表示愿意支付医院账单，算是对他的回敬。”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空手道社的社长。”此时理查德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用略显疑惑的语气开口道。 “因为我根本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不懂什么空手道之类的武术；说起来有些对不起我们大学的空手道社社长，希望他不会被找麻烦。” “正义”君是会空手道，我却是从来没练习过任何武术，平时也不爱运动，也就依靠年轻人旺盛的新陈代谢，不至于身材走形，还能唬住刚刚那个男人。 “那你刚才还主动提出切磋，要是他答应下怎么办？”理查德皱眉问道。 “这不是成功吓跑了他吗。”此时我也反应过来刚刚有些冲动了，于是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如果没能成功吓跑他呢？”理查德表情严肃地追问。 “…那我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刚才我确实有些欠缺考虑。” 我不等理查德发表评论又抢答道：“你之前在咖啡馆也说过【没有人能时刻保持冷静】，事实上，哪怕再让我重来一次，我也会选择和他对峙；当然，会选择一种对我自己更安全的方式。” 最后我又补充道：“刚刚看他对你纠缠不休，莫名地感觉烦躁。” 理查德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你才知道啊，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有了个不省心的哥哥，而我就是那个天天为笨蛋哥哥伤脑筋的弟弟。” 这倒是实话，自从把理查德真心视为朋友后，我也挺操心这家伙；不仅仅是遗嘱相关的担忧，还有“这家伙一副寂寞的样子，这样下去可不行”之类的想法，我算是理解了下村和裕美面对我时，时常露出的担忧眼神；尤其是下村，没想到我也有一天会变成他那副为朋友操心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弟弟？还有我哪里不让人省心？”理查德看上去有些不满地开口问道。 “别的先不说，你所谓的【早已经习惯了】，在我看来就是经历太多次后的麻木，你要认为我傲慢也可以，但是我确实从你身上接收到了【救救我】这一信号，不仅仅是刚刚那人对你纠缠不休时，还有更早之前，我们在谈论孤独的时候，我也有类似的领悟。”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把自己的见解强加在别人身上。”理查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倒没有多少指责，反倒是有些叹息。 这种无力的否定，在我看来，对于理查德这种有点别扭的性格，已经可以算是承认。 “反正只要我还在，那种被美所吸引过来的奇怪人士，比如像刚刚那人那样的纠缠不休，我想我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想起刚刚我少有的冲动之举：不会打架居然主动对他人发起挑战，我自嘲道：“也许我是被“正义”菌传染了，变得和他一样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不喜欢你梦中的那个“正义”？”理查德挑眉问道，似乎是误解了我语气中嘲讽所针对的对象。 闻言我立刻摇头否认道：“不不不，我的嘲讽完全是针对我自己，我可是很尊敬“正义”君呢，他那样光辉的姿态，我可是印象深刻…毕竟，人总是向往光明。” “其实你也不差，在我看来，某人刚刚的表现也很英勇；只是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理查德指的是我提出要与那人打架，这件事确实挺危险，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当时的我，到底是怎么做出那一番举动，那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我，那种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刚刚确实是我冲动了，下次我不会再提出打架，会用更委婉的方式解决问题。” “…你大可不必为此出头，刚刚那人是冲我来的，被我长相吸引来的妖魔鬼怪，这种人太多了，你管不过来的，并且这说到底是我的问题。”理查德摇头叹道，显而易见地对于这些人感到十分无奈和厌烦。 第35章 “这种事情让我遇到了，我想我做不到袖手旁观；理查德，作为你的朋友，我是真心地关心你。” 顿了顿，我接着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具体说，问题不是你的长相，比起厌恶自己的相貌，更让人厌恶的不是那些个自说自话给别人带来困扰的家伙，真的要讨厌什么，不如讨厌这些家伙。” “那我要讨厌的人也太多了。” “那就直接走开吧，这样肤浅的人也不值得深交。人在世界上也不要老想着这些不愉快的事物，也该想想那些赋予了人生意义的美好事物，对于我们的理查德先生，想必心中的美好事物莫过于宝石和甜点。”说到最后我还指了指理查德面前的草莓巴菲，脸上带着嬉笑。 “…说的也是，相比起宝石和甜点，那些蠢货、笨蛋和混账根本不值一提。“理查德轻笑着道。 真是稀罕，平时礼貌客气的理查德说出这么一连串骂人的粗口，不过这些话结合他此时放松的神态，他的心里应该是看开了，不敢说彻底解开关于自身相貌的心结，至少刚刚那个男人带来的不快已经过去了。 “说起来，你刚刚提起了梦中的“理查德”，我想知道，他的归宿是哪里？”理查德突然转移了话题，对我如此问道。 “按照我的看法，那位“理查德”的归宿，是我梦中那位“正义”君的身边，在那里，那位“理查德”先生的孤独得到了治愈，那位“理查德”先生关于自身相貌的心结也被解开，“正义”君真是了不起。” “…那位“正义”是怎么办到的？关于解开那个“理查德”对于相貌的心结。” “通过真心的赞美，直率的“正义”君不止一次地使用各种奇妙的比喻，变着法子地夸赞理查德的美貌，久而久之，这些真诚的赞美成功到达“理查德”的内心，解开了多年来的心结。” 理查德听完表情十分怪异，脸颊开始发红，语调有些不稳地开口：“就是你之前第一次来这里时，所说的那些“正义”的直率发言。” “对的，“理查德”是行走的宝石、星辰极光…” “拜托你不要再说了！？”理查德如上次那般，把头转向墙壁，侧脸和耳根发红，全身颤抖。 这次我倒是不再开口，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等着理查德缓过劲来。 理查德拿起桌上的水杯猛喝一大口，放下杯子时发出了一声响动。 “你的恶趣味，真是一点都没变，从高槻先生那次我就发现了。”理查德有些不满地开口道。 他说的应该是解决完高槻先生的事之后，我坐理查德的车回租住的公寓，借着理查德想从我这里得到美味甜点情报的机会，好好地戏弄了理查德一番，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 我却是不接这话，顺着我刚刚的发言继续道：“总之，“正义”君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人，治愈了“理查德“的孤独，解开了“理查德”关于相貌的心结；这颗行走的宝石，其合适的归宿毫无疑问当属“正义”君。” 理查德督了我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那么，你认为，我的归宿会在哪里？” …是我太自恋了吗？为什么我觉得这个问题就是在重复上菜前的那个问题：我本人是否会陪伴着理查德？ 想了想，我选择像刚刚面对那个问题时一样打太极的回复。 “你在英国有家人，遗嘱事件结束后，回到他们身边去吧。” 理查德听完，表情平淡地拿起勺子，继续吃起了草莓巴菲。 见此我也不再和理查德交谈，同样拿起勺子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进食，一时间我们都不再言语。 抱歉啊，无论你是不是想要关于陪伴的承诺，我都给不了你。 毕竟，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第32章绿宝石事件开场 新的一周，大学附近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的蛋糕很精致呢，看着都舍不得吃。”我对着摆在面前的蛋糕如此说道。 “是啊，这块香橙巧克力挞，好像石铁陨石的标本。”坐在我旁边的谷本同学附和道。 “石铁陨石？我还真没见过。” “你等一下，我找给你看。”说着谷本同学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矿物展的图片。 分享完了石铁陨石的图片，谷本同学询问我最近是否有见证更多宝石和人的故事。 “这次我们来讲个关于石榴石的故事，谷本同学能跟我说说石榴石吗？”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谷本同学立刻变身骷髅谷本，目光坚定，语气沉稳地开始讲述起了石榴石。 我耐心地听着谷本同学的诉说，时不时地点头，直到谷本同学的表情回复平常，我便心下了然这是讲完了。 “这次故事的主角是一位生辰石为石榴石的女生…” 我为谷本同学描述了山本小姐，一位希望给自己购买石榴石，又无法下定决心的女子，有些自卑，生活过得不顺心，希望自己生来就是美女，认为那样人生会过得更加顺遂。 最后在某位宝石商的开导下，这位女生认同了生存就是战斗，石榴石背后寓意的努力和忍耐，恰恰也是其生活的写照；成功地把注意力从不喜欢也无法逃避的平凡相貌和人生磨难，转移到了如何选择面对的方式。 想必那个女生会如过去那样用努力和忍耐面对人生的战斗，对于人生中不喜欢也无法逃避的事物，想必也不会太执着于期望这些事物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对谷本同学隐去了山本小姐的名字、职业还有和男朋友分手这些事情，既是保护山本小姐的隐私，也是觉得分手这种事有点扫兴，还是不谈比较好。 “原来如此，听上去是一位经历了很多的人；不过，在发生了这么多不如意之后，还能继续保持努力和忍耐，她确实是出生在石榴石的庇护之下，她很适合石榴石。” “是啊，虽然因为财务的原因最后没有购买石榴石，但是，战斗的意志，想必是已经深入她的内心；某种意义上，她已经不需要购买石榴石，因为在她心里，已经有一颗石榴石陪伴着她。” “说起来，正义君刚刚提起的宝石商，应该就是上周提起过的，在银座经营宝石店的…理查德先生？”谷本同学看上去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了理查德这个外国名字。 这也算是情理之中，上周我才刚刚和谷本同学提起过认识某位名叫理查德的宝石商，这次我的故事里又出现一名宝石商，不难把我故事里隐去姓名的宝石商和理查德联系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宝石商有义务为客户保密个人信息，客户信息泄露对宝石商的声誉可是有严重影响。” “我知道了，那么，正义君和我讲的这些故事，就是我和正义君之间的秘密。”谷本同学面带微笑但是语气严肃地说道。 见谷本同学如此贴心，我不由地感叹：“果然，谷本同学能理解我，此时我也想感叹一句：我和谷本同学果然有共同话题。” 谷本同学闻言不作答复，只是保持着原本的微笑。 见谷本同学不打算开口，我正要说点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咦，这不是骷髅吗？” 第36章 “亚贵？是你呀，好久不见！”谷本同学兴奋地转身向叫喊的女子打招呼道。 这是一个留着中长发，神情充满灵动，体态优雅的女子，和谷本同学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被谷本同学很高兴地招呼着坐下，坐在了谷本同学的左边，而我则是在谷本同学的右边。 “今天只有三节课，所以我和朋友过来吃午餐。”谷本同学向新海小姐解释道，随后二人都把视线转向我。 我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中田正义，和谷本同学都是笠场大学的学生” 新海小姐对我介绍道：“我是新海亚贵，是骷髅小学和初中时的朋友。” “你现在也是我重要的好朋友。”谷本同学插话道。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害羞的话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新海小姐对着谷本无奈地叹道。 这话我也有同感，谷本同学和我梦中的“正义”很像，说话都有些直率得过头，很容易让人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虽然这么想有些失礼，但是我认为谷本同学过去经常被人误会，被旁人误会和某个朋友是一对，被某个朋友误会是对其有好感；对于这些误解，谷本同学的这种说话方式，可能也有责任。 “啊，对不起！不小心在你男朋友面前说出了你的外号骷髅。” 谷本同学闻言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见此我立刻开口抢答道：“那个，我没有那么幸运地成为谷本同学的男朋友，之前也有一些同学有此误会，给我和谷本同学产生了些困扰。” 新海小姐闻言惊讶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对着谷本同学说道：“又是以前那种事吗？晶子你…你也该改改自己的直率发言，有时你说话真的很容易让别人误解。” 谷本同学沉默不语，因为她此时面向新海小姐那边，坐在另一边的我看不到谷本同学的表情。 见气氛开始凝固，我继续开口尝试解围：“这次不关谷本同学的事，误解的那些人和我参加同一个研讨会，他们闲得无聊在那八卦我的恋爱，因为我平时不太跟女生打交道，只是和谷本同学走得比较近，那些人就擅自认定我和谷本同学在谈恋爱，说到底这是我的问题。” “呐，亚贵，正义君刚刚在我和谈论宝石，正义君也很喜欢石头。”谷本同学突然开口转移话题。 见此我也立刻配合地说道：“是啊，刚才我们在讨论：这块香橙巧克力挞好像石铁陨石的标本。” 我边说边指向桌上摆着的那块蛋糕。 新海小姐似乎也反应过来，配合地转移话题：“那真是意外，听晶子你的语气，这位中田先生似乎对宝石颇有了解。” “那是当然，正义君对宝石的了解堪比宝石鉴定师，似乎是因为朋友中有个宝石商人。”谷本同学答复道。 “这样啊，宝石商人，这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人。”新海小姐边说边把把视线转向我。 “算是吧，我从“理查德”那里学到了不少宝石相关的知识，当然，我也从谷本同学那里学到了很多；比起我这个半桶水，谷本同学可称得上是专业人士。”我对着新海小姐如此说道。 “正义君太谦虚了，在我和正义君成为朋友以前，正义君对宝石的了解就已经是非比寻常，正义君当时说的那句【宝石映射和强化人心，所以，宝石的珍贵不在于其商业价值，宝石的珍贵在于其令人感动的美】，这句话可是相当地令我感动，正义君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谷本同学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处，如此地感叹道。 我眼睛余光看到了新海小姐的神情闪过一丝异色，很明显她也察觉到谷本同学这话有些歧义。 新海小姐看向我，无声地对我做了个扶额叹气的动作。 我也隐晦地对新海小姐摇了摇头，表示我的无奈。 谷本同学刚刚开始就面朝着甜点，没有看着我或者新海小姐，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些互动。 “人们都说…宝石蕴含着力量，所以，有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也很正常吧？之前我还不相信呢。”新海小姐开口说道。 “亚贵，你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谷本同学闻言转向新海小姐问道。 “嗯，算是吧。” 新海小姐的视线转向我后继续说道：“说起来，能让晶子如此盛赞，中田先生想必是对宝石知之甚详。” 新海小姐边说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我和谷本同学的面前，之后解释了一下这份广告宣传页的由来，询问我和谷本同学能否猜出谜底。 “俄罗斯是钻石，美国是红宝石，法国是…看上去既不是产地也不是国石，我猜不出来。”谷本同学思考片刻后如此答复。 “中田先生呢？”新海小姐对我问道。 从梦中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是绿宝石，但就这么说出来好像是作弊，于是我干脆摇头道：“不，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正义君，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说错了也没关系。”谷本同学此时对我鼓励道，脸上还挂着带有同样意味的微笑。 “就是，中田先生刚才明明已经有了想法，为什么不敢开口说出来？”新海小姐也开口附和谷本同学。 …难道我真的是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就像理查德所说的。 “那我说错了你们别笑我，我认为法国对应的是绿宝石，基于乔治巴兰钦的无情节芭蕾《珠宝》。”我心下无奈地开口说出答案。 “bingo！”新海小姐肯定了我的回答，并开始鼓掌。 “正义君果然没让我失望！”谷本同学如此夸奖道，一脸欣喜地随着新海小姐一起鼓掌。 “不敢当，不敢当。”我心下有些不自在地接受着不属于我的赞美。 “这也是某种缘分吧，我这里还有两张票，有时间的话，你和晶子一起来看表演吧。” 新海小姐从手提袋里又拿出两张票分别交给我和谷本同学。 谷本同学表示当天她有实习，赶不上这场芭蕾舞演出。 我则是觉得受之有愧，不愿收下门票。 新海小姐则是坚持要把门票给我，谷本同学打圆场道：“正义君你就收下吧，亚贵愿意请你去看演出，是因为你解开了她花了心思设计的谜题，你接收到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亚贵觉得你是懂她的。” 这话听得我越发不自在，于是我收下两张门票后就向二人道别，表示演出那天会准时出席。 临走之前，我确认了谷本同学的注意力放在之前的广告宣传页，我对着新海小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谷本同学，提醒新海小姐去开导一下谷本同学；关于谷本同学经常被人误会，这种牵扯到过往的事，由了解甚至见证过这些往事的朋友来开导再合适不过。 新海小姐微不可察地对我点头，应该是理解了我的意思。 如此我便离开了这家咖啡馆，把空间留给新海小姐和谷本同学。 第33章匿名举报 夜晚，租住的公寓 今天见到的新海小姐使我意识到，绿宝石和芭蕾舞团的事件就要发生，这个事件我刻意完全隐瞒了理查德，在第一见面的时候连提都没有提，当时的理由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令人不快，用绿宝石交易du品这种事，肯定会触动某个宝石商的神经。 第37章 如今我却是怕理查德牵扯进这件事来，毕竟这事牵扯到了□□和价值连城的贩du产业，事后会被蓄意报复可是一点都不奇怪；梦中的“理查德”虽然是一直安然无恙，但这毕竟是现实，我可不敢保证牵扯进这件事真的能全身而退。 如果可以我其实也不想牵扯进这件事，但是对面那毕竟是du贩，作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du品害人这种事我可是一清二楚，不仅仅是当事人，还有当事人的家庭。 所以我思考了好一阵既能把du贩送上法庭又能保全自身的办法。 我用袋子装着衣物出门，在某个监控不覆盖的区域换上卫衣、裤子、口罩和手套，戴上兜帽后在一家公共电话亭拨打报警电话，匿名举报片浦芭蕾舞团的老吉田借着舞团的遮掩参与贩du，证据是演出佩戴的绿宝石项链上，按照设计图只会存在五颗真正的绿宝石，维修过的位置被镶嵌了一颗真正的绿宝石，用作du品交易之用。 之前维修项链的店铺是与□□有关的机构，与贩du组织有所勾结。 提供绿宝石项链的marienbad ballet其实是一个皮包公司，乃是贩du集团的伪装面具，老吉田的电脑里应该还保留着当时通讯的英文邮件。 之后我还补充了老吉田的孙子是个瘾君子，曾经尝试偷窃绿宝石项链拿去卖钱，芭蕾舞团最近的灵异传闻就是小吉田偷窃失败所引发的。 最后接线员询问我的名字时，我立刻挂掉了电话，重新找了个没有监控的区域换回原本的服饰，再把伪装用袋子带回家里。 回家后我先洗了个澡冷静一下，回忆了一下刚刚的举动和说辞，没找出什么重大破绽；如此详细的举报，哪怕警方不全信，应该也会着手调查，老吉田也只是个普通人，不难从他那里得到真相，再加上各种证据，希望警方能将这些害虫一网打尽。 这样应该就能成功地把参与贩du的人送上法庭，而又不至于牵扯到我自己，事后就算有人想要报复也找不到我。 躺在床上，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我拿起了手机，给理查德发去一封邮件。 邮件的主旨是：片浦芭蕾舞团和绿宝石项链的这个事件我在梦里见证过；如果艺术总监片浦绫子打电话或者上门来作出什么奇怪的委托，那么请理查德务必拒绝；片浦芭蕾舞团的新海小姐是谷本同学的朋友，芭蕾舞团的烦恼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发送前我仔细反复阅读，最后我又补充一句理由：谷本同学很关心她的朋友，这次是我难得的获取谷本同学好感的机会，请你不要抢走我的机会。 最后这一句是因为害怕理查德追问，或者升起逆反心理，使得原本不打算答应的理查德，反而因为我这份邮件决定去看看。 据我梦中所见，如果不是因为作为兼职的“正义”刚好认识新海小姐，理查德可能最终不会答应去片浦芭蕾舞团调查；但这毕竟是现实，理查德又有些刀子嘴豆腐心，说不好在片浦女士的再三恳求之下就松口了。 因此我出于担心，发了这封邮件确保理查德会置身事外。 发送完邮件，我才感觉事情已经万无一失，安心地陷入睡眠。 第二天，我查看手机邮件，发现理查德的回复在我发送后不久便已经送达，里面只有简短的答复：我知道了。 大半夜这家伙还不休息，应该是去客户那出差，工作到了深夜。 今天是周四，我有一天的空闲，想了想，我发信息约谷本同学出来见面，希望看看她的状态怎么样。 谷本同学的回复来得也很快，表示中午后和我约在昨天那家咖啡馆。 中午，咖啡馆 见面之后我就知道有些不妙，今天的谷本同学没有了往常的开朗笑容，打完招呼之后就有些沉默地看着杯子。 我坐在谷本同学的右边，座位凑巧和昨天一模一样。 “谷本同学…”，“正义君…” 巧合的是，我和谷本同学同时开口想要说话，发现对方也刚好开口，便又同时收声。 “噗，哈哈哈。”谷本同学突然笑了出来，似乎是从刚刚的那一幕中发现了有趣之处。 我则是沉默地看着谷本同学，默默地等待谷本同学笑完。 半响，谷本同学止住了笑，对我发问道：“正义君是对所有人都这么体贴吗？” “体贴？我认为这只是礼貌的一部分。”我语气平淡地开口回复。 “呵呵，正义君对礼貌的定义比一般人要广泛得多。”顿了顿，谷本同学继续说道：“昨天你离开后，亚贵对我说了，正义君临走前对她使了个眼色，让亚贵好好开导我。” 闻言我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新海小姐还真是…我当时认为谷本同学有些情绪不对，作为谷本同学发小的新海小姐应该能够好好开导你。” “让正义君你担心了，其实我也有察觉到，更早之前我状态不对的时候，也是正义君一直在打圆场，亚贵说正义君很在乎我的感受。” 谷本同学所说的状态不对，指的应该是听到【不小心在你男朋友面前说出了你的外号骷髅】这句话时，谷本同学看上去因为产生不好联想而陷入沉默的那时候。 “我确实很关心谷本同学，我今天约你出来，也是想看看你心情怎么样…就刚才的状况，似乎还是不太好？”我有些迟疑地发问道。 “真是不好意思，正义君第一次主动约我，我却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谷本同学对我说道，带着歉意和勉强的笑。 说起来还真是，这确实是我第一次主动约谷本同学，之前我们见面都是因为遇到了或者谷本同学约的我。 “亚贵说正义君喜欢我，还说我是个不解风情的笨蛋，之前伤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这次遇到了正义君这么体贴的人，就不要再伤了正义君的心，好好试着和正义君交往一次。”谷本同学语气低落地说道。 不得不说，听到这里我有些心动。 但是很快又冷静下来，因为我仔细观察谷本同学的神态，发现其眼神中只有痛苦和后悔，没有我期望看到的、恋爱有关的情绪。 “…谷本同学你并不喜欢我，至少没有恋爱意义上的喜欢。”我同样有些语气低落地开口道：“带着为过去赎罪的心态与别人谈恋爱，这是自暴自弃的表现，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带上了严厉，这是我第一次对谷本同学这么说话。 谷本同学听完我的话，好似情绪崩溃般开始掉眼泪，不断重复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把抽纸盒递到谷本同学面前，然后低下头表示不看，只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坐在我左手边的谷本同学。 所谓的【对不起】很明显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于之前谷本同学在无意间的直率话语而伤害到内心的男男女女；谷本同学那种类似我梦中的“正义“的直率话语，很容易给别人传递出错误的信号，让别人误以为谷本同学把他/她当作朋友，误以为谷本同学喜欢他，最后这些人又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被谷本同学那么地在乎，自然一颗心就被伤到了。 没有人的真心理应被如此对待，哪怕我再喜欢谷本同学也不会在此刻说出“错的不是你。” 第38章 之前谷本同学也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会让人误会的话，比如上次在校园遇到时，谷本同学对我说过【正义君，你好可爱…我超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说笑的样子】，要不是我在梦中观察过谷本同学，对她十分了解，我也会误以为谷本同学其实喜欢我。 我嘴笨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只能递上抽纸盒然后默默等待，等到谷本同学主动开口与我对话。 周围咖啡馆的客人和服务员也有几个向这边投来视线，但是没有人上来询问情况，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和谷本同学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事实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半响，谷本同学调整好了状态，开口对我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正义君，让你看笑话了。” “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我如此答道，视线依然看着前方，只用余光注意着谷本同学的反应。 “噗，正义君你…”谷本同学轻笑出声，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看来谷本同学已经学到教训，真是太好了。” “…多亏了亚贵，我才了解到原来从小到大，因为我的直率发言，曾经有多少同学误以为我把他们当作朋友或者恋爱对象，其实我只把他们当作是熟人，结果伤了不少人的心。” 顿了顿，谷本同学继续道：“之前我和正义君说过，以前经常有人误会我和某些朋友是一对，最后往往只能和这些朋友断交，这种感觉很难受…没想到其实是我自作自受，这是我应得的。” “过去的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希望谷本同学能够吸取教训，避免那些会让人误会的发言。” 我又接着打趣道：“至少别再对我说【超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说笑的样子】，要不是我自认为还算了解谷本同学，我也会误解的。” 谷本同学沉默片刻后道：“我确实很喜欢正义君，像喜欢亚贵一样，像喜欢爸爸妈妈一样；至于另一种喜欢，我就不太懂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尝试，没想到连这种情况下，谷本同学都没有对我产生恋爱的喜欢。 如此，我也就彻底死心，放弃与谷本同学谈恋爱的期望；之前我的理智已经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感性的部分依然保留一丝期望，比如下村所说的谷本同学意识到自己喜欢我，主动对我表白之类的。 这样也好，我和谷本同学的相处不用再小心翼翼，可以直接说出心里话。 “我也很喜欢谷本同学，我从小就是孤身一人；外婆去世后，我母亲忙于工作，经常一整天都不会见面，继父在国外工作，一年到头更是只能见到几次。有时我也想要一个妹妹，我要是有像谷本同学这样的妹妹，我做梦都会笑醒。” “我要是有像正义君这样的哥哥，我做梦也会笑醒。”说着谷本同学还发出一声轻笑，面上也恢复了些许平时的开朗，然后继续道：“正义君以后叫我晶子吧，哪有哥哥称呼妹妹还要用姓氏。” “…这样不好吧，谷本同学，毕竟已经有人误会我们是一对，我再改变对你的称呼，怕不是会让更多人误会，我们刚刚才讨论过以后要避免让他人误会。” “这种误会只要正义君和我不在意，就不会有人受伤；况且，这种误会不是刚好，这样就不会有人误以为我对他有好感，反而避免了他人因此受伤，因为在别人眼里我和正义君是一对。” 谷本同学双手合十作拜托状，继续补充道：“反正，我不想谈恋爱，正义君帮我挡一下吧；要是正义君有喜欢的人，我会去把话说清楚，一定不会让正义君的女朋友误会。” 这个逻辑好熟悉，梦中的谷本同学似乎就是找了视为哥哥的穗村先生当挡箭牌，希望和穗村先生结婚后能名正言顺地避免恋爱，因为谷本同学完全不懂恋爱的感觉，也很排斥与他人谈恋爱。 “我开始后悔想要个妹妹了，感觉我未来会为不省心的妹妹操碎心。”我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又开始模仿马铃薯头小鬼的【真是伤脑筋.jgp】。 “后悔已经晚了呢，哥哥。”谷本同学如此说道，脸上带着小孩子恶作剧成功般的戏谑。 “…确实呢，晶子。” 第34章闹鬼的绿宝石 周六，片浦芭蕾舞学校 昨天接到了晶子的电话，表示新海小姐所在的片浦芭蕾舞团似乎出了些变故，晶子担心发小的安危，又因为其他事情抽不开身，于是拜托我去探望一下新海小姐。 新海小姐在通讯中表示最近忙于演出前的排练，如果想见她就去片浦芭蕾舞学校，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出现在了这里。 所谓的变故我心知肚明，无非是警方已经前来调查，并且取得了一定成果，同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惊走演出结束后会来和老吉田交接的du贩，要求片浦芭蕾舞团的成员一切照常行动，同时对外界保密。 我向门卫报出了新海亚贵这个名字，声称是来探望紧张排练的她，门卫表示新海小姐早有交代，就轻易地把我放行，还提醒我新海小姐的排练在第一教室。 我穿过放着各式芭蕾舞画像的走廊，找到了第一教室的位置。 进入后，我看到了一幕热火朝天的排练景象，所有人都在努力练习着各自的动作，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这个外来者。 我欣赏了一阵后，觉得我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便轻手轻脚地退出练习室。 不知道新海小姐什么时候排练结束，无所事事的我开始欣赏走廊上的画作，每一幅画中都是一副芭蕾舞的动作，我的艺术鉴赏水平感觉不到其中蕴含的美感，只是打量着画作的颜色和结构，慢慢地竟然也陷入一种冥想的状态，沉浸在鉴赏画作之中，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见到来者居然是理查德。 “…你终究是来了。”我率先开口叹息道。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是理查德还是按照梦境那般出现在了这里，哪怕我已经提前告诉他拒绝片浦女士的委托，此时我也有了些宿命的感叹。 “某人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你那封邮件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理查德的面庞离我不足半米，脸上写满了冰冷，语气中带着质问。 “这位先生似乎不是我们芭蕾舞学校的人，请问来此有何贵干？”说话的是在附近不远处的另一个女性，面容坚毅，头发向后梳，穿着女式西装，显得精明能干，应该就是这座芭蕾舞学校的艺术总监片浦女士。 “我之后会向你和盘托出。”我先对着理查德回复，然后转向片浦女士：“我是来探望新海小姐，新海小姐的朋友很担心她的现状，因为抽不开身，特意委托我今日前来；不巧新海小姐还在排练，我就在此欣赏画作。” 片浦女士脸上的警惕之色淡去，随后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我们新海的熟人，那就是我们芭蕾舞学校的客人，理查德先生似乎也认识这位先生，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会客室吧。” “感谢好意，不过我今天是来见新海小姐的，我还是在这里等她吧。”我摇头拒绝道。 第39章 开玩笑，我身旁这位现在全身散发低气压，要是一起去会客室，我怕不是要被冻僵。 言罢，我感觉身边的冷气更重了，还有一道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向我。 “我会通知新海去会客室，这位先生，我们片浦芭蕾舞学校的待客之道可不是把客人晾在一边。”片浦女士言语客气，却是姿态强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同时，刚刚就没从我肩膀上放下去的手缓缓收紧，威胁意味十足。 如此我也便识趣地跟着片浦女士和理查德一起前往会客室。 在会客室之中，片浦女士招待了我和理查德红茶，从片浦女士和理查德的对话中我了解到，警方已经调查完了绿宝石项链和老吉田爷孙，并且为了保证演出顺利进行，且du贩们不起疑，警方把作为证物的绿宝石项链归还给了片浦女士，片浦女士不放心，希望找来宝石商确保这个项链上没有诅咒之类的东西。 我很奇怪地询问既然警方已经调查出了灵异事件的真相，为什么还要找来宝石商人。 片浦女士对此的答复则是，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周四那天警察忽然就上门带走了老吉田和他的孙子，宣称二人与一起贩du案有关，绿宝石项链被作为贩du的道具，其上的某颗人造宝石被替换为真品，所谓的项链神秘失踪只是小吉田偷盗未遂。 “我仔细询问了警方，警方答复说，这一切都来自于一通神秘的报警电话，还问我们剧团成员周三晚上xx点xx分时的不在场证明；当时我们全员聚餐到了深夜，中间无人离席超过5分钟，而聚餐地点离电话拨出的电话亭距离1小时车程，因此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片浦女士不安地手指交握在一起，继续说道：“报警人不仅仅知晓老吉田贩du的一切细节，连小吉田盗窃未遂的过程都描述得十分详细，而据这二人的供词，他们在盗窃过程中十分小心，十分确信在场没有第三者或者监控。” “也就是说，能知道两次盗窃未遂详细经过，好似亲眼所见一般的，只有老吉田、小吉田…以及这枚绿宝石项链。”片浦女士语气颤抖地说完这句话。 不好意思，还有我这个在梦里听“理查德”转述过二人证词的人。 坐在我旁边的理查德似乎也看了我一眼，被我的眼睛余光捕捉到。 理查德仔细检查了项链，最后表示除了五颗宝石，其他都是人造宝石，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最后理查德表示：也许只是某个剧团中人以某种方式得知了真相，然后借助第三者报警，如此便有了不在场证明；至于为何如此行事，也许是怕给自己惹来麻烦。 片浦女士似乎还是有点不安，但是也接受了这种说法，向我和理查德致谢后便对我们道别，表示之后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走出会客室后，在门口不远处等候的新海小姐立刻迎了上来。 “你居然真的来了，不好意思，让你和晶子担心了。”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片浦女士把整个事件描述得好像惊悚故事，不过幸好你没事。” “我有美奈子小姐的守护，自然是诸邪避退。”新海小姐边说边指着胸前佩戴的项链，补充道：“更何况，就算那个绿宝石项链有鬼，那根本也不是什么诅咒，如果真的是鬼揭露了老吉田和他孙子的罪行，那么这种鬼也称得上是正义的伙伴，根本没什么可怕的，老吉田和他孙子可比这种鬼可怕多了。” “说起来，中田君你的名字是正义，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新海小姐突然对着我如此发问。 要不是我确定新海小姐不可能是知道了什么，我都怀疑这是在试探我…总不可能我的想法有这么明显，都把“我是鬼”写到脸上了吧。 “世上没有鬼，这件事一定是人为的，应该是某人得知真相后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打了那通匿名报警电话；绿宝石项链中的鬼打电话报警什么的，这也太奇怪了吧。” “噗。”我身旁的理查德似乎想要憋住笑，结果没能完全成功。 理查德的笑声吸引了新海小姐的注意，二人寒暄了一阵，听说宝石商也没有找出异常，新海小姐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那通报警电话是人为的，那么项链就不会有什么灵异之处；反之，如果那个项链有灵异之处，那么宝石商想必也看不出来。我们剧团的人其实已经松了口气，接受了警方的说法：之前的灵异事件都是小吉田偷窃未遂搞出来的。” 顿了顿，新海小姐补充道：“总监她还有些放不下，因为原本饰演绿宝石，将会佩戴那个项链演出的舞者，是片浦女士的女儿片浦美奈子，片浦女士可能是觉得美奈子小姐还有放不下的执念，美奈子小姐还未成佛。” 之后理查德再次重复之前的检查结果，最后附和了我刚刚人为的说法。 我对新海小姐说道：“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会把你平安的消息转达给晶子，之前虽然你已经发消息说了没事，晶子还是有些担忧；她自己有些抽不开身，所以特地拜托我跑一趟。” “说起晶子，中田先生，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新海小姐有些神情严肃地开口道。 “也好。”我向着新海小姐点了点头，随后我转向理查德道：“理查德，今天是周六，etranger要开门营业，你先回去吧；之前答应你的解释，今晚在资生堂parlour我会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你。” “今日因片浦女士的邀请，etranger临时停业，我会去附近的xxx咖啡馆等你。”说着还督了我一眼，依旧是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我不会跑路的，我和新海小姐谈完就去找你。”我有些无奈地开口，说到底是我先隐瞒这位，如今的我有些心虚。 理查德闻言轻哼了一声，干脆地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了我和新海小姐。 第35章与新海小姐的对话 “他是你男朋友吗？”新海小姐语出惊人道。 “哎！理查德？新海小姐你误会了，理查德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朋友。”我有些惊讶地否认道。 “你们两个的互动和氛围看上去好像闹别扭的情侣；不过，要是你因为他而拒绝了晶子，那么晶子输得倒也不怨，那家伙可真是个绝世美男。” “…晶子真的是这么和你说的？我拒绝了她。”我有些怀疑地开口问道 “那倒没有。周三在咖啡馆，你离开之后，我和晶子说，让她好好抓住正义君，现在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不多见了；结果周四晚上晶子给我发邮件，说正义君现在是她哥哥。”说到这里新海小姐扶额，接着道：“所以你和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晶子明确跟我表示不想和任何人谈恋爱，我不会逼她；事实上，我曾经保证过不向晶子表白，当时晶子发现有人误会我和她是一对，害怕重蹈覆辙再次失去朋友，我就给她做出了保证，表示我也有不想失去朋友的心情。” “你这已经不是温柔体贴，你这简直是圣母；你是电视剧里的男二号吗？”新海小姐满脸黑线地吐槽道。 我却是不接这话，继续顺着我刚才的发言说下去：“晶子跟我明确表示对我没有恋爱的喜欢，我就告诉晶子，我从小就想有个妹妹…说起来，我曾经和别人说过【我和谷本同学最多只能成为朋友】，事实证明我还蛮了解晶子，如今这个结局已经好过我的预想，我已经知足。” 第40章 新海小姐沉默了片刻，继续开口道：“晶子周三那天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包括你们一起去宝石商场讨论钻石，当然，你那【不向晶子表白】的保证，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那么新海小姐应该能明白，晶子真心把我当朋友不假，晶子真心排斥和他人谈恋爱也是真的。” “啊，我有察觉到，晶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和任何人谈恋爱，所有跟晶子表白过的人无论之前关系如何，都会被晶子疏远；晶子也把握不好与他人的距离，说话时常令人误会；总之，晶子虽然看上去朋友众多，其实说到底并没有几个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新海小姐似乎是少数几个能走进晶子内心的人，骷髅这个绰号应该就是你起的，晶子对此似乎挺无奈，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绰号。” “哎呀，骷髅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了，看来骷髅叫你哥哥，也是发自内心的。”新海小姐嬉笑地评论道。 其实我是从梦中的“正义”和谷本同学的通话中得知的，现实中的晶子还真没有告诉过我骷髅这个绰号的由来。 当然，晶子叫我哥哥是发自内心的，这点我是亲眼所见，我一点都不怀疑。 “作为哥哥，会发自内心地想要守护妹妹，也是理所当然的；请新海小姐你有空时给晶子打个电话，晶子听说最近芭蕾舞团出了点事，对你这位发小十分担忧。”我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了，让你和晶子担心了。”新海小姐收起了嬉笑表情，对我认真地答复道。 “演出那天我会准时到场，我很期待当天的表演。”我放缓了语气，如聊家常般说道。 “一定要来看哦，因为我不能保证这次公演结束后，芭蕾舞团还会不会存在。” 闻言我稍微思索了一番，随即开口说道：“无论公演之后发生什么，芭蕾舞团必然会继续存在…片浦芭蕾舞团之所以是片浦芭蕾舞团，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或者组织，而是因为芭蕾舞团中为艺术奋斗的诸位；只要诸位还在，芭蕾舞团就还在。” “中田先生真是会说话，这份心意我会转达给舞团中的其他人，我们一定会为中田先生这样的观众带去精彩的演出。”顿了顿，新海小姐又补充道：“今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任何一场公演都有可能变成最后一场，我和大家都是抱着如此的觉悟在拼命排练。” “所以，一定要来看哦。”新海小姐抚摸着胸前的项链，认真地对我再次重复。 “我一定会的，说起来，新海小姐，你是不是应该回去排练？别让我耽误你太久。” “啊，确实，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我该回去了。”新海小姐看了看时钟后说道。 “那我就先失礼了，晶子还在等我的回复。”言罢，我就转身打算离开芭蕾舞学校。 “正义君！”新海小姐突然从背后对我叫喊出声。 闻言我回头看向离我5米左右的的新海小姐。 “之前老吉田和他孙子引发的灵异事件困扰了我们许久，这次我们芭蕾舞团真是承蒙您的照顾，真是非常感谢！” 新海小姐边说边向我鞠躬90度。 我快速打量了下四周，发觉这片区域没有监控覆盖，周围也没有他人，这才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那通报警电话是匿名的，想必无论报警人是谁，那个人必然是不想把自己牵扯进这件事。” “我知道了，那么，那位报警人的愿望必然会实现。” 此时我的心里也升起了些许好奇，新海小姐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我的破绽，总不可能是因为直觉吧？还是因为… “新海小姐，冒昧问一下，我是否真的像别人评价的那样：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新海小姐闻言站直身体，思索了片刻后才答道：“那倒也不至于，只是中田先生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一旦有任何表情变化，都会显得特别明显，尤其是情绪激烈的时候，面部表情的变化会十分显著。” 新海小姐又对我做出个调皮的笑，然后说道：“比如，我刚才提到【绿宝石项链有鬼】【鬼揭露了老吉田和他孙子的罪行】，中田先生的表情就很心虚，好像做错事后怕被大人抓包的孩子。” …原来我真的把“我是鬼”写在了脸上。 “感谢新海小姐的宝贵意见，我先失陪了，祝你们排练顺利。”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我，承受了如此打击，我有些有气无力地答道，然后继续转身就要离开。 “其实，真正让我得以确认的理由，是中田先生刚才的第一反应，那副警惕四顾的姿态。”新海小姐又在我身后对我补充说道。 原来如此，新海小姐刚才对我的道谢包含着试探，而我的条件反射是向四周张望确定没有他人或监控，见我如此反应，新海小姐这才确认了【绿宝石项链中的鬼】就是我。 如果不是我，那么我的反应正常来说该是惊讶、无措甚至激烈地否认；而我刚才表现得太过警惕且冷静，新海小姐自然能凭此得到确认。 听完新海小姐最后的补充，我并没有感到任何安慰，而是觉得胸口又中了一箭，原来我真如理查德所说的那般演技拙劣。 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幸好刚才片浦女士心绪不宁，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不然在片浦女士讲述芭蕾舞团发生的事情时，可能又多了一个知晓真相的人。 至于理查德，这家伙百分百是知道打了那通报警电话的人是我，哪怕只是之前那封邮件就足以让他想明白，更别提当时片浦女士讲述完，理查德还督了我一眼，一副心下了然的样子。 “真是非常感谢！”我的身后再次传来新海小姐的呼喊。 我走到走廊尽头，就要推门离开建筑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新海小姐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站在原地。 我推门走出建筑，先给晶子发去一封邮件，表示已经见过了新海小姐，新海小姐看上去无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新海小姐会致电并给出解释。 我又给理查德发去一封邮件，表示和新海小姐已经谈完，我随后就到。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我心里自语道。 第36章坦白 咖啡馆 我走到理查德那桌时，发现桌上已经放着好几个空杯和空盘，占据了大半张桌子。 这才过去不到一小时，这家伙就已经吃了这么多份甜品，看上去今天理查德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你来了，【绿宝石项链中的鬼】。”理查德督了我一眼，冷淡地开口说道。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头脑灵活，想必你已经知晓了真相。”我坐在理查德的对面，有些无奈地说道。 “某人打了通匿名电话举报了du贩，还给我发了封邮件叫我不要插手。”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虽然事情已经解决，我还是希望你能置身事外。” 理查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怒意，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随后把手机屏放到我面前。 “解释一下，首先你说这个事件你在梦里见证过，为什么你过去从来没有提起过？在这封邮件里也是含糊其辞不肯说出事件的内容。其次，让我拒绝片浦女士的委托，说明你不希望我接受委托 ，而你梦中的“理查德”必然是接受了这份委托，也许之后还面临了危险，只是最后化险为夷，安然地活到了年底的遗嘱事件。” 第41章 “之后的部分就开始胡言乱语，什么芭蕾舞团的烦恼靠你自己就能解决，什么让我不要抢走你在那个女生面前出风头的机会；除了新海小姐是那个女生的朋友这部分，后半部分的邮件我是一个字都不信。” “ 某人不仅演技拙劣，说谎甚至都做不到自圆其说，我要听真实的理由。”理查德语气冰冷地对我提出要求。 “…真实的理由就是我希望你能置身事外，仅此而已。”我耐着性子，用平日的语调和音量回复道。 “然后你自己去面对du贩？”理查德继续冷漠地追问。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搀和这种事，但是我做不到看着du贩逍遥法外，所以我费了些心思想出个能保证自身安全，又能把du犯送上法庭的办法；上周六在资生堂parlour发生的事，已经让我吸取教训。”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我这次做了伪装，于周三趁着夜色在公共电话亭打了报警电话，把我从梦里了解到的老吉田和小吉田那些龌龊事给告诉了警方，警方似乎周四就把老吉田爷孙拘留并搜集证据，之后的事片浦女士应该都告诉你了。” “片浦女士在周五联系了我，表示希望我能上门详细检查一遍闹鬼的绿宝石项链，在我答应之后，也把周四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闻言，我不赞同地摇头说道：“所以你为什么要答应？明明我都让你拒绝，就算你不相信我的理由，应该也能轻易看出我的意图。” “正因为能轻易看出你的意图，我才会答应片浦女士，我当时以为你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不得不说，听完片浦女士之后的解释，我反倒松了口气，某人这次确实是吸取了教训，帮助别人的同时不忘保障自身安全。”理查德的脸色稍微缓了缓，但是语气依然是毫无波澜。 “我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你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参与进来，在这事件中也没有扮演什么重要角色，你应该是安全的。” “所以，你梦中的“理查德”真的在参与这个事件之中或者之后遇到了危险，比如du贩的报复？”理查德带着明显的好奇神色询问道。 “那倒没有，但这毕竟是现实，现实中实际发生的状况，和我梦里发生的有某些出入也不是一次两次；我可不敢保证你要是参与调查并当面揭穿老吉田，不会遭遇其反抗，事后不会遭到贩du组织的报复；这些风险完全可以规避。” 顿了顿，我继续道：“总之，我发那封邮件确实是出于担心，希望确保你会置身事外。我梦中的那位“理查德”先生如你所料地接受了片浦女士的委托，在经过了多次调查后成功从那颗项链上找到了本不该存在的真正绿宝石，还借着dea的名号恐吓了参与贩du的老吉田，心态失衡的老吉田被押送到警局后几乎没有反抗地吐露出了真相。” “在那个项链上找出本不该存在的真正绿宝石吗？那个“理查德”的宝石鉴定确实不赖。”理查德边说边点头表示认可。 “你这样说得好像在自卖自夸。”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继续道：“之后你去警局做笔录，似乎因为名片上的名字不符合护照上的法定全名，警方还联系了英国，之后杰…在英国的某人应该就是借此得到了你在日本的消息。” “依照那个人的本事，他应该早就从其他渠道调查到了我的所在，如今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理查德似乎是因为提起了某人，语气有些低落。 也是，理查德所在的这家公司拥有网站，上面明确地写着日本分店的店主是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这个假名可是骗不过从小和理查德一起长大的杰弗里，杰弗里这些年一直在追踪理查德，想必是早已掌握了理查德所在的公司，以及理查德使用的这个假名。 “那个人找上门的时候，就是计划实施的时机，我有信心确保那个人不会成为阻碍。”我语气坚定地保证道。 “你不会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理查德皱眉询问道。 “怎么可能，你不要总把我看作是个遇事冲动的年轻人，上周六的事已经让我学到了教训，这次绿宝石事件不是也被我稳妥地解决，你应该更信任我一点。”我刻意用不满地语气抱怨道。 “也是，你这次确实做得不错，做好事的同时还记得兼顾自身安全，我很高兴。”理查德边说边轻笑一声，随即又严肃道：“但是你做得却也远远称不上完美。” “…啊，不仅仅是你，新海小姐也察觉到了，之后也被她给试探出了我就是那个报警人，不过她看在晶子的份上，应该会帮我保守秘密。“ “晶子是？”理查德挑眉问道。 “晶子是谷本同学的名字，自从你和我上周六见面后，我和谷本同学发生了一些事，在你好奇我和谷本同学的关系之前，我就直接揭晓答案，这次我是彻底地失恋了…令我安慰的是，谷本同学主动提出以后我可以称呼她为晶子，我算是得到了补偿。” 在理查德做出回复之前，我又快速补充道：“说起来，新海小姐给了我两张票，就是他们芭蕾舞团将会在下周五上演的芭蕾舞剧，乔治巴兰钦编作的《珠宝》，宝石商先生要和我一起去看吗？” “你不邀请那个女生一起去吗？”理查德语气平淡地询问道。 “新海小姐已经邀请过晶子，遗憾的是，晶子那天有实习，赶不上这次演出。我可以邀请的人不多，要是你也不方便，那么这张票只能被浪费。”我用遗憾的语气叹道。 “我知道了，下周五我和你一起去。” “太好了，之前看你那副可怕的样子，我都以为这张票怕是送不出去。”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门票交给理查德。 “…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生气？”理查德如此地询问。 “哎？不是因为你以为我是去做危险的事，要去一个人面对du贩，你气我没能吸取教训，做事冲动且不顾后果…” 话没说完，我又自我否定道：“不对，就算你在接受委托前怀疑我在做危险的事，片浦女士在你接受委托之后就已经把发生的事告诉了你，结合我周三晚上给你发的邮件，你应该立刻就能想明白，我是躲在幕后暗中解决了这次事件，你没有理由继续认定我在做危险的事。” 又思索片刻，我还是没能想出合理的解释，于是放弃思考直接提问：“我不明白，你刚才在芭蕾舞学校为什么那么生气，我自认在这件事中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你没有答应片浦女士的委托，你甚至完全不会参与到其中。” 理查德瞥了我一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随即开口答道：“某人刚刚对我说【你应该更信任我一点】，那么，我想问的是：你信任我吗？” “我当然是信任你的，梦境的存在和内容，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我的其他朋友，包括晶子，甚至我母亲和继父，他们都不知道。”我直视着理查德答道。 “就算如此，你也对我有所隐瞒，比如这次的事件。”理查德表情不变地说道。 “啊，你原来是在意我对你有所隐瞒，这可真不是出于不信任。”顿了顿，我组织了下语言继续道：“第一次见面时，我的时间有限，只能挑着讲最重要的部分，很多内容被我省略。当时我完全没有提及这个事件，因为，如你所见，这个事件实在是有些扫兴；把宝石用作贩du这种卑劣的用途，任何喜爱宝石的人想必都会扼腕叹息。” 第42章 说到最后我也摇了摇头，表示我的不赞同。 “如此确实能解释你一开始没有提及这次事件，但是，很明显某人这次也不打算告诉我你在梦中的所见，也不打算告诉我你做的事。” “你说得没错，如果你没有接受片浦女士的委托参与进来，我之后也不打算告诉你梦中这个事件的具体内容，也不会告诉你我曾经匿名打过那通报警电话。” 顿了顿，我继续道：“不过就算我不说，你也没有接受片浦女士的委托，之后只要你有心打听一下，应该也能得到些许消息，连晶子昨天都收到了风声；你打听到的消息结合我给你发的邮件，你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最后我自嘲道：“果然，那封邮件就是个错误，既没有让你置身事外，反而还惹恼了你，亏我那天晚上发完邮件还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做得万无一失。” “你还是没理解我为什么生气。”理查德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道。 啧，真是麻烦，这副扑克脸搭配毫无情感的语调，完全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难道不是因为我对你隐瞒了这次事件和我的行动，你觉得我对你不够信任？”我疑惑地问道。 “你如果信任我，就不会给我发那封邮件，尝试把我推开，自己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 “你是因为我尝试让你置身事外而感到愤怒？抱歉，我完全不能理解，我希望你置身事外完全是出于对你的关心，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 “接受你的好意，在我看来，意味着让某人代替我去承担本该属于我的危险。” “…这件事确实有些危险，毕竟要面对贩du集团，但是，就结果而言，一切都得到了解决，我也没有经受什么危险，你完全没必要如此在意。” “那是因为你足够冷静和谨慎，但这改变不了这件事本身的危险性。” “…我也不是为了你去做这些，你完全没必要觉得亏欠或者不安；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以任何形式参与进这件事，结果我却是输给了自己的良心，du品的危害不用我给你解释…我费了不少心思，希望达成完美结局：我无需直面du贩，事后不担心被报复，还能把原本会参与进来的你从中摘出去。” 顿了顿，我接着道：“目前的结局我到也能接受，除了新海小姐和你没人知道那通报警电话来自我，你们两个我都可以信任，你也只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前来检查了一次项链，你没有牵扯得过于深入以至于可能惹来麻烦。” “在我看来这已经是童话般美好的结局，你应该感到高兴。” “我确实很高兴事情能圆满解决，某人也没有遭遇危险…下次还有这种类似的情况，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实情，比起一味地隐瞒并尝试把我推开。” 理查德直视着我，难得地对我吐露出内心的感受：“那样会让我感觉你并不信任我，你没把我当作朋友。” “…这样啊，抱歉给你带去了这种体验，这不是我的本意。如你所见，基于性格因素，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地做事，低调谨慎也是我的做事风格。” 我随即说道：“不过既然理查德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愿意为你打破惯例；不仅仅是梦境有关的事件，现实中的其他事，只要有牵扯到你，我就不会再刻意对你隐瞒，也不会再拐弯抹角地尝试把你推开。“ 最后，我对着理查德微笑道：“这样，你满意了吗？” 理查德忽然把视线移开，小声嘟囔：“你最好说话算话。” 咦，这家伙脸红个什么劲？我刚刚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你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我再去给你倒点水。“说着我就起身去拿理查德面前的空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暂时摆脱当前有些微妙的气氛。 理查德也随我起身道：“不必了，晚饭时间快到了，我们一起走去资生堂parlour吧。” “你今天没开车来啊，也是，这里离银座也不远，走过去也很方便。”我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空盘和空杯，有些无语地开口道：“你已经吃了这么多份甜点，居然还有胃口，我真是服了你。” “美味的甜点总是不嫌多的。”理查德边说边离席前往柜台付账。 我摇了摇头，随即同样离席，跟上理查德的步伐。 第37章怨憎会 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过关。 此时的我和理查德走在前往资生堂parlour的路上，时不时地闲聊几句，话题不外乎沿途风景、那家店铺有什么特色甜点、还有一些关于宝石的内容。 我之前去找理查德的时候，在路上就设想过各种可能性，还有针对每种可能性的应对方案；我当时认为概率最大的可能性是理查德对我说教一通，场面可能会闹得很情绪化，最后还要我放低姿态认真道歉，才能把事情揭过。 没想到理查德想要的只是一个承诺，这倒是挺令我意外，更令我意外的是这家伙居然是这么看待这件事。 只能说人跟人之间确实有所差异，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可以得出各种各样的理解，在我眼里的好意，在理查德的眼里却是不信任的表现。 怪不得都说人与人之间难以相互理解，因为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的世界，根本就不处于同一个世界，会产生所谓的误解，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幸，人类拥有语言、文化和共同经历，这些能够搭建人与人之间的桥梁，使得各自的世界有所重叠。 就比如这次，我和理查德坦诚地说出了各自的观点，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隐瞒真实的想法，我和理查德就做不到互相理解，而这次事件也会成为我们关系之中的裂痕，这个裂痕也许不会继续扩大，也许会在那天爆发出来，那样完全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果然，朋友之间需要坦诚，如此友谊才会长久。 说起来，今天是周六，学生们也都休假，难怪街边有这么多年轻的姑娘在盯着看我旁边这位，理查德在女性眼中果然是上野的熊猫。 幸好这些目光完全忽视了我，平时少数几人打量的目光就会让我感觉不自在，而我旁边这位却是沐浴在这些年轻姑娘痴迷的目光下，如此还能面不改色地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份从容我是拍马也赶不上。 有一道目光倒是没有忽视我，但是我更希望这道目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因为其主人是位令我头疼不已的人物。 “中田同学，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遇到你。”毛利同学站定于我面前招呼道，好像没有注意到我旁边的理查德。 “毛利同学，真是好巧，你来银座购物啊？”我拿出礼貌地微笑，装作关切地询问道。 “耶，不，我只是周末在街上闲逛，偶然看到中田同学上来打声招呼。” “毛利同学有心了，不过今天我和这位有约，不好意思，我先失礼了。”我指了指身旁的理查德，随即经过毛利同学就要离开，理查德也跟着我打算继续前进。 “中田同学，请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身后传来毛利同学提高音量的呼喊。 我停下脚步转身回望，见到毛利同学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纠结和局促。 第43章 看到这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上一次我有这种预感，还是毛利同学突然出现打断我和晶子的对话。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在大学讨论，如你所见，今天我穿成这样是要去一个正式场合，迟到可不是件好事。”我如此敷衍道，并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西装。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有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说。“毛利同学捏紧了拳头，神色转为坚定。 见此我也只好表示：“请说。” 毛利同学闻言，一言不发，动作缓慢地对我作出了90度鞠躬，然后才用因为姿势而有些变调的声音说道：“中田同学，真是，万分抱歉！” 居然在这街道上做出这种举动，毛利同学可真是…这下子原本集中在理查德身上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了我和毛利同学。 “…抬起头来吧，毛利同学，我不记得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作困惑状摇头道。 “真是，万分抱歉！”毛利同学用更大的音量再次重复道，维持在原本的鞠躬姿势。 我在脑海中快速地思索，会让毛利同学变成这样的原因，多半是关于他在背后四处宣扬我和晶子是一对的这件事。 依照毛利同学那种刚愎自用的性格，会变成这样必然是有人说了什么，大学中可能为我辩解的也只有晶子和下村，晶子可以排除掉，现在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对与我传绯闻这件事，反而是乐见其成，可以借着绯闻名正言顺地避免令她头疼的表白，她不去教育系的朋友那里大肆宣扬一番我就很高兴了，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下村。 “下村对你说了什么，对吧，下村可能是有些误解，我和谷本同学之间还保持着友好往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毛利同学闻言起身说道：“我搞砸了，中田同学当时在咖啡馆还没向谷本同学表白，我却直接把话挑明...要不是中田同学足够机智，中田同学和谷本同学怕是再也做不成朋友。” 毛利同学再次紧握双拳，声音颤抖地继续道：“但是，就算如此，中田同学的恋情也因此走到了尽头，这一切都因为我搞不清楚状况，擅自认定中田同学和谷本同学是一对，还像小丑一样地四处宣扬，甚至在你们那里当面指出。” “下村是这么跟你讲的啊…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和晶子也已经不再为你所做的那些感到苦恼，事实上，你要是在校园里见到晶子挽着我的手臂，可不要太惊讶。” “哎，这么说，中田同学和谷本同学？”毛利同学的直视着我问道。 “我都叫她晶子了，你觉得呢？”我如此反问道，却不给出个正面的回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没有铸成不可挽回的错误。”毛利同学语调激动地说道。 “这次没有，下次就不一定了；晶子是个随和的姑娘，不是每个姑娘都像晶子这么好说话，对象换做是其他人，毛利同学你现在就说不出这句话。”我话锋一转，语气郑重地说道。 “…我知道了，这次我一定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随便在别人背后编排男女关系，更不会随便在关系还未明确的男女面前乱说话；这次的事情我真的已经在好好反省。” “看出来了，毛利同学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想必是有在好好反省；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和晶子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顿了顿，我用打趣的语气试探道：“毛利同学你再去和人说我和晶子是一对，想必是会更有底气。” 闻言，毛利同学立刻摆手道：“不不不，这次我是真的学到了教训，从今往后，不管是看上去像是一对的两个人，还是真的已经在一起的两个人，我都不打算在背后讨论别人的恋情，更不会再上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仔细观察毛利的神态举止，发觉此时的毛利同学确实是真诚的，这些话应该是发自内心。 我主动对着毛利同学伸出手，挂上微笑的同时说道：“那么，请让我恭喜毛利同学，你终于在为人处世这一道上有所成长；作为你的同学，我为你感到高兴。” 顿了顿，我继续补充道：“晶子那边我会替你转达，晶子想必也不会把之前的事往心里去，毕竟，晶子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你大可放心。” 毛利同学动作僵硬地跟我握手，眼里带着感动地对我说道：“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中田同学你真是个好人，以前的我真是眼瞎，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现在也不晚，其实，我也觉得我真是个好人。”我语气严肃地如此说道。 最后，我和毛利同学在和谐友好的氛围中道别。 走出几十米后，理查德开口道：“已经看不见他了。” 闻言，我叹息道：“这样啊，那就好，演这么一出戏还挺累的。” “某人可没有这么好的演技，刚才那些要都是演出来的，那你可真是让我惊讶。”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什么时候在演戏，什么时候不在演戏，谁又能说得清楚？” “刚才那一幕是怎么回事？”理查德果断地转移话题道，根本不接我这玄之又玄的言论。 “…我现在感觉心好累，请你暂时不要和我说话，等到了资生堂parlour，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前因后果。” 理查德闻言便不再开口，只是沉默地走在我旁边。 第38章中田正义的过往 资生堂parlour 点完菜后，坐在我对面的理查德依然保持沉默，我知道他在等着我主动与他对话，在此之前他都不打算开口，只会默默地陪伴着我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恢复了些精神后开口说道。 “你能振作起来就好。”理查德平淡地答道。 “…从哪里说起好呢，刚刚那人名叫毛利，是我大学研讨会上的同学。” “他似乎曾经给你和那个女生造成过困扰。” “他现在也在困扰我，这家伙，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见到他。他曾经在研讨会上大肆宣扬我和晶子是一对，明明我和下村都进行过辩解，结果这家伙根本不听人话，还跑到我和晶子面前说什么【祝你们幸福】，事后还大言不惭地对其他人说【我代表研讨会的大家，去给中田同学和谷本同学送去祝福，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 我咬牙切齿地总结道：“这个混账东西！” “他看上去道歉得很诚恳，从今往后，应该不会再做这些让你和那个女生苦恼的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害也已经造成，道歉难道就能抚平过去的伤害。”我语气激动地反驳，接着又道：“不会的，无论是否得到致歉，过去的伤害都会保留在那。被别人误解，这种事真的很难受。” “…这样直截了当地询问别人，有违我做人的准则…但你这句话似乎不仅仅是在讨论那位毛利同学？”理查德看上去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些事我从来没和人讲过，因为这等于是把伤口展示给他人看，而我不喜欢做这种事…不过既然你都已经这么问了，那我也许也是时候揭开过去的陈年旧伤。” 闻言，理查德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得严肃，语气郑重地说道：“我在听。” 第44章 “事情说来也简单，我在小学的一次国文考试上，监考的老师当众宣布我偷看同桌的试卷，并当场给我的试卷进行扣分…我考试时一直埋头填写自己的试卷，完全没有转头甚至做任何小动作，因此我尝试着否认，还提出和我同桌的试卷对比看答案是否相似。” 顿了顿，我继续道：“然而老师完全不理会我的辩解，认定我在欲盖弥彰，不停地强调她刚才亲眼所见我偷看同桌试卷。” “你当时没有尝试着私底下找老师申辩？” “我当时只是个小学生，哪里想得到那么多；那位监考老师就是我的国文老师，她在我毕业之前就退休了…我入学时就是她在教室门口欢迎我，她也一直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一直都很尊敬她，直到发生了这件事…我至今没想明白她当时为什么会认定我作弊。” 我又接着补充道：“事后，班上同学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都一面倒地相信我的国文老师，没有人相信我的辩解，至少没有人表示过对我的信任，甚至还有同学说我其他科目的成绩也都是靠着作弊。” “我很遗憾，那么，你的父母对此是什么反应？” “裕美当时还没改嫁给中田先生，也就是我的继父，裕美她当时每天都加班到深夜，连周末都在加班，当时照顾我的是外婆。” “外婆来接我的时候，有位同学直接大声地对外婆说道：中田今天考试作弊。” 顿了顿，我继续道：“当时外婆只是笑笑，然后回复说：正义不会做这种事，我相信他…外婆甚至都没有询问详细经过，直接表示了对我的袒护，完全是我那位国文老师的另一个极端。” “至少你还有信任你的家人，哪怕当时的你感觉全世界都在与你为敌，家人也还站在你的身边。” “是啊，正因为我当时有着家人的陪伴，我才不至于堕入黑暗。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哭的很伤心呢，当时的我认为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无条件地信任我，以后也不会有人在我被别人误解时，愿意在别人面前为我辩解。” “当然这只是我当时偏激的想法，遇到这种事，裕美和中田先生想必也是会站在我这边；无条件的信任只存在于家人间，我不奢望从其他人身上得到无条件的信任，只要有其他人愿意在我被别人误解时，像外婆一样当面为我辩解，我就很高兴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晶子，她曾经试图去向毛利同学解释清楚和我之间的关系，要不是我拦着她当时就直接一脸愤恨地冲上去找毛利理论，她当时觉得会因为这个误会失去我这个朋友，她很不安，因此尝试挽回这段关系。我当时的感受可谓是相当复杂，感动，担忧…还有幸福。” 我有些哽咽地继续道：“自从外婆去世后，晶子是仅有的、唯一的，当着我的面愿意去为我辩护的女性，当时我就告诉自己，错过了晶子，我这辈子也许都遇不到下一个这样的女生；哪怕做不成情侣，我也愿意与她做一辈子的朋友。” 理查德默默地从西装外口袋抽出手帕，递到我面前。 我摆了摆手，从自己的西装上取出手帕，转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让你见笑了，幸好晶子不在这，不然之后的几周我说不定会尴尬得不敢见她。” 毕竟我在晶子面前是以哥哥自居，让妹妹看到哥哥这副模样，我在晶子眼里的形象怕是保不住。 理查德闻言挑眉问道：“我就不会让你有类似的担忧？” “你不一样，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我之前就说过，梦境的存在和内容，我都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说句不好听的，我也知道你的绝大多数人生经历，你在我眼里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我继续道：“正是因为这种交换过彼此秘密的关系，我在你面前几乎不加以任何掩饰，甚至能毫无顾忌地展示我的恶趣味；毕竟，你连我隐藏得最深的秘密都一清二楚。” 理查德摇动水杯，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响动，思索片刻开口道：“…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在遗嘱事件公布后的经历。” “爱德华.巴克斯查在斯里兰卡的经历？我大致听梦中的沙乌尔先生说过，好像是那位“理查德”先生特地拜托的，因为他自己不好意思当面对“正义”讲述那段过往。” “那你应该能够明白，当时的我经历了杰弗里的背叛，还有黛博拉的分手，我也感觉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所以我才一个人逃到了无人认识我的斯里兰卡；哪怕是克莱蒙德家那些所谓的家人，在遗嘱公布之后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些什么，甚至还有人劝我遵照遗嘱的条款去和那些英国传统家族的女性结婚，似乎每个人在意的就只有那颗钻石。” 理查德接着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这段经历，那你就能明白，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小学时遭遇的处境。” 是啊，你当然可以理解，甚至你比我还要悲惨，我在被周围所有人认定考试作弊的时候，外婆站了出来为我辩解，我身边还有家人…爱德华.巴克斯查还有谁？ 理查德又接着问道：“所以，那位毛利同学如此令你困扰，是因为他让别人对你产生了误解，令你回想起了小学时的遭遇？” “误解其实没什么，比起被误解为考试作弊，被误解为和晶子是一对可真不算什么，尤其是现在连晶子都不在意了。” 甚至还乐见其成，想着拿我当挡箭牌逃避恋爱，晶子现在说不定还想感谢毛利同学，给毛利同学送甜点什么的。 “不被任何人信任，这才是我真正愤怒的地方。当初那位国文老师错误的判定，使得我被其他人误解为考试作弊，他人的异样目光和指指点点让我很难受，最令我难受的，其实是：我的辩解无人相信。” “我在考试时就尝试过自辩，事后虽然没有勇气再去办公室找那位老师申辩，但是我有在事后被议论时对着那些同学进行解释。” 我摇了摇头：“根本没有人相信我…那种无人相信的处境，才让我真正地感觉到与全世界敌对。” “而你刚才的那位同学，让你经历了相同的处境。”理查德反应迅速地抓住重点道。 “没错，就是我遇到高槻先生的那天晚上，我们研讨会在举办联谊，出于某种原因，当时那些同学误会了我在交往某个神秘的女友，当时起哄最厉害的就是毛利同学，之后也是毛利同学在继续在那添油加醋，让误解不断地持续和扩大。” 顿了顿，我继续道：“这种事我自然是会当面辩解，结果就是…我的辩解无人理会。” “这一幕让你想起了小学时候的经历。” “不被任何人信任，完全一模一样的处境，虽然大家都不相信我，但是我最厌恶的那个人，还是最闹腾的毛利同学，在我眼里他的样子和我小学时那位国文老师是重合的。” “但是你刚才却大度地当面原谅了他。”理查德接道。 “我之前以为他对我充满恶意，乐于见到我这副被所有人误解的模样，今日所见来看，他只是个做事不知道后果的蠢货，既然如此，我和他没什么好计较。” “明智的选择，放过他也等于是放过了你自己，某人上周在这里还对我说过：对于讨厌的人，那【就直接走开】。” 第45章 “是啊，对于毛利同学…虽然我当面原谅了他，但是我也不想再看他一眼；抱歉，让你见笑了，其实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我对着理查德勉强地笑了笑。 “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你的演技一直都很拙劣，真是让人看不下去。”理查德皱眉道。 “…说起来，你记得下村吗？就是上次我们在街道上偶遇时，与我同行的人。” “是那个人啊，他也是你研讨会的一员？”理查德回忆了一瞬，眼里闪过了然。 “是的，下村是我的老朋友，联谊会上他虽然也跟着起哄，事后却是第一时间相信了我的辩解。那次之后我就再也不参加联谊会，下村还在毛利同学瞎起哄的时候继续为我辩解；这次毛利同学那个刚愎自用的家伙能够醒悟，想必也是下村说了些什么。” 这次我露出个真心的微笑，接着道：“所以，除了晶子以外，下村也是【在我被别人误解时，愿意在别人面前为我辩解】的人。” “如果我是你的同学，我也不会坐视你被人误解而一声不吭，我更不会相信你会在考试上作弊。”理查德忽然语气坚定地说道，表情十分严肃。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仅仅是坐在这里认真听我讲这些无趣的过往，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我很感激。” “你愿意告诉我这些难以启齿的往事，这是对我的信任，我很高兴。”理查德微笑道。 “…说起来，你知道当时为什么当时的联谊会上，大家会认为我在交往某个神秘女友吗？” 理查德闻言思索了一阵，随即有些迟疑地开口：“和我有关？” “当时我接到某人一阵短信轰炸，手忙脚乱地在那里边看边回复，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按照毛利同学的原话：【一定是你女朋友想你了，在询问你现在的位置和回去的时间，看你没回复就感觉被忽视，于是使小性子来了出短信轰炸】。” 理查德此时的脸色精彩无比，混杂着羞窘和恼怒，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这才舒了一口气。 “所以，你那天晚上的最后一封短信其实意思是…”说到最后，理查德似乎说不下去了。 “啊，我那天晚上被毛利同学带跑了思绪，真的按照他说的格式，给你回复了一封报备，意思是：我现在位于xxx医院，我今晚不回去了。”我嬉笑地开口道。 这下好了，原本理查德脸上还没消散的红晕直接延申到了脖子，全身颤抖地用手臂垫着额头的姿势趴在桌子上，。 “我去给你倒点水。”说罢我就拿起理查德面前的空杯，打算暂时离开，给这位一点空间。 理查德继续埋头，没有对我的发言做出任何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我回来的时候，理查德看上去已经回复平静，对我淡淡地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 “我从来没在心里这么想过你，这些都是毛利同学的原话，所以你应该能体会到毛利同学令人头疼的地方。” “确实，你的这位毛利同学，似乎有种不可思议的理解能力。”理查德扶额叹道。 “毛利同学应该是个侦探粉，但是，在智商的限制下，总是做出这种合情合理却与事实不符的推理，再加上那种不听人话的性格，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应该都知道。” “后来，你的这位毛利同学认定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不仅仅背地里大肆宣扬，还在那个女生那里当面指出。” “差不多就是这样，这家伙实在是让人头痛。” 理查德点头表示认同，很明显刚才我转述的话给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时，我们点的咖喱饭和草莓巴菲终于上来了，我们便默契地停止交谈。 第39章与晶子的通话 晚上，我租住的公寓 在资生堂parlour吃完饭后，我向理查德表示今晚要给晶子打通电话，汇报新海小姐的状况，太迟可能会打扰晶子的睡眠，所以饭后就匆忙告辞回家。 理查德表示理解，和我确认了下周五看表演的会合地点和时间，我们就在资生堂parlour的楼下道别。 事实上，在我刚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晶子的电话就来了。 一番寒暄后，晶子率先进入正题。 “正义君，刚才亚贵给我打来电话，她跟我说你今天去了芭蕾舞学校。” “是的，我刚进去那会儿，新海小姐和其他人在舞蹈教室努力地排练，看上去大家都很看重这次的公演。” “哎，这样啊，真是可惜，难得有亚贵一展身手的表演，那天我却有走不开的实习。” “我会代替你看完整场表演，新海小姐多次对我强调一定要去看，想必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向观众展示努力的成果。” “是的呢，亚贵从小就是个很努力的人，听说她心目中的理想舞者，是一个能在明天、后天、大后天一直努力到生命尽头的人。” “新海小姐真是了不起的人；哦，对了，我跟片浦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交流过，芭蕾舞团最近是发生了一些变故，不过这些变故并不影响新海小姐，公演也会照常进行。” “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亚贵可是很期待这次的公演，也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我还担心片浦芭蕾舞团因为经营不善即将倒闭，或者公演因为某种理由无法继续，那样对亚贵将会是沉重的打击，毕竟，亚贵这次可是难得地有机会出演主角，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原来如此，谷本同学只是听到了些许风声，但是完全不知道详细内容；新海小姐和舞团的其他成员也被要求暂时保密，没有渠道了解详情，谷本同学只是猜测舞团的财政出了问题，以至于舞团可能倒闭或者公演无法继续，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项对于新海小姐都会是个打击。 不过话说回来，谷本同学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这种事情警方必然是会做好保密措施，不然怎么在公演后把前来交易的du贩一网打尽，谷本同学能打听到发生了变故，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啊，今天我也亲眼确认了新海小姐没事，公演也会如期进行，晶子你的委托我算是圆满完成。” “谢谢哥哥。”话筒那边的晶子用高兴的语调答谢道。 呵呵，有晶子这句话，今天特地跑一趟的辛苦也值了，连之前遇到某人后产生的怨憎会苦都没那么强烈。 “说起来，今天我在路上遇到了毛利同学，晶子你还记得吗？就是…” “就是那个背后说正义君闲话，上次在咖啡馆还走过来一通自说自话的家伙，啊，我记得他。”谷本同学语气低沉地打断我道。 …这么冗长且负面的描述，再加上这副厌烦的语气，看来晶子对于毛利同学的印象不是太好。 “今天毛利同学当街对我90度鞠躬道歉，还表示已经在反省之前的所作所为，据他所说，【从今往后，不管是看上去像是一对的两个人，还是真的已经在一起的两个人，我都不打算在背后讨论别人的恋情，更不会再上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顿了顿，我在补充道：“我看他那副样子，他说这些话时应该是发自内心。“ 第46章 话筒对面的晶子沉默片刻，然后问道：“那么，正义君你是如何回复？“ “我当面对他表示原谅，还恭喜他终于有所长进，最后表示我会给晶子你转达他的悔意。” “这样啊，嘛，既然正义君都已经原谅他了，我也没什么要对他说的。”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太喜欢毛利同学，我们以后见到他还是绕道走吧。” “我也正有此想法。”晶子的嬉笑声从话筒中传来。 “说起来，刚刚亚贵在电话里还说了些奇怪的话。”晶子忽然开口补充道。 闻言，我有些不妙的预感，新海小姐该不会… “亚贵让我要有点危机感，亚贵说：正义君今天不是一个人去的芭蕾舞学校，当时正义君身边还有一位令人过目难忘的绝世美男，正义君和他还有一些奇怪的氛围；我要是不抓住正义君，我迟早会后悔。” “亚贵到底在说什么？正义君你知道吗？” 我感到了一阵头痛，新海小姐怎么和下村一副德性，担心朋友的心理可以理解，但是这样卖力地撮合，难道新海小姐也觉得晶子这一副逃避恋爱的样子很让人担心，想要让晶子找个男朋友。 “你在担心新海小姐的同时，新海小姐也在担心你；按照我的理解，新海小姐是在撮合我们两个，新海小姐应该是在担心你的人际关系，她曾经亲口对我说过【晶子虽然看上去朋友众多，其实说到底并没有几个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这种话我本来不该对着当事人复述，但是新海小姐已经不止一次地对晶子说了不该说的话，给我带来麻烦，我也忍不住要回敬一下。 “原来我在亚贵的眼里是这样的啊…真是，让她担心了。” “新海小姐的心意你能接收到就好，至于新海小姐所担心的…晶子你大可放心，就算我和人结婚了，我也不会离你而去。” “你不需要抓住我，因为我会留在原地，陪在你身边。”我微笑地作出承诺，也不管此时的晶子根本看不到我的表情。 哐当，话筒那边传来物体碰撞的声响。 “晶子？你那边怎么了？你没事吧？”我焦急地追问道。 “没事，只是书本掉到了地上，正义君不用在意…正义君刚刚是在对我表白吗？” 闻言，我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语气轻松地澄清道：“不，我曾经对你承诺过【我不会向你表白】，晶子你还记得吧，你就当作是妹控哥哥做出的另一个承诺。” 话筒那边沉默了片刻，这才传来晶子的声音：“我现在…感觉好幸福，原来我真的是被爱着的。” 闻言，我思索了几息后，决定直接说出心里话：“所以，晶子你明白了吗？无论是新海小姐还是我，我们都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手机那边陷入一阵沉默，我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握着手机等待着。 半响，手机再次传出谷本同学的声音：“刚刚我去洗了把脸，眼睛进沙子好难受。” “确实，下次还请注意。” “正义君，你也一定要幸福，要是那个男人不能让你幸福，我会亲自去把你抢回来。”晶子忽然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次轮到我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真的是晶子？该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 “讨厌，我可是认真的，正义君你严肃点，你就当作是兄控妹妹做出的一个承诺。” “感谢你的关心，不过你可能不需要那么较真，你哥哥我目前还没有交往对象，新海小姐所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男朋友。“ “咦？是这样吗？亚贵好像很笃定你们两个在交往。” “那个人就是在银座经营宝石店的理查德，当时我和他有些误会，因此相处时的氛围有些不自然，可能落在新海小姐的眼里就成了一对闹别扭的情侣。” “原来是正义君那个喜欢甜点的朋友啊，真是的，亚贵还好意思说我经常误会别人，这次她不也误会了正义君和那位理查德先生。” 不，论起误会别人的功力，晶子你绝对能在我见过的人中名列前茅，和毛利同学几乎不相上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晶子还算懂分寸，不会去四处声张，最多就是让被误会的当事人有些无语。 晶子容易误会别人，晶子说话容易让人误会，这两点结合不难得出晶子实在是情商不高，得亏晶子的志向是中学教师，晶子这样的人去商社工作多半是要吃许多苦头。 说起来，晶子看上去被保护得很好，还保留着一份天真，想必在家里是深受父母宠爱。 “没事，新海小姐应该不至于跑到理查德面前指出这一点，晶子你要是见到理查德也请别说什么【你和正义君是不是在交往】这种话。” 那样理查德八成会尴尬到想自闭，以后见到晶子都会想要绕道走。 “安心啦，正义君，我说话直率得容易让人误解，这一点我有在好好反省。” 顿了顿，晶子继续道：“我会见到他吗？宝石商什么的，我确实很想认识一下。” “你早晚会和他见面，哪天你有空了，我陪你一起去理查德的宝石店。” “就像上次我们一起去宝石商场一样？”晶子忽然旧事重提道。 “…最好不要像那次一样，那次宝石商场的导购小姐就误会了我们两个是一对，我当时可是感觉相当地不自在。” “真是不好意思，让正义君你为难了，难怪正义君当时的表情那么奇怪，我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晶子带有歉意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倒是晶子你，你当时完全没有察觉到吗？” “完全没有，我从小对这些都不太敏感，有些朋友在跟我表白以前，我完全没看出他对我有好感，所以亚贵才会说我是【不解风情的笨蛋】。” “就算你是个【不解风情的笨蛋】，当哥哥的也不会嫌弃笨蛋妹妹。” “讨厌！正义君你好坏！” 最后，这通电话就在我们两个的互相打趣之中结束。 我在脑海里复盘这通电话。 新海小姐的情况已经交代了清楚，毛利同学的悔意也已经转达。 说起来，没想到我就这么轻易且主动地对晶子承诺【陪在你身边】，上周理查德询问我时，我明明是不愿意做出这种承诺，只愿意承诺【你想找人说话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果然，是因为不同的对象。 话说晶子什么时候有空？她和理查德见面会发生什么？真是让人期待。 第40章顿悟 新的一周，大学食堂 “这次多亏了下村你，不然毛利同学再过800年也不会想到给我道歉。”我对着坐在旁边的下村说道。 “啊，中田你不用在意，毕竟是毛利同学做得太过火了，上周五的联谊会上都开始讨论你和谷本同学什么时候结婚。”下村一开口就给了我个重磅炸弹。 “打住，我不想知道毛利同学又从哪里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信息，以至于他那颗不太好使的脑袋得出了这种结论。”我语速飞快地说完了这句话。 “…中田你也太敏感了，毛利同学的依据仅仅是上次在咖啡馆看见你和谷本同学气氛不错，觉得你们两个大学毕业后就会步入婚姻殿堂。” 第47章 不，晶子这辈子会不会步入婚姻殿堂都两说，话说毛利同学除了是侦探粉，该不会还在天天看都市爱情剧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恋爱脑。 我不太想继续讨论结婚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话说，下村你是如何说服毛利同学？那家伙不听人话也不是一天两天。” “我在联谊会结束后单独找他谈了谈，我告诉他中田现在失恋了，因为中田当时还没有对谷本同学表白，毛利同学当着谷本同学的面把话挑明，中田差点和谷本同学连朋友都没得做。” 下村回忆了下接着道：“当时，毛利同学的神色很慌张，跟我反复确认了几次后，表示会去给中田你当面道歉，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啊，毛利同学差不多也是这么说的，他也确实给我当面道歉。” “那么中田你是如何回应？” “当然是接受他的道歉，大度地表示原谅，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选择吗？他在街道上对我90度鞠躬，就算我不想原谅他也必须对他表示原谅。” 顿了顿，我又接着补充：“要不是毛利同学没有那个脑子，我都怀疑他就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下给我道歉，借着社会压力逼迫我原谅他，这样他的心里就会好受许多；还特地挑选了没有人认识的银座街道，避开了大学这个有人认识的场所，这样还能保住他自己的面子。不过，他的潜意识里说不定就是这么想的。” 说这话时我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恶意，以及对毛利同学的厌恶。 下村听得一头冷汗，连连摇头道：“没那么夸张，据我观察，毛利同学只是纯粹的热爱八卦和脑补，或许还是个侦探小说粉，只是大脑总是推理出错误结论，还有些管不住嘴，心里倒不像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顿了顿，下村又继续补充道：“应该是出于无知，毛利同学根本不知道自己言行的后果，倒不像是抱有恶意。” “所以毛利同学现在还完好无损，没有被他八卦和脑补的受害者联手揍一顿。” 下村果断地转移话题：“话说，中田你上回在街道上偶遇了那位理查德先生，之后你有没有解决你们之间的【不愉快】？” 对了，两周前我和下村在街道散步，偶遇了当时在咖啡馆开导山本小姐的理查德，这两周发生了不少事，以至于我都没机会给下村说明之后的发展。 “之后我们找了家咖啡馆好好地把话说开，【不愉快】也就过去了，那次说到底是我太敏感了，理查德对我善意的夸赞，被我当作是一种冒犯。” “他到底说了什么？居然会被你曲解为冒犯。”下村好奇地追问道。 “【头脑冷静，行事谨慎，又不失一颗正义之心】，这是理查德的原话。” “…这真是极高的赞誉，中田你为什么要因此生气？”下村皱眉道，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当时的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种赞誉，感觉自己遭到了反讽，心烦意乱的我撇下理查德一个人离开，也不管我们每周六晚上的约饭。” 我补充道：“想想当初还真是任性，得亏理查德不和我计较，还在工作日抽空来开导我，就是我们在街道散步的那一天。” 下村状似回忆了一下，突然开口道：“那一天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那位理查德先生追出来的时候，看似面色平常，但是眼神却显得很焦虑，尤其是在中田你表示拒绝之后，那股焦虑变得愈发明显。” 说到这里，下村停顿了一下，语气迟疑地猜测道：“理查德先生也许是觉得不安，他认为中田你会因为感到被冒犯而远离他，他想要挽回这段关系。” 认为我会离开，感到不安，不想失去一个朋友，尝试挽留…确实有这种可能，那我还真是有够任性，不经意间已经给理查德造成了这么多烦恼。 这样就能解释许多东西，难怪在两周前的资生堂parlour，理查德连续两次询问【我本人是否会陪伴着理查德？】，原来我在之前就给了他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不安全感。 这种不安在上周又被再一次放大，我上周在绿宝石事件中选择对理查德进行隐瞒，还尝试着把理查德推开…当时理查德在芭蕾舞学校那副可怕的表情，原来不仅仅是愤怒，可能还有隐藏起来的不安。 之后在咖啡馆，理查德对我吐露了心声【那样会让我感觉你并不信任我，你没把我当作朋友】，其中的【不信任】是针对我在绿宝石事件中对他的隐瞒和推开，【没把我当作朋友】则是针对包括绿宝石事件在内的、之前所有令理查德感到不安的举动。 …我还是回去继续练习制作布丁，争取早日给理查德好好表达歉意。 “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之后发生的事也佐证了下村你的说法，我还真是亏待了理查德。”我语气低落地叹道。 “呐，现在醒悟也还不迟，好好去跟理查德先生道个歉，带点他最喜欢的东西，这事应该就能过去。”下村宽慰道。 “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还有其他许多件事，我都有些亏待理查德…我会想办法弥补。” “那就好。”下村简短地说道，随即岔开话题道：“谷本同学最近心情怎么样？” “晶子啊，我上周六和她通过电话，她好像心情不错，就是最近忙着实习，事挺多的。” “晶子？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下村疑惑地询问。 “如你所见，最近我和谷本同学的关系有所进展…在你开口询问以前，我直接公布答案，我和晶子没在交往。” 下村怀疑地打量着我，迟疑地开口：“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中田你这样真的好像是在欲盖弥彰，我很难不感到怀疑。“ “可以理解，嗯，怎么说呢？我和晶子现在是哥哥和妹妹。” “哥哥和妹妹…”下村低声重复了这几个字，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意思就是说，中田你已经彻底放弃追求谷本同学，但中田你还是愿意做谷本同学的骑士。”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对着下村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我不想干预朋友的决定，但是中田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得不到回报的投入可是难以长久。” “谁说我得不到回报，晶子对我说一声谢谢，我就感觉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所有的痛苦都得到了缓解。” 毕竟，晶子可是天使。 想起周六晚上的那通电话，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因为上一个话题产生的低落心境也有所好转。 “你这一副中毒已深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是无药可救。”下村状似头痛地扶额叹道。 “下村，你是我的老朋友，有些话我不会对你隐瞒…我有必须抓住晶子的理由，错过了晶子，我很怀疑这辈子还会不会遇到下一个这样的女性。” 是的，正因如此，晶子完全不需要努力抓住我，我会牢牢地抓住晶子，新海小姐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像外婆那样，【在我被别人误解时，愿意在别人面前为我辩解】的人，除了家人也就只有晶子和下村。 这两个人我都很珍惜，希望和他们做一辈子的朋友。 “看来中田你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那么，哪怕我还是不赞成你的做法，我也只能祝你好运。” 第48章 “下村，你也可以尝试着多依赖我一点，有什么事不用和我客气；哪怕当时我不在场，我也记着你之前在联谊会上为我辩解，还有这次帮我说服毛利同学。” “这些都是动动嘴皮子的小事，作为朋友应该做的。” “除了你、晶子、还有我的家人，我不晓得还有谁会为我做这些【动动嘴皮子的小事】。” 下村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开口道：“既然中田你都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说。” 下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不是，今天我没有需要中田你帮忙的事，我的意思是：你的承诺我记下了。” 听到这里我也反应过来是我误会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下村见此还打趣我，说我是已经进入了骑士的角色，一刻都不松懈，时刻准备着迎接挑战。 下村还说他不需要骑士，我的这些风度只需要留给谷本同学。 听得我又是一阵羞恼，开始和下村一番打闹。 之后下村还有其他事先行离开，留我一个坐在原位继续吃饭。 感觉有点寂寞，哪怕此时我处于学生们来来往往的大学餐厅。 平时在公寓长时间独处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和朋友告别后反而有种曲终人散的悲伤，果然是因为前后对比太过强烈，前一分钟我还在和下村嬉笑打闹，下一分钟就只有我自己面对着眼前的餐点。 我拿出手机给理查德发去一封短信：方便的话，请在今天给我30分钟的通话时间，我有话要说。 不久，理查德的回复便已送达，表示3小时后有1小时的休息时间，在此期间可以随时跟他联系。 看完后我收起手机，食不知味地继续解决午餐，脑海里思索着之后的措辞。 过了一阵，我的手机又传来收到短信的提示音，并不是我给理查德设置的特别铃声。 我不慌不忙地放下餐勺，拿出手机查看，发现短信来自新海小姐。 原来新海小姐接到了晶子的电话，晶子对新海小姐的关心表示感谢，好像说了让新海小姐感到不好意思的话，最后新海小姐在短信中对我抱怨：骷髅说有我这样关心她的朋友，她感觉好幸福，中田先生是不是要管管你妹妹，她这个【让人害羞的话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我对新海小姐的回复是：晶子的话只要不对别人造成伤害，晶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新海小姐的回信很快就又送到，短信里面只有一个表情，黄色圆脸上的眼睛和嘴巴都成直线，这个表情在我看来应该是无语，搭配除此以外就空白一片的短信内容，倒也十分地贴切。 看完后我收起手机，再次拿起餐勺继续用餐，耳边是周围人群的喧嚣，内心则是一片无喜无忧的平静，脑海里继续思索着合适的措辞。 第41章与理查德的通话 三小时后 拨通了理查德的号码，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我率先进入正题。 “接下来的话，我本来想当面讲，但是我等不到下次见面。” “某人可是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不用猜也知道是有要紧事，说吧，我在听着。” “对不起！” 边说我边下意识地鞠躬90度，做完才发现理查德并不在场，于是又直起身来。 “…你又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理查德毫无起伏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这个【又】字用得真好，不过自从上周的绿宝石事件之后，我倒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指的是之前。” “如果我曾经给你带来不安，以至于你觉得需要挽留我，那么我十分抱歉。” “你简直自作多情到令人喷饭，挽留你？说得好像你对我很重要，没了你我就活不下去。”话筒对面的理查德发出一声嗤笑。 “那就算我自作多情…两周前我在街道上偶遇你那次，我的态度可能不太好。” 我指的是理查德追出来表示有话说的时候，我直白地表示拒绝，当时的态度想一想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我上一次对人摆出这种态度还是上周遇到毛利同学，这个我发自内心厌恶的人，当时理查德也在场，不晓得看到我这副熟悉的冷漠态度会作何感想？ “我不太记得这回事了。”理查德稍微提高音量的答复从话筒中传来。 “谢谢你啊，不过我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件事，还有两周前你在资生堂parlour问我的两个问题，还有上周的绿宝石事件…”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如果我在这些事件里，给你造成了不安，那么我很抱歉。” 我也不说什么辩解的话，比如我是无意的，想必理查德是可以判断出我到底是不是有意，我对他的判断力一直都很有信心。 手机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传来理查德的问询：“你为什么认为：你给我造成了不安？” “我刚才在和下村交谈，也就是两周前在街道上与我同行的人，他表示当时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焦虑，再结合最近发生的事…仔细想了想，认识这三个月来，我好像对你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还是我三个月来第一次主动给你打电话。” 我深呼吸了一回，再次开口道歉道：“如果有某一刻，你认为我没把你【当作朋友】，那么我很抱歉。” 是的，这是我最在意的一点：本来以为是朋友的人，结果发现对方没把自己当作朋友；我上周还在心里关于这一点对晶子作出过批评，没想到我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给理查德带去了这种体验。 这次手机那边陷入了更久的沉默，随后理查德平淡的声音再度传来：“两周前我偶遇你的时候，以及在那之前，我确实偶尔会感觉…你随时会消失不见。但是，某人那天对我说【哪天你要离开日本，请，务必，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理查德接着补充道：“那时我就明白，其实你也是有那种我【随时会消失不见】的感觉，如果你一定要道歉，那么我也同样对你说一句：我很抱歉。”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理查德这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心目中早就默认了理查德暂时不会离开日本，当时那句话只是看到那颗海蓝宝石之后的有感而发，我还真的没有担心过理查德会突然消失不见。 “那这件事上算我们扯平。”我顺着理查德的话说下去，然后转移话题道：“之后发生的事…绿宝石事件中，你对我坦言【我感觉你并不信任我】，这点应该是针对我在那次事件中对你的隐瞒和推开，我当时已经表示过歉意，之后也在好好反省。” “之后你又对我表示：感觉【你没把我当作朋友】，这部分当时我只认为是基于条件【不信任我】得出的结论【没把我当作朋友】，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没把我当作朋友】这个命题可能还有无数个条件…我不打算细问之前我的哪些所作所为给了你这种感觉，我只能保证未来尽我所能不给你带去这种感觉。” “你对我的承诺我都记着，你最好说话算话。”理查德语气严肃地说道。 “你那过目不忘的记性我也是有所了解，自然是不敢对你说话不算话。”我打趣道。 第49章 此时的我脑海里闪过许多思绪，最终，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不在我之前的规划的措辞中，完全是我此时的临时起意。 “中田正义，请你消失。”我突然开口说道。 “哈？”理查德充满疑惑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我不喜欢给人承诺，尤其是这种关于陪伴的承诺，因此我两周前在资生堂parlour一直没有给出正面回答…我的回答是：在你对我说出这句话之前，我都会停留在你的世界。”我对着手机对面的理查德解释道。 我又接着道：“主动权如今在你手上，你不用再担心我【随时会消失不见】，你也不用再怀疑我没把你【当作朋友】。” 我最后说道：“这样，你安心了吗？” 哐当，清脆的碰撞声从手机另一端传来。 “理查德？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勺子掉到了盘子上。”手机里传出理查德镇静的声音。 “对了，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甜品大王是该借此好好享受美味甜品。”我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为什么感觉这一幕好熟悉？上次我给晶子打电话的时候也发生过相似的场景，理查德的下一句该不会是… “其实，某人上周在资生堂parlour对我坦言了自己难以启齿的往事，我当时就觉得安心了不少；如果你【不信任我】或者【没把我当作朋友】，那么就不会把这种往事告诉我。” 幸好，不过想想也是，大概也只有晶子才会问出【正义君刚刚是在对我表白吗？】这种问题，新海小姐说得倒也没错，【让人害羞的话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确实是晶子的老毛病，以前我还希望谷本同学能改掉这个毛病，现在…原来我也是个双标的人。 听到理查德再次提起我对他分享的这件往事，我不由地感叹道：“我的亲朋好友中，也只有你知道这件事了，外婆已经不在，裕美和中田先生被蒙在鼓里，下村和晶子也不知情…我背负的这些秘密，有人能替我分担的感觉真好。” 虽然我的小学同学们也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们可不属于我的亲朋好友，裕美曾经抱怨过【上了初中就和小学的同学断了联系】，那确实是我刻意斩断了与那些小学同学的缘分，说到底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这里的秘密不仅仅是小学时发生的这件往事，不过，无需我多言，理查德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可不要后悔。”理查德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后悔什么？” “后悔承诺【会陪伴着我】” 这一幕很有既视感，好像在传承的翡翠中，‘理查德’也问过‘正义’类似的问题，按照我的理解，那位“理查德”先生是希望“正义”认真思考下喜欢的含义，还有对别人说出喜欢这个词，别人可能会怎么想。 所以，手机那头的理查德也是希望我认真思考下陪伴的含义吗？还有对别人说出陪伴这个词，别人可能会怎么想？ 啧，这家伙该不会跟晶子一样，认为我在表白吧？这时候我就希望我有晶子的粗神经，能够毫不脸红地问出这个问题。 可惜，我终究不是晶子，哪怕隔着手机也没办法对理查德问出：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在对你表白吧？ 何况就算我问了，理查德必然会反问：我是不是真的在表白，最后我的答案也会是否定；那样绝对会把关系搞僵，不是每个人都像晶子和“正义”君那样神经大条，至少不包括理查德和我。 “你这副认真的语气，结合说话的内容，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现在说后悔还来得及吗？”我假意说道，基于此时再度涌上心头的恶趣味。 “晚了！”理查德超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之后我们又闲聊了几句，考虑到今天毕竟是理查德的工作日，我便率先提出了结束通话。 这通电话挂断后，我仔细地复盘了下这次对话，道歉这一原本的目标确实成功地达成，唯一的意外就是我冲动地做出了关于陪伴的承诺。 我不由地心下自问：我愿意陪伴理查德，直到他厌烦或者不需要我吗？ 出现在我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我愿意。 第42章起舞的绿宝石 周五，剧院外 如今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我站在外面等待着理查德，顺着护栏看着下面的河道，还有河道边的草地上玩球的孩子们。 说起来，站在高处向下俯视他人，能够给我带来一种奇妙的体验，也许这就是成语高高在上的由来，古罗马时代的圆形斗兽场，观众们坐于高处俯视着场中厮杀的奴隶，是否也是这种感觉？ 我观察了不知道多久，身后传来人群的喧哗，夹杂着女性的尖叫。 我转身看去，与我所料不差，上野的熊猫登场了。 今天的理查德穿着一身礼服，使得平时就很耀眼的他看上去更加闪亮，我甚至产生了移开眼的冲动，这种感觉就好像眼睛无意间直视了太阳。 “你什么时候来的？”理查德走到我面前问道。 “来了有一会儿了，我本来是想在演出前再去探望下新海小姐，到了这里后又改变决定，新海小姐在开演前想必是要热身或者放松，我还是不去打扰她比较好。”我对着理查德答道。 “明智的选择。”理查德点头表示认同。 理查德和我一起进入大厅准备入场，理查德在到达检票口之前停下脚步。 “检查一下，毕竟是要穿礼服出席的场合，服装、发型、卫生上有没有问题？” 我摇了摇头表示否定，随即让理查德也帮我检查一番，最后我们一起通过检票，找到自己的座位。 距离开演还有些时间，我和理查德便在座位上闲聊。 “新海小姐这次出演的是绿宝石，这出芭蕾舞剧的主角。” “绿宝石啊…自古以来，绿宝石就被当作能带来幸福的宝石，它能加深羁绊，促进家庭和睦，恋人的和谐，深厚的友谊和精神的涵养，是一种为主人保护并培养喜欢事物的宝石…”理查德对我讲解起了绿宝石。 “那真是不错，不知道新海小姐要如何演绎出绿宝石的美，上周六我去过他们排练的教室，当时他们可是全心全意地投入排练，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这个外人。” “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了。” 理查德话音刚落，剧场的灯光熄灭，首先出场的是作为主演的新海小姐，她今天穿着华丽的长裙，佩戴着那枚绿宝石项链，在舞台上随着其他演员一起翩翩起舞。 人要如何演绎出宝石的美？在眼前的这部芭蕾舞剧中，这些演员借着各种高难度的舞姿，搭配上华丽的服饰，在跳跃、旋转、抬腿等动作之间，表现出了一种动态美，虽然不同于宝石呈现的静态美，但是本质上都是一致的，能给人带来美的体验。 演出结束后，我和理查德走出大厅，期间某人还被不止一波女性索要签名，理查德倒是一直都很有耐心地解释自己并不是舞者。 我跟着理查德走到剧院外，理查德询问我需不需要搭个顺风车，我摆了摆手，表示新海小姐邀请我参加公演后的庆功会，不过现在还早。 第50章 “你要不要也来参加，我会跟新海小姐说你是我的朋友，新海小姐一定会答应。” “不了，我下午还有预约。”理查德简短地回绝道。 闻言我也不勉强，毕竟梦中的“理查德”也没有参加这次庆功会。 “这样啊，那我陪你一起走到停车场。”我边走边说道：“很成功的演出，新海小姐的努力我看到了。” “啊，演出非常精彩，公演能顺利结束，我也由衷地感到高兴。”理查德心不在焉地说道。 真是罕见，理查德这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心里头有什么烦恼？明明演出前还是一切如常。 “说起来，梦中的那位“理查德”先生，曾经在演出后表示自己在这场演出里，不仅仅看到了舞蹈中的宝石之美，还看到了某些反射出“他”自己内心的元素，你在这舞蹈里看见了什么？” “不同的人对同一粒宝石的看法也是千差万别，你在这场演出里又看到了什么？”理查德瞥了我一眼，不答反问道。 “我只能从演员的动作和服饰中看到某种美的感觉，和我观察画作或者宝石的时候类似的感觉，再多我就说不上来了，我的艺术鉴赏只有这种程度。”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倒是诚实，你所窥见的正是你自己的内心，而我同样也是…”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理查德明显得有些低落。 “被诅咒过一样的美。”我开口打断道。 理查德忽然动作迅速地转头看向我，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我说对了吗？不用那么惊讶，我看了这么多年的梦，这一幕在我眼前上演过不知道多少回，“理查德”一方面承认从芭蕾舞剧中看见了宝石的美，另一方面又暗示自己看到的不是编导想要的世界，而是自己的内心。“ “理查德”当时的内心能有什么？对黛博拉的思念？与杰弗里的回忆？我不得而知，但是我认为他刚才看到的内心，还有个对自身相貌深感困扰的自我。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见解强加在别人身上。”理查德有气无力地叹息道，似乎是变相地承认了我的说法。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有人会诅咒美，美也不会诅咒人，会诅咒人的只有人心。” “你又在尝试开导我。“理查德语气平淡地开口，再次挂上了我熟悉的扑克脸。 “只是有感而发，我没有那么不自量力，我知道你对自己的长相有多在意，还把人生中许多不好的事归因于长相，因为长相被其他人区别对待和孤立，因为长相吸引来些奇奇怪怪的人。” “你既然在梦里看到了这么多，那你应该明白，这些都是事实。”理查德冷淡地开口道。 “…佛教有种说法：人世间有四苦八苦。你就算没有这副美丽的容颜，你的人生依然会充满苦难；不如看开点，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正因为我这副容颜，我在经历四苦八苦的同时，还要经历额外的苦难。” “执迷不悟。”我摇头叹道：“算起来，我们就相貌这个话题已经讨论过三次，事不过三，希望你哪天能自己想开。” 言罢我便不再开口，沉默的氛围在我和理查德之间弥漫。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理查德开口打破沉默道。 “我还能说什么？如今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陪你走完这段路。” 快走到停车场附近时，我再次询问一遍要不要参加庆功宴，依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那么，我就陪你到这了，明天晚上我们再见。”我对着正要走进停车场的理查德说道。 理查德转身似乎打算做出答复，但是被我身后的什么事物吸引了注意。 我顺着理查德的视线转身查看，看到了一个朝着我们小跑过来的身影。 “正义君，我终于找到你了！”晶子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站定，边弯腰喘气边如此说道。 “晶子？你怎么跑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我关切地开口问道。 “没事，我只是想快点找到正义君…那个，我的实习一结束就赶紧过来。”晶子气息不稳地回答道。 “你还是先把气喘匀，都已经是当老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见此我不由地开口说教道。 “真是不好意思…对了，亚贵邀请我参加公演后的庆功会，正义君也来吗？”晶子转移话题道。 “我正打算要去，晶子你的实习也终于结束，我们一起去吧。” 话音刚落，我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声。 我转身看去，发现理查德还站在原地。 奇怪，理查德怎么还在这里？梦中的“理查德“在晶子来找“正义”的时候，明明是一副刻意回避晶子的样子。 嘛，说到底是不同的个体，再怎么相似也会有所差异，比如在此情此景中的选择。 “晶子，这位是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银座七丁目宝石店jewelry etranger的店主。”我反应迅速地率先向晶子介绍起了理查德。 “原来你就是理查德先生，亚贵说得没错，你可真是【一位令人过目难忘的绝世美男】。”晶子热情地向理查德打招呼道，脸上挂着开朗的笑。 糟糕！晶子一开口就踩了个雷，还顺带地坑了一把新海小姐。 这也怪我，上周六在电话中只记得交代避免询问：我和理查德是不是在交往，忘记交代避免讨论理查德的相貌。 我瞥了眼理查德，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异样，挂着礼貌的微笑，俨然是平时面对客户时的宝石商模式。 “理查德，这位是谷本晶子，我的大学同学，高中时曾经担任过矿物岩石同好会的会长，你们两个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那可真是荣幸，希望谷本小姐哪日能光临本店。”理查德边说边拿出名片递给晶子。 “说起来，我的实习已经结束了，明天刚好有时间，不知道明天周六是否有营业？”晶子收下名片后对理查德问道。 “有的，只是本店一般是与客户提前预约，明天的预约时间已经满了；不过，看在某人的面子上…”说到这，理查德向我督了一眼，继续道：“明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欢迎谷本小姐随时光临本店。” 晶子顺着理查德的目光也督了我一眼，然后转回去继续对理查德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正义君不止一次地向我提起过理查德先生和位于银座的宝石店，我早就已经感到好奇不已。” “正义也时常跟我提起谷本小姐，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正义所说的那般知性大方。” …你们两个聊就聊，为什么时不时地还要提一下我？我站在旁边听着这对话感觉很奇怪。 晶子听完理查德的话后转向我笑道：“哈哈，正义君平时是这么说我的吗？原来我在正义君心里是这样的人，真是不好意思。” 说到最后晶子还用食指挠了挠脸颊，好像真得被夸得感到害羞。 …理查德，你要夸晶子就用自己的名义，为什么要假借我的名字？我可不记得我对你说过晶子很知性大方这类的话，这明明是你自己的观点。 第51章 “明天下午我也有空，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在xxx站碰面吧，我陪你一起去jewelry etranger。”我对着晶子说道。 “那就拜托正义君了。”晶子嬉笑地应下，然后接着道：“啊，庆功宴快开始了，正义君我们还是不要迟到得好。” 晶子又转头对理查德道：“理查德先生要来吗？亚贵想必不会介意的。” 理查德礼貌地婉拒了晶子的邀请，理由还是之前和我说的与客户有约。 如此，我和晶子便对理查德道别，就要前往庆功会举办的餐厅。 走出十几步后，我借着转头和眼角余光，观察到理查德还站在原地目送着我和晶子。 距离使得我看不清理查德此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独自一人站立在那的身姿。 此时，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理查德，刚才是不是在撮合我和晶子？ 第43章庆功宴 餐厅 这座餐厅是传统的和式风格，片浦芭蕾舞团的诸人聚集在同一座包间，包间中央摆放着一张棕色的低矮长桌，周围摆放着坐垫。 舞团成员此时在榻榻米上或站或坐，大声讨论着这次公演的成功，宣泄着高兴与激动。 我和晶子进入后，先向作为主人的片浦女士打了招呼，之前见面时不是一脸严肃就是心神不宁的片浦女士，今天看上去也是开怀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现场气氛的影响。 新海小姐随后也迎了上来招呼起了我和晶子，我看新海小姐那边都是女生，我便让新海小姐和晶子去女生那边，我则是留在男生这边。 说起来尴尬，除了新海小姐和片浦女士，这个芭蕾舞团我谁都不认识，不过好在舞团的诸位还算健谈，也没让我这个外人感到被冷落，其中还有几人很有兴致地询问我这个观众的反馈。 我也不打算展示我那点可怜的艺术鉴赏水平，于是作出一副激动的样子感叹：真是太感动了，人都变成了宝石。 那些舞团成员听完果然都纷纷乐呵，表示这次演出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气氛开始变得更加热烈，还是片浦女士似乎有点看不下去，态度不甚严厉地训斥了几句，表示不要太得意忘形，之后还要再接再厉。 这话说得有点扫兴，尤其是在这种庆功宴的场合，不过片浦女士应该是顾及到我这个外人，所以才劝大家稍微收敛一点。 这些舞团成员似乎也很理解片浦女士的心思，或者是基于片浦女士作为舞团管理者的威严，一个个地也便配合地收敛些许，就算如此，现场的气氛还是相当活跃。 我瞥向女生那边，发现新海小姐和晶子也聊得正火热，新海小姐还掏出了手机点了点，然后向晶子展示了什么东西。 晶子看完后，视线转向我，见我正看着她，又飞速转了回去。 此时新海小姐又说了什么，晶子突然开始捶打新海小姐，新海小姐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两人就这样打闹了起来，这一番闹剧在此时气氛活跃的包间中倒也不算突兀，其他女生看上去也是表情乐呵地在看着晶子和新海小姐的打闹。 酒菜上来之后，片浦小姐说了些场面话作为开场白，带领着大家做了一次干杯，然后我们就开始了就餐。 这种场合少不了饮酒，我遵循礼仪给我旁边的人倒上啤酒，作为礼尚往来，坐在我旁边的这位也给我倒上啤酒。 席间，新海小姐还特地拿着啤酒瓶过来给我添酒，期间又对我说了一句：“真是非常感谢。” 旁边的人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好奇地询问新海小姐：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新海小姐只是对那人摇了摇头，笑道：“这是我和中田先生之间的秘密。” 那人看看我又看看新海小姐，意义不明地轻笑出声，随即便也不再询问。 难得我能有和新海小姐面谈的机会，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毕竟这位可是梦想着成为【一个能在明天、后天、大后天一直努力到生命尽头的人。】 想到这里，我对着新海小姐用眼神示意了下门外，然后率先起身表示出去透气。 我在庭院中等了没多久，新海小姐就也跟了出来。 “非常精彩的演出，新海小姐的努力终究得到了回报。“我率先开口道。 “哪里，这次演出的成功不仅仅是我，还有大家的努力，中田先生也帮了大忙。”新海小姐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嘴上还是谦虚地道。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之后我就会开始为下一次登台演出而努力训练。” 闻言，我不由地感叹道：“【一直努力到生命尽头】的舞者吗？佩服！佩服！” “呵呵，晶子还真是什么都不瞒着你。” “你刚才是在给晶子展示我前几天回复的短信吧？” 我开始进入正题。 “中田先生的眼神真好。”新海小姐大方地承认，随即解释说：“我认为晶子应该知道你对她的好。” 闻言，我摇头道：“这真的没有必要，我对晶子的这种…可以说是纵容的态度，你自己心下有数就可以了，你又何必告诉给晶子，让她觉得好像亏欠了我，给她徒增不必要的压力。”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电视剧男二号的经典台词。“新海小姐扶额叹道，随即补充说：“我看电视剧的时候，总是会期望温柔体贴的男二号和女主角能走到一起。” 闻言，我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那是你个人的看法，请不要把你自己的喜好强加在现实人物身上，尤其是你口中的女主角还是你的发小。” 新海小姐看上去没被唬住，反而一拍手后道：“没错，就是这种护短的气势，骷髅那种…有点天真的性格，需要的就是你这样愿意护着她的男人。” “…我认为电视剧里的男二号，就算没有和女主角在一起，也还是会愿意继续护着她。” “这是因为男二号对于女主角的爱？还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最吸引人？”新海小姐语气严肃地质问道。 “我想这是因为男二号有不得不【抓住】女主角的理由，这个理由充分到【哪怕做不成情侣】，男二号【也愿意与】女主角【做一辈子的朋友】。” 新海小姐沉默不语，表情严肃地与我对视，我镇定自若地报以回视。 半响，新海小姐轻笑一声，表情缓和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么，晶子就拜托你了，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你其实不是晶子的发小，你是晶子的老妈吧？”我忍不住吐槽道。 “哈哈，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骷髅从小就有点不让人省心，我也算是从小操心她一直到中学毕业，之后我加入了片浦芭蕾舞团追求我的梦想，有点忽视了晶子，直到上周在咖啡馆偶遇了晶子和你。” “说起来，中田先生你到底是谁？你又是怎么把那件事调查得如此详细？”新海小姐好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的秘密不会危害到你和晶子，我只能说这么多。” “…你该不会是日本公安吧？” “日本公安会把【我是鬼】写在脸上吗？” 第52章 “噗，也是呢！中田先生的表情管理确实一点也不像特务。” 我转移话题道：“晶子交给我就好了，新海小姐你也有自己的梦想，有的时候会忙不过来，这一点想必晶子也能理解。” 顿了顿，我继续道：“哪天你要是累了，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记得回来看看晶子，晶子很珍惜你这位发小。” “啊，我有晶子这样的发小，也真的是我的幸运…这么久没见了，上周在咖啡馆偶然相遇，没想到骷髅还是当年的那个骷髅。”新海小姐说着这话时，脸上带着回忆的神情。 “我有件事想要拜托新海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对晶子说什么【好好试着和正义君交往一次】和【有点危机感】，晶子那个不解风情的笨蛋根本理解不了这些。“ 顿了顿，我继续道：“你对晶子的担心，我大概能想象得到；但是你的这种做法，每次都让我很伤脑筋，有时我都怕一个处理不好，可能我和晶子就会做不成朋友。”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以后不会再干涉你和晶子的关系了。” “有你这话我就安心了…我很害怕会失去晶子，因为【错过了晶子，我这辈子也许都遇不到下一个这样的女生】。” “其实到了你和晶子这份上，我认为你就算打破承诺，主动对晶子表白，晶子也未必不会接受。” 顿了顿，新海小姐继续道：“以前是有很多晶子的朋友在表白后被拒绝且疏远，但是他们之中可没有人能让晶子心甘情愿地叫一声哥哥，晶子在电话里可是不止一次地这么称呼你。” “所以你只是答应了不怂恿晶子，现在改成从我这边入手来撮合我和晶子？” “哎呀，抱歉，明明才说的【以后不会再干涉你和晶子的关系】，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新海小姐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新海小姐又补充道：“但我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我看好你哦，希望你这个男二号能够成功上位。” “…新海小姐不打算给自己找个对象吗？” “我有我的梦想，找对象什么的暂时不考虑。” “这就是了，没有对象生活照样能过下去，对你，对我，对晶子都是这样。” “也是呢，晶子那家伙有岩石标本做下饭菜就能吃好几碗，根本不需要什么对象。”新海小姐嬉笑道。 “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晶子有她的岩石标本就够了，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对象。” “…你难道不会担心吗？骷髅那副情商为零且逃避恋爱的样子，我真害怕她最后会孤身一人。”新海小姐收起嬉笑，目露担忧地问道。 “晶子不是还有你和我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至于我…我会努力活得比她久，把她送走之后再上路。” 我接着又语气轻松地补充道：“如果我先走一步，那么晶子就拜托你了。” “…我们出来太久了，大家应该要感到奇怪了。”新海小姐说道，偏头看向庭院中景色，避开我的视线。 “说得也是，那么我先回去，新海小姐就在这继续欣赏一会儿这座庭院；不得不说，这种简约的布局还挺有禅意。”我边说边转身离开。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毕竟骷髅这个称呼还是我起的，晶子除了是我的发小，也像是我的女儿。”新海小姐忽然说道。 “也是呢，晶子那种有点天真的性格，确实容易被当作需要照顾的孩子。”言罢我不再停留，起步走向包间。 第44章天使 我轻手轻脚地拉开包间的拉门，席间依旧是气氛热闹，几乎没有人注意我的进入。 晶子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起身走到我面前询问：“亚贵呢？” “新海小姐在外面欣赏风景，你有事找她就去庭院。” 晶子摇了摇头道：“不，我没什么事找她，只是好奇你们两个一前一后出去说了什么。” “等会儿我再跟你说，浪费食物可不是好习惯。” 说完我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开动我那份只吃到一半的餐食。 新海小姐回来后，晶子同样迎了上去。 我这边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只见没几句话的功夫，新海小姐摆了摆手，作出一副敷衍的姿态，晶子跺了跺脚表示不满。 饭后，大家提议去ktv再开第二场，我和晶子借机和片浦女士告辞，离开之前我又去和新海小姐道别。 “这次见面后不晓得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不过我知道，新海小姐会在某个地方继续为梦想努力。”我如此地说道。 “加油哦！亚贵，下次我一定要到场去看你的演出。”晶子在我旁边附和道。 “谢谢，中田先生还有晶子，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下次让你们看到更精彩的演出。” “…不过人也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也需要关机和维护；哪天你放假休息，记得回来看看晶子。” “是啊，亚贵，中学毕业之后这么久看不到你，感觉有点寂寞呢。” “我会的，在那之前…”新海小姐把视线从晶子转向我说道：“在那之前，我不在的时候，晶子就拜托中田先生你照顾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哎，你们两个刚才原来是在商量这件事，我的成人式可就在明年，明年我就是成年的说。”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我和新海小姐异口同声地对晶子吐槽道。 说完，我和新海小姐对视一下，扑哧地笑出了声。 晶子不满地抱怨道：“好过分！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我！” 最后我和新海小姐握了握手，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晶子则是什么也不说，直接走上前和新海小姐拥抱了一下。 对于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语言什么的想必已经是多余的，该说的和想说的在这一个拥抱之中就完成了传达和接收。 “今天的公演很精彩，晶子你回头可以去看看录像。”我对着走在身旁的晶子说道，此时我们已经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 “啊，亚贵说之后会发给我，还让我一定要好好看看，毕竟这次是亚贵当主演。” 我按照之前约定，开始给晶子讲之前在庭院的对话：“我和新海小姐之前在庭院里确实有谈到你，我跟她抱怨了下把短信展示给你这件事。” “那封短信啊…说真的我很惊讶，我一直以为正义君是希望我能改掉【说话直率】的毛病。” “说话直率其实没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改掉【会让人误会的发言】。” 顿了顿，我接着道：“除此以外，晶子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其他人怎么想都是次要的。” “正义君你觉得我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吗？” “你除了有时说话直率得让人误会，其他什么都好，在我眼里你已经是女性的典范。” “所以，我在你眼里是电视剧的女主角？” 闻言，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开口问道：“…新海小姐刚才又说了什么？” “亚贵刚才进来时，什么都不肯跟我讲，我一再追问下，亚贵也只对我说：有什么话就去问你的男二号，女主角小姐。” 第53章 听到这话，我不禁扶额，感觉到了熟悉的新海亚贵性头痛。 我明明更早之前在庭院才拜托过新海小姐，不要再对晶子说什么奇怪的话，她刚答应怎么转头就忘了？ 嘛，可能这次新海小姐真的不是刻意撮合我和晶子，只是无意地吐槽一下，新海小姐那副活泼的样子，看着就不像是谨言慎行的人，平时多半也是嘴比脑袋运作得更快。 “男二号和女主角，这个比喻是新海小姐先提出来的，她觉得我对你很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二号对待女主角。” “我看电视剧的时候一直很可怜女主角，被那些个男主们争抢追求的日子，在我看来会过得很辛苦。” “也是，晶子你毕竟一直都无心恋爱，自然是不会希望成为电视剧的女主角。” “不过，如果一定要把我比作女主角，那么我希望正义君做我的男主角；其他什么男二号和男三号就统统退散，我有正义君一个就够了。”晶子语气随意地说道。 闻言，我偏头仔细打量晶子，发现其神态和之前一样自然大方，很明显不是在向我表白。 “…谷本同学，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哎？” “要不是我熟悉你，刚才那段话我就会当作是表白。” “是这样吗？真是不好意思。”晶子停下脚步，对着我双手合十致歉道：“我刚刚说得是那种男主角和女主角不是情侣关系的电视剧。” …真有那种电视剧吗？我这个一年到头都不看电视剧的还真不知道。 “原谅你了。”我同样停下脚步后说道。 我稍微想了想，决定给新海小姐添点堵，于是转移话题道：“新海小姐说晶子你像是她的女儿，还说：【骷髅从小就有点不让人省心，我也算是从小操心她一直到中学毕业】，你以前估计没少给她添麻烦。” “亚贵居然这么说我，好过分，我哪有那么让人不省心。”晶子闻言果然不忿地反驳道。 也许在你看不见的角落，新海小姐确实帮你摆平过不少麻烦，比如之前那些个晶子【在无意间的直率话语而伤害到内心的男男女女】。 此时我是站在新海小姐的对立面，自然是不会帮着新海小姐辩驳，何况我才刚刚提醒过晶子关于她的直率发言，这么快又老调重弹会显得我很啰嗦。 晶子又开口道：“不过，有时我也觉得亚贵像我的命名母亲，骷髅这个外号就是她起的。” 晶子继续说道：“…虽然我觉得有点丢脸，不过亚贵想这么叫就随她吧。” “不好意思，之前我在阶梯教室，当着同学们的面叫出了你的外号。”我开口对着晶子致歉道。 “原谅你了，亚贵以前也经常在公众场合这么叫我，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晶子不在意地笑道，接着补充道：“阶梯教室那次，我当时还觉得蛮亲切的，自从中学毕业和亚贵分开后，很久都没有人在大庭广众下这么称呼我。” 确实，晶子你虽然看上去和谁都能聊得来，但据新海小姐所说【晶子虽然看上去朋友众多，其实说到底并没有几个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除了新海小姐，其他那些个矿物岩石同好会的成员，估计最多也就私底下或者小团体里会这么称呼晶子；能在公众场合自然而然地称呼晶子为骷髅，恐怕也只有新海小姐这个从小和晶子一起长大的发小。 其他人哪怕知道【骷髅】这个外号，也不大可能在大庭广众下这么称呼晶子，说到底是关系没到那份上。 至于那次在阶梯教室，纯粹是我第一次在现实里见识到骷髅谷本，一个不留神就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我也给你取了个外号，只是我一直都只在心里想想，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哎！？正义君你怎么也这样！一个两个地都给我起外号。”晶子出声抗议道。 “天使。”我对着晶子说道。 “天使？”晶子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 “你可能不记得了，两周前在咖啡馆，我曾经对你说过【谢谢你啊，谷本同学】。” 谷本同学回忆了一下后说道：“当时我们好像是在讨论高槻先生，以及正义君对他的帮助。” “你还记得啊…当时你对我说：【就算是因为“遇到了”这种理由不得不给予帮助，对于身处困境的人，那种帮助依然是一种幸运】。” “本来就是这样，不过这是在说正义君对高槻先生的帮助，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我当时认为自己称不上是帮助过高槻先生…怎么说呢？我有我自己的目标，我认为出于自利的帮助称不上是真正的帮助，这种带有目标的互动最多算是商业往来。” 顿了顿，我接着道：“是你的话让我想明白：【哪怕我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对他人给予帮助，对于他人，这种帮助也是有意义的】。 “仅仅是因为这样，那么正义君应该不至于对我如此评价。”谷本同学语气笃定地说道。 “你还真是敏锐…确实不仅仅是这件事，还有之前毛利同学来过后，晶子你急匆匆地想要去给我辩解…自从外婆去世了以后，你是第二个当着我面愿意去为我辩解的人。” “那件事啊，幸好正义君当时阻止了我。” 晶子继续道：“当时我有点冲动，因为回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那些过往我之后也和正义君你讲过了。” “你的动机是冲动也好，还是如你所说的【不想坐视再失去一个朋友】也罢，对我来说，来自你的认可，算是解开了我的一个心结。” 我补充道：“【谢谢你啊，谷本同学】这句话的背后，我还有一段未曾说出口的心声。” “是什么？”晶子好奇地追问道。 “【谢谢你在心里认同我是朋友，谢谢你在心里认同我是正义的伙伴。你是…天使】。” 晶子闻言惊讶地看着我，然后开口道：“…谢谢你啊，正义君，原来你当时就已经这么重视我，我很喜欢这个外号。” “该说谢谢的是我，当然你也别指望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叫你，事实上，只要这里还有第三人，我可能也叫不出这个外号。” 我挠了挠脸颊道：“怎么说呢？有点害羞，所以这个外号一直都只是我心里头说说。” “那么，这个外号就当作是正义君和我的另一个秘密，我们不告诉别人。”晶子开朗地笑道。 “也好。”闻言我点头表示认可。 “说起来，我一直没搞明白，正义君你最早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外号【骷髅】？” 顿了顿，晶子解释道：“当初正义君在阶梯教室回答我说是【偶然听其他人提起过】，但是除了我高中时建立的矿物岩石同好会成员，应该没有人知道亚贵给我起的这个外号；据我所知，同好会除了我就没有人进入笠场大学，正义君你到底是听谁提起过？” “…晶子你对我说过：在新生入学的时候，你就注意到了我；但是你也许不晓得，早在你进入到笠场大学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你。” “是这样吗？这么说正义君认识同好会的某个成员？这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按照正义君对宝石的深入了解，正义君肯定能和同好会的任何人都谈得来。” 第54章 “我确实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过不是你们同好会的成员。”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晶子忽然问道。 “你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你；我只是从某些渠道知晓了你这个人，新生入学时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你，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算是在大学英语那门课上。” “也是呢，正义君这么出众的人，我以前要是遇到过一定不可能忽视。” “像我这样孤僻的家伙确实很难被忽视，最近我是好了不少，要是你遇到了以前的我，我们应该是不会成为朋友。” “那样还真是糟糕，我可不想错过正义君。” 晶子继续道：“说起两周前的咖啡馆，在那次之后，正义君你才开始把我当作是朋友，没错吧？” “…是的，你能感觉得到啊。” 看来你的情商也不是彻底无可救药，有时在人际交往中也是会表现出一些敏锐。 “因为在那之前，正义君对我总是不冷不热，跟对待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从来不主动找我说话。”晶子语气略带抱怨地说道，接着又补充说：“前后对比这么明显，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也是缘分吧，正是因为有了两周前在咖啡馆的对话，我才会把你当作是朋友。” 顿了顿，我继续道：“除此以外，毛利同学也为我们的友谊作出了一份贡献，没有他那一通自说自话和你之后的反应，我也想不到晶子你当时就已经那么重视我，晶子你要不要考虑给毛利同学送份甜点？” “才不要，那就算他功过相抵，我就不计较他之前在背后传我和正义君的绯闻，给正义君带去困扰的事了。” “…你高兴就好，天使小姐。“ 第45章宝石、甜点和皇家奶茶（上） 周六 我和晶子在约定好的站点会合，然后一起前往理查德的宝石店。 “说起来，我去宝石店如果只看不买，会不会不太好？”走在旁边的晶子对我问道。 “没关系，有些客人来看了好几次都没有购买，理查德也一直都没有抱怨过，你就当作是你常去的矿物展就好了，想要看什么宝石就直接和理查德说。”我对着晶子答道。 “这样啊，那我就安心了。” “理查德曾经对我说过：【我把宝石销售给顾客，就是向顾客交付宝石所包含的价值；因此我也时常根据不同客户的需求推荐合适的宝石，就是为了确保给经过我手的每一个宝石找到合适的买家，也为我的每一个客户找到需要的宝石。】” 顿了顿，我继续道：“理查德对宝石的热爱完全不逊色晶子你对岩石的热爱，你完全可以把理查德当作是宝石版的你自己，你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三个人一起来聊宝石，那样应该会很有趣。”晶子兴奋地叫道。 “…说起来，晶子你今天什么都没有带吗？”我看着晶子两手空空，也没有挎着包，不由开口问道。 “我需要带什么吗？啊，正义君是说现金，我今天带了卡，要是看上了哪个小可爱，我可以刷卡支付。”晶子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啧，又是一次和梦境剧情不符合的事件，看来今天我只能随机应变。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晶子此时本来不该见过理查德，晶子前往etranger的时间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次完全是梦境剧情外的一次全新事件。 “你也不用觉得有压力，就当作是去参加一次下午茶，etranger的皇家奶茶味道很不错，etranger还提供各种甜点，你想要什么样的甜点尽管问理查德。” 我说这话的时候可谓底气十足，甜品大王的藏品，绝对是应有尽有，晶子肯定能满意。 晶子闻言明显比刚才更有兴致，行进都不由地快了几分，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到达etranger。 “但是，我也要和晶子你交代一下，理查德那家伙很在意自己的相貌，不管是不是夸赞，最好都不要谈论他的相貌。” “咦，为什么？理查德先生明明如此地长相出众，他难道不应该偷着乐吗？”晶子疑惑地询问道。 “…怎么说呢，理查德因为自己的出众长相经历过许多不好的事，他其实不太喜欢谈论自己的长相，估计那样会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是这样吗？那可真是糟糕，我昨天刚见面时还谈论到了他的相貌，我等会儿得给理查德先生好好道个歉。” “不用，理查德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今天再提起这个话题，可能反而给他带去更多困扰。” 顿了顿，我接着道：“总之，你只需要记得：避免在理查德面前谈论其相貌，这样就足够。” “我知道了…说起来，正义君你好像很了解理查德先生，你认识理查德先生很久了吗？” “算算时间，我和理查德认识了大概有四个月，我和他每周六晚上都会去附近一家餐厅吃饭，时不时地也会在其他地方相遇，一来二去我们就变成了熟识。” “正义君你又是怎么认识理查德先生？”晶子又好奇地追问道。 “我和理查德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etranger，当时我是作为预约上门的客户。” “然后在交谈中，理查德先生发现了正义君也十分了解宝石，还能提出很多新奇的观点，立刻就引为知己，就像我当初一样。” 晶子开朗地笑道：“我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正义君说【宝石映射和强化人心，所以，宝石的珍贵不在于其商业价值，宝石的珍贵在于其令人感动的美】这句话时候的样子。”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我可配不上做你或者理查德的知己，你们对宝石的热爱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有。 晶子你觉得我是知己，大概是因为我们交流宝石时，我的部分观点就是来自梦中的谷本同学，某种意义上，这些就是晶子你自己的内心。 “我和理查德的相识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含糊其辞道，随即转移话题：”这么说的话，我和你也算是因为宝石而结缘…不如我也去买个宝石，就当作是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的友谊，关于友谊的宝石…晶子你有什么主意？” “象征友谊的宝石，那么自然是托帕石，托帕石别称黄玉，属于铝硅酸盐矿物…”骷髅谷本久违的再度上线，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起了托帕石。 我边走边听晶子絮絮叨叨地讲述，等晶子说完后才开口道：“那就托帕石了，到时候晶子你也帮我参谋一下，毕竟象征的是我们的友谊，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认真给正义君挑选出合适的托帕石。” “呵呵，你还真是干劲十足，啊，就是这栋楼，我们从这里上楼去。”我指着入口说道。 进入etranger后，理查德在门口招呼了我和晶子，很明显今天我也被当作是客人。 理查德向我和晶子询问想要的饮料和甜点，我直接把选择权交给了晶子，晶子选择了皇家奶茶和黑森林蛋糕。 理查德去厨房的期间，晶子好奇地四处打量这个房间，还拿起来书架上的宝石书看了看，时不时地点点头。 第55章 我则是坐在背对着入口的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看着墙壁发呆。 理查德用托盘把皇家奶茶和黑森林蛋糕拿出来的时候，晶子终于把书本放回原位，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理查德坐在我们的对面，正对着晶子。 “哇，这里的皇家奶茶味道真不错，请问是在哪里买的？“晶子小茗了一口皇家奶茶后，对着理查德询问道。 “这是本店自制的皇家奶茶。”理查德答道。 “是这样吗？好可惜，我还想着下次也去买些的说。”晶子遗憾地说道。 “这里的皇家奶茶我也会做，回去之后我教你怎么做。”我对着晶子安慰道，然后又转向理查德道：“没问题吧？理查德，我把你的配方和手法教给晶子。” “请便。”理查德点头的同时简短地答复道。 “那真是太好了，之后就拜托正义君了。”晶子对我笑道。 “这没什么。”我先回复完晶子，又对着理查德说道：“那个，今天我想看看托帕石。” 说完我又对着晶子问道：“晶子你想看什么宝石？” “托帕石就好，我今天来给正义君好好挑选一颗合适的宝石。”晶子说这话时，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地硬汉，俨然是再次化作骷髅谷本。 理查德完美的礼貌微笑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就被成功地掩盖。 确定了我们两个的诉求，理查德起身回到办公室里去拿宝石。 我和晶子继续在沙发上等待，这次有了皇家奶茶和甜点，晶子倒是没有再起身走动或者去拿书本，又喝了一口皇家奶茶，晶子拿起叉子开始进食黑森林蛋糕。 “咦，这个味道，好像是xxx咖啡馆的黑森林蛋糕，就是我们两周前去的那一家。“ “应该就是了，那家咖啡馆的黑森林蛋糕一直很受理查德的欢迎，是这里常备的甜点。” 我拿起自己眼前的那盘未动的蛋糕，放到晶子面前后说道：“我记得晶子你很喜欢那家咖啡馆的黑森林蛋糕，不介意的话，这份也给你。” “正义君还是老样子的不喜欢甜食啊！”晶子也不推辞，收下后对我感慨道。 “这里有两个甜品控就够了，再多糖分就得超标。”我督了旁边的晶子一眼后说道：“记得多运动，不然摄入过多的糖分会长胖。” “讨厌！你怎么能对着女生当面谈论长胖的问题。”晶子闻言对我开口谴责道。 “抱歉，刚刚没想起来这回事。” 毕竟晶子你刚才那副硬汉的样子，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起来女生的忌讳。 晶子好像还想说什么，只是理查德已经出了办公室，开门声让晶子立刻止住原本想说的话。 理查德把放着托帕石的盒子放在桌子中间，对着我和晶子。 咦？帝王托帕石？足足有7颗，每颗都如同钻石般闪耀无比。 “这可真是稀罕，一下子能见到这么多颗优质的帝王托帕石。”我对着理查德说道。 “是啊，etranger与巴西的矿山有合作吗？”晶子也开口询问道。 “之前有一对夫妇预约过想看看帝王托帕石，本店就因此进货了一批。”理查德先对我答复道，然后转向晶子说：“这些宝石确实大部分来自巴西，也有一部分来自斯里兰卡。” 田村夫妇吗？难怪理查德一下子收集了这么多帝王帕托石。 “那个，毕竟是人家先预约的，我和晶子是后来的，我们先挑选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理查德你给我们看些其他种类的托帕石，晶子你看怎么样？”说到最后，我转头询问晶子道。 “也好。”晶子点头表示认可。 “那对夫妇已经来拜访过，他们购买完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理查德对着我解释道。 “原来如此，希望那对夫妇能够继续恩爱下去。”我不由地感叹道，想起了梦中所见的那对田村夫妇，想起了在这里上演的那一出看似夫妻吵架，实则狂撒狗粮的闹剧，不知道“正义”君有没有被打击到，反正我每次看到这里都感觉狗粮吃撑了。 “正义君你认识那对夫妇吗？”晶子忽然对我问道。 …我难道又把想法写在脸上？明显到连晶子都看得出来？ “不，我不认识他们，刚才有点代入到了那对夫妇的立场，想着他们前来挑选托帕石的理由。” 顿了顿，我自答道：“想来是出于珍视，与其用言语表达不如借着宝石传递出自己的心意，真是对可爱的夫妇。” 至少那个有些不善表达的田村先生，他想要买下最好的托帕石送给夫人，表示他对夫人的珍重，只是这份心意没有被好好地传递和接收。 不过之后发生的那一出，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只是习惯性的吵嘴，心里都还是有着对方，毕竟是多年的老夫老妻。 “…正义君你觉得我们两个很像那对夫妇吗？”晶子神色严肃地问我道。 闻言，我有些慌张地立刻回复道：“不是，晶子你听我解释，我对你绝对没有那种心思，虽然我确实很珍视你，啊，不对，总之，我，你…” 讲到后来我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深感越描越黑，干脆一言不发地低头作沮丧状。 “噗”两声轻笑传入我的耳中。 我抬头看去，发现晶子在那捂嘴轻笑，理查德则是表情正经地喝着皇家奶茶，要不是我刚才确实听到了两声笑，我都看不出理查德刚才也在笑话我。 “…晶子你的皇家奶茶喝完了，我再给你去倒一点。” 我拿起晶子眼前的杯子，不管晶子的反应，直接起身前往厨房。 第46章宝石、甜点和皇家奶茶（下） 厨房 我躲进厨房后，先深呼吸几次，感觉稍微冷静下来。 还好，晶子刚才应该只是在逗我，估计是报复我之前提到长胖…体重果然是女生永恒的禁忌话题。 虽然我心里确实没奢望过能和晶子结婚，但是我和田村先生的心意应该是相同的，都是出于对另一个人的珍视，只是我想传递的是友情，田村先生…比起爱情，更多的应该是感激，感谢田村夫人多年来的陪伴，毕竟都已经结婚三十周年。 我见锅里已经没剩多少皇家奶茶，就去取出了牛奶和茶叶，自己煮了一锅，又拿出了两个玻璃杯倒上，加了冰块做成冰镇皇家奶茶。 这个过程花了些时间，我端着皇家奶茶出去的时候，晶子和理查德似乎聊得正起劲，晶子看上去有些兴奋，理查德看上去倒是蛮镇定，神态看着很放松，应该也是乐在其中。 “皇家奶茶。“我给晶子和理查德面前各递上一杯皇家奶茶。 “对不起，正义君，刚才玩笑开得太过火，真的很抱歉。”晶子面带歉意地开口道。 “我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回复道，边说边走回到晶子旁边的沙发坐下。 “谷本小姐看好这一颗托帕石。“理查德开口打圆场道，边说边指向盒子中的其中一颗帝王托帕石。 “是啊，正义君你喜欢吗？”晶子附和道。 我拿起那颗托帕石放在指间，对着天花板的光仔细查看，这颗帝王托帕石十分地闪耀，颜色是橙色中带有些许粉色，就好像是… 第56章 “这颗帝王托帕石的颜色，好像帕帕拉恰蓝宝石。”我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晶子一拍手，兴奋地叫道：“果然，正义君跟我想得一样。” “帕帕拉恰蓝宝石的寓意是什么？正义你知道吗？”理查德对我问道。 “献给弱者的正义。”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正是如此，这颗托帕石不仅仅寓意着友谊，它的颜色又能让人联想到帕帕拉恰蓝宝石，从而联想到正义君，我觉得这颗宝石很适合正义君你。”晶子进一步解释道。 “…都说了我想要买一颗象征我们友谊的宝石，晶子你怎么只考虑到了我，你就没有点自己的看法吗？”我一边把宝石放回盒子里一边说道。 我刻意重读了“自己的”这三个字。 理查德很清楚梦中的“正义”和帕帕拉恰戒指的故事，我在第一次见面时有提起这个事件。 刚刚晶子的那番说辞围绕着帕帕拉恰蓝宝石，让我不得不怀疑是理查德在刚才的对话中做出了引导，根本就不是晶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刚刚陈述的就是发自我内心的看法…我很喜欢这颗托帕石，就像我喜欢正义君一样，看着这颗宝石就能让我想起正义君；正义君你要是不想买下它，那就把这颗宝石让给我吧，我还挺想要这颗托帕石。” “嗯呵，谷本同学，请注意发言。”我轻咳了一声，特意用上了已经不再使用的称呼。 “哎？不好意思…那个，我说错了什么吗？”晶子先是条件反射般道歉，又疑惑地问道。 说错了什么…这段发言的问题实在太多，我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 不过，理查德也在这里，我最好还是给晶子留点面子。 “喜欢这个词虽然有好多个含义，但是最常见的含义还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在这个语境之下，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解读为你是在表白。” 我继续道：“晶子你可能对语境不太敏感，我只能建议你：以后避免对任何人说喜欢；这样想来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和对他人的伤害。”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用词。”晶子双手合十郑重致歉。 “…理查德，让你见笑了，刚刚我和晶子一直在自说自话冷落了你，真是不好意思。”我转头对着理查德说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理查德一如既往地展示出了绅士风度，随即问道：“正义你喜欢这颗托帕石吗？” 闻言，我又打量起来刚才被我放回盒子里的托帕石，半响后道：“为什么不呢？这颗托帕石拥有极高的透明度，就像钻石一样。” 我转头对着晶子说道：“晶子你的诞生石应该就是钻石，我记得你的生日在四月…说来遗憾，今年四月的时候我们还不熟，错过了你的生日，明年记得邀请我。” 我又对着理查德说道：“请帮我打包起来。” 我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刷卡完成交易后，理查德拿着盒子回到办公室，这个空间里又只剩下我和晶子。 “明年的四月八日，正义君一定要来啊。”晶子率先开口道。 “啊，我一定会去的，我们约定好了。” 晶子听完后，拿起我刚才端上来的皇家奶茶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我对着晶子问道。 “味道？和刚才理查德先生端上来的一模一样，难道说…” 我接上了晶子的话：“没错，我端上来的这份是我做的，怎么样？是不是和理查德做的一样美味。” 晶子又小茗了一口，品了品后说道：“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味道，正义君你不提，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和理查德先生端上来的有什么差别。” “呵呵，今天时间不够，etranger马上就要关门了，下次有机会我教你怎么做，你别小看这个牛奶煮红茶，这其中有很多门道，需要花点时间…不过厨房要去哪里找？”说到最后我伤脑筋地用指尖碰触太阳穴。 “正义君来我家吧，我家厨房里什么厨具都有。” “…还是不了，总感觉去你家一定会见到叔叔阿姨，我有时在长辈面前会很拘谨。” 其实还好，毕竟我是外婆带大的，我还蛮擅长和长辈打交道，只是谷本同学的父母…我感觉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哪怕明年晶子生日时多半会见面，在此之前我还是想要逃避。 “正义君你不想去我家吗？抱歉啊，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让你为难了，真是不好意思。”晶子语气低落地说道。 听到晶子这话，我不由地让步道：“不，你没有说错什么，请朋友到自己家玩本来就很正常，是我自己的问题…这样吧，你父母平时应该有上班，哪天我们都没课，且你父母都上班的时候，我们用半天来学习制作皇家奶茶。” “那就这么说定了！正义君你就算见到我父母也不用紧张，我父母早就已经听说过正义君。”晶子重新振作起来，脸上又挂上了平常的开朗笑容。 …情绪切换得如此顺畅，我刚刚是不是被套路了？ 我还想再开口细问晶子父母的情况，不过此时理查德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把包装好的托帕石交给了我。 “今天真是承蒙理查德先生的款待。”晶子对着理查德道谢道。 “哪里的话，欢迎谷本小姐再次光临本店。”理查德礼貌地道谢。 “有机会我一定会的，理查德先生出乎意料地博学，和正义君好像。”晶子转向我后继续提议道：“正义君下次也一起来吧，那样聊天肯定会很有趣，就像今天一样。” “那就看晶子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每周六基本都是空闲。”我对着晶子答道。 晶子得到答复后又对着理查德说道：“说起来，这家店的皇家奶茶和甜点很好吃呢，理查德先生接待客户的方式也让人很舒服…etranger的这个店名，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店主本人的缘故，今天一看才知道：etranger是一个能让异乡人感到温暖的地方。” 理查德闻言，脸上不出我所料地出现惊愕，很快又收拾好了表情，对着晶子微笑着再次道谢；这次理查德的微笑真诚了许多，跟宝石商状态下的礼貌微笑有显著的差别。 “今天的黑森林蛋糕是xxx咖啡馆的，没错吧？”晶子语气笃定地道。 “没错，原来谷本小姐也是那家店的常客。”理查德答道。 “常客倒也谈不上，只是曾经去过几次，我能找到那家店还是通过正义君的介绍；我当时问：【正义君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当时正义君告诉我：【因为有一个特别喜欢甜点的“朋友”，久而久之的也就记下了不少美味甜点的位置】。“ 晶子接着道：“正义君一直不喜欢甜点，会特地去记这些店铺的位置，都是因为【有一个特别喜欢甜点的“朋友”】，理查德先生你知道吗？“ 理查德督了我一眼，对着晶子答道：“我知道的，正义一直都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人，我也时常受他照顾。” “晶子，我陪你到车站吧。”我出声打断道。 “不用，我认得去车站的路，正义君你和理查德先生不是【每周六晚上都会去附近一家餐厅吃饭】，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第57章 “但是…“我还想再坚持一下。 “真的不用，现在天还没黑，我也不是小孩。”晶子态度坚决地打断道。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回到家记得给我发个短信。”我轻叹一口气，做出妥协道。 “正义君，我们之后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不急于这一时。”晶子用打趣的口吻说道，最后对着我们道别：“那么，我先失礼了。” 言罢，晶子便独自离开etranger，我和理查德在楼下目送她走远。 奇怪，晶子走前那话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想不明白，干脆暂时不想了，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理查德，我在这里等你，你关好门后我们一起去资生堂parlour吧。” “我很快就回来。”理查德对我点头后就迈步上楼去。 我站在楼下的路边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虽然是周六傍晚，但是作为东京繁华的商业区银座，依然是热闹得紧。 看了一会儿眼前的人间喧闹，思维逐渐开始神游，直到楼梯道上传来理查德的脚步声和滚轮声。 路上理查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着，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呵呵，估计是刚才晶子的话给了他不小的冲击，按照我的理解，etranger这个店名的由来还真是源于理查德对自身处境的理解，这个店名被晶子这么解读，对理查德而言也是一种认可，难怪理查德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说起来，我在厨房那会儿，理查德和晶子到底聊了什么？有点好奇，等会儿找机会打听下。 第47章闲聊 资深堂parlour “怎么样？晶子是不是如我所说的那样优秀？”我笑着对理查德问道。 “确实，你女朋友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理查德淡淡地答道。 “…我有说过晶子是我女朋友吗？关于这个话题，一个月前我在这里，在这张桌子边就做过一次澄清，我不想再来一次。”我扶额叹道。 “准确来说，你们两个的相处不太像男女朋友，更像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妇。”理查德不依不饶地继续道。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理查德摇头否定道：“只是实话实说，你和那个女生的相处，很像是之前来购买托帕石的田村夫妇。” “田村夫妇啊，我和田村先生的心理可能确实有共通之处，你想必也能看出，我很珍视晶子，理由我上周在这张桌子边也告诉过你。” “看得出来…那个女生告诉我，你购买托帕石的理由是庆祝你们的友谊。” “你这不是知道我和晶子的关系属于友谊吗？”我叹了口气，随即继续道：“我之前在来的路上突发奇想，我和晶子也算是因为宝石而结缘，并且…诸行无常，在缘分尚未消散之前，还是抓紧机会好好地庆祝一下，这样缘灭之后也不会留有遗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理查德皱眉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你好歹是剑桥大学日语系的高材生，想必能理解日本人骨子里的这种无常观。” 理查德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沉默不语。 见理查德不打算开口，我又继续道：“说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晶子搞错了，我没有特地去记那些甜点的位置，只是在梦中看得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给记住，你不用在意。” “…你和那个女生经常一起去吃甜点吗？” “大概也就两三次吧…嗯，我记得两周前有一次，上周去了两次；晶子倒是说对了一点，我确实【一直不喜欢甜点】，你没注意到我和你去咖啡馆的时候，我从来没点过甜点吗？” “真是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拒绝甜点的诱惑。”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你应该也发现了，晶子和你一样不仅仅是宝石控，你们还都是甜品控；我在厨房那会儿，你们是在聊宝石还是聊甜点？”我笑着打趣道。 “你刚进厨房那会儿，那个女生先跟我聊了一会儿和你的经历，然后又对我致歉，说是因为昨天不小心提及了我的相貌，对我造成了困扰，某人今天特意提点过她，让她避免在我面前谈论这个话题。” “晶子给你道歉了啊…这事也有一部分我的责任，我之前忘记交代晶子，让她避免在你面前谈论这个话题，我倒是记得交代下村，下村你还记得吧？就是两周前在街道上遇到时，在我旁边的那个人。” “我记得他。”理查德不假思索地点头，接着又道：“你对所有朋友都有这么交代过吗？” “差不多吧，我也没有很多朋友，可能会和你见面的也就只有晶子和下村，他们两个我都已经交代过了，想必是会在你面前注意避免谈及这个话题。”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这没什么，每个人都有些不想被谈及的话题，我也不例外。” 顿了顿，我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晶子刚才如果有说了什么让你不适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如你所见，晶子有时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跟我说话的时候也不例外，今天你也见识到了。” 说到最后我不由地苦笑一声，深感无奈。 “那个女生一直都是这样吗？” “一直都是，作为晶子发小的新海小姐也给出过类似评价。新海小姐和我都已经劝过晶子，晶子也表示会认真悔改…不过，这么多年来养成的说话习惯，可能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掉，对此我也很伤脑筋。” “那个女生的这种习惯最好还是要改掉，不然可能会因此惹上麻烦。”理查德难得直白地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过我能做的也不多，只能在遇到时给晶子当面指出，次数多了她这方面应该就会有所改进。” 不想再多谈晶子的这个老毛病，我于是转移话题道：“你们之后应该还聊了些关于宝石的话题吧？” “是的，之后那个女生和我聊了很多关于托帕石的话题，不得不说，她确实对于宝石了解颇多…就像你一样。” “我是计量单位吗？为什么你和晶子都拿我来比喻知识储备丰富？”我先是吐槽，接着又打趣道：“那你一定见识到了晶子的另一面！” “你说得应该是…怎么说呢？那个女生谈论宝石时的表情和语气。”理查德礼貌委婉地说道。 “没错！晶子每次谈论宝石和岩石的时候就会进入那种状态，这时候我就明白应该收声，准备聆听谷本老师的长篇大论。” “那个女生在这种状态下确实是会变得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都完全不同。” 那是自然，骷髅谷本的那种硬汉气质，我怕是这辈子都学不来。 “说起来，晶子怎么会突然谈起帕帕拉恰？这个话题是你提起的吗？”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理查德摇头道：“是那个女生自己想到的，她当时如你一样拿起宝石对着天花板的光查看，然后评论：这颗宝石的颜色，好像是帕帕拉恰蓝宝石，正义君一定会喜欢。” 闻言，我伸手进手提袋里拿出天鹅绒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来查看。 第58章 “我确实很喜欢，既然是晶子帮我挑选的，那么这颗托帕石确实能象征我和晶子的友谊。” 我又拿起这颗宝石对着光仔细打量，接着说道：“除了钻石以外，没想到托帕石也能如此闪耀，让我想起了晶子耀眼的笑容。” 最后我把宝石收回包装，对着理查德道：“谢谢你啊，理查德，多亏了你，我和晶子今天才能见识到这颗美丽的帝王托帕石。” “我可是宝石商人，我的工作就是【为我的每一个客户找到需要的宝石】。”理查德先是礼貌地回复道，接着又补充：“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很高兴能帮到你。” “呵呵，那我可真是荣幸；并且，不仅仅是我，晶子想必也是承了你的情。” 顿了顿，我接着道：“晶子刚才对你说：【etranger是一个能让异乡人感到温暖的地方】，她想必是真的很喜欢etranger的甜点和皇家奶茶，还有你接待客户的方式…就我个人而言，我作为客人来到etranger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是你和客人面对面交流的姿态，你让客人觉得自己的话语得到了认真的倾听和回应。” 理查德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面上有些泛红地说道：“这本来就是作为店主的我应该做的。” “不，这是理查德你独有的待客之道，etranger没了你就不会是【一个能让异乡人感到温暖的地方】。” 顿了顿，我继续道：“那可真是不妙，想必客人们会很失望，尤其是etranger的常客们，我觉得他们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 “…etranger没了我，你会感到失望吗？” “etranger没了你，我应该不会再踏入那里一步，那样只会让我不断回忆起和你的过往，然后再对比你已经离开的事实；那样太过伤感，我接受不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不由地继续补充道：“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不仅仅是在宝石店，在很多其他场合，我时不时都会想起你，看到甜点的时候会想到你会不会喜欢它，跟晶子聊起宝石的时候也会想象理查德在这会说什么…有时也会想给你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只是每次都怕打扰到你工作，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我去一下洗手间。”理查德忽然动作迅速地起身离席。 理查德走后，我独自坐在座位上继续等待上菜，闲来无事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巧合的是，我心里刚刚想到晶子，晶子的短信就送到了，表示已经到家，今天在etranger过得很愉快。 我给晶子回复：我今天也很高兴，下周我们再见。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我从手机屏幕上抬头，见到理查德若无其事地坐回到对面。 “晶子给我发消息了，说是已经平安到家。” “那就好。”理查德平淡地点头说道。 “…对不起啊，刚才说了些莫名奇妙的话，真的很抱歉。”我开口致歉道。 此时我也感觉刚才的话有些越界，不知道刚才我怎么会脱口而出，只能归结于我时不时就漏嘴说出心里话的老毛病。 “那么，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啊，如果你离开了，我应该是真的不会再去etranger，可能也不会再来这里。” “…我问的是之后的部分。” “是真的哦，那些确实是最近发生过的状况，那段发言也都是我的心里话；抱歉，我下次会注意避免【一不小心就说出心里话】，有些话确实不适合说出口，我已经在好好反省。”我在理查德开始说教前率先认错。 “你这副一直道歉的模样真让人不适。”理查德皱眉道，接着又补充：“那么，你想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那就尽管来找我吧。” “…有事我会跟你联系，平时还是不了，打扰到你见客户就不好了，我可不想做个讨人嫌的人。” “你几乎从来都不跟我主动联系，我有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嫌弃的人。” 这样吗？难怪他觉得我【随时会消失不见】，原来我在日常相处之中就带给了他强烈的距离感。 “真是不好意思…我尽量选择给你发消息，你有空时看一下就好了，我不像某人那样，收不到回复就给人短信轰炸。” “…我也尽量不再做那种事了，上次让你在联谊会上被同学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呵呵，没有你的短信轰炸，毛利同学可能真的不会脑补出我在交往某个神秘女友，也就没有之后的那一系列误会，不过没有那些误会和咖啡馆那一出，我和晶子可能到现在都还只是熟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过去的都过去了。”说到这里我突发奇想，拿出手机给理查德发了一封短信。 理查德拿出手机查看短信，看完轻笑了一下，手指轻点作出回复。 我刚刚给理查德发去的短信：菜还没上来吗？好慢啊（不高兴.jpg）。 理查德回复的短信：是啊，怎么这么慢（不高兴.jpg）。 第48章托帕石的田村夫妇 饭后，我和理查德面前各摆着一份红茶。 今天我倒是不急着赶回去，所以我们继续坐着闲聊。 “说起田村夫妇，田村先生有没有真的在etranger上演一出那个戏码，就是那个…”我搜肠刮肚地找着合适的形容词，最后说道：“要宝石不要老婆的戏码。” 我想表达的是田村夫妇刚来的那一会儿，田村先生在那大谈特谈帝王托帕石，以至于连理查德都说不上话，更别提田村夫人；田村夫人每次发表自己的意见又都会被强势打断，田村先生那副架势俨然就是无声地诉说：宝石第一，老婆第二。 理查德闻言，表情古怪地看着我说道：“…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田村先生一开始确实很兴奋地在那谈论托帕石，田村夫人也如你以前所转述的那样，中途离开后又折返回来。” “然后田村夫人肯定也向你展示了作为她订婚戒的托帕石戒指，还有她对于田村先生的包容。” 明明自己早已听烦了田村先生滔滔不绝地谈论宝石，还能耐着性子不作指摘，只是借着行动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晾了田村先生几分钟就作出和解。 “确实如此，之后田村夫人自己挑选了一颗合意的托帕石，田村先生回来后就很爽快地听取了田村夫人的意见。” “呵呵，多亏了有你，田村夫妇的这次来访才能以夫妻撒狗粮的喜剧收场；如果田村先生当时没有追出去，那么之后很可能演变成一出家庭伦理剧的桥段，宝石比老婆重要之类的狗血桥段。” 顿了顿，我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梦中的田村先生一开始是没打算追出去，如果不是“理查德”的提醒，田村先生可能还沉浸于挑选最好的托帕石，专注到了有些忽视了田村夫人的意见，完全没想起来最初目的是想让田村夫人高兴。“ “这一方面你就做得很好，虽然是你是在给自己挑选宝石，但是完全没有忽视你女朋友的意见。”理查德语调平淡地说道，边说边拿起红茶喝了一口。 “…你故意的是吧？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摆了摆手道。 下意识督了一眼手提袋中装着托帕石的天鹅绒盒子，心里划过一道念头…仔细想想，这样做也挺好，就这么决定了吧。 第59章 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嘴上还是继续接道：“幸好田村先生追出去了，不然田村夫人可能就要回娘家，离开前说不准还要留下一句：你既然觉得宝石比老婆更重要，那么你就和宝石过一辈子吧！” 事实上，田村夫人中途忽然离开，未尝不是给田村先生的考验，看看田村先生是会继续沉迷于他喜欢的帝王托帕石，还是会不放心地追出来；换言之，这是个二选一的题目，而田村先生在理查德的提醒下做出了令田村夫人满意的选择。 “田村先生一定会追出去的，时间长了他自然就会从那种沉溺于美的状态中回神，然后就会开始担心起一直没回来的田村夫人，从而追出去查看…只是那样的话，田村夫人回来后，可能会过很久才给田村先生发短信，以此补偿自己在楼梯角落里的漫长等待。”理查德语气笃定地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那两位毕竟是夫妻，这么多年来想必也是磕磕绊绊地就这么过来了；对了，田村先生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传来上下楼的脚步声吧？” “没有，想必他当时是待在另一个角落里等着田村夫人消气。” “他们的捉迷藏玩得好熟练，田村先生是第一次拜访etranger，他不可能知道楼道回音导致店里也能听到上下楼的脚步声，所以他能猜到田村夫人没有走远，纯粹是因为对田村夫人的了解…也许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们都已经发展出了闹别扭-反省-无声和好的相处模式。” “看上去确实如此，总之，结果是好的，我也为他们感到高兴。”理查德如此总结道。 “我也是呢，希望他们两个能继续欢乐地到处撒狗粮…只要不伤害到我这只单身狗。”我讪笑地道，随即又问道：“说起来，我和谷本同学到底那里像夫妇？你是从田村夫妇身上联想到的吗？” 理查德思索片刻，看上去整理了一番措辞后道：“…你和那个女生的相处给别人一种你们都很在乎对方的印象，你们之间的对话也给旁人一种插不上话的感觉；今天在店里时，你和那个女生坐在我面前，我有种在面对田村夫妇的既视感。” 闻言，我不由地挑眉道：“我和晶子给你的感觉是这样啊，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和晶子的相处和对话。” 理查德的话让我开始回忆和晶子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我对晶子的在意是显而易见的，晶子无疑也是在意我的，只是我们之间的谈话…真的会【给旁人一种插不上话的感觉】吗？到底什么样的交谈会给人这种感觉？ 田村先生滔滔不绝地谈论帝王托帕石时，就给人一种插不上话的感觉，他那一副谈论自己兴趣爱好的兴奋劲也让别人不会想要打断他。 所以，我和晶子之间的对话也会留给别人类似的印象吗？ 理查德犹豫片刻，最终开口问道：“这么直截了当地发问不符合我做人的准则，但是…那个女生真的不是对你有好感吗？” “咦？！这话怎么说？”我惊讶地询问道。 “她那一段以【我很喜欢这颗托帕石】为开头的发言，你真的确定她不是在对你表白？” 呵呵，原来是那段问题颇多的发言，确实，要不是我足够地了解晶子，换成其他任何人，大概率都会把那段话当作是表白，理查德也不能例外，毕竟他不了解晶子，也没有见过我梦中的那位“正义”君，自然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说话如此…直率的人。 “原来是那段话，那可真的不是表白，也不是什么对我有好感的表现。” 顿了顿，我继续道：“怎么说呢？新海小姐曾经评价晶子说：【让人害羞的话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晶子对新海小姐也是这样呢；再加上，如你今日所见，晶子时常会出现想要表达的意思和实际表达的意思有所差距，这时候她说的话其实就不能够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那你又是怎么确认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如果她的言语并没有准确地表达出她的内心。”理查德面带好奇地追问道。 “察言观色，晶子说那段话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表白吧？还有我对晶子的了解…总之，晶子就是那种不会想要谈恋爱的人，她说的话不管再怎么像表白，其实她想表达的都不会是爱情，只可能是亲情或者友情。” 闻言，理查德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随即道：“说起来，你以前确实表示过那个女生是【无性恋】，你和她【最多只能成为朋友】。” “正是如此，不过，恋爱什么的其实无所谓，晶子只要开心就好。” “…那么你自己呢？” “我？【我对自己的现状还算满意】，我有理查德你，我有晶子和下村，我还有裕美和中田先生；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所有物？”理查德表情平静，语气淡漠地问道。 “…我有理查德你这个好朋友，我很高兴，这样行了吧？拜托请别再跟我抠字眼，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有些不耐地说道。 “只是开个玩笑，我有正义你这个好朋友，我也很高兴。”理查德微笑道。 “哈，哈。”我不带丝毫感情地笑了两声，表示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继续道：“说起来，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了，你谈论晶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称呼晶子为【那个女生】？” “我和她并不熟悉。” “你谈论其他人的时候好像都会称呼姓氏，结合适当的尊称，为什么到了晶子这就有了例外？” 我继续追问道，出于此时涌上来的好奇。 “这个问题回答完天就要黑了。”理查德敷衍道。 “我有足够的时间听你回答。” “我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你回答，时候不早了，我们下楼去吧。”理查德边说边喝完杯中的红茶，率先起身离席。 见理查德这副坚决的态度，我也就不再追问。 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事，既然理查德不想回答，那么就这么算了，我也没有那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毕竟我不姓江户川，也不希望给别人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 话说，晶子在理查德眼里难道是lord voldemort？真名不能被念诵，谈论时必须用you-know-who这样的代号，完美符合理查德谈论晶子时的方式。 所以，【那个女生】难道是一个简称？全称其实是“那个名字不能说的女生”？ 轻摇脑袋停止漫无边际的联想，我也起身准备离开。 我又看了看手提袋中装着托帕石的盒子，心中下定决心：周四约晶子出来。 第49章未来和过去 新的一周，阶梯教室 “等成本线表示给定成本和要素价格下两种生产要素的各种投入组合，同一条线上所有组合的成本是相同的，因此得名为等成本，等成本线的公式是…”教授在讲台上用着英文讲课。 这门课的名字叫中级微观经济学，讲课的先生名为安迪·布伦南，来自剑桥大学的访问教授，一位留着棕色短发，脸部方正，带着方框眼镜的白人男性。 修这门课的学生不多，因为这门课是全英文授课和考试，许多同学对自己的英文水平感到不自信，不敢来选这位教授的课，结果就是：偌大的阶梯教室只坐了不到20人。 第60章 我的英文水平其实也很一般，笔记也都是记的日文，虽然听的是英语，因为我拼写得很慢，会跟不上教授的语速，所以尝试两节课后就换回日文来记笔记。 这位教授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地摆出各种pose和手势，希望吸引学生的注意力。 这位教授每次上课前还坚持把课件打印出来，然后用投影仪、笔和尺子在纸上写写画画各种公式和曲线，我个人倒是没察觉到这种教学方式的优越之处，这些完全可以写在黑板上或者放在幻灯片里，不过这位教授对于教学的投入倒也是显而易见，这点我是佩服不已。 下课后，我壮着胆上前去对着教授用英文作自我介绍。 “你好，教授，我叫中田正义，很高兴认识你。” “mr. seigi?” 布伦南教授不确定地问道。 “nakata才是我的姓氏，教授。” “mr. nakata，抱歉，我刚来日本没多久，还没有适应日本的文化。” 布伦南教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语气诚恳地道歉。 闻言我略感诧异，没想到这位教授会对我一个普通学生如此客气，连忙转移话题道：“教授，我想请教下，什么变量的变动会引发等成本线的上移？” “好问题，首先，等成本线的上移意味着…”教授开始用长篇大论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我们就今天课堂的内容讨论了一会儿，然后教授提出我们可以在他回办公室的路上边走边聊。 出了教室我们就开始闲聊一些生活相关的话题，我了解到这位教授是澳大利亚人，他的研究领域是生态经济学，这次来日本是因为学术假期，对他来说前来日本也算是一次国际旅行，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有益健康。 “所以，中田先生，你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布伦南教授对我问道。 “我打算继续攻读研究生，然后完成博士论文，教授。”我认真地回答道。 “你的愿景是当一名经济研究员？” 布伦南教授闻言好奇地继续追问道。 “我希望留在这所大学做一名讲师，讲授经济学，就像您一样。” “呵呵，讲授经济学确实蛮有趣的，每周都有新的内容。” 布伦南教授轻笑道，随即又道：“话说回来，中田先生曾经有国外留学的经历吗？” “没有，教授，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日本。” “这可真有趣，中田先生；我在日本遇到的人中，你的英语说得是真不赖，完全没有那种…很重的口音。” 啊，布伦南教授指的是日本人说英语普遍的发音不标准，语调也很奇怪，这个我还真的无法辩驳，毕竟事实如此。 “谢谢您的夸奖。” “…你不给我展示一下日本人的谦虚吗？” “我听人说过：在英国，谦虚可不是美德。” “哈哈哈，说得没错，中田先生，你不像是一个日本人，你更像是一个英国人；如果我闭上眼睛听你讲英语，那么我会以为说话的是一个英国人。” “我就把这当作是夸奖。” 走到经济学院的大楼下，我和布伦南教授道别，转道去大学餐厅。 买完餐点，我四处张望，预料之中地找到了下村。 “下村，今天吉他社又有排练啊？”我一边坐下一边指着放在一边的吉他袋问道。 “是啊，中田你也知道：吉他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我当然知道，也许你哪天就会带着你心爱的吉他前往欧洲。” “咦？我确实有这打算，不过，中田你怎么会知道？。” “保密。”我神秘地笑笑。 “…算了，那不重要，到时候你会来机场送我吧？” “你想赶走我都办不到，我一定会去的。” “我会记得提前通知你。”顿了顿，下村转移话题道：“今早你上的是布伦南教授的课吧？” “是啊，下村你真应该来选修这门课，布伦南教授教课还是很认真的。” “不了，我英语不行，全英文授课太为难我。”下村状似头痛地摇头叹道，然后又补充道：“刚才我从这里的玻璃窗看到你和布伦南教授路过，你们看上去聊得有来有往。” “布伦南教授还蛮友善的，亲和力如果能定量为1到10分，我能给他打9分。” “呵呵，看得出中田你很尊敬布伦南教授。”下村轻笑道，随即又问道：“说起来，中田你的英语似乎很不错。” “我中学时上的是xxx高等学校。” 身为东京本地人的下村稍微回想一下，随即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是以外语教育闻名的老牌私立学校。” “是啊，那所学校的德语和英语教育十分有名，当时我们用的教科书就是直接进口自美国，上面一个日文都没有，全靠我们自己查字典翻译，英语课的时候还特地分成小班教学。” “听上去真不错，难怪中田你的英语如此出色。” 呵呵，其实主要还是靠梦中的“理查德”，“他”的英语课堂教会了我不少东西，要不然我中学时使用的美国教材为什么会教出一个满口英式英语的学生。 “当初我应该报名德语班。”回忆起中学时的过往，我不由地呢喃道。 “什么？”下村疑惑问道，似乎没听清我刚刚的呢喃。 “没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回神后道，随即转移话题道：“下村你中学去的是哪所学校？” “我就没有中田你那么优秀，我上的是xxx高等学校，只是一所普通的公立高校，大部分学生都只是希望完成高中学业后出去工作，很少有人会讨论未来想要考哪所大学或者短大。” “在这种环境下你还能考上这所学校，你必然是努力奋斗过，笠场大学可是要求了不低的偏差值。” “你太高看我了，主要是家里管的严，补习班什么的我是没少上，只有在音乐社的社团活动中才能得到放松，我也是那时候爱上的吉他。” “听上去你的中学生活过得还挺充实。” “是啊，现在回想起了，虽然补习班什么的是挺辛苦，但是学校的社团活动也很有趣，综合起来，我的中学生活确实很充实。” 我点头道：“真不错呢，美好的回忆可是能作为支撑人继续前进的动力。” “中田你也有吧，一两个过去的美好回忆。” “…有啊，这些回忆都被我好好珍藏着。” 毕竟值得我珍藏的美好回忆着实不多，我希望摆脱的糟糕回忆倒是可以堆成一座山，我需要那些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支撑我继续走下去。 “这些回忆中想必是有谷本同学和理查德先生。”下村笑着打趣道。 “你说得对…仔细想想，晶子和理查德确实为我贡献了不少美好回忆，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他们。”我一边回忆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一边答道，随即又补充：“带着这些回忆，我就算今天倒下后再也起不来，我也能瞑目。” 又来了，这也算是我的老毛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激活极度抑郁悲观的脑回路，思绪都会变得特别消极…果然还是因为刚刚想起了中学时的那些过往。 “中田，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肯定能长命百岁；你可千万别干傻事，想想你的父母…” 第61章 我打断道：“安心啦，下村，我不会寻短见，我还要去机场送你出国，到时候我一定到场。” “…你一定要来啊。”下村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会的，我吃好了，我下午还有一门课，我先失陪；下村你也别迟到，你那门课比我还要早。”言罢，我干脆起身，带着塑料餐盒离开座位。 走出餐厅，正午的阳光直射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用手遮住直射眼球的阳光，这一刻映入我眼帘的是手背的阴影。 我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将要发生。 手放下后，手背不再被笼罩于阴影，心里的不安却是没有消退。 我用力甩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脑海，然后才迈步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 第50章公园的谈话 周四，大学附近的公园 “正义君，不好意思，我好像迟到了，让你久等了。”晶子边走到我面前边打招呼道。 “不，是我早到了，我们去那里的长椅上坐下吧，我有话要说。”我对着晶子说道。 “这里好安静啊，我之前都不知道大学附近还有这么一处地方。”晶子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说道。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孩子要上学，大人要上班，这里自然就空了，我有时会来这里散步。” “这么说正义君今天约我到这里，是想要跟我分享这个地方？” “算是其中一个理由，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我觉得最好还是约在人少的公园。” “那么，正义君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晶子在长椅的一端坐下。 我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后，从我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天鹅绒盒子，打开向晶子展示出其中的帝王托帕石。 “这颗宝石，请你暂时帮我保管。”我语气郑重地说道。 晶子惊讶了一瞬，随即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正义君。“ “晶子你说过：你【很喜欢这颗托帕石】，【看着这颗宝石就能】想起我；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颗宝石…哪天我要是不在了，这颗宝石就能代替我陪伴你，完成我没能兑现的承诺。 “正义君…你要离开了吗？！”晶子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我暂时没打算离开笠场大学，我甚至希望毕业后留校任教。”我宽慰晶子道，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未来谁也说不准，撇开我这边不谈，晶子你明年也要参加实习，明年的实习可不像今年这样能让你留在笠场大学附属中学，你明年很可能会到外地实习。 顿了顿，我接着道：“毕业后你会成为中学老师，除非你去私立高校，不然你就是公务员，必须要服从任命和轮岗，你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去往何方。” 晶子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我又道：“明年开始，我们可能就要分隔两地，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记得时不时给我打个电话。” 我最后道：“收好它。” 我把盒子盖上后放到晶子手边。 “…抱歉，我做不到。” “什么？” “与正义君【分隔两地，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这种未来我接受不了。” “所以你更应该收下这颗托帕石，想起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眼…” “正义君你是笨蛋！”晶子大声叫道。 我被晶子的叫喊吓了一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晶子深吸一口气，用稍微平缓的语气说道：“宝石是宝石，人是人；我再怎么喜欢这颗托帕石，这颗宝石也替代不了正义君。” “…日本的教育公务员就是这样，国立学校教师属于国家公务员，国家公务员会在全国轮岗，公立学校教师属于地方公务员，地方公务员在各自的都道府县中轮岗；公务员在职务上必须要服从上面的任命，不服从那就只能辞职，服从命令这一项可是写进了公务员法。” 顿了顿，我接着道：“说句不好听的，晶子你要是被分配到东京都外的地区，或者东京都内哪个偏远地区的学校，那么接下来至少三年你都要任教于那所学校，我们见面的机会肯定会有所减少。” 我最后总结道：“这就是公务员的现实，你再怎么不喜欢这也是事实，日本这个国家的教育就是如此运作。” 晶子沉默不语，看着前方作沉思状。 “你以前可能从未思考过公务员的含义，你只是想着毕业后去某所学校当你的理科老师，向你的学生分享你对岩石的喜爱…我很遗憾，如果我打破了你对教师职业的幻想，不过这样也好，提前有所觉悟总好过事后被动接受。” 晶子继续沉默，没有一点反应，我甚至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清我的话。 见此，我起身道：“晶子你一个人好好想想，宝石还是交给你保管，我先失陪了。“ 没走出两步，我就无法继续离开，因为左手手腕被紧紧地抓住。 我看看被抓住的左手手腕，又看看还坐在原位的晶子，因为站立和就坐的高度差距，结合晶子此时略微低头的姿势，我完全看不见晶子的表情。 “正义君，请再多留一会儿，我有话要说。” “…松手吧，晶子，我今天没课，也没有其他安排，我有一整天时间听你的话。” 晶子不作答复，继续抓着我的手腕。 我轻叹一声，坐回到长椅的另一端，晶子这才放开我的手腕。 “我现在哪里也不去，你想说什么？” “…正义君你说得没错，我希望成为教师，一方面是想和大家分享我对岩石的喜爱，一方面是想回到学校；中学时的矿物岩石同好会，与大家一起研究讨论矿物和岩石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期。” “可以理解，学生们想必会很爱戴你这个老师，你对于宝石和岩石发自内心的热爱一定能感动你的学生。” 晶子对我的评论不置可否，继续顺着她的思路讲道：“进入笠场大学后，我其实有些失落，中学时矿物岩石同好会的大家各奔东西，没有一个人和我一起进入笠场大学，我想要在笠场大学再次建立一个矿物岩石同好会，最终因为大学社团的最低人数要求没能通过申请。” “你应该叫上我，我和下村还能给你增添点人气。” “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当时我和正义君还不熟，何况，最低人数要求也不是一两个人的事，矿物岩石的爱好毕竟相对小众，至少在笠场大学似乎没有多少同好。”晶子轻叹一声，接着补充：“所以，笠场大学有正义君，我真的很高兴。” “…你到了新地方之后，总会遇到其他同好，你的学生中肯定也会有人愿意听你讲述矿物和岩石，晶子你应该对自己的口才稍微自信一些。” “不一样，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正义君。”晶子摇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正义君，两周前的周四，你曾经说过你【从小就是孤身一人】，某种程度上我又何尝不是，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忙于打拼事业，把我交给了保姆，懂事后我就时常去我父亲的书房，父亲他收藏了不少矿物和岩石，还有不少相关的书籍，我的童年就是靠这些打发时间。” 第62章 “我很遗憾，不过你至少还有新海小姐这个发小。” “确实，我的处境在上小学后得到了显著改善，我上小学后认识了亚贵，当时我们经常到附近的山上捡石头玩，亚贵想来也是那时候发展出了对矿物和岩石的兴趣。” 也许是因为天天面对骷髅谷本滔滔不绝地谈论矿物和岩石，听久了自然就耳濡目染也说不准。 晶子又接着道：“当时还有一位大哥哥，名叫穗村贵志，时不时就随他父母来我家玩，我们家和穗村家有长期往来，穗村先生从小就像哥哥一样照顾我，我和他至今还保持着联系；穗村先生也很喜欢宝石呢，正义君你和穗村先生肯定也很谈得来。” “这我就放心了，听上去谷本同学的过去还算幸福，有新海小姐这位发小，有穗村先生这位大哥哥。” 毕竟，这些我可都没有，当年我要是拥有这种长期稳定的同辈关系，也许我就不会形成这种孤狼性格。 不过，过去的都过去了。 “幸福…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有时也会感到寂寞，希望有一个兄弟姐妹什么的。” “新海小姐和穗村先生难道不算是兄弟姐妹？” “不一样，亚贵和穗村先生确实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们，但是他们依然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这个词，我这几分钟听晶子你用了好三次，请问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怎么说呢？其实完全是一种直觉，亚贵和穗村先生，他们和我总感觉有种本质上的差异，我一直也很迷茫，我现在或许可以理解。” 顿了顿，晶子继续道：“我第一次看到正义君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这人和我好像，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应该是因为我们童年都没有父母陪伴，这种经历带来的某种…气质？” “…有你我这种经历的人很多，照你这么说，其实和你相似的人会有很多，晶子你是不是搞错了？”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气质，还有正义君你关于宝石的许多观点，简直是说出了我的心声，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哪些观点是我的心声，哪些观点是正义君的话语…正义君的话语和我的心声混杂在一起，这可真实一种奇妙的体验。” 晶子继续道：“我偶尔也会想：也许，正义君就是我，我就是正义君，我和正义君是同一本质的不同外表，就好像数字1和表达式3-2之间可以加上等号，因为二者是拥有同一本质的两个数学对象。” “…数学对象并不存在，数学只是一种语言。” 我一时无言以对，没话找话地评论道。 “正义君你怎么这样！你一定要在现在和我探讨数学本体论吗？”晶子不满地抱怨道，随即又补充：“语言作为比喻，那就是英语i和日语私，很有趣吧，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书写和发音，背后却有相同的意义。” “请你不用再解释了，你的意思我完全理解。”我赶紧说道。 “…所以，太久见不到正义君，我会有点寂寞。” “…我真的很惊讶，原来晶子你这么重视我。” “你才知道啊！不过，也怪我之前没把话讲明白。” “谢谢你。” 顿了顿，我又不放心地继续补充道：“晶子你千万别干傻事，私立高校并不是一个好去处，私立高校本质上更接近商社，工作环境远远不如国立和公立高校，私立高校的老师要承担很多额外的杂事，工作压力很大，我中学时去的就是私立高校，这些是我亲眼所见。“ “安心啦，正义君，我父母也一直跟我念唠这一点，我真要去私立高校，他们肯定坐不住。” “…那么，今天我们就不再谈你的未来规划，你回去好好想想，实在不行和你父母谈谈，看看他们有什么建议。” 我督了一眼之前被我放在晶子旁边的盒子，开口问道：“这颗托帕石你想怎么处理？” 晶子不假思索地用右手拿起盒子，放到我手边。 “这颗托帕石我可不想替你保管，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晶子语气坚定地说道，表情十分严肃。 见晶子态度这么坚决，我也就又收起了装着托帕石的盒子。 “我们一起去附近走走吧？换个环境转换一下心情。”我提议道。 “说得也是，中午饭时间快到了，我们去找家餐厅吧。”晶子边说边起身。 “也好。”我点头附和道，随即也起身和晶子一起离开。 第51章冤家路窄 “正义君你刚才说【暂时没打算离开笠场大学】，还有【希望毕业后留校任教】，你是认真的吗？”走在我旁边的晶子突然开口问道。 “是啊，这就是我的未来规划，本科毕业前我都会留在笠场大学，研究生和博士还说不好会在哪所大学，不过最终我还是希望回到笠场大学；当然，实现与否就是另一回事，毕竟，考研、考博和申请教职，这些事也不完全靠实力，其他方面也很重要。” 比如说人际关系，这方面我就很苦手，但这不妨碍我希望从事学术的真切愿望。 “…我知道了，正义君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呵呵，那我就借你吉言。” “哟，这不是书呆子中田。”不远处传来一阵不太友好的招呼。 我和晶子停止交谈和前进，向着打招呼的人看去。 出声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皮肤偏黑，留着寸头的男性，我辨认了一下就明了来者何人。 “鹤泽晨，真是好久不见。”我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确实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成天摆着一副令人生厌的死人脸。” 鹤泽用嬉笑地语气说道。 言罢，鹤泽又转向晶子道：“美女，你是这个家伙的女朋友吗？真是可惜，明明长得这么可爱，眼神却不太好。” 我迈步挡在晶子面前，隔绝鹤泽和晶子的对视。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你这些年变了不少，我记得你以前对女性还挺绅士。” “呵呵，会和中田你这种讨人厌的家伙混在一起的女人，想必是和你这个人一样由内而外散发着发霉书籍一般的味道，这种人我自然是不需要客气。” 鹤泽继续用开玩笑地口吻说道，眼神却如同毒蛇一般看着我。 “你看上去没有继续读书，已经堕落到社会底层了吗？”我打量了一下鹤泽邋遢的背心短裤，尤其是手臂上的大面积纹身后说道。 “读书有什么用？最后不是还要给别人打工；你考上了大学又如何？最后不还是一个社会底层的打工人。” 鹤泽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算了，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讲的，趁我今天心情好，带着你女人滚出我的视线！” “谁滚出谁的视线还说不准。”晶子忽然出声道，随即从我身后走到我身旁，直面对面的鹤泽晨。 “我叫你一声美女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鹤泽语气森冷地说道。 “我建议你滚出我和正义君的视线，以后见到我们也请绕道走。”晶子表情镇定，语气沉稳地说道，颇有几分骷髅的样子。 “哈，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谷本晶子，我父亲是东京大学理学部的谷本教授，你就算再怎么不学无术想必也是听说过东京大学；凭借东京大学的关系网，我父亲打一通电话就能让你这种人在东京混不下去。” 第63章 “可恶！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上等人，成天就只会利用财力和特权欺压像我这样的普通市民！就因为你有一个东大教授的父亲，你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是吧？！” 鹤泽情绪激动地质问道。 “为所欲为倒也不至于，对付你可谓绰绰有余；并且，我面前站着的也不是什么普通市民，我眼里只看到了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晶子毫不退让地回怼道。 身材矮小的鹤泽晨闻言似乎感到极大的冒犯，但是也不再针对晶子，而是把矛头转向我。 “中田，你这个靠女人的小白脸，你最好祈祷你能一辈子躲在女人背后，我等着看你被甩的那一天。” 鹤泽气急败坏地叫道，再不见一开始的嬉笑和从容。 我正要开口反驳，旁边的晶子突然挽住我的右手手臂，抢在我之前开口答道：“你等不到那一天，因为我会【抓住正义君】，绝不会轻易放手。” 对面的鹤泽晨看上去又是一阵气恼，却又说不出更多的狠话。 “这里有只老鼠一直在吱吱叫，不然还是让这只老鼠离开东京吧。”我对着晶子说道。 “如果正义君高兴的话。”晶子对我答道。 “可恶！”鹤泽闻言不再停留，立刻转身离开。 “…他已经拐进另一条路，晶子你可以松手了。” “我们还是这样走一会儿吧，他还没走远。” “松手！”我有些失控地叫道。 晶子看上去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松手。 “对不起…我今天累了，我先回去休息。”我对着晶子致歉，然后转身打算回公寓。 “正义君…” “真是不好意思，请让我一个人静静，算我求你。”我语速飞快地对着身后的晶子说道，随即迈步离开，用了比平时更快的速度。 晶子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追上来，我顺利地回到了租住的公寓。 我动作粗暴地甩开了鞋子，外套也不脱地回到床上躺下。 好痛苦，为什么我还活着，谁来给我一个痛快？ 没想到还会遇到那个人，东京这么大，居然都能够遇到。 高校六年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完全不受控制地占据脑海。 就这么静静地躺了不知道多久，手机忽然传来短信提示音。 我拿出手机查看，发现果然是来自晶子的短信：正义君，你还好吧？我能帮点什么吗？ 此时的我无心整理措辞，简单地回复道：我很好，在家休息，勿念。 发完短信后，我把手机关机，对着卧室的天花板发呆，不知不觉就失去意识陷入梦乡。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把我从睡眠中唤醒。 几点了？ 我拿起床头柜的闹钟，发现已经是下午5点，我睡了一整个下午。 到底是谁？ 我拖着酸痛的身子和昏沉的大脑走到玄关处，从猫眼向外看去。 ...居然是晶子！？她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址？ 我急忙把门打开。 在我开口前，晶子率先笑着招呼道：“正义君，我终于抓住你了，这个捉迷藏一点都不好玩。”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址？” “那个，之后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我就自作主张去了经济系，跟同学去打听你的住址。” “经济系应该没人知道我的住址，下村也不例外。”我摇头道。 “所以，我花了一下午都没打听到你的住址，后来还是下村同学出了个主意：理查德先生可能会知道正义君的住址。” 顿了顿，晶子接着道：“最后，我终于从理查德先生那里问到了这里的地址，于是就赶过来了。” “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吧，拖鞋在那。” 租住的公寓没有待客的沙发，我平时也不接待客人，所以我就让晶子坐到饭桌边。 “茶还是咖啡？”我问道。 “白开水就好。”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晶子，随即同样在饭桌边坐下。 “抱歉啊，让你担心了。” 晶子先是小口喝了大半瓶矿泉水，然后才答复道：“没什么，正义君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就是头发有点翘了起来。” 晶子指了指自己右耳上方，示意我那里的头发有点翘起。 “呵呵，我刚才去睡了一觉。”我边整理发型边说道。 “哎？我在四处打听住址的时候，正义君你在悠闲地睡觉啊！人跟人真是没得比。”晶子笑着打趣道。 “不好意思啊，让谷本教授的千金因为我四处奔波。” “嘘，正义君你可别告诉别人我父亲是谁，我父亲不希望我跟别人说他的身份，他更是绝对禁止我在外面打着他的名号做事。” “我知道了，听你这么说，你的家教还蛮严格，谷本教授其实不是那种…会使用特权的人吧？” “是啊，我当时只是吓唬一下那个叫鹤泽的家伙，父亲他可做不出那种以势压人的事，他是个很纯粹的学者，眼里充满了对岩石的热爱；他也是个很和蔼的人，对周围人都很友善，学生们很喜欢他。” 原来如此，我算是明白晶子热情开朗的性格到底是从何而来。 “谢谢你今天为我出头，抱歉把你卷进了我的私人恩怨。” “这种事我可不能装作没看到…正义君，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晶子表情严肃地询问道。 “…那家伙名叫鹤泽晨，是我中学时的同学，如你所见，我和他并不和睦。”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晶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我去拿点水，你等我一下。” 言罢，我起身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放在晶子面前，一瓶我打开来猛灌一大口。 晶子沉默不语地坐在那，手指把玩着矿泉水瓶，一副等我开口的模样。 第52章高校过往 “中学时发生的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过，毕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讲完开场白，我开始进入正题：“初一时，我有个暗恋的女生，她是我的同桌。” 晶子点了点头，表示在认真聆听。 “我去的那所xxx高校是一所老牌私立学校，明文禁止学生谈恋爱，我从未能鼓起勇气向那个女生提出约会，更别提表白。” 我接着道：“鹤泽晨当时是我的同班，他那时可是相当受女生欢迎，据说鹤泽曾经给全班女生都看过手相，还有高年级的女生专门来班上看他。” “完全看不出来，他那副样子会受女生欢迎。”晶子面无表情地评论道 “那都是过去了，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女生面前是个讨喜的人…他似乎是看出了我对那个女生的好感，我是后来才知道，鹤泽对那个女生说了很多我的坏话…几乎把我描述成了一个变态，具体的我就不说了。” “那个女生相信了吗？” “那个女生从此不再和我说话，不久就向老师申请交换座位，她教养不错，似乎没有对老师提起我，至少老师没有来找我谈话。” “我很遗憾。”晶子摇头叹道。 第64章 “…我之后偶然听到鹤泽和别人谈起这件事，他的理由居然不是因为喜欢那个女生，他的理由是看不惯我这个他口中的乖学生，我当时冲动之下和他发生了口角，他可能因此对我怀恨在心，极尽所能地在班上所有同学那里说我的不是。” “可恶，他居然这么对待正义君，我听着都感到火大。”晶子表情不忿地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过多亏了他，中学时我多出了很多自由时间，因为没有人会来邀请我这个psychopath；呵呵，这就是鹤泽给我起的外号，有些同学在谈论我时也会使用这个外号，那所高校的特长是外语教育，老师一直鼓励我们多开口说英语。”我故作轻松地笑道。 “正义君，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其实这也有一部分我的责任，我中学时是个极度孤僻的人，别人不跟我说话，我就不会主动开口，会被人当作是…”我用手指在太阳穴边转圈，接着道：“会被人这么误会也是理所当然，没有鹤泽那家伙也会发生这种情况。” “正义君才不是那样的人，请不要妄自菲薄。” 我对晶子的话语不置可否，继续道：“那所私立高校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贵族学校，明面上的校园霸凌不会被容忍，大家也都表现得很有教养，不至于当面对我指指点点，背后说我坏话我就当作听不见；除了跟鹤泽，我几乎没和其他人起过正面冲突，哪怕我知道其中一些人背后谈论我时会使用那个p开头的外号。” 不对我当面指指点点倒是真的，因为在班上大家会默契地当我不存在，既然是不存在的人，那自然是不会被人投以任何注意。 高校的这么多年，我又何尝没想过改善自己的处境，只是小学时的经历终究是落下来烙印；一旦到了人多的场合，我总是倾向避免发言，没人对我说话我几乎不会主动开口，好像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就会带来灾祸。 我又接着道：“但是也有那么一两个英文里说的critical moments，比如有一次我在周五晚上去附近一家餐馆，发现全班同学在那里聚会…没有人邀请我，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是真的不受欢迎。” 晶子沉默不语。 “晶子你不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不是在对你诉苦，这些我都看开了；要不是今天冤家聚头，我都不大可能想起这些往事，那个女生的名字我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其实我还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 “正义君你没说实话，你其实还能记得起来那个女生的名字，对吧？”晶子语气笃定地说道。 “呵呵。”我干笑道：“这可真是，我难道在你面前说一次谎，居然还穿帮了。” “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躲闪，心虚得太明显了。”晶子吐槽道。 我转移话题道：“嘛，鹤泽最后没能和我们一起毕业，教导主任当时亲自到我们班上宣布：鹤泽同学晚上出门不幸遇到车祸，被货车撞了，如今在医院疗养，恐怕是不能回来和大家一起参加统考。” 顿了顿，我继续道：“当时，我不无恶意地想：也许是鹤泽个头太矮，皮肤太黑，货车司机在晚上根本看不见他。” “噗。”晶子轻笑出声。 “如今回想起来，鹤泽今天那副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受过重伤，被货车撞了还能幸存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我更倾向是因为他加入了某个社团，或者参与械斗被学校开除，学校为了保护自身名誉才谎称鹤泽出了车祸。” “很有可能，那也算是他的报应。”晶子点头表示认同我的说法。 “这就是我和鹤泽之间的故事，晶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么问可能有些失礼，正义君你可以不回答我…正义君你还喜欢那个女生吗？” 我沉默片刻后答道：“不，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我刚才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才谎称我记不起来那个女生的名字。” “那个女生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抱歉，我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虽然她也是受人挑拨，但是我对她也是有些埋怨：为什么就不能多信任我一点？” 晶子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我是那个女生，我一定不会相信别人对正义君的评论，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谢谢你啊，天使小姐。” 我接着道：“我对其他同学其实也是有些不满，基于同样的理由；我倒是不怪他们那样对我，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中学时完全就是一个怪人，他们选择不和我往来也是情有可原。” 顿了顿，我接着道：“话虽如此，偶尔我也会期望有人能愿意与我攀谈和结交，而不是当我不存在。” 话到此处，我突然福至心灵，没有犹豫太久便下定了决心。 我起身走到桌旁，对着晶子90度鞠躬后道：“拜托了，晶子，你任教的班级中如果有不合群的学生，请一定要去拉那个人一把，无论那个学生的态度是恶劣还是冷漠，他或者她的心里一定是希望得到周围人的认同，哪怕只有一个人。” “正义君，请抬起头来。” 我继续维持着鞠躬的姿势，一言不发。 “…我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去拉那个学生一把，之后如何还是要取决于学生本人，我只能尽量避免正义君的遭遇出现在我教学的班级。” “真是十分感谢！”言罢我才挺直身形，刚好看到墙上挂钟显示下午6点。 “说起来，已经是晚饭时间，晶子你应该还没吃饭；不嫌弃的话，我去做点吃食。” “咦？正义君你还会做饭？” 晶子一副看到珍稀动物的样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挑眉问道。 “…只是有点惊讶，我认识的男生里几乎没有人会做饭。” “我也只是做得还能下咽，别对我抱有太多期望。” “没关系，夹生的米饭我也能下咽。” “那倒也不至于，总之，你等我一会儿，抱歉这里没有电视，书柜在那里。”我如此说道，指了指书柜的位置，然后转身进厨房开始做菜。 幸好，电饭煲是定时的，早上我就预定好了时间，接下来只要做几道菜。 三十分钟后 晶子对着桌上的三菜一汤，看看我又看看桌上的菜，反复好几次。 “尝尝看吧。”我对着晶子说道。 “我开动咯！”晶子双手合十后开始进食。 过了一会儿，我对着晶子问道：“饭菜还合你口味吧？” 晶子点头道：“好好吃，正义君的手艺还真不赖。” “那就好。”闻言我就不再开口，专心吃饭。 “那个，刚刚我查看了下正义君的书柜，我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从书柜能看出许多东西，比如主人家的爱好和职业，正义君你的书柜里有经济学、物理学和数学相关的书籍，甚至还有几本佛经，奇怪的是没有一本宝石相关的书籍。”晶子在进食的间隙开口道。 “宝石相关的知识都在我脑海里，不需要书籍。” “原来如此。”晶子答道，随即又补充：“对了，正义君你要不要给理查德先生和下村同学报个平安。” 第65章 “有道理，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手机…” 我拿出手机长按开机键，开机后仔细查看，果不其然找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分别来自晶子、下村和理查德。 我给下村和理查德分别回了短信，然后收起手机，继续和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期间手机分别响了两次，第一次是来自理查德的短信，第二次是来自下村的短信。 理查德的短信里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倒是下村这封… “晶子，你去经济系问我住所地址的时候，你是怎么跟人说的？” “我当时怎么说的？嗯…”晶子状似回忆了一会儿，随即答道：“我先问对方认不认识经济系的中田正义，如果对方否定，我就会向对方致歉后询问下一个，如果对方肯定，我就会说：正义君在跟我闹别扭，打电话也不接，我有点不放心，想去他的住所看看，请问你知道他的住址吗？” “…你问了多少个人？” “嗯，差不多把当时在经济学院里的学生都问了一遍，一开始我不晓得谁是正义君的同学，只能一个个地问过去，后来遇到了下村同学，他提醒了我可以联系理查德先生。” …难怪下村给我回复：你们终于和好，吵架也请稍微注意点影响，你们这次搞得整个经济学院都鸡飞狗跳。 我这下也算是在经济系出名了一回，不过估计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难怪你会花了一整个下午…抱歉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手机关机。” “没事，我睡觉的时候也会把手机关机，只是没想到正义君你这么能睡。” 顿了顿，晶子接着道：“说起来，下村同学是正义君的好朋友吧，我经常看到你们两个坐在大学餐厅聊天，你们上课时也总是坐在一起。” “是啊，除了晶子你以外，笠场大学就属下村和我最为要好。” “所以我很惊讶，因为连下村同学都不知道这里的住址，理查德先生倒是很快就给出了回复。” “理查德有次开车送我回来，想必是那次让他记下了这里的地址，他可是拥有过目不忘的记性。” “这样啊，那还真是令人羡慕。” “我吃饱了。”晶子双手合十道。 “七点了，太晚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去车站。”我放下碗筷说道。 晶子不出所料地想要推辞，我则是态度坚定地表示：你已经为我跑了一整个下午，请至少让我送你到车站。 晶子闻言便不再拒绝，我们继续闲聊到了车站，晶子上车后我才原路返回。 真是漫长的一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起来，布丁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这周六就去给理查德一个惊喜。 第53章布丁和书籍 周六上午 我站在etranger的门口，等着理查德的到来。 etranger十一点半才开门，理查德也只会稍微早到一点，很明显，今天我来得比理查德还要早，按门铃完全没有回应。 我在等待期间眺望着远处，今日天气晴朗，也没有很多云朵，蔚蓝的天空被完全展示出来。 我看着蔚蓝的天空，感觉十分轻松解压，就这么看一整天其实也挺好。 滚轮声和脚步声从楼梯那传来，我看向声源，发现果然是理查德。 “正义？你怎么会在这？”理查德率先问道。 “我在这附近办事，顺道过来看看。”我习惯性地礼貌回复。 “…你等了多久？” “那不重要，其实我今天来是因为这个。”我边说边从手提袋里拿出装着布丁的食盒。 “这是我亲手做的布丁，请你品尝。”我双手捧着食盒送到理查德面前，低头鞠躬作出个正式的送礼姿势。 理查德半响没有回应，也没有伸手接过食盒。 “请收下。“我出声提醒道，毕竟我已经维持这个低头鞠躬好一会儿，维持着这个姿势还挺累。 理查德终于伸手接过食盒，我也终于能够挺直身形。 我先是仔细打量一下理查德的神态，发现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食盒，神情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看上去若有所思。 “你别指望我能做得有多好吃，反正肯定是比不上你储备的高级甜点。“我忍不住率先开口，打了一个预防针。 “…你怎么会突然给我送这个？”理查德问道，视线从食盒上转向我。 “怎么说呢？自从你送给我那颗海蓝宝石，我就想要给你送点什么作为回礼，想来想去也只有亲手做份甜点才能体现我的诚意。” “本来只是出于感谢，后来经过下村的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有些亏待了你，所以，我也想借着这份甜点给你道歉。” “你没必要做到这份上。”理查德摇头道。 “但是我想要这么做，今晚记得给我些反馈，可以的话，请别评价得太苛刻。” “那么，我先失礼了，我们今晚再见。”我对着理查德道别，不打算继续占用他开业前的准备时间。 “你之后还有预约吗？”理查德问道，此时的我刚好走到他旁边，正要下楼。 “嗯？那倒是没有，我打算去附近的图书馆消磨时间，傍晚直接去资生堂parlour。”我对着理查德答道。 “etranger里面的办公室也有书柜，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 “…这不太好吧，你不是还要接待客户，我待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我接待客户的时候，你可以待在里面的办公室，你也可以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 “呵呵，你想得可真是周到。” 我思考了一下，随即答应道：“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再拒绝就有些不识抬举，那么我就打扰了。” 理查德闻言后不再多说，上前打开etranger的大门，率先迈步进入。 我跟在理查德后面进入宝石店，看到理查德先进了趟厨房，然后才带着装着宝石的行李箱进入办公室。 我在接待客户的沙发上坐下，等了一会儿又无聊地起身，走到窗户边向外眺望。 开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门板合上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开门声，听上去理查德从办公室走出来后又去了厨房。 我又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直到传来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预示着理查德在朝着会客区这里走来。 我坐回到背对着大门的单人沙发，看着理查德端着两盘布丁走到桌边。 理查德把其中一份放在我面前，另一份拿在手里。 我本以为他会坐到面对着大门的单人沙发，理查德通常都会坐在那个位置。 出乎意料的，理查德绕了一小圈，坐到了我旁边的单人沙发，这个位置一般是留给客人。 “今天你怎么不坐在你平时的位置？”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没有人规定我一定要坐在那个位置，我偶尔也会换一个座位。”理查德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说得也是，这倒是我有些先入为主，我每次来这都看你坐在那个位置，然后与客户隔着这张桌子面对面地交流，我都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 第66章 理查德却是不接这话，仔细地打量盘中的布丁，然后开口道：“看上去很不错，完全没有气泡，你练习了多久？” “别光顾着看，尝一尝味道怎么样。”我不接理查德的提问，反而催促道。 理查德看上去也不在意是否得到答案，继续打量片刻后终于拿起了勺子。 我期待地看着理查德舀了一勺布丁，闭上眼睛仔细地品味。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生怕错过理查德的细微表情变化。 理查德的表情在这期间毫无变化，一直保持着平时惯有的镇定。 果然，理查德这种吃惯了高级甜点的人，根本看不上我做的家常布丁。 我自己早就品尝过这一批成品，只能说处于正常的范围，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但是也没有比便利商店卖的布丁好到那里去，至少我没能察觉到有什么区别。 理查德咀嚼吞咽后睁眼看向我，我心下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反馈。 “excellent！”理查德笑着夸赞道，不是面对客户时的礼貌微笑，而是比那个更自然放松的笑容，搭配上他金色的发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太阳。 呼，我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终于卸下了肩膀上的重负，随即说道：“你喜欢就好。” 理查德不再多言，继续享用起了布丁，时不时地轻踏地面发出响动，皮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显得特别清脆。 我在得到反馈后便移开视线，看着空白的墙壁发呆，随意地发散思维。 “你不吃吗？”理查德忽然对我问道。 “我之前就已经试吃过这批成品，你也知道我不怎么喜欢甜食。”我边说边把我面前桌上的布丁放到理查德那里，随即补充道：“不介意的话，这份也给你。” 理查德督了我一眼，没有推辞，很开心地继续享用起第二盘布丁。 “营业时间快到了，预约的客人也应该快要上门，我去办公室里面待着。”我边说边起身。 “经济学有关的书在第三层。”理查德提醒道。 “我知道了。”我简短地答复道，随即迈步前往里面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一个方形的房间，其中有着几乎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柜，一个长沙发，一张办公桌和一个保险箱。 办公桌上摆放着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应该是理查德平时办公用的电脑。 书柜上摆着许多书籍，我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名字，发现一部分不出所料地与宝石有关，剩下的则是包罗万象，大致是属于商学、文学和哲学有关的书籍，其中有日语书、英语书、德语书还有一些我辨认不出的语言。 出于好奇，我用手机搜索了其中一个希腊文写就的书籍名，希腊字母在数学和经济学中被广泛应用，我还能辨认出这些字母，当然，这些字母结合起来构成的单词就不是我可以理解的。 原来是柏拉图的著作《理想国》，看上去还有一些被翻动的痕迹，某些书页里还有同样是希腊文或者英文写下的批注。 我最终选了一本《管理经济学》，经济学专业的学生不修这门课，这门课是经营管理专业的必修课。 我大概翻了翻这本书，发现里面的公式和概念都很熟悉，微观经济学的课堂上都有讲授过；唯一不同的就是管理经济学围绕着经营决策，不同于微观经济学强调的社会资源配置。 我这一下午都待在办公室里；期间，理查德有几次回到办公室，打算从保险柜里取宝石。 我一开始还想要在理查德输入保险柜密码时离开办公室，但是理查德表示无妨，不需要我避嫌。 话虽如此，理查德每次开启和关闭保险柜时，我都会转身背对着保险柜，我认为自己有必要用行动表示出一种态度。 就这样，傍晚的时候，我和理查德一起收拾了下店铺，然后又一同前往资生堂parlour. 第54章剑桥大学 资生堂parlour “那个，你觉得今天的布丁怎么样？”我忍不住地问道，想要确认理查德的态度。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理查德随意地答道。 “说得也是，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样仿佛很没有安全感地反复确认，完全不像我自己平时的作风。”我自嘲道。 “你这么在意我的看法？”理查德闻言，面露好奇地询问道。 “本来就是专门给你做的，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满意。” “…应该不是专门给我做的吧？那个女生想必也能尝到你的手艺。” “晶子？这你倒是猜错了，除你以外，还没有人试吃过我做的布丁。”顿了顿，我接着道：“所以，我之前才会那么担心，幸好结果是好的，你看上去确实很满意我做的布丁。” “你做的布丁确实不错，我很喜欢。”理查德难得坦率地自白道。 “那就好，下周我再给你给你做一些吧，下周六我就不送到etranger，我会直接带到这里来，然后你可以带回家去自己慢慢享用。” “…你大可不必浪费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我要是想吃布丁，我可以自己去买。” “做布丁其实花不了什么时间，最耗时的步骤其实是放在烤箱里加热的过程，那时候我完全可以去做其他事，只要记得设置闹钟。” “我可没让你这么做，这全是你自发的。”理查德撇头道。 “是，是，我心甘情愿给理查德先生做布丁。”我从善如流地答道。 “为什么？”理查德忽然提问道。 “什么？”我疑惑地反问道，感觉这个问题没头没尾，完全不知道在指代什么。 “某人的感激和歉意我都已经收到了，为什么你还要继续做布丁？” “…我如果说是因为难得有人欣赏我的厨艺，感觉像是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你会相信吗？” “你说呢？”理查德不答反问道。 “开玩笑的，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计算，布丁生产的成本小于收益，所以，做布丁也算是我时间和精力的有效配置。” “你忘了考虑机会成本，做布丁的这点时间你可以拿去做其他更重要的事。” “拜托，我好歹是经济系的学生，我口中的成本自然是指机会成本，会计成本根本就不用计算，因为我的时间和精力无论如何都会流逝，不管我一天里选择做什么，亦或是什么都不做，所以我只需要从行动的可选项中找出最优解，此时只存在机会成本。” 当然，话虽如此，我平时可不会用这么理性的方法安排日常生活，我自认为过得还挺随性，不太习惯那种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精打细算，那种追求个人效率和生产率的生活。 “支付成本的人是你，得到收益的人是我，这怎么看都不公平。”理查德从另一个角度提出反驳道。 “谁说我没有得到收益，你的认可足够让我偷乐一整天。” “咳！”理查德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脸颊开始发红。 “你嗓子不舒服吗？我去给你拿点水。”我装傻充愣道，作势要起身。 “你坐下，让服务员来就好。” “行吧。” 我也没有真的想要去给理查德倒水，于是顺势坐回原位，叫来了服务员。 第67章 这里的服务还蛮周到，服务员没多久就给我和理查德分别送上了一杯加了冰块的饮用水。 “你看上去真的很喜欢经济学，你在谈论这些的时候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理查德转移话题道。 “是啊，经济学很有趣哦，经济学牵扯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很适合我这种凡事倾向过度思考的性格；也许，亚当·斯密、阿尔弗雷德·马歇尔，梅纳德·凯恩斯也是像我这样内心戏很多的人。”我乐呵地打趣着经济学领域的先驱。 “据说，凯恩斯是个充满自信且活跃于各个团体之中的人，他的老师马歇尔则是一个喜欢安静却学识渊博的人，在数学、物理学、伦理学和神学等领域都有所涉猎。”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出生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不在了…对了，凯恩斯和马歇尔都毕业于剑桥大学，二人也都曾执教于剑桥大学，你上大学时肯定听说过这些前辈的故事。” “其中也有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和记录，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都会犯错，也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理查德垂眸看着面前的水杯，语气低落地说道。 他是又想起了在剑桥大学时与黛博拉的过往吗？啧，难道上周我提起【你好歹是剑桥大学日语系的高材生】，理查德在之后的沉默中也是在回忆那些过往。 …保险起见，我也得给自己做个心理笔记：避免在理查德面前提起剑桥大学。 “正义，你的表情暴露了。”理查德突然道。 “真是对不起！”闻言，我毫不迟疑地低头道歉，心下暗道不好，做好准备再次像当初从医院回去的路上那样挨训。 “…你想太多了，我没有在怪你。”理查德摇头，随即接着道：“我和黛博拉在剑桥有着许多美好的回忆，我和黛博拉当时经常去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我们在那里讨论文学和未来规划，那家咖啡馆的历史悠久，墙上还挂着梅纳德·凯恩斯，维特根斯坦还有卡尔·波普尔在那里喝咖啡的照片...我很珍惜这些过往。” 停顿了数息，理查德才继续道：“撇开这些儿女情长，我对于剑桥大学也是有感情的，当初我入读剑桥大学，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真的是汇聚了全英国甚至全欧洲最有才智的人。” 听完这段发言，我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仔细打量理查德的表情，发现他正好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面上的神情亦是平淡如水，不见什么负面情绪，当然，也看不出任何正面情绪。 …这家伙嘴上说着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其实心里还是在感伤吧，过去的美好回忆如今已经完全变样，这才更加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这家伙不知道还会不会想要再度踏入剑桥大学，一旦回到那里，熟悉的环境总会触发回忆的开关，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从来不回我当年的小学和高校。 “你应该去看看剑桥大学，世界上的第一个经济系就是由马歇尔建立于剑桥大学。“理查德开口道。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的，其实我更希望去看看三一学院，艾萨克·牛顿爵士，詹姆士·麦克斯韦尔，还有伯特兰·罗素，这些物理和数学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曾经就读于三一学院。“ “…我当初就读的就是三一学院。” “咦！？真的假的，那你一定见过那颗砸过牛顿的苹果树。”我兴奋地叫道。 “啊，那棵树被称为牛顿的苹果树，位置就在三一学院大门进入后右边的草坪，我和黛博拉还曾经在那棵树下讨论过《源氏物语》。”理查德如此说道，一副追忆往昔的神情。 闻言，我的兴奋劲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那个，你有打算回去完成你的研究生学位吗？”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没话找话地说道。 “在遗嘱问题没有解决以前，我不考虑长久地逗留在英国。” “说得也是，抱歉，刚刚我说话没过脑子。”我懊恼地说道。 “今年已经过去大半，年底也不远了。”理查德暗示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已经准备好了，计划开始的时候我会跟你商量。” “你还是不肯透露你那所谓的计划？” “抱歉，唯独这件事我坚持保密，这牵涉到我的原则，一定要用语言表达的话就是：事成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不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理查德语气郑重地问道，表情也变得严肃许多。 “才不会呢，你别太自恋，我可不会为了别人去赌上自己的后半生，我没有那么伟大。” “…你最好没有给自己计划什么危险的角色，不然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理查德加重语气道。 “我记得我之前在这里也曾说过：【我的计划会以更和平的方式让真相大白】，如今，相同的话我在这里再重复一遍。” 理查德仔细打量我片刻，半响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最好说到做到。” “呵呵，感谢你的信任。” 此时，服务员端来了我们点的咖喱饭和草莓巴菲，我和理查德便默契地停止交谈。 第55章闲谈 饭后 “你和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理查德率先开口问道。 “嗯？啊，你说得是这周四晶子向你致电询问我住所地址的事。”我反应慢半拍地答复道。 “那个女生说你在和她闹别扭，电话也不接，她已经问遍了你的同学，最后实在没办法才给我打电话。” 理查德继续补充道。 “晶子…”我心下五味陈杂，想起了晶子周四跑了一下午，几乎问遍了经济学院的所有学生，当时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一个又一个地问下去？ 她可真傻，为什么不直接找下村？为什么不早点想到去找理查德？去经济学院一个又一个地问…真是个傻姑娘。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平复下复杂的情绪，然后对着理查德答道：“我没有和晶子吵架，那天是我自己的状态不好，半路撇下了晶子自己提前回家，晶子后来不放心想要给我打电话，因为我手机关机而联系不上…结果她就花了一整个下午在经济学院打听我的住址。” 理查德闻言皱眉问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半路抛下别人独自离开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尤其是对那个女生。” 我摇头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多谈那天发生的事…那天傍晚可真是吓了我一跳，晶子突然就出现在公寓门外，后来我才知道她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我的住处。” “要不然你也去给她做些布丁作为补偿，那个女生肯定会很高兴。”理查德语气随意地建议道。 “还是不了，甜食吃多了会蛀牙，她平时爱吃甜食我管不着，不过我是不打算助长她的这种爱好。”我摇头道。 “…那你都不担心我吃多了你的布丁也会蛀牙。” “你这个甜品大王就算不吃我做的布丁，你也会去找其他甜食，我给不给你送布丁其实都一样。” “还是有不一样的。”理查德顿了顿，接着道：“店里买的那些甜点都是厨师为客人做的，某人的布丁却是为我做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第68章 “…虽然感觉这话哪里有点怪，但是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本来就是，你别想太多。” “那么，尊贵的客人，请问您下次想要什么口味的布丁？”我学着商店里的服务员礼貌地询问道。 “…说话正常点，你的演技还是老样子地一塌糊涂。”理查德一副偏头痛样地说道。 “抱歉，抱歉，那个，我的演技真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平时对着镜子多练练吧。”理查德建议道，默认了我的演技确实很不堪。 “感谢您的宝贵意见。”我随口敷衍道，然后再次问道：“说起来，下次你想要什么口味的布丁？” “什么样的口味都好，我不挑食。” …你刚刚点的晚餐是草莓巴菲，每次你在这里点的都是草莓巴菲，这还不算挑食？你对食物的定义难道局限于甜食？ 也是，甜品大王的意思应该是对甜品来者不拒，不挑食的含义其实就是不挑甜食。 “那个，我很早就想说了，晚上吃多了甜食会影响睡眠质量，对牙齿也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晚上还是少吃甜食为妙。”我尽量委婉地提议道。 “我会记得睡前刷牙，不劳你操心。”理查德语气平淡地回复道。 “随便你吧。”我摇头道，说到底我不是那种爱管闲事、喜欢干预别人私生活的人。 “我想要皇家奶茶味的布丁。”理查德用极小的声音嘟囔道。 “…说起来，我家里可以用来做皇家奶茶的红茶见底了，我要记得去超市再买一些。”我婉转地表示收到，算是答应了下来。 其实我家里根本就没有备红茶，我像大多数日本人一样习惯喝绿茶，喝茶时既不加奶也不加糖，平时在住所也根本不会用牛奶和茶叶煮什么奶茶，我连合适大小的锅都没有。 下周还得记得去超市买煮奶茶的锅，我做饭的锅先不说大小不合适，那种锅做出来的奶茶总感觉会混进去些奇怪的味道。 话说回来，我做的皇家奶茶也算是大受好评，品尝过我做的皇家奶茶的人有理查德、晶子和小野寺先生，他们都给了我正面评价，如此计算，我做的皇家奶茶可是有100%的好评率。 说起晶子，我跟她约好了教她做皇家奶茶，之前是我住的地方没有合适的厨具，既然决定好了购置制作皇家奶茶的锅，那干脆约晶子来我家学怎么做皇家奶茶。 说到底，我还是对于去晶子家有点犯怵，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就是有点怕遇到她父母…东京大学的谷本教授，这要是遇到了我怕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这无关乎谷本教授本人的性格或者他是晶子的父亲，纯粹是因为社会地位差距给我带来的压迫感。 我骨子里说到底还是一个日本人，习惯了日本社会中森严的阶级地位，习惯了日本文化中巨大的权力距离，习惯了日常生活中对上级和上位者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做应声虫。 说起来，晶子的母亲是做什么的？之前都没听晶子提起过… “下周我给你带点etranger常备的红茶。”理查德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咦？那不好吧，etranger的红茶应该是属于公司的财产，我这么拿回去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回神后答道。 “那些红茶是我自己购买的锡兰红茶，不走公司的财务，属于我的私有物；那些红茶可都是产自斯里兰卡，正宗的锡兰红茶。”理查德语气中带着自豪地说道。 “不愧是你，连平时喝的红茶都这么高端。”我讪讪地笑道，不想再接这个完全不了解的话题，于是连忙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理查德淡淡地说道，顺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日本人，该有的礼貌还是不能少，可能有时是会显得过度客套。”顿了顿，我继续补充道：“至少我就做不到收礼的时候不作真心或者假意的推辞，直接给对方来一句谢谢，这种欧美人士的做派我可学不来。” “...你可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有时表现得像是一个传统保守的日本人，有时又表现得...有些不太正经。“ “你应该是在说我时不时发作的恶趣味，呵呵，你这个受害者确实很有发言权。”我笑着说道，随即又补充道：“这也是取决于我面对的是谁，我对学校的教授和比我地位更高的人自然是尽量保守，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毕竟不说话就不会说错话，给我自己招来祸事。” “你在我面前可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谨慎小心。” “因为你是理查德，我不觉得在你面前需要伪装，很早以前我就有这种感觉。” “咳”理查德轻咳了一声，面上有些发红。 我装作没看到地继续道：“人跟人之间可能真的是有缘分，我和你才认识几个月，我们就几乎已经是无话不谈；我和过去的同学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分离时我却没有太多惋惜，我甚至缺席了中学的毕业典礼。” 因为我可是很高兴能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那个大家都当我不存在的班级，虽然我也知道部分原因是我孤僻的性格，但是...我终归无法说服自己，让自己不去厌恶那些背后用外号讨论我和人前无视我存在的高校同学。 “...你和中学时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没有哦，当时是有分发每个同学的联系方式，那个我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就算想联系或者见面也是做不到。” “不用担心，只要你心中有想要重逢的强烈愿望，总会遇到你想见的人。”理查德宽慰道，似乎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在可惜。 我就算没有想要重逢的强烈愿望，我也会遇到老同学，只是完全不是令人愉快的重逢。 高校的任一同学再让我遇见，我恐怕是要说一声：呜呼哀哉；这种情况在我看来也没比丧事好到哪里去。 因为只要见到任何一个高校时的同学，我一定会在接下来的好一阵子时不时地回忆起过去的片段，就像今天一样；平时我可不是个念旧的人。 这些回忆完全不能给我带来任何正面情绪，我宁愿想不起来当时的经历。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假如我想联系或者见面；实际上我并没有类似的打算，我的心里也没有重逢的愿望。” “...你在中学时发生了什么吗？”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迅速地答道。 “如果你想要找人倾诉，我很愿意当那个人。” 找人倾诉又有什么用？我从来不觉得把事情说给别人会让自己感到轻松。 “谢谢你的好意。”顿了顿，我继续道：“那个，我其实不是那么冷漠的人，相处那么多年的同窗完全没有感情什么的，那是有原因的...也许哪天我会把那些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但不是今天。” “我大概能想象得到发生了什么，既然你不想说，那么我也就不问了。” 呵，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地很敏锐，猜的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不过我不打算验证他的猜想，至少不是今天。 “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会【期待与你的再会】，想要和你重逢的愿望，我想必是会有的。”我对着理查德郑重其事道。 第69章 “...我们下周就会于此处再会，不是吗？” “你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算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下楼吧。” 我率先起身离席，理查德也在我之后跟了上来，我们一起离开了资生堂parlour。 第56章学院的名誉 我敲了敲门。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应答。 我随即开门进入办公室，见到青木助教授正坐在办公桌前审阅文件。 青木助教授是一位四十余岁的男性，脸颊消瘦，下巴细长，梳着大背头，头发上永远打着发蜡。 青木助教授是负责我研讨会的教授，某种程度上算是我的导师，虽然我这个大二学生还没加入任何研究室，但是我申请奖学金时的推荐信就是来自青木助教授，某种意义上我大三时候必然是要加入青木助教授的研究室。 刚才研究室的一位前辈给我带话，说是青木助教授要见我，前辈还给我透露了口风，说是青木助教授当时的脸色很差，让我自己小心。 这位教授的风评其实不太好，据说他的研究能力不怎么样，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人际手段。 这位教授据说很会看人下菜，对于同僚和地位更高的人表现得十分恭敬，对于学生和研究室的助手则是十分苛刻，他会给学生和助手安排很多写论文和查数据的任务，然后自己作为第一作者发表论文，他的学术成绩就是这么得来的。 “青木老师，您找我？”我走到办公桌不远处站定，一边鞠躬一边说道。 青木助教授不作答复，继续看着手头的文件。 见此我也不敢吭声，恭敬地维持着45度鞠躬。 大概过了半分钟，青木助教授好似才注意到我，眼神从文件上移开，对我道：“这不是中田君，最近过得可好？” “托老师您的福，一切都好。”我礼貌地回复道，终于可以挺直身形。 “哪里哪里，作为笠场大学的助教授，我一年到头可是有忙不完的事，我可没有中田君这样的好福气。”青木助教授状似调侃地说道。 “老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心下咯噔，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 “我不得不说，中田君，你让我很为难呐！院长刚才找我谈话，说是中田君你女朋友上周四来我们学院找你，找不到你人就一个个地去问，这下搞得你们小两口吵架的事变得全院皆知，连其他学院都有所耳闻，影响十分恶劣！院长认为你们损害了学院的名誉！”青木助教授语气严厉地喝道。 “真是十分抱歉！”我赶紧再次鞠躬道，不作任何辩解。 “我希望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你的私人问题不要给学院添麻烦。”顿了顿，青木助教授继续道：“尤其是给我添麻烦，因为你被院长训斥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我保证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我维持着鞠躬姿势答道。 “有你这话我就安心了。”青木助教授语气放缓道：“中田君，你是个有才能的人，我看过你的档案，你的成绩完全够得上东大，你能选择笠场大学对这所大学也是一件幸事，所以去年你大一入学时，大学决定给你免去一年的学费。” 顿了顿，青木助教授继续道：“我个人也十分看好你，所以我给你写了推荐信，让你今年能得到校内奖学金。” “您的恩惠我时刻铭记于心。” “…但是，明年你还能不能得到奖学金，恐怕还要看你的表现。你的成绩绝对够达标，不过要是我忙起来忘记了递交申请…”青木助教授意味深长地说道：“私立笠场大学的学费可一点都不便宜，对于你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年轻人，想必会是个不小的负担。” “真是十分抱歉。”我诚惶诚恐地再次道歉。 “你不用想着去找其他老师给你写推荐信和递交申请，没有人会为了你一个普通学生落我的面子，你能依靠的只有我。”青木助教授又补充道：“这个月底前交上来一篇关于xxx的论文，我给你提供一些指导。”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么，就这样吧。”言罢，青木助教授把视线移回桌上的文件，不再搭理我。 “感谢您今天的指教。” 说完这句话，我才结束刚刚一直维持的鞠躬姿势，轻手轻脚地离开办公室。 走离教师办公室所在的区域，进入到学院的公共区域，我才长呼一口气，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你还好吧？中田先生。”一声英语问候从我右边传来。 我转身看去，原来是布伦南教授，他手中拿着一盒打印纸和文具，看上去是刚刚上完课回来，当然也可能是正要去给学生上课。 “我很好，谢谢您的问候。”我客气地用英语回复道。 “你看上去像是刚刚见到了幽灵。” 我倒是没见到阿飘，只是刚刚见到了青木助教授。 “我没事，教授您要去给学生上课吧，别让我耽误您的时间。” “我刚刚上完课回来，一进学院大门就看到中田先生在这发愁…和你女朋友有关？” “…连您都听说了这件事，看来消息传播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我还真是给学院的名誉蒙羞了。”我摇头叹道。 “胡说，年轻人本来就该谈恋爱，恋爱中闹矛盾在正常不过，我和我夫人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扯远了，恋爱问题跟学院荣誉有什么关系？” “教授，你可能习惯了澳大利亚和英国的自由风气，但这里是日本，我只能说日本人很在意名誉，不仅仅是个人名誉，还有所属集体的名誉，维护名誉具有很高的重要性。” “okay，日本人在乎名誉，但是，你和你女朋友闹别扭怎么会牵扯到名誉问题？” “一旦牵扯到名誉，关键就在于他人的看法，我的私人问题让大家看了笑话，尤其是其他学院的人，大家不会把我视作中田正义这个独立个体，大家会把我看作经济学院的学生，因此我个人的问题就变成了整个学院的名誉问题。”我尽力用西方人能听懂的方式解释道。 “我的上帝！我从未听说过如此神经质的思路。” “我很遗憾地告诉您，教授，这就是日本人的思路。“ 当然，话虽如此，我也不认为晶子上周弄得这一出真的算作是影响了学院的名誉。 我是没怎么见过院长，只在入学和开学时见过他发表致辞；据前辈们所说，院长花在图书馆的时间远超办公室，平时根本不怎么管学院事务，院长他到底知不知道上周晶子弄出来的事还是个疑问，我很怀疑青木助教授所说的：院长认为我损害了学院的名誉。 按照我对青木助教授的了解，院长也许根本没有找他谈话，或者只是随口提了一下，青木助教授只是借题发挥，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占据道德制高点，然后再一番恩威并施为了拿捏住我，最后对我提出无法拒绝的要求…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也只能感叹一句：好高明的人际手段！真不愧是青木助教授，血祭了无数学生成就其助教授宝座的男人。 “中田先生打算怎么挽回名誉？你该不会需要以死明志，当众来个切腹自尽吧？”布伦南教授边说边比划着。 第70章 损害集体名誉和给大家添麻烦，这两项在日本文化中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如果真的影响了学院的名誉，或者给大家添了麻烦，那么我有可能会被要求对着全院鞠躬甚至下跪。 不过依我看，那些都是青木助教授的一面之词，事情没到那一步。 “…那倒也不至于，时间会冲淡一切，过不久大家就会淡忘这件事，我不打算做任何多余的事。” “明智的选择。”布伦南教授点头表示认可。 “正义君！”一声呼喊自不远处传来。 我和布伦南教授转头看去，发现是晶子在不远处很有活力地对我挥手招呼，晶子并未上前来，应该是考虑到我正在和面前的布伦南教授交谈。 “那应该就是你女朋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布伦南教授见状很体贴地就要告辞。 “她不是我的女…算了，下节课再见，教授。”我本能地想要开口纠正，最后还是将错就错地顺着教授的话提出道别。 “到时候再见。”布伦南教授说完就干脆地转身走向教师办公区。 道别完我又转头看去，发现晶子果然还站在原位微笑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 “我下课后路过这里，心血来潮想要进来看看，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正义君；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我一下子就抓住了你。” “…捉迷藏早就结束了，以后我不会再撇下你一个人离开，让你担心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晶子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室内空气不太流通。”言罢，我率先迈步向着大门外走去。 “也好。”晶子附和道，随即跟上我的步伐。 第57章校园对话 “你今天还有课吗？”我对着走在身边的晶子说道，此时我们走在校园的小道上，道路两边是繁盛的草坪和树木，看着十分养眼。 “没了，今天我只有三节课。”晶子边走边答道。 “这样啊…我下午也没课了，要不然今天你去我住所？我教你做皇家奶茶。”我对着晶子提议道。 自从答应了理查德的要求，要给他制作皇家奶茶口味的布丁，我周日就去超市买了锅和红茶；理查德答应给我的红茶要等到这周六，而我需要在那天前做出皇家奶茶口味的布丁，周六带给理查德，所以最终我还是要去买红茶。 “咦？正义君你不是答应了去我家教我吗？”晶子不解地问道。 “情况有变，之前我住的公寓做不了皇家奶茶，因为没有奶锅和红茶，最近我刚刚添置了这两样，你到我那里去学就好了。” “怎么这样？！我还有好多东西想要展示给正义君，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晶子不满地发出谴责。 “…那个，我只是觉得去我那会更方便。”我被晶子说得有些心虚，语气弱弱地辩解道，毕竟确实是我之前答应过的。 说到底我还是有点抗拒去晶子家，借着这次机会，我还想尝试着推辞。 “我不听！正义君是大骗子！”晶子边叫边捂上耳朵，停在原地不再前进，难得地使起小性子。 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对方还是平时一直好脾气的晶子，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先停下脚步，面对着晶子站定。 “那个，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旁边有人出声道。 我循声看去，发现不远处站着的是毛利同学。 自从上次在银座街道偶遇后，毛利同学对我热情了不少，经常在研讨会上主动找我搭话，每次研讨会上我发言结束，毛利同学永远是鼓掌最卖力的那个；刚开始的时候还给我喝彩叫好，结果被主持研讨会的青木助教授训斥了一番，这才收敛了许多。 我也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人，毛利同学如今对我如此客气，我自然也是要投桃报李地改变对他的态度，虽然我和他称不上朋友，但是如今也算是熟人中关系比较好的。 “这不是毛利同学，让你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这事都怪我，我刚刚说错话惹晶子不高兴了。”我开口对着毛利同学解释道，尝试化解眼前的尴尬场景，同时也给晶子挽回些面子，让晶子不至于因为被看了笑话而太过难堪。 “没有，这事怪我，是我在使性子，仗着正义君脾气好在欺负他。”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在我话音刚落时立刻出声道。 …晶子你是在给我解围还是在指出事实？ “你们两个还没有和好吗？”毛利同学迟疑地开口道。 “我们根本就没有吵架！”我和晶子异口同声地说道，言罢惊讶地看向彼此，晶子没忍住，率先轻笑出声，我也跟着无声笑笑。 “那个，我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还有上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中田同学是个好人，中田同学只是平时总摆着一张扑克脸，这才很容易被人误会。”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和你不熟，所以我在你面前总是放不开，表情上就显得很扑克脸。 顿了顿，毛利同学继续道：“我跟中田同学聊了这么久，我也只见他在谈起谷本同学的时候会露出些表情，我想中田同学一定很在意谷本同学。“ 晶子先瞥了我一眼，又把视线转向毛利同学道：“真是不好意思，让毛利同学你担心了，我和正义君真的没有吵架，上周没有，今天没有，未来我想也不会有。” “呼，你们看上去终于和好了。”毛利同学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后又对我说道：“中田同学，不是我说你，你是没见到上周四谷本同学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我看着都替她觉得难受，你这个大男人也该让着点女生。” “…毛利同学你是不是要去上课？”我提醒道。 毛利同学闻言看了看手机时间，随即连忙喊道：“哎呀！都这个点了，我得去上课了，那门课的教授可是超级严格，错过了点名就算是缺勤；总之，你们能和好真是太棒了！请一定要幸福！“ 毛利同学说完便迅速地小跑起来，很快就没了人影。 “…毛利同学还是老样子的不听人话。”我目送着毛利同学风风火火地离开，半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是啊，不过他偶尔也是会说一两句人话。”晶子同样开口吐槽道。 “…这周四你父母应该有上班，那天我记得你也没课。” “是这样没错。” “地址给我吧，这周四我教你怎么做皇家奶茶。” 晶子闻言直视着我问道：“正义君会说话算话的，对吧？” 我被晶子的这种眼神盯得有些不适，感觉很有压迫感，不由开口道：“别那么看着我，我自认为还是个守信的人。” “那你为什么一再推脱？两周前在宝石店就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今天又想要反悔，正义君你可是已经答应了我。”晶子表情严肃地继续质问道，语气中少有地带上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如果我说是因为从来没去过女性朋友家里，感觉很紧张，下意识想逃避，你信吗？”我一时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其实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要逃避，只得随口胡诌道。 第71章 “什么嘛！原来正义君在害羞，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晶子说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上去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我的说法。 “啊，差不多就是这样。”我顺着晶子的话说了下去。 “那你最好现在开始习惯，因为你以后去我家的机会还有很多，这么放不开手脚可不行。” “…没必要吧，我的意思是说，我去你家能干什么？我和你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吗？”我下意识地开口推辞，心下有些抗拒这个提议。 “这样也不错，不过我还有其他东西想要展示给你看。”顿了顿，晶子加重语气道：“所以，一定要来哦。” 我看着晶子此刻认真的表情，不由地回想起了新海小姐，新海小姐当时在芭蕾舞学校反复强调【一定要来看哦】，新海小姐那时的表情和此时的晶子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期待这周四的拜访。”我郑重地点头答道。 晶子闻言一拍手，表情恢复了平时的热情开朗，语气轻松地说道：“这就对了，正义君就只要当作是回自己家。” 顿了顿，晶子又继续道：“说起来，我父母也一直在跟我念唠要带正义君回家吃顿饭，我已经听他们讲了好多回，每次我一提到正义君他们都要重复一遍。”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经常对叔叔阿姨提起我？” “是啊，不过有时候是他们先问起正义君的近况，我父母可是出乎意料地热情呢！我跟他们第一次提起正义君时，他们听完就立刻表示：有机会一定要带正义君回家吃顿饭，当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好严肃，把我都吓了一跳。”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认为我是你的追求者或者未来男朋友，值得好好审查一番。 “那个，晶子，你是怎么和叔叔阿姨介绍我的？”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我想想。”晶子状似回忆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大概是：最近在大学交了个很有趣的朋友，名字叫做中田正义，是个名副其实的正义伙伴，并且还对宝石颇有研究，很多话简直是说到我心坎里，我觉得自己能跟正义君就这么聊一辈子。” 得了，我可以不用继续思索，叔叔阿姨绝对是误会了，只是这个箭头不是我刚刚想的那样。 “谷本同学，我该说你什么才好…”我扶额叹道，心下的千言万语此时完全无力出口。 “咦？那个，我又说错了什么话吗？”晶子面露疑惑，语气迟疑地询问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摇头道，不打算给晶子详细解释。 “真是不好意思！”晶子干脆地双手合十致歉道。 “…叔叔阿姨这周四确实有上班没错吧？”我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嗯，对的，我父母周一到周五的白天都在东京大学。” “你父母都在东大？阿姨也在那里工作？” “啊，我没和正义君你说过吗？我母亲是东京大学教育学部的教授。” 闻言我心下震撼不已，半响后才回复道：“了不起，没想到晶子你的来历如此不凡。” “你可别埋汰我，记得替我保守秘密。” “我知道了。”我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道。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晚上留在我家吃顿饭，要不然还是尝尝我的手艺？” 我果断地摇头道：“不了，下次我会带上伴手礼正式地上门拜访，这次我就不跟叔叔阿姨见面了。” 晶子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似乎见我态度坚决，于是也妥协道：“好吧，我也不想让正义君为难，不过我真的有些东西很想要展示给你，这周四请一定要来。” “明白。” “那么，我也稍微期待一下这周四好了，我已经等不及看正义君到时候的表情。”晶子神情愉悦地说道。 “你不打算给我透露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弄得这么神秘？”我不由地问道，此时的我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才不要！那样就看不到正义君可爱的表情，我会很失望。”晶子不假思索地迅速答道。 “…我放弃了。”我小声嘟囔道。 “什么？” “没什么，午餐时间快到了，我们去找家餐馆吧。” “也好。” 第58章拜访谷本家（上） 周四 我今天起了个大早，平时我在这一天会想要睡个懒觉，考虑到今天有安排，于是又按照平时上课的作息早起。 出门后，我顺着晶子给的地址，坐公交前往目标站点。 下了公交，我刚想拿出手机查看地图，远处就已经传来一声呼喊。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晶子逆着刚刚下车的人流走到了我面前。 “晶子？你怎么会在这？不是都已经发给我地址了吗？”我诧异地开口问道。 “那个，我一想到今天正义君要来我家就有点激动，最后干脆决定来车站接你，正好也省去了你不认识路的麻烦。”晶子笑着答道。 “…你等了多久？” “那不重要，正义君，这边。”晶子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率先迈开步伐。 我也随之跟上晶子，走了一会再次开口道：“你平时都在这里坐车去大学？” “对啊，这里有三条路线都能前往大学，离我家也挺近。” “原来如此。” 顿了顿，我继续问道：“叔叔阿姨今天不在家吧？” “安心啦，正义君，我在他们去上班后才出门，他们今天也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出门，毕竟他们两个今天早上都有课。” “呼，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牛奶和茶叶都已经准备好了，锅也已经让安藤阿姨准备好了。” “安藤阿姨？” “啊，安藤阿姨是我家厨房的帮佣。” “…所以现在你家还有个安藤阿姨。” “不仅仅只有安藤阿姨，还有管家高桥先生，厨师野田先生，女仆玉山小姐，还有…” “停，停，你一下子说这么多名字我记不住。”我听得直冒冷汗，连忙打断道。 “那好吧，等一下对照着面容应该就能记住。” “…饶了我吧，大小姐，我感觉社恐要发作了，你可没告诉过我你家平时还有这么多人。” “你之前也没问啊；更何况，我总感觉提前跟正义君说的话，正义君绝对会更抗拒来我家。” 你感觉得没错，早知道你家有这么多人，我绝对不会想来。 社恐是一方面，一举一动都被人注意着什么的，另一方面则是会明显地感觉到阶级差距带来的压迫，如果非要用语言来表达，那么就是：自己和众多仆人环绕的屋主不属于同一个阶级，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正义君，你还好吧？”晶子忽然关切地询问道。 “啊，我很好，就是刚刚忽然走神到了别处。” “那就好，你刚刚的脸色好奇怪，我还以为你早上吃坏了肚子。” “没有，让你担心了。”我若无其事地摇头道。 晶子又打量了我一会儿，随即转移话题道：“总之，你最好还是认清楚我家里的这些人，叫不出别人名字不是挺不礼貌。” 第72章 “…我觉得这种场面不大可能发生，毕竟我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什么事，需要去你家上门拜访。” “这可说不好呢，你还是早点习惯一下我家的氛围，最好能把我家当作是你自己家。” 我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啊，到了，这里就是我家。”晶子指着一座独栋别墅说道。 我们穿过大门，经过前庭的花园，走到了别墅的门口。 别墅门口站着穿着正式的男女，按照性别分别站在门口两侧，我和晶子靠近时，两边的人都向我和晶子鞠躬。 晶子快步上前赶到我前面，然后转身对我伸手作邀请状，同时说道：“欢迎来到我家，正义君。” 我惊讶于眼前这场面，一时半会儿没能做出任何回应。 晶子见状很自然地收回手，走向左边男性所处的那一列，开始向我介绍位于首位的男性。 “这位是管家高桥先生，正义君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请尽管告诉高桥先生。” 闻言，我回神过来向着被介绍的男人招呼道：“高桥先生，鄙人中田，感谢您和诸位在这里列队欢迎，实在是感激不尽。” 高桥先生是个看上去一丝不苟的中年男性，穿着正式的西装和领结，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站姿笔挺得好似经过专门训练。 “哪里的话，中田先生是小姐的客人，身为谷本家的管家和仆人，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高桥先生语气不卑不亢地答道，好像今天这一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且理所当然。 “呐，正义君，我们先进去吧。”晶子出声道，指了指从一开始就保持敞开的别墅入口。 我点了点头，跟晶子并排走入别墅，分别在玄关换鞋。 期间我稍微瞥向门口，发现仆人们已经解散，排成一条队列朝着另一侧走去，应该是要前往供仆人们出入的侧门。 我也许不该走正门，我应该和那些仆人一样走侧门，那扇门通往的世界才是我这种人应该在的地方。 “正义君！过来这边。”晶子站在一扇房间门口对我挥手招呼道。 “来了。” 推开房间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大厅，装修得却十分简洁，中间摆放着数个沙发围绕着一张茶几。 “我们不去厨房吗？”我一边端详着大厅一边问道，我还记得今天来拜访是有正事，如果教别人做皇家奶茶能算做正事。 “不用着急，正义君你一路赶来应该也累了，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下。” 晶子走到作为主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继续开口道：“我早就想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每次都是父亲坐在这里接待他的学生或者同僚，时不时做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我早就想试试这种感觉。” …不要说得好像你要谋权篡位啊！ “你高兴就好。”我有气无力地评论道，随即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侧面对着坐在主位上的晶子。 “茶还是咖啡？”晶子颇有主人风范的开口询问道。 “咖啡吧，待会儿有的是机会喝茶。” “说得也对。”晶子点头赞同道，然后拿起旁边的内线电话说了几句。 “你说的惊喜就是门口那一幕欢迎仪式？”我在晶子放下电话后开口问道。 “算是惊喜的一部分吧，我真正想给你看的东西还在后头。” “没必要为我搞得这么麻烦，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值得他们这么兴师动众。” “正义君在我心中可远远比那些大人物更加重要；况且，我难得带朋友回家，正义君又是第一次来拜访，我自然是一定要给正义君留个深刻的印象。” “这个印象确实是够深刻，我想自己短时间内是忘不掉刚才那个场面；话说回来，你平时都不怎么带朋友回家吗？”我不由地好奇询问道。 “嗯，怎么说呢？上次我带朋友回来还是中学毕业前，亚贵那时候还没去片浦芭蕾舞学校，我有时会带亚贵回来玩。” “就这样？其他人呢？比如你们教育系的同学，还有矿物岩石同好会的其他成员，你都没有带他们回家玩。”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好奇怪哦，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带他们回来玩，这是为什么呢？”晶子疑惑地自问道，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个解不出的难题。 难怪梦中的穗村先生评论晶子：对所有人际关系都表现得很淡漠，一般的待人处事还可以，但绝不会和别人深入交往。同样的评论完全可以套用在我眼前正在疑惑的晶子。 此时，房间门处响起敲门声，晶子高声回复：进来。 一位穿着女仆装的成熟女性端着托盘走进客厅，托盘上放着一个咖啡壶和两个咖啡杯。 女仆小姐两只手都举着托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开房间门，莫非她还有一只手端稳托盘的绝活？ 事实上，她还真有这能耐，女仆小姐先是走到沙发边略微鞠躬，然后一只手稳稳地端着托盘，另一只手动作娴熟地把咖啡壶和咖啡杯放到茶几上。 “这位是女仆玉山小姐。”晶子对着我介绍道。 “我是中田。”我对着女仆小姐点头招呼道。 “我是玉山。”女仆小姐同样对我点头招呼，然后便不再出声，看上去也是个话少的人。 “没什么其他事了，玉山小姐。”晶子开口道。 玉山小姐又是一个鞠躬，然后带着空托盘轻手轻脚却又迅速地离开，期间甚至没有转身背对着我们，直接后退到房间门处后开门走出大厅。 玉山小姐离开后，我忍不住问道：“家里有这么多人，你平时在家都不会觉得拘谨吗？” “不会，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也很习惯他们的存在。” 这可真是千金大小姐会有的观点，我恐怕一辈子都习惯不了被仆人环绕的上流生活。 毕竟，我和那些服务别人的仆从才是同一个阶级。 晶子想要伸手去拿咖啡壶，我更快一步地握住咖啡壶的壶柄，并对着晶子说道：“我来吧。” 言罢，我先给晶子面前咖啡杯倒上咖啡，然后才给我自己倒上咖啡。 “正义君还是老样子的绅士体贴。”晶子笑着打趣道，端起咖啡杯小茗了一口。 “在日本给别人倒酒不是很正常，给别人倒咖啡或者倒茶也差不多是基于同样的礼貌。”我随口答复道，同样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温度正合适，一点都不烫嘴。 “那么，把甜点让给我也算是礼貌吗？我可没怎么见过这种情况，除了我母亲有时候会把不喜欢吃的配菜让给我父亲，父亲这时候就会很默契地帮忙解决，毕竟他们都不喜欢浪费食物。” “我觉得他们两个是在秀恩爱。”我一不留神就直接说出心里话，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我也这么觉得。”晶子面上毫无异色地点头认同，然后又语气随意地补充道：“所以，一开始我还有点不适应正义君把甜点让给我，还会想要尝试推辞一番，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习惯，真是不可思议。” “…那个，晶子，你之前好像说有什么东西想要展示给我？”我转移话题道。 第73章 “对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回事，我每次和正义君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会不知不觉地忘掉其他事，这可真是伤脑筋。” 晶子用半开玩笑半是抱怨的口吻道：“一定是因为正义君太有吸引力，我不知不觉地就会被你吸引。” 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再次拿起咖啡杯，垂眸盯着杯中的液体来掩饰我此时的神情。 谷本同学，你没药救了。 我此时已经懒得继续纠正，感觉就像是经历了一整个疗程的暴露疗法，对于这种刺激已经脱敏，通俗来说就是已经习惯。 在我心里腹诽的时候，晶子已经喝完咖啡起身，准备带我去看她想展示的东西。 见状我也喝完杯中的咖啡，随即起身跟着晶子一起离开大厅。 第59章拜访谷本家（中） “到了。”晶子带领我走到一个房间门前站定。 “这个房间是？”我好奇地询问道。 “进来吧。”晶子不作答复，而是打开门后率先进入其中。 我有些犹豫踟蹰，但是最终还是跟着进入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是某人的卧室，房间里有一张床铺，旁边有一张书桌，书桌旁则是一座巨大的书柜，目测放了上百本书。 对面的一整面墙壁摆放着数个收藏柜，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的各种岩石和矿物。 “这可真是…好壮观的景象。”我驻足在收藏柜前，看着其中密布的许多矿物岩石，粗略估计一下大概得有上千颗，心下大受震撼。 “没错，就是这个表情，我就知道正义君一定会很欣赏我的收藏。”晶子语气自豪且激动地叫道。 “我早该想到的，岩石商的宝藏除了矿物岩石还能有什么。”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晶子闻言果然兴奋地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的收藏，语气和神态还是熟悉的骷髅谷本。 我就静静地听着骷髅的讲述，时不时地点头并提问一两句，其他时候就静静地听着晶子讲述每颗矿石的知识和来历。 “这颗矿石是我父亲读博期间出差时从美国带回来的石英，石英的构成是二氧化硅…”晶子一边滔滔不绝地诉说，一边打开收藏柜取出那颗矿石递给我。 我拿着这颗无色且透明的多面体晶石，转动着仔细打量，时不时对着窗户照射进来的光查看内部。 “说起来，我的名字也正是取自这颗水晶，我父母当时在考虑给孩子的名字，我母亲瞥见了这颗当时摆在书房的石英，于是决定如果孩子是女儿，那么就叫那个孩子为晶子。” “如果是男孩子呢？” “咦！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问过他们这个问题…有点好奇，我今晚询问一下他们当年给男孩子取的名字是什么。” “…这颗水晶很漂亮，一颗闪闪发光的多面体，内在晶莹剔透，就像晶子你一样。”我把这颗石英放在眼前，透过石英看着面前的晶子。 “讨，讨厌！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晶子语气不稳地叫道，脸上开始泛红。 嗯？这可真是稀罕，无论是梦中的谷本同学还是现实中的晶子，我从未见过这种害羞的样子…果然只有矿物和岩石才能戳中岩石商的内心吗？ “晶子，你在害羞吗？”我故作不解地询问道，熟悉的恶趣味再次涌上心头。 “啰嗦！？”晶子说完居然直接跪在床边，把脸埋进床上的被子里做鸵鸟状。 我见好就收，不再继续逗弄晶子，而是转身继续打量起来对面的收藏柜。 半响，身后传来动静，应该是晶子终于脱离了自闭。 “谢谢你啊，晶子。”我对着身后晶子说道。 “谢我什么？”晶子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赌气意味地问道。 我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摆出一个方形，对着眼前的收藏柜做出一个摄像的姿势。 “今天的这一幕，我会好好地收藏进我的回忆，我临终前的走马灯里一定会有今天这一幕。” “…我很早以前就有个疑惑，为什么正义君你有时的言行举止表现得像是命不久矣？” “你想太多了，我今年的体检指标一切正常，除了胆红素偏高，估计是因为熬夜…总之，医生认为我算是健康。” 我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然后开口转移话题道：“这里应该是晶子你的卧室，呵呵，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造访女生的卧室。” “你也是这几年来第一个进到这里来的男生，连我父亲这些年都没有再进到过这里，说是要给我一点私人空间。” “那我还真是荣幸。”我边说边把手上的石英放回原位，然后关上了收藏柜的门，后退几步打量着所有收藏柜中的藏品。 “所以，这些就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我十几年来收藏的矿物和岩石。”晶子上前走到收藏柜边说道。 “我很喜欢这份惊喜。”我语气诚恳地答道，这也确实是我当下的心情。 晶子看了我一会儿，随即笑道：“正义君喜欢就好，我也很高兴能跟人分享我的收藏，今天可真是开心的一天。” 我看着笑容灿烂的晶子和她背后收藏柜中的矿物岩石，默默地在心中努力地记下这一刻的每一个细节。 “呐，正义君，我们还是进入今天的正事吧，皇家奶茶什么的，我也已经期待了很久。”晶子提议道。 “很明显在你心中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收藏。” “凡事都要有个优先级。”晶子一边检查着收藏柜是否关好一边随口对我答道。 完成了检查后，晶子率先走到门口，拉开房间门对我做出个请的姿态。 我最后又打量了几眼收藏柜中的矿物和岩石，随即迈步率先走出这间卧室。 “正义君要是想的话，你可以随时来这里欣赏我的收藏。”晶子开口说道，此时我们已经并排走在过道上。 “足够了，刚才的那一幕，对我来说简直是美得惊心动魄，这种事一生只要能遇到一次，我就已经很知足。”我边说边回忆起刚刚晶子站在收藏柜前对我微笑的画面。 “正义君你还真是容易满足，我可是每天睡前都要看上一遍这些藏品。”晶子神态放松地说道，似乎是以为我仅仅是在谈论她的收藏。 难怪你的床铺正对着那些收藏柜，你是西方神话中的恶龙吗？那种睡在金币和宝石堆上的神话生物。 “…正义君，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晶子忽然出声问道。 “咦？为什么这么问？”我瞬间回神，脱口反问道。 “你刚刚的表情好奇怪，总感觉你刚刚在心里腹诽我。”晶子表情认真地盯着我看。 “我怎么舍得腹诽你，你绝对是在多虑。” “越来越可疑了。” 我刚想继续开口，此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小姐和客人不在大厅，他们也不在厨房。”男人的声音如此说道。 “小姐应该是带着客人在四处参观。”女人的声音答复道，似乎是女仆玉山小姐。 “说得也是，不过这可真是稀奇，我在谷本家工作了近十年，我从来没见过小姐带男性朋友回家。” 第74章 “别说是男性朋友，就算是女性朋友不也从来没有带回家。” “玉山你是去年刚来的，其实之前还有个挺活泼的女孩子，好像是叫新海，这几年倒是没见她再来，穗村家的少爷还是偶尔会来看望小姐；不过严格来说，果然，小姐带回家来的男性朋友还是只有今天那位中田先生。” “是啊，正因如此，高桥先生收到消息后才会显得那么紧张，一而再再而三跟我们反复强调：今天所有人一定要打起精神，一切工作都要做得井井有条，务必给客人留下个好印象。”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高桥先生是谷本家的老人，小姐还没有出生以前就已经开始为谷本家服务，平时也不会允许任何事堕了谷本家的名誉，对我们这些仆人也格外严格，更别提今天还有个特殊的客人。” “谁说不是，今天小姐安排的欢迎仪式可真是做足了排场，上一次需要我们全体出去迎接的客人还是另一位东京大学的教授。” “上上次是国会议员。”男声补充道。 “照这么说，那个年轻人难道是什么大人物的子嗣？”玉山小姐惊讶地低呼道。 “嘘，不管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都是小姐的客人，你这话别让客人听到。” “野田先生说得对，是我失言了。” “说到底我们都是谷本家的仆人，我们只要遵照主人家的指示，小姐好像说今天要用厨房，我再去检查一下材料和厨具是否准备齐全。” “我也该回去仆人间，毕竟夫人喜清静，平时就让我们没事不要徘徊在主人们活动的区域；虽然现在夫人不在家，但是高桥先生可是会一丝不苟地执行夫人的指示，我要是被他看到滞留在过道上肯定要挨训。” 话语声渐行渐远，很快没了声响。 “高桥先生还真是辛苦，手底下管理这么多人，要让一切都井井有条想必是煞费苦心。”我对着晶子说道。 “确实，这座宅邸的日常事务多亏了高桥先生，听上去他在仆人中也是颇有威望。” “这是显而易见的，我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高桥先生是个精明干练的人。” “咦！正义君你居然有这么准的看人眼光？那你第一眼看我时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晶子闻言忽然兴致高涨地提问道。 “…你真的要听吗？”我略显迟疑地开口。 “快说！快说！” “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去年在大学英语那门课的教室，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热情开朗到不太聪明的样子。” “什么？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居然是把我看成一个笨蛋？！”晶子满脸不可置信地叫道。 “…我可没这么说。”我如此答道，眼神不由地移向别处。 “你在心虚吧？你才是笨蛋！正义君是大笨蛋！？”晶子一边叫喊一边开始胡乱捶我，没有真的用力，只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应对。 “那个，晶子，是我不对，我看人的眼光不行，你…” “当然是你的不对！你怎么能觉得我是个笨蛋，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种形象，我现在都快气炸了！” “那都是很早以前的刻板印象，我对你的印象早就已经改观。” 晶子闻言放缓了捶我的频率，最终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直视着我问道：“那么，我在你心中现在是什么形象？” “可爱的妹妹。”我同样直视着晶子，语气认真地答复道。 沉默开始蔓延，我不再开口，晶子也不再追问。 半响，晶子的神情终于从严肃转为放松，双手也从我肩膀上收回。 “这就对了，我可不是什么笨蛋，我更不能接受被正义君如此看待。” 顿了顿，晶子继续道：“毕竟，我那么喜欢哥哥你，就像喜欢矿物和岩石一样…被你当成是笨蛋什么的，我会很难受。“ 闻言，我很干脆地对着晶子鞠躬道歉，同时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真是十分抱歉。“ “原谅你了，呐，我们应该继续前往厨房，今天还有最后一项任务。”晶子语气如平时般活泼地说道，说完率先沿着过道继续前进。 见此，我也不再停留在原地，跟上了晶子的步伐。 第60章拜访谷本家（下） 厨房 “小姐，厨房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准备妥当。”穿着厨师服的男人一见到晶子，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并率先开口道。 “辛苦你了，野田先生，可以的话请把厨房暂时交给我和正义君。” “我知道了。” 得到野田先生的答复后，晶子又对着我介绍道：“正义君，这位是厨师野田先生。” “我是中田。”我点头招呼道。 “我是野田。”对面的野田先生同样点头道。 野田先生招呼完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着我，张嘴似乎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中途又改变了主意，最后什么也没说。 “野田先生似乎有话要说。”我直白地陈述道。 “…既然被中田先生看出来了，那我就有话直说。”野田先生闻言肉眼可见地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又下定决心，语气果断地说道。 “野田先生！”晶子忽然出声喝道，音量和声调明显拔高了一截，包含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真是失礼了！”野田先生闻言立刻对着晶子致歉，随即又补充道：“厨房接下来就交给小姐和中田先生，厨具用过后的清洗就请交给我和安藤。” 野田先生语速飞快地说完，然后对着我和晶子鞠躬，最后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野田先生刚刚想说什么？晶子你有头绪吗？”我在野田先生彻底离开视野后问道。 “谁知道呢？那不重要，正义君，我们开始吧。”晶子打了个太极，明显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我刚刚在过道上才惹得晶子不高兴，此刻也不好再继续追问；毕竟，晶子看上去是态度坚决地要隐瞒我某些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未曾告诉过晶子的秘密，将心比心，我也就不再纠结刚才那一幕，开始了今天来访的正事：教会晶子做皇家奶茶。 正如野田先生所说的，茶叶、牛奶、锅、杯子和滤网都已经准备妥当，摆放在岛台上供人使用。 我先给晶子做出示范，动手用锅开始做起了皇家奶茶。 期间唯一的意外就是该放糖的时候，我才发现找不到放糖的罐子，炉灶旁边放着许多罐调味料，每个罐子的外观完全一样，上面也没有标注内容物。 晶子似乎也不熟悉调味料的位置，一番折腾后，我们才从一堆没有标注名字的调味罐里找到糖。 出锅后，我用滤网过滤了茶叶，给晶子倒了一杯请她品尝。 晶子喝完小半杯后满意地笑道：“真好喝，不愧是正义君亲手做的皇家奶茶。” “你喜欢就好，说起来这也是我的失误，我应该直接把流程写下来让你交给野田先生，而不是在这里手把手地教你。” 顿了顿，我继续道：“你看上去不太了解调味料的位置，你平时不怎么下厨吧？我就算教会了你，你也没什么机会自己动手做。” 第75章 “呵呵，是这样没错，但是没有这个由头，正义君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上门来我家，总不能真的让我等到明年吧？” “…那你还要学吗？” “当然，我可是很期待正义君手把手教我的体验。” “这有什么好期待的？”我摇头道，真心地对此表示不解。 “正义君你还真是直男，你难道就没有那种…和别人一起创造美好回忆的愿望吗？ “抱歉，我高中时是理科生。” “我高中时也是理科生，我就没你这么缺乏情调。” “那么，很有情调的晶子大小姐，请开始你很有情调的表演。”我边说边让出炉灶前的位置，让晶子上前来操作实践，我则是站在一旁指点每个步骤，并提供即时反馈。 教学进展不是很顺利，也许是因为我制作时全凭直觉，说不出准确的剂量和时长；结果就是晶子刚开始要么是糖或者奶加太多，破坏了整体的平衡，要么是干脆烧焦了茶叶，最后的成品带有焦味。 晶子尝试了十几次，越来越没有耐性，动作都变得急躁。 我心里倒还算是镇静，来之前其实早就有所预料，毕竟，“正义”也是练习了好一阵才做出让“理查德”满意的皇家奶茶，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出各种各样的状况，所以我才跟晶子说学习制作皇家奶茶需要半天时间。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把制作流程写下来，你自己对照着练习，虽然你可能也没有什么机会实践就是了。”我边说边开始找起了纸笔。 “呼，这样也好，我回头再多练练，一定能做出不输给正义君的皇家奶茶。”晶子边说边喘气道，就这么两小时的练习已经让她开始流汗，我也是见此才出声打断。 “找不到纸和笔。”我搜索一圈后总结道。 “毕竟是厨房，呼，你让我歇一歇，我喘口气就去给你拿纸笔。”晶子拉开椅子坐在岛台边。 “辛苦了。”我也拉开椅子坐在岛台边，随便倒了一点晶子刚刚做的皇家奶茶喝了一杯。 味道好苦，还有奇怪的焦味，应该是某次茶叶烧焦后的产物。 “哎！那是我做的失败品，正义君你别喝啊！” “没关系，用来解渴还是绰绰有余，看你一副嫌弃的样子，我干脆就帮你解决了，省得浪费。” “…好有既视感。”晶子喃喃自语道。 “什么？”闻言，我不解地提问道。 “没什么。” “晶子？”厨房入口处忽然传来陌生的女声。 我和晶子循声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位穿着女式西装的中年女性，面容和晶子有七八分相似。 “欢迎回家。”晶子条件反射般地礼貌问候道，随即疑惑地开口询问：“母亲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下午研讨会的发言稿忘在了家里，我回来取稿子。” “这种事你只要给我打个电话，我今天不是没课，我可以给你送去东大。” “…我听高桥说你有客人，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 “阿姨好，我是中田正义，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见对方把注意转向我，急忙起立鞠躬，同时自我介绍道。 “我是东京大学的谷本，大家一般叫我晴子，为了区分我跟丈夫。”晴子女士言简意赅地介绍道，顿了顿又继续补充：“中田君，我经常听晶子提起你，没想到会在今天见到你。” 我摸不准晴子女士话里的意思和态度，毕竟晴子女士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波澜，于是我保守地选择客套答复：“真是失礼了，我平时经常受晶子照顾，按理说早该上门拜访，拖到现在真是不好意思。” “才不是，正义君对我可是相当地温柔体贴，我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旁边的晶子忽然插嘴道。 晴子女士闻言转向晶子问道：“所以，你和中田君为什么会在厨房？” “呵呵。”晶子干笑两声，然后解释道：“我在向正义君学习制作皇家奶茶，母亲大人要试一下我的手艺吗？” 晴子女士思索了不到一秒就果断摇头道：“不了，我还有正事要做。” 晴子女士拒绝完晶子的提议又转向我道：“中田君，我家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平时承蒙你关照，今晚不妨留下来吃顿晚饭，我丈夫肯定也想要见你一面。” 我听得冷汗直冒，连忙再次鞠躬，借着低头的姿势掩盖我的表情，委婉拒绝道：“那真是我的荣幸，只可惜我下午和晚上已经有约，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 “那好吧，下次一定要留下来吃顿饭。” “母亲你是不是还有正事？“晶子出声提醒道。 “也对，那么你们继续，我就先失陪。“晴子女士礼貌地道别，然后就迈步离开了厨房门口。 我在脚步声远去后才直起身，对着晶子道：“呼！这可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 “你想说的是惊吓吧？这可不在我的安排之中，谁能想到今天我母亲刚好忘带演讲稿。“晶子对我解释道，似乎是怕我误会什么。 “还是你懂我，总之，今天就到这吧，我先告辞，我回头把流程用邮件发给你。“ “辛苦了，那个，我送你到门口吧。” 我也不多做推辞，率先迈步向厨房外走去，晶子很快也跟了上来。 “正义君你太紧张啦！我母亲只是习惯性地板着一张脸，她对谁都是这样，对我也不例外，绝对不是对你有意见。”晶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轻松地对我道。 “你让我缓一缓，这一整件事本身对我就是巨大的冲击。”我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道，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不由自主地反思刚才的一言一行。 后背忽然被拍了一下，我吓得一激灵，回头张望发现身后空无一人，随即转向身旁的晶子。 “打起精神来，正义君，我今天可是很高兴，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样高兴。”晶子笑呵呵地说道，语气如往常般活泼开朗。 “…你这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真是令我羡慕，我永远也做不到你这样乐观开朗。” “正义君【只需要做自己就好】，其他人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你在我眼里就像是黑夜中的荧光，带有着不可被忽视的闪耀。“ “你带的滤镜太厚了，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会这么看待我。” “也许是他们不了解正义君，如果他们真正理解你，那么他们就会发现正义君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论你是安慰我还是其他的。” “我可是认真的，我在你面前几乎没做过任何掩饰，向来是有话直说。” 说得好像你在别人面前就会谨言慎行。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门口，高桥先生站在大门边，大门前是一辆轿车，司机正站在一旁抽着烟。 高桥先生第一时间迎上来道：“中田先生，夫人让您稍等片刻，她可以顺路送您一段。” “请替我谢谢夫人的好意，高桥先生，但是我要去的地方和东京大学不顺路，我还是自己坐公交去比较快捷。” “这…”高桥先生似乎一时也犯了难，毕竟他收到的指示是让我在这里等着，如果我就这么离开，高桥先生可能会不好交差。 第76章 “没关系，高桥先生，我会跟母亲解释情况，你不需要为难。”晶子开口解围道。 “真是多谢小姐。”高桥先生对着晶子道谢，又对我点头致意，随即便回到大门边继续站岗。 “留步吧，我们下周再见。”我在大门前几步的地方对晶子说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呢！我会期待着正义君的下次来访，请别让我等太久。” “…我们下周就会在大学见面，你为什么会期待我再来这里？” “因为我想和正义君在这座宅邸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一座宅邸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家，除了家人的存在，同样重要的难道不是其中承载着的美好回忆吗？” 这说得也有道理，一座宅邸存在家人却不存在美好回忆，那么只能说明家人之间的关系不和，一座宅邸搭配关系不和的家人确实很难称得上是家；反之，一座宅邸充满着美好回忆却没有家人，这座宅邸也很难被当作是家。 可见，一座宅邸能被看作是家，需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家人的存在和美好的回忆。 “…我不敢保证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不过，下次来的时候我应该会正式地拜会叔叔阿姨。” “咦！那真是太棒了！？我越来越期待了。” “那么，我先失礼了。” 我即将走出别墅的前庭时，回头看向别墅大门的方向，发现晶子还站在原地目送着我。 见我回头，晶子还对我挥了挥手，我也把手举过头顶挥了挥作为回礼，然后迈步进入街道，离开了谷本家的范围。 第61章请假条 真是不好意思，作者面临大学的期末考试，无法继续更新本文，期末考完恢复更新，暂定6月1日，给广大读者造成的不便真是万分抱歉。 第62章回忆和重逢 周六 今天的晚餐不在资生堂parlour，理查德似乎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餐厅，周五的时候特地打电话给我提议，我并不在意约在哪家餐厅，于是很无所谓地顺势答应。 这家餐厅的甜点似乎是远近闻名，门口的照片大多是各式精致甜点，店里坐着的也多是女生，男生则几乎全是跟着女生坐在一起，估计是陪着女朋友前来享受甜点。 我心下对着理查德默默吐槽：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一个人来这里享受美味甜点，所以才找上我多一个人分担目光？那你可要失望了，这店里的女生们明显审美正常，一个个地都在盯着你看。 啧，女生们同桌的男性一个个看上去面色都不太好，真是同情你们。 在理查德预定的位置上坐下后，我查看了菜单，发现这里不仅仅有甜点，还有各种西餐，说到底是一家西餐厅，只是恰好甜点做得十分出色。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理查德点单完后对我如此评论道。 “我算是遇到了好事，不过事情一件一件来讲，首先是…”我边说边伸手从袋子里拿出食盒，对着理查德说道：“皇家奶茶味的布丁。” 理查德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甜品控看到美味甜点的兴奋神情，我在八坂初那里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眼神，果然，八坂初和理查德在某种意义上真的很相似。 理查德看上去似乎想要当场打开来品尝，但是顾及到这里是餐厅，最终还是作罢，神色遗憾地收起了装着布丁的食盒。 “那么，你之前说的好事又是什么？”理查德继续追问道。 “我这周四去了晶子家，晶子给我展示了她的收藏，那可真是好壮观的一幕，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收藏柜，其中摆放着足有上千颗矿物岩石。” “那可真是不错，那个女生的收藏真是出乎意料地丰富。” “谁说不是，晶子告诉我那是她【十几年来收藏的矿物和岩石】，也不知道她到底几岁开始了她的收藏事业。” “…我小时候也有收藏一些宝石，大部分来自于热爱宝石的外祖母；当然，我的那点收藏可远远比不上那个女生。” “你的这个行李箱里不是还有数不胜数的宝石，它们虽然不属于你，但是你能够带着这些宝石四处旅行，这点可是晶子羡慕不来的，她可是恨不得能把那些收藏放在口袋里，时不时拿出了看上一眼。” 虽然晶子没有这么说过，但是我很确信她一定有这样的心情。 毕竟，那些矿物和岩石可是恶龙的财宝，睡前都要看上几眼才能安心入睡。 “她的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可以理解她为什么想要给你展示她的收藏，想必是因为想要把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尤其是在乎的人。” “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但是我也这么认为；嘛，那天虽然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 “…你打算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这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是那天遇到了晶子她母亲，本来我是不想和她父母见面，所以才特地挑选了工作日而不是周末。” “这可真不像你，你表现得就像是第一次去见岳父岳母的女婿，你就这么怕见人家父母？” “你这比喻倒也挺形象生动，怕倒也不至于，只是有点想逃避…嘛，不过遇上了也就只得随机应变。”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表现得如此抗拒。”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想不明白的事不如暂时先放在一边，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个人的问题。” 顿了顿，我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转移话题道：“你看上去还是老样子的光彩照人，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 “咳，咳。”理查德刚好在喝水，闻言立刻被呛到。 “你还好吧？” “我，我没事。”理查德又咳了几声才喘匀气，脸色发红地回复道：“这个词一般是形容女性，用在这里不恰当。” “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觉你确实挺闪耀的，我回去查查字典，下次找个适用于男性的词汇。” “…你是故意的吧，你平时用词都很精确，这不像你会犯的错误。” “才没有，你不要乱说。” 理查德闻言仔细打量起了我，半响后轻叹道：“随便你吧，你的这点恶趣味我早就习惯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那些收藏都留在了克莱蒙德家，有机会的话，我也会给你展示一下我的收藏。” “你的这个行李箱里不是有很多宝石，想要给我展示宝石随时都可以。” “那不一样，这个行李箱里的宝石都只是经过我手，虽然每一颗都拥有其独特的美，但是没有一颗真正属于我。” 我被这段话语中的沉重所感染，一时间陷入沉默。 理查德见此继续开口道：“不过，能够短暂地欣赏到这些宝石的美，之后回想起来也会是美好的回忆。“ “是啊，这样也挺好。”我点头附和道。 理查德视线转向身边的行李箱，凝视片刻后说道：“然而，就算如此，偶尔我也会想要有一颗真正属于我的宝石，而不仅仅只是经过我的世界后给我留下回忆。” 气氛好像变得更加地凝重。 我此时有种感觉，理查德不仅仅是在谈论宝石，他的话语似乎还指向其他对象。 第77章 理查德应该是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从一个国家前往下一个国家，每个人都只是过客，道路有所交集后又走向各自该去的地方，最终只给理查德留下回忆。 “你一定会得偿所愿，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颗真正属于你的宝石，这颗宝石足以陪伴你的一生。”我语气坚定地答道。 理查德把视线从行李箱上转向我，语气平静地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轻轻地点头，虽然不再开口，但是眼神直视着理查德，希望借此传递出我的真诚。 理查德回望我半响，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语气轻松地说道：“那我就借你吉言了，正义的伙伴。” “呵呵，这个称呼你还是留给“正义”君吧，我听着感觉怪别扭。”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略带迟疑的女声：“你是？中田君？” 听到这道声音，我心里一突，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出声之人的所在。 站在桌边看着我的是一个与我同龄的女性，留着男生似的短发，长着一张娃娃脸，穿着牛仔衣，衣着搭配得十分中性，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性别。 “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对方爽朗地对我招呼道。 “…铃原同学，真是好久不见。“ “还真是，中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你最近过得可好？” “还好，中学毕业后我进入笠场大学修习经济学。” “笠场大学啊，那可真不错，我现在就读电气通信技术短期大学，我可是班上唯一的女生。” “其他人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毕竟你平时就是一副假小子的做派。”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副做派碍着你了吗？“ “没有，只是碍着你自己的姻缘。”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的毒舌；真是令人怀念，我们当年做同桌的时候就经常这样拌嘴。” 闻言，我喉咙发紧，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换座位的事真是抱歉，当年是我轻信了鹤泽的谎言，后来我仔细观察，发现其实是我误会了你。” 顿了顿，铃原接着道：“我那时拉不下脸跟你道歉，之后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本来毕业典礼的时候打算找机会跟你说清楚，没想到你没来参加典礼。”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初二到高三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你要真的有心跟我道歉，你完全可以用当年毕业前发的联系方式约我出来。 你今天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你这么说能让自己感觉好受吗？ “…过去的都过去了，铃原同学，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是不是约了人？” “不，我是一个人来的，我刚刚正要去结账离开。” “那么，我就不再多占用你宝贵的时间，我祝你前程似锦。”我拿出最近刚对着镜子练习出的礼貌微笑，言罢便将视线移开，低头看着眼前的餐桌，眼观鼻鼻观心，表示结束交谈。 “中田君，你…” “咳。“一直保持安静的理查德忽然轻咳出声，打断了铃原的话语。 我保持低头的姿势移动眼球，用余光打量着理查德和铃原。 铃原把视线转向理查德，不出所料地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这位女士，【我和我的朋友在此享受一顿宁静的晚餐，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来打扰我们】。”理查德同样带着礼貌微笑地说道，语气却显得十分强硬，似乎在委婉地表达着被打扰到的不满。 “真是不好意思。”条件反射般地道歉后，铃原的表情显得十分疑惑，来回打量了我和理查德好几回，最后眼神古怪地盯着我道：“原来中田君你是…我知道了，我祝你们幸福。” 我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餐桌布，好像上面有着某种值得研究的奥秘，对于铃原的话语不作任何答复，全当没听到。 理查德继续用礼貌地口吻询问道：“这位女士还有什么事吗？” 铃原也不再答复，很快就响起了远离的脚步声，很明显她已经离开。 “…我不喜欢这家餐厅，我们下次还是约在资生堂parlour吧。” “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如我们现在就换一家餐厅。” “不用，单都已经点了，浪费粮食可不好。” “…你还好吗？” “不，我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猛然惊觉我在对着理查德迁怒，我急忙收声，放低声音道歉：”对不起，请让我静一静，拜托了。“ 沉默在这一桌蔓延。 所幸，服务员不久便送上了餐点，我和理查德便按照惯例一言不发地开始进餐。 第63章一切皆空和外语学习 饭后 “回忆之所以美好，因为它仅仅只是一段记忆，回忆在重逢的时候不一定会转化为惊喜。“我用一段略显拗口的话语表达着此时的心情。 “因为重逢时发现对方变化巨大，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自然而然就会生出物是人非、世事无常的悲伤。”理查德接话道，按照我的字面意思提出了他的理解。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张娃娃脸和中性的打扮，行事风格也都是那副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模样。” 深呼吸一回，我继续道：“变化巨大的是我，我不再喜欢她了，” “她是…你过去的交往对象？” “她是我过去的暗恋对象，我从未对她表白，不过我想她是知道的。” “你们之间看上去似乎有些误会。” “可以这么说，具体的我就不讲了，结果就是我和她从初二到高三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无论你们当初发生了什么，至少她刚才看上去是诚心在跟你道歉。” “太迟了，迟到的歉意不会让我感到好受，我甚至还在埋怨她为什么拖延到现在。” 理查德闻言也陷入了沉默，似乎一时半会儿而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我刚才那做法其实意思很明确，我拒绝接受她的歉意，我也不希望再见到她，某种意义上我也是个很极端的人。” “…对于你曾经喜欢过的人，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留恋？哪怕曾经发生过不愉快。” “呵呵，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个很没有情义的人，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我随意笑笑，试图缓和气氛，同时岔开话题。 几息后，对面的理查德依然表情专注地看着我，明显是在等待我的答复，我见此便也按照我一贯的作风，拐弯抹角地答道：“怎么说呢？我不知道那个会偷偷在纸条上写那个女生名字的少年去哪了，他已经不在了，这也许就是成长。” 理查德点头道：“成长确实需要付出代价，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生改变是无可避免的。” “…其实还是有的，我和她之间还是有近一年的美好回忆，大部分时候就是你来我往地互相吐槽对方，我和她都还挺乐在其中。” 顿了顿，我接着道：“我和她于今日再次重逢，我发现回忆其实比重逢更加美好，她本人看上去并不像我回忆中的那个人那般值得留恋。” “所以，你留恋的仅仅是你回忆中的那个人，你对于她本人却是已经放下。” 第78章 “我可没有那么豁达，要不然我也不会明确表示不想再见到她。” “无妨，如果真的不想再见到对方，那么直接说开也许对双方都好。” “the business of life is the acquisition of memories. in the end, that's all there is.”我对着理查德说出这段忘记从哪听到的箴言。 这段话我一直很喜欢，因为它揭示出了人生的真相，至少是部分真相。 “理查德，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在自己的旅途中也能积累更多美好回忆，人能拥有的其实就只有回忆，其他都是暂时且会过去的，不能被抓住的存在。“ 我边说边伸手对着头顶吊灯方向做出一个抓握的动作，然后掌心朝上地松手，暴露出空空如也的掌心。 我借着这动作希望向理查德传达：人渴望的对象无法被抓住，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被渴望的对象，抓住一个对象的努力其实只是在尝试握住空气。 “我不敢苟同，回忆固然重要，身边的人同样也很重要；我珍惜每一个美好的瞬间，希望能把美好的事物留在记忆中，我也珍惜身边陪伴我的人，每一刻都抱着庆祝的心态与对方互动。”不知道为什么，理查德开始用英语和我对话。 我此时突然反应过来，我从那段箴言开始就一直在说英语。 我切换回日语继续说道：“是，是，对于我们的理查德先生，同样重要的还有宝石和甜点，这些都是真实不虚、可以被肉眼观察到的实在。” “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这样吗？”理查德同样切换回日语道。 “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虚空，包括你我在内；换言之，我和眼前这张桌子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对于你来说，我其实并不存在？” “你当然存在于我眼前，我只是清楚地知道你如空气般不能被抓住，所以，我也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往后的人生中，我会在回忆里继续和你见面。“ “…一切皆空的思想，在你这里简直已经被推到了一个极致，你难道就没想过认真地去抓住一个人？” “抓不住的为什么要执着，更何况，那样不是很容易给他人造成困扰。” “也许有些人反而更希望能被他人如此困扰，至少这样证明了自身是被爱着的，或者被需要的。” “那是你的观点，我坚持自己的观点：抓不住的对象一开始就不需要徒劳地去努力抓取，一切随缘就是最好的策略。” “…你的英语说得真好，你有专门练过口语？”理查德岔开话题道。 “那倒没有，我也没有刻意练习口语的激励，毕竟生活在日本是真的没有什么说英语的机会。”我也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于是便也顺着理查德改变话题。 提到这个话题，我也来了些兴致，不由地继续补充道：“你可能不知道日本的英语教学，考试基本上全是笔试，既然不考口语，那么学校自然就没有认真教授口语的激励，哪怕是我中学时那座以外语教学闻名的学校，同样不怎么看重口语练习。 我稍微回想了一些，继续补充道：“那所学校的日常教学以文本分析为主：给定一篇文章，课前预习生词，课上听老师讲解每句的意思和语法，课后做习题，定期接受考试；一个完整的流水线业务。” 理查德闻言皱眉道：“这样吗？日本的学校完全不重视外语教育中的口语？“ “不重视已经是客气的说法，要我说是根本没人在乎英语口语，就像我说的，公务员考试不考口语，大学入学考试不考口语，中学入学考试不考口语，结果就是：从老师、学生到家长，没有人在意英语口语。” “我不认同这种外语教学，语言首先不是一种需要被解读的符号，语言是与人沟通的工具，与人沟通的工具自然是需要在与人的沟通中获取。” “因此，教学中不仅仅有议论文，教学中使用的课文也有些采取了对话形式。” “那还是不一样，我所说的沟通是真实的、与他人用英语面对面的沟通。” “那么，假设一个英语初学者无法用英语与人沟通，那么他/她又如何从沟通中学习外语？” “婴儿获取母语的过程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外语初学者可以单方面地听英语，直到积累到一个足以开口说的程度。” “你这个说法有些过度简化，婴儿的大脑结构不同于成年人，我们怎么能假设成年人能重复婴儿时期获取母语的过程。” “我并没有说【成年人能重复婴儿时期获取母语的过程】，我们必须承认，婴儿和成年人的生理结构有显著差异，因此，成年人的外语学习可以模仿母语获取，我们在开口说母语前已经听了上千个小时的语音，婴儿刚刚开口说话也只是一些不成句的零碎单词，然后不停地被抚养者纠正和教导正确的说法，最后在学会阅读后词汇量和整体语言水平得到大幅度提高。” “原来如此，你认为语言学习应该先经历一个听的过程，在积累了上千小时语音的基础上学习开口说话，这个阶段需要得到反馈和指导，最后才是学习阅读，阅读带来的飞跃则是建立在前两个阶段的基础上。” “正是如此，每个国家其实都有一些文盲，他们会听也会说自己的母语，但是不会阅读和书写；我从未听闻有生理构造正常的人，对于自己的母语只会读写而不会听和说，这也能侧面论证母语获取中最根本的是听和说。” “有道理，所以，这就是你自学了数十种语言的秘诀？” “没错，我就是从听开始学习一门目标语言，然后转向口语，最后才是书面语。有一些语言其实我根本没学会阅读，但是我依然能听得懂。” 原来如此，难怪“理查德“老师的英语课堂会显得如此不同，我在梦中不止一次地旁听“正义”和“理查德”通过电话的授课，我就观察到“理查德”几乎不讲语法，只是讲授各种英语中常见的表达方式，教授某种想法用英文如何表达，并且纠正发音。 效果显而易见，“正义“君短短一年不到英语水平突飞猛进，成效远胜于从小到大接受的学校教育。 幸好，“正义”君嫌弃拿着电话听课手酸，经常开启免提，不然我也当不了搭便车者。 “感谢理查德老师的不吝赐教，学生收获颇丰。”我边说边坐在对理查德低头行礼道。 “无妨，这些都只是一个language nerd的心得体会。”理查德语气轻快地开了个玩笑。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陪我说话。” “你能振作起来就好。” “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 我率先起身离席，理查德也跟着我一起前往柜台。 结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插曲，我们之前在资生堂parlour都是aa，理查德这次坚持要替我付账，理由是这次是他邀请我到这家餐馆，既然是他提出的邀请，那么理应由他来支付。 我知道英国是有类似的社交准则，但是我直觉理查德还在为刚才的事感到歉疚，他或许以为之前发生的事责任在他，如果他今天没有提议来这家餐馆，那么刚才那件糟心事就不会发生。 第79章 最后我还是接受了理查德的好意，表面上我是接受了他所说的理由，实际上我是不希望他因为这种事耿耿于怀，我的糟心事留给我就好了，何苦还要拉上一个不相干的人陪我一起苦恼？ 如果理查德买单能让他觉得好受一些，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强硬拒绝。 我心里暗自记下理查德的好意，决定下次多开发几种口味的布丁，甜品大王肯定会喜欢。 （注，以上关于语言学习的理论全是作者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为的是契合原作中理查德的理念：语言是与人沟通的工具；还有就是原作中理查德通过电话教授正义学习英语，这个教学方法需要一种理论依据，作者就自己编了一个。这个理论完全没有科学依据，请不要照此学习英语。） 第64章当街表白（上） 餐厅门口 “那么，今天承蒙款待，我先失礼了。”我对着理查德道别道。 “你是乘车来的吗？”理查德询问道。 “不，我是走路来的，这里离我住的公寓也不远，我可以直接走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理查德闻言似乎纠结了一瞬，很快下定决心说道。 “哈？那个，理查德，我又不是女孩子，你不需要在晚上送我回家。”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过，我今天想散会步，干脆就陪你走一段。”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缓过来，只是需要点时间，你…” “我坚持“理查德忽然出声打断道，语气坚决得不容置疑。 我真心不想继续给理查德添麻烦，于是换了个角度辩驳道：“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别忘了自己手边的行李箱，大晚上带着这么多宝石可一点也不安全。” 我指了指理查德手边那个装满宝石的行李箱。 “你等我一下。”理查德说完转身走向停车场的位置。 没过多久，理查德两手空空地回来，行李箱和食盒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是开车来的？”我率先开口询问道。 “是的，今晚我不急着回去，晚饭后散会步也挺好的。”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继续推辞，我半是感激半是无奈地说道：“谢谢你啊，我今晚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呐，我走这边。” 言罢，我率先迈步走向回公寓的方向，理查德很快就走到我旁边，与我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理查德今天好奇怪，他平时虽然也很体贴，但是今天晚上的行为有些不像平时的他，他平时与他人总是有着明确的边界，今天晚上的他表现得…到底该怎么形容？总之，理查德今晚表现得根本不像平时的他。 我猜测他想起了自己失恋的那段颓废日子，跟我产生了一点共情，只可惜这个猜测应该是永远无法得到验证，我可没有厚脸皮到能问出口这种问题。 “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吗？”理查德开口道，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理查德虽然会关心别人，但是总会很有情商地只说该说的话，不会去追问别人不乐意提的话题，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有着明确的认知。 按照我对理查德的了解，他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说些其他的话题，而不是抓着刚才发生的事不放。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眼角余光注意着理查德平淡的表情，心里自问道。 “…最近有没有带着欧泊上门希望出售的客人？”我不答反问地转移话题道。 “没有，毕竟etranger不是专门收购的店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原来如此，看来没有“正义“的干预，羽濑并不会找上etranger。 我在中学时并没有名为羽濑的学长，我也说不清这是因为我的蝴蝶效应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这个人，平行世界毕竟不能照搬到这个世界，别的不说，就说我这个一点都不热血的中田正义就完全不像那位“正义“君。 “那就好，其实，我在梦中有看到一幕关于带着欧泊上门来的羽濑，如果有这么一个客人请一定要小心，他看上去时刻准备着用任何手段达成目的，包括使用暴力。” “所以，你还瞒着我多少内容？”理查德撇头对我问道，表情略显不满。 “你的重点不对，我可是在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不用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请不要转移话题，你究竟还有多少隐瞒我的内容？” “…我可没有刻意隐瞒这部分内容，就像我说的【第一次见面时，我的时间有限，只能挑着讲最重要的部分，很多内容被我省略。】” “你省略的内容确实不少，并且你似乎也没打算找时间对我和盘托出。”理查德的语气越发地显得不满，隐隐带着火气。 这可真是，这次谈话的走向越来越不妙。 我有种预感，再这么聊下去，三周前离开片浦芭蕾舞学校后在咖啡馆的那一幕又要重现。 说起来，当初我确实是答应过理查德：【不仅仅是梦境有关的事件，现实中的其他事，只要有牵扯到你，我就不会再刻意对你隐瞒，也不会再拐弯抹角地尝试把你推开。】 理查德肯定还记得这个承诺，所以，他似乎又有了些无端的联想。 这次可真的是冤枉了我，我可真没有什么私下的计划。 “那只是我没想起来，因为，我看见你这副帅气的样子，就想不起来其他事，满脑袋都是你的样子！”我干脆破罐子破摔道，为了转移理查德的注意，也不在意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尴尬总要好过争吵。 所以，我选择了尴尬。 尴尬是真的尴尬，刚刚那句我情急之下喊了出来，结果周围的路人都听到了。 打电话的白领把视线转了过来，明明还在跟电话那边的人交流，但是眼神却一直盯着这边。 遛狗的大爷也不走了，任由他的狗想要继续前进，大爷就只是握着缰绳站在原地，一副打算看戏的样子。 坐在咖啡厅外边的小姑娘更是不客气，手机都拿来出来对准这里，一副打算拍照留念的样子。 理查德…一向在人前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宝石商此时全身发抖地站在原地，无意识地紧咬着下唇，脸颊到脖子都已经红成一片，眼眸低垂使得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总体而言，理查德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尴尬到快要自爆。 我很怀疑自己也是类似的样子，周围的视线令我社恐发作，我感觉面颊发烫，全身紧绷，脑袋根本想不出一个打破僵局的办法。 很快我也就不需要纠结，理查德率先做出了应对，他直接快步向前奔跑，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范围。 我看着理查德略显狼狈的背影，忽然感觉轻松了不少，在这种处境之下，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最尴尬的那个，这个意识让我感觉好受了许多。 “年轻人，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对象都要跑没影了，你还不赶紧追上去！”遛狗的大爷忽然出声大叫道。 “是啊，大哥哥你快追上去啊！那个金发的大哥哥明显是害羞了，我看你们有戏，你赶紧去哄一哄！”咖啡厅外边的小姑娘也跟着起哄道。 第80章 打电话的白领一边继续在跟电话那边沟通，一边用手指了指理查德刚刚离开的方向，好像生怕我刚刚没缓过来，不晓得理查德去了哪里。 …你们东京人都这么放得开吗？我这个乡下小地方来的感觉有点跟不上时代潮流。 胡乱向周围人点头致歉，然后我也顺着理查德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理查德已经完全跑没影了，我一边小跑一边四下张望，过了大概五分钟依然一无所获。 我停下来喘了口气，拿出手机查看短信，结果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 呼，理查德应该还在气头上，暂时不想见到我，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刚刚那个场面真的很社死，我都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应该选择另一种方式岔开话题。 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怎么跟理查德道歉吧…决定了，下周给甜品大王带双倍分量的布丁，没什么是甜品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一定是甜品的数量不够多，至少在理查德这里一定是这样。 思索完毕后，我找了张长椅坐下，开始在手机上措辞一封道歉信，希望赶在理查德给我发消息以前发送出去，如此显得我是真心悔过。 一只手忽然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吓得一激灵，连忙转头看去。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理查德在我身后说道，边说边把手从我肩上放下去。 我打量着理查德的神情，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脸颊上还带着点水渍，应该是找了个地方洗脸，借此冷静了一番。 “我以为你暂时不想跟我说话，我正打算给你发个道歉信。”我边说边对着理查德扬了扬拿着的手机。 “我就在这，你直接念给我听就好了。” “…我很快就打完了，我发过去你自己看吧。” “念！” 我被理查德骤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无奈妥协道：“你让我打完最后一句话。” 你的报复心还真强，报仇都不隔夜。 我虽然没写什么肉麻的话，但是让我对着当事人念道歉信还是感觉像公开处刑，幸好这周围此时没有其他人。 借着最后的这点时间，我稍微做了点心理建设，拿出公共演讲的状态，起身面对着站立于长椅后的理查德。 “你好，理查德，我写这份短信是为了向你道歉，我刚才太过冲动，说话没过脑子；作为补偿，下周给你多带点布丁，你想要什么口味请尽管告诉我。” “…就这些？” “嗯，我想赶在你联系我以前先发出这封道歉信，篇幅可能确实有点短。” 沉默半响，理查德从长椅后走到前面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动作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回长椅上，低头看着眼前的地面，注意其实全都放在旁边这位的反应。 第65章当街表白（下） “我下周想要巧克力口味的布丁。”理查德开口打破沉默道。 我连忙点头表示收到，本来想要说点什么，搜肠刮肚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所以我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这副样子好像被校霸欺负的乖学生。” “真是对不起。” “…原谅你了，你今天也经历了很多事，我本来也不该对你逼问，刚才我也有错。” “我知道你又在怀疑我对你有所隐瞒，欧泊那次我是真的没有想起来对你提。” 顿了顿，我又赶紧补充道：“当然，理由也不是那种事，我只是单纯地忘记了跟你提及，毕竟那次事件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我已经总结出了规律：你没跟我提及的事件必然都不是什么开心事。” 理查德仰头看向夜空，语气深沉地说道：“宝石的世界本来就不仅仅只有美，还有着人心的险恶，人性的善和恶都会在宝石的面前被放大。” “羽濑被放大的无疑不是善的一面，我可以理解他处于财务压力下走投无路的处境，不过我不认同他的做法，这倒不是出于正当与否，只是…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像他那样不择手段地追寻利益，那么这个社会就乱套了，混乱的社会秩序让所有人的状况变差。” “我以为你这个经济系的学生应该会认同自利行为，毕竟这几乎是经济学所有理论的前提。” “你也说了是理论，我确实天天在琢磨理性人在各种约束下的自利行为，最终的结论通常也会很有用。假设一个人绝对自利只是为了简化得到结论的过程，我想没有一个经济系的学生和老师会真的认定，每天遇到的人都是理性且绝对自利的人。”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所以，那个叫羽濑的人究竟做了什么？” “羽濑啊，他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家伙，他从一个轻度痴呆的老人那里得到了一颗欧泊，他出于财务压力希望能在etranger出售那颗欧泊，为了能得到更高报价明确表现出了动手的意图。”我简短地概括了事情经过，省去了大量的细节。 至于他和“正义“君之间的事，那是他们自己的人际纠纷，我这个外人不好置评，也感受不到他们心里的感情和羁绊。 他到底是怎么得到那颗欧泊我也抱有疑虑，他的说法在我看来漏洞百出，结合他本人的人品，他就算真的是偷窃并编造了一个故事我也不奇怪。 他照顾了那个老人那么久，想要编造那么一个故事也完全不难，他有很多素材可以用于编造谎言，他在etranger不就借用了正义的经历编造欧泊的来历？ “如果他真的在etranger动手，那么最终吃亏的一定不会是我，我会像教训代代木公园里的醉鬼一样好好练习一次拳击。” “冷静冷静，事情没到那一步。”我察觉到理查德言语中的厌恶情绪，急忙接话道：“总之，他带着欧泊离开了etranger，最后一次听到消息是：他遭到了公司的停职，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是丢掉了工作。” “善恶到头终有报。”理查德语气冷漠地评论道，丝毫没表现出对于羽濑遭遇的同情。 “…他没有出现在etranger真是太好了，我刚才可真的是在担心你的人身安全，毕竟，宝石店里平时只有你一个人。” “我能保护好自己，你应该担心的是敢在我店里动手的人。” 我看这理查德说这话时的自信神色，不由地感叹道：“真不愧是你，宝石商先生。” 我抬头看向夜空，随意地继续道：“说起来，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这还真是我们第一次大晚上坐在一起欣赏夜空。” “我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和人一起欣赏夜空是什么时候。” “咦，你从来没跟人一起欣赏夜空吗？”我好奇地追问道。 我很清楚地知道，理查德拥有过目不忘的记性，他要是说不记得，要么是在装傻，要么就是根本没发生过。 “我可没这么说。” “…你也别只顾着享受你的美味甜点，偶尔也抬头看看天空和星辰，美丽的事物不一定都被明码标价，没有价格的事物也未必没有价值。” 理查德闻言反而不再继续欣赏夜色，而是转头看向我。 第81章 “你看我做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我感受着理查德专注的目光，有点不自在地发问道。 “…没什么，你说的话很有道理。”理查德语气平淡地答复道，言罢继续抬头看向夜空。 我也随着理查德的动作抬头，刚好此时阴云散去，露出了被遮挡的月亮。 “今晚月色真美。”我看着月亮小声感慨道。 理查德放松的表情忽然凝固，面无表情且动作机械地转头看向我。 我眼角余光瞟见这一幕，后知后觉地发现说错了话，赶紧补救道：“那个，理查德你听我解释，我说的是字面意思，绝对不是文学引申出的那个含义。” 理查德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对不起。”我干脆地低头道歉。 “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走吧。” 理查德撇下这句话便率先起身，我也急忙抬头跟上。 “…你生气了吗？” “没有。”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今天状态不对，说话老是不过脑子。” “拜托你别再提了！”理查德语气不耐烦地说道，边说边把头撇向另一边。 我眼尖地看到了理查德发红的耳根，心下了然，于是很识趣地选择闭麦。 “汪汪”一声狗叫从后边传来。 一只很眼熟的狗从我们旁边快速经过，绳子的另一端握在一位大爷手中。 大爷一边小跑一边跟我和理查德打了个招呼：“哟，年轻人表白成功了，真是恭喜你们。” 那只狗实在是跑得太过欢快，大爷打完招呼后就不得不继续小跑跟上，很快就没了人影。 这到底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我心里很不厚道地吐槽道。 “…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理查德忽然出声道，说完就动作迅速地转身要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路上小心！”我停下来对着理查德的背影喊道，也不在意他有些失礼的举动。 说到底，理查德今天经历了太多。 我目送着理查德走远的背影，不曾想到，理查德在即将离开我视线范围时，忽然转身向我走来。 “你下次再见到刚才那个人，请记得说：表白失败了。”理查德语气急切地说道，说这话时距离我只有不到30厘米的距离。 我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华丽面容，不自在地退后一步。 “我根本没有向你表白，你不要想太多。” “随你怎么说，总之，下次再见到请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知道了，你还有其它事吗？” 理查德摇了摇头，干脆地转身离去。 这次理查德没再回头，很快就顺着另一条路离开我的视野。 这下，夜色下的街道就只剩我一个人。 贵族…还真是在乎名誉的生物。 今天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说错话？被晶子传染了吗？ 原地思索了半响，想不出答案的我决定还是赶快回去，快点结束这漫长的一天。 第66章危险的绿松石，开场 周四，大学图书馆 我坐在图书馆里翻着范里安的《中级微观经济学》，这本书的原著是好书，可惜日文翻译实在是差强人意，我不得不找来英语原版。 我正对着曲线思索着厂商的决策，忽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见到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同学。 “中田君，现在有空吗？”对面的男生率先开口道，语气十分地自来熟。 我花了几息时间想起了这人名字，随即一副公事公办地态度答道：“…高桥同学，你有什么事？” 高桥同学表现得完全不在意我的冷淡，依然自来熟地双手合十对我拜托道：“其实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诚心恳求你！” 我心下一突，明白了这是哪次事件的前兆。 在我还没做出答复以前。高桥自顾自地对不远处的女子招手喊道：“过来吧，他答应了。” 见此，我皱了皱眉，感到有些不悦，我可没有答应高桥任何事，他就这么自顾自地替我做了决定。 旁边的另一个同学似乎被高桥的喊叫惊扰到，不满地抬头怒视着发声的高桥。 高桥对此毫无觉察，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走近的貌美女子。 我很同情旁边这位同样被打扰到的同学，于是在高桥说出下一句话以前率先道：“这里是图书馆，我们出去外面说话。“ 图书馆外 一路上那个女生都很沉默，高桥则是不断地跟她说话，安慰她说：没事，安心，中田君一定能解决你的烦恼。 因此，我走到图书馆门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高桥同学误会了，我并没有答应或者承诺任何事；事实上，我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女生闻言有些紧张地交叠双手，把头低下不发一言。 高桥见此对我不满地喝道：“你怎么回事啊！中田，你怎么能这么和女生说话。“ 刚才还叫我中田君，现在就直呼我的姓氏，这个态度令我对这人的印象更加不好。 “…高桥同学看上去很累了，我强烈建议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语气冷淡地回怼道，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 高桥见此反而慌了，立刻小跑到我面前低头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中田君，刚才是我口不择言，请你一定要听一听我的诉求，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得上，拜托了！” 欺软怕硬，我心下对着高桥如此评论。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那么我就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事；不过，事先声明，我不保证能帮得上忙。”我对着眼前的高桥和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的女子说道。 “真是十分感激！”高桥直起身来，对着我介绍旁边这位女子道：“这位是千住院女子大学的置田亚由美。” “我是中田。”我对着置田小姐礼貌性地点头致意。 置田小姐只是点头回礼，看上去十分紧张。 被过度保护的大小姐，我心里对这个女生形成了如此的印象。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中田君认识一位卖稀有石头的宝石商。”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我跟他不熟悉，我带你们去也得不到内部价。” 我虽然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我还是打算拒绝，倒不是针对置田小姐，只是因为高桥的表现实在是惹我不喜，我不愿意帮这个忙。 一直表现得沉默内向的置田小姐忽然激动地握住我的左手，激动地直流眼泪，用令我耳膜生疼的音量喊道：“拜托你！我最重要的人不见了！请你帮我找到他！” 我用力抽回左手，面上尽量不动声色地婉拒道：“置田小姐，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不过，人口失踪应该找警察，宝石商在这种事上恐怕帮不上忙。” “其实，那个人给我留下了这个，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置田小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里头的绿松石耳环。 我深知这其中残酷的事实，不过我不打算做那个传递坏消息的信使。 无知是福，置田小姐还是继续被蒙在鼓里比较好；如果她知晓真相，那么所谓的美好回忆必然转变成痛苦的记忆，痛苦的记忆最是折磨人，这点我深有体会。 第82章 “拜托你了，中田君，请一定帮帮我。”置田小姐的再一次请求道。 “是啊，中田君，我找遍了认识的人，最后还是下村同学告诉我：中田君认识一位宝石商，中田君可能会有办法，我们真的已经是走投无路。”高桥帮腔道。 “你刚刚说下村？”我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对着高桥确认道。 “是，下村同学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啧，下村也真是，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下村也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恐怕以为这只是举手之劳。 “我知道了，看在下村的份上，我这就给你去跟那位宝石商预约，那家宝石店采用预约制，你自己去不知道要排多久；你给我留个邮箱地址，我把确认的预约时间发给你，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去，这样可以了吗？” “真是十分感谢！”面前二人对我双双鞠躬道。 告别这两人，我站在一颗树下，面对着树干叹息一声。 该来的总会来，绿松石的诈骗团伙还有理查德不愿面对的过往。 答应了的事还是要做，我立刻给理查德发去一封邮件，表示周六希望能让理查德见一位客人，她需要宝石相关的咨询。 我稍微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附上了更多细节：她想咨询的是绿松石耳环。 理查德早晚会知道这其中的真相，我就算现在不说，过几天见面时也隐瞒不了，早几天知道其实也没差。 过了没多久，理查德专属的特别铃声响起，我连忙按亮屏幕查看，理查德表示这周六所有的预约时间都已经确定，但是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还是可以接受安排。 我知道周六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是理查德在宝石店处理杂事的时间，一般这段时间都不会接受预约，唯一那次破例就是晶子和我一起去etranger的那一次。 我把理查德的回复邮件转发给置田小姐，然后又给理查德发去一封简短的回复：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置田小姐还没有给我回复，反而是理查德的回复先一步送达，上面也是简短地写着：没事，这不算什么。 “中田君，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循声看去，原来是研究室的前辈，上次好像也是他给我带话，表示青木助教授有事找我，还给我提点了几句。 这次该不会也是…我心下一惊，面上尽量不动声色地招呼道：“前辈好，真是好久不见。” “叙旧等会再说，青木老师找你有要紧事，他让整个研究室的人满大学去找你。” 我越发地心惊肉跳，我不记得最近做过什么需要被找去谈话的事，该不会又是晶子那件事吧？ “那个，前辈，青木老师当时的脸色如何？”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 “相当不好看，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总之，中田君你还是赶快跟我来吧，我们都已经找了你大半天。” 闻言，我也不好再耽搁，先是对着前辈致歉：“真是不好意思。”毕竟前辈和其他人也算是因为我也间接地如此奔波。 前辈带我前往青木助教授的办公室门口，站在门口不远处似乎不打算进去，只打算看着我进入其中。 如此，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他和研究室的众人就能够歇一口气，剩下的就必须由我一个人独自面对。 我在前辈的注视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了简短的回复：进来。 我深呼吸了一口，转动把手打开办公室的门，迈入了未知的领域，面对我的命运。 第67章虚惊一场 办公室内 我进入其中后，规规矩矩地向内走几步后站定，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内的状况。 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院长不在这里，这里只有青木助教授和另一个看着很面善的中年胖大叔，他们两个此时正坐在沙发上面对面交流。 我对着沙发上的人鞠躬道：“青木老师，您找我。” 出乎我的意料，青木助教授一向热衷于对学生展示威严，这次却表现出了罕见的亲民。他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我旁边轻拍我的肩膀，语气十分友善地说道：“中田君，你可算是来了，刚才又去图书馆学习去了？” 我摸不准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估计是想要在客人面前逢场作戏，展示自己好老师的形象，于是也配合道：“正是如此，平时青木老师一直教导我们要多看书，我一直都是如此践行。” “好！好！中田君你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学生，真是不负我平时的悉心栽培。”青木助教授激动地说道，表现得好像大河剧里的演员，有点用力过猛的迹象。 可能是他平时不怎么表现亲切的一面，因此业务不太熟练，连我都能看穿他的演技。 青木助教授转向此处的另一个人说道：“昌平教授，这位就是本院的中田正义，中田君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我平时在他身上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原来如此，青木君可真是位优秀的教师，笠场大学能有像青木君这样的人才可真是幸运。”被称为昌平教授的人配合地吹捧道。 “哪里，哪里，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昌平教授这样的大前辈学习。”青木助教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低头道。 昌平教授不再继续接话，而是把目光转向我道：“中田君，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是中田。”我同样低头鞠躬道，忍不住好奇问道：“请问您是？” “哎哟！你瞧我这，居然忘了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昌平教授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说道：“我是东京大学的谷本，大家一般叫我昌平，为了区分我跟夫人。” “谷本？难道您就是…”我略显迟疑地开口道。 “你猜得没错！小女平时承蒙中田君照顾，真是感激不尽。” 原来真的是晶子的父亲，她父母的感情可真好，居然连介绍词都几乎一模一样。 我之前还以为晴子女士让别人称呼她的名，原因是别人都称呼她丈夫为谷本教授，所以晴子女士只能让步，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没有的事，晶子平时也很照顾我，我才应该说声感激不尽。” “行了！客套话到此为止，晶子这几个月来没少在家提起你，我和夫人都已经听得倒背如流，我也算是久闻大名。” 昌平教授一副开玩笑地语气说道。 话虽如此，我却一直不敢放松，理由是这位的目光太过犀利，好像能够洞察人心。 虽然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在这般目光下依然感到不自在。 “本人上周四造访贵府，不巧叔叔阿姨都不在，我也正打算下次再上门拜访。” “得了吧！晶子都跟我们说了，你是特地挑了个工作日上门，为的就是避开我和夫人。” 啧，这位怎么说话这么直来直往，我算是明白晶子那种打直球的作风是跟谁学的了。 “那个，说来怪不好意思，我这人比较怕生，尤其是对于长辈。”我也学着对方的作风，直率地答复道。 “我猜也是，你们这一代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一个个的居然还怕生，我们那一代刚好遇上日本经济萧条，生活过得不是一般地艰辛。” 第83章 “感谢您的教诲。” “…我听晶子说你对宝石十分了解，中田君对红宝石有何见地？” “红宝石又称刚玉，是一种含有铬的氧化铝，通过加热可以让红宝石的颜色更加鲜艳，其中最高级的红宝石被称为鸽血红…” “那么，欧泊呢？” “欧泊是有硅和水混合凝固而成的非晶质体，欧泊的内部通常有层层叠叠的光斑，这是因为一种叫做游色的现象…” “花岗岩呢？” “…抱歉，教授，岩石这块我并不熟悉。” “无妨，你到也坦诚，那我来跟你讲讲花岗岩，花岗岩是岩浆在地下深处经冷凝而形成的，因其坚固耐磨而时常作为建筑材料…” 就这样，我和昌平教授讨论了十几分钟宝石和岩石的话题，宝石的话题主要由我发言，岩石的话题就轮到昌平教授发表见地。 讨论开始的时候我就顺势坐到了昌平教授对面，青木助教授没敢坐下参与我们的讨论，在这十几分钟就一直站着。 我眼角余光瞥见他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时不时的小动作却显露出了不耐烦，心下暗笑，这可真是因果循环，上次在这里罚站的还是我。 昌平教授看了看手表，随即对这次谈话作出总结道：“中田君确实很有水平，难怪我那个痴迷矿物和岩石的女儿都对你称赞有加；行了，我还有下一个地方要去，今天来这的目的也只是想要亲眼看看我女儿一直念唠的中田君。” 顿了顿，昌平教授继续道：“我想每个当父亲都会有类似的心情，生怕自己女儿交往什么靠不住的男生。” “教授，我和晶子不是…” “我知道，但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昌平教授打断道：“我夫人上次见过你后，对你的印象也不错；总之，有空就来家里坐坐，最好选个周末，我和夫人都在家的时候。” “…我知道了，以后还请叔叔阿姨多多关照。”我站起来一边鞠躬行礼一边说道。 “这才像话嘛！大男人怎么能表现得扭扭捏捏，我女儿都比你要放得开。”昌平教授走到我身旁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恕我直言，其他时候我不知道，你女儿在我面前已经不是放得开，那简直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昌平教授，我送你出去。”一旁的青木助教授出声道。 “留步！留步！我认得出去的路，司机就在大门口等着我。” 二人又是一番客套，最后我和青木助教授在办公室门口与昌平教授道别，我随后又被叫回到了办公室。 “中田君，请坐。” “不敢当，青木老师您有什么吩咐还请指示。” “我的指示就是让你坐下。” “那么，失礼了。” 我在沙发上坐下后，青木老师也坐到了我对面。 “中田君，你和昌平教授的女儿认识很久了吗？” “认识了有一阵，哦，对了，晶子两周前给学院添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找机会跟她好好聊聊这事，保证她以后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哎？没必要！这真的没必要！这些都只是小事，过几天就没人想得起来，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青木助教授闻言急忙摆手道，双手摆动间还在不停摇头，样子十分滑稽。 你上周在这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起来，老师您给我布置的论文，我已经在努力加班加点地完成，务必赶在月底前给您交出一份满意的成果。” “论文？哦，那个不急，你想什么时候交都可以，我也只是爱才心切，想要给你提供一些指导。” “原来如此，感谢老师一直以来对我的看重和栽培。” “…中田君，你是个有良心的人，你应该会记得当初是谁给你写了奖学金的推荐信吧？” “自然是青木老师您。” “你记得就好，以我个人的看法，中田君你明年的奖学金应该是十拿九稳，中田君还请继续努力，莫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许。” “这是自然，以后也还请青木老师多多指教。” 一番虚情假意之后，我便出了办公室。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旁边门牌上写着的字：青木助教授。 我心里嗤笑一声，虽然不至于去给人告状，不过我也不可能对别人说什么关于这位的好话。 不过既然还在他的手下，我最好还是客气一点，不能把明面上的关系搞得太僵，哪怕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某些事。 想想我刚才的表现，我不由地升起一阵自我厌恶，那种虚伪和言不由衷，那时的我和青木助教授又有什么区别？ “中田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很有活力的英文招呼从不远处传来。 我顺着声音看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布伦南教授，他的英语口音其实还蛮有辨识度，每句话都以升调结尾，非常有特色。 “下午好，布伦南教授，您看上去气色不错。”我同样用英文招呼道。 “呼，我刚刚改完一堆试卷，心情正好；对了，中田先生你想知道你的成绩吗？” “额，应该有及格吧？” “满分！你关于最低工资法的分析简直是无懈可击，案例，数据和模型都应用得十分卓越，我真应该给你颁个奖。” “谢谢教授，你对我的夸赞就已经是最高的奖项。” “这是你应得的；哦，失陪了，我和学生有约，我快要迟到了。” 我目送着布伦南教授匆匆忙忙地拿着一堆文件离开教师办公区。 我其实并不喜欢笠场大学，这所学校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个适合学习的地方，基于我在各门课上的经历和对于任课老师的观察，他们看上去很缺乏认真教学的激励。 这所大学如果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像布伦南教授这样少数尽心尽力的教师，我听说布伦南教授甚至晚上和周末都会给学生回邮件，我曾经有过一些课的教授从来不回复我的邮件。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他们刚开始走上讲台时可能也是很热心解答学生的问题，工作久了之后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我对此完全无可指摘。 只是，对于这些教授，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他们是尽心尽责的好老师，我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变成他们那副样子。 我站在教师办公区的走廊上，扫视着一扇扇紧闭的门，还有门口挂着的名字。 我很快便不再停留，迈步离开教师办公区。 第68章家庭聚会 我拿出手机查看消息，此时我已经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置田小姐的回复已经收到，无非就是一些感谢的话语，并表示周六一定准时到场。 我思索片刻，随便找了棵大树盘腿坐下，用手机开始给晶子发去邮件，大致内容就是：我今天见到了你父亲，他看上去确实是个很和蔼的人，你的性格像他。 邮件发完没多久，晶子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喂，晶子。“接起电话后我率先出声道。 “正义君，你怎么会见到我父亲？“晶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今天来笠场大学找我，跟我聊了二十分钟左右，咦？你不知道吗？” 第84章 “我怎么会知道？他根本就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嘛，你今晚应该就会听他提起这件事，他看上去对我印象还不错。” “那是当然，正义君这么可爱，没人会不喜欢正义君。” “…我就当你在夸我好了，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现在在哪？” “我刚走出教育学院，正在走向南边。” 教育学院往南？那不刚好是在这个方向。 我抬头四下张望，没多久就在左手边的小道上看见了举着手机的晶子，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自顾自地边走边举着手机。 “喂，正义君你还在吗？”晶子忽然问道，可能是因为我太久没出声，她以为信号不好。 “你看看自己右手边的大树。” 晶子闻言转头朝这边看来，很有活力地用另一只手挥了挥，然后从小道上迈入草坪，很快就走到我跟前。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我放下手机，对着面前的晶子问候道。 “还不错，今天刚交完一篇论文，感觉真是松了一口气。” 晶子边说边在我旁边跪坐下来，面朝我的侧面。 我瞥见晶子的过膝长裙上沾染了泥土，眼角不由地一跳。 我摸了摸口袋，找出一包餐巾纸递给晶子，嘱咐道：“等会儿记得擦一下裙子。“ 晶子瞥了一眼裙子的下摆，接过餐巾纸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知道了，正好我事情忙完了，等会儿我会直接回家。” “这样也好。” “…正义君，你和我父亲刚才聊了什么？”晶子罕见神态扭捏地开口问道。 “只是一些平常的客气话，毕竟我们是初次见面；哦，对了，我们还聊了大概十分钟的宝石和岩石，你父亲的讲解当真是生动有趣，不愧是讲学的教授。” “那是当然，父亲他可是很厉害的！”晶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然后又追问道：“就这样？没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倍感疑惑地反问道。 “…就是，他有没有提起什么我小时候的糗事。”晶子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也就按照平常的风格，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本意。 原来你也会在乎自己的形象，平时看你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以为你根本就没有这种担忧。 “没有的事，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你父亲怎么可能当众揭你的短。” “呼！那就好。”晶子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看不出来，晶子你这么在乎自己的形象，你平时看上去就是一副无忧无虑的乐天派。” “我怎么感觉你在拐弯抹角地说我是笨蛋？算了，那不重要。” 顿了顿，晶子继续道：“也还好吧，我平时确实不怎么关心自己在他人眼里的样子；不过，我还是会在意自己在重要他人眼里的形象。” “重要他人…包括我吗？”这次换我有些扭捏地开口问道。 “当然，我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正义君没有察觉到吗？”晶子反而是落落大方地直接承认道。 “…谢谢你啊，我很高兴。” “所以，待会儿正义君要和我一起回家吗？”晶子忽然笑着提议道。 唔，好熟悉的感觉，是那种发现了问题想要纠正的感觉。 我纠结着是否要开口指正晶子，打破眼前这一刻的安宁氛围。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自我的那部手机。 我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来电居然是裕美，我连忙接起问道：“裕美，出了什么事？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你这孩子真是。”裕美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呼，还好，裕美还有心思跟我抬杠，想必是没有什么要紧事。 奇怪，今天是周四，现在也还没到下班时间，裕美怎么会在这时候跟我联系？ “你没事就好，我在听。” “我长话短说，中田马上要从国外回来，下周六家里会搞个聚会给他接风，你到时候务必回来一趟。” “我知道了，下周六我一定会回去，中田先生什么时候到日本？” “飞机是下周五早上落地，你那天应该有课，我请假去接机就好。” “还是我请假去接机，大学的课程缺一天不会怎么样，裕美你的工作更重要。” “算了吧，你根本就不认识去机场的路，还是我去比较稳妥；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裕美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好吧，从小到大，你一拿出这幅态度，我就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你；你真幸运，你儿子我是个软弱的家伙。” “你少在那扮可怜，你也只在这种小事上会让步，大事上执拗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顿了顿，裕美继续补充道：“我至今不明白你为什么放弃报考东大，你的偏差值明明很有希望，当年你的老师可是着急得把电话都打到了在海外工作的中田；中田，我，还有你老师轮流劝说你，你就一副老实受教的样子，最后还是死活不肯更改志愿。” “我有我的理由，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只能说：我在笠场大学过得很开心，我一点都不后悔。”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再度传出裕美的声音：“…是这样吗？那么，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哦，你在笠场大学的朋友也可以邀请来参加下周六的聚会。” “那个，我以为下周六举办的是家庭聚会，目的是给中田先生接风洗尘，我带朋友去算怎么回事？” “人多热闹，况且，中田他也很关心你的交友状况，他肯定也想亲眼看看你现在的交际圈。” …看来你们也不是一无所知，对于我在小学和初中时候的孤立处境。 也是，从来没有带朋友回家，在家里也从来没有谈论过和朋友在学校里的趣事，这些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稍等我一下。”我对着手机那边的裕美说道。 我放下手机，转头看向旁边的晶子，开口问道：“晶子，下周六我家里举行聚会，裕美…我母亲让我邀请朋友一起参加，你下周六…” “愿意！绝对的愿意！？”晶子兴奋地叫道，直接打断我还没说完的后半句。 “正义？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听筒里传来裕美的疑惑。 我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对着裕美道：“晶子，哦，谷本同学正好在我旁边，她答应了下周六参加聚会。” “阿姨好！”晶子忽然凑到我耳边，对着手机大声喊道。 我给吓得一激灵，手机差点没拿稳直接掉在地上。 我不满地瞪向罪魁祸首，晶子看上去一脸喜色，完全不在意我的瞪视，一副上头的样子。 你喝假酒了吧？ 我稍微挪了挪位置，远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我身旁近前的晶子，和这位明显状态不对的大小姐保持安全距离。 “所以，就是这样。”我对着手机那边说道。 “你把手机给你那位谷本同学。”裕美听上去兴致盎然地对我说道。 闻言，我无奈地把手机递给晶子，解释道：“我母亲想要和你说几句。” 晶子动作自然地接过手机，对着手机那边再次招呼道：“阿姨好！我是谷本晶子，真是谢谢您的邀请，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第85章 你怎么也学布伦南教授？每句话都用升调结尾。 “哪里，这话是我说才对，平时都是我给正义君添麻烦，得亏正义君不嫌弃我。” 我现在就很嫌弃你，大白天就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没有，没有，正义君从来没有欺负过我，我倒是很想欺负一下他，正义君变脸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我该说什么才好？晶子你和我还真像，切开来肯定都是黑的。 “谢谢阿姨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我可舍不得让正义君为难，谁叫我那么喜欢正义君呢？” 我以手扶额，不想再看眼前的对话场面，眼不见为净。 “正义君，阿姨想和你说几句。” 我接过电话后，对面第一句就是：“正义，没想到啊，你隐藏得真够深的！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之后再跟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边说边忍不住瞪了一眼旁边自顾自高兴的晶子，后者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目光，看上去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人的心情原来也有守恒定律，晶子心情变好的同时，我的心情变得一点都不美妙。 “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刚才可是亲耳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电话那边的裕美听上去也像是喝了假酒，兴奋情绪溢于言表。 女人真是麻烦的生物，我心下暗自腹诽道。 “行了，行了，下周六我会带朋友回去，人数应该不会超过3人，中田先生也不是那种喜欢大场面的人，这样差不多了。” 我又稍微和裕美敲打了一些细节，裕美那边很快就率先提出结束通话，毕竟是上班时间，她应该是用休息时间给我打了这通电话。 嘛，毕竟中田先生难得回来一趟，上次见面都已经是过年的时候，裕美就算不说，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着的，都等不及到晚上再跟我分享这则消息。 啪，我身边忽然传来击掌声，晶子兴致盎然地高声道：“决定了！今天我要去逛街买新衣服，下周六我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那个，晶子，这只是个普通聚会，说白了就是在自己家里吃顿便饭，你只要穿便服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千万别穿礼服长裙，我家不搞那种大场面。 “晓得了！对了，正义君要和我一起去逛街吗？” …陪女生逛街买衣服？ 我果断摇头道：“不了，我等会还有个地方要去，你自己去吧。”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记得换身干净衣服再去逛街。” “安拉，我肯定要先回去换衣服，我总不可能穿成这样去逛街。” 晶子边说边起身道，随意拍了拍下摆处的泥土，然后对我说道：“那么，我先失陪，这都已经是下午，商场关门前我也只能逛几个小时了。” …你还想怎么样？你上午去难道能逛一整天？ 我坐在原地和晶子道别，目送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回小道上，很快就没了人影。 真是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达成了裕美的嘱托：请晶子来家里吃顿饭。 这可真是世事难料。 对了，下村和理查德不知道愿不愿意接受邀请，下村应该会很乐意，理查德…周六见面时当面问他好了。 第69章下村受邀 周五 “咦！邀请我去你家？下周六？怎么这么突然？”下村听完我的邀约，疑惑不解地连续发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我忍不住反问道，一边还打量着下村的表情，对方脸上就差画上个问号。 “那个，怎么说才好呢？”下村表情纠结地说着无意义的话，看上去是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委婉的表达方式。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我替下村解围道，给他递了个台阶。 “倒也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觉得中田你，你不是那种喜欢带朋友回家的类型。” “我确实不怎么带朋友回家，我老家根本就不在东京，我租住的公寓也没有招待人的设施。”我对着下村解释道。 “所以，这次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我继父中田先生平时都在海外工作，他下周五回国，家里打算给他办个聚会，算是接风洗尘。” “这种家庭聚会不是应该一家人团聚，你带朋友回去算怎么回事？” “我也问过裕美，啊，问过我母亲相同的问题，她的答复是人多热闹，中田先生则是想要了解下我的人际圈。” “这样啊，听上去中田先生确实很关心你。” 担心我还差不多，我确实在人际方面很苦手，这点我自己也承认。 “下周六有时间吗？”我又对着下村重复道。 下村点头道：“有时间，肯定有时间，就算没时间我也要推掉其他安排，中田你的聚会邀请，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隐藏事件。“ “你最近是不是玩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隐藏事件是个什么东西？”我假装不满地对着下村吐槽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拿游戏比喻这次事件发生的概率很低，我真的没有偷玩游戏。”下村表情慌张地矢口否认道。 “…我记得你说过家里管得很严，你玩游戏他们也要管吗？” “哎！暴露了吗？”下村挠了挠后脑勺，对我解释道：“你猜得没错，我家里管得很严，不仅仅是学业，还有我的日常生活都有限制，我在家甚至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去餐厅吃饭，过了饭点就只能饿肚子等到下一顿。” 听上去确实是个规矩森严的家庭，难怪下村会表现出对自由的强烈向往。 我在梦里了解到了下村明年会启程前往欧洲，如此看来，下村追求的也不仅仅是他的音乐梦想，他还想要逃避给他带来拘束的原生家庭。 “明白了，躲着家人小心翼翼地偷玩游戏可真是辛苦你了。” “嘛，我毕竟也没什么兴趣爱好，音乐算一个，游戏也算一个。”下村这次大方地承认道。 “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对了，说起来，我忘了告诉晶子我老家的地址，等会儿也要给她发一份。” “谷本同学下周六也会去吗？”下村闻言立刻抓住了重点。 “是啊，裕美通知我的时候，晶子刚好就在我旁边，她当场就答应了，她还在电话里和裕美不知道聊了什么。”说到最后，想起昨天晶子和裕美的通话，我又感觉到了熟悉的偏头痛，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谷本同学看上去又让你为难了。” “也没什么，只是我要想办法给裕美解释清楚一件事：晶子不是我女朋友，我们没在交往。” “你们真的没在交往吗？” “怎么连你也这样！下村，我记得很久以前就跟你讲过：我和晶子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也说了是很久以前，我就想知道一下你们最近有没有新进展。” “没有恋爱方面的进展，不过，上周我刚去过晶子她家。” “咦，不错哦，你们两个独处吗？” “我们两个再加上佣人；总之，那天还算过得很愉快，除了某个插曲。” 第86章 “插曲？发生了什么？” “…我那天是刻意挑了个周四，晶子父母不在的时候上门，我不太擅长和长辈打交道，结果还是撞上了回家拿文件的晶子母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既然去谷本同学家里做客，你早就该做好这种觉悟。” “你说得有道理，主要是晶子母亲看上去好严肃，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表情，说话时语气也毫无波澜，我看着犯怵。”我一边回忆晶子母亲的言行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不就跟中田你一样，你平时不也是这种做派吗？” 闻言，我诧异地反问道：“是这样吗？那为什么没有人跟我反馈。“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有些怵你，不大敢当着你的面指出这一点。” “…我该说什么才好？总之，阿姨对我的印象据说还不错，虽然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就是了。” “下周六还有其他人会去吗？比如毛利同学？” 毛利同学？！ 我是想要和裕美解释清楚状况，我一点也不想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嘘，下村你千万别跟研讨会的其他人提这件事，我只邀请了晶子和你。“ “我晓得了，我会对其他人保守秘密。“下村点头表示答应。 “哦，对了，理查德可能会去也可能不会去，我打算明天见面时跟他提出邀请，他周六要在宝石店见预约的客户，他可能不会接受邀请。“ “理查德先生可能也会去吗？这可真是…”下村欲言又止道。 “怎么了？下村，你有话就直说吧。”我对着下村催促道。 “…中田，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对那位理查德先生也有点犯怵。” “咦？这可真是稀奇，理查德可是一向很招人喜欢，嗯，这里特指女生群体。” 顿了顿，我又接着道：“男生群体也还好吧，毕竟，理查德的工作就是面对客户的销售岗位，他这点亲和力应该还是有的。” “我也说不上来，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一种气质。”下村苦思冥想片刻最后如此说道：“我和理查德先生短暂的照面中，我感受到了一种由内而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就像我一样。” “呵呵，我是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毕竟这有点伤人。”下村干笑着变相承认道。 “那么，下村你不怕我吗？很明显其他同学都或多或少有点这种感受。” “我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你平时的面瘫脸和冷淡语气我早就习惯了，一开始我确实和其他人一样不大敢接近你。” 顿了顿，下村接着道：“不过，你好像对我还蛮友善的，你跟其他人几乎不会主动搭话，只会在被叫到的时候被动应答，答完就又不吭声了。你对我倒是会主动招呼和攀谈，我感觉受宠若惊！。” 下村说到最后还开了个玩笑。 “这就是缘分吧，你和我之间有成为朋友的缘分。” “那我还真要谢谢漫天神佛，相处久了才会发现，中田你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理查德的表情比我丰富许多，说话语气也很客气礼貌，下村你上次仅仅和他打了个照面，你只是被他的气质所迷惑，你和理查德相处一会儿应该就会发现：理查德其实是个挺随和的人。” 当然，理查德也与他人有着明确的边界，这是他的为人处世，我不予置评。 “希望如此吧，那我就拭目以待，宝石商理查德先生，这可不是日常生活中天天能遇到的人物。” 下村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道：“对了，高桥同学周三找我说有宝石相关的烦恼，我把他介绍到你那里去。” “啊，高桥和他的烦恼昨天已经找上了我。”我没好气地说道，想起了昨天高桥的那副做派。 “听上去那是一个很麻烦的请求。” 闻言，我皱眉问道：“高桥没跟你说具体细节吗？” “没有，他只跟我说有宝石相关的委托，正在寻找专业人士。” “他倒是懂得怎么做对自己有利，在你这里跟你隐瞒信息，然后在我这里借用你的名义，他比看上去的要聪明。”我淡淡地嘲讽道。 “那个，如果实在是令人为难的麻烦事，中田你可以直接拒绝，不用顾忌我的脸面，我也不在意那种东西。” “我已经答应下来了，我明天和他那位被烦恼困扰的女性朋友去见理查德，理查德有办法完美解决那位女士的烦恼。” “女性朋友？高桥的女朋友吗？” “高桥正在追她，呵呵，祝他好运吧。”我不带感情地说道。 我也没有把话得不留余地；毕竟，平行世界发生的事并不一定会原样复刻在这个世界。 “话说，中田你对理查德先生可真是信任，你刚刚那句话可是充满了信心，我从没见过你用这种语气谈论任何人。”下村转移话题道，似乎也不想要继续谈论高桥的事。 “因为他是宝石商理查德，别的我不敢说，宝石相关的委托，理查德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我语气坚定地说道。 “真不错呢，那么，我知道该跟理查德先生聊些什么了，我应该和他聊宝石相关的话题。” “他会很乐意跟你解答宝石相关的一切问题。” “谷本同学和理查德先生碰面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光景，我记得你说过谷本同学对宝石也很感兴趣。” “晶子其实已经去过理查德的宝石店，他们两个聊得很开心。” “咦！是这样吗？中田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我这不就告诉你了，之前只是没想起来跟你说这事。” “…中田，你觉得，谷本同学和理查德先生般配吗？”下村忽然问道。 “我的看法不重要，当事人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晶子和理查德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两个如果能走到一起，我会祝福他们。”我思索片刻后坦然地对下村答复道。 下村仔细打量我片刻，随即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中田你确实并不喜欢谷本同学，至少不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你对理查德先生似乎也没有什么超出友谊的感情。“ “你终于看透真相，合着我一直以来说的话都没被你当真，下村你怎么搞的？”我故作不满地抱怨道。 “哈哈，八卦是人的天性，我也不能免俗。”下村打了个马虎眼，看了看手表后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下一节课。” “也好。”我点头道，率先起身离开。 下村带上他的吉他袋，很快追上了我的步伐，我们在随意的闲聊中走向教室。 第70章过场 周六，etranger “欢迎光临，请坐，我是店主理查德。”理查德对着刚进门的我和置田小姐说道。 置田小姐看上去一脸的呆愣，完全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有些失礼地一直盯着理查德。 理查德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看上去对于这种程度的失态已经是习以为常。 “咳，理查德，你看上去气色不错！“我刻意提高音量道，希望提醒置田小姐回神。 置田小姐果然成功被唤回了心神，略显慌乱地点头道谢后便坐到了背对着入口的单人沙发。 第87章 理查德也随即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正对着置田小姐，然后看向此时唯一还站着的我。 “正义，你也来坐下吧。”理查德对我说道。 啧，这可真是为难我，我跟置田小姐不熟，我不好意思坐她旁边，我坐到理查德旁边就显得更加不合适。 毕竟，我今天是陪着置田小姐来的，我坐到那边算是怎么回事？ “…你们聊吧，我去给你们端点饮料。”我先是对着理查德说道，然后又转向置田小姐道：“皇家奶茶可以吗？还是麦茶？” 置田小姐看上去还没完全回神，反应慢了好几拍地对我答复道：“都，都行，随便什么都好。” “了解。“我对着置田小姐点头后就转身前往厨房。 厨房还是老样子，我很快就找到了制作皇家奶茶的材料和厨具，动作悠闲地慢慢做着皇家奶茶。 我刻意放缓了速度，希望在这里多耗点时间，我可没心思去现场听一遍置田小姐讲述她的恋爱经历，这对我这个单身人士一点都不友好。 更别提那些置田小姐看来美好的回忆，其实都是虚假的戏剧，对于我这个知晓真相的人，每次在梦里看见这一段对话都感到不是滋味。 我边出神边制作着皇家奶茶，不知不觉地也完成了所有的步骤，看着新鲜出炉的皇家奶茶，我打算再多等一会儿，置田小姐应该还有很多话想说。 说起来真是对不住理查德，明明他不喜欢和女性独处，结果我还是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置田小姐。 不过，其实这也没什么，理查德平时在这里肯定也接待女性客户，既然这里没有其他员工，那么理查德肯定是要与女性独处，他想必能够应付得来，不喜欢并不意味着做不到。 大概过了近十分钟，我觉着已经差不多，便把皇家奶茶装杯后端了出去。 我预计得没错，此时谈话明显已经接近尾声。 “他有没有送你别的礼物，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理查德对着置田小姐问道。 “…没有，对不起。“ “这样啊，那我就很难帮上忙了。”理查德摇头道，推辞的态度显而易见。 置田小姐一时不再言语，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皇家奶茶。”我边说边给眼前的两人各自送上一杯。 “辛苦了。”理查德对我点头致谢道。 “啊，有劳中田君。” 置田小姐也对我说道。 “尝尝看这里的皇家奶茶，这可是店主的最爱。”我对着置田小姐笑道，希望缓解她此时的慌乱，她从一进门到现在都表现得很拘谨。 享用完皇家奶茶，置田小姐也没了继续逗留的理由，于是起身对着理查德告辞。 我陪着一路沉默的置田小姐下楼，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 “不，中田君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今天虽然没有收获到佐佐木的线索，但是却终于想明白了他的用意，这都对亏了理查德先生。” 置田小姐连忙答道，看上去比起刚才在宝石店里自在了许多，反应速度也恢复了正常。 “那就好，你知道车站怎么走吧？”我开口提出结束交谈。 “…那个，中田君，其实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先说下是什么事？” “就是，你对联谊感兴趣吗？朋友为了让我振作，说是找个时间召集人搞个聚会。” 我听到这里心下了然，已经开始措辞礼貌的拒绝用语。 “你到时候要来吗？” 咦？你这时候不是应该提出通过我邀请理查德吗？ “还是不了，置田小姐朋友举办的宴会，到场的想必都是与你关系要好的人，我们刚认识没多久，我去了可能不太合适。”我直截了当地指出我们不熟，关系没到那份上。 “没什么不合适的，人多才热闹，大家想必都不会介意。” 置田小姐继续坚持道。 “…感谢置田小姐的好意，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我假装思索片刻，低头对着置田小姐拒绝道。 置田小姐看上去很失望，勉强地笑道：“这样啊，今天真是谢谢中田君。” “你刚才提起聚会的时候，我还以为置田小姐是想通过我邀请理查德。”我没忍住地好奇问道。 “咦？你怎么会这么想？” 置田小姐惊讶道，随即又兴奋起来道：“可以吗？理查德先生能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我见此有些后悔多嘴问了这么一句，连续拒绝一个女孩子也有些不绅士，周四那天我会拒绝置田小姐也仅仅只是因为不爽高桥的行为，不然的话我的举手之劳就能解开置田小姐的心结，我平时是不会拒绝帮这种小忙。 只是有些苦了理查德，他之前应该就知道这个绿松石的诈骗团伙，这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宝石行业无数起诈骗中的一个，直到置田小姐告诉他这个故事。 利用自己相貌卖石头的男人。 …也许我一开始就该更强硬地拒绝置田小姐，她不来到etranger的话，理查德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佐佐木这个人，更不会因此想起刚离开英国的那段经历。 事已至此，送走置田小姐后，我还要回去面对几近失控的理查德。 不过，眼前这一场面还是先要应付过去，我委婉地道：“我会去问下理查德，结果直接用邮件发给你；事先声明，最终成与不成还是要看理查德的意愿。“ “如此，那就多谢中田君了，高桥君之前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如今看来，高桥君其实并不了解中田君。”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话。 “高桥和我不是很熟，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冷淡地回复道，随即又问：“高桥也会去那个聚会吗？” “高桥君？哦，我还没有问过他；说起来，高桥君这次也出了不少力，我确实应该邀请他一起来。” 高桥必然会答应，毕竟，高桥正在追求置田小姐。 既然高桥会去，那么我肯定不会去。 如果不是他把置田小姐带到我面前，这一系列后续都不会发生，理查德也不需要被迫面对自己的过往。 我知道的，被回忆折磨的感觉，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经常有这种体验，我完全明白这种感受。 我也许正在迁怒高桥，我甚至有些不爽眼前这位一无所知的置田小姐。 毕竟，人有亲疏远近，我有时候也会很双标。 如果让我回到周四，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这次我会选择让置田小姐失望。 “理查德先生要是答应，中田君也会来吗？”置田小姐又问道。 “我看情况吧，首先理查德还不一定会答应；据我所知，他平时不怎么参加这种聚会，我不会抱太大的期望。”我委婉提醒道，提前给置田小姐打了预防针。 我真心不觉得理查德会接受这份邀请，别说是置田小姐的聚会邀请，我都不觉得理查德会答应我的邀请。 我这也是对置田小姐说了实话，绿宝石事件那次，理查德不就直截了当地拒绝参与之后的庆功宴？他跟我聊起近况的时候，我也从未听他提起过最近参加了什么聚会。 第88章 “我也知道这点，理查德先生看上去就不像是喜欢热闹的类型，我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置田小姐看上去心情不错地说道，随即又补充道：“当然，理查德先生要是能来，我就赚大了！” “…置田小姐还有其它事吗？” “啊，没有了，总之，今天真是多谢。” 置田小姐边说边对我点头道别，随即转身走向车站。 我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然后转身走向楼梯，打算回去宝石店。 回到etranger之后，我并不意外地看着理查德神态阴郁地坐在座位上，全身散发着低气压，上一次见到这种状态的理查德还是在片浦芭蕾舞学校。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转身就跑以远离危险的冲动，迈步走入店内。 第71章争吵 沉默蔓延着这个不大的空间。 理查德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表情在那里沉思，我进门发出的响动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反应。 这周围的空气怎么回事？我感到难以呼吸，就像是处于氧气缺乏的位置，机体不得不加快呼吸的频率以适应环境。 好可怕，好想逃跑。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那个，置田小姐邀请你参加她朋友举办的聚会，你要去吗？”我沉思数秒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决定暂时转移开理查德的注意。 理查德督了我一眼，毫不迟疑地摇头拒绝道：“不了，我从来不参加客户举办的私人聚会。” 你说得倒是显得非常专业，其他人邀请你参加聚会，你也会找理由推脱吧？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置田小姐。”我并不意外地点头道。 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继续提出我的聚会邀请？ 嘛，那种事还是先放一边，理查德现在的状态更加重要。 “…你看上去对于我的样子丝毫不感到惊讶。” “我只是单纯的面瘫，你不用太在意。” “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会以为你根本不在意我。”理查德如此说道，刻意拉长每个字的发音，整句话显得十分意味深长。 这番话让我觉得理查德是在抛砖引玉，目的是为了逼出我的真实想法。 啧，难道我又被看穿了？究竟是哪里暴露了我？ 自认为再次被看穿的我决定破罐破摔，实话实说道：“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所以，你又没把这件事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信息瞒着我？”理查德语气十分不满地质问道。 我对于这一指控感觉莫名奇妙，火气上来的我也很不客气地道：“你出于什么立场如此指责我？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一切信息，我愿意告诉你的自然会说；理查德，你越界了。” 言罢，我忍不住提高音量斥责道：“你不要太自恋！谁会天天花心思刻意对你隐瞒？！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理查德先生。” 理查德闻言，一瞬间的神态看上去像是被刺了一刀，满脸的不可置信，看上去还隐隐带着惶恐和不知所措。 理查德很快又收拾好了表情，变回平时的沉着冷静。 “…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理查德说道，同时坐在沙发上对我低头道歉。 呼，这可真是，明明进门前我就打算小心安抚理查德的情绪，结果我反而也跟着失控。 “失礼了，我刚才也有些情绪激动，真是不好意思。”我习惯性地说完礼貌用语，接着飞快切入正题：“什么时候？” “什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诈骗集团的老巢大闹一场？” 理查德沉默半响，开口道：“我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去，这不符合你平时的谨慎作风。” “我针对刚才的发言再补充一句：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爱德华.巴克斯查。”我如此说道，学着理查德刚才的语气拉长每个字的发音。 “…你这副好像知道一切的样子真让人不爽。”理查德罕见地对我抱怨道，变相地承认我的说法。 “那家店的名字叫happy etoile，位于萧条的老商业街，那个叫佐佐木的家伙是个欺诈师，借了高利贷后成天东躲西藏，靠着不错的长相在到处吃软饭。”我直截了当地抖露出更多细节，省得理查德再动用关系四处探查。 “在你的梦中，事情是如何发展的？” “置田小姐走后，”理查德“用了一周时间查明事实，然后在下周日的时候前往那里砸场子。” “砸场子？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也有不知道的词啊，嗯，我的定义是：去别人那里闹事，打断正常经营。” “那还真是贴切，没错，我也正打算去砸场子。” “那位“正义”君也跟着一起去了，虽然你觉得可以保护好自己，但是，嗯，总归还是有一个人照看后背会比较稳妥。“我对着理查德暗示道。 “…你也打算一起去？”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身手。”我开了个玩笑道，虽然不太适合这个严肃的场合，但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随便你，你想去我也拦不住你。”理查德状似随意地说道，看上去是答应了下来。 我忽然灵光一闪，同样状似随意地对着理查德问道：“irren ist menschlich. 这句话我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理查德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这句话是德语，意思是：人总会犯错，这句…”理查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也反应过来，明白了我的意思。 “we all make mistakes.”我又特地用英语说了一遍，我听人说过：母语才能够引发情绪反应，外语很难达到相同的效果。 理查德这次沉默得格外漫长，好半响才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要去给那些用谎言欺诈消费者的人带去报应，这是他们应得的。” “我也这么认为。”我点头赞同道，适可而止地不再继续开解，转移话题道：“我们说点开心的事，首先…” 我从公文包中取出上周答应过的巧克力味布丁，对着理查德问道：“布丁，巧克力味，你想要现在试一试吗？” 理查德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刚才开始一直紧绷的表情得到了放松，迫不及待地点头，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果然，这种期待美味甜品的样子才最适合这家伙。 “我去给你装盘，你等我一下。”我边说边动作麻利地走向厨房。 不久，我在理查德面前放了一盘布丁和餐勺，伸手对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不吃吗？”理查德一边期待地欣赏着布丁一边随意问道。 “不了，我要是想吃可以回家自己做，我就不占用你的份额，其他的放在冰箱里。” 理查德点头，不再多言，拿起勺子开始品尝。 又来了，这种细微的响动，皮鞋底碰撞地面发出的声响。 我走到了窗边眺望远处的风景，耐心地等待理查德享用布丁。 不得不说，这种厨艺得到他人认可的感觉真心不赖，我也挺乐在其中。 不过，我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理查德，总感觉甜品大王知道后会得寸进尺，对我提出更多要求。 第89章 理查德平时是很体贴，但是一旦牵扯到甜品，他就会变得跟平常完全不一样，很多底线都会变得十分灵活。 这家伙可真是势利眼，我暗自得出了结论。 …话说回来，下村也许是对的，理查德有时候真的好可怕，我今天亲眼见到了才得以确定。 他今天的状态比起之前在片浦芭蕾舞学校还要糟糕，当时我的感想只是：麻烦了，理查德在生气。 今天理查德给我的感想则是：有人即将要倒大霉，幸好不是我。 下村的直觉可真是灵敏，他只见过理查德一面，一句话都没有说，居然也能感觉到理查德的危险之处。 我在梦里感觉不到气氛的变化，今日身临其境，我才知道原来理查德生气的时候这么恐怖，我刚才在玄关处差点吓得扭头逃跑，直觉告诉我：前方有危险。 不过，另一方面，我也总算是可以安心，理查德看上去很有信心能拿下对方，别的不说，那些诈骗团伙成员在气势上就不可能赢过理查德。 话虽如此，我到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我刚刚可是答应了做那个【照看后背】的人。 这是理查德对我的信任，我必须对得起这份信任。 “时间已经差不多，我们该去资生堂parlour了。”身后忽然传来理查德的声音。 我转身看去，发现在我走神的这点功夫，理查德已经解决了盘子里的布丁。 奇怪，我刚刚有走神那么久吗？ “啊，好的，我去楼下等你。”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离落地窗，迈步走向门口。 “正义。”身后忽然传来理查德的呼唤。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我深感奇怪地问道，边说边转身回头，看向还坐在沙发上的理查德。 “你要是后悔了，你随时可以选择退出，我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不满。” 顿了顿，理查德又接着道：“说到底，这次的行动算是我自作主张，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本就应该置身事外…” “现在你能理解了吧。”我忽然开口打断道。 “什么？” “绿宝石和芭蕾舞的那次事件，我当初为什么给你发那封邮件，虽然当时的处境不完全等同于眼下的，但是，按照我的猜想，你现在的心情和我当初是一样的。” 想要让对方置身事外，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一切。 “…你想说什么？” “啊，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听到了某个关键词，想起了很多过去的片段。”我随意地笑笑，试图缓解当下过于严肃的气氛，然后继续道：“当初某人可是逼我，额，让我答应了再也不当孤胆英雄，这次是某人想要当孤胆英雄吗？” “这次的情况和那次不太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你双标的好明显！我不能做的事，你自己就可以做。” 理查德这次陷入了沉默，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辩驳。 “好了，总之，时间你决定，确定了就告诉我；不管你怎么说，这次我都一定会跟你去，你别想甩掉我。” 我语速飞快地总结道：“以上，结案，反驳不接受！” 我说完也不看理查德的反应，飞速转身离开了宝石店，站在楼下等着理查德关门打烊。 银座的街道还是老样子，周六也是人来人往，毕竟是繁华的商业街，看着可真是颇有人气。 我一边耐心等着理查德，一边看着街道想着各种有的没的。 第72章偶遇 不久，熟悉的滚轮声再次从楼道里传来，理查德和他万年不变的行李箱一起出现在我视线中。 我瞥见理查德手中的食盒，好奇问道：“全部都带回去吗？你不留点在etranger明天享用？” 我最近才了解到etranger其实周六和周日都有营业，我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会记成是只有周六。 果然，哈耶克是对的，现实中的人身上只存在有限理性。 “明天etranger歇业一天。”理查德表情平常地说道，又用聊家常的语气问道：“你要一起来吗？” …你还真是有行动力，如果不是今天天色已晚，你怕不是今天就要直接上门去砸场子。 “当然，明天我们约在什么地方？”我边说边开始走向资生堂parlour。 “我去你那里接你吧。”理查德答道，很快也跟了上来。 “也好，这样省得我穿着花里胡哨的去坐公交，想想那场面就让人尴尬。” “那就这么定了。”理查德如此说道，表示结束这个话题。 我用眼角余光仔细打量理查德的表情，发现他看上去还是心情不佳，布丁都没能成功扭转他的糟糕情绪。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宽慰的话，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更多话语，干脆就选择沉默。 理查德似乎也没有什么谈话的兴致，我们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正义君！理查德先生！”不远处传来一声招呼。 我和理查德循声望去，发现居然是晶子，她手上提着一个带着购物袋，另一只手举过头顶对着我们打招呼。 我和理查德在晶子面前站定，理查德率先开口道：“谷本小姐，真是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呵呵，当着本人的面就不叫【那个女生】，我心下暗自腹诽。 “我最近过得不错，理查德先生看上去也很好。”晶子笑着对理查德回应道，然后又转向我：“正义君，你今天也是和理查德先生一起去吃晚餐吗？” 幸好，晶子至少记得避免在理查德面前谈论相貌，其他那些提醒怎么就是记不住？伤脑筋。 “是啊，我每周六都和理查德一起去资生堂parlour，既然在这里遇到了，要不晶子你也一起来？”我对着晶子发出邀请，同时不忘转头问理查德道：“这样可以吗？理查德？” “当然，我没意见。“理查德赞同道。 “哎！不了，不了，正义君你和理查德先生一周就这么一次见面，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毕竟，我和正义君每天都在大学，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差这一会儿相处时间。”晶子出乎意料地摇头拒绝道。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这番话听着好像哪里有问题，但是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上次晶子来etranger的时候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当时就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依然没能搞明白。 “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理查德对着晶子答道，似乎是见我一直没有出声，于是替我作答。 我反应过来后对着晶子道：“真是可惜，说起来，晶子你又去购物了吗？我记得你周四才刚去过。” “别提了，周四那天我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被我母亲叫去帮忙整理文件，昨天又有课，我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出来逛街。” 晶子举了举手里的购物袋，继续道：“这就是我从早上到现在逛街的成果，我在为下周六的聚会做准备，正义君你准备得怎么样？” …你还真的能从早上逛到现在，这都已经是傍晚。 “我不需要特别的准备，关于下周六的聚会。” “聚会？正义，你下周六要去参加置田小姐的聚会？”理查德忽然插话道，转头对我如此发问。 第90章 我正想开口回答，晶子抢先一步道：“理查德先生误会了，正义君的继父下周五回国，下周六要给他举办个接风宴。” “谷本小姐下周六也会到场？”理查德闻言又转向晶子问道。 “当然，阿姨在电话里表示让我务必到场。”晶子先是回答了理查德的提问，然后又转向我道：“正义君，你母亲好热情，完全不像我母亲那么严肃古板。” 严肃古板？确实，晴子女士的样子，看着很容易让人以为是某所学校的教导主任。 这话我却是不好接，晶子可以抱怨自己母亲，我却不能表示附和，那样不太合适。 我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下村昨天也答应了我，我回头把地址发给你和下村，你告诉我搭乘的路线，我到时候去车站接你，省得你迷路。” “晓得了，那么我接下来会去跟下村同学约个地方会合，正义君可以直接到那个地方接我们两个，省得你再多跑一趟。” “那就这么说定了，晶子你可以啊！做事时想得这么周到，我很欣赏你哦。”我笑着对晶子夸奖道。 “讨厌！正义君你收敛一点，理查德先生还在这呢。”晶子表情不自然地说道，好像被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晶子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理查德还在旁边，我们正在前往资生堂parlour的路上。 我督向身旁的理查德，发现他挂着一副礼貌的微笑，一副静静等待我和晶子说完的架势，完全没有插话的意思。 “晶子，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率先提出了道别。 “晓得了，正义君，我们下周再见。”晶子很干脆地说道，随即也转向理查德道：“理查德先生下周六也会来吗？” “…正义并没有邀请我。”理查德言简意骇地答道。 见此，我感到了熟悉的头痛，同时也只得插话道：“晶子，我还没跟理查德说这件事，我正打算跟他提出邀请；总之，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这样啊，不过，我很期待那天能见到理查德先生，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宝石，理查德先生上次可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彼此彼此，谷本小姐上次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理查德礼貌客气地答道。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根本不是在讲同一个话题，关于那个深刻的印象。 晶子似乎是说完了所有想要讲的话，心满意足地提着今天购物的成果走向车站，背影看上也显得十分有活力，就差来个一蹦一跳。 “她看上去可真是无忧无虑，这可真是让人羡慕。“理查德开口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听上去他跟我此时有着类似的想法。 “是啊，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理查德说完就干脆转身继续走向资生堂parlour。 我也赶忙跟上，打算组织措辞，解释一下关于聚会的事。 我本来打算是到了餐厅再跟理查德提这件事，没想到路上居然会遇到晶子，更没想到她今天表现得就像嘴上没把门，什么都往外说。 嘛，不过晶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还能怎么办？答案当然是选择原谅她，然后头痛地去跟别人解释清楚。 说起来，我还没跟裕美把话说清楚，下周六之前必须找个机会，一定要在裕美和晶子见面前澄清误会。 “你其实本来没打算邀请我，对吧？”理查德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打算到了资生堂parlour再跟你提这件事，事情一件一件来，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讨论明天那件事，下周的事完全可以先放一边。”我连忙郑重地对着理查德解释道，生怕他又多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接到通知的人。” “你怎么又在钻牛角尖？脑袋聪明的人是不是都有这种毛病？”我无奈地吐槽道，耐下性子继续解释：“顺序又不代表重要性，我接到裕美电话的时候晶子就在我旁边，所以她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昨天在校区见到了下村，所以下村是第二个知道的。” 顿了顿，我又接着道：“我今天才见到你，所以你是我最后一个邀请的人。” “你可以给我发邮件或者打电话。” 你没完了是吧？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最近刚刚在镜子里练习过的礼貌微笑，耐心地继续解释道：“我觉得当面邀请比较有诚意，简而言之，我继父中田先生下周回国，下周六我和裕美要办聚会，裕美表示让我邀请朋友一起参加，所以我就邀请了你、晶子、下村；我能称得上朋友的就你们三个。”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理查德还没作出表态，于是追问道：“所以，理查德先生要来吗？我知道你下周六有工作，你关门后再来应该能赶上，宴会预定举办在晚上。” “…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下周六会提前关门，你把地址发给我。” “太好了，说真的，我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新海小姐的庆功宴你当时没来，置田小姐今天的聚会邀请也被你拒绝，我还以为你也不会答应我。” “因为她们不是你，你大可以自信一点，迄今为止，我不记得曾经拒绝过你的任何邀请；如果是你的邀请，那么我一定会接受。”理查德用平常的语气如此说道，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看着前方，好像根本没发现自己在说什么。 “理由呢？”我忍不住追问道，感觉理查德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理查德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答复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和那两位都不熟悉，我和你怎么说也算是朋友，朋友间的聚会有什么好推辞？” “原来如此，是我想岔了。“我讪讪地说道。 呼，这可真是吓到了我，我刚刚还以为… 这都是晶子的错，谁叫她三天两头就对我说些奇怪的话，搞得我都有点神经质。 “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啊，我们到了。”我指着红砖外观的大楼说道，假装没听到理查德的提问，同时试图转移理查德的注意。 理查德一如既往地体贴，没再继续深究。 不过，按照这家伙的敏锐的观察和思考，他想必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嘛，至少他没有当面指出来，这时候我就会很感激，感谢他这种与他人保持界限的处事风格。 说起来，我好像也只邀请过理查德两次，一次是去看芭蕾舞，一次是下周六的聚会，明明只有两次，怎么在理查德口中好像我曾经邀请过他很多次？ 等等，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拐弯抹角地鼓励我多约他出来？这倒确实是理查德那种别扭性格能干出来的事。 嗯，仔细想想，这几个月来还真是理查德主动提出过许多邀请，邀请我去资生堂parlour，邀请我留在etranger的办公室，邀请我去上周那家西餐厅… 其实理查德是有拒绝过我的邀请，医院回来的那天，在公寓的楼下，我下车前曾经邀请过他：【理查德先生要上来喝杯茶吗？】，他当时的回答是：【不了，十一点半etranger还要开业，我就不多留了】。 第91章 他也许是刻意忽略了那次，也可能是根本没把那次算作一次邀请，只当作是礼貌的客套话。 咦，我怎么也开始钻起牛角尖？这可真是…算了，这也是我的一个老毛病，有时候针对某个主题进行思考就会一头扎进去，半天出不来。 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事情一件一件来，我和理查德今晚还要商量出一套作战计划；既然理查德希望明天行动，那么今晚就是最后的准备时间。 第73章作战计划 资生堂parlour “下周六聚会的着装要求是什么？”理查德在点完餐后率先开口问道。 “便装就可以了，我们家只是普通家庭，拜托千万不要戴白领结或者黑领结，上次去看芭蕾舞那身也太过正式，总之你随意点就好。”我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生怕理查德以为是什么正式晚宴，结果下周六穿着正式的礼服。 虽然他穿着礼服是很闪耀，但是那样总感觉很奇怪，这样的人出现在我家的聚会上…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理查德疑惑地打量着我，开口问道：“我以为人不可能穿着太过正式…你觉得我今天的打扮适合吗？” “足够了！足够了！你这身打扮就很帅气，你再换上礼服，我都不敢看你了。”我连忙点头答道。 “…不敢看我的理由是什么？”理查德眉头紧蹙地问道。 我被这问题噎了一下，这才发现我刚才匆忙之下到底说了什么，于是支支吾吾地答道：“就是，那个，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理查德很不给面子地说道，话语间相当地没好气。 我见对面的理查德一副不得到答案就誓不罢休的态度，暗自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你穿着礼服的样子实在太过耀眼，我看着会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感觉像是在直视太阳，上次我在剧院外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是这种心理。” 因果循环，这次被噎住的换成了理查德，他先是僵了一瞬，然后迅速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完。 “你先问的，这次不算我口无遮拦。”我忍不住恶趣味上来，又对着理查德补了一刀。 “呼，我一直都知道你脑子里有很多戏，我没想到的是：你成天想得都是这种失礼的事。”理查德放下水杯后也不甘示弱地回怼道。 “拜托，我平时脑子里想的要么是曲线，要么是公式，哪有闲工夫关心谁长得怎么样；你倒是真厉害，你居然能把那些东西从我脑子里挤走。”我被理查德的语气激起了逆反心，同样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理查德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极力克制着怒气的语气说道：“请你，不要再拿我的相貌说事。” 我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刚才涌上来的恶趣味也全都消失不见。 “真是对不起！”我对着理查德低头道歉，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事实如此，刚才是我越界了。 这次理查德那边好半响都没传来回复，我也不敢抬头，沉默的氛围令我愈发不安。 “噗。”一阵轻笑声忽然传来。 我抬头看去，发现对面的人正在低声笑着，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强忍怒意的样子。 “…你刚才并没有生气，你在耍着我玩！”我瞬间明白过来，不满地发出谴责道。 “谁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看某人的样子太有趣，忍不住笑出声了而已。”理查德一边轻笑一边解释道，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 我看着理查德少有的笑得停不下来，我心下明了，他哪里是看我的样子有趣，他这分明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洋洋。 “你平时也多笑笑，你笑起来…”我对着理查德的这副姿态有感而发道，说到一半惊觉这话不妥，立刻半路刹车。 理查德闻言瞬间止住了笑容，表情平静地问道：“我笑起来怎么了？” “…你笑起来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你这时候才更像是一个鲜活的人。” “你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我能说出口又不会冒犯到你的就只有这些，嘛，你有多在意自己的相貌，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我平时也已经尽量得避免在你面前谈这个话题。” “你可真是个矛盾的人，体贴和调皮同时体现在你身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也许哪一个都是真实的我，取决于当下占据上风的是理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什么？” “被关系好的人谈论相貌，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 “…感谢你的体谅。” 这话我可不敢当真，谁知道真的这么做会发生什么后果。 “你那不以为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理查德忽然皱眉问道，语气颇为不满。 “我一直都是这副面瘫脸，你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我答非所问道。 “正因为我早就习惯了，你的一切微表情都瞒不过我，你敷衍得太明显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为什么一直在钻牛角尖？” 这是我的心里话，从今天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理查德的心情似乎就很不好。 这位虽然还是平常那副镇定的做派，一举一动却让我觉得是在强压着某种情绪。 置田小姐和绿松石是一部分原因，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如今，我才终于找到机会说出这句话。 理查德闻言怔了一瞬，随即扶额叹气道：“我今天累了。” 看上去他不打算多说，一如既往地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就像我一样。 理查德打算去拿手边的水杯，拿起来后才意识到里面已经空了。 “我这杯没喝过，你拿去吧。”我如此说道，边说边把我面前的杯子放到理查德面前。 理查德也不推辞，沉默地拿起水杯喝了大半，放下时还发出了不轻的响动。 “明天记得叫我爱德华·巴克斯查。”理查德忽然转移话题道，谈论起了明天的安排。 “明白，爱德华·巴克斯查先生。”我点头道。 “你也给自己取个假名，明天记得隐瞒自己的真名。” “你叫我田中就好了。” “名字呢？” “田中不需要有名字，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他只需要一个随处可见的姓氏即可。” “不行，作为出生在莎士比亚故乡的人，我不允许戏剧里出现一个如此草率的角色。” “你都说了这只是一出戏，我们的观众估计也没心情认真欣赏，你又何苦对一个配角的名字这么较真？” “…太郎这个名字怎么样？”理查德思索片刻后忽然说道。 “不怎么样，听着怎么那么像宠物狗的名字？我们班有个同学家养的秋田犬就叫太郎。”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还请多多指教，田中太郎先生。”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理查德重读了“太郎”这个名字。 “…你是故意的吧？算了，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我懒得和你计较。” 第92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理查德边说边又拿起水杯喝完了剩下的水。 你这副样子真让人火大…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理查德，你不要跟我学什么奇怪的东西，你这副黑化的样子让我看着慎得慌。” “哪有？田中太郎先生真会开玩笑。”理查德放下水杯后笑着说道，脸上的灿烂笑容看得我愈发得毛骨悚然。 “你赢了！拜托你恢复正常，算我求你。”我边说边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 “…真是的，我才刚演到兴头上，某人居然这么快就投降了。”理查德如此说道，收起了渗人的微笑，看上去就像是被导演中途喊停的演员。 需要我说声抱歉吗？ 我用轻笑掩饰心绪道：“呵呵，我算是见识到了，真不愧是你啊，明天也请保持这种状态。” “掌声呢？”理查德冷不丁地说道。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开始鼓掌，同时控制音量避免打扰到周围的客人。 四五秒之后，理查德看上去终于满意，点头示意我可以停下。 “你明天一定要去吗？”我忍不住确认道，事到临头反而有些犹疑不定。 “你要是想退出，现在还不迟。”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太郎就太郎吧，明天我就出演一回田中太郎；事先说好，我的演戏水平你也知道，明天的主角必须要由你来出演。”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来做主演。”理查德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道。 “明天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注意掩护你。” “…我以为你会继续劝我不要去，砸场子什么的，一点都不像你谨慎的做事风格。” “这也不像你平时与周围一切保持界限的做事风格。” “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顿了顿，我又接着道：“我既然说服不了你，我也不想在家瞎担心，所以，我的最优策略就是跟你一起去。” 理查德这次沉默半响后才道：“对别人不要这么掏心掏肺，当心一不留神就被人出卖。” “我看着像是那种傻白甜吗？如果这次任性的不是你，换作其他人我躲都来不及，规劝的话我也不会说一句。”我学着裕美平时抬杆般的呛人语气说道。 “…谢谢你啊，正义的伙伴。” “别，这次你才是正义的伙伴，我是正义伙伴的助手。” “正义伙伴的助手难道不能算是正义的伙伴吗？” 我摇头道：“不算呢，因为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正义，我这么做是为了你。” 好一会儿，对面都没有传来回复。 我奇怪地把游移的注意从环境移向理查德。 理查德看上去神色如常，我看过去的时候刚好拿起杯子做出喝水的动作， 喂，那个杯子早就空了，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拿着空杯喝水，然后动作自然地再把空杯放回原位，过程中看都不看一眼，好像里头真的有水。 我又忍不住朝杯子里看了看，确认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理查德面前的两个杯子从刚才开始就是空的。 “你有心事？”我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对面坐着的人好像被我的声音惊醒，这才开口答复道：“我刚才想到了其他事。” “与明天的计划有关吗？“ “…没有，只是我的一些私事。” 听上去他并不打算跟我细说，这家伙几个小时前还在指责我隐瞒信息，对面这位又何尝不是没把所有事都告诉我。 “我们还是来谈谈明天的重要演出吧，这出戏要是没演好，那岂不是很对不起莎士比亚？” 理查德用手把玩了一下空杯，使其原地转动一圈，然后才把眼神转向我道：“说得也是，我们来好好地商量一下作战计划，那些试图用既不讲道理也不讲数字的废话去欺骗善良消费者的人，是不是应该让他们恶有恶报？” 哇，这位怎么忽然就换了个画风？压迫感迎面而来，一副霸道总裁的风范。 我这个普通大学生在这股威势下感到四肢发凉，自己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绵羊。 这位的本性难道其实是这种风格？平时都在用礼貌疏离的伪装压抑本性？ “回答呢？”理查德如同审讯逼问般对我道，明明声音不大，我却硬是听得像是遭到了喝问。 “是！”我一边慌张地起身鞠躬一边急促地应答。 周围好像都安静了一瞬，附近几桌向我投来了好几束视线，我一下子就感觉自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咳，你快坐下，别给人添麻烦。”理查德轻咳一声后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啊，好。” 我心有余悸的坐下，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响，坐下时还只坐了不到半张椅面，拿出了应对面试的态度。 “放轻松，我刚才只是在排练明天的角色设定，看上去意外地成功。” “…啊，是的，你演得很逼真，专业演员应该也就这种水平。” 你刚刚真的是在演戏吗？确定不是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演得太像了，我觉得你就是在本色出演。 “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你的夸赞，言归正传，关于明天的作战计划，我的提议是…” 就这样，我们今天在资生堂parlour的时间都用在了讨论明天的计划，吃饭时也打破了往常的食不言，一直商量到去结账前才敲定了最终方案。 呼，希望明天能一切顺利。 第74章砸场子 周日，老商业街 我今天穿着一身花衬衫，头发弄得十分散乱，配上一副墨镜，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街溜子，至少我出门前对着镜子看时是如此地认为。 理查德不出所料地沿用了我的提议，他今天换上了一身白西装，刘海弄成了个大背头，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配合上精致的五官，显露出了一种带有攻击性的美丽。 这家伙穿什么都好看，哪怕弄了这么个流里流气的造型，也不足以让人忽略其本身的好相貌。 理查德今天的气质好奇怪，既不像平时沉着冷静的宝石商，也不像昨天那个气势逼人的霸道总裁。 怎么说呢？理查德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狐狸，聪明且狡猾的骗子，满口谎言只为让人心甘情愿地买下假货的奸商。 爱德华·巴克斯查就是这样的角色吗？ “看样子，happy etoile在营业呢。”理查德看着一对进入店里的男女背影说道。 “是这样的，你准备好了吗？爱德华·巴克斯查先生。”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田中太郎先生。” “…你为什么又重读了太郎这个名字。”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你可以在外面等着我。” “…我今天出门的时候，隔壁的池波女士刚好也要出门，她一看到我可是吓得连包都掉了。” 顿了顿，我继续道：“后来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她这才认出是我，我和她解释：今天我有一次很重要的演出，这身打扮是为了舞台效果，为了弄成这副样子，我可是起了个大早。” 第93章 我转头对着身旁的理查德说道：“你要是不让我上台，我一大清早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理查德隔着墨镜看了我一眼，伸手取下墨镜放在胸前的口袋，淡淡地说道：“我们进去吧。” 理查德说完直接迈步走向店里。 我摇了摇头，快步跟上理查德。 进入店里，店里的员工皆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除了隔间里还在“工作”的人，其他人皆是停下手头的活计看向我和理查德。 理查德和其中一名接待小姐对上了视线，说了一连串未知的外国语，对面的接待小姐听得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作战计划上前说道：“突然打扰，非常抱歉。” 我按下羞耻心，用一种十分浮夸的语气和手势介绍道：“这位是能感知石头的灵气，判断吉凶，利用灵验神通为人们祈求幸福的爱德华·巴克斯查先生。” 收回令人羞耻的造型，我正经地向店员自我介绍道：“在下田中，爱德华先生的翻译。” “哦、嗯。”对面的接待小姐还没回过神，机械地点头并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路过门口的时候，爱德华先生说他感觉到了这里散发着强烈的灵气，突然上门，还请见谅，可以让我们看看店里的石头吗？” 接待小姐终于回神，慌张地试图阻止我们：“请问这是在拍什么电视节目吗？那样的话就恕不…” “我们只是单纯的拜访，爱德华先生，这边。”我一边敷衍着接待小姐一边拉开一张椅子，手势示意理查德坐下。 “thank you.”理查德一边礼貌地对我道谢，一边不顾接待小姐阻拦地坐下。 “could you please show me your stones?” 理查德继续用英语提出了要求。 接待小姐见此也只得无奈地点头道：“请稍等。” 五分钟后 接待小姐用托盘盛着三颗石头，放在了理查德面前的桌上，同时顺势坐下。 “这是什么石头？”理查德进门后头一次用日语讲话，故意把日语说得带有很重的口音，听着就像是歪果仁在说日语；虽然能够听明白，但是听上去很怪。 “这是绿松石。”接待小姐终于进入了状态，表情自然地介绍道。 “是真货吗？” “是的，本店的每颗石头都拥有能带来幸福的灵气，散发着让未来美好的光芒…” 我按照剧本对着理查德问道：“爱德华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被诅咒了。” “哎？”对面的接待小姐再次陷入呆滞。 “每颗石头都被诅咒了，这种东西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可怕。”理查德用超大的声音说道，边说还边转头扶额，一副不想再多看一眼的样子。 言罢，理查德立刻起身后退几步，脸色难看得就像是误食了不能吃的东西。 “非常抱歉，毕竟这位是能感知石头的灵气，判断吉凶，利用灵验神通为人们祈求幸福的爱德华·巴克斯查先生。”我再次重复之前的台词，强化在场诸人的印象 “这家店的名字是幸福星，原本我是想来和你们聊一聊能唤来幸福的石头。”理查德接上了我的台词，因为说了长句不小心忘记带上外国口音，切换回了平时的发音。 理查德继续道：“可是，怎么会这样？别说是幸福，这是唤来诅咒的石头吧？” 理查德说完还作出了一副即将晕倒的样子，标准得像是教科书上的范例：女士如何在公众场合优雅地晕倒。 我发誓曾在不只一部欧美剧中看到过类似的动作，眼前的理查德演得分毫不差，自然且流畅。 脑袋里虽然在吐槽眼前这一幕，手脚却也不慢地扶住理查德，一边着急地询问道：“爱德华先生，您没事吧？” “多少还是被灵气影响了。”理查德语气虚弱地答道。 理查德忽然转向接待小姐道：“再拿点别的宝石出来。” 接待小姐看上去已经是六神无主，听到理查德的指示下意识地选择服从。 “被诅咒了！这个也是！那个也是！全都被诅咒了！？”理查德惊恐地大叫道，声音绝对能让这家店里的所有人听到。 “喂，你！”内室里走出的大块头男人对着理查德喝道，打断了理查德的叫喊。 男人活动指关节作威胁状，同时讲道：“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要是想要妨碍人家做正经生意，那么我劝你赶紧回去。” “否则，这里将会发生可怕的事。”男人凶狠地瞪视理查德，散发着十足的悍匪气息。 理查德早就收起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一脸傲慢地斜视着身旁的大块头，语气随意地对我问道：“可怕的事？田中先生，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世上还有比这家店更可怕的存在吗？” 言罢，理查德又不管不顾地开始讲述起了绿松石的故事，再次强调了店里的每颗石头都散发着恐怖的黑色灵气，并且对着在场诸人一一点名，好像真的能看到他人身上的灵气。 在场的员工无不惊慌失措，大块头强撑着再次吼道：“你再如此没事找事，我就要叫警察了。“ 吼声虽大，细听却发现中气不足，明显这人也有些心虚，如今只是在虚张声势。 理查德听到这话，反而动作夸张且神经质地大声宣布：“尽管叫吧！叫来才好呢！像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搞不好需要要叫来救援队！？” 这一幕看上去显得如此荒诞，此时的理查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成功学讲师，不遗余力地煽动着听众。 他的演技当真出众，这一幕可真是充满了表现力，一流的舞台剧演员应该也不过如此。 身旁的大块头终于忍不住了，抬手就要对着理查德发起袭击。 危险！ 身体的动作快过大脑的思考，反应过来的刹那，我发现自己挡在了理查德的身前，直面对方的拳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唔，希望不至于破相，这时候我就后悔为什么没有练习过空手道，以至于根本做不到合适的防御或者反击。 …奇怪，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感觉到疼痛？ 咔嗒和一声惨叫忽然响彻耳畔。 我小心的睁眼，发现刚刚发起袭击的大块头已经跪倒在地，左手捂着自己的右肩，右边肩膀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弧度，看上去像是脱臼。 理查德不知道什么站到了我左边，表情冰冷地看着面前惨叫的人，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毫无波澜，令我想起了无机质的蓝宝石，美丽却也没有生命。 好冷，这里的温度怎么突然变低？好像一下子从夏天变为冬天，还是俄罗斯的冬天。 店里的其他人无论男女皆是一脸震撼，僵立在原地，无人发出一点声响，一时间这个空间只余下惨叫声。 接下来的剧本是什么来着的？ “现在怎么办？爱德华先生。”我对着理查德问道。 理查德把视线从地板上的人移向我，原本空寂的眼神重新回复灵动。 我们还处于舞台，戏还没有结束，我用眼神传递出我的想法。 理查德似乎接收到了我的信号，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继续表演。 第94章 “那边，那边，还有那边那两位，当然，还有这位先生。”理查德边说边指向在场的所有员工，我真心建议你们，赶快换工作，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驱除污秽。石头蕴含着力量，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用错力量就会招致不幸，对石头来说也是一种不幸。力量本身是无色透明的中性之物，为什么要给它染上那种不美丽的颜色呢？ 无人附和，店里的员工依然噤若寒蝉。 跪在地上惨叫的大块头已经停止了刺耳叫声，转为粗重的喘气，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盯着理查德。 理查德似有所觉地投去视线，对视上的一瞬间大块头立刻垂首，不敢和理查德对视。 “各位，保重，希望石头的心声能传递给各位，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理查德边说边向行了一礼，举止优雅贵气，不愧是贵族家庭的子弟。 礼毕，理查德动作潇洒地转身离去，我也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立刻跟上理查德的步伐。 我刚刚踏出店里没几步，隐隐听到后边一阵兵荒马乱。 “没事吧？需要叫救护车吗？”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快拿盐来！”这是一个男人的吼叫。 我按照计划一边殿后一边仔细观察周围，一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车前，完全没有被跟踪的迹象。 “安全，看上去他们没有跟上来。”我对着走在前面的理查德汇报道。 “上车吧，此地不宜久留。”理查德边说边用钥匙打开车门。 “了解。” 我动作迅速地坐到了副驾驶座，理查德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坐上驾驶座，还有心思提醒我系上安全带。 呼，总算是演完了这一出戏，本人生平的首次舞台表演，没想到会这么刺激。 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后怕，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幸好，最终受伤的不是我，理查德也毫发无伤，衣服都没有弄皱。 至于那位不知名的仁兄，抱歉，他发起攻击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了遭到反击的觉悟，我对他没有一点的同情心。 话说，车里忽然变得好安静，是不是有一点安静得过头了？ 我转头看向驾驶位上的理查德，不晓得他此时是个什么状态，也像我一样处于大脑极度亢奋吗？ 第75章回程 “你今天表现得真勇敢，我要是女生说不定就爱上你了。”理查德一边目视前方一边语气随意地开口道。 “哈！？不好意思，刚才风有点大，我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我失声惊呼道，完全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田中先生今天的表现真是令我刮目相看，那副奋不顾身的姿态实在是耀眼无比，我至今回想起来还能感觉到心跳加速，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理查德这次抑扬顿挫地说道，声音回荡在这个不大的空间。 你还没从刚才的舞台剧表演中出戏吗？ “你有话直说吧，你这绕来绕去的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会？那我真应该向田中先生道歉，毕竟，田中先生今天可是又一次在我面前上演了一次舍己为人，作为被救的那个人，我可是感动得不得了。“理查德继续用着舞台剧演员般的腔调说道，听上去显得华丽且虚假。 “…这次是我不自量力，没有足够的武力硬要逞能，我检讨。” “你不仅仅是不自量力，你简直就是个傻瓜、笨蛋、蠢货！”理查德冷冷地接话道，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说话方式。 “是！”我顺从地应下这些标签，不打算对此做任何辩驳。 事实如此，我就算不站出来，理查德也能很好地解决当时的状况，我的行为纯属多余，没有帮上任何忙。 “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最大的错误是不信任我，我早就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我能保护好自己】，我很遗憾你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就算你这么说，那种紧要关头下，哪里有时间供我思考。” “所以你就冲动地挡到了我面前？” “…差不多就是这样，当时那一刻我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总之，接下来的事你都看到了。” “我不但看到了，我还吓坏了，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现在回忆起那一刻我还感到后怕。” “抱歉啊，让你担心了。” 理查德不再接话，专心开着车，这个不大的空间陷入沉默。 我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于是也目视前方不再言语。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那种心跳骤停般的体验，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你的道歉我已经听烦了，我要你的保证。”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保证。” “什么？！”理查德的音量骤然拔高。 “因为那根本不是我刻意的举动，更像是下意识的举措，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反应。” “…愚蠢，我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让你一起来。” “别这么嫌弃我嘛！我也是一片好心，神明理查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凡夫俗子一般见识。”我双手合十对着理查德作祈祷状，希望借此蒙混过关。 理查德余光瞥了我一眼，表情露出了明显的嫌弃，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针对我的演技。 最终，理查德转移话题道：“如果他们找上你，你就告诉他们自己和那个身份不明的外国人无关，你只是他雇佣来的大学生，你只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东京这么大，我应该不会再遇到他们，我平时也会避开这片街区，这片区的治安不是很好。” 顿了顿，我又继续道：“就算我能糊弄过去，你要怎么办？你可是还要在银座做生意？万一他们找上门怎么办？” 尤其是刚才那个被理查德击倒的大块头，他看着理查德的眼神可称不上充满善意，我一点都不怀疑他有报复的意图。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能保护好自己，你应该担心的是敢在我店里动手的人】。”理查德充满自信地说道。 “额，你说得有道理，我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我讪讪一笑道，随即又问：“当初在代代木公园遇到的醉鬼，你也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吗？” 我边说边比划了一下肩膀。 “怎么会？我只是给了他们每人一下，顺便给他们用啤酒洗了把脸，让他们好好地清醒一番。” 唔，你好可怕，你是怎么用聊天气的口吻说出这种话。 “这样啊，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谁叫他们大晚上的在公园给别人找麻烦，碰到了你也算是他们的报应。”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那天本该是你和我的第一次见面。” “那天是“正义”和“理查德”的第一次见面，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是在etranger，你不要记混了。” “那天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你突然这么问我，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我努力思索半响，不确定地答道：“应该就是一个熬夜看书的深夜，我工作日的晚上一般都在公寓里看书到后半夜。” 第95章 “你既然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就没有想过在那天晚上去一趟代代木公园？” 我犹豫片刻后，实说实说道：“抱歉，我确实没有想过，我也没有刻意去记那一天，那天对我只是个普通的日子。” “那天对我可是一点都不普通，刚从香港来到日本的我，得到的欢迎仪式就是一个新手司机、三个醉汉和一罐啤酒，我当时就在怀疑来到这个国家是否正确。” “我很遗憾你的遭遇，不过，过去的都过去了；振作点，你自己不也很好地解决了那天的困境？” “那不一样，如果那天有人能站出来，哪怕只是出声制止那些醉汉，我也许就不会感到那么难熬，相比起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你在怪我那天没有选择去代代木公园？” “不，我只是在陈述一个观点，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虽然你今天给我添了点麻烦，但是我很高兴你这次选择跟我一起来。” “哪怕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有个人在我身边，这对我来说就有非凡的意义，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你今天怎么这么坦率？听着都不像是平时的你。 气氛，忽然变得好奇怪… “哈哈，这可真是，我原来对你这么重要吗？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选择插科打诨以打破局面。 “…你的恶趣味又来了。” “失礼，失礼。”我不走心地给理查德道歉，接着又道：“感觉好一点了吗？” “什么？” “今天你可是干了件大事，正义的伙伴。”我对着理查德如此说道。 “…美丽的事物都伴随着某种责任，利用这一点强行把伪造的石头卖给别人，还一脸笑嘻嘻的男人实在是叫人作呕。” 顿了顿，理查德补充道：“我并不是出于必须惩治骗子的正义感，我只是看不惯佐佐木某的作为，仅此而已。” 因为他让你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而你自己并不以那段自甘堕落的岁月为荣，因此恨乌及屋到忍不住亲自上门砸场子。 这是你的忏悔吗？爱德华·巴克斯查？ “论迹不论心，对于那些已经受骗和将来可能受骗的广大消费者，你是当之无愧的正义伙伴，他们可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个无名英雄的存在。” 我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理查德，认真地说道：“今日之事也许不会被故事或歌曲所传颂，但是，我会永远记得爱德华·巴克斯查今天的英雄事迹：爱德华·巴克斯查，或者说，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挺身而出并捣毁了一个诈骗团伙，我们都欠你一声感谢。” 我最后总结道：“谢谢你啊，爱德华先生。” 理查德听完后很久都没有说话，表情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好尴尬，难得我说了这么中二，不对，热血的话，唯一的听众却没有任何反馈。 过了一阵，我已经开始盘算说点什么来强行挽尊，理查德终于做出了答复：“我也会记得田中太郎今日的不自量力：田中太郎，或者说，中田正义，冲动无脑地挡在我身前，最后还要我出手救援。” 我听得冷汗直冒，感觉又要挨训，一边心里抱怨这位的旧事重提，一边做好继续道歉的准备。 “谢谢你啊，正义的伙伴。” 嗯？不是又一轮的说教？ 理查德瞥了我一眼，随即解释道：“虽然我不认可你这种行为，我也真心地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更像是正义的伙伴，至少在我的心里是如此地认为。” …意思就是你虽然不认可我这次的莽撞行为，但是也承了我的情，是这样吗？ “到了。”理查德一边停车一边说道。 “啊，哦。”我看了看车窗外，发现果然已经到了公寓楼下。 我动作麻利地开始解安全带。 理查德看了看表，接着道：“都已经这个点了，昨晚有一位并川小姐预约在下午，我也差不多该回去银座。” “了解，哦，对了，记得换身衣服，还有放下刘海，虽然你这样也很帅气，但是看上去气势太强，可能会吓到客人。”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随口应答。 “不用你说。” “是，是，那么，我们下周六再见；哦，对了，下周六是…” “下周六是你家的聚会，地址记得提前发给我，我很期待那一天。” “你需要我去车站接你吗？” “我会直接开车过去，我可以看导航。” “了解，那么，告辞。” 我说完便迅速下车，走到公寓大门前，我回头看去，不出所料地看到那辆捷豹还停在原地。 这一幕好熟悉，几个月前似乎也是这样，理查德开车送我回到这里。 我按照记忆里的动作向跑车挥了挥手，跑车也鸣笛几声对我作出回应。 与上次不同的是：理查德这次没有选择在我挥手道别之后就开车离开，而是继续停留了一会儿，直到我刷卡进入公寓后才开始缓缓驶离。 我透过公寓的玻璃大门目送着跑车离开，然后迅速地回到住所换下这一身打扮。 理查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出戏以后，我从车窗玻璃的反光看我这身造型都觉得尴尬，他倒是从头到尾都很从容，穿着他那一身夸张的白西装，配上他自己冷白的皮肤，看着就像是古代传说中的雪女；额，除去性别。 说起来，他的皮肤居然比那身白西装还要洁白，他平时是怎么保养的？ 我一边做着各种杂事，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各种有的没的。 第76章聚会前夕 周四，老家 “欢迎回来。”我对着刚进玄关处的裕美说道。 “…你怎么又不提前发消息？”裕美还是老样子地一边换鞋一边对我抱怨。 “都说了多少次，我回家还有错了？发什么消息，真是。”我也学着裕美呛人的语气说道。 “随便你，啊，好香，是饭菜的香味。” 裕美的话提醒了我，我赶紧道：“菜还在锅里，马上就好了，你等我一下。” 说完我又匆忙回到厨房，生怕一不留神把菜烧焦。 不久之后，最后一盘菜也被摆上了桌，我也在饭桌边坐下。 “我开动了。”裕美动作急切地做完动作，然后开始了狼吞虎咽。 她又没有吃午饭，我心下默默得出结论。 过了一会儿，裕美进食的动作开始放缓，我这才开口道：“冰箱里的食材很充裕，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周六的聚会。” “啊，我上周天趁着休假一口气采购完毕，明天我还要去接机，没时间准备。” “你应该让我去接机，就像我说的，大学的课程缺一天不会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和中田辛苦供你上大学，你对学业看着一点都不上心。” “需要我给你展示一下我入学以来的成绩单吗？那上面的数字不支持你这种说法。” “呵，上大学后你倒是变得牙尖嘴利，完全看不出你高中时那副木讷的样子。” “…所以，中田先生这次为什么提前回国？”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第96章 “中田为这家公司服务了许多年，积攒了很多假期，他今年决定使用一部分假期。” “也就是说，中田先生打算这次放个长假，一直到新年后再回去工作。” “正是如此。” “我知道了，上次见他已经是半年前，裕美你也很想念他吧？” “还好，我每周都有和他通话，倒是你很少跟他联系，中田还跟我抱怨说有点寂寞。” “…我对中田先生没有任何意见，他是一个无可指摘的好人，对你和我都很好。” “所以，你为什么跟他不亲近？中田一直觉得你并没有接受他，最显而易见的表现就是你对他的称呼。” 这个问题令我沉默半响，最终答复道：“我也不知道，中田先生明明对我很好，但是我就是很难跟他亲近。” 裕美抬头看我，语气认真地道：“见到中田之后，你最好还是表现得…我不要求你假装很热情，总之，你给我尽力表现得自然点，我对你只有这么点要求。” “这还是你今年第一次对我明确地提出要求，我当然会照办，女王陛下。”我说到最后忍不住对着裕美打趣道，严肃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她。 “你连油嘴滑舌都学会了，真是不得了，恋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哦，对了，我邀请了三位朋友来参加周六的宴会，一位是晶子，你已经跟她通过电话；一位是下村，他算是我哥们，我们之间是无话不谈；最后一位就是理查德，你还记得他吧？” “啊，银座开店的宝石商人，上次还送了你一颗蓝宝石，你也礼尚往来地要给他亲手做布丁，我记得他。” 裕美接着用一种装腔作势的语调道：“这可真是世事无常！你上次回来一副失恋后的颓丧模样，看着就差来个借酒消愁，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 我一边木讷地点头一边附和道：“世事无常。” “所以，你和那位谷本同学是谁先表白的？” “是我，谷本同学，嗯，晶子觉得我这人还可以，打算跟我处一处。” 我之前思索了很久，最后决定对裕美谎称：我和晶子是一对男女朋友，关系还比较生疏的那一种，具体来说就是：刚刚走到一起，还在互相磨合。 理由很简单：真话没人信，至少裕美绝对不会信。裕美要是见不到晶子，我还有可能跟她解释清楚，一旦裕美见到了晶子…谷本同学某些方面是真的无药可救。 一边补漏洞，一边有个人在背后继续制造更多，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项目。 所以，我最终选择的方案不是跟裕美解释清楚，而是糊弄过去这个话题。 “我就知道，我儿子长得这么帅气，哪里都好，除了性格有点不合群，总体来讲应该还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才对。” 裕美边说边打量着我，又补充道：“当然，如果表情能更丰富一点，应该会更受人欢迎。“ “我是个面瘫还真是对不起。” “…你那位谷本同学听上去很开朗，一口一个阿姨地还挺有礼貌。”裕美转移话题道。 “啊，晶子确实挺讨喜，具体的你就自己看吧，眼见为实，我说得再多也不如你自己的亲眼所见。” “哟呵，你对她还挺有信心，她真的有这么优秀？” 听到这话，我沉默地点头，埋头专心进食，突然没了谈性。 裕美也不在意我的沉默，提高音量后接着道：“我已经等不及要跟她见上一面，中田听说了之后也是激动万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比我还多愁善感，听完后一直在电话那边说什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还真别说，我很轻松地就描绘出了那个场面。 究其原因，中田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你还跟中田先生提起过这件事？” “当然，中田可是很关心你，他跟我每次通话都会问一句你的近况。” 这话令我挺不是滋味，我都不记得上次跟中田先生通话是什么时候，只记得他上次新年归国时的样子。 “嘛，你和中田先生后天就能见到晶子，你们应该能谈得来；晶子是个好姑娘，为人也挺随和…” “行了，行了，别再跟我炫耀你女朋友有多好，我没心思背后替你转达这些夸奖，你要说就当着人家的面直说。”裕美忽然开口打断道。 我被这突然的插话弄得噎了一下，差点没被米饭呛到，赶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缓过劲来后我忍不住对着裕美辩解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记得刚才是你先开始夸起了她，我是附和着你说下去的。” “呐，正义。”裕美忽然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见裕美罕见地流露出如此神态，立刻放下碗筷道：“是，我在听。” “…我前几天收拾旧东西的时候，意外地找到了这个，你等我一下。” 裕美起身离开饭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天鹅绒盒子。 裕美打开盒子，向我展示了其中的内容物。 盒子里头静静地放着一个朴素的指环，看上去是黄金材质，上面没有镶嵌任何宝石，同样也没有任何雕刻。 我不解地看向裕美，等待着她的解释。 裕美似乎是接收到了我的眼神，开口道：“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你外婆送给我的戒指，算是我的嫁妆。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只能负担得起这种普通的戒指。” “不，这枚戒指一点也不普通，请不要说这种话！”我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裕美看上去被我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很快又冷静下来继续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至今都还记得，你外婆当时笑着把这个盒子交到我手里时的样子，还有那句祝福：一定要幸福啊。” “…抱歉，是我失言了。” “没关系。”裕美摇了摇头，接着又道：“我现在就很幸福，有一个老实巴交的丈夫，还有一个敏而好学的儿子，自己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已经不敢奢求更多。” “这样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吗？裕美，你真的幸福吗？” 唔，好疼。 裕美趁我不备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稍微用了点力，我还真有点吃痛。 “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现在开始你不准说话，专心听我讲完。”裕美褪去刚才的沉静姿态，恢复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 我捂着后脑勺点头，努力做出乖巧听话的样子。 “这也许就是缘分，不早不晚地让我在这时候找出了这枚戒指，我当时心里想着：也许是时候把这枚戒指交给另一个人。” 等等，你的意思是… 果不其然，裕美接着道：“你觉得怎么样？我把这枚戒指作为见面礼，交给你那位谷本同学。” 这，这，场面好像有些失控。 “你可以发言了。”裕美对我道。 我硬着头皮答复道：“我觉得不合适，晶子和我只是初步答应试着处一处，我们还在磨合的阶段，未来会发生什么还说不准。” 言罢，我还不放心地又补充道：“况且，你这样做好像在逼她跟我结婚，晶子会感觉到不必要的压力，这样不太好吧。” 第97章 裕美直视着我许久，没有立刻接话。 我摸不清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明白此时正确的对策应该是坦荡地回视，我也正是这么做的。 许久，至少在我的感知中过去了许久，裕美终于发言：“这样吗？那好吧，我就暂时替你未来的结婚对象继续保管这枚戒指，你结婚的那天我再把这枚戒指送出去。” “你可能还要再多保管一阵，我还在上大二，毕业前不考虑结婚。” “如果有合适的对象，提前订婚也是可以的，婚礼可以等到毕业以后。”裕美一边收起盒子一边随意说道。 “…我会考虑这个选项。” 接下来我们又聊了聊周六的一些安排，商量妥当以后我就跟裕美告辞，明天还要上课，今晚必须回到公寓，这样才能赶上明早的讲座。 我坐在巴士里，向外看着夜色下街边的景色。 东京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国际大都市，周四晚上也是灯火通明，人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话说，裕美到底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提议？她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也不至于粗心大意到忽略送出这枚戒指背后的含义。 …她是在试探我有没有打算跟晶子结婚吗？ 第77章青木的下场 周五，研讨会 “各位同学，我是小山，这个学期剩余的时间将由我来主持这门课，青木助教授已经不再是笠场大学的教职。”这位陌生的老师在讲台上如此说道。 台下的同学对此并无任何骚动，好似对此早在预料之中。 小山先生又简短地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起了板书。 他看上去是个老派的学者，上课不用幻灯片，讲课前先开始在黑板上写下要讲的重点。 小山先生背对着我们书写的间隙，我对着旁边的下村问道：“青木助教授是怎么回事？” “咦，中田你不知道吗？”下村一脸诧异地反问。 “我应该知道吗？下村你别卖关子了，知道什么就别藏着掖着。”我不耐地催促道。 “…你可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下村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开始跟我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事情说来也不复杂，青木那家伙前几天主动向大学递交辞呈，他还被日本经济学会公开除名。 理由很简单：他事发了。 青木今年用自己的名字发表了一篇论文，这篇论文引发了学界的一番热烈讨论，青木因此获得了不少荣誉。 据说，那篇论文其实是青木手底下一名研究生的作品，那名女学生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那篇论文，青木是那篇论文的第一作者和唯一的作者。 那个学生也是性情刚烈之辈，直接去办公室找人理论，青木不晓得是得意忘形，还是在私人办公室里自以为安全，居然就那么大方地承认。 出于某种难以理解的心态，青木还恬不知耻地说：这篇论文用我的名字发表才能让更多人看到。 青木没想到的是：那个女生看上去气愤到失去理智，其实却是有备而来。 她提前准备好了录音设备，事后不管不顾地把全程对话上传到了网络，学校反应过来以前，这件事已经传遍互联网。 短短几天时间，不止一个人站出来实名举报，表示自己曾经被青木剽窃了创意或构想，其中有青木现在和过去的学生，有研究室的助手，甚至还有青木过去的同学。 网络上果然能人辈出，居然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挖出了青木更大的丑闻，这个丑闻可谓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网友不晓得从哪里找到证据，白纸黑字地证明青木花钱购买了自己的博士论文，他的学术不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这下好了，别说是名誉，青木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博士学位都成了问题。 墙倒众人推，大概描述的就是这种情况。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青木主动递交辞呈，同时被学会除名，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周不到。 “这可真是，让人唏嘘。”我听完下村的讲述后如此感叹。 “这是早晚的事，按照青木老师，啊，不，青木那种吸血鬼般不择手段地利用他人，报应迟早都会降临。”下村罕见神态严肃地说道。 顿了顿，下村补充道：“事实上，我最惊讶的是为什么他到现在才被揭露，很明显，他干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大家一直都在容忍他？” “…不，并不是容忍，只是没有人站出来，所以大家都选择了忍气吞声，没有人想当那个出头鸟，还记得那句老话吗？出头的钉子要挨敲。” “确实，锤子已经敲了下来，我听说那位上传了音频的学姐也遭到退学。” “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那是另一回事，学院对她的处置实在是令人寒心。”下村语气不忿地说道。 “其他人呢？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不止一个学生做出了实名举报。” “我倒是没听说其他人也因此被退学，总不可能一下子劝退那么多学生…但是，闹出了这么大的事，青木的研究室肯定是要被解散，那些学生和助手将来的去向就不得而知。” “这样子啊，呼，青木这家伙当真是害人害己。” “不仅仅是学生和助手，据说青木那家伙的博士导师，东京大学的长谷川教授昨天也引咎辞职。” “哈，青木这家伙是东大出身的？”我不敢置信地低呼道。 “是真的，青木从本科到博士都在东京大学。” 原来如此，难怪青木称呼昌平教授为【大前辈】，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摆在那。 “青木能考上东大，想必过去也曾努力过，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这可真是令人唏嘘！”我摇头晃脑地感叹道。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讲菲利普斯曲线，大家都知道，通货膨胀和失业…”台上的小山先生写完了密密麻麻的板书，开始了他的讲课。 我和下村见此就停止了交谈，翻开本子抄录笔记。 课后 “下村，记得明天晚上的聚会，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我在过道上对着下村提醒道。 “晓得，哦，对了，谷本同学约我明天下午三点在xxx站会合，她说你会到那里去接我们。” “对，我和晶子商量着让你们先约个地方会合，然后我直接去那里接你们两个，这样比较有效率。” 下村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又道：“好的，那么我们明天见，我接下来有排练，我先告辞了。” “快去吧，明天见。”我对下村道别，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嗯，接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去哪里比较好呢？ 我四下张望，考虑接下来的去处，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前辈！”我朝着对方呼喊。 抱着纸箱低头前进的人停下前进的步伐，抬头看向我这边。 我走到对方面前招呼道：“前辈，真是好久不见。” “…是你啊，中田，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这次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前辈语气低落地说道。 第98章 “青木的事我听说了，我很遗憾。” “你有什么好遗憾的？你应该庆幸，你还没有加入那个恶魔的研究室，你也没有被那个恶魔拖入地狱！”前辈忽然失控地对我大吼道。 出乎意料，我并没有感受到惊吓或者愤怒，当然也没有同情之类的情绪。 我静静地看着对方，不作任何回应。 “…失礼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压力很大，有点不在状态。”前辈看上去恢复了些理智，对我点头致歉。 “我记得大学的规定是：如果指导教师无法继续提供指导，学生可以加入另一个研究室继续完成学位，前辈你…” “没用，我这几天早就试着联系其他教授，所有研究室都拒绝接纳我，包括青木研究室的其他学生和助手，我们就像是瘟疫般被人避之不及。“前辈语气嘲讽地说道。 原来如此，青木这件事一出，跟他有关的所有人自然也会遭到怀疑，怀疑是否有同样的学术不端；另一些教授也许是出于不想惹麻烦的心态，拒绝接纳正处于风口浪尖的这些人。 “前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总之，笠场大学已经对我关上了大门，我今天就是来取走自己的私人物品。”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不了，这一纸箱就是我的全部物品，说来也奇怪，我在研究室里待了三年，中餐和晚餐都在研究室里煮泡面或者吃便当，待在家里的时间远远少于花费在研究室的时间，最后离开时，需要带走的东西只要一个纸箱就能全部运走。” 我礼貌性地轻轻点头，此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 “中田，我的学术生涯已经结束了，我已经没有再耗费三年的勇气；你既然叫我一声前辈，我也给你一句忠告：一定要跟一个好老师，我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感谢你的教诲，前辈…说起来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前辈的姓名。” “是吗？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没有自我介绍，之后也忘了这回事，我叫荻原秋。” “那么，荻原前辈，这几个月来谢谢你的照顾，我还记得你每次都会私底下悄悄提醒我青木那家伙的脸色，让我好见机行事，真是十分感谢！”我对着眼前这位郑重行礼道。 “…我只是想要避免你惹怒青木，那样的话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人。” “真是十分感谢！”我再次重复道。 荻原前辈这次不再答复，神色复杂地同样低头回了个礼，然后就抱着他那纸箱转身离开，背影看上去十分萧瑟。 害人终害己，旁人也遭殃。 青木完全是咎由自取，可惜，这些跟他有关系的人也遭到了连坐。 害人匪浅，当真是害人匪浅。 第78章聚会（上） 周六，xxx车站 “正义君！让你久等了。” 我从电子书里移开视线，看向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的晶子。 “我也刚到没多久，路上还顺利吧？”我一边收起手机一边问候道。 “一切都好。”晶子点头道。 “那就好。”我边说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晶子，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衬衫和浅棕色的毛衣，搭配深棕色的及膝长裙，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包。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打量的目光，晶子很有兴致地问道：“怎么样？我这身打扮还可以吧？这个搭配我上周六逛了一整天才确定下来。” “啊，你今天打扮得和平时都不太一样，看上去一下子从大学生变成中学生。” 主要是因为这身打扮的整体风格，看上去像是女子学院的校服，充满了青春和文艺的气息。 “正义君喜欢吗？” 我点头道：“嗯，你穿着这身蛮好看的，平添了许多知性，很适合你。” 你穿着这一身混入高中生的群体完全没有违和感，难怪你实习的时候需要穿女士西装。 “那就好，啊，下村同学，这边！”晶子忽然朝着我身后一处喊道。 我转身看去，发现下村刚刚走出检票口，远远地对着我和晶子挥了挥手。 下村倒是和平时一样穿着衬衫和工装裤，跟我一样地选择了平时的打扮。 假如以着装来衡量对今晚宴会的重视程度，那么我们三人中最上心的肯定是晶子。 嘛，毕竟我和下村两个单身男性，又是大学生，对于着装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我们三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向我家，进门的时候，我对着里面喊道：“我回来了！” 裕美出来在玄关处迎接了我们。 “阿姨好！”晶子和下村几乎同时地招呼道。 “欢迎你们，你们也好啊。”裕美如同沉稳的大人般答复道，完全看不出平时在家跟我抬杠时的样子。 裕美首先看向下村，开口道：“你就是下村同学吧？正义跟我提起过你，他说跟你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谈，正义平时承蒙你照顾。” “哪里，我平时可没少借中田的笔记，这话应该我来说。”下村有些拘谨地说道，看上去他不太擅长和长辈打交道。 “别站着了，快进来吧。”裕美招呼道，然后又转向晶子：“这位想必就是谷本同学？我们之前已经通过电话，小姑娘长得可真俊俏。” “谢谢阿姨，我好高兴今天能受邀前来，昨晚我都兴奋得睡不觉。”晶子的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活泼，顺便还附上了开朗的笑容。 “哎呀，那可真是罪过，正义，赶紧招呼你朋友们进去坐坐。” “裕美，中田先生呢？” “他在厨房做菜，说什么今晚要让大家试试他的手艺，把我也给赶出了厨房。” “他昨天刚下飞机，今天就不能消停一会儿？真是，我去看看。” “等等，你邀请回来的朋友，你难道不应该亲自接待吗？” “我去看一下中田先生那边，我很快就回来。”我先是对着裕美说道，接着又转向其他人道：“晶子、下村，你们随意，当作是自己家就好，书架在那边，电视机在那边。” 二人点头表示明白。 进入厨房，我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正在忙碌的中田先生。 “正义，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要去车站接你的朋友吗？” “我已经把他们接回来了，裕美正在接待他们，我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们就安心等着我给你们露一手吧。”中田先生自信地说道。 我仔细观察片刻，发现中田先生确实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我看着也松了口气，生怕中田先生在勉强自己。 “我听裕美说，今天来的人里有你一位是你女朋友。”中田先生在处理食材的间隙忽然开口问道。 “啊，没错，我们刚走到一起，晶子是个好姑娘，你等会儿就能亲眼见到。”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好好期待一下吧。” …抱歉，我对你和裕美说谎了，如果我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希望对你们两个撒下这种谎言。 “真是，太好了，正义你终于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简直是高兴得难以形容。”中田先生直视着我，用吟唱般感情丰富的语调感叹道。 第99章 中田先生还是老样子的多愁善感啊。 “你这边好像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那么我回去招待客人了。“ “快去吧，你和裕美就在客厅等着就好；哦，对了，裕美好像说还有一位客人，好像还是个外国人。“ “理查德是位来自英国的宝石商，我跟他算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 “是这样啊，听上去你们处得不错，你都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理查德人挺好的，为人处事颇有英国人的绅士风范，你等会儿就能见到他，他会晚一点到。” “晓得了。” 我最后又看几眼在厨房忙碌的中田先生，转身前往客厅。 我到客厅的时候，裕美、下村和晶子三人正坐在一起打扑克，看上去气氛还挺不错。 晶子眼尖地率先注意到我，招呼道：“正义君，一起来玩扑克吧。” “好啊。”我先是回答完晶子，然后对着裕美道：“中田先生看上去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他让你也在这等着就好。” 裕美点了点头，随即也专心看着手上的牌。 “你们在玩什么？”我好奇地出声询问。 “我们在玩斗地主，这局我是地主。”下村解释道。 我们在牌局游戏里消磨了一些时间，直到门铃声响起。 我放下牌道：“理查德到了，我出去迎接一下他。” 裕美同样放下手里的牌，跟着我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晶子和下村留在了客厅，裕美和我则是前往玄关。 “欢迎，理查德。”我边开门边说道。 “谢谢，我没迟到吧？”理查德礼貌地问道。 “没有，你来得正是时候，进来吧。” 理查德的视线看向另一边，对着我旁边的裕美说道：“您就是正义的母亲吧？初次见面，我是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请多多关照。” 理查德边说边优雅地朝着裕美行了个礼，姿态优雅且大方，看着就令人心生好感。 “我是中田裕美，初次见面，欢迎理查德先生的到来。”裕美点头回礼道，举止比起刚才接待下村和晶子的时候显得更加正式。 裕美看上去完全没有把理查德当作是我的同辈对待，或许是因为面对外国人时会下意识地更加客气。 理查德今天穿着一身西装三件套，深蓝色西装衬得他白皙的皮肤和金色的卷发愈发闪耀，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堪称华丽。 嗯，他是不是去剪了个头发之类的？感觉这家伙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平时他就已经很闪耀，今天似乎比平时更甚。 在我走神的间隙，理查德把手头的袋子递给了裕美，表示这是第一次上门拜访的伴手礼。 裕美礼貌地推辞一番，最后也收下了这份礼物。 我悄悄地朝着袋子里看了一眼，发现袋子里头装着的是xx堂的麻薯，一款经典的甜点。 果然，甜品大王的伴手礼除了甜点还能是什么？ 我和裕美领着理查德前往客厅，里面原本在聊天的晶子和下村立刻停下交谈，双双看向这边。 “理查德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依然是晶子率先热情地招呼道。 理查德端详了一番晶子，随即微笑道：“谷本小姐今天打扮得可真是美丽动人。” “谢谢夸奖，嘛，我毕竟是第一次来正义君家做客，总感觉必须要好好地打扮一番。” 裕美忽然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小声嘟囔了几句，我站在她旁边听得真切，那句嘀咕分明是：看不出来，正义还是个颜控。 …你到底怎么得出这个结论？逻辑在哪里？ 我很想小声反驳裕美，但是看了看眼前这三位客人，晶子和理查德就不用说了，颜值已经达到了人类的天花板，下村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算是个斯文俊秀的帅哥。 这么算一算，我难道真的是颜控？ 在我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时，理查德又转向了下村，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请多多关照。” “我是下村晴良，很高兴见到你。” “我们之前已经见过，正义跟我提起过很多次下村先生。” “彼此，彼此，中田也跟我提起过很多次理查德先生。” 裕美这时突然插话道：“正义，你好好招待下村同学和理查德先生，我和这位谷本同学去说些女生间的悄悄话。” “咦，我吗？好啊，好啊，听上去很有趣的样子！”晶子颇有兴致地点头道。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道：“裕美，你…” “安心，你小时候干的那些蠢事我会替你保密。”裕美边说边跟我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在让我放心，她有分寸。 …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那种事，希望你这次能靠谱一点，稍微听一听我的意见，我不无忧虑地思索道。 “别啊！拜托你了，阿姨，请你一定要把正义君的糗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晶子双手合十地对着裕美恳求道，神态带有十足的真诚。 你那是什么表情？眼睛都要放光了，传说中的星星眼攻势吗？ 所以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期待的？ “这可真是…呐，不好意思了，正义，为了可爱的谷本同学，你今天就牺牲一下吧。”裕美似乎没扛住晶子的眼神攻势，自顾自地做了决定，就这么轻易地把我卖了。 你们只要不谈论那枚戒指，随便你们背后怎么编排我。 毕竟，我也没少在心里腹诽你们两个，一个杠精，一个漏勺。 话说，这个漏勺不会把今天听到的话说出去…吧？ “真是感激不尽，我好开心哦！”晶子边说边上前几步，双手挽住了裕美的手臂，一副贴心晚辈的样子。 裕美惊讶地看着被挽住的左臂，没有对此表示抗拒，和晶子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客厅，看方向是去往裕美的卧室。 第79章聚会（中） 我从离开的两人那里收回视线，看向从刚才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其他两人。 下村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表情，对上我的视线后开口问道：“中田你以前干过什么…特别的事吗？你看着简直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抵触，怎么？担心自己在谷本同学那里的形象？” “倒不是担心那个…呐，我们继续来玩扑克牌吧，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 “我也想听听某人以前干过的蠢事。”理查德忽然说道，语出惊人，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不满地看向理查德，眼神传递出这一信息：你别在这添乱。 理查德看上去毫不心虚，甚至还给我回了个微笑。 …你笑得那么灿烂做什么？美男计吗？ 我又不是真的颜控，我不吃你这套。 “是啊，是啊，只有谷本同学能知道，这一点都不公平。”下村跟着起哄道，明显是又起了八卦的心思。 视线又转向下村，这一刻可真是让人深感无力。 我暗自叹了口气，现在是二对一，形势比人强，只得不情愿地随便说了点小时候干过的蠢事。 比如，小时候我一直怀疑自己有病，因为每天都会做同一个梦，其他人都没有类似的经历。 第100章 我找了一本《精神疾病诊疗手册》想要给自己下个诊断，结果看书走火入魔，旁人随便说句话或做点什么我都要做个分析，看看能不能对应上某个精神疾病或者心理障碍，最终我惊恐地发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能对上一两个诊断。 裕美后来发现了这一点，少有地耐心跟我解释这其中的差异，我已经不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至少她当时成功说服了我放弃在生活中应用那本手册上的知识。 手里有个锤子，看什么都像钉子，说得大概就是当时的我。 我略去了最开始的动机，只把这件事的经过和结果说了一遍，下村听完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看上去忍得很辛苦。 理查德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多次想要开口又没能出声，估计他想说的话不好让一无所知的下村听到。 理查德知道我的情况，他肯定能理解我一开始为什么要去读那本书。 提起这个话题，我忍不住又补充了一些后续：“就是这样，实不相瞒，我曾经有考虑过大学报考心理学，我高中时自学过一些内容，佛洛依德到近年来的积极心理学都有涉猎。” 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况一边继续道：“不过，我最终背弃了心理学，理由则是无法认同佛洛依德所建立的传统：心理治疗必须建立在来访者与治疗师的关系，而我所追求的心理治疗是自疗。” 毕竟，我最大的烦恼不能告诉别人，日复一日地重复同一个梦，对此我深感厌烦，同时觉得自己像是人群中的异类，偏偏还不能找他人倾诉。 在这一点上，我还真该感谢理查德，他是唯一能分担我这份忧虑的人。 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不能说出口的话，一边继续向着眼前二人讲道：“这并不现实，来访者拥有自疗的能力只会让所有的心理医生失业，发生在对话中的心理治疗才能够保住这些人的地位，没有任何一个心理医生有激励去研究我所追求的自疗。” “如果谈话疗法能有效果，那么这也不失为一个可选项，对于…有需要的人。“理查德委婉地提议道。 对上理查德依然略显担忧的神情，我对着他轻轻点头，眼神示意他安心。 “其实，考大学那一阵我压力很大，曾经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具体流程大概是：每隔两周见一次面，在对方那认真聆听的姿态下，吐露最近发生的不顺，然后倾听对方的再教育。”我一边回忆一边道：“我去了大概5-6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看心理医生。” “因为考试结束了？”下村问道。 “因为我不再相信那所谓的谈话疗法，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是感觉卸下重担，回到日常生活之中，该有的烦恼还是一点没少。” “要我说，中田你就是太孤僻，你平时也该多跟别人接触，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当然会有压力。”下村建议道：“考大学那阵我也蛮有压力，没事时就在家里弹吉他，你也许也需要一个兴趣爱好。” 理查德接话道：“正是如此，感觉有压力的时候，我就会去欣赏最近新进货的宝石，或者去找点…美味的食物。” 你那个停顿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甜点吗？这里谁还不知道… 差点忘了，下村还在这里，他还真不知道理查德的那点爱好。 看着眼前二人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下感动莫名，不过还是转移话题道：“晓得了，话说，理查德你还记得下村吧，你们在之前有见过一回。” 理查德点头道：“我记得下村先生，那天我和山本小姐在咖啡馆，你和下村先生后来也去了那家店。” 下村稍微回忆了片刻后才道：“啊，是这样没错，那时候中田跟我说，不想上前打扰理查德先生见客户，然后就拉着我一起离开。” “这样啊，某人不想打扰我见客户。“理查德边说边看了我一眼，语气显得十分意味深长。 …你不是知道前因后果？为什么在这里装傻？ “理查德先生平时都是这样上门销售宝石吗？“下村继续追问道，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显然对于宝石商的日常工作很感兴趣。 “本人周一到周五会根据客户的预约上门，周六和周日则是在银座的宝石店接待客户。“理查德稍微端正坐姿，拿出了宝石商的姿态，认真地回答下村的提问。 “咦，那可真是不错，平常应该会有很多四处旅行的机会。“下村语气羡慕地说道。 “确实如此，因为客户分布在全日本的缘故，时常会有机会前往日本各地。“ “那么，理查德先生平时会出国吗？“ “不，本人是日本分店的店主，平时接待的客户都在日本范围之内。“ “日本分店？这么说理查德先生就职于跨国企业？“ “可以这么说，本公司在斯里兰卡、香港、日本和美国都有设立店铺。“ “…理查德先生的日语说得可真好，闭上眼睛的话，我会以为说话的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 “下村先生过奖了，语言是商业中很重要的工具呢。” 说得好像你很敬业，为了在日本工作而努力学习日语，我怎么记得你是个语言宅，平时没事就学点外语来打发时间。 “中田，你从刚才开始就突然变得好安静。”下村忽然转头对我说道。 “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所以就没有插话。”我对着下村解释道。 “…那个，有件事我挺好奇，理查德先生的日语是学自中田吗？” 我和理查德对视一眼，我看到了理查德眼里的讶异，我想自己也应该是同款眼神。 我开口对着下村答道：“不，我可教不出理查德这么优秀的学生，理查德懂得如何自学一门外语；话说，下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理查德先生说话的时候跟你很像。“ 闻言，我不由得惊呼出声：“哈！？理查德说话跟我很像？哪里像了？下村你倒是说清楚。“ “唔，就算你这么说，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总之，整体感觉上，我发现理查德先生说日语的时候跟中田你很像，我刚才还以为是因为中田你教过理查德先生。” 所以说，到底哪里像了？我自认语言表达远不如理查德这位老练的宝石商人，理查德的日语拿来跟我的对比，这完全不是夸奖。 理查德忽然插话道：“说不定是因为我跟某人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地就被同化。” 下村点头赞同道：“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关系好的人会变得越来越相似，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的？啊，对了，夫妻相。” 我现在要是在喝水肯定会发生不雅的事。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我跟理查德哪里来的夫妻相？ 我深感无奈地再次看向理查德，想要给他传递个无奈的表情。 这一目标没能成功达成，理查德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另一边的墙壁，好像突然对墙面的灰泥产生了兴趣。 …你脸红个什么劲！现在是害羞的时候吗？！ 脸皮薄也别挑这时候发作啊！？ 下村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疑惑地挑了挑眉，张口似乎打算说点什么。 第101章 “我们回来了！”客厅门口传来一声很有活力的招呼。 呼，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大救星。 晶子和裕美并肩回到了这里，晶子一脸的开心，裕美的神态也颇为轻松，看上去她们之前的谈话十分愉快。 我赶忙起身道：“回来了，看上去你们聊得很投缘。” 晶子连连点头：“是的呢，正义君，你好幸运哦，阿姨真的好和蔼，说话还特别幽默。” 和蔼？幽默？这都哪跟哪？ 你说得是裕美吗？ 我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晶子后边的裕美，裕美挑了挑眉，一副“你愁啥”的表情。 还好，裕美今天没有被人掉包，还是熟悉的配方。 你可真是我亲妈，从来都不跟我和蔼地讲话，真就是一点都不跟我见外。 “话说回来，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我好奇问道，视线又转回到面前的晶子。 “秘密！不告诉你。”晶子脸上笑嘻嘻，语气果断地说道。 “…行吧，你开心就好。”我略显冷淡地敷衍道，一下子没了追问的兴致。 “咦？你这就不问了？你都不好奇我们刚刚讲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我本意就只是随口一说，表示已经不在意这两人刚才的谈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之后跟你说，扑哧！”晶子说到一半突然轻笑出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不，我突然一点也不想知道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我们该去餐厅了，中田已经准备就绪。”裕美出声打断道。 “那么，我们过去吧，下村，理查德。”我对着还坐在位置上的两人招呼道。 下村点头起身，走到晶子旁边说了几句，然后裕美带头，晶子和下村两人跟随其后。 理查德走到我旁边后站定，对我问道：“我们说话时真的很像吗？” “咦，你怎么还没忘掉那个话题？”我惊讶地看向身旁这人，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没办法回答，我哪里会知道自己平时怎么说话？” “…走吧，别让其他人等我们。” “说得也是。” 如此，我和理查德也跟上其他人，一起前往餐厅。 第80章聚会（下） 餐厅 中田先生与下村、晶子和理查德分别打了招呼，目光在晶子那明显停留了更久，带着明显的打量意味。 晶子对此一点也不怯场，举止落落大方，对答进退有度；中田先生移开目光前微不可察地连连点头。 “都别站着了，大家都请坐。”中田先生很有主人翁精神地说道，这也确实是事实，严格来说，中田先生确实是中田家的一家之主。 因此，中田先生坐到了长方形餐桌的主位，裕美和晶子坐在了中田先生的左手边那一排，剩下的人自然就坐到了另一排，正面对着裕美那边。 裕美很贴心地表示让理查德随意，不需要做餐前礼也没关系；按照日本传统，就餐前需要双手合十，口呼：我开动了。 理查德谢绝了裕美的好意，跟着大家一起做了个标准的仪式。 席间，中田先生率先开口道：“感谢诸位今日的来访，本人平时一直在海外工作，昨天才刚回到日本，一下飞机就见到这么多新朋友，本人心里头是相当的高兴。” 嗯，中田先生今天说话好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商务场合。 下村首先开口做出回应，礼貌地接上了中田先生的话，中田先生也顺势跟下村聊了起来，询问了一些下村的个人信息和近况，也分享了一些海外的风土人情。 下村和中田先生开始闲聊后，对面的裕美和晶子也开始了交头接耳，说话声音不大，以至于我这边几乎听不清她们的对话。 我转头看看旁边的理查德，他正在专心进食，没有表现出一点加入谈话的打算。 也不知道他是确实没有交谈的意愿，还是通过专心进食以缓解被排除在外的尴尬，虽然我确定这不是中田先生和裕美的本意。 “那个，饭菜还合胃口吗？”我对着理查德状似闲聊般开口问道。 “啊，味道真不错，今天可真是承蒙款待。”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的食谱里只有甜品，原来你偶尔也会吃点正常饭菜。” “对别人的兴趣爱好说三道四，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理查德皱眉道，语气带着些许不满。 “是，是，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走心地道歉，本来目的也就是转移一下理查德的注意，目前看来效果挺好。 “对了，我听正义说过，理查德先生来自英国。”中田先生忽然插话道，把话题引向了理查德。 “是的，我是英国人。”理查德言简意赅地答道。 “原来如此，提起英国，这就让人不由地想起板球。” 接下来，中田先生和理查德就板球这一话题继续聊了下去，第一次见面的生疏感一下子就被抹去了大半。 不愧是中田先生，海外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学会了如何跟外国人打交道，跨文化交际这一项技能显然是已经十分娴熟。 我看着中田先生和理查德有来有回地聊着英国话题，气氛看着还不错，心下暗自点头，然后就放心地拿出了我平常参加聚会的策略：埋头干饭，没人叫我就保持沉默。 装了没一会儿透明人，话题就忽然转向了我。 “说起来，我们家正义从小就喜欢英国有关的东西，英国的电视剧，英国的文学作品，那本书叫什么来着的…啊，《福尔摩斯探案集》，正义有一阵子很迷那本书，时不时在书房一边踱步，一边用英语重复书里的内容，那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可是把裕美给吓了一跳。”中田先生说道最后把眼神从理查德那里移向裕美。 “谁说不是，那时候我还以为这孩子是犯了什么病，结果就只是看书看到了走火入魔。”裕美一点也不客气地对着大家揭露了我的老底。 “哈哈哈，正义君你好有趣。”坐在裕美旁边的晶子忽然轻笑道，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她的笑点。 “…我是个书呆子可真是不好意思。”我抬头对着晶子说道，面无表情且语调机械，虽然这姑娘的笑声还挺好听，但是此时听着莫名地感觉刺耳。 “失礼，失礼。”晶子一边克制笑意一边不走心地点头道：“那个，其实我也很喜欢那部作品，我记得家里还收藏了一本初版《血字的研究》。” “初版…真的吗？！”我听得一阵激动，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是真的哦，你下次来我家时应该就能看到，那本书是我父亲的珍藏，平时都放在他的书房。” “这可真是，感激不尽！”我依然有些激动地说道，实际上已经恨不得起来原地转三圈庆祝一番。 嗯，周围怎么忽然变得好安静？ 我朝着四周看去，发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交谈，眼神都在看着我和晶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我此时心情大好，忍不住开口打趣道。 第102章 一阵沉默，没人开口答复，好像都被我的话弄得不知从何说起。 只是… 喂！你们为什么都把眼神瞟向理查德？ “帅哥倒是有见过，只是从来没见过中田你这副激动的模样。”下村率先开口答复道。 “看吧，这就是我说的，【看书看到了走火入魔】的正义。”裕美接话道。 最后，中田先生开口解围道：“说起来，正义你好像跟我说过，你想要去看一看英国，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旅行？” 闻言，我有些心情复杂地看向中田先生。 我很多年前曾经跟他随口一说：我想要去英国旅行；没想到他能记到现在。 没得到我的回应，中田先生继续补充道：“还是趁早计划为好，我的意思是，开始工作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想做的事最好还是在大学毕业前完成。” “…我知道了。”我点头回应道，心里也是认同中田先生的这番教导。 “圣诞节怎么样？”理查德忽然插话道。 听到这突然的发言，我和中田先生都看向理查德。 “我有一个提议：年底圣诞节时我会回到英国，正义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不需要预定酒店，老宅那里有足够的客房，我也很愿意当一回导游。” 中田先生明显有些意动，不过还是略带迟疑开口确认道：“这，会不会太叨扰理查德先生？” “不会。”理查德语气笃定地答复中田先生，随即又转头看向我道：“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正义跟我认识以来，一直是我在受他照顾，我有时也会想着应该如何报答。” 我看着理查德认真的表情，尤其是直视着我的蔚蓝眼瞳，下意识地撇开视线。 我哪有什么照顾过他的地方？理查德实在是言过其实。 中田先生闻言却是散去了疑惑神色，似乎是因为从理查德的话里得到了某种答案，解答了自己的疑问，嘴上还是继续客气道：“那可真是麻烦理查德先生了，说实话，正义一个人去外国旅行的话，我跟裕美也很难放心，如果能有理查德先生陪着一起去，那么我跟裕美也就能安心。” “请放心地把正义交给我，我会保证他在英国期间的安全。”理查德语气郑重地对着中田先生和旁边的裕美承诺道，严肃认真得好像是处于某种庄重的仪式。 唔，这一幕好有青春偶像剧的既视感：请放心地把女儿交给我，我会保证她在未来的幸福。 呸，呸，住脑！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正义只是出去一趟旅行，你们怎么搞得好像要送他上战场。”裕美打圆场道，似乎不太适应理查德话语营造的严肃氛围。 顿了顿，裕美又继续道：“那么，我去给正义你找个行李箱，你要多带几件衣服，英国的圣诞节好像是在冬天。” 中田先生也接话道：“护照和签证要提前申请，机票也要提前购买，这些交给我就好了，反正我接下来也是休假，正义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的学业。” …有些感动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家人在背后支持的感觉吗？ “正义，你愿意跟我一起回英国过圣诞节吗？”理查德对我开口问道，似乎是因为察觉到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未曾对年底旅行这件事发表看法，一直都是中田先生和裕美在自顾自地替我做决定。 “对哦，正义你还在上学，年底有没有时间出去旅行？”裕美也对我问道，好像也才想起来这件事。 “有时间，我们大学从12月放假到新年后。”我先对着裕美正经地答复道，至于理查德，我却是忍不住吐槽道：“你的日语是不是退步了？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奇怪？” “你的答案呢？”理查德再次追问道，完全无视了我的吐槽。 “…你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为什么一定要我再说一遍？”我又忍不住继续碎碎念道：“yes，你要的答案，满意了吧？” 理查德这才点头表示明白，停止了在我看来无意义的询问，因为他早就知道答案。 我把视线转向下村和晶子，对着二人致歉道：“抱歉，一不小心就冷落了你们两个。” “没关系，恭喜你哦，正义君，英国旅行什么的，想想就让人激动，肯定会是一次超有趣的经历！”晶子乐呵呵地给我送上祝贺。 “真是羡慕你啊，中田，可以的话，记得给我和谷本同学带点具有英国特色的纪念品。”下村也附和道。 “…英国菜算是英国特色纪念品吗？” 闻言，晶子和下村忽然沉默，数秒钟后纷纷摇头表示拒绝。 我就知道，英国厨子做的地狱料理那可真是世界闻名。 更别提，我们这里还有一位真·英国厨子；嗯，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厨子，但是，某人做的食物还是不可避免地继承了英国的古老传承。 偷瞄了一眼旁边，理查德正在和中田先生以及裕美敲定一些细节，好像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真是抱歉，理查德，我真不是在故意抹黑你和你们国家的厨艺水平。 毕竟，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实怎么能叫抹黑？ 第81章请假条 真是不好意思，作者必须请假一周。 大学快要开学，系里派遣作者和其他人去迎接新生：接机，办理银行卡，熟悉校园，新生选课... 事情太多了，真的忙不过来。 第82章黑历史 周二，咖啡馆 “所以说，裕美在上周六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对着桌子另一边的晶子问道。 “正义君很想知道吗？”晶子放下手里的饮料，语气玩味地不答反问道。 …啧，你这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这姑娘是不是跟我学了什么不好的习惯， 总感觉最近周围的人都变得越来越恶趣味，错觉吗？ “拜托了！晶子大小姐。”我暗自深呼吸一回，语气诚恳地请求道；学着晶子的习惯，双手合十作拜托状。 “行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提起这件事，今天特地带上了照片。” “照片？” 晶子往包里翻了翻，很快就拿出一张彩色照片，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我满脑袋问号地看向桌上的照片。 …老天！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在晶子那里？！ “噗，哈哈哈！正义君，你的表情好有趣哦！”晶子忽然很没形象地大笑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一定是相当精彩，多半是五颜六色如同调色盘。 这张照片拍摄在很久以前，内容就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孩，红色的裙子，婴儿肥的脸蛋，满眼清澈的愚蠢。 看着是挺呆萌，问题是：这张照片里的人就是我。 说起来这都多亏了裕美，她一开始好像很想要一个女儿，我还没有出生就提前置办了一堆小裙子，结果让她很失望。 某天，裕美决定不能浪费了这些可爱的小裙子，于是就给我换上了一身裙子，然后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又给我拍照留念，最后就留下了这张照片。 说起来，这张照片好像一直都放在那本相册。 第103章 “裕美给你看了我的相册…你怎么还在笑？” 对面这位总算是稍微注意了一下形象，用手掌遮住下半张脸，同时收敛起刚才那堪称肆意的笑声。 没有被遮住的上半张脸，以及抖动的肩膀出卖对方。 我轻叹口气，语气无奈地开口道：“真有这么好笑吗？” “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正义君变脸的样子真是…”讲到最后话语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又一阵低笑声。 好吧，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喜欢看我变脸。 这次我学乖了，不再开口讲话，默默地等着晶子笑完再继续谈话。 半响，晶子总算消停，又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才答道：“你猜得没错，阿姨给我看了你的相册。” “这张照片怎么…”我说到一半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深感不适地把照片翻面，使其背面朝上，这才感觉好受些许。 “这张照片怎么会在我这里？当然是阿姨送我的见面礼，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哦！“ …你是怎么用这么可爱的笑脸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收起来，我晓得了。“我边说边挥手示意快点拿开，随即又忍不住开始按摩人中。 熟悉的头痛感，最近也越来越频繁，我是不是要去看医生？还是备一点消炎药？ “正义君你还好吧？你看上去面色很不好，吃坏肚子了吗？” “我这样是谁害的？裙子什么的谁爱穿谁穿去。”我一边按摩一边没好气地随口回复。 “我不就正穿着吗？裙子怎么了？”晶子语气十分不解地问道。 我放下按人中的手，开始打量对面的人，发现对方脸色如常，看着不像是在逗弄我。 “…很丢人耶，穿小裙子什么的。”我压低声音说道，毕竟这里是咖啡馆，周围还坐着其他人。 “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事，安心，安心，我会替你保密。” 什么叫做替我保密？别说得我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啊喂！？ 你到底是真的天然呆还是天然黑？！ 内心已经开始咆哮，面上还要冷静地交代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张照片你自己收好，千万不要给别人看。” “我当然会好好收藏，毕竟是阿姨给的见面礼。” 重点是那个吗？可以的话，我真想当场表演个照片消失术，如果不是考虑到这张照片是裕美送出去的礼物。 “那个，这张照片你有没有给别人看？” “没有哦，我打算好好地收藏起来，跟其他过去收到的礼物放在一起。” 闻言，我心下感觉十分荒诞，自己的黑历史被人收藏起来什么的，话说这个黑历史一开始就不该被记录下来。 不是很明白你们女生的思路，晶子也好，裕美也是。 “裕美还跟你说了什么吗？”我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道，一刻也不想再谈黑历史。 “其他的就只是些家常话，啊，对了，阿姨好像以为我是你女朋友，还问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晶子神色漫不经心地丢出了一个炸弹。 “咳，咳，咳。”此时刚好在喝水的我一下子就被呛到，被这个炸弹弄得不知所措。 “你还好吧？正义君，你今天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咳，没，没事，只是被呛，咳，呛到了。” 这口气好一阵子才给理顺，赶紧问出此刻最关心的提问：“那个，你当时怎么回答？” “当然是回答我们刚走到一起，我最近才跟你表白。”晶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巧了，我也是这么跟裕美说的，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啧，之前怎么就没想起来要跟晶子对下口供，这可真是失误。 幸好，幸好，晶子在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至少这次没让我更加头痛。 “嗯，我也是这么跟裕美讲的，因为…” “因为正义君也不想要跟人谈恋爱，我懂得，你不用跟我解释。” 闻言，稍加思索，发现这倒是个不错的由头，省得再多做解释，我于是点头应承：“没错，就是这样。“ “那你也应该早点告诉我，突然被这么提问可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幸好我反应够快。” “抱歉，我是该提前跟你说一声，这样吧，作为补偿，这次我买单。” “那倒也不必，不过嘛，我倒是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正义君今天能陪我去逛街吗？” 我眼角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惜没有拒绝的余地。 沉默片刻，我艰难地点头道：“可以。” “太好了！走走走，再不去天就要黑了。”晶子忽然兴奋地叫道，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饮料。 … 路上，我在闲聊中询问：“今天你打算买什么？” “嘛，我打算给自己再买条裙子。”旁边的晶子边走边答复道。 你是故意的还是随口一说？ 裙子这个梗怎么就过不去了？! 呼，冷静，深呼吸，冲动是魔鬼，咆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 晚上，我四肢摊开地躺在床上，不想再动一个指头。 今天逛街确实只买了一条裙子，问题是整个逛街的过程遍布几十家店铺，涵盖大半个商场。 我反正走到逛到后面已经是开始出汗，晶子倒是越逛越有精神，试完这一件又换另一件。 我在整个过程中就是个毫无感情的捧哏，反正不管哪件我都说好看，最多换几个形容词。 晶子对此倒是没什么不满，全程乐在其中，最后也只买了一条裙子，就像她一开始计划的一样。 所以说，为什么购买一条裙子需要逛遍半个商场？果断点不行吗？ 逛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晶子对我的答复是：“正义君真是缺乏运动，这样下去可不行，以后还是多陪我逛几次街。” 所以，缺乏运动和逛街有什么联系？谁家的运动项目是去商场逛街？ 下次再有人找我逛街，我再答应我就是狗！ 第83章逛街后遗症 周四，学校餐厅 “中田，你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下村一脸担忧地对我问道。 过了几秒，我才有气无力地答复：“骨头都快散架了，前天我陪晶子逛街，历时半日，足迹遍布商场，昨天醒来感觉全身肌肉酸痛，卧床不起一整天才缓过来。” “哎，这样子啊，难怪昨天都没看到你，你原来压根没来上课。”下村恍然大悟般说道。 我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刚才那句话似乎耗费了太多气力，需要暂时歇一会儿。 半响，下村似乎是见我没有开口的打算，于是继续问道：“话说，你和谷本同学去逛街都买了什么？” “裙子。”我先是简短地答复，然后又用风中残烛般虚弱的声音补充道：“晶子想买裙子，拉上了我作陪。” “呵呵，中田，你听上去就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下村先是吐槽一句，然后又接着问：“所以，谷本同学买了很多条裙子，你去给她拎包，结果把自己累成这样。” 第104章 “她只买了一条裙子！只有一条，一条！” 提到这部分，我忍不住提高音量，大声对着下村诉苦道：“问题是，寻找这条裙子花费了足足半天，我都不记得到底进了多少家店铺，天知道她到底试穿了多少件。” “淡定，淡定，女生逛街都是这样，你一开始就应该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我怎么知道女生逛街是这个模式？我又没有跟女生逛街的经验。“ 下村闻言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停顿片刻后开口问道：“那个，中田，你是没交过女朋友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有些懵，肌肉酸痛下的大脑有些运作缓慢，不过还是实话实说道：“啊，确实是没有，怎么了吗？” “…没什么，对了，上周六的晚宴真不错，承蒙款待。” “嘛，你开心就好。”依旧是我有气无力的回复。 下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我后压低声音问道：“说起来，我有点好奇，谷本同学和阿姨单独出去聊了什么？” 我缓慢地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下村，果不其然见到了一脸的八卦神情。 “…虽然不晓得你又脑补了什么，事情可能不是你想得那样。” 顿了顿，我继续解释道：“裕美给晶子看了我的相册，相册里基本上就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晶子好像很喜欢看我一脸蠢萌的样子。” 其实应该是喜欢看我变脸的样子，这姑娘是真的心黑，迫害起我真是一点都不手软，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嗯，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受我影响，绝对不是！ “真不错耶，听上去很有趣的样子；不过，这种事为什么要单独谈？” “你问我我问谁？这还是晶子告诉我的，谁知道她们还谈了什么话题？”我故作不耐地打了个马虎眼，希望快点糊弄过去这个话题。 “嘛，谷本同学和阿姨看上去相处得不错，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有喜讯？”下村用开玩笑地语气说道。 “谁说我们会有喜讯？你可不要污蔑我。”我同样回以打闹的态度，反正对于这种口花花，认真就输了。 “我可没有在污蔑你，这消息可是来自教育学院的同学。” 闻言，我又是眼角一跳，熟悉的头痛感再次出现。 “ok，你的下线，啊，不是，总之你收到了什么消息？” “你说得我好像是情报头子，下线什么的。”下村先是针对我不小心说出的心里话吐槽一句，然后才开始共享情报：“我也是前几天才听人说的，几周前有人对谷本同学表白，谷本同学当面就拒绝了对方，声称已经有男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希望对方死心。” …难怪晶子上周六在裕美那里反应那么迅速，合着是早就排练过了。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大概是早有预料，毕竟以前好像就有人明确表示过想要拿我当挡箭牌。 等等，哪里不对，合着我前天累死累活地陪晶子逛街纯属白忙活，上周六那次我根本没欠她人情，毕竟她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在拿我去拒绝别人。 亏了，亏了，想起周二逛街时经历的一切，有种扶额叹气的冲动。 “中田，你现在的脸色好难看。”似乎是见我许久没回话，下村继续说道。 “没什么，想到不开心的事，至少对我来说…嗯，你说的这事我晓得了。” “所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谈婚论嫁，你们两个。” 我一脸木讷地看向旁边的下村，语气幽森地反问：“你看我像是沉浸在幸福中的样子吗？” 下村讪笑道：“晓得，晓得，我不问了还不成。” 沉默半响，我补充解释道：“之前跟你说过，晶子很抗拒谈恋爱，我答应过可以帮她挡一挡。” “…我该说什么才好，中田你可真是大善人。” “你想说的是烂好人吧？嘛，这种事也就是你情我愿，在我看来没什么，只是借一下我的名号，也不需要我真去履行什么男朋友的义务。” 顿了顿，我又接着道：“不过我也蛮期待的，哪天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他有多喜欢晶子，想要跟我公平竞争。” “而你到时候会把谷本同学交给对方。” “没那么简单，我可得好好地考察对方，综合各方面得出结论；晶子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说也得有个平均水平以上的男朋友。” “…你这话说得就像是给自家白菜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我有那么老吗？还有晶子怎么就成白菜了？”我假装生气地抱怨道。 “比喻！比喻！嗯，那个，说起老父亲，其实谷本同学私底下跟我说过一件事。”下村一脸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 见他这态度，我也好奇地追问道：“她跟你说过什么？” “谷本同学跟我说：你像她母亲，一样的书虫，一样的面瘫。” …所以，在晶子看来，我其实不是哥哥，我也不是老父亲，我其实是老母亲吗？ 突然有种想要用额头撞击桌面的冲动，以此来呼应心里的复杂情绪。 下村的话还没说完：“所以，谷本同学还说特别喜欢看你变脸的样子，因为她从来没有成功地让她母亲流露出面瘫以外的表情。” 得了，难怪晶子总是抓住每一个能让我变脸的机会，合着也不完全是因为看着觉得有趣。 不过，话说回来… “下村，你和晶子好像还挺熟悉，这种事你都能打听出来，我都没听她讲过。” 我充满审视地打量下村，怀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下村迎着我的目光，连连摆手道：“饶了我吧，我跟谷本同学可没什么情况，我跟她闲聊时听来的消息。” 这我倒是相信，晶子就是藏不住话的性格，什么话都往外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我还以为只有在我这是这样，原来是我想太多，晶子跟谁可能都是这样…最多就是在我这里更离谱一点。 “行吧，你们要是在一起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我还是信得过下村你的。” “别，别，谷本同学确实挺好的，但不是我的那杯茶。” “哈！？晶子这么好一姑娘，你还瞧不上她！”我刻意提高音量道，有意曲解下村的话语。 “不是，谷本同学是很可爱，只是我喜欢成熟的大姐姐。”下村有些慌张且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逗你玩的，可惜我不认识成熟大姐姐，不然肯定介绍给你。”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刚才是认真地在生气，逗我玩很开心吗？”这次换下村不满地抱怨道。 “说实话，很开心。”我不嫌事大地点头承认。 于是，这次午餐又是在我和下村的打闹中落下帷幕。 这种事也只可能发生在我和下村之间，反正我是想象不出自己和晶子这样互动的场面，理查德？那就更不可能。 话说，这周六给理查德带什么口味的布丁呢？之前带过皇家奶茶口味，还有巧克力口味，这次…不如试试我最喜欢的绿茶口味，带有苦涩的甜味，希望理查德也能喜欢。 第105章 第84章传承的翡翠，开场 周六，资生堂parlour “上周六的聚会真是棒极了，感谢邀请。”理查德在点单完率先开口，礼貌地对于上周六的聚会表示答谢。 “啊，谢谢，我会转告给裕美和中田先生。”我边说边把手里的菜单转交给服务员，说完还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昨天没休息好吗？”理查德关切地询问道。 “期末考要来了，压力有点大，睡眠质量大不如前。”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缓解紧张的眼部肌肉。 事情确实就是这样，每逢大考都让人感觉很有压力，胃口和睡眠都会显著受影响。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我早就习惯了。 理查德闻言皱眉道：“这样可不好，考试只是一时的，身体是一辈子的。” “是，是，晓得了。”我随意地点头附和道，之前也不止一个人讲过类似的劝告，对此已经感到麻木。 倒也不是我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只是该来的总会来，考试日期到了就会发生，考试前压力较大也是理所当然。 “下周五的下午你有时间吗？最好是下午四点之前。” “…有倒是有，不过我计划着，趁着周五的空闲时间再复习一次宏观经济。”言下之意就是婉拒，已经有了安排。 “复习什么时候都可以，你需要一点时间休息，下周五跟我一起去参加拍卖会，怎么样？” 拍卖会这一关键词立刻触发了我的神经，稍微回想了一下，相关的信息就浮现在了脑海。 “拍卖会，伊藤鱼虎堂的伊藤兼敏先生吗？” 理查德挑了挑眉，看上去略显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平常的表情，语气笃定地道：“你已经知道了。“ “…虽然不晓得你指的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啊，是这样没错。”我也学着理查德含糊的说法，其实不管他想说的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我的答案大概都是肯定。 “那你就更应该跟我一起去，那场拍卖会上有不少难得一见的珍品，尤其是伊藤先生委托的翡翠摆件。” 那种东西我才不感兴趣，至少不是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即将到来的考试，这时候哪里有心情去看什么古董翡翠？ “感谢你的提议，不过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这次稍微拿出了点认真的态度，不过答案依然是否定。 理查德闻言表现出明显的不悦，似乎连续两次被拒让他感觉很不适。 唔，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果然还是拒绝得太过生硬。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才能缓和气氛？ “为什么？”理查德突然出声追问了一句。 沉浸在苦思冥想如何打圆场的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一句：“什么？” “这可真是稀奇，更加危险的地方你都愿意和我一起去，相比之下，区区一个拍卖会就让你退缩了。”理查德说这话时的语气称不上友好，略带挑衅的意味，面无表情的他此时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真正的宝石，冷硬且难以亲近。 本来因为睡眠不好就隐隐作痛的大脑此时更加不适，内心也少有地升起烦躁的情绪。 “饶了我吧！拜托你了，我是真的没有那兴致，你自己去吧。”我一边以手抚额一边克制着不适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虽然我很怀疑此时的语气依然很冲。 糟糕，这样下去可不行，怕不是要当面吵起来。 我是不是应该借口去洗手间先离开一会儿？拉开距离帮助我们两个都冷静一下。 “…抱歉，我不是想要逼你，我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带你出去散心。”理查德放缓了语气解释道，率先做出了让步。 此时的我还在用手掌遮盖着上半张脸，一是给予头部一点支撑以缓解头痛，二是遮盖我此时可能正表露出的负面情绪，避免让场面更加失控。 因此，我也没能看清理查德此时的表情，不过想来是不像刚才那般冰冷。 半响，我放下手掌，看向坐在对面的理查德，对方果然已经恢复了平时淡然的模样，正在耐心地等待我的答复。 “失礼了，今天确实是有些不像平常的我。”我边说边拿起旁边的冰水喝了大半杯，借着冰冷的温度好不容易缓和了烦躁的心绪，也许只是心理作用，不过我确实感觉平静些许。 “就当是陪我一起去，如果可以的话，下周五请务必到场。” 啧，你怎么还在坚持，简直是没完没了，你平时的礼貌体贴都跑到哪里去了？ 我的视线从水杯移向理查德，正打算再次表示拒绝，最后重申一次实在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看清理查德的神态后，已经到嘴边的话语却是说不出口。 到底该怎么形容，我从未在理查德那里见过这样的表情，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祈求，就像是在向父母讨要糖果的小孩，让我感觉拒绝他简直是罪过。 …你就这么不想一个人去吗？ 思及此，我再次放低视线看向面前的水杯，不再跟理查德对视，缓缓地开口说道：“下周五的下午是吧？地点呢？” “银座的xx街，距离宝石店不是很远，位于银座的中心。” “晓得了。”我简单地答应道，表示记下了时间和地点。 “拍卖会的当天需要穿着正式礼服，你有合适的正装吗？” “嗯？那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周五好像只是拍卖会的展览。” “展览确实没有着装要求，但是拍卖会当天明确指出要求正式着装。” “…我好像只答应了你参加下周五的展览，之后的拍卖会就…” 理查德忽然出声打断道：“事已至此，你就不想看看最后的结果吗？” 这话着实是让我噎住。 怎么这样啊！答应了参加下周五的展览，默认同时也答应了一起参加之后的拍卖。 得寸进尺了属于是，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感觉像是上了贼船，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算了，算了，少复习个一两天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多熬几次夜。 对了，刚才理查德问我什么来着的？好像是… “你刚才说正装？我这身西服够不够正式？” “不行，拍卖会要求的着装是礼服，你这套西装不合适。” “那也没办法了，这样将就着吧，这件已经是我最正式的服装。” “明天早上你有空吗？” “…明天是星期日，我当然有空。” “定制的话，这么点时间不够制作礼服，只能够去购买成衣。”理查德自顾自地一边思索一边诉说：“明天的预约刚好都在下午，早晨我跟你一起去xxx百货商场挑选礼服，时间应该足够充裕。” 不是，你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又给我安排上了日程。 待办事项变得越来越多，自从我刚才心软答应下周五的展览之后。 理查德那边还在继续念叨：“你去英国的时候也需要一套正式礼服，克莱蒙德家的许多场合也要穿着礼服，没有礼服总归有些不便。” 第106章 等等，我们不是在谈论拍卖会，你怎么一下子发散思维到了年底的英国之行。 感觉越来越不妙，某人的思维继续这么发散下去，我怕到时候又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待办事项。 我赶紧打断理查德的沉思：“扯远了，扯远了，我们一步一步来，明天早上去百货商场挑选礼服，之后的事再说。” 理查德被我的话语打断思绪后也回过了神，点头认同道：“说得也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来享用这顿晚餐。” 就像是为了呼应理查德的话，服务员没多久便送上了我们的餐点。 沉默进食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周二我才在心里对自己讲过：【下次再有人找我逛街，我再答应我就是狗！】 …嗯，去百货商店买礼服只是单纯的购物，不满足逛街的定义，毕竟我和理查德两个大男人去商场买衣服，怎么都不该出现在商场里边走边看，这种橱窗购物的情况。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和理查德明天真的是去逛街，那也无妨。 毕竟，中田正义立下的flag，跟我田中太郎有什么关系？ 第85章礼服 周日，xxx百货商场门口 我和理查德在事先约好的时间于门口会晤。 说起来，这家百货商场正是几个月以前，我和晶子一起去看钻石的那一家。 当时理查德好像也在这里购物，事后我才知道，理查德当时还刚好看见了我和晶子在宝石商场的场面。 “那个，你经常来这里购物吗？“我对着旁边的理查德提问道。 “经常倒也不至于，不过这里有家店铺，我购买成衣的时候一般都会来这家店。“理查德淡淡地解释道。 成衣…合着你平时穿着的西装都是定制，你除了这家成衣店怕不是还有个常去的裁缝店。 不过，听到这里我也是松了口气。 理查德听上去目标明确，应该不会像晶子一样拉着我满商场地跑，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弄得我第二天肌肉酸痛地都爬不起来，瘫痪了足足一天才缓过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进了商场以后，理查德目不斜视地带我乘坐电梯，直接就走到了一家装修得十分奢华的西服店。 唔，感觉我的钱包即将大幅度缩水，现在反悔说去其他店铺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因为在我纠结的这点时间，理查德已经带着我进入店里。 我们来的时候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柜台后的导购小姐看见我们便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她穿着正式的女士西服和高跟鞋，姿态典雅大方，英语也说得很流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名训练有素的空姐。 嗯，也许她的上一份工作就是某航空公司的空姐，更高的薪水让她决定改换门庭，这家店看上去走的就是高端奢侈路线，薪水想来是高于平均水平。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理查德已经跟导购小姐交流完毕，我被领到了礼服所在的区域。 这里的礼服看上去都大同小异，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差不多一样的样式，细节上有些差异，颜色不外乎黑色、灰色和深蓝。 其中有一些的质料看上去更加柔顺，不像是平常西装的羊毛材质，可能是丝绸制作的。 理查德刚才似乎已经交代了导购小姐，后者显然清楚今天是我需要购买礼服，于是把重心放在我这里，礼貌地询问我的偏好和意见。 我对此没有任何想法，挠了挠后脑，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理查德。 理查德看上去接收到了我的信号，开始代替我去跟导购小姐商量，对于适合我的礼服进行出谋划策。 他们两个讨论期间，我再次陷入无事可做的境地，注意开始四处打量周围环境，也许是出于经济学专业的某种特性，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标签上的价格。 唔，完全超出了我的预算，看来这个月剩下的时间要吃土。 理查德那边似乎达成了共识，拿给我一件黑色的无尾礼服，白衬衫和黑领结，让我去换上看看效果。 对此完全没有主见的我，顺从地接过礼服就去了试衣间。 几分钟后，我走出试衣间，打算让理查德和导购小姐给我一些反馈。 可能是因为这件礼服修身的特性，我穿着这身感觉十分拘谨，比起平时穿着那身西装时更胜一筹。 我在里头的落地镜里观察过这身打扮，看上去是比平时精神一点，再多我就形容不出来，毕竟我平时几乎从不照镜子，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 反正绝对不像理查德那样，一边说着自己这张脸带来许多困扰，一边又每天把自己打扮得闪闪发光。 要说理查德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我反正是绝对不信。 “那个，我这身打扮还可以吧。”我不太确定地开口提问。 “很合适呢，这位先生肤色显白，穿着这种黑色的礼服看上去对比很强烈，显得很有气质。”导购小姐先是礼貌地称赞了一番，脸上得体的微笑让我感觉放松了不少。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我没事就待在室内或者图书馆，皮肤基本接触不到太阳光，皮肤偏白也是正常的。 我看向理查德，眼神询问他的看法，希望他也给点反馈。 理查德审视了一番，忽然皱眉道：“领结呢？” “啊，那个，我不会打领结，还在这呢。”我边说边从手里拿出刚才被递给我的黑领结，这不是一个预先定型的领结，而是一个黑色的布条，需要我自己在衬衫上打领结。 领带我都打结得不太顺手，更别提这种完全是第一次接触的东西，以前在我的世界里根本见不到礼服和领结这种东西，我只在欧美剧里隔着屏幕见过，对我来说这些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很明显，对于理查德来说，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陌生且第一次接触的事物。 理查德好像是犯了强迫症，盯着我没有打领结的衬衫领口数息，忍无可忍地从我手里拿过领结，翻起我的衬衫衣领开始打结。 我对此感到相当不适，主要是此时的理查德离我太近，完全不满足我平时的社交距离，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后退。 “别动，很快就好了。”理查德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在我付诸行动以前率先出声。 理查德的话强行止住了我的本能，四肢僵直地站在原地，等着理查德完成他想要做的。 呼，我果然是天生的劳碌命，有人服侍反倒让我感觉不适。 没多久，理查德就完成了领结，意义不明地从侧面拍了拍我两边肩部，后退一步再次对我上下打量。 “很不错，这身礼服很适合你，你看上去相当帅气；当然，你平时也很帅气就是了。”理查德满意地笑道，一边还在那点头，看上去对于自己的纠正十分高兴，强迫症得到了治愈。 只是，你有没有发现这段评论有点奇怪，旁边导购小姐一直维持的礼貌微笑都走样了一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虽然很快就被收敛。 …算了，当事人都不在意，我在这纠结什么？徒增烦恼。 我侧头看向旁边角落摆着的落地镜，镜子显示出了我从斜侧方看上去的样子，笔挺的礼服，还有刚刚加上去的黑领结，看上去确实比不带有领结时更加顺眼。 第107章 这可真是稀奇，改变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就能对整体造成显著的影响。 “我们今天就选这一件，麻烦按照尺码打包一份，配套的衬衫和领结也请算上。”理查德先是对着导购小姐交代一番，然后又对着我道：“正义，你去里面把衣服换回来，我们今天的目标达成了。“ 我自无不可地转头回到更衣间，关上门后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等等，礼服还不够，衬衫和领结也给买下，总额得有多少啊？ 想想借记卡里剩下的金额，心里开始打鼓，这要是结账的时候发现余额不够，这得有多尴尬。 …事已至此，实在不行只能先向理查德借款，下个月生活费到了再还他吧。 想到这里，我也有点埋怨理查德不把钱当一回事的做派，不过又立刻想起来今天理查德还有工作，工作日还要抽空来陪我挑选礼服，对此我也必须心怀感激。 嗯，那就算是功过相抵，希望结账时不会发生让我不愿面对的情况。 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动作迟缓地换回原本的服饰，出去以后把衣服放在柜台的一边，走到另一边就要结账。 “账已经结清了，这是打包好的礼服、衬衫和领结；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导购小姐对我礼貌的鞠躬致意，并给我递过来已经打包好的商品。 “这？”我懵了一瞬，转头看向旁边的理查德。 “愣着干什么？走吧，东西记得带上。”理查德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向店铺外走去。 见此，我赶忙提起购物袋，小声地对着导购小姐道谢作为回礼，快步追上理查德。 “那个，总额是多少？我下个月还你。”我走到理查德边上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会儿功夫稍微摸索了一下购物袋，发现里头没有收据，礼服和其他物品都没有开封，收据应该是在理查德那里。 “不用，这次拍卖会既然是我邀请的你，相关的花销应该由我支付。” “没有这个道理！你这样让我良心很难受。” “那就当作是支付你平时给我做布丁的报酬，一直都是你在付出，我的良心也很难受。” …你这简直是歪理，这完全就不对等；我那点布丁的材料费，就算是再算上制作时间的机会成本，总成本怎么都不可能达到这次购物的金额。 虽然记不清这件礼服的具体价格，但是绝对不便宜，刚才我也是有匆匆浏览过一遍商品普遍的价格。 理查德还在继续道：“我的良心现在感觉好受多了，你不用在意，你不欠我什么。” 我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是…” “啊，已经这个点了，小林先生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回去银座。”理查德抬手看了看腕表，突然扬声打断道。 你故意的吧？绝对是。 这下好了，完全没有机会继续反驳，很显然，完败的那一方是我。 胜者理查德还在喋喋不休：“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下周五记得准时到场。” “…知道了，那个，下周五的展览没有要求穿礼服吧？”我忍不住最后又确认一遍。 “确实没有，不过你要是想换上礼服，那也是可以的。” “还是不了，这件拘谨的礼服就留给需要它的场合吧。” 此时，我们已经走回到了百货商场的出口，互相道别之后就走向不同的方向，理查德回去银座，我回去自己的公寓。 话说回来，领结到底要怎么打？刚才忘记了请教理查德，他倒是很熟练，三下五除二地就弄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回去网上搜一搜，实在不行下次见面的时候问下理查德。 最好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弄明白，不然的话，总感觉去请教理查德，他又会干脆地直接帮我打个领结。 那种感觉真的很别扭，可能我确实不习惯这种好像被人伺候的状况。 第86章展览（上） 周五，会场门口 “正义，让你久等了。”熟悉的嗓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收起手机，转头对着理查德道：“我也刚到没多久，我们进去吧。” 今天我没有换上上周日刚买的礼服，一是那件衣服确实拘谨，二是还没有学会怎么打领结。 在领口打个结很容易，弄出个像样的蝴蝶结却是千难万难，至少对于目前的我。 所以，今天我只换上了平时周六去高级餐厅的那件藏青色西装，看着跟周围的一群商务人士还算协调。 通过了有警卫站岗的前台，我和理查德乘坐电梯到了展览所在的楼层。 唔，这可真是，挺让人震撼的场面。 挂画、首饰、雕塑充斥着这个不大的空间，这个房间似乎到处都是这些艺术品，也许这就是拍卖行的计划，刻意营造出了这种震撼的视觉冲击。 不得不说，这种安排很成功，至少我这个乡下小地方来的表示大受震撼。 “正义，这边。”理查德似乎已经找到了此行的目标，对着我招呼道。 佛手柑buddha’s hand，佛祖的手吗？我怎么记得这个名字指代的是一种果实，好像还是一味中药。 唔，没错，这个形状，跟那个叫做佛手柑的果实一模一样，这颗翡翠应该就是按照佛手柑的形状雕刻并命名。 唔，这背后有什么典故或者是深意吗？ 理查德预料之中地给我科普了一番翡翠的知识，最后表示让我好好欣赏，离开这里前往其他展柜。 我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展柜里的佛手柑，像我这样不懂得艺术鉴赏的人，欣赏艺术品的方式也就只有看着，长期记忆里几乎没有任何相关信息可以提取。 观看了不晓得有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你很喜欢这颗翡翠吗？” 这道声音惊醒了我，我这才察觉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年纪大概三十左右的男人。 唔，原来是吾妻家的那个人，名字叫什么来着的？ 记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最好也是装作没有看穿对方的身份，因为我不应该认识他。 “正是如此，美丽的事物总会引来关注，很少能见到透明度这么高的翡翠，今天真是不虚此行。”我隐晦地奉承道，深知眼前这颗翡翠对于这位吾妻先生的情感价值。 “…是吗？爷爷听到这话一定会很开心。”吾妻先生带着追忆往昔的口吻说道，言罢又把视线转向佛手柑。 他看上去心情五味杂陈，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某种强烈情绪而落泪。 我也许是时候该离开这个展柜。 “嘛，我也该去欣赏其他展品，这位先生看上去也很喜欢这颗翡翠，那么就请好好地欣赏。” “谢谢。” 离开了佛手柑的展柜，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之前一直都被我忽略。 糟糕，那个叫辛的意大利人，我居然忘了提前警示理查德。 在哪里？我着急地四处张望，搜索理查德的踪迹。 我在出入口附近看见了理查德和辛先生。 “很荣幸见到你，克莱蒙德阁下。” “你认错人了。” 第108章 “你不是理查德·克莱蒙德阁下吗？我在拉纳辛哈先生那里见过你。” 理查德表情难看地一言不发。 我此时反而是冷静下来，上前解围道：“理查德，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久，真是的，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对着理查德说完这番话，我又转向对面的辛先生：“抱歉啊，这位先生，理查德跟我有约，我们先行失陪。” “哦，你就是克莱蒙德阁下这次的客户吗？我刚才看到你在翡翠佛手的展柜前驻足了许久。” “无可奉告。”我用简短的外交辞令敷衍道。 辛先生也不气恼，伸手拿出一张名片递向我。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辛·加纳帕蒂·贝鲁奇，印度裔意大利人，我在中日韩之间往来做生意已有八年，正在学习日语，请多指教。“ “我是中田正义，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我礼貌性地回应道，却也拒绝透露更多信息，更没有伸手接过名片的意思。 辛先生见此，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动作自然地收回名片，好似无事发生，一看就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人。 “年轻人，我奉劝你一句：看人不要只看外表；有些人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是会使用不正当竞争手段的下三滥，比如说出卖色相。”辛先生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另一边的理查德，言语中指代的对象不言而喻。 我没有顺着辛先生的眼神看向理查德，假作看不懂他明显的暗示，装傻充愣道：“这样啊，感谢辛先生的教诲；那个，我和理查德还有事情要谈，失陪。” 言罢，我便不再理睬对面的辛先生，走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理查德身旁，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到那边去说话。 辛先生在我这里连续碰了三个软钉子，应该是自觉丢了脸面，在那里用意大利语嘟囔了几个听不懂的音节，转身走出了展厅。 “…谢谢，你来得正是时候。”理查德在辛先生走远后对我说道， “我们在这里再逛一会儿吧，现在出去可能会又碰上那个人。” 理查德点头表示同意，转身走向展厅内部，我也连忙迈步跟上， 理查德的情绪看上去还算稳定，我的介入似乎成功打断了辛先生施法，并没有给他机会说出更多触动理查德神经的话，比如“与同乡人一起的幸福生活。” “他刚才在骂你是个蠢材，迟钝得无药可救。” “我演得很像吧，以后你可别再说我演技稀烂。” “确实很像，几乎跟你平时一模一样。” 喂！你怎么这样！？我才刚给你解了围，你转身就加入敌方阵营，对我发起了抨击。 不过，换一个角度，这也挺好，理查德还有心情跟我拌嘴，而不是陷入到拒绝沟通的状态。 这么说虽然有些自恋，但是我认为这是我的功劳，因为我已经提前把一切都告诉了理查德，他的心态明显是比起梦中的那位“理查德”好上许多，之前在资生堂parlour甚至还跟我谈论过一些与黛博拉的过往。 想必，哪怕辛先生今天依然说出了那些过分的话，理查德最终也能从容地应对过去，即使我刚才没有上前解围。 因为他是理查德，我对他有信心。 “你生气了？”理查德忽然问道。 唔，似乎是沉浸在思绪里，沉默得太久，理查德误以为我因为他的玩笑在跟他置气。 “没有，只是想到了其他事。”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奇刚才那人是谁。” “啊，确实，我知道他是谁，你和拉纳辛哈先生的竞争对手。”顿了顿，我有些过意不去地致歉：“抱歉呐，我忘了告诉你这件事，那个人也来了这里，这次佛手柑的竞拍中，他会是我们的劲敌。” “最后赢的人一定不会是他，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理查德忽然充满自信地接话道。 “嘛，至少我看到的确实是如此，不过也别掉以轻心。”回忆起刚才的对话，我又对着理查德吐槽：“一边说别人【使用不正当竞争手段】，一边又在那里用言语刺激别人；挖人伤疤，这可一点都不厚道，到底谁才是下三滥？” “商场如战场，言语攻击让对方失去理智，这种手段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理查德好似事不关己地点评道，完全看不出刚才被称呼真实姓名时的难看脸色。 此时的我很想拍一拍理查德的肩膀以示鼓励，可惜面对这位好似传说中精灵般的人物，我实在有些放不开手脚。 希望他别在意辛先生的那番话，尤其是最后那段堪称指名道姓的污蔑。 不过…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销售中做过那种，嗯，出卖色相的事？理查德应该是不会，爱德华·巴克斯查可说不准，自暴自弃下的人可能会做出任何事，甚至是许多平时根本不可能会干的，就像一些人喝醉酒后也会做出些异于平常的怪事。 要不要问一下？ “…你那是什么表情？总感觉你在想很失礼的事。”理查德语带不满地问道。 他的话语把我拉回现实，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轻轻摇头。 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如果有，那么我这么问出口就纯粹是在揭人伤疤，这种行为跟刚才的辛先生又有什么区别？这种事情如果没有，那么也就是在我们两个之间徒增尴尬和嫌隙。 理性的做法当然是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只是，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理查德继续讲道。 听到这话，我登时感觉有些尴尬，因此慌忙掩饰道：“我什么都没在想，只是纯粹的在走神。” 理查德盯着我看了数息，缓缓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语气温柔地说出不搭的话：“你最好没有信了那番鬼话，不然的话…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可怕的气势，隐约之间都能看到具象化的黑气。 明明态度很友好，声音也不大，我却硬是察觉到危险信号，心底警铃大作。 这股压力下的我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开始了没话找话：“呵呵，今天的天气真好，适合洗衣服…” 话说到一半，后半句却消失不见，因为此时的注意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眼角余光看见那个人站在展厅的一幅油画前。 我远远地眺望那道身影，越看越觉得眼熟，深感这是一个摆脱当前处境的机会，于是道：“那个，理查德，你先自己去四处看看，我好像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我上去打个招呼。” 说完，我也不等理查德的回应，迈步走向油画前的那个人。 第87章展览（中） “布伦南教授，您在欣赏画作啊。”我在那人身后恭敬地用英语招呼道。 布伦南教授闻言转身，对我回应道：“咦，这不是中田先生吗？这可真是好巧，你也来参加这场展会，你不打算复习准备期末考吗？” 嘶！哪壶不开提哪壶，教授你一上来就提期末考，搞得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紧张复习也需要穿插些许放松嘛，话说回来，教授这样的大忙人会来这里可真是稀罕。” 第109章 “哪里，这家展会的主办方是我朋友，特地给我送了请柬，我觉得还挺有趣，干脆就过来参加这次展览；虽然没打算去之后的拍卖会竞拍，只是欣赏一下这些艺术品也挺不错。“ “我也是同感，那么，请您好好欣赏这些画作，我是跟着别人一起来的，失礼了。”我礼貌地道别，打算结束简短的寒暄。 “你说得应该就是这位…oh，上帝！你是理查德·克莱蒙德！？”布伦南教授的视线越过了我，看着我身后某处惊呼出声。 教授的话音刚落，理查德无声无息地走到我身旁，对着眼前之人恭敬道：“布伦南教授，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已经堆满问号。 不是，合着你们认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知晓理查德真实姓名的人，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简直就像是某种聚合定律。 还有，教授你的口误实在是让人很想吐槽，理查德什么时候成了上帝？ 布伦南教授仔细端详一番理查德，随即开口道：“你看上去现在事业很成功。” “不敢当，我如今在银座经营一家宝石店。”理查德边说边递上一张名片。 布伦南教授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磕磕绊绊地读道：“理查德，rana…这个怎么读？” “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 “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布伦南教授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然后询问道：“你怎么改成了一个法国姓氏？你这是移民到了法国？” “不，我的法定名字依然是理查德·克莱蒙德，我也依然是英国人；至于名片上的名字…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理查德一脸无奈地说道。 教授很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感叹道：“没想到啊，我来日本访问期间还能偶遇过去的学生，世界可真是小。” “这是我的荣幸，教授如果有任何与宝石有关的委托，请尽管交给我。”理查德客气却也认真地承诺道。 “啊，我会的，原来你当年退学是来到日本创业，这个决策看上去是正确的，你现在都已经有一家自己的店铺。” 布伦南教授似乎是犯了职业病，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个没完：“当年你突然退学，我那时候带的几个女研究生可是长吁短叹了好久，不止一次地在下午茶时跟我念唠：剑桥大学没有理查德·克莱蒙德都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这位教授很有亲和力，五大人格特质中的亲和性绝对是加满；听到这话，我依然还是大受震撼。 你个男老师跟一群女学生坐在一起聊学校的帅哥，你的社交牛逼症这么严重，你夫人知道吗？ 理查德好像也有类似的想法，一脸古怪地看着对面的布伦南教授，似乎在心里有着千言万语，但是碍于礼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见此便打起圆场，问了句显而易见的事实：“那个，你们两个互相认识？” “当然，克莱蒙德先生是我以前的学生。”布伦南教授对着我说道。 …对哦，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布伦南教授任职于剑桥大学，理查德毕业于剑桥大学，这两位互相认识虽然略显意外，但也不算是完全地出乎意料。 不过，我还是奇怪地看向理查德，疑惑询问道：“我以为你学的是日本语。” “没人规定我不能选修经济学的课程。”理查德转头看着我答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克莱蒙德先生非常地优秀，那门课程当年有一百多名学生，克莱蒙德先生是那门课当年的第一名，我给了他满分，因为我只有100分能给他。” 闻言，我惊讶地上下打量理查德，好像第一天认识他。 可以啊你，真人不露相，你当学生的时候还是个学神，世界闻名的剑桥大学中都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 跟我这种本地私立大学的学生完全不属于一个物种，思及此，心绪又变得有些复杂。 倒也不是嫉妒，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某种可望不可及的东西，虽然很想要，但也很有自知之明地了解其不可能性。 世界著名学府中学习的机会… 不管心里如何五味杂陈，我还是尽力地对着理查德表露积极正面的情绪，对他传递出肯定和认同，差不多就是那种姿态：学渣仰望学神，粉丝遇到偶像。 许是察觉到了我目光中的赞赏，理查德稍微抬起下巴，朝着我露出了个得意的表情。 …是错觉吗？我怎么看着这表情显得十分孩子气，满脸写着：快夸我。 “中田先生你也不用羡慕，你的其他课我不知道，反正你在我这门课应该是能拿到高分，能不能拿到满分就看你的期末考，至少目前的作业和考试都是满分。”布伦南教授忽然插话道，打断了我和理查德的眼神交流。 理查德闻言收起了那洋洋得意的小表情，目露诧异地看着我，那点惊讶很快就消失不见，随即露出了一丝…欣慰。 可恶，你那是什么眼神？一副傻儿子总算会叫爸爸的样子；嗯，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贴切，不过就那意思。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认识啊？”布伦南教授来回看了看我和理查德，充满好奇地问道。 我正打算对此作出答复，在那之前理查德率先开口，手指并拢地指向我，用着介绍他人的方式说道：“正义是我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听上去你们之间有过许多故事。” “是的，不过这是我和正义之间的秘密，抱歉了，教授。”理查德说这话时的语气显得神秘兮兮，表情看着有些…调皮？嗯，总之就是相当地不正经，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笑话。 布伦南教授陷入了沉思，半响后突然右手握拳拍向左掌，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真是，你们两个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秘密是什么我倒是能猜得出来，我和理查德之间的秘密，无非就是我分享给理查德的那些梦中见闻。 教授绝对猜不到这一点，不晓得他脑补了什么。 理查德看了我一眼，忽然转移话题道：“教授，正义不止一次地向我表达过对于剑桥的向往，教授对此怎么看？” “这样子啊，中田先生确实告诉过我，他希望继续攻读研究生…推荐信的话，我倒是没意见，中田先生确实很优秀，完全不逊色于我见过的大多数牛津剑桥学生，中田先生肯定能很轻易地融入剑桥。” 布伦南教授说到一半，视线从理查德那里转向我，语气笃定地说道：“我在剑桥任教近三十年，这点影响力还是有的，就看中田先生愿不愿意前往外国留学。” 我被这话给着实吓了一跳，外国留学？裕美和中田先生怕不是要掏空家底，我怎么可能对他们提出这种要求？ 外国留学这一提议乍一听上去很让人心动，冷静下来之后却发现完全没有可行性，哪怕这个提议再怎么诱人，我唯一的选择也就只有：对着这个提议遗憾地说再见。 心里暗自苦笑，一开始就没有这个选项，可能还会感觉更好受些，因为根本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第110章 “正义，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希望去看看三一学院】，你不想去见识一下【牛顿的苹果树】吗？”理查德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语气中带着某种鼓励的意味。 …那怎么会一样？我是打算作为游客去那里游览一番，我做梦都不敢想着作为学生前往那里。 我撇过头去，避免对上理查德的视线。 “中田先生看上去还需要一点时间思考，也是，这毕竟是改变人生轨迹的大事，确实需要慎重考虑，你也许想要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布伦南教授很善解人意地给了我一个冷静期。 “正义！”理查德面露不满地低声呵斥，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我的犹豫。 “嘛，克莱蒙德先生，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过度保护的家长，中田先生是一个成年人，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布伦南教授用长辈的口吻对着理查德劝诫道，然后抬腕看了眼手臂，对着理查德和我道别：“克莱蒙德先生，今天很高兴见到你，我之后还有预约，我要先行告辞；中田先生，下周学校见。” 闻言，理查德和我皆是礼貌地提出道别，目送教授走出展厅，身影消失不见。 此时已经接近展览的尾声，展厅中的其他来访者已经走了大半，除了这里和那里的几个人，可以说是只剩下我和理查德，至少在我们周围十几米是空无一人。 我们之间谁也没有开口，氛围一时之间陷入沉寂。 第88章展览（下） “刚才谢谢你替我跟教授说情。” 我率先打破沉默。 “没什么，我也只是顺水推舟；如果你自己不够优秀，教授也不可能愿意给你写推荐信，毕竟，这种东西也是关乎学者的脸面。” 理查德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语气已然恢复平时的冷静淡然。 言罢，理查德转头看向我，语气稍微加重地提问道：“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跟我来。”我对着理查德说道，同时迈步走向佛手柑所在的展柜。 再次回到这里，翡翠依然是那颗翡翠，观察者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 理查德站在我身旁，跟我一起观赏着展柜中摆放的佛手柑，也不催促，显得耐心十足。 片刻后，我开始回答理查德之前的问题：“看见这颗古董翡翠了吗？它是如此的美丽且震撼人心，它不属于我，我也触碰不到它，隔着玻璃看上一眼便是极限。” “对我来说，出国留学也是一样的道理：美丽却不可企及；这件事需要金钱，大量的金钱，我支付不起留学的费用，我的家庭也支付不起。” 像你这样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就读于瑞士私立寄宿学校的大少爷，应该根本想象不到我的处境。 经过这样的解释，理查德应该就能明白我的犹豫。 “原来如此，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但是，因为费用的问题放弃这个机会，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说得轻巧，费用问题难道不是绝大多数问题的根源吗？哦，对了，你这样的大少爷应该不会有这种问题。 说起来，面前摆着的还有另一个费用问题。 “四千万日元。”我忽然转移话题道。 “嗯？” “辛先生的预算是四千万日元，你要成功拍下这颗翡翠需要超出这个数额的预算。” “唔，伊藤先生的预算是三千万日元，这么说，这个预算之后还会增加？” “吾妻家的那个谁，名字忘记了，吾妻先生会再注资一千万进这个预算，为了留住这个象征着与祖父羁绊的翡翠。” “如此，预算只是刚好达到了四千万，成功竞拍还需要更高的数额。” “你应该还没有见到吾妻先生，嘛，至少在我的梦里，吾妻先生成功打动了“理查德”，说服后者借款五百万暂时垫付。” “…能让“我”不惜动用储蓄账户也要帮助，那位吾妻先生想必是真心的喜爱这颗翡翠。” “你现在应该还没见到他，他刚才也在这个展柜来着的，他看着这颗翡翠时，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知道了，我会联系伊藤先生安排见一次这位吾妻先生，希望他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发自内心热爱这颗翡翠；不然，我是不会愿意帮他做事还要自掏腰包。” “这是你的决定，时候不早，我们应该离开了。” 出去的路上，理查德邀请我一起去资生堂parlour，此时确实已经到了傍晚，很接近我们每周六约定的时间，会展所在的大楼就处于银座的中心，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走到资生堂parlour。 但是，我拒绝了理查德的邀请，理由是今天累了，于是我们在路边道别。 理查德也没怎么坚持，毕竟，我们明天就将再会于资生堂parlour，明天就是周六。 其实我倒是也没有那么疲劳，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对我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冲击，我可能需要缓一缓，通过一个人的独处。 最终，我发现自己在恍惚之中走到了银座的商业街，一片繁华热闹的街区，再加上刚好正处于下班高峰期，整片街区更是显得拥挤不堪。 这简直是个错误，吵闹的街区让我本就不佳的精神状态更加恶化，只想找个地方寻清净。 不过，去哪里才好呢？快餐店、便利店、服装店…我打量着四周的店铺，希望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去处。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拍了拍我的右肩，把我吓得一激灵，赶忙向右转头看向后方，发现我的身后几步以内都没有人。 …闹鬼了？传说中的黄昏逢魔时？！ 一阵轻笑从我左边传来，我循着笑声看去，发现了捂嘴偷笑的晶子。 破案了，装神弄鬼的犯人就是谷本晶子。 “吓我很有趣吗？”我没好气地开口问道。 “呵呵，很有趣哦，又收集到了一个新的表情包：怕鬼的正义君。” 闻言，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学坏了，学坏了，这都已经开始拿我当表情包，这简直是…呼，已经被气得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正义君你想什么这么入神？我之前叫了你好几次都没有回应，差点都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 “…有吗？我没听到，可能是周围太过吵闹的缘故。” “嘛，相逢即是有缘，既然我们遇到了，不如一起去逛街？”晶子如往常般元气满满地提议道。 我无力地摆手拒绝道：“今天不行，我累了，你自己去吧。” 被拒绝的晶子也不气馁，无缝衔接地做出另一项提议：“正义君还没有吃晚餐吧，我们去那家餐厅怎么样？我去过那里几次，感觉还不错。” 经过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真的是有点饿，就这么回去也确实太折腾人，于是也就顺势答应了晶子的邀请。 … 点完餐后，我向坐在对面的晶子问道：“所以，你今天为什么又出现在银座的商业街？“ “逛街，橱窗购物。” “…逛了一整天，什么都不买，意义何在？” “首先，我只逛了半天；其次，逛街的意义在于过程，而不在于结果。” 第111章 啧，寻常的逛街活动被你这么一说，怎么总感觉变得有些高大上，“意义在于过程”什么的。 “行吧，你开心就好。”依旧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做出敷衍答复。 “一直都在说我，正义君你呢？你做了什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这事说来话长，我先拿起杯子喝了点水，整理完思绪后不紧不慢地从头讲起：“我下午跟理查德去了一个展览，展出的是即将被拿去拍卖的物品，算是拍卖会前的预热；嘛，不过我到也是大开眼界，古董，翡翠，钻石，总之应有尽有。” “听上去很有趣的样子，可惜，最近都没有什么矿石展，我都好久没有去过类似的场合，只能时不时地出来逛街，算是聊胜于无。” “你都不担心期末考吗？”我忍不住追问道，整个大学的期末考都安排在大概同一时期，晶子想来应该也差不多要参加期末考。 “安拉，考试这种东西，船到桥头自然直，平时认真听讲，期末前稍微复习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真羡慕你的无忧无虑，我是那种就算记得回家后已经锁门，睡前还是会忍不住要去检查一遍大门的那种人，复习对我来说就是一件永远做不完的事，复习完一遍还会想要复习第二遍，生怕漏掉某个重要细节。” “正义君你太紧张了，你需要放松，跟我做，吸气，呼气，吸气…” “不，谢谢你的好意，你这套还是留给需要的人，比如产妇。“ “拜托，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放松方式，听话！跟我做，吸气，呼气…” …你这是什么口吻，我是那种不听老师话的问题儿童吗？ 为了不被贴上问题儿童的标签，我跟着晶子做了几轮深呼吸，呼吸间带有明确的停顿，完成之后…别说，好像确实感觉肌肉放轻松了些许，不多，但是确实有效。 “感觉好一点了吗？下次感觉有压力的时候就这样做。” “感觉好多了，多谢。” “…正义君，你有心事吗？” 唔，连你都能轻易看出来，我怕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下村还说我是面瘫，晶子也好，理查德也罢，一个两个都能轻易从我脸上读出我的心理，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鉴赏宝石还真能提高眼力？ “不，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陪理查德逛展览，也就只比陪你逛街要轻松一点。”我用开玩笑的口吻打趣道，希望敷衍过去这个话题。 这当然是谎话，我确实是有心事，布伦南教授的提议带给了我不小的冲击，我至今还未回过神来，因此之前才显得恍惚。 我倒不是不信任晶子，具体原因很难用语言描述，这种烦心事我可能会讲给裕美、下村或者理查德，但是不会告诉晶子。 也许是因为这姑娘总是一副乐天的样子，我不太愿意让她因为我的事而忧心，皱眉和担忧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她，开朗笑容才是最适合晶子的表情。 晶子的下一步动作完全出乎意料。 她毫无预兆地伸手，两只手掌覆盖住我放在桌上右手手背，用力把我的右手拉到餐桌中心。 “晶子，你这是？” “正义君，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是，你先松手，这很难为情啊！”我颇为局促地讲道，感觉周围几桌投来了看好戏的视线，毕竟餐桌间可没有什么阻隔视线的东西。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我说，你松手。” 其实我只要用力就可以轻松挣脱，只是，对于置田小姐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用力挣脱，对于晶子我却是做不到。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晶子语气强硬地说完这番话后，终于是松开了我的右手。 右手得到解放后迅速放到桌子底下，确保不会再被抓住。 真是的，这里又没有宝石和矿石，骷髅怎么一声不吭地就忽然出现？ 第89章决断（上） “那个，从哪里说起，你让我好好想想。”我嘴上说着无意义的话语，心里在组织接下来的说辞。 “没关系，我有一整晚的时间在这里听你讲。”晶子说这话时终于恢复平常的样子，言行举止间一副时间充沛的耐心姿态。 “呵呵，还是不了，你个姑娘家的，太晚回去很让人担心。” “请不要转移话题，我还在等着呢。” “…事情说来简单，我可能得到了一个去外国留学的机会，当然，事情还没有确定，不过看上去入学申请是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对面坐着的晶子兴奋地叫道：“真的吗？！太好了！正义君，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看着对方脸上纯粹的欣喜和开心，我有些迟疑是否该说接下来的话，那样实在是太破坏气氛。 我的纠结没持续太久，兴奋劲一过，晶子自己就冷静下来，接着继续追问道：“除此之外呢？应该不仅仅只有这件事吧？正义君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那天在街上遇到那个人时候的场面。” 街上遇到那个人…啊，鹤泽那一回，我还真是没有长进，老样子地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总是让周围的人替我担心，明明最讨厌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事，今天至少没再跟我玩一次躲猫猫，有进步，值得表扬。” 你怎么还在提那次撇下你一个人离开的事？我以为那件事早就已经翻篇。 总感觉这件事还会被时不时地拿出来说事，这让我感觉挺尴尬的，希望不至于如此。 “…我总觉得你在把我当作是某种问题儿童，或者说是弱势学生，需要特别小心呵护的那一种。”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经过这一番回忆往昔的插曲，我很奇妙地感觉心态放宽了不少，比起之前那所谓的呼吸法更加有效；虽然这话题或多或少让我感到些不适，不太想去回忆那天的具体细节。 此时心里也少了许多抗拒心态，接下来的话也变得更加顺畅。 “我打算放弃这个机会。“ “嗯？”晶子本来正要拿起桌上的水杯，听完这话立刻又停下动作，冷静地询问道：“为什么？” “费用，用日元去购买英镑太过昂贵，我恐怕负担不起外国留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晶子闻言陷入沉默，看上去是在进行思考，片刻后才问道：“说起来，我一直没问到底是外国的哪所大学。” “英国的剑桥大学，那里的一位教授愿意给我写一封推荐信。” “…正义君，你最终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但是，我认为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费用这方面确实有困难。” “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剑桥大学这样历史悠久的老牌名校，经费和奖学金一般都是十分慷慨，就像我父母任教的东京大学，从来就没有担心过经费的问题，一方面是政府的大力支持，另一方面是校友的友情捐赠；依此类推，同样作为一个国家顶尖学府的剑桥大学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第112章 如果我没能申请到奖学金呢？ 这话在此时说出来就像是在抬杠，于是只是在心里这么嘀咕了一番。 “那就借你吉言了，不过，就算如此，我可能还是不会去。” “为什么？” 啧，没完没了地提问，你是苏格拉底吗？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话说，晶子，你不是不希望我们两个【分隔两地】吗？怎么现在反而开始劝我离开日本？” “我当然不希望跟正义君分开，总感觉那样会有点寂寞；不过，事关正义君的未来，我的个人情绪并不重要，正义君能过得更好才是最要紧的。” 我看着晶子一脸沉稳地说出这番话，心下不由感叹：到底是小瞧了晶子，大是大非面前，她表现得相当明事理。 别的不说，这话说得可真是通情达理。 这样也好，场面没有变得情绪化，就像上次我们在公园里谈论未来规划时一样。 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信任和支持，此时也觉得是应该要有所作为，哪怕只是为了不辜负这份期望。 “你说得有道理，那么，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去递一份申请，结果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 “这就对了，尽人事听天命，怎么说也至少也要去尝试一番，我对正义君有信心，申请结果请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为什么？”我也学着晶子刚才的样子追问道。 “因为正义君是个大笨蛋。” “哈！？” 不是，我这怎么突然就挨骂？我哪里又惹这位大小姐不满了？ 晶子继续解释道：“正义君实在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一个人去英国那种地方，孤独和寂寞恐怕会把你吞噬殆尽。“ 听到这里，我隐约有种预感，接下来到底会听到什么，正因此才会感觉十分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所以呢？” “因为正义君是个大笨蛋，所以，实在没办法，我陪你一起去吧。”晶子边说边摇头叹气，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此时依然是被这番话震撼到无言以对。 好耳熟的发言，以前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啊！想起来了，紫水晶的高槻先生和望小姐，望小姐好像在病房里跟高槻先生说过类似的话。 “这是，表白吗？”我忍不住地确认道。 “咦？啊！那个，正义君，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地打算跟你一起去外国留学，仅此而已。”晶子表情不复刚才的成熟稳重，慌慌张张地摆手否认道。 我本以为听到这番否认会令我感到失望，实际上，我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好像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我原来已经放下了吗？我本以为自己是个念旧的人，尤其是感情方面，比如铃…打住！过去的都过去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太过大惊小怪，上一个这么说的姑娘，她已经跟着对话中的另一个主角回去乡下老家，他们如今正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 “唔，听上去真让人羡慕，生活在靠近自然的农村，附近肯定有很多造型各异的石头。” 该说不愧是岩石商吗？关注的重点居然如此刁钻，真是出乎意料。 还是说这是某种转移话题的技巧？ 不管是不是，我都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于是配合地转移开话题：“话说回来，我记得你的规划一直是毕业之后去当中学老师，你什么时候决定继续攻读研究生？” 该不会是几分钟前才做出的决定吧？ “上一次我们在公园的谈话后，我按照正义君你的建议，一个人想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攻读研究生。” 顿了顿，晶子继续道：“我父母对此可是高兴得不得了，他们一直都希望我继续深造，还在那里嘟囔什么：未来等我继承他们的地位和人脉；这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他们的思想怎么还在明治维新以前？” 说到最后，晶子的语气中掺进了一丝埋怨，似乎并不喜欢她父母的这番安排。 …这么多资源继承给你，你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这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算平时不仇富，此时也想如此地吐槽一番，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是别人的家事。 这可能也就是日本传统的一部分，这种做法虽然不太可以理解，不过便览日本史，也不是没有先例，反而是很普遍。 医生的后代也是医生，东大教授的后代也是东大教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我甚至不感觉有什么不公平或者走后门，接受度十分良好。 背后的逻辑，按照我的理解，东大教授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实际上还包含着社会地位，这个地位是可以被继承给下一代；事实上，很多职位都是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公司社长这种工作是可以传承给下一代。 “听你这么说，你之前好像没打算接他们的班，毕竟，你都计划去当中学老师。” 晶子闻言罕见地沉默一番，随即才目视着桌面，语气淡淡地开口：“人总会改变，想法也会随之变化。” 这番玄之又玄的发言让我一头雾水，想要继续追问，开口之前，某些因素制止了接下来的发言。 具体的说不清楚，也许是此时眼前之人的表情，或者是刚才说话的语气，某种信号表示不该继续追问下去。 这个话题有哪里是雷区吗？研究生？不对，这个内容持续已经很久，地位和人脉？不可能啊，哪里会有人抱怨这种福利。 所以，果然是关于继承吗？ …奇了怪了，晶子家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争夺继承权的破事，继承怎么会让她变得如此沉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我心中思绪万千之际，晶子如往常般热情地高声道：“嘛，今天就让我来买单，就当是提前预祝正义君的申请通过！” 我被这话吓了一跳，赶忙制止道：“千万不要提前插旗，太不吉利。” 主要是这周才经历过一次打脸，现在我对这种类似插旗或者立flag的做法都有点过敏，生怕再度出现跟预期相反的结果。 晶子完全无视我的慌张，笑吟吟地说道：“我对正义君有信心哦！你一定能行，请千万不要让我一个人自己去英国，那样的话，我可能会伤心地哭出来呢！” …唔，突然感觉好有压力，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究竟要不要去，结果一下子就变成了非去不可。 还有，这话让我怎么接？ 幸好，服务员此时端上菜品，解决了我的难题。 之前的话题太过沉重，借着这个机会，我们也默契地不再提起之前讨论的内容，转而聊起更加家常的话题。 呼，老天保佑一切顺利，这真是太不讲究，事情都还没有开始进行就提前庆祝，这可不像是什么好预兆。 第90章决断（下） 周四，布伦南教授的办公室 “教授，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讨论一些事情。”敲门得到许可进入后，我对着坐在办公椅上的布伦南教授说道。 “别站着了，请坐。”教授边说边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办公椅。 “啊，谢谢。”我简短地道谢一番，也不跟这位英国来的教授来那些繁琐礼仪，这位教授就是有话直说且随和的性子，倒也不像理查德那般细致入微的体贴，说不好听就是很随便，因此也显得平易近人且没有架子，让人感觉很亲切。 第113章 能不亲切吗？据说这位教授都能跟女学生坐在一起聊帅哥，嗯，聊的正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克莱蒙德先生。 话说，这位教授的办公室好小，目测只有青木那间办公室的三分之一，旁边还摆着另一个桌子，位于房间的另一个对角，两张桌子的位置连起来可以把这个长方形的房间切割为两个三角形。 “那张桌子是属于另一位副教授，她平时都不在这里。”布伦南教授解释道，似乎是看出了我的视线正撇向房间中的另一张空桌。 唔，这可真是，就连青木那样的家伙都有一间独立办公室，教授这样的人物还要跟别人共享一个办公室，占地面积小的可怜不说，茶几沙发更是一个没有。 可能访问学者的待遇就是会差一点，毕竟不是大学正儿八经签了劳动合同的雇员，享受不到很多教授级别该有的福利，这办公环境连青木那个副教授都不如。 “那么，中田先生来此是为了什么？”教授开门见山地问道，一如既往地直入主题，可能经济学家都是一群讲究效率的人。 “教授，我这次来是为了讨论留学的事。” “我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到决心，想必你是已经有了决断。” “是的，我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如此，研究生的申请流程是这样…” 教授絮叨了大概五分钟，一口气事无巨细地讲清入学要求，英语要求和截止日期，期间根本没给我讲话的机会。 “差不多就是这样，有什么疑问？”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教授才表示现在进入问答环节。 见此，我习惯性地举起右手，做完这个动作才想起来这里不是教室，讪讪地放下举起的手。 “那个，教授，请问奖学金如何申请？” “奖学金只要在申请表上勾选即可，其实，大部分奖学金都是设定为自动考量所有的入学申请，也就是说，所有申请人在递交申请的那一刻，就会被大部分的奖学金所筛选一遍，其中符合某些要求的个人就会在录取通知上看到奖学金信息。” 这倒是挺方便，省得我一个又一个地去搜索信息和递交申请。 “…我知道了。” “中田先生什么时候毕业？” “啊，我应该在明年年底就能修满学分，我目前为止的每学期都在超额选课，因此正常的四年本科只需要三年。” “每学期比其他人多修33%左右的学分吗？不错，不错，平均分呢？” “目前为止是全a。”我面色如常地回答道，心下泛起嘀咕，不是都说英国人算术不行，电视访谈上不时有某名人算不出10以内乘除，十几年前还向上海引进一批小学数学教材，这位教授怎么心算得这么快？ 对了，教授好像是澳大利亚人，那没事了。 说起来，这个百分比是怎么算出来的？该不会是算错的吧，我之前还真没有计算过自己比其他人多修了多少学分，百分比有这么高吗？ “英语成绩呢？雅思或者托福之类的测试成绩。” “…那个，我没参加过类似的考试。” “那你需要现在开始准备，你需要在明年12月之前递交申请，你需要写一封邮件提醒我，我的记性已经大不如前，明年这时候估计是想不起来要去提交推荐信。” 我认真地点头应承下来，忽然抓住一个重点：“邮件？教授你明年这时候不会继续在这任教吗？” “明年这时候我应该就回到故乡，事实上，我已经从剑桥退休。” “什么？我听说英国的退休年纪好像是…” “67岁，剑桥大学教授的强制退休年龄，不过提前退休也是可以的，我在那里已经待得够久了；我三十多年前作为一名本科生加入剑桥，一路读到博士毕业，幸运地留在剑桥继续从事研究和教学，这三十年来我几乎没怎么离开英国，英国大学的假期只属于本科生，我们这些教授和研究生可是全年无休，除了圣诞节。” “原来如此，所以，教授来日本是为了享受假期。“ “嗯，至少我夫人确实是在享受假期，我来日本的理由是因为她，她很喜欢日本文化，一直念叨着想要领略日本风光，我也得承认，相比起东京的繁荣，剑桥简直就是个乡下小镇。” 呵呵，东京这地方人口众多，生活起来多有不便，出门就是人挤人，我都不敢去乘坐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和公交，我反而更喜欢住在乡下小镇。 “既然是来这里度假，教授为什么不跟夫人一起去四处游览，反而是来这所大学…任教。” 我其实想说的是打白工，因为这所私立大学没有政府撑腰，经费并不是很充裕，因此并没有给访问学者任何工资，只是提供个图书馆权限还有这么个狭窄的办公室。 “刚来那时候，我们把著名景点都逛了一遍，东京塔，大阪城，富士山…说句实话，我对日本是没太大兴趣，我更喜欢跟学生们待在一起，这才是我真正乐意做的，奈何我夫人硬是想要在这多停留一段时间，我还能怎么办？”教授一脸无奈地叹息道，不过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满或者愤懑，显然还是挺包容那位夫人的一点任性。 对于别人的家事，我不太热衷于过问，于是选择转移话题：“说起来，教授你离开日本后有什么打算？” “嗯，虽然之前说过要回去故乡，不过我也还没到真正不能工作的年纪，我大概会去本地的大学求职，一个讲师的位置应该是没有问题。” 不，你太谦虚了，澳大利亚还是很迷信自己的老祖宗英国，剑桥毕业就已经是很了不起，剑桥教授…这怕不是要把学院长的位置让出来。 “我知道了，说起来可真是遗憾，我本来还希望由您来指导我的博士论文。” 这倒是真心话，这位教授是真的好说话，在他手底下读博应该会省去不少糟心事。 “真是可惜，哦，对了，期末前的最后一节课请一定要来。” “嗯？”我有些不适应这跳跃的话题，不过还是点头答应道：“我会的。“ “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或者说传统，每学期快要结束时，我会跟全班学生拍张合照；嗯，我得去写封邮件，提醒学生们务必到场。” 今天来访的目标已经达成，此时也是时候告辞，于是便起身提出道别。 教授也不挽留我，率先起身走到门边，很客气地开门表示送客。 这场面让我挺不自在，感觉太过于客气，对于地位更高者。 我拘谨地对着握着门把手的教授点头致意，并且低声道谢，然后便走出了这间办公室；临行前，教授又略显啰嗦地又强调一遍：记得来上最后一节课。 …不是很理解教授坚持跟学生合影的心情，不过，他对这件事的看重倒是显而易见，也许他自己也有一个相册，收藏着自己与每一届学生的合照。 如果我以后也走上讲台，那么我会想要跟教过的学生一起合影留念吗？ 边走边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不，这些学生最好一次通过，然后别让我在下学期再见到他们，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第91章拍卖会（上） 第114章 周日，出租车中 我按照理查德之前在电话里所说的，在新桥站碰头伊藤先生，然后我们一起乘车前往理查德所住的酒店。 理查德这次罕见地提出取消周六晚上的约饭，理由是这周日临时停业，原本预约的客人中有两个客户比较着急，理查德又是提出取消预约的那一方，于是这周六理查德就罕见地加班到晚上，约饭的事情自然是告吹。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理查德也没有见外地跟我说什么抱歉，或者另约时间作为补偿，只是简单地知会我：这周六晚上他要加班，还有周日让我先去新桥站碰头伊藤先生。 “这位先生也是来参加这次拍卖会的吗？”伊藤先生用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作为开场白，打破了上车之后的沉默氛围。 “与其说是参加拍卖，倒不如说是陪理查德一起去，如果不是某人坚持，我现在应该还在家里复习功课，真是，期末考前的时间可是相当地宝贵。”我略显烦躁地抱怨道，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让我十分紧张，生怕到时候会出洋相，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礼貌说辞，直截了当地说出内心所想。 坐在旁边的伊藤先生看上去被噎了一下，估计是认为我这番话太过直白或是失礼，有些卡壳，不过还是反应迅速地接话道：“说起来，理查德先生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信得过的人，这次交易的事完全没必要避讳你。” 闻言，我也不好意思继续纠结自己的个人问题，稍微端正态度后认真回答道：“理查德也跟我提过伊藤先生，听说拉纳辛哈先生跟贵店有很长时间的往来。” “大概已经有了二十多年，所以这次才会拜托理查德先生。” “那你可真是做出了正确选择，只要是跟宝石有关的委托，理查德一定可以完美达成。” “呵呵，希望如此吧，做生意还是要讲究时运。”伊藤先生保守地说道，语气波澜不惊，神态显得十分沉稳，看上去很值得信任，不愧是如此年轻便管理一家古董店的男人。 到了酒店下车，我们在门口等待不久，理查德便走出电梯间。 …我该说什么才好？换上礼服的理查德，一眼看过去，心里只剩下一个感慨：这位可真是绝世的美男；身姿挺拔，容颜俊美，气质优雅，换成一个小女生在场怕不是要尖叫出声。 嗯？为什么他今天是穿黑色的晚礼服？他不是应该… “你看上去有话要说。”理查德在我面前站定后道。 “啊，确实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会穿蓝色的礼服。” 而不是穿着跟我身上这件一样款式和颜色的礼服，这是我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你喜欢看我穿蓝色的礼服吗？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理查德居然看着有板有眼地思考一番，随即接着道：“现在回去换已经来不及了，下次吧，这次就只能穿着这身出席。” 重点不对啊！谁在乎你是穿蓝色还是黑色，反正都不影响你的颜值。 嗯，其实还是有区别，严格意义上，我觉得理查德还是穿他平时那件深蓝西装时最好看，理查德比较适合蓝色…打住，我怎么也顺着这个思路开始进行思考？ “你可能是比较适合蓝色。”我最终还是发表了一番个人见解。 “我穿黑色不好看吗？” “…好看，我哪怕穿着跟你一样的礼服，到时候大家肯定也只会看你，完全注意不到我的存在，这一点上，我还得感谢你，帮我这个社恐分担走大部分压力。” 理查德闻言轻笑出声，似乎是被我的说法给逗乐，走向一旁的伊藤先生那边打了招呼，最后率先迈步走向停靠着的出租车。 上车前，伊藤先生低声问道：“你们两个…看上去关系可真好，你们一直到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这样的相处模式？你指的是什么？”我同样小声地疑惑反问道，真心没有弄明白伊藤先生话里的含义。 伊藤先生面露纠结之色，最终摇头不语。 半响，我慢了不知道多少拍才反应过来，理查德刚才居然问我他自己好不好看！？这可真是破天荒，平时他不是很忌讳别人拿他的相貌说事，这次居然是他主动提起！ 我瞄了一眼坐在前排的理查德，他此时正在跟伊藤先生谈论拍卖会的一些细节，我没怎么在意这些细节，看着他的方向逐渐陷入沉思。 原来，这家伙也是个自恋的主，只是平时隐藏得太好，今天换上了难得的礼服，于是就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这一面。 我就知道，一边在那抱怨长相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一方面又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理查德果然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这家伙可真是矛盾，心思比女人还要难猜，他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自己的长相？ “我脸上有东西吗？”理查德语气平淡地对我询问道，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跟伊藤先生的谈话。 “嗯？啊，没什么，我刚刚在想事情。”我回神后说道，同时想起了另一件事，从手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盒奶糖，递给前面的理查德，同时解释道：“皇家奶茶口味的奶糖，今天有场硬仗要打，请打起精神来。” 我觉得这番说辞还算得体，没有暴露出理查德甜品大王的本质，理查德应该不至于感到难为情。 理查德看着我手上的盒子，没有伸手接过，一脸纠结地开口道：“盒子太大了，我这身礼服的口袋放不下。” 什么嘛，干嘛一脸为难的样子，这种小事很容易解决。 我直接打开盒子的包装，从中拿出了几颗递给理查德，这次对方动作自然地接过后放进了口袋，同时撕开一份包装，开始享受起了奶糖。 “不够再找我要，我这里还有。”我又对理查德交代了一句，然后把盒子伸向旁边的伊藤先生，客气道：“要吗？” “…你这么大一个公文包就放这一盒糖？”伊藤先生不答反问道。 “嗯，是啊，我又没打算去竞拍，完全就是来陪某人，所以根本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这个公文包的作用也就是装这盒糖，平时还会装各种口味的布丁，不然的话，我根本就不需要带着个公文包四处晃悠。” 说完这番话，我又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盒子，示意伊藤先生可以拿些奶糖。 “…不用了，我已经吃撑了。”伊藤先生一脸古怪地说道。 我就当他是在说no，于是就又把盒子放回公文包，我自己是不喜欢甜食，所以就不占用理查德的份额，剩下的就都留给他。 到场以后，伊藤先生没有下车，毕竟他已经被拍卖会的主办方列入黑名单。 “一切就拜托了。”伊藤先生边说边低头鞠躬，传递出了一种严肃和郑重。 “请您放心。”理查德语气沉稳地回复道，说完就干脆利落地转身前往拍卖会举办的大楼，我也赶忙跟上。 “真是一声漂亮的礼服啊，克莱蒙德阁下。”辛先生不出所料地迎上来招呼道，话语虽是夸赞，语气和表情却透露出一种无言的嘲讽。 “谢谢。”理查德语气冷淡地说道。 这次我记得提前示警理查德，本来是打算周六见面时当面提醒，没想到这周六理查德需要加班，至少我在电话里跟他讲清楚了这件事。 第115章 当然，就算我不说，理查德肯定也会意识到将再度遇到辛先生，毕竟，他的目标也是这场拍卖会上的那颗佛手翡翠。 感觉有些多此一举，不过既然当时刚好想起这件事，于是也就隔着电话提醒了一番理查德，他此时应该是心底早有准备。 辛先生又把视线转向理查德身旁的我，一脸可惜地摇头道：“你怎么不听我劝，跟这种人合作是不会有好结果，那句老话怎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人家需要多补钙，缺钙容易导致骨质疏松、肌肉痉挛和感觉迟钝，这可是相当的头痛；来来来，我这里有奶糖，老人家千万别客气，你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更需要补钙。”我一边满嘴跑火车，一边缓慢地伸手打开公文包，作势要取出装糖的盒子。 辛先生一副吃了苍蝇被恶心到了的模样，看上去一时半会是接不上我的话。 我身边传来理查德的低笑声，他似乎很乐意看到辛先生吃瘪的样子。 辛先生遭到了双重暴击，应该是自觉被人看了笑话，尤其还是作为竞争对手的理查德，原本要说的那番豪言壮语都没能说出，例行公事般地放了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理查德，你再多笑一会儿，辛先生要跟你比肺活量，咱们年轻人可不能输给老人家！”我继续装疯卖傻，刻意放大一些音量，确保刚转身迈步的辛先生能够听到。 果然，辛先生的脚步一顿，随即用更快的步伐迅速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看上去还没有骨质疏松。”理查德语气平淡地开口点评道，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好像刚才不是他在发出笑声，也许那只是演出来的假象，也许现在才是在演戏，谁知道呢？ “所以他并不需要奶糖，再来点？”我给理查德递过去装糖的盒子。 理查德随意拿了几颗奶糖放进口袋，随即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端庄优雅地走向席位，好似巡视领地的王子殿下，途中有不少男男女女都停下交谈或者张望，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边的金发美男。 果然，我猜想的没错，完全没有感觉到成为人群视线中心的焦虑，因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理查德身上。 理查德转头看向我，语气随意地闲聊道：“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感觉怎么样？” “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你第一次参加拍卖会也是这种心态吗？” “差不多，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多参加几次就会习惯。” “不，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和唯一次参加拍卖会，幸好你没让我一个人来…不对，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在这里。” “话别说得太死，多参加几次说不定就能治好你的社恐。” “啊，找到了，我们的位置在这里。”我假装没听见那番话，无意于理查德争论未来到底会不会再来这种场合；依我看，这种场合算是见世面，一次也就够了，再多就显得无趣。 因为我根本不会在这种场合竞拍，来参加拍卖会根本没有意义，这次也仅仅是来陪着理查德，所以我的余生应该是不会再参加拍卖会。 说话间，拍卖师已经走上舞台，开始讲起开场白，预示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 第92章拍卖会（中） 拍卖进展得相当激烈，场中的气氛十分火热，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台上那位拍卖师的功劳，言语挑动氛围也是拍卖师工作的一部分。 每次加价都是几十上百万日元，颇有一种日元只是一个数字的既视感，这种氛围之中停留一段时间，三观可能都会被影响。 看着周围时不时举手和高喊报价的男男女女，深感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既没有他们竞拍时表现出来的激情，也没有那种不把钱当一回事的气魄。 这种与周遭环境拉开距离的抽离感，并没有给我带来旁观者般的冷静，反而让我感到相当地不适，好像来到了某个不应该来的地方，自己就是个局外人。 我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就是我此时最深切的感受。 右手忽然被人触碰，我吓得一激灵，满心的伤春悲秋都少了大半，赶紧看向自己的右手。 坐在右边的理查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住我紧握成拳的右手，稍微用力翻过我的手掌，往我掌心里放了一颗奶糖。 我十分不解地看向他，此时的现场十分吵闹，我们没有办法用语言交谈。 理查德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朝我露出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容，看上去十分治愈，至少我这一刻没了之前的焦躁情绪。 我冲他点了点头，视线集中到了拍卖师所在的舞台，刻意忽略周围略显狂热的人群。 一件拍品，两件拍品…佛手柑终于被小心翼翼地搬上舞台。 来了！我转头看向旁边的理查德，后者自信十足地对我点头，这副镇定的模样看上去已经是做好准备。 起拍价是不出所料的一千万日元，这个价格很快就被热情的人群给抬高到了一千五百万，价格增长的过程中排除掉了一个又一个竞拍者，最终只剩下理查德和辛先生还在竞拍。 四周已经陷入安静，大家似乎都在看着这两人，希望见证二人之中究竟谁是胜者。 安静的会场只剩理查德和辛先生出价的声音，还有拍卖师重复报价的声音，再也找不出第四个声音。 … 一番激烈的竞价，理查德沉稳冷静的声音和辛先生高昂尖锐的喊叫，这场较量结束于理查德说出的那个数字：四千五百万。 辛先生早在三千万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此时却是脸色难看地再次坐下，没有再继续加价，这个价格显然已经超出他的预算。 我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结果没有出来以前总是不能安心，此时倒是可以彻底放松，因为胜负已分。 理查德最终还是答应了借钱给那位吾妻先生，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吾妻先生对于这颗翡翠的真挚感情一定可以打动理查德。 理查德总是一副礼貌疏离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心软的家伙，我很早就看出这一点。 中场休息时间一到，我和理查德便借此走到会场之外的大厅，我们此行的目标已经实现，接下来应该就要去付款。 途中，不出所料地再次遇到辛先生，他看上去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气势汹汹地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我不打算让他有开口的机会，加快脚步向前，挡在了他和理查德之间。 “滚开！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辛先生一脸愤怒地对我低喝，看上去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知道这里是什么场合，不打算把事情闹大。 毕竟他这一行的名声可是很重要，没有名声就不会有大客户上门，无形之中就少了大笔收入。 我也正打算从这个角度入手。 “这位先生，如果你不立刻离开我和理查德，我会立刻叫来保安，告诉他们这里有人在威胁我和理查德的人身安全。 “ “什么！你这混蛋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觉得保安是否会坐视理查德在付款前遭受伤害？他们会相信我，因为你刚才在拍卖会上与理查德针锋相对的场面，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可以证明自己没有威胁我们吗？” 第116章 “…可恶，你到底想怎么样？” “问题是辛先生到底想怎么样？我作为晚辈也不自量力地奉劝一句：输了也给自己留点体面。” 我大胆地上前两步，稍微低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辛先生的名声要是在这里毁了，辛先生怕不是再也接不到日本这边的大额订单，在场诸位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辛先生可要考虑清楚。” 辛先生不发一言，凶狠地与我对视，如果此时不是处于人来人往的大厅，他一定会上来给我一拳，我对此毫不怀疑。 “我数三声，三声落下我就会叫来保安，到时候场面就会变得难以收场，你可以尝试阻止我，但是那样就会坐实你威胁到了我的人身安全，事情同样会被闹大；现在，选择权就在你的手上，三，二…” “可恶！”辛先生连忙转身走开，看上去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只是走远后又忍不住转头看向这边，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想也知道不可能给我什么好脸色。 我猜得没错，性格就算再怎么冲动易怒，怎么说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讲清楚每一个选择的后果，再用一个期限逼他做出选择，他自然就会挑出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项：放弃无意义的发泄情绪。 “好了，我们继续吧，转账手续完成以前还不算是胜利。”我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理查德讲道，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帮他躲过一劫，我都想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半响，理查德那边都没有传来回应，我奇怪地转身，发现理查德正在出神，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总是相当地复杂，一时半会我竟然解读不出他的情绪。 “喂，理查德，你还好吧？“我边说边用手掌在他面前上下晃动，希望他快点回神，当前可是还有正经工作。 “啊，嗯，我没事。”理查德终于是回神，语气飘忽地说道，听上去就像是电影旁白一般虚无缥缈，来自于眼前场景之外的声音。 “你看上去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怎么了？” “…只是想起了一些回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我大概能猜到回忆中的角色和场面，杰弗里还真是阴魂不散，哪里怎么都有他？ 同时心下感觉十分无语，因为我想起了晶子最近在看的电视连续剧，男主总是透过女主回忆自己的白月光，我此时感觉自己就是白月光的替身。 “伊藤先生和吾妻先生还在等我们，我们已经耽误了很久。”我对着理查德提醒道，尝试唤醒理查德的事业心，走出恋爱脑，呸，走出回忆。 “走吧。”理查德终于收拾好了心绪，恢复宝石商理查德的姿态，继续迈步走向付款的房间。 理查德入内后，吾妻家那位名字一直被我遗忘的先生正坐在那里，理查德上前去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开始了必要的文书工作。 我此时在站在房间外，远远地看着他们的互动，这毕竟是理查德的工作，我不应该介入其中，因为我不是利益相关者。 “正义”君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宝石店的员工，我可不是理查德的雇员，自然是没有立场参与到理查德的工作，今天只是作为朋友陪着理查德一起参加拍卖，这其中有着十分明确的界限。 吾妻先生把手头文件递给员工以后，理查德对我招了招手。 我想着工作已经完成，此时应该就不算是逾越，于是便上前去跟吾妻先生打了个招呼。 “啊，这不是那位很喜欢佛手柑的先生吗？” “你好，第二次见面，我是中田正义。” “我是吾妻秀则，原来你就是理查德先生说的那个人啊。” 我此时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吾妻先生听理查德说起过我，伊藤先生好像也从理查德那里听说过我，感觉就像是理查德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经常跟人提起我。 应该只是错觉，理查德闲的没事干嘛跟别人聊起我？肯定只是因为这次的委托拉来了我这个不相关人士，所以才要跟雇主说清楚我的身份和立场。 一切手续完毕，交易正式达成，我们乘坐电梯到达一楼，伊藤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吾妻先生非常热情分享了胜利的喜悦，伊藤先生也是激动无比，两个加在一起应该有六十岁的人，此时笑得就像得到糖果的六岁小孩。 我不想要打断这两人的快乐氛围，于是对着理查德小声道：“答应陪你来参加拍卖会，这事我已经完成，接下来应该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和这两位客户慢慢谈。” “如果之后没有安排，你可以再多待一会儿，事情忙完我请你吃饭，算是犒劳你今天陪我一起来。” “咱俩谁跟谁？这种小事就不用提什么请客。”说到这里，眼角余光瞥见那两人已经交流完毕，于是上前提出告辞。 “咦！中田先生这就要离开？我跟伊藤先生打算去咖啡室那里坐一下，中田先生和理查德先生也一起来吧。”性格颇为开朗的吾妻先生热情邀请道。 看他这副样子，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拒绝，我最不擅长应对的其实就是这种外向开朗的人，原本的去意已决变得有些动摇。 吾妻先生似乎捕捉到了我的迟疑，于是再接再厉道：“况且，中田先生不想再看看那颗佛手柑吗？这次可不是隔着玻璃展柜欣赏，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 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下次见到这颗翡翠应该要去博物馆，这次确实是仅有的机会能够近距离欣赏。 稍微思索一番，之后确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如此也就顺势点头应下邀约。 于是，还沉浸在兴奋中的吾妻先生和伊藤先生并排走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我和理查德则是安静地并排跟在后面，完全没有被前面这两人的热烈气氛所影响。 一行四人好像分成了两个小团体，这般略显怪异地走向咖啡室。 第93章拍卖会（下） 咖啡室 心情颇佳的伊藤先生完全看不出一开始的沉稳，可能那时的他心里也在紧张，就像我之前也对于拍卖会这种陌生的大场面而感到不安，伊藤先生当时肯定也是在担心最后的结果。 毕竟，对于伊藤先生，这一次不仅仅是平常的商业交易，还牵扯到了一些私人感情。 佛手柑和伊藤先生的古董店也有一些渊源，伊藤翡翠堂这个店名便是来源于这颗翡翠。 不是很理解伊藤先生的心理，不过他对于这颗翡翠的看重，完全不下于旁边这位吾妻先生，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伊藤先生如预料之中地对我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基本上就是我已经了解的信息，吾妻先生找到了伊藤先生，伊藤先生委托了拉纳辛哈先生，拉纳辛哈先生联系了理查德，理查德叫上了我。 这么一算，我好像是处于这条食物链的最底端，感觉自己很没有地位。 伊藤先生讲完他的那部分，吾妻先生就立马接着补充细节，说到预算那部分，吾妻先生忽然收起兴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看向理查德，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诉我最后那五百万日元的来源。 第117章 理查德很无所谓地补充道：“最后那五百万是我出的。” 我毫不意外地点头表示明白。 伊藤先生忽然插话道：“中田先生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 “...嘛，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理查德就是这种心软的性格，虽然看着不太像，我还挺喜欢他这点反差萌，这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我用开玩笑地语气回复道，希望敷衍过去这个话题，毕竟不好解释我的信息来源，同时也不希望对方误以为理查德违背了保密原则。 “咳咳！”旁边的理查德忽然轻咳出声。 我不解地转头看去，视线刚好瞥见他发红的耳根和侧脸。 ？？？我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刚才开始就一脸纠结的吾妻先生忽然插话道：“那个，其实是我哭着请求理查德先生听我说的，理查德先生也是被逼无奈。” 这话让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意识地选择给对方递个台阶：”吾妻先生真是性情中人，羁绊什么的，确实是值得全力以赴的存在。” 这也算是有感而发，对于我这种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稳定社会关系的人，羁绊这种东西确实是挺可贵的东西，虽然早就已经停止追求那种东西，倒也不妨碍我羡慕一下别人拥有的羁绊。 这可能也是人性的弱点，自身没有的东西看着总觉得更有价值，比起已有的东西。 吾妻先生被我这么一打岔，顿时收起了那副哭丧的表情，稍微振作一番后对我讲道：“正是如此，为了守护这份与祖父的羁绊，倾家荡产也是在所不惜！” “倾家荡产倒也不至于，不过，这部分垫款还请您在未来尽数奉还。”理查德忽然打岔道。 吾妻先生刚刚才提起的气势顿时一滞，不过还是强打精神地高声应答：“是！借款近日必定返还。” 此时拍卖公司的员工过来与伊藤先生搭话，想来是手续已经完毕，佛手柑已经准备好了易手。 我们随着那位员工前往接待室，领取了拍卖下来的翡翠。 吾妻先生在一路上都是那副激动的样子，亲眼见到那颗翡翠的时候，反而看上去变得沉静，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至少十几秒钟没有任何反应。 我和在场其他人也不出声，静静地看着吾妻先生这位合法拥有者，直到他自己回神，跟随行的工作人员道了声谢，然后又转头看向我道：“中田先生要不要拿起来看一看？” “...这个，合适吗？”我带着迟疑再次确认道。 “小心一点就好了。”吾妻先生不在意地笑道，走到一边让出空间。 我小心谨慎地捧起佛手柑，隔着布料避免手头的汗渍弄脏表面，也只敢保持这颗翡翠处于盒子上方的不远处，最大限度地减少可能发生的意外。 ...仔细观赏片刻，感觉已经足够，正打算将其放回原位，理查德突然出声道：“看见了吗？正义，这颗翡翠也不是那么不可企及。” 我的动作稍微停顿片刻，随即又继续缓慢地把手中的佛手柑放回原位，这才转身看向身后的理查德。 “啊，你说的有道理。”我对着理查德回应道。 吾妻先生倒是没有我这么小心翼翼，非常自然地拿起佛手柑，一边把玩的同时还在跟我们讲述跟佛手柑有关的回忆，大部分记忆都是小时候与祖父的过往，这颗翡翠听上去就像是吾妻先生童年回忆的象征，被赋予了与那段过往相同的情感价值。 我眼角余光察觉到：理查德似乎也有那么几个刹那陷入回忆；想来是透过吾妻先生的讲述想起了自己和祖母的童年往事。 难怪理查德愿意帮助吾妻先生，之前我还以为关键词是遗产，理由是不想要再多一个人因为遗产陷入痛苦。 唔，也许这也是一方面，不过，看上去更多的还是因为吾妻先生与祖父的羁绊，理查德对此产生了某种共情。 吾妻先生与伊藤先生在门口对着理查德郑重道谢，吾妻先生再次强调了一番不日就会还清借款，态度显得十分诚恳。 理查德这次倒是表现得很大度，或者说不甚在意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时的严肃。 走出一段距离，直到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理查德才对我问道：“有时间一起去资生堂parlour吗？” “啊，可以，我之后已经没有其他安排。” “那就走吧，我也需要吃点东西，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理查德少有地叹息道，看着一副很累的样子。 他刚才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想来也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心里头未必没有担忧或者其他一些什么。 他倒是挺信任我，如今在我面前显然是已经懒得伪装，卸下了那个名为“专业”的面具，展示出来名为“理查德”的真实自我。 “拉纳辛哈先生可真是让人头痛！”我尝试顺着理查德的立场打趣道。 “如果不是因为师傅，我可能真的不会接下这单委托。”理查德不满地抱怨道，算是承认这一说法。 “好了，好了，这件事已经圆满完成，吾妻先生和伊藤先生都在感谢你。” “...糖还有吗？” “唔，你让我瞅瞅...没了呢，刚才在等待时给你的就是最后几颗，事先声明，我可没有偷吃。” 理查德明显流露出了失望，摇头表示没关系。 “啊，对了，我这里其实还有一颗，你在拍卖会场时给我的那颗。”我边说边翻了翻口袋，拿出那颗糖递向身旁的理查德。 理查德没有伸手接过，语气淡淡地说道：“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省省吧你，这糖一开始还是我带来的，我也不习惯拿回送出去的东西。” 我看理查德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干脆就学着他刚才在会场时的动作，一只手握住理查德的右手，另一只手把糖放入理查德的掌心。 理查德明显反应比平时迟钝地看向手里的糖果，他应该是真的累了，最终也没再继续说点什么，撕开包装就把糖放进嘴里。 一路无话，中途理查德再次问道：“真的没有了吗？” “这次是真的没有了，资生堂parlour就在前面，你再坚持一下。”我用一副耐心十足的口吻安抚道。 “...你那是什么态度？感觉就像是在哄小孩。”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嗯，话说回来，穿着礼服上街，你都不会感觉...有点不适吗？” “这有什么？”理查德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向我。 这次换我沉默片刻，然后摇头道：”不，没什么。“ 我其实是想说，你都没有察觉到街上行人的目光吗？假设平时跟这位走在街上，理查德的回头率是90%，今天理查德特地打扮了一番，还换上了礼服，气质比起平常更加出众，配上白皙俊美的容颜，这一路走过来的回头率大概有99.9%，可谓男女老少通杀。 缺少的那0.01%就是我，因为我还要看路，真心不想跟电线杆来个亲密接触。 希望没有人看帅哥太过入神，因此撞到电杆或者掉进井盖。 ”你又在想失礼的事。”理查德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第118章 “哎呀，又暴露了！这可真是。”我假装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已经是懒得掩饰，也没怎么认真作秀，自觉已经跟这位很熟悉，关系已经到了可以互相打趣的地步。 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我在迫害理查德。 “你好像很在意别人的视线？”理查德突然问道 这话让我的情绪瞬间变得不连贯，一下子打断笑闹的心境。 感觉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便也大方承认道：“确实如此，社恐在别人口中可能只是说笑，对我却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复数视线的焦点，总会让我感觉极度不适。 久而久之，我也养成了在人群中保持沉默的习惯，不被叫道名字绝不主动开口，这已经是惯例。 不出声就不会吸引到别人的视线，很简单的逻辑。 家人和朋友倒是可以正常沟通，其他那些关系一般的熟人，可能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哪怕身处同一个小组，除了任务相关的必要沟通外，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是很想劝你多去一些热闹的场合，长此以往也就会适应别人的注视，不过，总感觉这样说教会被嫌弃。” 知道这么说会讨人嫌，你这不是依旧说出来了吗？ “不至于，不至于，我对家人朋友还是很包容的。”我做出一副大大咧咧不在意的样子道。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还是继续留在原地吧，保持原状是最安全的做法。 “...实在不行，你就来找我吧。” “嗯？找你干什么？” “不想一个人去人多的地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很习惯别人看我的视线。” 确实，你在场的时候，大家的视线都会看向你，我就不用担心成为人群的焦点。 不过，只要保持沉默，大家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个不起眼的人，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应付得过来。 “知道了，啊，资生堂parlour到了，今天可是大获全胜，值得好好地庆祝一番！”我刻意提高音量道，并不想要继续谈这个话题。 “...是该好好地庆祝一番，走吧。” 唔，错觉吗？这话里怎么一副不满的口吻。 应该就只是我的错觉，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如往常般乘坐电梯上楼，期间我们皆是沉默不语。 我悄悄往旁边撇了一眼，发现理查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楼层显示器，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甜品大王是真的累了，没有甜品就好不起来。 说起来，这周好像没给他上贡，因为昨天没有在这碰面，今天也没想起来带点布丁。 这倒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失误，下周给他多做几份吧，他好像很喜欢皇家奶茶口味的布丁，这回就做这种口味吧。 第94章过渡 资生堂parlour “在想什么呢？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安静。”我对着理查德问道，一边伸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不知不觉间已经非常熟练这一流程。 “拜托请快点。”理查德先是对服务员交代了一声，在后者离开后才看向我道：“我累了。” 这倒是，很少看到这位一脸不加掩饰的疲态，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说起来，你当初是怎么找到这家餐厅？”我干脆地转移话题道，选择不再继续谈论今天的工作。 “xx网的评级。”理查德言简意骇地答道，脸上一副注意不集中的放空表情。 我看着理查德这一副省电模式的状态，估摸着他没什么交流的兴致，干脆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那个网站，发现是个美食网站，汇集网友对于具体餐厅的推荐和评价。 我好奇地输入资生堂parlour的店名，发现确实是排名靠前的餐厅，五星级好评占据超过九成。 “你好像很喜欢这家餐厅。”我一边下翻浏览评论，一边随口说道。 “毕竟距离宝石店不远，这家餐厅的草莓巴菲很有人气，你哪天也应该试一试。” 听到这话，我心下暗笑，距离多半不是重点，重点是甜品的味道。 这里谁还不知道你的本质？ 随意看了几则评论，暗自记下推荐最多的几道料理，打算下次尝试一下新鲜事物。 一直都点咖喱饭也不是事，偶尔也该换换口味。 倒也不是特别喜欢咖喱饭，只能说咖喱饭是个安全的选项，就像去外地旅游，不熟悉当地的菜品和口味，此时选择麦当劳和肯德基总不会出错，因为全国的产品基本上都是一个味道。 咖喱饭也是同理，不同店铺的咖喱饭可能在细节上有些差异，大致上还是高度相似。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外用餐时基本上都是点咖喱饭，在这里是，在学校也是。 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理查德再次唤来服务员，表示再加一份草莓巴菲。 “喂，喂，糖分摄入过多容易长胖。”我见此忍不住劝道，其实很早以前就想这么说，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这份是给你的，今天我请客，【算是犒劳你今天陪我一起来】。” “你认真的啊，都说了...” 话才讲到一半，就被理查德抬手打断，对方随即又略显任性地总结道：“就这么定了，反驳不接受。” 见他态度这么坚决，一时间有些哑火，最终吞下之前到嘴边的话，转而回应道：“好吧，你的好意我收下了，这次你请客；不过，这份额外的草莓巴菲，你还是自己享用吧。” 理查德闻言挑了挑眉，双手交握放到桌上，身子稍微前倾，态度认真地询问道：“我必须要确认一件事：你是不是极端反甜食主义者？” 闻言，一时之间简直哭笑不得，因为这副fbi审问嫌犯的姿态，也因为这突然被扣上的大帽子。 所以说，反甜食主义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甜食爱好者都是异端，这种理念真的存在吗？ “不至于，不至于，我只是自己受不了糖分冲击的感觉，平时喝饮料都会尽量选择无糖口味，比如黑咖啡和无糖绿茶。” “...真是不可思议，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喜欢糖。”理查德边说边摇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身边其他人的爱好，我是管不着，最多就是出于健康考量的劝告。”我又继续补充道，再次强调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反甜食主义者，自己不喜欢甜食并不妨碍别人对甜食的喜好，这顶大帽子实在不应该属于我。 “这么好的手艺，给你还真是浪费。”理查德小声嘟囔道，声音虽小，但还是可以听得清内容。 手艺？我有什么手艺？做布丁的那三两下吗？ 唔，差点忘了，某人好像确实没有做布丁的手艺。 这话还是别说，稍微照顾一下厨房杀手的自尊心。 “哎呀！这可真是，你原来这么喜欢我做的布丁啊，真是谢谢夸奖。”我假装一副被夸之后不好意思的样子，扭曲话语中的重点以岔开话题，不再讨论厨艺有关的内容。 “...我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你很惊讶吗？”对面的理查德语气波澜不惊地讲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第119章 刚才不惊讶，现在倒是真的有些诧异。 “那个，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做的布丁？” “自信一点，去掉那个问号，没由来的不自信就跟傲慢一样让人不适。” “那还真是对不起，我这副不自信的样子让你感到不适。”带着火药味的话语脱口而出，说完就感到了后悔，没能控制住那一瞬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 【自信一点】，这句相当平常的劝告，让我想起了小学时得到的教师评语：中田君要开朗一点。 这份评语正是来自那位武断认定我作弊的老师，作弊者的标签伴随着我的整个小学生涯，我在那个班级被孤立的体验，到底是因为谁！？ 其他任何人如此劝我，我也许都不会如此不忿，唯独只有那位老师...当然，很明显，她认为自己是对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感到不适，我还挺喜欢你这点，看上去像是无害的绵羊，让人感觉安心的同时也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理查德微笑着打趣道，似乎在尝试缓和气氛。 没想到会是他先退一步，我感觉更加地不好意思，于是小声道歉：“对不起。” 理查德没接这话，而是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今天可是一直在期待某人的布丁，直到现在还没看到我想要的。” 这个神转折把我打得措手不及，有些心虚地低声答道：“那个，周五的时候其实做了这周的份额，一直保存在冰箱，今天出门的时候忘带了。” “看在你今天给我带糖的份上，原谅你了。” “谢谢体谅。”我边说边松了口气，总算是揭过今天忘带布丁的失误。 之前还心存侥幸地认为理查德不会提起这件事，结果证明：宝石商理查德能解决宝石有关的任何委托，甜品大王理查德不可能忘记甜品有关的任何事情。 “我下周想要双倍的份额，皇家奶茶口味，谢谢。”理查德用着点单的语气对我吩咐道。 事实证明：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这事还没完。 “好的。”我点头应下，同时心下不由嘀咕：这不就是我之前的打算？理查德是会读心还是怎么的？ “其实，今天还有一件正事，需要跟你交流。”理查德忽然话锋一转，神情少了些许放松和随意，稍微调整一番坐姿，俨然是平时在宝石店与客户交谈的样子。 见此，我也立刻拿出严肃的态度，语气认真地说道：“我在听。” “自从上周的展览之后，我思考了很久，我还是坚持原本的观点：你应该抓住这次机会。” 原来是这事，说起来，最终决定确实还没有告诉理查德，他还不知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他对这件事的印象应该还停留在我当时发愁学费的样子。 “那个，其实...” “请让我把话说完。”理查德再次抬手打断，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做出这个手势，同时接着道：“你的担忧完全可以理解，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应该能够帮你这个忙。” 听到这里，完全可以猜到理查德接下来的话，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事实上，我已经被自己的猜想震惊得说不出话。 据我所知，剑桥一年的学费可是不止五百万日元，我可能还要就读超过一年，这还没算其他费用。 事实上，我已经做好了给导师当牛做马的准备，希望对方稍微厚道一点，给的时薪足够支付各种开销。 “我查询过国际学生在剑桥就读的学费和生活费，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借你足够支付学费和生活费的贷款；当然，足够的前提是你没有购买奢侈品的习惯。” “那个，这件事还没跟你说，我已经决定去申请剑桥的研究生。” 理查德闻言轻轻点头，并且立刻追问道：”这么说，你已经解决了自己最大的担忧。“ “...解决倒还谈不上，我的计划是申请奖学金，生活费...助研和助教的薪水应该足够，我自认为平时还算节俭。” “我完全相信你的优秀和勤奋，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的，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理查德这话虽然说得委婉，尽可能地保全我的自尊，但是，言下之意也已经是清晰地传递出来。 偶尔想起这件事，其实也是会担忧：如果我没能申请到奖学金？如果能取得的薪水不足以支付生活费？ ...如果我的申请被拒绝呢？ 心情滑入深渊以前，我赶忙开口追问一番细节：“假如我需要这笔贷款，你想要我多久以后还清贷款？利息多少？” “我的条件是：毕业以后开始偿还贷款，期限不定；至于利息，我给你个友情价，利息就不收你了。” 那我们这友情还真金贵，心底划过如此想法。 “...这不会是你的全部积蓄吧？”我狐疑地开口问道，如果事实如此，我可没有厚脸皮到开口索取这笔贷款。 理查德似乎看穿我的心思，淡定地解释道：“你放心，克莱蒙德家族的传统是给予每位成员一份成年礼，一笔资金支持成员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当然，也有一些亲戚选择什么都不做，银行利息足够维持日常开销。” 心里快速计算一番这笔资金的大致数额，基于英国的利息和生活费用，最后的结果令我瞠目结舌。 此时，服务员送上了我和理查德的餐点，感觉今天上菜的速度确实快过平时，理查德刚才的催促似乎有效果。 蛋糕和巴菲一上来，理查德就顾不上跟我继续谈正事，拿起勺子就开始专心进食。 其实也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件正事算是谈妥，已经达成共识。 唯一没有达成共识的是这份多出来的草莓巴菲，我是真心不太感冒，尝试着干脆推给甜品大王，反正对面这位对于甜食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出乎意料，甜品大王坚决地表示让我收下这份草莓巴菲，说什么因为我每次来都是点咖喱饭，偶尔也要换换口味。 拗不过对面这位的坚决，解决完咖喱饭后便也开始尝试这份陌生的甜点。 “味道怎么样？”理查德在我放下勺子后开口问道。 “挺好的，确实偶尔也该尝试些新菜品。” “你很快就会见识到正宗的英国菜，你应该借此机会尝试新鲜事物，毕竟...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不怎么愉快的事。” 正宗的英国菜，第一个进入脑海的事物，正是传说中的仰望星空派，死不瞑目的沙丁鱼...san值已经开始下降，这波是精神攻击。 “感觉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英国菜。”理查德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我更喜欢日本菜，啊，那个，你吃完了吗？我们去外面走走怎么样？” 理查德点了点头，率先起身走向柜台结账。 我也赶忙跟上，不敢在留在原地，生怕餐厅的环境让我不小心联想到某些东西，再度遭受精神攻击。 老天保佑，两个月后的英国之行，别让我见识到传说中的正宗英国菜。 第95章相亲 周二，大学附近的咖啡馆 “正义君，请你跟我回家见父母。”桌子对面的晶子双手合十，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拜托道。 第120章 “...那个，为什么这么着急？”心下无语了一番，因为这句充满歧义的话语，不过也已经习惯对面这位的说话风格，懒得对这种不太合适的表达再发表看法。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们这次的态度相当坚决，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这周末请务必约个时间。” 稍微思索一番，确实一直没有兑现答应过的上门拜访，只是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背后应该是有隐情，不是纯粹的联络感情。 当然，多半也不是什么鸿门宴，电视里演的那种摔杯为号，然后就会出现一群刀斧手将我拿下什么的，应该是不会发生，又不是在拍什么古装剧。 “真的不能透露一些详情吗？到底是什么事？”我再次追问道。 “真不知道，我问过他们，他们也只是让我来邀请正义君，再多的也没跟我讲。”晶子一脸无奈地摇头叹道，看上去她也是被迫来做这个传话筒，不知道她父母到底是怎么交代的。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父母最近是不是在给你安排相亲？” 这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我记得在梦中差不多就是这个时期，晶子开始在父母的安排下去相亲，对象好像是从小就认识的石友穗村先生。 那两位谷本教授该不会也是打着类似的算盘，吃顿饭联系感情的同时也试试看能不能撮合我和晶子？ “咦？！你怎么会知道！？正义君你哪来的消息？”晶子失声惊叫道。 “猜的，你这年纪的女生被安排相亲的概率还挺大，大学前先交往一段时间或者先订婚，毕业以后就结婚，这不是很常见的做法？”我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冷静地解释道。 抱歉，有些秘密不能告诉你，我只能选择对你说谎。 “呼，这可真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不，没什么。” “你还以为我就是你的相亲对象？” “...有那么一刹那，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晶子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似乎是在为了刚才的失态而感到尴尬。 “你好像在嫌弃我，我有那么糟糕吗？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我假装难过地压低嗓音道。 “没有！绝对没有在嫌弃！正义君是我最要好的男性朋友，没有之一！”晶子赶忙摆手辩解道。 “开个玩笑，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你好坏哦！”晶子似乎也已经反应过来，充满埋怨意味地抱怨道。 这一番不着调的打趣过后，气氛明显变得更加轻松，对面坐着的晶子神情放松地喝了一口饮料，随即又稍显严肃地开口道：“说不定就是这样。” “哈？”这回轮到我充满疑惑地出声道。 “难怪他们这次邀请正义君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表现得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怎么询问都不肯说原因，原来是在给我张罗相亲对象。” 不，他们给你找的相亲对象应该是穗村先生，找我应该是为其他事情，你的思路被带偏了。 “那个，晶子，你父母找我应该不是因为相亲的事。” “你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晶子没有着急反驳，而是冷静地问起了缘由。 “你想想，相亲不应该是约个时间，男女双方单独见面，哪有第一次就见家长的道理。”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直接快进到去女方家里吃饭不行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无奈地摇头叹道，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更多反驳的理由，虽然直觉上还是认为不是因为相亲。 “是吧！不过这也说不准，到底怎么办才好？真是伤脑筋。”晶子也是无奈地摇头叹息。 食指轻敲膝盖，认真思考一番，心里也是好一阵挣扎，最终，干脆也就豁了出去。 “你要是真的不想找对象，你不妨就直接跟你父母讲清楚，实在不行就拿我来当挡箭牌，我无所谓。” 我这可真是做出了一个艰难抉择，天知道以后要做多少善后来弥补这个谎言，中田先生和裕美那里已经是让我够呛，晶子那边再加两个... 其实也是债多了不愁，就像是放羊，赶两个是赶，赶四个也是赶；如此自我安慰下来，感觉也好受了一些。 晶子闻言半响没有回话，最后朝我露出一个苦笑，低声感叹道：“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正义君，我的心思在你面前，就像是白纸上的墨点般无所遁形。” 这话说得就有点言过其实，今天一进门就见到某人满是忧虑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时的热情开朗，明显就是有心事。 某人并不想跟任何人谈恋爱，我很久以前就知道。 “你似乎不太喜欢这次相亲。” “那倒也谈不上，只是一直都不知道相亲对象到底是谁，一想到可能要去跟某个不认识的人见面，之后可能还会有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想想就有些...让人害怕呢！” 不是讨厌，而是恐惧？ “你有跟你的父母说过这些吗？” “他们倒是知道我其实想要一辈子单身，不过，他们可能还是有些不甘心，坚持要我尝试一下跟人交往，这次相亲也是他们一直在张罗。”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实在不行就拿我来当挡箭牌，我无所谓】。” “算了吧，看你之前一脸纠结的样子，正义君肯定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别的不说，理查德先生肯定会不高兴。” “哈？这跟理查德有什么关系？！”这次失声惊呼的人轮到了我。 “咦？正义君，你不是在和理查德先生交往吗？”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至少在表面上，同时尽可能地以正常的音量追问道：“你听谁说的？” “下村同学，他说正义君你应该是在跟理查德先生交往，难道不是吗？” 下村...你平时在我面前八卦一下就算了，你怎么还把这种事跟别人讲啊！？ 心里已经开始尖叫，脸上还要强挤出一个笑容，语气僵硬地解释道：“我至今还是一条单身狗，你别听下村胡扯。” “...正义君，你笑得好勉强，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别在意细节，总之，有什么烦恼都可以来找我。”言罢，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从座位上站起，伸出左手想要跟晶子握手。 晶子明显怔愣一瞬，不过很快便也起身，轻轻地与我握手。 “正义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松手的同时，晶子忽然开口问道。 “请说。” “我想要抱一抱你，可以吗？” 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下意识地抗拒跟人亲密接触。 不过眼看晶子脸上的没精打采，隐隐还带着几分消沉，总感觉这时候不应该拒绝她。 于是，我对着她轻轻点头，晶子也不废话，直接绕过中间的桌子，走到我的座位旁，一只手靠在我的肩膀，一只手绕过右臂，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从来没有跟女生如此近距离接触，一时之间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双手僵直在半空中。 我们维持这个姿势静止片刻，晶子忽然在我耳边小声道：“果然，我最喜欢正义君了，感觉自己又有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挑战。” 第121章 ...你到底在说什么？算了，你开心就好。 数息之后，我伸手拍了拍晶子的后背，表示差不多了，她也很默契地结束这个拥抱，后退几步回到原本的座位。 我也再次坐回之前的位置，忽然想起一开始的话题，于是主动开口道：“这周天我没有安排，我会去上门拜访，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事就这么定了。”晶子兴奋地大声宣布道。 这才对嘛，元气满满的样子最适合她，刚才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她完全不搭。 之后我们又闲聊一番，很快各自结账离开。 咖啡馆门口道别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脑海里忍不住地复盘刚才的对话。 奇怪，晶子难道不是应该希望跟对方达成协议：结婚但是不谈恋爱；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拒绝别人的表白，避免面对她所恐惧的恋爱。 真不知道在她眼里是怎么想的，恋爱在她眼里就像是洪水猛兽，也许她就是那种喜欢一个人生活的人，没有别人来打扰她和她心爱的石头，她只需要那些收藏作为陪伴就能满足。 ...原来如此，晶子现在并不需要跟人结婚来拒绝表白，她只要告诉别人：她和我正在交往；这样自然就能达成目的，她之前在大学就是这么做的。 她似乎没有在家里跟父母这么讲，否则也不会有这次相亲。 如果她知道安排的相亲对象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从小认识的穗村先生，这次晶子会如何选择？ 估计是会吃顿饭后回去告诉各自家长：相亲失败。 不过，事情还没发生以前，谁也说不准结果。 唔，决定了，这周日去谷本家拜访时，假装不经意地旁敲侧击一番，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总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像老母亲，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不省心，晶子是这样，理查德也是。 说起来，这次上门是不是该带份伴手礼？带什么好的？伤脑筋。 第96章了结（上） 周四，老家 “不是说最近要考试？特地回来一趟真的不要紧吗？”中田先生一边处理手头上的食材一边随口问道。 “没事，连续复习好几天，中间也要休息个一两天，做点别的事情。”我也随口答道，同时手上也在清洗晚餐要用的蔬菜。 今天刚好没课，也确实感觉头脑发胀，是时候该去做些不费脑的活动，最后干脆想着回一趟老家。 一进门不出所料地见到中田先生，裕美倒是还要上班，这时候还没有回家，处于休假的中田先生也就包办了家务和三餐。 这样也好，省得裕美又是三餐不定，晚上回来累得不想做饭，干脆就拿没营养的方便面充饥。 对此我已经说了不止一次，可惜她从来没有听进去过，不过我也能理解她的难处就是。 另一方面，应该也是因为裕美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煮的东西只能保证煮熟，味道什么的就不能指望，逼得我从小就要自力更生。 说起来好笑，这个家里会做饭的只有中田先生和我两个大男人，女主人不仅仅是懒得做饭，更是不会做饭。 “这样也好，裕美天天跟我念唠你，她今天回来看到你肯定高兴。” “没看出来，每次回来都要听她抱怨一番，关于没有跟她提前说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嫌弃我。” “裕美就是这种有点别扭的性格，很多事情都不会说出口，你又不是不知道。” “...啊，是啊，我当然知道。” 因为我自己也是这种性格，不太会表达关心，这一方面应该是遗传自她。 “你和你女朋友处得怎么样？”中田先生忽然转移话题道。 我对这个转折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也不至于措手不及，手上动作不停，语气随意地答道：“晶子？周二我们刚在咖啡馆见过一次。” “然后呢？” “然后我们聊了大概40分钟，最后就在门口道别，各回各家。”我简单地陈述一番周二发生的事，刻意略去谈话的具体内容。 毕竟，我名义上的女朋友要去相亲，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些奇怪。 幸好中田先生并没有追问细节，注意力完全放在其他地方。 “就这样？没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去游乐场坐摩天轮吗？” “不是，你谈恋爱怎么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正常不是应该恨不得天天待在一起吗？尤其是你们这年纪的小情侣。” 因为我们根本没在谈恋爱，当然不会有那种小情侣的行为模式。 “可能我们都是比较关注事业的类型，晶子也快要面临期末考，她同时还要忙着准备考教师资格证，她只会比我更忙。”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女朋友是学教育的，不错，教师也算个稳定的工作。” 不，她可能不会去当教师...也说不准，她要是完成教育学博士的学位，这份资历完全可以去某所中学当个校长，嗯，前提是她想要这份管理层的工作，感觉她会更想要当第一线的教师。 “谷本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 “教师，她父母都是。” “原来是家学渊源，中学还是小学？” “大学，两人都执教于东京大学。” “什么！？”中田先生的声音猛然拔高，刚刚在搅拌的勺子差点滑进锅里，幸好他又眼疾手快地抓住勺子。 “我说，东京大学！”我也提高音量喊道，以为是油烟机的声音太大，影响了我们的沟通。 “我听得到，你不用这么大声。”中田先生用正常音量回了我一句，同时放下刚刚差点滑落的勺子，放在旁边的空盘，抓过毛巾擦了擦手，然后转身正对着我。 眼睛余光瞥见这一幕，我也放下正在处理的蔬菜，看向中田先生问道：“怎么了？” 中田先生罕见地露出纠结的表情，平时他这人向来直爽，几乎从未表现出这副犹豫的样子，至少不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沉默地看着中田先生，他很明显有话要说，可能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或者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多到不晓得应该从何问起。 完全可以理解，这种震惊的样子，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表现。 “东京大学...好厉害！”中田先生小声感慨道。 “确实，东大是全日本科研实力最强的综合大学，一年的研究经费...” “停！停！我不是在感叹那个，我是在说谷本小姐的父母。”中田先生连忙出声打断，随即又接着问道：“那个，她家里知道你们在交往吗？” 闻言，纠结的人立刻变成了我，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果然，一开始到底为什么要说谎？好像是因为懒得跟裕美解释，于是干脆便也将错就错。 现在轮到我为此支付代价。 思索片刻，保守地开口答道：“不知道，我们平时不讨论各自家里的情况。”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好，感觉会被讨厌。”中田先生讲了一番开场白，然后才进入正题：“今天听你讲了这些，我必须要说：我不看好你们这一对。” 第122章 我轻轻点头，对此没有任何情绪，本来就不是真的男女朋友，看好或者不看好都只是假命题，因为前提本就不成立。 中田先生又继续道：“我们家和她们家完全不是一个阶级，哪怕对方家里完全没有意见，可以预见，你和谷本小姐未来的生活中会有很多矛盾和分歧，这些完全没有对错可言，纯粹就只是因为不同的生活习惯和观念，源自差异巨大的家庭背景和经历。” 中田先生最后总结道：“这种问题才是最难办的，完全没有解决方案。” 此时，我是真的有些惊讶，没想到中田先生能说出这番话，虽然不完全认同，听上去倒也有几分道理，折射出了中田先生的人生哲学。 可能上了年纪的人都擅长思考人生，唔，抱歉，中田先生。 中田先生打量了我片刻，似乎见我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接着继续道：“而且，上门女婿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我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日子也还过得去，真没必要去做那种事，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 ...我觉得现在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所以！为什么要假定我想要去当上门女婿？！谷本正义什么的，完全不搭的好不好！！！ 内心已经开始咆哮，脸上还要维持镇定，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一副扭曲的表情。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扭曲的音节：“我也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暂时没有改变姓氏的打算，以后应该也不会有。” “...我知道这番话很刺耳，不过，总有人必须要提醒一番，我宁愿去做这个坏人。”中田先生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神情看上去还挺坦然，似乎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这个想法忽然划过脑海。 组织一番语言，语气郑重地开口道：“其实，我和晶子这个年纪，完全没有定型，交往和分手都是很正常的事。” 这就是在暗示：未来有可能会分手。 正好借此机会摆脱男女朋友的标签，至少在裕美和中田先生这边。 算是已经尝到苦头，这种事真的不好说谎。 其他人那里倒是随便，他们爱怎么想都无所谓，总不可能有人提剑来找我决斗...吧？ “你有这种觉悟自然是最好，啊，锅里还在煮着。”说到最后，中田先生忽然想起之前那道菜，连忙转身回去继续料理。 停顿片刻，我也继续处理起手头的蔬菜，心里不免回忆起中田先生最早的那番长篇大论。 回忆起谷本家那堪称豪宅的别墅，四下张望我们家的这栋一户建。 ...中田先生是对的。 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只是童话，真正的结局应该是什么样，英国的那位王子已经给世人演绎出了童话的真正结局。 不对，王子的称呼已经不再恰当，毕竟，“女王驾崩，国王万岁！” “我对谷本小姐没有任何成见，她是个好姑娘，看上去也很喜欢你，你们本该是很般配的一对，如果不考虑外在因素。”中田先生忽然说道，同时还在背对着我，继续搅拌锅里的食物。 “...裕美那边我会去跟她说清楚，她不应该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样最好，她应该不想从其他人那里听到这消息，包括我在内。” 言罢，我和中田先生皆是陷入沉默，专心手头上的任务。 虽然没有挑明，其实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忽然感到一阵惆怅，明明只是一个谎言，倒也不是可惜：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具体来说，应该是一种无力感，就像见证了极力摆脱的宿命最终实现，一切阻止它的努力都是徒劳。 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宿命到底是什么？家世吗？ 满脑袋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于是招呼了一声中田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摔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算了，今晚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下次隔着电话告诉裕美：我和晶子已经分手，之后还是好朋友。 这场闹剧是时候该有个了结。 第97章了结（下） 餐桌 “我开动了。”桌边响起重叠在一起的三道声音。 裕美话音刚落便开始快速扒饭，看上去今天工作很辛苦。 中田先生一边劝着裕美慢一点，一边又在帮着裕美夹菜，尤其是那盘青菜，意思大概是多吃蔬菜有益健康。 我倒是没什么胃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咀嚼之间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味同嚼蜡。 “多吃点青菜，正义刚才还在帮着处理蔬菜。”中田先生对着裕美讲道。 “难怪今天这盘菜让我提不起胃口，原来是这个原因。”裕美完全不买账，反而高声吐槽道。 说得好像你平时不挑食，心里暗自腹诽。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正义难得回来一趟。”中田先生打圆场道。 “他不是几周前才刚回来过？还带回来一个女朋友和两个男性朋友。” 闻言，中田先生朝我投来一个眼神，似乎是在示意我说点什么。 接收到了信息，我开口对裕美说道：“那个，裕美，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什么？”裕美一边夹菜一边随口问道。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裕美口齿不清地说道，头也不抬地继续干饭。 我也不再多言，打定主意过几天再告诉她关于“分手”的消息，埋头继续夹菜。 “说起来，正义的护照已经办了下来，签证申请也已经提交上去。”中田先生忽然转移话题道。 “行李箱在你房间，要带的东西自己收拾，我不晓得你想带什么。”裕美接话道。 “明白，交给我就好。”我先是对着裕美说道，然后又转头看着中田先生道：“那个，签证的审核大概要多久？” “三周以内吧，官方公布的处理时间，毕竟只是旅行签证，不会审核得太过严格。”中田先生语气轻松地答道，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签证审核。 我却是心里有些没底，之前可没有过申请签证的经历，完全不晓得会不会遇到官僚主义。 主要是担心签证审核耗费太久，赶不上年底的圣诞节，今年也只有12月还有假期。 最最重要的是：一切都该有个了结，对于理查德，对于我。 似乎见我半响不出声，中田先生又接着道：“理查德先生也帮了不少忙，我之前完全没有申请过英国的签证，一些步骤的操作还是多亏理查德先生。” “嗯？他都没跟我提起这件事，你们之间还有联系啊？”我惊讶地抬头问道。 “当然，这几周我们通过许多次电话；话说，理查德先生的日语说得可真好，他是不是在日本长大的？”中田先生好奇地问道。 “没有，他大半辈子都待在英国，说话很英国，做菜也很英国。” “咦？他还会做菜啊？看不出来，那副样子完全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裕美忽然插话道，此时她已经放慢进食，说话终于变得清晰。 第123章 “你看人还真有一套，这就是成年人的丰富阅历吗？”我转头对着裕美打趣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医院那是真的什么人都有，看人的眼光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裕美语气自豪地说道。 “你刚才那句的意思是：理查德先生擅长做英国菜？”中田先生对着我追问道。 “...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理查德最擅长做的菜名叫炸厨房。” 中田先生和裕美闻言瞬间陷入沉默，原本时不时还在动筷的手也彻底静止，看着就像忽然被按下暂停键的电视画面。 “所以，千万别让理查德进入厨房；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咱家厨房可能被迫重新装修。”我压低声音警告道，特地拿出讲鬼故事的阴森语调，就差关灯后拿个手电筒从下往上照，营造个应景的恐怖画面。 裕美一脸呆滞地呢喃道：“真的假的？世界上还有人做菜能炸掉厨房。” 我缓慢且沉重地点头确认。 中田先生尴笑着道：“嘛，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可能理查德先生就是没有做菜的天赋。” 一般人也不会有炸厨房的天赋，这说不定也是一种稀有的能力。 “嗯，他好像会说十几种国家的语言，包括早就已经灭绝的拉丁语和古希腊语。” 所谓的灭绝语言，也就是不再被人用作母语的语言，除了古典学专业和贵族家庭，现代社会应该没有人理解这两个语言。 “好厉害！”裕美拉长声音地感叹道，语气中不无羡慕，她以前学习成绩只是一般，英语可是要了她老命。 “拉丁语和古希腊语...你别告诉我，理查德先生在英国家住城堡，平时没事就拿着猎枪出门打山鸡。”中田先生一脸古怪地讲道，似乎是从这两种语言联想到了什么东西。 他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也很正常，毕竟，欧洲贵族的家庭教育一般都会教这两门语言，基本上不能应用于现代社会，大概也只是一个传统，就像是某些国家靠右走的传统。 “我没听说他有打猎的习惯，他应该更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学语言和把玩宝石。” “居然是个宅男，这可真没看出来。”裕美小声嘀咕道。 中田先生附和道：“确实，感觉理查德先生会很受女孩子欢迎，他有对象吗？” 我稍微思索一番，不确定地答道：“...没有吧，至少我没有听理查德谈起过。” 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今天我才知道：理查德一直都跟中田先生保持联系，之前完全没有听理查德提起过这件事。 这让我意识到：理查德并不会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哪怕我自认为了解他，实际上，还是会有一些不知道的事。 “那你们见面时都在聊什么？”这次换裕美提问道。 “嗯，我们聊宝石，还有其他一些...平常的话题。” 本来是想说：一些关于甜品的话题，尤其是布丁的口味和改进，几乎已经成了我们每次见面时都会谈到的话题。 感觉还是要给甜品大王留点面子，厨房杀手一个标签就够中田先生和裕美消化一阵，再说下去，理查德先生的形象可能就要保不住。 我虽然有些恶趣味地喜欢迫害他，不过还是不会把事情做绝。 “我一直很好奇，你和理查德先生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次又换成中田先生提问。 裕美抢答道：“好像是在正义去宝石店买东西的时候，那家店就是理查德先生的宝石店。” 我点头表示赞同，这就是我以前对裕美所说的，没想到她还记得。 中田先生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再次追问道：”正义你去那里做什么？” 裕美再次抢答：“他女朋友喜欢宝石，正义是在投其所好。” 身子一僵，不过还是再次点头认可，这确实是我几个月前所言...还是裕美自己脑补的来着？记不太清。 中田先生闻言，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后只是拍了下我的肩膀。 干嘛一脸沉重的样子？我又不是真的失恋。 “说起来，你跟理查德先生能聊得来，这倒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裕美忽然说道。 “这话怎么说？”我好奇地追问道，一时还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理由。 “你好像很喜欢英国的样子，以前时不时还能听你在房间里嘀咕英语，我那时就有一种感觉：正义你最终会找个英国人做伴侣。” “...我跟理查德是纯洁的友谊，英国同性恋合法不代表每个英国人都是gay或者lesbian，理查德以前交过女朋友。” “我不是在说你和理查德先生，你看着就不像是那种可以脚踏两条船的人，你根本应付不过来。”裕美一脸无所谓地说出了很恐怖的话。 ...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脚踏两条船？？哪两条船？？？ 还有，这时候不是应该肯定一下我的人品吗？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很想要当渣男，只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下次什么时候再带你女朋友回来？我瞧着还挺顺眼，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很般配。” 长叹一口气，随即答复道：“有机会吧，她最近很忙，一边要准备期末考，一边还要准备教师资格证的考试。” ”你要不要带便当去慰问一下她，你女朋友应该会很高兴。”裕美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复杂心情。 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感慨万千，无法简单地形容此时的心情。 话说，送便当不应该是女生送给有好感的男生吗？只是因为我会做饭，那也不意味着我是“贤内助” 幻想一下自己系着围裙在家做家庭煮夫的样子...唔，画面太美，实在是不敢看。 中田先生插话道：“那个，正义，你不是说晚上还要回去？明天早上有课。” 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刚好看到中田先生给我递了个眼色，应该是在示意我借此离开，摆脱这个在他看来会让我很不适的女朋友话题。 “我吃饱了。”小声地宣告一番，随即起身拿起碗筷，走向厨房的水池。 “我说真的，感情需要经营和双方的付出，单方面付出的感情不会长久。”裕美还在继续唠叨。 停下脚步，思索数息，缓缓转身对着裕美答道：“我知道了，今晚我先回去，下次再来看你们。” “对了，记得给理查德先生带点小礼物，这次你的签证申请多亏了他。”这次是中田先生对着我叮嘱道。 点头，转身，脚步不停地走向厨房。 ... 回去的路上，看着公交玻璃窗外的景色，想起中田先生临行前的嘱咐。 带点什么好呢？每次都是布丁，很容易吃腻。 小礼物，小礼物，理查德喜欢什么？甜品和宝石。理查德缺什么？什么都不缺。 ...算了，不想了，事情别搞得太复杂，周六给他带份便当。 就这么定了。 第98章便当 周六，etranger门口 我站在门口的过道上来回踱步，不小心又来早了，好像每次都是这种状况。 第124章 某人就不能稍微早到一会儿吗？每次都是我在这里等待，真是的！走动间在心里烦躁地不停抱怨。 最近的情绪越来越不好，应该是因为考试焦虑，或者说压力，随便怎么叫都好，反正就是那个东西。 伤脑筋！一只手用力揉着脑袋，余光瞥见窗户玻璃上倒影出的人影。 看着很没有精神，头发也很凌乱。 稍微收拾一番发型和衣着，让自己看上去稍微整齐些许，再次仔细打量自己的倒影。 中田正义，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疲惫的社畜，东京上下班时随处可见的中年大叔。 心下自嘲：你看上去真可悲。 摇头叹气，随即转身走开，刻意不再去看自己当前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楼梯那里终于传来熟悉的响动，行李箱的滚轮声尤其明显。 来了！停下脚步，深呼吸，尽量装作平常的样子看向楼梯那里。 “正义？你怎么又在这里？”理查德见到我后诧异地问道，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 “你说得好像我不应该在这里，我有那么讨人嫌吗？”忽然升起的无名火令我如此回怼道，话才出口就已经感到后悔。 说话带着一股火药味，今天的状态很明显不对，或者说最近的状态都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我很高兴见到你。”理查德友好地微笑道，就像是完全不在意我的失礼，接着伸手指向宝石店，对着我邀请道：“进来坐一下吗？距离今天的首个预约还有一段时间。 摇头表示拒绝，生怕再说出更多让自己后悔的话，于是迅速进入正题：“其实，我是来给你送这个。” 边说边从公文包里把几盒东西递给理查德，理查德伸手接过后疑惑地看着我。 “布丁，皇家奶茶口味，答应过的双倍分量，最下面那盒是便当，不晓得你喜欢什么口味；总之，里头是米饭，西兰花和瑞士肉丸，有条件就热一下，不加热的话，味道也还可以。” 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大堆，最后总结：“安心，我很熟悉这份便当的制作，绝对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言罢，理查德那边半响没有传来回话，他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眼神专注地看着手头的餐盒。 deja vu，好熟悉的既视感，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场面，也是刚好在这条走廊过道。 那次好像是我第一次给理查德送布丁，他当时就是这样盯着餐盒发呆，脸上无喜无悲，眼神显得十分深沉，似乎心里有着很多想法。 “我之后还有事，我就不进去了，今晚还是老地方。”我随意地向着理查德道别，迈步从他身边经过，打算前往楼梯。 经过理查德身边的瞬间，理查德的右手忽然放下一直紧握的行李箱拉杆，转而抓住我的右臂。 唔，好痛！你抓得那么用力做什么？！ 我皱眉看向理查德，眼神传递出自己的谴责。 “抱歉！”理查德轻声道歉，脸上一副才回神的样子，隐约还残余着几缕恍惚。 他抓着我右臂的手也缓缓松开。 有些心有余悸地打量一番理查德的右手，五指纤细如同钢琴家的手掌，没想到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 我算是相信这位真的是拳击好手，不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 “那个，最上面两盒是布丁，最下面那盒是便当。”我又再次重复一遍，怀疑理查德刚才根本没有在听。 “为什么突然给我送便当？”理查德出声问道，眼神专注地盯着我，看上去十分较真。 “中田先生让我给你带点小礼物，因为你也参与帮我申请签证。”说话的同时还能感觉到手臂上的刺痛，多半是有了淤青。 没看出来眼前这位还是个暴力美人。 嗯，其实我早该知道，绿松石那次，某人可是眨眼之间就搞定某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成功救下了我这个战五渣。 想到这，心下的不忿消散大半，不再斤斤计较刚才发生的意外。 稍微缓和一下语气，接着继续道：“便当什么的，晚上再给你总感觉很奇怪，这个不像布丁，最好不要隔夜；所以，我今天特地跑一趟来给你送便当。” “...谢谢，我很开心。”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开心的样子，反而像是心事重重。 多半又是想起了某些回忆，每次理查德陷入回忆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反应都比平时迟钝不少。 “你在想什么？”我忍不住出声询问，终究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 “...除了黛博拉，好像真没有人给我送过便当，嗯，今天有了另一个例外。”理查德说到这里还发出了一声轻笑，接着补充道：“她的厨艺没你这么好，除了三明治和烤香肠，她什么也不会做。” 闻言，有些后悔多嘴问了这么一句，理查德如今脸上的笑可一点也称不上开心，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忧郁的气质。 伸手轻拍理查德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时说道：“我该走了，之后真的有事，晚上我们再见。” 言罢，不再继续停留，迈步走向楼梯。 “正义！”身后传来理查德的呼喊。 停下脚步，转身回望数米外的理查德，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今天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谢谢你，我...”说到这里，理查德忽然转身背对着我，可以看到他取出手帕放到脸上。 理查德，你... 心下有些惊疑不定，至于吗？一份便当弄到这种地步。 半响，理查德似乎终于整理好情绪，转身再次面对着我，此时看上去已经是回复平时的样子，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除了眼眶处有些发红，那点红色在他白皙如雪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理查德对我露出一个不带任何阴霾的笑容，语气却是十分强硬地命令道：“请忘掉刚才那一幕！” “忘掉什么？”我很识趣地装糊涂道，做出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今晚我有话要跟你坦白，本来是想要之后再说，现在我改变主意。” 闻言，心下不由升起几分好奇，毕竟，理查德可是说了【坦白】，感觉会是很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那你...” “你不是说之后还有事？快点去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理查德出声打断道，并且礼貌地开始赶人。 “你真的没事吗？”我又忍不住关切道。 “我能有什么事？有事要忙的应该是你吧，正义的伙伴。” “...晚上见。”对着理查德点头道别，转身沿着楼梯下楼。 走出大楼之后，刚刚前进几步，忽有所感地回头看向楼上，果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还在之前的位置。 这么远的距离，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我甚至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在看我，还是纯粹地站在原地出神。 看着那道身影，忽然感觉理查德好可怜，这得是有多缺爱，才能被一份便当感动成这样？ 要不然以后再给他做几份便当？我自己也要做饭，多做一份便当倒是没什么成本。 当然，最麻烦的是需要中午特地跑一趟，便当这种东西总不好晚上再给，第二天就要变成隔夜菜，一点都不健康。 第125章 一时半会想不出两全之策，毕竟还要复习准备期末考，来回一趟实在有些浪费时间。 考完再说吧，之后总还有机会。 第99章庆祝 晚上，资生堂parlour 今天有些不同于往常。 往常的时候，理查德会预约大厅的位置，我们每次都是坐在那张餐桌。 今天到达门口之时，我却被接待告知：理查德预定了一个独立包间。 接待小姐引领前往包间的途中，我忍不住心下嘀咕：今天是什么日子？特殊的节日？日历上明明没有提示，难道是英国的传统节日？ 走到包间门口，接待小姐礼貌地向我鞠躬，对着我道：“就是这里了。” 轻轻点头回礼，推门进入其内，习惯性地四下打量一番。 这个包间的装饰类似外面大厅，皆是采用深红的墙壁，橘黄的灯光和米白色的餐桌布。 细节上倒是略有不同，比如一面墙上有着三面落地窗，窗户上镶嵌的是带有华丽图案的彩色玻璃，就像是教堂里常见的那种样式。 这里的空间很大，足以摆下一张长桌，但是如今只有一张双人餐桌，理查德已经坐在那里看着报纸。 “你来了。”理查德放下报纸，简单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嗯，我来了；话说，我刚才在门口可是吃了一惊，突然就被带到这座包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节日吗？”一边开口问出心底的疑惑，一边拉开椅子坐到理查德对面的位置。 “你已经不记得了啊。”理查德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显得十分捉摸不透。 “记得什么？”再次发出提问，同时心底愈发疑惑，脑中快速以今天的日期为线索进行回忆，结果是一无所获。 “...半年前的今天，我们第一次来这家餐厅。” “哈？这，这种小事谁会记得啊？！”我不由地脱口而出道，十分讶异听到的这个答案。 “那可真是抱歉，我就记得这种小事。”理查德还是一脸面无表情，只是语气已经带上了些许不满。 糟糕，好像一不留神就说错话。 “失礼，失礼，那个，一般庆祝的不都是周年吗？” “一周年的时候，我们可以安排另一场庆祝。” 听到这话，心中暗自摇头，对此不甚赞同。 天知道这位为什么这么热衷庆祝，本来就不是什么节日，为什么一定要创造各种庆祝的理由？ 完全无法理解，对于我这种完全不庆祝任何节日的人，除了新年必须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其他节日一概当作平常的日子。 心下虽有些不以为然，表面上还是客气道：“你想得可真是周到，之前都没有跟我透露分毫，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理查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另一件事：“说起这个，某人今天可是给了我一个不错的惊喜。” ？？？我什么时候给你准备了惊喜，我怎么不知道？ 哦，明白了，惊喜应该是指中午的便当。 理查德打量我数息，随即轻声叹道：“我还以为某人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戏？完全不像平时高雅如仙鹤的理查德。 “便当还合你口味吗？”我也学着理查德刚才的样子转移话题道。 理查德点头，表情认真地答道：“便当很美味，这是我这一生吃过最可口的便当。” 闻言，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放下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之前还在隐约担忧理查德不喜欢那份便当。 说实话，半年来在这就餐这么多次，基本没见他点过什么正常的食物，不是草莓巴菲就是各种蛋糕，真心不了解这位对于正常食物的偏好。 周五去超市的时候也是花了心思，这才选出比较保险的瑞士肉丸和西兰花，一是因为这些是西餐里比较常见的食物，二是因为理查德中学就读于瑞士，综合起来，这两样食材应该可以接受。 说起食物，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服务员拿来菜单。 “我们是不是还没有点菜？” “我已经提前订好了餐点，希望你能喜欢。” “...不是能够摆满整张桌子的蛋糕套餐吧？” “怎么会？我当然记得某人的喜好，我的记性一向很好。” 还好，还好，不是满汉全甜，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满桌甜食。 毕竟，我不喜欢甜食也不是一天两天，周围亲近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嗯，为什么隐约感觉遭到了嫌弃？错觉吗？ “这也是惊喜吗？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好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中午见面时，某个令人在意的事，于是主动询问道：“那个，理查德，你中午的时候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咦？你还记得啊，这可真是让人意外！”理查德假惺惺地抬高音量，睁大眼睛一副震惊的样子。 见此，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绝对是在嫌弃我。 这场面搞得我好像是忘记结婚纪念日的渣男，正在接受来自另一半的谴责。 感觉自己十分无辜，莫名其妙地背上一口沉重的黑锅，周围有不存在的人群对着我大喊：渣男。 ...算了，理查德显然费了不少心思提前准备这一切，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今天这个日子，心情难免有些不悦。 “抱歉，最近事情太多，再过两周就是期末考。” “...原谅你了，便当很美味，我很喜欢。”理查德再次重复一遍之前的说辞。 点头表示收到，出于好奇心，再次追问道：“话说，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说实话，挺好奇的。” 理查德闻言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小动作，只会出现在他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平时很少出现。 “...我要离开了。” “嗯？离开？” “是的，我需要回一趟英国，下周六的飞机。” 骤然听到这则消息，说不惊讶那是假的，不过也有几分了然。 毕竟，差不多也该是这个时候，“理查德”也确实是在这个时期不告而别，眼前这位至少还晓得提前知会一声。 看上去他还记得当初在咖啡馆时的对话，就是他送给我一颗海蓝宝石的那一次。 不过... “你之前好像说什么【本来是想要之后再说】，所以，今天如果没有那份便当，你其实不打算提前告诉我。”我眯起眼睛，对着理查德发起问询。 理查德面对我的打量，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点头承认道：“是这样的，这件事原本是不打算今天就告诉你，我应该会过几天给你打一通电话。” 听到这话，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有一瞬间，还以为理查德原本也打算跟我不告而别，至于理由，大概会是什么离别太过伤感之类的话。 其实也不对，是我想岔了，这又不是什么需要说再见的场合，我们本来就约好年底的时候一起去英国，对其他人的说法是旅行，其实还是要去解决遗嘱问题。 这个影响克莱蒙德家族无数人命运的诅咒，是时候迎来它的终结，这是所有人都想要看到的，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理查德和我。 第126章 “为什么不等我考试完一起出发？大概也就是多等两周。” “...其实，我接到了叔叔戈弗雷勋爵的电话。” “克莱蒙德伯爵？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我回去一趟，他发现我银行账户的变动，问我最近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动用储蓄。” 原来如此，因为理查德之前借给吾妻先生的那笔钱，引起了那位伯爵的注意，这才有了那通电话。 不过，还是有点不对。 “为什么这么急？哪怕想要让你参加圣诞节的家庭聚会，过几周出发也来得及。” 闻言，理查德抚额轻叹，露出疲惫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叔叔他被确诊胃癌，已经是晚期，他决定放弃化疗和手术，有尊严地死去。“ 一时之间，包间陷入沉寂，无人继续出声。 啊，是啊，我听裕美说过：对于胃癌晚期，无论是手术还是化疗等都只是搏一把，五年生存率实在是不高。 这位伯爵的日子应该不多了，我为他的命运而叹息，再多的荣誉和财富，换不回他自己的健康。 理查德的叔叔...亨利和杰弗里看着也就三十出头，这位伯爵可能也才六七十岁。 真是可惜。 “我很遗憾，没错，你确实应该早点回去。” 千万不要错过最后一面，那将会是一生的遗憾。 “...这些话本来不打算说在今天，今天原本是打算稍微轻松一点。”理查德微笑着解释道，只是笑容看上去十分勉强。 你笑得好难看，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这话却是说不出口，此时真的不应该继续刺激对方。 “决定了！”我忽然大声喊道：“周六那天我去机场送你。” 理查德似乎被我突然抬高的音量吓到，不过还是反应很快地反驳道：“你不是说两周后考试？机场什么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 根本不听理查德的反驳，身子前倾，第一次主动凑近对方，直视着理查德的眼睛道：“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我会去机场送你，并期待我们下次的再会】，你想让我违背自己的承诺吗？” “...只是为了完成你的承诺？”理查德语气平淡地反问道，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同样直视着我。 “不然呢？记得告诉我具体时间；话说！饭菜怎么还没上来，好饿啊！？”讲到最后，我故意幼稚地大声抱怨，希望转移对面这位的注意。 “你小点声。”理查德一脸无奈地对我劝道。 说来也巧，理查德的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理查德喊了一声请进，服务员就推着餐车进入到包间。 有点尴尬，不知道服务员小姐有没有听到我的高声抱怨，真是不好意思！ 不管有没听到，服务员小姐都训练有素地为我们摆上餐点：牛排、面包和玉米浓汤。 “你会用刀叉吗？”理查德在服务员小姐退出后立刻问道。 “会的，可能不太符合礼仪，至少能够吃完牛排。” 言罢，我就给理查德示范一番自己切牛排的手法。 “可以，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克莱蒙德家的晚餐一般都是使用刀叉，你要是不会使用刀叉，我还要提前教会你，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哈？你点牛排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打算，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情趣。” 哗啦，刀叉划过盘子的刺耳声音。 狐疑地面前的食物抬头看向对面，这道声音正是来自对面。 刚才是谁说要教我使用刀叉来着的？ 忍不住开口问道：“...手滑了？” “嘴里有食物的时候说话很没礼貌。” 讨了个没趣，点头应下这番说教，埋头继续进食。 于是，这餐饭又是在食不言之中度过，就像过去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次一样。 说起来，这应该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在这里就餐，理查德的飞机就在下周六。 明年还有机会吗？ ...谁知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吧，至少在这里有过不少美好回忆。 毕竟，除去那些身外之物，人最终拥有的不也就只有回忆？ 第100章请假条 真是不好意思，作者有点卡文，9月13日恢复更新。 接下来的剧情很重要，最后的几个故事，作者希望能够做到令人满意的程度。 写到这里的时候真是感慨万千，开书时的打算是五万字完结，最初的脑洞就是开头、结局还有中间几个重要情节。 很多有趣想法都是偶然产生于写作的过程，当然，这里也要感谢读者提供的构想，作者一个人是绝对写不到今天这里，感激！ 最初设想的结局其实是无cp或者说be结局，作者自己都被虐哭，整整一天都没缓过神；后来想了想，还是避免报社，正式的结局将会是he，原本设计的结局将会作为番外中的if线，玻璃心慎入！ 第101章再访谷本家（上） 周日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在街道上，周日的街区还挺安静，完全看不出东京这种国际大都会该有的繁华。 可能大家都想要在周日宅家，不像我还要出门拜访别人，感觉上就像是周末被迫加班。 早知道就不该约在早上，应该选择下午。 埋怨归埋怨，约好的时间还是要遵守，这就是为什么我如今走在街上，而不是待在温暖的被窝里，别说，东京的冬天还挺冷。 晶子今天没有到车站来接我，毕竟已经认得路，她也没必要特地再跑一趟。 一个人走在稍显空旷寂静的街道上，除了旁边车道上时不时掠过一两辆汽车，几乎察觉不到他人的存在，就像是整座城市只剩我一个人，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这种环境最容易令人胡思乱想，进入脑海的是：昨天与理查德的对话。 昨晚我们聊了很久，借着无声进食的时间进行一番深思熟虑，最终，我决定给理查德透露一部分计划，让他回去以后立刻开始执行。 顺利的话，我到达英国的时候就能无缝衔接地完成后半部分，也就是属于我的那部分。 理查德听完前半部分的内容，神情古怪地看了我好一阵，我还以为他打算拒绝，心里已经开始打起腹稿，谁知最后对方只是沉默地点头答应。 想起理查德当时一脸沉重的表情，感觉十分费解，虽然确实有些为难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必须保持隐秘，小心谨慎地避免走漏消息，至少不能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前。 但也不至于让他为难，各个方面来看，这比起让我们假扮一对情侣，明显是要更好接受的方式。 虽然也是建立于一个谎言，这个谎言至少...更容易让人接受。 好吧，我承认，就算仅仅只是前半部分，完全可以猜到：这整件事就是一个谎言和欺骗，一点也不正义的手段；唯一可能的辩护，大概也只有目的还算是高尚。 一开始可能确实只是为了我自己，希望能够摆脱从小到大相同的梦境，这个一直在折腾我的奇怪存在。 自从认识了理查德，一起经历这么多事，想法也早就不知不觉地发生改变，为了自己的同时，我也是真心地希望能够帮助理查德。 第127章 仔细一想，还真有点对不住理查德，明显是他要完成更多工作，我要做的可能真不是所谓后半部分，而仅仅只是最后一步。 最关键的那一步不能由理查德来执行，必须要有一个非利益相关者，不能从遗嘱中获益的局外人来执行，这样才会有人相信。 不能取信于人，一切就都不能成功，同时也不会有下一次机会。 这是唯一的机会。 深呼吸，暂时放下这个沉重的包裹，聚精会神地打量周围环境，希望转移注意。 ...不晓得理查德起床没有，昨晚在餐厅聊到接近凌晨，天知道为什么他昨天那么健谈，红茶都不知道续了多少杯，之后还多亏他开车送我回家，他自己都不晓得最后几点睡下。 估计这会儿还在被窝里，真是羡慕他。 走到门口挂着“谷本”的豪宅大门处，按响门铃，设备传出晶子的询问声，我对着那边做出应答，大门几乎是在话音刚落便自动打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声控门。 穿过打理精细的花园，走向庭院尽头的别墅大门。 这次倒是没有仆人和女佣在门口迎接，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那种大排场什么的，真不应该给我这种无名小卒，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正义君，欢迎！”晶子站在门口率先招呼道，小跑几步到我面前站定。 “谢谢，今天打扰了。”上下打量一番对方，随即继续补充道：“你看上去很精神，这几天有好事？” “当然是有好事，今天正义君要来我家，我超开心的说！” “行吧，你高兴就好。”有气无力地点头答应。 “...那个，正义君你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说到最后，晶子还用手指点在自己的眼眶。 下意识用手揉眼眶，很快就意识到这么做纯属无用，放弃治疗的我只得开口问道：“很明显吗？” 晶子点头。 深感无奈，不过还是要解释一番：”昨晚后半夜才睡下，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嗨。“讲到最后，忍不住丧丧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叹息什么。 砰，后背忽然遭到拍打，不重，但是非常突然，我给吓得一激灵，身子都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打起精神来！正义君，我父母在客厅等你，别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样子。”罪魁祸首就像没事人一样地收回右手，还在那里笑着给我打气。 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确保某人没有机会再次发起突袭，不走心地敷衍道：“嗯，嗯，我现在很有精神，多亏某人带来的惊吓。” “那就好，啊，别在这站着了，我们进去吧！” 言罢，晶子率先转身进屋，我也紧跟其后。 她领着我进到上次来过的会客厅，两位谷本教授已经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已经摆着茶壶和茶杯，看上去这两人已经在这有一阵子。 “看看谁来了！”坐在主位上的昌平教授率先起身招呼道，他坐的位置转头刚好可以看到客厅门口。 晴子女士所坐的位置刚好背对着门口，因此反应慢了一拍，不过也紧跟着起身。 我向两位谷本教授打了个招呼，然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盒点心。 之前的好几天还在纠结到底要送什么伴手礼，想来想去，越想越烦，最后干脆直接学习理查德，上门给人带份甜点，一般在日本也差不多都是这样。 昌平教授接过盒子，上下颠了一下，语出惊人道：“这里头没有装钞票吧？” ...什么东西？！ “哈哈哈！正义君，你的表情好有趣！”晶子在旁边很不厚道地大笑道。 “你们两个收敛一点。”晴子女士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向我解释道：“见笑了，我们家这两个就是这种不正经的性格。” “喂喂，我哪里有不正经，你可别忘了之前则内上门拜访的时候，他不就在伴手礼盒子底下放了些不该有的东西。”昌平教授面露不满地反驳道。 “这就是你为什么把他赶出去的原因？原来如此，我说你那天怎么那么大火气。” “哎呀！不小心说漏嘴了，这可真是...” “少在那装傻，则内没事贿赂你做什么？” “理学部这不是又要教授选举，则内也是热门候选人，估计是着急上火地四处拉关系。” “那他还真是不了解你，送礼居然送到你头上。” “谁说不是？我当场就让他滚出去，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讲，之后在学院里见到我就绕道走。” “那你还真是神气。”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看着这两位的夫妻秀，心里着实有些无语，感觉就像见到了一对活宝。 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还有，最关键的是：这种话是我这个外人能听的吗？ 还是站着旁边同样沉默看戏的晶子说了句公道话：”好了，别在这说不相干的事，正义君还在这呢。“ 闻言，两位主演这才停止拌嘴，邀请我到沙发上坐下。 昌平教授坐在两张长条沙发中间的单人座位，那是这座客厅的主位，我和晴子女士各自坐到两边对立的长条沙发。 晶子在坐下以前，先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沏了杯茶，动作娴熟自然，气质高雅内敛，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大小姐。 接过茶杯的同时点头道谢，放下茶杯后对着两位长辈询问道：“那个，请问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今天就只是非正式的普通聚会。”昌平教授语气随意地打了个哈哈，给今天的拜访定下基调。 不过倒也是挺有说服力，因为他此时正穿着居家的和服，明显就是处于休息日，不打算出门的架势，看上去确实是非常日常。 在场另外两位女士也是如此，都是穿着居家风的毛衣搭配衬衫，只有我一个人选择穿着平时去高级餐厅时的深蓝西服，感觉好像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意思就是放轻松，今天这里没有上下级和那么多规矩，你可以不用在大学的那一套。”晴子女士解释道。 “嗯，嗯，就是这样，总之，正义君只要当作是在自己家就好。”晶子也点头附和道。 点头算是答应，同时不再出声，此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多半是因为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 “话说，中田君看上去学业很繁忙啊！这个晚上看书一直到深夜，真的是不容易。”昌平教授一脸唏嘘地感慨道。 这话听着感觉怪不好意思，下意识地低头道歉：“真是对不起！” 晴子女士再次出声解释道：“不用，我先生没有其他意思，我们都是过来人，读书的辛苦也都一清二楚，这没什么，年轻时候我和我先生都没少熬夜，当年...” 奇怪的是，晶子忽然有些不太礼貌地插话道：“是啊，只是现在已经开始养生，不敢再继续熬夜，因为已经不再年轻，同时也不需要像当年一样拼命。” 闻言，昌平教授一脸无奈地看向晶子，被打断的晴子女士也是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儿，我似乎能从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读出些许...愧疚？ 第128章 “那个，中田君，我最近收藏了本不错的书，我带你去书房见识一下。”昌平教授转头看向我道。 “咦？父亲你什么时候又买了新书，我怎么不知道？”晶子好奇问道，再次恢复平时有些天然呆的样子。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我又不需要跟你报备。”昌平教授明显不走心地敷衍道。 “究竟是什么书啊？我也想去看看，我们一起去吧。”晶子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晶子，你上次学的皇家奶茶练习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厨房做一点端上来。”晴子女士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对哦，还有这回事，你等着，正义君，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练习的成果！” 说完，晶子就兴致勃勃地起身走出客厅，不出意外地是前往厨房。 昌平教授目送女儿离开房间后才开口道：“你就这么放心她进厨房？” “烧点热水总不至于也能火烧厨房，我把冰箱里的牛奶都清空了，只剩下一些奶粉，她不需要点火。”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几个月已经翻修过三次厨房，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感觉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合着我身边的炸厨房选手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人。 此时真恨不得有个隐身衣，表演个当场消失，感觉要被灭口。 万幸，脑内剧场中的杀人案并没有发生，昌平教授很自然地带我前往书房，晴子女士表示要去厨房看一看，似乎还是有些担忧发生意外。 跟着昌平教授走在前往书房的途中，虽然我们还在闲聊一些大学里的趣闻，心中却不由回忆起晶子刚才有些反常的样子。 关键词似乎是：当年。 所以，以前是发生过什么事吗？有些好奇，不晓得有没有机会旁敲侧击得到答案。 第102章再访谷本家（中） 谷本家，书房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 四下打量这个宽敞的空间，内里的家具着实不多，一张书桌和椅子，几张沙发和茶几，看上去甚是朴素，乍一看上去甚至给人种简陋的感觉。 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内有乾坤，整面墙的图书，整整齐齐地放置在进门右手边的墙壁，一整面墙壁都被改造成內镶式书柜，用于收藏书籍，目测得有至少三百多本藏书。 暗自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这里应该改名叫做图书馆，如此可能更加符合这个房间的配置。 “怎么样？这些书可是谷本家代代相传的藏品，其中一些还能追朔到明治维新时代。”昌平教授不无自豪地大声夸耀道。 “好厉害！”我也应景地捧场道，可惜实在是词汇量有限，一时之间也只能说出这句全日本通行的感慨。 昌平教授似乎也不在意，依然很热情地招呼我：“来来来，到这里来看看这些。” 上前几步，我这才注意到房间的一个角落还摆放着展柜，因为角度问题在刚才进门时被我忽略。 走上前去打量一番，不出所料地也是摆放整齐的各色矿石，按照颜色和品种分类摆放，看上去井井有条，非常治愈强迫症。 “看见这个粉色的晶状体了吗？这是一颗方解石，也就是化学中所说的碳酸钙，方解石最大的用途是制造水泥...”昌平教授似乎是犯了职业病，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课。 我一边保持沉默地倾听，时不时点头附和做应声虫，就像对待学校老师一样地尊敬。 讲完一个又一个展柜中的矿石，直到对方似乎终于说得尽兴，这才给了我说话的机会，对着我发问道：“说起来，中田君上次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不过晶子倒是有带我去看过她的收藏，说实话，很让人吃惊。” “啊，是的，这里的收藏确实是少了一点，我还有一些放在大学研究室，只是光看数量，果然，我还是输了！”昌平教授边说边摇头晃脑地感慨，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所谓被比下去的挫败。 这确实也没什么好比较，不就是收藏的数量吗？真没必要牵扯到输赢或者自尊什么的。 以前倒是见过很多人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要一决高下，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赛跑，憋气，掰手腕，年级排名，看上去都是一副“皇国兴衰，在此一役”的气魄，实际上很难不被人看作是纯粹的中二病，至少在我眼里完全是无意义的好勇斗狠，产生不出真正的赢家。 当事人肯定有另一套逻辑，只是我从来没有领悟出其中的道理，也许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纯粹就是出于激情和冲动。 似乎见我没有接话的意思，昌平教授继续说道：“我女儿简直是个狂热的矿物岩石爱好者，我教过的所有学生中，就没见过这么...这样的人，连我自己都有些纳闷，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那种热情。” “也许是跟您学得。” “得了吧！我只是喜欢，并且刚好以此为业，我还是有自己的生活，不像某人，生活里只有她的那些宝贝收藏。”说到最后，昌平教授第一次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忧虑。 “...这个，晶子在大学里好像挺多朋友，应该也不至于。”小心翼翼地开口劝慰道。 很明显这番话没有起到作用，不过对方也只是摇了摇头，提起另一个话题：“说起来，中田君，我和夫人都欠你一声谢谢。” “不敢当，不敢当。”下意识地做出谦逊否认，很快又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女儿有跟你提过她自己的童年吗？”昌平教授不答反问道。 低头思索片刻，有些迟疑地答复道：“好像说过您和夫人【忙于打拼事业】，晶子从小就由保姆照顾，懂事以后就是靠着这里的书籍和矿石打发时间。” “她都跟你说了啊。”对方一点也不意外地轻轻点头，随即继续解释道：“我和夫人当时都还只是刚刚博士毕业的新人，每天忙着搞研究和发论文，有句话是我在美国那里听来的，专门描述学界的现状：publish or perish。” 出版或死亡？还挺押韵，结尾都是ish，不对，现在不该感慨韵脚。 “听上去似乎有些忙碌。” “你说得太过保守，我敢说公司社畜都没有东大讲师的一半忙碌，想当年，最忙的时候，我和我夫人干脆睡在研究室；哦，当然，不是同一个研究室，她在隔壁的教育学院。” 点头表示听到，对方似乎还没说完，之后才是重点。 果不其然，昌平教授有接着道：“孩子交给保姆照顾，一回神就已经这么大了，幸好没长歪，只是...” 说到这里，对方以手挠头，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见此，我便出声宽慰道：“嘛，其实晶子还挺优秀，性格也很开朗大方。” ”倒不是那个，嗯，这么说吧，这孩子很怪。” “哈？！”不小心惊呼出声。 “真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哪家的孩子会像她那样，张口矿石闭口岩石，人家都说不愧是谷本教授的千金，其实心里指不定如何说道。” 这话实在是不好接，尴尬地笑笑，继续保持沉默。 昌平教授似乎也不在意我的反应，看着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不过还是继续补充道：“最让我和我夫人伤脑筋的是：晶子坚决不肯继承我或者夫人的衣钵。” 第129章 这话让令人有些费解，稍微思索一番才反应过来，对方谈论的是东大教授的位置。 ...唔，这种明治维新以前便已存在的世袭制，看上去还没有远离东京大学。 “晶子可能比较有主见，不太喜欢被人安排。”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算是替某位不省心的妹妹做点辩解，至少也要说点什么。 “这你倒是想岔了，她那纯粹就是逆反心理。” “嗯？这话怎么说？” “按照她自己的原话：不想继承夺走了父母的工作，下一位地理学或者教育学教授不会姓谷本。” 唔，这话说得可真重，完全想不到是出自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看不出来她也有青春叛逆的时候。 【夺走了父母的工作】，这是在指责两位谷本教授，因为工作而缺席自己的童年吗？ ...听上去相当沉重，没有父母的童年。 我知道的，每天只有自己面对书籍，我的童年差不多就是这样，自从外婆走了以后。 我成了书呆子，她成了岩石商，这些都很合理，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这，晶子可能更想去做其他事，比如...” “比如收集更多矿石和岩石，哈哈哈，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对方忽然抢答道，边说边发出中气十足的大笑，颇有古代豪杰的气势，地上的灰尘说不定都已经被震得开始移动。 “...所以，现在情况有所改变。”联系之前所说的内容，得出一个不很肯定的猜测。 没想到对方闻言立刻拍手，发出一声很大的脆响，着实吓人一跳。 “你很敏锐，你说得对，这就是为什么我和我夫人必须见你一面，为的就是当面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额，我夫人不太擅长表达感情，所以这项重担落在我身上。” 你这开场白是不是有点太长？重点一直都没讲清楚，感觉心里好奇得好似被猫挠。 “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奇心的驱使下，略带着急地追问道。 “我女儿跟我说：中田君希望继续深造，未来留在大学任教。” 点头，这确实是我所说的话，一直以来也是人生规划。 “所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感谢你。” 顿了顿，对方终于进入正题：“晶子两周前回来突然宣布，打算继续读下去。” 说到这里，对方语气忽然变得十分激动：“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的心里有多高兴！？还以为说她终于想开了，结果...” 说到最后，昌平教授的语气又低落下去。 大概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两周前，大概就是我和晶子在银座偶遇的那次，我们在餐厅讨论留学相关的话题。 “她好像确实有跟我说过，打算去英国留学。”小心翼翼地接话道，因为不太确定晶子到底说了多少，为了避免坑她，这番话说得非常保守。 “并且是因为你，她想要跟你一起去英国。”昌平教授面无表情地平淡陈述道，此时他的样子看上去真像晴子女士，瞧着都让人慎得慌。 暗自深呼吸，心中提醒自己保持镇静，嘴上还是迅速接话道：“那个，其实是我得到一个去留学的机会，当然，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晶子的那番话应该只是在鼓励我，让我可以下定决心，她不一定就是那个意思。” “什么！【还没有尘埃落定】是什么意思？！”昌平教授忽然大声喝道。 低头，小声答复：“情况是这样，具体的申请还没有递交上去，只是得到一份推荐信的承诺，对方是剑桥的教授。” “原来如此。”昌平教授边说边开始来回踱步，循环几圈之后才再次看向我道：“这样吧，我这边再给你写一封推荐信，这样应该就能确保万无一失，虽然不是同一领域，但是多半还是好使。” 闻言，受宠若惊的同时下意识想要推脱一番：“那个，这样是不是太给您添麻烦。” 对方不以为意地摆手道：“客套话就免了，我这也不仅仅是在帮你，你不去英国留学，晶子未必愿意继续升学。” “...您这话说得，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足以改变另一个人的人生规划。” “天知道晶子为什么那么看重你，感觉作为父母的我们都被比了下去，至少这件事上，晶子从来没想过乖乖听话，不然当年也不会放弃报考东大，跑去什么私立笠场大学，明明高中成绩那么亮眼。”这次换成昌平教授在那小声地碎碎念，没想到这位中年大叔还有这一面，瞬间消解东大教授这一光环带来的高不可攀。 这话完全不敢接，尴尬地扯出一丝微笑，努力做出乖巧.jpg 咚咚咚，书房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昌平教授对着门口喊道。 咔哒，门被打开，进来的是女仆玉山小姐，她对着昌平教授鞠躬后道：“午餐已经准备好，夫人和小姐已经等在餐厅。” “知道了，谢谢你，玉山。” 玉山小姐闻言再次鞠躬，随即一言不发地退出书房。 “呐，我们该去餐厅，别让女士久等。”昌平教授转头对我提议道。 我自无不可地点头，本来就应该客随主便。 今天点头的次数貌似远超平时，希望不会明天一觉醒来发现落枕。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和夫人都欠你一份人情，就冲你能让晶子回心转意，这可是帮了大忙。” 说完这番总结，昌平教授率先迈步走向门外。 我也立刻跟上，走在对方后面前往餐厅。 这不远的一路上倒是安静得很，我们谁也没有继续开口交流。 说起来，刚才好像听说晶子也是放弃报考东大，选择报考私立笠场大学。 没由来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果我选择报考东大，那么晶子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像没有在代代木公园遇到理查德，最终还是在宝石店见到了他。 细思极恐，连忙甩头，抛掉这些没有依据的无稽之谈。 ...仔细想想，这也算是好事，假设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遗嘱问题也必然会被解决，区别可能只在达成这一目标的方式。 嗯，这么想虽然有些自恋，不过，私以为自己的方法是要好过”正义“君的假扮情侣。 乐观估计完全违背我的本性，不过，只有这件事，果然，还是希望一切都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忽然想起理查德在昨天提起黛博拉时候的强颜欢笑，心里似乎也跟着揪了一下，感觉有些难受和喘不过气。 真心不想再看到那副表情，那完全不适合理查德，他就应该喝着皇家奶茶，吃着甜点，然后一脸满足地跟别人谈论心爱的宝石：紫水晶，钻石，猫眼石... ”我们到了！”走在前面的昌平教授出声道，随即推门率先进入餐厅。 话语声与推门声令我回过神来，不再去思索那些有的没的，跟在昌平教授背后一起进入餐厅。 第103章再访谷本家（下） 餐厅 随意闲谈几句，昌平教授便招呼我坐下，这是一张西式风格的长条餐桌，桌脚的材质看上去像是橡木，桌上铺着洁白且厚实的餐布，长桌中央放着花篮，每个位置前面摆放着一份伙食和筷子，遵循日本传统的分餐制。 第130章 这可真是好一幅东西结合的画面。 食物倒是非常传统的日本饮食：米饭，味增汤，沙拉，还有三文鱼。每份饮食都盛放在不大的碗碟，看上去十分精致，就是分量有点少，不过这也算是日本菜的一大特色。 唯一有些不搭的就是旁边多出来一个白瓷杯，被放置在一个同样材质的盘子上，里头装填着浅棕色的液体，目测应该是皇家奶茶。 ”呐，呐，正义君，先来试试我做的皇家奶茶，自从上次过后，我可是一个人练习了好久。“晶子率先兴致勃勃地开口催促道。 点头，自无不可地率先拿起瓷杯喝了一小口，细细品味其中韵味，期间坐在对面的晶子一直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很想得到认可。 还没开口说话，只听一声清脆却细微的瓷器碰击声，原来是坐在主位的昌平教授刚刚放下他手里的杯子，并且在我出声之前大喊道：“嗯，不错，有进步，比起店里卖的都不逞多让！” 这位说话中气十足的中年大叔，边说还边给我使眼色，暗示得十分明显。 接收到了他的信号，我也赶紧附和道：“没错，就是这样。” 但是，很显然，晶子也不是傻子，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昌平教授，鼓了鼓脸颊，最终什么也没说。 心下暗叹，昌平教授这是弄巧成拙，本来也是打算夸奖几句，这下弄得好像十分言不由衷。 至于他的动机，倒也挺好猜测，无非就是为了拯救家里的厨房，远离某个厨房杀手的迫害。 “厨房杀手，啊，不是，晶子，我认真的，你确实已经可以出师。”刚开口便心下一惊，不小心又说出了心里话，强自镇静地自我纠正，然后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说完接下来的话。 “我听到了，好嘛！我是厨房杀手还真是对不起，哼！？”说到最后，晶子还双手抱胸地别过头去，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见此一幕，不仅仅是昌平教授，包括刚才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晴子女士，二人都对我投来谴责的目光。 沐浴在长辈的死亡凝视，冷汗越来越多，承受不住如此压力的我，赶忙双手合十对着晶子郑重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被道歉的对象没有表态，而是转身把头靠在椅背上，一副闹别扭不理人的姿态。 明显感觉射向我的视线更加灼热，几乎就要将我当场汽化，高压之下反而变得冷静，平静地开口承诺道：“这样吧！我听理查德说，下周日在xxx有宝石展，我陪你一起去，怎么样？” 闻言，闹别扭的某人回头看我，面无表情的样子瞅着还真有七八分相似旁边的晴子女士。 该说不愧是亲母女，扑克脸都是一样地吓人，幸好晶子平时开朗爱笑，这才从没表现出一种渗人的恐怖，直到现在。 坐在一起的两人，相似的面容，一样的面无表情，产生的杀伤力，完全不是算术级增长，而是指数级增长。 平静回望，这时候就不能回避，那样显得很没诚意。 “...原谅你了，本来我也打算邀请你一起去，没想到被你抢先。”说到最后，晶子终于放缓表情，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呼，心下松了口气，死亡凝视终于也离我而去，感谢神明！啊，不是，感谢大人有大量的晶子大小姐！ “饭菜都要凉了，来来，尝尝我的手艺。”晴子女士对着大家开口招呼道。 闻言，暗自吃惊，本来以为这份精致的午餐出自谷本家的厨师，听这说法，似乎还是女主人亲自下厨做饭。 “我夫人不常下厨做饭，今天听说中田君要来，这才破例一回，哪里不合口味也请保持沉默，我夫人受不了这打击。”昌平教授用着玩笑的口吻说道，得到了晴子女士的一个斜睨。 ...听着好似话里有话，算了，服从教授的指示：保持沉默，专心扒饭。 无言片刻，晶子忽然开口问道：“正义君有看到书房里那本初版《血字的研究》吗？” “嗯。”咽下嘴里的米饭，然后才给出答复：“没有，倒是看到了展柜里的矿石。” “不错吧，那些也算是我的童年回忆，真是令人怀念啊！”晶子面对追忆地感慨道。 “...等会儿能再给我看看你的收藏吗？我记得你说最近又有了新藏品。” “当然可以！？等我一下，马上就好！”晶子忽然精神亢奋地高声应答，随即加快进食速度，明显已然迫不及待。 “咳，礼貌！”晴子女士小声训斥道。 闻言，晶子立即动作一顿，然后就像无事发生一般恢复之前正常的进食速度，动作也变得规矩许多。 ...总感觉谷本家的食物链顶端其实是晴子女士，比起明面上作为一家之主的昌平教授。 “中田君感兴趣英国文学吗？”昌平教授态度随意地对我问道。 “不，感兴趣的就只是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那真的是相当精彩，不是如今一般大众文学可比的不朽之作。” “这样的话，那本初版的那个什么研究...” “血字的研究。”旁边的晴子女士帮着提醒道。 “哦，对，血字的研究，那本书就送给你了，等会儿我给你包起来，这书有些年头，你要小心保存。” “这！”心下十分欣喜，不过还是克制地礼貌问道：“这礼物也太贵重，实在是不敢收下。” “这有什么！书就要交给爱书的人，放在我们家完全没人欣赏，这才是天大的浪费。”昌平教授不在意地摆手。 “正是如此，听说中田君和晶子约好了一起去留学，我们家这个不省心的女儿，还要拜托中田君多多照顾，这本书就当作是谢礼。”晴子女士也跟着帮腔道。 “喂！喂！我明明很让人省心的好不好！？”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异口同声的二连奏响起，这对夫妻可真有默契。 被说成是小孩的晶子气鼓鼓地埋头夹菜，不再继续言语。 事情就这么敲定，饭后，晶子再次领着我前往她的卧室，跟我着重介绍一番最近新添的几颗矿石，当然，久违地再次见到骷髅谷本。 途中，我注意到别墅里的佣人都不见踪影，包括管家高桥先生，问了晶子才知道：晴子女士喜静，在家时都要求佣人没事不要四处走动，因此没有拨打内线电话，佣人都会待在专门提供给他们休息的房间。 好像上次来的时候确实有听玉山小姐提起过这件事，没想到真的这么严格。 果然，谷本家实际的一家之主，其实是晴子女士吧？ 我又对着晶子旁敲侧击，果不其然，谷本家的财政大权完全掌握在女主人那里，难怪总感觉晴子女士很有女强人的气质，原来并不是错觉。 晶子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想象一下晴子女士的不苟言笑，复制黏贴到晶子脸上，这倒也不难想象，刚才某人可是已经给我表演了一番。 “...正义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还真没有，带着歉意地小声道：”不好意思，刚刚有些走神，你再说一遍。“ ”我说，理查德先生周日有没有空，要不要叫上他一起来，毕竟都是同好，那样应该会很开心！“ 第131章 ”...不，理查德下周六就要坐飞机回英国，下周日的宝石展，他应该是赶不上。“ ”哎，怎么这么突然？哦，对了，圣诞节快到了，西方人确实习惯在这时候全家聚会。” 那只是一方面，理查德此行可谓责任重大，不过这就不好告诉别人，包括眼前的晶子。 “我还以为理查德先生会和正义君你一起出发，你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年底一起去逛英国？” “...他家长辈打来电话，让他早点回去一趟。” “啊，如果是长辈的要求，那就没办法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为情的事，还是应该满足一下年长者的这点小小要求。” 也许并不是小小要求，而是回去见最后一面。 虽然没有在梦里见过这位现任克莱蒙德伯爵，不过好像确实听说过癌症的事，只是之后便也没了下文，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在今年，也许梦中那位“理查德”稍迟才回到日本，正是为了处理叔叔的后事。 如果真是那样，我还是留在英国稍微帮衬一下，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至少应该能让理查德好过一点。 我可以倾听他的烦恼，他的许多话应该不会想要告诉克莱蒙德家的那些亲戚，包括杰弗里和亨利，基于遗嘱公布后发生的那些破事。 提起长辈，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开口咨询道：“晶子，晴子女士是教育学教授，对吧？” “确实是这样，为什么这么问？” “失陪一下，我有话要问她，嗯，晴子女士现在会在哪里？” “这个点，她应该在放映厅看电影，我带你去。” “拜托了。” 终于想起来，之前一直感觉被忽略的是什么，晴子女士应该能给出答案。 这也算是一个惊喜，理查德应该会很高兴，回去面对那些以前，最好还是先让他了却另一桩心愿。 理查德小时候的家庭教师：智惠子女士。 第104章学生与教师 周四，xxx车站 不晓得吹着哪门子的风，这次某人倒是没有让我等他，反而是比我更早抵达约定地点。 今天理查德难得没有穿着平时的商务西装，而是休闲衬衫搭配宽松的白色毛衣，比起平时少了些许干练，多了几分慵懒，同时丝毫不损他的美丽，甚至让他带上几分平时所不具备的魅力。 具体很难用语言描述，只能说是一种直观感受。 时尚的打扮结合高挑的身材，让他看上去就像走秀的模特，不知道等待期间有没有被人索要签名，或者询问曾经出演哪些电影。 “所以，今天你到底要带我去哪？”理查德向着走在身旁的我问道，很明显对于此行目的地还挺耿耿于怀，因为我的三缄其口。 “到了你就知道，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这份惊喜。” “...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好了。” 此时我正按照电话里得到的地址，带着理查德前往智惠子女士的住所。 周日那天的进展很顺利，晴子女士虽然不认识智惠子女士，借着名字还有留学英国这点信息，居然也能够凭借几通电话得到联系方式。 不敢耽搁，当场便给对方打去电话，希望预约上门拜访，可能表达有些不妥，言语之间太过急切，电话那边的智惠子女士以为遇到诈骗，拒绝提供地址并挂断电话。 挂断之后再回拨过去，发现已经被对方拉黑，愁眉不展之际，晴子女士用自己的号码拨打过去。 晴子女士的说话很有水平，开门见山先介绍一番自己，然后随便讨论一下学术研究的话题，就这么耐心地聊了大约五分钟，这才进入正题，谈妥之后又把手机交给我。 这次的交流变得十分顺畅，对方相当客气地跟我约定时间，本来是想让我周末上门，在我的坚持之下，对面的智惠子女士明显叹了口气，最终不情愿地应下周四见面的请求。 完全可以理解，一个陌生人忽然打电话，要求在工作日约个时间上门拜访，这实在是太给人添麻烦，心里头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转头看向旁边的理查德，他此时还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他倒是很好说话，好奇追问无果以后也就跟我一起过来。 为了理查德，我这也是当了回恶客，希望智惠子女士见面后能够体谅。 周日晚上，我给理查德打了通电话，表示希望周四约他出来，带他去一个地方。 理查德出乎意料地爽快应下，然后好奇地追问究竟是哪里，我当时的答复是：去了便知道。 之后是我没忍住，又跟他确认周四有没有其他预约，毕竟理查德还有工作，平时都要四处见客户。 理查德表示：这周已经停止工作，原本的预约都移交给拉纳辛哈先生；还跟我嘱咐，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去找那位斯里兰卡绅士，理查德已经给对方介绍过我，并且郑重拜托对方照顾一下我。 理查德最后还说了一句挺莫名其妙的话：“如果可以的话，这一周真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东京的很多地方都还没有逛过，一直都待在银座，时间久了也挺无趣。” 那时的我心里认为理查德是还没适应忽然的放松，过多的假期使他感到无所事事的焦虑，所以只是平常地回复：“那真是可惜，这周除了星期四外都还有课，以后总还是会有机会。” 这番话说完，话筒明显传出对方不满的轻哼，在我发出疑惑以前，电话那头的理查德就表示已经困了，道别完就放下电话。 当时的我便隐约感觉有些不爽，就好像被人挂电话。 可能是我之前哪句惹他不高兴，真是小心眼的男人。 不过我倒没太在意，今天过后，理查德肯定只会感谢我，说不定还会请我吃饭。 倒也不是贪图一顿饭钱，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见证理查德露出真心的笑容，最近这一阵很少见他露出放松愉快的神色，想必也是心里有事，因为清楚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正因如此，我才希望这次会面能够在理查德出发以前达成，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能了却一桩心愿。 “我们快到了吗？虽然跟你一起去哪都可以，但最好还是不要迷路。” “感谢你的信任啊，你都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你会吗？”理查德神色如常地反问道。 “...卖你的钱，我会跟你五五分账。” “噗。“理查德轻笑出声，然后又接话道：“为什么我要跟你分享这笔钱？不是应该全归我吗？” ”因为这是我说的。“不走心地回应道，眼睛扫视到前面那户人家的门牌，对着理查德宣布：”我们到了，这里有你想见的人。” 理查德扫视一眼门牌上的姓氏，神色骤然一变，瞪大眼睛惊骇地看向我，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眼神却又透出几分期待，似乎希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点头，语气冷静地给出答案：“就是你想的那样，智惠子女士就住在这里。” 理查德得到答案之后并没有变得放松，反而显得更加焦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一边整理衣领袖口，一边用手稳定发型，确保没有不听话的发丝，最后对着我确认道：“我这身打扮没问题吧？” 第132章 “行了，帅哥，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我们差不多该进去。”言罢，不再搭理某人的患得患失，上前按响门铃。 “请问是谁？”设备传出有些失真的女声。 “您好，我是预约上门拜访的中田。” “请稍等。” 言罢，话筒那边再无声响，那边的人应该正要前来开门。 转头看向身后沉默不语的理查德，此时的他看上去已经恢复镇定，只是站姿略显僵硬，恐怕心里并不似脸上那般淡然。 冲他微微一笑，希望能够让这位金发美男放松下来，虽然他板着脸的样子也很好看，不过还是更喜欢看他轻松愉快的模样。 很可惜，此时的理查德两眼放空，眼神根本没有聚焦，完全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多半是根本没在注意我。 我还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心里暗自腹诽。 咔哒，大门处传来声响。 回头看向大门处，大门由内打开，走出一位四十左右的成熟女性，看上去充满知性美，发型着装皆是干净整洁，姿态十分大方得体，第一眼看过去便让人心生亲近。 “您好，我是中田，之前通过电话，冒昧上门叨扰，真是不好意思！”我在对方开口以前率先鞠躬道歉，针对如此局促地预约时间，还有挑三拣四地选择周四。 “不，没关系，听说是很要紧的事，看在晴子教授的面子上，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智惠子女士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态度十分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其实，有个人想要见你，嗯？” 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刚好挡住了理查德，智惠子女士的视角看不见我身后的理查德，因为我夹在两人中间。 连忙向着旁边走出几步。 “唔，你是？凯瑟琳...啊，不对，你是理查德少爷？”智惠子女士惊呼道，脸上冷淡的表情瞬间转化为惊愕，右手不自觉地掩唇，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智惠子，真是好久不见。”理查德礼貌地招呼道，同时对着眼前多年未见的家庭教师鞠躬，展示出了十足的尊敬，完全不在意自己差点被错认成凯瑟琳夫人。 “这可真是，如梦幻一般的场面。”智惠子女士上前几步，仔细上下打量面前的高挑男性，语带感慨地寒暄道：“少爷都已经比我还高，上次见面的时候...” 说到这里，智惠子女士忽然顿住，似乎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重提当年的往事。 理查德的神色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是很好就被他掩盖下去，如果不是因为足够了解，我可能也会忽略那一刹那的微表情。 “我就不打扰你们感人的师生重逢，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我过会儿再回来。”还是我出声打破此时有些许凝固的氛围。 二人同时看向我，理查德率先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虽然有些没头没尾，神奇的是，我似乎领悟到这话里的含义，这话问的是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你为什么不去问眼前的当事人？你在担心从智惠子女士那里得不到答案，或者说你不忍心逼问她讲述不想说的事，所以选择逼问我？ 摇头，沉默不语。 唯独这件事，最好还是智惠子女士亲口交代当年的真相，理查德的心结才有可能解开，这个真相不应该由我揭露。 “我过会儿再回来，你们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我这个外人不便参与。”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慢着，你是少爷的朋友吗？”智惠子女士忽然出声询问道。 停下离去的步伐，转身回望面前的师生二人，对着智惠子女士答道：“算是吧。” “既然是少爷的朋友，那也一起进来吧，有些事，是该有些了结。“智惠子女士先是看着我如此说道，然后又转头看向理查德，不过依旧是在跟我对话：“理查德少爷应该也想让你在场。” 这话可真是毫无依据，不过眼见理查德没有表示反对，似乎并不在意有人插足这对师生回忆往昔的对话。 毕竟，这段回忆实在没我什么事，我这个外人在场只会影响他们的交流，很多话可能不好当着我面直说。 不过，两人既然一个出言挽留，一个没有意见，我也没必要坚持避嫌，有个地方坐着总也好过四处晃悠地打发时间。 于是，我们三人走进智惠子女士的住所，这是一个传统日式宅邸，大门到屋子中间铺着一条石板路，小路两边是修剪整齐的草地和树木，还有些许五颜六色的花朵盆栽，总体来说十分赏心悦目，主人家想必是十分风雅。 进入屋内，智惠子女士给我们递上早就备好的绿茶和茶点，刚好就是三人份，可能以为晴子女士也会跟来，所以多准备了一人份，如今倒也是派上用场，看得出来智惠子女士做事相当细致入微。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坐在这里和您一起品味茶点，很难想象这是现实。”理查德对着智惠子女士小声感慨道。 “是啊，我可真是吓了一跳，在家门口忽然见到完全意想不到的人。”智惠子女士假装埋怨道。 “那可真是对不起。”理查德顺势致歉道。 “哎！开玩笑的，少爷可真是变得不可爱。”智惠子女士边说边轻笑着摆手。 ...感觉自己真的好多余，完全插不进这两人的交流。 如此便也只得来个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品茶，好像真的爱茶人士一般实践茶道。 “正义，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理查德转头对我问道。 “嗯？哦，我找熟人要到智惠子女士的联系方式，通过电话预约今日上门拜访。” “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一开始还以为遇到诈骗电话，这种事最近偶有发生。”智惠子女士对我解释道。 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尝试进入正题，假装不知情地说道：“那个，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我们的理查德先生，为了这个答案，可是不远万里地从英国来到日本。” 闻言，智惠子小姐面露愧疚之色，理查德见此赶忙澄清：“不是，我在日本经营一家宝石店，因此才会来到日本。” 顿了顿，理查德又有些急切地补充道：“当然，我来日本也是希望找到智惠子，问清当年的真相。” 难得见到理查德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智惠子女士看得也是一阵低笑，似乎也在感慨理查德这副少有的慌张模样。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言罢，智惠子女士起身前往里屋，留下我和理查德继续坐在客厅。 第105章美人与鲜花 “...当年，智惠子究竟为什么要离开？”理查德状似自言自语般问道，说话的同时并没有看向我，可能也不期待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因为她的归宿在日本，就算没有当年那件事，她早晚也要离开克莱蒙德家，停止担任理查德的家庭教师。 这完全无可厚非，问题是：凯瑟琳和她选择的方法，完全没有考虑到某个孩子的感受。 一个亲生母亲，一个被视作母亲一般的家教，上演的那一出戏，真是糟糕的演出。 不过，我还是决定说点什么：“智惠子女士已经决定告诉你一切，你很快就会明白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33章 眼角余光瞥见理查德转头看我一眼，然后沉默地拿起茶杯，小茗一口清爽的绿茶。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智惠子女士带着一个盒子回到客厅。 来了，心下暗自点头，一切都不出所料。 理查德见此立刻放下茶杯，眼神专注地看着智惠子女士手里的盒子。 智惠子女士也不卖关子，直接打开盒子，展示其中的橄榄石项链。 “...这就是当年失窃的项链。”理查德语气波澜不惊地陈述道，面上不带任何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失望。 “当年的事，其实是我和凯瑟琳女士...” 智惠子女士果然坦白了一切，包括当年她所面对的处境，还有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最终还是个偏向传统的日本女性，回到日本结婚生子，这才是她必须且必然经历的人生。 聆听这段故事的期间，内心多次涌现不满，想要提出辛辣的质询：智惠子女士是否考虑过某个孩子的感受？是不是认为孩子不懂事，所以才会有意无意地忽略不计？你这位家庭教师是否有些不太称职？ 虽然心里确实是如此思想，不过我并没有立场说出其中任何一句。 同时被两个母亲抛弃的当事人还在场，并且耐心地听着智惠子女士的讲述。 讲到末尾，智惠子女士表现出忏悔之意，神色真诚不似作伪。 理查德没有对此做出言语回应，而是起身表示希望得到一个拥抱。 智惠子女士迟钝地起身，动作不太娴熟地给了理查德一个拥抱，虽然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可想而知十分复杂。 理查德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完全不见任何责怪和愤恨，纯粹地欣喜于再次见到小时候的家庭教师。 ...罢了，那些恶毒的诛心之言，还是只要留给我自己。 此事已然画上句号，对于理查德，对于智惠子女士，对于我也应该是这样。 智惠子女士最后提出归还项链，理查德拒绝收下，好生劝慰一番，最后还鼓励智惠子女士联系凯瑟琳，也就是理查德生母。 临行前，理查德解释一番项链的维护，并且表示可以承接任何宝石有关的委托，留下自己的名片。 智惠子女士对此连声感叹：理查德少爷长大了，已经是个可靠的男人。 甚至，智惠子女士还调笑道：自己的女儿还没有男朋友，要不要介绍两人见面？ ...她不是已经有了穗村先生？哦，对了，这个时间点，她也许还没有认识穗村先生，或者还没有告诉家人。 “不了，我已经有心爱的人。” 闻言，有些担心地看向理查德，生怕智惠子女士下一句问出：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那样可真就有些难以收场，我已经准备好见势不妙立刻打断，没想到智惠子女士只是可惜地摇头，感慨自家女儿没有这个福气，如此便也没了下文。 理查德神色如常地继续说了一些贴心话，承诺有空再来上门拜访，这次访问就在一番有说有笑中结束。 走出智惠子女士的住所，没走几步，理查德突然对我问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 “...我曾经在生日时许下心愿，如果有人能够帮我找到智惠子，那么我愿意答应那个人的任何请求。”顿了顿，金发蓝眸的美人又对我补充一句：“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可以。” 你在说谎，你从来没有许下过这种心愿。 不过，这番话多半只是一套说辞，表示乐意提供相应的回报。 沉默半响，努力消化这番话的含义，没忍住吐槽道：“你那时几岁？还在看童话的年纪吗？” “一个绅士应该遵守自己的承诺。”理查德这话说得可谓相当义正辞严，神情专注得好似正在公开做出某个重大宣誓，随即又接着道：“如果还没想好，我可以继续等待，直到你想明白。”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明明乍一听十分体贴，态度也很严肃认真。 应该只是错觉，嗯，许愿什么好呢？ “...我已经想好了。” “是什么？” “今晚请我吃顿饭，请帮我实现这个愿望，神明理查德大人！”说到最后还对着理查德双手合十，做出去寺庙时求神拜佛的姿态。 这副姿态在当前处境下显得有些搞怪，这也正是为了缓解此时过分肃穆的气氛。 真心认为不需要搞得这么严肃，如今我们两个之间的氛围着实有些古怪，弄得自己都感到有些紧张，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我可能没跟你讲清楚，【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可以】，你确定只想要一顿晚饭？” “你觉得一顿晚餐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得了吧，咱俩谁跟谁，账算得太清楚反而显得生分。”我一边如此说道，一边轻拍理查德的肩膀，以此动作表达自己的亲近友好。 理查德这回沉默好半响，说出一项令人错愕的提议：“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请你不止一顿饭，我愿意包揽你未来所有的伙食。” 听到这话，没忍住惊呼出声：“哇！这么大方？我好感动！？” 说完这番话，稍微收敛心神，用着正常的音量说道：“好意心领，我们以后出去吃饭还是继续aa，虽然本人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但是还没混到需要朋友接济伙食费。” “榆木......”理查德小声嘟囔，后面的音节没有听清，不过肯定还说了什么。 转头打量四周，街道上确实种植着几颗大树，莫非正是榆树？ “呼。”意义不明的叹息，来自身旁的理查德。 “怎么了？” “...没什么，你今晚想吃什么？” “额，今晚干脆就不去资生堂parlour，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进餐，确实也挺无趣。”对着理查德随口答道，基于此时忽然回忆起他在电话里所说过的话：【东京的很多地方都还没有逛过，一直都待在银座，时间久了也挺无趣】 “你的意思是？” “今晚我们去银座外的其他地方，随机选择一家餐馆，好吃或者不好吃全看运气。” 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就当是为了得到些许，嗯，英文里常说的新体验，你看怎么样？” “...走吧，我还没有来过这片区，我们一起在这四处走走。” 嗯？这家伙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灿烂，看上去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你的心思好难猜，心下暗自感慨。 “那边好像有家不错的甜品店，我很喜欢门口的装饰，我们进去看看吧！”理查德忽然眼神示意街边的一家店铺。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发现一家名叫甜品天堂的店铺，外表十分简约，硬要说什么装饰...你指的是橱窗里展示的各色甜点吗？ “走吧。”自无不可地点头应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陪着某人先喝个下午茶，这样倒也挺好。 理查德的眼神几乎已经粘到甜品上，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某人忽视。 说起来，貌似，自从这家伙停止工作，他就开始放飞自我，成熟稳重的人设已经崩塌了喂！ ...嘛，可能是长得好看，所以，对此，我也只觉得可爱。 第134章 我可能真是颜控，就像裕美所说的那样。 一边心下如此发散思维，一边跟着理查德走入店铺。 我们所坐的位置刚好紧挨着一排室内盆栽，粉紫色的花朵成片开放，着实显得花团锦簇，倒也是给这家甜品店增添一抹亮色。 “这是杜鹃，某些文化认为其象征爱情。”理查德在等待期间随口解释道。 “咦，真不错，颜色看上去有些类似樱花，绽放的花朵却是完全不同樱花的精致和脆弱。”一边仔细打量不远处的杜鹃盆栽，一边出声发表内心的看法。 “你要是喜欢，我改天送你一盆，只要你能够养活。” 头也不回地摆手拒绝道：“算了吧，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照顾盆栽什么的，真的顾不来。” 理查德闻言也不再多说，眼角余光看到他也同样转头，开始欣赏起眼前的杜鹃花海。 我的心思却已不在花朵上，准确地说，注意已经转移到这副美人和鲜花共同描绘的画作，这可真是绝世的美景。 这一瞬，真希望能够凝固成为永恒。 “那个，理查德，我能跟你额外提一个请求吗？可能有些过分，你可以拒绝。” 理查德忽然一激灵，似乎被我的话给吓到，抱歉啊，打扰到你欣赏花朵的专注。 “...我在听。”理查德转头看向对面的我，双手交握放到桌上，身子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错觉吗？感觉这位忽然变得有些僵硬，果然还是因为被打断了放松的体验，真是不好意思。 “我想要给你拍张照，你现在坐在这里的样子，我知道你很不喜欢被照相，我保证不会流传给别人。” “...呼。”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叹息，今天理查德怎么总是叹气？估摸着是有烦心事，等会儿找机会关心一下。 “那个，让你为难了吗？” “这种程度还不至于。”摇头否认，随即又道：“以后别在这种场面说那些话，很容易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明理查德大人真的实现了我的愿望，好激动！ 趁着某人还没反悔，赶紧起身拿出手机，并且示意理查德做个微笑。 手机画面中，皮肤白皙的金发美人，相当配合地露出温和的笑容，旁边艳丽的花朵又给画面平添几分热情，整体呈现一种对比强烈的视觉冲击；似乎出于角度的原因，画面中的理查德看着就像正在与我对视。 咔嚓，日本手机常见的拍照提示音。 “好棒！”兴奋地高声感慨道，同时也还记得递给理查德，让他自己也看看此番绝景。 理查德接过手机打量几眼，表情平淡地递还给我。 “...那个，你不觉得实在太漂亮了吗？” “你在说我还是在说花？”理查德板着脸问道，语气波澜不惊地抛出一个炸弹。 被这问题噎住，你关注的角度为什么如此清奇？意思是你和杜鹃哪个更漂亮吗？ ...感觉这是一道送命题，救命啊！这题我不会！？ “噗。”理查德忽然轻笑出声，低笑了好一阵，这才继续道：“开玩笑的，你的表情好有趣。” 低头，沮丧，为什么你和晶子都喜欢拿我当表情包？逗我真的很有趣吗？ 此时，服务员小姐端上我们的订单，小尺寸的柠檬蛋糕和两杯卡布奇诺。 甜品大王很开心地继续补充甜品，明明刚才还在智惠子小姐家里享受过茶点，这会儿依然不改往昔风采。 我看着居然也有点馋，也从完整的圆形蛋糕上切下一小块，本来是没打算抢某大王的甜品。 “味道怎么样？”理查德放下叉子，看着我问道。 细细咀嚼，咽下以后发表一番感想：“挺好，柠檬的清香以及酸甜，搭配少许奶油的厚重口感，相当不错的组合。” “喜欢就多吃点。”理查德礼貌地招呼一句，然后继续未完的事业。 我这边却是放下叉子，拿起瓷杯小茗一口咖啡，视线刚好撇到桌旁的杜鹃。 杜鹃确实很美...不过，果然，更美的还是人。 第106章照片与往事 周五，大学教室 “中田同学，今晚有空吗？”毛利同学在下课后走到我的位置，如此询问道。 “啊，今晚倒没什么事，怎么了？”随意地答复道，其实心里差不多已经猜到是什么。 果不其然，毛利同学闻言立刻提出邀请：“今晚是这学期的最后一次联谊会，马上就要期末考，考试之前，大家想要最后一起聚一次，希望中田同学也能到场。” 没有思考太久，轻轻点头表示应下，跟毛利同学确认一番时间和地点，然后便跟他摆手道别，率先离开教室。 走在大学校园，四下打量已经身处两年的学院，虽然不是新的风景，四季和天气倒也能给这一切带来不同的韵味。 比如现在处于冬季，经过一个秋季的洗礼，许多树木已经没有了绿意，要么只剩棕红的枯叶，稀疏地分布于各个树枝，要么干脆就已经变得光秃秃，只剩树干和枝条。 看着可真是十分萧索的场景，也许日本的大学选择冬天放假，部分理由也是不想待在校区面对这副场面。 这个冬天，感觉会是格外难熬。 “中田先生。”熟悉的英语自不远处传来。 转头，果不其然看到那位剑桥来的布伦南教授，依旧是一副衬衫西裤的半正式打扮，看着像是一个商务人士多过教授。 但是，我知道，他并不需要昂贵西服或者不知所谓的头衔证明自己，读过他的研究，上过他的课堂，自然而然就会知道老师的水平；学生心里也是有一杆秤，或多或少地可以衡量许多东西。 一连串的名誉头衔，多到超出一张名片可以容纳的范畴，盛名之下有无虚士？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同样用英语跟对方寒暄一阵，教授忽然提醒道：“对了，班级的照片已经通过邮件发出去。” “啊，我收到了，我会认真保存。” 顿了顿，我又接着问道：“教授，请问你为什么坚持留影自己教过的每个班级？” “首先，摄像必然是因为有想要记录下来的画面，最后，对于我个人，当然是因为，这些照片是一种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我曾经来过，证明我和学生曾经共渡一段时光，哪怕毕业以后不再见面，过去发生过的事依然在那，以此为证。” ...原来如此，教授的观点当真犀利，一下子就令我想明白了一切。 昨天最后又到半夜散场，又是理查德开车送我回家。 睡前，我拿出手机翻开相册，找到那张被我命名为“美人与杜鹃”的照片。 我当时已经回想不起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提出拍照，一方面确实是应该想要留住眼前的美景，另一方面，多半也是想要留下一份证明，证明我和理查德曾经来过这里，或者说，我的人生之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人物。 只是这样吗？心底如此自问。 感觉有点空虚...好想现在见到理查德，确认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 第135章 “克莱蒙德先生还好吧？“布伦南教授忽然转移话题道。 “啊，嗯，理查德一切都好，我们昨天才见过一面，他明天就要回去英国。” “我听说了，他还在电话里多次表示强烈的担忧，一副中田先生你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架势。”教授边说还边比划，动作相当夸张，好像是在隐喻理查德在跟他通话中的语气。 ...不至于吧？几乎无时无刻都保持优雅冷静的理查德，神经质地一次又一次地表示对我的担忧，难以想象那副场面。 等等，这段话语中最后那部分纯属教授自己的看法，其中未必没有夸张的成分。 不过，前半部分应该是确有其事：理查德曾经在教授那里表示对我的在意，可能还曾打听过我在学校的状况。 “呵呵。”无意义地干笑两声，顺着教授的话接下去道：“理查德可能有时就是有些敏感。” 这倒也说的是实话，理查德有时确实心思细腻，很多时候，我都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开心或者不悦。 有些时候，我干脆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对方收敛情绪的功夫可谓一流，只能说不愧是女演员的儿子。 “他看上去比起学生时代成熟许多。”教授语带追忆地点评道。 这话一下子勾起我的好奇心，连忙追问道：“教授，理查德在大学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像现在一样，所过之处，永远都有他人的目光追随。” “...您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性格啊，其实，我跟克莱蒙德先生并没有太多私交，我也不了解他平时的样子。” 顿了顿，教授又进一步说道：“怎么说呢？大学时候的克莱蒙德先生，没有现在这样游刃有余，别的不说，在我的大课堂之上，克莱蒙德先生永远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我从未见过任何人坐在一起。” 黛博拉呢？她没有上那门课吗？还是说，理查德和黛博拉在那个时候还未认识？ “不过，就算如此，克莱蒙德先生依然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女性群体；因此，克莱蒙德先生离开以后...听说第二年来自女性的申请一下子减少30%，招生办当时想破脑袋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呵呵。” ...这个笑话好冷，空调遥控器呢？ “女生见到他是会尖叫还是怎么的？” “那倒也不至于，不过，我倒是听说确实有些女生组建了个隐秘结社，嗯，听着很吓人，其实就相当于日本的粉丝后援会。” 老天，这家伙还真有粉丝后援会？还是剑桥大学内部的隐秘结社，一直以为这种组织都是剑桥使徒那般的精英团体，中间混进了一个粉丝后援会，聚会时候讨论什么？理查德·克莱蒙德的最新动态吗？ 黛博拉当年究竟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作为一整个女性团体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必过得十分辛苦。 教授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嬉笑地补充道：“哦，对了，我听某个学生提起过，粉丝后援会的会长名叫黛博拉，刚好还是克莱蒙德先生当时的女友。” ......什么！！？ “哈哈哈，咳，失礼。” ...你也觉得我表情很有趣？ 看在你是我老师，我不跟你计较。 说起来，眼前这位也是理查德的老师，并且还习惯留影每一届学生。 如果是这样，那么... “教授，请问你有理查德那一届时候的留影吗？” “有啊，自从教书以来，每一个带过的班级，我都会在学期末要求拍张合照。” “...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要克莱蒙德先生那一届的合照？” 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幅度点头，也不知道究竟为何尴尬，但确实感到了难为情。 教授倒是十分爽利，大手一挥道：“可以！克莱蒙德先生想必也不会介意，照片就用压缩包发到你的学生邮箱，密码是这个课程的代码，这样可以吧？” “十分感谢！”有些激动地说道，同时做出45度鞠躬表示感激。 “小事一桩，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是可以来问我，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在校园见面。” 这话要是在公开场合，我会认定只是场面话，私底下这么说，我却是有些拿不准。 不过，我更倾向教授的话就是字面意思，他是真的愿意在课堂外给我答疑解惑；哪怕严格意义上，我已经不上他的课，他已经没有义务继续给我讲解。 “教授，能给我一个私人联系方式吗？您离开日本之后，还能联系到您的方式。” “当然可以！我的skype号码是...”教授非常热情地报上一串号码。 手指飞快地记下这串号码，回拨过去之后，对方手机随即开始响铃。 “这学期承蒙照顾，本人收获良多，不胜感激！”再次用日本式的礼仪鞠躬道谢，其实按照英美的习惯，此时应该提出握手，只是自己不太习惯触碰他人，握手用得很少。 “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成为教师。”布伦南教授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然后表示自己接下来还约了学生见面，最后有些匆忙地离开。 ...你这个打白工的访问学者，看上去比大多数有薪酬的正式员工还要忙碌。 目送教授离开视线，原地继续站立片刻，心下似乎翻江倒海、思绪万千；奇怪的是，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受，道不明此时有什么想法。 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时间已经差不多，应该前往联谊会。 话说，地址怎么走来着的？太久没去都已经有些记不清，还是要先问下村，他肯定知道怎么去，他今天应该也会到场。 青木那家伙肯定是不会到场，虽然他是研讨会的发起者，作为授课教师本应到场；如今他却是已然离职，陷入无尽的麻烦和丑闻，当真是彻底的社会性死亡。 教师与教师之间，为什么差距如此之大？ 假如我未来走上讲台，我会成为青木还是布伦南？ ...不，我不会成为二人中的任意一个，我既不愿意献祭学生铸就自己的宝座，那样午夜梦回都会睡不好觉，我也不愿意投入所有时间指导学生，那样也不符合我的性格。 该上的课就上，该改的卷就改，学生问就回答，不问也就拉倒。 我的教书理念，这一番话应该就能总结，只能说是过于普通，体现不出责任心和集体主义。 这其实也是反映我的生活哲学：平淡即是真，无事便是福。 “中田！”不远处传来一声招呼，凝神望去，却是下村在那朝我挥手招呼。 “下村，今晚的联谊会去不？”同样挥手招呼道，站在原地等着下村走至身前。 “当然，毕竟是这学期的最后一次，这次当然要去，咦？中田你也要去？”下村一脸诧异地询问道。 “是啊，我也有类似的想法，一起去？” “走走走，路上正好有个伴，其他人好像都已经先出发，我正愁没个说话的。”下村闻言很高兴地揽了揽我的左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对于下村的亲切举动，倒是没什么排斥，然而也别指望我能做出回应，勾肩搭背其实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第136章 不过，交流之余四下打量清静的校园，此时已然黄昏，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回神看向身边喋喋不休诉说社团趣事的下村，微不可察地小幅度点头。 安静的生活，朋友的陪伴，这就是我想要的。 就这样，下村和我在闲聊之中前往联谊会的地点，参加这学期的最后一次聚会。 第107章最后的联谊 晚上，联谊会 下村和我才刚落座，同学们就开始对我发起调侃。 “哎呀！这不是中田同学吗？稀客稀客，难得在联谊会上看见你。”某个参加同一个研讨会的同学语气夸张地感概道，记不清他的名字，着实有些难为情。 “抱歉，抱歉，之前有事实在是来不了。”礼貌客套地对着出声之人回复道。 “嗨！这有什么，中田同学要陪女朋友，理解，理解。”另一个同学插话道，这位的名字似乎是坂田，其语气之中不无揶揄，仔细一听还带有几丝羡慕，估摸着是位单身人士。 “好像有人在说我。”门口方向传来熟悉的女声。 ...不是吧？ 动作僵硬地转头看向声源，发现晶子正乐呵呵地向着这桌走近，很热情地朝着在座诸位打了招呼，端的是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 “大家都来看看，这位美女就是中田同学的女朋友，本校教育学院的谷本同学。”毛利同学对着在座诸人介绍道。 “欢迎！”“欢迎！”此起彼伏的招呼声接连响起，说起来好笑，这个研讨会清一色的男性，经济系本就没几个女学生，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也不在这个研讨会。 因此，晶子的加入着实让这些同学好一阵兴奋，之前被我认定是单身人士的坂田同学，这位还朝我投来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满脸写着：算你走运！ 这要真是我女朋友，说不准真能感觉到虚荣心的满足，可惜并不是，同时心里也只感到头大，事情明显有些超出预计。 “你怎么来了？”最终还是我没忍住先如此询问道。 晶子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毛利同学邀请的我，说是正义君也在这里，我刚好今晚有空，干脆就来陪你。” 陪我干嘛？这话说得好像我很没有人缘...虽然确实如此。 “谷本同学，你坐这。”原本坐在我旁边的下村插话道，主动起身让位给晶子。 “谢谢你，下村同学。”晶子礼貌地对着下村微笑道谢，然后很自然地接替下村坐到我身边。 我却是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毛利，希望搞明白这家伙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毛利同学一如既往地不会读空气，摆手随意道：“不用谢我，我想着中田君你不是每周五都要去陪女友，今天既然要来参加聚会，干脆就把谷本同学也给叫来。” ...他喵的！每周五都要去陪女友！？谁告诉你的？我可没这么说过，纯粹是你自己脑补的吧？！ 来了，又来了，毛利同学的名推理：一切合情合理，同时距离真相又相差十万八千里。 因为我周五要去陪女友，所以我周五不能来参加聚会；这很合理，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是：我明明每周五都是一个人待着好不好？！！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跳到结论！！！ 内心好一番咆哮，眼睛余光要瞥到身旁某人，她看着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好像眼前一切都与她无关。 忍不住凑近晶子耳边小声嘀咕：“毛利同学的邀请，你完全可以拒绝，不用顾及我的面子，我跟他不熟。” “其实这样也不错，我还从来没跟你一起参加过聚会，早就想体验一下。”晶子同样小声地解释道。 唔，不是很明白你们女生的思路，跟某人一起参加聚会，这种事有什么好期待？ 难道又是那套【一起创造美好回忆】的理论？ “我们不是上个月才一起参加过家庭聚会？下村当时也在场。”压低声音地提醒道。 “行吧，算我口误，不过，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赶我走吧？请不要这么对我。”说到最后，这姑娘还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是眼里的俏皮暴露了其内心。 ...戏真多，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调皮？ “喂，喂，过分了啊，中田你参加聚会自带女友就算了，你们俩这还当众说悄悄话，怎么着？爱的私语？”有个同学很没眼力见地大声喧哗，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皱眉，有些不满这人的高声叫喊，怀疑是有意为之；总之，不是没脑子就是心眼坏。 “不好意思，这是我跟正义君的小秘密，请不要随意打听。”晶子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前方，神秘兮兮地对着大家说道。 那人见晶子这样说，还算识趣地没再继续纠缠，其他人虽然也是面带好奇，不过也都纷纷闭嘴，包括一直都很神经大条的毛利同学。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坂田同学，他看着我问道：“中田同学真有福气，话说，当初你是怎么追到谷本同学这样的美人？” 美人...这个词令我不由想起某个不在场的人，不晓得理查德现在正在做什么？ 这一刹那的沉默，让我错过了回复的时机，事情瞬间朝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一定是男生追女生？不能是反过来吗？”旁边的晶子语气平淡地说出不得了的话。 在座诸人皆是神色一惊，随即全都一脸八卦地看向晶子，下村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很明显，虽然下村知晓接下来听到的多半是个谎言，但还是很有兴致观赏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纯粹的乐子人。 坂田同学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对着晶子问道：“这话怎么说？” 晶子转头看着我，同时对在场诸位说道：“第一次见到正义君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特别。” 特别的孤僻，一个人坐在新生中一言不发，心里暗自补齐这番话。 顿了顿，晶子又补充道：“相处时间越久，越觉得正义君这个人很难得，目光总是不自觉地会被他吸引。” 嘶，周围响起数道吸气声。 我听得头皮发麻，感觉像是在被公开处刑。 处刑官还在继续对我行刑：“一开始，正义君还不怎么爱搭理我，我还为此失落了好久；所以，今天能跟正义君一起坐在这里，我真的很开心！” 说到最后，这姑娘还数次用力点头，似乎是为了强调后半部分的这番话，表现出了一种坚定和真挚的态度。 周围一时寂静无声，场面陷入凝滞。 啪啪啪，一阵掌声打破沉默，循声看去，发现声源来自下村。 其他人好像也被掌声惊动，纷纷效仿下村，对着我和晶子献上掌声。 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毛利同学最为积极，鼓掌得十分卖力，同时还在那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整个场面变得十分热烈且欢快，好似一下子从联谊会变成了庆功宴，亦或是一帮子球迷正在庆祝支持的球队赢得比赛。 ...藏在桌下的手臂在颤抖，可能全身都在做着无规律的颤抖。 尴尬，尴尬非常，尴尬得快要自爆。 第137章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接受当众表白？！！ 最关键的是，某人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这番话说得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好气哦...不过，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某个说话总是惹人误会的晶子大小姐。 紧握成拳的右手传来陌生触感。 低头看去，发现是坐在右边的晶子，这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按在我的右手，似乎是在尝试安抚我的情绪。 “好了，好了，正义君害羞了，大家请别再为难他。”晶子对着众人笑道。 在场众人十分给面子地渐渐停下掌声，一时半会儿倒是没人继续开口。 “来来来，既然人都已经到齐，我们开始点菜...”还是毛利同学出声打破沉默，招呼众人去看菜单。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发自内心地认为毛利同学简直是天使，帮着转移其他人的注意，至少让我暂时摆脱人群视线的焦点，真是太感谢了！ 相比之下，某人今天简直是魔鬼，笑得再是阳光开朗，也遮掩不住背后的蝠翼和头上的尖角，至少在我眼里已经是这副恐怖的形象。 ... 这顿饭吃得挺食不知味，饭后还有人提议去卡拉ok再开第二场，得到绝大多数人的一致赞同。 我借口天色已晚，需要护送晶子回家，提出率先告辞。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令人气愤的是，这次扎心的不是毛利同学，而是我的老朋友下村。 “中田，你可千万要把你女·朋·友安全护送回家，好好当个称职的男·朋·友。”下村刻意在某两个词上加了重音。 ...你明明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陪着晶子一起胡闹？调侃我会让你很开心吗？ 深呼吸，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回怼这损友，旁边的晶子已经抢先出声：“下村同学要是羡慕我们两个，不如自己也去交个女友？我们教育学院有不少单身女性，我可以介绍几位给你认识。” 下村闻言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我还想多玩几年。” 倒是旁边几个同学听到这话，明显神态有异，尤其是坂田同学，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想脱单。 见此，我连忙对着晶子提醒道：“走吧，天已经黑了。” 魔鬼，啊，不是，晶子很顺从地跟我起身，一起向着大家提出道别，然后我们并肩一同走出餐厅。 “那个，正义君，你明天不是还要去送理查德先生？我可以自己回去。”晶子转头看着我提议道。 “我送你到车站吧，耽误不了几分钟，车站在哪？” 晶子指了一个方向。 我也不多废话，迈步朝着那个方向前进，晶子慢了几步，小跑一番才追上我的步伐。 “...正义君，你不开心吗？”某人难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今天大家都见着我女朋友，别人羡慕我都来不及。”阴阳怪气地反问道。 “抱歉！抱歉！不小心玩过火，让你为难了，真是不好意思！”晶子双手合十地诚恳道歉。 ...你每次都是这副认真道歉的样子，事后也总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长进。 这么说可能不太公平，如果某人没有反省，可能还会出现更多次令人头疼的场合；这么一想，某人可能确实有进步。 许是受不了沉默的空气，晶子做出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拉起我的右手摇晃，用着幼稚的腔调撒娇道：“人家已经在反省，拜托请原谅我吧！” 忽然被这么一拉，不得不停下脚步，周围的人也纷纷好奇地投来视线。 ...你是幼稚园小朋友吗？这个黏糊糊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呼，这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所以你赶紧松手，今天真心不想再当人群瞩目的焦点。 “好耶！我最喜欢正义君了！？”晶子瞬间满血复活，兴奋地大声喊道，至少终于恢复平时正常的说话腔调。 ...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你。 罢了，累了，再也不爱了。 带着这种佛系的心态，终于是把某人安全送到车站，我在站台和她闲聊片刻，直到目送晶子坐上公交。 公交驶离，我也没必要继续逗留，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回公寓。 今晚得设个闹钟，明天早晨还要去送理查德。 这么想可能有些自恋，总感觉理查德会很不高兴，如果我因为睡过头而没能到场。 一个闹钟可能不够，保险起见，六个闹钟应该足够，每个间隔五分钟，肯定能把我叫醒。 抬头看向夜空，今天刚好又是一个圆月，看上去就像是那天晚上的月亮，我和理查德一起坐在长椅上欣赏星空的那个夜晚。 理查德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欣赏此番美景？ 随意地坐到路边的长椅，拿出手机，打算随便写点什么发送给理查德。 一瞬间的走神，因为想起那晚宁静的氛围，理查德坐在我身旁时的安心感，某人最后中途离开时的气急败坏，回神之后发现输入框里已经有了一句话： 【今晚月色真美】 无语片刻，赶忙删掉这几个字，重新写下一番平常的问候： 睡了吗？ 发送完毕，没过多久就收到理查德的回复，因为给他设置了特别提示音，所以非常容易辨认。 点开屏幕，某人的回复十分简洁明了：没有，什么事？ 啧，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事就不能给你发消息吗？心下暗自腹诽。 继续打字回复：没事，一切都还顺利吗？行李打包好了吗？ 那边似乎也正好在看手机，消息一发出去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等待期间，刚好收到一封新邮件，点开通知查看，发现是来自布伦南教授的邮件，其中附加一个压缩包。 心下了然，这是教授之前答应分享的合照，也就是理查德那一届的班级合照。 关掉邮箱，打算回去再下载压缩包，认真欣赏一下某人学生时代究竟是何等风采。 某人的消息再次发来：一切顺利，行李已经收拾妥帖，明天早上xx点在xxx机场，请务必准时抵达！ 看着句末的感叹号，完全可以想象到对面那位加重的语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送行对于某人是件很重要的事，心下有些自恋地想到。 手上动作不停地做出最后一番回复：晓得，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收起手机，起身继续返程，途中没有再收到理查德的回复，想必他已经去做其他事。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明天永远不要到来，躺在床上的我如此想到。 可惜，这只是痴人说梦，实际一点的做法还是早点睡下，明天准时到机场去给某人送行。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心下如此自我安慰，意识渐渐陷入昏沉，再次面对那些熟悉的画面。 明天希望是个好天气，彻底失去意识以前，这个想法划过脑海。 第108章机场送别 周六，xxx机场 今天确实是个阳光明媚且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非常适合飞机的航行，航班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延误，想必是能够准时登机。 第138章 我也幸不辱命地准时到场，或者说提前到达，至少此时某人还在路上，根据他给我发的消息。 我给自己设置的六个闹钟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第一个闹钟响起以前，理查德的电话就已经惊醒睡梦中的我。 我当时可是着实吓了一跳，听着某人专用的特殊铃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着急上火地接起电话，话筒里只传来某人轻描淡写地问话：醒了吗？ 我被这副风轻云淡的态度整得着实没脾气，不过还是没好气地反问：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电话那头传来某人毫不心虚的答话：现在是你该起床的点。 被这么噎了一下，深感自己不是对手，比拼脸皮的厚度。 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好好好，我这就起床，没想到本人还能享受免费的叫醒服务。 事实证明，我还是错估了某人的厚脸皮程度，只听电话里传来一声令我血压飙升的回复：不用谢，请给五星好评。 ...行，我一定给五星好评，满分十星！ “正义！”熟悉的嗓音响起，打断我的回忆。 循声看去，果不其然正是某位大早上提供叫醒服务的理查德先生，今天的他穿着带有格纹的灰色西装，深蓝色衬衫，花纹繁复的领带，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 见面之后，之前心里还有些不满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这可真是神奇的体验。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昨晚或者早上的事，而是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随意地闲聊一些家常的话题，默契地营造一个轻松日常的氛围。 很快，理查德所属航班的乘客被通知前往xx号柜台办理乘机手续，我和理查德一起在柜台前排队，陪着他一起换取登机牌。 柜台小姐在电脑上操作期间，理查德还转头对我笑道：“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办理乘机手续，真是新奇的体验。” 这话听得挺不是滋味，勉强做出一个微笑，沉默不语。 理查德看上去不甚在意我的反应，接过柜台小姐递过来的登机牌和机票，一边还在对我讲解道：“记住这个流程，接下来就是去安检，最后就只要前往对应的登机口，一切就算办妥。” 点头，表示记下这些嘱托。 走回到机场大厅后，理查德再次开口道：“某人今天意外地很安静，我还以为你会有很多想说的话。” “...抱歉啊，我是那种关键时刻就忘词的人，就算有很多想说的话，最后也是说不出口。”压低嗓音，有些低落地倾诉道。 这确实是我的老毛病，此时心中虽然多有不舍，以及其他许多复杂且混合的情绪，却是完全找不到合适词语加以表达。 理查德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眼睛眯成月牙，温和地对我笑道：“我知道的，你心里的话，我能够感受得到。” 呼，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子发酸、想哭的冲动。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得到了无条件接纳，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对方总会给予完全的支持与认可。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好到都有些舍不得让你离开。 “你...”张嘴想要开口说话，才说第一个字便急忙刹车，止住后面那些任性的发言。 ”嗯？”理查德放下原本放在嘴前的手指，表情不变地温柔注视着我，我甚至感觉对方正在鼓励我说出接下来的话，无论再怎么过分的要求都会被答应。 暗自深呼吸，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双手有些笨拙地抬起，缓慢且机械地靠近面前的人，打算给他一个拥抱。 对方就这样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站着原地等着我做完动作，然后动作娴熟地给了我一个回抱。 “【期待我们下次的再会】”附在理查德耳边小声地说道。 虽然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感觉这位此时也是有所触动，证据就是忽然加大的力道。 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漫长，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理查德率先松手，接收到对方的信号，我也默契地放手并后退，结束这个拥抱。 “如果想我了，那就看看你手机里的照片，你应该还保存着那张照片吧？” 他说的想必是那张”美人和杜鹃“，两天前在甜品天堂拍下的画面。 “当然！”用力地点头，同时又补充道：“其实，我还向布伦南教授要了你大学时候的照片，他倒是很大方地给了我，不过，我认为你需要知道这件事。” “教授还是老样子地念旧。”理查德语气平淡地点评道，随即又道：“没关系，因为我也做了同样的事。” ...你做了什么？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理查德已经开始发表总结：“总之，你知道该怎么联系我，我会第一时间去完成你交代的任务，我已经记下你的航班时间，我到时候会去机场接你。” 这段话打得我措手不及，还没想明白某人到底做了什么，又忽然听到这一番信息密度极高的话语，大脑有些宕机。 理查德发出几声低笑，估摸着认为我这副呆滞的表情十分有趣。 对方伸出没有提着行李的左手，轻轻地拍击我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么，中田正义先生，我们英国再见。” 说完，理查德也不顾我的反应，干脆利索地转身前往安检，安检前排队的区域已经是送行人员止步。 我站在靠近写着送行人员止步的线条所在，远远看着理查德随着人流缓慢前进，直到他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区后彻底看不见人影。 期间，理查德没有一次回头，他应该是知道我还在这里，只是选择不再回头看我。 因为他已经跟我说过道别的话，并且他自己也曾明确表示不喜欢离别，觉得那样的场面过于感伤。 我也只能这么理解，为什么理查德选择不再回头。 当然，心里头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至于自恋地认为：某人会因为回头而控制不住情绪失态；伤感可能会有，失态那是绝不可能。 转身离开安检前的区域，边走边回忆理查德最后对我所说的内容。 ...是我想的那样吗？ 好奇驱使之下，拿出手机写了一封邮件，发送给布伦南教授以确认猜想。 话说，我的航班时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买了机票？ 这件事情应该是中田先生在帮我处理，直接拨过去一通电话，询问关于机票的事。 中田先生对此表示惊讶，他以为理查德已经告诉我机票的事，因为理查德替我购买了机票，据说是因为理查德拥有航空公司的贵宾卡，可以享有一定的折扣。 然后，中田先生自然想要支付理查德给我垫付的机票钱，结果却被理查德顾左右而言他地糊弄过去，所以，那笔机票钱至今还没有交给理查德。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就是理查德能干出来的事，这次甚至都已经懒得找借口。 他故意拖到最后一刻才含糊其辞地告诉我，估摸着也是为了避免被当面追问。 对此，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我也不知道理查德的银行账户，只好想着下次见面时直接给现金。 最后对着中田先生表示自己会去处理这件事，同时让他发来详细的机票信息。 第139章 挂断电话以后没多久，出乎意料，手机响起理查德专属的特别铃声。 满心疑惑地点开消息，里头只有简短的一段话：马上就要登机，飞机上要关闭手机，到达英国之后才能收到消息。 这不是常识吗？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对着这份短信无语凝噎，想着还是要礼貌地回复一下，结果又来了第二封短信。 内容如下：祝你考试顺利，你看上去是那种考试前容易紧张的性格，你也许需要放松几天，这样可能会有更好的表现；明天的宝石展是个好机会，可惜不能陪你一起去。 ...这副场面好熟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成真，第三封短信紧接而至：你的乘机时间是xx号的xx点xx分，请一定要提前两个小时以上到达机场，之后怎么做就按照今天的流程。 第四封短信：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师傅，他的联系方式是...，他已经到达日本，etranger将会暂时交给他。 你好啰嗦耶！裕美加上中田先生都没有你这么能唠叨。 这番感叹可能来得有些太早，因为某人还在继续他的短信轰炸。 第五封短信：最后，你在合照里的灰色卫衣完全不适合你，我还是喜欢你穿那件藏蓝色西服的样子。 得了，这下不用跟教授确认，理查德确实跟我做了同样的事：他跟布伦南教授要了我的合照。 心下感慨万千，没想到我们居然想到一块，理查德应该是更早时候就拿到我的照片，因为教授昨天透露过：理查德之前有给教授通过电话。 教授的口风还真紧，难怪他给我理查德的合照时那么爽快，还很笃定地表示：【克莱蒙德先生想必也不会介意】；这句话的背后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 提示音再度响起，第六封短信：以上，我关机了。 思索片刻，还是给对方简短地回复一句：一路平安。 然后也不管理查德有没有看到这则消息，收起手机就要离开机场。 经历了一番短信狂魔的轰炸，我反而觉得好受许多，之前的些许离愁，还有难以辨认的情感，统统都消散于无形。 我们很快就会重逢，在那之前，我还要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下周就是期末考...也许应该听听某人的意见，这两天停止复习，出去走走。 该复习的其实早就重复不止一遍，其实也只是习惯性地考试前多次复习。 那么，今天要去哪里呢？ ...理查德刚才好像提起过拉纳辛哈先生已经抵达日本，不如去etranger那里碰碰运气，看能否见到那位斯里兰卡绅士。 早就想见一回这位先生，印象里是位挺有神秘感的人物，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了解到某宝石商不为人知的过往。 就这么定了。 第109章拉纳辛哈先生 下午，etranger “请用茶。”沙乌尔·拉纳辛哈先生客气地给我端来一杯气味浓郁的奶茶，散发着有些刺激性的气味，这应该就是来自斯里兰卡的香料奶茶，估摸着会是十分养生的饮品。 “多谢。”我坐在单人沙发上对着这位先生道谢，小茗一口温热的奶茶，然后眼睛瞪大，感觉一股辛辣顺着咽喉直冲大脑，整个人瞬间精神不少，同时有种咳嗽的冲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这股冲动。 我在这里头品味出了黑胡椒和生姜，还有一些其他做菜时使用的香料；总之，味道十分一言难尽，应该不会太受人欢迎，哪怕再怎么健康养生。 “喝不惯的话可以不用勉强。”坐在对面的拉纳辛哈先生开口劝道。 “嗯，偶尔尝试一下新鲜事物也挺不错。”话是这么说，却也是放下茶杯，打算稍微缓一缓。 今天早上去机场送别理查德，使用某人在短信里留下的电话号码，成功联系到已经到达日本的拉纳辛哈先生，表示希望预约拜访。 电话中，对方使用熟练的日语做出回应，表示下午随时可以；因为这周其实还没有正常开业，日本分店的店主忽然有事离开，拉纳辛哈先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其他项目，来这里接手理查德未完成的工作。 总之，目前的状况是：所有的预约都被推后；具体原因倒是没有告诉我，我这个外人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中田先生，对吧？我听说过你，据说是个很优秀的大学生。”拉纳辛哈先生小茗一口奶茶后率先开口道。 “不敢当，我也听理查德提起过您这位师傅。” “哦！我那个笨蛋弟子跟你说起过我？这可真是让人惊讶。”嘴里说着惊讶，实际上语气却很平常，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嘛，虽然理查德嘴上不说，心里应该是很尊敬您；当年在斯里兰卡，您可是让他悬崖勒马，这才没让理查德，或者说，爱德华·巴克斯查酿成大祸。” 闻言，拉纳辛哈先生在这次谈话中，第一次露出明显的表情变化，讶异地挑眉，语带惊奇地感叹道：“这可真是，那个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了你，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其实可能没你想象得那么好，这还真不是某人亲口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看到的。 不过，有些事该问的还是要问，不然显得太奇怪，第一次就被理查德识破伪装，其中一个理由就是表现得太不对劲：既没有追问当时在门口发生的感情纠纷，也没有露出异样的眼神，反应完全不合常理。 “那个，请问为什么要称呼理查德为笨蛋弟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因为他是一个笨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对方一副随意的态度敷衍道，明显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我也不是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猜测应该就是这对师徒之间表达亲近的方式。 “今早我去机场送别理查德。”顺理成章地转移话题，谈起某位笨蛋弟子的现状。 “啊，我听说了，那个家伙还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大意就是：让我暂时照看银座的店铺，还有某个关系很好的大学生。”拉纳辛哈先生说到这里，语气不由地带上几分不爽：“真是的！我明明才是雇主，结果还要听从员工的安排，放下手头的工作来给他扫尾，甚至还包括打理私人事务。” 装傻赔笑，这话完全不敢接，作为需要被打理的私人事务，真是对不起！ 我相信理查德的原话一定是很委婉，但是，站在眼前这位的立场上，他可能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有些埋怨也是实属正常。 不过，你是真不把我当外人，这种话不是应该关起门来只对自家人说吗？ 拉纳辛哈先生自顾自地说完，随即话锋一转道：“说起来，中田先生今天来此是有什么委托？” “那倒是没有，只是，理查德的师傅既然来到日本，我就想着：是不是应该上门拜访一番？这样才显得比较礼貌。” “中田先生有心了，不过，这应该不是全部的理由吧？”说到最后，这位已经有些年纪的前任医师，露出了犀利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手术刀一般足以轻易地切开任何表面，暴露出内在的真实本质。 面对如此强烈的压迫感，我也只得说出实情：“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要了解某位笨蛋弟子不为人知的过往。” 第140章 “既然是不为人知的过往，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因为您是理查德的师傅，作为理查德最亲近的人之一，您肯定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 没想到，拉纳辛哈先生对此只是摆手道：“行了，奉承我是没用的，你想要知道那家伙的过往，你最好亲自去问本人。” 显而易见的推托之意，并且态度相当坚决。 奇怪，梦中的拉纳辛哈先生明明说了那么多理查德的过往，眼前这位却是守口如瓶，摆明了是不愿意讲述自己所知的。 ...原来如此，因为理查德没有拜托眼前这位给我讲述那些往事，所以，出于某种理由，拉纳辛哈先生选择沉默。 “我知道了，那么，请至少告诉我，理查德还会继续担任这家店的店长吗？” 这个疑问可谓相当困扰我，我如今已然不太肯定未来的走向，基于被改变的过去。 很多事情的发展已经不符合梦境，别的不说，我今天早上才去机场送别理查德，“理查德”可是本该一声不吭地突然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至少不包括“正义”。 因此，接下来，理查德如果决定在一切结束后留在英国，并且卸下日本分店的职务，我也不会太觉得意外。 毕竟故土难离，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未想过留在国外，家人朋友都在日本，外国薪水再高也不足以补偿缺失的情感需求。 理查德也是一样，家人都在英国，或者分散在世界各地，父亲在亚马逊研究昆虫，母亲住在法国，好像还有个叔叔住在意大利还是澳大利亚；总之，日本肯定是没有家人。 “理查德”究竟为什么选择留在日本，当英国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这对我一直都是个未解之谜，对此的猜测是：那位“理查德”先生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份宝石商的工作。 “这我就不得而知，最终还是要看我那笨蛋弟子的决定，他可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回到日本，有没有打算回来也还是未知。”拉纳辛哈先生摇头推诿道，表现得十分老滑头，当真就是一问三不知。 这副姿态令我十分不爽和烦躁，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内心总是有些惴惴不安，就像是漂浮在半空、接触不到地面时那种没底的感觉。 看得出这次谈话不会有任何结果，起身前再次小茗一口香料奶茶，强打起精神后对着眼前之人礼貌道：“我知道了，那么，今天打扰了，我就不继续占用您宝贵的时间。” “...中田先生对此是什么看法？”拉纳辛哈先生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嗯？请问是关于什么的看法？” “你认为那个笨蛋究竟是会回到日本、还是留在英国？”拉纳辛哈先生说这话时，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展示出与刚才如出一辙的犀利眼神。 再次沐浴在这种压迫之下，实在没有多余心力思考什么委婉或者合适的说辞，无意义地小幅度点头，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我是他，我会选择留在英国，那里有他的家人，理查德的归宿应该在有家人的地方。” “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吗？”拉纳辛哈先生表情肃穆地看着我，该说不愧是一家跨国公司的拥有者，板起脸来真是颇具威严，完全看不出最开始接待我时的和善模样。 “是的，作为他的朋友，我是真心的希望他能幸福。” “那你自己呢？” “我？我现在这样就很幸福，虽然没有很多说得上话的人，但是有着家人和朋友的环绕，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所以，你的幸福之中可以没有那个家伙，他对你并不是不可或缺。” “请别说得好像我很无情...这么说吧，没有人离了另一个人就会活不下去。” 拉纳辛哈先生这回沉默许久，突然放缓神态，满脸无奈地叹道：“我算是能够体会到那个笨蛋弟子的心情，伤脑筋！真是伤脑筋！” 这位斯里兰卡绅士最后还用英语小声嘟囔：“this is why i don’t interfere in a couple's affair.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干涉情侣间的事)。” ...情侣？谁啊？我们刚才有在讨论哪对恋人吗？ 数息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没有正确理解这句英文，英文couple的意思除了情侣或夫妻，还有更具有一般性的两个人或者一对有关联的事物。 这句话的正确理解应该是：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干涉两个人间的事 因为会错意而略感尴尬，同时也终于搞明白到底是哪两个人，很明显就是我与理查德。 “no worries. this couple will find their own happiness. (别担心，这两个人将会找到各自的幸福）” “...各自的幸福，意思就是：并非同一个幸福；这就是你想表达的吗？” “额，其实重点是前面的动词：找到；不过您硬要这么说...” 仔细思考一番拉纳辛哈先生提出的理解，随即点头认可道：“也可以这么说吧！我相信理查德在某一天会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个幸福之中不一定会有我；毕竟，我不会久居英国，他也未必会常驻日本。” 拉纳辛哈先生先生闻言陷入沉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气味刺鼻的香料奶茶。 他似乎在这短暂的时间思考了许多，半响才从茶杯的方向抬眼看向我道：”一个月前，我曾经对那个笨蛋弟子提议，让他去英国开设新的分店，那家伙想也不想地就拒绝。” 那是当然，英国可是理查德的老家，克莱蒙德家的那帮人可是一直在寻找理查德，这要是回去英国开设分店，岂不是自投罗网？ 拉纳辛哈先生先生继续面无表情地陈述道：”那家伙当时给出的答复是：他有停留在日本的理由。“ 嗯？停留在日本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理查德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件事。”我十分肯定地说道，语气中不免有些质疑的成分。 “他也许已经告诉过你，为什么他愿意停留在日本，只是没有被听者所注意到。” “...请问，您这番推论有什么依据？” “没有，信不信由你，说到底，这是你跟那个笨蛋之间的事。” 拉纳辛哈先生十分坦荡地摊手，然后顺势看了下腕表，最后表示之后还有其他事。 闻言，我也很识趣地喝完杯子的饮料，起身表示告辞，客气地感谢今日的指教。 理查德的这位师傅，一开始确实守口如瓶，最后倒也是透露出些许关键信息。 理查德有理由停留在日本，这个理由可能已经告诉过我，在某个不经意的日常对话之中。 一边走在银座的街道，一边努力地回忆我和理查德相处的点滴。 ...太多了，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和理查德已经积攒无数相处的回忆，此时需要从这大量对话中寻找一个线索，这是个难以想象的巨大工作量。 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要走捷径，直接询问本人。 点亮手机屏幕，看清此时的时间，忽然意识到：理查德应该还没有抵达英国，这才过去六个小时。 轻叹一声，不甘地收回手机，今天应该是得不到答案。 第141章 其实，我也许并不需要知道确切的答案，隐约感觉理查德应该会长期逗留在日本，这种感觉就足以令我安心。 说来好笑，我嘴上虽然说得好像不在意，实际上...我已经开始想念某人。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今天刚好就是周六，这个时间，我本该与理查德一起前往资生堂parlour 如今却是已经办不到，某人都已经离开日本，我更是没心思自己一个人去那家餐厅，总感觉那样会更不好受。 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翻开相册，寻找某张被我小心保存的照片。 这可真是可笑，某人还没有离开日本超过二十四小时，我就已经沦落到需要对着照片睹物思人的地步。 理查德知道了肯定要笑话我，我自己心里也是在不住苦笑。 我好想你，理查德。 第110章宝石展（上） 周日，宝石展会场 “我觉得很有负罪感，下周就要期末考，我们却在这里逛展会。”我对着身边的晶子倾诉道。 “安拉，正义君，你不是已经复习过不止一遍？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考前放松。”晶子轻声安慰道，神态看上去没有一点忧虑，完全不改平时活泼开朗的做派，步伐轻盈得如同漫步在森林中的精灵。 我却是她的反例，如今感觉自己就是行尸走肉，随时都有可能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然后就像失去能量的机器一般停止运转。 睡眠质量当真越来越不行，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得难以入眠，早上起来都不敢面对镜子中的自己。 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去看医生...也许早就该去弄点安眠药，甚至是药效更强的镇静剂。 什么都好，只要是能够帮助我改善现状，副作用什么的都无所谓。 “真是羡慕你，你的乐天能不能分我一点？”有气无力地叹道，越是看着某人这副无忧无虑的姿态，越是心下羡慕得紧。 “全部给你都可以，只要你开心。” ...只要我开心？这还真是第一次听人对我这么说。 感觉有被安慰到，意外地很享受这种被宠溺的感觉。 只是...这角色有些不太对，一般不是应该由女孩子享受这种特权？此时的角色完全就是反过来。 不过，真不愧是天使，关键时刻总是能说出正确的话，感觉就像得到了治愈。 同时，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明明是出来陪晶子看宝石展，结果一直都在关注自己，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你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宝石吗？”强打精神，对着身边这位笑着问道。 闻言，晶子转头四下打量，同时兴奋地叫道：“太多了，这里简直是天堂，好棒！” 看着这姑娘激动得两眼放光的样子，心下暗自感慨：这位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上头，尤其是在面对最爱的宝石和矿石。 好久没见到某人貌似喝了假酒的样子，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怀念，上次看到这位如此兴奋是在什么时候来着的？ 说起来，之前好像听说最近附近都没什么矿石展，这次宝石展估计是难得吸引某个岩石商的活动。 因此，注意稍微转移到周围，晶子便开始放飞自我，这个展柜前看看，那个展柜前瞅瞅，四处游走在这个宽敞的大厅，蜜蜂采集花粉的时候可能都没有这么勤快。 一开始还好，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我就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某人的步伐，这姑娘此时就跟逛街的时候一个状态，越看越有精神，我的体力却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不支，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再次瘫痪一天。 于是，我也只能表示需要休息，某人可以自己四处观赏。 晶子明显正在兴头上，稍微关心了我几句，随即就又继续自己的游览。 我则是随便找个角落的位置，站在原地端详整个展厅。 这次的宝石展，场面十分壮观，一眼看不到头的各色展柜，所有的展柜都是一个样式，看上去显得相当整齐划一，非常治愈强迫症。 展柜的中间被留出过道供人穿行，往来人群多是中年甚至老年人，我和晶子这样的青年在这里显得还挺另类，不过也没有人在意这些，大家要么驻足在某个展柜前仔细观察，要么在过道上边走边看，似乎是在寻找感兴趣的展品。 大家看上去都很喜欢宝石，并且沉浸在展会的氛围。 我还有心思在这里观察环境以及人群，区别于大家全身心投入到对于宝石的赏析，纯粹因为本人对于这些展品不甚感冒，哪怕身边有着非常热爱这些的人，比如晶子，比如...嗨，怎么又想到他。 某人还在日本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每周见面一次，其他时候就是各自忙碌，我也不会经常回忆起理查德的言行，直到昨天某人离开日本，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 某人现在还好吗？真是的，抵达英国之后就只给我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之后就再也没了下文，都不知道跟我说些更详细的内容，这样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至少对于我而言是这样。 不过，这也不怪他，算算时间，现在是英国的凌晨，某人说不定还在倒时差。 晚上再试着联系一下他，问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回去之后有没有遇到刁难。 ...仔细想想，还是稍微克制一点，频繁地联系可能会打扰到理查德，他就算嘴上不提，心里也有可能嫌我啰嗦。 这还真是，有生以来少有地如此介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初中那会儿发现自己喜欢...打住，过去的都过去了。 说起来，今天陪我一起来的那位去哪了？忽然感觉有些放心不下那位过于亢奋的姑娘。 左右张望，发现视野范围以内已经看不见那道活泼的身影；轻叹一声，迈步开始寻找某个兴奋过头的岩石商。 数分钟后，我看到，在其中一个展柜前，晶子正在跟对面的男性对话。 这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青年，穿着休闲的夹克和长裤，长相颇为俊朗，交谈之时的神态和举止都显得颇为放松，看上去十分熟悉晶子。 晶子同样也是有说有笑，时不时还指着展柜里的宝石说上几句，似乎是在发表自己的看法与见解。 “啊，正义君！这里！”晶子对上我的视线以后，朝着这里招手并且高声喊道。 走上前去，对着晶子明知故问道：“你似乎遇到了熟人？” 晶子点头，并且开始介绍起她面前的青年：“这位是穗村先生，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照顾我的大哥哥。” “我是中田。”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道。 “哦！你就是晶子一直挂着嘴边的正义同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穗村先生相当不正经地连声说道，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这番姿态也显得很亲民，一点也没有财阀少爷的傲慢和趾高气昂。 言罢，穗村先生忽然眯起眼睛对着我上下打量，半响后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能确实打过照面，某次在宝石店外上演的情感大戏：两女一男的三角恋；嗯，只差一个箭头就能构成三角形。 不过，你的记性还真好，我当时好像就是个不起眼的背景板，你也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我，这样都能在半年多以后觉得眼熟。 第142章 “咦？真的吗？正义君你已经见过穗村先生？”晶子好奇地对着我问道。 “抱歉，我完全没有印象，应该只是我长得太过路人，穗村先生把我认作其他什么人。”不动声色地对着面前两人撒了个谎。 这也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不然的话，总不能说：我当时也在场，你前女友被她前女友找上门的时候。 如果真的这么说，场面肯定会变得相当...总之就是十分微妙。 “是吗？那可能是我认错人了。””穗村先生皱眉思索无果后，随意地耸肩道。 穗村先生说完后，这次轮到晶子忽然眯起眼睛对我上下打量，这道视线令我浑身不自在。 什么情况？你也在某个尴尬的场合见过我吗？就算如此，拜托请千万不要说出来啊！ 片刻后，晶子语气笃定地说道：“才没有，正义君长得一点也不路人，就算是在茫茫人海之中，我也能够一眼认出正义君！” 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该有的吐槽还是一句都不能少。 说实话，你关注的点好奇怪，你真该学学穗村先生，人家就能够准确地抓住重点。 “哎呀！你们感情可真好，你们这样，对我这种单身人士真是一点也不友好。”穗村先生继续用着那副不正经地口吻打趣道。 我收回刚才心里的话，请千万不要学习穗村先生。 “羡慕我们的话，穗村先生也赶紧找个对象，自从春季的那次失恋之后，你好像一直就很没有精神的样子。”晶子一脸关切地说道。 “嗨！别提了，我还没从上次的打击之中走出来，真美...”讲到这里，穗村先生突然满脸骇然地转头看向我，眼神充满惊恐，全身僵直，再也不复刚才的潇洒肆意。 见此，无奈地对着这位不幸的失恋者点头，这个动作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仅仅只是纯粹的下意识动作。 穗村先生如遭雷击般打了个哆嗦，脖子僵硬地转头看向晶子，语气恍惚飘渺地好似远处传来的电影旁白：“我想起来待会儿还有事，我先行一步。” “你还好吧！穗村先生，你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生病了吗？”晶子见状连忙语气急切地关心道。 “我，我很好，只是...抱歉，我先失陪！晶子，正义同学。”穗村先生强撑着对着我和晶子礼貌点头进行道别，看向我时的表情又是一阵扭曲，瞥了我一眼就立刻别开视线。 ...看上去那次失恋真的给他很大打击，乍一见到我这个当时在场的见证者，立刻遭到死去的回忆突然进攻。 更何况，我当时在场的时候，可谓是真正的修罗场，穗村先生正被未婚妻的前任拎着领子，差点演变为暴力事件。 这次没有理查德的介入调停，也不晓得最后究竟如何收场；总之，根据穗村先生的剧烈反应，想必那天的后续也没发生什么好事，至少是对于他而言。 因此，我也没有感觉被人嫌弃的不爽，满心同情地目送穗村先生慌张离去的背影。 嗨，可怜的娃，希望你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穗村先生是不是吃坏肚子？看着真是让人放不下心。”晶子同样看着穗村先生的背影说道，满脸写着担忧。 呵呵，如果你不提起春季的失恋，穗村先生应该就不会【吃坏肚子】。 你其实是天然黑吧？ “...晶子，下次见到穗村先生，请帮我给他带句话。” “什么？” “仔细观察周围，幸福也许就在身边。” “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晶子满脸疑惑地问道。 “你不用在意，原话带给他就行。” “我知道了。”晶子点头应下，然后又开口说道：“果然，正义君你其实认识穗村先生。” “以前见过一次，远远地看过一眼，在某个穗村先生恨不得忘掉的场合。” 顿了顿，眼瞅着晶子愈发明显的担忧神色，我又继续道：“担心他的话，你不妨跟上去看看吧。” “咦？那正义君你呢？” “我就不去了，如你所见，穗村先生现在应该不想见到我，你看上去好像很在意他，你还是赶快跟上他吧。” 晶子闻言看了看我，又转头望向穗村先生刚才离去的方向，最终对着我鞠躬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正义君，果然，我还是有些担心穗村先生，我先失陪。” “去吧，去吧，再不走就赶不上了。”我故作不耐烦地挥手催促道。 晶子也不多做废话，站直后立刻小跑着去追匆忙离去的穗村先生。 第111章宝石展（下） 留在原地，望着晶子背对着我，目送她逐渐消失在视野，心里其实感觉挺不适。 我的天使，其实也会关心别人，别人也能得到她的关怀。 穗村先生、新海小姐、昌平教授和晴子女士，也许还有更多的人，其实都被晶子放在心中，晶子会在他们需要时出现，给予对方需要的安抚和帮助。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只是，刚才的某一刻，内心不无阴暗地思索：为什么晶子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 所以，她终究不是“我的”天使。 这样想的自己，总感觉好糟糕，希望能得到特别的、甚至是独有的对待。 摇头甩掉这些想法，四下张望周围的环境，大家依然在自顾自地欣赏大厅中的展品，没有人在意这边刚才发生的事，更加不会有人在乎这里一个青年心中的阴暗。 视线停留在右手边展柜中的蓝宝石项链，中间晶莹剔透的宝石，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你也在嘲笑我吗？确实，你也许比我更讨晶子喜欢。 想起某人最开始时，面对着展会里的诸多宝石，兴奋得找不着北的状态，心情越发低落。 继续站在原地不知多久，心下愈发烦闷，明明身处人来人往的展厅，却是感觉强烈的孤独。 于是，干脆转身走向出口。 不知为何，这段距离似乎变得十分遥远，或许只是因为此时过于缓慢的步伐，也可能是因为某种心理作用。 意外发生在我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门外侧边忽然跑出来的人。 我给撞得一懵，缺乏锻炼的身体连续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心下惊疑不定：我这蜗牛爬的速度怎么也能撞到人？ “呀！”一声清亮的惊呼，听上去似乎还是个女声。 听到这道声音，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撞倒了个女生，连忙一边上前查看，一边关切询问道：“那个，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没看路，你...晶子？” 跌倒在地的晶子揉着额头，同时轻声抱怨道：“好痛啊！正义君，你的胸口全是骨头吗？” 见此，顾不上其他，立即上前单膝跪地，连声追问：“哪里痛？伤到哪里？能起来吗？我立刻背你去医院。” 对方闻言立刻摆手道：“没事，额头刚才撞得有点疼，其他都还好。” 说完，这姑娘就自顾自地从地上起来，顺便拍了拍裙子下摆处的灰尘。 “你真的还好吗？”我又不放心地追问一遍，虽然刚才确实走得很慢，但是某人撞上来时候的速度可是一点也不慢；真是的，拐弯的时候也不知道减速，实在太过冒失。 第143章 “真的！还有，正义君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你这是要向我求婚吗？”晶子笑呵呵地打趣道，看上去确实没受什么伤，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换作平时的我可能还会心下好一番吐槽，此时却只是缓慢地起身，确认对方无碍，后怕和担忧驱使着我开口说教道：“太危险了！你怎么能在人多的地方跑步？拐弯也不知道减速。” “真是不好意思。”晶子直接低头道歉，不作任何辩解。 看她这副诚心认错的模样，更多的说教却是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转移话题道：”我们到旁边去，站这挡住别人进出。“ 晶子四下张望，似乎也发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点头并向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大门供给其他人通过。 我也走了几步，站定在晶子面前，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穗村先生呢？你没找到他吗？” “穗村先生已经好多了，我已经把正义君的话带给他，他对此表示感谢，并且为刚才的失礼而道歉。” “这没什么，他那副样子确实挺让人放不下心，这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叹息感慨道，情之一字当真是害人匪浅，穗村先生也只是无数具体案例中的一个。 “那个，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点好奇。” 对于这个问题，倒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意外。 穗村先生估计是什么都没说，毕竟，他看上去也有些要面子和自恋，这种被甩的事应该不会想要告诉别人。 另一方面，他看上还是很在意真美小姐，想必也是真的投入感情，以至于现在都还没有放下，刚才那副过激反应也能侧面论证。 最终，我对着晶子摇头道：“这是他的秘密，他也许哪天会告诉你。” 顿了顿，我又接着问道：“话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多陪陪穗村先生吗？” “我刚才就已经说过，穗村先生已经好多了，并且...” 说到这里，晶子忽然挠挠脸颊，讪笑地继续道：“毕竟一开始是跟着正义君一起来的，总感觉半路丢下正义君一个人不太好...最重要的是：我刚才有种预感，告诉我要快点回来见正义君，否则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所以，我又急忙赶回来找正义君。” ...原来，你刚才是正要回来找我。 你的预感还真准，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应该就已经离开。 如果是那样，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按照我的性格，接下来应该就会疏远晶子，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般亲近。 幸好，那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话说，这种预感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感应？如此才能够解释晶子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些，间隔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我的心理状态，同时凭此做出正确的行为：在我离开以前赶回来见我。 虽然晶子没有明说，但是，我在听她这番话的时候也有种感应：她应该是知道我望着她离去时的负面情绪。 她知道我的感受，我知道她知道我的感受。 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 心下连声感慨，面上还是平静地说道：“你给我发个消息，我就会在原地等你，你应该有我的联系方式。” “抱歉，抱歉，刚才没想起来这回事，光顾着想要尽快回来。”对方边说边挠后脑勺，一副大大咧咧的天然呆模样，看着真是让人不忍心说她。 “嗨！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冒失，真是让人放不下心。”情绪复杂地叹道，不过也不打算继续说教，轻轻揭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们在继续逛一逛展会？” 对面的晶子不答反问道：“正义君你刚才是要离开？” 沉默片刻，摇头否认道：”这里空气不太流通，我想要出去透气。” “那我们走吧，我刚才也看得差不多了，居然还能遇到从小把我当作妹妹照顾的穗村先生，真是双倍的快乐！”晶子双手合十，一脸喜色地高声感慨道。 “行吧，你开心就好。”动作缓慢地点头附和道。 “...正义君，你不高兴吗？” “我一直都是面瘫脸，你又不是不知道。”随口敷衍道，其实却是没什么可高兴，这种展览也就图个新鲜，高兴可就真谈不上。 反正，我在这种场合是绝对不会像眼前这位般欢乐，就差在背景里飘起幸福的小花。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不过，面瘫脸和面瘫脸之间也是有区别。”说到这里，晶子一副沉思的表情，半响才接着道：“虽然都是面无表情，但是我能分辨出正义君高兴的时候和不高兴的时候，一开始的时候还好，现在的正义君，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吐槽：“所以，你这是跟晴子女士相处多年，锻炼出来的察言观色吗？亦或是某种形式的求生欲？” 尤其是你那很准的预感，那看上去就是强烈的求生欲。 “嘻嘻！也许吧，某种意义上，正义君你真的好像我母亲。”晶子捂嘴轻笑道，似乎是被这番话逗乐，此时倒也真是有些淑女的样子，区别于平时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不过，你是在说我像晴子女士？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算了，你开心就好。 “接下来你想去哪里？”我继续开口问道。 “我接下来没有安排，正义君你想要去哪里？” 对此很没主见地摇头道：“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会陪你一起去。” “那可真是为难！我也是类似的想法。” 低头沉思片刻，说出一个谎言：“...我这回菜买多了，放太久会不新鲜。” 顿了顿，继续提议道：“要不然这样，我亲自下厨，你去我那吃顿便饭，保证在天黑前送你上公交，不会耽误你明天的考试，你看...” 这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位就很兴奋地举手叫道：”同意！我早就想再试试正义君的手艺，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这次请务必再让我见识一次！“ ”你小点声，我又没聋。”小声抱怨一句，随即又用正常音量说道：“那么，我们走吧，晶子大小姐。” 言罢，率先迈出走出大门，离开宝石展的场地。 “哎！哎！为什么突然这么叫我？好奇怪的说。”跟上来的晶子语速飞快地如此提问道。 “想叫就叫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行吧，虽然听着怪别扭，你爱叫就随你吧。” “你也不用一脸为难的样子，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这可真不算是玩笑。 严格来说，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对于这个称呼，你这一副适应不良的样子，你怕不是对于自己没有准确的自我认知。 你眼中自己的形象，多半完全不似其他人心目中的印象。 你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样，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你可能根本没往心里去。 话说，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在意你？ “...谢谢你啊，天使。” “咦？为什么突然谢我？还有这个称呼又是怎么回事？” 第144章 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自己想，想到了就告诉你。” “怎么这样！我自己想得明白的话，哪里还需要你来告诉我？” “那你就请继续保持一无所知。“边说边摊手，做出个无能为力的姿态。 “讨厌！正义君你好坏！？”话虽如此，晶子却也是满脸笑意，明显带有更多玩闹的意味。 我们就在这样的拌嘴和打闹之中，漫步着前往我居住的公寓。 虽然你不是“我的”天使，这次却是选择了我。 看在你“偏爱”我的份上，我也就已经知足，我没有遗憾。 第112章英国之行（一） 一周后，周六，咖啡馆 经过这一周高强度的期末考，我终于得到解放，感觉自己如今就像清风般自由。 期末考前持续恶化的睡眠质量，居然也是不药而愈，简直就是奇迹。 嗯，估摸着，本来就是因为巨大的压力，压力源移除以后，一切自然就都恢复正常。 总之，今天的我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就差没有当街哼歌，唯一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只是本人五音不全。 最开心的莫过于自由，我终于可以去看自己想要看的书，而不是教授要求看的书。 这很奇怪，教授或者课程要求看的书，几乎没有任何一本能被归类为想要看的书；也不知道是出于逆反心理，还是教授们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 那些都已经与我无关，如今的我，坐在大学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占据着一个隔间，墙壁和两面隔断令我可以不受打扰地专心看书，服务员也很体贴地没有四处走动，使得整个空间保持难得可贵的宁静。 直到，一阵皮鞋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本来以为是客人，并没有多加在意。 结果，脚步声的主人居然很不客气地坐到对面，明明周围还有许多空位，完全不需要拼桌。 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向对面，纳闷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清对方的第一眼，立即辨认出来者何人，心下大为震撼，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位，或者说，不晓得这人为何找上我。 杰弗里·克莱蒙德穿着一身休闲款式的夹克，衬衫没有打着领带，最上面的扣子随意敞开，显示出主人有些放荡不羁的潇洒做派。 近距离打量，这人长相十分周正，体格还算健硕，皮肤也白，算是个俊朗的帅哥。 就是发际线有点高，估摸着会有中年危机，有些失礼地打量对方的额头，同时心下暗自吐槽。 “早上好，中田先生。”对方率先开口用日语招呼道，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语气十分礼貌友好，态度就像是见到多年的老友。 “早上好，最近过得怎么样？”条件反射地礼貌招呼，反应过来以后，立刻装出一副被陌生人搭讪的警觉，绷紧表情地严肃询问道：“我们认识吗？” “唔，忘了自我介绍，真是失礼，我是杰弗里·克莱蒙德，请多多指教！”对方相当有活力地大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我可能会对这人挺有好感。 “那么，克莱蒙德先生找我有何贵干？”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没有心情跟眼前这位寒暄。 事实上，这次意外完全打破之前的好心情，此时已然四肢紧绷，随时都能起身走人。 对方笑容不减，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我的紧绷，亦或是并不在意，语气轻快地回复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今天在这附近办事，恰巧遇到中田先生，忍不住就上来打声招呼。” 胡说八道，这句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我这可是坐在看不见窗的位置，你是如何偶遇我？ 这家伙知道我在这里，他是怎么知道的... 算了，总之，这家伙很明显就是冲着我来，一开口就叫出我的姓氏，想必是已经调查过我的档案，理由自然是不言而喻。 我跟理查德走得太近，以至于吸引来这位的目光。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给出一个场面上说得过去的借口，我也不好揪着不放，只得不情愿地接受这个说法：“原来如此，这家咖啡馆挺好，安静且整洁，我很喜欢这里的宁静氛围。” 不声不响地挤兑一番眼前之人，指责其打扰我享受安宁时光，这种程度估计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让我自己好受一些，顺便表达一番不满。 果然，杰弗里面色不变地迅速接话道：“那可真是不错，我也很喜欢这家店的氛围，看来，我和中田先生会很有共同语言。” 啧，这家伙在暗示什么？刻意加重【共同语言】这几个字，多半没什么好事。 我算是看明白，这家伙打算跟我耗着，直到达成某个目的。 这种时候，失去耐心不是明智之举，我也只得耐着性子陪他闲聊，这人意外地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从时事到金融都有独到的看法，同时很会把握时机，整个聊天过程的节奏很让人舒适。 不知不觉，我已经放下对他的警戒，这真是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心里暗藏一丝偏见，认定此人别有目的，那么我很可能已经陷入他的某个圈套。 他想要让我放下警惕，我如他所愿地表现出相谈甚欢，我倒要看看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什么阴谋诡计。 好一阵谈天说地之后，杰弗里忽然话题一转，状似随意地谈论起自己的家人，说是有个病重的父亲，颓废的大哥，以及，最让人头痛的、离家出走的弟弟。 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不幸的家庭，如果不考虑这个家庭拥有的财富。 感觉某人已经快要图穷匕见。 杰弗里提起某个他口中任性的弟弟时，脸上闪过些许莫名的神色，其中包括怀念和无奈，以及其他辨认不出的情绪，神态显得十分复杂。 “我们家的那个弟弟，中田先生你也认识，他的名字是理查德·克莱蒙德，他常用的名字是...” “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不由地出声打断，出于某种未知的心理，不太想听眼前这位提起理查德现在的这个名字。 “哟！中田先生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你早就已经知道理奇的真名。”杰弗里语气笃定地说道，脸上倒也不见讶异，可能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着这人一副微笑面具的模样，心下无名火起，说出一番十分伤人的话。 “我还知道：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没有兄弟，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杰弗里一直维持很好的完美微笑变得僵硬，很快就又恢复原样，快得令人怀疑只是错觉。 “放轻松，我是一个朋友，我来此是带着善意。”杰弗里一边如此说道，一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却是无视这番惺惺作态，再次重复一遍开头的提问：“克莱蒙德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叫我杰弗里就好，我认为自己跟中田先生还蛮投缘。” 你这话可真是有趣，自己还在称呼我为中田先生，同时又让我直接称呼你的名字。 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这种矛盾吗？ “不敢，不敢，我这种小人物可不敢高攀您这样的大人物。” “...看得出来，中田先生对我有很深的误解，这可真是伤脑筋！”杰弗里语气夸张地感叹道，同时还以手抚额做出无奈状。 第145章 我却是不吃他这一套，冷酷无情地起身道别：“招呼也已经打过，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克莱蒙德先生，我还有其他事，我先失陪。” “请等一下，中田先生，我有一项提议，听完之后再走也不迟。”杰弗里坐在原地出声挽留道。 闻言，视线望向出声之人，发现此时的杰弗里虽然还是那副微笑面具，气势却是截然不同，一副手握底牌且自信十足的谈判姿态。 我也有些好奇，这人费这么大劲来见我的原因，无声地再次坐下，沉默地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中田先生知道先代克莱蒙德伯爵的遗嘱吗？”杰弗里以一个提问作为开场白， “知道一些，重点大概就是：如果理查德与某个英国传统家族的女士结婚，那么理查德将会继承一颗价值三亿英镑的钻石；另一方面，理查德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为了满足遗嘱上的条款。” 杰弗里点头，不似刚才那副长篇大论有些唠叨的样子，话语简练地说道：“正是如此，万幸的是，我们的法律团队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这份遗嘱的一处漏洞。” “漏洞？”明知故问道。 “漏洞在于04年开始实施的民事伴侣法，因为遗嘱没有明确规定民事伴侣相关的条款，理论上，理奇的同性伴侣同样可以满足条件。” 原来如此，因为那是上世纪战后时留下的遗嘱，克莱蒙德伯爵再怎么机关算尽，总也是不可能预测未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巨大，你和理奇似乎...走得很近，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杰弗里语气轻佻地问道，听上去好似就只是在打听朋友的感情史。 这幅口吻听得让人火大，至少对于目前的我。 深呼吸，压下心里的怒火，尽量语调平常地解释道：”我和理查德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请问，中田先生是恐同吗？”杰弗里微笑不变地继续追问道。 毫不迟疑地摇头道：“我对于同性恋人没有特别的看法，我认为这个群体也只是普通人。” 啪，杰弗里忽然拍手道：“这就对了，你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皱眉，隐约有些猜测，毕竟，梦中的杰弗里也提出过类似的提议，只是依然有些不敢确定，于是开口询问道：“什么意思？” 杰弗里同样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同时身子前倾，一副非常具有侵略性的姿态，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好似恶魔的蛊惑般说道：“中田先生刚才自己也说过：你和理奇是【很要好的朋友】；既然如此，你难道不想帮助朋友摆脱困境？理奇这些年过的苦日子，我们这些家人看着都心疼。” 完全无视后半部分不知真假的感性话，只针对前半部分做出回应：“所以，你想要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不不不！这可完全是一个误会，我和家人们都想要帮助理奇，中田先生想必也是如此。”杰弗里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同时又抛出一个筹码：“为了补偿中田先生在此过程中付出的努力，克莱蒙德家族愿意支付1000万英镑，这笔钱完全是给你的，你可以拿着它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顿了顿，杰弗里又再次补充道：“当然，我的建议是在银行开个定期存款，每年的利息已经远超日本工人的平均年薪，你可以一辈子不工作，同时享受奢侈的生活方式，外国度假、跑车、游艇；哦，你可能想要给你父母换个新家，说真的，你们家的那栋一户建真是有些年头。” 听着这份充满蛊惑的话语，一切都被描绘得如此美好，宛若天堂般的前景，却是来自魔鬼的引诱。 杰弗里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你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签几个字、回答几个问题、出席一下典礼，维持名义上的伴侣关系，一年之后就可以提出离婚申请，走完程序大概需要半年；请放心，我们的法律团队会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低头，沉默不语，内心意外地很平静，或者说死寂，没有任何想法和感受，同时也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杰弗里似乎受不了这沉默，或者说得不到反馈的处境，有些急切地再次加码道：“钻石必须归属克莱蒙德家族，这是家族的底线，一旦钻石的归属权没有争议，中田先生的酬劳就会打到银行账户；为了中田先生能够安心，我们可以签订合同，这也是家族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真想看看你们到时候脸上的表情，为了这么个不那么值钱的白色蓝宝石，需要按照合同支付高于其价值几十倍的报酬给我，不算雇佣律师的成本。 你们应该会想法设法地赖掉这笔钱，再次委托法律团队寻找合同的漏洞，就像你们正在做的一样。 那肯定会是一副很有趣的场面，看着你们这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绅士失去风度，如同市井小民般大声咆哮。 这无关本身具有多少财产，纯粹只是出于人性中的损失厌恶，至少，我已经能想象到眼前这位心痛的表情。 可惜，我应该是看不到那副光景。 “请问，你有想过理查德的感受吗？” 杰弗里咄咄逼人的气势一顿，这次换成是他陷入沉默。 我也不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既然看不到这位在未来肉痛的表情，也就只能欣赏一下这个家伙如今的为难。 “...如果真不考虑理奇的感受，我们就会随便找个信得过的男性，而不是优先考虑理奇的朋友。”杰弗里低头叹气道，同时用手揉了揉眉心，看上去十分心累。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我满意，因此继续扎心道：“理查德会恨你，可能还有迁怒其他人，这么做，值吗？” 杰弗里这次沉默更久，再次开口时，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发音听上去有些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含义：“理奇...早晚会明白：这么做都是为他好...在此之前，一切都只是我的擅作主张，坏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如果我没有听错，你之前说的是【我们】和【克莱蒙德家族】 很明显，眼前这位也只是一个执行人，负责实施家族的意志。 这位看上去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这一点上，我表示敬佩。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话倒不是因为私人恩怨或者为我而说，纯粹只是为了某个不在场的人。 “deja vu，对吧？”我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what？”杰弗里在懵逼的表情中说出了英语。 为了确保每个字都能准确戳中对方心口，我刻意用英语做出解释：“当年，你多半也是用类似的说法和许诺，成功说服黛博拉和她的家人；如今，你带着价值1000万英镑的“诚意”，希望说服我同意你的提议，眼前的场面是不是似曾相识？” “我来告诉你不同之处！我的回答是：no！？你继续留着那笔钱，去给自己买跑车、游艇和豪宅；至于外国度假，乌克兰是个不错的选择，强烈推荐！” 说完这番话，我也不看杰弗里的反应，自顾自地起身，打算前往柜台结账。 “正义君！”杰弗里在我走了两步后再次喊道。 第146章 停步，转身对着杰弗里冷淡地回复道：“我跟你不熟，请叫我中田先生，还有，你已经听到我的答案，我们应该没有更多需要说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杰弗里走上前来，脸上再次挂上完美的微笑面具，同时语气礼貌客气地说道：“这次见面有些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初次见面，这样有些不太好，你自己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言罢，对方动作娴熟地拿出钢笔和支票簿，随意地写下一串数字和签名，撕下那一页后便收回钢笔和支票簿，按照日本礼仪，双手递给我那张支票。 ...1000万日元，大概是我在东京五年的生活费，代表性工人两年半的劳动收入，这可真是好慷慨的一份见面礼。 很好，你成功惹怒了我，这次是你我间的私人恩怨。 按照礼仪郑重地接过，然后... 嘶，支票被撕成碎片，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转身面对咖啡馆的内部，刻意不去看某人此时的表情，估计已经是气得面色潮红。 拍手三下，吸引来在座诸人的注意，然后高声宣布道：“诸位，今天是这位克莱蒙德先生的结婚纪念日，在场诸位请随意点单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克莱蒙德先生将会支付在场诸位的全部账单；现在，请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克莱蒙德先生的慷慨。” 说罢，我率先对着杰弗里的方向鼓掌，咖啡馆里为数不多的客人，也都十分给面子的献上掌声，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热烈。 做完这一切，不给某人反应的时间，迅速走到柜台前结账。 服务员小姐表示不解，这不是有人请客，我为什么还要付账？ 我则是假装无奈地扯谎：朋友间的人情太难还，我还是自己付帐比较好，不太想欠人情。 服务员小姐点头认同，动作麻利地给我刷卡付帐，使得我在被坑的某人追上来以前迅速跑路。 走出咖啡馆，小跑好一阵，回头张望数次，确保某人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开始散步。 ...今天可真是漫长，杰弗里的造访，着实给我带来不小的冲击。 说真的，一开始那虚无缥缈的1000万英镑巨款，倒是没有什么吸引力。 那张摆在我面前，甚至已经到我手上的1000万日元支票；某一时刻，我确实感到心动，希望能够收进口袋。 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某种更加强烈的情绪占据上风，促使我做出那番有违平常的冲动之举。 但是，我如今并不后悔，反而感觉轻松得很；反之，如果我收下那张支票，我才会觉得惴惴不安，没脸再去见理查德。 怎么样，杰弗里，被结婚的滋味不好受吧？难为你个连对象都没有的人，先有了个结婚纪念日。 请客那点钱不至于影响杰弗里的钱包深度，最多只会影响这位的情绪，毕竟，他也算是吃了个哑巴亏，为了面子也只得给大家买单。 我这算不算是劫富济贫？促进收入再分配，呵呵。 ...唔，有些后悔，没有留下欣赏他的表情，想必是十分精彩，恨不得上来咬我一口。 总之，他不高兴，我就高兴。 我果然与这位合不来。 第113章英国之行（二） 一周后，周六，xx机场 “到达英国以后，记得发条消息。”裕美对着我叮嘱道，这一路上，她已经念唠许久，话题包括衣服、安全还有各种状况下的应对。 “明白。”不知道第几次地点头表示收到，这已经是我今天最常做的动作，脖子都感到发酸。 “好了，好了，正义差不多也已经成年，咱们少说几句。”中田先生打圆场道。 “这不是还没有成年，成年礼都还没有完成；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正义第一次出国，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裕美转头对着中田先生发难道。 “...大概是你拿走了我的全部份额。”中田先生沉默片刻后无奈地摇头道。 “你什么意思？你在说老娘很沉不住气？”裕美满脸不爽地质问道。 “呵呵。”中田先生露出了老好人的微笑。 他这还不如保持沉默，裕美看上去明显更加不快。 “那个，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去那里排队换登机牌。”这次换我出声打圆场道。 “走走，一起去排队。”中田先生如蒙大赦般率先上前，前往航班对应的柜台前排队。 我跟裕美也随即跟上，三人站在一起随着队伍前进。 排队的体验总不是很愉快，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人在无休止地念唠，中田先生这次学会了沉默，于是，没了中田先生替我吸引火力，裕美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絮叨，并且完全针对我。 我也就任她在那边继续重复那些叮嘱，同时在手机上写了封邮件发给理查德，表示航班准点抵达，一切顺利。 对面那头正处于深夜，本以为不会立刻得到回复，结果却是几乎秒回的答复，其中也只有简短的一句：收到。 估计也就是顺手点了个常用回复之中的选项，奇怪的是：英国那边还没天亮，这大晚上的也能得到秒回，理查德都不睡觉吗？ ...估计他是晚睡型，证据之一就是etranger的开业时间接近中午，他早上应该起得很晚。 跨国短信实在太过昂贵，我和理查德自然选择改用邮件，作为这两周里的联系方式。 我有时会给他发一下最新动态，或者最近发生的趣事。 理查德则是另一个风格，他给我发了好几次照片，一次是日出的景象，一次是热闹的舞会，一次是盛满红茶的白瓷杯。 偶尔也有一些纯文字的邮件，就像日记般诉说着克莱蒙德家族的变动，自从几年前理查德离开以后，看上去就好像某人在跟我闲聊。 总而言之，理查德离开日本的这两周，理查德和我的联系反而变得更加频繁，除了没有进行过一次通话，我们都很了解彼此这两周的经历和见闻。 半响，队伍终于轮到我们，按照理查德上次流程，顺利地换到登机牌。 期间，中田和裕美就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可能是希望我能独立处理这些事情；因此，并没有出声或者做点什么，只是让我一个人与前台小姐沟通，幸好一切顺利。 裕美也许是出于护士职业的习惯，拿过登机牌扫视一番确认信息，然后发出疑惑的声音：“咦？这上面为什么写着商务舱？” 中田先生闻言一愣，接过登机牌仔细查看，同样不解地说道：“还真是商务舱，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们定的是经济舱，这上面为什么写着商务舱？”裕美对着柜台小姐询问道。 “您好，我们的资料显示：原本定的经济舱被升级为商务舱，时间是在三天前的xx点xx分。”柜台小姐礼貌地回复道。 中田先生和裕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茫然与迷惑。 “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先离开这里，后面还有人在排队。”我出声提醒道。 两人转头看了一眼后边的队伍，动作麻利地让出柜台，随我一起从旁边走回大厅。 “到底是怎么回事？”裕美率先沉不住气地开口问道。 第147章 抬手表示稍安勿躁，四下张望地同时随口答道：“马上就会有答案，请稍等。” 中田先生似乎也想开口询问，大概是见我这番动作，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大概过去2分钟，右手边的方向就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对上我的视线，他还朝我远远地挥手招呼。 杰弗里走近以后，对着我热情地问好道：“早上好！正义君，我们又见面了。” “杰弗里·克莱蒙德。”冷淡地叫出对方全名，举起登机牌后问道：“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里去英国有漫长的旅途，商务舱比起经济舱会更加舒适；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的座位在商务舱，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把正义君的座位升舱到旁边，旅途期间也算有个伴。”杰弗里微笑着随意说道，似乎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理查德和你还真有默契，一个给我买了机票又不肯收下机票钱，一个不声不响地给我弄个升舱。 你们两个真不愧是家人。 “那你还真的是自作主张，还有，请叫我中田先生或者中田君，也可以直接叫我中田。” “那么，接下来的旅途还请多多指教，正义君。” 啧，你绝对是故意的，这种程度就想要干扰到我，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失去分寸且露出破绽，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套近乎的小手段，只是...我怎么记得梦中的杰弗里，一直都是称呼“正义”为中田君。 “那个，正义，这位是？”站在一旁的裕美插话道。 “哦，裕美，中田先生，这位是杰弗里·克莱蒙德，理查德的表哥。” “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杰弗里姿态大方地对着两人招呼道，看上去就像是个活泼开朗的大男孩，应该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那一类人。 果不其然，裕美立刻切换到面对晚辈的亲切模样，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几分：“哎呀！原来是理查德先生的家人，话说，这位...” “杰弗里。”中田先生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这位杰弗里先生也是要在这搭乘航班吗？” “是的，我刚好也要搭乘xxx号航班回去英国，理奇托我照顾下第一次出国的正义君。” 听你在那胡扯。 “理奇是？“裕美不解地问道。 ”理查德另一个比较亲昵的叫法。“我对着裕美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太好了，正义，你这也算是路上有个伴，我和裕美也可以安心。”中田先生欣慰地感慨道。 不，你高兴得太早了，我和这位一起旅行才是不安全，总感觉在某个放松警惕的时刻就会被算计。 “安心，我一定会把正义君全须全尾地带到英国。”杰弗里边说边搭上我的左肩，展示出一副友好亲近的姿态。 但是不能保证回来的时候是否安然无恙，心下暗自补充完后半句，同时隐晦地转动肩膀，摆脱某人的触碰。 裕美和中田先生没有在意我和杰弗里之间的古怪氛围，这三人又是好一番客套寒暄，最后，裕美和中田先生正式地鞠躬，拜托杰弗里对我多加关照。 杰弗里同样礼貌回礼，郑重地应下承诺。 ...所托非人！这是此时唯一能想到的描述。 五分钟后，安检前的队伍，我和杰弗里站在队伍之中，裕美和中田先生站在送行人员止步的线条处。 “正义君，回头跟父母挥手道个别吧！”身边的杰弗里对我提议道，自从我和他一起开始排队，我就没有跟他说过一个字，他也很识相地没有自讨没趣，直到现在才出声。 不回答杰弗里的发言，但还是采纳他的建议，转身对着身后的裕美和中田先生挥手。 他们两人也远远地朝我挥手，这个距离已经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不过应该也只是微笑着祝福，裕美可能会带有些许担忧神色，她这一路上已经念唠许久，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个注意事项，听得早已有些不耐，虽然心里清楚对方是在关心我。 安检非常顺利地通过，因为订的是商务舱，杰弗里和我被允许进入休息室，坐在舒适的皮质沙发上度过等待登机的时间，周围的挡板构建了一个隔离空间，如此倒也适合私人对话。 “...事先声明，你和你身后的人无论有什么打算，如果牵扯进我的家人，你们不会想要知道后果；我是真的可以为了家人而拼命，字面意思上的拼命。”语气冷淡地对着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杰弗里说道，平静陈述事实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决心。 “哎呀！你终于肯跟我说话，我可真是松了口气，这一路可真是憋闷。”杰弗里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甚至语气还是平时那副略显散漫的调子。 “请记住我的话。”继续面无表情且语调平坦地强调道。 杰弗里对此的反应则是举手作投降状，嘴上却是不以为意甚至略显敷衍地说道：“是！是！我都说了自己是一个朋友，为什么就是不信我的话？” “你交朋友的方式当真与众不同，第一次见面就给人送支票，你以为是在演电视剧？你当我是什么人？！”讲到最后，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严厉，带上几分斥责的意味。 “哎呀，如果是这件事，这事确实是我的不是，我道歉！”杰弗里这回倒是神态诚恳地致歉道。 看在这位还不算是无可救药，我也稍微缓和态度，释放和解的信号：“那就算是扯平，毕竟，我这个人实在是小心眼，有仇当场就报，绝对没有隔夜仇。” 杰弗里闻言也是脸上表情一僵，虽然很快就变回日常的淡然自若，似乎是接收到话里的深意，点头的同时转移话题道：“那个，我要做一个忏悔。” ...什么东西？哦，坦白，这家伙的母语是英语，估摸着是在脑子里直接把confession翻译成日语的忏悔。 我又不是神父，我不听人忏悔，我更不会代表神原谅你。 “继续。”话语简练地答复道，此时倒也是挺好奇，这位到底是要坦白什么。 杰弗里沉默地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设备，看上去似乎是录音笔，大学里的一些学生会用这种设备记录课堂对话，尤其是没有录像的小班教学。 杰弗里按下设备的播放键，沉默片刻以后，录音笔传出某人友好的招呼声：【早上好，中田先生】，然后是我的回复：【早上好，最近过得怎么样？】，紧接着又是一个略显紧绷的提问：【我们认识吗？】 杰弗里按下暂停键，这片不大的隔间立刻陷入寂静，持续至少超过十秒，因为在此期间无人出声。 “事情就是这样。”杰弗里平静地陈述道。 “为什么？”我用同样平静的声调问道，此时心中出奇的没有任何感觉，上一次出现这种状态，似乎还是在眼前这位卖力游说我答应他的提议，对方甚至承诺给出1000万英镑的巨额报酬，同时给我描绘了一个天堂般的享乐。 “父亲想要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克莱蒙德伯爵什么时候也会关注我这样的小人物？” “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伯爵确实希望借我与理查德的民事伴侣完成继承，所以他想要知道我是否可以信任，面对巨额金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第148章 身子后仰，靠在皮质沙发结实的椅背上，长呼一口气，看着天花板说道：”那是一个谎言，根本就没有什么1000万英镑的报酬。“ “准确的说法是试金石，如此才能看出正义君的人品，以及，正义君究竟是不是合适的人选。” 转头看向另一张沙发上的杰弗里，顺着这番话接着道：“试金石有两个，一个是未来巨额报酬的承诺，一个是当下千万日元的支票。” 杰弗里沉默不语，显然是已经默认这段话语中的真实性。 “...那我还真是错怪了你，你也许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的人。”不咸不淡地继续讲道。 “不，我应该就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杰弗里摇头反驳道。 无意与他争辩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道：“理查德知道这件事吗？” 闻言，杰弗里状似头痛地轻揉额头，语带无奈地答复道：“理奇要是知道，他肯定不会老实坐以待毙，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他气愤地离家出走。” 别的不说，你倒确实是了解理查德，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应该也不会想要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杰弗里给出的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意外，奇怪的是... 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杰弗里，这人应该是个习惯微笑掩饰一切痛苦、表现得随意且轻浮、同时默默承担所有责任的人，按照我个人对其的理解。 为什么？他会在我这个陌生人面前显露脆弱，这不是他的风格，哪怕考虑到有些人可以在完全陌生之人那里倾诉痛苦；但是，很显然，我并不属于可以放心倾诉的人，他不应该在我面前显露真实情绪。 “正义君，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我承认，上周六的对话包含许多谎言，其中有一点却是完全的实情。” “【病重的父亲】、【颓废的大哥】。”心下了然地接话道。 杰弗里表情沉重地点头道：“正是如此，亨利他...承受了太多压力，亨利的心理状况已经不容乐观，父亲也...总之，父亲和我都希望能够解决亨利的病根。” 亨利、亨利、亨利，一句话里光听你在提这位未来的克莱蒙德伯爵。 心里深感不满，于是冷漠地说了一番客套话，语气丝毫不带本该有的温和：“我很遗憾亨利的遭遇，同时，我对你父亲深表同情，我也能理解你身上的重担。” 随即立刻话锋一转，话语变得相当不客气，直白地拒绝道：“但是，我不认识亨利和你们的父亲，我也称不上了解你，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是那样，那么我们也就只好另寻他人，稍微委屈一下理奇。”杰弗里瞬间收起之前沉痛的表情，再次带上初见时的微笑面具，语气礼貌地说出残酷的话。 “...哈哈哈！！！”愣神片刻之后，我却是不受控制地发出肆意的大笑，人生中似乎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杰弗里见此，缓缓收起那副完美且不真实的微笑，眼神之中不带任何情感地看着我。 半响，笑声停止，随意地抹去笑出来的眼泪，语气张狂肆意地说道：“对！就是这样！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示敌以弱只为博取同情的做法，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如今的你，才是真正的杰弗里·克莱蒙德。” “...你这话说得好像很了解我。”杰弗里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 “不，不，我一点也不了解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请放心，理查德，一，次，也，没，有，主动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因为理奇确实没有哥哥，我也没有弟弟。”杰弗里几乎是毫无停顿地接上这番话。 话说到这里，我们双方应该都已经心知肚明：谈判破裂。 休息室的广播传来航班号xxxx登机的提醒，我敏锐地察觉到这就是机票上显示的航班。 “走吧，杰弗里·克莱蒙德阁下。” 言罢，我也不管对方的反应，率先起身走向登机口，动作干脆利落地前进，好似根本就没有同行之人。 这段短暂的路程之中，杰弗里也没有再走到我旁边，似乎是在后面不远处与我保持距离。 登上飞机以后，虽然座位确实就在邻座，但是杰弗里一坐下就表示累了，起飞以后就戴上眼罩躺下，完全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 我这边也已经冷静，虽然称不上后悔刚才那番堪称失控的表现，但是... 果然，一切都结束以后，可能还是要给杰弗里道歉，话说得实在太难听。 我知道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杰弗里和理查德，两人必然是有感情。 这两人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原因很简单，亨利与理查德之间，杰弗里选择亨利。 我选择理查德，因此，立场上来说，我和杰弗里已经是敌人。 情况暂时就是这样，计划顺利的话，这一切都将迎来终点。 终点到来以前，无人可以解脱，理查德也好，杰弗里也罢，我也不外是。 第114章英国之行（三） 英国，xxx机场 入境时再次经历一遍安检，因为没有托运行李，我和杰弗里非常迅速地走完一系列流程。 杰弗里在睡醒之后便恢复平常的样子，有些话痨地拉着我讨论各种话题。 杰弗里也许是考虑到我初次造访英国，还十分贴心地跟我科普各种旅游景点、注意事项、还有文化风俗，就像是位合格的导游。 杰弗里又恢复了初见之时与我搭讪的模样，同时再也不提那所谓的考验或者之后的对话，好似这些都未曾发生，杰弗里依旧是最开始那个热情开朗的外国人。 嗯，现在我是外国人，毕竟已经踏上英国的土地。 快到出口的时候，杰弗里让我先出去，表示随后再跟上我。 我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多想，总不可能一出门就有好几个黑衣保镖将我拿下，然后用我威胁理查德，杰弗里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应该。 这么胡思乱想地穿过出口的自动门，稍微四下张望，立刻就在等候区的一片座位中找到那个人。 理查德今天穿着蓝色的休闲西装，搭配高领毛衣，看上去很有艺术家的气息，应该没有人能猜到他是一名宝石商，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导演或者明星。 理查德周围的座位皆是空无一人，此时虽然接机的人不多，可也还是有大概三四十人在此等候，应该都是为了迎接我所搭乘这趟航班的乘客；其他来接机的人，都很有默契地不选择理查德附近的座位，可能是觉得坐在这位附近很有压力？ 理查德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我，他正拿着手机在那低头看着屏幕，也许是刚好刷到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 我走到他的不远处，正打算咳嗽一声提醒某人。 没想到，我这边还未出声，理查德已然迅速地抬头，一下子就对上我的视线。 心里着实有些吓了一跳，不过，这并不妨碍开口招呼道：“理查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正义。”理查德说着的同时，缓缓地露出一个开心的笑，眼睛都笑弯成月牙，海蓝色的瞳孔几乎变得看不到；许是出于聚焦引发的效应，对方的目光显得尤为专注，似乎眼中只有我一个人，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第149章 话音刚落，理查德迅速收起手机并起身，走到近前仔细端详起我。 我被这副好似x光扫射般的眼神看得挺不自在，开口自我解围道：“那个，你看上去气色不错，这两周想必过得挺好。” “我这两周过得怎么样，你不是早就知道？如果你有看邮件。” “有啊，我不是都有给你回复，我可不敢忽视短信狂魔的邮件；话说，你刚才该不会正在给我写邮件吧？” “...我在等某人给我发消息，结果航班虽然按时抵达，某人却是一直都没给我发消息，我可是好一阵担心。” 唔，原来你刚才低头看手机，其实是在等我的邮件。 飞机抵达之后，一刻不停地光顾着应付杰弗里的喋喋不休，完全没想起来需要给理查德报个平安。 见我没有回复，理查德又继续关心道：“旅途如何？第一次出国，并且还是一个人独自出行，想必是很不容易。” “嗯，其实，我还有一个同行的人。” 闻言，理查德面露惊讶和不解，脱口而出道：“谁？那个女生吗？” ...这跟晶子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一下子联想到她？ “那个，抱歉打扰你们感人的重逢。”身后传来某人略显轻浮的声音，因为已经到达英国，杰弗里已然是切换回英语。 听到这道声音，理查德脸色一变，迅速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杰弗里，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出来，此时正站在我和理查德不远处的地方，距离大概只有三到五步。 理查德目露警惕，眉头皱起，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擅自调查我的行踪？你跟踪我？” “哎呀！这可真是令人难过，我完全是被冤枉！我才刚从日本回来，三十分钟以前才下飞机，正义君可以为我做证。”杰弗里语调夸张地高声叹道，说话方式神似舞台剧的演员，总之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搞怪模样。 “你！”理查德咬牙切齿地发出简短的音节，右手已然紧握成拳，看上去相当不满于对方这种轻浮的态度。 唔，这场面似乎有些不妙，理查德看上去随时都会上前给杰弗里一拳。 我就知道：理查德绝对不可能拜托杰弗里照顾我；虽然，客观来说，这一路上确实是承蒙关照，别的不说，商务舱确实有更好的服务和设施，多亏杰弗里的慷慨。 大概是出于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此时也觉得应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至少转移下理查德的注意。 “那个，这里毕竟是机场，有什么话不如回去再说。”小心翼翼地冲着理查德提议道。 闻言，理查德缓缓松开紧握的右手，转身，一言不发地抓住我的左手手腕，几乎是用拖拽的力度把我拉走，我不得不快步跟上他的步伐，这才避免摔倒。 喂！你真的好没礼貌，没看见我差点一个趔趄？！ 真是...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没走几步，忍不住对着理查德问道：“我们就这么不管杰弗里吗？” “他可以自己搭乘出租车。”理查德在前面语气冷酷地回答道，言语间丝毫没有半点迟疑。 “...可以放手了吗？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刚走出机场进入室外，我不由出声提醒道，理查德此时还在用力抓着我，强硬地拖拽着我。 经过大厅前往出口，这一段不远的路程，一路上无数人朝我和理查德投来视线，回头率接近百分百；很明显，这种行为哪怕是在风气开放的英国也实属罕见。 理查德这回干脆就不理会我，自顾自地把我带到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对着轿车旁的男子说道：“劳伦斯，开车，回去庄园。” 理查德边说边打开车门，推搡着我率先进入后座。 我听到外面传来劳伦斯迟疑的声音：“抱歉，理查德少爷，我接到的指示是接回您和您的客人，以及杰弗里少爷。” “我说，开车！”理查德不耐烦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我很抱歉，这是老爷的吩咐。”劳伦斯语气谦卑地说道，态度却还挺强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欺负主家的恶仆。 当然，这位司机明显只是位识时务者，知道这个家里谁是老大，明白自己应该听谁的。 另一方面，总感觉理查德的处境不是很妙，这两周光在邮件里看他分享有趣或者新奇的见闻，不顺心的事完全没有一个字。 外面好一会儿没有传来声响，然后，理查德同样进入后座，动作相当粗暴地关上车门，产生不小的动静。 “呼。”理查德发出一声轻叹，有些无力地坐到我旁边的位置，右手开始揉捏眉心。 “嘛，杰弗里这一路上也给了我不少照顾，这样让他一个人回去也不太好。”我尽量语气轻松地讲道，倒也不算是为了杰弗里说话，那样做完全没有意义，杰弗里在理查德那里的印象分，应该暂时是必须保持负数，之后如何全看两人有多么愿意和解。 至少，目前为止，两人是没有和解的可能，战争还在进行，两人还是敌人。 杰弗里有一点做得十分成功：吸引理查德的仇恨；他在任何时刻似乎都知道怎么做才能挑动理查德的神经。 对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毕竟是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发表看法。 “...你怎么会跟他一起旅行？”理查德沉默半响后开口问道。 “这家伙在一周前忽然找到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机场登机前，这家伙出现在我、裕美和中田先生面前，自称是接受你的委托：在路上照看一下我。” “一派胡言！你别听他瞎说。”理查德低声喝道，随即又转头看向我，语气严厉地强调：“他无论对你说了什么，给你许诺了什么，无需理会！那些都只是阴谋和谎言。” ...不得不说，你确实了解杰弗里，都不知道谈话的具体内容，一下子就指出对方话语的本质。 细细品味，这番话还真就是正确的总结。 “安心，我对他也不算是一无所知，我心里有数。”说着的同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这辆加长轿车的后座被设计为一个独立空间，中间一道隔板分离开驾驶位和后座，后座包含两两相对的四个座位，座位中间还有个看上去像是柜子的容器，也不晓得里头装着什么。 我在打量完四下环境以后，语气淡淡地陈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言下之意，这里可能会有监听设备，重要的事不好在这里说。 理查德点头，随即转移话题道：“客房已经给你准备好，现在已经是深夜，你也才刚下飞机，你需要好好休息以及倒时差，明天早上介绍你认识其他人。” “...听你这话，你们家还有挺多人。”心下开始有些打鼓，社恐开始蔓延全身。 “除了仆人，庄园里现在有叔叔戈弗雷爵士、玛丽阿姨、亨利...”理查德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名字，最后总结道：“毕竟是圣诞节，家族子弟一般都会从各地赶回来聚会，以上是已经到达的家庭成员。” 意思就是之后几天可能还会有更多人... 我绝对认不清所有人，绝对！ 第150章 心下忽然划过一个想法，没太在意地随口问道：”你那个在亚马逊研究昆虫的父亲到了吗？“ 沉默，整个后座忽然变得落针可闻。 奇怪地转头，发现理查德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车顶，完全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唔，不小心又说错话，这可真是... “他今年不回英国过圣诞...他上一次见我应该是在七年前，他现在就算在路上遇到我，他应该也是认不出我。”理查德语气幽幽地说道，这种语调完全符合此时脸上的表情，毫无生气的僵硬表情，看着就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不，我觉得你这张脸还挺有辨识度，据说很像那位姿容端丽的凯瑟琳夫人，你父亲应该能认得出来...嗯，那位昆虫学家，也许会因为低头看路而忽视你，这种事好像也是有可能发生。 这么一想，我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好受，多半也是受了旁边这人的影响，这种心情大概就是理查德此时的感受。 “嘛，振作点！我也算是大老远从日本到英国，陪你来过圣诞节，拜托你表现得稍微高兴一点。” “...我怎么记得你是来英国旅行，顺便解决一下其他事务。” “英国旅行只是当时对其他人的说法，我总不能对着裕美他们说实话，至少，这件事不行。”我边说边看向窗户，透过窗户注视着不远处的景色，虽然机场也没有什么可称道的风景。 “那你可真是让我惊讶，我都已经准备好旅游路线。” “你还记得要给我当导游啊？这次就不了，我确实很想看看英国，这也算是小时候的一个梦想；不过，心里有事，多半是没心思欣赏风景，这样四处晃悠也很没有意思。” 顿了顿，我又继续补充道：“旅行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次来英国有更重要的事，其中一件也就是...陪你过圣诞可能不太准确，准确的说法是陪你过生日，十二月二十四日，对吧？这可真是个好日子，你出生时一定是伴随着许多人的祝福。” 我说这话时故意看着旁边的窗户，外面是什么景色根本没有在意，主要原因其实也就是这番话有些太过感性，不太好意思当着面说出这番话。 身旁的金发美人沉默好一会儿，语气莫名地说道：“那么，我也就只得保存好制定的旅游计划，下次再带你游览英国...明年的圣诞节怎么样？” “今年的圣诞节先过完再说吧，话说，你有没有办法让我避开你那一大串亲戚，我不太想变成被观赏的猴子。” “扑哧！”身边忽然传出一声轻笑，然后是好一阵气音，估计是在憋笑。 视线从窗户移向理查德，果不其然，后者正在用手掩住下半张脸，眼睛已经变成笑容的弧度，出于某种理由还在努力掩饰，只是不太成功。 呼，这位总算是哄开心，真不容易，心思敏感的人真难伺候。 不过... 忽然想起刚才差点被拽得摔倒的事情，忍不住出声质问道：“喂！想象我是一只猴子，这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呼，失礼，突然想到开心的事。”理查德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语气轻快地补充道：“你就算变成猴子，你肯定也是最可爱的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火气变得更大，好气哦！并且不想保持微笑。 咚咚，车窗玻璃那里传来敲击声，来自理查德那边的车门。 理查德神色一肃，转头看向左边的车门，我也顺着其视线看向那里。 我们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杰弗里正在那边车外，轻轻地敲击玻璃。 理查德降下车窗玻璃，杰弗里的声音这才得以传进车里，杰弗里语带无奈地询问道：“那个，你们聊得差不多了吧？请问我可以上车了吗？冬天的晚上站在外面吹冷风，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唔，说起来，出口到这里确实没几步路，我和理查德貌似聊得有一会儿，看这架势，在此期间，杰弗里就一直在外面站着。 他还挺贴心，瞧着让人怪不好意思，无意之间晾了他这么久。 “...你可以选择去搭乘出租车，如果是那样，正义和我也不需要等你，正义就能早点回去休息。”理查德嘴上如此抱怨道，手上却是动作麻利地放下保险，并打开车门。 “抱歉，抱歉，呐，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杰弗里一边上车一边说道，然后又对着外面的司机吩咐道：“劳伦斯，我们都在这了。” “谁跟你是我们？我和正义才是一伙的。”理查德忽然出声反驳道。 ...是我的错觉吗？这位怎么一下子退化成幼稚园的小朋友？好幼稚的吵嘴方式：跟你玩和不跟你玩。 “好好好，你跟正义君才是一对，我就是个电灯泡，真是对不起！”杰弗里坐到对面的座位上，同时非常好脾气地认错，虽然语气还是招牌式的不着调，听上去很没有诚意。 闻言，理查德忽然皱眉，转头看向我道：”正义，你为什么允许这家伙叫你的名字？” “我也表示过抗议，但是某人完全无视，这位实在是太过自来熟。”我无奈地叹气道，真心没遇到过第二次见面就开始叫我名字的人，嗯，好像是第一次就开始这么叫。 “呐，理奇，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旅途很愉快，谢谢关心。”杰弗里忽然插话道，虽然这里根本没有人询问他的旅途，他倒也是自顾自地说完这番话。 顿了顿，杰弗里又接着道：“我虽然只见过正义君两次，相处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是，我不得不说：理奇你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杰弗里说这话的时候，他终于收起那副好似习惯性的散漫态度，表情和语气都变得严肃正经，看着总算是有几分真诚，不似之前满口阴谋和谎言时的样子。 “...这还用你说？” 我看看身边不知不觉已经从紧绷陷入放松的理查德，又看看对面此时几乎可以称得上笑容宠溺的杰弗里。 我心下暗自提醒自己：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表象，对面这位其实是敌人，我正在奔赴战场。 战争还未结束，杰弗里和他背后的人希望理查德能跟我结婚，从而顺利地完成“钻石”的继承；理查德并不希望与我结婚，或者说，理查德不希望以结婚的方式解决遗嘱问题。 我也算是已经看开，双方都没有错，应该被怪罪的，只有立下这份遗嘱的那位先代伯爵。 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说的就是那位伯爵。 杰弗里和理查德在那里叙旧，其实就是：前者在那喋喋不休，后者在那偶尔回应；理查德一个简单的点头或者应答，杰弗里好似就能从中获得继续说下去的动力。 我不打算加入两人的叙旧，转头看向窗外移动的景色，后移的树木刺激思维发散。 我不是正义的伙伴，我从没有那种高尚的情操，那种道德情感从未出现在我的心灵。 但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我是真心地希望能带来正义：纠正本不应有的错误，使得一切走上正确的轨迹。 神明，忒弥斯、朱丝缇缇亚、狄刻，无论是谁都好，请聆听我的祈祷。 第115章英国之行（四） 英国，第二天 第151章 咚咚，房间门处传来敲门声。 ...谁啊？大早上的就来找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拿过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 今天有没有上学？没有，大学已经放假，那没事了，再睡一会儿，送快递的会把东西留在门口。 迷迷糊糊地再次合眼，面对熟悉的梦境，观看与我长相一致、性格截然相反的“正义”又做了什么壮举。 砰，宝石撞击桌子发出沉闷却响亮的声响。 椅子被撞倒，“理查德”尝试阻止“正义”，两人摔在一起。 看守人神色慌张地叫来保镖，场面变得相当混乱。 无论见过多少次，每次面对这个场面，总还是会有些感触。 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正义伙伴，你是我永远也不可达到的理想自我。 你不是人，你是神明。 咔哒，门把手转动的声响，紧随而来，门板撞击墙壁的巨响。 ...奇怪，这是哪里传来的声响，这是本不该存在的声音。 “正义！你还好吗？你快醒醒！正义！？” 你是谁？你到底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理查德”的声音？“他”这时候不是应该说出“白色蓝宝石”吗？“他”为什么在呼唤“正义”？ “正义！”远方传来的呼唤，紧接着，肩膀忽然感受到推搡。 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白色的...天花板，以及，嗯，这个移动的金色物体是什么？ “醒了吗？”沉稳冷静的问询，声线依然是刚才那道属于”理查德“的声音。 这道声音如今不再遥远，反而近在眼前，声音的主人... “哇！！！”我忍不住惊呼出声，用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迅速坐直，拉紧被子高声质问道：“你为什么在我家？！你哪来的钥匙？！！” 理查德一脸无语地解释道：“首先，这里是我家；其次，我刚才敲门半天没有回应，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使用备用钥匙。” 这番答复并没有令我满意，心下惊魂未定地继续指责道：“那你也不该这么闯进来，这还不让人睡个懒觉啊！我要是裸睡怎么办？！” 闻言，理查德迅速转身，声音明显比刚才变小许多，超小声地嘟囔道：“那你赶紧穿上衣服。” 无语，你给我认真听人讲话！我明明用的是虚拟语态，谈论的是一个假设处境【要是裸睡】；谁告诉你我真的睡觉不穿衣服。 不过，叫醒服务既然都已经找上门，继续赖床明显已经不现实。 掀开被子，冬天的冷空气使我全身一个激灵，真心不想远离温暖的被窝，可惜，这一切都被可恶的理查德搅和，生气！ 动作迟缓地换上一套衬衫和外套，以及袜子和鞋子，这里好像习惯在室内穿着户外的鞋子，到处都有柔软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和外面的走廊。 因此，我也就入乡随俗，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习惯，适应力意外地很强，这才刚到这座房子不到六个小时。 昨晚深夜下飞机，后半夜才抵达克莱蒙德宅，大家显然都已入睡，理查德带我来到这间已经收拾好的客房。 客房位于三楼，房间大概有三十几平，其中包含书桌、衣柜、以及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大床，床垫十分柔软舒适，我躺在上面几乎不想起床。 “你换好没？我可以转身了吗？”背对着我的理查德忽然出声问道。 回神，此时也算是已经完全清醒，心情也是基本稳定，于是如同往常那般对着理查德道：“好了，我其实没有裸睡的习惯，你不用太在意。” 理查德转身面对着我，脸上一片从容淡定，假装没有听到这番话，而是谈起另一件事：“叔叔、亨利和杰弗里正在餐厅用餐，他们让我来叫你一起加入。” “...你没有告诉他们，我后半夜才睡下，我可能会想要多睡一会？” “嘛，杰弗里表示这一路上都是睡过来的，你应该也已经起床。” 嗯，杰弗里倒真是一路睡过来，我却是因为第一次坐飞机的兴奋感，没能在飞机上睡着，一路上看着各种电影打发时间。 杰弗里...果然，我跟你合不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这种强烈感受。 走出房间，穿过走廊，顺着同样铺设着深红色地毯的楼梯下楼，前往一楼的餐厅。 餐厅中，这是一个有着许多巨大落地窗的房间，采光十分良好，清晨的阳光令整个空间显得明亮，看着相当心情愉悦。 中间摆放着一张可以容纳三四十人的长桌，桌上罩着白布，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装饰。 桌边此时只有两个人，这两人面前的餐盘都已经被清空，显然是已经用过早餐，互相在那闲聊着某些话题。 其中一人正是已经见过两面的杰弗里，他对上我的视线后便挥手招呼道：“哟！正义君，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应该是没你好，你看上去简直就是个精神小伙。”语气淡淡地嘲弄道。 “哎呀！没你说得那么好，你这么夸我还怪不好意思的。”杰弗里坐在位置上笑呵呵地回应道，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装没听懂。 “正义，我们去那边取餐。”理查德出声打断道，带着我到另一张桌子上拿过餐盘，从许多个盛满各种食物的容器里自行取餐。 我也没什么挑三拣四的心思，随便夹起几块面包、鸡胸肉、蓝莓，然后便坐到那两人的正对面，看着杰弗里和他身边的青年。 这是一个消瘦异常的青年，两眼无神，脸颊凹陷，面色是不健康的惨白，头发因为没有打理而有着许多分叉，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某些恶性疾病晚期的患者。 因为这人不通日语，我选择用英语发言道：“亨利·克莱蒙德，我听杰弗里提起过你，你好。” “初次见面，中田先生，理奇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亨利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声音听上去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沙哑且缺乏中气，脸上僵硬得好似面部神经已经坏死，无法移动任何一寸面部肌肉，看上去显得非常不自然，好似一个会说话的机器人。 闻言，我也来了些兴致，好奇地问道：”哦？理查德是怎么说我？希望是些好话。“ ”理奇说你是...” 砰，旁边忽然传来一声不轻的响动，理查德把餐盘放到桌上，稍微用力发出声响。 杰弗里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道：“王子殿下害羞了！真是的，你从来没有当面夸过正义君吗？私底下明明是三句不离...” “够了！我这么多年难得回来一次，请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理查德面露不耐地出言打断道。 杰弗里习惯性的微笑表情一僵，随即低头不再出声，似乎忽然感兴趣起餐叉上的纹路。 我看着旁边这位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什么害羞，倒像是全身散发着某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气质上神似正对面的亨利。 “所以，亨利先生，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我对着亨利问道，试图缓和有些凝固的氛围。 “我弹奏钢琴和撰写乐谱。” “原来如此，可惜我不懂音乐，不过，我在大学有一个好朋友，他很喜欢音乐，到哪都背着心爱的吉他。” 第152章 顿了顿，我又接着道：“当然，对于你来说，吉他也许有些难等大雅之堂。” 亨利闻言果断地摇头道：“音乐就只是音乐，钢琴和吉他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有些狭隘，不知可否有幸见识一番阁下的钢琴演奏？” 亨利还未开口表态，他身旁的杰弗里就出声附和道：“好主意！我们应该举办一场舞会，舞会的音乐就交给亨利。” “行不通，这太强人所难，我恐怕...”亨利慌张地看向杰弗里，企图拒绝这项提议。 “那么，亨利和我一起演奏，亨利一个人上台演出，这确实有些难为他。”理查德出声打断可怜的亨利。 闻言，不只是亨利满脸惊讶，杰弗里也是一脸诧异地看向理查德，后者则是老神在在地往嘴里递食物，好似刚才开口说话的并不是他。 我顺着理查德的动作看向餐盘，发现其中全是草莓、蓝莓和切成片的香蕉。 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能说，这很理查德。 转头看向对面两人，对着亨利笑着鼓励道：“我很期待舞会上的音乐，请加油！” 亨利似乎张口还想反驳，不过转头看看杰弗里，他此时也是眼神期待地看着亨利；亨利又转头看向理查德，这位倒是自顾自地埋头进食，并不搭理亨利的注视。 亨利神色纠结片刻，最后叹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准备舞会上的音乐。” 我凑近旁边的理查德，小声问道：“你也会演奏乐器？” “我会演奏小提琴。” “哟，你可真是宝藏男孩，拉小提琴、宝石知识、外语，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才艺？” “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全部展示给你，那可能要花一点时间。” “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好了。”边说边扫视周围的座位，对着理查德问道：“你好像说过这里如今住着许多人，他们怎么都没来用餐？” “一部分现在应该还在睡觉、一部分选择在房间吃早餐。” 还有这个选项？那敢情好，我明天也不下来吃早餐，直接在房间里解决。 “那么，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你们继续。”杰弗里起身的同时说道，然后又看向我道：“父亲在书房等你，正义君，用餐完毕请去一趟书房，书房在...” ”我会带着正义去书房，请放心。”理查德出声打断道。 闻言，杰弗里满脸无奈地看向理查德，语带抱怨地讲道：“理奇，你可真是失礼！这里没有人会想要对正义君不利，理奇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戒备。” “小心驶得万年船。”理查德不急不徐地说道，话虽如此，说话的时候一脸淡然，倒是真没表现出所谓的紧张戒备。 “呀勒，呀勒，理奇迟来的叛逆期，真是伤脑筋！”杰弗里语调夸张地高声感叹道，动作十分夸张地扶额摇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总之一看就是在表演。 亨利已经保持好一会儿沉默，双手放在桌子下面，低垂脑袋使得视线低垂 ，避开与其他人的对视。 似乎是因为表演没有得到反馈，杰弗里感到自讨没趣，干脆便收起那副惺惺作态，对着我用着好似玩笑的语气说道：“正义君，拜托你劝劝理奇，他现在这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一条守护财宝的巨龙，自从你踏入这里，理奇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我刚才...” “咳！”理查德忽然大声咳嗽，虽然听上去更像是在清嗓子。 杰弗里不理会理查德的警告，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刚才想要去叫你，你猜理奇怎么说：禁止无关人士靠近你的房间；我是不明白怎么定义无关人士，按照我的理解，这个定义包括理奇以外的所有人。” 言罢，杰弗里行动敏捷地迅速离开餐厅，看着好像背后有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目送这位风风火火地离开，没忍住出声道：“这位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吗？” 沉默，无人应答。 转头，发现理查德正在小口进食，姿态优雅且气定神闲，明显没有谈话的意愿。 亨利也还是那副自闭的模样，真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这里，明明就是不想跟人沟通的姿态。 见此，我也只得专心进食，刚才光顾着交谈，都没怎么动筷；嗯，这里没有筷子，只有金属材质的刀叉和餐勺。 ... 理查德比我稍快一点解决早餐，对我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言罢，率先起身离开座位，步伐沉稳地走出餐厅。 这下，餐厅里就只剩我和亨利，理查德估计也是受不了这里的氛围，亨利一直在那垂首不语，没有一点动作，看着好像是在散播低气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沉闷。 解决完最后一点蓝莓，放下餐勺，拿起餐巾清洁嘴部。 临起身前，想着还是要有些礼貌，主动开口对着亨利道别：“亨利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现在要去书房，我先失陪。” 闻言，亨利终于有了些反应，他僵硬地抬头看我，继续用他沙哑的声音呢喃道：“mr. nakata, please, save richard. please！(中田先生，请拯救理查德，拜托！）” ...你在这里枯坐这么久，原来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感受到对面这位话语中强烈的祈求，看着亨利骨瘦如柴的身形，不由地动了恻隐之心，透露一些本不该说的话语：“richard will be saved. for the truth will come to light. (理查德会被拯救，因为真相将会大白天下。）” 言罢，我也不管亨利如何反应，起身离席，走出餐厅。 我才刚一进入外间，理查德就迎了上来，嘴里还在低声抱怨：“好慢。”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所以，书房到底在哪里？” “跟我来。”理查德麻利地转身，示意我跟上他，他走在前面带路。 我们走到二楼的一扇大门，推门以前，理查德转身对我交代道：“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我会跟你一起面对。” 我其实心下也有几分不好的预感，面上却还是要假装不在意，语气轻松地打趣道：“嘛！克莱蒙德伯爵又不咬人，他多半只是想要跟我见个面，放轻松！” “...你别学杰弗里那套，我很不喜欢你这副样子。” “我可没在模仿...算了，我们进去吧。” 点头，理查德转身开始敲门，得到一声回复之后，理查德推开书房的门，没有先行进入，而是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也不多矫情，走过理查德，率先进入书房。 第116章英国之行（五） 书房 这是一个装修古典的房间，三面墙壁都是书柜，其上全是棕色和黑色的硬质书，一面有着是巨大的窗户，阳光透过窗户进入书房，整个室内显得十分亮堂。 地上铺着花纹规律的地毯，窗户正对面还有着大理石制的壁炉，其中什么都没有，看着只是个装饰品。 壁炉前有着两排红色的长沙发，沙发边上有着木制的小桌，上面放着台灯和相框，相框里的肖像正是书桌后所坐之人。 克莱蒙德伯爵是一个大概六十几岁的中年男性，头发已经有些稀疏且发白，发型却是打理得一丝不苟，所有头发被梳向右边，看上去很是注意自己的形象。 第153章 克莱蒙德伯爵有着高挺的鼻梁，其上架着金丝眼镜，因为低头书写的缘故，眼镜有些下滑，伯爵不得不扶正眼镜。 克莱蒙德伯爵似乎终于写完最后几笔，合上手里的笔，抬头看向我和身边的理查德。 “欢迎来到克莱蒙德家，来自日本的中田先生，我是戈弗雷·克莱蒙德，这一代克莱蒙德伯爵。”戈弗雷爵士一边客气招呼道，一边起身向我走来，伸出右手作势要跟我握手。 “谢谢，先生。”有些紧张地回复道，动作不甚娴熟地伸手，至少是完成了一次有些无力的握手。 握手的时候不免要对视，我这才看清克莱蒙德伯爵的长相，这是一位眉毛稀疏，眼神锐利，嘴唇薄且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是一个精明且意志坚定的人；鼻翼两边的法令纹更是平添几分威严，哪怕对方此时正挂着礼貌的微笑。 “请坐！”克莱蒙德伯爵对着我邀请道，伸手指向壁炉前的沙发，随即又看向理查德道：“理奇，你来得正好，你也来坐。” 理查德一言不发地顺势走向沙发，我则是跟在他背后，我们一起坐在背对房间门的沙发上。 克莱蒙德伯爵在我们之后坐定在对面的沙发，不紧不慢地跟我寒暄，问起旅途如何，房间是否舒适，甚至还体贴地询问有没有过敏的食物。 我有些放不开的一一作答，每个问题只是直切主题地做出答复，余下时候全靠伯爵引导话题，这才不至于冷场。 理查德全程在旁边当个花瓶，完全没有参与对话，克莱蒙德伯爵似乎也已经忘记这个侄子，一味地与我交谈。 刚才，我进门之前还有心思说笑，现在却是规矩得很，甚至没有大声说话的底气。 毕竟，我面对的是这片领地的主人，这栋宅邸为中心的八千英亩土地，皆是克莱蒙德家族的领地，超过三百名农民在此辛勤劳动，每年向克莱蒙德家族缴纳租金。 这八千英亩土地也不全是农田，其上有着四座小镇，镇上居民皆是称呼克莱蒙德伯爵为“我的大人”，某种意义上，这些人都是在克莱蒙德伯爵的手底下讨生活。 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两万人，全是眼前之人的“臣民”，这一点上来看，克莱蒙德伯爵也是名副其实的大人物，至少是我见过最有权势的人物。 “怎么样？中田先生毕业之后有没考虑来英国发展？”克莱蒙德伯爵随和地问道。 “啊，不，我的亲人朋友都在日本，我不想要离他们太远。” “这样啊...那么，理奇你是怎么打算？”克莱蒙德伯爵忽然转头看向理查德道。 理查德语调慵懒地答道：“我在日本经营一家宝石店，我应该会继续留在日本。” 理查德看上去已经感到无聊，真是抱歉，不小心就把他晾在一边，主要是因为伯爵一直在跟我闲聊家常。 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这个场面似曾相识，杰弗里第一次来见我，他也是拉着我聊了好一阵不着边际的话题，然后便给我抛出个重磅炸弹。 “原来如此，请等我一下。”伯爵边说边起身前往书桌，从抽屉中取出两份文件，分别放在我和理查德的面前。 文件的标题令我大受震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这才确定没有看错。 ...搞什么！婚前协议是个什么鬼！？ “我需要一个解释。”理查德在我发问以前率先出声道，语气称不上友好，紧握文件的手指过于用力，文件开始出现皱褶。 克莱蒙德伯爵皱眉，语气不急不徐地答道：“我们不是早已达成默契？你回到这里就意味着愿意承担起应付的责任，作为交换，家族需要给你和中田先生提供最好的可能性，杰弗里为此连续熬夜三天，这才确定你和中田先生的民事伴侣可以符合遗嘱条款，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我可没有跟你达成过这种默契，叔叔，你看来并不很了解我。” “那么，理奇，四年来没有踏入这栋宅邸一步的你，为什么这次愿意回来？你还邀请了这位中田先生参加圣诞节的晚宴，你应该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们的家庭聚会，参加者向来只有克莱蒙德家的家庭成员。” “我为什么回来？如果我没有记错，上个月是你联系上我，希望见我最后一面。” “但是你之后选择了留下，而不是继续你的东躲西藏，我一个将死之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其他人却是已经开始失去耐心；况且，你已经见过亨利，你看看他，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讲到最后，伯爵不由地提高音量，再也不见刚才的从容淡定，语气中带上了激动和悲痛。 见此一幕，内心长叹一声，同时，奇怪地不再恐惧眼前这位伯爵。 ...说到底，你也只是个父亲；当然，你首先是个父亲，父子关系明显高于叔侄关系。 你未必不疼爱理查德，你只是更爱护自己的亲生儿子。 只是，理查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理查德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冲击，低头陷入沉默，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不住颤抖。 见此，我也不得不出声道：“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圣诞节之后一定给个答复。” “此话当真？”克莱蒙德伯爵看向我道，眼神炙热得好像要将我烧穿。 我却是不理会此番问询，转头对着身旁的理查德道：“我们在圣诞节前能确定个结果，有些事就不留到过年，你觉得呢？”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理查德想必能够明白。 你那边圣诞节之前能不能完工？如果可以，过年之前一切就能了结。 “...我们在新年以前应该能给出答复。”理查德回望着我点头道，显然是听明白我的意思。 “好极了！那么，这份文件你们自己拿回去详细阅读，除了钻石有关的条款，其他的都可以商量。”克莱蒙德伯爵高声说道，眉头舒展，面容放松，看着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我也是被这番话激起好奇心，拿起文件仔细研究条款；起草这份协议的律师十分贴心，每句话都是英文下面跟着日文，非常方便我的阅读。 ...总结一下，重点有三：其一，钻石的所有权完全归属理查德，其二，如果离婚，那么我自愿放弃共同财产份额和赔偿金，其三，我不会使用民事伴侣的关系申请英国绿卡。 心下只觉荒谬和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恐怕都已经笑出声。 你们这是防贼呢！这上面就差写着让我净身出户，搞得好像人人都在惦记你们这些财富。 忽然想起伯爵刚才的一句话：【中田先生毕业之后有没考虑来英国发展？】 ...原来，那句问候是在这里等着我。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家族的意思？”理查德忽然开口问道，说话同时还在看着手里的文件，语气有股说不出的危险意味。 “我是克莱蒙德伯爵！家族的利益高于我个人的意愿。”戈弗雷爵士义正词严的朗声说道，听上去端得是正气十足。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没有义务这么做。” 唔，理查德的表情简直堪称狰狞，显然已经有些失去理智。 第154章 理查德缓缓举起手里的文件，然后，用力撕碎那份文件，碎纸散落在地毯上，看着好似下起雪花。 克莱蒙德伯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既没有阻止也没有指责，好似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我赶忙打圆场道：“那个，理查德昨晚熬夜有些疲累，我带他回去休息，失礼。” 言罢，我也不管对面的克莱蒙德伯爵如何反应，有些失礼地抓住理查德的手腕，硬是把他拽出书房。 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理查德非常顺从地跟着我离开，完全没有任何抗拒，否则，我是绝对拽不动这位暴力美人。 走出书房，走到这层楼的一个拐角处，我对着身后的理查德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理查德没吭声，而是手上忽然用力，逼迫我转身回头面对他。 理查德几乎贴着我脸，吐息已经呼到我脸上，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答应我，你永远不会在那份婚前协议上签字。” 砰、砰、砰，心跳加速的声音，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令我感到极度不适和紧张。 下意识想要后退，这才发现两臂已经不知何时被锢住，理查德的双手紧按住我的两臂，我此时完全没有动弹的空间。 “...你是不是有些不清醒，婚前协议需要双方签字才能生效。” 更何况，我们本来就不会结婚，我应该很早以前就保证绝不会【逼你和任何人结婚】，你怎么也被戈弗雷和杰弗里这对父子带进沟里？ “答应我。”理查德依旧执拗地要求道。 眼见理查德已经开始钻牛角尖，不得到想要的答复便誓不罢休，心下暗自叹息，不晓得这位发什么疯，嘴上却还是要好声劝慰：“我答应你，我不签那份婚前协议。” 理查德闻言，安静地看了我好一阵子，这才缓缓地松开禁锢我的双手，我终于重获自由。 重获自由的第一步就是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我承认自己也很欣赏理查德这张脸，这位当真是绝世的美人，换成是个女生拥有这番盛世美颜，我怕不是真会动心。 但是，欣赏归欣赏，这不意味着喜欢靠得那么近，我的心跳现在都还没有平稳，这就是靠得太近的后遗症。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现在才早上九点，我们可以在这附近逛一会。”理查德面色如常地提议道。 “你昨晚去机场接我，你不想再回去补觉吗？” “你困了吗？那你再回去休息一下吧，我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闻言，感觉有些不太放心，理查德现在是看着一切如常，我可也还记得刚才这位的奇怪表现，此时不应该放任理查德一个人独自行动。 于是，强打起精神，勉强解释道：“现在回去估计也睡不着，我还是晚上早点去睡，今天就不做烧脑的事，做点轻松愉快的活动。” “...走吧。”理查德也不多做言语，经过我走向楼梯，同时挥手示意我跟上。 第117章英国之行（六） 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字不提刚才在走廊和书房发生的事。 我其实刚才有件事没说，关于那份婚前协议，克莱蒙德伯爵的做法虽然有些势利眼，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家族的财产；但是，说到底，理查德也是受益的那一方，他名下的财产可以得到保护，他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排斥和抗拒。 我是真不明白这位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能是纯粹地不喜欢婚前签订协议的这种做法，因为认为这种协议会损害爱情？传递出一种不信任伴侣的信号？或者，仅仅只是不喜感情生活遭到干涉？ 我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真心想要规劝这位大少爷：你多长点心，别为了感情遭到欺骗，以后跟人结婚还是考虑下婚前协议，你这种身价的人确实需要些许保险。 关于这件事，我完全理解且赞成克莱蒙德伯爵的立场，我认为这是合理的做法。 但是，我不得不憋回这些劝告，某种预感表示：这么说会发生很恐怖的事，千万不要这么说。 我很从心地遵从自己的求生欲，闭口不谈这番见地，跟着理查德走出这栋豪宅。 理查德走出大门没多远便小声感慨：“果然，室内还是有些压抑，室外感觉好受许多。” ...我感觉你好像另有所指，压抑的并不是室内或者这栋房子。 “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们可以一起散步到附近的小镇，路上有几处我很喜欢的风景，虽然不知道还在不在，但是还是希望带你去看一看。” “走吧。” 就这样，我们一路走到小镇，我们在镇上解决午餐，理查德很没有节制地点单满桌蛋糕，我看得可谓直冒冷汗，但是又不敢开口劝说，考虑到刚才在书房发生的不快，理查德很明显需要一些安慰食品。 只是，这里的【一些】实在有些太多，整张桌子除了我面前的一盘三明治，剩下的空间全是蛋糕，各种口味和类型的蛋糕，布朗尼、黑森林、提拉米苏... 无奈，假装自己也忽然感兴趣英国的蛋糕，厚着脸皮向甜品大王要来几盘，想着至少帮着分担一点热量。 感受着舌尖蛋糕的松软和甜味，心里感觉一阵苦闷和腻味；果然，我一点也不喜欢甜品。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别浪费这些蛋糕。”理查德在进食间隙淡淡地说道。 “哎！这么多蛋糕全都由你一人解决，你好狡猾！”状似随意地打趣道，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担忧。 “...随便你。”理查德说完就继续享用蛋糕，但是，至少停止了接连不断地继续点单，这种已经连续三次的不理智行为；否则，这么下去，我毫不怀疑甜品大王将会清空这家店的蛋糕储备。 确认对方终于打算收手，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同时赶紧叫来服务员，为自己点了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双份浓缩，借着黑咖啡的苦味，这才彻底压下去嘴里那种甜腻的味道。 ... 下午，理查德和我漫步在旁边的树林，里头倒也是没有什么大型猛兽。 毕竟，这里也算是伦敦近郊，为了贵族老爷们的安全，英国政府很早就清空附近区域的大型猛兽，只留一些山鸡狐狸之类的小型动物，还能提供贵族老爷闲来无事出门打猎。 我不太喜欢这种为了娱乐抹杀动物的运动，我问理查德有没有打猎的爱好，理查德摇头表示自己几乎不参加这种活动。 “我不太喜欢打猎这项运动，我很高兴你也有同感。”我对着身旁的理查德笑道，树林的空气令人感到放松，我也难得地感觉全身舒畅，四肢都变得轻快。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一辈子不参加这项运动。”理查德转头看向我道，说话时的表情相当认真，一点没有玩笑的意味。 “...喂，你这么认真搞得我很有压力，我不喜欢大不了自己不参加，我可不打算逼迫别人也不参加。” “我是自愿的，我本来也不怎么打猎，其他人去打猎的时候，一般也不会想着叫上我。”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随口答复道，因为此时的注意力刚好被吸引到前面的溪流，流水声隔着好几步都能听到，听着感觉烦恼都消失不见。 第155章 “...你就不好奇吗？”理查德忽然问道，这道清亮的嗓音搭配着流水声，意外地感觉如同音乐般动听。 “嗯，好奇什么？” “我为什么不让你签那份婚前协议？” 这个问题在此时显得非常突兀，我在毫无心理准备下面对它，我也只得选择临场发挥道：“你不赞成这种做法。” “没错，还未结婚以前便确立离婚时的财产处置，这无疑是给一段关系埋下祸根。” 我脱口而出道：“因为自我实现预言，原本不会离婚的夫妇，可能因为婚前协议上的条款产生预期，最终在心理暗示下实现预言。” “good for you，我很高兴你居然能自己想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婚前协议那种无聊的东西，凡事都有得失交换：婚前协议降低财产损失的风险，同时提高感情破裂的风险。” 所以，你选择面对财产损失的风险，你不愿面对感情破裂的风险，戈弗雷爵士和我都倾向最小化前者，理查德却是决定最小化后者。 话说到这份上，我是真不敢再开口劝他：结婚还是要上个保险；照这说法，保险反倒是成了催命符，至少对于理查德。 “行吧，你不喜欢，我就不签。”无所谓地点头答应道，后半句则是小声嘟囔：“反正签不签都没差。” “嗯？你在那里碎碎念什么？” “没什么。” “...我猜你心里肯定是认同叔叔的做法，你看上去就是那种倾向规避风险的类型。” “呵呵。”干笑两声，委婉地承认道：“你还真了解我。” “我无所谓。” “嗯？” “如果我爱的人下定决心要离开我，我愿意分给对方一半财产，我名下的一半财产，因为，我希望对方能过得好；我还希望对方带走那钻石，或者说白色蓝宝石，这样，对方一定不会忘记我。”理查德直视着我道，语气郑重，神态严肃，这番话显然是真诚且发自内心。 ...不是婚后的共同财产，而是你名下的财产？ 唔，好感动！我听着都想要流泪，这是什么电视剧男二号的经典台词！？ 可惜，你的女主角并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我这么个观众。 另一方面... “我输了！”我忽然叹息道，心下感觉十分心酸，这大概就是嫉妒。 “嗯？” “你看看自己：长得好看、腰缠万贯、深情体贴；你简直是绝世的好男人，我彻头彻尾地输给了你。”很不甘心地承认道，深刻体会到自己的一无是处，长相、资产和性格都不如对方，我感觉很受伤。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理查德皱眉问道。 这番话弄得我的情绪都有些不连贯，一脸懵逼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理查德死死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叹息道：“你是真傻！真的。” 呼，好气哦！伤春悲秋之类的低落情绪，感觉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抓狂与不满。 喂！我们虽然关系好，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 我才刚夸过你，你这时候不是应该按照国际惯例，礼貌性地吹捧我几句，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事实上，理查德说完这话就闭口不言，身子靠在小桥边的护栏，低头看着下方的潺潺流水。 挠头，总感觉这位忽然变得有些不高兴，连我也被传染得更加烦躁。 深吸一口气，努力思考到底哪里不对劲。 ...忽然捕捉到理查德话语中的一个关键词【我爱的人】，结合上下文，自认为已经摸清究竟发生什么。 黛博拉，你究竟有什么魅力？理查德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一想起你就变得不太正常，又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又是希望你【不会忘记】。 “那个，这里的事情结束以后，我陪你一起去见黛博拉吧。”我对着理查德提议道。 带上那颗白色蓝宝石，如果你真的那么希望对方永远记住你，或者，你希望与那位离开你的人重修旧好？ 理查德转身看向我，神情莫名地看着我好半响，我被盯得可谓毛骨悚然，这个眼神实在太过古怪，简直就像在看什么珍兽。 “...我请问你，你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黛博拉？”理查德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之中似乎隐有几分咬牙切齿。 闻言，心下深感不妙，多半是不小心猜错，不过，话已至此，也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以为你刚才在说黛博拉，我还以为你是在思念...抱歉，这好像是我的误解。” 理查德听完这番话，他又转回去看着桥下的溪流，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当年确实有提出分她一半自己名下的财产，她毫不犹豫地严词拒绝，她在某些方面相当固执，我刚才不是在说她。” 嗯，那你刚才说的是谁？ 明白了，你不是在说任何具体个人，你只是在讲一个想象中的爱人，假如你有一个心爱的人，并且那个人想要离开你，那么你会分给对方一半财产，以及那颗白色蓝宝石。 这事闹得！难怪下村说我情商低，很多场合不太会讲话，我之前还不服气，现在却是有些拿不准。 “抱歉啊！是我误会了。”讪讪地对着理查德致歉道，这可真是个乌龙。 “...如果今天我不在场，你会签字，对吧？”理查德忽然转移话题道。 “额，这不是没有发生这种情况？不过...”可能是出于考试的惯性，下意识地按照问题进行思考和模拟，然后迅速给出答案：“如果伯爵再强硬一点，我应该会妥协，为了暂时稳住伯爵，因为我们需要更多时间。” “你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地做什么都具备强烈目的性。”理查德头也不回地讲道，虽然看不清说话时的表情，语气之中却是饱含讥讽和不忿，我从未在理查德那里听过这种语气。 登时，我也不敢吭声，深感此时完全属于多说多错。 所以，我究竟又哪里说错话？理查德此时看上去已经开始冒黑气，四周的温度似乎都有些变低，感觉空气之中都快要凭空冒出冰晶。 好半响，理查德缓缓站直身躯，语气平淡地道：“走吧，已经快要黄昏，我们应该回去。” 言罢，理查德率先转身走向一个方向，我也赶忙跟上。 一路无话，我是因为接连两次说错话，此时有些不太敢开口，总感觉现在说什么都不对。 理查德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一路上时不时看看路边的花朵，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天空，总之就是不看我。 我隐约察觉理查德在跟我闹别扭，他现在心里对我很不爽，我对此十分不能理解。 作为辩护，我确实不小心猜错了他的心思，我如果妥协也恰巧会做出一个理查德不喜的行为；但是，我提出陪他去见黛博拉也好，我在那婚前协议上签字也罢，我这不都是为理查德好，完全符合理查德的利益，理查德究竟有什么好想不开？ 嗯，希望这位睡一觉之后就能恢复理性，理性被感性所战胜，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惜，我的理性不足以找到眼前困境的解决方法，我也只得选择保持沉默，如果多说多错，那么不说就不会出错。 第156章 老天！有个心思细腻的朋友可真是头痛，头痛得应该能赶上面对任性女友的理工男。 黛博拉大姐，求你给点启示：你到底是怎么跟理查德相处的？！ 第118章英国之行（七） 晚上，克莱蒙德家的餐厅 等待上菜期间，我有些担心地看着身旁的理查德，他只在刚进来的时候与其他人打了招呼，并给我一一介绍在场众人；之后，理查德就陷入沉默寡言的状态，他旁边座位的女子尝试与理查德搭话，理查德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机械回复，他平时不会这么对待女性。 树林中的谈话到现在，这都已经过去三个小时，理查德还是那副没精神的样子，好似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颇有几分无法自拔的意味。 “所以，中田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对面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女士问道，这位也是克莱蒙德家的成员，理查德的某个亲戚，我没太记清楚她的名字，因为刚才被介绍了好几个人，英文名字对我是真不好记。 “我在读大学。”转头有些拘谨地回复道，此时的我穿着早晨那身休闲夹克，周边围绕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女，感觉相当不自在。 早晨的那张餐桌如今已经被装饰得十分典雅，中间的花篮中盛放着红色、粉色和白色的花朵，花朵的名字实在是想不起来，花篮之间是银制的三叉烛台，烛台上燃烧着蜡烛，虽然室内已有柔和的橙色灯光，蜡烛顶部的小火苗却也是有几分意境。 每个座位前摆放着精致的白瓷盘，银质刀叉和勺子，三个高矮不一的玻璃杯，其中一个装满清水，其他两个似乎只是装饰。 我左手边坐着理查德，右手边刚好没人，因为我的位置处于长方形餐桌的一个角。 我对于自己所坐位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一个角落的位置，可能也是符合我低调的性情；奇怪的是，我旁边坐着的是理查德，据我观察，其他人落座的规律都是男-女-男-女，杰弗里与理查德中间隔着一位女士，杰弗里另一边也是一位夫人，亨利亦复如是。 在场众人并非随意落座，每个人的位置都是事先安排，安排出于何人之手，这就不得而知。 “原来还是大学生，这么年轻！”之前提问的女士夸张地高声感叹道。 她身旁穿着棕色西装的男人附和道：“确实，我刚才还以为是因为亚洲人脸嫩，看上去显得年轻。” 闻言，不由地嘴角一抽，因为遗传自裕美的娃娃脸，我看上去确实比较显嫩，有时候会被人看成是长得比较高的中学生，被人询问来自哪所中学，我明明都已经是十九岁的大二学生。 我个大男人看着显得年轻，这也没什么意义，换作是女生肯定会很高兴。 讲完刚才那番话，穿着棕色西装的男人，他又转头看向我道：“你学什么专业？” “经济学。”依旧是言简意赅地回答。 “男人学习家政学？这可真是罕见，还是说，日本有这种特色？”另一位老态龙钟的夫人插话道，理查德刚才跟我小声介绍给她，她名叫维多利亚，乃是理查德的祖姑，也就是理查德爷爷的妹妹，其父便是那位立下遗嘱的先代伯爵。 维多利亚夫人看上去已有八十余岁，甚至可能已过鲐背之年，满脸褶皱，画有淡妆，却也是掩盖不住无神且浑浊的双眼。 我不太喜欢她，她给我一种不甚友善的感觉，似乎是位不好相处的人。 “那是家政学（home economics），我们是在讲经济学（economics）。”最早提问的女士出声解释道。 “哼！”维多利亚夫人轻哼一声，拿过桌上的菜单开始阅读其上文字。 我感觉有些古怪，不过也没太在意，认为只是一个有些糊涂的老婆婆。 “我们明天去打猎，中田先生一起来吗？”棕色西装的男子再次开口道，语气礼貌地向我提出邀请。 “不了，我不喜欢这种运动。”摇头拒绝道。 “我们后天去骑马，怎么样？你在英国以外的其他地方，绝对见不到正宗的夏尔马，这里就有驯养几只成年的夏尔马。”另一位穿着深绿西装的男子道。 “...我不会骑马。” 噗嗤，出言提议骑马的男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不过很快低头去拿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来掩饰嘴角的弧度。 旁边另一位穿着黑色的年轻女子接话道：”那么，中田先生平时都做什么？” “我最大的兴趣爱好是看书。” 那女子闻言，似乎也是来了兴致，语速偏快地说道：“啊！明白了，一个书呆子，你最喜欢哪部文学作品？” 皱眉，不是很喜欢【书呆子】的称呼，因为令我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往昔，过去曾经有人不带善意地这么称呼我；更何况，英语中书呆子（nerd）这个词也不是什么积极正面的词汇。 “除了本专业的书，我还读数学和物理。”慢条斯理地答道，意思就是平时不读文学作品。 “一个数学家，就像阿兰·图灵。”维多利亚夫人忽然语气低沉地点评道。 场面忽然变得安静，刚才与我说话那几人都转头看向声源。 半响，坐在餐桌中央的克莱蒙德伯爵出声道：“姑姑，那已经是大概七十年前的事，并且，我们都不希望阿兰·图灵的悲剧重演。” “你说得好像那个人是一个史诗英雄，你要记得：那个人可是在当年被法庭宣判有罪；罪名就不在这里细说，我们想必都知道。”维多利亚夫人对着大家说道。 杰弗里语气有些急切地打圆场道：“哎呀！不管怎么样，十几年前，伊丽莎白二世陛下已经赦免阿兰·图灵，那个人是清白的。” 维多利亚夫人看向杰弗里，不依不饶地厉声反驳道：“只是因为女王陛下迫于外在压力做出妥协，这并不意味着赦免的正当性，要我说，阿兰·图灵就是一个该下地狱的罪人！” 讲到最后，维多利亚夫人的声音忽然放大，好似布道时的牧师正在宣讲福音，只是内容实在不甚善良，宣讲时的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和狂热。 “这么说，我也该下地狱。”理查德面无表情、语气不紧不慢地问道。 维多利亚夫人看向理查德，表情恢复平静，甚至带有几分慈爱地说道：“噢！理奇，我可怜的孩子，我们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直都是反对杰弗的粗暴干涉；神会原谅你，神的怒火只会朝向不信者和异教徒，尤其是违背自然秩序的那些。” 维多利亚夫人几乎是盯着我说完后半句话，说话时的表情堪称憎恶至极，似乎是在看着什么脏东西，比如爬在腐肉上的蛆虫。 我也不是没脾气，这番侮辱还要忍气吞声，心下已然感到气血直冲大脑，不过还是竭尽全力克制地开口道：”我不感兴趣纯粹数学或者计算机，我比较擅长应用数学，对了，维多利亚夫人的年代应该叫做混合数学。“ 啪，维多利亚夫人骤然起身，尖叫着喊道：“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个小畜...” “够了！！！”克莱蒙德伯爵同样起身喊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下子盖过维多利亚夫人的尖叫。 第157章 镇住场子以后，克莱蒙德伯爵转身对我欠身道：“中田先生，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女仆会把食物送到你的房间。” 言罢，伯爵打了个响指，食指指向餐厅的门。 我也识趣地起身，仅剩不多的理智令我对着伯爵夫人礼貌道别：“晚安，克莱蒙德夫人，感谢这场丰盛的晚宴。” “不用谢。”克莱蒙德夫人语气莫名地答复道。 这个回复令我感到奇怪，于是凝神看向出声的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名为玛丽，一位说着美国北方口音的开朗女性，杰弗里的性格多半遗传自这位母亲，亨利遗传更多的则是长相。 玛丽夫人脸上带着一如初见时的热情微笑，在这个情境，这个微笑让人觉得有些瘆人和虚假，神似杰弗里的微笑假面，眼神之中闪烁着...那是什么？嘲弄？幸灾乐祸？ ...原来如此，玛丽夫人说到底也只是一位母亲，亨利因为理查德的反抗而备受指责，弄成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位母亲未必没有怨言。 她或许是在迁怒我，也许是在杀鸡儆猴...说来好笑，我之前跟理查德打趣自己会变成【被观赏的猴子】，事实证明，我其实是被杀的鸡。 离席的同时，眼光扫视对面那些之前交谈过的男女，发现他们皆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一双双眼眸中皆是冷漠无情，端得就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转身的同时，心中闪过明悟：原来如此，这一切也许是早有预谋，即使不是事先安排，这场闹剧也是喜闻乐见，这是来自克莱蒙德家族的下马威。 迈步的同时，脑中自问：为什么他们想要这样对我？ 第一反应是回忆起今天早上的婚前协议，以及更早以前杰弗里给我的考验，结合今晚的见闻，我得出结论：一方面，克莱蒙德家希望我帮忙，通过我跟理查德的民事伴侣关系继承钻石，另一方面，克莱蒙德家不希望我染指他们的财富，考验、婚前协议、和这场闹剧都是关于这点。 维多利亚夫人的指桑骂槐、玛丽夫人不加掩饰的嘲讽、其他成员的冷眼旁观，当真是好一场默契的演出！ 演出传递的信息十分明确：我们不欢迎你，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不要想得到不该有的东西。 走出餐厅，一个人站定在空旷的大厅，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空间，平时应该用作举办舞会或者接待客人。 抬头看向屋顶，大厅头顶就是整栋房子的屋顶，从上往下数足足有四层。 四下张望这个宏伟的大厅，角落的钢琴，墙上的油画，金边的椅子，一切都显得那么奢华且尊贵，好似欧洲宫廷一般地气派和壮观。 你们拥有这么多财富，终究，你们只是财富的奴隶。 第119章英国之行（八）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焦急地叫喊：“正义！” 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跟上来的理查德，这幅场面似曾相识，这次倒是没有乱掉的领带。 理查德脸上带着不知所措，几次张口欲言，最后也只说出几个简单的词语：“...我很抱歉。” “不必，这又不是你的错，生在这样的家庭。” 言罢，我也觉得有些腻味，不想再回忆起那些嘴脸，不管理查德还要说些什么，转身走向楼梯，打算上楼回房，省得站在这碍眼，如果其他人出来又看到我。 上楼的同时，我能感觉到理查德就在身后不远处，出于某些理由，他选择跟在我身后，而非像往常那般走在我身边。 ... “怎么了？你今天晚上意外地很沉默。”进入房间后，我随意地开口问道，这一路上来，我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已经没有刚才的气愤与委屈，至少不再那般强烈。 无言，身后进门的理查德并未做出回答，如果不是因为脚步声，我还以为这个房间只有一人。 “你怎么不...”话说到一半，剩下的疑惑全部被卡在喉咙。 理查德，这位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成熟稳重的金发美人，此时正默默地看着我流泪，泪水划过对方白皙精致的脸庞，滴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这场面着实吓我一跳，赶紧撇开视线，迅速从桌上抽出纸巾，走过去递给理查德，全程低头不敢对视。 理查德没有伸手接过纸巾，而是直接上前抱住我，头倚在我的左肩，脖子上感觉到湿润，看来是已经不需要纸巾。 “对不起...正义，我不该...不该带你来这里，我明天就...送你离开这里。”理查德带着呜咽和哭腔的声音传来，话语说得断断续续，好一会儿才讲完这番话。 “别犯傻，事情还没有了结，我必须继续留在这里。”小声反驳道，手上动作不停地轻拍对方后背。 真是的，我明明才是那个千夫所指之人，你为什么好像比我还要痛苦，你这样弄得我也想哭，我之前都已经好不容易地平复心境。 我嘴笨不会安慰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种情况下尤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不停地轻拍理查德的后背以示安慰，任由理查德紧紧地抱着我。 期间，理查德时不时发出几个音节，聚精会神才能勉强辨认含义：“我好后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没错，你刚才还在为我说话，我都看在眼里...求你别哭了好吗？你这样我也想哭。” 闻言，理查德缓缓地放松力道，从我怀中离开时，动作粗暴地抢过我右手上的纸巾，之前本来打算递给他，结果因为某人忽然的举动，纸巾一直就被留在我手上。 拿到纸巾的理查德转身背对着我，开始收拾自己的形象。 他既然不想要我看到狼狈的模样，我也就转身朝另一边，假装忽然感兴趣墙上的贴纸。 好一会儿，身后传来理查德有些走调的声音：“看来，今晚的这顿晚餐只有我们两个人。” “就像我们在资生堂parlour的时候一样。”我对着墙壁说道，此时依然是背对着理查德，不太想转身见证某人难堪的一面。 “...是啊，那段时光是我这四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难为你了，在最快乐的日子中，成天面对一个面瘫脸，这个面瘫脸还是个木头。”我刻意语气轻快地自嘲道，希望稍微活跃一下此时的气氛。 “扑哧！”身后传来一阵轻笑，随即传来某人明显开朗不少的声音：“你倒是对自己有准确的认知。” 心下暗松口气，这位终于破涕为笑，花费了我不少心思。 同时，忽然福至心灵，有些感慨地说道：“谢谢你啊，理查德。” “谢我什么？” 组织一番言语，这才开口讲述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把每周六晚上当作一次普通的约饭，我在大学也经常和下村在食堂约饭。” “我猜你们学校食堂一定不像资生堂parlour。” “这还用你说？重点不是那个，后来吧，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周六的晚上，我会早早地换上平时基本不穿的藏蓝色西服，偶尔也会猜猜你当天会穿什么颜色的西服，或者猜测你领带的颜色和花纹，虽然基本从未猜对。” “我倒是不用猜你会穿什么颜色的西服和领带，你真不考虑跟我一起去多买几件西服吗？” 第158章 你怎么老是打岔？呼，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接着道：“上周六，也就是你离开后的第一个周六，我那天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还傻傻地穿着那身西服前去资生堂parlour，踏进餐厅的那一刻，我才想起你已经离开日本，我不得不又转身回去。“ “你不该空着肚子回去，你当时应该将错就错地进去解决晚餐。” “...资生堂parlour那样的高级餐厅，我本该一辈子与其无缘，我会出现在那种高档场合，完全是因为你；如果你不在那里，我也没有理由再去那里。”有些感慨地轻声说道，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理查德和我在那里的回忆。 沉默，本来一直插话的理查德忽然不再开口。 我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依然没有转身，生怕理查德还没有收拾好情绪，使我看到对方难堪的一面。 “所以，你会继续留在这里，主要原因也是我吗？”理查德幽幽地问道，语气听上去有些莫名的紧张和不安。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羞耻和害羞，可能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说了害臊的话，理查德确实对我很重要，但这些话却是不太想说出口，还说得如此直白，此时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 于是，假装冷漠地说道：“你爱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沉默格外漫长，漫长到我都开始产生不安。 “...正义，请转过身来。” 闻言，我转身面对理查德，发现对方此时已经大致恢复平时的样子，只有眼眶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发红。 理查德看上去身子紧绷，门牙轻咬下唇，一副纠结的样子。 感觉对方要说一些很重要的话，于是耐着性子看着理查德，等着对方给出回应。 “正义，你，喜欢...”理查德终于慢吞吞且有些生硬地开口道。 咚咚咚，房间门口传来响亮的敲门声，外面的人似乎十分用力，我甚至都被吓了一跳。 理查德也是被吓得一激灵，原本在说的话也被打断。 理查德虽然离门口更近，但是，某人似乎没有前去开门的打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无奈，我只得经过理查德，打开房门看看外面是谁。 “锵锵锵！正义君，我来给你送晚餐。”杰弗里一手端着托盘，嘴上还不忘搞怪着大声说道。 “进来吧，晚餐放在那里。”我边说边伸手指向书桌，同时奇怪地问道：“我以为送餐的会是女仆。” “嗨！仆人们也要休息，他们才刚忙完服侍晚餐，我这个吃饱喝足的闲人，干脆就饭后多走几步上来送餐。”杰弗里进门的同时随口回道。 经过理查德身边的时候，杰弗里也很热情地招呼道：”理奇，我就知道你也在这，我给你们带了两人份的食物。” 理查德不作回应，依旧静止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座美丽的雕塑。 我此时还在门口的位置，我只能看到理查德的后脑勺，以及，紧握的拳头。 “杰弗里...你，为什么总是坏我的事？”理查德语气冰冷地说道，话语虽然不是对着我，我却是仿佛也能感觉其中的浓烈怨恨。 杰弗里脸上开朗的笑容一僵，有些无措地问道：“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 理查德不作答复，直勾勾地看着杰弗里，我虽然看不到理查德的眼神，想来不是什么友好的神态，证据就是杰弗里愈发苦恼和心虚的表情，隐约可以看到额头冒出的冷汗。 想起杰弗里刚才在餐厅还尝试着打圆场，也算是在帮我，我此时也选择投桃报李，尝试着缓和气氛道：“没事，我们刚才在回忆往昔；哦，对了，理查德，我刚才没听清楚，你说我喜欢什么？” “...你喜欢资生堂parlour吗？” “喜欢啊，咱们有机会再一起去。” 杰弗里看看我，又看看理查德，反复数次，一拍脑袋，闭眼抬头，语气幽幽地道：“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 这回轮到我看看理查德，又看看杰弗里，深感莫名其妙，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味。 你们两兄弟在打什么哑谜？ “出去！”理查德依旧是语气冰冷地说道，这次甚至带上些许火药味，紧握的拳头似乎随时都会失控。 “...正义君，你跟我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杰弗里转头看着我道。 “好的。“我先是对着杰弗里点头答应，然后转头看着另一人道：“理查德，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动筷吧，不用等我。” “慢着！你们有什么话给我在这里说！？我不放心你们单独相处。”理查德语气很冲地说出任性的话。 “理奇，我又不会对正义君怎么样，我更不会说多余的话。”杰弗里一脸无奈地说道 理查德对此不予置评，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我和杰弗里，面对着房间角落双手抱胸，一副生闷气的样子，隐约似乎都能看到头顶的火气。 忍不住伸手指着理查德，疑惑地看向杰弗里，无声询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杰弗里的反应则是一脸悔意地频频朝我低头，完全就是道歉的模样，看着甚至有些低三下四，就像面对客户的推销员。 还是没搞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无声沟通似乎不太顺畅，无奈开口说起正事道：“杰弗里，你有什么要跟我讲的事？” 闻言，杰弗里站直身子，深呼吸一口气，冲着我几乎九十度鞠躬，大声说道：“正义君，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在替谁说对不起？这个谁是单数还是复数？ “抬起头吧，杰弗里，我接受你的歉意，无论你是在做谁的说客。”我语气平淡地说道，无意为难眼前这位，毕竟，这位不久以前在餐厅还为我说话。 杰弗里继续维持鞠躬的姿势，好一会儿才起身，张嘴欲言，结果却没说出来任何话。 我心下已有几分猜想，于是出声道：“你说吧，克莱蒙德伯爵还有什么交代？” 杰弗里闻言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道：“父亲让我转告正义君：书房可以随便用，书籍也可以带回房间，晚餐的时候，女仆会把食物送上来。” 闻言，忍不住假装咳嗽，借此抬起右手遮住嘴角的讥讽弧度。 这是让我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去餐厅见人，不要去书房外的其他地方。 这是一种保护，亦或是某种预防性措施，我不清楚，我也不在意。 毕竟，我和伯爵非亲非故，我也没理由要求什么，我更没立场期望对方照顾我的感受。 “你转告伯爵：感谢他的体贴，我忽然感觉身体不适，多半是在旅途中得了流感；为了不给大家造成困扰，我早餐也不下去，我有什么需要会直接打内线电话。”说到最后还假意咳嗽几声，好似真得了感冒。 “...我知道了，我会原封不动地如实转告父亲。” 啧，你干嘛一脸难堪的表情，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又不是那个即将被关禁闭的人。 “送上来的早餐和晚餐都准备两份，你告诉其他人：我在这里照顾正义。”理查德忽然插话道。 第159章 杰弗里看了一眼还在面壁的理查德，无奈地叹道：“我知道了。” 忽然想起之后的计划，不得不继续补充道：“如果我不在这个房间，那么我要么是去书房，要么是去户外散心。” 说到这里，心中也是不由地涌现几分不满和埋怨，这些情绪促使我又多说几句不必要的话语：“放心，我外出之时会走另一边的窄门，省得传染从大门进出的其他人。” 杰弗里闻言就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腹部，表情变得痛苦扭曲，低头不再与我对视，右手无意识地紧握外套下摆，周围的布料被揉成一团。 对不起，我真不是在针对你，我无意为难你。 我不得不向杰弗里澄清道：“这些话不是说给你，你只需要做好一个传声筒，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带给叫你来的人。” 他或者他们听完以后应该会道一声：还算识趣。 杰弗里依旧在那自顾自地紧握衣角，他看上去比我还不好受，我看着反而奇异地变得平静，甚至还想不自量力地提点几句，避免他做出违反自身立场的事，总感觉他会在其他人面前说多余的话。 我上去几步，凑到杰弗里耳边说道：“对待敌人必须毫无仁慈，这点你还有的学，你眼前站着一个图谋你家财产的外人，你看看其他人都是怎么做，你以后别再为我说话，否则，其他人可能会怀疑你的立场。” “他们错了，你不是那样的人。”杰弗里小声呢喃道。 “人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你信我，我很感谢你；理查德有个好哥哥，你别看我对你一直不假辞色，撇除双方的立场，我个人还是挺羡慕理查德，我怎么就没有像你这样的哥哥？” 眼角余光发现杰弗里的外套衣领有些歪了，顺手帮他整理衣领，杰弗里也没什么抗拒，似乎很习惯被人服侍。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还有，正义！你为什么跟这家伙靠得这么近？！”理查德忽然朝着这边叫喊道。 我循声看去，发现这位金发美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边，神态好似抓到爱人出轨现行的丈夫。 “那个，杰弗里的衣领有些乱了，我给他稍微整理一下。”我轻笑着解释道，心下不知为何有些感到心虚，明明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正义君说他喜欢你！正义君想要我的祝福，我祝福你们两个，我同意你们的婚事。”杰弗里忽然语气轻快地用英语说出很惊人的话。 理查德闻言，脸上原本震惊的表情变得更夸张，狭长的凤眼都给瞪圆，右手不自觉的遮住嘴唇，连续后退好几步，直到背靠墙壁才停止后退。 ...你当我听不懂英语还是耳背？ “你他喵的在说什么？！！”我同样用英语对着近前的杰弗里吼道，气急败坏地甚至喊出了f开头、k结尾、四个字母的单词，原本整理衣领的手直接改为拎起衣领，恨不得给对方好好晃动一番，最好能够清干这人大脑进去的水。 “冷静！正义君，你刚才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吗？”杰弗里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道，身子还稳稳地留在原地，因为我的力气完全不够拎起这人。 我刚才都跟你说了什么？！我说...【对待敌人必须毫无仁慈】 你他喵别的本事不知道，搞人心态的本事真是一绝！ 无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算是领教到这种感觉，这要找谁说理？ “那个，正义君，你能放开我了吗？” 无声地松开对方的衣领，然后... 突然狠狠地一踩杰弗里的右脚，因为这里室内也穿着户外鞋，这一下鞋底带去不小的冲击，证据就是杰弗里忽然扭曲的五官。 我动作不停地走到杰弗里背后，转身，左手推搡对方的右肩走到门口，右手打开房间门，左手用力一推，杰弗里不察之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房间门前，前进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我一言不发，冷酷无情地关上房门，房门关闭时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对待敌人必须毫无仁慈】，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说的是真的吗？”背后传来理查德的问询。 “胡说八道，我绝对没说过那种话！你别在意，他就是在搞人心态，他还没放弃我俩结婚的馊主意。” “...馊主意？” “啊，他们这计划简直是烂透，为了继承钻石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放心，很快，一切都会完结。” “一切都会完结...” 正在气头上的我，并没有在意理查德的奇怪语气，自顾自地走到书桌前，看着饭菜对床边的理查德招呼道：“饭菜都已经凉透，真是！理查德，你也过来拿点食物。” “...不了，我感觉有点累，我先回房休息。” “晚餐也不吃？饿着肚子很不好受。” “饥饿总好过心碎！”理查德忽然低吼道，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悲伤，宛若小鹿踩中陷阱时的哀嚎。 我给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刚拿起的鸡腿，转头看向理查德，理查德已经背对着我走到房间门口，动作有些急躁地开门离去，关门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右手已经握上门把手，忽然想起此时正处于禁闭，这样出去可能不太好，谁知道在外面会遇到谁？比如那个可怕的老婆婆。 放下门把手的同时，心中感到十分烦躁和憋闷，用力踢一脚房间门，完全不管脚趾传来的疼痛。 转头看向书桌上摆放的两份餐食，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胃口，焦虑地来回踱步数圈，眼神撇到书桌边墙壁上的内线电话。 拿起内线电话，交代对面去给理查德的房间再送一份晚餐，拜托对方顺便替我带句话：中田先生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中田先生致上真诚的歉意，如果今晚有哪里说得不对，拜托请多少吃点东西。 重复好几遍这番话，确保对方记清楚大致说法，无力地放下电话。 低头站在原地许久，忽然想起另一个联系理查德的方式。 拿出手机，大致写下刚才交代的话语，仔细思考一番后又多次修改，最后发送给理查德。 邮件发出去过了十分钟，期间死死地盯着屏幕，可惜，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深感失落地放下手机，干脆转身上床睡觉。 今晚是个不眠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不得入睡，无神地盯着头顶天花板，反思今日的种种见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杰弗里，我怪你！你这个多话的家伙，我跟你没完！ 第120章英国之行（九） 英国，第三天 起床、洗漱，今天总算没人来扰我清梦，我得以直接睡到自然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邮箱，结果是没有新邮件，理查德还是没有给个回复。 再次叹息一声，这已经是今天清醒以来不知道第几次。 正想打内线电话叫人送来早餐，视线撇到桌上几乎未动的两份晚餐，动作一顿，放弃再要更多食物，转而坐下直接开动，完全不管鸡肉已经变得冷且柴，几乎吃不出任何味道。 第160章 今天还是老实在这待一天，也别去书房和户外，除非理查德今天再来邀请我。 总感觉理查德应该不会再来找我出门，毕竟，短信狂魔不回我消息，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要不要去看看理查德？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听上去不像杰弗里那般用力，间隔也很漫长，大概率不是某个多话的家伙。 理查德？ 火急火燎地转动把手，开门的同时，忍不住率先开口道：“理查德！你昨晚...亨利，是你啊。” 门口站着的是亨利·克莱蒙德，他依旧是那副很没精神的样子，虽然没有黑眼圈，但是也给人一种通宵熬夜过后的恍惚疲惫，就像是加班赶项目的程序员。 “我来得不是时候吗？”亨利语气虚弱地问道，听上去就像是老旧的收音机，音质差劲到必须聚精会神才能听清内容。 “不，请进。”转身让出通道，使得亨利得以进入房间，关门的同时随口说道：“你可能已经听说：我在飞机上得了流感，接下来的几天，我就不去餐厅。” 亨利脚步一顿，沉默数息后，幽幽地叹道：“难为你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本来也就是社恐，不去见人反倒自在。”故作洒脱地讲道，心里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坦然；不过，对于第三次见面的人，我还是得有些防备。 “坐吧，我就不说当作是在自己家，这里本来就是你家。”随意地说笑道，为了缓和气氛，话语中玩了一个梗，基于英语语言中的客气说法：make yourself at home；刚好我和亨利的交流也只能用英语，亨利听不懂日语。 亨利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沉默地顺着我指的方向，缓慢坐到书桌前。 我从房间其他地方搬来一张椅子，坐下时面对着亨利，眼瞅着这人没什么闲聊的兴致，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所以，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会感到好受一点吗？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不想要坐在晚餐的餐桌边。”亨利直视着我道，说这话时难得没有像平时那边低头、避免与他人对视。 愕然，随即假笑道：“嘛，维多利亚夫人，应该不至于跟你发那么大脾气。” 说话的同时心下有些感慨：合着，敌人那边也不是一块铁板。 至少，眼前这位已经被人际压力搞得神经衰弱，这位常年不出门的音乐宅，除了家里的亲戚，哪里还有什么人际往来？ 这要是还能跟其他人兄友弟恭，那才是不正常。 亨利应该不仅仅是在指那位夫人，毕竟，那位可怕的老婆婆，她不可能每次晚餐都歇斯底里，嗓子和血压都不允许。 “我们不叫她夫人，我们称呼她为维多利亚女士。”亨利难得神态郑重地说道，发音中着重强调【女士】这个称呼。 “...她没结婚？” “她结婚了，那个男人已经去世，当然，这不是重点。” “愿闻其详。”有些好奇地催促道。 亨利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轻敲膝盖，好似在弹奏钢琴的琴键。 “维多利亚女士去世的丈夫是同性恋，那位女士的婚姻并不幸福，她丈夫出柜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闻言，差不多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不由地出声感慨道：“流言可畏！” 亨利点头，随即继续道：“那个男人在世的时候，维多利亚女士，她基本上就是圈子里的笑柄。” “耶，我能想象到那副场面...她就没考虑过离婚？” 听到这个问题，亨利眼中闪过几丝阴郁，沉声说道：“父亲曾经讲过：当年，维多利亚女士希望提出离婚，这项提议得到爷爷，也就是时任伯爵，的认可。” 顿了顿，亨利继续道：“但是，家族里的其他成员一致反对，我是不太懂当时的法律，按我理解，离婚需要向法庭提交书面申请，并且证明婚姻已经不可挽回地破裂。” “证明？” 亨利语气淡漠地陈述道：“法庭需要证据表明至少一个理由：不合理行为、通奸、分居、或者遗弃。” 唔，听上去就是个麻烦的流程，先不说怎么拿到证据，假设顺利拿到证据，离婚传出去也不光彩，旁人就算不知道夫妻间发生什么，可能的选项也就以上四个，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人不愿意损害家族的名誉。”我略带迟疑地猜测道。 “战后英国的社会风气还是偏向保守，一个贵族的离婚丑闻可以瞬间传遍上流社会。” “哪怕丑闻满天飞，那也就只是一时的舆论，过去几个月就没人记得。” 亨利摇头叹道：“尽管如此，当时所有人一致认为最好的结果是：分居，同时保留婚姻关系；据我所知，这段婚姻一直维持到那个男人的去世。” 明白了，不管之后又发生什么，最终，维多利亚夫人...女士作出妥协。 她不能离婚，任何需要夫妻一起出席的场合，她去或者不去都会是煎熬。 她丈夫是众所周知的同性恋，她和丈夫一起出席，知情人会报以异样的目光；她不出席，可以预见，别人也会在背后询问那个男人：你夫人呢？ 回忆起昨晚在餐厅时，一些不起眼的细节，维多利亚夫人在交谈时有明确差异的态度，她对现任伯爵还算尊敬有礼，她对杰弗里就是不留情面，她对理查德倒是堪称和颜悦色。 她也许是在理查德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一样地面对家族的逼迫，逼迫的还都是婚姻相关：一个被家族逼得不能离婚，一个被家族逼得必须结婚。 她对我...嗨！算我倒霉，谁叫我看着像她过世的丈夫？ 呵呵，这个笑话好冷，空调遥控器在哪？ 亨利继续说道：“我不是在为维多利亚夫人辩解，我认为中田先生需要知道真相。” 看着眼前骨瘦如柴、撑不起衬衫的亨利，心下划过几道思绪，脱口而出道：“你不认同其他人的做法，无论是逼迫维多利亚女士还是理查...” 中途收声，察觉到话语的不妥，眼前这位跟我关系没到那份上，作为刚认识不久的人，这番话语有些太过失礼。 “你觉得是就是吧。”亨利勉强地扯动嘴角，似乎想要做出一个微笑，只是不太成功，最后只有一个类似苦笑的表情。 平心而论，亨利其实底子还挺好，五官长相都还挺精致，脸型应该算是瓜子脸，收拾一下应该也是个俊秀青年，前提是忽略对方此时营养不良的身形。 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个，你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是营养师吗？”亨利面露无语地问道。 “不，你听我说，不按时吃饭容易产生胃炎...” 就这样，我一口气说了许多按时吃饭的重要性，我在无数个场合劝说裕美一定要按时吃饭，哪怕工作在忙；可惜，我每次总能找到裕美没有好好吃饭的证据，伤脑筋的同时只能下次再劝。 亨利很安静地听完这一长串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甚至略带好奇地问道：“你家里是不是也有不省心的弟弟？” 我被问得一噎，不晓得亨利怎么得出这个结论，不过也是老实回复道：“没有，我是独生子女，不过，我家里倒是有个不省心的母亲，天天忙着工作，时常跳餐，经常吃些没营养的速食品。” 第161章 “那不是跟杰弗一样？你这话应该跟他讲。” 杰弗？谁啊？哦，杰弗里的简称，家人和亲密朋友之间使用的称呼，等同于理查德的理奇。 “...你是没见过我和他相处时的样子，我和他可能有点气场不合。” “是吗？我以为你们关系挺好，在我这里，杰弗对你一直都是赞不绝口。” 闻言，心下感觉非常诧异，我这都已经吼了他三次，坑了他一回，踩了他一脚，最后还把他丢出房间，这样还能在背后夸我？？？ 如果亨利说的是实话，那么杰弗里只能说是受虐狂。 ...不，对于杰弗里，也许，有人骂他，他反而会不那么痛苦。 咚咚咚，熟悉的敲门声，杰弗里敲门时习惯的节奏和力度，我已经可以辩认出。 “进来！”朝着门口大喊一声。 房门打开，人还没看清，杰弗里的声音已经传来：“早上好！正义君。” 指着门口向亨利吐槽道：“说到魔鬼，魔鬼就到。” 亨利神色如常地点头附和，他估计以为这句话是比喻说法，我其实使用的是字面意思。 “哎呀，今天可真是个好天...亨利，你怎么在这？”杰弗里进入房间后惊讶地问道。 咦？杰弗里怎么嘴角破了个口、左边脸颊还有一大块青紫？昨天晚上明明还没有。 “我来找中田先生聊天，我今天...杰弗，你脸上是怎么回事？”亨利有些着急地起身上前道，靠近后，仔细观察杰弗里受伤的地方。 “没事，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杰弗里不在意地摆手道，说话同时似乎习惯性地想要微笑，结果牵动伤口，一下子变成倒吸冷气。 亨利见此明显变得更加着急，连声说道：“你别再说话！你跟我去上药。” “这只是小事，我还有未完成的事务。”杰弗里语气随意地对着亨利道，言罢，转头看向我道：“正义君，理奇在他的房间等你。” “理查德？他要找我为什么不自己来？还要叫你做传声筒？” “嘛，这不是考虑到正义君不认得路，我来带你去理奇的房间。” ...你不会把我带去奇怪的地方吧？ 亨利插话道：“我带中田先生去理奇的房间，杰弗你赶紧去上药。” “放轻松，亨利。”杰弗轻拍亨利的肩膀，随即继续劝道：“你先去钢琴房，我这边处理完就去找你。” “...我知道了，我会带上药箱。”亨利满脸无奈地妥协道，临行之前，亨利又对着我交代道：“中田先生，拜托请看住杰弗，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工作无关的事基本想不起来。” 吃饭都想不起来，更不要提去上药。 “明白，我会记得提醒他。” 亨利点头，临走前又担心地看了一眼杰弗里，这才慢悠悠地开门离开。 杰弗里目送亨利走出房间，然后又看向我道：“走吧，正义君。” 起身的同时又产生些许犹豫，不由地开口道：“我好像还在生病，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或者书房以外的其他房间。” “你在担心维多利亚女士？放心，如果半路遇到她，我替你应付她；反正，我也从来不喜欢她。”杰弗里边说边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后对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至少，我们还是有一个共同点。” 迈步走出房间，杰弗里很快也跟出来，带领我前往理查德的房间。 理查德的房间似乎在第四层，杰弗里和我走了一层楼梯，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任何人，我着实松了口气。 抵达房间门口，杰弗里上前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杰弗里转动把手，率先进入房间。 “中田正义！”杰弗里对着房间里头朗声喊道。 这一声弄得我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搞得这么正式？这里又不是哪个大人物的办公室。 杰弗里撑着敞开的门，转头示意我进入其中，我顺从地踏入这个房间。 嗯，没错，这里就是理查德的房间，一切摆设都跟梦里一模一样，也就是“正义”君生病时居住的那个房间。 不愧是主人家的卧室，别的不说，占地面积就要远远大过客房，天花板似乎也要更高，使得整个房间看上去更加宽敞。 习惯性地打量完新环境，我看向坐在那里的理查德，理查德同样正沉默地凝视着我，眼神无喜无悲，看不出心情如何。 理查德坐在一张单人靠背沙发，双手放置于两边扶手，背部挺直地靠在沙发，整个人展现出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势，好似端坐在王座上接见臣民的君王，只差头顶上戴个王冠。 ...唔，总感觉现在不适合开口，因为，除非国王先开口与人说话，否则，谁都不能主动对话国王。 视线瞥向沙发边的小茶几，上面放着一个白瓷杯和托盘，旁边是...那是什么？ 录音笔？好眼熟的物品，看着像是杰弗里展示给我看的那根录音笔，记录我和杰弗里初次见面时对话的那个。 “中田正义。”理查德语气严肃地开口道。 “到！”应答的同时习惯性地高举右手，这是大学点名时养成的习惯；并且，学校老师点名时也同样使用类似的棒读语气，我已经被训练得形成条件反射。 扑哧，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我一愣，讪讪地放下举起的右手，有种想要挠脸颊的冲动。 理查德也是看得一愣，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破功，转头看向旁边，举起右手手臂遮住嘴部，轻咳两声，听上去像是在憋笑。 呼，想笑就笑吧，我自己也觉得挺好笑。 “那个，理查德，你还好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毕竟，我已经被国王陛下点名，我应该可以开口讲话。 闻言，理查德再次坐正，这次没再摆出之前那副模样，毕竟，气氛已经被我破坏得差不多，场面很难继续保持严肃。 “...正义，我想要布丁。”理查德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要求道。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种事你只要给我发个消息，你要多少个？”自信满满地答应道。 “从现在开始到中午十二点，你能做多少算多少。” “哈？这，这也太笼统了吧！为什么一定要做到十二点？现在才八点半。” 这岂不是要累死我，我又不是专业厨师或者甜点师，平时做布丁也就是四十分钟，其中三十分钟还是用在烘培。 理查德却是不理睬我，视线越过我，冲着杰弗里喊道：“门口那个，你带着正义去厨房，然后监督他一，刻，不，停地制作布丁。” “是，陛下。”身后传来杰弗里恭敬的应答。 我听得心中一阵无语，暗自吐槽：你们两兄弟要玩什么奇怪的过家家，干嘛找上我？我是幼稚园老师吗？ “以上。”理查德又自顾自地结束这次谈话。 我此时算是已经认命，总感觉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干脆也参与进这过家家。 对着国王陛下低头行礼，一步又一步地后退出房间，确保不会失礼地背对国王。 杰弗里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对着我道：“走吧，我带你去厨房。” 第162章 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浓重的吐槽欲，看着杰弗里问道：“昨天不还是【王子殿下】，今天怎么就登基为王？” 杰弗里十分美国式地耸肩，意思大概是不晓得。 我也就是遵从内心，没什么刨根问底的意思，伸手示意杰弗里带路。 路上，我又开口问道：“你干嘛给理查德那支录音笔？你这不是找打吗？” 事情已经很明显，出于某种理由，杰弗里交给理查德那支录音笔，理查德听完其中的内容，嗯，所以就有了今早杰弗里的伤势。 “我必须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杰弗里低声喃喃道。 “...你昨天犯得最大错误就是乱点鸳鸯谱，理查德昨晚气得饭都不吃就走。”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这一拳挨得不冤。”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冤，话说，我为什么也要受罚？” 杰弗里转头看我一眼，随即飞快转回去目视前方道：“你去问理奇，我该学会闭嘴。” ...我认同你的后半句，至于前半句，嗯，我有种预感：有些事最好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今天躲过一劫，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相当明显。 嗯，这时候就要感谢神明，比如，今天刚登基为王的理查德大人。 第121章英国之行（十） 厨房 “亨利还在等你，你真不去他那上点药吗？”我一边搅拌牛奶和鸡蛋、一边对着旁边的杰弗里问道。 “我需要监督你一刻不停地制作布丁。”杰弗里语调平坦地陈述事实道，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还挺唬人。 唔，大家都说认真工作时的男人最帅，杰弗里去掉不正经的成分，瞧着还真是顺眼不少，跟平常的杰弗里完全判若两人。 “你找个空闲的仆人不也一样？监工的活谁都能干。” “理奇点名让我来监督你。” “...行吧，你请自便。” 此时心中已然决定放弃劝说，毕竟，受伤的当事人都不在意，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完成的液体倒进模具，模具又一个个地放置于托盘，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入烤箱。 我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只需要等着成品出炉，期间总算可以偷闲片刻。 “继续做。”杰弗里淡淡地开口道。 我动作一僵，缓缓地转头看向杰弗里，尝试辩解道：“接下来就是等布丁出炉，我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工作。” “你有需要做的工作，你要开始制作下一批布丁，因为理奇的指示是【一，刻，不，停】。”杰弗里学着理查德的语气说道，说话时依然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完美的监工，除了缺少一根皮鞭。 心下很想表示不满，但是，面对杰弗里这副完全不同平时的神态，真心让人觉得心里发毛，于是，万分无奈地继续制作布丁液。 因为杰弗里的冷酷无情，心里有气的我不想跟他说话，埋头只管搅拌。 大概过去五分钟，第二份布丁液还未完成，杰弗里忍不住搭话道：“你跟理奇就是这么认识的吗？” “嗯？” “布丁。”杰弗里边说边指着碗里的布丁液。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因为布丁认识彼此？亏你想得出来。” 话是这么说，对于理查德...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原来不是啊。”杰弗里小声喃喃道。 “嘛，不是很明白你的逻辑，不过，我最早是理查德的客户，你雇佣的侦探应该能调查到这件事。”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 杰弗里毫不在意地承认道：“我确实知道你和理奇最早是商业往来，我不理解的只是：你们为何忽然有了频繁的交集？” “哦，你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有了每周六在资生堂parlour的会面。” 杰弗里点头，脸上浮现几缕好奇，多半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许久。 我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大方地说出实情道：“我给理查德发去附近所有美味甜品的名单和位置，他一高兴就请我吃饭，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定下每周六一次的约饭。” 闻言，杰弗里沉默数息，突然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没错，这还真是理奇能做出来的事，他当时一定高兴得哼起小调。” “这我倒是不知道，你猜得其实也算八九不离十，我和理查德算是因为甜品而认识；不过，布丁又是另一个故事。” 我本以为杰弗里会追问布丁的故事，没想到，杰弗里反而讲道：“我也知道一个关于布丁的故事，你要听吗？” “智惠子女士？为了布丁而努力学习的理查德？” “哎！？理奇连这个都告诉了你？！”杰弗里高声惊呼道，脸上全是大写的震惊。 闻言，心下一凛，不小心说漏嘴，我刚才应该假装不知情，然后闭嘴倾听杰弗里讲出这个故事。 这下不好解释从哪里听来这段过往，总不能说，我梦里看见你讲述这段过往，这种说法听上去就像神棍。 心下暗自对着理查德道歉，嘴上含糊其辞道：“嗯，理查德可能跟我提过一两句。” 杰弗里闻言，表情古怪地打量我好一会儿，那眼神弄得我很不自在，碗都有点拿不稳。 杰弗里凑上前来，超小声地问道：“你和理奇上过床了吧？” 砰，搅拌的碗落回桌面，因为距离不远没有摔坏，但是，其中的液体溅洒出来许多，波及我的双手、围裙、以及杰弗里的外套。 我也不管手上和围裙上沾染的布丁液，宛若生锈机械一般地缓缓转动脖子，盯着近在咫尺的杰弗里，语气幽幽地说道：“请你暂时不要跟我说话，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把这碗倒扣在你头顶。” 杰弗里求生欲很强地迅速后撤，跟我拉开距离的同时，嘴上还在叫喊道：“冷静！正义君，我就随口一说。” 不理会这逗比，转身前往水池洗手，蛋液粘在手上的感觉很不舒服。 洗完手，继续回到桌边搅拌碗里的布丁液，期间完全是目不斜视，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旁边的某人。 杰弗里保持沉默没几分钟，又尝试着跟我搭话，我却是直接无视，不予理睬地做着布丁；新的一批刚刚放进烤箱，我就自觉开始制作下一批，完全不需要杰弗里的催促。 杰弗里刚开始尝试几次，见我铁了心不跟他讲话，整个人变得焉哒哒，看上去好像霜打的茄子，很没精神的样子。 我虽然看在眼里，心中却还是有气，手上不紧不慢地干活，时不时地去烤箱里取出成品，成品从模具中倒出后放入冰箱保存。 杰弗里看上去很想尝试，一副想要开口又不敢的样子，少有的表现出惴惴不安，冷暴力对他似乎很有伤害。 我们就这样维持着古怪的氛围，周围虽然有着其他仆人准备午餐，我和杰弗里却好像属于另一个世界，期间与仆人没有任何互动。 我倒是可以理解，我本来就不太跟别人讲话，尤其是陌生人和不熟悉的人；杰弗里也没有去跟哪个仆人随便闲聊，以此缓解他自身的尴尬，这就很耐人寻味。 这大概是因为：贵族不与平民往来。 第163章 视线偶然撇到杰弗里嘴角的伤口和淤青，心下暗叹：自己果然还是心软。 十二点到来，我终于从机械的布丁制作中解放，杰弗里也是一脸“终于解脱”的神态，这段时光对于我们两个都是煎熬；如果这就是理查德的目标，那么理查德已经成功。 “你去随便拿几个试试，喜欢的话，你也给亨利带几个，剩下的都属于理查德。”我对着杰弗里淡淡说道，算是提出和解。 “真是感激不尽！”杰弗里微笑着感谢道，看上去很明显松了口气，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亨利在钢琴房等你，你赶紧去找他上点药；你的外套也需要换一件，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弄脏你的外套。” “不，我接下来还要...” 我不由分说地打断道：“到此为止吧！不管怎么样，你的惩罚已经足够，我给你去跟理查德求情；实在不行，我替你完成接下来的惩罚。” “...哎呀，这可真是，我算是明白理奇为什么喜欢你。”杰弗里语气莫名地说道。 “你少在那贫嘴，谁叫我是护士的儿子，你这个伤员赶紧去上药！”学着裕美的语气强硬命令道。 “是！不过，在此之前，请先让我带上几个布丁。”杰弗里转身道，边说边走向冰箱。 ...你也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心中忽然涌现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跟理查德果然是一对兄弟，你们都是看见布丁就走不动道。 目送杰弗里带着两份布丁离开厨房，我却是有了新的难题。 密密麻麻的布丁，占据冰箱的一大片空间，少说也有五十个，不算还在烤箱里的那些。 我要给理查德带多少个？ 一个简单的答案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是，对于布丁，甜品大王一向没什么自制力，一次带去太多，理查德很可能会全部吃完，那样总感觉对身体不好，最好还是尽量避免。 另一方面，带太少又显得好像我在偷懒，这样似乎也不太好，这可真是两难。 我站在原地继续纠结的时候，一名仆人凑近过来，告知理查德通过内线电话叫我上去，同时带上一次性能拿最大数量的布丁。 闻言，心下叹气，不过还是遵从国王陛下的旨意，问仆人要了个托盘，上面只能摆放四个布丁，主要是因为盘子占据大部分空间。 嘱托厨房里的帮厨注意烤箱里最后两批布丁，大概半小时后可以取出来放进冰箱，因为我不打算之后再回来厨房。 小心翼翼地拿着托盘上楼，路上幸运地没有遇到其他人，大概是因为正处于午餐时间，那帮人都在餐厅或者房间里用餐，这里好像只有晚餐是所有人聚集在餐厅，早餐和午餐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用餐地点。 走到理查德的房间门前，因为双手举着托盘，并且不太敢空出一只手去敲门，只得有些失礼地用脚踢两下门板，发出一些响动。 咔哒，门从里面打开，理查德的身形出现在视野，对方只是神色平常地看了一眼我，然后就低头打量起托盘上的布丁。 “布丁快递！”我学着杰弗里的语气大声宣布道。 “...我早就说过，你别学某人那套，我很不喜欢你这样。”理查德淡淡地回应道，随即让出身形，对着我邀请道：“进来吧，我刚才让厨房送上来两份午餐，你也饿了吧。” “嗯，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需要食物，你的【一刻不停】还真就是字面意思，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忍不住出声抱怨道。 “你知道哪里错了吗？”理查德不答反问道。 我一边小心地把托盘放到茶几，一边谨慎地开口答道：“不知道，我刚才光忙着做布丁，没有时间反思；不过，你既然提出要惩罚我，我肯定是有什么做错，我自愿领罚。” 理查德沉默片刻，随即问道：“你做了多少个布丁？” “大概有六十个，包括在这里的四个布丁。” “...还不错，原谅你了，某人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亨利很担心杰弗里的伤势，我让杰弗里去找亨利上药。”说着的同时转身看向理查德，希望能仔细地观察对方的表情，最大限度地避免再说错什么话。 我大概知道这次的惩罚是因为昨晚说错话，具体哪里有问题，我倒还没想明白。 昨天发生的事可谓一件又一件，完全没有心力去理清所有头绪。 “我知道了，亨利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那家伙，毕竟，他们才是亲兄弟。”理查德语气平淡地说道，说着的同时走到我旁边的茶几，似乎打算在饭前就开动布丁。 ...虽然很想反驳这番话，亨利也不是完全不关心你，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亨利的恳求，话语中的感情是真实的存在，他是真心想要拜托我【拯救】你。 我认同亨利的目标，这也是我的愿望；但是，我不认同他的方法，其无非就是伯爵和杰弗里那套民事伴侣，我就不信亨利还能提出其他意见。 “那个，不好意思，我把两份本该属于你的布丁分给亨利和杰弗里。” 理查德闻言倒也没表现出意外，一边拿起一盘布丁，一边随口说道：“我之前也没要求你不能给别人。” 听到这话，心下有些讶异地看向理查德，后者已经坐在椅子上，开始享用新鲜出炉的布丁，看上去暂时不打算搭理我。 ...这家伙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跟我一样地容易心软。 视线随意扫视周围，最终定格于依然在原位的录音笔。 回忆起与杰弗里的第一次交谈，以及之后次数不多的相处，发现这人除了嘴欠也没什么毛病，从头到尾更是没有真得对我不利，不由地开口道：“杰弗里也只是给人做说客，那些话不是出于他的本心。” “这就是为什么他还能下床走动。”理查德在进食的间隙说道。 这话真是令人背后发寒，不过，嘴上还是要和稀泥道：“过去的都过去了，话说，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成品大概还需要几天，我和对方约定五天后当面交货，你要跟我一起去伦敦吗？” “不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我这几天去书房探索一番，我需要找到一本有一定年头、同时没怎么被人翻阅的书，你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你不要去碰古典学、乐理、文学、哲学和历史相关的作品，那些书大部分都曾被人翻阅，你可以尝试科学有关的书籍，这个家族几十年来都没有人感兴趣科学。” ...你们全家都是文科生？惹不起，惹不起。 “明白，你只需要把东西交给我，我会处理完剩下的事情。” 闻言，理查德转头看向我，微笑着鼓励道：“那么，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正义的伙伴。” “交给我吧！”自信满满地保证道。 ... 午饭后，理查德邀请我去户外散步，我婉拒这份邀请，一方面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肩膀酸痛，持续搅拌超过三个小时，这种工作量实在远超平时的运动量，有点吃不消，想要回去躺尸。 另一方面... 我无力地把自己摔在床上，此时的我已经回到客房，独处再次如往常般刺激思维的活跃；只不过，此时的脑海里充满消极想法。 第164章 回想起午饭前后，理查德与我的相处，我悲哀地发现：理查德与我又回到过去，那段最开始的时候。 不知何时起，我们相处时已经放下大部分繁文缛节，我们可以对彼此自由地表达想法和感受，我们就像是知心的朋友。 理查德暂时卸下工作之后，这位更是有些变本加厉，完全就是放飞自我，他在路边看到喜欢的甜品就拉着我一起去，他在机场接我时会显露孩子般纯粹的喜悦，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是家人。 如今，在我们刚才的对话中，理查德完全是对待客户般地公事公办、有礼且疏远，他甚至没有对布丁发表任何看法，喜欢或者不喜欢，高兴或者不高兴，完全没有任何表示，我觉得自己已经被降格为商业伙伴。 分析至此，心中自然地浮现一个结论：这才是对我真正的惩罚，我并没有被原谅。 唔，胸口一痛，有些喘不过气。 我不得不张嘴，如同溺水之人般尝试汲取更多氧气，感觉自己就像那只离了水的鱼一般无助且痛苦。 好半响，气短的症状才消失不见，只余下发胀的太阳穴，证明刚才曾经发生过什么。 传闻原来是真的，溺水之人将会看到人生走马灯。 我短暂的一生如快进的电影，一幕幕地闪现在眼前，很快便全部消失不见， 看完自己十九年的人生，我还是没想明白一个关键问题：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但是，另一方面，我惊奇地发现：某位认识不到一年的宝石商，他在这番回闪中居然占据不小的篇幅；他在资生堂parlour讲解自己工作时的自豪表情，他在咖啡馆赠送我那颗海蓝宝石时的微笑祝福，他在西服店帮我打领结时的细心专注，最微小的细节都是那么地历历在目。 在此之前，我还以为自己印象最深刻、且最放不下心的应该是晶子。 晶子有她的父母，她会过得很好，她不需要我担心。 裕美同样不需要我担心，中田先生一定会照顾好她，她会坚强地继续活下去。 理查德... 思及此，勉强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紧闭的窗户，直面英国冬天的刺骨寒风。 寒风直击面颊和脖颈的肌肤，全身一哆嗦，同时也感到一阵清明，清明之中总算理清最重要的事。 理查德还需要我，我必须在死前完成该做的事。 第122章英国之行（十一） 三天后，下午 我独自走在前往书房的路上，脑中回忆起这三天来的种种。 这三天中，我除了用餐时间，其他时间基本都在书房，为了给他人留下一个时常在书房看书的印象，这样有利于之后要做的事。 克莱蒙德伯爵偶尔也会来到书房，此时，我就会识趣地提出离开。 临走前，伯爵总会跟我闲聊几句，他昨天下午专门留下我，我们在书房里讨论很久英国经济，我很佩服伯爵对于经济和时政的犀利观点，他也表现得十分欣赏我这个后辈，总之，我们算是相谈甚欢。 亨利和杰弗里也有几次前来书房，他们两个基本上就只是过来拿书，期间也会跟我说上几句。 杰弗里这个家伙是真不记仇，他见到我总是热情地打招呼，那副样子神似活泼开朗的晶子，我对此可谓完全没有抵抗力，这三天下来感觉也熟络不少。 亨利有次来书房时，他刚好撞见正要离去的杰弗里，亨利很奇怪地询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杰弗里当时举起手里的书本，语气随意地答道：我来拿几本书。 亨利继续问道：你不是最讨厌看书？整天嘟囔有声书才是出版业的未来。 杰弗里那时好像挺大声地回复：我偶尔也会想要看看传统纸质书！ 我当时假装在看手里的书，耳朵其实早就竖了起来，听到这里，心下暗笑：想要来找我就直说，干嘛还要弄得好像特务接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至于理查德... 这三天中，理查德如同自己所说的一样，早餐和晚餐时都会到我房间，我本该对此感到庆幸和欣慰，实际上，我却是感到万分煎熬。 我真是已经被宠坏，回忆起前不久的无话不谈，对比如今相处的客气疏离，强烈反差几乎令人无法接受。 因此，经历两天这般近似冷战的日子，我委婉地提出结束这种不快的会面，我当时在晚餐后对理查德道：“我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单独吃饭，我很习惯这种生活，你没必要认为说必须过来陪我。” 理查德当时只是瞥了我一眼，随意地接话道：“但是，我想要过来陪你。” 我当时听得挺纳闷，这人都不觉得我们现在的相处非常别扭吗？反正，我是深刻地感觉共处一室之时古怪的气氛。 总之，这次对话以后，理查德依然在早晚餐时上门，继续为我带来难熬的共处时光。 幸好，中午的时候，理查德会去镇上解决午餐，他会在早餐后邀请我一起出去散步，当然，这三天都是被我拒绝，我如今躲他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凑上前去主动挨冻？ 思及此处，即将转过拐角抵达书房门口，那边传来开门的动静，以及一声饱含不耐的话语：我拒绝！ 停下脚步，前面好像有人正在争吵，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理奇！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另一道声音传来，听上去似乎是戈弗雷爵士。 “不，你要是为我好，你就不会尝试逼迫我签订你那见鬼的婚前协议。” ...理查德和伯爵，他们好像又在讨论那份协议，伯爵明显依旧想要加上保险，理查德似乎依然没有改变态度。 “没有这份协议，天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假如发生最坏的情况，你难道想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分走属于你的财产？” “正义不是那样的人，你也听过那份录音，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你怎么知道...哼！原来如此，杰弗这个多事的家伙。” 顿了顿，伯爵的声音再次传来：“人总会变，他现在只是一个大学生，不晓得金钱的可贵，他早晚有一天会认清现实。” “你根本不了解正义，请不要用这种语气谈论他。” “你又了解他多少？据我所知，你们也才认识不到一年。”伯爵语带嘲讽地说道。 “我了解得比你更多，这就足够，我相信正义！”理查德语气坚定地答道，几乎是在伯爵话音刚落便给出答复。 理查德，你... 伯爵轻叹一声，放缓语气道：“好吧，我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再提起这份协议；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你等不到那天，早晚有一天，正义会证明自己不输给任何贵族子弟，他会与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头脑一起漫步在剑桥。” 伯爵使用陈述事实的语气道：“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他最多也就算是个受过教育的农民。” 唔，喉咙一堵，赶紧用手捂住嘴唇，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受过教育的农民】，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你还算赏识我。 完全没有心思再听接下来的对话，果断转身，原路返回那间暂时属于我的客房。 第165章 ... 一整个下午，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这六天的经历。 这么大个宅邸，除了书房和客房，其他地方对我都是禁止入内。 我这大老远跑来英国，一个景点都没看，光是在这里受气。 其他人也就算了，反正都不怎么熟悉，未来估计也不会变得友好。 关键是：理查德这几天也在跟我冷战，这令我本就艰难的日子变得更不好受。 咚咚，熟悉的敲门声，理查德惯有的节奏。 “进来。”头也不回地喊道。 咯吱，房门打开的声音，某人的声音传来：“晚饭时间到了。” 你这话说得就像是给囚犯送饭的狱卒，心下淡淡地嘲讽；当然，自嘲的成分占据绝大多数。 “今晚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有气无力地说道，说话的同时依旧是看着窗外，完全不想转头面对新一轮的冷战。 我虽然还记得某人刚才给我说好话，但是，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应付这位，至少不是现在。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理查德走到我左前方，低头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我，半响，突然伸手触碰我的额头。 我大概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此时已经懒得动弹，任由对方确认体温，反正，某人注定什么也不会发现。 “...没发烧，你哪里不舒服吗？”理查德皱眉问道。 摇头，无所谓地说道：“感觉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还有，请你走开，不要挡住我的阳光。” 理查德一脸无语地问道：“你是第欧根尼吗？” “你是亚历山大吗？走开，走开，你妨碍到我欣赏外面的景色！”不耐烦地挥手道。 见此，理查德终于走到其他地方，不再遮挡我的视野， 半响，理查德再次开口道：“你这几天都没有外出，这样不利于健康，你真不考虑下明天跟我一起外出？” 我跟你一起外出，继续忍受你的冷暴力？我宁愿在此继续枯坐。 “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本质上就是一个阿宅。” “...没看出来，你平时都不怎么出门？” “大学开课的时候，我当然必须出门，至于放假的时候...我曾经有过连续一个月多未曾出门，吃饭全靠点外卖。” 这次，理查德沉默许久，似乎不晓得如何接话。 我又继续道：“怎么？难以理解？其实也没什么，不想出门见人，一个人待着就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我有书籍的陪伴，书比人好太多。 至少，书籍不会给我甩脸色，也不会对我说三道四、评头论足。 “你今天很不对劲，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理查德语带担忧地继续追问道。 “啰嗦！你真是越来越像裕美。”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行了，你也说说你自己，你今天都在忙什么？” “...我刚从外面回来，下午基本上就是出门散心，早上跟亨利排练舞会的音乐。” 转动眼球瞥一眼理查德，很快又移开视线。 你既然不打算告诉我，我也就不追问详情，省得尴尬。 于是，我选择回应后半部分，假装好奇地问道：“舞会？什么时候举办？” “12月28日的晚上。” ...刚好在我回程机票的前一天晚上，巧合吗？ “为什么定在那一天晚上？” “不清楚，我当时也不在场，据说是所有人讨论后决定的日期。” “...行吧，我也不是非要弄清楚缘由。”后半句小声嘟囔道：“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会更快乐。” “你打算下楼参加舞会吗？我记得你回程是在29日的中午。”理查德语气随意地提议道。 想也不想地果断拒绝道：“不了，我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想做那个煞风景的人。”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想听的音乐吗？” “咦？你的意思是？”略感诧异地问道，同时转头看向理查德。 理查德抱臂倚靠在窗边的墙壁，语调慵懒地说道：“现在开始排练应该还来得及，如果你马上确定想要听哪首曲子。” 闻言，心下感到相当五味杂陈，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被某人彻底厌弃，没想到... 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念头，稍加思索，发觉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个，理查德，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在舞会的末尾，作为最后一曲，使用小提琴演奏一首...” 理查德听完曲名，惊讶地略微挑眉，拿出手机开始点击，似乎是在寻找乐谱。 半响，理查德神色古怪地看向我道：“这首曲子...似乎不太符合舞会的氛围，这又不是在演古希腊戏剧。” “拜托你！神明理查德大人，请你实现我的愿望。”不管不顾地请求道，顺便附上一个乖巧的笑，毕竟，这个请求确实有些任性。 理查德忽然转身背对着我，姿势变为右肩靠着墙壁，小声且语速飞快地回应道：“我答应你了，我明天就开始排练。” 咦，你脸红个啥？耳朵都已经开始发红，搞什么？ ...明白了，你已经能想象到一曲完毕、无人鼓掌的尴尬场面，抱歉，我的任性让你感到为难。 “如果有人问起，你尽管说是我的无理要求，你被逼无奈地上台演奏这首曲子。”我对着理查德宽慰道，希望缓解对方的尴尬。 理查德没理我，自顾自地沉默好半响，突然语气笃定地陈述道：“所以，这首曲子就是你想要传达的情感。” “...啊，对的，我又不是没脾气，这些天的丰厚款待，我自然是要好好表达一番感谢，不然岂不是显得很没礼貌？”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算是承认理查德的猜想，这首曲子就不是奔着着什么欢乐和助兴，根本就是在表达本人的不满。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理解。 “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我...” “行了！”故作不耐地打断道：“过去的都过去了，这首曲子就拜托给你，到时候，我会站在三楼走廊上欣赏你的演奏。” 闻言，理查德转身面对我，身躯脱离墙壁的支撑，站直之后，优雅地朝我行礼，同时语气坚定地承诺道：“请交给我！我会为你献上完美的演出。” 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下一秒，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理查德挑眉问道，脸上似乎有些不悦。 “呵呵，咳，失礼。”收敛笑意后道：“忽然想起我们的初遇，第一次见面以后，你好像就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恭敬。” “那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以后，我就没有把你当成客户。”理查德迅速地接话道。 “咦？那你...” “我一开始其实挺讨厌你。”理查德打断道。 “哎！！？”惊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节。 理查德面色不变地继续道：“我最不喜欢的是：你那副自以为知晓一切的傲慢自大，我有时觉得你的眼中根本没有我，你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刚认识那段时间，我可能是有些混肴你和“理查德”；同时，自以为很了解你，一切都尽在掌控。 第166章 但是，你能不能换个表达？这话听上去好像，嗯，我曾经拿你当前任的替身。 毕竟，我可没有前任，喜欢过的两个女孩子，都是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耶，你在医院回去的路上已经教训过我，我之后也已经吸取教训。”讪讪地辩解道。 “所以，我很高兴你还能听进别人的话，你还不算彻头彻尾的无药可救。” “...啊，感谢你的教诲，我这一年以来确实成长许多，应该快要赶上过去三年的变化。” “你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我也很高兴能够参与其中。” 说到这里，我们默契地相视一笑，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理查德如此自然的微笑，对方倒也不是这几天一直板着脸，只是，言行举止之中总有些疏离，似乎是要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我此时有种预感：冷战已经结束，理查德决定与我和解。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应该是送餐的女仆。 “我去开门。”理查德率先说道，同时迈步走向门口。 我也起身准备移动去茶几，我们这几天就是搬两张椅子，坐在茶几边上享用早餐和晚餐；中午当然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会坐在书桌前独自进食，理查德好像会散步去附近的小镇，他的午餐就在小镇那里解决。 我看着理查德的背影，忽然有所明悟，不由心下感叹： 真不愧是你，理查德先生，你应该已经猜到那首曲子的另一层含义。 多智近妖，这个词说得大概就是你，你可真是个可怕的男人...我甚至开始有些恐惧你。 “正义，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理查德对我随口招呼道，说话的同时已经把两份晚餐放到茶几上。 “嗯？哦，我这就来。” 在我落座的同时，理查德忽然轻咳道：“咳，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布丁快吃完了。”理查德小声地说道。 “...我亲爱的理查德先生，我记得三天前的布丁存量是接近六十个。” 你这一天消耗接近二十个布丁，你就算是三餐都吃布丁，你也不至于速度这么快！？ 毕竟，这批布丁可都是超大号，因为那天在厨房没找到布丁杯，我只得使用最小号的蛋糕模具，大小约莫是六英寸；当然，没有填满整个模具，但是，最后的成品依然分量十足。 “啰嗦！总之，布丁已经快要见底！？”理查德忽然提高音量道，声音倒是异常响亮，听上去却有些没底气。 ...你心虚得好明显，眼神乱飘不说，你脸红得都快赶上英国的军礼服。 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恶趣味，逗弄小孩一般，拉长声线地夸奖道：“理~奇，你好可~~爱！” 结果，理查德这下完全是...头顶似乎已经在冒蒸气，眼里一片恍惚且没有焦点，看上去已经大脑短路。 唔，好像有点玩过头。 “吃饭！吃饭！饭菜要凉了。”边说边低头开始进食，不看某人此时的窘态，否则，某人接下来可能又要摔门离去；我们这才刚刚和好，我可不想再次回到前几天的冷战状态。 有点后悔，乐趣应该留点到下一次。 对面坐着的理查德完全没有动静，好半响，对面似乎才有些许行动。 眼神瞟到某人动作僵硬地拿起刀叉，缓慢地伸向盘子里的一块胡萝卜，过程缓慢得好似电影播放开启慢速模式，至少得是0.25倍速。 需要我喂你吗？这话已经到了嘴边，硬生生又给憋回去。 忍住，不要太跳，可持续发展。 “正义。”理查德忽然出声道。 闻言，我这才抬头直视对方，淡淡地问道：“嗯，什么？” “...你赢了，我想要更多布丁，拜托你。”理查德一边低头看着盘里的食物、一边小声说道。 唔，忽然觉得很有成就感，接近完美的理查德先生，你原来也有认输的时候。 布丁难道真的这么有魅力？还是说，我最近手艺大有长进？ “今晚有点迟，我明早就去给你做布丁。” 说到这里，不放心地又补充道：“这次还是六十个，同时，接下来的几天，我应该没时间再去做更多。” 意思就是：请你节制，否则，请你面对没有布丁的日子。 出乎意料，理查德没有纠结布丁的话题，反而是抬头盯着我道：“时候到了吗？” 这话十分没头没尾，但是，我奇异地迅速理解话中的含义。 “我这边比计划中更加顺利，我只需要你那边完工，你那边是...后天？” “是的，我已经预约后天取货，我到时候会去一趟伦敦。” “我知道了，如此看来，大后天就是决定命运的日子；你如果有什么信仰，你是时候开始祷告。” “...那么，正义的伙伴，我的命运就交给你。” 咳，这话听得我差点被呛到，轻咳几声清理不适的气道，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理查德，对方此时已经神色如常地继续切着鸡肉，好似刚才并不是对方开口讲话。 理查德，你... 心跳忽然变得好快，全身蔓延着一种陌生的感受，此生从未有过的某种激烈情感，不可言喻且难以描述；也许，这就是被完全信任的感觉。 起身，缓缓走到旁边，非常日本式地弯腰鞠躬，郑重说道：“我知道了。” 不想说：请交给我。 因为，我背负不起另一个人的命运，我只能表示竭尽全力，最终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 骰子还未落地，一切都是未知。 “正义！”理查德忽然提高音量地叫道。 “是！” 停顿片刻，理查德暗示意味十足地说道：“布丁很好吃，谢谢你的努力，我这几天过得很开心，我简直无法想象没有布丁的日子。” ”...不行，六十个，不能再多。” “哦啦，你可真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理查德随口抱怨道，语气中也没多少不满，似乎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 “那可真是对不起。”同样不走心地致歉道，然后直起身，坐回原位继续进餐。 今晚这顿饭总算是好过前几天的氛围，我们似乎又回到银座的那家餐厅。 我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心下默默感激。 谢谢你，理查德，感谢你每天早上和晚上过来陪我，因为你，我在这异国他乡才不是孤立无援。 可惜，这番言论着实说不出口，脸上实在是挂不住，我只得在心里如此思想，并且暗自许下承诺： 等着我吧，甜品大王，我将会给你的生日准备一份大礼，你一定会喜欢。 第123章英国之行（十二） 隔日，厨房 “你觉得英国怎么样？”一位红发女子在不远处问道。 “我才来英国没几天，这几天基本待在这座宅邸，宅邸附近都还没完成探索，我说不上来英国到底怎么样。”我一边搅拌布丁液，一边随口闲聊道。 这位女子名叫索菲亚，厨房的帮佣，此时刚好处于空闲；早饭如今已经结束，午餐还没有开始准备，女仆偶尔会被内线电话叫去送餐，厨房的员工却是已经开始自由活动，索菲亚选择过来跟我搭讪闲聊。 第167章 索菲亚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女性，不过，那头红发在英格兰倒是甚为罕见，家里祖上多半来自爱尔兰或者苏格兰，这两个地区拥有世界比例最高的红发人口；口音上与其他仆人一样基本就是考克尼，听上去没有明显的爱尔兰或者苏格兰口音，这两个地区的腔调发音非常独特，很容易被听出来。 索菲亚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六、七岁，脸上还有一些雀斑，性格倒是十分爽朗；她刚才见我一个人在厨房这里忙碌，主动上来跟我打招呼，顺便帮我找齐一些厨具，当真省去我的不少功夫。 索菲亚，根据她的自我介绍，她是这附近小镇上的居民，父亲是镇上学校的数学老师，母亲是全职家庭主妇；索菲亚这辈子就没见过日本人，她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考文垂上大学。 索菲亚跟我还算聊得来，她大学的专业是数学和物理，大学是英国著名的华威大学，虽然不如分别有九百年和八百年历史的牛津与剑桥，但是，华威比起这两所老牌大学更加亲民，很多英国人心目中，华威大学仅次于牛津剑桥，尤其是在数学领域。 最重要的是，她也是生活大爆炸的粉丝，她和我可以一起吐槽谢尔顿和弦理论，我们刚才就是如此破冰。 “那可真是可惜，你应该去看看伦敦，伦敦可是一座难以想象的繁华都市。”索菲亚语带向往地说道。 “你去过伦敦吗？” “当然去过，这里本来就是伦敦近郊，我们全家每年总会去几次伦敦；不过，伦敦的交通是真不方便，前些年都已经开始收取拥堵税。” “嘛，拥堵税这种纠正手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英国政府总不能让女王陛下去温布利球场的路上遭遇堵车吧？” “女王陛下再也不会去温布利看球赛。”索菲亚语调平静地纠正道。 闻言，我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红发女子，低头致歉道：“不好意思，失礼。” “没关系，毕竟，我们都将会死，这是必然的结果，自然赋予生命的界限。”索菲亚语气冷漠地陈述道，说话的时候面上可谓古井无波，完全看不出之前开朗的模样，她此时瞧着才有几分像是一名科学家。 我却是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故作轻松地闲聊道：“那个，你这样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怎么会来这里工作？” “你想问我为什么在这做厨房帮佣？嗯，其实，我男朋友乔纳森是这里的男仆，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最近刚走到一起。”索菲亚大方且坦然地说道，说这话时流露出几分愉悦，看上去还挺满意目前这份工作，或者她的那位男友。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心下暗自吐槽。 “恭喜，你看上去很幸福；可惜，这份工作着实浪费你接受过的教育。” “嘛，凡事都是有舍有得，乔纳森长得那么帅，我有时也会有些担心。” “原来如此。”随口答应道，转头再次回去制作布丁；同时，真心不很理解恋爱脑的思路。 “你就不会有类似的感觉吗？”索菲亚好奇地问道。 “我？我还没交过女友，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担忧？”奇怪地抬头看向索菲亚，发现对方正在一脸八卦地盯着我。 “我在说理查德少爷，你不是他的情人吗？”索菲亚以陈述事实的语气抛出一个炸弹。 ...这是女生，这是女生，这是女生；中田正义，你不能吼一个女生。 啪，用力地放下布丁碗，双手按在桌面，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开口道：“理查德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嗯，消息来源是主人家的几位贴身男仆，乔纳森告诉我的情报。” ...为什么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我大概能想象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帮贵族老爷与我那帮大学同学，貌似也没什么区别，两者都一样地爱在背后说三道四。 沉默地再次拿起打蛋器，更加用力地继续搅拌，假装这碗布丁液就是那些不讨喜的家伙。 “...你好像很不高兴？”索菲亚语气迟疑地问道。 没好气地迅速答道：“那是当然！我都还没交过女友，莫名其妙多个男友，我这心里真不好受。” 其实，我是不喜欢这帮人背后说我坏话，这一向是我最不喜欢的行为，没有之一。 我可能是有些过度的人际敏感，俗称玻璃心。 不过，毕竟不算是什么熟人，有些话还是不好直说。 “嘛，理查德少爷长得那么帅，你也没吃亏。”索菲亚继续用恋爱脑独有的思路安慰道。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还有，你其实是颜控吧？ “...有个长得好看的朋友，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乔纳森要是有少爷一半的帅气，我肯定高兴得连做梦都会笑醒。”索菲亚乐呵呵地打趣道。 你这话千万别让你男友听到。 沉默片刻，我解释道：“理查德实在太过优秀，各种意义上的优秀，我站在他旁边，我偶尔会感觉有些...” 点到为止，剩下的话已经不需要细说。 自卑，被比下去的感觉，这就是句末没说出口的话。 “我明白了，嘛，依我看，你其实长得也不差，你属于那种初看没什么、越看越耐看的类型；相比之下，少爷属于那种能够给人强烈视觉冲击的类型。”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吐槽：“所以，你看人只关注外表吗？” “我还没说完。”索菲亚接着道：“我看得出来，你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你和少爷本来就不属于同一类别，你们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因此，我不需要跟理查德比较，这纯粹是自寻烦恼。 社会阶级论，老一套的思想，意外地还挺有说服力。 这就像没有人会去嫉妒英国女王，因为她实在太...奇怪，她的言行举止到生活方式都不太像普罗大众；比如，女王永远只会使用刀叉切开香蕉，一般人当然是用手剥开香蕉。 因此，一般人都不会拿自己去比较她，站在她面前的人可能会拘谨、激动甚至失态，但是，一般人应该不会认为自己与那位君主有什么可比性，自卑什么的更加谈不上，大概只会认为理所当然。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差距，这个差距大到平民与君主的距离，那么，嫉妒和自卑完全便没有产生的土壤。 理查德，在某些方面，还挺像那位受人尊敬的君主，尤其是他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凝视我的时候...所以，是什么让我产生理查德距离我很近的错觉？ 想到这里，我又好奇地追问道：“你们英国人不是都信奉自由和平等？” “英国这一亩三分地，一个人有多少金钱就有多少自由，至于说平等，楼上的那些老爷小姐肯定不认为自己与我们有什么共同之处。”索菲亚没好气地解释道。 “你说得对，我也不觉得自己跟楼上那帮人有什么共同话题，我感觉自己应该搬到楼下，楼上的生活有些不太适合我。”笑着打趣道。 “嗯，其实吧，楼下的生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该有的全都有，你懂得。” 第168章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生活在象牙塔，我当然知道避免对别人抱有太高的期望，无论是楼上那群贵族老爷，还是楼下这帮仆人。” 包括你在内，我也没有说出全部的心里话。 “你明白就好，你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社会经验，让人忍不住就想提点你几句。” “我今年才十九岁，我确实没什么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 “是吗？如果是这样，对于一个十九岁的人，你其实表现得还算成熟稳重。” “...你看上去也很年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经历得比你多，当年大学刚毕业，我选择留在考文垂，我在那里工作四年；那里虽然不及伦敦的繁华，但是，考文垂怎么说也是城市，完全不同于我出生的小镇。” 听到这里，我一边把新一批布丁放入烤箱，一边好奇地提问道：“所以，你为什么又回到这里？你好像挺喜欢城市的热闹繁华。” “...喜欢有什么用？人总要面对现实。”索菲亚语带嘲弄地说道，听上去似乎是在自嘲。 皱眉，关上烤箱后，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女子，有些担心地说道：“我能请问发生什么事吗？当然，如果不方便，当我没说。” “哎呀！你还挺绅士，你真的没交过女友吗？你这款应该还挺受小女生欢迎。“索菲亚依然笑呵呵地打趣道。 随即，索菲亚忽然表情一肃，语气有些尖锐地问道：”我请问你，假设你进入一家公司，考虑同一批进入公司的员工，这批员工拥有差不多的绩效，但是，获得升职、加薪和假期的永远是女性员工，男性员工不管再怎么努力，经理只会把男性视为秘书和杂役，你会怎么做？” “...我大概会辞职，然后在同一个行业寻找另一家公司。” “然后，你发现第二家、第三家、甚至第四家都是类似的状况，你又会怎么做？” 闻言，心下已经猜到事情的大致走向，暗自叹息，嘴上继续接话道：“那么，我此时面临两个选择：换行业或者换地区。” “我如今身处于此，你想必已经知晓我当初的选择。” 回老家... 忽然感觉有些不甘，这个结局，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索菲亚深吸一口气，表情冰冷地看着我道：“我嫉妒你，你是一个男人，你永远不需要经历我曾经的经历：没有回报的努力，没有希望的未来，一切只因我是女人。” “这不对，这不应该是这样。”用力地摇头道，拒绝想象那副场面。 “这是事实，冰冷无情的现实，亲爱的先生。”索菲亚机械地说道：“你也懂科学，我们来讲讲数据：2022年，英国的性别工资差距大概是15%，同年，stem领域的性别工资差距高达28%。” 低头，已经不晓得如何评论，这个数据确实有点高，听得令人触目惊心。 你这数据是否已经控制教育程度和工作经验？这一想法闪过脑海，赶紧咬住下唇，避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嘛，我不记得数据怎么得来的，我也不知道统计实验如何被设计，我更无法判断结果的可信度。” 顿了顿，索菲亚继续道：“但是，我愿意相信这组数据，这些数值完全符合本人的经历，我的经历告诉我：stem领域就是男人的天下。”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只觉震撼，之前从未考虑过工资差距可能因为性别。 劳动力市场也是经济学的一部分研究课题，我从来却也只关心劳动力市场的效率和失业，不同行业和职位存在高低不一的工资，教育程度更高、工作经验更久的工人享有更高薪酬，看上去似乎是理所当然。 但是，如果控制行业、职位、教育程度和工作经验，这些条件维持不变在同一水平，最后还能找到无法解释的工资差距，那么，一种合理的解释自然就是性别歧视。 出于某种心态，我听见自己小声呢喃道：“对不起。” “哎呀！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又不是那些讨厌的老白男。”索菲亚又开始嬉笑道：“好了，那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去年我刚回到这里，乔纳森可是开心得很，父母也很高兴见到我，我那时才发现：老家也没什么不好。” 你真就如此甘愿在这做一辈子帮佣？ “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份工作先干着咯！毕竟，学贷还是要还，每年都要算利息，利息还是复利，我可不想背负一笔债务，直到四十年后，依靠政府的仁慈摆脱债务。” “...你就没考虑过去做数学老师？就像你的父亲。” 索菲亚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要！我最不耐烦和小鬼头打交道；况且，果然，我还是想要盯紧乔纳森。” 眼角余光扫到墙上挂钟，发现时间已经差不多，走到烤箱处，取出三十分钟前放进去的那批布丁。 “哇，布丁出炉！锵锵锵！”索菲亚有点人来疯地开始配音。 我小心地从模具中取出两个布丁，分别放置在两个空盘，转头对着索菲亚道：“拿去吧，这两份给你和乔纳森。” 闻言，索菲亚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样可以吗？理查德少爷会不高兴吧？” “没关系，我只答应给他做六十个布丁，我没答应他不给别人布丁。” “六十，一批有四个，你制作一批花费十五分钟，不算烘培时间...你这要做到午饭之后。”索菲亚小声嘟囔道。 其实，一批只需要十分钟，我跟你聊天分神才花费更久。 不过，你也算给我上了一课，我总归也得有些表示。 “这两份布丁就当是感谢你在这陪我聊天，我祝你和乔纳森百年好合。” “...阿里嘎多。”索菲亚生硬地说出日语中的感谢，然后又切换回英语道：“我收下了。” 简单点头作为回应，再度开启新一轮的布丁制作，我可是打算午饭前完成任务，看来是要加快速度。 索菲亚拿起两盘布丁，走出几步，忽然出声道：“中田先生。” 我抬头看向已经走到入口的索菲亚，问道：“什么？” 索菲亚背对着我道：“我大学毕业时是数学系的第一名、物理系的第四名，我如果是一个男人，我必定会有一个更成功的职业生涯。” “对此，我完全相信。”语气肯定地迅速接道。 闻言，索菲亚忽然转身，朝着我俏皮地笑道：“当然，就算如此，我应该也不会比你更成功，毕竟，我男朋友只是这里的一个仆人。” 你说得好像我男朋友就很有地位，不对，我哪来什么男朋友？！！ “...你再不走，我可能就要反悔。”面无表情地棒读道。 “好，好，请继续你的工作。”索菲亚转身的同时自语道：“真是！我的乔纳森什么时候也能为我下厨，不需要为我在厨房忙活半天，随便做点什么早餐之类的都好，我都会很高兴...” 目送索菲亚的身影离开厨房，低头看向碗里刚刚混合出的布丁液。 我为什么在这里制作布丁？ 当然是因为理查德的拜托，一个需要完成的工作，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理由？ 第169章 果然，索菲亚就算是数学系的第一，本质上，她也还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乔纳森先生，我很同情你，你自求多福吧！ 第124章英国之行（十三） 后天，书房 今天就是决定命运的一天，我心中如此想着。 右手不自觉触碰外套内袋的位置，其中放着昨天理查德交给我的东西。 一封伪造的信件，假托那位立下遗嘱的第七代克莱蒙德伯爵，信中以嘲讽和憎恶的口吻、洋洋得意地叙述一个绝妙的计划：一颗白色蓝宝石会被宣称是价值三亿英镑的钻石，关于这颗白色蓝宝石，伯爵将会立下一个隐藏的遗嘱，看守人去世后便会公布，其中有着伯爵精心设计的规则：按照母亲的出生地选择继承人，继承人可选婚姻对象的ng名单；一切只为一个目的，伯爵希望看到克莱蒙德家宅不宁。 信件最后，伯爵还告知收信人：一切真相都被埋藏在保存“钻石”的保险柜，伯爵满怀期待地等待不知道哪个混账的后代，牺牲自己婚姻后发现继承的其实是一颗白色蓝宝石；当然，伯爵更希望那个受益人奋起反抗，结果自然就是旷日持久的矛盾与冲突，伯爵表示乐见其成。 为什么是牺牲婚姻？因为，按照当时的法律，这个倒霉的家伙几乎不可能成功离婚。 无过错离婚在英国开始实施于2022年，在此之前，英国的离婚需要向法庭提交申请，申请中需要包含某一方做出不合理行为、通奸、分居、或者遗弃的证据，证明婚姻不可挽回地破裂，俗称夫妻双方互相指责；撇除旧法中繁琐的离婚程序，保守且重视名誉的贵族也不可能接受离婚这种丑闻，这不仅仅是个人问题，这还牵扯到家族名誉，这事必然会受到阻扰，一个案例就是维多利亚女士的经历。 伯爵所处的年代，情况可能更加复杂，我这几天翻书的时候发现：按照伯爵去世前后实行的《婚姻诉讼法》，离婚理由必须是更加骇人听闻的四项：通奸、遗弃超过三年、虐待、无法治愈的精神病且持续治疗超过五年，分居的加入大概是八十年代。 维多利亚女士希望离婚的时候，分居是否已经成为离婚理由，这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就算可以通过分居两年或者五年相对和平地离婚，避免法庭之上的互相指责，克莱蒙德家族显然也是无法接受，证据就是这位女士的婚姻一直维持到对方去世；克莱蒙德家族，他们可以接受夫妻分居或者各自包养情人，他们不能接受离婚的丑闻，这是我个人充满恶意和偏见的揣测。 不过，如果我和理查德结婚，他们应该会对我们“网开一面”，一部分是因为最新的无过错离婚，一部分是不喜欢我这个外国人。 用力甩头，收回发散的思维，注意重新集中到隔着布料触碰到的信件。 信件的收信人是伯爵长子，也就是理查德的爷爷，那位为了爱情远走锡兰的男人，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回来继承爵位的人，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伯爵可以信任和倾诉的对象。 信件的信封完全空白，没有收件地址和邮票，暗示这封信件因为某种理由没有被寄出，我打算假装在某本书籍中无意发现这封老旧的信件。 信件倒不是真的老旧，这一切都是伪造者的手艺，理查德这三周一直就在忙活这些任务：秘密地在伦敦找到一个伪造者，按照先代伯爵遗留的信件和文件，模仿先代伯爵的笔迹伪造这封信件，内容由我结合梦中见闻所总结，基于先代伯爵的视角编写这些内容。 编写的过程中，我虽然模拟和揣摩那位伯爵的情绪和想法，考虑对方当时面临的处境和困难；结果，我却是一点也不同情这位老白男。 【害人终害己，旁人也遭殃】 理查德又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平白无故地被一封遗嘱扰乱命运，这又要找谁说理？ 这也是为什么我在这里，我是要来纠正这个错误，被扰乱的命运应该回到正轨。 想起昨晚在客房，理查德用左手动作轻柔地托着我的右手，另一只手郑重地托付给我这封信件。 期间，理查德什么也没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我从那双海蓝色的眼瞳里看到前所未有的认真，以及其他深邃且看不懂的情绪；同时，我的右手也一直没有被放开。 我明白理查德的意思，他已经跟我说过一遍想说的话。 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需要承担另一个人的命运，这项责任实在太过沉重；但是，当时面对这副场面，我几乎要冲动地喊出：请交给我；如果不是因为理智终究是占据高地。 “请交给我。”我听见自己小声地自语道。 放下右手，环视空荡的书房，感觉是时候开始做事。 如同往常一般取出好几本书籍，其中自然包括我这几天精挑细选的那本书： 《量子力学原理》，保罗·狄拉克著，牛津大学出版社，1930年 这本书完全没有翻阅的痕迹，褶皱、折痕、划线或者笔记，统统不存在，其他书或多或少包含一些痕迹，证明曾经被人翻阅。 这也难怪，狄拉克和同时代的爱因斯坦，这帮理论物理学家是出了名地不讲人话；这本书的257页中有785个公式，没有任何图像，实在是不好读，难怪这些年一直在这里落灰。 这几本书籍被小心地搬到书桌，坐下以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信封，放在桌上，打开取出其中的信件。 抬头看看时钟，时间看上去已经差不多，杰弗里马上就要过来。 我这几天也算是摸透杰弗里的规律，他一般会在这个时候前来书房，这个时候应该是他固定的休息时间。 我认为杰弗里其实就是来看看我，顺便跟我闲聊几句，因为亨利无意间的爆料：杰弗里不怎么看纸质书，杰弗里更多是听有声书。 对不起，这次必须要利用你对我的信任，心中如此想着。 咚咚咚，熟悉的敲门声，杰弗里惯有的节奏。 “进来！”大声对着门口喊道。 咔嚓，书房的门被打开，人还没看清，招呼声已经传来：“早上好！正义君。” “...早上好。”我坐在书桌前淡淡地回复道。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气温感觉比起昨天...”某人开始习惯性地聊天气，天气算是非常经典的英国话题，英国人总是在闲聊中谈论天气。 “抱歉，我必须要打断你，因为...”低头，不敢抬头去看杰弗里，生怕眼神和表情之中露出破绽。 “怎么了？正义君。”杰弗里好奇地问道，同时向我这边走来。 暗自深呼吸，保持低头的姿势，举起桌上的信件，压低嗓音说道：“我在一本书中找到这封信，你应该看看其中内容，你先看看署名是谁。” “我看看。”杰弗里如此说道，同时接过信件。 数息后，杰弗里发出一声倒吸冷气的动静；又过了一阵，杰弗里开始小声呢喃：“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是一个玩笑。” 这封信确实不是真的，但是，其中的内容却未必不是真相。 真相永远是最难以接受，你现在想必已经开始怀疑人生，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荒谬。 第170章 你扮演这么多次坏人，亲手终结理查德的姻缘，你这些年都图个什么？ 过了一阵，杰弗里陷入沉默，沉默片刻，忽然双手按住我的肩膀，近乎疯狂地大喊道：“你从哪里找到这封信？！！” 我这时才抬头看向杰弗里，发现对方双眼充血、表情狰狞，似乎正处于巨大的愤怒和激动。 我慢吞吞地把左手按在桌上的《量子力学原理》，沉声反问道：“你们从来没有检查过这本书吗？” 闻言，杰弗里迅速地抄起这本书，先是死死地盯着封面，然后开始快速翻动，最后还一只手握着书脊，用力往下甩动书籍，似乎想要找出其中可能存在的其他信件。 “...我刚才已经确认过，这本书里似乎没有其他信件。”继续低头小声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这封信要怎么处置？” 杰弗里并不理会我，他那边的动静又持续好一阵，翻书声最后止于一声合上书本的闷响。 沉默开始蔓延，书房的气氛变得紧张，我开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可能是因为某人过于强烈的情绪。 “...你告诉其他人了吗？”杰弗里沉声开口道，声音完全不似平时的开朗活泼，听上去就像是换了个人。 “没有，目前应该只有你和我看过这封信。” 杰弗里迅速接话道：“那么，你跟我走一趟，你和我去见父亲，你必须讲清楚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一字不差。” 保持低头的姿势点头应下，同时起身，跟随杰弗里的步伐离开书房。 走出书房前，杰弗里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建议你暂时保密，路上无论遇到谁，请你保持守口如瓶，包括理奇。” 理奇已经知道，不用我再透露消息。 “我知道了。”简短地答复道，遵循少说少错的原则。 ... 二楼，台球室 “杰弗？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工作？你怎么...还有中田先生，你们也来玩台球？”戈弗雷爵士站在台球桌边说道。 “我们不是来玩台球，父亲，你来看看这封信。”杰弗里语气急切地说道，同时从上衣内袋取出信件。 伯爵放下手里台球杆，上前接过信件，稍微扫视几眼，面上表情忽然一肃，神情专注地开始从上到下缓缓阅读信件。 杰弗里和我站在一旁等候，眼角余光撇到：杰弗里的右手正在用力紧握外套下摆。 他看上去似乎正在经历某种激烈的情绪，上一次看到这幅动作，好像还是他不情不愿地给他身后的人做传话筒。 “这封信都有谁知晓？”伯爵放下信件的同时厉声喝道。 “只有我和正义君，正义君是第一发现人，他从这本书里找到这封信。”杰弗里快速答复道，同时举起左手上的那本书。 伯爵瞥了一眼那本书，然后又转头看向我，表情冷静，慢条斯理地说道：“中田先生，请你详细地复述一遍发现这封信件的经过。” 我保持低头的姿势，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大致意思就是：今天如往常般去书房，看书途中意外发现书里夹杂一份空白信封，因为好奇拿出信件查看内容，看完之后深感不知所措；不久之后，杰弗里来到书房，六神无主的我就把信件展示给杰弗里。 “我明白了。”戈弗雷爵士点头道，面上完全是一副扑克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杰弗里神情焦虑地问道：“父亲，怎么办？这信上说得如果是真...” 伯爵抬手打断道：“是真是假，我们打开保险柜才能知晓真相，你和我现在就去见加特拉。” “我知道了，我去打电话找来珠宝鉴定师。” 伯爵转头看向我，继续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中田先生，我很抱歉，请你暂时待在这个房间，直到我和杰弗里处理完这件事；此事牵扯甚广，希望你能体谅。” ...体谅？ 一股怒火熊熊燃烧于心头，这副法官给予判决的口吻，我难道是罪犯？！！ 在我失控以前，杰弗里率先出声道：“父亲，加特拉不会打开保险柜，除非理奇和正义君以继承人候补站在一起，您难道要把这封信展示给加特拉？” 闻言，戈弗雷爵士皱眉看向杰弗里道：“你的意思是？” “理奇和正义君必须一起来，您还记得遗嘱上的条款第27条第3项吗？他们两个是一定要到场。”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第几条第几项都能说得出来，你究竟看了多少遍那份遗嘱？ “我明白了。”伯爵又转头看向我道：“抱歉，中田先生，我刚才有些着急，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跟我们一起来。” 你可真是识时务的俊杰，还有，你这次连欠身都已经懒得做，心中暗自嘲讽。 一行三人下楼走向大厅，路上，杰弗里先用电话联系管财人加特拉，然后，杰弗里又拨打一通电话，听上去似乎是叫来珠宝鉴定师。 理查德其实也能鉴定珠宝，但是，理查德属于利益相关者，他证词的可信度不高。 所以，这封信的发现者也不能是理查德，我明显是更好的人选，谁能想到，我一个外人能拿出几乎以假乱真的信件，先代伯爵的笔迹、口吻和秘辛，我这个外国人又能从何得知？ 事实上，我还真就知道。 走到一楼大厅，杰弗里发现自己可以不用去钢琴房寻找理查德，理查德和亨利正好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喝茶聊天。 见此一幕，心下略感诧异，总感觉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就好像我刚才在书房里等着杰弗里，理查德似乎也在这里等着谁。 “理奇，你在这里啊！正好，你跟我们走一趟。”杰弗里远远对着理查德喊道。 闻言，理查德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着亨利说了什么，然后起身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皱眉问道：“什么事？还有，正义，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你演真像那么一回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内情，我多半也会被你骗过去。 “说来话长，总之，我们现在要去见加特拉。”杰弗里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完全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估计是怕我说漏嘴。 理查德目露担忧地追问道：“加特拉？所以，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是遗嘱又...” 伯爵忽然打断道：“咳！中田先生忽然想要查看钻石，杰弗里和我打算一起跟去看看，但是，理奇你和中田先生必须同时到场。” 嘴角一抽，感觉背上莫名其妙地背上黑锅，无奈地点头附和道：“没错，就是这样。” 理查德神情一松，语气轻快地说道：“什么嘛，正义，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们两个自己去就好，干嘛还要带上不相干的人。” “...很明显，等不及想要看钻石的人不止我一个。” 一道虚弱的声音插入道：“咳，咳，那个，我可以一起去吗？” 我和理查德转头，发现亨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跟上来，此时就站在不远处。 “亨利，你需要好好休息，你想看钻石，以后总有机会。”戈弗雷爵士放缓声线道，好似生怕大声说话会吓到亨利。 “...父亲，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也要去。”亨利神色坚定地说道。 第171章 闻言，伯爵面露无奈地摇头道：“怕了你，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 于是，戈弗雷爵士走在最前面，我和理查德并排走在伯爵后边，杰弗里与亨利走在最后，一行五人就这么前往保存“钻石”的地方。 第125章英国之行（十四） 路上 这一路对于戈弗雷爵士和杰弗里可能不太友好。 理查德不知道抽什么风，好似忽然很有兴致地跟我讨论钻石：钻石的特征、钻石的价值、钻石的寓意，甚至提及王后冠上的那颗光之山。 “今天，我们可能会见到如同光之山般的美丽钻石，怎么样？我稍微想想就觉得很兴奋。”理查德微笑着对我道，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激动。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早就知晓真相？你怎么一副小学生春游般的兴奋劲？ ， 虽然看不见伯爵和杰弗里的表情，但是总感觉这两人都不太好受；杰弗里不知道，走在最前面的伯爵，他已经明显加快步伐，似乎想要赶紧走到保存钻石的那栋建筑。 这栋建筑是位于大宅旁边的一栋规模更小的别墅，据说是第七代伯爵生前居住的地方，那位伯爵被描述为：生性孤僻，平常不愿与人往来，深居简出，甚至曾有传闻其醉心炼金术或者神秘学；根据理查德刚给我的科普，其他几人听到也没有反驳。 别墅门前，一位身穿灰色西服的老者，身姿挺拔地站立在那里，看上去已经恭候多时。 伯爵上前去与那老者攀谈，杰弗里也同样上前加入对话。 理查德和我落后几步，远远看着那三人在那商讨着什么。 “那就是管理财产的加特拉，他一直负责打理第七代伯爵留下的资产，包括那颗钻石。”理查德冲我解释道。 “我知道。”随意地点头道。 “咳，咳，所以，今天真的是中田先生想要来看钻石吗？”身后忽然传来第三个人声音。 我给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发现亨利还在这里。 呼，一不小心就忽视这位的存在，看不出来，亨利还有成为背后灵的潜质。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对着亨利反问道。 亨利意义不明地摇头，语调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因为有些突然，感觉好像要发生大事。” 转头看向前方还在沟通的三人，神秘兮兮地说道：“也许吧，价值三亿英镑的钻石即将重见天日，这种事总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此时，杰弗里刚好走回来，一脸苦恼地说道：“哎呀！伤脑筋，加特拉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他不太愿意打开保险柜。” 那是自然，你这突然带着我和理查德前来这里，宣称我和理查德是继承人候补，之前没有一点风声，是个人都要有几分怀疑。 如果我没记错，加特拉和他的祖祖辈辈都效忠于克莱蒙德家族，对于这样的老人，伯爵多半也是要以礼相待，不好太过强硬地命令。 加特拉这种世代效忠的仆人，他多半是忠诚于克莱蒙德家族，而不是任意单个克莱蒙德，甚至不是当代的伯爵。 因为，单个的克莱蒙德来来去去，家族才是长久存在的对象 不多久，伯爵和加特拉一起走到这里。 头发花白的加特拉一一扫过我与理查德，这位老人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面上当真是一派从容淡定，看上去比他旁边同龄的伯爵还要沉稳。 加特拉走近理查德，理查德坦然面对前者的打量目光。 加特拉开口问道：“理查德少爷，你真的爱他吗？” 气氛忽然变得凝滞，伯爵皱起眉头，杰弗里面露担忧；亨利站在后面，他的表情不能被看到。 我心下也划过几分担忧，不晓得理查德将会如何应对，这可能将会决定此行能否顺利。 果然，我还是不能考虑得面面俱到，理查德，你得拿出点演技！ 理查德没有回答，他做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理查德十指交扣地牵起我的右手，缓缓地抬高到腰间。 我惊讶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理查德，对方此时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对面的加特拉。 加特拉，这位从头到尾都表现得严肃的老人，此时也是流露一抹浅笑，点头之后便果断转身走向大门，留下一句：请跟我来。 心下感到莫名敬佩，理查德真不愧是女演员的儿子，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微笑的表情，笑而不语之中便完成一次精彩演出。 啧啧，我好像都看到周围空气中的粉红泡泡，这时候是不是要应景地播放一首婚礼进行曲？ 脑中一边胡思乱想，手上一边尝试收回右手，结果没能如愿，理查德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 皱眉，凑近理查德耳边小声道：“喂，差不多了吧，加特拉好像已经被你说服。” 理查德同样小声地回复道：“做戏做全套。” 闻言，心中略感无语，这难道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看上去，理查德又犯了强迫症，就好像上次陪我去买礼服，这位也是因为强迫症硬是给我打上领结，然后看着领结，显露出强迫症被治愈的满意神态。 “咳！那个，我们是不是该进去里面。”杰弗里出声提醒道。 听到这话，这才想起周围还有三个活人，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点发烫，左手忍不住地开始挠脸颊。 “走吧！正义。”理查德如此说道，神色如常地牵着我的右手，缓步走向别墅大门。 我也只得无奈地跟上对方的步伐，深感别扭和紧张地走完这段距离。 进入别墅，理查德终于满意地松手，我总算摆脱令人心跳加速的牵手。 呼，心跳好快，我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走在婚礼的红毯，脑袋有些发晕，四周一切都显现出一种不真实感。 再次转头看向身边的理查德，理查德倒是看上去一脸平静，察觉到我的视线，这位金发美人还朝我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满脸写着：快夸我！ ...对不起，我现在并不想夸你，我只想一个人静静，最好能找个冰库降下脸颊的高温。 “钻石保存在二楼，这边请。”加特拉站在楼梯前说道，然后再次率先迈步上楼。 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杰弗里有些咋咋呼呼的话语：“哎呀，抱歉啦，正义君，本来有权查看钻石的只有你和理奇，但是，考虑到一些...其他因素，我们和艾伦先生也必须在场。” “艾伦先生？”疑惑地转身询问道。 “宝石鉴定师，你懂得。”杰弗里意味深长地说道。 点头，我当然明白这位的意思，或者说，伯爵的意思。 视线瞥向杰弗里后方，戈弗雷爵士正在与一位陌生的男人交流，这人想必就是那位宝石鉴定师艾伦先生。 你们已经等不及想要确认信上内容，如果不是还需要用到我，你们想必是早已把我囚禁在台球室，确保不会提前走漏消息。 脸上挤出一抹假笑，客气地附和道：“我懂，我懂。” 见此，杰弗里面露不忍地撇开视线，避免与我对视。 ...我该说对不起吗？演技不好，演不出理查德那般以假乱真的效果，这可真是对不住。 第172章 “宝石鉴定师？这人为什么来这里？这次不是正义想要欣赏钻石吗？”理查德忽然出声质疑道。 闻言，杰弗里一脸为难地看向理查德，张嘴欲言，结果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怎么？你平时那副满口阴谋和谎言的嘴脸，如今为何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封信上的内容对你有这么大的打击吗？你现在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怀疑人生的状态。 “因为中田先生坚持要现场做个价值评估，杰弗里这才找来艾伦先生。”伯爵插话道，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亨利与艾伦先生走到附近。 闻言，心中一阵无名火起，今天第二次被当面甩锅，虽然整件事都是我的计谋，但是，我依然对此感觉很不爽。 视线看向伯爵，对方此时...完全没在看我，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我半分，完全就是在瞧着理查德和杰弗里。 赶紧低头，掩饰眼中可能流露的负面情绪，心中感到更加不满。 ...这位高贵的伯爵，根本不在意本人的感受，因为，我不仅仅是在场唯一的外人，我还是参与者中地位最低的那个，所以，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再三甩锅给我。 当然，我确实就是幕后黑手，甩锅给我也算是歪打正着；虽然，这个事实并不妨碍：我对这位伯爵的印象正在一路下滑。 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理查德再次出声反驳道：“正义怎么可能提出这种要求？这实在...” 伯爵打断道：“好了，我们应该上楼，加特拉正在等着我们。” 言罢，伯爵不管在场其他人的反应，率先带着艾伦先生沿着楼梯上楼。 看着两人上楼的背影，没忍住出声道：“这位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吗？” 沉默，无人应答，其他三人似乎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继续略带嘲讽地说道：“走吧，大家别让伟大的伯爵久等。” 说完，自顾自地上楼，不管其他人的反应。 走出没几步，耳边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视线一瞥，理查德已经走到身旁，对着我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如今，我只希望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语气有些冲地答复道，当然，这不是在针对理查德，理查德今天的表现已经接近完美，我甚至觉得他自己也有办法解决这档子事，我完全是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你今晚来我房间，我陪你喝酒聊天。”理查德思索片刻后郑重提议道。 “我不喝酒，酒精不利大脑，我也就脑子还算好使。”淡淡地自嘲道。 理查德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二楼本就没有多远的距离，我们已经走到一扇大门不远处，伯爵和加特拉正在大门前说些什么，讨论得似乎有些激烈，艾伦先生站在一边保持沉默。 我和理查德走近的时候，加特拉分神扫视一眼这边，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明显多停留好一会儿，最后皱着眉移开视线，带着明显不悦的神态。 他多半以为：我是那种不知分寸且贪婪的人，我已经等不及想要了解遗产的价值，我想要立刻据为己有保险柜里的“钻石”。 我不需要动脑都知道原因，伯爵又在拿我说事，钻石本来只会公开给我和理查德，伯爵如今急切地想要确认某些事，强硬地要求鉴定钻石；当然，他不会直白地说出真实目的，他只会借着我的名义提出要求。 最终，加特拉面露无奈地妥协，转身开门进入二楼的大厅。 伯爵带着艾伦先生紧跟其后进入大厅，走廊上只剩下我和理查德。 身后又传来两道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杰弗里与亨利。 转头对着身后两人道：“走吧，大家今天都是来看钻石，钻石马上就要登场亮相，大家想必都已经等不及。” 杰弗里附和道：“是啊，我有时候睡觉都会梦到这颗钻石，我早就想亲眼见识一番。” “...那一定不是什么美梦。”我淡淡地点评道。 一行四人进入大厅，理查德和我坐到大厅中央的沙发，理查德坐在左边，我坐在右边；戈弗雷爵士等四人站在右边不远处，加特拉背对着我们正在打开保险柜。 我对着身边的理查德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期待，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我现在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理查德目视前方地答复道，语气中带着少有的紧张和不安。 闻言，出于某种心理，我学着晶子那样，左手按住理查德放在大腿上的右手，传递安抚的意味。 理查德低头看一眼右手，然后上身靠向我这边，小声说道：“杰弗里认为你和我已经...咳，你懂得，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倒是没有，不过，当时在厨房，我可能是表现得...嗯，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莫名感觉有些心虚。 条件反射地迅速扫视一番周围，发现似乎没人注意这里，伯爵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保险柜前的加特拉。 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同样小声地回复道：“绝对没有！杰弗里又在胡言乱语。” 理查德语气平淡地说道：“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想法，我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答复你。” 言罢，理查德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我顺着视线看去，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因为，理查德的右手放在大腿，我此时的行为，看上去就像是在...性骚扰。 触电一般地赶紧收回左手，急切地解释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想太多，我没有生气，仅仅只是这种程度，我还不至于感到不适。”理查德忽然打断道。 这话听上去十分大度，仔细一品，这话分明是建立在一个前提：我就是在... 感觉背上一沉，忽然又背上一口大锅，这口锅的名字还是性骚扰。 冤枉啊！我真没有占便宜的主观意愿！？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辩解？！ 开口想要继续争辩，忽然意识到场合不对，到嘴边的话又全部收回。 再加上，另一个重要的理由：这位的语气实在太过肯定，貌似已经先入为主地给我定罪；我再怎么辩解可能也是无用功。 心下无奈叹气，接受现实一般地放弃自辩。 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收敛心神的同时视线上移，扫视一番理查德精致的脸庞。 白皙如雪的皮肤、淡金色的卷发、海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嘴唇薄得好似冷漠无情之人，其实是个很可爱的甜品大王。 我轻声感叹道：“真是辛苦你，平时还要应付那些居心不良的客人，天知道你都经历了些什么才有今天的淡定。” 理查德瞥了我一眼，轻哼一声，移开视线看向另一边的墙壁，感觉好像在闹别扭。 ...你不是说不生气吗？所以，其实还是在生气？ 哐当，保险柜关闭的沉重声响。 加特拉举着一个金色托盘，其上盛放着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盒子里头应该就是那颗“钻石”，或者说，白色蓝宝石。 加特拉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缓缓地打开珠宝盒，其中的内容物显露出真面目。 第173章 这颗透明的宝石，它确实切割成钻石常见的圆形，不仔细看，确实很容易先入为主地被看作钻石；仔细一看，这颗宝石的光泽明显有些不同于钻石，尤其是缺少钻石那种如同彩虹般的火彩，稍微懂行一点的人应该都能分辨，难怪第七代伯爵会把这颗宝石藏得如此严实，这个秘密一旦见光便会暴露真相，字面意义上的不能见光。 我看向身边的理查德，对方也朝着我微不可察地点头。 右边的戈弗雷爵士吩咐一声艾伦先生，这位宝石鉴定师便上前查看起盒中的宝石，他一开始想要用带着手套的手拿起这颗宝石，但是，加特拉非常严厉地制止艾伦先生，后者只得在不接触的情况下进行肉眼观察。 不一会儿，艾伦先生便冷静地陈述道：“这不是一颗钻石，这是一颗白色蓝宝石。” “什么！”加特拉、亨利和理查德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我又转头看向理查德，发现对方脸上还残留着教科书式的惊讶和不敢置信，很快就收敛起惊讶的表情，因为，正常人的惊讶表情本就不会存在太久，持续超过好几秒的惊讶表情才显得不真实。 ...你演得好逼真，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你平时是不是也经常演我？ 加特拉站在原地直呼不可能，随即有些失态地开始与艾伦先生争辩，后者依旧十分冷静地强调自己的专业性，并且底气十足地赌上自己的名誉，听上去也是一位十分骄傲的人。 场面有些混乱，伯爵也只是皱眉盯着盒中的宝石，似乎一时半会儿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个，我刚才看见保险柜里还有一些文件，答案也许就藏在那些文件之中。”我出声对着伯爵提醒道。 闻言，伯爵还没有做出反应，杰弗里已经上前吩咐道：“加特拉，打开保险柜！” 加特拉方才经历这场重大变故，看上去已经有些六神无主，听到杰弗里的吩咐，下意识地转身照做。 不一会儿，保险柜再次被打开，杰弗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前，搬出一大叠文件袋放到沙发前的玻璃茶几。 这是一堆用绳子捆扎在一起的牛皮纸文件袋，其中一部分应该就是第七代伯爵与儿子的通信，那些信件应该足以解释当年究竟发生什么，还有这颗白色蓝宝石的真相；可能还有一些其他什么东西，这几十厘米高的文件总不可能全是书信。 杰弗里已经开始拿起最上方的文件袋，取出其中的纸张开始阅读内容，亨利和理查德也没有闲着，他们纷纷取走一份文件袋，各自阅读手中的纸张。 伯爵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好似在沉思下一步打算，又好像是在统揽全局。 加特拉则是站在一边，脸上依然带着失魂落魄的表情，似乎还是不能接受看守多年的钻石其实只是个骗局，或者还在尝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伦先生上前与伯爵告辞，伯爵客气地一番嘘寒问暖，最后写下一张支票，艾伦先生拿到报酬后便与伯爵握手道别，自顾自地走出大厅。 我发觉自己在这似乎显得十分多余，眼前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我这外人实在不便插手或者多言，于是起身对着伯爵道：“这里似乎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客房。” 伯爵面色冷淡地朝我点头，随即继续看向茶几边上忙碌的三人，不再搭理我。 心下暗自撇嘴，用得上的时候就是客客气气，用不上的时候就是这副嘴脸，你可真势利。 “慢着！正义，你要去哪里？”理查德忽然出声问道。 闻言，转身对着理查德回复道：“我先回去客房，接下来就是你们克莱蒙德家族的事，我应该没必要留在这里。” “谁说的？你忘了自己也是利益相关者？你回来坐下！”理查德态度强硬地说道。 “咳，理奇，中田先生既然已经决定回去休息，你就不要逼迫他做出违背自身意愿的事情。”戈弗雷爵士意味深长地对着理查德道。 理查德没有理会伯爵的暗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明显是在等待我的答复。 “...我改主意了，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言罢，不管伯爵骤然变得有些不悦的脸色，自顾自地坐回到原位。 心里暗自偷笑，这可真是赚到，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家丑不可外扬”还是“权威被挑衅”，我能看到这位大人物吃瘪的表情，我都感到窃喜。 又过去大概一刻钟，分工合作的亨利、理查德和杰弗里似乎终于读完手头的文件，互相交流一番各自的发现，终于是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居然都是真的，天啊！这些年...”杰弗里小声呢喃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刚好距离他比较近，我多半是听不清这番话。 杰弗里起身走向伯爵，低声一番交流。 伯爵时不时地点头，最后长舒一口气，抬头看着头顶的吊灯道：“如此说来，这件事也算是有个了结。” “不，事情还没完。”理查德忽然出声道，同时举起手中的一份文件。 杰弗里闻言，急匆匆地小跑过去夺过文件，粗略扫视一眼便皱起眉头。 理查德继续道：“这份文件，或者说遗嘱，明确地指出：白色蓝宝石的所有权取决于当代克莱蒙德伯爵，伯爵有权决定这颗宝石的最终归属；这份遗嘱的日期要晚于上一份公布的遗嘱。” “确实如此，那么，父亲，你看这颗宝石要如何处置？”杰弗里一边附和道，一边拿着文件走向戈弗雷爵士。 伯爵接过文件开始仔细阅读，半响，伯爵放下手头的文件，目光缓缓地转向...亨利。 不，不对，这颗白色蓝宝石应该属于理查德，为什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去你的长子继承所有财产！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偏袒？吃相实在太难看！？ 我眼见伯爵已经张口欲言，急忙出声打断道：“那个，不好意思，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讲。” 语速飞快地讲完开场白，立即接着道：“这颗宝石已经扰乱许多人的命运，其中最受影响的莫过于理查德，他的爱情、他的家庭，他本可以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于情于理，这颗宝石都应该交给理查德。” 伯爵面无表情地听完这段话，没有任何反应地移开视线。 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从对方的神态中读出这番话。 伯爵继续看向亨利，高举手中的文件，朗声宣布道：“基于这份遗嘱赋予给我的权利，我以克莱蒙德伯爵的名义宣布，亨利...” “等一下！父亲，亨利实在是不懂得欣赏宝石，理奇可能才是更适合的持有者。”杰弗里出声打断道。 闻言，伯爵皱眉看向杰弗里，眼神中流露出不耐和烦躁，很明显已经受够三番两次的打断。 杰弗里目光坦然地回视，一言不发的同时却也显得态度坚决。 “咳，咳，父亲，我认为杰弗说得有道理。”亨利出声附和道。 伯爵转头看向还在茶几边上的亨利，目光变得十分无奈，顾左右而言他道：“亨利，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你咳嗽得愈发严重。”随即又转头吩咐道：“杰弗，你带着亨利回去休息。” 第174章 亨利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强调道：“父亲，拜托你！” “...呼，我知道了，那么，这颗宝石的所有权归于理查德·克莱蒙德。”伯爵最终宣布道，略去那些正式的场面话，态度显得十分敷衍。 我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心中呐喊：太好了！！！ 我转头看向茶几的位置，结果却被吓了一跳；理查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左侧，距离只有一步之遥，他此时正眼神灼灼地盯着我，海蓝色的眼睛变得深邃幽暗。 我被那视线看得有些发毛，感觉自己像是被狮子盯上的小白兔。 “...那个，恭喜你，理查德。”勉强开口说出原本的腹稿，至少是开头的部分。 理查德不发一言地缓缓凑到我耳边，轻声询问道：“我现在想要吻你，可以吗？” “不可以！？你冷静点，你的感激，我已经收到，其他的大可不必！”反应激烈地喊道，下意识地向后两步，后退的同时还不忘遮住左脸，基于此时忽然想起那位“理查德”也有过类似的举动。 我看着的时候还感觉没什么，此时真要轮到我，我却是感觉莫名害羞，尴尬得简直要自爆，尤其是周围还有好几个大活人。 理查德眼中划过一抹黯然，看上去有些勉强地微笑道：“抱歉，我只是想要表达心中的感激，这种做法可能在日本不太常见，看来是我唐突...” “理奇，正义君这个小处男害羞了！！！你们有什么事最好还是回房间。”杰弗里忽然用日语喊道，双手还放在嘴前做播音喇叭状。 闻言，我面上一僵，脑海无限循环播放某个词： 小处男、小处男、小处男...... 越想越气，满腔羞恼逐渐化作熊熊怒火，一卡一顿地转头看向出声的杰弗里。 杰弗里，这位棕发青年，此时，全身上下散发着熊孩子的魅力，看得人恨不得好好疼爱他一番。 ...熊孩子欠收拾！！！ 我似乎听到脑中某根弦绷断的声音。 我在周围人呆滞的目光中解开腰间皮带，这本来就是纯粹装饰用途的配件，完全不影响裤子的松紧。 我用力朝地板一甩皮带，核善地对着杰弗里笑道：“亲爱的杰弗，站在原地别动，很快就不痛。” “我信你才有鬼！”杰弗里面露惊恐地叫道，然后转身奔向大厅门口。 “可爱的杰弗，你为什么要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最后一句才是你的心里话吧？！！半死不活也算活着！” 在场的两位中老年男士已经彻底陷入迷茫，看不懂这种充满东方教育哲学的场面。 亨利似乎想要上前阻拦，理查德对着他解释几句，亨利也就熄了心思，无奈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 ... 晚上，客房 “所以，你最后追到脱力，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休息。”理查德站在床边无语地说道。 “呵呵，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能跑。”我躺在床上虚弱地感慨道。 “杰弗里以前是学校的运动健将，马拉松更是他的强项之一。” “哎哟！你怎么不早说？我与跑马拉松的比拼耐力，我这不是找虐吗？！”忍不住高声哀嚎道。 “你也没问。”理查德淡淡地说道：“需要我替你揍他一拳吗？” “...不用，我现在气也消得差不多；算了，我们来说点开心的事。” 说到这里，感觉继续躺着有些不合时宜，于是起身背靠床头，对着理查德笑道：“我们终于成功！今天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理查德同样回以微笑，语气轻快地打趣道：“你今天真是帅呆了，我感觉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今天，尤其是你站出来的那一刻。” “...我觉得大家肯定一辈子都会记得，嗯，我挥舞皮带的样子，啊！！！好丢脸！”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羞耻，抓过枕头，脸埋进枕头里假装鸵鸟，真·没脸见人。 理查德适时地转移话题道：“作为庆祝，我带来一瓶香槟。” 无人接话，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沉默半响，我才离开枕头，视线看向书桌上那瓶深绿色、细长的玻璃容器，旁边还有两个长柄玻璃杯，似乎是香槟专用的酒杯。 这时候再坚持不喝酒，是不是有点太不会读空气？ “考虑到某人似乎不太喜欢酒精，这是一瓶无酒精香槟。”理查德耐心地解释道，似乎已经从表情中猜测出我的想法。 听到这话，有些呆滞地盯着那瓶香槟，喃喃自语道：“你们家还真是应有尽有，无酒精香槟...我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那你可就猜错了。”理查德解释道：“这瓶香槟是我刚才从小镇买回来的。” “...刚才？” “你拿着皮带追杀杰弗里的时候。” “啊！！！求求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我又尖叫着埋进枕头，遮住发红的脸颊，纯粹是因为羞耻。 又是一阵沉默，半响后，理查德轻声道：“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你既然不喜欢酒精，我就给你带无酒精的饮料；你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找来。” 砰砰砰，心跳忽然加速，脸上似乎变得更加滚烫，这次似乎不是因为尴尬。 视线余光从枕头边角看向左边的理查德，对方此时脸上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眼神中带着惯有的温柔，以及，我一直看不懂的某种情感。 小声地拜托道：“理查德，我想要一杯香槟。” “好的，你等一下我。” 耳边传来某人走开的脚步声，我这才放下捂着脸的枕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刚才有些太过用力，大脑感到缺氧般的眩晕。 轻轻摇头，告诫自己放轻松，现在是庆祝的时刻，此时要做的就是：全心投入，放下平时责任和重担。 “我们今晚不谈严肃的事，专心享受当下这一时刻，你看怎么样？”我出声提议道。 理查德转身递给我一杯香槟，同时语气轻快地笑道：“好巧，我刚才也正要说些类似的话，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唔，这个词好像有点怪，不过，大致也就是这个意思。 理查德也给自己倒一杯香槟，同时搬来椅子坐到床边。 我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想要起身下床，理查德表示没关系，并且体贴地不再提及某个话题，也就是我需要卧床休息的理由，我心下着实松了口气。 充满仪式感的干杯之后，我对着理查德称赞道：“你今天的表演实在太过出色，尤其是牵手的时候，我当时甚至隐约听到婚礼进行曲。” “那是因为，在那一刻，我确实是在想象一场婚礼。”理查德语气平淡地陈述道，同时盯着手中的酒杯，轻轻用力摇晃。 对此深感不明觉厉的我，此时，我只能很没文化地感叹：“好厉害！”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听上去就像是：完全没有艺术素养的人，面对高雅艺术时发出的感慨。 理查德的视线移开自酒杯，抬眼直视着我道：“你今天的表现也很出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英雄，至少在我心目中是这样。” 第175章 “哇！没你说得这么好，听上去还怪不好意思。”谦虚地答复道，右手不由地轻挠脸颊，心里却是有些窃喜和得意。 “你听说过圣乔治吗？你在我看来差不多就是那个形象。”理查德进一步解释道，似乎担心之前的说法不够生动形象，特地给我举个例子。 “...这可就太过夸张，我跟英格兰的守护者，这个差距。”说到最后，伸出两个食指放在同一水平，借着食指间的距离，形象地比划一个巨大的差距。 “你管我怎么想，反驳不予接受！”理查德语气任性地说道，他今晚可真是放下全部礼貌，完全就是放飞自我的姿态，真就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之前的提议：享受当下。 见此，心中略感无语，不过也不打算说点什么吐槽，干脆一起加入庆祝。 话说，如果我是圣乔治，这里谁是那恶龙？第七代克莱蒙德伯爵？戈弗雷爵士？还是...整个家族？ 低头轻酌杯中的香槟，借此掩饰此时的眼神，避免暴露复杂的思绪，同时语重心长地讲道：“亨利和杰弗里今天也出了不少力，你也要记得他们今天的贡献。” 我一个人可是劝不动伯爵，我最多算是第一个站出来；关于那颗宝石的归属，杰弗里的话都比我管用，当然，最后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亨利。 我也很怀疑自己有没有必要站出来，因为，我所知道的结果就是：白色蓝宝石最终归于“理查德”，我在这场争论中的参与可能并非必须。 “你就当我偏心，我不想感谢他们！” 理查德又接着小声嘟囔道：“谁叫他们总来抢我的布丁。” 听到这话，略感好笑地感慨：你还是老样子！亨利和杰弗里说不定也只是近墨者黑。 另一方面，我之前还在好奇：你怎么在三天消灭近六十个布丁，其中每个的大小都有约莫六英寸。 你们兄弟看上去相处得很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心中忽然感到些许忧伤，感觉就好像...我的时候到了，我是时候退场。 “正义，后天是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吧？”理查德忽然出声道，成功打断我的思绪。 “啊，嗯，记得。”反应慢半拍地点头。 “我很期待生日那天会收到什么礼物。”理查德面色如常地陈述道，真不明白，这位到底是如何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这不就是明摆着讨要礼物？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虽然，我确实有给你准备礼物。 “你放心，我记得；生日在平安夜，这种事不可能会不记得吧？”再次强调道。 “那么，我就稍微期待一下某人的礼物；其实，你送什么都可以，我更想要看见你在场。” 这话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同时，突然感觉莫名欣喜，就像是得到某种认可，高兴得想要哼一首小曲。 似乎，退场的时候还没到，我还可以继续...继续什么？大概就是这种令人愉快的友谊。 这种心境的促使下，我前举酒杯提议道：“理查德，我们再来一次干杯。” “祝你健康。”理查德表情放松地与我碰杯，同时礼貌地说出祝酒词。 “你也是。”同样礼貌地回复道。 小酌期间，我们默契地保持沉默，维持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整个空间蔓延着令人舒适愉快的安静。 视线随意地扫视周围的物品摆件，忽然想起，还未询问那颗宝石最后如何处置。 ...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今天只想沉浸在这种庆祝的心情，理查德想必也是类似的想法。 第126章英国之行（十五） 后天，12月24日 现在是早晨五点，太阳都还未升起。 走廊上，我心情愉悦地推着餐车，哼着不知名小调，正在走向理查德的房间。 我的好心情已经持续两天，理由很简单，昨天早上醒来，我惊喜地发现：晚上居然没有做梦，什么都没有，超高质量的深度睡眠，清醒时感觉神清气爽，多年来的夙愿，忽然就被实现，我简直高兴得无以言表。 因此，昨天起床后，我也不管什么洗漱和更衣，脱下厚实的冬季睡袍，穿着宽松的睡衣和睡裤，自顾自地在房间里蹦跶、旋转、呼喊，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失去理智，陷入某种狂欢的状态，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早餐时间，理查德按时前来敲门，我这才暂停癫狂跃舞，一蹦一跳地前去开门，开门之后二话不说，上前先给理查德一个拥抱。 理查德当时明显全身一僵，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也没什么抗拒挣扎，尤其是在听完我对他所说的话：“我成功了！理查德，我终于能睡个好觉，我好高兴。” “恭喜你！”理查德当时如此回复道，脸上同时带着欣喜和无奈，后者应该是针对突如其来的拥抱。 杰弗里当时也在旁边，他居然还敢来找我，我倒是感觉挺意外；不过，出于高涨的情绪，我也顺势给他一个拥抱。 杰弗里当时明显被吓到，直到我放开他，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 我转身回房间的时候，似乎依稀听到杰弗里的呢喃：“哎呀！正义君是不是吃了奇怪的蘑菇？” “他昨晚喝了点酒。”理查德淡淡说道。 “...他喝了多少？” “大概200毫升，不过，他喝的是无酒精香槟。” 我没再注意之后的对话，穿着睡衣地接待理查德，理查德倒也没催促我去换衣服；进门之后，他就只是安静地坐到书桌前，耐心地听我自顾自地说着一堆宣泄情绪的话语，时不时地点头表示应和。 杰弗里一开始就没有进门，他可能是被我吓到，于是选择提前跑路；因此，我至今没搞明白这人当时的来意。 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他应该会再来找我，我对他的来意也不是很感兴趣。 结束回忆昨天早上发生的事，视线瞥向正在推着的餐车，餐车上放着十二英寸的布丁蛋糕，其实就是上面带有一层布丁的戚风蛋糕，这就是为理查德准备的生日礼物，蛋糕上门还有巧克力酱写下的祝福：happy birthday richard （生日快乐，理查德） 我昨天下午在厨房不忙的时候，悄悄地使用食材和厨具，忙活大概两个小时，这才完成这块蛋糕；然后，我拜托索菲亚藏好这份礼物，因为，理查德可能会去检查冰箱，从而发现这份惊喜，那可就有些不妙。 索菲亚虽然大方地答应帮忙，但是，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她当时的表情可真是一言难尽，总之看上去相当复杂，最后还咬牙切齿地说道：“乔纳森要是明年再送我围巾，我就跟他分手！” ...总感觉，我好像无意间坑了一把那位可怜的乔纳森先生，抱歉，我真不是有意给你添堵。 思绪间，我已经走到理查德的房间门前，餐车留在门边，我上前去敲门。 半响，房间里才传来一声不耐的叫喊：“是谁？！” “是我，中田正义！”我同样大声喊道。 房间里没再传出答复，我耐心地站在门口，果然，门很快就被打开。 “你有什么事？现在才五点。”理查德一脸困乏地说道，他此时还穿着睡衣和睡袍，头发有些散乱，明显刚被吵醒。 第176章 “生日快乐！理查德。”充满喜庆地恭贺道，同时拉来旁边的餐车，显露出餐车上的蛋糕。 理查德脸上的困意一下子没了大半，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蛋糕，好半响才不确定地问道：“这是...给我的？” 不然还能是给谁？你没看到蛋糕上的祝福话语吗？这上面可是写着你的名字。 “让一下，我给你推进去。” 闻言，理查德闪身让出通道，我推着餐车进入房间，四下张望，不晓得要把蛋糕放在哪里，于是开口询问身后的理查德道：“蛋糕放在哪里？” “放在茶几上就可以。” “好的。”顺从地开始照做，同时叮嘱道：“这里有六人份的盘子和叉子，你可能会想要找些关系好的人来分享，毕竟，生日还是要人多才会热闹。” “晚上的聚会确实会很热闹，不过，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热闹。”理查德意味不明地答复道，说着的同时，他那里还在传出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我奇怪地转身看去，结果，一不小心看到...理查德洁白的后背。 惊呼一声，连忙移开视线，转身背对理查德，磕巴地询问道：“你，你为什么突然脱掉上衣？” “这不是显而易见？我在换衣服。”理查德理直气壮地答复道。 这话令我感到十分无语，我当然知道你在换衣服，问题是... “你换衣服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差点看到不该看的，你都不知道避嫌吗？”忍不住抱怨道。 “大家都是男人，换衣服有什么好避嫌？”理查德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又语气随意地打趣：“还是说，你真对我有想法？” ...所以，性骚扰这个锅还在我背上，我又没有真的摸你大腿，你怎么还在提那件事？ 这个梗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我又想起当时的场面，以及那时的冷汗涔涔。 暗自叹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时候，我明明只是想要安抚一下这位，结果却变成这样...总感觉，我好像已经被贴上色狼的标签，变成需要被防备的对象。 眼前闪过理查德当时转头轻哼的画面，心下了然：这位果然还是介意，我当时可能确实让他感到不适，理查德只是出于朋友的情谊没有直说，算是给我们之间留点情面。 心中有些复杂，嘴上还是第一时间否认道：“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对你有想法，我这小身板可经不住你一拳。”说着的同时还在用力摇头，也不管身后的某人能否看到这动作。 身后的理查德似乎还在更衣，同时继续调侃道：“你说得好像我很暴力，放轻松，今天是我生日，我保证不打人。” 我还跟杰弗里说过【保证不打死你】，我挥舞皮带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 “那个，你换好了吗？我可以转身了吗？”明智地转移话题道。 背后没有传来回复，布料摩擦的声响还在持续，大概过去接近十秒，理查德才出声道：“我换好了。” 闻言，我这才敢转身，理查德此时已经换上衬衫、夹克和长裤，看上去完全就是平时的状态，发型也已经整理妥帖，神情看上去也已经清醒。 理查德走到茶几边上仔细打量蛋糕，同时随口点评道：“没有气泡，看上去十分完美...你做的？” “嗯，我很早以前就计划好这份礼物，因为已经有制作布丁的经验，我稍微练习一下也就顺利完成，我昨天下午就已经做好这块蛋糕。” 其实，我还练习了挺久，期末考之后的两周主要就是练习布丁蛋糕，尤其是戚风层，刚开始的时候，蛋糕总是回缩和有孔，我试验好几次，最后总算是弄明白哪里没做对。 嗨，不提也罢，那些都是不重要的技术细节，理查德肯定不关心这些用不上的知识，谁叫他是厨房杀手？ “谢谢你，正义，我很高兴。”理查德转头看着我道，说话时候的表情相当郑重，似乎还挺喜欢这份礼物。 “你喜欢就好，呐，你来许个愿吧。” “...没有蜡烛吗？” “那个，考虑到这是布丁蛋糕，蜡烛可能会影响最上层的布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务实，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浪漫。”理查德小声嘟囔道。 “抱歉，抱歉。” 最终，理查德站在茶几边，面对蛋糕，双手合十地闭眼许愿，脸上带着平和与专注，好似正在祈祷的天使。 心中略感好奇：理查德许下什么愿望？ ...我一时半会居然没有想法，这位应该已经拥有绝大多数人期盼的一切，财富、亲情、友谊，不算是面面俱到的完美，但也已经算是相对幸福，我还真猜不出这位此时到底想要什么。 片刻，理查德放下交叠的双手，睁眼看向我。 我笑着回应道：“生日快乐！” 理查德依旧在盯着我，语调淡然地开口道：“你不问我许了什么愿望？” “嗯？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验。” “不说出来，这个愿望可能永远不会实现。” “...我不明白。” 理查德继续平静地望着我，半响后，转头看向蛋糕，沉默地拿起刀叉，切下一块后放到盘子里，最后，理查德把盘子递向我。 我没有接过盘子，而是奇怪地问道：“那个，我以为英国的传统是：第一块蛋糕要给过生日的人。” “我有一半法国血统，我不在乎那些传统。”理查德淡淡地说道，手里依旧托举着那盘蛋糕。 我其实不太想吃蛋糕，我从来就不喜欢甜食，不过，此时的气氛告诉我：最好还是接受。 “谢谢。”道谢的同时接过那盘蛋糕，拿起叉子开始品尝；说起来，我还没有试吃过这份成品，因为，生日蛋糕必须完整。 我先品味一番布丁，发现口感相当顺滑，甜度可能有点不够，不小心少放砂糖。 我抬头看向理查德，对方还在那里看着我，我还以为他已经切下一块给自己。 “中田正义，感谢你前来为我庆生。”理查德忽然对着我道。 我被这话语中的严肃语气弄得一愣，略感奇怪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喊我全名？”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你不喜欢这块蛋糕吗？你为什么还不开动？”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至于，我为什么还没有开动...我应该跟你说过：【你送什么都可以，我更想要看见你在场】。” ...我还以为那只是一句客套话，生日不给礼物，这明显是不合时宜的举动。 不对，这句话在这个语境似乎有其他意思，究竟是什么... “你似乎很迷茫，没关系，我期待你想明白的那天。” “...你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啦，蛋糕看上去很不错，你还想要第二块吗？” 我被这忽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一愣，摇头，我这盘子里的蛋糕还剩下大半，并且，我也不想再要下一块。 理查德见此，他总算是转向蛋糕，开始给自己切下一块。 我看着理查德线条分明的侧脸，感觉愈发迷茫，总感觉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惜，我目前还未理清思绪，知晓答案的人又神秘兮兮地不肯直说。 第177章 啧，这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 晚上，客房 我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着一本杂志，心中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想起早晨在理查德房间发生的一幕幕。 所以，到底是什么？ 有些烦躁地合上杂志，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窗户玻璃反射出我和房间的模样。 理查德今晚没有来陪我享用晚餐，他今晚必须去餐厅参加晚宴，今天既是平安夜，又是理查德的生日，再加上理查德已经连续四年没有回到这里，他们应该会举办一场隆重的晚宴。 那些都与我无关，我依旧是在这间客房用餐；说起来还挺寂寞，我虽然不庆祝平安夜，但是，想到楼下此时可能的热闹场面，我心中还是有一些艳羡，可能是因为强烈的反差。 我这几天看到伯爵家的众人装饰圣诞树，那棵树被放置在大厅，我可以轻易地从三楼走廊往下看到那棵树；我看着圣诞树上的装饰一天又一天变多，我下午还看到仆人们排着队伍在圣诞树下接受礼物。 当然，我不可能会下楼自讨没趣，杰弗里和亨利倒是有邀请我，他们中午时上楼找过我。 杰弗里昨天应该就是想要来谈这件事，杰弗里中午还向我保证：没有人会为难我，因为已经没有必要；我不相信这番话，我还记得伯爵前天的表现，我直接了当地表示：病还没好，我这病可能要回日本才会好转。 因此，大家欢乐庆祝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待在这个房间。 理查德根本没提邀请我，他倒是让我等一下他，他说晚上还会再来找我。 我当时略感好奇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有事不能现在说吗？ 理查德当时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神秘兮兮地微笑道：你到时候就知道。 啧，谜语人，心中暗自腹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断断续续且没有规律，不是理查德惯有的节奏。 奇怪，这个时候，除了理查德，还有谁会来找我？ 我大声喊道：“是谁？！” “是我。”门外传来理查德的声音，虽然有些变调，但确实是理查德的音色。 转身离开窗前，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确实是理查德，只是... 唔，好浓的酒精味。 我看着理查德白里透红的脸颊，以及有些恍惚的眼睛，无语地问道：“你喝了多少？” 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笑着说道：“正~义，我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对方粘嗒嗒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小朋友在撒娇，五岁，不能再多。 ...好吧，他看上去已经无法正常沟通。 无语地转身前往床头柜，里头好像有解酒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至少也该试一试。 翻找一番床头柜的最上层，终于在一堆常见药品中找到解酒药，希望能让理查德稍微清醒一点，最不济也要避免明早的宿醉。 感觉身后有人接近，我转身正要再次尝试沟通，结果... 解酒药掉在地毯，塑料包装与羊毛地毯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此时正在发生的事：嘴上的触感是如此明显，带有酒精味道的呼吸，几根金色发丝拂过脸颊，带来瘙痒难耐的感觉。 我和理查德正在... 感觉到口腔里的异物感，手上猛然一用力，对方摔倒在床上。 “咳咳咳！！！”弯腰发出连续的咳嗽，几乎要咳坏嗓子的剧烈咳嗽，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可恶！可恶！可恶！我的第一次接吻，莫明其妙地就贡献给理查德。 这混蛋绝对不是第一次接吻，吻技这么熟练，吻得这么激烈，这家伙绝对是老手。 见鬼的礼物！？这算是哪门子礼物？索取礼物还差不多！ 咬牙切齿地看向床上的理查德，对方此时居然已经...开始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嘴角狠狠一抽，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我凑近床边看着理查德的睡颜，他睡着之后看上去显得乖巧又无害，完全无法想象对方刚才做出过那样的举动。 右手有点发痒，想要捏住对方的鼻子，就算不能吵醒对方，也要让对方睡不好觉。 右手向前靠近对方脸颊，半路又顿在空中，缓缓地向后收回。 ...我居然下不去手，长得好看就是惹人怜爱，尤其是对我这种心软的人。 我刚才就该让他的舌头多个伤口。 现在要怎么办？ 看着床上已经睡着的理查德，感觉太阳穴有些发疼。 先把他送回房间，他不能睡在这里，之后再说。 左手放在对方膝盖下方，右手放在肩膀间的背部，尝试着打横抱起理查德，结果...失败，对方实在是太重，毕竟，对方是个跟我一样高的成年男性。 理查德如今横躺在床上，双脚接触地面，保持着被推倒时的姿势。 我一个人搬不动这家伙，去找杰弗里？他现在人在哪都不知道，他的房间也不知道在哪里。 “嗨！”摇头叹气。 上前去脱下理查德的夹克和鞋子，袜子懒得去脱下，抬起对方的双腿，使其竖躺在床上。 夹克的内袋好像有什么东西，触感似乎是个方形的盒子。 不打算深究对方的私人物品，随意地把夹克放在床头柜。 我小心地挪动枕头和被子，最后，理查德终于是头枕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这个姿势看上去还算舒适。 盖上被子作为收尾。 此时，我依然站在床边，凝视着某人无忧无虑的睡颜。 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虑，为了验证猜想，低头凑近对方耳边，小声说道：“晚安，你这个混蛋，恭喜你，你得到我的初吻。” 理查德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呼噜声的节奏也没有丝毫变化。 ...没在演我，他是真的睡着了，估计是因为酒精。 酒精真不是个好东西，心下如此点评道。 起身，自嘲一笑，因为刚才这番无厘头的怀疑。 我到底在想什么？ 看来，今晚的事实在太有冲击，我已经不能冷静思考。 今晚能不能睡着都是问题，话说，今晚到底要睡在哪里？ 环顾这间不大的客房，心里想过去其他客房，但是，我又有些不放心理查德，天知道究竟是不放心哪里。 视线最后定格在书桌，因为没有长沙发，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里。 “嗨！”再次一声叹息，抬头刚好看见墙上的时钟，如今已经是接近午夜的十一点，但是，此时依然还是平安夜。 “生日快乐，理查德。”我最后对着床上的睡美人说道，然后走到书桌那趴下，打算今晚就这么将就过去。 一夜无梦。 第127章英国之行（十六） 12月28日，晚上，客房 “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理查德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罕有的烦躁，他一向是个情绪内敛的英国绅士，很明显，他今天有些失了平时的沉稳。 第178章 理查德此时穿着黑色无尾礼服，搭配同色领结，洁白笔挺的礼服衬衫，衬衫袖口处是金色的袖扣，看上去端的是风度翩翩，绝对能引发无数女性的尖叫。 理查德此时应该下去准备表演，舞会即将开始，他居然还在这里磨蹭，这可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可能也是因为人无完人，他总不能永远保持绅士风度。 我从书本中抬头看一眼对方，再次看向手中的书，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 “...正义，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对你能有什么不满？”头也不抬地敷衍道。 肩上忽然一沉，理查德的双手扣在我的肩膀，稍微用力推搡，似乎想要逼迫我直视对方。 皱眉，抬头看向对方，理查德此时正在低头看我，眼神充满专注和执着，双手稍微用力收紧，似乎一定要得到确定的答案。 我看着对方脸上略显激动的表情，脑中不由地回忆起25日的清晨。 意料之中，趴在书桌上没能带来良好睡眠，我清醒于早晨七点，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 洗漱时，我发现额头上多了一条红痕，估计是因为手臂的压迫，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应该就会消失。 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理查德已经醒来，他此时正盖着被子坐在那张双人床，一脸放空地看着天花板，我开门的动静似乎打断其心理活动，理查德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向这里。 “醒了？事先声明，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我只是，记不起来昨晚，到底，怎么来到这里。”理查德断断续续地说道，说话的同时还在按摩人中，看上去似乎有些宿醉。 “你喝醉了，你来敲门，我就让你进来；结果，你似乎是被酒精打败，直接在这睡着。”语言干练地讲述道，尽量简单地交代清楚前因后果，照顾某人此时肉眼可见的宿醉。 理查德反应慢几拍地说道：“这样啊，不好意思，我可真是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我想把你送回房间，可惜，我抱不动你。” “咳咳咳！！！”理查德忽然剧烈咳嗽，好似被什么呛到，原本已经恢复白净的脸庞再次染上桃红，看上去就像昨晚醉酒时的样子。 换作平时，我应该会关心一番，如今，我却只是淡淡地陈述道：“解酒药在床头柜，你的外套也在床头柜。” 闻言，理查德低头看向自己上身，他此时只穿着一件衬衫，衬衫领口本就是敞开，下方第二个纽扣本该是系上的，此时，那枚纽扣却是不见踪影，暴露出理查德的一部分白皙胸膛和精致锁骨。 “我们，昨晚...”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脱掉你的外套和鞋子，你衬衫的纽扣昨晚还在原位，我昨晚睡着书桌。” 理查德视线上移，看向我的额头，神情变得纠结，好半响才说道：“你宁愿睡在书桌，你也不愿意与我...” “我很不喜欢酒精，你昨晚全身散发酒精味，我闻着很不好受。”出言打断道，不管对方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感觉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口。 闻言，理查德似乎又开始头痛，伸手从床头柜拿起解酒药，动作粗暴地撕开包装，直接吞下三片药丸。 见到这一幕，终究是有些怜悯这位此时的状态，宿醉似乎挺不好受，虽然我从未经历过。 “我去给你倒水。”转身走向书桌，书桌上有个盛放清水的玻璃壶，旁边还有四个玻璃杯，我和理查德这几天经常使用这些玻璃杯。 我递给理查德一杯清水，理查德坐在床上猛灌一口，他似乎真的有些口渴，可能刚才吞下去的药丸还卡在喉咙。 “呼！”理查德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平常不喝酒，昨晚是因为家庭聚会，我没办法推辞。” “理解，理解，所以，你昨晚到底有什么事？你下楼之前不是让我等你？” 昨晚，我脑子不太清醒，我还以为理查德说的礼物就是... 刚才洗漱的时候，我回忆起对方内袋里的盒状物体，我猜那个才是理查德口中的礼物。 “哦，对了，礼物。”理查德轻拍额头，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外套，外套内袋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盒子看不出材质，反正不是那种装着宝石的天鹅绒盒子。 理查德对着我打开盒子，其中有着一条酒红色的领带，看上去似乎是真丝材质，带有不太明显的繁复花纹，整体实在是太过华丽，不符合我个人的简约审美以及穿衣风格。 况且... “这条领带似乎很不搭我平时那件深蓝西装。” “所以，你可能需要多添置几件西装，我很乐意帮忙挑选，我自认还是有几分衣着搭配的心得。”理查德充满自信地说道。 ...你表现得好像充满心机的推销员，西服店给你多少回扣？心中如此吐槽。 “所以，这礼物是？” “圣诞快乐！正义。”理查德笑着说道，声音有些拉长，听上去又有几分像是...昨晚喝醉时的说话方式。 我低头仔细端详盒中的酒红色领带，领带的颜色令人莫名想起葡萄酒。 ...我，厌恶，酒精。 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想要戴上这条领带。 我抬头看向端着盒子的理查德，他此时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脸上不似平时那般神采飞扬，头发也有些散乱，一双眼睛倒是依然光彩夺目，像是放在太阳底下的蓝宝石。 他似乎是在期待什么，可能是在等待我的反馈，毕竟，送礼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在意对方的感受。 ...我还以为你们家只送圣诞礼物给家人和仆人，亨利与杰弗里就似乎从没想过给我送圣诞礼物，虽然我自认与这两人处得还可以。 “圣诞快乐。”平淡地点头回复道，同时，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礼物。 “你的反应好冷淡！”理查德小声抱怨道。 “抱歉，抱歉。”一边不走心地说道，一边走向衣柜旁边的行李箱。 “那个，我还没有收到某人的圣诞礼物。” 蹲下打开行李箱，寻找位置放盒子，头也不抬地讲道：“我不是教徒，我不过圣诞，我没给你准备圣诞礼物；昨天那块蛋糕，这就当作是我的圣诞礼物吧。” “那块蛋糕不是我的生日礼物吗？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我的初吻，要不？不要？抱歉，概不退货。 你还想要什么礼物？ 想起昨晚在这发生的事，心情莫名不爽且烦躁，于是，啪，合上行李箱的同时，低头对着理查德道：“我认为，做人不能太贪心，知足常乐比较好。” 室内气氛登时陷入凝滞，因为这番不留情面的拒绝。 理查德可能是被酒精麻痹大脑，他好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应答。 起身走到窗前，率先打破沉默道：“你赶紧换身衣服，我刚才已经叫过早餐，早餐应该很快就到。” 理查德沉默地开始更衣，他那里又传来细碎的衣料摩擦声，动作明显比起昨天早上更加迟钝，穿个外套和鞋子花费大概足有一分钟。 第179章 期间，我同样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风景；此时，太阳才缓缓地升起自地平线，英国冬天的太阳出现得比较晚，大概在早晨七点半左右。 这顿早餐伴随着一种不愉快的氛围，期间，理查德和我虽偶有沟通，气氛却是已经回不到之前的平和，更不要提几天前的和谐欢乐。 人生可真是无常：昨天早上，我还在早起忙活，为了眼前这位的生日；今天，我们就已经走到这般田地，心中默默地感慨。 早餐后，理查德表示还有些宿醉，打算外出散步，邀请我一起去，我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对方也没坚持；但是，理查德离开时很用力地甩上门，留下砰的一声巨响。 这就是接下来几天的缩影，我和理查德再次开启冷战，这回，我是那个带给对方难熬体验的人，我没有那么强的报复心，我不会主动凑上去给人找不快，我只是...消极不合作，理查德不来找我，他也不需要经历这些。 事实上，理查德还是固定地早晚上门，他表现得似乎很有耐心，他可能认为是我因为睡书桌的体验有些不可理喻，他以为我过几天就会自己消气。 问题是，我发现自己有些...无法面对理查德，他那张美丽的脸庞很容易，嗯，令人产生联想，平安夜晚上发生的事：金色发丝的触感，酒精气味的呼吸...... 这是一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是想要远离对方，另一方面又有许多不舍；毕竟，这一年以来，春季到冬季，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宝石店etranger，资生堂parlour，咖啡馆...足迹遍布银座的许多个场所，我们上个月还去散逛东京的其他区域，我们还在这个房间，打住，这个不能想，越想越气！ 我自己也不是很理解这种心态，我最后只能选择折中：一切交给时间，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此时内心的纠结。 其他人似乎并不理解我，昨天下午，杰弗里还专门来房间找我，询问我这几天和理查德到底是怎么回事，隐晦地暗示：理查德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我当时很想对他吼一句：你当我心情很好吗？！！ 于是，我的消极不合作同样推广到杰弗里，我当时头也不抬地回复：管好你自己。 之后，我就全当听不懂对方明里暗里的劝和，杰弗里走的时候也是一脸无奈和头痛，他倒是很有礼貌地轻轻带上门。 其实，我自己也想要为理查德开脱：他当时已经喝醉，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结果，我还是不能轻易释怀，理由大概还是感觉遭到冒犯，强吻什么的...... 不能接受，那晚对于我实在是太过刺激，完全没有浪漫和恋爱的感觉，纯粹就是如同触电般的冲击，随即便是巨大的震撼与恼怒，简直是如同噩梦一般的体验。 如果是个陌生人这么对我，我还能当作是被狗咬一口，自认倒霉，或许还会扇对方一耳光；换做是理查德这样关系亲密的朋友... 嗨，我究竟该怎么办？ “正义，你为什么不说话？” 注意回到当下，冷淡地解释道：“抱歉，我刚才在走神。” 闻言，理查德似乎也有些恼火，提高音量地喊道：“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我们在平安夜还一起庆祝生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耳边听着对方的叫喊，同时心中自语：我也想要知道为什么。 咚咚，敲门声响起。 “走开！！！”理查德朝着门口吼道。 “冷静。”我对着理查德说道，右手轻拍对方的左手以示安抚，理查德此时还在双手按住我的肩膀。 “进来！门没锁。”我对着门口喊道。 吱，房间门被打开，来者是今晚同样会上台演出的亨利，他此时也是穿着黑色礼服，头发总算是打理整齐，脸上似乎还有点粉底，应该是为了掩盖平时那副不健康的气色。 亨利进门后看向椅子上的我，以及我面前近在咫尺的理查德，神情尴尬地问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赶紧接话道：“没事，我们已经谈完，理查德，你该下楼准备表演。” “得到答案以前，我哪里也不去。”理查德冷冷地说道，不过，他总算是收回按住我肩膀的手，讲真，我的肩膀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余光瞥见亨利头痛的神色，忽然感觉有些愧疚，我好像正在间接地给他添麻烦，毕竟，他和理查德排练这么久，理查德忽然放鸽子，亨利肯定很为难。 不想给人添麻烦的心态占据上风，我对着理查德解释道：“对不起，我这几天心情不好，跟你没关系...我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态。” “多久？三天？十天？半个月？”理查德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放松，少见地板着一张脸。 我从椅子上起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随口说道：“明天，我保证明天就会恢复正常，你满意了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身后传来理查德带有警告意味的话语。 亨利看一眼我，又看向我的身后，满脸无奈地叹气。 “亨利，你今天看上去很有精神，我很期待你的钢琴演奏。”笑着对亨利打气道。 “谢谢，你真应该下楼参加舞会，杰弗说的是真话，没有人会继续为难你。” “事已至此，我都没有换上礼服，更何况，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不会社交舞，一点都不会。”搞怪地对着亨利讲道，希望缓和对方明显有些不自在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在紧张之后的表演，还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 “我可以教你，如果某人愿意学，当然，不是今晚。”理查德忽然插话道。 转头看向跟上来的理查德，他此时总算是恢复冷静的表情，至少表面上已经是平时的沉稳姿态。 这才对嘛，理查德此时的从容淡定才符合身上那件礼服，完全发挥出这副搭配应有的效果：高挑的身材，挺拔的礼服，俊美的容颜，淡然的气质，当真是如同青竹般雅致的美男子。 我看得都有点移不开眼，感觉审美标准都被抬高，以后可能很难找到对象，相亲的时候大概率会发现：这姑娘还没理查德长得好看。 哎呀，哎呀，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伤脑筋。 不过，心中忽然涌现熟悉的恶趣味，笑嘻嘻地对着理查德道：“如果你愿意跳女步，我就跟你学社交舞。” “唔。”理查德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随即迅速转身道：“你爱学不学！亨利，我们走。” 言罢，理查德顺着楼梯下楼，我和亨利还站着楼梯边。 “呵呵，你们感情真好。”亨利略带调侃意味地打趣道。 “那是当然，话说，你弟弟真不经逗弄，我才刚发挥三成功力，他就已经仓皇逃窜。”有些腹黑地答复道，同时看着理查德急切下楼的身影，非常确定刚才看见对方嫣红的耳朵与侧脸。 “...某种意义上，你也是个很可怕的人，我已经开始同情理奇。” “加油，我会在三楼走廊看着你们的表演。”假装没听见地转移话题道。 目送亨利同样下楼而去，走到三楼走廊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是我早就计划好的观赏位置，差不多就是客房门口的地方，这个地方可以直面表演的舞台。 第180章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搭建的舞台，所谓舞台也就是一楼大厅的正门左侧摆放一架钢琴，旁边有一张椅子和乐谱架；根据理查德之前的科普，家族的舞会本该邀请一整个乐队，但是，大家可能是为了鼓励亨利，或者是其他理由，总之，这次舞会只有亨利与理查德演奏钢琴与小提琴。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分，距离舞会开场还有十分钟，大家似乎已经用完晚餐，纷纷站在大厅的四周交谈，大厅中央的位置被预留出来，应该是作为舞会的舞池。 我倚靠在精雕细琢的护栏，有些无聊地向下俯视那些围成一个又一个圆圈的绅士淑女，男士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晚礼服，女士们穿着颜色各异的舞会长裙，基本上都是比较亮眼的颜色：白色、米色、红色...总之，相比起男性的着装，女性明显享有更多展示个性的空间。 今晚虽然只是克莱蒙德家族内部的舞会，大家似乎也都选择盛装打扮，这既可以理解为是礼仪，大概也可以说是仪式感或者浪漫，反正，我这个常年穿格纹衬衫和休闲裤的理工男永远无法理解。 抬头看向二楼以上的位置，目光刚好停顿在四楼顶部的纹章，那似乎是代表克莱蒙德伯爵或者家族的标志，那个盾形徽章的构成是城堡和狮鹫，上方带有骑士头盔，下方是看不懂的拉丁文，两边扶盾的则是两匹飞龙。 我看得可谓十分无语，西方龙这种不吉利的传说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家族的纹章被世代相传？ 你们还真就在这个纹章的照耀下，如同恶龙一般地贪婪，心中暗自腹诽。 音乐响起，循声看去，亨利与理查德已经在那就位，开始演奏起一首庄重的古典乐，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听上去倒也十分合拍；周围人听到响起的音乐声，男士纷纷开始邀请女士进入舞池，一对又一对的男女牵着手走到大厅中央，舞步舒缓且放松，舞姿流畅且优雅，大家似乎都默契地选择慢舞作为第一支舞。 没有进入舞池的女士纷纷坐在旁边的椅子，欣赏起舞池中一对对起舞的男女，亦或是凑近小声交流；其中一些女士也许是在等待被邀请，一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也许根本不想跳舞，只是沉寂在音乐的听觉享受和舞蹈的视觉享受，总之，大家似乎都在专心享受当下这一刻。 我感觉自己像是逃票进入剧院的搭便车者，有点愧疚；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还挺好奇理查德跳舞时的样子，可惜，理查德今天要给舞会演奏小提琴，我应该是欣赏不到他的舞姿。 至于说什么我跟理查德学习社交舞，如果对方【愿意跳女步】，那纯粹就是一句玩笑，就像理查德不会关心一辈子用不上的烹饪知识，我也不会关心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实践的社交舞。 ... 舞会本来应该持续到第二天早晨五点，大家可能是为了照顾体弱的亨利，也可能是伯爵的决定，舞会仅仅只持续到凌晨十二点。 亨利起身向大家宣布：舞会的最后一曲将交给理查德；亨利随即朝着四周行谢幕礼，舞池中的男女纷纷停下舞步，与旁边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人一起，大家为亨利献上掌声。 理查德同样在朝着亨利的方向鼓掌，亨利离开钢琴边之后，理查德重新端正坐姿，举起小提琴放在左肩，右手握着琴弓，动作自然流畅的开始运弓，音乐产生自琴弦的振动。 最后一曲的音乐刚刚响起，大厅的气氛瞬间一变，因为乐曲中包含肃穆与悲哀，如泣如诉，宛如是在控诉命运的无情，也像是在恐惧未知的灾难。 舞池中的绅士小姐原本正在面对面，准备在音乐响起时开始最后一舞，音乐一响，他们纷纷停止原本的准备动作，转身看向正在演奏的理查德。 中田正义此时还在三楼走廊俯视下方，他缓缓地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这首曲子正是之前拜托理查德演奏的那首，曲子的名字叫作《nemesis》，虽然是一首现代人创作的曲子，名字却是借用古希腊人崇拜的一位女神。 涅墨西斯（nemesis），其广为流传的称呼是复仇女神，一位令人畏惧的古希腊神祗；按照现代的理解，涅墨西斯代表法律与道德意义上的正义，十九世纪的一幅油画中，涅墨西斯的形象是背生双翼、手持长剑与沙漏、追逐罪犯的女神；换言之，涅墨西斯为受害者与被欺压者复仇，惩罚罪犯与恶人。 古希腊时代，涅墨西斯不仅惩罚恶行，涅墨西斯还降灾给傲慢，祂在神话中降灾给傲慢自大的美少年纳西索斯，后者因此走向自身的毁灭。 在场诸位深受命运垂青，出生时便注定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地位与财富，在场诸位却也不乏被傲慢蒙蔽双眼之人，长此以往，唯恐终将招致不幸与灾祸；因此，凡人应该学会谦逊，正所谓： 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这首曲子是为克莱蒙德家族的诸位，算是本人不自量力的劝诫，顺便表达一番这些天以来的不满；至于，听众之中有几人能明白这首曲子的含义，听明白的人中又有几个当真，这就不关我的事。 这首曲子也是为我自己，我不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我希望自己的退场伴随着这首曲子。 一曲完毕，大厅陷入安静，在场众人没有任何反应，舞池中的男女，四周坐着的人，大家都还维持看向理查德的姿势。 首先有动作的是刚才退场的亨利，他从墙边休息的座位上站起，率先开始朝着理查德的方向鼓掌。 周围人好像被那掌声按下播放键，纷纷开始鼓掌，掌声明显没有刚才亨利谢幕时的热烈。 理查德自顾自地放下小提琴，起身鞠躬作为谢幕礼，不同于亨利刚才向着四周鞠躬，理查德的鞠躬只朝着一个方向。 中田正义看懂理查德的意思，他在三楼走廊上同样朝着理查德鼓掌，他很小心地不发出声响，避免吸引楼下众人的注意。 事实上，楼下众人中已经有好几个人，他们顺着理查德鞠躬的方向看向中田正义，中田正义无法看清这些人的表情，想来不会是什么高兴或友善的神态。 中田正义转身回去客房，他需要收拾一番行礼，他明天中午就要返程。 中田正义在内心感谢一番理查德，他感觉自己的心灵在音乐中得到净化，他决定实践【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一哲学，他打算明天就与理查德和解，结束自己无意义的伤春悲秋。 英国之行即将抵达终点，中田正义希望在终点能有个好的结局，对于他自己，对于理查德。 第128章英国之行（完） 12月29日，早晨八点 今天就是返程的日子，此时，我已经站在克莱蒙德宅的大门玄关处，等待着将会与我一同前往机场的理查德；理查德今天只是陪我去机场，他还要等到新年以后才会回到日本，我却是因为开学在即，我等不到新年以后。 理查德此时还在餐厅，他昨晚似乎很迟睡下，他今天难得有些赖床，我用完早餐离开餐厅时，理查德才刚进入餐厅；碰面时，我跟他打个招呼，他回应我时还忍不住打个哈欠，好像一只慵懒的猫咪，看着又帅又可爱，当真是讨人喜欢，我都不记得自己前几天为什么跟他闹别扭，情绪层面上算是揭过之前的不快。 第181章 我今早选择下楼用餐，我抱着一种景区打卡的心态，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进入那间餐厅，我还认真地欣赏一番餐厅的布局和装饰；我在经过一楼大厅时，抱着类似的心态，仔细打量宏伟的大厅，尤其是昨晚理查德演奏的那个位置，心中暗自回忆与铭记那场华美的舞会；如此，我以后大概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哎呀，快乐的时光真是短暂，下次再来玩啊！”左边传来某人招牌式的爽朗声音，我循声看去，杰弗里与亨利正在走向这里，他们两个应该是出来送我。 “...你是受虐狂吗？”忍不住出言吐槽道，我前几天还因为迁怒，对待杰弗里的态度十分恶劣，再往前，我还拿着皮带追杀过他，他是如何说出什么【快乐的时光】？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杰弗里笑呵呵地回应道。 啧，我该说你宽容大度还是神经大条？你该不会是经历过太多次“教育”，已经免疫我这种程度的对待，心中暗自腹诽。 转头看向旁边的亨利，礼貌地称赞道：“十分精彩的表演，我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我心里非常感动。” “谢谢夸奖，不过，我猜，你心中最感动的还是理奇的表演。”亨利轻笑着说道。 杰弗里插话道：“不得不说，正义君，你和理奇又给我们一个惊喜，你真该看看当时众人的表情，那可真是相当精彩！” “你想说的应该是惊吓...等等，那个【又】是从何而来？” “你和理奇的那点小伎俩瞒不住人，正义君，你可真是个差劲的演员。”杰弗里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我就不问你究竟是哪里穿帮，总感觉，那会是一个很长的名单。” “你真该去跟理奇进修一下演技，我当时虽然没反应过来，事后稍加思索，我立刻就想起六处不对劲的地方。” “呵呵，感谢你的宝贵意见。”不走心地敷衍道，不打算深究细节；因为，事已至此，遗嘱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所有人都是赢家，杰弗里也没什么理由为难我，我无所谓被看穿谎言。 杰弗里又转头看向身旁的亨利，冲着我讲述道：“亨利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有蹊跷，哪怕他当时还没看过那封信。” 唔，意思就是说：亨利从我、杰弗里和伯爵下楼的那一刻就看出端倪。 我深感诧异地看向亨利，亨利出声解释道：“你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知道真相，至少，你那时候就知道：遗嘱是一个谎言，钻石也是一个谎言。” 听到这番解释，脑海中回忆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早晨，离开餐厅前往书房以前，亨利与我的对话。 ...啧，我那时候就不应该多嘴，我果然还是太过心软，这样很容易误事。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从何得知这一切？”杰弗里继续追问道。 “我有自己的渠道。”随口敷衍道，随即立刻岔开话题：“那个，你们有告诉别人吗？” 杰弗里坦然地耸肩道：“我倒是没有。” 亨利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可能有透露给一两个人。” 闻言，略感意外地上下打量亨利，对方在我的视线下略显不自在。 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守不住秘密的大嘴巴，我还以为你旁边那个才是，心中对着亨利暗自吐槽。 “我知道了，总之，这次承蒙关照。”边说边伸手与亨利握手道别。 轮到杰弗里的时候，对方无视我伸出去的手，而是上来给我一个拥抱。 我感觉有些无措，不过，最终还是礼节性地回抱对方，杰弗里比我高出一点，他的身材也远比我健硕，他的拥抱令人很有安全感。 “理奇就拜托给你，正义君，请照顾好我弟弟。”杰弗里在分开前小声说道。 心中闪过疑惑，这话听得怎么像是托孤，理查德又不是需要监护人的孤儿。 我还未出口询问，杰弗里就已经后退一步，他与亨利一起朝我正式地鞠躬，分别说了一声：谢谢。 我目送两人转身进屋的背影，心中暗自摇头。 我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地方？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可能也有一些因为理查德，我可完全不是为了你们。 “今天就要离开？”一道苍老的女性声音响起，伴随笃笃笃之类的响动。 回神，转头看向声源，维多利亚女士正从左边走向这里，她此时穿着一件棕色大衣，衣领处带有动物的皮毛，可能是狐狸或者貂，头上还有一顶同色的帽子，手中拄着一根拐杖，走路间发出不小的动静。 “是的，女士，请放心，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来到这里。”礼貌客气的同时放低姿态，暗示不希望再起争执，我都已经表现得如此识趣，她应该也没兴趣再为难我。 “我就是个虚弱的老女人，我也拦不住你，如果你非要再来。”维多利亚女士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 闻言，心中深感讶异，真心搞不明白对方这幅态度，于是诚实地摇头道：“我不明白。” “昨晚那最后一曲是你的主意吧？不错，很适合这个腐朽的家族。”维多利亚女士点头道，表情看上去还就是真心认同的样子。 “...谢谢。”简短且保守地答复道，感觉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意图。 “年轻人，你很不错，我之前看走眼。”维多利亚女士直视着我道。 “...亨利跟你说了什么，对吧？” 亨利还真是多嘴，看着一副浓眉大眼的模样，结果却是个带双引号的“守口如瓶”。 维多利亚女士似乎是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她又接着道：“亨利是个很优秀的人，性格虽然有些不足，但是，他会成为像他祖父一样优秀的人，他非常适合接任成为下一代伯爵。” 亨利的祖父...嗯，第八代克莱蒙德伯爵，第七代最爱的儿子，维多利亚女士的哥哥，曾经力排众议地同意这位女士的离婚，虽然最后没有实现这一目标，也不晓得是因为那位伯爵没能坚持到最后，亦或是维多利亚女士被众人说服。 回忆起亨利第一次来客房时的场面与话语，不得不说，亨利在某些时候表现得容易赢得信任，他很真诚，真诚到有些不太聪明的老实模样；但是，至少，我对他的态度远远好过对待杰弗里，部分原因大概也是亨利的个人魅力。 此时，门外响起汽车的刹车声，我转头看去，发现一辆熟悉的黑色加长轿车，那应该就是安排给我的司机和专车，如果今天没有其他人在这个时候离开。 “我得去放行李，保重，女士。”右手上举头顶不存在的帽子，对着维多利亚女士行了一个脱帽礼。 “...不错，看着有几分像是一个绅士。”维多利亚女士转身离去的同时淡淡点评道。 我目送对方拄着拐杖离去的背影，她走路时的速度很慢，很明显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我在街上遇到这样的人，我可能会想要上去扶一把，很多人可能都会如此思考，但是，总感觉这位女士不是那种会接受搀扶的人；她走路时的背脊挺得很直，看上去就是一个倔强的人，她不会接受别人的搀扶，她宁愿自己拄着拐杖独立行走。 第182章 她当年到底为什么放弃离婚？ “正义，久等了。”理查德的声音响起。 回神，我这才发现：理查德已经站在不远处，冲着我打了个招呼。 “走吧。”转身说道，不再考虑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毕竟，过去的都过去了。 走出克莱蒙德宅的大门，我让理查德先去车里，我则是向后转身，打算最后看一眼这栋历史悠久的豪宅。 【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来到这里】，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这栋豪宅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这些天实在是太过压抑，我已经开始想念东京租住的公寓，至少，那里更加令我安心。 我才刚抬头，视线立即瞥见二楼的一扇窗户，窗户后面的人影是戈弗雷爵士，他此时正面无表情地低头俯视着这里，很明显就是在看我，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说起来，按照礼仪，戈弗雷爵士和夫人应该出来送客，这位伯爵今天的表现无疑是有些失礼；不过，我倒是也不意外，我早就看出对方的势利，对方的礼貌是分对象。 我却是不能失了礼数，心中暗自冷笑，朝着二楼窗户的方向四十五度鞠躬，持续大概五秒，随即转身走向轿车，不再去看对方。 因为，我已经跟戈弗雷爵士“道别”。 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尊贵的克莱蒙德伯爵。 ... 这一路，我与理查德闲聊路上的风景，上次经过这段路的时候是在深夜，着实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景色，再加上，我们那时心中有事，我和理查德都没有闲情逸致欣赏沿途风光，今天总算是可以欣赏一番风景。 我也许应该跟理查德一起出去散步，我之前拒绝过他好几次，现在感觉有些后悔，我可能错过宅邸附近的不少景观，以后未必还有机会前往那些地方。 到达机场以后，理查德陪我走完流程，我们没有什么情绪激烈的道别，毕竟，理查德很快也会回到日本，我们在安检前拥抱一番作为道别。 过安检时，我感觉一道视线始终跟随我，那道视线具有很强的存在感，不至于令人不适，最多算是提醒正在被关注。 我没有产生回头的想法，一刻也没有，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回头，毕竟，我和理查德很快就会再次见面。 话虽如此，我在候机厅时还是先给理查德发去一封邮件，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果就是一句没营养的话：记得按时吃饭。 理查德的回复同样没营养：你也是，飞机降落以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我看得自顾自轻笑，也不知道哪里戳中笑点，随后才给裕美和中田先生发去汇报行程的邮件。 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头顶透明天花板，打量外面的天空。 英国的天空，看上去无异于日本，既没有更加晴朗，也没有更加阴暗。 转头四下张望，此时，这个登机口已经聚集不少人，成群结队的旅团，带着孩子的父母；一对年老的白人夫妇刚好经过眼前，他们用一只手拉着各自的行李箱，另一只手交握在一起，看上去是前来英国度假，亦或是，正要乘机前往度假场所。 ...忽然间感觉有些寂寞，一个人独自乘坐飞机。 说起来，此次的英国之行，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国，下次出国，我还会是一个人吗？我身边会有人陪我吗？晶子？理查德？或者...其他人？ 第129章终场 （半个月后......） 周六，宝石店etranger楼下。 我走在上楼的阶梯，正在前往宝石店etranger赴约。 理查德三天前终于回到日本，他回来之后给我发送一封挺奇怪的邮件，这封邮件是措辞礼貌、充满敬语的商务风格，内容主体大概就是确认预约，预约时间是今天早上的十一点半，这个时候正是etranger的营业时间。 我当时深感奇怪地打电话询问理查德，理查德在电话里依旧是一副神秘兮兮的口吻，不肯直截了当地说出缘由，同时态度强硬地坚持要我在周六早上到场，迟到也没有关系，这周六一整天都没有其他预约。 我当时听得可谓十分无语，因为某人的自说自话，某人回到日本的第一周，这不是应该先联系客户、交接一下之前放下的工作？我们有什么事难道不能晚上去餐厅讨论？什么事非得要在宝石店etranger讨论？ 理查德这就有点不负责任，完全没弄清自己的优先项，我已经能听到沙乌尔先生的埋怨，话说，那位如今是不是也在店里？ 如果沙乌尔先生如今也在店里，总感觉，我与理查德会一起被那位教训。 胡思乱想之中，我已经走到宝石店的门口，按响门铃以前，我环顾一番四周，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初见理查德之时的场面。 他当时就是在这里被穿着皮衣的明石小姐拎着衣领，我当时在楼梯口那里出声制止，我当时好像还差点挨揍，如果不是真美小姐及时出现在楼下，吸引走明石小姐的注意... 不过，就算发生最不妙的情况，理查德应该会及时制止，他向来都是一位和平主义者...除非面对杰弗里。 已经过去快要一年，自从我与理查德的初次见面，理查德上一次安排庆祝...嗯，第一次来资生堂parlour的半年庆，我是不是应该主动提出承办周年庆？ 心中发散思维，手上按响门铃，不多久，门被从里面打开。 “欢迎光临，中田先生。”理查德在玄关处低头行礼道，语气谦和、姿态恭敬，我已经很久没在他那里见到过这种宝石商模式。 “...理查德，你在玩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有些不适地开口问道，上一次对方跟我扮演国王，国王陛下毫不犹豫地对我施加惩罚，这次又是在扮演角色，心中已然开始涌现相当不好的预感。 我又有哪里惹到他？？？ “中田先生真是爱说笑，中田先生作为本店的贵客，身为店长的我可不敢有什么失礼之处，角色扮演之类的玩闹更是不存在。”理查德礼貌地微笑道。 ...你敢说自己是在认真？你这副面对客人的态度虽然确实很认真，但是，我今天又不是客人，我现在感觉你就是在玩闹。 话说，眼前这一幕当真好有既视感，理查德的态度令人想起第一次见面，客气礼貌的微笑、谦谦君子的语气，一切都好似都在重现我与理查德的初次见面，同样的场所、同样的姿态，不知是否出于巧合，理查德此时身上穿着的西装，似乎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套浅灰格纹西装。 我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理查德当时是不是这套西装，理查德似乎有一整个衣橱的西装，他至少在我面前展示过八套风格不一的西装，基本上都是同一布料的两件套或者三件套：浅灰格纹、深蓝条纹、纯白... 理查德邀请我坐到其中一个单人沙发，他自己转身走向厨房，不多久，他带回来两份冰镇皇家奶茶和两份蛋糕，蛋糕是橙黄色的戚风蛋糕。 这蛋糕该不会也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同款吧？心中暗自猜测，可惜，实在想不起来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究竟被招待什么蛋糕。 我这边正凝视蛋糕陷入迷惑，理查德坐到正对面的单人沙发，自然地挺直腰背，伸手朝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第183章 这副姿态令人感觉舒适愉快，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尊敬与重视，然而... 我又感觉到熟悉的头昏脑胀，不得不陪幼稚园儿童玩过家家的无奈。 我品尝一番加入冰块的皇家奶茶，摄入点糖分作为提神，改善一下此时的心情；蛋糕打算留给理查德，我不喜欢甜品也不是一天两天，理查德也是知道这一点。 ...嗯？奇怪，这杯皇家奶茶，嗯，为什么没有甜味？倒也不是完全不甜，只是没有白砂糖带来的糖分冲击，只有一些来自牛奶本身的乳糖，整杯饮料的口味已经算是接近无糖。 这可不是理查德的风格，我疑惑地抬头看向对面，对面的理查德依旧是那副亲切友好的表情，他可能一直都是如此面对客户。 ...原来如此，这杯皇家奶茶是专门照顾我而不放砂糖，理查德可真是有心，他的体贴总是体现在细节，并不起眼的细节，很多时候可能都会被忽略；但是，任何人如果能察觉到这些内敛的关心，任何人应该都会同意：理查德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我低头看着这杯中的皇家奶茶，这点细节倒是完全不同于初次见面，理查德当时也只给我标准糖分的饮料；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毕竟，之后发生那么多事，我们都也已经熟悉彼此，包括我们双方的口味与爱好。 我不喜欢甜，我也无感各种宝石，我只喜欢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他无可救药地喜欢宝石与甜品，他几乎不关心理科，他只爱文学。 我们两个大概也算典型的理科生与文科生，既没有相同口味，也没有共同爱好，我们到底是怎么维持长久的联系？ ...大概，首要是曾经拥有的共同目标，其次是理查德一直在迁就我，他似乎一直都是任由我选择话题、并主导谈话中的走向；回顾我与理查德的对话，内容接近八成都是我在讲话，理查德基本就是被动应答，回复的内容也是相对简短。 抬眼，正巧看到理查德此时的表情，他依旧是那副耐心十足的模样，安静地等待我享用完皇家奶茶。 ...你一直都在容忍我吗？ 深吸一口气，我放下盛放皇家奶茶的玻璃杯，理查德一直没去碰面前的皇家奶茶和蛋糕，他似乎是见我准备进入正题，他率先朝着我微笑道：“中田先生之前【希望收购一颗形似钻石的白色蓝宝石】，本店一直没能完成委托，身为店长的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哈？那不是我第一次来拜访时的借口吗？我们之后都已经默契地不再提及所谓的收购，这位今天是不是又犯强迫症？宝石有关的委托一定要完成，没有完成就浑身不舒坦？ “【中田先生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戒指、项链或者领带针？】”理查德又继续问道，口吻听上去相当专业，我好像曾经听过类似的问询，好熟悉的感觉。 “【原石就好了】。”我脱口而出道，说完也是一愣，我似乎曾经在这里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我居然不知不觉中已经入戏，理查德可真是厉害，演技出众的同时还能影响别人，带动别人的情绪与话语。 对于我的配合，理查德的反应是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天鹅绒盒子，盒子被放在茶几的中央。 理查德打开盒子，其中果然就是克莱蒙德家的那颗白色蓝宝石，哦，对了，这颗宝石现在是理查德名下的私有财产。 “本店近期很幸运地入手一颗符合要求的蓝宝石，原产地正是【斯里兰卡的拉特纳普勒】，完美符合中田先生的要求。”理查德一脸骄傲地说道，似乎非常满意达成顾客的愿望，说不定心里已经记挂很久这项委托，等不及看到这项委托消失在他的待办事项清单。 闻言，不由地嘴角一抽，我之前还在好奇那颗蓝宝石的最终去处，我现在终于搞明白：合着，这位还是想要交给我那颗白色蓝宝石；话说，我可没有一枚帕帕拉恰戒指能够用于交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仪式感？或者，已经开始在做的事一定要完成？ 你的强迫症可能需要治疗，宝石商先生，心中暗自吐槽。 “那么，你想要收取多少价格？这颗宝石的市场价格应该有几万英镑；事先声明，我掏不出这笔钱。”直白地开口询问道，因为没有可以用于易物的戒指，我只能选择支付货币。 理查德垂眸轻笑，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语气轻松地讲道：“中田先生是本店的第77位顾客，7是一个幸运的数字，77更是双倍的幸运；作为本店的幸运顾客，中田先生可以享有一次免单，店长决定免费赠送这颗宝石，现在，这颗宝石属于你。” 言罢，理查德朝着我的方向轻推盒子，同时，眼神专注地盯视着我，似乎想要捕捉我的全部表情和动作。 我有些不敢直视理查德的眼神，低头看向茶几上近在咫尺的盒子，以及盒子中的那颗白色蓝宝石。 这颗宝石此时在灯光下闪烁着亚金刚光泽，明亮且闪耀的外观，当真是具有非凡的美丽，好似...理查德的眼睛，虽然是完全不同的颜色，看上去却是相同的耀眼夺目。 心跳忽然加快，可能是因为美丽带来的感动。 我应该接受这颗宝石吗？ 中田正义面临两个选择：接受或拒绝白色蓝宝石。 中田正义的选择将会决定他与理查德各自的命运。 第130章结局1：双倍幸运 (假设中田正义接受白色蓝宝石，那么......) 中田正义回忆起自己与理查德的种种过往：他与理查德的第一次见面、他们第一次相约在资生堂parlour、理查德第一次吃到布丁时的耀眼笑容...... 中田正义凝视着明光烁亮的宝石，他忽然升起占有美好事物的渴望。 用力合上盖子，右手按住盒子，低头对着理查德道：“抱歉，我不能接受这颗宝石。” 气氛骤然一变，虽然没有抬头，依旧可以察觉到对面忽然开始散发低气压，感觉好像面对即将爆发的火山。 心中充满的恶趣味令人忽视危险信号，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充道：“虽然不能收下这颗宝石，但是，我今天就暂时先替你保管，你哪天改变主意，你记得告诉我。” 言罢，右手拿起盛放宝石的盒子，盒子放入外套内袋。 对面半响没有动静，不过，空气中总算是没有之前的火药味。 疑惑地抬头看去，发现... “转身！别看！”理查德低吼道。 我赶忙照做，转身斜靠在沙发右边的扶手，头转向右边的墙壁。 “...你是真想看我哭吗？” “抱歉，我...” 理查德打断道：“没关系，你的恶趣味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早就已经习惯。” ...你果然一直都在容忍我，我如今可谓深切体会到对方的宽容大度，以及，我自己的过分与恶毒。 心中愈发感到愧疚与不好意思，我刚才似乎真有些表现得不合时宜，貌似不小心戳到理查德心中某个脆弱的部分。 好一会儿，对面又传来理查德的话语：“我不会改变主意，如果你决定离开我，请你带走这颗宝石。” 嗯？这话好像听着有点耳熟？似乎是...之前在英国的树林中有过类似谈话。 第184章 理查德又接着道：“我记得已经告诉过你，【如果我爱的人下定决心要离开我】，我希望对方带走这颗白色蓝宝石，你还不明白吗？” 心中的反省与内疚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无措。 理查德，你... 理查德最后道：“中田正义，我喜欢你，我对你的爱不逊于热爱宝石与甜品，我们交往吧。” 闻言，右手在瞬间紧握成拳，手臂还在不住地颤抖，因为忽然涌出的兴奋。 心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不同于平安夜晚上的经历，此时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嗯，心脏被丘比特射中一箭的感觉，激动蔓延全身，大脑感到眩晕。 我还以为自己只喜欢女孩子，我从不认为自己喜欢男性，结果，此时此刻，我确实感觉到心动与恋爱；事实证明，我可能是...双性恋。 换言之，我可能真就是颜控，问题特别严重的那种，只要长得好看，男女都能接受。 感觉相当不好，颜控、没有分寸、性格孤僻，这样卑劣的我，我真的...值得被爱吗？ 我很想转头看向出声的理查德，打量对方此时的眼神与表情，另一方面，我在很努力地克制转头的冲动，有点担心看到对方狼狈的样子。 张口的同时悲哀地发现：嘴巴几乎已经不听使唤，大脑无法组织完整句子。 “所以，你的回答呢？”理查德声音低沉地追问道。 “...yes！”沉默片刻，最终只喊出一个简短的英文单词。 理查德那边也是沉默，片刻后，理查德语气强硬地命令道：“转过身来！我要看你对着我说出答复。” 闻言，顺从地转身面对理查德，对方此时板着一张脸，几乎已经看不出异常，除了有些发红的眼眶。 “理查德，我，答应，与你交，交往。”总算是勉强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理查德继续盯视我半响，缓缓流露一抹温柔的笑，语气郑重地道：“请叫我理奇，现在开始，我是你的男朋友。” 轰，这话就像是在室内引爆一颗炸弹，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热烈，我隐约看到不存在的玫瑰花，还是正在绽放的玫瑰花，玫瑰花围绕着理查德，花朵衬托着对方的盛世美颜。 理查德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如今散发着耀眼光芒，似乎还要更胜一筹那颗白色蓝宝石，已经是钻石才有的金刚光泽；他脸上本就白皙的皮肤，似乎也开始笼罩一层微光，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颗活着的钻石。 我看得眼神发直，沉浸在眼前绝景，我根本就不需要再去游览英国，英国最美的风景已经近在眼前。 刚才，最美的风景是不是对我说出不得了的话？ 思及此，不由自主地，脑中开始无限循环播放某个词：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眼前这般耀眼的人物，居然，居然， 我，理查德，我们，这...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我得做点什么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想到这里，我起身离开座位，绕过中间的茶几，走到理查德面前。 理查德抬头看向我，似乎已经察觉到我的意图，理查德脸颊泛红，闭上眼睛，微抬下巴，一副期待的模样。 咚咚咚，心跳越来越快，伴随着我靠近理查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中途一顿，忽然生起退缩的意图。 呼，不行，心跳实在太快，脸上好像火烧，实在是...办不到。 于是，轻吻在理查德的左脸颊，触碰一下就快速远离，后退两步便开始喘气，心脏已经感到超负荷，再进一步就会超出极限。 理查德缓缓睁眼，眼中划过茫然，随即便是一脸纠结的神情，最后，理查德眼神不满地瞪向我。 我心虚地回以乖巧的笑，企图萌混过关，毕竟确实就是我的问题。 这个笑容似乎启动什么不得了的开关，理查德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海蓝色的瞳孔变得幽暗深邃，就像海底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 我似乎在以前见过这个眼神，狮子面对猎物一般的攻击性眼神，心中划过这个想法。 理查德缓缓起身，姿态优雅地走近我，然后... “啊！理查德，你干什么？！”双脚离地使得我发出惊呼，被打横抱起的感觉实在是陌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我为什么是被抱起的那个啊？！这不是电视剧女主角的待遇吗？！！ 身处半空非常没有安全感，不安得开始在对方怀里挣扎，同时高声喊叫道：“理查德！？你快放下我，我...” 后面的话语因为被堵住，已经彻底说不出来。 理查德海蓝色的瞳孔近在眼前，这次不是上次醉酒时的恍惚眼神，理查德此时的眼神清明且澄澈，从对方瞳孔的倒影中，我清晰地看到自己无措的表情。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吻，漫长到感觉不能呼吸，窒息感，我又感觉自己像是脱离水的鱼，脑袋发昏，视线模糊；明明没有喝酒，我却感到醉意，好似理查德本身就是一瓶烈酒，他散发的气息足以令我陷入迷幻。 生理层面虽然已经深感不适，奇怪的是：心理层面却是没有多少痛苦，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真就是身体痛苦的同时伴随心理满足。 最后，我是真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我挣扎着拍击理查德的肩膀，对方这才结束这个吻，慢条斯理地把我放回到最开始的座位。 我坐在沙发上精神恍惚地抬头，理查德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此时，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满足与欢乐，就像是得到梦寐以求的宝物。 “都说了，叫我理奇，还有。”说到这里，理查德流露一抹坏笑，语气玩味地调侃道：“你表现得好像第一次接吻的小处男，下次接吻记得换气。” ...你这副模样，看上去已经有七分杰弗里的欠揍。 你还叫我不要学杰弗里，你这不也是神似那混蛋？ 好气！你怎么也叫我小处男？！虽然是事实，但是，感觉很不爽！！！ 理查德如今看上去简直已经黑化，有点恐怖，再加上刚才那副霸道总裁的做派...我过去曾经以为对方是猫，事实证明，理查德根本就是属于猫科动物的狮子，平时表现得优雅无害，偶尔却很有攻击性，这大概也算是反差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见到他的这一面。 虽然，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开心或者荣幸，我自认为：自己应该算是与世无争的小白兔或者绵羊，完全招架不住对方的积极主动，有点不爽理查德刚才表现出的侵略性。 然而，我最不爽的其实还是：对方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完美衬托出我此时的狼狈，同时，我更确定对方是花丛老手。 于是，不服气的我也顶嘴道：“谁说我是第一次接吻？我的初吻早就已经贡献出去，那次还是激烈的舌吻，我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美好暧昧的气氛骤然一变，室内开始弥漫紧张和压抑，迅速得好像是有人按下电视机的遥控器，频道被瞬间切换为另一个；温度似乎也忽然下降好几度，明明身处室内，这个房间却好似迎来冬日的寒风。 第185章 理查德脸色僵硬，语气低沉且不悦地追问道：“那你还真是令我意外，我居然都没能让你忘掉那个人，男生还是女生？难不成是...” 见此，我却是忍不住笑出声，心中充满恶作剧成功的喜悦，成功报复回来之前被叫小处男的不爽，也算是回敬对方之前令人不快的霸总做派。 当然，这还没完，言语上的还击根本不对等，考虑惊险刺激的公主抱...唔，我肯定是抱不动某人，下次要不要在布丁里加盐？ 接吻什么的就没必要报复，毕竟...说来害羞，我刚才其实也乐在其中，甚至感觉有些上瘾，我不介意再来一次...嗯，不是现在，我现在还处于头晕目眩，我需要缓一缓。 这么一想，花丛老手也有优点，知道如何令人愉快...虽然还是有些介意，要不要询问他的感情史？我现在是正牌男友，我应该算有知情权。 不过，眼角余光瞥见理查德愈发难看的表情，他刚才被我的笑声打断话语，如今正自顾自地瞪视我，眉心已然皱出一个川字，那点皱纹在光滑平整的脸上尤为显著，看上去心情十分不美妙。 见此，顾不上逼问感情史，赶忙先行解释道：“其实也是你，平安夜的那天晚上。” 闻言，理查德表情一呆，随即显露恍然大悟的神态，舒展眉心的同时闭上眼睛，轻拍额头，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你在平安夜之后是因为这件事生我气，我还以为...不，没什么。” 挑眉，有些意外理查德少有的欲言又止，不过也不打算深究他的想法，无论他的猜测是什么，那猜测多半是偏离事实。 又想起平安夜的晚上，那次不佳的初吻体验，没好气地补充道：“我当时可是很生气，我说到底是一个含蓄的日本人，表白之前的接吻，我一律视作性，骚，扰！” “...抱歉，我给你带来不好的回忆，我以后会尽量少碰酒精。”理查德表情苦恼地叹息道，他可能是希望保证永远不碰酒精，但是，他很明显做不到这一点，他还需要见客户，他总会有需要喝酒的场合。 他此时倒是彻底没有之前那副充满侵略性的姿态，完全恢复平常时候的优雅内敛，那副温和有礼的气质与姿态，看上去就是典型的英国绅士。 气氛开始回暖，空气摆脱紧张压抑，不过也没有回到更早之前的热烈暧昧，室内当前弥漫着一种平淡的温馨氛围。 大概是出于温馨气氛的影响，我对着理查德提议道：“那个，理查德...” “理奇！”理查德迅速纠正道。 被这忽然的打断噎住，无奈地改口道：“理奇，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我提议：今晚不去资生堂parlour，你今晚来我住的公寓，我亲自给你下厨做饭。” 言罢，期待地看向站在面前的理查德，我好像还真没给对方做过正经的食物，除了两个月前的那份便当；我也想要给理查德做点什么，可能是出于感谢对方的喜爱，也可能是纯粹地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 毕竟，我自认没什么特别优秀的地方，方方面面其实都不如眼前这位，我如果不做点什么，我总有些患得患失的不安感。 这可真是可笑，交往到现在还没有过去一个小时，我就已经开始担忧被甩的问题：如果他发现我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我该怎么办？ 对于我充满自信的提议，不知为何，理查德忽然流露出纠结的表情，好似正在伤脑筋要不要答应。 觉察对方的犹豫，等待数秒，我率先沉不住气，进一步自我推销道：“你应该尝过我的手艺，我有给你做过便当，我的厨艺其实还可以。” 所以，你不用担心面临黑暗料理，反正，我绝对比你擅长做菜。 理查德缓缓地走回到对面的沙发，他此时依旧是一脸别扭的表情，脸颊不知为何开始泛红，眼神对上我的视线，他才捂嘴轻咳道：“咳，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 我听得一头雾水，打量一番对面躲闪的眼神，突然醒悟对方的意思，嘴角抽搐地解释道：“你想到那里去？我就单纯地请你吃顿饭，我不打算留你过夜，晚上请你回去自己的住所。” “...呼，失礼。”理查德不好意思地致歉道，他的脸红开始逐渐蔓延到耳根，似乎是在因为会错意而感到尴尬，但是...他的眼神中却是划过失望。 目睹这位明显的言不由衷，一边嘴上说着进展太快，一边又在失望没能留宿，心下不由吐槽：你的心思真难猜，为什么就是不能够直白地说出心里话？总感觉，以后会有很多令人头痛的场合。 不过，哪怕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状况，我恐怕也只得给这位顺毛。 毕竟，谁叫这位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已经一声不吭地开始享用蛋糕，脸上还带着没能褪下的红晕，皮肤太白就是这点不好，他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正常。 沉默地推过去我的这份蛋糕，不出所料，这份蛋糕被毫不犹豫地接受，礼貌性的推辞都已经被省略掉。 这个空间如今正处于一种舒适祥和的宁静，寂静无言之中，我的注视似乎令男朋友有些不适，他的动作越来越不自然。 天知道他为什么感到别扭...嗯，他或许是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以前根本不会有类似的状况，过去，他在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注视下都很游刃有余，当然，以前我们也还不是恋爱关系。 视线移开自理查德，环顾这间初遇时的宝石店，四张单人沙发、一张玻璃茶几、一扇能看见街道的巨大窗户、一个书架上摆着宝石相关的书籍、两扇分别通向办公室和厨房的门、以及茶几上摆放的皇家奶茶与甜点，所有要素都完全符合初次见面的场景。 当然，还有【理查德与正义】。 思及此，右手覆盖外套的左胸处，那里有盛放宝石的盒子，这个位置非常接近心脏；我隔着布料与盒子触碰那颗宝石，心中暗自默念： 谢谢你对我的喜欢与包容，我很高兴曾在这里遇到你，理奇。 （结局1完） 第131章结局2：黄粱一梦（上） （假设中田正义拒绝白色蓝宝石，那么...) 中田正义回忆起英国之行的负面经历：荒唐可笑的婚前协议、傲慢自大的家族成员、戈弗雷爵士不加掩饰的睥睨，尤其是在临行时的俯视姿态...... 归根究底，如果不是因为这颗“价值连城的钻石”，中田正义估计自己不需要经历其中大部分，他甚至根本不会住进那栋宅邸，并渡过一个沉闷且压抑的假期。 中田正义发现这颗宝石不再美丽，这颗宝石笼罩着一种不祥的阴影。 中田正义也不认为是一个好主意：收下此价值数万英镑的昂贵礼物。 理智占据高地，感动逐渐褪色，经过冷静思考，中田正义判断： 当下最好的选择是直接拒绝。 用力合上盖子，盒子推回对面，低头对着理查德道：“抱歉，我拒绝这颗宝石，它实在太过珍贵，并且过于沉重，我无法收下。” 【沉重】已经是个委婉的表达，心中真实的想法其实是：不祥且令人不快，需要远离的存在。 话音刚落，空气登时变得凝滞，对面许久没有传来动静，我也不敢抬头，心中感觉正在面对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186章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复。“理查德语气古井无波地说道。 点头，此时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发现出声说话变得困难，我甚至依然保持低头姿势，直觉最好不要抬头。 对面传来轻微的动静，理查德似乎起身离席，脚步声蔓延向窗户。 转动眼珠，视线瞥见理查德已经走到左侧的窗边，他此时面对那扇能看见街道的巨大窗户，背对身处室内的我。 “我到底算什么？”理查德忽然开口问道。 “...你在跟我说话？”迟疑地反问道，感觉完全没有头绪，对于突然出现的古怪问询。 “我只是你的攻略目标，以及达成愿望的工具，是吧？”理查德语气幽幽地自问自答道，因为他此时面对窗户，他的表情完全不可见。 ...为什么突然开始翻旧账？我们不是在讨论这颗宝石吗？ 我一开始确实抱有功利地接近理查德，但是，经过这一年以来的相处，我们早就已经是真心相待的朋友，我不明白理查德为什么忽然旧事重提。 感觉对方态度有些不善，小心地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否认：第一次踏入这里时，我确实抱有强烈目的性，我并不是诚心求购宝石；但是...” “之后也是如此，你的每一步都有明确目标；为了我的信任与配合，其中一项目标想必就是提高我的好感，布丁是个明智的选择，你很聪明。”理查德打断道，说话时继续用着毫无起伏的语气，听上去好似是在夸赞，但是，话语中完全听不出丝毫褒奖的含义。 皱眉，对话发展至此，我也已经察觉不对劲，不打算继续跟随对方的节奏。 我尝试着打感情牌，语气随意轻松地道：“理查德，我们认识已经快有一年，我们一起经历这么多事，你应该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知道你打算在目标达成后远离我，我能请问为什么吗？这是因为你那可怜的自卑吗？你觉得自己不配站在我身边？我让你感到嫉妒吗？我需要为自己的优秀而道歉吗？”理查德语速飞快地说完一连串质问，语气虽然还是客气礼貌，话语内容却是完全称不上友好。 右手瞬间紧握成拳，心中开始涌现怒意，全身都在轻微颤抖，努力克制激烈情绪。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我确实嫉妒你，你实在是优秀，在你面前，我的确很自卑...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人点破这些，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你当真是地道的英国人，你那毒舌真有英国特色。 感觉头脑开始作痛，耐心已经快要见底，理智也已所剩无几 深呼吸，尝试最后的辩解：“我邀请过你一起回老家，那次聚会也能算是家宴，这应该能够证明些什么。” 比如，我是真心把你当作朋友，我可不会请熟人回老家；家宴什么的，按照我的理解，参与者一般也就只有家人与至交，邀请本身就已经传递出很多信息。 “你还邀请自己的大学同学与那个女生，如果不是那个女生在我面前提及聚会，你根本不会邀请我。” 闻言，脑中回忆起邀请时的场面，理查德当时似乎确实怀疑：我本没有打算邀请他；我还以为自己早已打消他的疑虑。 我们之间难道不能有最基本的信任吗？我就这么不能给人安全感吗？ “...我建议你保持冷静，理查德，你已经被偏见蒙蔽双眼。”第一次对着理查德说出警告，同时也是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事态已经非常微妙，紧绷的弦不能承受更多压力。 “我很冷静，我一直都在冷静地观察，我很早以前就察觉：你那副随时准备跟我说再见的姿态，你这一年来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姿态，你是打算完成自己的目标，最后再给我过完生日，算是好聚好散，你可真是体贴。” 脑中响起什么东西绷断的声音，大概是被称为理智的弦。 你真当我没脾气吗？ 我发现自己接近失控地叫喊道：“是啊！！！第一次踏入这里以前，我就有明确的规划：我与你的初见、见面时该说什么、如何获取你的好感与信任；对！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我的计划，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与你【减少联系乃至淡忘彼此】，毕竟...” 扯动嘴角发出一声冷笑，随即接着道：“毕竟，我跟你这种富家少爷实在没什么好说！既没有共同话题，也没有共同爱好，宝石、甜点、语言、文学，你喜欢的我都不喜欢，我们除了曾经拥有的共同利益，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坐在一起的理由。” 闻言，背朝室内的理查德身形一僵，右手瞬间紧握成拳，似乎想要给我一拳；他此时的情绪想必也是极度气愤，证据就是骤然间降温的室内空气，想必又是因为某人散发的低气压。 最终，理查德放松右手，语带嘲讽地回击：“你可真是幸运，我不会在自己的宝石店里使用暴力。” ...话说到这份上，显然，我们已经没有更多可谈的内容，这次谈话已经不可避免地跌落深渊，一切已然无法挽回。 再次深呼吸，其实，经过刚才的叫喊，我除了感觉嗓子疼，我也已经感到后悔，理智渐渐开始回笼。 经过快速思考与判断局势，我中肯地提议道：“我们需要冷静，我们最好分开一段时间，这样有益于我们彼此双方。” 沉默，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得到缓解，室内弥漫着令人难以呼吸的压抑。 半响，理查德开口道：“我之后打算接受师傅的提议：【去英国开设新的分店】，我会回到家人的身边，就像你之前多次建议的那样，你可真是思虑周全，你早就在为我规划未来。” 无视对方的后半句，自顾自沉浸于惊骇。 我是真的只想要一个短暂的间隔时间，理查德居然... 我以为，恢复冷静后，我们就能够回到从前，我们会忘掉这场不愉快的交谈，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我以为，他会一直留在日本、留在东京、留在银座，我还记得他在书房说过的话：【我在日本经营一家宝石店，我应该会继续留在日本】 我以为，我与理查德可以维持长久的友谊，就像梦中的“正义”与“理查德” 一切好像都只是“我以为”。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改变主意？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思考无果，片刻，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虽然对方看不到我的表情，我还是试图掩饰此时不太美妙的情绪，尝试令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心中此时充满不舍，毕竟，我确实没几个朋友，我似乎马上就要失去一个，理查德已经清楚表达绝交的意图。 感觉有点想哭，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我明明只是拒绝对方的馈赠，理查德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表现得好像被点燃的炸药桶，我一瞬间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强压下心中的难过，为了保留最后一点情面，日后可能还能再见，故作大方地提议道：“什么时候的航班？我到时候去机场送你，咱们也算是好聚好散。” 虽然很想再说一句【期待我们下次的再会】，但是，总感觉对方并不想要听到这句话，我已经开始怀疑对方不想再见到我，基于理查德此时拒绝面对我的姿态。 第187章 “不必，我不喜欢离别的伤感。”理查德果断拒绝道。 “...既然如此，至少，我们来以朋友的身份道别。”边说边起身走向理查德，同时向前伸出右手，打算如同绅士般握手道别。 “【中田正义，请你消失】。”理查德忽然说道。 脚步一顿，右手停在半空，难以继续前进，似乎凭空出现一堵墙隔开理查德与我。 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心跳忽然间停摆，冰冷自心口蔓延全身，四肢僵立于原地。 你，居然，真的，说出这句话。 僵直半响，右手无力地下垂，凝视着对方的背影；理查德此时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更别提与我认真道别。 呼，呼出一口漫长的气息，这位明显已经态度坚决地不想再见到我，甚至没有转身面对我的意思；态度既然已经如此坚决，我也没兴致再自讨没趣，最后的情面想来也是奢望。 你可真是果断，当断则断，不给我留下丝毫余地与念想。 我朝着不远处的理查德鞠躬，自顾自地说出道别话：“保重，理查德。” 我其实是真心把你当作朋友，过去是，现在是...可惜，未来不一定会是，毕竟，单向的友谊多半无法长久保存。 “你可以带走一两个纪念品，比如桌上的那颗白色蓝宝石。”理查德头也不回地回复道，语气依旧是不含丝毫感情的平板。 闻言，忍不住泄露出一丝苦笑，反正没人在意我的表情，我干脆也就不做无用功：控制自己的表情。 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还会想要...再见到引发这一切的根源？ 这颗宝石当真是不祥，这颗宝石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我今天就不应该来赴约，晚上去人多的餐厅可能更好，公众场合至少不会弄得这么难看。 可惜，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站直身躯，一言不发地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宝石店。 下楼之后，我察觉到有人在看我，十分具有存在感的视线，感觉就像是...半个月前，理查德目送我过安检时的视线。 出于某些理由，我这次依然没有选择回头，就像上次通过安检时的选择，或许是出于不同理由。 总之，我发现自己头也不回地远离宝石店etranger、远离银座、远离这一切。 ... 一个月后 我接到一通来自银行的电话，电话那头的银行职员告知： 我的银行账户收到一笔巨额转账。 我被转账的数额着实吓一跳，赶忙询问细节，电话那头给我解释一堆无关紧要的内容，半天才告诉我转账带有附言，其中只有一个英文名字，电话那头用口音很重的日式英语读出那个r开头的名字。 我时隔一月再次听到这名字，心中充满茫然，反应过来之后便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握着手机的右手用力收紧，收紧得右手掌心传来疼痛，疼痛感反而令我保持清醒，清醒得足以思考其中含义。 理查德...他也认为我是为了金钱？我们的感情难道都是虚假？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感觉就像是被人当面甩一耳光，脸上虽然没有痛感，心中却是深感受伤。 他居然给我支付感谢金，这简直是...不可原谅！ 我以为你与杰弗里、与你那帮亲戚是不一样的；事实证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最后朝着电话对面讲述道：“我不认识这个人，这笔钱请原路退还，对方想必是搞错。” 挂完电话，心情还未得到平复，呼吸依旧略显急促；我迫不及待地点开邮箱，很快从常用联系人中找到理查德的邮箱，迅速填写一封邮件： 你转账时填错收款人，以后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最后，看着手机屏幕中的这番话，咬牙，紧接补充一个强烈的结尾： 再见，理查德·克莱蒙德。 发送，状态变为发送中，进度条很快变为100%，表示发送成功。 我看着已发送列表中的最新邮件，心中感觉十分复杂，既有几分怅然若失，也有几分解脱之意。 我这一个月来时不时回想起理查德，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恍惚与走神，晶子与下村都已经不止一次表达过担忧，我却是一直不肯说出事实真相，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突然，理查德专属的提示音响起，对方似乎刚好在看手机，回复很快便送达，没有抬头与署名，内容也十分简短： 再见，中田正义。 （未完待续） 第132章结局2：黄粱一梦（中） （假设中田正义拒绝白色蓝宝石，且没有被赋予第二次机会，那么......) 若干年后，英国 “我们今天聚集于此，为理查德·克莱蒙德举行追思礼。”身着白色长袍的牧师在祭台前宣布道，这句开场白拉开葬礼的序幕。 中田正义坐在教堂最后一排的角落，他的周围空无一人，他自顾自地注视祭台后方、十字架下方的灵柩。 葬礼的其他参与者时不时起立，跟随牧师默哀追思、诵念祷文，然后又坐下聆听牧师宣讲理查德的生平；中田正义不是信徒，他并不参与这些外在仪式，这也不妨碍他心中的哀悼。 没有认真听讲牧师口中经过美化加工的内容，我刚才已经通过闲聊知晓许多情报，这些来自附近小镇的居民当真是健谈...总而言之，理查德的最后几年似乎过得不太好。 我与理查德已经没有联系接近半个世纪，五天前，我突然收到陌生邮箱发来的一封邮件，其中措辞礼貌地告知：理查德突发心脏病，平静安详地在睡梦中去世，五天后将会举行理查德的葬礼；邮件最后还附带一张日本飞往英国的电子机票。 因此，我前天便抵达英国，昨天在酒店休息一整天，今天便来参加葬礼。 收到邮件时，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大概就像是：翻看报纸时，偶然读到一则讣告，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那个谁；情绪上，最多就是些微感慨与惆怅，我这些年也已经参加不止一个葬礼，如今不过是又走一个认识的人。 不过，大概还是有些遗憾，毕竟，我与理查德直到最后也没有握手言和，我也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我倒是希望曾经与他恰当地道别，比如当面说声再见。 我与理查德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们好像也没有当面道别，理查德一直都没有转身面对我，我至今没搞明白当年为什么变成那样，突然之间，毫无征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还曾经幻想过理查德恢复理智，主动找我握手言和；结果，我只等到一个月后的转账，我们的最后一次联系便是通过邮件互相道别... 视线移向最前排的位置，那里整齐地坐着理查德的家属，我只能看到清一色的黑衣与背影，谁是谁根本无法辨认，我可能也没有认识的人，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期间完全没有彼此往来。 说起来，那封神秘邮件应该就是来自家属中的某人，那封邮件的署名只有一个名字缩写（j.)；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杰弗里（jeffrey），我刚才听人说才知道：杰弗里两年前就已过世，胃癌，就像当年的戈弗雷爵士，倒也挺适合那个工作狂。 第188章 说起杰弗里，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好像还是在剑桥读研期间，大概是理查德离开日本后两年，我那时还是个忙碌的研究生，杰弗里在期末前不久上门拜访。 他当时好像说过什么，嗯，理查德这两年过得不好，整天疯一样地埋头工作，最近更是自暴自弃地接受家族联姻，如今已经快要结婚。 我当时面临巨大的学业压力，研究生那年的成绩与毕业论文将会决定能否继续读博，我可谓是一刻不敢松懈、当真就是如履薄冰；我当时很没耐心地打断杰弗里的长篇大论，表示没空去参加婚礼，因为期末考近在眼前。 之后的具体对话已经记不清，印象深刻的是对话结尾：杰弗里骂我是混蛋，丢下一张制式的婚礼邀请函，最后摔门离去。 期末考之后的假期，我又在抽屉里看到那份邀请函，翻开才发现：婚礼已经过去两个月。 那一刻，我还想着去看看理查德，既然已经邀请我参加婚礼，这大概也是和解的信号。 我当时先给杰弗里发去邮件，表示希望拜访理查德与妻子、送上新婚祝福；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没有直接联系理查德，可能是出于小心谨慎的性格，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理由。 杰弗里最后发来一封出乎意料的邮件，内容大概就是：理查德的妻子已有身孕，他们现在过得很幸福，请不要再去打扰他们。 我当时看着邮件愣神许久，我已经忘记当时的想法与感受，我只记得最终的决定：不再去打扰理查德的生活；同时，邀请函顺手丢进垃圾桶。 根据小镇居民在闲聊中透露给我的情报：理查德的妻子产后大出血，没能抢救过来，留下一个男孩。 理查德之后没有再婚，也没有在家照顾孩子，那段时间似乎是在伦敦拼命工作。 最后这条消息来自一位曾经在宅邸工作多年的仆人，他如今上了年纪已经退休，他甚至对我隐隐有些印象，他表示看我觉得眼熟；我对此则是随意地敷衍，不想多谈当年在宅邸的经历。 除了杰弗里与理查德，我还记得面容的克莱蒙德大概只有亨利，亨利自戈弗雷爵士那里继承克莱蒙德伯爵的地位与头衔；可惜，亨利本就身子骨不好，大约二十年前，亨利患上某种烈性传染病，很快就被送进医院，结果还是没挺过来。 亨利没有子女，杰弗里当时虽然还在，杰弗里却也已经年过半百，理查德也差不多这个岁数，最终，伯爵之位自亨利传给理查德当时刚结婚的儿子。 儿子与儿媳去年飞机失事、双双遇难，伯爵之位又传给理查德去年才十八岁的孙子，那人今年刚好十九岁，正好是我第一次来英国时的年纪。 理查德这些年多半过得不好，我知道送走身边一个又一个亲朋的感受... 耳边传来牧师宣布追思礼的结束，葬礼的其他参与者起立祷告，我坐在长椅上低头，祈求冥福的同时，沉默地献上哀悼与同情，同情是针对理查德这些年的经历。 至少，他不需要继续面对那些，我却是还要继续走下去。 礼毕，接下来就是这一个环节，葬礼前半段的最后一个环节：瞻仰遗容。 这个环节有些非同寻常，灵柩四周摆放着素雅的花朵，颜色呈现出绿色、白色与淡黄，灵柩上摆放着一个花圈；同时，四周根本没有一张照片，灵柩也已完全闭合，并没有显露出遗体。 我此时站在瞻仰遗容的队伍中，随意地询问队伍前方的中年人：这个环节是不是基于当地习俗有些变动？ 前面那人奇怪地看一眼我，随即放慢语速地给我解释。 我听完总算明白：这些变动是基于理查德的遗愿，他不希望葬礼上出现自己的照片，他也不希望被人瞻仰遗容，如果有什么想要对他说的话，他希望大家只要站在旁边说完即可。 前面那人最后还补充：刚才，家属致悼词时便已说明过这些事项。 “呵呵，我英语不好，谢谢你的解答。”礼貌地对着中年人道谢，其实是因为刚才在走神，我根本没有认真听悼词，我甚至没看清是谁上去致词，八成是哪个不认识的后辈。 ... 排队的过程总是漫长，考虑到场合，没人发出抱怨的声响，也没人失礼地玩手机；最多就是小声交谈，大概算是聊天解闷。 理查德选择土葬，因此，他的遗体完好地保存于灵柩，这个环节之后便是葬礼的后半段，也就是覆土的仪式；我不打算继续参加后半段，我觉得自己大老远赶来英国，这已经算是很对得起理查德。 轮到我的时候，我走到灵柩边，隔着一层木板面对理查德，这位年轻时的好友；我们虽然后来闹僵，这么多年也未曾见面与联系，我心里其实还是有认真记住对方，理查德大概也算是我青春回忆的一部分。 至于当年的那笔转账，我很多年后才想明白：理查德，他当年可能不是那个意思，至于，理查德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晓得。 叹气，心中忽然开始有些感慨，这么多年的时光一下子就消失不见，感觉好像上一秒还在银座的宝石店，这一秒就已经来到英国参加葬礼。 我回忆着年轻时与理查德相处的画面，大多数画面其实都已经很零碎且模糊，不过，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还是十分清晰。 “没想到，当年银座一别，竟是此生永别。”中田正义面对着灵柩感慨道，或许是因为回忆的影响，他选择使用日语说出这句话。 此时，一个青年站在附近与人交谈，他似乎听到中田正义的话语，他转身瞥一眼灵柩的方向。 中田正义对此一无所知，他自顾自地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更多道别的话。 ...罢了，我们其实早就已经说过再见，只不过是在很多年前通过邮件，四舍五入也算是有认真道别，我不应该感到遗憾，我应该知足。 我与理查德的联系始于一封邮件、终于另一封邮件，这大概也算是有始有终。 最后朝着灵柩作一个鞠躬，礼毕，转身，自顾自地走向教堂的大门。 我顺着教堂中间的过道，经过一个又一个人，有些人还在排队，有些人坐在长椅；三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正在玩闹，隔着椅背玩着不知名的游戏，同时嘴里发出清脆的叫喊声，完全不顾身旁妇人的劝阻。 孩子年纪还太小，不知晓死亡的含义，心中如此评论道。 嗯？忽然感觉有人在看我，那道视线似乎在跟随我，令我想起给学生上课时的感觉，自从退休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 奇怪，这里应该没有认识我的人...大概只是错觉，或者有人好奇葬礼上唯一的亚洲人，此时的教堂里似乎真没有见到第二个亚洲面孔。 走出教堂，迎面而来的是早晨阳光，这点阳光传递些微暖意，不过，完全不足以抵消寒风带来的冷意。 此时毕竟还是冬天，话说，下个月就是十二月，理查德的生日...是不是就在平安夜？ 心中忽然涌现一股强烈悲哀，我不得不上前几步，右手扶住教堂花园里的石柱，借助支撑站稳身形。 这股莫名的情绪，大概...可能是因为强烈的对比：那时，我第一次来到英国，我曾经为理查德庆生；如今，我最后一次来英国，我却是为理查德送行。 第189章 过去与现在，生日与葬礼。 实在是太过讽刺，实在是太过荒谬。 “先生，你还好吗？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语气礼貌且带有适当的关切。 有人？ 心中一凛，右手脱离石柱的支撑，迅速调整表情与姿势，最后才转身看向对方。 “谢谢，我很好，教堂有些憋闷，我出来透气...”转身的同时回复道，接下来的话却是卡在喉咙，因为看清声音主人的长相。 “理查德？！”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道。 【“我叫理查德·拉纳辛哈·德维尔皮安，这家宝石店的店长，感谢您选择本店，请原谅门口的闹剧。”】 【“我穿黑色不好看吗？”】 【“你可以带走一两个纪念品，比如桌上的那颗白色蓝宝石。”】 这些话语，我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事实上...它们似乎只是缺乏一个被回忆起来的契机，比如，再次面对说出这些话的人。 这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岁月，岁月居然完全没有改变他，他看上去甚至比当年更加年轻。 灵柩里躺着的又是谁？ 此时，早晨的阳光照射在对方身上，照耀那人漆黑色的西服、浅金色的短发与...翠绿色的眼睛。 “我是克莱蒙德伯爵，先生，感谢你前来为爷爷送行。”青年面色严肃地讲道，声音虽然悦耳动听，隐约带有几分清脆的少年音，但是... 【中田正义，感谢你前来为我庆生】，脑中忽然浮现另一道声音说过的话，如出一辙的句式，南辕北辙的内容，以及...完全不同的音色。 理查德...他真的已经不在，眼前之人想必就是理查德的孙子。 “克莱蒙德伯爵。”恭敬地重复对方的头衔，随即自我介绍道：“我是中田正义，我来致以哀悼。” 闻言，青年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语速飞快地问道：“一桥大学的中田教授？” 点头应下这个称呼，虽然，退休之后，我已经不适合被如此称呼，至少要在前面加个“名誉”，一桥大学的中田名誉教授，表示本人有名无实，本质上是空有虚名...但是，我毕竟已经担任经济学部的教授足有二十余年，我大概也是有些旧习难改，感觉就好像国立大学教授已经成为自我的一部分。 笠场大学毕业之后，我顺利申请到剑桥大学的研究生项目，我研究生时候的成绩还可以，总算是顺利在剑桥读完博士；之后，我还留在剑桥任教四年，最后才回到笠场大学担任副教授。 我当时在笠场大学跟着一位姓宫下的女性教授，她是整个经济学院少有的女性，私底下成天宣扬男女平等；实际上，她的言论主要集中于抨击男性，不停地倾诉各种她认为的歧视行为，宣传什么女性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总之，我与她共处一室时感觉非常不好，气氛从来就没有舒畅过，其他男性同事也有类似看法。 学术上，她认为日本应该致力关闭缺口，比如贫富差距；我对此不同意，假设一个国家拥有1万亿资金，且这笔资金被用于改善公平或者效率，越多资金投入改善公平分配，经济增长能获得的资金就会相应减少，资本增长和技术进步将会变得更慢。 反之，更多资金投入经济增长，收入最高和收入最低的群体都将会享有更高的收入，所有人的状况都将变好，代价就是两个群体之间更大的收入差距，也就是所谓的收入不平等，因为收入最高的群体通常有更快的收入增长；在我看来，这一代价是可以接受的得失交换。 依照宫下教授的观点，她愿意牺牲经济增长来换取更平等的收入，她宁愿看到所有人都更贫穷，她不愿意见到有人得到更多；我虽然从未公开反驳那位教授，对方跟我相处一段时间，她也差不多摸清我的学术立场。 对于学术上的分歧，宫下教授懒得与我争论，不过，她私底下给我起个外号：财阀的走狗。 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客观来讲，我的观点确实更加有利高收入群体，哪怕，我无意代表高收入群体的利益。 总之，我与宫下教授关系处得不好，我与她也没能达成学术上的求同存异，她不仅私底下没给我好脸色，公开场合也多次点名批评我；某一次的讲座中，她甚至在两百名学生面前取笑我：中田没有认真读书，你们不要学他。 一年后，我果断接受一桥大学的邀请，跳槽到那里继续担任副教授，我这也大概也能算是升职，国立一桥大学与私立笠场大学，两所大学的副教授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一桥大学位于日本东京，专攻社会科学的小型大学，每年只会招收一千多名学生，师生比大概维持在一比十，我在那里任教算是适应良好，教学任务十分轻松；并且，因为本身属于国立大学，财务预算可谓十分宽裕，我作为副教授都能拥有一个独立办公室，在笠场大学的时候，我还要跟两个讲师与四个研究员一起分享办公区域。 我之后顺利升职为教授，我在一桥大学一直干到退休，数算日子，我在一桥大学工作三十多年，任教与研究，差不多就能概括三十多年的工作经历。 我上课真就是按部就班、到点走人，哪怕之后没有其他安排，学生有事基本都是给我发邮件，或者预约我的会面时间。 然而，学生好像还挺喜欢我，我经常从学生那里得到的正面反馈，每个学期末都会有校内问卷调查，我还曾经拿过本校的教学卓越奖。 我退休前几年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理由简直令人哭笑不得，总结一下就是：学生眼中，不点名的老师就是好老师，不挂科的老师更是好老师。 我大概是在剑桥的时候沾染一、两个坏习惯，三一学院整体氛围还是很自由，一个本科生的上课时间永远少于每周20小时，教职的工作时间同理，真就完美遵循英国学校的教育哲学：提供一个令天才脱颖而出的环境；换言之，自由放任的教育方针，好听一点的说法就是学风自由。 我的课堂从来不点名，我不想浪费那个时间，来上课的学生会来上课，不来上课的学生不会来上课，反正大学一直都有挺清晰的录像设备，学生登陆账号就能看到教学录像，有疑惑就发邮件问我。 我习惯在考试中留几道主观题，这样比较容易放过那些在及格线蹦跶的学生，最后算总分还是挂科的学生...我也就只好布置一篇论文：反思自己在这门课中学到什么；这就是走个过场，学生随便交给我什么反思，我都会给他们及格，更高的分数就别想。 所以，无意之中，我好像就变成学生眼中的好老师...原因大概就是大家所说的：学风自由。 我每学期教2-3门课，每年面对200到400名学生，我其实记不住大部分学生的名字，我也很不喜欢高强度的师生互动，我更喜欢坐在办公室里进行研究；我的研究设备只有一台电脑和纸笔，我不需要有更多设备，基于这点，我应该算是十分节俭。 做研究要趁早，四十岁以后，我明显感觉失去创新能力，我那时也已经升为教授，我享有大量学术自由，我选择转变研究领域，从经济建模转去研究经济思想史，成天埋首故纸堆，整理前人的思想与观点，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托马斯·马尔萨斯...这些人的原著，我或多或少都有拜读。 第190章 我有时感觉自己的前半生是应用数学家，后半生变成哲学家，基于研究领域本身的特点。 经济建模一半是统计学、一半是数学，成天面对的就是统计数据与微分符号；经济思想史从内容到研究方法都像是哲学或者历史学，研究对象是人类历史中被归类为经济思想的观念，研究过程中大量引用某个已故名人的原话，大致就是分析与澄清历史上某人曾经提出过的经济思想与观点，为了研究方便归类一组观点接近的思想家为学派。 我大概算是理论家中的理论家，论文发表算是挺多，引用数也还过得去，工作时间都花在任教与研究；我有意回避社会服务，银行、企业和政府的咨询工作，我一律统统推辞，次数一多，那些机构也都不来找我，我乐得清静。 作为代价，我在公众那里一直都没名气，远远比不上一些几乎成为电视台常客的同僚，应用方向的同僚可能更在乎公共影响力，理论方向的...我倒是真无所谓，其他同僚说不好。 大学教职，最苦最累的其实是指导论文，指导论文经常要言不由衷地夸奖学生的构想，心里头其实不以为意，面上还要假装很欣赏，最后，小心地以一种保护年轻人自尊的方式，给予对方，嗯，建设性反馈。 相比之下，我最早带的那批学生可真是省心，毕竟是来自世界各地最优秀的人才。 我在剑桥时其实就已经开始带博士生，原则上，剑桥大学的讲师可以指导博士论文，实践上，最终还是取决于有没有学生申请讲师作为导师；我当时还真就有三个博士生，我对那三人也是印象深刻，大概所有老师都会记得第一批带过的学生。 那三人中，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女性、她后来留在英国服务财政部，她还有与我保持联系；一位来自印度的男性，他后来去喜马拉雅山修炼，他没有再联系过我；最后一个是位英国本地的男性，他后来被芝加哥大学请去当教授，他有时还会跟我合作一两个项目。 去美国的那个学生后来拿到约翰·贝茨·克拉克奖，我们都知道这位早晚会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我没想到的是... 人生际遇就是这么奇怪，退休前几年，带过的博士生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人们在维基百科上一查那人的简历，母校名称下面就是博士导师，那一行自然就是我的名字。 结果，莫名其妙，我一下子被好事者挖出来贴在网上，不大不小地出名一波，话题越闹越大，我最后居然也成为报纸头条，标题大概就是：“日本教授培养出诺贝尔奖得主”、“震惊，诺贝尔奖得主的导师居然是他” 如水会那帮闲不住的“社会活动家”，他们发觉其中的机会，这些一桥大学的校友凑在一起，企业家、政治家、政府官僚，大家借着这股势头发动关系网，竟然也给我弄个文化勋章。 我家祖上八代全是农民，子孙后代得以面见天皇与首相，我真希望裕美与中田先生能够亲眼见证我的授勋式，可惜...总之，从此以后，一桥大学的荣誉墙上又多一个名字，我也算是满载荣光地退休。 退休的时候，看在文化勋章的份上，大学授予一个没有义务与责任的名誉教授头衔，名义上还是挂靠大学，实际上已经断开联系： 没有办公场所、没有教学工作，一桥大学与我已经没有关系。 国立大学的位置实在是僧多粥少，一般不会进行返聘；我也不想再折腾去哪所私立大学，多干五年也没意义...所以，老兵当退，我的职业生涯已经彻底结束。 职业生涯算是非常成功，感情方面就没那么顺利，我前后有过四段感情经历，没有一个人与我踏入过婚姻殿堂，我在分手时得到的评价，总结一番大概就是：好人、难以相处、没有情调。 最后一任女友名叫萤，她是相亲时认识的银行职员，她跟我交往近一年，同居半年，最终也是离我而去；萤离开时的话语实在是令人难忘：中田你已经与书籍结婚，我插不进你与书籍之间，我觉得自己很多余。 因此，那年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感情方面，退休之后发现自己既没有伴侣也没有儿女，当真就是无缘社会的一个典型案例。 不过，大学教职还有额外好处：退休以后还会有学生邀请去参加联谊，日本还挺流行在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上邀请老师，另一方面，家里偶尔会接待上门拜访的学界后进，极少部分是来请求指导或者交流思想，大部分还是想要得到些什么实际利益，比如期刊审核或者作品出版相关的帮助。 退休以前，我是很不耐烦联谊与拜访，感觉这些活动打扰做学问的宁静；退休以后，我发现...自己除了这些活动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有时感觉还挺空虚，大概就是“活着没意思”的那种感觉。 运作大半辈子的时钟忽然间停摆，生活完全变得不同，无所事事的感觉就像脱离社会；世界上好似只剩下我一个人，失去大学的同事，失去稳定的人际，自我认知似乎都出现错乱感： 我不确定自己是谁，中田教授？没有学生的教授，这算是什么教授？中田正义？嗯...他是谁？ 对于中田正义，我大概也只知道：中田正义年轻时喜欢读书，现在，中田正义一天只能集中精力约莫四小时，视力与注意都已经大不如前，写作也时常找不到合适词汇，用来准确表达脑海中的意思。 因此，大部分时候，我，或者说中田正义，只是在附近公园散步与休憩的一个退休人士。 这些过往不过一眨眼便划过脑海，好似这些年的时间，瞬间便已成为过去。 注意回到当下，目光聚焦对面，绿眼睛的青年微笑着道：“万分感谢！爷爷肯定会很高兴，中田教授远道而来参加他的仪式。” 这人听说过我，心中闪过了然，他听到名字时就知道我是谁。 同时，莫名感到有些诧异...我以为理查德不会愿意提起我，难道，我也是他青春回忆的一部分吗？他这些年变得喜欢怀念过去吗...... 心下感慨万千的同时，面上装模做样地冷静询问道：“理查德，嗯，你爷爷生前有留下什么话语吗？我刚才没听清楚悼词。” “那可真是可惜，我刚才可是在诚恳地致悼词。“青年不咸不淡地抱怨道 语毕，青年忽然语气低沉地说道：“按照爷爷的原话：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被宝石与甜品环绕的一生，我没有遗憾。” 青年似乎是在模仿说话之人当时的声音，这声音不似青年本身的少年感，听上去更像是中年人的声音。 闻言，右手不由地紧握下摆，无法维持淡定的假面，心中充满高兴与心酸；我能想到理查德生前过着舒适的生活，然而...他是否真的幸福、或者没有遗憾，这两点却是难以确认，我更倾向于否定，考虑到杰弗里与儿子先行一步。 不过，这句话确实是理查德的风格，他在我记忆里就是如此体贴。 我感觉自己已经接近失态的边缘，我也已经恰当地道别理查德，我是时候该离开。 我其实挺高兴见到理查德的孙子，他的面容令我回想起许多年轻时期的过往，他的存在证明理查德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我心中感到几分慰藉，大概就是那种“太好了”的感觉，既是为我自己，也是为理查德。 第191章 当然，我也没有兴趣再跟这人继续闲聊，我怕他又说出什么令人失态的话，我开始就已经被看到丢脸的一面，第一印象估计...我觉得今天已经用完十年份的狼狈，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最后，我仔细端详一番对面青年的容貌，聚精会神想要认真地记住这个人，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绿眼睛的年轻人，毕竟，我已经不打算再来英国。 可能是想要在最后留下一个好印象，我放下自己国立大学教授的做派，放弃在人前一直努力维持的从容与威严，真情实意地微笑辞别道：“很高兴见到你，克莱蒙德伯爵，你应该回去参加仪式的后半段；我感觉有些疲累，我必须先行告辞，失礼。” 言罢，果断转身打算离开教堂花园。 “且慢！中田教授，爷爷有东西留给你。”身后传来青年急切的喊声。 闻言，脚步一顿，心中感到万分诧异，理查德居然... 我毫不怀疑对方一直记得我，理查德的记性向来很好，问题是：他居然给我... “你没在开玩笑？我与理查德的上次见面，那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他怎么可能还会有东西留给我？”头也不回地出声质疑道，心中其实没有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假，这只是在套话。 身后传来青年语速飞快的解释：“我发誓刚才所说的是真相，爷爷确实给中田教授留下东西，我如今没有带在身上，东西被留在宅邸。” “...你爷爷留下什么东西？”转身地同时出声问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中田教授看到后应该就会明白。” 青年脸上此时带着真挚的表情，他大概是真不晓得具体的内容。 我也不打算为难他，反正，东西很快就会见到，感觉有些期待，也有几分担忧，完全没有头绪，到底会是什么物品？ 心中暗自揣测，嘴上却提议道：“我们应该回去教堂，我们还要去送理查德最后一程。” 闻言，青年伸手朝着教堂方向做出请的手势，我于是率先迈步走向教堂大门，我又再次回到举办追思礼的教堂，继续参加葬礼的后半段。 此时，道别的队伍依旧还很长，短期内应该是不能进入后半段，后半段需要发至墓地。 看来，理查德的人缘还是挺好，人们排着长队希望与理查德道别；今天还是个周四，工作日也能有这么多人前来吊唁...目测，教堂里此时大概有一百来号人，这里本来就是人口不多的小镇。 我此时依然单独坐在后排，沉默地凝望着灵柩与队伍，心中难以控制地不停猜测，强迫大脑回忆起更多四十多年前的过往。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心理过程...半响，我认为最有可能是一颗宝石，呼，最好不是那颗见鬼的、被诅咒的白色蓝宝石！ 头痛，不晓得是因为过度思考，还是因为某些不快回忆。 注意从专注切换为发散，视线随意扫视四周人群，最后定在某个正在与人交谈的青年。 绿眼睛的青年在我坐下以后提出暂别，他当时似乎还有其他事情，他离去时的背影显得十分匆忙。 我此时忽然产生些许兴致，我开始仔细打量这位年轻的伯爵，有意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好奇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花瓶。 我瞥见，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三个行色匆匆的人前后自教堂外走来，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向青年，拉着青年走到旁边私下交谈；青年每次都是表情平静、姿态沉稳地听完来者叙述，然后三言两语地低声吩咐几句，来者就在一连串点头后匆忙离去。 这一幕前后重复三次，可能是葬礼相关的某些事宜需要有人拿主意。 其中有一回，青年交代完事宜，他刚好对上我打量的视线，他很友好地朝我微笑点头，然后又回到之前的圈子继续与人交谈。 他看上去很擅长与人沟通，无论是有些年纪的老人、亦或是衣着朴素的妇人，青年好像都能跟对方聊上几句；我甚至感觉，在这四十分钟里，青年已经跟教堂里的每一个人都交流过至少一次。 总结一下，这位年轻的伯爵令我想起mba与emba项目的学生，那些工作多年、且具备一定管理经验的职业经理人，因为青年表现出的沉着冷静与精明干练；他也令我想起那些穿着昂贵双排扣西装、头顶永远带有发胶或发蜡的企业家，成天出没各种宴会与沙龙，觥筹交错之间便谈成一笔生意，因为青年表现出来的善于社交。 我见过很多这两种人，一桥大学与产业界联系紧密，我就算再怎么孤僻，我也不免要打交道这两种人。 经理人也好，企业家也罢，他们大多数都是充满自信，其中很多都自信到自负的程度；常年发号施令的经历，这也会令人变得强势且充满掌控欲；关于这两点，青年倒是完全没有表现出经理人与企业家惯有的缺点。 如果非要给他挑些刺...他的言行举止表现得太过完美，看上去，他的每一个表情与动作都经过专门训练，恰到好处的同时也显得有些虚假...世家贵公子的惯有作风。 心中暗自生成印象标签，同时，我也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视线移向灵柩的方向，此时，排队道别的人已经不多，我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十字架下的灵柩。 理查德与...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理查德可没有这种社交蝴蝶一般的能耐。 说起来，我是不是还没有询问伯爵的名字？ （未完待续） 第133章结局2：黄粱一梦（下） 晚上，克莱蒙德宅，客房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玩笑，时隔半个世纪，我又住到当年的那间客房，我第一次来英国时居住的那间客房，位于三楼的那间客房。 我环视着这间不大的客房，墙壁还是当年的米黄色，书桌、衣柜和床铺似乎都被换成新款，看着完全没有熟悉感。 如果不是出于做客的矜持，我真的很想提出换房间；可惜，我终究还是个内敛的日本人，我做不到那样给人添麻烦，客房住人也是需要准备与收拾，仆人们今天已经是肉眼可见地忙得脚不沾地，我不好意思再去添乱。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大概就是我当下处境的写照。 视线移向窗户，窗外已然一片漆黑，窗户玻璃模糊地反射出室内的景象。 同时，脑中回忆起更早之前发生的事。 早晨，我与其他人一起参加葬礼的后半段，所有人陪伴灵柩前往墓地，见证灵柩被埋进土里，经过祷告、唱诗与覆土，最后由牧师完成祝福仪式，这样便算是结束安息礼。 按照英国的习俗，葬礼结束后，所有参与者前往死者家中进餐，名义上是感谢大家前来送行的宴席，按照我的个人理解，实际上是一个互相安慰为目标的聚会。 如果不是为了理查德留给我的物品，我九成九是不会穿着一身漆黑，然后，与另一群穿着漆黑的男女坐在一起，坐在克莱蒙德宅的餐厅，参加这种略显古怪的聚会。 不同于教堂与墓地时的庄严与悲伤，午餐时的气氛居然还挺活泼，至少，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很默契地尝试活跃气氛，方式是一个接一个地讲述自己与理查德的美好回忆。 第192章 这种做法非常在英国并不常见，更像是北美与澳大利亚的普遍做法，不晓得是谁的主意，或者是因为有人起头，大家跟着有样学样。 起头的那个...我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年轻伯爵，他第一个出声讲述自己与理查德的过往，他提及一个喜欢搞事的熊孩子。 某天，熊孩子趁着大人不在，偷吃祖父私藏的限量版巧克力，巧克力吃完忘记擦嘴，祖父见到后什么都没说；但是，那天之后，熊孩子悲惨地发现自己被罚一个月不准碰巧克力。 大家听得都是一阵低笑，我听得也觉着有趣，理查德确实干得出这种事，至于故事里的熊孩子...嗯，大家还是要给伯爵一点面子。 于是，接下来，大家按照餐桌顺序一个接一个地有样学样，纷纷讲述自己与理查德的经历。 这些人中，一部分是克莱蒙德家的成员，另一部分则是附近小镇上的居民，大家今日都是来为理查德送行，大家今日都穿着黑色坐在同一张餐桌边。 这些人中，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说故事的天赋，一些人说出自己对于理查德的印象：优雅、体贴、华丽、如同童话故事中的王子殿下；一些人讲述自己接受过的帮助：延后交租日期、宝石相关的委托、甚至还有情感咨询... 这些人中，一个看着与我岁数差不多的中年女性，她甚至大胆地表示自己曾经追求过理查德，可惜，理查德当时温柔却坚决地拒绝她，态度坚定得没有留下一丝念想的空间。 我听得直皱眉，感觉有些不适，大概是因为认定这位女士有些出格，话语显得不合时宜...部分也是因为想起不太好的回忆： 我与理查德的最后一次见面...... 一个接一个，按照座位的顺序，最后轮到我。 我面对在场诸人期待中夹杂好奇的目光，我发现自己...找不到多年任教锻炼出来的口才与随机应变，我似乎又变成那个十九岁的大学生中田正义，我又回到当年坐在这张餐桌边时面对众人刁难的夜晚。 坐在主位的青年出声解围道：“咳，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日本的中田教授，中田教授是曾经获得日本天皇嘉奖的学者，中田教授毕业自剑桥大学三一学院。” 闻言，众人礼貌地朝我鼓掌，不晓得是在表示欢迎，还是在向我致敬。 起身，非常日本式地向着周围30度鞠躬，尤其是刚才替我解围的绿眼睛青年，对方微笑地向我点头回礼，看上去一副谦和有礼的姿态。 坐下后总算是感觉精神稳定，找回几分上课时的淡定与掌控感，熟练地开始心中默念：萝卜青菜、萝卜青菜、萝卜青菜...... 右手暗自轻敲膝盖，心中思索恰当言论。 我与理查德的美好回忆...实在太多，但是，其中大部分已经被时间冲刷得褪色，变得零碎且模糊，其中一些甚至可能是我的幻想，事实上从未发生过的虚空幻梦...我一时半会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个，中田教授，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爷爷时的场景吗？” 闻言，转头看向出声的位置，坐在主位上的青年，他此时... 嗯？错觉吗？这个表情瞧着十分熟悉，看上去好似是...理查德面对客户时的礼貌微笑，对！没错！就是这个表情！嘴角翘起的弧度、眼睛眯起的曲线，再加上淡金卷发与白皙皮肤，神似理查德的五官轮廓... 【中田先生是吗？让您见笑了，请跟我来】，这似乎是理查德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 我想起来了，当年，理查德就是用这个表情说出这句话，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你难道其实就是... “咳，中田教授，你如果真想不起来，你也可以说些其他内容，比如，你最欣赏爷爷的哪些特质？”青年再次开口道，说话同时忽然收起脸上的微笑，变回那副严肃却又不失亲和的模样，他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在维持这副姿态，好似这副姿态是伯爵身份的标配。 我听到对方在男性中略显高亢的声线，那是完全不同于记忆中理查德的声音。 ...呼，我到底在想什么？返老还童什么的，可笑，理查德知道一定会生气，因为我弄混他与另一个人，同时，对于被错认成其他人的青年，这样也很不公平。 心中暗自对着两人道歉，我可能确实是老糊涂，视力也已经大不如前。 话说，我要不要在临走前留点东西给这个年轻人？说实话，撇除那副酷似故人的长相，我对他其实印象也还挺好，没人不喜欢谦和有礼的人，我反正是非常欣赏这种类型的人。 脑中飞快闪过一系列思绪，转头看向众人，语气轻快地自嘲道：“不好意思，我自从过完五十岁生日，我发现自己的生活产生巨大变化，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中年危机，比如，我上课需要拿着讲义，没有讲义就会感觉心里不踏实。” 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笑声，大概算是认可这个开场白。 我又接着道：“我与理查德相遇在很多年前的日本银座，他当时在那里经营一家宝石店，我最开始是作为预约上门的客户。” 众人安静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接下来的后续。 我搭配着手势继续道：“预约当天，我走到店铺门口，我一下子就看到：一个金发男子正在被一个女子拎着衣领。” “哦！”周围传来几声意义不明的感叹，听上去既有惊讶，也有兴奋。 “我当时立即出声制止，那女子作势就要打我，此时，楼下穿来一道声响，那女子看到楼下那人，头也不回地就下楼去追上对方。” “所以，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事？”年轻的伯爵率先问道，语气带有明显的好奇与急切。 我也就不卖关子，开始解释缘由道：“原来啊，后来出现那人是女子的恋人，那人同时也是宝石店的客户，最初发生在店门口的那一幕，其实是因为...” 我刻意停顿片刻，随即揭开谜底道：“因为女子误以为理查德是情夫，她找上门来算帐！” “哇哦！好刺激，上门决斗，就像个男人。”身边一个年纪不大的棕发男子说道。 “这就是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吗？长见识了。”另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姑娘说道，说着的同时还在上推眼镜。 不，姑娘，你怕不是对日本有什么误解，武士道精神可是不能没有刀...打住，那不是更加可怕了吗？！！ 暗自深呼吸，压下心中忽然涌现的吐槽，最后总结道：“事情完全只是一场误会，但是，某种意义上，我与理查德的初遇其实是在捉奸现场。” “噗。”周围传来几声轻笑。 绿眼睛的青年也在发出笑声，不过很快收敛表情，迅速得就好像变脸，随即一脸严肃地评论道：“听上去，爷爷在日本工作时还挺幸苦。” “他在工作时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顾客...”讲到这里忽然停顿，我好像没怎么见过理查德工作时的场面，我如今正在回想的是另一个“理查德”。 ...我可能真就是已经分不清谁是谁，这可真是苦恼，心中暗自摇头叹息。 沉默不语，片刻，耳边传来伯爵宣布午餐结束的话语，众人纷纷起身有序地离开餐厅。 第193章 因为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我坐在原位没有动作，最后还是伯爵轻拍右肩，我才迟钝地起身离席。 回忆告一段落，注意回到当下这间客房，这个空间如今只有我。 其他人估摸着还在楼下餐厅，此时大致应是晚餐末尾，我却已经提前在这里用过餐，不打算下去参加家族内部的聚会，虽然有被某个热情过头的年轻人邀请，但是，我总不可能真去参加别人家族内部的追思。 至于，我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我在午餐之后其实就想随着小镇居民一起离开，当然，我当时也还记得自己来此的主要目标。 因此，我委婉地跟伯爵索要理查德留给我的物品，青年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傻，他反而开始关心起我，说什么我看上去很累，客房已经给我准备好。 我当时自然是摆手拒绝，表示自己在酒店有房间。 青年当时非常热情地说：“中田教授远道而来，请让我尽地主之谊。” 他说完也不管我的反应，自顾自地叫来仆人去酒店搬行李。 我拗不过他的热情好客，最后也就只能打电话给酒店退房，任由仆人开车去酒店运来行李。 我之后在大厅与人攀谈，眼角余光瞥见青年站在大门玄关，礼貌地一一送别离开的客人，那些人应该都是小镇上的居民，家族成员貌似都留在这栋宅邸，晚上据说还有一个家族内部的聚会。 越看心中越是感到疑惑，因为青年对于每一个要离开的人只是点头送别，时不时上前与人握手道别、并交流一番，这些多半是熟人。 他好像没有再留下哪个要走的客人。 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最后只得放弃思考，毕竟，思维早已不如年轻时的敏锐，很多事情已然学会不去深究。 咚咚咚，客房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来！”对着门口大喊道，有些好奇是谁在这时候拜访，这都已经晚上九点，仆人早就已经收走餐具，今晚不应该还有来访者。 房间门被打开，来访者是年轻过分的克莱蒙德伯爵，他进门后走到房间中央，面对此时坐在书桌前椅子上的我。 再次看见这位，我着实有些膈应，他可没有告诉我收拾出来的客房是这一间，我直觉对方是有意挑选这间，基于对方表现得知道许多事情，其中未必没有这间客房与我的渊源。 另一方面，我发现自己跟这位可能气场不合，我在对方面前似乎总是失态，教堂花园是这样，中午聚餐时也是，我怀疑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心理暗示。 此时，青年依旧穿着白天那身黑色三件套，搭配白衬衫、黑领带与黑皮鞋，全身衣着不是黑就是白，除了...左边领子的插花眼上似乎有着一枚胸针，那枚胸针散发着橙粉色的光辉。 那是什么？眼睛死死地凝视那道光辉。 “怎么样？房间还算舒适吧？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讲到一半，青年似乎察觉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外套衣领，随即抬头继续道：“帕帕拉恰，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认为今天是一个适合佩戴的场合。” “...你知道他为什么送你这颗宝石吗？我的意思是，可供选择的宝石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是帕帕拉恰？”沉默片刻后迅速追问道。 “这个，我倒是没听爷爷提起过这份礼物的意义，不过...”青年一脸沉思、语气不确定地说道：“我猜，爷爷大概是希望我成为正义的伙伴。” 闻言，我登时陷入沉默，心中暗自唾弃自己，因为刚才的神经质，搞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我，帕帕拉恰又不一定是必然与我有关，难道就凭我的名字是正义？ 不过，说起正义的伙伴，我想起白天时候的经历，眼前这位在初次见面时表达出的善意与关心，以及中午在餐厅替我解围的行为。 这么一想，这位还算是挺好的人。 大概是出于心中的感慨，我朝着青年笑着夸赞道：“你已经做得很出色，你配得上这颗宝石。” “谢谢夸奖！不过，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我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感觉有点难为情。”青年语气活泼地回应道，说着的同时，脸上浮现害羞的笑，脸颊开始泛红，右手食指轻挠脸颊，看上去很不适应被人夸奖。 这还是个大男孩，毕竟也才十九岁，心中暗自点评道。 理查德从来不会流露这样的表情。 说起来... “中午的时候，你问我是否还记得...我与理查德的初见，你为什么摆出那副微笑？” 那副理查德惯有的礼貌微笑。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可能需要一点回忆的线索，就像演员需要一些舞台提示来告知说什么与做什么。”青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此时，他脸上已经恢复平常，他似乎很擅长表情管理。 ...所以，你选择那副微笑作为提示，唤醒我与理查德初见时的记忆。 原来如此，心中暗自点头，一个疑惑算是被解开。 青年忽然转移话题道：“...其实，我听爷爷说起过那个故事，不过，我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 闻言，心中闪过几分好奇，开口询问道：“理查德怎么说？” “嘛，我听到的版本，大概就是英雄登场或者机械降神之类的老套剧情。”青年语气随意地讲道，说话的同时向外摊开右手，那副姿态看上去很随性，就像是在讲某个不重要的闲话。 ...理查德，他是如此看待我们的初见吗？ 我看着青年好似闲聊般放松的模样，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咖啡馆，其中发生过一场关于海蓝宝石的对话。 【“之前进货的时候看到这颗品质不错的海蓝宝石，我认为挺适合你，就给包装起来，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你。”】 【“哎呀，原来我在你眼里是天使！真是不好意思，谢谢夸奖。”】 【“你还真是恶趣味。”】 理查德...他当时好像没有反驳，所以，他其实是在默认？ 青年似乎见我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忽然表情一肃，自顾自地接着道：“其实，我来这里是有正事。” 话音刚落，对方动作麻利地从上衣内袋取出两件物品，一个白色的信封，一个被纸封包裹严实的天鹅绒盒子，青年一只手一个地递向我。 我看着盒子的大小，心中暗自松气，盒子只有成年人掌心的大小，其中不可能是什么大型珠宝。 我先从对方右手接过信封，这是一个封口的信件，正面写着to nakata seigi（给中田正义）。 打开信封的同时，耳边传来青年的解释：“律师已经公布爷爷的遗嘱，根据遗嘱，这两样东西是留给中田教授。” 闻言，习惯性地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发现对方此时眼神好奇地盯着手上的盒子。 虽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此时，他看上去给人感觉就是...嗯，他很想立刻拆开纸封，并打开盒子查看内容；但是，出于某种理由，他又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蠢蠢欲动。 于是，我拿出信件的同时随口说道：“麻烦你帮我撕开包装，看看盒子里都有什么。” 第194章 “好的！”青年有些兴奋地喊道，很快，他那里就传来撕扯的声响。 我却是已经展开手中的信件，这是一个老旧泛黄的纸张，历史明显久过刚才的信封，纸张保存完好，内容清晰可见。 itinerary for seigi’s first trip to london （正义首次游览伦敦的旅游计划），这是最上行的标题。 【“那你可真是让我惊讶，我都已经准备好旅游路线。”】 【“那么，我也就只得保存好制定的旅游计划，下次再带你游览英国...明年的圣诞节怎么样？”】 ...理查德，他当时很期待与我一起游览英国吗？ 眼睛向下快速扫视下方的英文字母，纸张上详细列举一个又一个景点与顺序。 旅游路线的起点是伦敦贝克街221b号，即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其他景点包括伦敦的大本钟、白金汉宫、国会大厦......历时三天，旅游路线的终点却是剑桥三一学院，这是唯一不属于伦敦市区的景点。 我看着三一学院旁边的括号与其中的缩写（r.)，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这个缩写究竟代表什么。 “啊，原来是一枚戒指！”耳边忽然传来某人的大呼小叫。 ... a ring? （一枚戒指？） 我动作僵硬地抬头看去，青年正一脸诧异地打量半开的盒子，因为角度的缘故，我被盖子遮住视线，我看不到那枚戒指。 “钻石戒指？为什么会是...”说到一半，青年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受阻，他把手中盒子转个方向，伸手把盒子递到我面前，我这才得以看清盒子中的戒指。 我迫不及待地夺过盒子，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盒中的钻石戒指。 “我能看下这封信吗？”青年出声提问道。 我此时的注意全在戒指，随意地用另一只手递给对方那张纸。 对方伸手接过纸张，然后终于是不再出声，我得以专心观察这枚戒指。 这枚戒指的款式十分简朴，银色指环上镶嵌着一颗闪耀的钻石，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细节。 钻石...戒指...给我？脑袋犹如生锈的机械般断续地闪过几个词。 “嗯？背面还有字，看不懂，好像是日语。”青年忽然小声嘟囔道。 “...给我。“我听见自己语气低沉地说道。 青年不假思索地再次递给我那张纸，纸张的背面确实还有几句日语，我刚才取出信件并展开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些文字。 信件被折叠成三段，背面的文字在中间部分，所以，信件哪怕处于折叠的状态，这些文字也要翻面才能看到，不注意可能就会被直接忽略。 内容如下：你为什么还不来见我？你明明知道如何与我和解，你难道已经吝啬到不愿意给我做几个布丁？ 手指猛然用力，纸张出现褶皱，眼睛还在继续阅读接下来的内容： 我这些年一直没舍得丢掉这枚戒指，这枚戒指本打算给你，你自己决定如何处置。 读完全部内容，内心一片麻木，转头看向刚才顺手放到书桌上的盒子，盒子中的钻石戒指依旧自顾自地闪耀着光辉，完全不受影响于观察者的心理。 是啊，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来见理查德？因为其他事拖延？因为放不下脸面？或者...我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在乎对方？ 凝视盒子中的钻石戒指，脑海忽然划过一句话语： 【如果我爱的人下定决心要离开我，我愿意分给对方一半财产】 理查德好像...曾经说过这话...我为什么还记得？ 当年的真相，那笔汇款，原来... “中田教授！你还好吗？”耳边传来一声叫喊。 听到这话，我抬起头，立刻看见某人那张脸，神似理查德年轻时的相貌；此时，青年翠绿色眼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表情显露几分着急与不知所措。 我看着眼前这一切，内心愈发冰凉，感觉就像堕入冰窟。 你的关心，此时此刻，好似是在提醒我错过了什么；曾经也有一个人，除却亲人，他也许是全世界最关心我的人，我当时是如何回应他的感情...... 呵呵呵！！！内心开始回荡悲凉的笑声，既是在笑我自己，也是在笑当年的中田正义。 这可真是双倍的酷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理查德，你真有这么怨恨我？ 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客气疏离地回复道：“我很好，我今天有些疲累，我可能需要休息。” 所以，请滚出我的视线，我不想再看见你，永远！！！心中无声地咆哮。 青年似乎察觉到什么，他转身走向右边的墙壁，好似突然开始好奇墙壁的材质。 我收起不真实的微笑，冷漠地注视青年的背影，考虑是否要更加直白地要求对方离开。 如今的心情已经无法被语言描述，耐心也已快要见底...希望这位识趣一点，我是真不想吼这位印象挺好的后辈，当然，过去式的印象挺好。 “大家都说我很像爷爷年轻的时候。”青年背对着我讲道。 “他们说得对，这就是事实。”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接话道。 闻言，青年沉默数息，然后又接话道：“但是，我非常不喜欢有人这么说我，我就是我，我一点也不喜欢被当作别人，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我的朋友，你或许应该体谅别人早睡的习惯。”冷淡地接话道，心中完全没有被说服或打动，再次委婉地要求对方离开。 “...爷爷跟我提起过你，在许多个不同场合；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中田正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么，你今天肯定很失望，中田正义只是一个脾气古怪且毫不起眼的人。” “其实，这样也好，中田正义只是与我们一样的凡人，如果他真如同神明一般完美，我可能没有勇气上前搭话。” ......所以，你想告诉我：理查德其实一直在你面前称赞我，他并没有怨恨我？ 这说法不符合这两件物品传递出的信息与情绪，你没有说实话。 你敢转身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 “...你想要知道这封信背后的故事吗？”依旧冷淡地开口问道，心中莫名地消去大半的敌意，不管怎么样，对方都已经表达出足够的善意，我也不想做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好啊！好啊！请务必告诉我！？”青年转身的同时说道，语调听上去相当兴奋，可能是想要缓和此时的气氛，有种演技过于浮夸的既视感。 于是，中田正义简单讲述第一次来英国时的故事，略去那些他与理查德之间的秘密，单纯讲述一次外国旅行的经历，足够讲清楚那个旅游计划的前因后果，说到底就是一次未能成行的旅游。 听完，绿眼睛的青年陷入沉思，目光时不时地游弋于信件与戒指，最后，他似乎做出某个重要的决策。 “那么，请把计划交给我，我当一回导游，我来执行这个计划。”青年边说边伸手索要信件，信件此时还在我手中。 我对此深感莫名其妙，皱眉拒绝道：“不必！这些地方，我都已经去过大半，我...” 青年打断道：“教授，你误会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你，我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憾。” 第195章 话音刚落，客房的气氛变得凝重，好似又回到刚才的剑拔弩张。 眼瞅对方此时脸上完全没有笑意，板着一张脸的模样...完全说不出任何话语。 感觉，好像，被人指着鼻子骂，并且找不出合理的反驳。 罢了，就当是...欠债还钱。 “呼，我知道了，你准备好之后，我会跟你一起去伦敦。” 言罢，伸手递给对方那份旅游计划。 “请交给我！我一定会是个优秀的导游。”青年微笑着应承道，同时接过那张纸，小心地折叠后放入内袋。 你不一定是个优秀的导游，你绝对是个优秀的行刑官，心中暗自讥讽。 这家伙感觉比当年的杰弗里还要不讨人喜欢，另一种类型的不讨喜：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仅仅是在场便令人不快，看着碍眼。 接下来的时间，青年似乎有意缓和气氛，他开始大方地自我介绍，他目前是伦敦国王学院的学生，学习现代语言中的法语， 说到这里，青年一脸不满地抱怨道：“如果不是家族长辈的干涉，我应该会去伦敦艺术大学，我的第一志愿明明是戏剧与表演；大家非说什么绅士不该在舞台上抛头露面，那样有损名誉...” 然后，青年又表达自己对于法国文化的喜爱，甚至说出：“如果不是需要继承家业，我可能会去巴黎接受艺术熏陶，然后再去好莱坞当演员。” 我听得可谓十分无语，一方面是因为对方随意地说出这种交心的话，说给今天第一次见面的人，另一方面... 想起对方刚进门时候的场面，不由地暗自腹诽：脸皮这么薄，随便夸奖一下就会害羞，这样还想要当演员？你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说起演戏的话题，这位年轻的伯爵...看上去就像是换了个人，全然不见白天时候的严肃正经；他看上去是忽然来了兴致，整个人进入一种嬉戏玩闹的状态，简称上头。 青年问我想看什么表演，我随口回答《福尔摩斯探案集》，对方居然就真给我当场表演一段福尔摩斯与华生医生的对话。 青年一人分饰两角，站在房间中央朝着对面讲话，好像真在沟通某个看不见的人，然后又自顾自地朝着对面回复。 青年最后朝我伸手，邀请我一起上台表演，可能是有些不喜欢这种分饰两角的状态，希望有个人跟他搭戏。 我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摆手拒绝，完全没有兴致参与对方的表演。 见此，被拒绝的青年不高兴地撇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表演状态下的他，喜怒哀乐当真就是全都写在脸上。 我信奉鼓励式教育，见到对方的表情，礼貌性地拍手鼓掌，同时，言不由衷地给予几句称赞。 青年脸上立刻多云转晴，一脸满足的笑容，鞠躬进行谢幕礼。 目睹对方的迅速变脸，心中暗自腹诽：100分只能给你60分，其中40分还是看在你的悦耳嗓音与精彩颜艺，你这根本就是放飞自我的随性表演，福尔摩斯哪里有你这样丰富的表情...... 一番玩闹之后，气氛变得融洽且随性，青年又随意闲聊一些家常，然后问道：“中田教授未来有什么打算？” 未来？我还有什么未来？ 忽然感觉意兴阑珊，于是随口答道：“我已经能看到那最末的日子，回到日本之后，我会搬去养老院，在那度过最后的时光。” 闻言，青年又显露出那种陷入沉思的表情，这次思考的时长明显要久过上一回。 我静静地看着对方站在那里思考，我倒是要看看对方又有什么新的“好点子”。 半响，青年抬头环顾四周，状似随意地说道：“这个房间一直都没人住，中田教授想住多久都行。” ......你什么意思？你在可怜我？ “你就不怕我死在这晦气？”语带挑衅地询问道，一部分是真心不满，一部分也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我不配继续留在这里，我的结局应该是安静地消失在某个角落。 面对话语中的不善，青年依然没有看我，语气冷静得接近漠然，姿态坦然地陈述道：“这栋宅邸已经见证不止一位克莱蒙德的离去，我们才刚送走一位...” 讲到一半，对方忽然停顿，接着话锋一转：“哎呀！不好意思，我说了些奇怪的话，请不用在意！” 讲到最后，青年还很不好意思地笑着挠头，看上去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 我看着对方的又一次表演，心中无奈地暗自叹息： 但是，我并不是你们中的一员... “你是个好人，你确实是正义的伙伴，我不配你的好意。”果断地摇头拒绝道。 见我拒绝，青年忽然上前几步，走到椅子的左前方，然后... 青年单膝下跪，如同骑士觐见君主的姿态，因为视线变得低于我，他需要稍微抬头仰视坐在椅子上的我。 “...你在做什么？”惊骇莫名地看着对方道。 青年维持着那个姿势，自顾自地讲道：“爷爷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中田正义是一位英雄，如同圣乔治一般的人物；英雄不该独自走完最后一程，请允许我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同路人和见证者，我愿与他一起见证那最末的日子，爷爷肯定也希望我这么做。” ......听完这番话，心中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与情绪，大概是已经不晓得应该如何反应。 我凝视对方脸上的郑重，我甚至在对方眼中看见几缕狂热，再加上这个充满戏剧效果的姿势，整个场面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戏剧的顶点。 心中暗自吐槽：可惜，又是一个被骑士小说毒害大脑的青年，脑子不太好使，克莱蒙德家族的未来真是不容乐观... 我必须收回更早的腹诽，你演戏还是有一套，认真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我终究是参与对方的表演，成为这场戏剧中的一部分。 我朝着青年伸出左手，无言即是默认，对方象征性地握住，然后顺势起身。 起身的时候，青年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小声惊呼：“啊！一不小心就忘记时间，我刚才是偷跑出来，我必须回到楼下大厅。” 闻言，嘴角一抽，感觉对方貌似有些不靠谱，我到底为什么会有对方很靠谱的印象，先入为主的观念果然要不得... 青年语速飞快地询问道：“中田教授一起来吗？大家都聚集在大厅。” “晚安，伯爵。”不假思索地拒绝道，同时提出道别。 青年此时已经走向门口，开门的同时，他背对着我说道：“我叫justice，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justice？（正义？） 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嗯？等等，这个名字的开头是j。 反应过来之后，我急忙开口追问道：“那封邮件与机票来自你，为什么？” 青年脚步一顿，他此时已经打开门，一只脚踏出房间。 青年扶着门框，背对着我说道：“这只是我的私人揣测，但是，我认为：爷爷一定希望中田教授来送他最后一程。” 在我回复以前，青年紧接着道：“我还有事，晚安，中田教授。” 言罢，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同时动作轻柔地带上房门。 第196章 房门闭合以后，我注视棕色的房门，回忆今晚整场对话，感觉就像是...面对“正义的审判”： 一生对错被放置在天平上称量，被各自赋予相应的奖赏与惩罚。 当然，后者明显是要远多于前者，应有的惩罚在未来等着我。 他哪里是正义的伙伴？他根本是我的审判者，他还会是我的行刑官。 至于那副下跪姿态，难理解的古怪行为，至多不过逢场作戏，信以为真才是愚蠢。 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桌上的天鹅绒盒子，盒子此时保持打开的状态，其中的钻石戒指自顾自地散发光辉、看上去是如此醒目。 也许，大概，理查德对我的感情，最后便是爱恨交加，不晓得这二者之中，哪个更加占据上风。 我希望是前者，理智倾向后者，否则，理查德为什么要留给我这两件物品？ 啪，用力合上盖子，戒指终于消失在视野范围，眼不见为净。 小心翼翼地收好盒子，以及之前被撕开的信封，上面的字迹大致吻合信件，多半是理查德亲手写下的字迹。 信封与信件明显不是一个年代，旅游计划应该是最近几年才被放进信封，理查德大概提前早有预感，或许是在杰弗里...... 收拾妥当，我抬头的时候，恰好看见面前镜子中的人。 因为长期的室内工作，加上遗传自裕美的娃娃脸，镜子中的人看上去远远年轻过同龄人，完全没有白发与皱纹，看不出来已经退休两年。 健康方面却是不乐观，标配的高血压与高血脂，一系列其他小毛病，这里以及那里；最重要的是：血管性失智症已经开始影响我，我就算再活十年，十年后也只是一个会呼吸的死人。 不过，我应该是撑不到痴呆的时候，按照医生给出的预后...冠状动脉疾病，医生建议手术，我不打算开刀。 因为，我已经享受过成功与荣誉，我曾经拥有过亲情与友情，我大概也算是拥有过爱情...... 如今，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动我，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愿望，通俗的说法：活着没意思。 唯一还未完成的事务，大概也就只有跟某个大男孩逛一回伦敦，完成理查德当年制定的旅游计划。 一天之中，我对那个青年的观感可谓跌宕起伏，我最终发现自己不太喜欢那个青年，但是，平心而论： 理查德，你孙子是个很好的人，他配得上自己的名字，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另一方面，再次想起那张泛黄纸张上正反两面的内容，心中萌生些许疑惑： 理查德又是为什么不来见我？ 他大概是不想打扰我，或者，他不希望再受到伤害...... 总之，我肯定是那个有所亏欠的人...我是不是在无意中伤害过他很多次？ 思及此，我抬头四下张望这间客房，第一次来英国的时候，我与理查德经常在这里见面，早餐与晚餐，生闷气的背影，平安夜的晚上...... 就当是支付利息，我会安心住在这间客房，时不时再去面对某个青年，任由二者时刻提醒曾经的过往。 至于本金...如果还有来生，我会认真偿还，你怎么对待我，我都会包容你，就像你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所做的那样。 视线瞥见房间的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走出去看看？ 中田正义走出客房，出于巧合或者刻意，他走到三楼走廊的一个位置，他许多年前曾经在这里观看表演，那是一次华美舞会上的乐器演奏，钢琴与小提琴共同谱写的演出。 当年，这座大厅曾经有过一场舞会，中田正义站在这个位置旁观演出；如今，曲终人散，当年的舞会已不复存在，中田正义站在同一位置，回忆当年的舞会、以及这些年的过往。 回顾自己的一生，当真是人生如梦。 钻石的真相、喧闹的校园、勋章的荣誉...大半生的经历到头来只剩记忆，记忆又因为时间的冲刷变得模糊不清，看上去好似隔着一层迷雾；最终，人生经历几乎等同做梦的体验。 梦醒之后又有什么？虚无？亦或是...下一场梦？ 摇头驱散无谓的思辨，注意转而聚焦于楼下。 此时，楼下聚集穿着清一色黑衣的男女，十几个人聚集在这个宽阔的大厅；他们靠拢在一起小声交谈，气氛显得肃穆且压抑，好似没有任何欢乐与笑声存在的空间。 他们也许正在通过交流转移注意，如果能够产生共情，多跟人交流确实有助于情绪的稳定；因此，葬礼后的聚会，大概也有死者家属互相陪伴与安慰的意义，有助于度过丧亲之后最空虚与痛苦的时期。 忽然想起某个绿眼睛的青年，他刚才是不是说自己是【偷跑出来】？他难道其实是想... 呼，大概率就是这样，东西什么时候给都可以，又不一定要是今天晚上。 哎呀，如果是这样，我刚才表现得实在太过失礼，他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体贴。 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做些什么补偿。 嗯，我的讲义与笔记，我最珍视的物品，这些都留给他吧，就当是交房租。 视线不经意间看向大厅中的一个位置，那里自然而然是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理查德曾经在那个位置演奏音乐，一首《nemesis》传递出本人当年的不满和劝诫。 视线再次移向交谈的众人，忽然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如果理查德就在这里，在这最后的时刻，理查德会对这些人有什么劝诫？ 脑海划过苏格拉底曾经说给雅典人的话： 启程的时刻已至，我们走各自的路：我走向死，你们走向生，哪个更加幸福？惟天晓得！ 暗自摇头，这番话太过狂妄，理查德说不出这种话。 抬头向上看，目光停顿在四楼顶部的纹章，狮鹫与飞龙依旧环绕着城堡，克莱蒙德家族依然还在这里。 然而，经过四十多年，克莱蒙德伯爵的地位与头衔，二者都已经有过三次传承，戈弗雷爵士传给亨利，亨利传给理查德的儿子，理查德的儿子传给justice。 环顾历史悠久的克莱蒙德宅，中田正义心中暗自感叹： 单个的克莱蒙德来来去去，长久屹立的只是这个家族。 克莱蒙德们还会继续生活在这里，就像他们一直以来那样继续生活...可惜，亨利、杰弗里与理查德都已经不在。 至于说我自己的亲朋好友... 裕美与中田先生早就离开，我也已经送走下村与晶子。 我自己很快也要【启程】。 中田正义收回视线，他凝视眼前的虚空。 中田正义低声道：“你们等着我，我很快就去见你们。” （结局2完） 第134章结局3：破镜重圆 （假设中田正义拒绝白色蓝宝石，且被赋予第二次机会，那么......) 英国，xxx机场 中田正义取下托运的行李，他拖曳着那个行李箱，步伐沉稳地穿过出口，进入到机场大厅。 中田正义的首次英国之行，已经过去足有一年半，这次是他第二次出国，他此时孤身前行。 没想到，我的第二次英国之行，我居然还是一个人乘坐飞机，晶子很遗憾地没能与我同行。 第197章 因为，我三年修完四年份的学分，晶子却是按部就班地选课。 因此，我们虽然约定一起出国留学，我们都已经拿到剑桥的offer；但是，晶子需要等到明年，我却是已经来英国，马上就要前往剑桥。 晶子当时的表情可谓天崩地裂，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有这回事，提前毕业什么之类；这大概也怪我，我一直都没想起来告诉她这回事；最后，我们互相展示各自的入学通知，我们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是今年入学，她是明年入学。 那次之后，大概持续一周时间，晶子都在跟我闹别扭，某天忍不住抱怨道：“正义君欺负我！提前毕业什么的，实在是太过狡猾！？” 我虽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在我，最多就是忘记提前通知，提前通知也没太大意义；我是第一年的第一学期便开始超额修学分，前年达成约定的时候，我就算记得告诉晶子这回事，那时候也已经是大二的下半学期，晶子完全来不及提前毕业。 她倒不如继续保持快乐的无知，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她与下村倒是都有来机场送我，毕竟，这次可不像上次出国，我都不确定下次回国是在什么时候。 我继续走在机场大厅，上一次来英国，我也是来到这座机场。 经过有些熟悉的等候区，下意识地看向某个座位，可惜，那个座位并没有当年那道熟悉的身影，理查德曾经在那个位置，低头看着手机，等待我的消息。 摇头，自嘲一笑，我在期待什么？理查德怎么可能还会来接我，我们都已经一年半没有联系。 他当真是铁石心肠，我可能永远学不会。 虽然有点不想承认，但是，我有时还会想起对方，甚至幻想着重逢时的场面...可惜，美好的幻想从未实现。 他当年到底发什么疯？情绪那么激动，我复盘多次也没弄懂，真是... 走到大厅出口边上的公交路线图，仔细研究一番，下一班往剑桥的公交还有半小时。 呼，运气真不好，上一班刚走。 中田正义看向大厅出口，他又看向远处的咖啡馆；他正在纠结是否应该立刻前往车站，赌一把公交没有按时到站，另一方面，他又想要去买杯咖啡提神，稍微缓解一下旅途的疲累。 中田正义面临两个选择：赶公交或者买咖啡。 中田正义将会如何选择？ ...算了，我的运气向来不好，多半不会幸运地赶上公交，我还是去买杯咖啡。 做出决定，转身离开大厅出口，悠闲地走向咖啡馆，下一班还有半小时，时间可谓十分宽裕。 我在店门口点单一杯拿铁，店员小姐询问是否要打包，我点头应下，对方便转身开始制作咖啡。 “我们店里的蓝莓蛋糕十分受欢迎，先生，你要来一份吗？”店员小姐热情地询问道，她手上一边制作咖啡，嘴上一边还在推销，当真是个敬业的员工。 “不，谢谢，我不好甜品。”不假思索地摇头拒绝道，不过，眼神还是瞥向蛋糕柜，其中确实有份卖相很好的蓝莓蛋糕，外表似乎是奶油，奶油呈现浅紫色，顶上覆盖着蓝莓，看上去口感很好，卡路里十分爆表。 理查德肯定会喜欢，心中划过这个想法。 “先生真不考虑尝试一下？这可是本店的独家配方，你在其他地方绝对找不到！”店员小姐继续推销道。 “...我能请问为什么在机场卖蛋糕吗？这不太符合机场的快节奏。”随意地转移话题道。 “正是因为机场的快节奏，大家才更需要一个暂时摆脱的场所，饮料与甜品其实都只是附带，这家店的宗旨便是提供一个避风港，当然，我们也想要盈利。”店员小姐随口答复道，同时动作麻利地打包咖啡。 闻言，心中忽然升起几分兴趣，对于这家号称能提供避风港的咖啡馆，想要体验一番所谓的暂时摆脱。 “我改主意，请给我一块蓝莓蛋糕，蛋糕与咖啡送到座位，我进去坐一会儿。” “好的！” 进入咖啡馆的内部，仔细打量店内装修，不得不说，装修得十分有情调： 水晶吊灯、鲜红地毯、以及同色的布椅，看上去更像维也纳街头历史悠久的咖啡馆，当真是能让人暂时忘却机场的喧嚣与吵闹。 握着行李箱拉杆，四下张望，寻找一个合适位置。 嗯，那里有一个在看报的老爷爷，还是不要坐在附近打扰他 那里似乎有对情侣，坐在一起面对面交谈，气氛当真是你侬我侬...最好找个远离他们的地方。 那里有个正在低头享用蛋糕的金发...嗯？我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 停止四下张望的行为，动作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集中在刚才扫过的那道身影。 好像，确实，如果没看错... 思维还未得出结论，双脚已经迈出步伐，自顾自地走向那里。 大概是因为行李箱的滚轮声，我才刚靠近对方，他就迅速地抬头，一下子就对上我的视线。 沉默，对方与我互相对视，我们谁也没有出声，我想要开口打招呼，我发现嘴不听使唤，大脑无法组织完整句子。 心中暗自着急：快点说些什么！！！ 半响，理查德面无表情，语调平淡地开口道：“中田正义。” “......理查德，好久不见。”反应迟钝地答复道，尝试作出一个微笑，感觉似乎不太成功，面部肌肉十分僵硬。 眼前这一幕，完全不同于我的幻想，我想象中的重逢有许多种，其中自然包括偶然相遇。 但是，从未预料到的是：我的表现居然如此不堪，我以为自己至少能够正常交流... 理查德上下打量一番我，又看一眼行李箱，继续问道：“你来英国旅游？” 此时，我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语速偏快地答复道：“嗯，其实，我正要去剑桥，马上就要开学。” 闻言，理查德轻点头，语气随意地道：“恭喜你。” “谢谢。”礼貌地回应道，随即便有些不晓得如何继续，这场对话着实令人尴尬。 “先生，你打算坐这里吗？”店员小姐的声音传来。 我转身看去，对方此时端着一份托盘，其上盛放外带咖啡与蓝莓蛋糕。 呼，终于得救，我此时只希望赶紧离开这里；实在是太不好受，这次意外的重逢。 “那个，你还是给我打包...” “坐下来聊会吧，遇见也算缘分。”身后传来理查德的话语，打断我正要说的话。 闻言，惊讶地转身看向理查德，对方此时正在埋头进食，好像刚才讲话的并不是他。 “先生，你要坐这里吗？”店员小姐再次出声询问道。 事已至此，心中已然打算破罐破摔，反正，丢脸的一面已经被人看到，已经无所谓。 想通以后，状态反而恢复平常，拉着行李箱坐到理查德对面的位置，朝着店员小姐点头示意，对方便也放下托盘里的咖啡与蛋糕。 目送店员小姐离开，视线转向还在进食蛋糕的理查德，好奇地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今天来接机，我在等杰弗里的航班。” 第198章 “咦？好巧！我也是今天的航班。” “所以，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大概真就是缘分。” 点头，心中十分赞同这种说法，毕竟，偶遇在异国他乡的机场，这种概率实在是...大概真就是缘分。 接下来，理查德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了解到：如今，理查德在伦敦经营一家宝石店，他与家族之间的关系也有好转，逢年过节都会回到克莱蒙德宅。 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五官精致的白皙美人，任何角度看上去都能令人眼前一亮，同时，令我紧张得舌头打结... 他的发型好似有些不同，隐约可见几缕分叉，看上去就像是出门太急，没有认真收拾发型。 他今天穿着深蓝的夹克，搭配同色的休闲裤与浅色的高领毛衣，看上去不处于工作日，今天大概是休假，专门来接杰弗里。 “我脸上有东西吗？”理查德忽然问道，估摸是因为持续过久的注视与打量。 迅速摇头，脸上不由讪笑，食指轻挠脸颊，刚才好像不知不觉地盯着对方许久，有些太没礼貌。 理查德眼中似乎快速划过什么，不过，他很快就低头继续消灭蛋糕，我没能看清对方刚才的眼神。 不久，理查德消灭干净自己盘子里的蛋糕，动作优雅地放下蛋糕叉。 我看见这一幕，鬼使神差，好似习惯使然...我给对方递上自己那份还未开动的蓝莓蛋糕，就像之前许多次一起去蛋糕店的时候，我们总会象征性地点两份蛋糕；结果，我的那份蛋糕总是上贡给甜品大王。 我醒悟过来的时候，理查德已经动作自然地接过蛋糕，埋头继续他的进食。 ...感觉好似从未发生过争执，我们从未绝交足有一年半，这一幕给人如此感觉；大概是因为熟悉的相处模式、以及那一如既往的某种默契。 喝完咖啡，查看时间，发现时间只剩下五分钟，距离下一班公交的出发时间。 我率先提出道别：“很高兴见到你，理查德，我们下次约个时间见面，我现在要去赶公交。” 闻言，理查德抬头看向我，突然问道：“你现在住哪里？” “我住学院宿舍，一栋八人居住的独立房屋。” “那不是很不方便？八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卫浴与厨房都要共享，一点都不卫生。”理查德皱眉点评道。 “谁说不是？我能申请到的宿舍也就只有这种，毕竟，我的预算不多，英镑还挺昂贵。”忍不住低声抱怨道，其实确实有些不适应住宿条件；但是，平心而论，一分钱一分货。 对于我的抱怨话，理查德流露思考的神态，右手食指关节无意识地轻敲桌面。 我却是已经起身，握起拉杆就要离开，时间显然已经不多，我必须赶上公交。 “杰弗里在剑桥有间公寓，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去住，你问他愿不愿意租给你。”理查德忽然语气平静地陈述道。 “咦！这，这真的可以吗？”惊讶地转头看向理查德，心中有些意动。 “我说的不算，杰弗里的航班已经抵达，你当面问他本人吧。”理查德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道，似乎是在查看航班状态或者当前时间。 思索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很久没见到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手痒。” 理查德抬头看向我，语气随意地问道：“你这些年都没联系他？” “我联系他做什么？”随口反问道，心中正在思索如何谈判，说服对方给个友情价，市场价格绝对会超出预算，不能给裕美与中田先生太大压力，他们现在每天都在紧盯汇率... “没什么，我们走吧。”理查德提议道，同时起身迈步。 我心不在焉地跟上对方，继续模拟谈判的各种情况，因为点单时已经付账，我们就这样肩并肩地走出咖啡馆。 我与理查德坐在等候区，我不久以前才经过这里，如今，我又回到这里，注视前方出口，等待某人出现。 感觉好陌生，接机什么的，我从来没有类似的经历。 中田先生从来不会通知我去接机，裕美也从来不会让我跟她一起去接机，理由大概就是学业要紧，至少，这一点上，我应该是完美达成他们的期待... “你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完全就没有一点长进。”坐在旁边的理查德忽然出声道。 嗯？心中产生疑惑，关于对方所说的没有长进，不清楚到底是哪方面。 视线自出口移向身边的某人，他如今还在看着前方出口，似乎就只是随意闲聊，并不是在有意批评我。 我却不敢放松，虽然刻意回避，但是，我还记得去年发生的事，对方想必也是记得，我们只是默契地不提及那些话题：白色蓝宝石、争吵、汇款... 假装不存在，实际还是有：发生过的事，绝交的日子。 “...呵呵，我就当你在夸我脸嫩。”客气地回复道，此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 我们确实已经变得生疏，至少，面对理查德的时候，我已经不再会畅所欲言。 我们已经回不到之前的相处模式，咖啡馆发生的那一幕仅仅是假象，心中如此感慨。 “你女朋友不会介意吗？你大老远地出国留学，你们的关系可能会遭遇挑战。”理查德依旧看着出口说道，语气随意地提及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 唔！好，好难过，感觉就像是被人一刀扎中心口，真·扎心。 心中忽然深感沮丧，完全就是戳到痛处，果然，我还是很介意这点... 谁告诉我有女朋友？！我看着像很幸福吗？！！内心暗自咆哮。 脸上笑嘻嘻地打趣道：“没有，没有，我目前单身，我对现状十分满意，单身快乐！单身快乐！” 听见这话，理查德的视线移向这里，眼神古怪地盯着我，似乎是在疑惑我的过度反应。 见此，我也忽然醒悟：刚才表现得好像真有点奇怪，是不是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估摸着很好笑... 果不其然，理查德发出一声嗤笑，随即语气玩味地打趣道：“放心！我又不是打算给你介绍对象，你不需要表现得好像正在被催婚。” 催，催婚！为什么话题越来越令人伤心，感觉心情变得更不美好... 于是，大概是出于极度的不爽，我也不管什么生疏拘谨，直接反驳呛声道：“你还是先给自己找个对象！你都是已经奔三的人，你今年过完生日就三十岁！” 闻言，理查德收起玩闹的神态，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地说道：“请你不要再提及这个话题，我今天不想跟人吵架。” 刚才是谁先开头提及女友与催婚... 不过，理查德说得对，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还是不要弄得不愉快，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呼气，我率先开口致歉：“我很抱歉，我...我今天很高兴见到你。”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你的邮件可是不留丝毫余地。”理查德态度冷漠地讲道。 邮件...脑中闪过最后一次通信的内容与背景。 来了，心下无奈叹气，其实早有预料：这个话题肯定会被提及，不是今天就是未来。 第199章 这一刻，终究是...幸好，我早就幻想过应该如何解释给理查德。 “理查德，我是真心把你当作朋友，我不知道那笔转账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当时非常生气，我感觉友谊遭到背叛，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做这种事。” 闻言，理查德流露出一种，嗯，十分复杂的神情，复杂得无法用任何形容词准确地描述，能被看清的只有眼神中的震惊与迷茫，微张的嘴唇大概也是因为惊骇，其他部分实在看不懂... 好精彩的颜艺，可以做个扇形图，心中不合时宜地吐槽。 理查德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好几次尝试发言，最后都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完全就是不知所云，心里大概很不平静。 我刚才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半天说不出话语的结巴状态，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风水轮转？心中继续吐槽。 半响，理查德语气幽幽地开口道：”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傻瓜，而你...你是那个更大的傻瓜。” ”哈？”惊呼出声道：“你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今天不许当谜语人！？” 理查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意思就是：我当时后悔了，我想要挽留你，我以为你能理解背后的含义，你的邮件是基于充分理解背后含义，结果...” 理查德提高音量地叫喊道：“你是真傻！真的！？你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我在对方的叫喊声中低头，虽然还是没太明白转账背后的含义，但是，很明显，我正在挨训，挨训的时候要摆正态度。 所以说，我到底误解什么？或者说，我应该理解什么？都说了不许当谜语人！？ “呼。”理查德呼出一阵绵长的气息，随即语气平静、音量正常地说道：“看来，我们双方似乎都有各自的误解。” “看上去是这样。”点头认同，随即又道：“那个，我还是没明白...” “过去的都过去了。”理查德打断道：“中田正义，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能不能换个说法？” 这个说法感觉不对劲，说不上来哪里，一种模糊感觉。 “你答应吗？”理查德继续追问道，脸上流露出郑重与严肃，海蓝色的眼睛紧盯着我，看上去就像是给出什么不得了的提议。 我上次见到这副神态还是...嗯，理查德打算赠送我那颗白色蓝宝石的时候。 他上次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曾经流露这种...好似眼中只有我的专注目光？ 既视感占据心神，眼前出现双视野：过去与现在，两个画面同时存在眼前。 我没心思继续咬文嚼字，纠结那个感觉不对劲的说法，直接点头答应道：“可以，我们周末可以约个时间出去用餐，就像...” “就像我们在资生堂parlour的时候。”理查德插话道。 点头，默契地相视一笑，此时，我才感觉...嗯，好似分开的一年半从未存在，理查德还是当年那个无话不谈的好友；或许，我们的友情一直都存在于彼此心中，我们只是从未直白地告诉过对方。 这种感觉真是挺好，心脏好似被什么填满，全身弥漫温暖的感觉，好似身处舒适的温泉。 理查德可能也有类似的感觉，他此时脸上流露释怀的笑容，看上去好似卸下长久的重负，摆脱持续困扰的噩梦与阴霾。 唔，忽然感觉心跳好快，好，好漂亮的笑，这家伙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吗？我个大男人都觉得有些心动... “理奇！”远处传来一声叫喊，成功打断我的思绪，同时打破周围奇怪的气氛。 “切！”理查德不知为何发出不满的声音，脸上笑意立刻少去大半，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顺着理查德的视线看去，那里是一身棕色外套的杰弗里，他此时正站在出口旁边，他手头没有行李，远远地朝着这边挥手。 杰弗里可能在远处没看清楚这边，他走近后便满脸讶异地看着我道：“正义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理查德来接你，你感动吗？”我一边起身一边答道。 “你和理奇？？？”杰弗里更加疑惑地问道，同时来回打量我与旁边的理查德。 “你来得可真及时，你的航班居然没有晚点。”理查德起身的同时讲道，语气听上去有些冲，不晓得又在生什么气。 “...哎呀！我是不是又打扰你们的好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杰弗里一脸苦恼地连声致歉道。 嗯？你在说什么？你们两兄弟为什么又开始打哑谜？ 好熟悉的一幕，以前是不是有过类似的场面... 心中暗自回忆，嘴上接着说道：“没事，我与理查德已经谈完，我现在有事要跟你谈。” “我？”杰弗里眼神困惑地问道。 理查德忽然插话道：“正义马上就要去剑桥求学，他想要在剑桥租房，你那间公寓不是一直空置？” 闻言，杰弗里思索数息，然后才一脸恍然道：“哦！你说那间公寓，我确实很久没有去住，理奇毕业以后，我就很少去那。” “所以，你考虑出租吗？”急切地追问道。 杰弗里没有直接回答，他瞥向我右边的行李箱，语气不确定地反问道：“正义君刚下飞机？” “差不多，我的航班大概比你早一些，我去机场咖啡馆买咖啡的时候，我刚好遇到正要来接你的理查德，这可真是天大的巧合！” 听完这段经历，杰弗里一脸感慨地讲道：“是啊，听上去简直像是命中注定，你和理奇还真是有缘。” “那么，如果你愿意出租，我们来谈下房租...” 杰弗里挥手打断道：“这些都是小事，我们路上慢慢谈。” “...路上？那个，我跟你谈完这件事，我打算坐公交去剑桥，我预定了学生宿舍。” “计划有变，你跟我们走一趟，亨利不久以前还在念唠你，他要是知道你来英国不去看他，亨利肯定会不高兴。” 信你才有鬼，我跟亨利又不熟，他哪里会在意我？ 你说理查德会不高兴，我来英国时不去看他，我倒是会相信。 走神期间，一时不察，杰弗里提起我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大厅出口。 “我，我的行李！”呆愣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转头看向旁边的理查德，无措地指着杰弗里的背影道。 理查德对上我求救的目光，他十分随意地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态。 于是，中田正义最终还是跟去克莱蒙德宅，他五天后搬进剑桥的某间公寓，开始自己在剑桥的生活。 ... 九个月后，公寓 “所以，你今天真不能来吗？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对着手机那头的理查德问道，虽然已经确认过对方不能赶来，挂断以前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 “抱歉，飞机航班临时取消，天气不适合起飞，我现在还在美国。”听筒中传出理查德冷静的答复，他已经耐心地解释过三次如今的状况。 “好吧，我晓得。”深感失望地叹息道，感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难道理查德还表现得耐心十足。 第200章 通话期间，随意地扫视这间令人舒适的公寓，脑中回忆起第二次踏入英国境内后发生的事。 自从在机场咖啡馆偶遇理查德，我与他便开始恢复联系，我们每周六晚上去伦敦用餐，我们倒是没有选择固定的餐厅，这一阵子去这家中餐馆，下一阵子去那家日料店；当然，披萨是肯定不存在，我们在这一点上早就达成共识。 其他时候，理查德也会时不时地邀请我出去玩，我们大概是已经逛遍伦敦的大街小巷：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大本钟、白金汉宫、国会大厦...... 奇怪的是：理查德从来不会踏入这间公寓，我每次邀请他上来喝杯茶或者休息，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理由是尊重我的私人空间，明明... “但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已经放在公寓某处。”理查德忽然在听筒另一边讲道，语调认真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你什么时候...” “总之，请你在今天结束以前找到礼物，时间不等人，正义的伙伴。” 言罢，理查德挂断通话，我怔愣地听着断线音：嘟嘟嘟... 收起手机，皱眉，烦躁地环顾四周，这股忽然出现的情绪，大概是因为时间压力，真是！不讨人喜欢的谜语人... 在哪里？心中如此自问，持续四下张望。 这间公寓是个60平米左右的套间，包含客厅与开放式厨房、两间卧室、一个卫生间、一个淋浴间。 家具都是自带，我搬进来时候便有这些家具：床铺、桌椅、沙发、书架、冰箱、锅碗瓢盆等基础设施。 假设理查德在我搬进来前留下物品，那么物品应该被留在这些家具之中、或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床垫底下、桌椅底部、沙发内部、书架...... 没有！没有！没有！ 站在客厅中央，焦虑地来回走，左看看右看看。 到底在哪里？总感觉是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在今天结束以前找出来。 查看时间，如今已经是晚上九点，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我真应该早晨联系理查德，如果不是考虑英国时间快过美国时间五个小时，英国的早晨就是美国的深夜凌晨。 视线扫到书架，心中划过念头： 这些书也是搬进来时就被放在书架。 我走进书架仔细打量，我这两年迷上电子书，携带方便、价格便宜，我都没怎么看纸质书。 我刚才没有仔细检查，检查书架上的纸质书，心中如此回忆。 我上前仔细端详书名：《宝石大全》、《源氏物语》、《白色巨塔》... 嗯？这本？有些异类，这本与书架上的所有其他书籍都有些格格不入。 我抽出其中一本书籍： 《经济学》，保罗·萨缪尔森著，1948年，麦格劳-希尔公司出版 这里怎么会有《经济学》的第一版，这本在战后曾经风靡一时的基础教科书；这本书都已经出到第二十版，当然，最新版本已经远不如早期的版本，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我看着书本浅棕色的封面，尤其是作者的名字，心中忽然闪过念头： 这位也叫保罗（paul），这位与保罗·狄拉克同名。 等等，这本书的手感不对。 察觉到手感的异样，赶忙翻开书籍，立刻发现： 书籍的中间被小心地挖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大小刚好放置一个天鹅绒盒子。 我小心地取出盒子，盒子放到桌上，眼尖地瞥见空间的底部还有什么。 连忙快速翻动书页，翻过被挖空的中间几百页，接下去的完好一页中还有一封信。 这是一个封口的信件，正面写着to nakata seigi（给中田正义）。 信件放到盒子的旁边，我看着桌上的盒子与信件，深感纠结地来回扫视片刻，最终，我决定先打开天鹅绒盒子。 盒子中果然是当年的那颗白色蓝宝石，它似乎有被认真保养，它散发着一如初见之时的闪耀光泽...莫名地，我忽然想起某个一直都很闪耀的人，我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有这种感觉。 所以，这颗宝石就是我的生日礼物？理查德为什么如此执着？好像一定要给我这颗宝石。 视线转向桌上的信件，其中会有答案吗？ 撕开信封，展开手中的信件，这是一个崭新洁白的纸张，内容如下： 你会再一次拒绝它吗？我希望你带走这颗宝石，这样，你一定不会忘记我。 ...什么东西？忘记不忘记什么的，谜语人真不讨喜。 皱眉，这番话感觉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细节。 视线移向旁边的盒子，盒子依然保持着开启的状态，其中的宝石自顾自地散发光辉、看上去是如此醒目。 凝视盒子中的白色蓝宝石，脑中忽然划过一句话语： 【如果我爱的人下定决心要离开我，我愿意分给对方一半财产】 理查德，爱的人......我？ 当年的真相，那笔汇款，原来... 中田正义回忆起这九个月来的经历：他与理查德在机场的偶遇、他与理查德在伦敦大街小巷留下的足迹、他与理查德的某次烛光晚餐... 中田正义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拨通一个号码。 通话接通，对面传来理查德的抱怨：“你好慢！你还没找到吗？我给你一点提示...” “我答应你！理查德，我们交往吧！”对着手机话筒大声喊道，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气势，基于此时内心的激动。 啪嗒，手机那头传来金属碰撞瓷器的清脆声响。 半响，听筒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我也沉默地等待理查德的回复，对方已经等待这么久，今日以及从前，我稍微等待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想明白，我等这一天已经...呵，总之，生日快乐，中田正义。”听筒那边传来理查德有些变调的嗓音，总感觉他此时很需要纸巾。 “谢谢你，理查德，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无论是第一次的英国之行，还是今年与去年的伦敦之行。” “不用谢，我自己也是乐在其中，生活中只有工作也太过无趣，我也想要一点其他内容。” “...我可能欠你比较多，这里，其实是你的公寓吧?” “哦啦，你这个傻瓜居然也能发现这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闻言，有些不爽对方的打趣，虽然知道是玩笑，还是没好气地回复道：“废话！书架上全是日本文学与宝石相关的书，你要骗过我，请至少拿走这些书！还有，我哪里傻？我的iq足有140，你想要骗过我，你还需要更多努力！” “我本来就没打算骗你，你现在住的公寓，那里本来就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去年瞒着所有人买下的住所；当我受够了伦敦的喧哗吵闹和家族的勾心斗角，我就会前去秘密基地寻找清净。” “...抱歉，我似乎给你添不少麻烦，占据你宝贵的秘密基地。” “如果是你的话，我完全不介意你使用我的秘密基地，我只介意一点。”理查德说到最后忽然停顿。 “哪一点？你说，我尽量改正！”急忙追问道。 第201章 沉默片刻，听筒那边忽然传来，理查德超大声的喊叫：“我只介意你为什么会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你要是不傻，你早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意！我明明都已经告诉过你不止一次，我都已经变着花样地跟你表白，你居然全都完美错过！说实话，我有时也觉得很辛苦，我为什么喜欢你这个木头？！！” 我受惊于突如其来的大喊，好半响，我才理解对方语速飞快的话语。 呼，心中暗自叹息，虽然有些预料，但是，亲耳听到当事人的坦白，我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比如”我喜欢你“，我不可能会听不懂这种表白。 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其他内容：“杰弗里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说这里是他的公寓。”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出理查德的解释：“我们那时候才刚在机场偶遇，我不太确定你对我的真实态度，我只是...怕你拒绝我的好意；况且，我一开始只说【杰弗里在剑桥有间公寓】，这是事实，他的公寓在另一条街。” 前半句还挺暖心，感觉对方很体贴，后半句就...听得内心深感无语。 你根本就是在误导我，你们商量好谁也不告诉我实情。 仔细一想：理查德当时好像确实只说杰弗里有一间公寓，杰弗里说过自己很久没去住那间公寓，理查德与杰弗里从来没说租给我的就是那间公寓。 果然，我一点也不喜欢文科生！？文字游戏退散！！！ 心中暗自咆哮，嘴上继续讲道：“理查德，你说我现在去跟杰弗里要回房租，他会给我吗？” “杰弗已经全部转账给我，你支付的每一笔房租。” “那没事了，我以后直接给你交房租。”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交房租？”理查德语气古怪地说道。 我理直气壮地回复道：“不然呢？如果不给房租，我不就成被包养的女大学...呸！” 这次，听筒那边沉默许久，然后才传出理查德无奈的声音：“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你房租可以照给，我存起来给你买礼物...并且，你放心，我也没兴趣做什么sugar daddy.” ...如果你能无视那个口误，我会更加高兴。 好尴尬！！！搞得好像我成天脑子里都是奇怪的内容，无意间暴露不得了的一面，好社死，想撞墙... “不过，如果对象是你，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破例，包养一个可爱的男大学生。”理查德语气随意地说出很恐怖的话。 可，可爱？！我可爱？！！ 这下，尴尬不仅仅局限于内心，脸上都有些发烫，虽然对方不在这里，我却是能够想象理查德此时的表情... 你明明比我可爱一百倍，我唯独不想要被你这么说...实在是太犯规！ 唔，话题，是不是，越来越歪？这么下去可能会跑到某些不可言说的主题... 急忙转移话题，问起最开始的正事：“宝石和信件，你什么时候放在那本书里？” “你入住之前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更早地找到它们。” 为了转移注意，远离某些浪漫的幻想，我语速飞快地大声抱怨道：“我这几个月很忙，我哪有闲工夫看课外书，你这书架放眼望去全是文学与宝石学，完全生不出阅读的想法。” “总之，你最终还是找到它们，我很高兴。”听筒传来理查德心情愉悦的声音，总感觉，他似乎看穿我的虚张声势，他一直都是很敏锐的人。 “...如果我今天没有找到，你会怎么办？请实话实说，我希望听你的真心话。” 听筒那边陷入沉默，半响，理查德语气严肃地道：“如果是那样，我也就只好继续等待下去；反正，我已经等待接近三年，你只要还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气继续等待。” 三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个时长，内心划过不忍，想要说几句安慰他的话。 不过，有些话必须先问清楚，今天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以后未必还有合适的询问时机。 我继续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 对于这番忽然的提问，听筒那边传来深呼吸的动静，随即，理查德冷静地陈述道：“我说不清楚，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很特别；当然，我并不是对你一见钟情，我真正意识到自己非你不可，那已经是你和我一起去砸场子的时候。” 砸场子，嗯，绿松石那次，爱德华·巴克斯查与田中太郎的首次登台演出。 回忆起回程时的对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合着，理查德那时候还真就是在表白：【爱上你了】、【心跳加速】、【恋爱的感觉】，我还以为这些只是单纯的讽刺。 总感觉，爱德华与太郎在未来还会登台表演，感觉好没意思，那次表演就已经令人过于印象深刻；我可能不仅仅是个差劲的演员，我还是个没有梦想的咸鱼演员。 我提出最后的疑问：“如果我依旧选择拒绝，你会赶我出去吗？我保证不生气，请一定实话实说。” “...呼，你是非要逼我在公众场合下跪表白吗？你想要玫瑰花吗？你喜欢哪个数字？” “停！那些倒是不必，因为...我已经答应你，我已经知晓你的心意，今后还请多多指教！理查德。” “你以后可以叫我理奇，可惜，你没有一个更显亲昵的称谓，我只能继续叫你正义。” “你可以继续叫我傻瓜，当然，仅限私底下，请给我在公众场合留点面子。” “那么，晚安，中田正义，我最喜欢的傻瓜，祝你有个好梦。”听筒传出理查德轻柔的话语，听上去甚至有些哄小孩的意味。 “晚安，理奇，希望梦中有你。”停顿片刻后接着道：“你下次来时就在这里过夜吧，这里本来就是你的住所，或者，如果你更想看作是家。” 言罢，不顾对方反应，直接挂断电话。 中田正义收起手机，他高兴得原地转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理查德。 中田正义看向卧室的方向，他正盘算准备另一套寝具，他开始幻想二人同居生活。 寻找新枕头的时候，中田正义心中吐槽： 如果我是一个傻瓜，喜欢傻瓜的你，你就是那个更大的傻瓜； 傻瓜配傻瓜，当真是绝配。 （结局3完） 第135章公告 可能是出于悲剧的影响，作者这几天都兴致不高；事实上，作者正在考虑取消下一本书《少年情怀总是诗（宝石商人理查德的谜鉴定同人）》，因为作者不确定自己未来能否在可预见的“困难与评论”中写完下一本书，心中目前倾向否定，写轻小说并不意味着一定有颗大心脏。 这次考量无关签约与收入，本书从头到尾就没有签约与收入，作者也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写到结局，下一本原来也是打算全文免费，大家一起图个乐子，作者应该可以自豪地宣称：本人是原著的忠实粉丝！ 但是，咱们有一说一，这种条件下写完接近50万字直到结局，没想到，本书即将正文完结的时刻，自己弄得很不开心。 将心比心，业余时间无偿写书，还要弄得很不愉快，这种事谁爱干？谁想干？ 第202章 作者将会冷静地思考三天是否保留下一本书，12月18日，下一次更新番外1的同时公布最终决定；如果下一本书取消，那么作者已经尽过提前通知的义务。 这三天中，本书读者们的意见也会被重视，因为下一本书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作本书的第二部，其中一条支线讲述本书某个结局之后的故事，这本来是保留的惊喜... 总之，正面或者批评都可以，发泄情绪也无所谓；如果有什么想要对作者说的话，这三天就是那个机会。 第136章公告续 下一本书保留，《少年情怀总是诗（宝石商人理查德的谜鉴定同人）》预计2025年1月3日开始更新，三日一更。 感谢网友“休言万事转头空”、“三只猴子不想面对现实”、“伐伐”、“26736816”的评论，作者读到评论的时候非常感动，因为这个饭圈本来就不大，因此，本书能有现有的支持力度，好评与收藏，已经是非常出乎意料。 本书正文完结之际，作者也叙述一下创作的背景：本书开篇前，作者因为对于原著的喜爱与缺乏同人的不满，自割腿肉开篇写书，开篇时只有一个开头与结尾的构思，中间内容全部都是后来加上去，或者干脆写到哪想到哪（对，不是反过来！)。 回想起来，当初真是年轻气盛，这样也敢直接开写，幸好最终写到结局。 当然，没有本书读者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作者肯定写不到这本书的结局；因此，下一本书中有专门给本书读者的彩蛋：某个结局之后的故事，零零碎碎地散布在这里和那里，形式是比较日常风的对话。 下一本书的规划，不算人设，目前已经有大概18829字，写出来应该会有30万字左右，完结时可能会更多；本书开篇的时候，作者还认为完结预计5万字，结果... 总之，你们赢了，作者输了，码字的小黑屋在前方等待作者...... 第137章番外1：同居生活（上） （接结局1，理查德与正义已经交往一年半） 晚上，公寓卧室 “理奇，你明天下午真不能来机场送我吗？”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不好意思，我明天需要处理很重要的私事，我之后会补偿你。”理查德头也不抬地回复道，语气听上去莫名有些冷淡。 我们如今正在床上准备入睡，我此时靠在床头，转头注视身旁的理查德，对方同样靠在床头，自顾自地阅读手上的英文小说。 “裕美与中田先生、晶子与下村，他们都会来送我，没想到，我的男朋友居然会缺席。”忍不住继续指责道，心中十分不爽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理查德甚至没有抬头看我，我感觉自己遭到忽视。 那本小说真有那么吸引人？我难道还不如一本书有趣？ 嗯，后一个问题应该取决于究竟是哪本书... “他们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理查德忽然小声嘀咕，随即立刻接话道：“总之，我之后会补偿你，你应该会很满意。” ...什么叫我应该会很满意？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自说自话的模样？ 中田正义回忆起交往以来的一年半，他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刚开始时的激情，他认为理查德应该也是类似的状况；因此，随着时间推移，他与理查德的相处从刚开始的热恋变为现在的冷淡。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人频繁联系，抓住一切见面机会，甜言蜜语、牵手、拥抱...如今，他们哪怕共处一室，他们多半各干各的。 中田正义直觉这段关系正在经历考验，他的心中深感不安，他预感分手已经近在眼前。 ...所以，理查德终于厌倦我，他最近的态度愈发冷淡，他甚至不肯去机场送我。 我已经不想追问他，关于明天需要处理的私事，我实在没那个心情。 我可能是终于暴露，暴露自己不值得被爱的本质；理查德只是从未说出口，他向来不会有话直说，他甚至不会告诉我到底不喜欢哪里。 七年之痒，大家都是这么说，我们还没度过七年的四分之一，我们似乎就已经进入第七年。 我们交往一年半，什么都已经发生，我们如今已同居，刚开始还挺高兴，现在... 大概，主要还是怪我，我比较不成熟，我很不好相处，我能明显感觉理查德经常在忍耐，我们时不时就会爆发冲突。 我也经常反省，可惜，我总是反省不出个所以然，或者，我反省得到的结论并不是真相；另一个当事人又总当谜语人，他总是让我自己反省，我最后还要看对方脸色猜测反省是否正确。 至于说什么样的冲突，远的不说，上个月的七夕节，节日前夕，理查德提议七夕晚上去东京都的一家餐厅，我提议七夕晚上在家做点家常菜，理由是交通不便。 东京都平时就是人山人海，毕竟是国际大都会的市区，再加上七夕...总之，如果七夕晚上去那家餐厅，开车或者搭乘公共交通都很不方便，我真心不想在路上浪费那么多时间与精力。 理查德当时好像就有些不高兴，嘴唇紧抿，眉头皱起；我当时似乎没太在意，只当对方不爽提案被否决。 理查德很快又提出另一个方案：七夕节去逛浅草寺附近的下町七夕祭。 我当时好像是回忆起祭典的嘈杂与拥挤，果断摇头拒绝，转而提议：七夕节去逛附近的公园，理由是安静、人少、空气清新。 理查德听完后只是摇头不语，然后起身自顾自地走进卧室。 我当时没太在意，我本来也就不热心七夕节的安排，我不庆祝大部分节日，除了新年以及少数几个人的生日，我在其他节日就是按部就班，我反正是没有理查德那么在意各种节日。 我发现问题是在回去睡觉时，我发现自己...被锁在卧室门外。 我尝试敲门并沟通理查德，理查德当时只冷淡地回复一句：“你今晚去睡公园！” 我那时才明白对方在生气，我隔着门朝理查德道歉，态度总是要先摆出来。 理查德问我错在哪里，我当时好像回答：“我不该连续两次否决你的提案，不好意思，我的行为让你感到不快。” 然后，理查德就再也不回复我，我再敲门也得不到应答。 无奈，我在七夕前夕悲惨地睡在客厅沙发，沙发还是理查德亲自挑选的款式，我好像还曾经抱怨过沙发太占地方，客厅本来就没多少空间，这里毕竟只是单身公寓。 结果，这个被我抱怨过太大的沙发，我躺上去后又开始抱怨太小，我的小腿必须压在沙发扶手，我毕竟是一米八的成年男性。 那天晚上睡得挺不安稳，半夜时候，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我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被放置在柔软舒适的床垫。 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虽然隐隐约约闻到理查德惯用的香水气味。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确实躺在卧室的床上，旁边是某个还在安睡的金发美人。 于是，七夕节当天，我最终是陪着理查德一起去逛下町七夕祭，我们在晚上也一起去东京都的餐厅。 预料之中，祭典如记忆里一样的人挤人，理查德倒是很有兴致地拉我去看看这个摊位、然后又去逛下那个摊位，我们倒是没买什么东西，基本上就是橱窗购物。 第203章 我当时感觉很辛苦，为什么男友与妹妹都是喜欢橱窗购物的家伙？你们爱逛就自己去逛街，干嘛一个两个都爱拉上我？有人陪逛街是会快乐翻倍吗？ 大概是察觉到我兴致不高，理查德适可而止地在午饭后停止逛祭典，我们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度过下午，晚上前往预约的餐厅。 餐厅是一家装修古典的西餐厅，大厅还有钢琴师现场演奏舒缓的音乐，整体环境算是十分令人放松。 理查德当时让我在座位上稍等片刻，他自己离开餐厅不知道去哪里，我独自一人在座位上无聊地等待。 大概过去五、六分钟，理查德又从外面回到餐厅，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满脸笑容地递给坐在椅子上的我，并且附上一句：“七夕快乐，亲爱的正义。” 面对笑容灿烂的理查德、以及递向我的玫瑰，我当时可谓是...惊喜万分，虽然自认为没有什么浪漫细胞或者少女心，我还是很感动对方表现出的喜爱与珍视。 然后，我有些无措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那家餐厅甚至都是理查德预定的座位，我完全就是什么都没做。 我当时好像处于某种激情，大概是受影响于浪漫氛围，我当时轻声回复一句：“回家以后，我会给你礼物，保证让你七夕快~乐。” 礼物是什么就不言而喻，理查德当时好像也是瞬间领会，证据就是忽然变得嫣红的脸颊，看上去好似他当时手里递向我的玫瑰；鲜花配美人，整个画面当真是美艳动人。 最后，这顿晚餐越到后面气氛越热烈，玫瑰火红的颜色似乎传递出什么不得了的信号与暗示，不仅仅是我，我能感觉理查德到后面也有些食不知味、呼吸愈发粗重... 于是，我们回到家后便迫不及待地进入卧室，毫无节制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停！不能再继续回忆细节，我明天还要搭乘飞机，今晚可不能胡闹！ 暗自压下某些旖旎的画面，我悄悄地瞥一眼旁边靠在床头的金发美人，他此时这副冷淡模样完全不同七夕晚上的热情，事实上，他这一阵子好像都是这副态度。 我以为他应该会表现得更不舍，因为近在眼前的离别，心中暗自叹息。 毕竟，我即将前去留学英国，他还会继续留在日本；我心中不仅充满不舍，我还隐约有几分担忧。 异地恋什么的，总感觉不会有好结果，我们中总会有一个人先提出分手，我应该是不会，我其实...还挺依恋理查德。 对方不仅仅是我的男朋友，情感上，他也像是亲人与朋友，我对他有一种，嗯，亲情与友情结合而成的某种感情，这种感情说不清楚是不是爱情，总之，我非常确定： 理查德对我是特别的存在。 我为他设置独一无二的提示音，我为他学习制作自己从来不吃的布丁与蛋糕；我虽然也是会为其他人下厨做饭，但是，我制作甜点基本上全是给理查德。 理查德...他的心思实在是不好猜，我经常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想法，比如上个月的七夕节，我直到最后才知道对方很重视那次节日，他也很不满我在节日前夕那副轻描淡写的态度。 理查德这一年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初见之时的浅金色短发、海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白皙细腻的肌肤、修长完美的手指，结合阅读时的专注神态，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太阳神阿波罗一般美好且耀眼。 他长得这么好看，他就算没有想法，别人也会主动凑上来。 我不在日本的这段时光，他应该会找到另一个人，那个人能代替我填补理查德内心的空洞。 我知道的，理查德看上去再怎么成熟稳重，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依旧是那个害怕寂寞的孩子。 我虽然自认为已经看透，这一阵子依旧感觉煎熬。 不过，我可能终究是理性大于感性，我不可能为了爱情放弃机会，理查德应该也不会认同这种决定。 唔，脸颊忽然感觉另一个人的亲吻，触感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干嘛？”深感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理查德，他此时已经放下手中的英文小说，正在眼神专注地看着我。 “你看上去很需要一个吻。”理查德轻声解释道，同时歪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含糖量特别高的笑容，这几乎是他惯用的某种邀请。 我很喜欢看他露出这种表情，我每次都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但是，今晚有些不同，我忽然想起第一次接吻时的场面，以及那时候便产生的疑惑，这个疑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解答。 他为什么对于接吻与其他方面都那么熟练？ “理奇，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真诚地回答。”语气郑重地询问道。 理查德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也收起那副笑容，表情严肃地注视我，似乎是在等待提问。 暗自深呼吸，强自镇定地问道：“你以前有过多少任女友？或者说，你交往过多少人？” 闻言，理查德瞬间表情一僵，我看得也是心下一沉，心中基本上已有答案。 呼，理查德做出一次深呼吸，然后直视着我道：“我不想隐瞒你，我曾经和黛博拉在一起生活两年，我们发生过关系；刚离开英国的那段时间，出于心中的思念与痛苦，我在斯里兰卡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糜烂的生活。” “停！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详细描述！？”不由地高声打断道，感觉已经无法听接下来的内容。 唔，好难过，有点想哭，有什么东西破裂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心碎...毕竟，我的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交往、第一次经验都是理查德，我现在感觉很受伤...... 我为什么这么在意对方的感情史？我真是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曲起双腿，双手环抱膝盖，额头枕在膝盖，脸颊埋在大腿。 低声讲道：“你先睡吧，你让我静静，这是我的问题，我刚才不该开口提问。” 好奇心害死猫，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被好奇心害死的猫。 我还不如继续保持无知，那样可能还会更加快乐。 理查德那边没有传来回复，他那传来挪动身子的声响。 我感觉自己被环抱住，理查德的脑袋靠在左肩。 身子一僵，因为对方的忽然靠近；很快，我又渐渐放松，也许是因为意识到对方是理查德，我目前的男朋友，我们已经有过许多次关系... 理查德忽然开口道：“至少，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砰，砰砰！心跳忽然漏一拍，因为对方大胆的言论。 脸上开始发烫，脑中回忆起第一次的夜晚：那天晚上，我这个小处男还不小心弄伤理查德，最后，我还得给哼哼唧唧的理查德清理与上药... 身子两边忽然传来巨力，我整个人被按倒在床上。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理查德已经...跨坐在小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已经变得幽暗，看上去显然是已经迫不及待。 理查德低头凑近我，语调低沉且暧昧、充满暗示与挑逗地说道：“来吧，我们再来回忆那天晚上的美好，可~爱的正~~义，你那晚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204章 轰，脑海中似乎绽放一朵烟花，整个人变得晕头转向，被烟花炸得头晕目眩。 理查德，今晚，实在，太过大胆，这副放纵的姿态...完全不像平时的模样，他平时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也很克制... 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出声提醒：“那个，理奇，我明天就要搭乘飞机...” “所以，你只需要躺着，我自己来运动。”言罢，理查德低头吻上中田正义，堵住后者可能的反驳。 中田正义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任由对方主导接下来的节奏，卧室很快开始回荡两人的喘息声...... （未完待续） 第138章番外1：同居生活（中） （一周后） 晚上，三一学院 我穿着学院深蓝近黑的长袍，悠闲地走向学院的正式餐厅。 今晚餐厅提供三道菜的正餐，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正式晚餐，我也想去学院餐厅凑个热闹。 当然，对于我来说，这种事情只要一次就够，算是体验过这种大场面，再多就会显得有些无趣。 漫步走过学院修剪整齐的花园，身边不时传来各种口音的英语，昭示出声之人来自世界各地，这里当真是一个国际化学院。 我走进历史悠久的学院餐厅，四下打量周围环境，不得不说，餐厅的装修可谓十分气派典雅。 头顶是高耸的半弧形天花板，窗户带有彩绘玻璃，墙上挂着人物画像，四张长桌占据绝大部分空间，两张更小的餐桌摆放在前方，摆放位置略高于地板的高桌，那里应该是教师与研究员的用餐区。 此时距离八点还有半个小时，座位只坐满三分一，我随意坐在无人处，周围还没有其他人落座的一个僻静位置。 我目标明确地来这凑个热闹，我不打算认识新人，这个位置刚好符合我的目标与性情。 电子设备被要求进入前关闭，我不太好拿出手机，总感觉那样显得不甚尊重这个场合。 于是，盯着墙壁上的油画出神，这样过去不知道有多久，直到...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身旁传来礼貌的问询。 有人？ 哦，是的，我如今还在学院餐厅，我并不是一个人独处，赏画有些太过投入。 “请便，你好，我叫...”转身的同时回复道，接下来的话却是卡在喉咙，因为看清声音主人的长相。 “理查德？！”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道。 这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理查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此时应该继续待在日本。 面前这站着的又是谁？ 此时，餐厅的灯光照射在对方身上，照耀那人浅金色的短发、海蓝色的眼睛与...深蓝色的长袍。 “我才是理查德，你是正义。”对方满脸嬉笑地讲道，打趣我刚才的口误。 “...理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还穿着学院长袍。”缓过神来便立即追问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缘由。 面对我的急切，理查德姿态悠然地坐到我左手边的椅子，坐下的同时随口答道：“我本来就是三一学院毕业的学生，我当时读完四年的本科课程，我在第五年，即研究生时期，辍学前往斯里兰卡，因为当时忽然公布的遗嘱与随之而来的一切。” “嗯，原来如此，所以，你今天是作为校友回来参加正式晚餐。”恍然大悟地点头道，之前确实听说过类似的情况，学院的正式晚餐除了在校生，偶尔也会出现校友或者受邀的客人。 “我今天可不仅仅是校友，我还是在校生，我之前就一直询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回来完成研究生学位？”理查德依旧语气随意地讲道，同时抬头注视着墙上的油画，似乎想要找出我刚才沉浸其中的理由。 这话简直是令人脑袋宕机，半响理不清究竟发生什么，呆头鹅一般注视对方线条分明的侧脸，许久说不出话。 ......你，回来，继续上学？脑海总算理解对方的意思。 “是因为我吗？”小声呢喃道。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理查德语气平淡地反问道，听上去大概算是变相承认。 此话一出，心中登时泛起惊涛骇浪，万分讶异于对方的决定...同时，不得不说，我还有些惊喜与兴奋。 内在好似被什么填满，原本空心的事物变为实心，大概是因为感动于对方的选择。 他居然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在最天马行空的梦中，我都没有想过眼前这一幕。 此时，我很想要起身原地蹦跶，如果不是考虑身处正式场合，正式场合需要得体的行为举止，我可不想承受别人的异样目光；事实上，人群的注目礼对我就已经是难以承受，我总会小心地避免做出吸引他人注意的行为。 不过，事实依旧，理查德居然也陪我来剑桥，他现在与我穿着同样的长袍，他现在与我坐在同一张餐桌，这可真是今年以来收到最好的礼物。 我真是个幸运的人...嗯，这种想法可能有些自恋，不过，我今天就想要稍微放纵一点，至少是在脑海中，自恋的想法也不会影响什么。 “理奇，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小声凑近对方道，眼看周围没几个人，偷偷亲吻对方脸颊，一触即分。 随即，意料之中，理查德的脸颊迅速变红，原本洁白如大理石的皮肤，瞬间染上令人喜欢的艳丽，当真是美不胜收，一副绝美的油画。 心中偷笑，不知不觉，我也喜欢上对方因我而脸红，虽然，理查德很明显并不喜欢这种体验，证据就是对方正在瞪我。 可惜，那副模样没有一点气势，因为脸上还未褪去的红晕，看上去只觉得可爱，奶凶奶凶的小喵咪。 他大概也是察觉到这种状况，转头过去，扶额叹气，暗自小声嘀咕道：“我到底喜欢你什么？你的恶趣味吗？” “你是不是喜欢我比你年轻？理奇前辈。”心情很好地打趣道。 闻言，沉默片刻，理查德依旧注视着前方，视线没有看向旁边的我，同时，他低声说道：“按照年级，我算是你的同期，这里也不流行日本的那套论资排辈，请你去掉名字后面那个无谓的敬语。” 不知为何，理查德似乎在最后的子句加重语气，以至于那个【请】听上去更像是某种命令。 出于上头的状态，完全忽视对方的不善语气，自顾自地乐呵傻笑。 片刻功夫，理查德已然褪去脸上的大半红晕，他转头看向我，随即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心里多半在暗骂我笑得充满傻气。 此时，我们两人周围的气氛相当温馨，我感觉好似身处那栋同居接近一年的公寓，我甚至感觉自己找回些许刚开始交往时的激情，莫非，这是新环境带来的影响？ 不过，我的眼角余光瞥见：理查德左前方的位置坐着一个棕发少女，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翻阅书籍，她无意间转头看向这个方向。 然后，她非常果断地起身坐到更远的位置，起身时的表情可谓充满无奈与烦恼，看不出什么嫌恶的神态，看上去就像是被喂狗粮的单身狗。 不好意思，无意间给你造成困扰，心中暗自致歉。 小幅度地转头扫视四周，我与理查德的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人，餐厅此时已经坐满一半以上的位置，我们附近的这种真空地带可谓独一无二。 第205章 理查德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情况，他又盯着我观察片刻，然后开口暗示道：“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事情吗？” 闻言，注意从周围环境转回理查德，此时，兴奋劲头过去大半，心中确实有些疑惑。 于是，我顺势出声提问道：“理奇，日本的店铺怎么办？” “日本的店铺暂时交给师傅，他其实也挺热衷日本文化，他应该会喜欢日本的生活。”理查德态度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嗯，虽然你是这么说，但是，我预感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会面对沙乌尔先生的抱怨，当然，这只是毫无依据的直觉... 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理查德又接着道：“他早就计划拓展业务到英国，我也算是顺水推舟地完成他的规划，师傅对此应该是喜闻乐见。” 点头，认同这番说法，我第一次见到沙乌尔先生的时候，他确实有明确表达过这点，他希望让理查德去英国开设分店，英国分店大概是公司战略的一部分。 思及此，我忽然皱眉道：“等下，你这一边上学，另一边从无到有地建立英国分店，你忙得过来吗？” “我的课程是纯粹的研究型硕士，我没有任何上课与考试的要求，我只需要按时完成硕士论文。” “...真好，好羡慕你们文科，我虽然也是入读研究型硕士，我的课程需要在一年中修完七门课，并且完成一篇硕士论文。” “所以，我大概会比你更清闲，你还是关心下自己吧，正义的伙伴。” 呼，感觉这个话题聊不下去，我一开始对于课程安排还没有多想，我如今的课表远宽松过笠场大学时候的课表；毕竟，超额选课可不是说笑，我现在是不打算再做那种事情，我拿到如今这份课表时还在暗自庆幸。 现在，面对某人这副悠闲姿态，还有他的课程安排，心中只想长叹一声，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因此，果断地选择转移话题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惊喜。”理查德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提前告诉你，你还会有刚才那样的兴奋与激动吗？” ...确实，我刚才都快要兴奋得失态，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 同时，脑中回忆起理查德前一阵子的冷淡态度，忽然有所明悟，倍感无奈的同时也有些感动。 我早该猜到，理查德惯用的欲扬先抑，他总是喜欢做这种事，他总爱把一切美好事物留到最后一刻；为了最大化美好的结果，最后一刻之前，他总会装模做样地保持神秘，大概也是在竭力掩饰自己真实的意图与感受。 七夕的时候是这样，这次留学还是这样...我们的爱情是不是也是这个模式？欲扬先抑，一切美好留到最后，尤其是开始交往以前的相处模式，我是真没看出理查德对我的感情，对方在宝石店表白的那一刻之前，他掩饰得简直堪称完美。 他好别扭，真像是一只傲娇的猫咪，心中暗自腹诽。 另一方面，心中暗自叹息，因为，出于天生的性格，我不喜欢意料之外的状况，那会令人感觉失去掌控感与安全感，我总是很热衷按部就班地度过每一天，一切井井有序的生活十分令人安心。 奈何，男朋友却是个神秘主义者，说话时常留一半，喜欢给人惊喜与反转，热衷安排各种令人高兴的意外。 其实，这样也挺好，生活之中多出不少额外的乐趣。 不过，大概是要辛苦某位热爱惊喜的美人，他在准备惊喜的过程中，因为我的不配合，他好像总是被我气到...结果，他还是乐此不疲地时不时给我准备惊喜，比如，我们今晚在餐厅的碰面，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 结合搭乘飞机前一晚的对话，我忽然恍然大悟地出声讲道：“原来如此，你口中所谓的【补偿】就是...” 讲到这里，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表达，“过来陪我上学”这种说法听上去太过自恋，对于一个含蓄的日本人，这种说法完全讲不出口。 理查德似乎猜到后半句话，他严肃地直视着我道：“请稍微自信一点，你总是在无意间看轻自己，这完全是不合理的倾向；我眼中的中田正义，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他有着令人安心的气质，他总是能够吸引别人主动靠近他...” 讲到最后，理查德停顿片刻，流露一抹温柔的笑，轻声补充道：“比如，我这样的人。” 砰砰砰，心跳忽然变得好快，感觉好像被人表白。 这是表白吧？是吧？大概是吧？精神恍惚地思考着目前的状况。 “惊喜还没结束，亲爱的正义。”理查德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神秘兮兮地微笑道：“我早就说过，【我之后会补偿你，你应该会很满意】，你永远不知道我会为你做到什么程度。” 言罢，理查德不顾呆愣在座位上的我，他自顾自地起身离开椅子。 我下意识地跟随起身，理查德反应迅速地做出一个下压动作，大概是出于混乱的心神，我没多想地便顺势坐回到椅子，左臂触碰椅背，面对站在两张餐桌中间过道的理查德。 理查德站立于过道，他脸上漂亮精致的五官稍显严肃，他身上的长袍自然地下垂向地面，结合长袍里的黑色礼服与黑领带，他整个人看上去不仅是风度翩翩，此时，理查德的形象简直就是结合美丽与智慧。 理查德凝视坐在椅子上的我，忽然，出乎预料，毫无预兆... 理查德单膝下跪，稍微抬头仰视坐在椅子上的我，同时，右手动作轻柔地自礼服内袋拿出一个天鹅绒盒子。 我看着对方手中成年人掌心大小的盒子，心中已然有所猜想，尚未平复的心跳再次加速，脸颊出现滚烫的温度。 理查德面色如常、表情郑重、眼神专注地注视我，同时，他用左手食指与拇指缓慢地打开右手掌心的盒子。 盒子开启时朝着我的方向，盒子中有着一枚钻石戒指，这枚戒指的款式十分简朴，银色指环上镶嵌着一颗闪耀的钻石，这枚戒指非常符合我的审美，简约又不失美感，完全戳中我的喜好。 眼神紧盯对方手中的盒子与戒指，耳边响起一道清晰且庄重的声音： “nakata seigi, will you marry me? （中田正义，你愿意与我结婚吗？）” ......听完这句话，心中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与情绪，大概是已经不晓得应该如何反应。 低头注视钻石戒指，感受眼前之人的热切目光、以及其他无数道视线。 餐厅不知何时已经陷入寂静，原本的交流与喧哗完全消失，大概是出于某些素质与涵养，无人起哄或者发出任何动静。 中田正义感觉无数道射向他的目光，面对维持着下跪姿势的金发美人，他简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他同时感受到此生前所未有的尴尬、害羞与...幸福。 中田正义动作卡顿地拿起钻石戒指，中田正义喊出大声且坚定的答复：“yes! i will marry you. （是的！我愿意与你结婚）” 闻言，理查德把空盒子放入内袋，动作优雅地起身，小声说道：“请让我来。” 言罢，理查德不管正义如何反应，他夺过钻石戒指；随即，理查德的右手牵起正义的左手，理查德的左手动作小心地给正义的左手中指戴上戒指。 第206章 做完这一切，理查德托举正义的左手仔细打量，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语气自豪地说道：“我的眼光果然准确，戒指尺寸完全适合，这枚戒指就是为你量身打造。”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中田正义依旧坐在椅子上，他任由对方握着自己的左手，他的表情已经是一片空白与呆滞，他显然已经是处于大脑彻底宕机。 理查德察觉正义正在走神，他脸上浮现几缕不爽与气愤，他直接低头亲吻坐于椅子的正义，后者不得不抬头并回神，眼睛瞪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好容颜。 很快，中田正义放松紧绷的肌肉，双手环抱理查德的脖颈，热情地回应对方的亲吻。 分开时，两人看着对方，脸颊都带有些红晕，眼神之中只有彼此，周围环境似乎已然不存在于两人的注意。 这瞬间，餐厅忽然响起热烈的鼓掌声与口哨声，隐约还夹杂着几声“恭喜！”以及“祝你们幸福！”之类的祝福话。 中田正义意识到自己还在学院餐厅，他周围全是学生与教师，他全身发抖地坐在那里，无意识地紧咬着下唇，脸颊到脖子都已经红成一片，看上去已经是尴尬到快要自爆。 中田正义自觉已经没脸见人，他迅速起身并快步奔向出口，离开了餐厅众人的视线范围。 理查德看着中田正义略显狼狈的背影，他反而变得稍显镇定，他礼貌地朝着四周的学生与教师点头致谢；然后，在众人的催促中，他顺着正义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139章番外1：同居生活（下） （二十分钟后） “正义！”理查德高声喊道，同时，气喘吁吁地小跑到长椅边。 我坐在长椅上打量对方，理查德此时还没喘匀呼吸，脸庞覆盖一层细汗，发型看着有些走样。 站定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帕，仔细擦拭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假作梳子整理发型。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意自己的形象，心中暗自点评。 我继续端详对方的状态，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他显然在四处奔走，这确实有些难为他，他今晚可是穿着礼服、皮鞋与长袍，这种着装十分拘谨，非常地不方便行动。 “坐吧，你终于找到我，作为奖励，我请你吃鸡肉三明治。”语气平静地说道，同时右手递上一份盒装三明治。 “谢谢。”理查德礼貌性地回复道，同时左手接过三明治。 随即，理查德没有立刻坐下，他站在原地追问道：“你刚才究竟去哪里？” “咖啡店，顺便购买两份三明治，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晚餐，我已经解决自己的那份。”言简意赅地答复道。 闻言，理查德低头看向左手拿着的盒装三明治，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别扭与纠结。 见此，我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不喜欢鸡肉三明治？如果是那样，三明治给我，我不喜欢浪费食物，你去咖啡店买自己喜欢的食物。“ 面对我伸出去索要三明治的右手，理查德摇头拒绝，然后坐到长椅的右侧，旁边是坐在长椅左侧的我。 理查德注视手中的三明治，眼神恍惚，语气茫然地说道：“我幻想过很多次求婚的场面，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的状况、每一个你能给出的反应；我唯独没有想象到，求婚成功后的晚餐会是...” 闻言，脑海不由回忆起不久前的餐厅，大庭广众之下展示的激情接吻，心中再次浮现想要撞墙的尴尬。 于是，语气十分不好地呛声道：“有得吃就挺好！你还想要什么？法国大餐还是满汉全席？！” “...我只想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作为交换，我可以一辈子吃三明治。”理查德转头注视着这边道，语气带有相当的郑重，表情亦是十分严肃与认真，认真得令我回忆起对方下跪求婚时的模样。 ...呼，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冒头的不满迅速消失不见。 其实，咖啡店买完三明治，然后，经过十几分钟的独处，我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除去看见对方之时的些许不快，看清对方模样的时候，这点小情绪也基本消失。 当然，他不该让我回想起餐厅里的求婚，当时确实感觉十分惊喜与幸福，如果不考虑最后的收尾。 大庭广众之下的接吻，西方文化可能接受良好，但是，我骨子里可是传统的日本人，至少，我认同的一直是日本文化，对于我，这种事果然还是太刺激... 心中胡思乱想，嘴上随口答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可能让你一辈子吃这种没营养的快餐，今晚只是特例。” 沉默，这个角落陷入绝对安静，此时本就无人经过此地，再加上我们全都不出声；于是，这个空间便开始弥漫奇怪的氛围，唔，总感觉应该说点什么。 “...今晚月色真美。”理查德忽然小声感慨道，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听见这声感慨，下意识地抬头望天，天上全是云朵，云朵遮蔽月亮，四周的光亮完全来自路灯。 “今晚哪有月亮，你...”眼角余光瞥见理查德，此时，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意识到不对，急忙改口道：“风也温柔！” 闻言，理查德继续注视我片刻，轻哼一声，然后手上用力撕扯包装，声响弄得十分嘈杂。 我看着对方的动作，总感觉，理查德正在想象我是三明治的包装，因此，他手上正在一点不留情地宣泄不快。 又来了！又来了！心中暗自叹息。 这个场面十分具有既视感，我们自从开始交往，我好像每个月都会见到至少一次，理查德被我气到的样子... 我都已经总结出规律：理查德被我气到的时候，他从来不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只会做出不悦的表情、以及报复性的行为。 我今晚可能有麻烦，肩膀已经隐隐作痛... 不过，大概是出于求生欲，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我很喜欢这枚戒指，你什么时候准备这么大的惊喜？你之前居然没有透露一点风声，你伪装得可真好。” 理查德在吞咽间隙出声道：“大概是，嗯，佛手柑的拍卖会之后，偶然之间，我进货得到这枚钻石戒指，我当时就在想...” 停顿片刻，理查德接着道：“按照正义的性格，他大概率会喜欢这种简约的美，这枚戒指应该是正义会挑选的款式，再者，这枚戒指刚好又是男款；于是，我自己就留下这枚戒指。” 所以，你完全是基于直觉，嗯，不得不说，理查德的直觉相当准确，或者说，他确实足够了解我。 心中有些感动，对方如此体贴，不仅仅是这回，还有交往以来的各种细节；回想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真是深受宠爱，理查德当真是绝世的好男人。 嗯，等下... “咦？佛手柑？！那次拍卖会不是在我们认识的第一年吗？我们那时候甚至还没有解决遗嘱问题，你那时候就...” 理查德大方地承认道：“对的，我那时候就已经爱上你，这枚戒指一开始就是打算作为订婚戒指。” ...唔，这可真是，感觉特别讶异，这枚戒指居然是两年前就有的惊喜，这大概是理查德准备周期最长的惊喜；当然，结果也是绝对的皆大欢喜，无论是对我，还是对理查德。 第207章 我确实很喜欢这份惊喜，理查德...他肯定只会更加欣喜，虽然，他此时好像又在假装无事发生，表情完全看不出求婚成功的喜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到底是如何养成这种神秘主义的风格？ 可能，大概，也许，这就是情绪内敛的英国绅士做派，但是，理查德是不是有点过犹不及？他这样真是令人很没安全感，我永远搞不明白他的真实想法与感受，不确定得宛若薛定谔的猫... 暗自摇头驱散无谓的思索，低头看向左手中指的戒指，伸出右手食指与拇指，调整一番戒指的角度。 呵呵，我居然也有订婚的一天，我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人生当真就是充满惊喜，当然，其中大部分来自理查德，可爱的男朋友，如今的未婚夫。 未婚夫...心中暗自默念这个词语，忽然感觉，我从未认真理解过这个词语的含义，首先进入脑海的含义是婚约与爱情。 思及婚约与爱情，心中感觉很好奇，忍不住又提问道：“理奇，那次拍卖会之后，你就已经开始准备今天的求婚...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 撕拉，理查德此时彻底解决三明治，手中的包装纸盒被揉成一团、被随手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哇哦，好准的投掷，心中暗自惊呼。 理查德转头看向我，嘴角微翘，语气玩味地讲道：“你猜猜看！我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想法？猜中给你奖励。” ...你那个奖励正经吗？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的奖励很不正经。 摆手拒绝，连声喊道：“不猜！不猜！我们反正都是已经订婚，我也已经听见你的表白...” 讲到最后，视线环顾周围环境，夜晚、长椅、月亮，嗯，云朵终于散开，月亮显露真容。 唔，好眼熟的场面，我们是不是曾经也有类似的经历？某个晚上，理查德与我坐在某张长椅... “你想起来了吗？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欣赏夜空，你那晚还曾经对我表白，我当时可真是被你吓一跳！”理查德语气轻松地打趣道。 ...我记性确实不如你，但是，你也不要想着误导我，我那晚明明是在赞美月亮，我哪有跟你表白？ 等等，那晚更早的时候，我是不是在街上口不择言地...打住，不能继续回想，大街上被人盯着看的尴尬，这种经历完全不值得回忆。 果然，这就是报应，那天晚上狼狈离开的是理查德，两年后的今晚就轮到我... “所以，你那晚...”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那晚回去后发现自己其实...” “没猜对，我那时候可能对你是有好感，但是，这份好感还没达到愿意与你交往，大概就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 “...我记得那天晚上距离拍卖会只有一个月，所以，你在一个月中改变态度，一下子跳跃到打算结婚。” 讲到这里，忽然深感无语，对方一个月前还是【恋人未满】，一个月后直接开始准备求婚，你那时候根本不了解我，我在日常生活中的样子，你就不怕后悔吗？ “...说起来，我意识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一方面，我感觉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另一方面...” 停顿片刻，理查德继续道：“另一方面，我也开始后悔那晚的迟疑。” 听到这话，无语的感觉更加明显，某人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嗯，着急... 幸好你那晚没有答应，否则，我那晚可能就要不知所措，我们今晚也未必坐在这里。 我那晚只是纯粹地口不择言，我当时真没有想要与你交往... 我这边在回忆那天晚上的事，理查德好似也沉浸在回忆中。 他似乎想起什么不快的回忆，理查德神情气愤、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晚，我要是直接答应你，我就不需要忍受你的迟钝，你简直就是个木头！我怎么暗示都没用...那晚之后的三个月，我时常沉浸于悔恨与懊恼。” 唔，听上去，我好像无意间给你添不少麻烦，真的是对不住，心中暗自忏悔。 “...你大可不必，总之，我们已经走到这里，我也已经戴上戒指。”语调带有安抚意味地说道，同时，抬手展示左手中指佩戴的订婚戒指。 闻言，理查德神情专注地注视戒指，半响，他轻笑一声，眉睫舒展、语气轻松地讲道：“你说得对，你真该庆幸，我是一个宽容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我不认为还有人能忍受你的缺点，尤其是你那无意之间给人添堵的本事；我每次都被你噎得说不出话，心中还得不停告诫自己原谅你。” 你哪里有自己描述得那么宽容？你不爽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安静忍受...我现在感觉不仅肩膀疼痛，大腿、腰腹与手指都开始出现幻痛...... 于是，迅速收起脸上的表情，放下抬起的左手，语调平板地陈述道：“你也该庆幸，我也是一个宽容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我也不认为还有人能忍受你的缺点，尤其是你那说话留一半、情绪不外露的做派；交往以来的每一天，我一天至少有50%的精力与时间花费在研究你。” 因为你简直就是个谜团，你实在太过难以理解，我甚至得拿出学术研究的态度，我感觉自己已经是“理查德学”博士。 “哦拉，你难得也会说出很讨喜的话语，我听得简直感觉心跳加速，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理查德忽然抑扬顿挫地说道，说话方式听上去就像是舞台剧演员，华丽且虚假的腔调。 面对某人忽然开始飙戏，我很没兴致地沉默以对，既不打算参与对方的表演，也不打算给予任何的反馈。 理查德似乎兴致很高，他完全不在意我的冷淡反应，他冲着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语气欢乐地高声道：“总之，我今晚很开心！你接受我的求婚，并且，你也没有再次假意拒绝我。” 随即，理查德又语速飞快地补充道：“我期待有一天，我会给你的无名指戴上戒指，结婚戒指，对，我们应该一起去挑选，我已经感觉迫不及待！” 看着对方这副意气风发的姿态、以及对方不讨喜的自说自话，我忍不住泼冷水道：“你别太得意！你也就是仗着我直接答应你；如果我今天有所迟疑，并且最终决定拒绝你，你怕不是又要当场哭出来！” 言罢，心中忽然感觉有些后悔，我是不是不该提起交往第一天发生的事？宝石店etranger、白色蓝宝石、流泪的理查德...... 对于我的嘲讽，理查德意外地没有反驳，他侧头凝视着我，缓缓地流露出一个...妖异的笑，笑容美丽却也充满诱惑，眼神傲慢且挑衅地看着我，神态活似一位高傲的女王陛下。 理查德抬起左手，向后拨弄耳边头发，暴露出自己的左耳。 砰砰砰，心跳开始加速，感觉好似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虽然看不太懂这个动作，结合对方此时看我的模样，我直觉自己正在被他撩拨... 气氛变得好奇怪，好似一下子从秋季变为夏季，周围空气瞬间提高温度，我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逐渐升高... 理查德继续维持那个表情，语调暧昧地轻声询问道：“我的未婚夫，你能够拒绝我吗？我可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第208章 直面这位绝世美人做出这种姿态：炯炯有神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稍微偏头的姿势，完全暴露出洁白又脆弱的脖颈。 一瞬间，啪，脑海中响起理智绷断的声音。 中田正义凑近理查德耳边，语调同样暧昧地轻声说道：“美人，今晚来我房间，我们一起进行深~入~交~流，今晚谁也别睡。” “若你办得到，我乐意奉陪。”理查德同样在中田正义耳边低声回复道。 ...... “所以，为什么只有一次？”理查德语带不满地抱怨道，同时转头看向躺在旁边的中田正义。 “我明早还要上课，今晚需要早睡。”中田正义语调平静地答道，经过刚才的交流，中田正义已经恢复平常的状态，他甚至相比平时略显慵懒。 “...好吧，我知道了，还有，你明早起床记得戴上戒指。”理查德表情失望地叹息道，随即转头注视房间的天花板。 我们如今正处于学生宿舍，我租住宿舍的一个单间，十几平米左右的房间，其中只有床铺、书桌以及衣柜，房间外面是共享的卫浴、客厅与厨房，我需要与其他七个人共享外面的设施。 我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住宿条件实在不好，生活显然是称不上方便与舒适，甚至不如东京的那栋单身公寓。 但是... 我转头看向身边躺着的金发美人，他此时已经换上睡衣，背靠床头的同时抬头注视天花板，看上去正在放空思绪。 理查德就在我的身边，这种安心舒适的感觉...大概，他所在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看作是“家”。 转头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床头柜的天鹅绒盒子，盒子中正盛放着睡前取下的钻石戒指。 “...那个，理奇，你一定要我佩戴订婚戒指吗？我有点担心不小心弄坏或者弄丢。”转头看向还在走神的某人道。 闻言，理查德反应迅速地转头看向我，语气强硬地高声叫喊道：“你必须佩戴！？弄坏或者弄丢都没关系，我会给你修复或者再找一个！” 他这副少有的过激反应吓我一跳，看上去就像是忽然炸毛的猫咪，于是赶紧顺毛道：“好的！好的！我会小心地佩戴这枚戒指，你放心！放心！” 面对我的安抚话语，理查德忽然表情一滞，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他略微低头，轻声解释道：“抱歉，我好像有些过激，我不是在针对你。” 话语落下，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闷，不复之前的平静祥和。 察觉气氛的变化，为了打圆场，状似随意地打趣道：“今晚多亏了你，我刚开学就成为学院的名人。” 闻言，理查德抬头直视我，语气自然地接话道：“那不是正好？所有人都知道你属于我...当然，我也属于你，我算是替你省去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讲到最后，理查德的模样变得振振有词，似乎一下子变得充满自信，态度变得十分理直气壮，整个人一副正牌男友的姿态。 面对这位忽然的精神亢奋，我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我刚才究竟在担心他什么？我可能又是在瞎操心，大概是因为更加广泛的阅历，理查德总是心态更好的那个... 听到【不必要的烦恼】，不由地嘴角一抽，按照我们交往至今的经历，我非常怀疑：那些所谓不必要的烦恼，其实是某人自己无中生有的烦恼，他自己心中总会有些奇怪的忧虑... 他可能想要提醒我一些事，通过要求我时刻佩戴这枚戒指。 按照我的理解，理查德的意思大概就是：我们已经有婚约，你不准再想别人！ 这家伙实在爱吃醋，自从我们开始交往，他就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嫉妒心。 我跟理查德一起出门逛街的时候，我在路上多看几眼帅哥美女，他就会眉头紧皱，一副心情值下滑的表情；当然，内敛的英国绅士绝不会直接开口抱怨，他只会... 情况好的时候，他会立刻用力捏我大腿或者腰间软肉，逼迫我回神看他；牵手的时候，他就会干脆直接五指用力，我每次都被暴力美人弄得叫苦连天。 可惜，就算如此，我还是控制不住打量帅哥美女的眼神，我好像一直都有这种习惯，我只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颜控属性，之前也没有人介意我这点小爱好。 情况严重的时候，比如美人当天心情已经很不美妙，那么，他就会什么也不做；然后，他会在当天晚上变得十分粗暴，脖子上留吻痕只是小事，某次更是直接在肩膀留个牙印... 每次，我因为这种管不住眼睛的事被惩罚，我都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几眼又怎么了？另一方面，这种非原则性的小事又不值得发脾气，我懒得跟理查德解释或者吵架，因为这种小事。 最终，我也就每次都沉默接受英国醋王的惩罚，理查德也很克制地从不旧事重提；我只要熬过那一天，第二天就会风平浪静，我也不需要去找对方和解。 于是，我们在这种无言的默契中，一直安稳地交往直到现在。 “我最近其实有些不安。”身旁的理查德忽然开口道。 我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思考，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某人，发出带有询问意味的短促音节：“嗯？” “...我感觉，你没有刚开始交往时那么喜欢我，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别人？”理查德仰头望着天花板道，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我。 挑眉，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毕竟，我们今晚才刚订婚，关系更进一步，他这个提出求婚的人，他怎么忽然开始怀疑我的忠诚？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美人，你今晚好像有些不对劲。”刻意语气轻佻地说道，隐晦地表达内心的担忧。 闻言，理查德继续注视天花板，好半响，他忽然转头看向我，表情认真、语气严肃地询问道：“如果我哪天失去美貌，你还会喜欢我吗？你会爱上某个更加年轻漂亮的人吗？” “咳！咳！咳！”控制不住地大声咳嗽，抬起手臂，借此遮掩脸上的古怪表情；说不清是被对方的话语逗乐，亦或是因为某种无奈的情绪。 理查德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含任何感情，细薄的嘴唇紧抿成为一条直线，整个人看上去心情十分不美妙。 房间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感觉呼吸都变得更加困难，当然，可能也是因为我自己的咳嗽。 呼，好不容易稳定呼吸，直视旁边的理查德，语气认真地解释道：“抱歉，我刚才实在太过惊讶你的话语，我大概知道你的担忧...” 顿了顿，我继续道：“我承认自己确实是颜控，我看到长相好看的男女，我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仅此而已，我至今没有产生过移情别恋的想法。” “对于日本男性，家里有一个爱人，外面有一个情人，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浪漫。”理查德语调古井无波地说出很恐怖的话语。 喂！这话就有点过分，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我难道很像是色情狂？！！ 心中略感不快，嘴上继续讲道：“你实在太不了解我，我从来没有什么左拥右抱的幻想，你与我，我们两个人就已经足够，我不想要任何第三者的插足。” 第209章 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想要什么情人，我非常不喜欢那样的拥挤与吵闹；比喻的说法：我与理查德就像是咖啡加牛奶，对于我来说，咖啡牛奶已经足够甜腻，如果咖啡牛奶里头再加砂糖，我就会感觉有些太过腻味。 得到我的保证，理查德没有放松那副严肃表情，他沉默地低头，心中不晓得正在经历什么心理活动。 此情此景中的某种元素告诉我，理查德此时很需要一个拥抱。 于是，我大着胆子上前抱住理查德，同时凑到对方耳边说道：“我喜欢你的脸，我更喜欢你这个人；我不欣赏长相出色却性格不好的人，我也不喜欢叽叽喳喳、四处蹦跶的年轻人，我喜欢你这样成熟稳重、且愿意包容我各种缺点的人。” 理查德似乎被话语所触动，听到最后，他已经在全身颤抖，脸颊开始迅速升温，我贴近对方脸颊的皮肤已然感到滚烫。 理查德用力地回抱住正义，沉默不语，脸颊轻蹭另一个人的脖颈与面庞，似乎是在感受另一个人的存在，看上去宛若一只正在撒娇的猫咪。 秋季的夜晚，两个年轻人相拥在一起，他们隔着单薄的睡衣，互相感受对方的体温与心跳。 全身忽然涌现暖意与放松，心中感觉十分满足与平静，这几天忙活开学事宜的压力似乎也消弭无形，理查德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感觉？ 半响，我们默契地结束这个拥抱，靠坐床头互看彼此。 此时，理查德脸上完全是一副沉浸在美好体验的欣喜，他看向这边的眼神充满亮光，那副神态简直堪称是含情脉脉，美丽得令人感觉正在面对美神维纳斯。 他真的不是神明吗？凡人怎么可能拥有这等美丽？心中恍惚地自问道。 对视片刻，理查德忽然开口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陪我去选择结婚戒指，我想要参考你的意见，关于结婚戒指。” 神明大人，啊，不是，理查德刚才说什么？结婚戒指... “裕美那里有一枚留给儿媳的金戒指，这枚戒指还是传承自外婆，你看...”说到一半，察觉不对，赶紧收声。 小心地观察理查德的反应，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他只是语调平静地开口陈述道：“我们已经交往接近21个月，在此期间，你从来没有带我见过父母，你也没有给我介绍过自己的朋友。” 呼，幸好，理查德选择转移话题，没有纠结那个口误，儿媳什么的... 我刚才是不是又不小心说出心里话？ 心中暗自疑惑，嘴上却是反问：“你不是也没有带我见过你父母？” “那不一样，我父亲常年居住亚马逊、我母亲定居在法国；反观你，你母亲常年都在日本，你父亲时不时也会回日本，你每次都是自己回去看望他们，你从来没有带我回去的意思，你也从未公开我们的关系。” ...所以，因为这点，你觉得自己像是地下情人，你认为我没有认真对待这段恋爱、没有长久维持的打算。 叹气，忽然不晓得应该如何解释，感觉今天经历太多，大脑已经无法运作，我能做的只有苦恼地叹息。 见到我的表情，提出质问的理查德反而放过我，他转而提议道：“再来一次吗？” “...不了，我今天已经很累，今晚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不如纯洁地盖被睡觉，就像交往第一天的晚上。” 闻言，理查德不再答复，他直接开始解睡衣纽扣。 见此，我伸手怀抱对方，同时制止理查德脱衣的动作，小声说道：“好了，今晚到此为止，我们关灯睡觉。” 理查德在怀里扭动挣扎，好似有些不安的样子，我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模样。 此时的理查德，看上去甚至有些害怕与恐慌，好似惊恐发作的患者，急切地寻找救命稻草。 “我想要感受你对我的爱，证明给我看！证明你爱我！？”理查德高声喊叫道，同时还在继续挣扎。 察觉对方话语中的强烈情绪，果断吻上对方额头，随即轻声安抚道：“我爱你。” 瞬间，理查德停止挣扎，双手缓缓下垂，脑袋靠在左肩，如同断电的机器人般停止动作。 半响，肩头传来沉闷的声音：“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大概是这番挣扎得有些累，再加上更早之前的运动，理查德躺下后很快就睡着。 我此时依旧坐在床上，低头注视对方天真的睡颜，闭上眼睛的理查德，他此时看上去多出几分孩子气，五官线条变得更加柔和，华丽的脸庞少去几分攻击性，看上去就像个弱气的花美男。 我不由地小声感慨道：“你可真是不经夸，我才夸你成熟稳重，你就表现得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孩子...放心，我不像你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我也不是杰弗里与黛博拉，我不会擅自离开你，除非你对我说出那句话...” 回忆起两年前的某次通话，停顿片刻，我又接着讲道：“呵呵，我在电话里给你许下承诺的时候，我那时候也许就已经喜欢上你，我一向是个感情迟钝的人...” “唔。”睡梦中的理查德忽然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这道声音着实吓我一跳，我立即停止自说自话的倾诉。 理查德好似不舒服一般地扭动几下，转身背对我继续沉睡。 ...你其实没有睡着，对吧？你的耳朵与侧脸已经暴露，睡着的人可不会害羞，你的呼吸声也变得很不规律。 摇头轻笑，同时，伸手关灯。 黑暗中，中田正义最后朝着躺在身边的人说道：“晚安，理奇，做个好梦，梦里有我。” 没多久，中田正义忽然感觉到另一个人的靠近，理查德凑近后小声说道：“晚安，正义，我也爱你，我愿意接受那枚金戒指，如果我能够有这个荣幸。” “...睡觉，我下次回家的时候，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中田正义低声答道。 呵呵呵，理查德发出一连串轻笑，随即不再出声，拉上被子闭眼睡下。 于是，理查德与正义在同一床被子中度过这个夜晚，就像他们之后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夜晚。 （番外1完） 第140章番外2：烛光晚餐（上） （结局3中的某个片段，正义还未找到那颗白色蓝宝石） 中田正义与理查德·克莱蒙德并肩走在伦敦的街道，冬季的低温与寒风席卷伦敦，二人都已经换上厚实的大衣，理查德穿着棕色大衣与白色围巾，正义穿着黑色大衣与高领毛衣。 此时距离两人在机场的偶遇已经过去接近四个月，这四个月中，两人已经恢复从前每周见一次的惯例：每周六晚上约在某个餐厅，地点并不固定，两人总会提前商议后决定用餐地点。 当然，他们偶尔也会约在其他时候，具体时间取决于双方的空闲时间，这些随机会面基本上就是游览伦敦的各种景点；无论是哪一个景点的游览，理查德都表现得像一个优秀的导游，他想必是提前做足功课。 今天是一个周六，理查德与正义按照惯例前往预定的餐厅；但是，理查德这次对于预约的餐厅保持守口如瓶，无论正义如何询问，他都不愿意透露任何具体细节。 第210章 漫步走在伦敦的街道，我朝着身旁的人问道：“那个，理查德，虽然我并不介意约在哪家餐厅，但是，你真不能提前告诉我一些信息？我很不喜欢预料之外的状况。” “惊喜。”理查德目视前方道：“我都已经不计较你拒绝参加我的生日宴，你还想要怎么样？” 闻言，瞬间感觉有些理亏，讪讪地挠头，停止继续追问细节，沉默地跟随理查德，任由对方给我领路。 今天是平安夜，理查德的生日，理查德之前便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宴。 我们当时正在通话，我一听到宴会场所是克莱蒙德宅，我立刻回忆起两年前的首次英国之行，我在那栋老宅可是没有多少美好回忆，尤其是如今又是家族成员汇聚的圣诞期间。 于是，我想都不想地果断拒绝，我也不想要瞎编理由，我当时直接把真实想法告诉理查德，理查德听完也表示理解；随即，他似乎早就猜到我会拒绝，他又顺势提出另一个邀请。 他当时好像是如此讲道：“因为生日宴安排在中午，我晚上并没有行程安排，平安夜晚上，我还会如往常跟你一起去伦敦，我已经提前预约过餐厅的座位。” 我当时听得还挺感动，理查德居然体贴到这种程度，他还会关心我这个外国学生在英国，一个人度过平安夜的尴尬处境。 同时，感觉好像添太多麻烦，别的不说，他若要在平安夜晚上跟我一起去伦敦，他肯定要推掉克莱蒙德宅的家庭聚会，如果是那样...呼，实在是太不好意思，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程度的好意。 所以，我当时回复理查德道：“感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们家想必是类似绝大多数英国家庭，平安夜晚上会有丰盛的晚餐，家人与亲戚坐在一起谈论各种温馨的话题，你不是都已经跟家族和解？你还是抓住机会享受这种一年一次的盛会吧。” 听完这番建议，理查德当时沉默许久，然后才开口问道：“你呢？你在平安夜晚上有什么安排？” “我？我既不是信徒，我也不是欧美人，我完全不过平安夜与圣诞节，我在平安夜晚上会待在公寓，就像是平常的每一个夜晚；哦，我其实还要感谢平安夜，我那天学校放假，我可能确实是需要假期，最近感觉有点累...” 讲到最后，我开启碎碎念模式，一方面是真心抱怨近况，一方面是转移对方注意。 结果，理查德耐心地听完一连串抱怨，他居然还记得一开始的话题，他似乎也已经耗尽耐心，他最后态度强硬地说道：“总之，我已经预定餐厅的座位，若你不来，我就自己一个人去餐厅！” 说完，对方立刻挂断通话，完全不给反驳机会，我当时呆愣地听着断线音，好半响才无奈叹气，最终，我也就接受理查德的好意。 毕竟，我总不可能坐视对方一个人坐在餐厅，面对一张空椅独自用餐，尤其是在平安夜的晚上，那天还是理查德的生日...我不可能这么对待他，他也知道我会怎么做。 于是，今天，12月24日，下午6点，我与理查德走在前往餐厅的路上。 我们刚才在车站碰面，就像这四个月中的每一个周六，理查德今天比我早到，我上周比他早到。 反正，我们无论是谁率先抵达车站，我们都会等在旁边一家便利店门口，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对方，我们并没有刻意约定过这项，这是我们在这段时间形成的无言默契...... 回神，思绪告一段落，转头打量身边沉默的金发美人，他今天好像比平时更加安静，他这一路基本上没有主动开口，他从车站到这里就只是安静带路；他只有在我出声搭话的时候才会简单答复，然后，理查德就变回这副沉默寡言的姿态。 他是不是心情不好？真是，他今天可是过生日，他这副冷淡的模样，是不是生日宴上发生什么？ 我该不该提问？ “我今天过得还可以，谢谢关心。”理查德忽然开口道。 “咦？！我，我刚才有开口提问吗？”惊讶地高声叫喊道，怀疑是否无意间说出心里话，否则，理查德为什么... “小点声，我的听力一切正常。”理查德语气平淡地解释道：“你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你一副担忧的表情看着我，我很难装作看不见。” 闻言，顿感恍然大悟，讪讪地挠头道：“呵呵，你今天意外地沉默，看着有点放不下心。” “...你这么关心我的心情？”理查德转头看向这边道，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一副随口询问的模样。 点头，既然已被看穿，干脆坦然承认：“是啊，你不是都已经看出来？我表现得应该挺明显。” “确实，所以，我才说你【完全就没有一点长进】。” “嗯嗯，感谢你的宝贵意见。”刻意敷衍地回复道，不太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今天是理查德的生日，我更希望让话题围绕对方。 不晓得是出于巧合，亦或是看出些什么，理查德转移话题道：“我今天其实有些失望。” “什么？”闻言，立刻转头注视对方，理查德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这副模样大概算是，嗯，喜怒不形于色。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没有在门口找到蛋糕，我刚才见到某人的时候，我也没看到蛋糕的踪影，我今天甚至没得到布丁。”理查德不疾不徐地讲道，说话的同时目视前方，但是，我总感觉正在遭受谴责... 不过，我还是尝试自辩道：“今天不是要去餐厅？我带个蛋糕或者布丁算是怎么回事？我前天不是才给过你布丁？” 你两天就解决一周的分量？真是...为了对方的健康，我都已经事先声明，一周最多四盒布丁，这也早已形成默契，四个月来一直如此。 “今天是我的生日！”理查德加重语气强调道，句子的重音压在【生日】。 听到重音所在，结合之前的对话，我完全接收到对方的信号： 他想要生日礼物，他在催促我送礼。 不过... “礼物是惊喜！你到餐厅后就能见到礼物。”神秘兮兮地说道，语气模仿刚才理查德说【惊喜】时候的口吻。 我刚才询问对方餐厅的具体信息，他回答的时候就是这副口吻，语气听上去有些奇怪，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 “嗯？”理查德发出疑惑的单音，面露惊讶地转头看向这边，眼睛都有些瞪大，看上去相当诧异。 眼角余光瞥见对方的动作表情，我也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去，疑惑地出声问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副看见外星人的表情？你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 我刚才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叹，你偶尔也会很有情调，你居然还会给我准备惊喜！”理查德稍微提高音量道，语气听上去显得夸张，好似见证什么不得了的事。 闻言，稍作回忆，我这才发现：我好像确实很少给对方惊喜，一切都是事先计划的按部就班：每周一次的布丁、每周六晚上的餐厅、每次到伦敦游览的景点... 这些规划全部都是事前确定，几乎不存在任何惊喜的意味。 话说回来... 第211章 “喂！你那是什么态度？你说得好像我很没有情调，我平时有那么无趣吗？我自认为还算是幽默。” “哦啦，你今天意外地很敏锐，我有些对你刮目相看...请你继续保持下去，我越来越期待今晚。” “期待？期待今晚的什么？你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 “到了！这里就是。”理查德忽然大声宣布道，同时，有意或是无意地打断我的话。 我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入眼的是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商铺，外观上完全看不出究竟是餐厅还是其他什么，大门两边甚至没有可以看见店铺内部的玻璃。 理查德继续讲道：“进去吧，我已经饿了。” 言罢，理查德加快步伐走向大门，我也不得不快步跟上对方，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刚才的疑惑。 进入餐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厅，大厅有约莫十几桌客人，地板铺设带有菱形图案的地毯，头顶灯具散发暖黄色的光芒，灯光亮度被设置得很低，结合深棕色的墙壁与桌椅，整个大厅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大概主要是因为灯光亮度与装修色调。 门口的服务员礼貌地过来表示欢迎，理查德报上自己的名字，服务员便带领我们进入一个包间。 服务员离去后，理查德脱下身上的棕色大衣与围巾，随手挂在包间角落的衣帽架，我也学着对方的动作，挂上自己的黑色大衣。 “你喜欢这里的环境吗？”理查德走向座位的同时随口问道。 闻言，稍微打量周围环境，这个私人包间基本复刻大厅的风格，中间是一张长方形餐桌，桌边放置两张相对的椅子，餐桌覆盖洁白的棉质桌布，其上有两套预放置的餐具：刀叉、餐巾、葡萄酒杯。 “挺好，这里的环境十分安静，我还以为这里会有很热闹的圣诞派对，我听同学说：平安夜晚上还在营业的餐厅，一般都会有这种情况...嗯，你懂得，一家老少坐在餐桌，吵闹、嬉笑、四处乱跑的小孩。” “所以，我提前预定私人包间，你不是一直喜欢安静？你肯定不想坐在大厅，至少不是今天。” “...啊，你还挺有心，感谢。”反应慢半拍地答复道，注意力还在打量环境，心思没怎么放在理查德的话语。 沉默，直到我拉开椅子坐下，理查德才再次开口道：“你是否发现我今天哪里不一样？” 闻言，我凝神看向对面的理查德，他今天穿着正式的西装三件套，我见过许多次的那套灰色格纹西装，搭配浅蓝色的衬衫，深蓝色的格纹领带。 “领带，我好像没见过这条领带，你新买的领带？或者，别人送的礼物？”不太确定地猜测道。 “...不对，你见过这条领带，我与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佩戴这条领带，你可能已经不太记得。”理查德语气平淡地否认道。 对方虽然语气正常，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我却莫名感觉正在被数落... 所以！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这都已经过去接近三年，我怎么可能记得那种细节？我又没有你的过目不忘！？ 心中暗自埋怨，嘴上继续猜测：“嗯，那么，你今天去理发店剪短头发？” 看着倒是没什么区别，无论是长短还是发型，不过，我已经是在没话找话，有些放弃尝试的意味。 我必须得承认自己向来不注意别人的打扮，因此，我是不可能第一时间察觉别人形象的改变。 感觉有些无语，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面对送命题？这种问题根本就是女孩子考验男友的题目。 理查德的下一句该不会是：你都不关心我，你变得不爱我... “不对。”理查德再次否认道，这次已经懒得多做解释。 呼，心中暗自松气，幸好不是...不对！我为什么要假定这个问题是考验男友的送命题？！！ 摇头驱散愈发离谱的思绪，回神，打算努力做出最后的尝试，再仔细打量理查德的外观。 此时，理查德还是一副淡然的神态，他镇定地坐在对面任由打量，右手自然地垂放在餐桌边缘。 半响，无奈地摇头道：“认输！我猜不出来，你总不可能是在脸上化妆吧？” 闻言，理查德不满地皱眉，眼神恼怒地瞪视我；我也只得回以苦笑，毕竟，我真没找到不同点。 很快，理查德又恢复平静，语气莫名地低声道：“我就知道...我今天换了香水，我还以为你会注意到这点。” 听到对方的回复，忍不住小声惊呼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注意到这点？话说，你平时有使用香水啊！我还以为那是洗发水或者洗衣粉的气味。” 听到我的大呼小叫，理查德再次流露明显的不满，他稍微起身离开椅面，右手手腕伸到我面前，语气颇为不善地叫道：“你给我仔细嗅闻！这哪里像是洗衣粉的味道？！这是精心挑选的薰衣草味！” 面对忽然近在眼前的手腕，我可不敢真的凑近嗅闻，那种行为看上去怪变态。 于是，右手成掌，背面轻轻推开对方手腕，小心翼翼地打圆场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感冒，鼻子不灵敏。” 这当然不是真话，我今天嗅觉正常，只是...事实可能更伤人，我平时用的洗衣粉还真就是薰衣草味，因此，洗完的衣服总会带有那种味道，当然，味道只会持续几个小时，晾干后就差不多没有气味。 所以，我可能已经习以为常薰衣草的气味，我发誓一路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理查德身上还有薰衣草的香水气味。 话说，他平时都有使用香水吗？嗯...完全没有注意到，凑近对方的时候，偶尔闻到些香气，我好像一直以为是洗发水或者洗衣粉。 “哼！”理查德不爽地轻哼，收回自己的右手，重新坐回到原位。 我试图转移话题道：“那个，菜单怎么还没上来？我去叫服务员。” 在我起身以前，理查德摆手道：“我已经提前点单，三道菜，你应该会喜欢。” 闻言，停止起身动作，迅速地接话道：“我就不问你预定什么料理，你很清楚我的口味，我就当作是你准备的惊喜。” 对于话语中表达的信任，理查德似乎很受用，他立刻就眉目舒展，语调和缓地说道：“这本来就是惊喜的一部分，希望你会喜欢。” 话音刚落，包间门传来敲门声，理查德喊一声进来，服务员这才推门进入。 服务员推进来一辆餐车，他在餐桌上摆放两盘蔬菜沙拉，随即，他又端起一瓶红酒，他先是为理查德的酒杯倒入酒液。 轮到我的时候，我表示不需要，摆手制止服务员倒酒的行为。 “这是无酒精红酒，我记得你的喜好，我一直都记得你不喜酒精，你应该给予我更多的信任。”理查德不咸不淡地解释道。 闻言，忽然感觉不好意思坚持拒绝，于是，我最终任由服务员给酒杯倒入酒液，嗯，如果无酒精红酒也算是酒... 最后，服务员又取出一个三叉烛台，烛台被放置于餐桌的中央；烛台上的蜡烛呈现淡粉色，看着有些像是樱花的颜色，莫名令人想起东京的樱花。 我全神贯注地注视烛台上的蜡烛，虽然，蜡烛的粉色不是特别风骚，那粉色看着其实还挺顺眼...但是，事实依旧，烛台上有三根粉色的蜡烛！！！ 第212章 “...这也是惊喜的一部分。”深感困惑地朝着理查德问道。 此时，理查德正在打量烛台，神情同样是疑惑不解，他转头对服务员问道：“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预定烛台。” 穿着衬衫与马甲的服务员答道：“今天是平安夜，本店在做活动，一个惊喜项目，我们给所有预定私人包间的客人提供烛台，请放心，我们不收取额外的服务费用。” ...这是服务费用的问题吗？我们两条单身狗在这......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实在是太过凄凉悲惨。 “原来如此，十分感谢。”理查德礼貌地说道，言语间明显打算接受烛台。 ...哈？理查德！你究竟在说什么？！ 震惊莫名地注视对面的理查德，结果，一不小心错过出言拒绝的时机，服务员已经动作麻利地点燃蜡烛，随即，他不疾不徐地推动餐车离开包间。 身后传来包间门关闭的声响，理查德的视线转向我，突然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地说道：“你的表情好有趣，我差点没忍住笑。” 嗯，这家伙明显心情挺好，完全没有不好的联想。 感觉好不爽，似乎正在被嘲笑，笑话我大惊小怪。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由地出声质问道，说话的同时，脑海中还是想象出的萧索画面，哦，我已经不需要想象，脑海中的画面已经是成为现实，这时候就应该搭配秋风萧瑟的音效... “我不喜欢拒绝别人的好意，这也算是某种形式的祝福。”理查德依旧态度随意地解释道，说话的同时，脸上还挂着微笑，心情貌似还挺好。 对于理查德的解释，前半句还能够理解，后半句就属于谜语，什么祝福？祝福什么？祝福单身狗早日脱单？？？ 感觉很不吉利... 转头注视烛台，蜡烛的火光不算明亮，不过，因为周围灯光的亮度，这个包间整体略昏暗，烛台顶端的那点光辉，居然还真有些许美感，哪怕不考虑蜡烛颜色...打住！这个不可以考虑。 视线稍微上移，蜡烛的材质似乎还挺讲究，点燃的蜡烛没有产生黑烟，空气中甚至开始弥漫香气，若有若无，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当然，我是无法辨认具体是什么气味。 “我很喜欢惊喜，这次虽然不是你给我的惊喜，我还是很高兴。”理查德凝视着烛台道，语气显得有些飘渺，听上去像是讲给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看着对方这副模样，理查德此时宛若身处另一个世界，好似随时会都会如同烟雾般消失。 “呐！说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不要对着烛台许愿？然后再吹灭蜡烛。”假装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其实完全就是没话找话，感觉此时最好说点什么。 闻言，理查德脱离那副沉浸在思绪与幻想的状态，他满脸古怪神色地看向我，语气迟疑地询问道：“你认真的吗？” 点头，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不过，事已至此，总不好立刻就变卦。 理查德继续注视这边，片刻，他忽然轻笑出声，语气欢快地说道：“你之前说得对！你确实很幽默，一般人还真想不出这种提议，我从未听闻有人生日时对着烛台许愿。” 唔，这话听得...真有点像是在挤兑人，不过，他多半只是在打趣我。 话说，我好像很少看见他这副模样，理查德貌似一直都很少发出笑声，他在大多数时候仅有无声的微笑。 “...做人还是要知足，每次生日只许一个愿望，我今天中午已经对着蛋糕许愿，我感觉已经非常接近愿望实现。”理查德收敛笑意后说道，语气听着意味深长，明显是在意有所指。 嗯，感觉对方正在暗示什么...愿望与我有关？ 如果是那样，我倒是不介意帮忙；过去的四个月中，理查德一直抽时间过来陪我，我也一直在找机会给与回报，布丁只是其中一部分，这点回报明显远不够，完全不足以弥补对方付出的时间与精力。 别的不说，理查德今晚绝对是推掉家族的晚宴，我一想到这里就感觉实在过意不去。 “我不会问你愿望的具体内容，但是，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应该做什么。” 话音刚落，理查德迅速回复道：“我不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可以。” 唔，毫不犹豫的拒绝，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看来，我刚才是在自作多情，愿望显然与我无关，我可能甚至帮不上忙，所以，理查德根本不做思考，立刻就拒绝我的提议。 唔，感觉有点好奇，他到底许下什么愿望... 心中暗自猜测，嘴上继续说道：“我知道了，如果你改变主意，你尽管告诉我。” “...我还在期待某人的礼物，我虽自认为很有耐心，但是，我的耐心也是有极限。”理查德继续面不改色地讲道，神态看似沉着冷静，语气却是已然加重，听上去有些催促的意味。 接收到对方的言外之意，于是便赶忙出声解释道：“哎呀！你看看我，一不小心就忘记正事。” 言罢，立即起身，走到包间角落的衣帽架，拿过衣帽架上面的大衣，同时头也不回地交代道：“失礼，我出去一下，礼物很快就到。” 理查德坐在餐桌边一言不发，他目送正义匆忙地离开包间，脸上依然是平时的冷静淡然。 随着正义的离开，包间门开启又关闭；理查德收回视线，他转头看向烛台，海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烛光。 理查德安静地凝视蜡烛火光，半响，他忽然轻笑一声，表情无奈地摇头，小声自言自语道：“完全没有察觉，估计又在幻想什么奇怪的画面，真是...傻瓜。” （未完待续） 第141章番外2：烛光晚餐（中） （二十分钟后） 咯吱，中田正义推开包间门，他脚步虚浮地走入包间，他此时看上去有些狼狈，气喘吁吁的同时还在流汗。 此时，理查德还在凝视烛光，他转头看去的同时皱眉，随即语气不耐地抱怨道：“好慢！你居然让我等你这么久，主菜都已经上来有一会儿，我已经开始考虑不等你！” 闻言，注意转向理查德面前的餐盘，此时，餐盘确实已经放有两块肉排，旁边还有两个盛放酱汁的容器，我的座位前也摆放相同的餐食。 肉排看上去还在冒热气，不过，空气中似乎已经没有那种，嗯，刚出炉时候的浓烈香气，应该确实是有一段时间。 “抱歉！抱歉！你其实完全可以不等我，我根本不介意这种细节。”有些急切地致歉道，说话同时抬起左手，手背随意抹去脸上令人不适的细汗。 “...所以，我的礼物呢？”理查德面无表情地追问道。 捕捉到语气中明显的不耐，我也就不卖关子，伸出藏在背后的右手，显露右手握住的花束：一捧粉色的康乃馨。 “康乃馨！生日快乐！理查德。”充满喜庆地恭贺道。 理查德眼中划过讶异，眼睛稍微瞪大，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模样，视线专注地端详起花束。 我上前几步绕过餐桌，伸手递出花束，对方反应慢半拍地接过，凑近闭眼仔细嗅闻花朵。 第213章 果然，鲜花就应该配美人，王子殿下手捧粉色的花朵，花束被小心地贴放在胸口，看上去宛若童话中的场面...换做是我做出相同的动作，那样肯定不会有丝毫美感。 此时，理查德神态放松地品嗅花朵，我莫名想起那张被我命名为【美人与杜鹃】的照片，那张照片被保存在电脑的硬盘，手机内存里没有保存那张照片。 之前，手机确实是有保存那张照片，我后来与理查德绝交大概一年半，期间，我某天在翻相册的时候偶然看到那张照片，我在那个瞬间好像感觉相当不适，我差点冲动之下直接删除照片。 不过，约莫出于希望保留美好事物，我最终只是传输照片到电脑硬盘，随即，手机相册之中的照片自然是没有继续保留，我之后好像就很少回忆起理查德... 胡思乱想的同时，继续盯着理查德。 半响，理查德再次睁眼，抬头看向旁边的我，语气郑重地说道：“谢谢你，正义，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我不得不说...” 停顿片刻，理查德忽然轻笑道：“你居然会给我送花，你身上原来还是有一点浪漫细胞，我感觉自己忽然看到希望的光芒。” ...什么东西？什么希望？什么光芒？不是很懂你的比喻。 感觉最好不要开口提问，因为对方此时一副欣喜的模样，看上去似乎联想到什么欢乐的场面，我有些不忍心打断理查德的美好幻想。 话说，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表情看上去就像偷吃糖果、且成功瞒过大人的小孩，纯真的喜悦中混杂几分坏心眼，这个表情应该被称作...窃喜？ 心中暗自腹诽：至于吗？周围空气好似莫名多出一堆粉红泡泡...果然，我刚才不应该头脑发热选择粉色，粉色确实有点太过少女，容易产生些奇怪的联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对方此时的幻想也是粉色...... 大概是见我没有出声的意思，理查德自顾自地继续道：“话说，为什么是康乃馨？康乃馨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闻言，深知对方又开始过度解读，这是理查德为数不多的毛病之一，这也是经常给我带来困扰的地方。 眼见对方流露沉思的神态，明显是已经开始发散思维，我赶忙解释道：“那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希望借此表达感激，感谢你这几个月以来的照顾，我认为今天刚好是个恰当的场合。” “...坐吧，牛排都已经凉了，多亏某人的拖沓。”理查德抬高音调道，语气听上去有些抱怨的意味，说话的同时放下手中花束，花束被小心地放置在桌上，远离烛台的另一边。 大概是受影响于对方的语气，我也忍不住抱怨道：“你别提了！今天是平安夜，大部分商铺都已经提前关门，我跑到另一条街才找到还在营业的花店。” 走回座位的同时脱下大衣，大衣随手放在座位的椅背，然后继续讲述道：“店里唯一的员工是个年轻姑娘，她自称上周五才开始这份兼职，我刚开始还想要询问她的建议，结果...总之，最终，凭借对于花朵不多的知识，我选定代表感激的康乃馨。” “今天晚上还要上班？听上去真是很幸苦。”理查德接话道，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切割牛排，动作相比平时更加急切，他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 眼角余光扫视到对方几乎没动的前菜，蔬菜沙拉完全就是端上来时候的样子。 心中暗自摇头失笑，理查德总是很注重细节，虽然，我完全不在意这种小节；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尊重，我挺喜欢他的这种风格：温柔与细心隐藏在言行举止中不起眼的细节。 话说，这家伙长得这么漂亮，性格也很体贴，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对象？要不下次找个机会打听一下？感觉有些好奇... 脑海划过各种思绪，嘴上继续答复说道：“是啊，她看上去岁数不大，可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财政状况应该不好，否则，谁会想要在平安夜出来打工？” 顿了顿，我又继续补充道：“所以，我也没在意她没帮上忙，结帐的时候，我留给她五英镑的现金作为小费；嘛，我自己也称不上是富裕，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你已经做得很好，换做是我，我也只会做到这种程度，慈善也要适可而止，这样会比较好。”理查德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听上去像是在开导，又像是在警告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有分寸。” 闻言，理查德沉默片刻，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才接着问道：“为什么是粉色？你不觉得很暧昧吗？你有考虑过我会怎么想吗？” 额，说真的，我还真没考虑过这点：理查德会怎么看待粉色的康乃馨作为礼物。 到达花店的时候，我已经离开餐厅十几分钟，我预感到理查德多半等得不耐烦，我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挑选。 最后，我在花店内部环顾四周，一眼相中粉色的康乃馨，当机立断便买下这束花。 不过，我还是强行解释道：“你不觉得这花看上去很像旁边的蜡烛，你刚才看上去似乎很喜欢蜡烛的粉色，我以为你也会喜欢相同颜色的康乃馨。”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喜欢粉色？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理查德语带不悦地质问道，说话的同时眉头轻皱，显然是非常不满这种说法。 也是，喜欢粉色实在是没有男子气概，理查德就算是喜欢粉色，嘴上也是绝对不会承认；虽然，喜欢甜品也同样没有男子气概... “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殿下，汇聚人类所有美好幻想的存在。”毫不迟疑地迅速答道，说出对方刚才手捧鲜花时给予我的印象。 闻言，理查德面色稍缓，小声嘀咕道：“至少不是公主...” 没听清对方的自言自语，我又追问道：“那个，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忽然有些感慨，我似乎从来没有收到过康乃馨，事实上，我以前只收到过别人送的玫瑰。” “哈？英国的女孩子这么开放？！日本的女孩子一般也就是写情书，送玫瑰什么的...” 脑中不由想象理查德被人送玫瑰的场面，对面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的高挑女士，可能也就只有御姐类型的女士才会做出这种事。 大概是出于刻板印象，我总认为：玫瑰应由男性送给女性，玫瑰代表着浪漫的爱情。 忽然感觉好兴奋，想要吃瓜的心态，好想亲眼见证那副场景。 “不是哦，英国的女性并没有那么开放，至少，我从未见过女性送花给男性，我收到的玫瑰全都来自男性，他们想要跟我交往。”理查德语气随意地抛出一个炸弹。 瞬间，感觉十分诧异，不由地高声叫道：“哈！你，你不是异性恋吗？” “...拜托，你给我认真听人讲话，我是被送玫瑰的那个，还有，你歧视同性恋吗？”理查德语气严肃地询问道，说话的同时放下刀叉，眼神锐利地注视这边。 见此，我也赶忙放下刀叉，咽下嘴里还没完全咀嚼的食物，语速飞快地解释道：“误会！误会！我尊重任何性向，我们班上有一对公开的同性伴侣，我发誓自己从未不平等地对待这两人。” 第214章 理查德继续凝视这边，半响，他拿起刀叉继续进食，同时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最好习惯英国的社会环境，这是一个同性恋结婚合法的国度，这个国家会包容所有性取向的人，你需要记住这一点。”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在公众场合谨言慎行，我只是太过惊讶，嗯，怎么说？我没想到你会被男性追求。” 可能是刚才先入为主地认定送玫瑰的是女性，因为突然的反转，我这才感觉有些震撼莫名，好似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我长相如此出众？无论是在哪个国度，我似乎总会吸引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我已经锻炼出一套拒绝别人的业务流程。”理查德语带嘲弄地讲道，眼神变得有些阴郁，似乎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 眼见对方的心情迅速下滑，我忽然感觉很揪心，想要立刻做点什么，于是... 我学电视剧里流氓的口吻，冲着对面的理查德调戏道：“哟！美人，你皱眉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给大爷笑一个！” 闻言，理查德瞬间瞪大双眼，一脸惊骇地看向这边，原本的阴郁神态完全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心中迷茫地自问。 “噗！哈哈哈！？”理查德忽然发出一连串笑声，他很快又抬手遮住嘴唇，头转向左边努力地憋笑。 瞥见对方笑得颤抖的肩膀，心中感觉愈发困惑，不过，目的也算完美达成，美人总算是展露笑容，他还真就是按我说的【笑一个】... 话说，我扮演流氓时真有这么好笑吗？ 半响，理查德终于止住笑声，他转头看向这边，语气轻快地解释道：“失礼，我刚才实在是忍不住，你调戏别人时居然是这副表情，紧张得好似背后有人拿枪指着你，结合你的话语内容，简直...说不出来的喜感。” 唔，顺着理查德的描述想象那个画面，紧张的表情搭配流氓的语调...好吧，可能确实挺好笑。 “你想笑就笑吧，今天是你生日，你可以随性一点，稍微任性也可以，我完全不介意。” “...这可是你说的，首先，我必须告诉你，你的演技完全没有长进。” “我知道。”毫不意外地点头，理查德刚才的反应已经清楚阐述这一点，我的演技可能全部都点在喜剧或者相声... 理查德此时已经解决牛排，放下刀叉后，他又拿起餐巾擦拭嘴唇；最后，他凝神看向这边，语气莫名地说道：“我来教你怎么调戏别人。” ...我是不是耳朵出现问题？理查德刚才说什么？ 我这边短暂陷入迷茫，理查德已经开始动作。 理查德伸出右手食指缠绕耳边碎发，表情逐渐转变为饶有兴致的微笑，眼神流露出明显的侵略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理查德的视线落点偏向下方，他似乎在注视嘴唇或者脖颈... 我被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好像被猛兽给盯上...嗯？奇怪，我为什么有一种既视感？我以前是否见过类似的场面？不对，准确来说，我曾经似乎有过类似的体验... 此时，包间内有昏暗的灯光与微弱的烛光，二者共同营造一种光影交错的背景；大概是基于特殊的背景，理查德淡金的卷发与精致的五官，二者看上去似乎笼罩某种神秘色彩。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大师绘制的古典油画，这幅油画必然是汇聚大师全部心血的巅峰之作，它的展览必将会能够震撼世人，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画作的美丽，或者说，画中人的绝世容颜与柔情蜜意。 他的神态根本不像在调戏人，他的表情简直就是在看爱人。 此时此刻，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什么东西似乎开始失控。 暗自摇头，撇开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注意再次集中于理查德。 事实上，这一刻，他整个人呈现一种前所未见的朦胧美感，他平时在白日阳光下耀眼得宛如太阳本身，他此时在夜晚灯光下好似黑夜中的启明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灯下看美人，如果理查德平时的美丽是十分，那么，在这种意境下，他的美丽至少被提高到十二分，他已经不能简单算作美的范例，理查德此时已经等同美的概念，他汇集能想到的所有美好品质：漂亮、温柔、聪慧...... 脑中持续涌现各种赞美，除却这些略显浮夸的词汇，我已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我怀疑自己已经眼神发直，总之，我当前的表现肯定很不堪。 不过，另一方面，心中可谓充满感动，感动于眼前的美景；同时，我不得不承认，我真被撩到了...心跳剧烈得好似擂鼓轰鸣于耳边。 理查德沉默片刻，他如同油画般维持着那副深情的模样，忽然，理查德语调暧昧地开口道：“这位英俊帅气的先生，我能够请你喝一杯吗？” 我想要跟你发生关系，脑海忽然划过这句话，大概是在解读理查德言语的潜台词。 虽然知道完全不可能，理查德此时正在玩闹，脑海依然不由地浮现一些桃色幻想。 这一瞬间，我感觉不仅心跳加速，我甚至感觉浑身躁动，下半身居然... 下一刹那，我突然自幻想中清醒，理智又重新占据高地，全身骤然感觉一道彻骨寒意，意识彻底淹没于羞愧的情绪，我居然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不行！我得赶紧逃离这里，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 打定主意，我正要起身去卫生间洗脸，忽然，包间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切！”理查德突然发出不满的声响，表情瞬间切换回平时的正经，语调如常地喊道：“进来！” 服务员再次推门进入包间，他这次带来两份冰激凌，冰激凌呈现出粉色，看起来是草莓口味，上面还有对半切的草莓。 服务员很快便又离开包间，理查德低头注视冰激凌，然后又抬头看向我，语调轻快地询问道：“怎么样？我演得是不是很像那回事？” 我低头缓慢地进食冰激凌，完全不敢抬头注视对方，木讷且机械地点头，语调沉重地回复道：“嗯，很厉害，你演得确实很逼真。” 逼真得令人分不清真假，回忆起刚才的画面，我甚至感觉后怕与恐惧，如果我没有及时清醒，今晚，我们的友谊可能到此为止。 他有察觉到吗？我刚才一瞬间的... 小心翼翼地抬头瞥向理查德，他此时正举起杯子轻酌酒液。 我凝视着杯中深紫色的酒液，思绪忽然回到两年前的今天。 充满酒精气味的接吻，拂过脸颊的金色发丝...... 心中忽然有些感慨：分明是两个人的戏剧，最终只有一个人记得。 “...所以，两年前的今天，那天晚上其实发生过什么，对吧？”理查德放下酒杯后忽然开口道。 闻言，不由地惊呼道：“嗯？你，你想起来了？！” 面对我的高声叫喊，理查德完全不予理会，他继续不疾不徐地讲述道：“去年的今天，我在那间客房待到深夜，我想要弄明白你态度转变的原因。” 态度转变？哦，他应该是指两年前的圣诞节，我那天早上忽然冷淡的态度。 说实话，我如今只能隐约记得，嗯，我当时因为那个意外的吻处于震惊；我已经无法回忆那天具体的心理活动，这都已经过去足有两年，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抹去当时的一切情绪。 第215章 “...我们已经【重新开始】，你无需在意那晚发生的事。” 闻言，理查德做出一个深呼吸，然后语调沉稳地继续道：“我大概能够猜到发生过什么，你之后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皱眉，深感疑惑对方话语意图，于是直截了当地询问道：“所以呢？这都已经过去两年，为什么忽然旧事重提？” 理查德沉默不语，他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磁卡，磁卡被放到桌上又推到我面前。 我低头注视桌上的卡片，尤其是正面的酒店名称，疑惑不解地询问道：“所以，这又是什么意思？” 理查德继续沉默，半响，他才语气低沉地讲解道：“酒店的房卡，我目前住在这个房间，我今晚不回郊区老宅。” 停顿片刻，理查德接着讲道：“两年前的今天，我对你做过的事，两年后的今天，你可以报复回来，我不会有任何反抗；当然，仅限今晚，逾期不候。” 右手瞬间僵在半空，我本打算拿起房卡查看背面，我如今却是完全不敢触碰它。 报复？两年前的我也许还会在意这件事，两年后的我...我都已经不记得当时在想些什么，因此，我如今完全没有任何报复的想法。 时间是个神奇力量，时间可以抹平一切。 当年只是一场意外，更何况，我就算是没看开，我应该怎么报复？我也强吻一次理查德吗...呵呵，这个笑话好冷。 还有，酒店房卡哪能随便给人，你实在太没有安全意识...我也不配你的信任，我刚才还在幻想你，你肯定没有察觉到，否则，你绝对会因此讨厌我。 同时，我心中暗自感到庆幸，庆幸理查德没有察觉，毕竟，我不想友谊到此为止...... 心中暗自胡思乱想，右手向下按压房卡，房卡原路推回到理查德面前，摇头拒绝道：“房卡收好，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已经不介意那晚发生过的事。” “...所以，你就这么原谅我。”理查德一脸古怪地注视我，语气显得十分讶异地说道：“你意外地很宽容，换做是我，如果有人对我做出这种事，我一定会把对方打得下不了床。” “咳咳咳！不，至于，真不至于，我从来没想过打你。”我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随即又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脑中已经大概理清思绪：合着，理查德以为我想要打他一顿，同时，他也已经做好准备打不还手... 感觉可谓相当哭笑不得，至于吗？当年最气的时候，我也只是跟他闹别扭与冷战，嗯，我似乎有考虑过给他一耳光；不过，我也没真动手，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打他的脸... “咳！那个...”理查德忽然开始脸颊泛红，表情扭捏、语气迟疑地询问道：“我那晚有弄疼你吗？你有受伤吗？” “...两个都是否定，你还算是温柔，我也没有受伤；话说，你当我是易碎瓷器吗？吻一下又不会怎么样。”说到最后，声音愈来愈小，脸上开始发烫，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直白地谈论接吻。 我从未公开地与人讨论这种话题，尤其是那次初吻的经历，我还以为这个秘密会被带进棺材。 听到我的答复，理查德脸上的表情转变为疑惑，语气十分不确定地继续询问道：“【吻一下】？所以，我们那晚只是...” 说到最后，理查德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食指，手指先是指向他自己细薄的嘴唇，手指随后又朝前指向我。 点头，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疑惑，他不是自称已经【猜到发生过什么】？他为什么又是这副表情？ 得到确认，理查德的眼中流露恍然，右手成拳放在嘴前轻咳一声，随即一副强作镇定的模样道：“原来如此，我似乎有所误解，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你两年前平安夜之后的态度实在太过反常，我难免会被误导...” 停顿片刻，理查德的眼神开始游移，脸颊的红晕逐渐蔓延向耳边与脖颈，音量几不可闻地小声嘟囔道：“我以为那晚曾经，嗯，曾经发生更加严重的事态。” 更加严重？什么样的事态算是更加严重？我们两个... 我忽然感觉一点都不愧疚，我之前还有些羞愧幻想过对方，他居然以为我们两个已经做过...... 他的想象力实在是太过于惊人，我甚至完全想象不出那副场面，我刚才也只是幻想...嗯，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右手暗自狠捏大腿，疼痛令人快速回神，驱散脑海中的画面。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我也顾不上什么委婉表达，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想太多，如果你曾经上过我，我怎么会只是跟你冷战？我肯定会气得打你一顿。” 停顿片刻，我又随意打趣道：“当然，你放心，我会放过你的漂亮脸蛋，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长相，你有没姐妹可以介绍给我？” 沉默数息，理查德移开视线，面部的红晕逐渐消退，他低头开始一言不发地进食冰激凌；不知为何，他手中的金属餐勺频繁碰击玻璃杯，不时地发出清脆又稍显刺耳的响动。 我瞥一眼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激凌，我也赶忙拿起金属餐勺继续奋战。 半响，我们差不多前后放下餐勺，理查德在擦拭嘴唇的同时，他状似随意地开口宣布道：“我的提议依然有效，你今晚可以对我实施任何想要的报复，我们那晚虽然只是...” 理查德似乎不想细谈那晚发生的事，他直接话锋一转道：“但是，两年前的今晚，我想必还是对你的心灵造成伤害，你之后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我很后悔没有更早察觉异常，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心存芥蒂。” 我抬头凝视理查德，他此时脸上充满坚定，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他今晚已经重复两次所谓的【报复】，他似乎很愧疚那晚发生的事... 嗨，当事人都已经如此放低姿态，我还能说什么责怪的话？不过，他这副模样，做错事没有惩罚就良心不安的模样，看着还真是有几分眼熟...嗯，他与杰弗里果然是兄弟。 起身的同时说道：“你既然这么坚持，那么，你可以闭上眼睛，我应该很快就好，我尽量不弄疼你。” “...在这里吗？好吧，如果你坚持，我准备好了。” 言罢，理查德顺从地闭上眼睛，下巴微抬使得面部呈现仰视的角度。 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右手，理查德似乎无意识地用力紧握右手。 他似乎很紧张，他以为我会做什么？咬一口他的嘴唇吗？ 缓步绕过餐桌，站定在理查德右边，然后... “唔，一在做舍额？”理查德发音含糊不清地问道，他此时正被我捏住鼻子，他完全发不出任何鼻音，嗓音也因为缺乏鼻腔的共振显得有些低沉。 神奇地听懂对方的含义，随即语气如常地答复道：“报复你啊！两年前的今晚，我注视着熟睡的你，我当时就想这么做；可惜，我那时候实在是不忍心吵醒你，你才能够幸运地一觉睡到天亮。” 理查德确实没任何反抗，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傻瓜。” 因为发音没有鼻音，所以，这个词倒是很清晰。 我全当对方是在表达不适感，我本来也没打算折腾他很久，我适可而止地收回捏住对方鼻子的手指。 第216章 视线恰巧瞥见桌上那张房卡，随手拿起房卡塞进对方西装口袋，同时语气郑重地开口宣布道：“我原谅你，你收好房卡，我们以后不提这件事。” “...谢谢你啊，正义的伙伴，我感觉自己又一次得到救赎。”理查德语气莫名地说道。 我此时已经转身走向座位，闻言，态度随意地回应道：“你太夸张，我才是那个需要感谢你的人，你今晚肯定推掉家族的聚会，这可是一年只有一次的盛宴...” 此时，忽然想起刚才的房卡，于是迅速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今晚为什么住酒店？伦敦到老宅，你回去不是只要四十分钟车程？” “...我最近一直住在伦敦的酒店，家族长辈想要给我介绍对象，这大概算是变相催婚，我暂时并不打算结婚。”理查德表情冷漠地陈述道，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结，结婚！？注意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头顶感觉被浇冷水，一下子变成落汤鸡。 我几乎摔落在座位，落座时发出嘎吱声。 重新落座的同时，有些勉强地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今年已经三十岁，长辈理所当然会感到着急，他们也是在关心你的幸福。” “幸福只是一部分考量，对方是一个适合联姻的世家大小姐，她最近留宿在郊区老宅，当然，她今晚多半是回家过节。”理查德语气冷淡地陈述道，说话的同时注视金属餐勺，好似正在研究餐勺的材质。 “...你似乎很不喜欢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闻言，理查德的视线瞥向这边，他面露无奈地摇头叹道：“我对她本人没有任何意见，对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士，她有动听悦耳的美妙歌喉...原因在我，我已经有心爱的人，我还在等待那个人。” 听到某个有些熟悉的称谓，桌下的右手瞬间紧握成拳，心中充满某种攻击性情绪，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嫉妒感。 黛博拉，又是你！为什么哪里都有你？！ 左手迅速遮挡眼部，用力呼出一口气息，假装忽然感觉头痛，遮掩住此时的眼神。 我此时的眼神肯定相当不善，我不想让对方看到这副模样。 理查德绝对会很生气，他是那种护短的类型，如果他真有心爱的人，他不会容忍任何针对那个人的恶意。 闭眼似乎促进思考，许多画面同时闪现，心中忽然产生明悟： 我，可能，大概...有点喜欢理查德，我们已经达到友谊的极致，我却还想要更进一步，这种情况多半是爱情，我希望独占对方的好...... “正义，你还好吗？”耳边传来一声叫喊。 听到这话，我放下手，立刻对上理查德关切的目光，他的表情隐约透露几分着急，完全不似平时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我看着眼前这一切，内心暗自发笑，感觉就像意外中奖。 至少，当下这一刻，你完全属于我，你的眼中全都是我。 我感觉自己像小偷，偷得不属于我的美好时刻，并且为此沾沾自喜。 转头看向还在燃烧的蜡烛，浪漫的烛光晚餐，美好得宛若梦境，可惜，梦总会有清醒过来的时候。 前倾凑近还在燃烧的蜡烛，一口气吹灭烛焰，包间变得更昏暗，此时，包间只剩头顶的暖黄灯光。 “我们走吧，我有些累，最近感觉挺有压力，可能需要多加休息。”态度随意地解释道，同时起身离开座位。 “我们去酒店停车场，我的车停在那里，我开车送你回去。”理查德起身的同时提议道。 “然后你再开车一小时半回到酒店？拜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坐火车回去只需要不到一小时。”拿起椅背上大衣的同时反驳道。 面对我的拒绝，理查德立即提出替代方案，他压低声线道：“或者，你今晚来我房间，你睡床铺，我睡书桌，就像两年前的今晚，这次我们交换角色...说实话，我今晚不想一个人住酒店，我偶尔也会感觉有些寂寞。” “你现在开车回郊区老宅也来得及，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以后不提【两年前的今晚】。”穿戴大衣的同时随口回应道，此时也有些感到厌烦，因为对方再三提及所谓报复。 他为什么反常地一直强调已经翻篇的事？这完全不符合理查德的性格，况且，他分明知晓我的性格；我偶尔是会钻牛角尖，但是，总体而言，我自认还算心胸宽广，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拜托你，只有今天，我想要任性一回。”理查德再次语调低沉地说道，我虽然没有看向对方，却也听清话语中的恳求意味。 扣大衣纽扣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最终妥协，保持低头姿势沉声说道：“好吧，看在今天是你生日，我今晚就不回剑桥...事先声明，我已经给过你礼物，我自己可不是礼物，一夜情免谈！” 不晓得是否属于错觉，我感觉对方口中的【寂寞】充满暧昧色彩，听上去像是某种邀请... 无论是或不是，我都必须把话说清楚，这样有益于彼此双方。 我就算是有点喜欢他，我也必须先确定关系，我的恋爱观比较保守，我不适应英国的开放。 喝点酒就能发生关系，第二天假装无事发生，我完全做不到这种事。 身后的理查德安静片刻，他忽然发出一连串轻笑，语气玩味地调侃道：“你脑袋里每天都在想这种事吗？你可能确实需要有个交往对象。” 稍作停顿，理查德语气郑重地承诺道：“你放心，我从不强迫别人与我发生关系，我不赞成没有感情基础的关系，我口中的【寂寞】并不是在暗示你，我纯粹是受到节日氛围的影响，心中一时间感觉有些不太高兴，有个人陪伴应该会感觉好一点。” 似乎担心不够有说服力，理查德最后又补充道：“我刚才确实说过英国社会包容同性恋，这并不意味着每个英国人都是同性恋，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我，目前为止，我从未交往过任何男性。” 闻言，我强作镇定地点头回复道：“原来如此，我似乎误解你，真是不好意思。” 同时，我几乎能听到心碎的声音，感觉...嗨！我又再一次失恋，这次依然是没有开始便已结束。 暗恋约莫十分钟，然后就没有然后；回想上一次暗恋，那次暗恋之中，晶子至少还留给我一段时间的希望，我还因为那点希望维持许久的振奋...虽然，最后也是相同的结局。 我应该算是彻底出局，我刚才确实有些想法，比如，理查德与黛博拉如今似乎还未复合，理查德还在等待对方的回归，我可能还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我都已经考虑下次送玫瑰花，试着交往一阵说不定会有戏... 如今，理查德明确表示自己是异性恋，我显然是已经彻底地没有希望，我现在也只能够努力维持现状。 “正义，你愣着干什么？”理查德忽然出声问道。 循声看去，发现对方已经穿上大衣与围巾，手中抱着粉色的康乃馨花束，一副已经准备好离开的架势。 “...大概是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说起来，这家餐馆算是你准备的惊喜，谢谢你，我很喜欢这里的菜品与装饰。” 第217章 停顿片刻，我接着道：“我们下周六不妨也约在这里，当然，我们可以如往常般坐在大厅，包间应该留给更加需要的人。” 比如真正的情侣与夫妻，他们更加适合烛光晚餐。 我们两个就算气氛再好，我们也不是真正的情侣，一切只是因为节日活动，餐厅今日实行惊喜项目。 “我的惊喜可不仅仅只是这家餐馆，你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另一份惊喜。”理查德忽然转移话题道，说话的同时，表情带有几分期待的意味，语气一如既往地神秘兮兮。 一听到对方使用这副语气，近乎条件反射地感觉头痛，不过，我还是强打精神地询问道：“是什么？抱歉，我今晚有些累，我可能没注意。” 闻言，理查德仔细打量这边，表情逐渐转变为无奈，他用叹息般的语调道：“你累了，我们走吧，今晚多谢你陪我，我们回酒店休息。” 点头，迈步率先走出包间，理查德随后也跟上。 （未完待续） 第142章番外2：烛光晚餐（下） 路上，理查德手中抱着粉色的花束，行人不止一个投来各种视线，我们的回头率可谓是百分百。 当然，大部分视线是集中在理查德，他无论去哪里都是视线焦点，他今晚可还抱着美丽的鲜花。 “我其实不喜欢玫瑰。”理查德忽然随口说道：“我认为，玫瑰实在是太过华丽与热情，看上去感觉会被灼伤，相比之下，康乃馨显然更加素雅且温柔，你确实了解我的喜好，我对此感到相当惊喜，你比我想象的有情调。” ...唔，虽然很感谢你的夸奖，但是，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些个考量？我现在说自己全凭直觉是否煞风景？ 心中感觉有些无言以对，同时，嗅觉忽然闻到一股清香。 薰衣草的味道... 我转头看向身旁的理查德，理查德此时非常地靠近我，我们几乎可以触碰对方肩膀，这个间隔已经越过社交距离，我却是很反常地感到安心。 因为我不再接话，我们之间登时陷入沉默，气氛却也算融洽，主要归功于周遭的热闹。 ...嘛，这样也好，恋情虽然没有成功，我们如今还是朋友。 我真该庆幸自己一向很谨慎，我意识到感情之后没有冲动，比如，借着烛光晚餐的氛围直接表白，这要是被拒绝就真当不成朋友，见面都会觉得万分尴尬，我反正没那么厚的脸皮... 行进之中，肩膀刚好触碰到身边人，我于是便回神看向对方。 理查德此时却没在注意我，他的视线看向街对面广场，广场上有着巨大的圣诞树与彩灯，人们三五成群地汇聚在广场，或坐或站地享受着美好时光。 他似乎很羡慕那边的热闹，心中忽然间划过这个想法。 我有时候感觉挺不能理解，理查德本质是个喜静的人，他似乎也喜欢被热闹包围的感觉，他自称喜爱银座的灯火辉煌，我则是从一而终地喜欢安静。 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我忽然开口道：“呐，我忽然想要去逛那边的广场，那里是不是在举办什么活动？我们去看一下吧。” “...你不是已经累了？你看上去随时都会睡着，你昨晚是否又熬夜看书？”理查德转头看向我道，眼神带有明显的不赞同。 “啰嗦！”假装不耐地叫喊道：“若你不来，我就自己一个人去那边，你有两个选择：你跟我一起逛街，或者，你一个人回酒店。” 面对这副有些无理取闹的强硬态度，理查德惊讶地瞪大眼睛，他呆愣地注视着我许久。 忽然，理查德扑哧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哦啦，我可能对你有点误解，你有时还挺有男子气概，我不该在心里说你婆妈，做事拖泥带水令人着急。“ ...哈？你觉得我性格没有男子气概？！我还没嫌弃你喜欢粉色的花，你的少女心实在是太过明显，我这都还没考虑你爱好甜品，粉色的花与甜品很有男子气概吗？！！ 还有，我的拖延症又没有妨碍到你，你跟我又没有什么合作关系，我的导师都没对此说过什么，他倒是经常问我需不需要假期，我真心搞不懂他的逻辑，为什么一副担心我猝死的模样... “走吧，我还没有见识过平安夜的伦敦，伦敦是否令你想起繁华的银座？”理查德语气迫不及待地说道，说话同时，他的右手忽然牵住我的左手。 “...你干嘛？你放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有些别扭地抗议道，左手尝试挣脱束缚，结果完全没能成功，对方实在抓得太紧。 “那边人多，我怕走散，况且，你看上去实在精神不佳，我怕你磕碰到什么摔倒。”理查德语速飞快地解释道，语调依旧罕见地难掩兴奋。 我又尝试一番挣脱，对方这次不再言语，手上却是愈发用力，力道控制在范围内，我既不会感到疼痛，我也无法挣脱对方。 总之，我们直到穿过马路，我们还在维持牵手，他一路上都没有放手的打算。 我中途便放弃挣扎，咸鱼般地随波逐流，任由理查德拉着我，穿梭在人群与道路。 心中暗自叹息，他根本不理解我的纠结，换作是昨天的我，甚至是下午的我，我可能都不会如此紧张，因为没有不得体的想法，现在... 我凝神看向理查德，他此时正抬头仰视巨大的圣诞树，他似乎正在打量上方悬挂的各种装饰。 他看上去十分坦荡，他显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之处，他还能够神色自如地牵着我的手逛街。 嘛，往好处想，我们此时是不是很像一对真正的情侣？虽然事实相去甚远，心中还是感到窃喜，颇有几分沾沾自喜。 决定了！我单方面地宣称：今晚，理查德是我男朋友，他如今在跟我交往。 仅限今晚，心中自我告诫，今晚可以放纵，明天还是朋友，一切恢复如初。 当然，我只敢在心里自娱自乐地占便宜，我还得小心掩藏住不得体的想法，我可不想被暴力美人打得下不了床... 于是，这个夜晚便是如此度过：理查德全程兴致高涨，我无奈地跟随着对方；我想开后也没继续尝试挣脱，我们逛街时一直维持着牵手。 当然，我其实也算是乐在其中，大概是因为某人罕见的开朗笑容，他最近似乎是心里有事，他很少流露纯粹的喜悦，说不清是因为被催婚，亦或是其他什么理由，我感觉他最近异常焦虑。 如今，我可以很明显地观察到：他牵着我四处闲逛时，他的快乐是发自内心；我看着也感觉内心充实，想要用心记住此时此刻。 ... 深夜，酒店房间 “你确定吗？”理查德迟疑地询问道，他此时已经洗完澡，并且换上睡衣与睡袍，他正打算要去睡沙发。 “确定，这里不是有张双人床，空间足以容纳两个人。”我随口答道，我更早便已洗完澡，如今已经靠坐在床头，随意地观看电视节目，这个频道正在播放厨艺秀，天知道为什么平安夜会有厨艺秀。 “...呵，我倒是不介意，我在担心某个接吻都不会的小处男，亲个嘴都会表现得宛若急眼的兔子，我怕小处男君无法承受更大的刺激。”理查德语气玩味地调侃道。 第218章 闻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右手瞬间紧握遥控器。 你干脆就指名道姓地叫我，我到底哪里像是一只兔子...还有，小处男这个梗怎么就没完？我没有经验还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个鬼！杰弗里！？你给我等着！！！ 心中暗自疯狂地呐喊，身边忽然感觉多个人，转头看去，理查德已经坐到床边，他正在脱下那件睡袍，里面是一套浅蓝睡衣。 “你喜欢看这种节目吗？你平时这样学习做菜？”理查德随意地闲聊道。 “没有，我只是在打发时间，我在等你。”语气忽然极其严肃地说道，同时关闭正在播放的电视。 理查德此时才靠到床头，闻言，他稍微坐直上身，转头看向这边道：“我在听。” “...你最近都住在这里，你和家里，嗯，还好吧？”充满担忧地委婉询问道，这个问题已经在心中徘徊许久。 我此时才终于找到机会，询问对方住在这里的前因后果，他虽然已经告诉过大致情况，我却也还是还放不下心。 毕竟，他都已经被逼到住酒店，平安夜都不打算回去住。 其实，我听到对方最近住酒店的时候，我就开始担心他与家人的近况，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和好如初，如今似乎又起波澜，希望不是... “你总是过度担忧无关紧要的事，因此，我其实并不太想告诉你这件事。” 稍作停顿，理查德继续道：“我最近确实都住在酒店，我跟家里...大概算是闹得不太愉快，当然，我所说的主要是一部分长辈，同辈中的其他人不好说，亨利与杰弗里是站在我这边，我还有另外的几个盟友...” 讲到最后，理查德总结道：“总而言之，我打算先暂避风头，亨利已经答应帮忙，他在负责接待那位女士。” 闻言，我暗自松口气，情况比起想象要好，至少，理查德这次拥有亨利等人的支持，我还幻想对方是否又要离开英国，我反正是绝对不希望看见那一幕。 理查德似乎察觉的我的心思，他紧接着语气随意地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擅自离开，比起当年发生的事，如今只是小菜一碟；宝石店最近举行圣诞促销，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我没心思应付那帮老顽固，所以，我才会想要住在酒店房间。” 点头，大致能够理解对方的感受，他显然是已经无法忍受老宅的氛围，他的言语中虽然竭力轻描淡写现状，我却是还能听出对方的疲惫与烦躁。 随即，为了转移话题，故作随意地道：“嘛，我还是那句话，【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应该做什么】。” 理查德这回没有直接拒绝，他语调平淡地提出要求：“肩膀借我靠一下。” 心中闪过疑惑，不过也没多想，因为，我这边还未点头答应，理查德就已经靠在左肩。 脖颈传来某人发丝的触感，他似乎刚才洗过头，头发还带有些水气。 薰衣草的香气变得更浓郁，他是不是喷过香水？真是浪费，谁没事洗澡后使用香水... “好硬，你的肩膀全是骨头，你难道都没有运动？”理查德低声抱怨道。 “没有，我还没嫌弃你好重，不喜欢就干脆起开。”故作不耐地反驳道，借此掩饰加速的心跳。 可能，大概，也许，对方的靠近确实对我太过刺激，不受控制的想象力又开始幻想... “【中田正义，感谢你前来为我庆生】，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我想要你今晚在这里陪我，我很高兴你最终选择答应。”肩头传来某人的小声呢喃。 心里忽然感到几分难过，大概是有些同情对方的遭遇；我其实很理解理查德的心情，如果他今天没有邀请我，我多半也是一个人留在公寓，冷眼旁观别人的热闹与欢庆，暗自压下可能的寂寞感。 我确实应该感谢理查德，两个寂寞灵魂能够找到对方，互相陪伴地度过这个平安夜，这大概算是最好的结果。 砰，窗外忽然传来烟花的声响，打破此时宁静祥和的氛围。 “已经十二点。”理查德抬头看向时钟后道，说话的同时已经离开肩膀。 嗯，这也就是说：平安夜已经过去，现在进入圣诞节。 “圣诞快乐！理查德。”故作兴奋地高声叫喊，我如今其实已经很累，必须要假装很有精神。 “...一不小心就被你抢先一步，我本来想第一个说出祝贺。”理查德神情无奈地摇头，语调放轻且温柔地祝贺道：“圣诞快乐，正义。” 顿了顿，理查德继续补充道：“我这次没准备圣诞礼物，我明天陪你去挑选礼物，你上次似乎很不喜欢我挑选的礼物，这次请你自己挑选符合心意的礼物；当然，因为是圣诞礼物，我负责给你买单。” 上次，去年的圣诞？唔，不对，他在说两年前的圣诞，他那次好像送我一条领带，我那时似乎表现得很不满，其实是因为联想到... “不，那个，你听我解释，我那次其实是...” 理查德笑着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我们以后不提那天发生的事，毕竟，我们已经重新开始。” 下意识地抿唇，话语被打断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好似忽然被什么东西呛到气管。 刚才是谁先开口提起两年前的圣诞... 理查德神色如常地继续道：“康乃馨已经放到花瓶，花朵是我的生日礼物，我会珍惜你的心意...至于说圣诞礼物，我不强求你也送我圣诞礼物，但是，如果你愿意在这天表达出对我的关心，我会因此感觉无与伦比的喜悦与幸福。” 呵，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还有什么选择余地？ 心中忽然涌现熟悉的恶趣味，想要搞事的心完全无法压制。 我今晚也想要任性一回，我毕竟才刚失恋，结束虚假的交往；十二点已经过去，仙女的魔法失效，灰姑娘与王子该说再见。 【仅限今晚】，这是我制定的规则，虽然不是很想结束...不清楚是因为长相还是性格，亦或单纯感动于对方的陪伴；总之，我喜欢理查德，可惜，他似乎是直男... 我不想给他带去困扰，我决定在玩闹中结束自己的爱情。 “你想要礼物？可以啊，你别动，闭上眼。”压低声音故作暧昧地说道，其实并不完全是在假装，我也是带上几分真情实感。 闻言，理查德登时流露出讶异，显然未曾预料如此发展。 很快，理查德脸颊泛红地闭眼，同时没好气地高声叫道：“你最好不是又要捏我鼻子！” 没有搭理对方，双手穿过肩膀，上身凑近对方，做出一个拥抱。 咦？这家伙居然还有肌肉？！他平时一副纤细修长的身姿，我还以为他西装下是白斩鸡；事实上，他抱起来感觉还挺结实，我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大概是因为以前隔着外衣，我们此时却各自穿着睡衣，睡衣的布料实在太过轻薄... “所以，我的礼物是一个拥抱？”理查德忽然开口问道，说话的气息打在右耳。 我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全身一个激灵，右耳开始发烫。 “不是。”我也凑近对方右耳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两年前的银座宝石店，你曾经对我说出过那句话，我可以假装没听到那句话，我会继续停留在你的世界，直到下一次...” 第219章 “没有下一次！！！”理查德骤然高声叫道，这声叫喊实在是吓人。 我后面的话语直接消失不见，完全忘记刚才想要说些什么。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理查德低声呢喃道：“我那晚就不该喝醉酒，不喝醉就没有接下来的一切，我更不该说出那句话，我不想要活在没有你的世界...中田正义，无论如何，请你留下，我......我需要你。” 听到对方微不可闻的恳求，我忽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过去从来没有人说过这话，我一直以为自己消失也行，世界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除去家人以外没人在意我，朋友们也只会逐渐淡忘我，我与这个世界没什么缘分。 如今，有人居然告诉我，我对他如此重要，这简直...感觉像是被表白。 随即，心中暗自唾弃自己，我居然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呼，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走出失恋。 躯体忽然接收到不小的压力，回神后发现：理查德此时正伸手回抱住我，并且，他的拥抱正在逐渐加大力度，好似生怕我会突然消失不见。 右手轻拍对方后背，小心安抚他的不安，同时轻声说道：“我下周学校放假，如果你没其他事，我们不妨一起四处游览，我可以在这陪你住几晚，当然，我需要回去拿换洗衣物。” 沉默片刻，理查德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什么？免费的酒店为什么要后悔？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事先声明：我是接受你的邀请留宿酒店，酒店客房的费用请你支付，包括我入住产生的额外费用，游览期间的花销还是平分。” “呼。”理查德忽然轻声叹气，同时放松拥抱的双手，语气很不满地抱怨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破坏气氛？” “没有，嗯，下村倒是说过我情商低，很多场合不太会讲话，我倒是没觉得自己说话很不合时宜，世界上分明有许多言语更加无礼的人。” “...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你更大的傻瓜！”理查德没好气地反驳道。 唔，这话实在令人不爽，不过，此时忽然感到困倦，毕竟已经是下半夜，再加上，我之前还强打精神陪对方逛街。 “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你也只有这个傻瓜愿意在今晚陪你，你就稍微将就一下，呼，傻瓜现在需要休息。”有气无力地说完这番话，最后忍不住还打个哈欠，退出对方的怀抱，倒头睡在双人床的右侧。 “...晚安，正义，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很感激你的陪伴，过去如此，现在也是。” 停顿片刻，理查德继续补充道：“当然，我希望未来仍然有你在我身边。” “晚安，嗯，总之，明天直到下周结束，我都可以住在这里，你也无需感激我，我偶尔也会想要有人陪我。”意识朦胧之间恍惚地说道。 理查德之后似乎又小声嘟囔几句什么，我却是已经迅速入睡，完全没听清那些话语。 第二天清晨，我率先醒来，面对陌生的天花板，我先是迷茫，而后回忆起这里是酒店客房。 唔，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感觉很不好受。 视线瞥向下方胸口位置，某人金色的脑袋侧压在那里，感觉他是把我当成枕头。 怪不得我昨晚在做噩梦，具体内容倒是已经记不清楚，貌似是个很绝望的噩梦。 小心翼翼地移开理查德，起身走到窗边打量清晨伦敦，我还没见过伦敦的清晨。 注视窗外的晨光与蓝天，不知过去多久，我又转头看向床上的理查德，他此时还在呼呼大睡，隐约可以听见细微的呼噜声。 对方歪斜地侧躺在床上，身躯大概落在长方形床铺的对角线，完全没有触碰他的枕头。 这家伙的睡姿真是不好，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哦，对，我以前也没有跟这家伙睡在同一张床。 脑中回忆起昨晚的经历：烛光晚餐、牵手逛街、秉烛夜谈... 嘛，昨晚睡着以后虽然是个噩梦，昨晚的经历却完全是个美梦。 当然，无论是噩梦或美梦，最终都还是要清醒。 我们到此为止，我会努力埋葬自己对你的爱，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喜欢过你。 你也大可放心，我愿意作为朋友永远陪伴你，哪怕是你厌烦或者不需要我，我还会死皮赖脸地留在原地。 我会看你结婚生子，某天，你会带着夫人与孩子来拜访我，我会努力露出笑容并热情接待你们，我也许会忍不住提出当孩子的教父... 不过，你必须原谅我，我不会去参加你的婚礼，我怕自己无法克制地提出异议，我甚至可能在结婚前夕带着你私奔，无论你是否愿意跟我走...... 我似乎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喜欢你...不，我爱你，我需要你，我才是那个离不开你的人。 “傻瓜。”床上的金发美人忽然小声呢喃道。 这道声音瞬间打断心中的青春伤痛文学，回神瞥向某个依旧维持弯曲侧卧的美人。 “...喂，理查德，你醒了吗？”不确定地试探道。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规律的呼噜声都没有改变，双眼紧闭且毫无防备地躺在那，看上去就像是华美的古希腊雕像，流畅的身体曲线与洁白肌肤，理查德的身材其实还挺有料，宽肩窄腰加上笔直修长的腿。 话说，他为什么踢掉自己的被子？冬天不盖被子是要着凉的节奏，他这身睡衣看上去实在单薄，完全不耐寒...哦，说起来，客房有暖气，那没事了。 凝视对方片刻功夫，心中忽然感觉到有些无语，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无谓的担忧，理查德睡着或清醒其实都无所谓，我刚才只是在心中暗自表白，我又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就算已经清醒也是无所谓。 另一方面，理查德似乎还在沉睡，睡梦中还要骂我【傻瓜】，感觉简直是哭笑不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四个月前的机场重逢，理查德经常这么称呼我，听上去像是他给我起的外号。 嘛，虽然感觉有些丢人，不过某人既然喜欢，他爱怎么叫都可以，我对于亲近的人一向很包容。 你不信可以去问晶子，她在我面前简直是肆无忌惮，言语到相处的各方各面都是，我也从来没有生气超过一天，大多数时候就是心中抱怨几句，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继续陪逛街... “傻瓜现在去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沉默，一时之间无人应答，房间只余呼噜声响。 “...呼，我现在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傻瓜，算了，我看着给你随便购买一点早餐，反正，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你应该没有什么怨言，我今天请客，你不用谢我。” 换上自己的衣物，脱下理查德借给我的睡衣，因为临时起意决定留宿酒店，我昨天根本没有带换洗衣物，洗澡后只能穿理查德的睡衣，尺码明显大一号。 离开房间之前，瞥见桌上便签，随手撕下一页，写下一段留言： 我去买早餐，很快就回来，请你耐心等待片刻。 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我最后画上一个笑脸，一个圆圈与三条弧线构成的简易表情，占据便签的大半部分。 第220章 便签放置在床头柜，装满清水的玻璃杯压住便签，防止对方忽略留言。 简单在浴室洗把脸，牙刷什么的还需要去拿过来，以及其他换洗衣物。 心中一边计划行程，安排接下来几天的待办事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房门关闭时发出咚的响声，时间又过去约莫一分钟，床上的某人忽然睁开双眼，眼神清明且没有丝毫睡意，显然不是刚清醒。 理查德起身坐直，语气很冲地低骂：“切！可恶的直男，居然没有一点反应，我难道没半点魅力？！” 言罢，理查德低头瞥向自己的双腿与腰腹，抬手观察自己葱白修长的五指与掌心，最后，右手从上往下地抚摸自己的精致五官。 半响，理查德忽然发出一声嗤笑，语带自嘲地说道：“真是讽刺，别人都喜欢这副美丽皮囊，各种莫名其妙的男人女人，一个个都想要与我共度良宵，我却吸引不到自己喜欢的人，这简直是一个诅咒，上天对我真不公平。” 理查德伸手摸向床头的玻璃杯，他似乎想要喝点水解渴，视线自然瞥见玻璃杯下的便签。 理查德疑惑地挑眉，左手拿起便签，阅读上面内容。 读完内容，他的眉头登时舒展，表情逐渐变得无语，最后，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什么嘛！你居然又要我等你，我已经等你这么久，真是...算了，我是年长者，我要包容你，可爱的正义。” 理查德凝视便签最后的笑脸，他缓慢地凑近亲吻那张笑脸，紧闭的双眼看不出有何想法，神态宛若正在陷入某种幻想。 理查德·克莱蒙德低声道：“中田正义，早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亲手为我做早餐，我会耐心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最后，理查德小心地收起便签，他拿出手机开始写邮件： 亲爱的黛博拉， 你的建议确实有效，烛光晚餐加上适度的调情，我感觉他的态度有所松动，我已经距离目标更进一步。 我没有实行最激进的方案，准确来说，我提出邀请之后遭到拒绝，不得不说，被拒绝的那一刻，我心中其实也着实松口气。 我虽然不介意先发展关系，上面或者下面也是无所谓；不过，我实在是不太想走这条路，我怕自己最终会沦为床伴，这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想要与他步入婚姻殿堂，这才是我的目标，你认为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致意， 理奇 （番外2完） 第143章番外3：“中田正义”的梦 （接结局2） 斯里兰卡，别墅 “呼！”中田正义忽然起身坐起，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脸颊全是细汗，表情充满惶恐。 中田正义保持这个姿势，他坐在床铺上呆滞许久，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视线四处打量环境。 “原来是梦，呼，幸好。”中田正义小声自语道。 言罢，他掀开被子，起床完成洗漱，换上休闲衬衫与长裤，最后离开卧室。 中田正义先是走到隔壁的卧室门口，他在门口站定片刻，似乎正在犹豫是否应该敲门，可能是不想要打扰另一个人的睡眠。 半响，他终究是伸手开始敲门，同时高声喊道：“理查德！起床！” 卧室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回应与动静，中田正义表情微变，肉眼可见变得愈发惶恐不安，敲门动作逐渐变得愈发急切与用力。 “我在厨房！”别墅另一边忽然传来叫喊。 闻言，中田正义敲门的动作停顿，反应迅速地转身前往厨房。 一踏入厨房，中田正义立刻见到自己的上司，此时，理查德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与灰色西裤，他正在使用餐刀给吐司面包涂抹果酱。 中田正义的表情迅速放松，他充满庆幸地高声感叹道：“太好了！理查德，你还活着。” “哈？！”理查德发出惊讶的呼喊，他迅速放下手中的餐刀，转头看向中田正义，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我还活着很奇怪吗？” 面对上司的不满，中田正义下意识躬身致歉，语调慌张且急切地解释道：“不，那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理查德迅速追问道，态度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架势。 中田正义直起身，他勉强地挤出笑，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我出现在你的葬礼，我...我甚至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闻言，理查德迅速褪去原本不悦的表情，脸颊流露几分无奈与心疼，语调放柔且小声地劝慰道：“梦境与现实总是相反，别的不说，我如今不就站在你面前？你要看我的体检报告吗？” 中田正义果断摇头，双手无意识地交握，他依旧不安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抱歉，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你一定感觉莫名其妙。” 理查德沉默片刻，随即转移话题道：“我正在做早餐，你要来一份吗？吐司加蓝莓果酱，以及...” 砰！烤箱内部传出一声闷响，好似某种东西炸裂的声音。 “以及烤香肠。”理查德神情尴尬地说完最后的内容，动作僵硬地转头看向烤箱。 中田正义动作迅速地上前，右手麻利地关掉烤箱，打开查看烤箱内部的状况。 开启的烤箱散发一阵烟雾，呛鼻的烟雾散去之后，中田正义看清内部的惨况。 “...不行，香肠已经无法抢救，唔，搞得好似凶杀现场，碎末弄得到处都是，清理起来很不容易。”中田正义表情呆滞地呢喃道。 “咳，我之后会找家政公司，总之，我们忘掉不愉快的事，你先拿走这份吐司，我还需要再做一份。”理查德调整好表情后说道，说话的同时，左手指向餐盘中抹上果酱的吐司。 中田正义面露惊恐地喊道：“不要！厨房还是交给我，吐司机短路可是会引发火灾！？” 闻言，理查德脸上再次浮现尴尬，随即很快演变为羞恼，他气得脸颊泛红，声调拔高地叫道：“我不用吐司机还不成？！现在，你给我立即离开厨房！！！” 最终，大概是惧怕于上司的威严，中田正义端着餐盘离开厨房，临走前还回头看向理查德，后者已经转身背对中田正义。 片刻，中田正义轻呼一口气，神态放松地走向餐桌。 ... “所以，你大清早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你昨晚到底梦到什么？”理查德语气随意地开口问道，同时注视着正要端起餐盘离开的正义。 中田正义动作一顿，随即，他如同往常般流露阳光的笑容，语气轻快地回复道：“没什么，说到底就是一场梦，请不用在意。” “...茶！”理查德忽然高声喊道。 “是！”中田正义条件反射般回应道，端着两个盘子继续前往厨房。 半响，中田正义再次回到餐桌，他回来的时候带着两杯冰镇皇家奶茶，理查德坐在原位耐心地等待中田正义。 理查德轻抿玻璃杯中的饮品，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询问道：“所以，我的死因是什么？车祸？坠机？谋杀？” “咳咳咳！”中田正义被奶茶呛到，好一阵咳嗽以后，他才气息不顺地说道：“你说什么？” 第221章 “你好像很介意昨晚的梦，今天正好是周六，我们不妨讨论一番你昨晚梦到的内容；你说自己没能见我最后一面，我的去世想必是十分突然，你我大概都没有提前预料到的状况，否则，你肯定是会来见我最后一面。”理查德神色淡然地提出观点，冷静得好似不是在谈论自己的死亡。 中田正义的表情陷入纠结，半响，他轻叹一声，放下玻璃杯，从头到尾地复述一遍梦境的内容：四十多年后的某天，自己收到一封邮件，自己赶往英国参加葬礼，自己拿到理查德的遗物。 中田正义做梦时的视角虽然是第三人称，他的叙述却是第一人称，他似乎是认定自己就是梦境的亲身经历者，梦境所见可能就是自己与理查德的未来。 中田正义叙述时带有明显的不安与恐惧，理查德听完后沉默不语，他直接上前拥抱住情绪相当不稳定的正义，中田正义全身颤抖地用力回抱住理查德。 理查德温柔地注视中田正义头顶的发旋，嘴上却是坚决地反驳道：“荒谬！我们绝不会走到这一步，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允许你与我绝交，这个结局的前提本身就是假命题。”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理查德打断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事到如今，你已经不可能随意把我推出你的人生，我也不会甘心就这么离开。” 中田正义沉默片刻，脱离理查德的怀抱，随即又小声诉说道：“你结婚后应该会搬回英国，我又不可能长期住在英国，我们的往来自然就会减少，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最终，我们大概就是这个结局。” “不可能，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上一次已经...”理查德忽然顿住，很快又继续道：“总之，在可以预期的将来，我应该会继续与你保持联系，别的不说，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斯里兰卡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放心我？”中田正义语气迟疑地答道。 “good for you. 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我可是每天都有在担心你，我怎么可能放心你孤身一人留在外国？” “我也没有那么不让人省心吧...好吧，我有时候确实做事不过大脑，我已经在反省。”中田正义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你的冲动，这大概也算你的魅力，我还记得你摔宝石的英姿。”理查德态度随意地打趣道。 “放过我吧，我早就已经知错，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中田正义勉强地笑道，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与恍惚，显然心中有事。 理查德挑眉，出声追问道：“你似乎还有什么在意的细节？你在疑惑那两件遗物？” 闻言，中田正义一脸不好意思地点头，随即小声问道：“那个，这个问题可能有些自恋，但是，我第一次去英国的时候，你真没制定一份游览伦敦的旅游计划？” “...没有，我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指望你会来找我，我怎么可能会想到制定一份旅游计划？” “说得也是，果然，梦里的内容全是虚假，我们那时候哪有什么旅游的心思？” 闻言，理查德流露沉思的表情，很快，他又态度随意地提议道：“不过，某个会说话的钱包，他向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导游，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带领你游览一次伦敦，我们可以一起制定旅游计划。” “赞成！我们就这么说定！！！”中田正义兴奋地大喊道。 “你小点声。”理查德一脸苦恼地说道，随即，他忽然转移话题道：“话说，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一枚钻石戒指？” 中田正义兴奋的表情凝滞，整个人仿佛忽然被按下暂停键，片刻后语气低落地小声诉说道：“是啊，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帕帕拉恰戒指变成钻石戒指，这背后似乎有什么故事，可惜，我已经记不清这部分内容...” “嘛，你还记得两年前的百货商店吗？你去百货商店调查钻石的那回。”理查德声音冷静地询问道，表情再次恢复平时的淡然，看上去就像往常面对客户的宝石商模式。 闻言，中田正义沉思片刻，很快，他一脸恍然地喊道：“啊！我记得，那次好像是因为来访的小野寺先生，我对于钻石充满浓烈的好奇与兴趣，我当时在百货商店好像...” “你当时在百货商店还遇到我，我莫名其妙被你拉去一起看钻石戒指，分开以后，我那天在酒店练习很久拳击。”理查德一脸淡定地陈述道，说话的语气虽然十分冷静，听上去却感觉像是在指责。 闻言，中田正义不好意思地挠头，他下意识又想要低头致歉。 理查德似乎察觉中田正义的打算，他反应迅速地出声制止道：“没关系，我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我只是因为记忆力比较好，所以，我能够回忆起所有的细节，包括过去每一个瞬间的画面与想法。” 停顿片刻，理查德又继续补充道：“当然，过去不同于现在，我当时就算再怎么生气，现在，我也已经没有那种感觉，时间可以抹去一切情绪，尤其是那些负面的情绪。” 听到这里，中田正义不由追问道：“那个，我当时是不是令你为难？我后来才意识到，嗯，一般只有情侣才会...” 说到这里，中田正义忽然停顿住，脸上开始浮现难为情，低头看向桌上的奶茶。 理查德轻笑一声，表情愉悦地说道：“我当时大概就是你现在的感受，那个售货员小姐可不是因为喜欢你的脸，她多半是看好我们这一对情侣...” “啊！！！拜托你不要再说了！！！”中田正义高声尖叫道，声音宛若指甲刮过黑板一般刺耳。 理查德完全不受影响，他满脸揶揄地打趣道：“说实话，你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很期待收到我赠送的钻石戒指？可以啊，今年的圣诞礼物看来是已经确定。” 沉默半响，中田正义嗓音低哑地开口拒绝道：“千万不要，我现在正在努力遗忘这场噩梦，我一点也不想收到你赠送的钻石戒指...请务必不要这么对我。” 闻言，理查德收起脸上的嬉笑，神情无奈地叹息道：“呼，你可真是没有半点幽默感，我再重复一遍：【梦境与现实总是相反】，你今天一点不像平时的你。” 中田正义摇头苦笑道：“抱歉，我今天有点神经质...我实在是放不下昨晚梦见的葬礼，更可怕的是，你和我似乎因为某种缘由而绝交，我真心不希望最终走到这个结局，这个梦完全不是什么幸运的征兆。” 理查德轻抿一口皇家奶茶，随即语气平静地开口反驳道：“首先，我还是坚持原本的观点，无论发生什么，我与你都不会走到绝交这一步。” 停顿片刻，理查德继续补充道：“假设，我是说假设，我们确实发生激烈的冲突，冷静下来以后，我也会尝试挽回这段关系，因为...我很看重你我的这段关系。” “...你是说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中田正义语气迟疑地询问道。 “自己想！”理查德态度很不客气地答道。 面对上司的严厉呵斥，中田正义反而变得神情放松，他主动起身拿起理查德面前的空玻璃杯，走进厨房再次端回盛满的冰镇皇家奶茶。 第222章 中田正义端详享用皇家奶茶的理查德，他忽然表情古怪地开口道：“说起来，你的孙子长得很像你，名字却是随我，感觉很不对劲。” “咳咳咳！”理查德被奶茶呛到，好一阵咳嗽以后，他才气息不顺地说道：“那是当然！梦境，本来，咳，就是脑海中的想象，你的想象中，我的孙子长得很像我，这有什么好奇怪？” “...确实，现在仔细一想，感觉理所当然。”中田正义讪讪地点头承认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奇怪的话。 “呼。”理查德长呼一口气，随即平静地诉说道：“我倒是有几分好奇，因为，按照你的想象与描述，我的孙子听上去就像某人，带有某种无可救药的助人情结。” 闻言，中田正义流露沉思的表情，半响，他语带不解地小声呢喃道：“确实，那个绿眼睛的青年表现得实在太过热心，他甚至提出愿意为我...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送终；哪怕是我这样冲动的人，我自问做不到这种程度，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所以，他究竟是为什么？” “嘛，你确实提出一个有趣的问题，没有人会为陌生人做到这种程度，如果其中有任何逻辑，你认为会是出于什么理由？”理查德饶有兴致地盯着中田正义道。 中田正义注视着理查德的眼睛，他忽然间显露恍然大悟的神态，小声惊呼道：“因为你！啊，不对，不是你，额，其实就是你，总之，我的意思是...” 面对中田正义的语无伦次，理查德一脸头痛地打断道：“关于梦中的我，你不妨称呼他为那个人，如果这样能够帮助你理清思绪、提高表达的清晰度。” “好的。”中田正义干脆地点头继续道：“总之，排除一切明显的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性多半就是：【那个人】临终前有所交代...哎呀，这么一想，你的，不对，那个人的孙子好可怜，无端背负不属于他的责任，为了满足长辈的无理要求。”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理查德不满地嘀咕道，随即开始认真分析：“总之，我向来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我也非常珍惜身边的亲朋；按照我的性格、结合你的叙述，如果我是【那个人】，我大概会嘱托一个信得过的人，嘱托的内容最多就是：某个正义伙伴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尽可能给与力所能及的帮助。” 稍作停顿，理查德继续补充道：“至于接受嘱托的人愿意做到什么程度，这就是对方自己的选择。” “所以，那个人的孙子大概算是挺有善心，至少，我自认做不到这种程度。” “岂止是有善心？他简直就是你的升级加强版，我仅凭想象就已经深感头痛，日常生活每日面对这样的人，担心对方做出危害自身的事。”理查德一脸无奈地摇头感叹道。 见此，中田正义赶忙劝慰道：“嘛，反正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梦境，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想象...不过，我还挺喜欢那个绿眼睛的青年，他的长相与性格都特别讨喜，表现得活泼开朗且乐于助人，没人会真心讨厌这样的人吧？” 理查德沉默片刻，随即微笑点头道：“你说的对，没人会真心讨厌这样的人；相处的一开始就算感觉不适应，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这样的人总会赢得喜爱与关注。” “是吧！我就知道！果然，梦境都是没有逻辑，我怎么可能会讨厌这样的人？甚至当面显露出那种堪称憎恨的眼神，简直完全没有道理，上一刻还在阅读信件，下一刻忽然面色大变...说起来，信件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总感觉是很重要的内容，唔，想不起来。” “总而言之，你能想明白就好；话说，你好像很喜欢活泼开朗的人，你的天使似乎也是这种性格。” “啊，谷本同学，确实，你还真别说，我已经很久没见她，我确实有点想念她，这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梦终归只是幻想，世界上应该不存在这样的人，同时拥有你的美貌、以及谷本同学的热情开朗。” 闻言，理查德面色变得不悦，语气有些危险地说道：“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我既不热情也不开朗，我的优点大概只有这张脸。” 中田正义似乎没有察觉危机，他神色认真地反驳道：“才不是，理查德有无数个优点：工作负责、待人体贴、观察敏锐...说起来有些难为情，认识直到现在，我一直以来都受你照顾，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听上去可能很好笑，因为不可能会实现，我其实暗自以你为榜样，我希望成为你这样的人。” 理查德听完中田正义的剖白，他收敛起脸上的不快，垂眸轻哼道：“嗯，还不错，你算是有眼光，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我的脸。” “拜托，我们之前去法国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表达过你对我的重要性？我可是含蓄的日本人，如果不是今天有些情绪激动，我大概永远做不到如此直白。” “你哪里是含蓄？你纯粹是木头。”理查德小声嘀咕道。 此时，中田正义已经起身，他似乎没听清理查德的话语，他正自顾自地陷入某些回忆，可能是因为提及不久以前的法国之旅。 中田正义拿着两个玻璃杯走向厨房，身后忽然传来理查德的呼喊：“等下！” 中田正义转身看向餐桌边的理查德，后者神情古怪地出声询问道：“我再确认一遍，那个叫作justice的人，他长得像我，他有一双绿眼睛，他擅长社交，他的爱好是表演。” 中田正义满脸疑惑地点头作为承认，站在原地等待理查德的下文。 理查德的表情短时间连续变化数次，他最后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你有没有察觉，这个描述听上去很像某人，撇去性别为男。” 闻言，中田正义思索片刻，随即，他恍然大悟般喊道：“凯瑟琳夫人！撇去性别与名字，考虑余下的特征，长相、性格与爱好基本上完美符合凯瑟琳夫人，尤其是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和私底下那种跳脱的性格，表演更是显而易见的共同爱好...” 忽然，中田正义语带迟疑地自我反驳道：“不对，凯瑟琳夫人似乎不喜欢交际，我们之前去普罗旺斯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待在自己房间。” “那是因为她染上不好的习惯，她这些年变得喜欢安静独处，换作是十年前的凯瑟琳，她可是标准的社交蝴蝶，她永远处于人群的环绕，她绝不会错过任何参加舞会或沙龙的机会...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停顿片刻，理查德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中田正义，你居然在梦中幻想凯瑟琳。”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你的语气为什么这么奇怪？”中田正义一脸疑惑地询问道，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即将到来的危机。 理查德继续面无表情地注视中田正义，中田正义依旧是满脸困惑地站在原地。 半响，理查德开口吩咐道：“中午十二点之前，请你收拾干净烤箱里的残渣。” “哈！这，这也太强人所难吧？！”中田正义惊呼道：“烤箱已经变成那样，清理需要很长时间，况且，你不是打算请家政公司？” “我改主意，家政公司哪有你清理得干净？总之，请你加油。” 第223章 言罢，理查德做出一个优雅得体的笑，眼睛都笑弯成月牙的形状，看上去显得十分治愈。 中田正义宛若受到某种蛊惑，他神情恍惚地转身前往厨房，厨房很快传出某人忙碌的动静。 理查德倾听厨房内部的声响，许久，他起身走向书房，经过厨房的时候，他刻意停下脚步，注视某人忙碌的身影。 理查德忽然出声问道：“正义，绿眼睛与蓝眼睛，你最喜欢哪一个？” 忙于清洁的正义抬头，正好对上理查德的视线，此时，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其中似乎饱含某种期待，宛若闪闪发光的蓝宝石；中田正义感觉心跳加速，盖因直面如此的美丽。 “我最喜欢你的眼睛，尤其是这双眼睛注视我的模样，此刻，我感觉自己正在面对星辰与大海。”中田正义脱口而出道，说话的同时，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理查德。 理查德面对中田正义的注视，白皙的脸庞逐渐染上绯红，最终，理查德转头远离厨房，留下一句：“算了，经过仔细思考，烤箱还是交给家政公司，你可以去休息。” 中田正义一脸莫明其妙地目送理查德，随即，他又低头看向才刚找齐全的清洁工具。 “...搞什么？这是不信任我的家政技能吗？”中田正义不服气地嘟囔道：“真是，你哪有资格嫌弃我的清洁能力？哟西！打起精神，中午十二点之前清理干净烤箱，理查德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 晚上，客厅 “那个，理查德，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中田正义不自在地说道，同时转头看向沙发另一边的理查德。 理查德理直气壮地回复道：“你不是说最喜欢我的眼睛？尤其是这双眼睛注视你的模样，你现在应该很高兴吧。” “...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受宠若惊；其实，我很容易满足，你只要在这里就行，我一个人住别墅确实有些寂寞。” 闻言，理查德的眼中划过忧虑，不过，他还是直白地表态道：“抱歉，我下周结束后必须回去日本，我毕竟还是日本分店的店长，我会尽量多抽时间过来陪你。” “没事，毕竟是我自己选择斯里兰卡，我早就已经有所觉悟，我期待着回到日本的那一天，未来...究竟会是什么样？” “你要不要尝试考研？你也许真能成为大学教授。” “算了吧，我可不是那块料，我目前还是想要专注于通过公务员考试。” “...对了，既然现在有时间，我们不妨开始制定游览伦敦的旅游计划。” “好主意，我们来讨论一些值得观赏的景点，杰弗里上次已经带我去看过...”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人都在持续讨论伦敦，甚至是周边地区，的各种景点。 关于旅游路线的起点，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中田正义提议伦敦贝克街221b号，即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 理查德自然是没有反对意见，他从头到尾基本只是在记录，偶尔提出一些想法作为补充。 最后，理查德小心地收起旅游计划，他与中田正义在卧室门口互道晚安，两人各自走入属于自己的那间卧室。 因为清理烤箱的繁重劳动，中田正义躺下后深感疲累，中田正义很快就陷入睡眠。 无尽黑暗之中，中田正义听见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到了！这里就是旅途的第一站：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我感觉好兴奋！我们赶紧进去，呐，小心台阶，中田教授。” （番外3完） 第144章番外4：理查德·克莱蒙德的梦 “没想到，当年银座一别，竟是此生永别。” 你是谁？你在跟我说话吗？ 理查德·克莱蒙德睁开眼，他眼神涣散地注视天花板，他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床上。 理查德维持着仰躺的姿势，许久，他缓慢地起身靠坐在床头。 ...最近是不是看太多日本漫画？梦里居然都会听到日语，呼，感觉真是不爽，那种哀悼的语气，令人联想到葬礼，听上去莫名伤感，我都有点想流泪...... 果然，我最讨厌葬礼，幸好，我不需要出席自己的葬礼。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走在所有人的前面，这样的话，我就不需要参加任何人的葬礼... 摇头驱散不吉利的想法，理查德环顾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寄宿学校的宿舍，一个三十多平米的单间，其中包含床铺、衣柜、书架、桌椅、冰箱、简易厨房与私人卫浴，设施可谓相当齐全，每周都有专业清洁，居住条件十分优越。 理查德如今正在上高二，他在家中完成初等教育，随后被送到瑞士读中学，他已经在瑞士居住四年。 除去学校假期，他一直都独自住在宿舍，学校食堂每日提供三餐，他几乎不需要离开学校。 事实上，这所学校的管理十分严格，发型着装都有统一要求，学生不许使用电子设备，学生也不允许随意离校，假期或者周末也不例外，除非有监护人的书面担保。 对于严格的校规，理查德接受良好，他很不喜欢别人的注视，他不享受被注视的感觉，况且，某些人的目光太过热烈，理查德极度厌恶这些人。 因此，这四年中，他很少去学校外的地方，他也不热衷校内的活动，他更喜欢留在宿舍看书；书架上摆放着各式书籍，一部分来自学校图书馆，一部分则是属于理查德，绝大多数书籍来自快递，快递寄件人永远是杰弗。 理查德总是盼望下一份快递，他十分享受拆开包装的过程，一方面出于收到礼物的快乐，一方面出于快递本身的神秘；拆开包装以前，理查德永远不能确定内容物，在理查德眼中，每份快递包裹都是一个惊喜。 理查德从不明确地指出需要什么，每月寄给杰弗的信件中，他会状似不经意地提及某件物品。 比如，上个月的信件，理查德表示自己最近在看日本漫画，杰弗就很上道地邮寄一箱日本漫画，两人早就培养出心照不宣的默契，这大概算是两人独有的情感交流。 ...杰弗正在做什么？他大概已经起床，他属于百灵鸟型，他一向起得很早，哪怕今天是周六。 上一次见到杰弗，好像是三个月前，下一次遥遥无期，真想现在见到他。 可恶！我为什么不能去家附近的高中？杰弗就读附近小镇的中学，亨利就读伦敦市区的大学，他们都可以直接选择走读；反观我，我一个人被丢在瑞士，远离家乡与熟悉的人... 凯瑟琳现在还好吗？她昨晚估计又熬夜，周五是个举办派对的好时候，大家都喜欢在周五晚上聚会。 父亲...呵，他多半还在不分昼夜地做研究，没有半点心思投注给我，全身心投入于伟大的科研事业，如果昆虫学也算是科学... 所以，我讨厌科学，我以后还是去读文科，我喜爱文学，文学作品中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总是好过现实...... 理查德起身下床，他没穿袜子或鞋子，白皙双脚踩在灰色地毯，一步又一步地前进。 理查德走到窗前查看外面，外面正在下雨，雨点打在窗户，雨点留下一道又一道水渍。 第224章 窗户的玻璃倒映出理查德，此时，他一脸厌世地凝视着窗户，稍显稚嫩的五官毫无生气，尤其是那双无神的蓝眼睛，整个人好似精致的洋娃娃，又似没有灵气的大理石雕。 ...啧，今天不能去户外，大早晨没有太阳，心情变得更加不好，雨究竟何时才能停？乌云何时才会消散？ 杰弗要是在这该有多好？他肯定能察觉我的情绪，他一定会陪我打发时间。 杰弗总能看透我的心思，杰弗知晓我的全部秘密，他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可惜，杰弗并不在这里，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最近在组建摇滚乐队，据说打扮得十分非主流，叔叔好像很不赞成这些；无论是乐队还是新造型，杰弗都在挑战传统观念，杰弗活得可真肆意潇洒。 感觉有点羡慕，我就没有胡闹的资本，不仅因为严格的校规，基于我有些尴尬的处境，我在家也没感觉多舒适，我不是奋起反抗的类型，哪怕在叛逆期... 杰弗的处境就要好过我，别的不说，亨利肯定会帮衬着杰弗，亨利总会无条件地支持杰弗，他们俩果然才是亲兄弟，叔叔肯定也是类似想法。 毕竟，我会来到瑞士寄宿学校，这还要多亏叔叔的提议，父亲并不在意我的去留，凯瑟琳不过问我的教育，他们俩都有自己的生活...话说，父亲与凯瑟琳还有复合的希望吗？我难道要永远寄养在叔叔名下直到成年？ 父母分明都还健在，我的监护人却是叔叔，离校都需要有叔叔的签名，真是... 也罢，我已经十六岁，再过两年，我就可以自由，免于寄人篱下。 叔叔认为我年纪小，他从不掩饰真实想法： 叔叔很看不上父亲，他认为父亲不负责任，没有认真打理财务与人脉，家族因此开始走向下坡路； 叔叔很讨厌凯瑟琳，他不喜凯瑟琳的任性，他从来不给凯瑟琳好脸色，凯瑟琳也不喜叔叔的古板； 叔叔同样不喜欢我，他担心我威胁到亨利，他迫不及待送我离开英国，避免我的影响力超过亨利。 真是，我分明已经很听话，表现得像无害的书虫，他为什么还要防备我... 嘛，这其实也很容易理解，我是第九代克莱蒙德伯爵的长子，长辈眼中理所当然的第十代伯爵，我本来是被作为伯爵继承人培养，直到父亲忽然间放弃自己的爵位。 伯爵的地位与头衔传承给叔叔，叔叔自然希望下一代伯爵是亨利，我这个前朝太子算是亨利的阻碍，我哪怕是没有野心，我的处境也很尴尬。 其实，这样也好，我本来也不想要成为下一代伯爵，我更喜欢无拘无束且自由的生活，当然，如果可以，我还想要一位伴侣： 男女皆可，对方只要能走进我的内心，愿意接纳我的所有优缺点，且更加关注我这个人本身，至少不能总是盯着我的脸。 作为代价，我也会接纳对方的优缺点，我愿意付出名下所有资产，我也愿意私奔且放弃姓氏，如果没有人愿意祝福我们。 这些要求不高吧？毕竟，我的条件摆在这，我也算是高富帅...嗯，我肯定还会长高。 窗外还在下雨，雨势显著增强，雨点落在窗户，发出噼啪声响。 理查德移开视线，目光扫视向书架，他打算看书打发时间；外面正在下雨，今天又是周六，理查德无需上课，他也不想去食堂，他不爱在下雨天出门。 理查德光着脚走到书架前，取出书架最上层的一本书，他根本没看书名，他就是随机选书。 看清书名，理查德讶异地挑眉，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借过这本漫画： 《正义的伙伴》，圣千秋，第一卷 图书馆有这本漫画吗？2004年12月出版的日本漫画，图书馆应该没有这么新的漫画，哦，对了，杰弗上周邮寄好几套日本漫画，他知道我最近感兴趣日本漫画，我收到时没仔细查看每套漫画，当时想留些惊喜给未来的自己。 嗯，这种感觉真是好，有人关照的感觉，我也算是有人爱，杰弗果然是天使。 决定了！结婚的时候要请杰弗来做伴郎，他肯定会祝福我与未来的伴侣。 婚礼场地就选小镇上那座教堂，父亲与凯瑟琳就是在那里结婚，那里几乎承办每一位克莱蒙德的婚礼，对于颇有历史的克莱蒙德家族，那里算是很有意义的婚礼场地。 结婚之后，我肯定要搬出老宅，我要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至少要有两间卧室，次卧专门留给杰弗。 没错，那座老宅不是我的容身之所，我必须自己打拼出一个地盘，英国也好，外国也罢，我想要与心爱的人一起生活，生活在一个能称为“家”的地方。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期待！宛若收到礼物后想要立即查看的心情，外面的雨声似乎都变得有些悦耳动听。 脑海兴奋地畅想未来，手指连续地翻动漫画。 理查德翻阅五十几页纸张，随即，他很无语地合上手中漫画。 什么嘛？还以为是治愈系漫画，结果却是现实向作品，这对姐妹的经历当真... 呼，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社会的本质是利益，大家才不会关心一个人是否善良，大家只在乎能够保障自己的利益，一个带给大家利益的人就是良善，一个损害大家利益的人就是邪恶。 中田容子...她无疑是一个善良的女孩，看上去不舍得伤害任何人，但是，那又如何？她的姐姐能带给他人利益：说服上司改变态度，协助警方抓住犯人；因此，性格恶劣也无所谓，同事喜欢，邻里称赞，无论动机出于善意或恶意，大家只关心结果是否有利。 中田容子称呼姐姐为恶魔，主因无非是自身利益受损，出于生活中时常遭到戏弄，背后是过度简化的二分法：敌人属于邪恶，我方属于正义。 说什么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自顾自认定自己属于正义，这种思想实在是太过傲慢，正义与邪恶非常难以定义，不能轻易说出什么是正义。 换言之，很多时候不存在正义与邪恶，冲突能够简化为不同的立场。 至于这本漫画，家庭伦理剧结合恋爱烦恼，这些就能概括第一话内容...好无趣，我的现实已经足够戏剧性，我不想观看别人家的不和。 话说，父亲与叔叔眼中的我，我是否也算属于邪恶？我打扰父亲做研究的清静，我妨碍亨利继承伯爵之位。 ...呼，感觉更加不快，想点开心的事，嘛，杰弗至少不会按照利益来评判我，他很在乎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我可以永远信任并依赖他，他总能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因为，从小到大，杰弗总是站在我这一边，他未来肯定也会支持我。 理查德心中回忆过往，眼神扫视到漫画封面，尤其是封面上的日语。 啧，我怎么又联想到刚才的梦？莫名感觉很生气，隐约还有些委屈。 所以说，我不喜欢道别，道别意味失去；更何况，我都没有去过银座... 说起来，银座...好像是日本东京的一片区，有趣，我未来肯定要去一次银座，直觉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个人旅行太过寂寞，第一次去日本还是叫上杰弗，他肯定会乐意陪伴我。 第225章 嗯，要不要叫上亨利？他整天宅在家里，他需要旅行改善健康，对，就是这样，亨利也要一起去，其他人... 如此，理查德站在房间中央幻想未来，脸上流露喜悦的笑容，精致的脸庞变得生动，此时，他看上去总算是有活人的气息，区别于无生机的雕塑。 窗外依旧下雨，天空乌云密布，这场雨估计会持续很久，久到出乎理查德的预料。 ...... 十一年后，银座，酒店房间 理查德浑身水汽地走出浴室，身上披着一件浅蓝色的纯棉浴衣，浴衣的开口暴露出胸口大片肌肤，浴衣下摆遮不住洁白纤细的小腿，他光脚踩在酒店的硬木地板，动作随意且丝毫不在乎走光。 理查德坐到书桌前的靠背椅，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确认明日行程，放下手机后开始注视着墙壁出神。 今日又是忙碌且平常的一天，上门预约的客户在逐渐增加，新建立的分店已经步入正轨；距离抵达日本的银座，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月，速度远超之前的预期。 当然，工作量的增长速度也是远超预期，不过，这大概也算是好事，我现在就需要工作，工作能够占据心神，工作可以避免回忆往昔，比如香港的经历，那个家伙的追击，文斯的背叛... 文斯...他似乎很需要用钱，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已经穷得只剩钱，他却是宁愿背叛我.....我难道是天煞孤星、注定是要孤独一生？ 所以，香港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狼狈地逃到日本银座，被迫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这个国家真是充满惊喜，欢迎新人的方式很别致：一个新手司机、三个醉汉、一罐啤酒。 那三人是故意找茬，酒精赋予他们勇气，他们看见那身昂贵的西装，眼中明显带有嫉恨，这完全是错认颜标。 他们肯定无法理解：相比起他们三人，我其实更加贫穷。 他们还有彼此陪伴，喝酒聊天四处游荡，我就算想要放纵，我也找不到酒友，一个能够安心对酌的人，我可不想喝醉后被捡尸... 叮当，手机响起工作邮箱的提示音，表明工作邮箱接收到新邮件。 理查德有些疑惑地挑眉，拿起手机查看最新邮件，收件箱中唯一标注未读的邮件。 一个私人邮箱，瞧着十分陌生，新的潜在客户。 求购一颗形如钻石的白色蓝宝石？嗯，库存中有五颗符合要求的蓝宝石，这个订单能够达成。 预约时间？上门前来银座的宝石店？嗯，下一个空白档期是三周后的周六，下午三点，邮件之中已经说明周六全天皆可，这个预约可以确定。 预约表，三周后的周六，下午三点，预约人名字，嗯？中田...正义？ 理查德停住点击屏幕的手指，退出精明干练的宝石商模式，专注地凝视邮件末尾的姓名。 理查德回忆起曾看过的漫画，那篇漫画名叫《正义的伙伴》，漫画的主人公叫作中田容子。 “中田正义。”理查德意味不明地念出这个名字，随即流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神态。 真是有趣，感觉好似发生在昨天：一个阴雨连绵的周六、学校宿舍、漫画...真好，那个无忧无虑的我，如同屠夫注视下的羔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天真地幻想美好的未来。 已经有多久？我多久没有回忆起高中时代？那时的我不满足于寄宿生活，我期盼成年之后的自由生活，我盼望... 理查德眼神迷离地注视手机屏幕，屏幕很快因闲置变暗，理查德还维持着那个出神的姿势。 许久，理查德的眼神再次恢复清明，手指轻触点亮手机屏幕，创建一个下周六早上的预约，套用模板回复一封确认邮件，屏幕很快显示发送成功。 就当是感谢你，你有个好名字，我许久未想起这些过往，那段天真且美好的岁月。 下周六的早上，我本来不打算接受预约，我要去排队买限定甜品；为了这份预约，我深感遗憾地放弃甜品。 希望你是一个值得的人，我不关心你的客户价值，我只关心一点： 你最好配得上这个名字，中田正义先生。 理查德滑动手机屏幕，他又点开最初的邮件，拿出文学分析的功底，逐字逐句地开始点评： 礼貌用语不太熟练，用词比较随意，措辞十分简练，文字表达尚算清晰。 他应该是个年纪不大、内向话少、性格温和的男性，直觉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大概率是理科生，通篇就是有一说一，直白得宛若科学论文... 摇头，收回过于发散的思维。 呵呵，感觉真是好笑，我到底在想什么？谁会在商务邮件中展示文采？商务邮件就是需要简单直接，效率才是最高的善。 ...要求是一颗钻石样的白色蓝宝石，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背后应该是有故事，感觉有些好奇。 呐，我已经破例一次，再来一次也无妨，下周六进行旁敲侧击，打听一番背后的故事。 我期待与你的见面，中田正义。 理查德放下手机，手机连接充电线，理查德躺到床上。 理查德仰躺注视天花板，许久，理查德缓慢地合上双眼。 意识朦胧之际，理查德·克莱蒙德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理奇，快点起床！！！今天是你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你可不能在家赖床！” （番外4完） 第145章完结感言 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收到更多惊喜！ 撒花，本书到此全文完结，作者完成有生以来第一本书，原著《宝石商人理查德的谜鉴定》终于拥有一本中文的、完结的、长篇的同人（膨胀且骄傲地叉腰.jpg） 这本书能写到完结，一小部分原因是作者还算健康的肝脏与对于原著的喜爱，绝大部分原因，最重要的因素，还是读者长期的支持：好评、收藏与营养液。 虽然没有回复每个评论，但是，作者看过评论区中每一个读者的每一个评论。 作者非常高兴地发现：98.5%的评论可以被归类为好评（为了方便计算，灌水与讨论被视作好评，即对作者的支持），99%的评论完全是理智且友善，评论区的整体气氛可谓相当和谐。 创作环境其实非常影响作者，作者非常感激本书读者们共同营造的这种，嗯，正面的网络环境，对于每一个上网经验丰富的网友，大家应该都曾有过类似的感触。 因此，作者还愿意继续写下一本书，下一本书确定在2月10日开始更新。 下一本书还是原著同人...唔，事先声明，原创成分大约超过50%，大概率又是爱情长跑，很可能出现竞争者，黛博拉私设是理查德的青梅竹马，除去这些应该没有其他雷点...总之，不喜慎入！ 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正在期待下一本书，写下这段话的时候，作者本人是十分期待更新第一章，第一章中会揭示本书的真正结局，如果不是因为下一本书的需要，需要本书有个结局，作者会非常乐意本书读者们自行选择结局。 同时，作者发誓下一本书再也不写悲剧结局！这次已经吸取教训，读者看得不太高兴，作者自己写得...嗨，不提也罢。 第226章 总之，对于曾经以任何形式支持过本书的读者，无论你是决定到此为止、还是继续阅读下一本书，祝你幸福安康与事业顺利！新年快乐！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