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节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作者:王三九 文案 【正文完结】【中间和结局精修过,完整只在晋江】 港岛首席太子爷陈祉寡情淡漠,掌权家族后不择手段,尤其针对宿敌周家。 为求和,周家献女儿联姻,璀璨奢靡晚会上,珠光宝气的大小姐主动献殷勤。 陈祉无动于衷,“联姻可以,但我不要这个。” 长指点向不远处纤细身影:“我要那边那个躲起来的小女儿。” * 作为周家养女,南嘉打小受尽白眼,是周今川牵着她的手长大。 他是她最好的哥哥,也是她最大的秘密。 可后来,他为了白月光把她送出国。 再后来,他送她去联姻。 还是和她最不对付的陈家太子爷。 没有感情没有婚礼没有报道,圈内好友断定二人铁定离婚。 直到某拍卖会。 因一枚阿盖尔粉钻,南嘉和周今川竞价。 她不想和他争,摆手放弃,眼看着他为博白月光一笑拍走,陈祉忽然姗姗来迟,以最高价一锤定音。 太子爷拨弄钻石,丢石子似的丢给南嘉,对周今川轻嗤,“就这玩意?” “太小,配不上我们家公主。” 港媒哗然:哇塞! 圈内好友:?这叫没感情? * 南嘉一直以为,她是陈祉恣意人生中一大败笔。 多年后,旧手机重见天日,陈祉的千条未接来电接踵而至。 两人杳无音信的昼夜,生冷盲音一遍遍证实,她是他的浓墨重彩。 芭蕾美人vs嘴硬混球,男暗恋,双处 酸甜先婚后爱 港圈拽爷的暗恋日常。 “如果今年港岛下雪,你能不能说一句爱我。” -总有一场相遇是久旱逢甘霖 vb:晋江王三九,不定期更新小剧场碎碎念 内容标签: 都市 轻松 主角视角南嘉陈祉 一句话简介:港圈混球x芭蕾美人 立意:积极向上,美满家园 第1章 奥吉莉娅 初夏的心跳 …… 梅雨时节,港岛上空的潮湿因子久不消散。 尖沙区文化大剧院,北窗正对入场口,陌生车辆陆陆续续,接踵而至。 记不清数了多少辆,烂熟于心的车牌号始终没有出现。 南嘉慢慢敛目。 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下。 回头看是舞团队员小乔,明媚的笑大咧咧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语气熟络得仿佛她们是好朋友。 其实不然,南嘉回港岛舞团不过一个月,生面孔都没认全。 能记着眼前的女孩无非是她自来熟,刚来就和她打招呼,混眼熟。 南嘉是和她截然不同的极端,沉默寡言,也不主动结交朋友,堪比初学的新生。 “没什么。”南嘉转过身,“风景不错,随便看看。” “啊?” 小乔闻言望向窗外。 灰蒙蒙的天,位置狭隘有限的停车场,车轱辘碾过凹坑溅起脏兮兮的雨花,并不好看。 南嘉回休息间更鞋,手机消息突兀地冒出来。 她下意识先腾出手滑动屏幕。 周今川:【嘉嘉,我临时有急事,不能去看你的演出了。】 【思澜她突然经期痛,我刚把她送来医院。】 同时附上一张医院长椅的照片。 苍白的地砖和灯光格外刺眼。 又是这样。 他又为了白月光爽她的约。 南嘉的喉咙像是被一道道蛛丝缠住,黏稠得哽咽,一时喘不上气来。 指尖划过屏幕,简单敲出两个字:没事。 周今川:【这是你回国后第一场演出,我明明答应过去给你加油打气的。】 周今川:【别生哥的气,改天给你买最新的舞裙赔罪好不好。】 这个敏感的字眼一冒出来,南嘉手足无措地收起手机。 大化妆室,舞团队员们小团雀似的叽叽喳喳,化妆,更衣,谈笑。 今天文化剧院的是一场大型演出《天鹅湖》,舞团上下从服装到妆容用足了准备。 有几只扮演小天鹅的是十几岁的学生,第一次正式出演,紧张得坐立不安,时不时和父母通电话。 “爹哋~你和妈咪来了吗,我们演出马上就要开始啦。” 能进团里的大部分女孩子出身非富即贵,打小享尽家庭的宠爱,父母愿意忙中抽空探望宝贝女儿的演出。 角落中的南嘉仿若背景板,无人问津。 没有电话庆祝,没有亲人来看望。 她习以为常。 化妆师忙,自己拿银质皇冠固定在额顶,鬓边携一支黑羽毛。 灯光下五官轮廓被描绘得清丽瘦削,妆面没有夸张的深色眼线和唇色渲染,只在额前点了菱形面的金属片,烘托冷漠的犀利感。 一身黑色tutu裙轻盈飘逸,自然蓬松开展,笔直修长的双腿被浅色系芭蕾大袜包裹出优美明晰的曲线。 在一众小天鹅中,她显得格格不入,黑蓬裙色调神秘,沉着。 穿在她身上透着不宜亲近的凛冽。 南嘉是全场唯一的黑天鹅。 黑天鹅第三幕假装成公主和王子跳舞的反派,需要承担起三十二挥鞭转高难度动作。 这种重要角色本轮不到她,原先跳黑天鹅的首席养伤,张老师力排众议敲定了她。 私底下,不少人对她颇有微词。 因为她初来乍到。 且她那张脸不合适。 不够妖。 温温婉婉的一张国民初恋脸,南北通吃美人骨,乌瞳绯唇,肤白似瓷,清纯怜人的模样和邪恶的反派黑天鹅搭不上边。 演出之前,只有指导老师张老师和南嘉说几句加油鼓励的话。 张老师是团里的资深老师,从南嘉幼年就带着她,对她很是疼爱。 张老师掖了掖她肩上的蝴蝶结,关切问候:“回舞团的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节 “挺好。” “我看你和队员训练的状态还不错,比当年的水平更上一层楼。” “老师过奖。” “不过你的表情和神韵还差点意思。”张老师语重心长,“芭蕾舞剧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动作表演,五官和眼神都很重要,整体融入才能成为更好的舞蹈演员。” “我知道。” 真的知道的话。 做老师的就不会多这一嘴了。 别人难在肢体动作的协调,她难在无法彻身融入剧情中,无法将自己代入黑天鹅这个角色中去。 整点,演出开始。 酒红色舞台帷幕徐徐拉开,上顶水晶枝叶吊灯和周遭的射灯一盏盏熄灭,竖琴和大小提琴在台下配合指挥奏出完美乐章,底下观众们不约而同凝神。 最经典不过的《天鹅湖》,柴可夫斯基创作的第一部 舞曲,故事源于民间传说,并不复杂。 主角是公主奥杰塔,被恶魔变成了白天鹅,意外和王子偶遇,两人情投意合,却不幸遭到恶魔和其女儿奥杰丽雅的阻挠。 奥杰丽雅,也就是广为人知的黑天鹅,通过舞会假扮公主和王子跳舞。 扮演者难度极大,既要模仿白天鹅的优雅又要耍心机迷惑王子。 最难的自然要数世界闻名的看点之一——三十二挥鞭转。 台下观众不抱有期待,只当是一场寻常演出,港舞虽然远近闻名,整体实力较之国外颇有差距,且出场的首席演员较为低调,名气寥寥。 中场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期间走了不少人,哈欠声连片。 等到第三幕的黑天鹅变奏,底下多了些许不耐烦的窃窃私语。 中世纪教堂风格的玻璃绘彩暗淡,只留台上聚光灯,和裹挟着朦胧雾感白天鹅不同,南嘉一身磨砂黑tutu,绝美面孔一下子成了吸睛的点,盖过她优雅笔挺的身形。 天鹅臂自然伸展,脚背线条流畅优美,跳跃和旋转的姿态轻盈,薄如蝉翼的裙摆随之而动,若不是身上服饰强烈的视觉效果,几乎分不清她到底是否真假天鹅。 有着外行人看得懂的优雅舞姿。 定点以及平衡力也让内行人认可赞赏。 迷惑王子成功的黑天鹅在原地展开旋转,节拍动作仿佛永无止境,单足尖端支撑,身体放平旋转,极强的平衡感和掌控力使得她一直把持所站的位置,没有掉足尖。 能转三十二次的人数不胜数,标准的屈指可数,更别提保持一个优雅的平衡姿态。 一气呵成。 “哇——” 台下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好奇扮演者的身份。 常看舞剧的人了解,除了知名皇家舞团,不少舞团打着黑天鹅挥鞭转的幌子,实际转个十几圈敷衍了事。 后台的队员七嘴八舌。 “这个南嘉真的是新人吗?她这水平跳首席绰绰有余吧。” “怎么可能是新人,听说她以前在国外跳皇家队的。” “哪个队的,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她。” “可能人家低调呗。” “你们说她这水平,和思澜姐比谁更厉害?” 原先不满南嘉空降的队员们经过这次演出,彻底颠覆印象。 南嘉下台后,看张老师迎面过来,微微颔首。 芭蕾非常消耗体力,她鼻间微微喘着气息,语调拖曳,“老师。” “很棒。”张老师竖起两根大拇指,“可惜情绪差点意思。” 舞者的情绪,外行不细心的话很难看出来。 张老师一眼看透,如果南嘉的舞蹈功底达到九十分的话,情绪只能评三十分。 不知她留学几年后情绪表现为何比从前更为寡淡,张老师叹息,“表情如果到位的话,你是可以跳首席的水平。” “我不合适。”南嘉说,“我不会领舞。” 不知是和队员生疏还是为何,她和舞团成员的协作度很一般。 首席领舞,最主要的就是领舞的节奏,还有自身的情绪变化。 刚才的变奏看似独领风骚,实际并没有演绎出黑天鹅的魅惑和张扬。 她的情绪仿佛挂在脸上的面具,生硬地写着笑或者哭,让人一眼看出是演的。 “没事,我们慢慢来。”张老师安抚,“偏科很正常,没有人是全能选手。” 天色渐晚。 南嘉从后台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台子上摆放大量的花束。 舞台剧收到花束是对他们演出最好的评价。 花束里面的明信片,有署名的是送给个人的,没署名的就是送给全体的。 跳白天鹅的首席和几个在网上经营人设的人气女演员都收到粉丝的花。 “南嘉,你也收到好多花呢。”小乔看到南嘉出来,兴高采烈拉她过来看,“好多玫瑰,还有百合,洋紫荆,你喜欢哪种?” 第一次出演的她,收到的花束竟然这么多。 南嘉把头发上的黑色羽毛摘下来,淡淡:“扔了吧。” 小乔以为自己听错,扔了? 南嘉:“会枯萎的。” 港岛天气炎热,不保养的话花束明天就会枯萎的。 “可是这样扔掉多可惜,放家里闻闻香也挺好啊。”小乔撇嘴,看到一捧花束里的小礼物,“哎呀,里面还有追求者的情书明信片。” “扔。” “还有一条卡地亚手链,这些都不要吗?” “嗯。” 小乔还想说什么,南嘉已经走了。 她唏嘘一声,扒拉其他花束,里面或多或少也有小礼物,居然不以为意丢弃。 舞团里不少有钱人家的孩子,却没到铺张浪费的地步,好奇地探过来:“这些都扔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旁人搭腔:“能无视追求者礼物的人,要么家庭条件很好,要么就是——” 卖会关子后,接话:“她有心上人了呗。” 出入场口,人来人往。 新秀的小天鹅们不止有爸爸妈妈陪伴,还有爷爷奶奶,全家都来看宠儿的演出,再皆大欢喜地离开。 剩下一批舞蹈演员,习惯演出后的落寞,选择成群结伴坐车回去。 南嘉没有抱希望,但那通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她懵然地接听。 是周今川低沉好听的嗓音。 “我忙完了,你们演出结束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回家。” 南嘉一哽,“顺路吗。” “方向盘在我手中,你说顺不顺。”他不容分说,“我现在开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能到。” “那我等你。”她轻快应。 荒凉的心底一下子冒出绽放的小花。 看外面雨势愈演愈烈。 南嘉握着手机拿起又放下。 本想提醒他开车慢点,又怕他接到电话时走神。 不知不觉,一等便是四十分钟。 迟迟未见人。 南嘉心中的希望火苗沾到雨水似的,一点点熄灭,她试图点燃,随着时间推移,又如釜底游鱼。 一个多小时过去。 南嘉抬头,清透的瞳孔定格。 上空覆了片巨网,夜雨从漏缝大片洒落,陷入霓虹灯的漩涡,弥漫成光晕。 停车位,一辆碳黑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靠良久,雨刮器机械描画着水波纹,车前灯照亮的前方,珠线若隐若现。 后座的人阖眸养憩,司机不敢贸然出声询问,掠过后视镜察言观色。 从外表看,陈少爷不如外界所讲那般阴戾,光线黯然的缘故,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平白多出微不可察的温和,眉眼的厉意也压下去几分。 角度缘故,司机以为自己看错了,少爷不知何时醒的,惺忪眯着懒散的倦意,向窗外斜去目光。 被积水覆盖的哑光地砖成了镜面调色盘,一围的琥珀金墙灯倒影模糊。 行人步伐寥寥。 只有不远处身形纤瘦的女孩,和他们的车一样伫立不动。 司机眼神回正,听到后座响起轻微动静,立马高度紧张,赶在前头先行下车,利落地撑起一把劳斯莱斯黑伞,迅步走到后车厢,车门打开的瞬间,黑色伞面将雨滴阻挡在外,哪怕微微垂低下颚,男人也有一米九,同为成年男性的司机不得不踮起来些。 “少爷,您这是……” 陈祉捻灭指间长香烟,接过伞。 周遭暗然,雨乐缭乱,准备叫车的南嘉低头看手机。 没注意到有人近身。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节 前方光影忽然被盖住,西南边的风雨也被伞面挡住。 最先传入感官的,是空气里荡漾陌生的气息,沉木香和清冽薄荷混杂的,被雨水覆盖后若隐若现的烟草香。 她后知后觉抬头,意外撞上一道暗深眸影。 夜色窅冥,伞面上的雨声断断续续,像初夏的心跳。 第2章 甩底 到底要怎样 仿佛荧幕上的电影刻意营造的镜头,二人站位一南一北,一明一暗。 是极其明显,恰到好处的摄影视角。 阴蓝色调的光覆着南嘉的后背,迎对她上前方男人的面孔,年月变迁,五官更胜以往深邃明晰,不变的是从始至终,独属于养尊处优阔少爷的闲然,睥睨众生,作壁上观。 南嘉木讷站立,潮湿裙摆贴上小腿肌肤,凉风一过,颤栗感乍然。 眼前人衬衣黑裤,一丝不苟,尘埃不染,连伞柄都透着昂贵的木质香,高出的挺拔身形,象征两人天上地下的缩影。 陈祉漆黑的眸底,倒影她纤瘦的薄肩,再上是修长流畅的天鹅颈,在他出现之前,吹了些风雨,细小水滴凝聚在柔白的锁骨上。 他声线含杂着凝聚的磁性,似有似无轻哂,率先打破沉静。 “周嘉礼。” 久违的字音。 久得她快忘记这是自己过去的名字。 她本名南嘉,周家先生收养她后视为己出,对外称呼周嘉礼。 可她七年前开始,就不想姓周了。 对这个名字的排斥,和对眼前人的熟视无睹,南嘉的脸色明晃晃写着。 陈祉是独自撑伞过来的,人并不单单唯他一个,随其后的随身管家兼职司机,一级保镖和助理,他们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处处一丝不苟,反衬得中间的太子爷肆意随然,黑西裤黑衬衫,松两粒扣子,露出小片锁骨阴影,袖口也半卷起,长指夹的长烟早已熄灭,徒留灰点。 原先他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气质稍减,岁月倥偬,不知不觉间,取而代之的是年轻上位者的凛然。 陈祉的伞面偏向她,即使她所站的位置淋不到雨,细微动作间流露的是少爷居高临下的蔑视,“又畀人甩底?”(又被人放鸽子了吗) 南嘉一言不发。 陈祉撂话:“上车。” 看似雪中送炭,语气冷硬到不顾她是否愿意。 南嘉没跟,自有人会“请”她过去,少爷话音落下的五秒后,保镖助理见她没有动,纷纷做出有请的手势。 领头的管家颇有礼貌:“周小姐,请吧。” “我不姓周。” 这几个字是她唯一做出的反抗。 南嘉被带着走到劳斯莱斯车前。 陈祉在车门旁,长身玉立。 南嘉:“陈少爷,绑架人是犯法的。” “所以你乖点。”他有自己的说辞和法则,“唔好畀我犯法。”(不要让我犯法) 和一颠倒因果关系的混球,讲不了法。 知道躲不开,南嘉只能先上车,紧挨车窗坐,这一点他们想法一致,他也并不想离她太近,中控台默契成为楚河界限。 “你到底要做什么。”南嘉视线走马观花略过车玻璃,没有车载乐声,唇舌尾音在安静的车厢格外清晰,“陈少爷。” 玄黑色金属打火机砂轮滚动,清脆地一声啪响,亮起的火苗转瞬即逝,陈祉面无表情地玩弄一会,淡声低嘲,“我不像是一个接被放鸽子女孩的绅士吗。” 港岛粤语自带一种神奇的魔法,喜怒哀乐总透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慵懒,忽然间转换成国语,犹如掉入生硬的机械中,和他手里的打火机一样,泛金属质地的冰。 “谢谢关心。”南嘉指尖没过发间,淡声否认,“但我没有被放鸽子。” 手机铃声随后响起。 她全身僵直片刻。 在对方玩味的眼神中,她接通后没底气“喂”一声。 “对不起啊,嘉嘉。”周今川匆忙道歉,“公司出了点事情需要我紧急处理,你人在哪,要不我让司机去接你吧。” “不用,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那你注意安全。” “嗯,你忙你的。” 被打脸的速度太快。 她几乎可以想象会遭到旁边那家伙怎样的轻蔑,无措地攥紧手心。 陈祉睨她:“怎么七年不见,你在他面前还是这么没出息。” 被失约,被放鸽子,还毫无怨言。 “所以你找我只是想看我笑话的吗?” “看来,嘉礼小姐是忘记我们之间还有债务关系。” “债务?”南嘉愣神,“哦,没忘,我知道欠你钱。” 七年前,她外婆病重急,她那时和周今川关系僵硬,朝陈祉借钱应急。 陈祉:“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会尽快还清。” “然后呢。”陈祉音调一降,“钱借给你的第三天,你人没了。” 七年—— 毫无音讯。 除了周今川,无人知道她在哪。 “抱歉。”她连人带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我不是故意的,没有躲债的意思。” 没人知道。 当初离开港岛,并非她本愿。 她是被周今川送出国的,说好听点,是去学习,不好听的,相当于个人意义上的驱逐出境。 “打算什么时候还。”陈祉放下打火机,开门见山,“七年连本带利,一千万。” “……” 她一只眼睛写着“奸”字,另一只眼睛写着“商”字。 又不敢和他细算。 她外婆身体不好,患有老年痴呆,每年住高级护理院的开销都要几十万。 当年她走得匆忙。 外婆的事情并没有料理完全。 周今川那边并不知道。 烂摊子都是陈祉这个债主拾掇的,收拾完再划账,明明白白记着等她回来还。 可别说一千万。 一百万她都拿不出来。 她摸着脖子上项链,沉呼吸,“能给我点时间吗。” “不能。” “我现在还不起。”她窘迫。 宁愿被眼前的太子爷奚落,也不肯朝周家开这个口。要是能开这个口,七年前就开了。 “还不清就以工抵债。”他挑明,“我刚好缺个跟班。” “不,我有自己的工作。”她强硬拒绝,“我会再想办法,不会赖账的。” 到周家别墅区。 车还没停下,南嘉的手便覆在车门上,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毫无掩饰。 这里有周家的道闸,没有录入的车辆无法进入,管家司机不急不慢地绕了两圈,在外挑了个适合停车的位置,先南嘉一步下车。 再尽礼仪给她撑伞,毕恭毕敬地递过去,“周小姐,我这边就不送您过去了,您路上小心点。” 车进不去的话,自有物业车辆过来接送。 “谢谢。”南嘉接过伞,看见管家还递来了一张名片。 “少爷确实缺一个助理,薪资很可观。”管家的用词比那位爷客气多了,“您考虑清楚后可以再联系我们。” “谢谢,不考虑。”她再次拒绝,深谙伺候那祖宗,比古代丫鬟还命苦。 管家上车前,朝她走的方向多看一眼,她路过分类垃圾桶时,很自然地挥了下手。 鎏金名片就这样入了不可回收垃圾桶。 这件事,他自然是要汇报的。 “少爷。”管家斟酌,“那位小姐没有接受您的名片。” 陈祉在车中全程一览无遗,看她扔名片的动作比管家还要清晰。 难为管家高情商表达了她对他的排斥。 回国一个月了,南嘉时差调整回来,环境还没适应,除湿机开到最大,早起时手摸到的被褥依然是潮软的,和西伯利亚的冬天是两个极端。 下楼时看见周夫人,南嘉礼貌喊了一声:“周阿姨。” 周家主母保养得体,衣着珍珠白香云纱旗袍,斜襟凤仙领,端着高级贵妇人的姿态,仿若没看见。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节 南嘉来周家多少年,周夫人冷眼多少年,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周家一个无名无分的养女,收她寄居在家里已经是善举。 南嘉十二岁那年,作为周先生司机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为了救周先生牺牲。 周先生为报救命之恩,收养父母双亡的南嘉,对她视如己出,对外给她更名周嘉礼,也是希望旁人能把她当做周家千金对待。 但不论内外,对她好的只有周家父子俩。 周先生在餐厅看报,见她们下来,吩咐住家阿姨备餐。 “去叫音音下来。”周夫人吩咐一个阿姨,“这孩子老赖床。” “是啊,应该向嘉嘉学习。”周先生笑道。 周夫人翻个白眼,碍于南嘉这个外人在场,没有多说什么,一抬眼忽然看见宝贝女儿的身影,忙招呼:“音音来啦,正打算去叫你呢。” 周音是很典型的被父母兄长宠惯长大的千金小姐,肤色白嫩,珠圆玉润,眼神透着娇娇的天真,还有养尊处优惯的傲气。 她听到父亲对南嘉的夸赞,路过南嘉餐位时嗤了一声。 跟前摆放的都是她爱吃的早餐,周夫人亲自盛了一碗白玉鱼子蚬子汤递来,“温度刚好,来尝一口。” 周音没什么胃口,瞥了眼空位,“哥哥昨晚没回来吗?” 周夫人说:“打过一次电话,说忙工作呢。” “什么忙工作。”周音气哄哄地用调羹捣烂新鲜的蚬肉,“他分明是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我昨晚看到白思澜发的ins,哥哥陪她去了医院。” 周音讨厌白思澜。 学生时代就仗着周今川喜欢她为所欲为。 如今,周今川为了她更好地发展,特意给她创建投资一家传媒公司,将她捧成现在的当红芭蕾演员。 然而做这么多,白思澜并没答应他的追求,吊着他的胃口,人家把他当阶梯,他还乐此不疲地做个深情的大怨种。 “臭狐狸精。”周音咬牙切齿,“我真怕哪天哥哥被她迷晕了眼睛,把整个公司都送给她。” “好了好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周先生抬手示意女儿停下,“今川昨天晚上没有和她在一起,他是去忙工作了。” “真的吗?”周音不相信。 “不信你去公司找他。”周先生说,“昨晚星媒一个男演员被曝逛夜店,今川不得不连夜去处理,免得事情扩张得越来越严重。” 一直没说话的南嘉手里的筷子颤了下。 连早上都不见周今川的身影。 真的忙疯了。 “他的公司最近怎么经常出事,总遭到港星社作祟。”周夫人皱眉。 周先生叹气。 港星社,全港最大的大喇叭,好的坏的通通兜出去,没有舆论负担也不承担后果,只报道真实的新闻。 这年头说真话的媒体,要么上面有人,要么上面没人。 港星社是后者,仗的是陈家的势。 “肯定又是陈家。”周夫人眉头皱得更深,“这个月发生多少次这样的事了,陈家前几年抢占市场份额和我们的国际贸易,现在又打舆论战。” 前后夹击,内外渗透,周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提到这类大事,周音声音小了很多,“陈家为什么老是针对我们,是哥哥得罪了他们吗?” “应该是吧。”周父沉声。 他们这辈人做事讲究道义,圆滑,他自然不可能得罪陈家,全港无人敢得罪掌控多半经济命脉的陈家,几大区的进出口贸易,国际金融,航运中心,股市交易,生物医疗等皆绕不开陈家,港岛早年的运输基建,地向标、港珠澳大桥和即将由内陆和港府合作的海油也由陈家主要承包。 凡是和陈家关系融洽的,都能分一小杯羹腾云之上,早些年,周父为了扩展生意,有意靠拢陈家,和老总们关系融洽。 要说得罪,只能是小辈间的事。 周音撇嘴:“那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周家岂不是要陈家搞破产。” “大人的事,你们别管。”周先生拿出长辈架子,不允许小孩子多问。 为周家产业,周先生实打实地白了鬓边的发,周家是他白手起家创立的,这些年为公司呕心沥血,不希望被当做蝼蚁一样随波逐流。 他招呼阿姨盛菜,转移话题,“今天的石斛螺头炖海参,适合女孩子养生,音音和嘉嘉多吃点。” 提到南嘉,却发现她低头发呆,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周先生又叫了句:“嘉嘉?” 她懵懵抬头,“嗯?” “多吃点。” “好,谢谢周叔叔。” 这顿早餐,南嘉食之无味。 一夜雨后,经过洗礼后的院子透着夏日的繁荣,亮得刺眼。 她站在亭廊外,孤落落地靠着白墙,低头迅速翻看手机页面。 果真搜到星媒某个男艺人去夜总会的买春,九宫格图片和大批量营销号落井下石。 为这事,周今川忙碌到夜不归宿。 周家的人脉比不过一手遮天的陈家,紧急公关能力远不及港星社,对方不撤稿,他们很难翻篇。 而且这不是陈祉第一次针对他们。 周家人以为是周今川得罪了陈祉,周家才遭到针对。 殊不知,是她和陈祉的恩怨。 南嘉指腹滑到通话页面。 昨晚的名片,她一眼没看。 但陈祉的手机号码在脑海里记得很清晰。 大少爷的连号,这些年想忘记都难。 连续摁下一串数字后。 那边接听动静细微,她主动开口。 “是我。” 默认他那边能够识别她的嗓音。 那头的男声清晨听起来慵懒散漫,后音压得飘飘然,“乜嘢事?”(什么事。) “我要和你谈谈。”她直奔主题,“周家的事情。” “没空。” “什么时候有空。” “明年。” “陈祉。”她深呼吸,“你到底要怎样。” 第3章 祁门 把那边的幻影开来,给她继续撞…… 那边没声儿。 “我们见一面。”她只好耐着性子,“不需要很久,五分钟也行,我想见你。” 清晨,她嗓音渗着风意,首轻尾重,音色清晰。 南嘉不是港岛人,来周家前随母亲住在江南小镇,遗传了那边婉约美人的长相,吴侬软语的嗓子冷起来似清澈的雪泉,低微求人时,又蛊惑得如绵密情话。 奈何那头的铁石心肠无动于衷,直接把通话掐了。 她再拨去。 没人接。 再拨。 终于接通。 说话的却是那天晚上的管家。 “周小姐,我们少爷很忙。”管家不卑不亢,“您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再打过来了。” 南嘉被点醒,“他不是说缺个助理吗。” “是的,周小姐有兴趣吗?” “我和他见面谈。” 见面谈的是不是这事儿就未必了。 没拒绝就是默认。 管家:“那您下午过来吧。” “去哪?” “昨晚的名片上有地址。” 那名片已经被扔了。 “那个名片。”南嘉顿了顿,“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周小姐。”管家看破不说破,“少爷轻易不会给人递名片。” 说罢挂断。 有意表达,他们这边对她相当优待,能拿到那位爷名片的人少得手指头数的出来,她不论扔了或是丢了,都是对人的一种不尊敬,既是如此,他们无需再对她客气。 管家的态度等同于陈祉的态度。 南嘉想再拨过去细问,得到的是拒接的机械女声。 南嘉只能自行想办法。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节 那边说很忙,说明人没有纵情声色,几座金融大厦cbd之间搜寻,陈家产业遍布广泛,想要锁定具体位置有些难度。 南嘉上网寻找关于陈祉现身的新闻。 他在公共场合现身的次数极少,能做他私生活文章的媒体只有自家的港星社,但寥寥几条,且都和他在金融投资和海上贸易领域相关。 别家富少二十岁玩赛车泡名模,陈太子爷读完斯坦福mba,留美数年间以无情的操盘技术曾肆虐一众华尔街大鳄,声名鹊起,多次进入白人暗杀枪毙的名单。 太子爷行踪向来隐蔽,港星社即使爆出的行程也都是三个月前的,最新的一条是陈祉在星顶酒店现身,消息准确率对半分,连张图片都没有,只放个酒店的logo。 南嘉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停下拨无望号码的动作,转而敲了一条消息给纪意欢。 纪意欢是她唯一能接触港圈的人脉,两人认识很早,中学时期的好朋友,南嘉回国后忙着练舞和演出没有和她碰面,而她也在美国忙自家产业的生意。 老朋友说话开门见山,南嘉问候一句在吗后,向纪意欢咨询陈祉的动向。 纪意欢发来60s语音,“陈祉?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他是不是又针对你了?不是我说,这人真的没完没了,你当初怎么就把他给得罪了……” 他们学生时代那些恩怨,三天三夜说不完。 南嘉思维没有被带偏,及时打住,直言:“他这几年一直在针对周家,我想找他弄清楚。” “这样啊。”纪意欢和陈祉不熟,和陈祉哥们沈泊闻熟得很,自然知道商圈一二,“这事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别太激动。” 怕南嘉像从前那样冲动用事,纪意欢一番提醒后告知了南嘉陈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星顶酒店,至于为什么在那边——纪意欢留了一嘴。 星顶大厦是港湾标志性建筑之一,集一站式购物,甲级写字楼和博物馆等,位置并不难找,维港海滨,但在里面找人就如大海捞针。 尤其是明知他有意晾着她的情况下。 南嘉过去后,继续空打电话,这次没僵持太久,被管家接通。 对方说话做事风格客客气气带着机器人式疏离。 “少爷下午有事,周小姐不妨在这里等一会儿。” 来都来了,没有不等的道理。 没多久,管家带着一众侍应过来接客。 “不是说好下午的吗?”南嘉问,“他有什么事。” “少爷的事可不是一般的多。”管家拘礼,送她去酒店休憩的楼层,“这边是私人待客厅,你稍等片刻。” “那……”她不知如何开口。 管家会意,“我姓许,是少爷的管家和私人特助,你随意吩咐。” “请问许管家,我大概要等多久?” “这不好说。” 南嘉点头。 懂了。 五小时起步。 她环顾四周。 说是待客厅,更像是下榻的套房分间,侧面的落地窗,鸟瞰维港和九龙岭,还有沙田的山脉。 矮几上备了英式小食,三层枝叶铜盘,底层薄雾幽邃,镇着榛仁生巧和芒果慕斯,细瓷杯中锡兰红茶橙红明亮,糅杂薄荷和铃兰芳香。 两个小时过去,茶食没动,人也没来。 知道他是想下她的锐气,报陈年烂谷子的仇,南嘉不意外。 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和平。 最开始的矛盾在南嘉在初升高一那年。 越注重阶级差距和身份地位的贵族学校,越滋生许多纨绔子弟。 她有一同班同学叫江朝岸,典型二世祖,经常捉弄欺负她。 周今川知道后,亲自去她教室接人,并在江朝岸欺负她时出手相救,让人难堪。 自此梁子结下。 江朝岸自身没本事,人脉大腿不少,找一群九龙寨区的“古惑仔”们,围堵住周今川,结结实实砍了他一刀。 庆幸的是,他没有性命之忧。 不幸的是,周今川被这一砍,再不能弹钢琴。 当初的音乐天才迫不得已从商。 南嘉无法形容当时有多愤懑和懊恼。 她一脑的热血,打听到那天围堵他们的背后祸首,是陈家无法无天的小少爷。 风平浪静的晴天。 高三教室课间,大少爷被众星捧月,周遭围着叽叽喳喳爱慕的小女生们。 南嘉破门而入。 她穿着低年级英伦风校服,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灰色百褶裙,还有笔挺的长筒袜,顶着一张清纯乖巧的面孔,却做出再铁的汉子都不敢做的事。 众目睽睽下,她拧开矿泉水瓶盖,往中间的大少爷脸上泼去。 那情景比电影里拍的还要胆战心惊。 因为电影导演压根没胆量去拍那太子爷。 在场所有人,包括后进教室的老师,惊愕得成哑巴。 大家不约而同冷汗直流,脊背湿了一大片,一时间忘了做出什么动静。 当事人倒是淡定如斯。 水滴从线条俊美的五官流落,额发和脖颈上湿漉漉的,半睁半眯的双眸黑沉沉,漂亮狭长的眼型,好似眯着虚虚的笑意。 然而陈祉真的笑了出来,像是路人为这场意外挑衅喝彩。 所有人都以为,南嘉日后绝无容身之地。 结果却大跌眼镜,太子爷没对南嘉展开报复。 校内早已流传他不近女色,比海里的鲨鱼还难钓的传闻,却也人尽皆知,他从不对女生动手,也许是因为少爷骨子里透着对不入流之辈的轻蔑和不屑。 但他不报复南嘉,是因为,他似乎看出南嘉的意图——与其说是过一时之快,她的种种举动,更像是为她的心上人吸引火力。 周今川拥有很多的东西,幸福美满的家庭,富贵优渥的物质,而南嘉不同,她一无所有,烂命一条。 所以纵然南嘉得罪了他,陈祉针对的对象仍是周今川。 让周今川受伤一分,比她自己伤十分还要疼。 周家势力不弱可与陈家相比相差一截,只要太子爷想,他可以从校园活动到商业合作全方位针对个遍。 再看南嘉为心上人牵肠挂肚,自己则是隔岸观火的看客。 乐此不彼,反反复复,双方恩怨越积越深。 南嘉又等三小时。 维港的游艇,对面的高厦,霓虹此起彼伏,和星星争明亮。 没熬住,她靠着长沙发眯了会。 时间不长,却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周今川手腕筋脉被人砍伤,流了很多的血。 她吓得脸色煞白。 他却安慰她没关系,不要怕。 怎么会不怕呢。 身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周今川是她被接入周家后,对她最好的哥哥。 就算在梦中。 她都无法自我控制走向,和现实相对应的,眼看着周今川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次元空间消失,梦境闭合。 南嘉猛地睁开眼睛。 身上的丝绸薄毯滑落掉地。 她眼眸空明懵然,柔和的光照下,两三米距离外的挺拔身形影影绰绰,他的背景是笼着港夜昏暗的落地玻璃,黑色衬衣融为一色,整个空间的基调跟着变得暗沉。 陈祉单手抄兜,随意靠着酒台,薄唇抿成一条线,陈述的语调:“醒了。” 很晚了。 她仿佛在这里睡了一宿。 桌上的点心盘换了几轮,红茶更替成降火的祁门。 她指尖攥着质地软和的薄毯,没有起身和他对话,似是埋怨这近乎半天的等待,但于情于理,现在不是她和他置气或者斗志的时候。 看出她的怨气快赶上坟头,陈祉不急不慌地,问:“星顶酒店的服务和环境比从前如何?前阵子,我从周家收购的。” 她呼吸不由自主一沉。 “应该不错,你都睡着了。”他说。 让她来在这里会面,就是告诉她,他整周家跟捏蚂蚁一样简单。 薄毯攥出的痕迹越来越深。 她的火气比从前还要大,像是要把手边的红茶泼过去。 可如今不比往日,青春时那股冲动和气魄早灰飞烟灭。 南嘉深吸一口气:“陈祉,你言而无信。” 太子爷眉间扣着不明情绪。 “我们之前明明约定过,你不再针对周今川。” “我要是针对他,你觉得他这几年能活吗。”陈祉侧颜轮廓一半隐于窗外的夜色,无波无澜,“当初答应你的是不针对他这个人,不包括周家。” 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节 但发生在他身上,一切又不意外。 他一直都这蛮横无理的调子。 “那你直接说吧,怎样才能放过周家。”南嘉长梦乍醒,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你今天不是过来谈以工抵债的事情吗。” “我给你打工你就放过周家吗。” “两码事。”他说,“你哄我开心的话,我兴许会心软。” 她知道。 他就是想羞辱她。 当初看她为周今川低声下气。 现在看她以工抵债。 居高临下的上位者,食物链顶端的掌权者,最爱看的不就是底层人的无可奈何和心有不甘。 没有思考太久,她点头,“好,我给你当助理。” “但是我们不存在雇佣关系,我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和你其他助理一样随时待命。”南嘉说。 她知道,他就是想看她落败。 她孤怜无助被人欺,他就开心。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是意料之外,联想到这件事和周今川有关系,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如此听话服从,陈祉兴致乏了一半,随手丢了个车钥匙过去。 南嘉朝他疑惑看着。 他越过去,淡声撂下一句:“今晚帮我开车。” “你不是有专业的司机吗?” “我想让他休息,不行吗?” 南嘉没有反驳,很快跟了过去,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更多为难的事情等着她。 跟着他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专属车位a区,一眼扫过一辆碳黑车身的劳斯莱斯库里南,经典帕特农神庙式进气格栅,侧身腰线优雅硬朗,在众多豪车中依然鹤立鸡群,惹眼至极。 同样惹眼的还有旁边的众多保镖和等待许久的司机。 司机根本想不到今天能轮到他休息一次,瞠目结舌看太子爷身侧的南嘉拿着车钥匙,坐进劳斯莱斯的主驾驶座。 南嘉并没有开过这类的车。 纤白的手指搭着裹顶级皮的方向盘,没有紧张和局促感,在车子启动前,她朝副驾驶座上那位靠着的爷儿询话:“这车我第一次开,你确定要我做你司机吗?” 陈祉看都没看她,“启动在手边。” 南嘉懂了,逃不掉。 车子刚启动两秒,前方的雨刮器跟着打开。 “开久了就习惯了。”他说,不说粤语时,声线格外沉。 开、久、了? 难不成这人想一直雇她做司机。 “陈少,让新手做你司机,你这不是拿生命安全开玩笑吗……”南嘉说着。 转弯之际,车身突然和铁质的栅栏摩擦,砰的一下后随后传来剐蹭的刺耳的分贝。 她猛地踩住刹车,手下又不小心按到什么按钮,车内的灯瞬间被打开。 想要抢救,结果却是打开了座椅的按摩功能。 最后,南嘉没有再动。 对这样的结果,她摊手:“我说了,我不会开这个车。” 陈祉懒得看她,“真不会,还是故意撞的?” 俗话说,对家是最了解你的人。 南嘉缄默。 故意的又如何。 无非是损失太子爷一点修理费。 陈祉没找她茬,淡然下车。 四周的保镖立马围来,速度快的以为他们的老板是不是被绑架了,纷纷询问情况。 “少爷,您没事吧?” 被迫休息的司机搭腔:“刚才车子启动时,这位小姐可能是车技有限,没有把控好车距,导致撞上了旁边的栅栏,要不还是我来开车——” 这还没上路就撞栏杆,上路的话可不得了。 陈祉不喜不怒,摆手,“唔紧要。”(没关系) 看南嘉从车上下来,他招来司机,“把那边的幻影开来,给她继续撞。” 第4章 1492 给他当助理的感觉如何…… 陈祉摸她的性子比喝水还容易。 装得再温和服软,那条漂亮的狐狸尾巴怎么都藏不住。 他甚至非常礼貌客气,好整以暇地问她一句:“嘉礼小姐喜欢哪辆车?我让他们开来,你随意挑。” 喜欢哪辆。 就开哪辆给她撞。 没办法。 人壕车多。 看她能折腾几辆。 最后把他耐心折腾没了,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兴致。 “陈少爷说笑。”南嘉内心骂他千万遍,扯唇佯装淡定,“我刚刚只是不小心而已,你要是信得过的话,我送你回去就是了。” 万千灯火点燃港岛的夜。 正值最拥堵时段,车辆川流不息,海底隧道照例堵车。 南嘉双手握着劳斯莱斯幻影的方向盘,心情平静得如同坠入不见底的深海。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无法和陈祉抗衡。 撞坏他一辆库里南,他毫无在意,能直接招呼另一辆车再给她试手。 他有的是金钱,时间,精力和她消磨。 鸡蛋不碰石头,南嘉只能妥协。 半个小时的路程,堵了一个多小时。 到后面不堵的路段,幻影的车速达到测速之内的最高。 恨不得把眯神休憩的太子爷给创醒。 整个车程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唯一响起的只有导航的声响。 陈祉没有固定的住所,看工作需求,大部分时候直升机出行,停靠在最近的住处,他们这类人基本不会把时间浪费给出行,今日是例外。 太平山顶的别墅鸟瞰全港,私密也是极佳的,郁郁葱葱的树冠极大程度上保留神秘,上空覆盖探测器以防不轨之人无人机偷窥。 许管家已备候多时,让两个门童带领南嘉驾驶车辆从正门汇入,进到安全区域后两人方可下车。 陈祉没有第一时间下去,好整以暇捻着一支烟蒂,夜晚的氛围消减白日里的凌厉,明晰的眉骨微动,“开得不错,明天早上七点记得过来接我。” 南嘉学东西很快,在语言不怎么熟练的情况就拿到俄联邦的国际驾照,也在不怎么碰车的情况下把那祖宗安全送回来。 陈祉也知道,所以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她是故意撞车装新手的。 “七点没时间。”南嘉心平气和,“和我的正常工作冲突。”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但是……”她语气不由自主低下去,似乎想说几句商量的话。 预料到不会有斡旋余地,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又生生给自己咽下去了,“我知道了。” 到底是欠债,或是岁月磨平棱角,如今的她远不及学生时代那般倨傲凛冽。 被迫低下头,说软话。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周今川。 陈祉并未因为她的弱势产生怜悯,面无表情按了按钮,下车,旁边西装革履保镖模样的人立马俯身为他指尖的香烟点燃,烟条掺着名贵沉木香,霎时伴随晚风的清香飘荡。 他没再看她,叮嘱许管家,“送她回去。” 南嘉下车刚好听到这句。 让她做他司机,再找司机送她回家,这不就是多此一举。 “我不需要他们送。”她看了眼那辆幻影,“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开回去。” “周小姐,这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回家,我们少爷不放心。”许管家替代传话筒。 “没关系,我死了他更高兴。” “……”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节 看着多柔婉一姑娘怎么说出这种让人为难的话。 许管家只好请示那位爷。 陈祉没给任何指示,同样的命令,他只说一次。 剩下的就靠手下琢磨。 到底如何安全送那位小姐回家。 五分钟后。 重新坐进劳斯莱斯幻影主驾驶的南嘉,透过两面后视镜,看到两辆保镖车团,忍住骂人的冲动。 疯子。 颠成什么样的人想出这种办法?允许她独自开车回家,但必须保镖跟随。 她不信这仅仅是许管家的意思,陈祉没否认就是认同。 镂簋朱绂的太子爷可以耗费无止境的财力人力来奚落她。 太平山到周家公馆有一段距离。 南嘉回去的车速并不快,时刻关注随后的两辆保镖车,他们的司机都是拥有十多年驾驶经验的老手,经过严格培训后上岗,几乎可以亦步亦趋跟随她。 与其说是保护女孩子回家,更像是让不喜欢约束的她难受。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踩下油门,极快的加速度使得车身瞬时和后方的车辆拉开身为距离,山头一轮弯月悬挂,路灯光照铺设着柏油路,这段不是公家路,除了他们无旁人,限速标识被忽视,崎岖的路道形容摆设,劳斯莱斯幻影以飘逸过弯,极速之下,路旁大片的棕榈叶七零八落地扑棱。 两辆保镖车后知后觉到前方的车辆试图甩开他们,刚才还在担心女司机是否能安全到家,现在才知是无稽之谈。 距离被拉开很远,他们的车辆皆是百万级别,但远不及经过改良后的幻影,两个转弯后后方的保镖车彻底被甩开。 前方保镖车竭尽全力才赶上南嘉的幻影。 她速度又慢下来,仿若刚才不过是昙花一现,她还是那个连开车出库都能撞栅栏的新手。 街区无法飙车,两辆车维持短暂的平和。 保镖车司机隐隐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前方的幻影忽然加速,超过两辆车后,又是一个漂亮的甩尾,极限卡距离掉头。 保镖车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也无法一下子别两辆车掉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幻影和他们背道而驰。 南嘉回来得有些迟。 别墅院前的落地窗,周今川影影绰绰地杵了好一会儿,他不像刻意在等她,手头里拨着一通电话,瞧见她后直接挂断,上前询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和周父一样,周今川这段时间为公司忙前忙后,俊美的眉眼间透露着惫意,洁净的衬衫袖口卷着褶皱,没了往日里闲散少爷的姿态,笑还是那个笑,温温和和的。 南嘉没回答,反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公司的事处理好了。”周今川说,“终于可以抽出一点时间。” “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艺人的事,问题不大。” 南嘉知道是星媒艺人去夜会的事。 隐约猜测,这件事能处理好,和那位太子爷的心情是否挂钩。 总算她没白打这份屈辱的工。 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南嘉眼睛失神,许久才见视野被摇晃的小物件挡住。 她定睛,是一件风信紫轻纱的发带,困惑看向周今川,“怎么了?” “上次答应你想给你买最新版的舞裙赔罪来着。”他说,“可惜,卖断货了。” 所以换成一根发带,意大利小众品牌,里端镶嵌两颗色泽光亮的澳白。 论价值的话,发带和舞裙差不多。 “谢谢。”南嘉小心接过来,柔软的质感让心底变得软乎。 什么东西无所谓,他惦念就好。 对周今川来说不过一个随手送的小礼物,和他平常送给白思澜的资源压根不值一提,南嘉表现异常心悦,仿若得到了珍爱之物。 那模样看得人有些心疼。 周今川欲言又止,最终抿唇,只和她道句晚安。 翌日,南嘉准时去山顶别墅接人。 她来的有些早,在车里等了十多分钟,太子爷才懒洋洋过来。 她心情尚可,没有多说一句,接到人就走。 陈祉没提她昨晚一下子能甩他两个保镖团的事儿,对她扮猪吃老虎的戏码早已预料,视线轻袅袅瞥了下,无意在她束在后脖颈的发带定格几秒。 南嘉鲜少配显眼粉嫩的颜色。 上学时校服穿得很工整,英伦风贵族学院的服饰穿在她身上比模特还要正,不乱染发也不做指甲,常年素面朝天,乍看挺老实巴交一姑娘,就是这样的刻板印象,使得她后来因和陈祉作对而在校内远近闻名。 那发带说突兀也不突兀,毕竟她那身素白裙百搭。 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来时不堵,去时堵了二十分钟,南嘉时不时看时间,知道自己注定是要迟到的。 等把人送到,她再乘地铁赶去舞团,足足迟到一个小时。 镜对镜的训练厅,人乌泱泱,正在教学的张老师看了眼门口的南嘉一眼。 平时她训练很晚,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迟到。 本想放她直接进来。 底下的学生已有纷纷议论。 南嘉空降引起不满,张老师不想让她再出头,一视同仁,语气严肃:“迟到的人去做二十分钟的波比跳。” 这话一落,学生们嬉笑出声。 南嘉毫无怨言去角落接受惩戒。 这些对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事,队里一些年纪小的妹妹还在控腿和过肩的魔鬼训练中挣扎。 南嘉做了十来分钟,小乔拿着一瓶电解质水过来,小声提醒:“好了,张老师已经走了。” 南嘉没有动,小乔在旁边目睹她做完全过程,再看其他人,老师不在,部分人懒懒散散聚集在一块儿谈天说笑。 末了南嘉接过她送来的水抿了两口。 小乔笑问:“中午我们要不要一块儿订餐。” 舞团没有食堂,餐食都是外送,她们主要吃轻食,通常关系好的成群结队订餐。 南嘉没拒绝,嗯了声。 小乔并不是她所以为的和谁都能玩得开,队里的姐妹们早分成各个小团体,一般人很难融进去。 小团体审核的标准之一便是家境,小乔家里一般,纵然她来舞团挺久的,谈知心话的人寥寥无几,经常搭讪南嘉属于是报团取暖了。 下傍晚南嘉接到那位爷的电话。 她本来习惯性地留下来练舞,那端要求她过去给他开车。 太子爷晚上有个圈子里的活动,需要她接送。 一天这样忙下来,南嘉头重脚轻的,下地铁再赶他那边,天空飘起雨滴,车里空调冷气吹拂,双肩不禁颤了下。 她不会调节幻影的自动空调,吸了口气,“去哪儿?” 太子爷偶尔坐后座,偶尔像现在这样颇有闲情逸致坐副驾驶,“1492。” 南嘉迟疑片刻。 这个地方是娱乐场,他让她送过去,应该不止是单纯让她当司机,还有更多的事在后头。 她知道,但无法拒绝。 1492和葡京构造有异曲同工之妙,是集服务一体的赌场,高端销金窝,霓虹灯五彩斑斓,这里的金橙色明晃晃刺眼,无人机俯瞰视角,是一片四象为方位的长笼,仿佛野兽群们困于其中。 到目的地自有泊车员和侍应生,衣着比只着白裙的南嘉更精致板正,她从这辆车下来,身份难辨,不像司机,不像秘书,更不可能是太子爷的女人。 不多问多看是上流社会基本准则,侍应生俯身给他们递了两把伞,有意请示。 不意外地,陈祉一动不动,“帮我撑伞。” 那么多人。 他就使唤她一个。 跟使唤丫鬟一样。 南嘉停顿片刻后,拿起一把伞,按了自动开关,抬手举到陈祉的上方。 她个头不矮,不过没穿高跟鞋,比他要矮一个多头,胳膊举得再高也无法摆正,风又大,摇摇晃晃得像是要给人刺杀了。 正想用两只手举着,伞柄忽然被人拿走。 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第一次被人这么没礼貌没经验地侍候,眉间凝着不悦,“不会撑就别撑。” 南嘉吞了口气。 不是他叫的吗。 伞到他手里,随便撑起都能挡住两人头顶上的风雨,他个头虽然高,但举得并不高,微不可察间,没有一滴雨落在南嘉的肩膀上。 1492五个入口,看似错综实则考究,南方部分地区风水学盛行,奢靡无度的场子讲究四时五行。 他们要走的是水门,不远,但共撑一把伞愣是走了很久,南嘉那身薄薄的衣裙和男人质地柔软矜贵的衬衫擦出轻微动静,仿佛一股细细的电流无规则穿过彼此间。 离得太近,她身上淡而纯粹的香气若有若无,白茉莉皂香,中和了小苍兰,清新怡人。 也许劳累一天,也许无比坦然,她修长的天鹅颈微微低垂,眼观鼻鼻观心,平静得仿佛旁边擦肩的不过是个无声息的塑像。 水门外站着几个熟面孔。 都是一帮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按理说不用特意来外面接人。 但陈祉提前放出了消息,好事者便来这儿早早等候。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节 最大的好事者就是曾经和南嘉有过节的江朝岸,罪魁祸首。 他用手做伞,顶着风雨上前迎接,一边肆无忌惮上下打量南嘉,“我丢,这不他妈周嘉礼吗,祉爷你说你招了个新助理,就是她?” 他们以为陈祉说要带个女助理过来是铁树开花要破戒了,个个铆足了好奇劲儿来守着看,结果不是走桃花运的女人,是老冤家。 南嘉曾经做过的事,全校都知道何况是陈祉身边的狐友们,奚落她成众乐,尤其是江朝岸。 他看南嘉最不爽,奈何之前她背靠周家,陈祉也不肯惩治,如今总算逮到落魄的时候。 “周嘉礼。”江朝岸大摇大摆地吆喝,“给祉爷当助理的感觉怎么样。” 南嘉别过脸。 “操,你他妈怎么还这副死样子。”江朝岸破口大骂。 看陈祉没出声,江朝岸寻求后方的沈泊闻庇护,试图拉他给自己装腔作势,“闻哥,你还记得这女的是谁吗。” 沈泊闻对普通女人很难有印象,记得南嘉纯粹是因为她身边的纪意欢,沈纪两家定下婚约后,纪意欢隔三差五找他刷存在感,她身边的好友也少不得混眼熟。 江朝岸以为他不记得,提醒:“这女的就是高中时惹咱们那个。” 江朝岸高中时认识的南嘉。 实际上,托纪意欢的福,沈泊闻和陈祉,更早些时候就见过南嘉。 老相识。 沈泊闻扫量陈祉和南嘉之间的站位,淡淡发问:“你确定这是你新招来的助理?” 陈祉带人一起往台阶上走,“不像吗?” 从高往低看,一眼就能看到握着伞柄的人是陈祉,而不是南嘉。 沈泊闻凉凉睨了眼,没说话。 反正他没见过老板给助理撑伞的。 第5章 斯诺克 因爱生恨 1492水门安全门检查十分严格,全身扫描,安保严谨度快比国际领导人会晤。 但那只针对普通人,他们这一圈,不仅不查还得一声爷恭恭敬敬叫着。 一整层都是他们娱乐场地,开放式的。 分好几个区域,哪哪都围着人。 陈祉习惯呆在热腾的地方,却不似纨绔子弟那般疯玩。 更多时候走个过场混个人头,安静喝杯镇冰的酒,鼎沸和寂静,冰冷和热辣,两重天间过的夜,往往将感官拉到极致。 大家都知道太子爷会过来,不少人腆着脸殷勤,凑眼熟喊一句:“祉爷。” 临近一看,不由自主抹眼睛。 几个球玩区域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一连二,二连三地跟着回首,不约而同瞪圆眼睛。 不同以往,陈祉身边,多个女伴。 和这里的性感清凉女伴相较,南嘉不显眼,甚至不像女伴。 常年练舞的缘故,脊背永远挺直,长腿步伐利落。 无需翠绕珠围的装点,与生俱来的美丽面孔,冷不丁羡煞全场。 没有刻意打扮,素净的掐腰裙,集中点只在浓颜系一眼夺睛的五官,眉似远黛,双眸剪水,十有七八个公子哥愣是没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好绝的脸和身段。 少不得窃窃私语。 “卧槽,那女的是祉爷带来的女伴吗?绝了啊。” “别瞎说,岸哥不是说过吗,只是个助理。” “这不都一样吗。” 不管是女伴和助理,在陈祉身边出现都是头一回儿,这些年别说他们这种边缘人物,哪怕是江朝岸,沈泊闻那些兄弟,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女人配站在太子爷的身侧,若不是沈泊闻和纪家大小姐履行婚约,不免让人揣测这俩哥们是不是有点什么。 看他们来斯诺克球区域,带着白手套的侍应生恭敬地将几支球杆送来,陈祉情绪一般,没有选择常用的,随手挑了一只,黑檀木和白陶瓷镶嵌的球杆,仿十字架菱形,简洁犀利,在他手中如一把剑刃把玩轻巧。 能和他分庭抗礼的人只有沈泊闻,两人不止一次切磋,偶尔下赌注,你来我往,难分胜负的赛事让旁人一饱眼福。 陈祉站在斯诺克球台前,身体随之压低,左臂伸直,右手架起,瞳孔深邃骤缩,无形绘制出角度和力度后一击挥出,一个标准的击球姿势。 他着的常服,白衫黑裤,身形劲瘦,线条感冷硬,挺括勾勒着宽肩窄腰,袖口卷起,一截冷白色手腕筋络分明,半段沉黑色荆棘纹身若隐若现。 哪怕抛开陈家太子爷这一重身份,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做也是很顶的存在,大批的女人若过江之鲫翻涌而来。 一侧几个陪玩妹妹心思早已荡漾,按捺不住地凑过来,看南嘉在,怀有敌意地瞪了眼,然后挤过去。 南嘉巴不得有人来赶她走。 她对这俩太子爷的友谊赛没半点兴致,撤到后排当木头人。 期间看到周今川发了条消息,估计是知道她不在家,所以问她在哪。 南嘉没法回答,难不成说自己押在陈祉这儿,囫囵称自己在外面有点事。 他打趣:【不会在外面约会吧?】 南嘉编辑对话后又删除,只发了个发呆的表情包。 周今川:【嘉嘉你还小,别被外面那些臭小子给骗了。】 南嘉:【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好好好。】他说,【记得早点回家。】 隔着屏幕也能感知到他宠溺的语气。 却只是宠溺妹妹的。 让她早点回家。 在他认为,她是周家的养女,周家就是她的家。 南嘉闷得慌,撤远些,到窗口缓气。 人没离开多久,那边的友谊赛到尾声,陈祉在找她,她没听到他的声音,听到江朝岸的。 “周助理,过来。” 江朝岸帮着使唤她,语气轻慢挑逗,一双桃花眼眯着轻蔑,他是香江本土基因,融合几代港姐,弱化颧骨和深眼窝,才生出这般花花公子的俊美模样,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欠欠的。 南嘉一眼懒得瞧他,径直过去找陈祉,见人毫无情绪一张脸。 陈祉没问她怎么走远了,只说:“水。” 刚才两个陪玩妹妹不知何时蹭到了最近的c位,闻言立马殷勤地递上他常喝的能量饮料以及酒水。 陈祉无动于衷。 注意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这边,南嘉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什么水。” “你旁边的。” 她侧首,看到一侧架子上放着瓶装的矿泉水,没多想,拿了一瓶递过去。 那矿泉水的标牌,越看越眼熟。 这不就是她当初泼他水的那个牌子吗。 他不喝别人送的饮料,只喝她拿的矿泉水。 还是曾经泼身上那牌子。 癖好真够独特的。 “哎?”江朝岸忽然喊出声,“祉爷,放杆干嘛,咋不玩了?” 把南嘉叫来后,陈祉就撂杆了,背身的嗓音沉沉的,“无聊。” “上次不是说过陪我玩两把吗,我最近技术突飞猛进,没准能赢你一局。” 他没应答,手里提着的半瓶矿泉水,往后一扔,江朝岸顺势接住,垂头丧气一张脸。 回头看南嘉挡道,撒气骂道:“都怪你,扫了祉爷的兴致,谁家的助理工作时候开小差。” 南嘉懒得理他,要走,跟前被江朝岸半条胳膊给挡住了,他摇头晃脑的,“喂,周嘉礼,要不你替祉爷玩。” “斯诺克会吗。”江朝岸问,知道她大概率会一点,港岛的小孩打小就学多国语言,兴趣班拉满,贵族学校各种课外活动,上学那会,他记得她运动会上参加过不少项目。 南嘉一眼看出他的目的,“你想赌什么。” 他们这些人玩不可能空玩,刚才陈祉和沈泊闻玩的时候赌的是一个项目。少爷们没事就爱下点赌注,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不是给祉爷打工还债吗?如果你赢了,我帮你还一百万。”江朝岸竖起一根手指头。 “两百万。” “你还没问你输了的话怎么办,就跟我讨价还价了?” “不玩就算。” 江朝岸特讨厌她除了周今川不把其他任何人放眼里的样子,咬牙切齿,“行,两百万就两百万,你要是输了,你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让我录视频。” 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数字,洒洒水的事,要争的是面子。 “好。” 南嘉没有拒绝,从常用杆中随意取出一杆时,江朝岸讥笑:“答应得这么快,你这么有信心能赢吗,是不是忘了之前和祉爷赌输了,在雨里跳舞的事情了?” 南嘉握杆的手一颤,指尖泛着冷意的白,只字不语,一小片余光,扫过主位沙发座上的始作俑者,半抬着腿,长指间捻着咖色烟蒂,气定神闲,掌控全局的姿态,漠视他们,仿佛在看小孩子过家家酒。 那个她曾经赌输的局,和周今川有关。 她赌他会来接高烧的她,陈祉赌不会,最后他赢了,按照赌约,第二天的她顶着未退的热和雨水,在操场露天台,跳了一个小时多的芭蕾,淋成落汤鸡,连续几个月成了全校的最大笑柄。 所以再次碰面,陈祉对她说的是,又被人放鸽子了。 迄今为止,她所有和周今川相关的局,都赌输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节 输的最大的一次,是七年前她以为他会相信她,而他仍然选择相信白思澜,并防止她再次伤害白思澜,将她送出国,一走就是七年。 斯诺克的开球规则是抛硬币,江朝岸先开的球,秉持着女士优先原则,没开得太过火,不让对手太难打。 其实是想试探试探她的水平。 可能太多人看着,南嘉发挥并不好,球杆球桌生疏得很,擦边打进一个红球,只得了个一分,还没做防守。 如此一来,江朝岸心里有底了,笑笑:“就这你也敢玩。” 他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展身手的做派,一个红球一个彩球一一击落球袋,引得旁人欢呼。 他说的不错,他水平见长许多,本该挑战陈祉,奈何那爷儿压根不陪他玩。 江朝岸的第一杆随随便便打了个四十分。 他得意洋洋,仿佛看到胜利的号角。 南嘉调整心态,不急不慌地俯身,七十五度角,用过边的白球低杆右塞,红球入袋。 这种难度的球,压过江朝岸刚才的所有球,直接凸显真实水平。 因为男女体型差异,她没有穿高跟鞋,个头上呈现弱势,想要球杆和桌边平行,不得不垫高身位,长裙行动不便,成了最大的阻碍。 南嘉干脆将一侧裙边卷起,封了个结,动作利落迅速,没了裙边的遮挡,膝盖以上十厘米余的长腿若隐若现,还是卡在绝对领域的位置。 不论远近的公子哥们眼睛都看直了。 越是穿得严实稍微露一点越能激起男人的探索欲。 江朝岸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女的来真的了。 南嘉不打慢球,红-黑-红-黑,以(1+7)的分数来了个八连,眼看还有两个红球,她忽然停顿了下,唇角撩了个弧度,再出手时,球没有入袋。 即使如此,江朝岸也没有笑,看着桌面上和彩球相连的两个红球,以及贴着咖啡球后方的白球。 顶级斯诺克防守。 她明明可以一杆取胜,却非要给他让杆数,还故意做防守,导致他根本不可能一杆将红球打入袋,只能小心翼翼解球,贸然行动,还可能一球两进被罚犯规。 场面变得有趣起来。 连同样是看客的沈泊闻也睇着目光,颇有兴致观摩,偶尔抽空瞥了眼身侧的陈祉,发现他脸色差得很,黑沉如乌云密布。 从南嘉为了方便打球卷裙边的时候,脸色就一直臭着。 沈泊闻唤来适应,让他们送一份雷公根凉茶上来,递到陈祉跟前,“饮啲茶。”(喝点茶。) 陈祉不觑,“干嘛。” 沈泊闻:“给你降火。” “用不着。” “试试,清热解毒的。” 陈祉应该是没听进去,人情绪欠佳时手里总得攥着点东西,凉茶杯就被他顺势握在微热的手心。 那边赛事继续,时不时传来哄叫。 江朝岸被南嘉玩得团团转,她不急着赢,打防守球和他周旋,江朝岸不是没和高手玩过,陈祉曾经一杆清台,拿得最高分147分,水平有目共睹。 南嘉不一样,她障碍球玩得太极端了,总能将白球和红球拉开身位,他急于求胜,反而屡屡犯规给她让分,导致两人你一杆我一杆的,南嘉却从64分加到了78分。 江朝岸那帮兄弟胳膊肘往外拐,纷纷吆喝:“这女的打的一手好球啊。” “那腿也是真的漂亮。” 随着起哄声渐起。 沈泊闻有所预料地看向一侧座位上的人,目光未所及,声先响,砰地一声,陈祉手中的凉茶杯摔裂在地。 降火的茶水降在地板上。 果真是,用不着。 这一不小心一摔杯,惊觉了旁人,吆喝声顿无。 陈祉平常姿态,接过侍应递来的纸巾擦拭干净湿漉漉的手,凉茶的气味太清冽,闻得他皱眉:“什么茶这么苦。” “苦吗。”沈泊闻说,“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陈祉起身,“那你有病,去挂个耳鼻喉看看。” “谢谢关心。” “客气。” 侍应不懂这俩铁哥们怎么就客气上了,默默收拾完地上的残局,那边的赛事,以江朝岸认输宣告结束。 这是自打出生以来,江朝岸输得最憋屈的一次。 他宁愿被陈祉打得一杆玩不了也不想丢这么大脸面。 有一种对方打到水晶但就是不拆就是打着玩偏偏还打不过她的挫败感。 江朝岸恨得不行,瞪着赢家:“周嘉礼你这些年在国外混得可以啊,这手,没少玩吧。” 南嘉的手纤细雪白,但指腹和虎口处有淡淡的薄茧和些许淡化的疤痕,硬是生出几分凌乱破碎的美感。 她不露痕迹收了手,“愿赌服输,记得还二百万。” 江朝岸腆着脸凑到陈祉跟前,“我和祉爷关系这么好,爷儿应该不会真要我拿钱吧。” 陈祉:“滚。” 江朝岸没听懂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的意思,跟着落败的哈巴狗似的挪到沈泊闻那边。 他们仨打小认识,关系熟络,江朝岸每次挨陈祉冷眼,就去抱另一个大佬的大腿。 “闻哥你看他。”江朝岸恶人先告状,“他俩都欺负我一个人,你得为我说几句好话。” 沈泊闻不抬眼,先问:“不是你先针对人的吗。” “怎么连闻哥你也——”江朝岸服气了,“是我针对不错,我一直都看她不爽。” “为什么?” “可能因爱生恨吧。”江朝岸耸肩,“我高一时给周嘉礼写过情书,结果她理都不理,那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要说喜欢没多喜欢,青春期男生觉得面子过不去,就开始针对她。 沈泊闻:“你喜欢那女的?” “以前喜欢过。” “你最好别喜欢。”沈泊闻眯眸看向不远处,那边的凉茶酸味还没散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咋啦。”江朝岸不解,“还能有人打我不成?” 第6章 声色犬马 “我看他被骂得挺爽的。”…… 这层楼高于百米上空,夜晚空气单薄,风意卷着维港歇息后的凉意,露台时龟背竹摇曳,拍打格挡门窗。 靠东的沙发位视野极佳,一侧可观声色犬马的绮靡,一侧是万家灯火的沉寂。 身为助理的南嘉打完球就被陈祉叫去一边陪侍,背后是透窗,散漫着霓虹的夜色,休憩区的光线偏暖光,可他的面庞依然生冷,化开了浅于表面的假意温和。 纵然是最好的朋友,沈泊闻并不在背后说道他太多,只给江朝岸稍作一点提醒。 江朝岸死脑筋一个,这几年跟他俩身后,真本事一个没学,家族产业不指望他继承,搞了个港星社,掌握港岛的舆论大权,小日子潇洒,人也飘得很。 他针对周嘉礼纯粹好胜心作怪,边瞧那边的人边哼唧,“我才不喜欢她呢,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给自己找个不痛快的,死倔脾气还有心上人,脑子有坑才喜欢这种女的。” 沈泊闻缄默。 窗外凉风吹拂着凉气,陈祉心不静,情绪不明,没喝酒没喝茶没抽烟,指腹闲情逸致拨玩着一只打火机,砂轮滚动声干脆,一簇蓝色火苗灵动蹿出,像跳一支漂亮的舞。 “周助理。”他倨傲而缓慢地算事后账,“好大的兴致,工作时间跑去打球。” “你不是没阻止吗?” “没阻止就是同意了吗。” 她无话可说,“那你要怎样。” “扣钱。”他后背靠仰,长腿大喇喇伸长,姿态冷傲,“两百万。” 她刚刚赢了二百万,他一句话就给抵消了让她功亏一篑? 弟兄俩合计好的吧。 她还真的没指望江朝岸他们能说话算数,给他以工抵债不知道得抵多久,只想着给他转移注意力,不要波及周家就成。 很随意地应了句:“随你。” 陈祉一晚上没见个有个好脸色,以往寡言少语的,总归心情不错,太子爷心情好,账单就记他头上,项目好谈,啥话都好说。 一年到头难得见他笑一个,也难得像今晚这样冷脸。 “什么时候玩的球。”陈祉忽然问。 她这水平,远超普通职业选手,必然是在哪练过的。 斯诺克在英国盛行,她要是常混迹在上流圈层,射击赛马各种俱乐部吃喝玩乐,对付这些不在话下。 可斯诺克圈子并没有她的名号。 甚至,她离开的前几年,关于她的所有消息静止,翻遍全球都找不到人,像是凭空消失。 南嘉兴致缺缺,一副深夜打工者心累得不想说话的模样,“天赋。” “和我赌吗。”他凝着她低垂的澄净眼眸,“赌赢了,一千万免还,我和周家既往不咎。” 这赌注简直太诱人。 南嘉难以置信,细密睫毛颤动,过于惊讶以至于摸了摸耳垂,确定没听错,确定他没在开玩笑。 她很快想到一个点,镇定问:“输了呢。”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节 极致引诱的条件背后,自然有更大更深的陷阱等待着她。 她当然不是真的有天赋,熟能生巧,她这些年,确实如他所猜想那般,混迹过很多娱乐,但很多都是被逼的,她自身并不觉得娱乐。 刚才打得好是手感好,也许一个紧张就输掉比赛。 “输了的话,就留在我身边。”陈祉说这句话的时候,相隔不远的江朝岸和一帮熟稔的狐朋狗友数双耳朵竖起来听。 在南嘉轻皱的眼神下,他淡然补充:“打一辈子的工。” 知道他开出的条件必定苛刻极致,南嘉不意外。 是她赌不了的游戏。 “不赌。”南嘉说,“我输不起,再说了,你不怕我输了后赖账,再一走了之吗。” “这次你不可能再从我眼前消失。” 声线莫名低沉狠厉。 从他薄唇边溢出,每个字音咬得不重,却盛气凌人的笃定。 “那我更不能和你赌了。”南嘉说,“我要自由。” 陈祉转了视线,上头炽白光直照,瞳孔呈现着琥珀色光泽,很难得地弯了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确定不考虑?” 他起了身,“那一千万你以为你能还多久,你外婆每个月在护理院的开销不低,你欠我一辈子债,不就是要打一辈子工。” 当然,她可以向周今川开口,周家落魄,几千万还是不在话下。 但她如果肯开口,七年前就开了。 她外婆的疗养费极高,便宜的地方又怕无法照顾好老年痴呆的老人家,高昂的开销都是陈祉垫的,哪怕不算利息,她在舞团的那些演出费,根本够不上。 “不一样。”南嘉倔强。 “哪不一样,不都是给我打工的命。” “陈祉。” 她说:“你怎么和以前一样烦人。” 一样地,将人的希望掐灭,推向无穷无尽的深渊。 一样地,将血淋淋的现实呈现到她眼前,撕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祉一晚上低下去的兴致总算抬起来些,薄唇勾了勾浅淡的弧度,“没吃饭,骂这么轻?” 南嘉拧眉,“你有病吧。” 他长腿迈开,头也不回,“过来给病人开车。” 南嘉在心口默念佛经,一时无法平定,他嫌她骂轻了,她咬牙切齿,“你就一混蛋。” 这句陈祉不知道听没听见。 江朝岸他们倒是听见了。 江狗腿子立马不乐意,想要拦住她:“周嘉礼,我劝你客气点。” 南嘉一把甩开手,理都没理这个扑街仔。 江朝岸想要快步跟过去,被沈泊闻按下,低沉劝告:“行了,他们的事你少管。” 江朝岸急眼:“你没听见吗,她骂祉爷。” “听到了。”沈泊闻不耐烦,“陈祉不高兴吗。” “这倒没有。” “我看他被骂得挺爽的。” “……” 江朝岸加快脚步,拨开人群跟上前,很快看到走在不远处的人。 还别说,刚刚太子爷心情不佳,被骂后突然有了活气。 南嘉跟在陈祉后头,明显拉开一段距离,快和他的保镖同一个站位。 他们这类人每次出行身边明面上都有四个以上的保镖,暗地里可能还有没计数的,不提那群被坑惨的白人,哪怕国内就他那做事不留一线的风格,得罪的仇家难以计算。 他们准备走地下停车库,陈祉没打算让她开车,让司机早点送回去。 南嘉当然不觉得他好心放她休息。 无非是因为,今天气她的任务完成,省点力气明天再折腾。 南嘉跟着他走,1942地皮寸土寸金,除了陈祉所在的楼层其他地方分割大小快,每个门廊四通八达但曲径复杂,一不小心很容易兜兜绕绕迷了路。 到电梯口,两个保镖随行,轿厢金黄色镜面,能照人影,整体宽敞,气氛却莫名沉闷。 出去没一会儿,南嘉看到剩下的保镖从其他电梯下来,有一厢之多。 她回头分神的片刻,无意踩到地上的一滩水,惊得她抬了下鞋底。 下意识看去,双眸低垂,瞳孔倒影的不是一滩水,而是血迹,鲜血淋淋的液体,颜色红正明亮,刺眼惊骇。 整个人脊背不由得寒凉。 宁愿相信这是红色油漆,可凝结和氧化的颜色无一不证明这就是血。 且大概率是人血。 保镖们应该早就注意到,并没有惊慌,很有秩序地画成一个矩阵,有一个和陈祉汇报情况。 陈祉走的前面,不可能没看见。 地下场的地面和墙壁多有凹凸不平,颜色怪异,可见不是第一回 ,无需惊讶。 1492夜晚就是阎罗地狱,安检做得那么严格不是没有原因的,客人鱼目混杂,绅士千金流氓恶霸集聚一堂,人手一排保镖都未必够用。 “少爷,那边有人处理事情。”一个保镖汇报。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传来发出的痛叫人声。 惨烈剧痛,极度刺耳,惊得人毛骨悚然。 沿着地上的血迹能够追寻到来源,那鲜血是从一个人的手里溢出来的。 惨白的灯光照着被围堵的人的脸,两手颤颤巍巍相握,一只手背竖插着一把刀。 听对话,像是欠债的赌徒,苦苦哀求债主,再宽限几天日子。 这种人基本不归社会管辖,走上不归途欠上巨额债款,除非找机会入狱求国家保护否则不论躲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找上门。 这个显然欠得有些多了,被五六个人围聚。 保镖请示:“祉爷,要把他们赶走吗?” 保镖知道陈祉不喜欢多管闲事,但那建立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现在他们挡着道不说还把路弄脏,空气里一股子血腥味,触犯到轻微洁癖的矜贵太子爷了。 南嘉低声插一句:“这些人在做什么。” 她不同于他们见怪不惊,常听说那些事,却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血腥的场面,五识变得缓慢,感官迟钝。 “求求你们,放过我这一次,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的人跪在地上求饶,“再给我两天时间。” 领头的踹了他一下,晃出一把荷兰军刀,“少废话,把手伸出来。” “别啊……”那人吓得语无伦次,“你们这样是犯法的,难道不怕我报警吗。” “报警?”其他小弟们嬉笑,“有用吗,你不知道我们是谁罩的吧?” “谁?” “祉爷,听过没。”领头的哼唧,“有他在,别说报警,你把老天爷叫来都没用。” 领头的露出满臂青龙纹身的胳膊,强行将人踹倒在地,拿起的刀刃对准的位置是他的手指。 刚才求饶次数多了,地上的人声音嘶哑,极度凄惨。 这种只出现在影视剧中的剧情被亲眼目睹,南嘉瞳孔放大,呆如木鸡。 眼见着血腥暴力的一幕即将入目,她紧张得甚至忘记闭眼。 视野忽然被一道背影盖住,薄荷混杂着沉香木的烟草气息似有似无飘荡在鼻息间,再抬眸,太子爷那张情绪不明的俊颜同她对视。 身后,又是一滩血迹,但刚才手起刀落的一幕,她没能看见。 不断在脑海里重复浮现的,是七年前的那场混乱,她和周今川,同样的被人围堵。 同样的,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南嘉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摇摇晃晃难以站稳,下意识想抓支撑点,眼前却只有陈祉一人。 抬起的手距离他衬衫的几厘米距离时,忽地放下来。 再不清醒,她也知道,她和他之间的恩怨和鸿沟,她不可能碰他一下。 晕眩感随之而来,袭遍全身,无法避免地摇摇欲坠。 似乎要跌坐下去,后腰又觉一阵温热,一道有力的劲道将她身子腾架了起来。 她瘦得厉害,陈祉捞她仿佛捞一团柔软的云,抬起的指腹虚虚揽着那寸不堪一握的细腰。 南嘉修长的天鹅颈微微低垂,促急的呼吸像朦朦的雾,温热地扫过他臂膀一片角落。 她缓了约摸半分钟,逐渐意识到,自己是没有借陈祉靠扶,是直接靠在他的怀里。 隐约记得,她明明是避开他的。 怎么又靠过来。 她猛地避离了他的臂弯,保持两米的距离,后退的速度过快,趔趄两下。 躲他跟瘟疫似的,清醒之后立马撤离。 只留一抹茉莉香,沾染在陈祉的袖口上,是让人沉静的香气,忽远忽近。 “嘉礼小姐,很擅长投怀送抱。”陈祉整理刚才抱她那一下折乱的衣袖,淡声嘲讽,“也很擅长忘恩负义。” 南嘉懵懵然。 她分不清是她主动靠向陈祉,还是他先抬的手。 前者可能性不大,后者更无可能。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节 大概率是她无形之举,他秉持着资本家最后一点良心,随手一扶没让她摔在地上罢了。 她不知如何开口缓解,不远处传来大咧咧嗓音:“怎么一股味。” 后方,江朝岸捏着鼻子大摇大摆过来。 扯大的嗓门打断了他们,也让那拨办事的人警觉看来,大眼瞪小眼的。 显然不认识他们,但见保镖和气质卓越的少爷,可见身份不一般。 “祉爷你怎么下这块来了,让我和闻哥好找。”江朝岸嘟囔一句。 这一句祉爷不打紧,彻底让那群人手忙脚乱,下意识要跑,又不敢乱动。 这算是撞人枪口上去了,好巧不巧竟然让他们碰见本尊。 “来这里看看。”陈祉眉间挑着凛冽,“是谁又顶着我的名字胡作非为。” 江朝岸和沈泊闻对这类事见怪不惊。 陈祉从前是他们圈子里的替罪羊,谁闯祸了就赖他那儿,自出生起就是陈家最正统,父母权势最高的重孙,是老太爷钦点继承人,没人敢教训他,众星捧月地供着。 学生时代更不必说,混几个club玩玩,不小心把名声玩更大了,黑的白的大的小的帮派都尊称一声爷儿,后果便是那群见不得光的古惑仔们有事没事拿他挡枪,报上他的名号,不管真假,对方总能留三分薄面。 “谁啊?”江朝岸叫得最大声,“谁敢打着我们祉爷的旗号干坏事?” “还有脸说。”沈泊闻揭发,“属你干的坏事最多。” 江朝岸当没听见,“闻哥你可别冤枉好人,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可不敢那些混事。” 以前江朝岸拿他俩的名号干过不少事,玩大了就赖他俩头上,从小长到大的情分,没人过多计较。 “救,救命——” 断手指的人连滚带爬地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这局势他知道该怎么抱大腿才能保住一条狗命。 虽然陈祉他们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见义勇为,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会处理那几个乱打名号的人,这就够了。 陈祉朝几个保镖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办。 知道场面不好看,他派了个司机,“先送她回去。” “把她送走多无聊啊。”江朝岸阴阳怪气,“不如跟我们留下来看点刺激的,不会不敢吧。” “行了。”沈泊闻没让他多为难人,难得说了句客气话,“这不适合女孩子看。” 南嘉胆子没那么小,刚才惊吓是出于过去的阴影,但也不会被激将法影响,打工人只想早点下班。 1492地下停车库,有陈祉专门的一排停车位,最次的也是百万级别的保时捷。 她刚坐进去,没见司机,车窗倒是被人敲响:“去副驾坐。” 江朝岸的声音。 南嘉皱眉,“怎么是你。” 以为他要乘同一辆,她只想着避开,人刚下车,副驾驶的车门被他拧开,江朝岸仗着身高优势着蛮力将她摁了进去。 “你干嘛?” “司机忙,我送你回去不行吗?”江朝岸吊着眼。 “江朝岸!” 车子隔音极好,里面的声音传来出来,沉闷无力。 保时捷开走没多久,那边的事也处理差不多,没有见血,地上一片哀嚎呻吟。 沈泊闻先看见折返回来的司机,又发现刚才存在感高的离谱的江朝岸忽地没了声音。 陈祉派去的司机是技术熟练的老司机,是个熟面孔,看人折返,皱眉,“你怎么回来了,她又要自己开回家?” 司机疑惑,“不是少爷您让别人送的吗?” “我让别人送?” “刚才江少过来找我拿了钥匙,说替你把人送回家。” “江朝岸?”陈祉语气明显低沉几分。 “怪不得他人不见了,原来……”沈泊闻接话,但没说完,眼前一阵飕飕厉风带过。 说话的功夫,陈祉陡然消失。 沈泊闻静静数着时间,十几秒的时间,陈祉已经夺走一个司机的车钥匙,拧开一辆最近的车门,油门踩最大,风驰电掣,瞬时没了影。 沈泊闻皱眉。 晦气,车尾气喷人一身。 更晦气的是,那狗日的开走的是他的车。 第7章 摆尾漂 她的软肋 夜幕降临,白日里的喧嚣和阳光被尽数吞没成阴影。 车子加速带来的窗口厉风扫过南嘉的面庞,心脏仿佛被牵出来一块儿吹着走,从上车到过道闸她对江朝岸任何辱骂不起半点作用。 江朝岸喝了点酒,很上头,耀武扬威的,“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想带你玩个游戏。” 他刚才掳人上车的行为像是要耍流氓的无赖,再加上学生时代给她写过情书,为避免误会提前提个醒。 南嘉没有好脸色:“你到底要做什么。” “刚才的斯诺克是我轻敌了。”江朝岸不服气,“早知道开球就不该让着你,不然你根本没有反手的机会。” 球没开好,轻敌,心态崩塌,导致他输了赌局。 他自个儿这般认为的,要是给根回头箭,断不会让她轻易胜利。 南嘉心平气和:“你身边就没有一个说实话的人吗?” “什么意思。” “你真的很菜。” 哪哪都菜,哪哪都低端。 学生时代爱惹事又怕事,比不过周家就找陈祉和沈泊闻罩着,像极了本活不过两集凭借口舌和跑龙套功夫撑到大结局的反派的小弟。 江朝岸不屑嗤了声,“随你怎么说,我今天非要和你赌点不一样的。” 南嘉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的想法,江朝岸已经点开中控台,“目前我们所在的路段距离周今川公司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如果我现在打电话告诉他你被我绑架了,你觉得他会以多少时速来救你。” 顿了顿,他乐,“又或者,他不来,任你自生自灭。” 赌比赛多没意思,他没胜算。 以前他和陈祉这帮人没少打过赌,南嘉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应付。 他们赌过她运动会上的射箭比赛能拿多少分。 赌她的芭蕾舞演出能否顺利进行。 赌过天气,明天是否下雨。 这些都是小事,赌注不大,输了的人接受类似于穿隔壁高中校服上课,额头上画只乌龟等小惩罚。 南嘉基本赢了,除了周今川那次。 其实那次他们没什么把握的,赢得很意外。 毕竟这俩兄妹关系好。 那天南嘉芭蕾演出结束后,周今川本该听从周先生的叮嘱,接她回家,他却因为白思澜手指被划破一个小口子,送她去医院。 而那时的南嘉由于高强度训练导致高热,强撑着表演完,没有在台下看到周今川,失落之余不曾想过,他会舍弃她。 已经知道周今川离开的陈祉十分肯定说,他不会来接。 南嘉坚持认为,他会来。 最后,她输得很惨。 输了的结局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在操场露台跳两个小时的舞,另一个是对周今川告白。 南嘉选择第一个。 她宁愿当着全校的面社死。 总好过,和周今川最后连朋友都做不得的结局。 不幸的是,第二天大雨如注,各个班操场体育课取消。 她的赌约照旧,傍晚放学,她没有帽子,没有雨衣,在露台顶着大雨一直跳,像个机械木偶,上弦后无休止地跳下去。 周围很多举着伞围观的同学,路过的,看热闹的,同情的都有。 前夜高烧,又冒大雨,体魄再好也撑不住这样折腾,南嘉没有计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倒下去的,后来听同学说是跳了一个多小时昏倒,被好心的路人送去的医务室。 没有跳够两小时,他们也没为难,毕竟洋相出足了,连其他各大高中都知道她这一笑柄,以为这里出了个女疯子。 总之他们则知道她的弱点在哪。 只要打赌和周今川相关,她大概率会输。 他晃动手指头:“赌注还是两百万,还是你给我磕头。” 南嘉:“不赌。” “怎么,嫌少?加一百万?” “江朝岸,我不会和你赌的。” 江朝岸笑得厉害,肩膀震动,“怂什么啊,你现在怎么对你的今川哥哥这么没自信。” 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南嘉对周今川的心思。 惟独本人看不出来,不知道他是她的软肋和支柱。 江朝岸可不管,人既然俘虏上来,就别想轻易下车,他要拨周今川的电话时,南嘉忽然喊道:“别打给他,我认输还不行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节 他手一顿。 实在难得。 他竟然从她口中听到认输,竟然能看到她低头示软的一面。 “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现在居然学会低头了?”江朝岸有些不可思议,“留学把胆子留没了。” 当初宁愿顶着大雨跳舞,脊背永远挺直的她,对他们不屑一顾恨不得死磕到底的她,有朝一日竟然直接认输。 江朝岸是港星社老板,能掌握周今川一手行踪消息,他不仅知道周今川现在在公司,还知道他在忙旗下艺人白思澜的事,下赌注的话可能和七年前一样,大概率赢。 不管南嘉怎么说,江朝岸这通电话还是拨了出去。 那端接听后,他不客气笑:“周总,还记得我不。” 周今川怎么会不记得,星媒上次男艺人的事就是江朝岸搞出来的。 表面客气维系着,周今川淡淡问:“小江老板,有何贵干。” 江朝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事,被后车的喇叭声给吵到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发现是沈泊闻的车,疑惑自言自语,“闻哥什么情况。” 沈泊闻和他不顺路,怎么追过来了。 南嘉咬牙提醒:“他让你停车。” 隔着无线电波周今川听出南嘉的嗓音,意外:“嘉嘉,你怎么和江朝岸在一块?” 她不可能说自己被强行掳过来的,犹豫一会儿,“我……刚好碰见……” “狗屁刚好碰见。”江朝岸骂道,“姓周的,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要不要过来接她,不然她今天晚上……我丢——” 后方车辆紧追不舍,好在江朝岸留神,不然差点就追尾了,他惊叫了声,没工夫和周今川废话,全神贯注起来,时不时看向后视镜。 沈泊闻这是想和他玩飙车吗? 也不提前吱个声。 既然玩就玩个彻底,江朝岸干脆拐向更宽敞的路道,他们这帮少爷们,没少飙车,技术是有一点的,急转弯带得南嘉不由得低呼:“江朝岸!你疯了?” 和周今川的通话没有挂断,他迫不及待询问南嘉的情况,接连喊了她好几声,结果都被江朝岸的骂声给盖住了。 “卧槽卧槽卧槽——不要命了。” 后方的车辆玩真格的,江朝岸接连吐出几句国粹,不敢看后视镜了。 帕加尼的轰鸣声如同猛兽的咆哮,冲破夜晚的沉静,车身如离弦之箭嗖地划过路道,速度快到两旁的绿化抖落着枝枝叶叶。 不管直道还是弯道,江朝岸压根不够后面的车辆玩的,从他把南嘉带走到现在不过才过去十来分钟,至少领先五分钟的时间提前离去,沈泊闻用五分钟就追过来了吗。 后面再次响起车喇叭声,江朝岸紧张得手心出汗,正想要不要加油门时,后方的车辆极端加速冲了上来,又以一百八十度摆尾漂移头对头地对在他的跟前。 江朝岸不得不踩刹车,然而还是慢了半拍,车子乍然无法停下来,他不敢撞几千万的帕加尼,只得打死方向盘,狂踩刹车,最终侧身旋转,撞一旁的栏杆。 还好力度不重,及时刹住。 惊心动魄的你追我赶戛然而止。 江朝岸胆战心惊地先下了车,摸着脑袋不知所措,正要询问情况,发现从帕加尼车上下来的人不是沈泊闻,而是冷着脸一身煞气的陈祉,五官阴鸷到沉黑,惊得人想往后退。 陈祉没有说一句话,瞳孔没有透一点光,幽深漆黑,长腿迈开,面无表情迎着人走来。 江朝岸满是错愕,正要开口说话,陈祉抬脚往江朝岸的腿根踹下去,力道狠重,硕大的成年男子愣是被踹得跌了下去。 江朝岸疼得跪在地上,狗叫出声,“疼疼疼——!!” 他面对陈祉立马一脸求饶相,还有一些不解和困惑。 这祖宗怎么追过来了。 车身撞上栏杆,江朝岸自己出来,没管副驾驶,这边的车门被钢制的栅栏抵着,人被困在里面,无法第一时间出去。 南嘉无缘无故被带上车勾起过去的回忆,再经历一局生死狂飙,心情无法做到平复如死水,她忘记呼叫,忘记求助他人,自己机械式地用手拍了拍定死的车门,只能尝试从驾驶座的位置爬过去。 车门忽然动了下。 有一只修长的手扶在门框上。 南嘉静止不动不前,看着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伴随着啪啦吱呀的金属摩擦响声,边上是男人随风扬起的利落衣角,外头雨停风不歇,刮着空气里细密密的水滴,搭在窗框上的手背被落下凉意。 外面雨雾感浓郁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湿润的沉闷。 陈祉长身玉立的身形靠着车门,单手随意撑着框,夜晚昏暗里面无法第一时间辨认他的神情,喉骨间溢出的字眼轻飘飘的。 “下来。” 声线低沉,几乎没有尾音,栏杆旁是呼啸而过的车辆,里头的人没听见,脑袋晕乎乎,辨识度低,警惕性却高。 “谁?” 南嘉知道不会是江朝岸,更不可能是车的主人,还有一种可能性也被自动排除。 陈祉轻描淡写:“一混蛋。” 他重复她的骂话没那么歇斯底里,飘飘然的,还挺认可的。 南嘉静默,小心出来时额头碰到了他撑上的掌心,带着湿意的温热感,她很快别过脸避开触碰。 皱起的裙摆凌乱,脸色煞白,她单手扶着车边,勉强稳住脚跟。 刚才一番颠簸碰撞,大伤没有,磕磕绊绊少不了,耳垂不知刮到什么,泛着红,中间留了一道鲜红色血口。 处在惊吓中,感知不到零星半点的疼痛,只有俯视她的陈祉注意到。 江朝岸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声音细弱得跟蚊子似的,叫了一句:“祉爷……你怎么来了。” 一边说一边捂着屁股往后面躲,生怕再挨一击脚,但陈祉没看他,注意力不在他这儿。 “祉爷……”江朝岸壮胆再叫一句。 “滚。” “好的。” 第8章 罂粟血 谁给你的胆子带走我的人 江朝岸挨陈祉那一踹属实是不轻,走路一瘸一拐。 脸上写满心虚,没了在1492的嬉皮笑脸。 实在意外陈祉会发这么大的火,这是做兄弟的一直以来第一次挨这样狠的打。 之前他闹再大的事陈祉都能看在发小的情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惹出祸二话不说替他摆平,如今不过是开走他手下一辆车,就让他怒不可遏。 合上那道车门,三个人三角站位。 陈祉是最大钝角的位子,顶端掌控者的姿态淋漓尽致,抿唇不语,任由掺杂冷风的空气静静流淌。 这块道路车辆不多,行人更难寻。 格外静谧。 越静越让人心慌,江朝岸想为自己辩解,不知错在何处不敢贸然开口免得招出不该招的。 他求助性地看向沈泊闻的车,车在人不在,不然给他说几句话就好了。 没人说话,南嘉手机响起。 周今川打来的。 刚才他听到他们车子的动静,出事后通话被挂断便焦急如焚地打她的号码。 “没事。”南嘉故作淡定,“只是发生一点小车祸,江朝岸的车子撞上栏杆了……你不用来接我的……嗯没事……” 车没事,她没事。 江朝岸事最大,被踹狠了,疼得厉害,快以为自己下半生要在轮椅上度过。 “哥你下手太狠了吧。”江朝岸卖起惨来,一边揉一边诉苦,“别把我整去医院了。” 陈祉面孔完全背着光,昏暗不明,“江朝岸,谁给你的胆子开走我的车,带走我的人。” “我……”江朝岸渐渐意识到自己挨这一脚的缘故还真是未经允许擅自开车,他瞄了眼那不值钱的保时捷,没有特殊意义。 别说开走,哪怕再撞废十辆,按陈祉的性子也不该这样发火。 他瞄着瞄着忽然落在南嘉的脸上。 迅速捕捉话里的关键词,什么人?他的人? 惊愕瞬间遍布江朝岸的瞳眸,“周嘉礼是你的人?啊不是……” 他试图理清楚,手指摁着脑袋,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一层的关系和缘由。 “她现在是我的助理。”陈祉说,“我刚才吩咐过司机,要平安送她回家。” 江朝岸似乎相信了,立马解释:“祉爷你这就误会我了,我哪敢对你助理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和她打个赌嘛,赌她今川哥哥会不会来接她,咱们以前不是经常玩赌……” 他耸肩,“就算我真对她有想法,你觉得她会依吗,她不是有喜欢的人。” 陈祉眉眼沉着。 江朝岸苦哈哈一张脸,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大胆的想法陡然冒出来,“爷你追过来,不会是为了她的安危吧?” “你喝酒了?” “喝……喝一点。” “能开车?” “还,还行。江朝岸心虚,“所以你追来是怕我酒驾啊?” 原来如此。 刚才的想法太不切实际,陈祉怎么可能担心一个女的,还是和他有仇的周嘉礼。 原是担心好兄弟酒驾害人害己,所以不顾一切追车过来,还要踹他一脚以做警醒。 江朝岸不由分说地去抱陈祉的胳膊,“谢谢祉爷关心,爷你真好,你比我爸妈还关心我疼爱我,我要是个女的都想嫁给你了,哎哟疼——” 刚才的腿伤还没好,另一只腿也挨了一脚。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节 陈祉这次没将人踹倒在地,却也让他滚出几米开外的地方,看了心烦。 江朝岸确实喝了点酒,到不到酒驾的程度不好说,脑子发昏,看南嘉刚挂断和周今川的电话,腆着脸上前,“你的今川哥哥会过来接你吗。” 南嘉攥紧指尖。 “哎,你的今川哥哥有什么好的,我都告诉他你被我绑架了,这么久他都不过来,还不如我们陈祉哥哥来得快呢~” 一边说一边耀武扬威,“陈祉哥哥~你说是吧,卧槽你抬脚做什么,哥我错了。” 为了防止再挨踹,江朝岸抱着两边屁股溜到大后方。 陈祉没找他麻烦,似乎瞥了下眼前女孩的耳际,焦距落的又是远处的夜景,轻飘飘吐了两个词,“你耳朵,有血。” 南嘉没看他,“不用你管。” “喂你这女的有没有良心,我们祉爷是关心你。”江朝岸愤愤不平,“要不是祉爷过来,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好好说话。” 虽然江朝岸说只是想和她打个赌,不会做什么,但也绝对不会让她落个好下场,扔在半路或者带到哪个禁闭室关一宿都是他这种人做得出来的事。 “要不是他,我确实不会站在这里。”南嘉并不受pua,“这些事的起因不就是因为他把我带过来吗。” 不然她可以呆在舞团训练,或者呆在周家平安无碍。 事情起因是江朝岸不错,但是陈祉非要把她带去1492的。 而他这样做不就是让她被他的好兄弟羞辱的吗。 江朝岸什么德行他不知道吗。 非要带她飙车的是他们,差点酿成车祸的是他们,强迫她打赌戏耍她的也是他们。 江朝岸比自己挨骂还愤懑,组织一肚子语言准备还击过去,却见陈祉静默不言。 不喜不怒,像是默认她的说法。 江朝岸诧异,印象里陈祉个性冷漠但对她算不得太苛刻,换其他人泼他一脸上那人不死也得大残,陈祉甚至帮她垫付过高昂医药费,过去到现在,南嘉在他们圈子里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要不是南嘉喜欢周今川,他这几个做哥们的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一腿。 陈祉修长身形一动不动,旁边是个头矮一截的女孩,惨白的漂亮面孔倔强微抬,底气和傲气对半分,纤细的身形硬是僵直地站了很久。 没有对话,却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变化。 她对他们的厌恶,写在脸上。 尤其是,对陈祉。 不远处响起警笛声。 刚才那起车祸不大不小,道路栏杆被撞坏,交警为工作而来。 江朝岸酒后驾车,不可避免地要被带去警署检查,连带着另外两个一起过去做笔录。 两辆车都需要接受检查,陈祉和江朝岸一块儿坐的警车,期间江朝岸不停向陈祉使眼色,他真想不到陈祉居然如此服从地跟去警署。 估计是还在生他的气,面色不曾好转过。 江朝岸眼睛勾着窗外,“周嘉礼也得去警署,那她的今川哥哥不得跟着过去捞她。” 陈祉:“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喜欢周今川吗?” “闭嘴。” 沉静五分钟。 “那个……哥。”江朝岸憋不住话,蹭来,“我怎么感觉周嘉礼比以前还要讨厌你,你们俩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滚。” “好的,我下次再问。” 江朝岸没胆子再惹这祖宗。 到警署正常走程序记笔录,小警察兢兢业业办事,该怎么样就怎样。 到后头来了个副局,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瞪着属下。 陈祉不认识这块地盘,这边人却熟稔他,正想笑脸相迎,他已经面无表情走完了过程。 不是打架斗殴涉及犯罪,一个小车祸,没必要套近乎,按公事公办,很快就结束。 如果南嘉指认江朝岸绑架的话,可能就费点时间。 她没有这样做,只想快点了结,离讨厌的人远一些。 周今川不放心打过来一个电话说要来接她。 几次被爽约,南嘉犹豫一会儿,最终选择等候。 江朝岸屁股疼,看保镖团队来接他们,只想早点回去,但见陈祉不懂,又折返回来。 陈祉身侧是南嘉,两人左肩对右肩,距离拉开两米,互不对视。 陈祉:“上车。” “我有人接。” “你一天不被放鸽子就难受吗。” “他这次会过来的。” “不来呢。” “和你无关。”她重复,“我走回家,还是爬回家都和陈少爷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见到的她,永远没有好脸色。 她只有面对周今川时,才像一个乖软的妹妹仔,双手合前很安静呈现淑女态。 江朝岸看老大不动,跟着不动。 都在等。 心照不宣认为,周今川不会过来。 前方迷糊成光晕的霓虹,高楼耸立直达云霄,没有月的夜晚总失去一些温感。 不知何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匀速驶来,碳黑色车身,直瀑式格栅,两侧前大灯狭长犀利,车身透着优雅的贵气。 下来的人同样如此,浅色上衣深色长裤,来的匆忙,漆黑碎发被吹得凌乱,显得风尘仆仆的,英朗的眉眼间流露慌乱,在看到前方熟悉的人后微微松了口气。 他下车后,臂间夹了一件外套,外头雨势刚过,黑夜中朦胧着潮湿,路灯打出光晕,影影绰绰的人过来时,仿佛身在梦境。 真的来了。 南嘉瞳孔和睫毛微微发颤,风吹得眼角洇着脂红,忐忑的心起起落落,一瞬不瞬目视过来的熟悉人影。 周今川双眸呈现柔和的琥珀色,眼尾上挑,狭长深情的桃花眼,敛起时似勾着一抹平易亲人的笑,永远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奇了怪,还真来接她了。”江朝岸唏嘘,“我明明记得今天他要给他的女神谈时尚刊海报的事,怎么来的这么快。” 到底是这类事不着急可以往后推推,还是他真的在意南嘉。 饶是这些年遭到他们圈子的针对,周今川秉持着礼仪为上,路过江朝岸和陈祉跟前时,简短招呼:“好久不见,陈少爷,小江老板。” “哪里好久不见了,上次你家男艺人逛夜总会的事,还是我搞出来的呢。”江朝岸不给面子。 是江朝岸搞的,还是背后指使另有人,周今川没有深究,走到南嘉跟前,一眼看见她泛红的耳垂,指腹抬起轻轻碰了下,“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她站在高一些的台阶上,和他保持平视,眼睫颤抖,“有一点。” 刚才陈祉提醒时没感觉,现在后知后觉到耳垂痛觉,指腹一摸,星点的血滴被涂抹开,像红艳艳的罂粟扑啦啦烂漫盛开。 “还好,应该不严重,回家涂点药。”周今川抽出外套,“外面风大,我们早点回去吧。” “嗯……”她跟着下两节台阶。 最上方矗立如山的太子爷懒洋洋发话:“谁让你走了。” 南嘉一顿。 陈祉没有下去,睥睨着下方两个人,“嘉礼小姐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助理,没有我的命令,你哪里都不能去。” “助理?”周今川平和的面孔起了些异样,“嘉嘉?你答应他什么了?” 南嘉没想到陈祉玩这一招。 她并不想让周今川知道她为了保全周家给陈祉服软这件事。 可陈祉站在这里等周今川过来,不是为了看笑话,就是为了当面血淋淋揭穿。 “当然,你可以跟他走。”上方的太子爷无需趾高气昂的语气,薄唇轻落的几个字自带凌厉,“但你想清楚后果。” 第9章 捷克狼 联姻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南嘉瞬时僵直。 她差点忘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源头。 她停住时,周今川跟着止步。 周边的江朝岸幸灾乐祸地笑,上头陈祉居高临下。 仿佛回到学生时代。 双方也是如此对立。 周今川眯眸,即使站位矮陈祉一截,气场仍没有被压减,“陈少,嘉嘉是我妹妹,有什么得罪你们的地方,可以找我,不要为难她一个妹妹仔。” “真是一个好哥哥啊。”江朝岸拐着被踹疼的腿悠悠走到陈祉跟前,“他说我们为难周嘉礼,这属实是冤枉,当初要不是我们祉爷,她外婆早就病死了。” 周今川英眉拧紧,“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做哥哥的,连这事都不知道。”江朝岸哼哼,“当初你光顾着送你妹妹出国深造,忘记她还有个病重的外婆,幸亏祉爷人帅心善,施以援手。” 顿了顿他笑:“不过这援手不是白施的,咱们帮垫付了医药费,疗养费,你妹妹既然回来,就该还账了,没钱的话,只能给我们做助理打工咯。” 意有所指,他们可不是仗势欺人,他们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周今川双眸黑沉,“嘉嘉,有这事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节 底被翻光,南嘉默认。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周今川明白了,眉头皱深,“你给他们打工做什么。” “我……” 她深呼吸,其实不止为了打工还债,她更想帮助周家。 如果陈祉把气撒在她这里的话,就不会再针对周家了,周今川不用忙前忙后了。 上头的少爷一步不动,睨向他们,“三秒钟,再不过来你就没机会了。” 南嘉咬紧牙关,正欲上前,周今川忽然抬手,臂弯挡住她的去路。 他横在他们之间。 明明是三个人的站位,周今川更像是挡在他们中间的障碍。 他把她护在身后,面对那两个刁难的二世祖,温温一笑,“不就是一点钱吗,我替她还完,你们不要再为难她。” 三秒后,局面再度僵持。 南嘉被周今川拦住后没有再动。 她太需要这种安全感。 她一点不想呆在他们的圈子里。 磁场不合,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久不见声,江朝岸正想继续叽叽歪歪,见旁边的爷儿面色沉得不要太难看,识趣地闭了嘴。 据他过往经验来看,每次陈祉看到他们在一起表演兄妹情深时,脾气都极差。 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妹妹,看不惯别人天伦之乐? 江朝岸乱七八糟地想着,发现陈祉一声不言,甩手离开,他趔趄地跟上,“哎,爷你走什么,等等我……不管他们了吗。” 边走,江狗腿不忘朝他们比个中指。 迈巴赫回程途中,副驾的南嘉几次三番想开口,又缄默。 开车的周今川很平和,衬衣没有卷袖口,循规蹈矩的工整矜贵,长指端放在方向盘上。 他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难以捉摸。 “对不起,让你操心了。”她说。 周今川静默片刻,“你对不起什么?” “我……对不起你。”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她瞳孔一怔。 “不然怎么会让你说对不起这种生疏的话。”周今川平视前方,无奈笑着,“还是我们太久没见,你对我这个哥哥生疏了。” 她没有应答。 快到家时,周今川下车给她开车门,扶了把她肩膀上快要掉落的外套,语气轻字音又放得很重,“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我一直是你的靠山。” 南嘉愣着神,明明肩膀披着他的外套,仍然感觉到莫名的寒意。 是从他侧面漏来的风。 她轻轻抱了抱肩,眼眸低垂,不作答。 “走吧。”周今川抬手,像以前一样,像给小动物顺毛似的摸她的头。 她避开脸,不露痕迹躲闪开,像是姑娘家的羞赧,不想接受这类小动作。 也像是一种,和陈祉他们一样的,排斥。 风平浪静数日。 静得南嘉快忘记陈祉这个人,忘记他的事。 她没有再接到他呼来唤去的电话。 她知道他不会找她麻烦,只会针对周今川和公司,她想问周今川,但他闭口不提,让她不要过多操心。 至于她欠陈祉的钱,周今川有汇一些款过去,又被原封不动给退回来。 事态不知如何发展。 南嘉按兵不动,回舞团该干嘛干嘛,上次演出成功后,张老师有尝试让她练习其他角色,效果并不好。 失望多了,张老师时而叹息。 有人明明天赋异禀,动作可以几近完美,可就是无法演绎出舞台剧的效果,无法代入那个角色。 “你在练习的时候,不要代入自己,你得想象自己是奥杰莉娅,是假装成公主勾引王子的黑天鹅。”张老师说,“你好好琢磨我说的内容。” 小乔在一旁偷偷摸摸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插一句:“嘉嘉以前是跳白天鹅的,我觉得这个角色更适合她。” 张老师一愣,“白天鹅有人选了。” 小乔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但是老师你不觉得嘉嘉比白思澜更合适白天鹅吗。” 《天鹅湖》里白天鹅和黑天鹅两个都是非常关键的角色,通常由首席担任,没有咖位大小一说,有时候因为挥鞭转的缘故,作为配角的黑天鹅讨论度比白天鹅更胜一筹。 角色是舞团高层领导开会后定的,不是一个人所决定,张老师没有权利主张更换角色,让南嘉跳黑天鹅已经很难得。 老师走后,南嘉靠着墙拉伸,冷不丁问:“你以前见过我吗。” 小乔咦了声,“什么?” “为什么知道我以前是跳白天鹅的。” “因为……”小乔眨眼,“我看你偶尔练习的动作是白天鹅的啊。” 大概肌肉记忆,南嘉确实没少练,小乔经常混眼熟,看见很正常。 但她不想被其他人看见,免得讨论她越俎代庖,叽叽喳喳的很烦。 自从上次演出后,大家对南嘉偏见少了些许,实力面前,没法过多说三道四,总不能鸡蛋里挑骨头硬说她跳的不好。 这几日几个姐妹团听了个大瓜,神神秘秘讨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思澜姐她居然是没有爸爸的私生女。” “不会吧?从哪里听到的新闻?保真吗。” “肯定保真,港星社的都保真。” “我去,这瓜太炸裂了吧,他们居然说思澜姐的妈以前是歌女。” “好奇怪,港星社那么大一个媒体,一线的女明星不曝光,怎么突然针对思澜姐了?这消息一出,她还怎么混娱乐圈。” 白思澜想入娱乐圈的消息人尽皆知。 签约传媒公司,注册社交账号,宣传芭蕾舞演出,偶尔上杂志大刊刷存在感,一切都是预兆。 比起和队员们拿微博的薪水,她早就意识到只有进军娱乐圈才能赚取更多的广告费提高身价,这些年借着周氏公司往上攀升,粉丝人气一度赶超电影小花。 可惜即将圆梦之际,港星社一则新闻将她打落谷底。 不少队员们吃瓜之余很是惋惜。 小乔忍不住笑,戳了下南嘉的衣角,“白思澜出事的话,你是不是可以跳白天鹅了。” 南嘉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反问:“她出事,你很开心吗。” “开心啊。”小乔说,“她这个人很伪善的,之前我们因为训练的事和她吵过,第二天发现水杯里被放了好多蟑螂。” “你觉得是她放的?” “不是觉得,是我看见的。”小乔信誓旦旦,“但我没有告发她,女更衣室里没有监控,我告了也没用,她在舞团里一直是亲人大姐姐的形象,没人相信我说的话。” 很熟悉的情节。 南嘉突然对小乔刮目相看。 小乔很聪明,知道明哲保身。 她一个普通家庭混到这里来很不容易,她不能因为冲动断送自己的前途。 周宅的晚餐时间,一如既往没有周今川的身影。 他忙的就是星媒公司和旗下艺人白思澜的事。 这件事由港星社而起,幕后推手还是陈家。 但陈家近期只做了这一件针对的事情,周家的主要公司产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周先生抽得闲空陪妻女用餐。 晚餐桌上,周音少不得对白思澜吐槽。 她觉得哥哥的星媒公司实在没必要搞下去,比起周家高新产业实在不值得一提。 当初因为白思澜而创建,如今白思澜深陷舆论,怕是没有周旋余地,不如早早闭门节省开源。 “这陈家说来奇怪。”周夫人将椰子鸡切成细条,贴心地盛给女儿,也分了一份给丈夫,“总以为是想要吞并我们公司,但却没有设局收购的意思。” 这种局再简单不过,先四面楚歌针对,等资产套牢,产业链断裂,再威逼利诱低价收购。 到底是周家底蕴厚实,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先生不怎么吃鸡肉,将一小盘拨给南嘉,“也许是顾及往日情面吧,前天我和老陈总吃过饭,他态度很温和,还和我聊了一些家常。” “聊什么家常。”周夫人半信半疑。 “也没什么。”周先生说,“谈了谈家里的孩子,问我女儿今年多大了,是否婚配什么的。” “他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随便聊聊。”周夫人敏锐,“不会是想和我们家音音联姻吧。” “肯定不是,随口问问而已。” “老周你糊涂了,这种事怎么可能随口问问,你怎么说的?” “我们音音还小,婚配什么的由孩子们自己决定就好……” 听到这里,周夫人差点暴走,立刻打断:“你不会给拒绝了吧?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问问我。”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节 “你这几年做生意的头脑都做哪儿去了?这么好的联姻机会,你居然拒绝了?”周夫人气势汹汹,“你赶紧给老陈总打个电话,重新再谈。” “你别急啊,这本来就是孩子的事情。”周先生摸不着头脑,“再说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陈家明天有个山顶别墅聚会,老陈总特意邀请我们全家过去。” 听说还有机会再谈,周夫人的火气下去一些,捂着胸口,差一点就让自家男人毁了一桩好事。 对面那可是陈家,随便拎出一个旁支都是身价过亿的小辈,何况老陈总和他们谈这事,肯定是为了他唯一的儿子陈祉而谈。 港岛其他豪门内部子孙为家产争得头破血流,陈祉却稳坐陈家唯一太子爷的宝座,无可厚非的继承人,妄图和陈家联姻攀富贵的或是借势的豪门一抓一大把。 要是将自己女儿嫁到陈家,周夫人就是陈家的丈母娘,日后和麻友打牌不知惹来多少惊羡目光。 两家联姻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周家不仅不会遭到针对,还能实现互利共赢。 好处多得数不清。 周先生却不这样想,比起利益,他更注重孩子的意愿,询问道:“音音,你对陈家的印象如何?我听说陈家那位脾气不好,你要是和他联姻没准要吃苦头。” “我随便,你们安排吧。”周音脸红了下。 “怎么会吃苦头,老陈总和你说这个,肯定是陈祉自己的意愿。”周夫人振振有词。 那祖宗出了名的桀骜难训,打小不服从,婚姻大事不可能任由别人安排,不论是问及周音婚配还是邀请他们全家参加聚会,必然是他自己的意向。 “话说这陈祉什么时候相中我们音音的。”周夫人喜笑颜开,便往周音跟前推菜肴边问,“你这孩子,有什么心事都不和我们说。” 周音和南嘉同岁同校,学生时代自然是知道陈祉的,但她很少有接触他的机会,他身边的人太多了,那张顶级皮相,配上完美无缺的家世,暗恋他的女生数不胜数。 印象里,她想起他之前在操场上喊住她,请她帮忙送一件外套去医务室。 他记得她的名字。 这算不算特殊。 毕竟别说女生的名字,校内的女生,都无法入他的眼,审美阈值极高。 八字没一撇,周家母女急着想要半道开香槟,喜笑颜开。 南嘉安静低头吃自己的饭,像个局外人。 “我记得,他们以前就很有缘分。”周夫人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陈祉过生日时,是音音代表我们周家,给他送了他最喜欢的生日礼物,一定是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周先生接:“这事我也有印象,当时音音用一个送对的礼物,促成我们和陈家几个亿的生意。” “我记得是送了条小狗吧?什么品种来着。” “好像是条德牧。”周音应。 “不是拉布拉多吗?”周夫人咦了声。 周先生严肃:“到底是什么,别到时候提起来闹笑话。” 狗狗小时候不易分辨品种。 何况七年过去,谁还记得那些事。 “捷克狼。” 南嘉忽然插话。 三人同时向她看来,眼神一致,她怎么知道。 南嘉垂眸,“当时今川哥带狗狗打疫苗时我看见了,是捷克狼,不确定的话可以问问他。” 第10章 风信紫 陈宅聚会 周氏夫妇只管生日礼物能否获得青睐,哪会管具体细节,接种疫苗等杂活是周今川负责,再由周音送去。 那天是陈家太子爷十八岁生日,各行各业各路人马不敢怠慢,为了抓住套近乎的机会,想尽一切方法,以博太子爷青睐,这不仅关系到人脉交往,和自家的生意息息相关。 陈祉生来应有尽有,无病无灾,家里的藏宝阁随便挑出来不起眼的尘埃都能上供到国宝级藏品,除了大英博物馆就数陈家的藏宝阁最为宏伟,唐宋明清字画真迹,古董瑰宝可以组成几个大宅院,名下的房产除了南北极世界各地都有遍布,更别提数不清的限量跑车,宝珠,古玩。 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太子爷,哪稀罕外人送的那点三瓜两枣。 那时两家关系姣好,给太子爷的礼物不能有半点马虎,可根本想不出合适的礼物。 好在周今川那会不知听谁的主意,万里挑了只狼狗,和周音配合送出全场唯一让陈祉拿走的礼物。 至于这个礼物为何能讨他欢喜,就不得而知。 “那就是捷克狼犬了,我哪记得这些。”周音敷衍道。 “这你得记住了,万一陈祉找你提起这事怎么办?”周夫人教育,“聚会时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过多的细节,周音只能找周今川问。 周今川现在不在家,忙着星媒公司。 经过港星社这一曝光,白思澜未来星途很难再走下去,她什么心情,周今川能够完全共情,她有多着急,他就有多在乎。 可他一个新起的星媒怎么可能和港星社对抗。 南嘉回房后,拨周今川号码,想询问情况。 接听的是个女声。 “喂。” 轻柔得像是邻家姐姐的嗓音。 南嘉喉间堵住似的,良久不出声。 那端看了眼她的号码和备注,柔声细语的,“是今川的妹妹吗。” 南嘉攥紧指尖,“他人呢。” “他下楼给我买夜宵了,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他。” 这么晚,他们在一起。 南嘉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最后一句说的什么。 脑子里的情绪在慢慢瓦解。 他们在一起了吗。 这好像不重要。 周今川一直喜欢白思澜。 是白思澜不同意,两人才没有确定关系,只要她想,她随时就能成为周今川的妻子。 那就是她的嫂嫂。 又一个多梦的夜晚。 南嘉梦见在旋转楼梯,她看着摔下去的白思澜,四肢僵硬,眼神呆滞,紧接着切换到周今川的俊颜,一向温和的他对她发了火,让她不要靠近白思澜,随后将她扔到雪地里。 醒来后额间浮着细汗。 很真实的一个梦。 却不真实。 港岛怎么会有雪呢。 凌晨五点多,南嘉再也睡不着,起身下楼去院中缓和下情绪。 周今川这时候好回来。 他一夜未归,身上染着浓郁的烟味,眉眼间尽显疲劳,笑一如既往,“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清晨露水凝重。 南嘉睫毛上湿漉漉的,轻轻“嗯”了声。 “时候还早,不去睡会吗?”他招手,“听说你这几天练舞很辛苦,得多休息休息。” 她小狗似的嗅了嗅,极重的烟味盖去大部分味道,她忍不住问,“你昨晚在忙什么?” “嗯?”他以为她关心他的工作,“老样子。” “白思澜和你在一起吗?” 听这一句,他似乎懂了她为何清晨站在这里,又为何这般。 表面上还是顺其自然的俊雅模样,周今川拿出做哥哥的气派,“你这丫头还挺聪明,这也能猜到。” “我给你打了电话,是她接的。” “什么时候的事?”周今川诧异,摸出手机,“我没看到通话记录。” “没什么。”她知道是白思澜删的,也知道他不会追究。 她没再问,周今川主动解释:“思澜最近心情不好,抑郁症复发,我怕她出事就去陪了一会儿。” “对不起。”她还是忍不住说,“是因为我得罪了陈祉,才导致现在的情况。” 他什么都没做错,一开始就被她连累了。 她泼陈祉水,是想转移矛盾,想让陈祉针对她。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欺凌得很惨。 她的人生本来就这样糟糕。 没想到陈祉一眼看穿,他甚至一下子就知道她对周今川心思异样,以此作为威胁,让她陪他们玩赌局,把她当宠物一样戏耍。 “都说了,不要说对不起,这些事和你没关系的。”周今川挑唇,“陈家这些年一直吞并收购产业,我们周家早年做的国际贸易项目早就被盯上了,被针对是迟早的事情。” 他碰了碰她的发,“至于思澜这件事,我一定会想办法处理好的,不会让你担心,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最主要的是,哪怕穷途末路他也要用尽一切方法,不能让自己心上人受委屈。 周今川昨晚不在,不知道陈家联姻的想法。 但只要和周父碰面,就会大致了解了。 - 周音难得早起,被周夫人带着去做头发,请一线明星的造型师为她设计合适的发型,选择配套的礼服,务必要惊艳全场。 周家基因好,哥哥俊秀妹妹娇美,拾掇一番丝毫不输盛装打扮后的港星们。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节 周夫人很重视这次聚会,知道这是周音嫁进陈家的最佳机会,把握得住周家就能摆脱困境,为了让周音脱颖而出,她拿出珍藏的千万级珠宝,凭借多年人脉借了春夏最新款的高定礼服。 一番操作下来,周音原本就养尊处优的气质被托举得更上一层楼,连头发丝儿都透着高贵和精致感,昂贵的礼服和珠宝能让她在众多珠光宝气中更具有存在感。 周夫人做这些都是有准备的,陈家这次聚会说大不大,邀请的宾客多以亲朋好友为主,可不乏有意图高攀的豪门名媛千金,万一要是有人抢周音的风头就不好了。 傍晚,周家派出两辆车。 周氏夫妇一辆,周音和周今川一辆。 临走前,周先生才想起南嘉,喊她过去。 她没有任何的准备,“我就不去了。” “这是音音和陈家的事情,你喊她去做什么?”周夫人不满道。 “我记得邀请函上写的是一家五口。”周先生说,“自然是要把南嘉带着的。” “一家五口?”周夫人更不爽,忍气没有发出来。 南嘉很识趣,“我没必要去的,和陈家又不熟。” 何况她真的不想去。 躲都来不及。 “嘉嘉,你应该来的。”周先生说,“这些年大家都觉得你是我的女儿,如果你不来的话,反而让人议论,何况陈家要是知道你缺席的话,不知是否有意见。” 哪怕都在上流社会的豪门,想见陈姓的人,也得托几层关系,能受陈家邀请的人屈指可数。 陈家这次主动示好,周家要是缺席的话,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只大不小。 周夫人知道这种场合不该缺席,“赶紧让她上车吧,我们还赶时间呢。” 南嘉仍然不懂,路过的周音拉住她的胳膊强行往车上拉:“别浪费时间,我要是迟到的话你担待得起吗。” 周音当然不想让南嘉去,但见她素面朝天,穿的那身裙子早已过时,还不如保姆阿姨的精致,就算去了也不可能被人注意到,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呆着得了。 她们俩坐后座,周今川坐副驾,透过后视镜看到周音把一件外套随手往旁边一丢,正中南嘉的身上。 “周音,别闹。”周今川皱眉制止。 “就闹。”周音哼,又不是一天两天欺负人,早就习惯的。 周今川拿这个亲妹妹没办法,伸手过去,“她外套给我拿着吧。” 车里不是没有放外套的地方,因为怕皱周音会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现在那个位子被南嘉坐了,她心生不满,刚好借机会为难,奈何自家这好哥哥总是向着外人。 陈家山庄几乎占据山头整个风光,宾客只要上这片座山望海区域,肉眼可见精细的繁华奢靡和安全性,每隔一段距离闸口设置禁止擅自驶入的指示牌。 入门观景雅致,遒劲盘松,绿竹长廊,古典禅宗侘寂风,往里头是会客园区,八米挑高圆拱门基地,空间纵深感震撼强烈,上筑三座不规则欧式风格宅邸,高海拔下水汽缭绕,仿若苍穹仙境。 南嘉随他们混个眼熟便没她什么事。 他们来得时间不早不晚,就是不凑巧,陈祉不在,这让周音母女大失所望,听闻陈祉晚些时候会过来,抱着点希望等候。 会客厅焚香,光线璀璨奢靡,一屋子的谈笑和眼神充斥着金钱和利益的韵味,南嘉呆得有些沉闷,和周今川吱个声,用散心为借口,避开和某人碰面。 “别走太远。”周今川提醒,“这里你不熟悉。” 她乖乖“哦”了声。 “不对。”他又说,“我们以前应该来过吧。” 不常来,但确实来过。 “总之别走远,电话记得接。”他看腕表,“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家。” 周今川对周音和陈祉的事情没有想法,他和周先生价值观一致,联姻不重要,主要看当事人意见。 周音不愿意,做哥哥的和做父亲的不会逼迫她去拯救公司。 南嘉没走远,只在人迹稀少的周遭散步,这里绿化率很高,空气清新,过道精良培育的桫椤树下滴着细小的雨滴,弥漫着绿植自然的生长香。 一颗蓝色小球忽然滚到脚下,随着一声狗吠,她警觉地回头,只见一条身形修长堪比大半个人的大型狼犬。 动物的速度极快,不到半秒的功夫,精壮的四肢腾空飞跃,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奔来,她只来得及退后一步。 好在狼犬自制力不错,在擦过时停下四肢,晶莹琥珀色的眼睛敏锐地打量她,鼻子嗅动,它太大只了,楔形的脑袋,耳朵直立,尾巴末端钩状,浅色系的毛发裹着结构紧凑的肌肉,一眼望去就是雪山上高大威猛的头狼。 狼犬抬起宽大的脚掌,像是要和她握手。 南嘉没有动。 “十一。”后方的饲养员赶急来,见狼犬没有进一步动作,对南嘉说,“小姐别怕,它不伤人,今天可能是来客人了,它有点兴奋。” 饲养这类犬需要严格的证件,在公共场合必要时牵绳,而它在这里自由活动,只因为这块庄园是私人家的,可以为所欲为。 南嘉没怕,看狼犬爪子经常伸来,她也客气伸手过去握住,达成一种人和狗的友好交流。 “十一从来不对旁人这样。”饲养员挠头,“今天好奇怪。” 看南嘉所在的位置,能猜到她不过是这里的一名宾客,和狼犬从未见过,彼此间却有一种隐性的电流牵引。 这是一只纯正的捷克狼犬,来自斯洛伐克本土繁育的血统,外表凶猛性情温和。 “它多大了?”南嘉抚摸它的毛发。 “七岁。” 看狼犬黏着南嘉,饲养员不好驱赶,在这里能拿的高薪,全靠这狗祖宗。 一人一狗玩了好一会儿的球,都有些忘乎所以。 风大,南嘉跑起来时,束起的长发乱飘,她解下发带,打算简单盘个清爽的丸子头,脚下的狼犬忽然叫起来。 她愣神,片刻功夫,手里的发带被热带的湿感风忽然吹走。 轻如毛羽的丝带脱落,蝴蝶一般悬空起舞,两圈翻转直线往北方窜。 风和狼犬同时赛跑,同时来往同一个方向。 最终狼犬在挺括的男人身影前停下。 那根随风扬起的发带也随之而来,眼看着越过头顶,愈飞愈高。 陈祉抬起手腕,长指一攥,稳稳接住。 风信紫丝带颜色润和,质地柔软,却紧紧缠绕在男人冷白的手腕上,莫名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欲。 第11章 十一仔 要那边那个躲起来的小女儿…… 不好的预感从南嘉心底升起。 东西落入陈祉的手中,还能拿回来吗。 她连开口要的力气都没有。 陈祉手臂自然下垂,任由淡紫色丝带自然飘逸,尾端时不时扫过捷克狼犬的脑袋,它嗅到刚才女孩的气息,清浅的茉莉皂香,很有辨识度。 草木灯影葳蕤摇摆,南嘉纤细身形格外羸弱,唇色不红,是淡淡的樱粉,衬面庞白皙。 踌躇一番,终究觉得发带更重要,她主动靠前,“陈少,可以把东西还给我吗?” “什么东西。” “你手里的发带,是我掉的。” 他明知故问,置若罔闻,淡淡陈述,“是风吹到我这里的。” 听这意思。 不打算归还。 这个结果,不意外。 她吸了吸鼻子,周今川的电话忽然打来。 “嘉嘉,在哪。” 南嘉背过身:“聚会结束了吗,要回家了吗?” 那端笑,“不是,现在才开始,你就这么急着想要回家吗。” 现在才几点。 是她太心急。 陈祉离得不远,能听见对话。 她表现太明显,仿若这里比牢狱还要煎熬,恨不得早点飞走。 周今川表示陈家夫人来了,周音母女正在和她闲聊,作为周家养女的南嘉也该去打个照面,免得让人觉得他们周家少了一位。 南嘉一走,狼犬朝她“嗷”了声,想跟着一块儿过去,被陈祉呵斥回去。 饲养员不禁感叹:“十一似乎很喜欢刚才那位小姐,刚刚在这里玩了好一会儿。” 要是其他的狗不觉得稀奇,换做金毛的话,世上没有好狗也没有坏人。 捷克狼犬不一样,一生认一个主,连喂饭的饲养员都不当回事。 南嘉手里既没拿食物,和它不曾认识,它却是如此热情。 空气里留存淡淡的余香,像变化莫测的无形之手,拂过鼻息勾着久远的记忆。 会客厅华灯明耀,光彩绚丽,夫人们举止得体优雅,男人们羽扇纶巾谈笑风生,入门墙壁上名流画家的真迹彰显权贵,玻璃返照着全景的奢靡。 在周夫人精心的打扮下,周音是全场最盛装打扮的亮点。 这场聚会没有外人,不是密友就是亲友,要么多少和陈家沾亲带故,表少爷小姐们,和一些平常不怎么抛头露面的第n房太太,既是家宴,无需过多装点,恰到好处的贵气即可。 周音那般过分突出,引发私下讨论,往常陈家针对周家,今日里请了周家全家为主客,其中寓意不言而知。 再看周音如此华丽,一眼便是作为主角登场的模样,关于这两家联姻的猜测八九不离十的。 南嘉随周今川一块儿,去和陈家主母会面。 陈家子嗣庞大,能当家做主拿实权的鲜少,陈祉一家为首。旁支繁多,得益于陈老爷子年轻时做下的风流事,后来遇见陈祉的奶奶,也就是老爷子三婚但最得心的老伴,生的儿子势力压比前几房一筹,其中最受宠的陈父和陈母青梅竹马,恩爱几十年,只有一个独子,陈祉从出生就注定未来众星拱辰。 出生在这样钟鸣鼎食的家庭,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是冰美式。 陈祉的精神阈值异于常人,普通事和普通人很难激起他的兴致,至今没有出现让他青睐的女孩,别说入眼,他压根看都不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节 陈氏父母愁眉苦脸,几代基因如此顺利,可别把儿子培养坏了,回头带个男仔回来。 但随时间推移,发现他男女皆不吃。 夫妇两不得不把他的婚姻视为头等大事,试图安排相亲,陈祉打小惯坏的儿子,我行我素久了,怎么可能服从。 今晚聚会,本是陈母的私人聚会,邀请众多名门夫人们和千金前来结交人脉,陈祉却提了句,给周家全家发个邀请函。 关键词很重要,周家全家。 邀请全家过来,不可能是为商务,更不像是谈判,请到山顶别墅区的聚会,必然是促进感情交流。 陈氏夫妇多留心眼,多打听一下周家的女儿,是否婚配。 待看到眼前的周音,周夫人有些失望。 长相没多大问题,脸蛋圆润白嫩,大大方方。 就是太浮夸,华而不实。 “母亲。”周今川带着南嘉一道过来招呼,“陈夫人。” 南嘉缩在他身后,稍稍露出面孔,脑袋还是低垂的,颔首跟着招呼了声。 陈夫人目光全在和周音的谈话上,没怎么看她,人的第一视觉是衣服,南嘉穿的比这里的侍应还要素净,不会让人多留意。 只礼貌问:“这也是你们家小女儿吧,长这么大了。” “嗯。”周夫人立马纠正,“之前是老周司机的闺女,和我们音音同龄。” 意图把话题重新扯回周音身上,陈夫人却没再看,和旁人一样,都被门口来人的动静吸引去。 陈祉不是聚会的主角,来不来随他心情,人真来了,惹起场面一些窃窃私语,陈家太子爷名声在外,真正见到过本人的寥寥无几,有时家人见他都得提前和特助预约。 陈祉往那边走的时候,南嘉下意识往后面退,动作弧度不能太大免得被人注意到,堪堪躲到自助酒台前,这块摆放勃艮第产区的酒酿,莓果的香气风味浓郁,嗅闻间隐隐醉人。 周今川以为她想喝酒,拿起两杯,递一杯给她,“勒弗莱特级园的干白,口感应该不错。” 南嘉心不在焉的,“还行。” 退却一段,距离刚好,仍能隐隐约约听到那边的谈话。 陈夫人先问候儿子几句,陈祉答得简短零碎,要么就是“嗯”了声,句句敷衍但句句回应。 陈夫人想从他这里打探和周音的事有些难办,目光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异色,“你那手绑的什么?” 周夫人她们闻声看去。 离陈祉手边近的人,一下子看见那抹淡紫色的丝带。 和他一身色差极大的黑白常服并不适配,突兀得不像一个图层。 又因攥得紧,融为一体。 “这好像是一根女孩子的发带。”旁边好事的小表妹搭腔一句,“看样式是个很出名的品牌,可能是哪家的大小姐掉落的。” 她不说,旁人能看出来这玩意必然不可能是陈祉本人的。 “这是什么?”陈夫人问。 陈祉言简意赅,“刚在外面捡的。” “捡的?”陈夫人狐疑,外头天不好,捡的发带能这样干净吗,怕不是和哪家姑娘会面了,那她刚才和周家母女的对话不是白忙一场。 “不然。”陈祉散漫回,“还能是抢的?” 暗地里。 南嘉轻轻攥紧拳心。 他不还给她,和抢有什么区别。 “嘉嘉?”周今川注意到,“那根发带和我送你的很像。” 南嘉低头没说话,她不小心弄丢他送的礼物,这次可能再无法要回来。 陈夫人这时说:“应该是我们这里的宾客掉的,你给大家看看,让人过来认领一下,女孩子丢了东西肯定很着急的。” 陈夫人很是问头体贴。 给了个认领的机会。 但就算再丢十根发带,南嘉不可能站出来认的,甚至害怕他当着他这么多人的面来还给她,让她难堪。 不自觉躲到周今川的侧面。 “是我掉的。” 一道清脆女声开口。 周音提着艳丽的礼裙,笑容明媚,灵活又迅速地上前几步,眼睫眨动,“陈少爷,你捡的这个发带,是我刚才不小心掉的。” 她穿着恨天高,站在陈祉跟前,依然矮一截。 他临身气场震慑强大,距离不到两米,沉冷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周音竭力维持着甜美的笑,可因为撒谎,眼神透着无法掩饰的心虚。 那位爷儿倒一点不给颜面,“是吗?” “是……” “这条发带上有一根直发。”陈祉不修饰,眼底浸着嘲讽,“你不是金黄色的卷发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冒充。 是觉得不会被失主戳穿,还是觉得他不会戳穿。 一下子,看戏的目光集聚。 周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发,昔日里引以为傲,每三天专业护理的漂亮卷发,竟然成为她的累赘,她难堪地吞吐难言。 隐约听见周围的笑声。 还有一阵阵唏嘘,私底下有名媛庆幸刚才没有心痒痒去冒充认领,否则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的就是自己了。 “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吧。”周音仓促地打圆场,“刚才隔得远,没看清楚。” 自顾自找台阶下,顺带瞄了下男人手腕上的发带,轻纱质地柔软,色泽干净,上面一尘不染,似乎没有头发附着,她诧异地瞪圆眼睛。 不等她细看,陈祉面无表情收了手,陈夫人见状,横在二人之间,笑眯眯调和:“发带这种小饰品认错很正常的啦。” 不管对方是否成为自己的儿媳妇,游刃有余的陈夫人不会让自己的客人难堪。 她招呼陈祉过来,让他把发带交给管家去找失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来做。 陈祉半句没听进去,指腹有的没的勾着腕上的丝带,余光不经意地,瞥着躲得远远的,看似不起眼却不难注意的纤细身影。 南嘉选择放弃发带,情绪失落不佳,周今川亲手捧了块法甜递到她嘴边哄她,有说有笑的。 南嘉的饮食控制得很严格,做得再精致再把控糖分的甜食也不宜多吃,她只吃了一小块,尝到绵密的奶香和分泌多巴胺的甜,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红唇边漾起笑。 她笑起来很漂亮,眉眼若弦月似的弯翘翘的,盈着细碎的明光,颊边那浅淡得快看不见的梨涡,小巧玲珑,若隐若现。 “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陈夫人好脾气地哄着自家儿子。 陈祉不动声色敛目,“什么。” “说你以前的事呢,还记得十八岁生日,周二小姐给你送了礼物。”陈夫人提醒,“就是现在的十一仔,你一直都很喜欢。” 十一在陈祉心中的分量不轻,在整个陈家的地位独占鳌头。 十一不是它的年龄,也不是生日,叫十一,是它陈家第十一个有名字的少爷,地位比各房的私生子都要高。 而送这份礼物的,是周家的小姐。 陈夫人认为这是一个契缘,拿来做话头,看能否撮合。 “不记得。”陈祉淡淡否认,“是她送的吗。” “是她亲自牵给你的。” 陈祉显然对牵这条狗的人没有任何特殊印象,就算记得这人又不能代表什么,陈夫人的态度未免过分热情,在外他目空一切,对内还是孝敬得很,很给母亲的面子,“那谢谢二小姐。” “说起来,你们打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陈夫人倒不是对周音有多好感,只是难得出现一个能和儿子说得上话的女孩,怀有希望一试。 周音刚才被下了面,好在陈夫人维护,还想主动搭腔,他正眼不瞧一下,使人尴尬。 “当时为了能送出一个让陈少爷喜欢的礼物,我们音音费了不少功夫呢。”周夫人怕冷场,主动提醒宝贝女儿。 周音立刻点头,“嗯。” 她们这几个一唱一和的。 “难为了。”陈祉兴致乏,“那你怎么想到送条狗当礼物的。” “这个……” 周音哪会想到这一层,礼物是哥哥周今川筹划,爸爸妈妈让她牵绳子过去的。 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愣是答不出来。 周夫人暗地里着急,怪来之前没对好词。 她急中生智,朝不远处和一众老总谈笑风生的周先生使了个眼色,让他来救场。 夫妻多年,却没什么默契,所幸被旁人指点,周先生便过来,颔首和陈家母子寒暄。 小辈恩恩怨怨,他们这辈人人际来往尚可。 “怎么只见陈太和陈少。”周先生语气亲切礼貌,“陈总没来吗。” “老陈他去英国出差了。”陈夫人说,“那边有个分公司需要他临时处理下。” “本来还想和陈总谈些私事来着。”周先生礼貌笑笑。 “谈什么?” 周先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上次陈总问了家里孩子的事,瞧我们家女儿正是芳华年纪,到现在没有婚配,还以为要给她说媒呢。” 他们这些人谈私事也用生意场那一套,模棱两可的,有可以是没有,没有也能是有,缥缈难测。 陈父之所以没谈太多,是自家儿子就没给具体信息,他只能旁敲侧击问了下。 “老陈这人一天到晚只知道忙生意。”陈夫人跟着迂回,“哪有合适靓仔介绍。” 周夫人半开玩笑,“陈总不会是想把自己儿子给介绍给我们音音吧。”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节 这话一点明,几人心照不宣。 陈夫笑接:“是吗,回头我问问。” “我看咱们两家孩子自幼相识,男才女貌,很是般配。” “是吧,老周。”周夫人说着推了下自己丈夫。 周先生跟着附和,“……嗯,看孩子们的想法。” “现在的婚姻哪看什么孩子的想法。”周夫人恨铁不成钢,又不敢贸然表现,只能唱反调,“不都是政治或者商业联姻嘛,先结婚再培养感情。” “儿子。”陈夫人没有苟同,他们陈家可不需要联姻,首要的是当事人的意愿,她唤住心不在焉的陈祉,“你有想法吗。” 意外地,陈祉没有直言拒绝,态度不温不淡的,“母亲和父亲是什么想法。” 他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陈夫人微微惊讶,不显年纪的美丽面容漾着笑,顺理成章,“你要是早点婚配定下来,我们当然开心,与其去相其他不熟悉的千金联姻,不如周家知根知底的。” 陈祉缓缓地顿了下,“可以。” 答应得如此爽快。 周家人的面容瞬时放松,仿佛希望就在眼前,公司得救了,宝贝女儿的幸福近在咫尺。 周夫人推搡周音,“音音,快去和陈少打声招呼。” 周音腼腆地过来,正要开口,发现对方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不过我对这位二小姐没兴趣。”陈祉长指点了不远处的一个方向,“我要那边那个躲起来的小女儿。” 第12章 上弦月 什么时候去领证 话一落。 陈夫人差点没站稳。 表情管理向来得体的她第一次惊讶瞠目,扶额,“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听错了吧。 陈祉答应联姻成婚。 但要的是周家的小女儿。 那不是养女吗? 其余人面面相觑,周家母女快要笑开的眼角一下子收回,目瞪口呆,她们做足准备来应答陈家的题,就是没想到试卷居然不是颁发给她们的。 指向另有其人。 一定是哪里出现问题。 “我是说。”陈祉提高音量,低沉的声线一字一顿地四面分散,“我要周家的小女儿。” 刚才他们的对话只有自己人听得见,离得再近的只能凭借神色观察内容。 重复这一句,强调刚才的主要谈话内容,是大家所猜测的联姻不错,但和预料想的轨道发生偏差。 陈夫人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论周家小女儿是否养女,模样是否端正,既然儿子开口了,就先让事情正常发展下去,她喊来许管家,让人去请周家的小姐。 管家点头,“好的夫人,我这就去请嘉礼小姐。” 陈夫人留了个心眼,“你认识?” 许管家瞄了眼陈祉。 陈夫人这下懂了。 她还没说周家小女儿什么模样,这跟着陈祉身后的许管家就能直接去找人了,说明之前就认识。 南嘉和周今川的站位距离不远,只是巧妙,躲在酒杯叠高的自助台前,那头的声音越过人群,穿过高脚杯,直落耳底,贯穿大脑的思绪。 不等南嘉怀疑自己听错,或者那祖宗今晚吃错什么药,许管家过来毕恭毕敬请人。 “周小姐,我们夫人想见见您。” “什么事?” “您去了就知道了。”老奸巨猾的管事不敢透露太多,更不把陈祉拉出来。 只说夫人要见,那南嘉没有拒绝长辈且是主人翁的陈家主母,否则就是不礼貌。 南嘉没动也不想动,脚步僵硬。 “刚才陈祉的话是什么意思?”周今川问,狐疑。 她摇头,不知道。 脑海里浮现起的是那晚他最后撂下的话。 让她想清楚的后果,便是这个吗? “周小姐,请吧,夫人在等您。”许管家再次提醒,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挥开一条道,惹得旁人纷纷看来,以至于这路她不得不过去。 “先去看看。”周今川领先走。 他们距离三两米,陈夫人看清周家养女的样貌和纤秾合度的身形。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下去一大半,总归儿子是个正常人,知道挑个顶漂亮的,没瞎就行。 如果早知他好这类型的,做父母的不就早点挑来了嘛。 等走近了,女孩清丽的面容让陈夫人这个享誉多年港岛第一美称号的长辈不由得一叹,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极度优越的前提下,绰态柔婉,当真是人间绝色。 长相好挑,气度难求。 陈夫人看自家儿子的眼神耐人寻味。 好大儿,真能挑。 陈祉严选。 一选就选了个拔尖的。 见陈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南嘉身上,且有越来越欣赏的意思,周夫人急不可耐问出疑惑,“陈少爷刚才是在开玩笑吧?” 要和周家联姻,自然要选亲生女儿。 周嘉礼只是个养女。 周父倒是领悟得很快。 怪不得老陈总的邀请函上特意强调一家五口。 敢情他们都是配角,南嘉才是主角。 不管是谁儿,他一视同仁,没有因为选择南嘉而欣喜或失落,“陈少爷想要的联姻对象是我们家的嘉礼吗?” 其实大家都听出来是这个意思。 周父第一个坦明。 陈祉:“是。” 周遭哗然。 却不敢提出质疑。 “陈少,你是不是搞错了。” 只有走近的南嘉毫无顾虑地出声。 “周家的女儿只有周音一个,我不是周家的亲生女儿。” “是啊,她不过是老周司机的女儿,被我们好心收养而已,既不在我们家的户口本上,又和我们不是一个姓。”周夫人急忙否认,“她现在叫南嘉,和周家没有一点关系。” 周夫人的意思是,他想和周家联姻的话,只能选择周音,她才是周家唯一的女儿。 可陈祉的目的,显然不是周家,而是南嘉,不论她叫什么,姓什么,和周家什么关系,她不是沾周家的光才站在这里,是她站在这里,周家才有和他谈判的资格。 场上亲朋好友议论纷纷。 越发热闹,一度失控。 “母亲,我先走了。”陈祉要接个电话,礼貌和陈夫人道别。 没留多余解释。 陈夫人扶额。 这混小子怪会留烂摊子给她收拾的。 她没搞懂儿子到底什么想法,唯一肯定的是确确实实想要和这位周家养女成婚。 但是态度不明确,没有表现出一点喜爱的意思。 而周家养女的态度更是让她诧异,不同于周音的巴结和攀附,她刚才就躲到角落,现在听说要她联姻,脸色更是异样。 “陈夫人,您看这……”周夫人把最后的希望寄托给主母,但求人给拿个好主意。 “没事。”陈夫人安抚,“就算是养女也没关系,如果咱们两家的事真成了的话,该有的礼节我们不会少,生意上更不必担心,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周夫人急得快不行,她哪是在乎生意不生意的,她要的是亲生女儿的幸福。 周夫人瞪向自己丈夫。 周先生附和陈夫人的想法,“一切等安定再说吧,不管怎样,希望两家能够更好展开合作。” “那是自然,回头我会和老陈谈的。”陈夫人附和,这事急不得,哪怕今晚没谈成。 家里少爷看上人家女儿,他们好歹得把人家家里给供着,拿出基本追人的诚意。 宴席尚未散尽,夜色黑幕似的铺天盖地。 巴洛克风圆窗上沿,浮着一轮被乌云若有若无遮挡的上弦月。 偌大的宅邸不是灯火通明,长廊壁灯幽光摇曳,南嘉从深处走来,站在陈祉身后时。 他刚接完一通电话,一只手自然落入裤袋,另一只腕卷起些许袖口,露出的不是昂贵的腕表而是暗处呈现出深雾色的丝带。 过于清卓的气质让他无需灯影,随然往那一站就是难以越级的顶级出片画面。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9节 月色泻下雾蓝的散光,一半的侧颜清晰可见,轮廓棱角分明,桃花眼角上挑着,隐约见一颗小的快看不见的泪痣,更添几分禁欲寡情感。 南嘉保持距离感,不加修饰的漂亮面孔毫无血色,字字咄咄,“陈祉你疯了吗。” 到底有多想不开,有多疯狂,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就算报复她,就算再不想让她好过,也不该拿他自己的婚姻大事来一同陪葬。 当然他可能无所谓,和她联姻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是领个证花点钱而已,他该怎样就怎样,他只想把她困住,不管是他的婚姻里还是他的身边,都行,让她无法逃离牢笼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嘉礼小姐。”陈祉淡然地不为所动,“求婚就是疯了的话,那世上还有正常的男人吗。” 她笑了,气笑的。 求个狗屁的婚。 “求婚是要下跪的,你跪了吗。”她嘲弄。 “你是在求我向你下跪求婚吗。” “有病吧你。” 倒反天罡。 她只恨自己当初泼的那瓶水怎么没给他淹死。 陈祉的人生过于顺风顺水就显得平平无奇,当年留美再刺激的极限运动也比不上她的三言两语勾动他的情绪变化,他长腿迈开不疾不徐朝她走来,瞳孔溢出的玩味很重。 “嘉礼小姐气什么。”他兴致浓郁,不疾不徐地,“气你嫁给我,还是气你无法嫁给周今川。” 她忍不住抬手。 手心抬到半空中,眼看着要挥上去,又在犹豫。 她知道惹他的后果,也知道这巴掌扇过去,他只会把怒火牵扯到周今川身上。 知道她弱点的对手让人恐慌。 弱点是周今川这件事更慌。 “嘉嘉。” 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嗓音。 南嘉回头的时候,抬起的手慢慢回落,看到周今川的那一瞬间,眼睛泛酸鼻子也酸得厉害,好像外头被小霸王抢了糖果的小孩,回家哭着给哥哥告状。 可她无法告状。 她对周今川,说不了太多的话。 周今川应该是和父母亲交流过后来找的她,看到陈祉也在后,轻皱眉,“嘉嘉,你和陈祉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 “是吗。” 南嘉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是觉得她和陈祉关系不一般吗。 在他看来,她曾经向陈祉借钱救外婆,回来后又给他当助理,警局那晚,他们还在一起飙车。 刚才陈祉拿了周今川送她的发带,当着那么多长辈的面说要和她联姻,现在两人又在楼上像是在约会,怎么看怎么可疑。 “怎么,做哥哥的不能问问了。”周今川打趣,看了眼陈祉,“你们刚刚在做什么,不会在幽会吧。” 语气平和,却有点拿辈分压人的意思。 南嘉没回答,陈祉作壁上观。 两个男人没有对视,卓然的气度互相压制,互不相让。 周今川似笑了下,“陈少爷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我们都以为你看上我们家音音。” 话音一转,“没想到是嘉嘉。” “都是周家女儿,都是你妹妹,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没有,都一样。” 周今川附应时,没看见南嘉眼神突然躲闪。 陈祉慢条斯理拨弄腕间的丝带,很轻松地剥离了,“那周少怎么看待这桩婚事。” “我能怎么看待,不管是哪个妹妹,她们愿意就行,不愿意我们不会逼迫的。” “周家是你父亲多年心血,星媒又是你一手创建,你想看着它们毁在自己手中吗。”陈祉道出最后一句重点,“如果我们两家联姻,不仅互利共赢,周氏蒸蒸日上,你的白月光也会平安无恙。” 南嘉没想到,陈祉会扯到白思澜。 两句话将本来是否商业联姻的事情上升到,周今川到底选择什么。 选择南嘉不联姻,还是选择白思澜平安。 很明显地,周今川笑得不太自然,“嘉嘉是什么想法。” 他在问她,南嘉清透的眸抬起,“你呢。” “这是你的事情。” “你不是我哥吗,我听你的。” 说完就后悔了,她知道前路是陈祉设的一个陷阱,再往前走她会掉下去,可妄图周今川能拉她一把。 周今川看着他们两个的站位,随意地插着兜,扯唇淡笑,“你要是愿意,那最好不过,不愿意的话,以后我再为你另择良婿。” 南嘉眼眸晶莹却没有泪滴,也没有泛红,倔着一股气,“那现在呢,你希望我去联姻吗。” 这件事,白思澜无辜躺枪。 她抑郁症复发,声名受损,前途堪忧。 周今川为此心忧得不行。 如今,有一个最快挽救的办法摆在他的面前。 周今川沉默。 时间拖得越久,越说明他内心已经有一个答案。 只是不忍宣之于口。 在她一瞬不瞬的注视下,他轻点头。 是。 希望她去联姻。 希望她拯救周家,拯救白思澜。 南嘉自欺欺人地撑起一个笑。 他明知道。 明知道她的意思。 明知道她和陈祉从前不对付。 南嘉:“你真的希望吗?” “嗯。” 周今川向来温和的声音,此时似一根寒针,落了地,打断她的妄想,刺破空气里如杂草乱生的情愫。 这个答案,让南嘉呆愣了十几秒,身体僵直许久没有动。 尘埃落定,闭幕。 如果把选择权给他呢。 赋予他伤害她的权利,却心存侥幸盼望他手下留情。 “你哥同意了。”陈祉攥着发带晃过她跟前,低稳气音挑着轻哂,“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未婚妻?” 南嘉晃过神,看着周今川送她的礼物。 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她慢慢抬手接过来,却没有力气握住,任由发带飘落在地面。 她听到自己空灵的声音。 “明天。” 第13章 盥洗台 可以哭但他不停 落下的发带悄无声息,一动不动。 她也一样。 看到陈祉微合的瞳孔一震,周今川突然意识,这一切不止是他难以预料,也超乎所有人的预想。 南嘉没想到周今川会答应,周今川没想到陈祉在玩。 而陈祉没想到南嘉一头热血。 答应和他成婚,和七年前泼他一脸水一样,始料未及。 又从容应对。 制定游戏规则的人遇到难以解决的bug时往往选择重开,除非,这个bug在设计之中。 习惯游戏人生的他,把旁人眼里的婚姻大事当一场赌注,结果不重要,要过程尽兴。 “明天就领证。”陈祉好整以暇眯了那么几秒钟,眼里的惊意很快消散,轻轻嗤了声,“嘉礼小姐这么想嫁给我吗。” “是,夜不能寐,朝思暮想。” “防止你夜长梦多,现在也不是不能考虑陪你去办领证手续。” “工作人员下班了。” “可以叫过来。”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0节 做这类为难人的事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南嘉不管代入登记处工作人员的视角还是自己的,只感觉天黑人晕,没有动力再支撑她站在这里。 “我困了,明天再说。” 她低头要走。 转弯太猛,没注意周今川就在旁边,差点要撞上他,下意识往后避开,趔趄两下,摇摇晃晃得像是随时跌倒。 “嘉嘉。” 周今川手紧跟着伸出去,却在半空时被另一只有劲的手腕给挡开。 陈祉单条臂膀横在他的跟前,动作敏捷迅速揽过前方女孩的肩,很自然地扶稳她的身形。 南嘉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甚至没有回头看是谁扶的她,背影虚虚地离开。 明明可以两个人一起扶,或者本就站在后面的陈祉不用动,但他偏偏要来扶,偏偏扶之前要先拍走周今川的手。 往常,周今川不会计较。 今晚他明显更气燥,强行克制压抑着,无法释放,她一走,没了刚才的假意温和,冷冷出声:“我有话和你说。” 那位太子爷鸟都不鸟,“不听。” “你真的想娶她吗。” 还是不鸟。 “你喜欢她吗?” 陈祉置若罔闻。 “最后一个问题。”周今川知道前两个不会换来回答,着重点放在第三个,“结婚之后,你会如何待她。” 陈祉懒得理。 谁的心里不跟明镜似的。 周今川现在看似关心南嘉,实际上刚才已经做出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给予最好最迅速的实际行动。 而对于南嘉,不过是事后的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话语。 大概是现在的周今川怎么着,算自己的大舅子。 陈祉临走前,踢开地上的发带,勉为其难搭理一句:“她是我妻子,是陈家未来女主人,她在我这里,只会比周家更好。” 早在上一辈陈家的家族内斗就差不多结束了,花落谁家已定,陈祉是唯一继承人,他未来的妻子,只要嫁进来就是女主人,不需要处心积虑的家产内斗,也不需要讨好长辈,陈太太才是别人最该讨好的对象。 哪怕陈祉什么都不给什么都不做,领证后一半资产就是她的,替大部普通人完成“我不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钱”豪门梦。 周今川觉得她被苛待的担心纯属多余。 他只想要她过得好,没有意识到,有些事汝之蜜糖她之砒霜。 - 反而是南嘉这些年来睡过最安稳的一觉。 像犯了考试焦虑症,考之前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到真正拿笔的那刻莫名心静。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逆天改命违背常理。 清晨很早被陈家司机接走,没来得及通知周氏夫妇。 她给周今川发了条消息,靠在后座昏昏睡去,睡眠很死,要把这些年失眠的时间一股脑补上来。 到目的地,司机和陈祉交代情况。 “睡了多久?”他问。 “从上车后一直睡到现在。” 从周家到婚姻登记处路程不远,车堵了挺久,陈祉没催,司机开的不快,就这样过去一个多小时。 “时辰马上到了。”随行的许管家提醒。 他们预约好准确时间,还有律师公证人等,因为知道太子爷不喜欢做规划外的事,管家礼貌一问,“需要把周小姐叫醒吗。” “不叫。”陈祉回到载她那辆车上,“我看她能睡多久。” 他上车的动静愣是没把人闹醒。 跟一晚上没睡觉似的。 看她眼圈又自然白净得很,既没红肿也没泛青,睡颜极其静谧温润,闭上眼皮,睫毛格外细密,长长的卷翘,挂在眼窝下勾着月牙状的阴影。 大抵往日里给人总是没好气,不正眼看人的印象深刻,忽略她原本是清婉碧玉的样貌,不开口说话杏眸不瞪人的模样仿若古典画卷里恬静的美人图。 日头南走,临近正午,南嘉苏醒,开门下去,看见车两旁有看守的保镖。 “怎么只有你们,陈祉呢?”她问,“他还没过来吗?” 保镖恭恭敬敬回复:“少爷马上过来。” “领证第一天就迟到了吗。”她不意外,“真有他的。” 保镖讷笑,“太太,您在车上睡了两个多小时,少爷临时有事所以出去一趟。” 南嘉没看时间,只觉日光烈得厉害,原来过了这么久。 “那是我的错吗。”她走过去,“他不应该叫醒我吗。” 保镖冷汗直流,这世上能这样质问太子爷的怕是只有陈太太,没理硬搬理,有理不得上天。 登记处前等候多时的许管家看到南嘉过来,不免松了口气,“陈太太,您可算醒了。” 他真怕她耍诡计想半路出逃,那麻烦就大了。 “我有名字。”南嘉说,“我不习惯别人叫我陈太太。” “好的,但是以后还会有人叫您太太的。”许管家始终保持微笑,现在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从前是礼貌,现在是卑微,倒不是对她卑微,一看就是被那二世祖给消磨的。 南嘉没管称呼,人都过来了还在乎被叫做什么,笼中鸟嫌马路吵,管得太宽。 陈祉就在附近处理一点事务,很快回来,证件办理得很顺利,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公证律师都在,填个资料宣个誓即可。 夫妻俩脸色差不多,纯来办事的,面无表情,看得外人以为这俩是要离婚。 南嘉坐下签字时,律师给她递了一份婚后协议。 不厚,只有几张,内容不多。 豪门联姻少不得这些,以防女方图家产。 南嘉视线落下去,上面的内容却不是关于财产分割,而是陈家对周家公司的优待。 港岛没有彩礼这一说,但上流讲究排场,繁文缛节免了,重金少不了,何况她是内陆的,父母双亡家中独女,没人主持婚嫁,男方家更不能操办得太潦草。 并非直接转账撒钱,周家不太需要,所以给的好处是项目合作名额。 其中关于海油贸易这块大蛋糕的一部分拨给周家负责,这条在协议中的含金量,不亚于送了几十个亿的彩礼。 联姻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对于南嘉并没有用处,顶多周先生的笑更实诚一些。 协议里没有提及夫妻财产,意味着领证的那一刻起,她就能拥有他增值资产的一半。 一枚重达九克拉的艳彩蓝钻石婚戒被陈祉放在透明的长几上,慢慢推到她的跟前。 南嘉只是看着,像看一粒不值钱的沙子。 “婚戒。”他说,“无名指的。” “不想戴,太麻烦了。” “敷衍,换个理由。”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这个理由还行。 没能让他嘲讽她是不是想戴其他男人送的戒指。 南嘉低头在协议后方签上自己的名字,“你和周家交流了那么多,我也想提一个。” 不等他应,她说:“你应该和我一样不想太多人宣传我们的婚事,没必要请宾客办婚礼,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方便你以后腻了后再娶。” 简言之,隐婚。 不是她把婚姻当儿戏,是她觉得他把婚姻当儿戏,所以陪着他一起玩,直到腻为止。 “好。”陈祉说,“不过我得提醒你,我们的婚姻是实打实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什么?” “夫妻义务,我会履行。” 联姻,不可能单单一张纸困住她,他会最大程度让她难堪和痛苦。 南嘉指尖不安动了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随便吧,反正够糟糕了。 签完字走完程序,工作人员给颁发了结婚证书,港岛的证件只有一个,上面构图设计很漂亮,和a4纸差不多大小,像一张橙红的相封。 两个当事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搞完流程后步伐一致往外面走,一刻钟不想多待,许管家只好拿起那份结婚证书,跟在后头询问。 “少爷,这个结婚证没有塑封,需要保管处理一下吗。” “不用。”陈祉没回头,“扔了。” 许管家:“?” 许管家满脸堆笑,看向南嘉,“太太您说呢。” 南嘉:“扔远点。” “……” 他们两个小年轻无所谓,许管家一把老骨头可不敢真这样做,他还想多活几年,真按他们俩说的做了,届时主母夫人问起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下午练舞,南嘉心不在焉的,一个没注意,足尖磨出血口,她吃了颗药后连续练了两个小时,到满头大汗,人还是不清醒。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1节 南嘉站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吹着凉风,试图让自己清醒。 一天的时间,她的身份从无知少女变成已婚。 结婚证上另一边的名字,还是和她最不对付的人。 为了周家,她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嘉嘉。”小乔忽然拿一杯冰美式晃悠到眼前。 知道她跳舞累了,小乔掐着时间买好冷饮,笑眯眯搭讪:“你怎么老是对着窗口发呆啊。”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是我们接下来两周要进行严酷的训练,好消息是,恭喜你被舞团选为白天鹅演员。” 南嘉情绪太平,小乔掀不起氛围,自顾自地一股脑说完。 南嘉:“白天鹅不是有人选吗。” “上次的首席她是白思澜的替补,状态不好做不了了,白思澜呢,这阵子忙着进组演戏呢。” “演戏?” “是啊。”小乔点头,“你没看新闻吗,知名导演陆导的下部电影选定的她,以后人家可忙着拍戏呢。” 这事早就有了,白思澜被负面新闻压着沉寂一阵子后,现在重现天日。 “哎,她的命真好,背后有人脉替她撑腰,能压住负面新闻不说,还能出资演电影。”小乔撇嘴。 南嘉没关注时事,低头咬着吸管,酸苦的冰美式充斥着味蕾,莫名地镇定,她迅速浏览新闻页面,连翻几条找不到白思澜的负面事迹,清一色的都是夸赞的通稿。 港星社掌控舆论不需要一天,不需要一晚上,也许一个小时不到就能将舆论翻天。 这不是港星社老板江朝岸牛逼,是他背后的人权势滔天。 划着划着,南嘉划到白思澜的微博账号。 发了张自拍,说晚上要参加庆功宴。 庆祝她脱离困境,绝处逢生,凤凰涅槃。 配文@了星媒的老板周今川。 周今川没有微博账号,所以艾特的是官方号。 底下粉丝懂得都懂,单凭白思澜一个人不可能脱困,必然有贵人相助,在大家眼中这个贵人就是周今川。 疯狂的粉丝早就磕起他们的cp。 女明星和幕后老板的恋情最好磕。 小乔观察南嘉:“你要出演白天鹅,你不开心吗?” “开心。”她说。 晚九点,南嘉身心俱乏,换便鞋时看见足尖的伤口裂得更大了,练舞的时候毫无感觉,出血的外伤痛感远不及内伤。 出去后看见一辆不该出现在停车位上的库里南。 两个西装革履模样的保镖下来,恭恭敬敬对她鞠躬,“太太,我们是负责来接您回家的。” 她没有动。 一个保镖拨通许管家的号码,来和她通话,以确保他们不是坏人。 南嘉还是没动,他们不理解她的意思,她并不想跟他们回去。 可是。 总不能回周家。 无家可归了。 陈祉在港岛住处太多,这次来接她的车去的目的地是私密性极强的半岛别墅区,周遭没有不相干的邻居,从外表看这处宅子很新,古欧式建筑风格配备现代化系统,绿化极高,前后花园望不到边,静得能听见鸟声。 里面配套的佣人光出来会面的就有十几个,还没算上负责厨房,花房管理的。 南嘉被女佣带到主卧,很大,有几个隔间,她没带换洗衣物,但她们都有备好,包括女生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这处宅子完全是按照婚宅的标配去做的,更有适合女主人超大衣帽间和圆形泡澡缸。 陈祉不在,佣人婉言表示他工作繁忙,晚上可能不会回来。 佣人语气小心翼翼生怕女主人不开心,哪想南嘉神情瞬时放松,身心愉悦舒展,冲了个凉后往柔软的鹅绒被上一瘫,昏昏睡去。 这辈子想不到,一直借助药物助眠的她,和陈祉结婚这天能睡个昏天黑地。 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光亮并不刺眼,壁灯散着柔光,她迷糊糊睁眼,看见影影绰绰的男人身形,一条浴巾松垮系在劲腰间,宽肩窄臀的比例一览无遗,锁骨窝极深,骨感幽邃精致,自然垂落的手臂清晰可见明晰而不夸张的肌理线条。 陈祉刚刚浴后,提着条毛巾简单擦拭黑色碎发上淅淅沥沥的水珠,些许漏网之滴顺着薄削的下颚线落下,壁灯光线偏暖,他肌肤并不显古铜色,更偏于冷白,常年健身的缘故,再白也让人的气质偏向于硬朗。 本来背对着她,不经意地转过来,倒映着碎光的眸底不疾不徐乜来,耐人寻味又不为所动。 南嘉没有窥看的意思,所以目光坦坦荡荡对视。 “你今天睡了十几个小时。”他走过来,“你是猪吗。” 她坐起来一些,“和你一个品种。” 他本来拣出一支烟想抽来着,闻言兴致又落她这儿,靠着一侧,单条长腿慢条斯理地坐一边。 被褥洁白崭新,衬得她气质柔和,语态仍旧犀利:“你回来做什么。” 害她空欢喜。 “陪一陪心爱的新婚太太。” “你说这种话是怎么忍住不笑的。”她面无表情,“教教我。” 她每句话,每个音节,都像往一片平静的湖水里面扔石头,时不时掀起阵阵惊涛骇浪,其实陈祉今晚的兴致不在她,不然他可以从舞团接她回来,用不着快凌晨才回,又是闭着灯地擦发,几乎没闹出一点动静,她这时醒来,纯粹是她白天睡多了。 于是他的注意力慢慢转移过去,落在那张从不饶人的美丽面孔上,在她凝神时刻,忽然抬手,拽过那双随意叠放的足踝,轻轻往跟前一拉,她整个人带被子地被他轻松摁在下面。 “想学吗。” 他不疾不徐地反问。 没有靠在她身边,甚至人没有靠近,手臂虚虚撑着,只把人困在怀里,让她无法动弹。 南嘉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出声骂人的力都无了。 他这才看见,自己攥的细白足踝泛着红,练舞的缘故,她膝盖以下常年见伤,光线昏暗依然可见上面遍着的些许疤痕,足尖的位置泛着血痂,大概是个新伤。 他力道是松了,方位没变,腾出一只手,捏住她尖巧的下颚,“想学就教教你。” “不学。”她没有挣扎,“混蛋教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骂早了。”他说,“我还没到混蛋的时候。” 下一秒。 她胸口一冷,系两道的蝴蝶结被扯住翅膀,轻松解开了,肌肤赛雪似的净白得几乎没有杂质。 形状也如水滴完美无缺,自然地松软,雪梅立于灯影,一抹浅粉。 扯蝴蝶结的力不小,以为人会死命挣扎,至少不会像现在如同标本一样一动不动任由摆弄,臆想万般可能,惟独不曾预料到会是这般。 认命。 七年前纨绔子弟的冷嘲热讽和秋后寒雨没有击垮她傲然的脊梁骨,七年时光却莫名把她棱角磨平,说她过得不好吧,斯诺克,赛车,皇家舞团这类原本不属于她阶层的东西她都能游刃有余,说她过得好,那双仿佛浸着青山秀水的眼睛无缘无故失了神。 她杳无音讯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陈祉慢慢停了手,坐过去,随意理了理原本就不凌乱的领口。 被撂下的南嘉懵然看他。 “啊?你不行?” “……” 她没有对他很排斥,或者说,是谁无所谓。 “你太无聊了,爷没兴致。” “不行还有这么多借口。” “周嘉礼,你不是一般地欠c。”陈祉丢下一句起身去浴室。 人走,一下子清静,南嘉屈膝蜷坐。 这个时候。 周今川和白思澜在做什么。 在他们的庆功宴上庆祝喝酒,欢声笑语吗。 他不会想起她在做什么,不会想起她和陈祉如何,不会关心她的感受,哪怕一分一毫,就像七年前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这些年痛苦的来源在于她不肯和他划清分界线,如今他让她和陈祉联姻,这条线她想赖也赖不掉了。 南嘉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拨开帘幕吹风,清醒一些,打开手机看资讯。 环形窗视野开阔明朗,半岛夜景静谧得隔绝闹市。 听到浴室门响,她余光瞥到了,一眼是比刚才还要没有死角的光景,那条浴巾作用微乎其微,深陷的人鱼线若隐若现。 她出声制止他的前来,“陈祉,你为什么不穿件衣服。” 他淡淡反问,“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怎么把脸洗没了。” 他长腿迈开没两步就来到她跟前,仍是衣衫不整不规不矩的闲散少爷模样,随意抬起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这么好看的嘴,用来说话真是可惜了。” 前方的压迫气场凛冽,她不自觉往后退,后背抵到冰凉的玻璃窗面,“你想干嘛。” “你在想什么。” “你有病。” 他浅浅地“嗯”了声后,臂膀一抬,很轻松揽过她的腰际举了起来,往宽厚的肩膀上一靠,扛麻袋似的将人折在肩上,南嘉的脑袋靠在他的后腰,长发自然垂落,眩晕感让她失去大半的力气,蜷起的拳头如同棉花似的拍着他,“放我下来,混蛋。” “给你机会,挑个地做。” “你不是没兴致。”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2节 “你骂完后有了。” “……” 他是真的有病但她不想骂怕真把他骂爽了。 南嘉没有挑地方,陈祉随意把人放在浴室的盥洗台上,后背镜子明亮宽阔,空间加强的纵深感无限放大感官。 南嘉有挣扎,只是作用不大,盥洗台是大理石台面,凉得很,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发抖:“陈祉……” “不舒服可以哭。”他好像在哄人,又没什么耐心,“不过我不停。” 第14章 薄荷冰水 比不上嘉礼小姐的甜 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吝啬着仁慈。 给她描述痛苦的机会,没有改变的权利,不舒服就忍,忍不了和他无关。 可这些年南嘉何曾在别人面前掉落眼泪。 父亲母亲的葬礼上,亲朋好友为分得一点钱哭得震天撼地,反过来指责她这个做女儿的怎么无情无义,连滴眼泪都不掉。 那时的南嘉太稚嫩,哪怕察觉到双亲接连去世事有蹊跷,也无法查明真相。 而患有老年痴呆的外婆一窍不通。 一个完整的家只剩她一个人。 面对虚情假意的人,她倔强地冷眼旁观,一声哭不出来。 到晚上,被窝和枕头全是泪珠。 旁人越想看她哭,反倒越发冷情,清透的瞳眸一瞬不瞬和对方对视上,无所畏惧。 前方人身形颀长,高出她小几十厘米,单条臂膀虚虚揽着,指腹抵着大理石面,将她困成一个圈,哪怕她并没有逃离的意向,也没给腾出多余的位置。 没灯,唯一的光源是主卧枝叶状壁灯折进来的些许亮度,和被乌云遮盖的月光,不暗淡,只觉沉重,带着未散尽的水汽,仿佛身临迷雾森林。 南嘉没经历过猪肉,猪跑总是见过的。 文豪和影视作品的熏陶影响,对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不陌生。 想起巩俐出演的某部电影中,因丈夫缺陷而惨遭肆虐,稍稍把自己代入一下,不自觉顿悟。 蛮认真地眨了下眼睛,“不行不要勉强。”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他性情为何如此古怪阴冷。 从前身边跟了不少莺莺燕燕献殷勤,却千篇一律,视而不见。 现在年纪不小,没见有什么女伴,没把兄弟掰弯,男女皆不吃,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不中。 发现太子爷的惊天大秘密,南嘉语气轻缓了些,怕被杀人灭口,“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对他没有同情,对自己反倒颇为加赞,果真是她慈爱,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她抓住他的把柄却不当做威胁,实在是天底下顶顶善良的人。 陈祉冷笑,“需要我说谢谢吗。” “客气。” 她本就不是和他同流合污的人,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虽说南嘉对和他做是做好心理准备的,这年代哪有什么贞女,利益至上,能从这场婚姻里拿到好处,能让周家获利就行了,等过个几年,陈祉腻味,也能干干净净走人。 如果他不行这事成立,那她什么都不用做。 这买卖血赚不亏。 待她一介小平民快要露出资本家窃喜的神情时,手腕被陈祉握住下拉,他没有看,也没有带她下看,彼此对视,他波澜不惊,而她面色由白变红。 再煞白一片,与之对比鲜明的,是手中拿着的这团炙热红火焰,烫烧她手心每一寸神经末梢。 要么是刚才得意,以至于变脸速度快到成了一个笑话,陈祉拿着她的腕靠前一点,“弄完我再和你说声谢谢。” 他显然不可能是电影里无能的染坊主,而她和女主一样退却,声音低颤:“我不会。” “握酒杯不会吗?”他说,“上次接周今川递来的酒杯握姿不是挺标准。” 白酒杯自然会拿的,她比撞车那次的演技还要精湛,三指一扣,“我只会这样握酒杯。” “那就学。”他嗤,“拿稳。” 她学习能力强,在校时各类活动只要她想都能有一席之地,一点能通,但纯看她想不想通。 “是这样拿的吗?”他说。 “我说了我只会握酒杯。” “这是酒杯吗。”他眉间一凛,“你要不要好好看看。” 南嘉没有看那团火,也不想正视陈祉,白袍早开了,昏暗中肌肉线条仍清晰深刻,八块腹肌标准到不需要刻意收就能显而易见,头一回如此近距离感知到男人的温度,极大的体型差让人望却。 精壮的臂弯好像轻轻松捏死她的脖颈,身形也能完全覆盖住偏清瘦的她,但大的不止是人。 红火焰旺盛,温度上升,再拿的话又烫又酸,试图逃脱这黑暗牢笼,手腕却被他连拿带握,腰段也被扣死,无法动弹。 “别……”南嘉气音微弱,“陈祉。” 那把嗓子仿佛是从雨雾江南中穿生出来的,空灵清透,摇曳着婉转柔情。 是迄今为止最轻和的喊他名字一次。 因为她手腕实在酸得厉害,在舞房跳了那么久的舞,他又叫她拿酒杯什么的,一拿那么久就罢了,主要是不太握得住。 他垂眸,“酸了?” 还是气音,“嗯。” “那换只。” “不要。”她左右手都往后背过去。 半途而废,没灭的火势不减,吐着信子似的叫嚣,陈祉沉眸,如果为这桩事打分的话,目前只到个位数,她什么都不会,敷衍得很,好人都能给她磨残废。 南嘉逃蹿意图显著:“坐的太冷了,我要回去。” 他睨她,“想坐热的?” “你家的盥洗台质量不好,我怕塌了。” “你没那么重。”他一句是一句应着,指腹捏了捏她的下巴,“刚刚让你挑地你不挑,现在后悔了?” 让她挑不挑有什么区别,她总不能要死要活挑沙发或床铺吧,真挑了又被笑银当,上赶着要。 “我只知道你畜生。”南嘉转过去净了手,没找到烘干机,当着他的面甩了甩,“没想到是个花里胡哨的畜生。” 他没动。 好像骂得还不太够,不尽兴。 “几点了。”她随口问。 “我不是闹钟。” “我去看看。” 他没动。 “让开。”她抬脚踹了他一下,不轻不重,跟打情骂俏似的欲拒还迎。 还是没动。 “陈祉!”她喊。 少爷勉勉强强掀着眼皮,“去看时间,还是看新闻资讯?” 刚才黑灯瞎火的点看手机,绝不可能是工作和娱乐,那就一个可能,关注她不该关注的人和事。 周今川和白思澜庆祝喜事,和她在这里给他弄两件事合在一块对比,简直太讽刺。 当年高高在上泼他,现在得顾及大全哄他愉悦。 即使技术生,他毫无愉悦,但于胜利者而言,无疑是能解当年心头之恨的。 被点破后,南嘉漂亮没空浮现一丝难堪,却理直气壮,“和你没关系。” 说完,她更用力踹他一脚,跃下地面。 潇洒不过半秒,手还没碰到门,腰际一道蛮力将人拉过去,又猝不及防地被抵墙壁,本就暗的空间,前方的阴影遮住所有能见视野。 没有反应的时间,她睁眼的时候,细白的天鹅颈被男人虎口掐住,从后托着她的后脑将人带过来,被迫仰首,唇瓣微动时,陈祉低头,慢条斯理地吞噬。 亲吻是爱人的权利,他没有亲他,像宣告主权—— 看吧如今不管如何挣扎,能亲她的人只有他。 “你是狗吗。”南嘉倒吸一口凉气,红唇下意识咬了回去,下足了力,将他的唇际擦出血来。 小动物真被惹毛了,张牙舞爪的撕咬。 陈祉慢条斯理抬手擦了擦唇际的血,没有生气,怒极反笑,“你也不赖。” 她想再怼两句,又没有时间去思考,因为这次他再抱她,是直接往被褥扔的。 鹅绒被很轻软,摔进去不痛不痒的。 当她掉进去时,人好像落入一个不见底的深冰潭。 见不到光。 哪哪都冷。 她一动不动,也不掉眼泪,像只猫似的蜷在那里,并没有被剥干净,七零八落的,衣着无法代表尊严,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难过。 上次这么难过,还是在西伯利亚零下几十度的小镇。 她用一只没油的笔,写寄不出去的明信片。 难过到忘了疼痛,也不知他为何不把她扶正,面无表情侧着进可又没进来,严丝合缝的蚌壳,撬不动。 这也怪不到她头上去,本来对他积怨沉重,不连捶带打算她有良心地配合,他又没耐心,不哄不安抚,再加上一个太小一个太大。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3节 南嘉以为他会强开机后嘲讽她,再和其他男人一样觉得自己在游戏中拿一血,许久过去始终没听到声音,窸窸窣窣间,她试着抬了下头,看见的却是黑色碎发。 他刚才没耐心,现在有了,只不过换个地。 她咬牙切齿的嗓音透着无尽颤抖,“陈祉——” 堪比恐怖片。 她快要疯,“你干嘛。” “口渴了。”陈祉仿若俯首称臣,俊美面容却透着王的轻蔑,“老子不能喝水吗。” 她无法用言语形容。 死人都能被气活。 她感觉五脏六腑都气得发颤,恨不得手撕了他,可力气全没了,再多的理智也不得不服从本能,好像被送上天,化飘悠不定的浮云,想踹死他又腾不出脚,分得开,力又悬殊。 陈祉尝完后好像觉得还不解渴,起身去长几倒了一杯薄荷冰水,一饮一半。 南嘉目不转睛看着他拿杯子过来,煞有介事递来,“要吗。” “……滚。” “也是,这水太冰了。”陈祉说,“比不上嘉礼小姐的甜。” 一个枕头咣地砸来。 没中。 又一个扔来,这次中了,她人却也被他拉住,陈祉状似宠溺地拨开她唇际的碎发后摁下去。 礼尚往来,该她还了。 说来奇怪,这些年南嘉常常噩梦不断。 真当她以为堕落地狱,反倒不去做那些梦。 也可能是乏的,乏得她第二早醒来,是有史以来最晚的时辰。 身旁空荡荡。 印象里完了后陈祉没看她就走了,任务完成后一个敷衍的眼神都吝啬,她当然不稀罕,只是这种提裤走的行为很没素质,搞得她是上赶着的。 最好没下次。 不然她应该会抢占先机先把他踹走。 晚点要回周家一趟,拿点零碎的行李,目前姑且用着这边佣人准备的换洗衣物和梳洗品。 推门出去,南嘉顿住脚步。 左右眼倒映着一排佣人和看守的门童。 “太太,您起来了。”一个着装异于其他人的佣人上前一步。 这宅子有菲佣,也有从内陆经过专业培训的保姆阿姨,和公司一样,为了维持正常的运转,她们也有领事。 除了许管家,眼前这位管事权利最大。 看不出年纪,三四十岁的样子,看着精明能干,不等南嘉反应,利落地摆出“有请”的手势,“早餐已经备好,您请。” 既礼貌又不容分说。 南嘉看了眼她的铭牌,不是传统的姓氏后面加个妈字,有个工整的名字,vera(薇拉),其他人亦如此。 宅园的人越重视,越提醒她婚姻不是儿戏,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踏入这个门,就是陈家女主人翁。 南嘉走在前面,vera带一众女佣有条不紊跟随。 “太太,您待会用完早餐,可以让我带您参观宅园,方便您日常起居。” “您如果有特殊的习惯,或者钟意的服装,首饰品牌可以提前和我们告知,都会为您一一办齐。” “这里还配备世界各地的主厨团队,您如果有想吃的菜肴或者要求,可以直接吩咐下去。” 南嘉继续走,“现在有一个。” vera:“什么。” “别说话。” vera和众人面面相觑,安静了。 南嘉不是给她们立威,她没兴致做陈家的女主人,不屑耀武扬威,不过是因为陈祉生的不爽,部分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但她对她们说话的语气,包括对许管家,已经非常客气。 不知女主人口味,厨房按正常规格的来做,先上一杯红枣参茶,开胃菜是甜脆藕和海胆石榴包和鲍鱼脆塔。 主食和配菜眼花缭乱,南嘉不认识,也没有开动的想法。 介绍菜肴本是主厨工作,vera感知到女主人不耐烦,便叫退旁人,自己来招呼。 好在南嘉没在饮食上挑剔。 “这是松茸菜胆炖花胶,滋阴润燥,美容补血。”vera布菜,介绍,“少爷有吩咐过让我们做些适合女人的补品。” 南嘉不为所动,“他原话怎么说的。” vera冷汗直流,这俩不愧是夫妻,心连心到对彼此如此了解,她硬着头皮,“原话的意思是,太太您太瘦了。” “原话。” “就是说您太瘦了,让我们做点滋补的。” “我想听原话。” “……”vera犹豫片刻,只好坦诚,“说您瘦得,跟,跟鬼一样,让我们做点营养品。” 这才是正常的原话。 不见南嘉生气,甚至毫无表情,vera愈发搞不懂了。 这两天搞不懂的事太多,不缺一件两件的,陈家太子爷闪婚这事就够女佣团讨论一整天。 南嘉目光落去哪儿,vera下一秒就给她介绍。 “这道是大西洋的蓝龙虾,旁边是调味的甜杏仁酱。” “你可以走了。”南嘉言简意赅。 vera没动,隐隐约约,颔首请示,“太太,您没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 “您不想问问少爷去哪里了吗?” “不想。” 女主人冷淡到vera觉得那位太子爷的性格都算平稳了。 出于交代,vera还是用不大的声音表示,少爷去备定亲礼了,改日登门周家。 南嘉没听到,或者说,不在意。 用完餐后给自己不太好的面色补了点妆,见锁骨的位置有两个草莓印,咣当倒了一泵粉底液,涂抹上去掩盖。 昨晚陈祉没亲她,但哪哪都给他咬了,且留不浅的痕。 日常出行有司机和专业配车,南嘉是外行,却也一眼看出是防弹级别的,应该是陈家特有的。 回到舞团,南嘉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从前跳舞不管任何动作都处之坦然,经历一遭后,确切地说她还没有真的经历,她和陈祉第一次并不顺利,但彼此试探后她无法再做到心平气和。 大概是不愉快后留下的心理阴影。 动作放展不开,团队训练时,异样目光纷纷投来。 水平不过如此。 上次在剧院的精彩表演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 张老师凝视南嘉的一举一动,“膝盖伸直一点,动作弧度不用过度,你的手能不能对齐?” 到底是太久没跳白天鹅了,以往就算练习也不过跳个变奏,真要和团队配合起来,她和初出茅庐的新手差别并不大,甚至表演力更差。 关了乐声,张老师感慨,“是因为太久没跳了吗,你最擅长的角色居然跳得这么糟糕。” “抱歉。”南嘉承认,“我今天状态不好。” “配合度不够,你再和大家磨合磨合吧。” 张老师话很委婉,说是配合度不够,如果实在不行,大概率要换人的,毕竟她本来就不属于白天鹅角色。 也许黑天鹅更合适。 旁边响起嬉笑议论。 “刚才那些动作,十岁小孩都比她跳得好。” “不知老师怎么想的,非要选她做白天鹅,也不怕她分不清哪个是黑天鹅哪个是白天鹅。” “实话实说,她比思澜姐差远了。” 跳的不好,和她们不熟,被议论也正常。 还有一个女孩特意路过南嘉跟前撂话,“有些女的真的是可怜,喜欢我们思澜姐不要的男人,跳捡思澜姐不要的角色,估计这辈子只能跟在别人后面吃剩饭。” 南嘉抬起眼皮,漠然一眼。 很熟悉的女孩,又想不起来是谁,没给人细看的机会就甩甩头走了。 南嘉脚步挪前,胳膊被身后的小乔拉住。 小乔摇头,示意她不要动。 舞团里的女孩们身份背景都不普通,如此嘻嘻笑笑嘲讽他人不是没有家教,反而某些上流社会由于过高背景的家教下,知道这样做无伤大雅才肆无忌惮。 “她爸以前混九龙城,挺那个的。”小乔嘘声说,“咱们最好不要招惹白思澜那一党人。” 舞团内部分割几个大小团,没钱没背景的她们想要明哲保身,不要出太大的风头。 “我只是看她有点眼熟。”南嘉说。 “她叫何鸢,以前是贵族高中的。” 很熟悉的名字,没记错的话,是白思澜的好姐妹。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4节 “她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小乔露出鼓励的微笑,“每个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你一定是最近练舞强度过高,累着了而已。” 累是累着,但不是因为练舞。 南嘉为昨晚的口无遮拦付出不小的代价。 以往怼两句就作罢了,但涉及一些方面他就设身处地证明她的认知有多离谱。 南嘉手腕酸得厉害,唇角也磨破了,大大小小的青紫躲不过,还好是没进来,否则她可能连站在这里跳舞的机会都没有,必然休假几天。 她认知匮乏,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是这个尺寸,总之陈祉她不太能接受,因为两人之间的恩怨,暂且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他那个才无法接受。 小乔离得近,借顶上明耀的白筒灯,一下瞥见南嘉锁骨不匀称的肤感,“嘉嘉你的脖子怎么啦?” 盖了厚重两层粉底,南嘉没想到还能被看出来,下意识抬手掩住,“怎么了?” “好像受伤了。”小乔眼尖得很,“像被什么咬了。” “哦。”她漫不经心,“被狗咬了。” “好不小心啊,什么品种的狗这么喜欢咬人。” “不知道,野狗吧。” 经了那么一遭,南嘉状态不好没有加班练习,离开得比较早,避开陈家保镖司机的接送,打的士去周家。 路上接到女佣vera的电话,问她何时回来用晚餐。 “今天不回去,不用替我准备。” “那太太您是要去哪里?” “有点事。” “方便问一下什么事吗?” 南嘉没耐心,“打狂犬疫苗算不算事。” “什么?” “昨晚被狗咬了。” vera诧异,“那您注意安全,需要保镖随同吗?” “不用。” vera还想说话,听得那边忙音传来。 怪不得许管家宁愿去陈家住宅做两天事务也不肯回这俩小夫妻身边忙活,这俩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很快,太子爷的夺命电话打来。 vera交代:“少爷,我刚刚问过太太了,她今晚有点事,可能不回来了。” “去哪里了?” “可能是去医院了。” “生病了吗。” “是的,太太说昨晚被狗咬了,要去打狂犬疫苗。”vera担忧,“不知道要不要紧,少爷您要去看一下吗。” 陈祉静默片刻,挂了电话。 第15章 那不勒斯 钻戒她都看不上,会去偷你那…… 南嘉一天没回周家,仿若隔世。 老样子,雕花栅栏围绕着法式古典白房子,昏黄窗帘透光,像沉重炭烧威士忌,压抑着热烈。 周家规模比陈家小很多,没有那么多负责各个规格的佣人和保镖,南嘉刷脸进来后没人通报,她沿着鹅卵小径,路过散发杜鹃香的花园,人站在门外,耳廓里收着一阵阵争吵声。 在周家待那么久,从来没见过周夫人和周先生翻过脸,日常生活里颇有不满,嘟囔几句完事,他们有教养,爱面子,不说登不得台面的话。 今日是个例外,也许在她来之前就开吵了,周夫人的嗓音嘶哑。 “我们宝贝女儿这么好的婚事给你一个人毁了,你还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周先生有在辩解,比起妻子的歇斯底里,小巫见大巫,底气不足,“这怎么就是好的婚事了,我倒是觉得谁嫁过去委屈了谁,你只看表面,谁知那陈家太子爷是不是良婿。” 陈家的聚会之后,南嘉和他们没有交换意见,唯一知道她会答应嫁过去的人是周今川,和他们交流的也是周今川。 他对父母的说辞比较客观,不会有意偏袒,只说南嘉愿意嫁过去联姻,不说她和陈祉过去那些琐事,正因如此,周夫人觉得南嘉这个养女抢占先机,得了便宜,而周先生则觉得南嘉只是为周家着想,花样年华,谁会想嫁给一个不熟稔的人。 “好,姓周的,我今天不和你掰扯这些,我就问你。”周夫人猛地砸了个花瓶,歇斯底里,“你当初收养她,把她当亲女儿看待,是因为她爹救了你,还是因为她已经过世的妈?” 擅长吵架的人通常有一个共同点,喜欢东拉西扯,扯到有利于自己的一面。 周先生果真哑然,说不出话来。 “姓周的,你说的比做的好听,你要是真对救命恩人愧疚,给他闺女一笔钱就行,非要把人接进家里来养,对外既保全了名声,还能给她妈一个交代。” “你对她这么好,不就是把她幻想成你和那个小贱人的女儿。” 越说下去越激动。 南嘉手心覆在门框上,血莫名地冷下来。 记忆间隔久远,她都快忘记母亲走的样子,曾经她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家庭条件普通但父母疼爱,拿她为掌上明珠。 后因外婆生病,家里耗尽积蓄,南父为了给妻女更好的生活,成为周先生的下属,那时候的港岛比现在混乱,帮派明争暗斗,每天都有伤亡。 母亲担心父亲安危,曾去港岛看过他一次,再回来就变了样子,总是皱着眉头,可能是愁南嘉外婆的病情,而南嘉外婆生病后脾气不好,经常吵吵嚷嚷。 平静的生活变得喧闹,之后又变得平静。 因为母亲遇害了。 家里来个小偷,盗窃过程中失手将南母从窗口推下去,年幼的南嘉放学回到家,只看见一层白布。 单亲的她被父亲接去港岛上学。 可没多久,父亲也走了,短短几年,她颠沛流离,失去双亲。 起初以为不幸的源头是命,如今想来,真相远比想象中复杂,周先生和她母亲是什么关系?他对她出奇的好,周夫人对她莫名的敌意,是不是都源于她的母亲。 南嘉冰冷的指尖触及门手,猛地推进去。 满屋子的狼狈,倒影在眼前。 周家兄妹俩都在。 一个靠着沙发玩自拍,一个担忧地朝她看了眼,撑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嘉嘉来了。” 周今川这句,提醒那对夫妇回过神。 不知她听去多少,南嘉没有表现异常,他们夫妇配合默契,佯装若无其事。 周先生一如既往温文尔雅,“回来得刚好,我正想着让你有空回家一趟呢,食饭了吗。” 周夫人环手抱,冷哼一声。 “还没有。”南嘉换鞋时,发现自己原先的鞋子没了,找一圈没找到,挑了双干净的客拖换上。 “那过来吃个团圆饭吧。”周先生招呼。 长桌,座位一如既往,周音讨厌南嘉,不和她坐一起,只有周今川让她过来一起坐。 前段日子忙碌,鲜少一家子整整齐齐吃个饭。 仿佛客厅的狼狈不复存在,仿佛刚才没有任何争吵环节,周先生谈笑风生问起南嘉,去陈家的感觉如何。 他不说嫁过去,言外之意像给她重新找了个家。 “还好。”南嘉低头吃菜,“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哎,本来是不打算让你们这些孩子操心的。”周先生强颜欢笑,忍不住低声叹息,“一切都挺好的,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从前,过几天还有新项目要谈。” 不用他交代,稍微了解一点时事的就能知道周氏产业这几年不止是停滞,还有很多被瓜分,很多本该十拿九稳的项目甚至争不过其他新起步的小公司。 “那就好。”南嘉点头,总算陈祉这人不会赖账。 “以后咱们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周先生说,“和陈家合作的海油工程,咱们得亲自跟进,今川,这事就交给你去做了。” 周今川注意力不在菜,不在吵架的父母,他向来漫不经心的,今日里格外明显,很长地“嗯”了声。 “你的星媒公司可以放一放。”周先生又说,“为一个追不到的女人,实在不值得。” “我会安排时间。”周今川只说。 周夫人没缘由冒出一句,“婚事订下了,见过陈家的家长了吗。” 是问南嘉的,但眼神不屑瞥她。 “没有。”南嘉说。 除了陈主母,其他长辈她并没见过。 这说明事情不一定尘埃落定,还有反转的机会,没准陈家的长辈不待见南嘉,那周音就有机会。 这么好的事给养女,而自己宝贝女儿什么都落不到,周夫人这两天心情闷得很。 “你真的想嫁给陈祉吗。”周音同样不把人放在眼里,哼哧,“我听朋友说陈家这个少爷脾气差得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嫁给这种人以后肯定要吃苦头。” “嗯,他脾气不好。”南嘉低头抿了口汤,“而且人也不怎么样。” “……” 周音一脸无语,她都做好和南嘉1v1单挑的准备,结果对手和她一块儿拆塔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人软弱无力。 这顿饭吃的挺没意思,母女俩没能讽刺到南嘉,周先生也无法向南嘉表达愧疚,而周今川出乎意外地安静,饭罢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低头玩手机。 一家子给人忙又不知忙什么的感觉。 听到后面动静,没回头,只从纤细的人影便辨认出了人,周今川笑:“陈家明天说来送定亲礼。” 给周家的好处已经太多太多了,给周父事业,给周今川挽救白月光的机会,周夫人母女没能直接得到利益,但周家的经济越好,她们的吃穿用度就会更上一层楼。 好像没这个必要。南嘉想。定亲礼一般是求婚订婚用的,而他们已经领完证。 周今川的笑慢慢敛走,“嘉嘉,你后悔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5节 这么问,说明他知道她那天说第二天领证是气话。 也知道她不愿意嫁给陈祉。 “那你后悔吗。”南嘉在另一侧的台阶上坐下,和他九十度角,指尖微微托腮。 “我希望你过得更好一点。” 那怎么样才是更好一点。 如果时间倒流,她希望她从未遇见周今川,希望父亲永远不要迈入周家的门,她希望一家子平平安安,哪怕穷到吃糠咽菜,总好过长离永别。 她看着一侧的白色墙面:“我记得以前这里是用来做涂鸦墙的。” 周今川跟着看去,“嗯,我也记得,刚开始只是一面普通的白墙,被你不小心弄脏了,所以就改成涂鸦墙。” “你怕我挨骂,说是你自己弄的。”南嘉瞳孔放小,半眯着浅浅的弧,“还有刚来周家的时候,你牵着我的手,说是你妹妹,谁要是再欺负的话就是和你周今川过不去。” 多中二的话。 他那时说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帅呆了。 “有一年我不会游泳,被人推下水,是你把我救上来,再教我学游泳。” “还有一次我生病住院,不想吃东西,你亲手煲汤给我,结果喝吐了。” “你给我弹的第一首曲子是天鹅湖的第三变奏那不勒斯舞曲,我以为长大后我们可以同台表演。” “曾经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的,为我着想,哄我开心,周音摔坏瓷瓶想赖给我,你义无反顾选择相信我。” 直到白思澜的出现。 他不对她好了。 为什么。 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 为什么觉得她会推白思澜,为什么把她送走。 南嘉是笑着说的,周今川却做不到笑着听下去。 这些事他都记得,在白思澜出现之前,他对她确实很好。 不是妹妹胜过妹妹。 他对周音是宠溺,对南嘉是宠爱。 但对白思澜,是无条件的偏爱。 以前的周今川其实不是个情种,他烂好人一个,身边经常出现漂亮妹妹,他也会哄女孩子开心,只要展开追求,百分之九十九能成功。 白思澜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一。 也许不信邪,周今川这辈子非要啃她这块硬骨头了。 喜欢白思澜无可厚非,全校很多男生都迷恋她,她是他们心中的温柔的化身,是女神。 良久,周今川说:“过去的事就算了。” “你会和白思澜结婚吗。”南嘉问,“就像,我和陈祉这样。” 结婚,领证。 可能还会有孩子。 这辈子就到头了。 原来这辈子这么简单。 周今川猛地抬起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很久,忽然看见她锁骨下的一块浅淡的痕迹。 有被粉底液掩盖过,时间久了氧化掉,反而落下的那一片格外明显,上面的草莓印,是个男人都能看得懂。 周今川的喉咙仿佛怄了一滩血似的,吞吐不出,话卡在舌尖下。 整理了许久的情绪,他缓缓地笑:“不会。” 白思澜不喜欢他。 此时充斥在周今川脑海里关于难过和低落情绪的,却和白思澜无关,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条红线,一直牵着他引领他前行,但现在突然断开一般,人在黑暗中步履紊乱,变成无头苍蝇乱蹿。 周今川笑不出来了,他眼神僵直,凝视着眼前从小看到大的漂亮面孔,她一点没变,七年不见还是能想象得到会长成怎样的姑娘,记忆再深远一点,会记起她刚来周家的样子,瘦瘦巴巴的,比羚羊还警惕,他叫她阿妹,遭了一记小白眼,那时候他年纪也不大,可就是觉得自己能做她长一辈的人,能给她遮风挡雨。 但她这辈子受过最大的风雨,是他带来的。 后知后觉地,周今川发现她刚才的话不是叙旧,不是随意提及。 而是告别。 原来世上还有一种告别,不用挥手说再见。 她甚至就在他的面前,他随时能见到。 可两人之间就是被画了一道无形的墙,隔阂坚固牢久,谁都越不过那道坎。 早上,周家兄妹起得最迟,周音习以为常,周今川出乎意料也迟了片刻,顶着凌乱的,乱糟糟的碎发下楼,模样一如既往,走到餐桌,拉开南嘉一旁的椅子坐下,粤语问号:“早晨。” 舌尖音,很磁性低沉。 “早上好。”南嘉已经吃完,放下勺筷,问保姆阿姨要行李箱。 行李箱里装了些她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 “先别急着走。”周先生抬手示意,“待会陈家要来送礼。” 婚期没有定下来,新闻报道也没有,但陈家对这次联姻还是很重视的,除了给周家的利益好处,更讲究给女方的排场。古代定亲讲究六礼,纳彩,闻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现代多以西式或中西结合为主,少了份韵味和来头,鲜少有人家按照规章走下来。 陈周两家联姻匆忙,他们不似普通情侣那般定过情,不得不省去一些礼节,但送礼的步骤少不得。 南嘉礼貌问:“送礼需要我留下来吗?” 自然要的,周先生点头,“陈少会过来。” “哦。”那更要走了,她提过行李箱,“就说我回舞团有点急事。” 周今川起身,追过去,“嘉嘉。” 南嘉没走出几步,前方的路被另一个人挡住。 周音早就醒了,妆容妥当衣着华贵,昂首挺胸瞪了眼人后,朝周父周母喊道:“爸,妈,我上次过生日时你们送我的宝格丽项链不见了。” 闻言,周夫人急匆匆过来,捂着心口,“什么?那条项链是满钻的,当时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呢。” 周先生感觉蹊跷,吩咐保姆,“你们去帮她好好找找,这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 “我已经让人翻过房间各个角落了,都没有。”周音摇头,急得剁了下脚,“怎么办……我很喜欢这条项链,是爸你亲自给我挑选的。” 说着抽噎了声,一副要哭的样子。 周音向来喜欢咋咋呼呼,南嘉看出她和周夫人表演的痕迹,只以为她又看上哪个珠宝,想要周先生给她买。 “找到了!” 楼上忽然传来保姆阿姨的声音。 紧接着,几个阿姨赶着下来,“夫人,大小姐,项链找到了。” 她们还没把项链送过来,周夫人迫不及待问话:“在哪里找到的?” 一个阿姨犹豫,“这个……”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周夫人佯装嗔怪,“又不是你们弄丢的,直接说就好了,回头还要给你们加奖金呢。” “在南嘉小姐的房间里。”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半秒。 南嘉握着行李箱的手松了松。 “怎么回事?”周音皱眉,接过项链,“我的东西,为什么在南嘉的房间里?”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阿姨低下头,“是在她的抽屉里发现的,因为南嘉小姐要离开,负责收拾她房间的阿姨发现了这条项链。” “所以。”周音矛头指向,“是你拿了我的项链。” “音音,不要胡说八道。”周今川呵斥。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项链是在南嘉的房间里找到了,除了她,这个家里还有别人会偷吗?” 周音小嘴一撇,主动去母亲跟前诉委屈,“妈,你得帮我说两句话。” “南嘉,我们这些年待你不薄。”周夫人冷冷训斥,“你如果想要项链的话大可以和我们提,干嘛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周先生想开口,且不说这条项链是不是南嘉偷的,她现在为周家牺牲去联姻已经能够弥补了。 然而周夫人一个狠厉的眼神瞪去,抢占话头,一字一顿教育:“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的话,对我们周家名声很不好,我们周家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人做女儿。” 这才是本意。 她要南嘉滚出周家,和周家再没瓜葛。 这样,周音还有和陈家联姻的可能。 这件事不能不早点办,拖到陈家定完亲就来不及了,所以卡的时间必须刚好,在今天这个时候,待会陈家过来,再以此为由栽赃嫁祸说南嘉人品不行,不适合做陈家的媳妇。 周夫人的盘算条路分明,哪怕周父再坚持,她也要把南嘉赶出去。 不管能否成功,她不想再看见南嘉以任何身份出现在周家。 周父和周今川心知肚明,眼神示意她给自己解释两句。 说她偷窃这个理由太离谱了。 可南嘉一直没说话,也不为自己辩解。 “不可能是嘉嘉偷的。”周今川冷硬开口,“如果嘉嘉喜欢这条项链,我可以买给她,根本不需要去偷。” “没准人家就是喜欢做偷盗抢劫的事情呢。”周音不屑,“就喜欢抢夺不属于她的东西。” “周音,你真是被宠坏了,谁教你随随便便诬陷别人?” “哥……”周音不满,每次都这样,“你怎么老护着她,以前是,现在还是,她和周家又没血缘。” 听到那句没血缘,南嘉无声弯了下唇。 是啊,没血缘还对她这么好,无条件信任。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6节 这一切仅限于,没有白思澜的时候。 如果白思澜诬陷她偷盗项链,周今川会相信她吗。 “今川,你别为她说好话。”周夫人说,“你看现在人证物证都在。” “如果是嘉嘉偷的,她为什么不把项链放在行李箱里,而放回自己的房间里呢?”周父也站出来辩解,“放回去不照样在周家吗?” “那是因为她忘记了。”周夫人不甘示弱,“没准她行李箱里还藏了其他偷窃的东西,来人,把她行李箱打开看看。” 两个阿姨刚上前一步。 南嘉淡淡开口:“说完了吗?” “你什么意思?” “我很忙。” 没工夫陪她们演戏。 如果想要把她撵出周家,就撵吧。 南嘉提着行李箱,头不回走到门口,后面的周音立马跟来,“你走什么啊,偷了我项链,因为心虚才走的吧。” 玄关门敞开的,影影绰绰晃出一个挺拔的身形,周音刚才张牙舞爪的嘴脸立马变了样,“陈,陈少……” 来人长身玉立,不自觉见压迫感倾覆而下。 不同以往的散漫松弛,陈祉西装长裤整洁不苟,宽肩窄腰的优势一览无遗,别了驳领针,银箔色的菱形,烘托修长的脖颈和锁骨线条,背着光,面部轮廓略显冷硬,却因听到什么笑话而嗤了声。 “那谁。”他蔑视着意图拦截南嘉的周音,“你刚刚说谁偷了你项链?” 周音吓住,“我……我是说,南嘉,她今天早上偷了我五十万的项链……”说完两只眼睛飘忽不定,明显的心虚。 “确定么?” “确定啊……我丢失的项链就是从她房间里翻找出来的。” 陈祉眼尾挑了挑,轻蔑嘲讽,“她连我送的三亿钻戒都看不上,会去偷你那五十万的破项链?” 第16章 奥古斯塔 晚点再吃 南嘉要跳舞,首饰是累赘,不爱戴,偶尔佩身的也是不值钱的地摊货,首饰盒里最值钱的怕就是周今川之前送她的丝带。 三亿的艳彩蓝钻,她都嫌颜色丑。 五十万的项链,值得她惦记着去偷? 陈祉一来就看到天方夜谭般的笑话,眉间捏着轻蔑。 怼得周音和上次一样哑言,求助看向周夫人。 “陈少的意思我们明白。”周夫人面对眼前这爷,一点不敢马虎,好声好气的同时仍然试图搅浑水:“可项链毕竟是从她房间里找出来的,证据确凿。” “所以。”陈祉气定神闲,“想怎样。” 他不想听废话。 周夫人瞧来人的架势,本想将南嘉逐出周家的话不得不收敛着说,斟酌道,“我是觉得她行为举止粗鄙无礼,不适合做周家的女儿。” 把她赶出周家,意味着两家联姻重新盘算,周音就还有机会。 周先生忍不住插嘴:“瞎说什么呢。” 八字撇下去的事,再说这些话,实在强词夺理。 陈祉清晨大半的兴致被这母女俩扫去一半,愈发不耐烦。 从前不曾接触过,不知周家家风狭隘,那对母女都是能惹是生非的人,性子软心态差的人早就被捏死了。 都是家人,周今川再想护着南嘉,也不可能和长辈对着干,可见南嘉这些年没少受气。 “既然你们说她不是周家的女儿。”陈祉抬手示意后面的保镖不用动身,提前撤离,“那两家的合作,现在可以取消。” 说的是取消合作,可他没说取消和南嘉的婚姻。 意思再明显不过,陈家要的,并非周家,而是某个人。 “陈少,您先留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周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惊慌失措忙去阻拦,拉着周先生主动求和说好话。 得罪别人还好,得罪他算是走背运了,陈家太子爷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服的。 看是真的闯了祸,没准周家要回到解放前,周夫人找准源头,拉拢南嘉,笑道:“我们刚刚只是和嘉嘉开个玩笑嘛,没别的意思,是吧,嘉嘉。” “一条项链而已,她要是想要,我们直接给她了。”周夫人将周音手里的项链抢走,放到南嘉的行李箱上,满是讨好,“咱们不是小气的家庭,就算是养女,都特意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南嘉皱眉,抬手给项链拨开了,咣当一下,东西掉在地上。 周今川过来捡起,温淡插一句:“嫁妆准备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类事本该他这个做哥哥的操心,时间有些赶,昨天忙星媒的事,根本来不及准备嫁妆。 “我们准备了……”周夫人灵机一动,“一辆代步车。”家里不用的代步车多的是,随意挑一辆出去就行。 周先生突然开口:“还有云间壹号的一栋复式别墅。” 一听这话,周音待不住了,“云间壹号?爸,那不是我的嫁妆吗?” “你的以后再备。”周先生为了给亲家一个更好的交代,大手一挥,“其他的零碎物品,我们过两天都会备齐的。” 云间壹号是个密度颇高的别墅群,和陈家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这辈子的可望不可求,周家拿出这个嫁妆,算是拿出很大的诚意。 陈祉没有动容,但也没走,周先生主动请示,南嘉赶时间,不如让外头的人进来,完成两家定亲的流程再说。 定亲礼本该男方带领家眷一同拜访,结交,献出贺礼以表诚意,但这桩婚事不想张扬,从上到下都是收敛着办的,来捧礼盒的都是西装革履保镖,步伐整整齐齐。 都是从劳斯莱斯下来的,南嘉撞过这辆车,就当是结缘,清一色全是她爱撞的款式。 聘礼摆放规格讲究,喜庆的成双成对,窖藏白酒和romaneeconti系列红酒开门红送上来打头阵,后续跟着帖盒,聘饼,斗二米,生果,四色唐,四京果,香炮,以及发物海味,元贝,蚝豉,鱼翅,海参等寓意发财。 基础习俗摆完,紧跟其后的是红木礼盒中的金银珠宝,黄金不必多说,金苹果,梨子,桃子,各类以实心水果铸造,放在手里沉甸甸的,每一颗分量都不下于百万,还有八宝罗盘,金元宝,手镯,凤冠,金灿灿的色泽散发着明艳的光,厅室都被照亮了,仿若布达拉宫的某个金房。 除了黄金,还有中式遗传千年的玛瑙,玉髓,蜜蜡,珊瑚,象牙,绿松石,和田玉,天珠等等呈现出对称的矩形,中间摆满厚厚的钞票,西式流传的彩钻,从祖母绿,摩根石,碧玺,也以同样的规格,和钞票占据礼盒,随手提起来就是行走的一个别墅。 而这样的别墅,琳琅满目,大大小小的礼盒占据了周家临时腾出来的长桌。 周夫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她活了几十年,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眼花缭乱的珠宝,仿佛不要钱,从地底下挖出来似的。 然而这些和她们无缘无分,陈家以聘礼的名义送来周家,真正的归属人却是南嘉,不过是放这里走个过场。 无法估算聘礼具体的数额,但必然是几十个亿往上走,而由陈家赠送的房产还没有计算。 周夫人眼里散发着贪婪的光,而当事人反倒平静得像只是看见一次日出。 “时候不早,我要去舞团了。” 她没有攀比心也没有强烈的虚荣心,或者说,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你这……”周夫人眼下顾不上谁的女儿去陈家联姻了,只想着发大财,生怕得罪陈家那太子爷捞不到好处,不敢大声训斥,“嘉嘉,今天是定亲的日子,舞团那边就不用去了吧,三千块钱的班有什么好上的。” 正常工资不是三千,但于他们来说几千几万都一样穷,南嘉没有反驳,“今天没请假,我得按时过去。” “那现在请啊。” “请不了。” 生怕南嘉的态度惹到太子爷,周夫人和周先生正要说些缓和的话,陈祉不以为意,跟着过去,“那我送你。”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子爷亲自送她去上班? 确切地说,身价亿万的太子爷开着劳斯莱斯送老婆上着三千的班。 这待遇真是没谁了。 放着好好的福不香,非要练那吃苦的芭蕾,脑回路让人理解不了。 路上,南嘉坐副驾驶,看到陈祉递来一份红色封面的本子。 “这什么?” “聘书。”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接来一看,还真是聘书,竖行毛笔小字行楷,金色繁体字迹龙飞凤舞,开头和末尾都有红字和印记标注。 【敬日月星辰与吾爱妻嘉礼共度此生,许长相厮守白首不离,以高祖在上,天地之证,永结同心,岁月同好。】 南嘉盯着几行字看了许久,之前签字时看到过他的字迹,和这个完全对的上,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类婚书通常请人抄写,用不着他亲自来。 一侧响起散漫的男声:“再感动也用不着看这么久吧。” “只是觉得你这个婚书字迹挺好看的,问问你在哪里打印的。” “承蒙夫人夸赞。”他眼角微扬,陈述,“你老公亲笔。” 她拧眉,后悔这样问。 明明怀疑过这个字迹和他相关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这不就给他装上了。 “本来想找个袋子帮你装起来。”她把婚书往前面一放,“没想到你已经装完了。” 陈祉把她送到目的地,撂一句:“后天四点半准备好,接你回老宅。” “太早了,没下班。” “你们舞团没有婚假?” “没请。”她说,“没人知道我结婚。” “你要么请。”他没耐心,“要么我让人拿几个喇叭在楼下宣告你结婚的事。” …… 知道拿喇叭这事他做得出来,南嘉犹豫着要不要请假,半路被一脸着急的小乔拦住。 “嘉嘉,不好了。” “什么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7节 小乔环顾四周,将人拉得更近一点,小声说:“白思澜回来了。” 怕被别人听见,声音压得极低,“你说这事怎么这么巧,她不是要进军娱乐圈嘛,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巧吗。 不巧。 白思澜的小姐妹肯定会告诉她,替代白天鹅角色的人是谁,那么她回来,是必然的结果。 就算是自己不需要的,人,物,白思澜也不会舍出去。 看南嘉不说话,小乔更担忧,“嘉嘉,要不你和老师商量一下?” “不用,我状态不好,也不合适。” “可是。” “没事,我跳的黑天鹅不是很好吗。”南嘉笑着安抚小乔。 江朝岸说的不错,她这些年在外,别的没学会,越活越倒退,不仅会低头,也知道避让。 七年前,她和白思澜为白天鹅这个角色争得头破血流。 谁都想做和王子登对的公主奥杰塔。 而不是替身黑天鹅奥吉莉娅。 如今,是知道自己没那公主的命,争到手落空的感觉,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未曾拥有。 不需要组团练舞,见家长这天南嘉便告了假。 陈祉让她提前过来的意思是请了个专业的造型团队,为她拾掇拾掇。 毕竟要去见婆家。 总不该扎普通的马尾,穿牛仔裤或者素裙。 陈祉回来接她,看厅门外,站一排造型师。 “做好了?” 造型师面面相觑,“还没有。” “没做好你们出来怠工?” “太太说,她自己会化妆。” 陈祉推门进去。 半岛宅园是个非常合格的婚宅,从里到外面面俱到,最明显的便是适合女主人的梳妆屋,更衣室,spa房,美甲室,瑜伽房等,任何一位女主人都会一眼钟情,除了连这里一根草都懒得看的南嘉。 她把大部分造型师轰出去,留下了vera和两个主创,三人为她参考发型的设计,她左耳听右耳出,听完后扎了个马尾。 扎完后的效果,让造型师本想巴拉巴拉的嘴不自觉闭上。 原来在绝美的脸蛋面前,别说马尾,顶个鸡窝都是美人。 vera看陈祉来,仿佛搬到救星,颔首招呼:“少爷。” 陈祉:“一个小时,你们就帮她扎个马尾?” “不是。”连马尾都是她自己扎的,vera心虚,“太太这样确实更漂亮。” 陈祉没管,“时候不早,把衣服换了。” 南嘉不动,“我现在穿的挺好的。” “土。” “衬你刚好。” “换掉。” “你是怕我给你丢脸吗。”她说,“问题是你有脸吗。” “……”vera到底是专业女佣总管,淡然听完,而那两个造型师没忍住别了下嘴角,被陈祉一句滚,撵走。 “造型走了的话,太太衣服就没人帮忙换了。”vera提醒。 “你也出去。”陈祉说,“我给她换。” “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 感觉接下来会是一场莫大的风暴,vera自觉滚蛋,而南嘉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 “你要干嘛。” 她刚刚听到他的话了。 罚酒,是什么。 之前被他带领下已经体会一遍那些事,唯一的感受就是,不适,不想,不要。 抗拒拉满。 这还是他比较温和的状态,如果换做以往两人恩怨值最高的时候,谁知道他会有多禽兽。 “你现在乖乖把衣服换了。”陈祉好像在给她罚酒,但又是双手敬过去的,声线低沉,还挺有耐心的,“之前你欠我的钱就免了,就当是孝敬外婆的。” 她瞪他,“你觉得我是很容易被收买的人吗。” “你外婆不是在苏南吗,我可以托人将她接到港岛聘请最好的护工团队照顾。”他补充。 免她债务+接外婆来港岛,方便她时常探望。 南嘉还是没有动,沉静片刻,对他说:“让开。” “?” “我去换衣服。” 双方难得达成共识,一个觉得哄她不是件难事,一个觉得他偶尔也能做个人。 外头的造型师和化妆师都是vera挑选的,见家长的礼服也是她过目的,vera不仅拥有专业的女管家能力,还曾担任时尚周刊的副总编,曾经毕业于佛罗伦萨设计学院,对服装,珠宝,艺术造诣都有设计研究。 她给南嘉挑选的礼裙大部分温婉大气不失少女的俏皮,南嘉选了一套,杏白打底,桃夭粉刺绣点缀,掐腰半长短裙,两边裙摆自然下垂,仿佛燕尾蝶摇曳翅膀。 她手里提着衣服,朝陈祉看。 陈祉:“这个可以。” 她:“我不是让你帮我挑,我让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他不为所动,嗤笑,祖宗似的干脆往她那粉色梳妆椅上气定神闲一坐,长腿叠放,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老子哪哪没亲过,还不让看?” “陈祉,你还要不要……” 脸字她还没说完,他薄唇溢出回答:“不要。” 和这禽兽能交流出什么好的结果来。 南嘉可以选择去里头的房间更换,但她没有这样做,已经是夫妻,避嫌多此一举,她深呼吸,背过身去褪衣物。 之前和他要行周公礼时是被迫被动的,现在是主动的,薄外套褪下去,素裙也如同空心圆掉落在地板上,跟着飘散下来的还有一根腰带。 陈祉原本是没看她的,余光瞥见全身镜中的人影,上下纤秾合度,腰际没有多余的赘肉,细挺挺的小腿笔直修长,堪称巧夺天工之作。 即使背对着也有圆形由于侧位而呈现在镜中,隐约可见露尖角的小荷,港岛温润的空气,一时竟让人喉骨干燥,哪怕避开了视线,凭借原先的记忆点也能描绘出荷花的完整形状。 南嘉一换就要里外换个遍,vera给挑的一套蕾丝小衣裤漂亮得很有韵味,设计师大概是以海洋做的灵感,小衣都是半弧形的贝壳状,钝角开展,中间镶嵌一颗透亮的澳白。 差不多换完,差礼裙背后的蝴蝶结没系,她回过头来发现陈祉低头玩手机,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似乎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一点都不近女色。 她整理裙摆,“好看吗?” “嗯。” “嗯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好看。”陈祉慢慢掀了掀眼皮,“看映了。” “……” 突然明白他刚刚怎么突然安静了。 骂他还浪费口水,她没有吭声,低头整理带子,后背的蝴蝶结不好系,弄了一会儿没整出结果来。 本想出去找vera帮忙,陈祉得空拉了下她的蝴蝶结,“我给你系。” 南嘉拧眉,“你会吗。” “上次解过。” 解过她的蝴蝶结,再系上就不难了。 她气结,抵不过力道,只得被他摁过去系,蝴蝶结不难,几下就系好。 南嘉透过镜子看他,“你还挺心灵手巧。” “我手巧不巧,你不是知道吗。” “不知道。” 他咬着尾音,“真不知道吗,上次我看你不是很爽。” “陈祉你……” “我混蛋,我知道。” 抢了她的词儿,她一时哑语,恼得抬手捶他肩膀,明明下足了力道,拍下去跟棉花似的,陈祉唇际勾着冷嘲热讽,单手揽过腰际,轻而易举将她摁在怀里。 “就会骂一个词,你腻不腻。” 南嘉无法动弹,脸蛋涨红,“扑街仔,放开我。” 真给人惹急了。 从来不说粤语的她都冒出一两句来怼他了。 “骂吧。”他说,“爱听。” “……” 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8节 想踢他踹他打他扇他最好将人踩在脚底下永远不得翻身才好,可事实是她被禁锢得一下都动弹不了,悬殊的力道面前她的挣扎宛若羽毛。 “怎么不骂了?”陈祉掐着她的下颚,“嗯?” 她别过脸,“我不想和你说话,放开我。” 他把人扶正一些,托着人坐过来,和他面对面对视,杏眸瞠瞪,红唇半咬,明明是被人欺负压制,气势却不肯松弛一点,一直在挣扎,反倒把蝴蝶结挣松了。 “别乱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怀里的猫乱挥舞爪子,“不然你知道后果。” 她眼神一滞,似乎感觉到有点咯,下意识呼吸都停止了。 明明是要去见家长的,不该在化妆室浪费时间,但这混蛋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没准就要搅乱一锅汤。 看她一动不敢动,陈祉将她的碎发从胸口撩出来,触碰之际似乎有一股漩涡带着他指腹代替发丝落下,顺其自然递到贝壳小衣中间的澳白。 澳大利亚白珍珠,光泽似绸缎,绮丽夺目,莹莹发亮,和她的肤色搭配得相得益彰。 后背蝴蝶结散落,便轻而易举掐着澳白和两旁的软,大概从几分钟前这个想法就已经产生,因此一切循序渐进,顺理成章解了刚才的火。 陈祉眯眸,“有点饿,想吃。” “……”南嘉几乎条件反射就能明白他想吃什么,不敢惹毛,干讷提醒,“我们不是要见你母亲吗,她一定等急了。” “不着急。” “陈祉……”她音色婉转,“不行。” 时间再拖延下去,今天就见不到家长了,她倒不是怕留下不好的印象,而是一些事能躲就躲。 “哦,那你求我。”他兴致浓。 “怎么求。” “叫声老公听听。” “……不叫。” 大抵是落下风,虽然没叫老公,但声音比平时骂他时轻了不知多少。 陈祉没有真吃,但手下不留情,听她声声涟漪,眼尾愈红,柔情似水的低哼,也算是抵得上几句老公了。 “先穿好。”他末了放开人,很正人君子的提了提贝壳,顺带帮忙重新系好蝴蝶结,“晚点再吃。” 南嘉气恼,下去时忍不住踹他,陈祉没躲,手腕被踹到了。 不重,挠痒痒似的。 “和你母亲第一天见家长就迟到。”她说,“你真是大孝子。” 陈祉看了下时间,约定是七点,现在六点四十。 哪怕不堵车,也得四十分钟路程。 他气定神闲,“不会迟到的。” 她没眼看他。 “来赌吗。”陈祉挑眉,“不迟到的话怎么说。” 南嘉没有把握,但又想不出他们不迟到的缘由在哪。 看她不敢,陈祉没把赌注押得太大,“迟到的话,你可以随便向我提个要求,不迟到,你叫声老公听听,怎么样。” 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点。 “行。”南嘉点头。 一分钟后,拾掇好的两人出去。 当看见停机坪上的直升机和硕大的螺旋桨时,南嘉的心兀地跳了下。 忘记他们这些资本家出门还有这玩意了。 奥古斯塔aw系列,飞行速度最快的私人直升机其一,时间算准的话,不仅不会迟到,还可能提前抵达目的地。 陈祉站在舱门前,不乏兴致等着呆怔的南嘉过来,理所当然提醒,“你输了,叫老公吧。” 她没动。 “想耍赖?” “没有。”她踩着踏板上去,“我是答应你叫老公了,但我又没说什么时候叫。” “?” “一百年后吧。” 第17章 凤吞官燕 陈太太必然拥有全港最好的,…… 直升机内部都是顶配内饰,深咖色真皮座椅柔软舒适,舱内噪音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空间宽敞,南嘉心安理得坐在里面的位子,两人间隔一个位置。 被她摆一道的陈祉后背靠仰,嗤然,“一百年后,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叫。” “别这么妄自菲薄。”南嘉说,“坏人一般活得都比较久。” “那多谢夫人吉言。”他懒懒应,“我会和你,百年好合的。” 这些轮到南嘉脸色不好看。 谁要和他百年好合。 直升机从半岛别墅到目的地的航线和飞行高度是固定的,甚至时间更能精确到分秒,从一开始陈祉就没打算坐车过来,拖拉那么久不过是把时间利用到最大化。 陈家宅院太多,浅水湾深水湾太平山林道各个区都建有院落别墅,一来是子孙繁荣,各房各派位置分散些,再加上工作,不可能单一个住处,二来是防止住处暴露引来杀身之祸,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陈家旁支,也是各个地方到处跑。 到目的地,南嘉没认出来是哪,只觉格外僻静,夜晚压盖住奢靡,郁郁葱葱的绿植散发着自然生机,别的不懂,她大概能猜到这个地方和他们婚宅的性质一样,属于私人住宅,不会对外设置聚会,迎接宾客等琐事。 下飞机,陈祉递来一只手。 南嘉压根没有接的意思,避开他想要下来,他干脆将人拖拉到怀里,不轻不重扣着腰际。 南嘉:“你又想干嘛。” “牵手。”他没过多举动,“难不成你想在长辈面前露馅。” 要是让陈母看出他们夫妻之间排斥的气场,不和的关系,难免会深究下去,到时候是否影响到周家的生意就不好说了。 南嘉搭了手过去,“所以,要假装恩爱吗。” “你还要表现得对我死心塌地。” “?” “他们以为你暗恋我,对我死缠烂打很多年。” ? 什么鬼? 所谓的他们以为,不就是陈祉让他们所以为的吗,这些胡编乱造剧情说出来她都感觉可笑。 “他们会调查你的。”陈祉轻描淡写,“从头到尾。” 南嘉晃了下神。 他说的是他们,指的是父母,还是其他人。 他们联姻的消息没有报道出去,但那天聚会上陈祉表明了态度,何况就算没有这次聚会,他这样的身份想要完全隐婚,是不可能的,身边必然会有眼线盯着。 不论是父母还是其他同僚,对家,不仅要掌握他的情报,新婚妻子的自然不会放过。 这一查,自然查到他们高中是一个学校的,并且她泼他水的事情,还有很多许多恩恩怨怨。 想要消除疑虑,最好的说辞就是,南嘉和其他普通女生一样,泼他水是暗恋他,想要引起注意,但高冷如他的太子爷心性难训,不予理睬,直到七年后,才勉强吝啬看她一眼,并以联姻为前提,圆了她暗恋的梦。 “这么狗血的剧情,你怎么好意思编给你母亲听的?”南嘉问。 “许管家说的。”陈祉牵着她的手上车,“有问题吗。” 故事是许管家编的,乍看合情合理,但她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的。 “凭什么是我暗恋你,不是你暗恋我。”她没好气,“换一下不是也说得通。” “说不通。” “哪里不通了。” “没人相信我会暗恋。” 南嘉没反驳。 行吧,这个理由能接受。 别说暗恋明恋的,自认识起,她就没见过哪个女的能入他的眼,确切地说连男的都没有,除了那帮一块儿长到大的发小,其他人连和他说句话都难,世间万物于他不过尔尔。 下了车后南嘉的手依然和他搭着。 牵手,拥抱,接吻,都是情侣之间表达亲密的动作,是爱的表现。 他们不应该有的,他们有的是x,单单是人之常情的发泄方式,所以哪怕哪哪都亲了,没有接过吻,也没有听见彼此心跳的拥抱。 单是牵个手,就让她感觉别扭,这好像比让她给他弄要纯情得很。 陈祉忽然问:“你能笑吗?” “笑?”南嘉抿唇,“哦。” 她勉勉强强扯了个温婉的笑,看起来挺假,胜在脸蛋娇美,不那么突兀。 演戏要演全套,要表现得很开心,很恩爱,才能给婆婆留下一个好印象,蒙混过关。 只是假笑有点累,南嘉揉了揉脸颊,“陈祉,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结婚。”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许管家编的那个故事,也不可能是她说的假设。 “其实你不用牺牲这么多,不用和我两败俱伤。” “就算我们不结婚,你看到的我,也不会好过的,不会幸福的。” 在她看来,何苦呢。 哪怕不捆住她的婚姻,她也不可能和周今川在一块儿。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29节 心知肚明,陈祉无波无澜:“谈不上牺牲,我无所谓和谁结婚,至于你,你对谁什么心思你心里清楚。” “没有。”微风徐徐,她声音虚无缥缈,“很多年前,我对周今川就没有心思了。” 莫名地,感觉他攥她手的力道一重。 南嘉坦坦荡荡。 有什么不对吗。 他们只知道她曾经对周今川死心塌地的跟随,所以觉得是喜欢,南嘉没有否认,也许是喜欢吧,但这种情感不是凭空而生,它建立在周今川对她好的前提下。 后来,他对她不好了。 他把她一个人孤零零扔在极寒地区的小镇,每天的伙食是一块干硬的列巴,没有酸甜的草莓酱和蓝莓酱,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白雪皑皑,和光秃秃的树枝。 她的车技,是为了生计帮农妇开皮卡过嶙峋河山磨炼出来的,手上的薄茧和冻疮印记隐隐可见。 西伯利亚太冷了,冷得她一腔热血早已淹没,冷得她再硬的脊梁骨也塌下去,冷得她再梦见周今川,不是他温润儒雅的笑,而是最后分别时,他只在乎白思澜,漠视于她的目光。 哪怕归来后,他待她一如既往的好,可少女萌动的火苗,并不似潮起潮落的日出,死了就是死了。 在周今川送她来联姻前,她还会依赖他,还曾试探过,他对她是否有那么一丁点不同于兄妹间的联想,那不是她对他尚存异样情感,而是给曾经的自己一个交代,一个答案,解开多年的困惑。 他半开玩笑,很随意地“嗯”了声,同意她和陈祉的联姻。 一个短小的音节,让诗篇翻页,画上终结的句号。 她终于解脱,大睡特睡那么久。 联姻后,终于不用为他是否对自己有一点不同而纠结。 没了牵挂,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无所谓。 如今她只需要做好联姻这件事,一为了报答养育之恩,二是救命之恩,当初她父亲救了周先生一命这件事可以和养育之恩抵消,但周今川是实打实救过她两次,一次溺水,一次为她伤了手腕。 所以她会尽量配合好,直到两家和平独立,不起纷争。 他们已经走到台阶下,像拜过堂的夫妇,陈祉忽然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周嘉礼可以过得不好,但是陈太太必然拥有全港最好的,任何。” 全国独一无二丰厚的聘礼,屈指可数,旁人望尘莫及的高奢,僻静奢华的别墅,上到豪车,直升机,游艇,下到首饰包包礼服,只要她要,就会送到眼前。 她不要,也自有人双手奉上。 和主母会面的时间卡的刚好。 出现在陈母眼中的两人当真是俊子佳人,亲密无间的手牵手,乍看像是结婚许久,琴瑟和谐的夫妻。 “你们来的还真是准时。”陈母走两步迎接。 陈祉回:“等久了吗。” “不久。”陈母从他手边牵走南嘉,“过来让妈咪看看,上次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楚。” 陈母本就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岁月流逝,风韵犹存,着的橘粉修身长裙,丝绸质地,轻盈柔软,胸襟点缀着双凤苏绣,温雅中透着不可轻视的庄重。 “这小脸蛋生的,江南出美人。”陈母忍不住夸赞,将人牵到一侧,招呼自个儿子,“你这孩子眼光不错,挺会挑老婆的。” “当然,完美继承人我爸的审美。” 陈母笑他一眼,领着南嘉过去入座,菜肴早已备好,待时候到一一传来,本土粤菜为主,法式为辅。 “原本我想要减肥,随便吃些英式,养生健康。”陈母说,“但听说儿媳妇在英国呆得挺久,应该早腻了那边的口味,不如本地菜肴丰盛。” 陈家的几个主厨都是国宴级别的名厨,水平一流,不输任何菜系。 提前打过预防针,南嘉不诧异她的生活被人掌握,莞尔淡笑,“我都行,不挑食。” “不挑食怎么还这么瘦。”陈母朝佣人伸手,以为主人家想要盛烫,佣人正要帮忙盛好,陈母却只要了勺子,微微起身,瞄准一道炖了六个小时的凤吞官燕,火腿搭配鸡丝熬出的浓汤散发醇香,很适合开胃。 她很自然盛了半碗燕窝羹,让佣人递送到南嘉的跟前,笑眯眯安利:“多吃点,女孩子喝这个很美容养颜的哦。” 陈母对外是高高在上的主母夫人,对内又是个没什么架子,慈爱和蔼的长辈。 她的动作,南嘉常在周家看过,周夫人每天都是这般对待周音,怕宝贝女儿饿着渴着,尽一切慈母心。 她习以为常看别人天伦之乐,不曾想过自己也有被对待的一天。 南嘉怔片刻,接来,“谢谢,妈咪。” 陈母温笑,“在自己家里不用太拘束。” “好的。” “我的呢。”陈祉显眼包似的挑眉,学她的语气,“妈咪?” 陈母:“你自己没手吗?” 陈祉:“……” 好好好这才带回家第一天就搞区别对待。 第18章 伦敦白鸽 “老婆” 见陈母不动,佣人阿姨也没帮忙的意思。 南嘉稍作迟疑,抬手拿起公勺柄,盛一小半碗,递送给一旁的陈祉。 她心安理得,“喝吧。” 他没动。 “怎么了?”她狐疑。 不是他说的吗。 要演个像模像样的恩爱夫妻,她还是暗恋他的女同学。 那她给他盛汤,这样演没问题啊。 剧情似乎和她想的有些出错。 少爷想要喝汤,佣人哪有不主动盛的道理,之所以没动无非是因为。 陈祉不爱喝汤,他挑食得很。 为了配合表演,陈祉没推拒,“没事。”还算给面子浅尝一口。 他们小夫妻一举一动被陈母看在眼里,眼神温柔得不行,尤其是对南嘉,心底愈发柔软,说话比对亲儿子要温和得多。 可能是了解到南嘉的身世,父母去世的早,一直寄人篱下,又独自出国念书很多年,性格看起来也文静,不争不抢的,正得长辈的心。 汤羹开胃,灯光温暖,食欲不自觉提升。 这里每道菜分量不多,样式繁杂,上得快撤得快,一顿晚餐可以品几十道菜肴。 陈母很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看着自家儿子随意调侃,“上次许管家和我说的时候没听清,你暗恋她多少年?” 陈祉拧眉,“我?” “嗯……”陈母这才发现自己搞错主谓宾,面色松弛自然,“对啊,听说嘉嘉暗恋你,妈咪有点好奇有多少年了。” 好在国语的她和他发音一致,没让人太注意到细节。 而南嘉一心想着圆谎。 答:“有七年了。” “这么久啊。”陈母反应很快,“我们家阿祉从小被惯坏了,不懂得女孩子心思,让你受苦了。” “没有。”南嘉抿唇,“是我心甘情愿喜欢的。” 那一瞬间,她为自己演技折服。 天鹅湖中她都做不到如此顺其自然的演技。 “嘉嘉是个好孩子,你小子要给我好好珍惜,听到没有。” 陈母严肃教诲,做儿子的句句应付,“好。” 婚礼话题和日后安排少不得会提及,对于他们的隐婚的事情,陈母不多插手,豪门隐婚这事不在少数,且陈祉给的理由是双方工作繁忙,过个一两年再举行婚礼,且陈家婚礼不宜马虎,需要时间筹备。 做长辈的不插手,随他们。 陈母又问:“听说你回国后一直在港舞跳舞?” “是的。” “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真好。” 南嘉蛮意外的,本以为会听到类似周夫人之前说的,三千月薪不必工作的话,家世更高一阶层的陈夫人却更注重女孩子自己的想法和工作。 陈母:“我记得那边的选址离你们的婚宅是不是有些远,每天通勤不大方便。” “还好,早起一些时间就行。” “那多不方便,舞团要是能搬个地方就好了。” 南嘉抿唇淡笑,那舞团成立好些年,哪是说换就换的。 “你回国没多久,在里面待得还习惯吗?”陈母很关心她的生活细节,笑眯眯道,“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嗯?” 陈祉插话:“妈咪是港舞的投资人。” 南嘉讶然。 这事实在出乎意料,港舞范围非常广泛,各类舞蹈都有,特色民族舞,拉丁,古典舞,团体舞个人舞等,她所在的芭蕾不过一个团,迄今为止没见过团长,更别说更上一层的阶级领导和投资人。 “年轻时也学会跳舞,现在老了,跳不动。”陈母笑。 “怎么会。”陈祉接,“您之前出门不都被人误以为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还是你说话好听,你爹地差远了。”陈母愉悦哼哼。 “他最近都不在吗。” “是啊,要处理英国的分公司。”陈母感慨,“当初不如在国内挑个cbd,省得两头飞。” 分公司选址有讲究,陈母有控股,不参与重大决策,听行内人分析,英国分公司的优势在于人才输入,但并非有利无弊,当然总体无伤大雅,不值得费心费神。 饭罢,又闲聊三俩句,陈母给南嘉送上见面礼,是一封薄薄的信封,摸起来不像卡,更不是钞票。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0节 “星顶大厦运转正常,没有内忧外患,经理和总裁都是信得过的专业能手,你不必操太多的心,拿分成就行。” 陈母拍拍南嘉的手。 这才明白,她给的是星顶大厦管理权,里面应该是些地契文件和转让书。 这本是周家的部分产业,被陈家夺来后,再如数奉还给南嘉,于情于理说得过去。 南嘉点头:“谢谢妈咪。” “你这手怎么光秃秃的,戒指呢?”陈母上下打量她纤细的手指,恼自己儿子,“你没给你媳妇买戒指吗?” “买了,颜色不好看。” “什么颜色。” “蓝色。” 蓝钻太压抑。 陈母摆手,不和他多啰嗦,转头让女佣上楼去拿首饰盒。 再下来时,着装整齐划一的女佣分别捧着檀木质地的展览盒,规矩站成一排。 每个女佣捧着的盒中垫放精致的白丝绸,放置其上的是数颗同色系的钻石,粉钻,黄钻,蓝钻,白钻,红钻,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海蓝宝,帕拉伊巴等。 能入陈母宝珠库的都是拍卖级别,价值不菲。 每颗钻戒上面的中英文混合标签没有拆除,方便辨识,某9ct水滴形切割彩紫色粉钻,拍卖于纽约佳士得,还有2.9ct六颗白钻围镶红心钻,si2级别,15.31ct梨形艳彩黄钻,拍卖于于苏富比日内瓦…… 琳琅满目的钻戒看得眼花缭乱。 “嘉嘉,喜欢哪个颜色挑哪个吧。”陈母说,“不用客气。” 南嘉话吞吐到唇边。 这还能怎么拒绝。 之前说不喜欢蓝色钻石,现在好了,所有颜色都摆放在眼前。 陈祉送到周家的聘礼中有很多珠宝,价格都不低,但都是珍藏级别的,想做钻戒的话需要挑设计师和工匠打磨。 南嘉没挑,陈母自作主张拿了枚红钻戒,比划着她的手指,直接戴了上去。 “真巧,想不到大小和你正合适呢。”陈母笑,“这些钻石,很多都是阿祉以前闲来无事拍着玩的,他这些年没女朋友,一直就放我这里保管。” 细看的话,那些钻戒的戒托大小,和南嘉的无名指很合适,她这些年更清瘦,有的也许稍微大一些,但误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钻戒当场戴上,南嘉就没有摘下来的理由,道了谢。 今晚的风是温热。 道别后,他们没有坐车,到停机坪的距离就当散步消食。 和来时一样,陈祉搭着她的手。 她手指生得纤小,指骨修长均匀,偏瘦,骨感更明显,挑的鸽子血红钻刚好,愈衬得雪白剔透,掌心软绵绵的,触感很好。 “这颜色衬你。”他说。 骄奢的红,明艳晃眼,和她般配。 她不习惯听他夸赞,改口问:“妈咪说你有收集钻石的喜好?” “随便拍着玩。” 有人会拿收藏品做投资,像刚刚陈列出的那些,原先一个小目标拍的话,过个几年炒作一番就能翻一倍卖掉,物以稀为贵,上拍卖行的品在上流圈层,流通性都很大。 陈家收藏品太多,陈祉对钻石的兴致不大,拍着玩的主要原因大概是那是拍卖场叫价最高的。 南嘉没戴过戒指,别扭得很,走出一段距离后,便想把戒指摘下去。 陈祉手箍住她的腕,“做什么?” “戴着不方便,怕丢了。” “丢再换一个。” 她没他们家那洒脱劲,还是想摘下去,“我没那么败家,还是给你留着,以后给适合的人戴。” “周嘉礼。” 陈祉停顿,干脆抬起她的腕,举到眼前,眉间溢着戾气,“你这嘴我真想堵住。” 能用什么堵,他们没接过吻,只有口过,南嘉僵直片刻,“我说错什么了。”她不适合戴戒指,也不可能一直是要和他走下去的陈太太。 “不想戴那就摘了。”他放开人,“反正戴着戒指,你晚上给我弄也不方便。” “……” 她这次听懂,面色煞白,本来想摘的动作停顿,恨不得把戒指套牢,攥紧手心,还不解气,抬手对着他的胸口狠狠一挥,“臭流氓。” 他也不动,由她解气一会儿,淡淡道,“妈咪在后面看着。” 南嘉回头,果真看到远处站着一个身影,下意识停了手。 陈祉:“她看到了。” “那怎么办。” “你说呢。” 南嘉犹豫一会儿,主动牵他的手,为了效果更好,又贴近抱他的胳膊,佯装出亲昵撒娇的姿态,仿若刚才不过是在打情骂俏。 动作假装亲密,话却没好气:“回去你给我等着。” “去哪等?”陈祉慢悠悠,“床上?” “……”南嘉哑火。 过一会儿,听后面有人喊他们,是许管家给他们送行。 她疑惑,再看远处,人影没了。 陈夫人并没有目送他们,刚才的人影是许管家。 自知上当,南嘉挣开他的手,气结。 “汪汪。” 许管家带来的狗,打破他们的气氛。 捷克狼十一看到他们,步伐欢快,挣脱牵引绳,跑到南嘉时,尾巴高兴得摇成螺旋桨。 “这是?”南嘉问。 许管家说:“夫人说,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可以把十一带过去抚养。” 南嘉眉眼一喜,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以的。”她蹲下来,看着比主人可爱一百倍的狗狗,忍不住摸摸狗头。 这一摸不要紧,十一激动地朝她扑来,许管家拦都拦不住,看十一给南嘉的衣服上扑一爪子印。 捷克狼跟随他们一起回半岛别墅。 除了它,还有许管家。 许管家是陈家多年的管家,年近五十,算是看着陈祉长大的一个叔叔,知根知底,跟随陈祉做事多年,性格平稳,近日不在半岛别墅工作,一来是知道他们夫妻不和,避避风头,二来是去给陈母汇报情况。 机舱内,前后脚刚离开的南嘉和陈祉一改在长辈面前的恩爱,谁都懒得看谁。 两人倒是会看同一条狗。 许管家顶着巨大压力,给南嘉介绍着这条狼狗,是陈祉为数不多的贴身宠物。 南嘉问:“他还养了其他宠物吗?” “少爷有个专属动物园。”许管家说,“或者说,他是动物协会成员。” 私人是不可以建立动物园的,但上流社会私底下圈养老虎狮子的不在少数,但陈祉养的那些是合情合理的,比如把自己的地皮资助给动物园。 “里面有什么。”南嘉并不是很感兴趣,问的随意。 “私人动物园里的小动物很多,有克鲁格白狮,波斯亚种赤狐……”许管家一顿,“这些都是没法带过来的,太太如果想养私人宠物,有现成阿拉伯马群,还有伦敦鸽群,哦,少爷曾经捡到过一只白猫。” 说是陈祉的宠物,实际他从来没喂过,扔给饲养员喂养,连看都鲜少来看。 听到白猫的时候,南嘉微微一怔,看他。 “看我做什么。”陈祉眼皮不动,“现在知道言而无信的是谁了吗。” 他这话一出,她就知道,那只白猫就是她无意捡的那一只。 那天是开学第一天,她看见从跑车底下发现一只小流浪猫,毛发脏兮兮的,看上去受到很大的惊吓,不知是被车流吓的,还是车主人陈祉和捷克狼犬。 那时的捷克狼也不大,和小猫好奇打量,时不时舔舐,怕狗狗下重口,南嘉把猫抱去宠物店。 在此之前由于纪意欢和周家的缘故,她和陈祉见过,但不熟,彼此都没留印象。 南嘉把流浪猫托付给宠物店寄养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得找个主人,兜兜转转,陈祉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经常带着狼狗去宠物店洗澡,捷克狼和他似乎很钟情那家宠物店,回回都能和她碰见,小白猫和他以及狗狗都不陌生。 南嘉抱着渺茫的希望询问他是否能养猫的时候,两人已经有了矛盾。 所以不出意外被拒绝。 不是完全拒绝。 他答应她可以养,但是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两人每次在校园里碰面,她都彻底无视他,看到就会绕道走,这让人人追捧的少爷很不爽,所以他要求她每次在听见他叫她时,都必须和其他人一样,做出回应,不可以忽视。 这个要求很“陈祉”。 因为他一直就是这种无理取闹,强权的人。 不把她当人看,好比一个丫鬟佣人似的,叫她就要应。 南嘉为了猫,答应了,把猫交给陈祉养。 养猫不难,随意丢给一个饲养员就行,还能从她这里捞点乐趣,何乐不为。 至于他说的,言而无信。 南嘉没理解,“我哪里言而无信了。” “说只要我喊你,你就会回应我。”陈祉冷冷回,“但这七年里,你回了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1节 “我不是不在吗。” “没回应就是没回应。” 人不在港岛,如何回应。 当初没有详细规定,如果两人见不到的话,该以怎样的方式完成约定。 在他看来,她就是没回应,就是言而无信。 南嘉这次没有反驳。 她之前说他言而无信,是因为她只要陪他们玩赌,他们就答应过不再针对周今川,而她不在的这些年,周今川确实平安无事。 论言而无信的人应该是她。 她答应他会回应他没多久,就走了。 可他没有背信弃义,没有因为她的失约,而丢掉那只猫。 也许是大少爷懒得为一只猫多费口舌,也许压根不在意吧,总归一条小生命健康成长这么多年,在他这里,好过外面流浪千万倍。 南嘉说,“以后我会做到。” 只要叫她,就会有回应。 陈祉:“叫你就会应吗。” “嗯。” “周嘉礼。” 尽管不想认这个名字,南嘉还是“嗯”了声。 就当一个你叫我应的游戏罢了。 陈祉:“周嘉礼。” “嗯。” “周嘉礼。” “嗯。” “周嘉礼。” “嗯。” “周嘉礼。” “嗯。” “老婆。” “嗯。” 不对。 南嘉瞠目。 肇事者心安理得地靠向后背,长指交织,气定神闲。 第19章 粉桃 这不比燕窝好吃多了 这个口头便宜有什么好占的。 纯粹为了气她吧。 南嘉抱着十一,别到另一侧看飞机下的夜景,不理他。 陈祉临时接到个电话,看了眼号码后,没有避开接了。 江朝岸打来的。 开头就是难以置信的询问:“祉爷,我听闻哥说你和周嘉礼结婚了,这事真的假的。” 陈祉瞧了眼身侧玩狗的人,“你猜。” “怎么可能,打死我都不信,我还和闻哥打赌。”江朝岸振振有词,“你要是和周嘉礼结婚,我把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结了。”陈祉散漫地应,“你头什么时候踢来。” 那端的时间仿若死了一样的静止许久。 结了。 如此简单两个字,让江朝岸咽下预备吐出口的调侃,并怀疑自己要么挂个脑科要么挂个耳科。 陈祉和周嘉礼结婚这事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不是,祉爷,你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江朝岸絮絮叨叨,“你知道我胆子小,禁不住吓的。” 陈祉没回答,倒是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南嘉在和捷克狼说话,细小的声音不可避免传音过去。 “我怎么听到女的声音了,不会真是周嘉礼吧?”江朝岸瞳孔一整个震惊住。 “嗯。”陈祉没拿开出声筒,问南嘉,“江朝岸的头你想踢吗。” “不提。”南嘉,“嫌脏。” “哦。”陈祉重新对那边说,“你别拧了,我们不踢。” “……” ……我们? 不是什么情况。 江朝岸还想问,那边直接挂了。 江朝岸晃动自己的大脑,一定是哪个地方听错了,他俩结了就结了,那边还拿他的脑袋问周嘉礼踢不踢,说什么“我们”。 这是好兄弟干得出来的事吗。 江朝岸手足无措朝身旁的狐朋狗友们看了眼,都是老熟人,没做梦啊,最后把希望寄托在沈泊闻那边,巴巴凑过去,“闻哥,祉爷说他结了。” “我知道。”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结扎的可能性都比结婚要高。” 江朝岸不信,沈泊闻倒是不意外,毕竟他掌握第一手实时情报,本来作为好朋友,不应该未经允许向别人透露,应该等当事人先开口,但等了两天陈祉这狗日的没和他这个哥们通报,目中无人得很,沈泊闻便不顾及情分,告诉给江朝岸。 “怎么办啊?”江朝岸愁眉苦脸的,愈发看不懂。 沈泊闻:“没事,开个玩笑,我又不会真要你把脑袋拧下来。” “我是担心祉爷,他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江朝岸托腮,若有所思,“难不成,他早就……” “嗯。”沈泊闻应了声,静待下文。 江朝岸补充:“他早就想用这种方式报复周嘉礼了吗?这个方法是够狠毒,但损人不利己,他再讨厌周嘉礼也不该把自己婚姻卖进去。” “……”沈泊闻,“要不你脑袋还是拧下来吧。” “?” “留着也没用。” 下飞机,十一跟随他们一块儿进客厅,它没来过这边婚宅,锐利的小眼神变成愚蠢的好奇,溜溜地望着两个人。 许管家要带它离开,去狗狗专门的房间,它不肯动,爪子轻轻拍了拍南嘉的裙摆。 “明天见。”看出它的不舍,南嘉蹲下来和它说话,“晚安。” 十一想用湿润的鼻头蹭她,又怕她嫌弃,南嘉感觉有些好笑又心酸,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俯身低头的样子,从陈祉的角度看,像是亲吻捷克狼的头。 陈祉命令许管家:“牵走。” 许管家好一番安抚才将狗狗带走。 上楼时,走前方的陈祉轻袅袅的,“那条狗对你还是老样子。” 看到她,就跟看到第一任主人一样,素日里高冷形象不见,热情得很。 南嘉步伐慢,有意和他保持间隔,“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它能记住我。” “它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 那次他带着狗,她带着猫碰面,是十一先发现的她,把陈祉带过来的。 十一对她一见如故,不是一般的热情。 “它在周家送给你之前。”南嘉解释,“我给它喂过几次食,所以就认我了吧。” 这理由说不过去。 十一不是被喂过几次食,就对人念念不忘的狗,它的饲养员非常多,能受它青睐的一个没有。 陈祉没继续问,她不想说的话,对谁都守口如瓶。 何况是对他,压根不想搭理,避而远之。 就像七年前无缘无故杳无音信。 南嘉回房间,陈祉和她视而不见。 气氛莫名冷沉,她没搞懂什么时候又得罪那位爷,惹得他没好气,她又不是那帮哥们和对他有利可图的人,他越不好,她乐得自在,自顾自忙活,拿了更换的衣物和护肤品,松了皮圈箍在手上,大摇大摆不闻不顾从他眼前走过。 盥洗室没待太久,她气势汹汹出来。 陈祉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正要拣点烟器,闻声眉目微动。 “把后面的蝴蝶结解了。”南嘉说,“你系那么实做什么?” 折腾半天蝴蝶结愣是一点没松动,死死扒在礼裙后腰,估出这件礼裙价值不菲,她不敢贸然行动,也没必要下去找vera解决。 和她没好气对比,陈祉清隽面容无波无澜,不疾不徐把烟叼在唇边,“嘉礼小姐求人的语气,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别废话。”南嘉背对着他,“本来就是你系的,我不能说你吗。” “你在周今川面前也这么横吗。” 他情绪不好,说的话自然不中听,南嘉皱眉,不想搭理他,要走,腰际却被温热掌心扶着,动弹不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2节 房间里没熏香,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和清冽涩苦的茶烟香气混杂,或多或少往鼻息间乱蹿,嗅觉是最敏锐的感官,一旦被占据好像整个人都被笼罩收拢。 “你能不能不要提他。”她镇定。 “原因。” “我不想提到他。” 单纯地不想让该和她划清界限的人重新出现在脑海中,去回忆过去,好的坏的一股脑涌上来。 陈祉停手,“你说得对,解不开。” 南嘉根本不信,是他系的,他说解不开,何况蝴蝶结不是死结,哪有解不开的道理。 “那我去找vera……” 她话没说完,肩膀忽然一凉。 陈祉没再费那蝴蝶结,随手一拉,昂贵的礼裙就被撤坏一侧肩,同时她细白的薄肩和透明细带映入眼前,拉的有些多,贝壳小衣里没有完全遮住的软像被束起的花,勾勒浅浅的弧度。 这一拽,南嘉功夫白搭。 早知道不如自己拿剪刀剪了算,用的找他解吗。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品牌的礼裙都很贵,这一件还是最新款,你就这样给它毁了吗。”南嘉说。 “我赔。” 这是赔的事情吗,这不是暴殄天物搞破坏吗,明明一件完好无损的礼裙,且只穿过一次,饶是南嘉有度过奢靡无度的宫廷岁月,也从未想过这祖宗对钱视如粪土,弹指间花钱如流水。 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陈祉掰过她的脸颊,垂头时,唇间的长烟末端快抵着她的鼻尖,更近了,白毫银针,淡淡的雪芽香,很清新,和他眼底的情绪恰恰相反,琥珀色眼底附着的,何止一种欲。 “听vera说,这个品牌的礼服非常小众,她是借妈咪的名号才有入手的资格,每年设计有限,通常只供给与欧洲王室。” “周嘉礼,你又怎么认识这个牌子。”他拿走唇间的烟蒂,和她贴得很近,似要吻上来,茶烟冷沉的气息浓烈。 南嘉衣着素净,从不佩戴品牌首饰,不够fashion,却对品牌新品不陌生,不难证明她之前就有过接触这家设计风格。 南嘉拧眉:“你想问什么。” “你这几年,到底在哪。” 是欧洲吗,太大太散了,想躲的话很难找到。 她说:“俄罗斯。” 陈祉指尖一冷。 那里地广人稀,比欧洲还要难挖掘。 “其他别问了,我不想说。”南嘉知道他会继续刨根究底,别过脸,“我去洗澡了。” 没被放开。 转身那一瞬,她被拉到他怀里,对上黑沉沉的目光。 她真的不想提起过去的事。 就像不想提起周今川那样,只要想起,仿佛会再次回到冰天雪地,廖无人烟的荒地中,连哭都哭不出来,泪珠会瞬间变成冰滴。 也许和陈祉联姻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可在他的身边。 她可以忘却周今川和那些记忆的。 偏偏陈祉要提起。 “别急。”陈祉嗓音听不出情绪变化,“待会一起。” “……陈祉。”她低弱又抗拒。 “别这样叫我名字。”他淡淡陈述,“很容易映。” 不在陈夫人面前,两人关系依旧冰冷。 他瞬间就能变成从来不在乎她死活,隔岸观火的混蛋。 解不开的蝴蝶结是个开端,一侧的肩膀被毁,另一侧自然不会好,柔软的材料不需要费力就可以轻松扯开,陈祉在几个小时前就饿了,设计她里面小衣的设计师是个天才,贝壳和澳白搭配,非常想让人撬壳一探究竟。 最近的是沙发,南嘉背靠过去,屈膝半仰,灯光太亮了,很刺眼,她忍不住避开视线。 她不想什么都不洗就开始,却知道他不会依的,好一会儿陈祉只对上面感兴趣,要怪衣服的设计师吗,把人装点成一道餐桌点心,花里胡哨,只管供客人喜悦。 “这颗珍珠小了。”陈祉撑着,俯视胸口的澳白,“配不上你。” “……什么意思。” “你大。” 她就不该多问两句,抄起一旁的靠枕,直接往他脸上砸去,陈祉不急不慢地躲开,反手摁住,唇齿叼上去。 外面的礼裙扯坏就罢,里头的也躲不过,听到吧嗒一声,南嘉就知道没好事。 那颗被嫌小的不值钱的澳白被咬下来了。 然后,像烟一样叼齿间。 仿若拿到一件战利品,耀武扬威地挥舞。 陈祉兴致不在珠子这块儿。 和他送的聘礼比起来,再名贵的宝珠也不怎么值钱。 南嘉看到他把澳白渡出来,随手往地上一扔,咣当一声,很清脆的声响,她来不及为澳白祷告,自己已是下一场祭物,和刚才吃宝珠一样,齿间气息包裹,又不一样,因为她确实比澳白大不止一点,还是两颗。 也许还有一个一样的地方,就是在他眼里,都很廉价。 澳大利亚的钻石矿那么多,克拉计算,珍珠并不是稀罕物,评估价值低,不过是闲暇时分的赏玩。 晚餐的几十道佳肴并不能餍足,足倍的耐心耗她这里的新点心,尤其钟爱粉桃尖尖,吞又吐,齿关厮磨,亮光下泛渍,清透漂亮。 “周嘉礼。”陈祉淡淡问,“你没洗澡为什么这么香。” 这不比燕窝好吃多了。 “陈祉……”南嘉恨声,“行了没。” “不行。” “陈祉,我没惹你。”她有些恼。 他又提周今川又提过去的。 她都没发火,反被他占上风来折腾人。 “我知道。”他轻描淡写,“我犯贱,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好了。”她只好示弱。 他还算听话,真不吃了,撂话质问:“那你能不能不要像上次那样。”顺带将人往跟前一拉。 说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我又怎么了。”南嘉隐约察觉后下意识害怕地并腿抬手挡,不明所以。 “别躲,看着我。”他补充。 她还是没依,试图后退,又无处可逃。 小动作太明显,落入他眼中,惹得一阵冷嗤,“遮挡没用。”她越这样他越不会让她这样,分了足,眉间挑着凛然,沉声命令,“手拿开,我要进去。” 不同上次古铜壁灯昏暗,垂落水晶吊灯,墙边的led,为了看清她,甚至落地灯都打到至极的明亮,杲如白昼,绚烂夺目,将分毫细节收至眼底。 亮得她一下子就想起周今川把她丢去的俄罗斯冰寒小镇,那里漫无天日,雪光连天,无边无际。 亮得她想哭。 眼尾不由得泛红。 可是没有哭出来,只微弱地提醒:“太亮了,可以关灯吗。” 第20章 洋娃娃 戴坏了 没抱太大希望,声音很小,陈祉不知听没听见。 下一句跟着的是她自己都快听不见的。 她害怕。 她真的怕光。 怕这样照下来的烈光吗。 也不是。 真正害怕的是刺眼的雪光。 平日里见了再强的光也平安无碍,但神经高度紧张的话,就会联想到茕茕孤立的过去。 漫长寒天一眼不到头,希望碎如齑粉,心同槁木。 南嘉抬起的手被缚住,遮不了自己,也遮不了光,只能闭上眼睛,礼裙没有完全地散落,被扯得乱,稀稀落落,这一块那一块的,这若有若无半遮半掩间,陈祉还是清晰地欣赏了她的全部。 上次太暗,不像这次毫无保留再无秘密。 粉雕玉琢的蔷薇花,花房任一名贵品种也犹过之而不及。 真的很漂亮,她哪哪都是浑然天成,女娲上等佳作,使人一眼沉沦,目光锁住不动,仿若时间静止,一直欣赏下去,可惜她在挣扎,堪堪巴掌大的足心几次踹到他心口。 陈祉最后发现她紧闭的双眼和异常,很低的吸了口气,终究松开人,南嘉没有动,保持原来的样子,好像真被吓到了。 陈祉下去灭了几个线路的灯,过来抱她去盥洗室。 她颤得厉害,没缘由地,破天荒主动攀住他的肩,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麦色肌肤。 真的很害怕吧。 所以连讨厌的他都抱住了。 周嘉礼,这些年在国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她不肯说,他查不出结果来。 否则一旦有线索,早在七年前就能查出来。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3节 陈祉唯一知道的蛛丝马迹,是她七年前离开港岛的第一年,确实在英国,但没待够一年就再没她这个名字。 私人侦察队,专业雇佣兵全派上,天翻地覆找遍世界各个角落都没有她的踪迹。 沈泊闻说,要么死了。 要么更名换姓。 陈祉将人抵着冰冷的墙面,她小得像个精致又破碎的洋娃娃,睫毛盖住眼底的情绪,一动不动很安静,任由花洒的温流自肩侧淌过,沿曲线坠落。 陈祉什么都没问,给人沐了温浴,才见面容稍显正常,再裹着浴巾抱出来,从到头尾就没让她沾过地板,长发也没怎么沾水,看着陷入被褥中的人儿,他兴致起,手心覆着一只玩,仿若盘着一块成品上乘的羊脂玉,圈圈点点,不疾不徐,可她仍然抗拒,照这样下去,又和上次一样,无济于事。 “周嘉礼,别像上次那样,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他好像在哄,语气又威胁,“别逼我硬闯,嗯?” 南嘉微微蜷着,细长的眼睫垂落,瞳光涣散,“我不是故意的。” 没了光,阒然片刻,她意识恢复了些,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知道他的说法是否有误,在他看来两人失败是她的缘故,她不否认,但也请他自我反省。 “那怎么办。”陈祉抬起她的下颚,“你是不打算让我怜香惜玉吗。” “你什么时候心软过。”她睫毛颤动,“上次不就是让我帮你……” 两个地她没说出来。 之前在盥洗台是手,本来就一知半解的,以为本该就有这个步骤,后来回主卧发现所有的条例都被打乱,不是她所理解的那般过程,就像他们没有恋爱就已经结婚,没有十年之痒也已经步了婚姻的坟墓。 “周嘉礼,你搞清楚。”陈祉微微起来,“先后顺序是什么,是你的缘故。” “太紧。” 她不吭声,也不看他,很小声推迟,“那没办法,算了吧……” “谁他妈和你算了。”陈祉话语带着匪气,屈膝半跪正对着她,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的。 很可怖,令人退缩。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问什么时候领证。 她说出明天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该知道。 拿了陈家的好处就应该清楚地意识到,未来的路是怎样的,她只是从一条糟糕的路,跳到另一条不曾走过但也不会好的轨道上,不愿意,也要走。 听到前方窸窸窣窣的声响。 南嘉侧目,不知道在看什么,抬起胳膊挡住双眸,就当她以为视死如归,又忽然没了声儿。 一睁眼,看见陈祉拆了个方盒,之后把盒子扔了不说,里面的也被扔了。 蓝色的小盒,上面的字不必多说,南嘉视线瞥去地板,看见上面超和薄几个广告词,跟着一旁的是里面的物什。 “什么意思?”她差点要坐起来,“你不戴吗。” “太小。” “……” “不知道哪个员工买的。”陈祉淡淡陈述,“明天开除。” “别了吧,人家也不知道你要哪种。”南嘉松了口气,“你随随便便把人开除,很没有同理心。” 她为不知名的别墅员工说了句好话后,便挪挪位置往旁边待,顺带拉了截被褥盖上。 “算了,不开除。”陈祉重新拿了一盒,“还准备了别的型号。” 或者说不仅有其他型号,还有多样选择,草莓味,桃子味,茉莉香等等,可见员工办事不差,知道周全。 陈祉拍拍她发呆的脸颊,“选一个?” “……关我什么事。” “你确定不关你事?” “……拿开。” “不选不戴。” 南嘉拧眉,终究没有计较,随手一指,“随便吧。” 上帝就是太可笑了。 不给她生存的选择,倒是给她挑选上吊绳子颜色的机会。 陈祉拿起她指的那枚,淡粉色包装的,似乎是个草莓味的,他仍是屈膝的姿态,没有刻意收,八块腹肌显然,臂膀和肢体肌肉线条条明晰,近乎完美的身形所附着的非常不容小觑,是南嘉看了之后不得不将上次不成功归咎于他一半的原因之一。 她觉得,应该怪他。 但是又不能以此为由骂他,这不是骂,变相地夸了。 没一会儿,南嘉看见地上又被扔一枚。 她不得不提出质疑,没好气,“你为什么又扔掉。” 陈祉轻描淡写,“戴坏了。” “……你到底会不会?”她说,“不会就算了,别浪费。” “坏了就扔了,又不是买不起。” 想来这个员工还是得开除的,买的什么狗屁玩意,质量差得不行,禁不住一点造。 肯定是员工的缘故,和大少爷水平半毛钱关系没有。 南嘉也在留意质量问题,她知道自己寒躯不太可能中招,就怕世上万分之一可能,她不想真栽质量问题上,避免以后不好离开,所以哪怕不情愿,她还是得帮着检查下。 陈祉没让她看太久,早就轩昂岿然,攥住一只足踝,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又屈膝半跪俯首称臣,瞳孔幽邃寡情,锁她身上的目光却烫热,不同之前,有亮光,任何细微之差都被显现。 然而还是没成。 谁都有责任。 陈祉早没耐心,作罢,但也没放过,反正那小布早没了,就着学间留出来的润意让她磨。 那对雪似的羊脂玉晃得惹眼,滚圆的很漂亮的玉石,堪堪拿手玩着,不太舍得拿来浃。 翌日,南嘉身旁干净。 他走得很早。 她思绪异常,明明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要想,赶在前面的,却是莫名想打听负责采购的员工是否被开除,去找vera一问,被告知并没有。 南嘉用着早餐,“那你们做错事的话,会不会被开除呢?” “不会。”vera很肯定,“我们不会做错事,有我在,这里的人不会犯错。” vera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管家,年纪轻轻能做到事事兼顾,擅长领域广泛,最主要的是作风可以严厉也可以和蔼,且非常心细,管理手下的同时,还要记录主人家每天的心情好坏来判断事情走向。 她管理过那么多人,跟过主母家,能拿捏许多喜怒不定的人,然而遇到南嘉,第一次感觉棘手。 这种棘手不是因为服务,而是她根本捉摸不透南嘉的性子,以及无法采取合理的措施,去促进男主人和女主人的感情,维持婚姻的稳定。 vera仔细询问:“太太这样问,是有人犯错了吗。” “没有,我随便问问。”南嘉说,“就是好奇这里会不会有人采购劣质的安全……我是说,生活用品。” “这您放心。”vera笑道,“我们的采购标准和流程非常严格,从确定进货起,就会专门的组负责,并且划分好任务,细节到时间线都要精确。” 豪宅的利益很多,想捞的话确实可以捞,但绝对不会在采购方面,因为这涉及到原则问题,一旦被主人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问题不在采购的质量上,南嘉笃定戴坏套只能,是他自己问题。 那没成是不是也算他的问题呢,说是怜香惜玉,可他这么些年以来何曾对她惜玉过,南嘉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经验,可这又未免太匪夷所思。 起来得有些迟了,司机送她去舞团路上车速加快许多,不意外照旧堵车,南嘉靠着窗边,打开手机百度。 正想是否要搜索一下原因。 微信一条消息忽然跳转。 有人来加她好友。 南嘉看到一个黑色头像,和一个cz的昵称之后,毫不犹豫点击拒绝加好友。 过一会儿,这个微信号再次添加。 并多了备注:【陈祉。】 南嘉静默,继续拒绝。 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加了名字,不是更想让她拒绝吗。 陈祉再次发来一个好友申请和备注。 【周嘉礼。】 隔着屏幕都能感知到那边的冷气。 南嘉思索一番,还是点了同意,免得日后被他抢了手机再同意就不好收场,还挂了面。 添加好友后,她询问:【什么事。】 没事删了。 陈祉:【晚点陪我见朋友。】 南嘉:【没空。】 【什么时候有。】 【明年。】 别的不行,学他那拽上天的语气学得倒是快。 现在她又不是他的助理,欠的债务被免了,她不稀罕捧着。 陈祉也不哄她,没空就没空,爱来不来。 婚宅离港舞确实远了些,南嘉踩着点来打的卡。 不跳白天鹅乐得自在,将第三幕变奏跳好即可,舞团里的男演员年长她们几岁,技术水平很高,双人训练的进程很快,不费功夫。 大家伙零零散散做些基础训练,张老师拍掌三下令人集合,说要宣告两件事。 “大家这几天准备准备,我们舞团打算迁走。”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4节 这话一出,队员们响起唏嘘和议论。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很多设施比较老旧,上面的投资人希望我们迁至中心艺术楼,那个位置交通便利,更方便大家出行。” “中心艺术楼?那个地段租金不是很贵吗。”有人提出质疑。 “是啊,我听说每平就要这个数,咱们舞团不是一直盈亏吗,怎么舍得花钱换地方。” “老师,是什么投资人这么大方?” “出手这么阔绰的只可能是陈家了,但之前除了内部表演,不是对我们不管不问,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任由她们七嘴八舌讨论一番,张老师抬手示意安静,“多余的你们不要多问,到时候跟着走就是了。” 没说出幕后投资人,成员们私底下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别说港舞,内陆的大型舞团大部分入不敷出,由政府担着支出,像港舞这类私人舞团更不必说,早就向商业化靠拢,没有外界介入投资,单靠那点演出费,很难活得长久。 “真好啊。”小乔轻声感慨,“搬迁的话,我终于不用从地铁转大巴,每天早起四十分钟来上班了。” 南嘉嗯了声,听着周遭议论,突然想起陈母的话。 上次闲聊时说她通勤时间太久,应该换地方搬迁,是随口说说的语气,不知搬迁是否和陈夫人有关系。 如果是的话,可见陈夫人不同于表面的温和,办起事来雷厉风行。 “安静安静。”另一老师拍手,“还有第二件事,我来说吧。” 场面没有完全安静,老师已经带头鼓掌,“让我们恭喜白思澜首席归队。” 底下有稀稀疏疏的掌声,是何鸢那帮小姐妹带头拍动,闹出最大的动静,给予女明星的高级别待遇。 门口,白思澜早有准备,不同于队友的普通练功服,她衣着洁净纯白的芭蕾舞裙。 将底下队员们衬托得,更像是给她做伴舞的配角。 “大家早上好。”白思澜站姿笔直,笑得很有邻家姐姐的感染力,“好久不见——” 说这句时,她在看南嘉。 两人对上目光。 南嘉眉角凛然。 知道这句好久不见,是特意对她一个人说的。 白思澜往里面走的时候,路过南嘉的位置,稍作停顿,以两个人听得见的分贝低声关问:“嘉礼妹妹,这些年在俄罗斯过得还好吗。” 第21章 绵绵冰 她真的没有推白思澜吗 南嘉僵直,闭口缄默。 白思澜的话,听起来不像是久别重逢的问候,更像是问—— 感觉如何呢。 七年前,她轻松一招就能造就一个人的苦楚,难不成回来后,还会给好日子过吗。 七年时光,人都是会变的,南嘉变化不小,早褪去少女的青涩,人也更清瘦些,锋芒尽敛。 可白思澜一点没变,仍旧维持着轻和友善的形象,只有一直戴面具的人才能永久保持同一副面孔。 原先的白思澜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大部分人眼底,白思澜是温柔女神化身,是男生们心目中排的上名的最想娶的女孩。 背地里呢,除了七年前陷害那次,南嘉还记得,某个下雨天,一个中年妇人过来给白思澜送伞,却被她以怕同学看见为由,厉声呵斥走,那把伞也被丢尽垃圾桶里。 那时就知道,这个温柔女孩有两副面孔,她的笑,随手都可能变成一把利刃刺来。 这么多年过去。 南嘉只要看到这张脸,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白色旋转楼梯,滚下去的白思澜,还有匆忙赶来指责她的周今川。 组成无数个噩梦,侵袭她大脑。 连她自己都有过怀疑,那天,她真的没有推白思澜吗,也许是不小心呢。 细细回想,那天除了她们两个,还有一个证人在场,这个证人的存在证实,她不是不小心,她和白思澜没有任何接触,更没有推过。 白思澜很快融入小姐妹群中,惹得她们惊羡讨论。 “思澜姐,你今天穿的这件裙子好漂亮啊。” “这是bl家新出的那款吧,听说只有一套,居然被你预定了。” “bl家的限购款都超贵的,十几万一套,我妈咪舍不得给我买。” “思澜姐现在是大明星啦,当然要穿最贵的。” 白思澜身上这件舞裙,织工古法纯手工,质地柔软细腻,层层叠叠的薄纱铺展开,蓬松如一团盛开的白莲花,裙身珠光闪烁,熠熠生辉,无一不透着华贵。 确实惊艳,没见过世面的小乔忍不住偷偷摸摸多看两眼。 十几万的舞裙,只能上台穿几次,昂贵奢侈到她望洋兴叹。 而且bl家是英国小众品牌,专设计芭蕾舞裙,团体服还好一点,私人订制价格昂贵且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名额。 南嘉忽然想起,周今川之前也说过要送她最新的舞裙。 她最后收到的是发带。 他说本来想送给她的舞裙断货了。 其实是穿在白思澜的身上。 十几万的舞裙穿来,自然不是单纯在姐妹团面前秀一圈的,白思澜这趟回归,不仅在她们面前拉足排场,也会给粉丝走个样子,她带来了摄影团队和助理,打算给自己拍摄一个vlog,作为宣传片。 之前港星社的舆论撤销后,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新闻的影响力不单单在于事件的大小,还在于传播度,港星社撤下,其他媒体不敢报道,渐渐就搁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她正面的大量通稿,早就将那点不起眼的负面新闻给盖掉。 白思澜这次回归舞团,只是暂时的,星途顺利的话,她会出现陆导下部电影中,登上大荧幕,届时芭蕾就是她的附加项,而不是主业。 “来,大家让一让。”摄影团队招手,驱赶着周边碍事的队员们,避免挡到白思澜的镜头。 在摄影机里,白思澜妆容甜美,翩翩起舞,塑造出一个就算训练也是个精致女孩的形象,而不像其他人大汗淋漓,练功服汗迹斑驳。 就像很多网红拍摄的vlog中,从清晨睡醒后镜头里,是带着妆容的,甚至夸张地加了美瞳。 “这到底是来跳舞的还是演戏的。”小乔小声嘀咕,“而且干嘛不去其他舞蹈教室拍摄,非要在这里,不是浪费我们大家练舞的时间吗。” 选的这间教室宽敞舒适,镜头感更好,可就是没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 一些年纪轻的小姐妹很乐意能偷懒不练舞,有的兴致勃勃想去镜头里刷个存在感。 “让一让,别挡道行吗。” 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小乔正嘀咕着,没注意到旁边的动作和喊话,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推倒在地,旁边的南嘉及时拉住她的胳膊,没让小乔摔得太惨烈。 推人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思澜的小跟班之一,何鸢。 她站得离她们较劲,听到小乔的抱怨声,起了故意搞破坏的心思。 “好端端的你干嘛推人啊。”小乔站起来后,小声争论,“我又没惹你。” “我不是说让一让了吗,谁让你耳朵聋没听见呢?”何鸢振振有词,“再说了,你没看见我们思澜姐在拍视频吗,你就不能主动避开一点。” “我们已经避开了,是你非要过来推我。”小乔咬唇,说着说着快要哭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的你,我只是想把你拉走,没想到你自己没用,非要碰瓷。”何鸢一哼,“怎么,想找我讹钱吗。” 这句就将本来的事情上升到另一层高度。 不论小乔怎么反驳,都给人一种她要讹钱才善罢甘休的错觉,加之她家庭贫寒,可以顺理成章扣帽子。 “是啊,给钱吧。”南嘉突然开口。 小乔一怔,“嘉嘉……” 何鸢和南嘉是高中就认识的老对手了,如果不是小乔碍事,估计找茬的人就是南嘉,没想到她自己主动招惹这个烂摊子。 “她刚刚摔了,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你要么支付医药费。”南嘉说,“要么道歉。” 前者还有可能,后者,不可能。 小乔小心翼翼拉了拉南嘉的胳膊,摇头,示意她算了吧,不过是个小事,人并没有摔伤。 南嘉没有被拉动,正面和何鸢对刚。 不管是支付医药费或者道歉,何鸢只要做了,就是承认刚才是她推人的错,而非小乔主动讹人。 “让我道歉。”何鸢笑得肆无忌惮,“不可能。” 白思澜这时带着摄影团队走来,以主持公道的姿态问,“怎么了?” 没人敢多嘴。 “她刚刚推了我。”小乔看了眼摄像头,“我们让她道歉而已。” 闻言,白思澜让人把摄影机暂时关掉,轻描淡写,“哦,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是她自己没用。”何鸢往白思澜身侧一站,姐妹团待久了,倒很有姐妹相,“推一下就倒地了。” “好了,一点小事。”白思澜温温和和道,“别计较了。” 白思澜明显是在哄何鸢别和她们计较,拍拍她的肩,准备带人走。 “三分钟内,我要听见你们的道歉。” 仿若置身事外的南嘉再次冒出一句。 前方两人停顿脚步,白思澜回头,看见南嘉举起手机,嚣张地晃动,“刚才的事情我全程录像,如果你不想你的回归热搜变成耍大牌,就和我的朋友道歉。” 手机屏幕是黑的,是否被录制不得而知,可这种事情,刚脱离舆论风波的白思澜一旦以身试险,可能功亏一篑。 且不说是推倒,哪怕是为拍摄vlog,将碍事的成员推开,一旦上了头条热搜,她形象必然跌落天坛。 “切,就你。”何鸢满不在乎,“你以为没有人脉就能将人送上热搜吗,你……” “鸢鸢,道歉。”白思澜轻声说。 “我?”何鸢以为自己听错了,“思澜姐,你让我和她们道歉。” “道歉。”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5节 “我,可是……”何鸢看着白思澜眼神里的坚决,气得咬紧牙关。 终究还是以大局为主,何鸢不情不愿瞪向小乔,丢下一个英文单词,“sorry。” 没诚意,但够了。 白思澜不在舞团,何鸢就是团里主要人物,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其他有家世的女孩子也不太敢招惹,从她嘴里听一句道歉,算是这几年来破天荒。 可能觉得初生牛犊不怕虎,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异样,南嘉先行离开练舞时。 小乔既担忧又崇拜,立马跟过去,抱着南嘉的胳膊,“嘉嘉,你好厉害啊,居然真的让她向我道歉了。” “本来就是她的错。” “可是没有你的录像,她们不会低头的。”小乔撇嘴,“你好聪明,居然提前知道录个像。” “谁说我录像了。” “啊???”小乔震惊,“你没录像吗?那你刚才明明说……” “骗她们的。”南嘉淡声,“把有说成无,无说成有,不就是她们擅长的吗。” 时隔多年,峰回路转,欠人的,早就该拿回来了。 小乔更崇拜了,恨不得抱紧南嘉大腿不松手,“我刚刚听你说我是你的朋友,那,我们是好朋友了吧。” 南嘉想把人甩开,“……你放开我一下。” “你先说是。” “……嗯。” “好耶。”小乔还是没把人放开,“太好了,我也有朋友了。” 南嘉看着自己被抱紧的胳膊,和骗人的小乔,有些无语,这妮子学人就是快。 “以后我也会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小乔夸张地讲着。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南嘉强行将人拨开,“不然她们会危及到你。” “我不管。”小乔人被拨开,还是跟个尾巴似的跟着,“练不了舞,我们去楼下吃豆沙绵绵冰吧。” 他们的拍摄还要一阵子,吃完冰,南嘉又被小乔拉着去中环街市闲逛,兜里没什么钱,逛的都是些买手店,杂货店,和特色小吃。 流转于各个小街市的甜品,价格不贵,牛角酥,丹麦酥烤得焦黄香脆,还有馅料饱满的鸡蛋仔,丝滑的泰奶,甜食会分泌快乐的多巴胺,禁甜太久的她们偶尔尝一口心情会愉快很久。 南嘉鲜少和女孩子逛这些店,之前陪纪意欢出入的都是高档商场,挑选衣服和包包不需要自己上手,会有差不多身材的sa替她们试穿试戴。 和小乔逛街更随心所欲,什么店都能看一看瞧一瞧,价格不高,受游客喜欢的买手店,琳琅满目,不值钱的饰品成群叠放。 接到vera电话时,南嘉正在看一枚素戒。 知道vera要说什么,她率先回答:“今晚不回去吃饭。” “好的。”vera恭敬,“我听到您那边很吵,是在街上吗?” “嗯。”南嘉说,“和朋友随便逛逛。” vera负责转达命令,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夫妻两的传话筒。 如实向陈祉奉告太太的行踪。 星顶大厦的餐厅,omakase厨师正在卖弄大火熏半条胳膊大的鲣鱼,这种料理很容易将人的耐心磨尽,何况陈祉本就没有耐心。 江朝岸和沈泊闻比他好一点,有的没的闲聊。 vera的电话打来,陈祉俊美的面容阴下去几分,他端起半杯冷镇过的日威,温和的木质香并没有起到安神的作用。 尤其听到那边说太太和朋友逛街。 杯子被重重一撂,搁在桌上,震出不小的声响。 江朝岸以为他在和南嘉打电话,看人挂断后那不太妙的脸色,唏嘘,“祉爷,周嘉礼不过来吗?” 没有应答,默认了。 “她真是好大的脸啊,祉爷你都主动请她了,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你?” 江朝岸接受了周嘉礼嫁给自己好兄弟的事实,也摸透其中原因,无非是想折磨她,棒打她和周今川这对不可能在一起的“鸳鸯”。 整这么一出牺牲是有些大,但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以后可奚落她的地方更多。 之前她给陈祉当助理的时候都得听人命令,随意吆喝。 现在嫁进陈家,更应该听他们使唤才是。 结果倒好,还是那死性不改的样子。 “周嘉礼脾气太古怪了,照这样下去,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嚣张。”江朝岸为陈祉愤愤不平,“她这次不来,下次就算跪地上求你,祉爷你也别理她。” “不来就算。”陈祉说,“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她。” 沈泊闻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下。 陈祉:“你笑什么。” 沈泊闻:“没什么。” 第22章 弗洛伊德 “老公两个字烫嘴吗。”…… 南嘉有两天没看见陈祉了。 早餐时分,别墅内气氛略显沉闷,vera和许管家欲言又止。 以前她不问,他们也会上赶着告诉她,陈祉的行程,在他们看来,夫妻对彼此了解越多越能促进感情。 这次,两个主事管家都颇感意外,犹豫着如何提起,互相使了个眼色,由许管家告诉南嘉,陈祉出差的事。 南嘉用餐叉仔细切了一块无调料,外酥里嫩的和牛,递送给一旁等候已久的十一。 看狗狗吃食对人来说是件减压丰荣的事情,她唇角挽起,露出鲜少的笑,注意力全在狗狗身上,导致许管家白费五分钟的口舌陈述。 “太太,您有在听吗?”vera小心翼翼问。 “听了。”南嘉托腮淡笑,“他出差,然后呢?” “少爷没和我们提及什么时候回来,您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亲自打电话询问。” “没兴趣。” “啊?” “我是说。”南嘉一顿,“男人在外面忙工作,女人就不要插手了,他既然不主动告诉我,我就不打扰他。” 说罢微微一笑,励志要做贤妻良母。 实际上漂亮脸蛋上肉眼可见的愉悦,好像卸下了重负。 许管家担心得很,平时陈祉做什么事都会和他说一下,这次却直接走了。 而太太毫不关心。 照这样下去,两人的婚姻怕是要走到头。 vera心态比许管家好一些,既然难以改变,就做好他们要做的事情,见南嘉无名指上空落落的,vera轻咳一声,提醒,“太太,您的戒指需要我帮您戴上吗?” 贵为陈家新进门的阔太,不穿品牌不提限量包包,最基本的婚戒也时常忘记,vera每天为她的琐事就要操碎了心。 陈祉准备的蓝钻,南嘉嫌弃颜色不好看,从陈夫人那顺来的红钻,她也没戴,钻太大了,咯手。 “戒指太贵重,我怕弄丢了。”南嘉说,“回头我会找个别的戒指戴上。” 无非就是要她表明下已婚的身份。 南嘉得空从包里拿出一枚女款银色素戒,是和小乔逛街随手买的,没有任何装饰,往无名指一套,淡雅素净。 半个月一晃过去。 新婚丈夫一走这么久,期间没和她说明缘由,没有一次通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外面鬼混。 就算真的鬼混,南嘉也管不着。 他不在,南嘉和十一关系熟络,许管家把七年前她丢给陈祉抚养的小流浪猫小白带来,和捷克狼一块儿生活,两人是老玩伴,猫性子高冷,不搭理它,捷克狼经常自讨没趣。 小白不记得南嘉,但性格温顺给抱给摸,喜欢趴在外面的藤椅上晒日光和风,捷克狼路过时,尾巴甩到它脸上,惹得它抬爪去抓。 南嘉给它们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她从不更新朋友圈,这是第一条,可能人幸福的瞬间真的会记录下来。 好友圈不多,认识的小乔和纪意欢点赞评论。 纪意欢:【它还记得你吗。】 这条评论似乎暴露了什么,南嘉回:【不知道。】 右下角的动态栏亮起一个陌生头像点了赞,点进去又发现没有这个赞,南嘉退回上一个步骤,瞥见消息栏那一块,陈祉的头像。 他给她点赞,又给撤回去。 无聊—— 南嘉点开他的头像,干脆屏蔽动态。 回舞团,南嘉被小乔缠上。 小乔看到她的朋友圈照片,兴致勃勃问,“你朋友圈的狗狗好可爱啊,在狗咖拍的吗,拍照好高级,能不能带我去拍。” 没有狗咖,是在她婚宅里拍的。 半岛别墅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海雀稗草坪定期修剪,罗马喷泉池全天变频供应,蔷薇园的弗洛伊德和芬德拉娇贵得花房工人轮班看守,巴洛克风的室内装饰只用真迹画,波斯地毯,意大利大理石,房间旮角都能做到干净整洁,毫无灰尘,不论内室外景,来这里拍照,手残党也能出大片。 南嘉刚开始并不想交朋友,小乔是个例外,她们已经是逛过街,可以背后吐槽别人坏话的关系了。 南嘉点头:“好,下次带你去。” “你真好。”小乔激动得合手,“我们待会练完舞,一起去旺角吃狗仔粉吧。” 前方,往这边走来的何鸢慢悠悠丢下一句:“就知食,点解唔肥死你。”(就知道吃,怎么不胖死你) 小乔不是本土人,待得蛮久,能听得懂口音却无法顺溜地反击,干瞪两下眼,噎住,“你——”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6节 何鸢的目标不在她,怼完后来到南嘉跟前,南嘉挺拔直立,漠视着。 “你以后倒是可以随便吃了。”何鸢掩嘴笑。 小乔比南嘉情绪还要激动,“这句话什么意思?” “老师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吧。”何鸢眨眼状似无辜,“黑天鹅这个角色给我了。” “什么?”小乔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大家都训练那么久了。” “是啊,可惜思澜姐和你的好朋友没有默契,她是首席不可能替换,那只能把黑天鹅换掉了。” “她俩又没戏份,需要什么默契?”小乔气结,“之前不是练得挺好吗。” “就是因为练得好,所以让她退出。”何鸢说,“给人希望,又浇灭的感觉是不是很痛快?” 这个希望从刚开始就施舍给南嘉。 先告诉她,白思澜进军娱乐圈,她可以跳白天鹅。 之后白思澜归队,南嘉跳不了白天鹅,只能跳黑天鹅。 艰辛训练半个月后,再告知,黑天鹅她也跳不了了。 这不比直接把她从舞团赶走要折磨得多。 白思澜人不在这里,对舞团的种种了解透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最懂得拿捏人心,知道怎么样捅刀子,才是最痛的地方。 就像七年前,她陷害南嘉,是因为想要得到周今川吗。 不是的,她就是要南嘉痛苦。 “不可能。”小乔不相信,拉住南嘉的手,“我们去问老师,明明一周后就要演出了,练习那么久的角色,怎么可以中途换掉我们。” 却见南嘉神色淡然,没有任何愤懑。 这让何鸢很失望,无法肉眼看见她的痛快,只能通过猜忌,实在缺少乐趣。 “嘉嘉,你别担心,老师是偏爱你的。”小乔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换就换。” “张老师没有决定权。”南嘉淡淡陈述,“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张老师力排众议选择她做黑天鹅,那时就令人疑惑,普通老师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去举荐新人。 像挂一个鱼饵,引诱她上钩,上台体验一把舞台的表演力后自我感觉有多良好,现在就有多大失所望。 白思澜在舞团的位置是首席,影响力是第一,尽管没有绝对决定权,但编导组和老师们都和她熟识,如今她又是能为舞团带来明星效益的女明星,话语权更不必说。 南嘉不去问,小乔不信邪,帮她跑腿去问老师。 南嘉站在窗口前,舞团迁移后,风景不再是充斥着五颜六色广告牌,老旧的街,新的cbd鳞次栉比,高立入云,玻璃幕墙和日光对照,看久了出现短暂的晕感。 珠光墙壁倒映的身形影影绰绰,南嘉没有回头,猜到是谁了。 “不让你跳舞这件事情,你会和今川说吗?” 白思澜的声音。 她和南嘉同穿白色系的衣裙,一样的发系,乍然分不清谁是谁。 “你知道的,你说了,他也不会听你的。”白思澜浅浅地露出温和的笑,“希望你好自为之。” 南嘉该怎么告状呢,和周今川说,白思澜不喜欢她,不让她跳黑天鹅了吗。 周今川只会安慰她两句,哄她去跳其他舞,绝对不会怪罪于白思澜。 她们都知道。 不止这件事,任何事都是,他只会选择站在白思澜这边。 以前,周今川对南嘉太好,以至于她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才是独一无二的。 他帮过她很多次,也救过她两次,一次是救过落水的她,一次是被陈祉他们围堵,他为救她而受伤。 正值少女情窦初开之际,南嘉很难不对他心动。 那时不明白,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父亲救过周先生,因为她来到周家是他的“妹妹”,他连路边的小猫小狗都要救的人,怎么可能不对她好。 南嘉有时候想,她不要太多,只要陪伴在他身边也行。 白思澜的出现打破幻想。 周今川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她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南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白思澜,屡屡遭到针对。 矛盾最大的那次,是白思澜无意摔倒,嫁祸给路过的她身上。 那天周围没人,她们处在监控死角,没有证据证明是南嘉害白思澜脚受伤无法参加第二天的比赛。 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她做的。 周今川选择信任白思澜。 他说,思澜可能两年内无法跳舞了。 他说,嘉嘉,她不想见到你。 他还说,你不是一直想去英国皇家学院吗,我送你去吧,完成你的梦想。 是啊,她说过自己想去,可她没说的是,更想留在他身边。 他们说她现在学会低头,其实不然,她那时就低头了。 她不想走。 可他仍然,亲自送她上的飞机。 然后断绝了一切联系。 更可悲的是,她没有完成梦想,她在英国呆了没多久,就被遣去了西伯利亚常年冰寒的小镇。 那里贫瘠的土地种不出玫瑰,寄不了明信片,只会泯灭少女萌动的心芽。 看到问过老师话的小乔一来失落地回来,南嘉知道,定格了。 小乔愤愤:“白天鹅不要你跳,黑天鹅也不要你,这和把你赶出港舞有什么区别。” 是啊,没区别。 “放心,我不会离开港舞。”南嘉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该离开的人,是她们。” 傍晚橘金粉的霞光照下,一桁桁的暗影倒映在地板上,像封印的符咒。 半岛别墅设有健身房,电影厅,高尔夫模拟馆,射击练习馆,尽管主人家鲜少踏足,也把大部分娱乐场所集齐且随时备用。 南嘉没想到楼上会有一间宽敞到比舞团还要大的舞蹈训练厅,对墙镜面,地胶地板,把杆,音响设备,应有尽有据vera所描述,如果她想,还可以聘请英国皇家的指导老师。 这些vera之前就说过,想带她参观,当时的她没兴致。 一个人,她在训练厅旋转,跳跃,没有音乐,足尖和地板的摩擦声是最服帖的奏乐。 跳得太入神,没注意门口脚步的声音。 来人无声无息的做个看客。 陈祉一直如此,置身事外。 这些年她的喜怒哀乐,他从来只在旁边袖手旁观。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去留意他。 待到精疲力竭,她撑着杆停下,浅白色腿袜包裹着的长腿笔直地搭在把杆上,足尖踮起,天鹅颈微扬,高高在上宛若坠落下凡的天鹅仙子。 半个月不见,南嘉看向他的眼神仍是漠不关心。 “你怎么回来了。” 陈祉眯眸,“我自己的家,出差结束,我不能回来吗。” “哦,你是去出差了。”南嘉放下腿,个头矮一截,下颚微微抬起,“我还以为——” 他很自然挑起她的下巴,“以为什么。” “没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出差这么久做了什么。” “偷情了吗。” 从这句陈祉勉强捕捉到她的不悦和小辣椒似的呛味是从哪里来,是觉得他这些年在外面鬼混了。 说起话来拈酸吃醋的。 吃得又莫名其妙,总不可能是为他这个人吃的。 大概是顶着陈太太的头衔来吃,他在外偷腥的话,让她很不体面。 陈祉招手,唤vera和女佣进来,她们捧着的是一件封印在包装礼盒里的裙子,透明塑封,可以清晰看清里面的样式,是一条亮黑系芭蕾舞裙。 细看,还是知名品牌bl家的芭蕾舞裙,独家定制款,不对外出售,简言之,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要求比需要配货的hermès还要高出很多倍。 黑天鹅舞裙,一眼令人惊艳的级别,世上独一无二的设计。 “这是做什么?”南嘉目光落很久。 “去英国出趟差,随手买的小礼物。”陈祉说完,强调,“是母亲让我给你带的,说女孩子喜欢惊喜。” 她没有动,“哦。” “喜欢吗。” “不喜欢。” vera添油加醋,“太太,这件舞裙是皇家御用设计团队bl最难得出手的珍藏款,一般人连参观的机会都没有,它甚至没有出现在任何的杂志宣传上,您要是穿上这种别具一格的设计,绝对是舞台上最显眼的靓女。” 南嘉嗯了声,别的可以拂,陈夫人的面子要给的,“替我谢过妈咪。” 至于陈祉。 因为她没答应随他见朋友,第二天他直接玩消失的行为,她是不打算好脸以待了。 偷情就偷情吧,反正他们也没有真的做过。 陈祉示意她们把衣服放下后离开,偌大的舞蹈训练厅只剩他们两个,南嘉当他这个人没存在,准备继续练舞。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7节 陈祉打断:“明天有空吗。” “没有。” “那算了。”他说,“本来打算带你去看你外婆的。” 南嘉瞳孔一震。 “她有老年痴呆症,接她回港岛的过程可真是一波三折。”陈祉懒散靠着把杆,“最主要的是,回来后她的孙女都没空看她。” “明天,我有空。”南嘉更正。 以为他又想带她去见朋友,才如此迅速地拒绝。 没想到是见外婆。 更不曾料到,他这段时间还忙活了她的事情。 她的猜忌全数无稽之谈。 陈祉哪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好整以暇地觑着人,端着少爷的大架子,“你有空,我不一定有空了。” “……陈祉。”南嘉正了正脸色,很认真问,“你这几天除了在英国出差,还帮我去接外婆了吗。” “没有,我去偷情了。” “……” 耍赖皮谁不会。 “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她放软语气,“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的人。” 明明很认真正经的语气,从她嘴里听出,好像在哄他。 低柔示弱,温言软语地哄他。 听着很容易让人受用。 平日里可没这待遇,他什么混账东西他自己能不清楚吗。 难道被她夸两句,很难不飘。 陈祉瞳孔熠着碎光,懒洋洋侧身依靠长杆,洁净衬衫折出自然的皱褶,勾着劲腰的线条,姿态随然,低沉的声线自带一种又野又妖的蛊意,“那你说说,我是哪种人。” 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终究是自己错怪了他,南嘉心虚,没底气,敷衍应付两句:“是个好人。” “那我。”他长指沿着她的锁骨往下,隔着薄衣料,轻揉一只,哑哑地问,“是你什么人。” 她刚练完舞,身子骨疲乏,一撩就软,低喘答:“……丈夫。” 他眉一凛,“换个称呼。” 感觉他力加了些,她有些难捱,“先,先生。” “怎么。”他淡睨那张泛红的面容,“老公两个字烫嘴吗。” 南嘉缓和呼吸,有点吧。 “叫声老公,明天带你去见你外婆。” 第23章 画作 入一片烂漫蔷薇园,见下一个春天…… 喊个称呼而已,不是难事。 他们本就是夫妻。 上次没喊,这次就得喊,总能给他逮着机会。 未必真的想听她叫老公吧,只是想看她顺从。 南嘉很久没有见到外婆。 七年前她离开前太匆忙,未能看到外婆一面,回来后因为没有批准,也见不到,老人家并不想看到她。 现在人被送到港岛,她终于可以有机会远远地瞧上一面。 南嘉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她一动不动,陈祉手也停了,静候佳音。 许久,她深呼吸,说了两个唇音,“老、公。” 速度很快,声音比蚊子音还小。 陈祉:“嗯?” “叫完了。”南嘉紧跟着,“不要耍赖。” “声音那么小,听不见。” “那是你的问题。”她说,“你又没让我大声说。” 上次没规定时间,这次又说分贝问题。 玩他。 够可以的。 “照你意思,我答应让你见你外婆,没说让你见多久,一秒钟是不是就够了?” 南嘉轻轻抿唇,没反驳,“一秒钟也行。” 以前去探望,老人家不乐意待见她,她想多见一会儿都难。 “周嘉礼。”陈祉转手捏她下巴,“真有你的。”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南嘉拧眉,拍开他的手,“我还要练舞。” 她抬手时,他感觉被东西咯了下,陈祉沉眸,瞥见她无名指上有一枚素圈,“哪来的戒指。” 她拢手,“随便买的。” “谁买的?” “还能谁买的,我自己买的。”她理所当然反问,“你们不是要我戴婚戒吗。” 那么多钻戒不戴,不知从哪个旮旯底摸来的不值钱的破戒指。 而且就一个。 算什么婚戒。 “既然是婚戒,那我的呢?” “你自己不会买吗。” 他单手抄兜,好整以暇地靠着那边,“这戒指看着像是对戒,你为什么不顺带把男款也买了。” “我为什么要给你买。” 这样说没毛病。 陈家送了那么多聘礼和利益,给她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荣华富贵,但这些不是她索要的,并不是一定要她给予汇报。 给自己买个婚戒戴上,已经很给面子了。 看陈祉还没有动,南嘉有些急,“你废话好多,你不走我走。” 南嘉不想和他说话,甩头就要走,这时候他抬手拉她,狭长的眼眸一瞬不瞬落在她的皙白面容上,似要探出个究竟,她今天情绪不佳,总要和他呛火。 但他问她,她绝对不会告诉他原因。 知道没结果,陈大少爷放下她的手,冷脸离开。 他一走,南嘉深吸一口气,看着精美包装里的芭蕾舞裙,没有松懈,心头闷得慌。 角色转给别人,拥有再漂亮的舞裙也派不上场,只能放着欣赏。 南嘉练到晚餐时间后。 一个人跳舞的孤独感太熟悉,不知不觉像是机械木偶一样,只要还有力气就要一直地跳下去,烂熟于心的舞步和动作仿若编入大脑的程序代码,周而复始。 最近被小乔带着吃的碳水略多,南嘉晚餐只吃了根胡萝卜,为此没少挨vera的念叨,到晚点陈祉回来,vera还在絮絮叨叨。 在这位合格的女管家的任务中,包括了给新太太调理健康的身体状态。 她实在过于清瘦,单吃胡萝卜不利于健康。 vera告知陈祉。 本想让他劝劝太太。 养尊处优的少爷哪是哄人的料,随手拿起白玉瓷盘里的小胡萝卜,“你说她就吃这玩意?” 看两秒后,随意又精准地投落至一旁的垃圾篓里。 “狗都不吃。” 南嘉被cue,瞪他。 没计较,把玩球的十一唤来。 十一今年七岁,是一头步入中年的捷克狼,早过了幼年顽劣爱玩的性子,有着超高的敏锐力和侦察力的它,非常适合带着枪的猎人捕猎。 但在南嘉面前就变成了妈宝狗,很乐意陪她玩扔球捡球这种只有邪恶摇粒绒才爱玩的游戏。 十一乖乖坐在地板上,清澈的小眼神滴溜溜天真无邪望着她,等她手撕鸡胸肉和小白一猫一狗的分一口。 分了鸡肉,南嘉拿起一根胡萝卜,送到捷克狼的嘴边。 它更喜欢肉类,眨巴眼睛没有吃。 “太太,十一最讨厌吃胡萝卜。”vera小声提醒。 话还没说完。 只见南嘉低头,隔空吻了吻十一,轻声哄诱两句。 乐得十一抬起爪子,主动叼起一根胡萝卜吃下去了,并把脑袋凑过去让南嘉摸摸。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南嘉说,“你不吃,其他狗会吃。”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8节 “……” 不知那句不吃的狗是在点谁。 vera憋笑憋的很难受。 绝对是她第一次看到太子爷这么吃瘪。 从小到大,谁不是把他从头捧到尾,当祖宗供着,没人敢说一句坏话,没人敢惹他,否则后果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倒好,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身上。 vera刚开始没看出南嘉有什么能耐,没家境没背景,长得是漂亮,可漂亮的人多了去,没有金钱和权势的烘托,空有一张脸蛋本不能形成王炸,但实际情况是,多次炸得大少爷无言以对。 陈祉拿那一人一狗没辙,乜了眼一旁低头的vera,“好笑吗。” “……不好笑。”vera立马摆正脸色。 “那你笑什么。” “我,是看十一很喜欢太太。”vera转移话题,“他们看起来很有缘分。” 不止是陈祉,捷克狼对南嘉的态度也和往常不一样。 这狗挑食得很,得吃纯野生兔肉,鹿肉,m9和牛,素菜鲜少碰,需要搭配鱼油,骨粉,维生素,微量元素,饲养员水平和白狮,赤狐一个水准。 让它吃胡萝卜,不亚于指使它去学喵喵叫。 如此服从南嘉的主要原因是它认主,能记得从前的事,和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小白猫就没十一这么认主,要么懒洋洋 的睡觉,要么给家里的家具翻新。 十一以人类为重心,小白的眼里只有新鲜的玩具。 南嘉随意搁置在沙发上的包包带子很得它喜爱,山竹心瞄爪勾着带子,连铲带扒地,将包包推落在地。 “白仔。”vera唤了声。 小白立马跃下,翘起尾巴溜了,明知人们不会惩罚它一只小猫咪,但离开犯罪现场的途中有着深得猫心的偷感,因此屡教不改。 vera把包包捡起来,准备放回原位时,看见地上躺着一枚银色素戒。 “这个是。”vera困惑拿起来,“太太的戒指吗?” 看尺码不像。 样式也是男款,不是圆环形,偏于硬朗的设计感。 南嘉轻皱了下眉头,“是我的。” 伸手去拿,却被陈祉抢先一步,长指一勾,戒指滚到手心里。 只一眼就认出,是和她无名指配对的男戒。 就知道是有男戒的。 但她买了,并没有直接送给他,也没有丢掉,而是放入包里。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这是我上次买戒指的赠品。”南嘉提前解释,“我觉得扔掉可惜就放包里了。” 陈祉把玩着素的不行的男戒,“我又没问你,你急什么。” 南嘉,“我只是怕你多想。” “多想什么。” 一个戒指而已,就算当面送他又能多想什么,难不成觉得应了他们编织的故事,她暗恋他? 南嘉知道自己顾虑太多,被点名后,索性摆烂,“没什么,你要是想戴就戴,不想戴就扔了。” 看得出来是真的急了,和在舞蹈室撵他走的语气一样急。 是因为被说中了吗。 她要是不说那句不多想,他未必真多想,这一说,此地无银。 “丑是丑了点。”陈祉白皙修长的指骨盘古物似的,将戒指把玩,“但太太送我的第一件新婚礼物,哪有扔掉的道理。” “不是礼物,我都说了,只是个买一赠一的赠品而已。” 她着重强调买一赠一。 这戒指是女款和男款放一起卖的,她只看上女戒,给自己买了个轻便的戒指戴着,那枚男戒总不能直接扔了,一直给包里放着。 要不是小白调皮扒拉,她没想过拿出来送给他,更不是特意送的。 本来就是个不值钱的素戒。 还是买一送一。 陈祉没好气往地上一扔。 “怪不得这么丑。” “我又没逼着你戴。” 一个戒指,他要扔就扔,南嘉管不着,甩身走人。 素戒孤零零呆了好一会儿。 做完坏事的白仔不知何时溜了回来,瞅完南嘉的背影,又去瞅陈祉,趁不注意跳过去,猫爪子意图再次对那戒指下手。 陈祉拎起它的后脖,让vera把它带出去。 vera接到指令,带饲养员阿姨来接猫狗出去,她蹲下来把戒指捡起来,犹豫着问:“少爷,这个戒指如何处理。” “扔。” “好的。” “等等。”陈祉喊住人,“给我再看一下这戒指有多丑。” 也不知他到底想不想扔掉,vera恭恭敬敬递上,“要不您戴一下试试,我看这戒指尺寸和您应该很适配。” 顺着vera给的台阶,陈祉接过戒指。 大小确实刚好,和女款做工一样,不像个廉价赠品。 “肯定是太太精心挑选过想送给您,又不好意思和您说。”vera添油加醋,“太太真是有心了。” 有没有心不知道。 嘴比谁都倔。 陈祉没再丢戒指,攥在手心,临走前忽然问:“她今天回来得很早?” vera怔了下,“是的,太太今天下午两点就回来了,难得回来得这么早。” “出事了吗。” vera摇头,她真没多想。 按照南嘉以前早出晚归的性子,不该这么早回来,南嘉不说,做属下的不敢多嘴询问。 主卧室的光调成岩灰的暗系,沉闷闷的。 陈祉进来时,南嘉正在打电话,刚沐浴后,她趿着一双凉拖,骨感重的足踝上挂着水珠,俏生生的小腿长而笔直,再往上被斜挎的浴袍若隐若现遮挡。 听到后门的动静,她回头看了下,和那边简单交代几句便挂断。 不和那边说话,也没开口和他交流,拿起一旁的毛巾,简单擦拭长发,空气里飘荡着山茶混淆橙花的香,新鲜又清冽。 陈祉无视她,背身调灯光,撂着话,“和谁打的电话,鬼鬼祟祟。” “和你没关系。”看他把灯调亮,南嘉略微不自在,“我今天很累,什么都不想做。” 他也有点意兴阑珊,进来后就没看她几眼,听到这句后连房间玄关都没进去,琥珀色眼底倒映着生冷暗灰的门框,走之前面无表情丢一句:“那你继续和那谁打电话。” 可能误会她打电话的人是周今川,阴阳怪气的,南嘉懒得解释,一个人落个清静,回拨小乔的电话继续谈着舞团的事情。 明天要去看外婆,就给舞团告了假,反正名义上她差不多被清退的状态,除了小乔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乔为她鸣不平,南嘉倒淡然,只让她放心,一周后,白思澜和何鸢的演出,会和她们的心一样糟糕。 到底是什么让白思澜觉得,她会甘拜下风。 是周今川这根软肋吗。 如果将软肋剔除呢。 陈祉不在,南嘉睡得没想象中那样安稳,夜里醒来几次,吃了奥沙西泮片再躺下,有了耐药性,效果并不好,时睡时醒,头也晕乎乎。 只有那段时间,白天和小乔她们一起练舞,跳到大汗淋漓,入夜再和陈祉消耗为数不多的力,直到殆尽,才能安然入眠。 又做了很多梦,各种各样的都有,最深刻的是雪地上错综复杂熊的脚印,皮发厚实的它们哪怕没有成年,庞大得也能一巴掌拍死人,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濒临前的恐惧。最可怕的是恐惧变幻莫测,反复在脑海里过渡。 她在梦里跑了很久,跑着跑着,脚下忽然一空,一头栽进无穷无尽的深渊。 南嘉猛地惊醒,睁开眼睛。 适应黑暗的眼睛有些许的视觉,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祉。 再看她现在,他不在,她随便穿了,丝质睡裙没有内衬,随着辗转肩膀早没了衣料,凉飕飕的。 她的手不知怎么就搭在他的胳膊上,像只考拉似的将人抱住。 “我为什么把你抱着。”她懵然问。 “你确定这个问题不是我来问吗。” “你不是出去了吗。” “我没长腿吗,不能回来吗。” 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明明是个见面就要吵架的陈祉,可身边多个人,莫名多一份安心,她没有松开他的胳膊,继续静静地抱着。 陈祉没有动,由着她来,“做噩梦了?” “没有。” 他抬手试探她的额头,“冷汗出来了。” “热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39节 “周嘉礼,你的嘴什么时候能软一点。” 她刚才主动抱他依偎他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乖软,若不是真实发生,快以为是幻觉。 南嘉垂眸缄默,呼吸均匀萦绕着他肩侧,像毛茸茸的羽毛尖,挠得心痒痒,又是环抱,他臂弯搭的位置,不可能不触碰到软。 细看,眼尾一周洇红,像吓哭过的痕迹,比平日里多几分柔弱的破碎感。 人也吓得发颤,抖得厉害,只隔一层衣料,感知到那对晃动。 “周嘉礼,你这样我很难受。”他拿回胳膊,脱离她的束缚,就一小会儿,淡淡的橙花香熏染,压了他的烟草气息,一浓一浅。 衬衫袖口泛起些许褶皱,在她醒来之前似乎已经保持这样很久才有压痕,但他眼底没有困意,好似刚回来碰巧借她抱抱解一解噩梦。 不想没多久就小气地拿走,南嘉人心空落落的,眼神也空着,出了神,却记得要和他置气,别过脸,拿起一旁的抱枕抱了起来,顺带扭过去。 陈祉得空去盥洗室,出来前后见她一个样子,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垂落的胳膊搭在她跟前,“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再借你一会儿。” “我没有怕。”她别过去,“只是有点失眠。” 她没要,他主动抬手给考拉抱,侧过去时顺带揽过腰际将人拉到怀里坐着,他靠着垫高的枕头,没什么诚意地哄,“失眠怎么办,要不你给我唱个摇篮曲?” “……” 她眉间终于起了情绪,恼瞪他,是她失眠,让她唱摇篮曲? “你知不知道你声音。”他说,“骂人或者叫都很好听。” “陈祉你——” 她骂到一半突然噤声。 骂他反而应了他的话。 可能分了神,她情绪没刚才那样糟糕,也不需要借他打消噩梦的后虑,松了手,想挪到三八线另一边时,发现被箍死,裙角不知何时撇去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漂亮冷白的手。 “陈祉,刚说了不想……” 她秀眉拧住,话还没说完,陈祉慢条斯理地抬指,昏暗之中,上面挂着的黏银丝拉长一条长线似的垂落,末端坠落至他的衬衫一角,洇成淡淡的痕。 不过小试,出乎意料的多。 之前有是有,可不太够用,可怜兮兮渗那么一丢,和现在是鲜明反差。 没想过,她对他的抵抗竟然潜移默化消失。 “嘉礼小姐再看一遍。”陈祉声音带着蛊,淡笑奚落,“告诉我说你不想。” “你……”她面色煞白。 是头一回这样。 以往哪怕是小指也总觉得涸枯一直排斥他,不像这次,估计是被噩梦惊醒后身边只剩下他,自然靠近他。 “别搞得到处都是,脏不脏。”她瞠目,声音微小。 “爷都吃过了。”他非要给她脸上抹一下,低着嗓,“你自己还嫌这嫌那。” 笑话她,刮出丝线也就罢了,都不是最过分的,恍恍惚惚地一层白色小布也没了,薄料易透,像从染坊走过一圈,沾染不少。 门口没了帘幕的遮挡容易透风受凉,也方便进出,他没有直接过来,单指来哄,噩梦后的人比之前好哄多了,食中指堪堪并在里溺着,照这般的话,下步不远了。 吃惯了的安眠药不管用,导致她半梦半醒,仍以为自己身处天寒地冻的雪地,眼睛迟钝,许久发现他毫无顾忌攥着那寸没手心大的料子,洇过的痕是她的画作,他有意拿给她看,南嘉声音踉跄,“陈,陈祉,我不……” “怎么办,要我拿个镜子给你看看吗。”他淡淡陈述,“这么多你怎么好意思说不的。” 证据确凿,南嘉无法抵赖。 脑海里想的仍是刚才那个噩梦。 分不清现实了 自己在梦里跑着跑着,像是要掉入深渊,忽然被拽住。 原来是他吗。 可他明明,不可能是她的救赎。 南嘉有些想哭,哽了一声。 “别哭啊。”陈祉大概是有些无奈的,明明之前她也不是个小哭包,不知是被他吓的还是那个噩梦,低声一叹,“爷慢点进去还不行吗。”头回哄人,语气没控好,稍起来一些,如对公主屈膝称臣,放低声音,继续去哄噩梦后变得脆弱的人。 “别怕。” 明明没有泪,还是覆过她的眼睛。 他惊扰了她的噩梦,却赶不走黑暗的幻象。 但他可以将她带离深渊,暂时回归现实。 入一片烂漫蔷薇园,见下一个春天。 第24章 西伯利亚 会不会太多了 半岛别墅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住进来后,南嘉很少再去做以前的噩梦,哪怕陈祉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失眠,一个人白天练舞,回来遛狗逗猫,心境不自觉安宁。 直到黑天鹅角色落空。 她未必真看得上这个角色,是白思澜,在用陷阱一步步地让她绝望。 她们不直接正面刚,背后捅温柔刀,哪里脆弱捅哪里。 南嘉弱处不在角色,也不在白思澜,是七年前,是这七年间的事,白思澜的所作所为,是一块扔入湖面的石块,带起恐慌。 让她总以为自己还会回到七年前那时,猝不及防遭到陷害,再被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重蹈覆辙是最可怕的。 哪怕明知自己现在不会被扔走,哪怕周今川不再是她的软肋,噩梦像一缕缕烟雾,吹散后再聚拢,萦绕周身,难以彻底挣开。 抱紧陈祉是本能。 她最信任最依赖的周今川把她丢去了荒郊野岭,她最讨厌最不想看到的陈祉伸出了手,给她牢牢抓稳。 她出于下意识,抱住他,对他的隔阂无形中消失。 所以才接受,才给他那么多花露。 陈祉这辈子最有耐心的时候就耗她这块了。 种花本就需要园丁辛勤地栽种培养,浇水,翻土,蔷薇尤其娇嫩,不得马虎一点,之前几次失败,总算等到了适宜播种的季节,乍开始是猴急了些,进入不得后便磨着。 有些事情是天赋和本能使然,昏昏暗暗地不影响对准水平线,从陈祉的角度,青丝披散,雪梅对称,长退呈现漂亮标准的m字,两只细白足尖高抬,落过他的双肩,没有重量地晃。 上帝宠儿,美不胜收。 “陈祉。”南嘉吃饱了,不想要下去,推他离开。 就她那点力,跟没有一样,他并了她的腕继续抵着,别说出去,愈发变本加厉。 “陈祉!”她仰头,真有点急了,声音嘶哑,“可以了,我,我……” “才多久?” “很久了。” 没算具体时间,但在温暖的花房待了超过半个小时,其实刚来的时候她就撑得慌,可又被带着引路,没推拒,哪想他一来就待这么久。 “再让我待五分钟。”他微微俯下来,抚过她鬓边的发,“好吗。” 难得地,缱绻温柔地哄。 “下,下次再待。”她低声哀求,“好难受。” 他静默,没动,唇际好似很无奈勾了勾,“那怎么办啊,宝贝。” “我该不该告诉你,才进三分之一呢。” 虽是极尽温柔的语气,不厌其烦哄,可实际却恰恰相反,大相径庭,没有半刻停歇怜香惜玉的意思,更有将三分之一塞成之二的迹象,南嘉实在是吃不下了,不涩但涨得慌,他不听,她忍不住想把人踹开。 就她那点能耐哪够用,足尖还没踢到心窝,陈祉早有预料,反攥足踝提高。 舞蹈生的足是残缺的,破碎的美,淡淡的疤痕,对称着舞台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指心带过伤痕,沉眸凝视,微微垂了下额头,薄唇触碰到细白的足背。吻有多轻,声有多低,那三分之一的节拍就有多烈,若不是隔音极好,外头走廊值班的一众怕是早听了去。 南嘉推又推不开,他不肯走,半点出去的意思没有。 也只好继续收留他,倒计时五分钟,她思维停止,大脑晕沉,只觉过了很久很久,说话不算话的人终于停靠,却并没有离开港湾。 “陈祉。”南嘉再次催促,咬牙,“你走开。” “不走。” “你讨厌死了。” “嗯。” 赶不走,她声愈见微小。 他又堵了一回儿才堪堪撤走离开。 但没走太远,靠在学口,像欣赏自己完工后的佳作,目视昏暗中她面容的变化,刚开始她手搭在眼睛上不肯看,不知情绪变化,音调也小,哼唧得跟猫一样。 “套间几堵墙,都做了隔音。”陈祉提醒,“你声音不用收着,可以叫。” 南嘉什么话都不想说,余味未尽,人还没从天上下来,清透的眼眸看着暗灰的天花板。 陈祉没有拿事后烟,就靠一旁,体脂率极低,暗光折着肌肉线条,连肩线都恰到好处地明晰而不浮夸,冷白的手腕拂开她鬓边的发,这时面颊的红更显然,生了几分桃之夭夭的娇态。 身骨却透着轻微的凉意,沿着心窝探下,腰腹间绣着一只镂空纹身,蓝色的,像一只蝶。 南嘉稍稍起来些,拿被褥盖住:“有点冷。” “冷吗。”室温明明最适宜,她脸颊也很热。 “刚才,我是被冷醒的。”她双手环抱,屈靠着,喃喃陈述,“总感觉自己还没回来,还在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他只听她说在俄罗斯,不曾想是气候最残酷最寒冷的西伯利亚,“哪个城市。” “忘记了,是个镇子,或者说是村庄?”她睫毛垂落,“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春天,没有暖气,缺水缺电,每天早上第一件事要去砍树烧火,零下三十度,真的很冷。”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0节 “不知道啊,我没问过他,可能就是因为白思澜吧。”南嘉抿了抿唇,“她两年内不能跳舞,我两年内不能离开。” 刚开始,周今川送她去英国念书,不到一年,派人给她安排新的身份去往俄罗斯,她以为要去莫斯科跳舞,不曾想被派去一个穷困潦倒的小镇,那边的年收入微薄,当地居民靠捕鱼和摘桦树茸为生。 幸运的是派她的人给她安排了住处,一对老年夫妇的民宿里,他们性情良善,语言不通却也给予友好的关怀。 不幸的是,她身无分文,人民币,欧元,卢布都没有。 也许联系大使馆的话是可以离开的吧,但她没忘记带她来这里的人撂过一句话,说她离开这里的下场是死路一条,外头有给她的通缉令,而这句话的原话,出自周今川。 何况她很难离开,被安排的身份是欧洲公民,实际又是个中国人,如果国内没有人脉关系,手续不知道要走多久,而周今川既然送她过来,那么铁了心让她留下。 要说受过的磨难,和重活工人不能比,日常和当地居民差不多,为生活奔波,刚开始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熟练地学会五点多起床,撬开厚冰取水,烧火的期间用斧头将木头劈成细柴,穿着木板鞋给附近的原始森林下捕猎陷阱,那是为数不多的蛋白质来源。 可是啊,绝望的从来这些年的风霜雪雨,踉跄趔趄,是源源不断的绝望。 希冀着离开这里,想念港岛夏日的海盐冰淇淋,想念海滨公园的洋紫荆,还有风吹动的校服格子裙。 那里太苦了,苦得她甚至觉得,和陈祉他们针锋相对都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起初周今川给的回应是快了,再后来是等几个月,最后索性断了联系。 她写了无数封的明信片石沉大海,孤独地躺在木屋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 这段记忆太深刻,哪怕后几年回到伦敦,午夜梦回仍被惊醒。 “所以周嘉礼。”陈祉忽然将她拎起来,指腹扣着腰往跟前带,另一只手抬着下颚,抑制住冷厉的口吻,“你要我在港岛不要动他一分一毫,自己在外面过那样的狗日子?” 要他放过周今川,要他照顾好流浪猫,自己呢。 她眼眸清明,也许是没想过这么多,也许是意外他情绪如此恶劣,晃了下神,“也不算狗日子……有时候挺好玩的,我还骑过雪地摩托去抓冬眠的熊,你抓过吗。” 看吧,明明很难过,明明是一场噩梦,涉及到周今川,总想用云淡风轻的口吻一笔带过。 他也不必过于义愤,她出现在他结婚证的一侧,出现在床边,和他共事被他索要,也是因为周家,要说缘分,他们半点没有的。 一切不过是抢来的,世间没有强求不了的事,有的话,那就是不够。 静默好久,南嘉想他是不是在酝酿如何骂她,是太蠢笨了,一时半会词穷了吧,她这时候挺脆弱的,不希望挨骂,便妄图解释缓和:“真的没那么糟糕,而且很多事我都忘了……” 看他眼神阴鸷,她只得乖乖闭嘴。 “忘了还做噩梦?”陈祉问。 “……嗯。”她没说舞团的事,“可能,是因为你这几天出差在外不在家,没人陪我。” 舞团和白思澜闭口不提,但这个理由找得过于暧昧。 好在让人受用。 陈祉没有再问,放开她一些,看不出喜怒,“所以呢。” “所以。”她接得鹿头不对马尾,“我想洗澡了。” 不对。 她想洗可以直接下去,干嘛要和他说。 “知道了。”陈祉这才勉强应了句,俊颜稍作缓和,起身过来抱她去洗澡。 南嘉:“……”她能说真的没这个意思吗。 去盥洗室时,他扣人入怀,冷哼,“俄罗斯冬眠的熊我没抓过,但是你的我抓过。” 还吃过。 南嘉有些害怕,畏畏缩缩,“……时候不早,我们应该只是洗个澡吧。” “嗯。” 清晨醒来。 南嘉确定一件事。 男人的嗯可以是否定句。 她就不该相信他。 更不明白,为什么三分之一那么撑,起来刷牙的时候,人都是靠着盥洗台的,否则根本站不稳,颤巍巍的,一闭眼就会想到他不由分说进来的模样。 如果不是因为要看外婆,她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看在外婆的份上,把这事搁搁,她一改往日素淡,挑了件香风小裙,配的鞋跟也稍稍高些。 和陈祉站一块,气势仍被他压一头,他并不着重装扮,再极简的衬衫长裤,气质也很拿人,自然的松弛,知道要见长辈,衬衫袖扣板正系上,冷白腕间挂一块黑色机械表。 不经意一看,他的无名指上也有一抹装饰,银钢色的素戒,和她手上的是一对。 不是说丑然后扔了吗。 一路她闭口不问,反正搞不懂他。 陈祉给外婆安排在全港最权威的私人疗养院,不仅拥有顶尖的护理团队,还有包含心理治疗,精神治疗全方位的医生团队,养病的同时会给老人家做进一步检查,再针对下药。 内陆的专业医生有下过结论,老人家如今的痴傻不单单是老年痴呆,她时而安静时而疯癫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受到过精神重创,落下的心理病根。 疗养院几个主楼采取法式帝政风格建筑,米白色廊柱刻有精细的雕花,线条考究,整体绿化率极高,像一座避世的庄园。 看之前,南嘉不由得跟进陈祉一侧,“她会记得我吗。” 那么久了,应该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好,记得的话,她这些年失踪,还得编借口。 记得的话,老太太还会对她凶巴巴的。 婆孙关系一直很差。 “也许呢。”陈祉说,“护士说五年前在米饭里吃到一颗石子这事她还能拿出来盘算。” 这就非常符合小老太做事风格。 不过这种陈年烂谷子的事,他为什么会知道。 “这些年你去内陆看过吗?”南嘉问。 “我不能了解吗。”他没正面答。 毕竟是付高昂疗养费和医药费的人,医护们会告知他一些情况。 由护士刚带到门口,便听见摔盘子的声音。 亚克力盘子,没摔碎,老人家很不乐意,大声嚷嚷。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有个特别有钱的女婿,你们谁敢惹我。” 太久不见,老太太骂人的话更迭。 南嘉小心翼翼推门进去。 提前抬手挡住额头,防止像从前那样被老太太找东西砸。 却一直没动静。 老太太给护工们耍完脾气后,死一样地寂静,顶着一头花白的发,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向他们,嘴里念叨着。 “这这这……” 以为她要念出名字,南嘉呼吸一窒。 吸口气,哽咽住,“外婆。” “这是谁?” 外婆接下来一句,宛如一盆冷水泼下来。 并不记得她。 一丝难过后,压抑的心情如释重负,不记得很正常,不记得挺好。 从前,尤其是母亲去世那段时间,外婆脾气暴躁,看什么摔什么,看谁打谁,没人经得住她一根擀面杖的力。 真怕记得她后,上来就是一榔头。 过一会儿,小老太又没了话,眼神痴愣,豪华的套间和法式的装修,和她干枯的人格格不入,这几年来她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治疗,却再没像从前那样胖起来,印象里泛着油光的老式围裙再套在她身上怕是能套两圈。 “一直都是这样吗?”南嘉问。 “嗯。”陈祉拉了把椅子把她按下来坐着,“你多陪她说会话。” 外婆不认识她,但眼睛和认知没问题,当她是个陌生女孩,耐着性子问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是否婚配。 语气很温柔。 “我结婚了。”她说,尽管小老太认不清她,可她还是想告诉她外孙女结婚这件事。 “结婚啦。”小老太看了眼陈祉,若有所思,“是这个小伙子吗。” “嗯。” “这个还行,看着就有钱。” “……”南嘉破涕而笑,怎么生病了,小老太见钱眼开的性子还没变。 “我跟你说。”外婆脑子糊涂,说话一点都不含糊,煞有介事,苦口婆心,“你可千万别跟我女儿学,千挑万选嫁个穷光蛋。” 熟悉的配方。 外婆看不惯南父,觉得他配不上自己漂亮的女儿,经常嫌他没用。 这些话,南嘉耳朵早听出茧子。 “她本来啊,有个嫁入豪门的机会,结果呢,她不要。”外婆抬手比划,“人家给她送这么大一颗钻石,她都不要。” 这比划得快把房间给盖满了。 南嘉当小老太胡言乱语,点头应,听她东扯西扯的。 “姑娘啊,你要和这个小伙子好好的。”外婆又将自己转换成一个普通的慈爱小老太,拉住南嘉的手,指着陈祉,“这个小伙子人很不错的,我记得他之前来看过我。” “没有。”陈祉否认,“您记错了。” 南嘉左看右看,不知道哪边说的可信,只盲目地点头。 外婆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拍拍她的手,“对了,你们的娃多大了?” “……啊?”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1节 陈祉:“还没生。” 南嘉又“啊”了声,什么叫做还没生。 “那赶紧得生啊,国家不是开放三胎了吗?”外婆皱起老眉头,“你们年轻人怎么不响应响应政策。” “……” 谁说外婆老年痴呆,这可太棒了。 大字不是一个,新闻听得不少。 南嘉两颊一阵红一阵白的,敷衍地宽慰,“好,知道了。” “今年记得生啊。” “……今年生不了。” 外婆郑重其事点头,“那明年生吧。” 南嘉:“……好。” “打算生几个。” “一,一个吧。” “一个太少了。” “那两个。” “两个好,好事成双。” 看护士拿药进来,南嘉起身让开,时候不早,不耽搁外婆继续治疗。 “我走了。”她慢慢挪去门口,小声叫了句外婆,“外婆。” 外婆没听见她的话,沉浸在自己催生的世界里:“囡囡啊,我刚才的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明年生两个。”南嘉把门合上,脱离这个地方。 再唠下去她不知道又要扮演什么角色。 外婆状态还行,只是这大脑,仍然不是个正常人,可也不像重度的老年痴呆,毕竟口齿伶俐,思维清晰,可能真的是心理疾病。 那为何会有心病,难道是因为母亲的去世吗。 她摁眉心,犯难,看向刚才拱过火的陈祉,没好气,“我们走吧,下次再来看她。” 陈祉单手抄兜,气定神闲,“你刚刚说什么。” “下次再来看她。” “前一句。” 前一句是什么。 “一定要生两个吗。”他低头看她,轻飘飘落一问,“会不会太多了?” “…………” 谁问他了。 第25章 茶烟 “你怎么才来。” 她被外婆拉着扯家长里短,忘记身边有个关键人物,婆孙俩的通话一字不漏听了去。 “刚才那些话。”南嘉避开视线,“是为了骗老年痴呆的外婆,你信什么。” “没信,随便问问。” “别问。” 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 没有问的必要。 陈祉眼底没有太多的玩味,也不像较真,跟着她往前面走,声音忽远忽近地,“我只是觉得一年生两个太多了,女人怀双胎很累。” 正常人三年抱俩都很多了,一年生两个,又累又损身体。 况且她身体体质很一般,南嘉正想附和,突然想起自己又没生的打算,盘这些事做什么。 “这些事都和我们没关系。”南嘉摆正神色,拨了下发,“和你就更没关系了,没必要想那么多。” 他又用不着生育,生一生二都不是他该考虑的。 陈祉薄唇动了动,没有义正言辞反驳,随意一侃,“我已婚,不能想吗。” 她缓缓地“哦”了声。 已婚和孩子是绑定的,成了家,不可能不考虑这方面的事。 虽然他们没到生娃的地步,但不代表他以后没孩子。 是否她所生则为另一回事了。 他能提一嘴,说明确实考虑过,双胞胎不宜生,那些为了嫁入豪门而去国外受精孕多胎的女明星做法,不值得提倡,也不该觉得多子多福,自然条件下孕育和爱人的一条生命已是人生的顶级美满状态。 不管是为她还是谁,能替女性想到过生孩子这一层面,对他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南嘉记起学生时代,贵族高中里除了普通高中没有的丰富多彩的娱乐项目外,还成立全球都屈指可数的部门,叫女性权益保护部。 起因是她随同班女同学正常行走时,一个高年级男生用自拍杆从女同学的裙底带过,拍下私密照。 有时候夏日太热,为了解暑和美观,不少女同学会卷起一些裙摆,给了变态可乘之机。 在阶级学校,讲的从来不是理,而是钱权。 普通人想要维权,难比登天,哪怕告知媒体,媒体背后也是权势。 然而那次是例外,学校成立保护部,防的就是爱占小便宜的流氓,总有青春期男生觉得摸一下,开个黄腔,小事一桩一笑带过,却不知会给女孩子留下心理阴影,部门的成立便是针对于这些,只要受到x骚扰,都可以告状,学校会帮忙维权。 南嘉突然想到这个,是因为这个部门和陈祉有关,他并不参与部门管理,但陈家是学校最大的股东,所成立的部门管理经费都由他负责,他如果想叫停,只是一句话的事,同理,成立也是从他这里起的头。 女性权益保护部的存在,避免大量偷拍,黄腔男,原先被棒打的出头鸟,不仅被劝退,家里生意也遭到重创,下场惨烈的原因应该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陈祉对她是混蛋作风,对外资本家思维,不可否认,一些所作所为对社会和团体运作是利大于弊的,这是毋庸置疑的,陈家每年交上去的税都能开拓一片新城区,上层阶级的人一句话就能影响到很多人,高中的权益部至今保存,保护一届又一届女孩,还维护学校名气。 “你考虑那么多。”南嘉问,“是想要小孩吗。” 就她那问话语气。 肯定不是询问后再顺从的意思。 八成是要滚出一些逆天的话,比如让他另找人生。 陈祉丢一句:“不喜欢。” 她其实也想不出他会带崽子的情景,“自己的也不喜欢吗?” 前方的人步伐慢下来,盯着她的面孔,薄唇翕动,没作答。 外头,疗养院江院长亲自来送行。 听他和陈祉说话的口味恭敬中带着熟络,南嘉知道他们是熟人。 江院长和他打完招呼后,笑看南嘉,“这位就是陈少的新婚太太吧。” 对方毕竟年长,南嘉颔首,“你好。” “您外婆的事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江院长说,“希望她早些康健。” “麻烦了。” 听江院长和陈祉谈话期间偶然提过一次江朝岸。 上车后,她问:“这个院长是江朝岸什么人?叔叔?” “一个入赘的姑父,改了姓。” 入赘,不仅孩子跟着江家姓,自己也改了姓。 南嘉回头看疗养院,如此宏伟且权威的地方,院长于江家来说只是个入赘关系,而江家的权势,在港岛并不能排的上太高名次。 “上次你让我见你朋友。”她忽然想到什么,“是因为想托江院长和江朝岸的关系,给我外婆看病的吗?” 他朋友里面有江朝岸,江院长和江朝岸又是姑侄关系。 他是想让她和江朝岸笼络好关系的吗。 “用不着。”陈祉轻描淡写,“没有能让我托关系的人。” 别说他托关系,江院长都没约见他的机会,江朝岸呢,见他看心情。 带她见朋友,是他们对他结婚的事抱有怀疑。 所以带去显摆下。 “哦,那你很厉害哦。”南嘉哼着阴阳的腔调,“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吗?” “有。”他漫不经心,“我找你找了五年。” “你找我?” 他竟然找过她? 一找就是五年? 且不说他找她的概率有多低,他找到她的可能性更是几乎没有。 她以全新的身份被偷偷派去俄罗斯,几番周转送去了西伯利亚,且是人烟寥然的最冰寒地区,哪怕人脉广通的欧洲王室找她也得花个一两年的时间, 从国内找她,得从第二层身份查起,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找我做什么?”南嘉问。 陈祉搭在中控台的长指微微蜷动,目视前方,话说多了收不回去,心平气和缓解,“你欠我钱,我为什么不能找你。” “……我欠你一千万,你找我找了五年,花了多少人脉和金钱?” “爷乐意,你管不着。” 陈祉配有素戒的无名指似有似无敲着中控台屏幕,不以为意。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2节 南嘉上午告假,下午回的舞团。 跳不成白天鹅,也不能跳黑天鹅,只能做个幕后替补,在旁边看别人训练。 表演时间将近,临时换人的效果并不好,白思澜拥有很强的带队能力,可以稳定发挥,何鸢却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看完几次训练,南嘉不太想插手了,这个水平她们自己会丢人现眼。 训练之余,小乔悄咪咪凑来搭话:“嘉嘉,你上午没来,她们说要扣你奖金。” 南嘉说,“我给张老师告了假。” “光给老师告假不行的,还要走两道程序呢。”小乔心疼钱,“扣了几大百呢。” 扣多少钱不是重点,重点是给她下马威。 没有背景身份,很难在这里混下去,逼她主动走人。 欺人太甚。 “怎么办啊?”小乔说,“演出快到了,如果演出顺利的话,何鸢可能就一直跳黑天鹅了,那你就要换队了。” 换队的话也肯定跳不了领舞,混个小角色未免屈才。 “你觉得演出会顺利吗?”南嘉问。 小乔不知道,她挺不希望顺利的,可总不能害人。 “何鸢第一个挥鞭转,脚底就已经打滑,脱离原位。”南嘉说,“你觉得这个后果是什么?” “……观众不捧场?” 衍生了讲,何鸢正常发挥的话,观众不买账,部分会嚷嚷退票,上网辱骂发泄,舞团迫于压力不可能不换人。 “可是,这件事不可能发酵得我们想要的效果。”小乔叹息,“很多观众并不掀起风浪。” “这就需要媒体的助力了。” 看南嘉拿出手机,小乔困惑:“你要打电话给媒体吗?” 可是她们人微言轻,不是特大新闻,媒体不可能关注。 一个普通的芭蕾演出,国内外发生失误的演出有很多,并不稀奇。 “打给一个人。”南嘉说,“我还从来没有利用他做过事情。” 通话只拨了两秒。 “嘉嘉,怎么了?” 听到那边熟悉的嗓音后,南嘉挂断。 在小乔不解的注视下,她从容地弯了弯唇,“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过来。” 毕竟之前被放过很多次鸽子。 这次出乎意料,周今川过来了。 而期间,南嘉接到过很多遍他的未接电话。 事情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没有说话的电话,会让周今川担心她,来舞团找她,而他来舞团之前,必然会联系白思澜询问情况。 这两人就会碰面。 再之后,白思澜会坐上周今川的车,两人一起去吃饭。 南嘉几乎百分之九十九肯定,白思澜会找周今川吃饭,哪怕她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她也绝对不会把周今川的时间让出去。 掐好时间,南嘉主动给周今川打电话,“喂?” “嘉嘉?你没事吧。”周今川深吸了口气,“你怎么一直没接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 “刚才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可能是我不小心点的。” 她平静地撒着谎言,就像七年前白思澜诬陷她一样。 尽管觉得她今天很奇怪,周今川并未多想,身侧的白思澜温婉地笑,“我就说吧,她在舞团练舞,什么事都没有。” 南嘉站在能看见停车场出口的窗台前,目送熟悉的迈巴赫离开视野。 舞团新搬迁的位置人多繁华,刚进军娱乐圈的白思澜风头正盛,不少媒体都会盯着,他们待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拍到。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早不是大秘密,大量粉丝磕cp,媒体捕风捉影,但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在一起,每次只要同框,少不得引起舆论。 舆论越多,越有人关注,白思澜回归舞队后的第一场演出。 那么,届时何鸢失误出糗,也会被关注。 就算周今川这次不来,只要南嘉想,利用的机会一大把。 从前的她不屑做罢了。 不想利用旁人,更不想利用周今川,从前的她没有过多的欲望,只希望平平淡淡,希望和周今川永远安在。 她的心机,只用来帮助他。 当年她泼陈祉水就是为了给周今川吸引全部火力,只要他好就行,她无所谓,做好自己可能会无缘无故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他们那些纨绔子弟,玩死一个人并不难。 可陈祉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是她生命里最大的意外。 从前是,现在也是。 这个晚上,陈祉不在。 以往vera会兴致勃勃汇报少爷的行踪,这次她难得地安静,晚餐时分只介绍菜品,说明她并不知道陈祉的行程。 她能了解,无非是陈祉说的,他不提,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vera和许管家就是个传话筒。 南嘉翻看微信,找到cz的昵称,打开后编辑一条消息,正要发出去,指腹刷刷两下退回。 她给他发消息干嘛。 他在哪,和她无关,他有他的事,两人生活从不干预。 除了床上,他们没有任何交接的点。 上楼前,南嘉还是多问一句:“他今天晚上不回来吗?” vera很意外她会突然关心陈祉的消息,可惜这次她不知情,摇头,“我们不清楚,要不帮您问问。” “不用,不回来最好。” 他在的时候很烦人。 不在吧,世界格外清静。 清静得睡不着。 南嘉只好去吃药,再躺下。 仍然避免不了噩梦缠身。 她第一次利用了周今川和白思澜的事,竟有一丝于心不安,梦里直接重现当年的情景。 那是一个平常普通的傍晚。 南嘉一如既往在舞蹈教室练到很晚,出来时人烟寥落,下旋转楼梯时偶遇迎面上来的白思澜,她当时不是不好奇白思澜为何这时候要上楼,只当比赛将近她更刻苦。 没想到,两人擦肩而过时,白思澜忽然摔了下去。 在此之前,她们两人共同面临一场芭蕾舞赛事,张老师对南嘉给予厚望,白思澜自幼练舞,水平也不容小觑,不少队友私底下讨论她们谁能拔得头筹。 白思澜这一摔,完全没了竞争的机会,好在楼梯角度卡得极好,她没有摔到脸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势,但常年练舞留下的脚伤,在这一刻像是火山爆发似的,经过医院的检查被宣告两年内不能再跳舞。 所有的矛头自然而然指向南嘉。 她的作案动机很显然,找一个没有监控的死角,将白思澜推下楼,这样就能少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各大贴吧和校内网无一不讨论这件事。 因为没有证据,学校和警方无法断定是南嘉所为,她没有受到惩罚,却遭受数百倍的指责和辱骂。 贴吧飘过无数指责的舆论。 “她连陈家太子爷都敢泼,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用这种卑鄙手段就算拿奖了又有什么用,我们会抵制所有和她相关的演出。” “思澜女神太可怜了,都住院了居然还发微博为那女的说好话。” 白思澜,港岛第一贵族高中女神级别的人物,长相优美且心地善良,尊老爱幼救助流浪动物,周末经常去福利院养老院做义工,一直是宅男心目中的温柔女神。 出事后所有同学站在白思澜这边。 包括周今川在内,没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他怕她还会继续伤害白思澜,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送走,端送她所有的少女心思。 可怕的是她知道自己做曾经的噩梦。 更可怕的是醒不来。 怎么都醒不来。 她伸手,试图从深渊中爬出。 再伸手,试图抓住越走越远的周今川。 最后伸手,竟幻想自己能否抓一把摔倒的白思澜。 不管白思澜的诬陷,她只想着,只要白思澜不摔下去就行,这样她就不会被送走。 不想离开港岛,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周今川。 西伯利亚真的好冷啊。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向她道歉好不好,你接我回去好不好。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3节 她写满祈求的明信片全都没有回应,全都落了灰。 “冷……” 南嘉眉间拧紧,眼睛闭上,声音先从苍白的唇间溢出。 感觉到前方滚烫的温度,她不自觉抱住,随之整个人也被一股巨大的力抱了起来,温暖的怀抱充斥着肌肤每一个角落,额头轻蹭他坚硬的胸膛,因恐惧而收缩发颤的肢体慢慢纾解。 她细长的睫毛上挂着很小的泪珠,晶莹剔透,周遭很暗,看不清人影,鼻息间嗅到熟悉的淡淡的茶烟香,辨认出来人,她瞳孔张开,低弱地喊了句:“陈祉。” 陈祉应是来了很久,在一侧胳膊任由浑身发抖的她抱了很久,也听很久她嘴里喊着的一个讨厌的名字,不知道她梦到了谁要闹哪样,他面容和沉暗的夜色沦为一体,没有应答,要抽出手时,反倒被她抱得更紧。 她用小动物似的,低哼呜咽的嗓音,轻轻质问他:“你怎么才来。” 第26章 sonia “对不起。” 他怎么才来呢。 她很害怕。 真的很害怕。 她用很低的声音,责怪他,或者说,祈求,低得他快以为是幻听,她呢喃后一直静默,只有逐渐均匀的呼吸证明她是主动抱着他的胳膊,依靠在怀中。 全心全意地依靠,不带任何一丝杂质。 陈祉没能拿开的手一动不动,僵直了,也给她这样靠着,他们身处室温永远保持最适宜的二十二度,可她的额头,手臂,小腿都冒着冷汗,心境仿若坠入自我编织的噩梦,挣扎不已,难以挣脱。 “别走。”南嘉把人抱着,脑袋缩入温暖坚实的胸膛,不敢一个人独处,否则脑海里回荡的,全是过去最寒冷的时候,她在盘根错节的松树林间迷了路,暖袋和鹿皮靴无法维持人正常的体温,她快失去行走的力气,寒风刺入骨血,再也开不出玫瑰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问她什么时候学会的低头。 是这个时候。 以最虔诚之心向上天祈祷。 她甚至不奢望自己能活着回到港岛,只希望不要葬于他乡,她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国内等着她,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时间太少,她还没来得及孝敬他们就走了,希望九泉之下能够再享天伦之乐。 一颗滚热的泪珠落下,覆在陈祉的手背上,昏暗中,蓝灰色月光折下,晶莹剔透地凝聚。 看到她比小白还要弓着腰,身子完全蜷缩在一块儿,叫着冷,汗意直冒,他掌心抚过她的额头,一带全是泪意,陈祉喉骨间微动,视线一瞬不瞬锁着闭着眼睛的静谧面孔。 她从前没哭过吧,或者说以前哭的时候没人哄过她,习惯向隅而泣,所以连流泪也这么安静,一点声儿都没有。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直观地看她,没有欲念,只是单纯地看,从头至尾,其实早就注意到她身子骨比从前要脆弱清瘦,连无名指都小了一些,所以和任何一枚钻戒都不太相匹配。 明晰的锁骨线条,深得能窝一池水养金鱼,姣好的天鹅颈修长皙白,虎口能掐得过来,腰际怎么可以瘦成这样,哪怕离开寒冷的西伯利亚回英国调理两年,再回港岛养两个月,也瘦得盈盈一握。 腰腹间纹着的是那只蝶是蓝色的,下面龙飞凤舞一行小字,morpho cypris,塞浦路斯蓝蝶,翅膀飘然叠动,活灵活现的生机勃勃,着色却很深沉单调,深黑和佛头青蓝。 细看,那不仅仅是一只蝶,不同于周边雪嫩的肌肤,蝴蝶翅膀的位置,是一道随年岁淡化的疤痕,很深,像是被什么利器戳进去过。 她身上有哪里是完好无损的吗,跳舞落伤的足尖,腿,做过粗活的手,覆着不该有的薄茧,还有这只试图遮挡伤口的小蓝蝶。 再算上这些年内心的煎熬,和,情伤呢。 这两年她越不过去的雪山,亦会横在他们两人之间。 陈祉腾出一只手轻轻覆上,视线抬起,没有再看下去,第一次感受到,夜的沉重,能够压得人窒息,他指骨关节在用力,似要将怀里的人嵌入骨血中,又没有做任何吵醒她的事情,那股收回去的力,扩大心间的空阒,她的噩梦没有停歇,只不过通过转移的方式,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自己,也于他。 …… 平常的清晨。 南嘉没有异样,起床洗漱,意外地在餐厅撞见陈祉。 舞团搬迁后,她起的时间比较迟,他平日里早早离开,像是只需要完成夫妻义务,每次睡完就走,从不在早晨示人。 女佣给盛了一碗白肺杏仁汤,她嫌腥,只抿一勺,目不转睛看他。 陈祉左耳里塞个黑色蓝牙耳机,要么听财经新闻报道,要么听秘书汇报公事,注意力不在她这里,她打量得更肆无忌惮,看见他没有系紧的袖口露出一截冷白色手腕,上面挂着浅淡的划痕。 她没问,他已经察觉到,若无其事戴好袖扣,“看什么。” “你手腕怎么那么多抓痕。”她往常不会问这么多的。 似乎察觉到和她有关系。 “嗯,上次你抓的。”陈祉附和,“你非要我停下来,我不停你就抓我,比野猫还狠,后背都被你抓出血了。” “……你闭嘴。”她哑火。 每次用餐周边都围着这么多女佣,他怎么说起这些事跟没事人一样。 女佣们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有vera这个级别的管家才会袒露对小夫妻的真实情感。 “抓了还不让说。”陈祉拔掉耳机。 以为他要来和她理论,她干脆不看他,只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指甲,是有些长,但未必抓得有些狠,印象里她好像只抓过他的肩膀和后腰,胳膊会抓出这么多痕迹吗。 抓就抓了,他第一次弄她又撑又疼,挨两下怎么了。 “周嘉礼。”陈祉说,“你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吗。” “昨晚什么。”她抬眸,“我做噩梦了,我知道。” “然后呢,你抱住我。” 她没有异常,说明知道,只是不想提。 抱住他又如何,两人该做的都做了。 看她没反应。 陈祉重复:“你抱住了我。” “不能抱吗。”她坦然,“你还有什么男德要守吗。” 不是都已经搞过了,搞什么坚贞呢。 “你抱住了,然后说了一些梦话。”陈祉语气加重,“你别装不知道。” “我说什么了?” 南嘉的语气太理直气壮。 就算他告诉她,她也是可以不认的。 反正没有录音。 她说,他怎么才来。 还说,别走。 不是情话胜过情话,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露出怯弱和浓浓的依赖。 陈祉:“你让我别走——” 南嘉静默,瞳孔倒映着几个字,你在胡说八道。 陈祉预料到实话会被否认,干脆真的胡说八道,开摆,“问我怎么才来,说你需要我,没我不能活。” “我说了这些?” “不止。”他说,“还对我告白,要不离不弃,要和我生两个仔。” “……”她要是说这些她是狗好吧。 她做的梦是有多离谱才会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话。 “你能不能说点可信度高的。”南嘉,“再荒诞的梦也得讲究事实依据,人不可能梦到自己没看到的情景,也不会梦到不符合常理规矩的事情。” “谁知道。”陈祉好整以暇扣好了袖扣,掩盖上面的伤痕,“万一你真的是早就觊觎我,玩欲擒故纵。” “我可太想和你玩了。”她说,“我觊觎你暗恋你没你不能活。” 还能讽刺他。 白天状态很正常。 “不对啊,你为什么每次都半夜三更出现然后偷听别人的梦话。”南嘉没好气,“你昨晚去哪儿了。” “周今川给我打了个电话。” “然后?” “他问我,你给他打完电话后没声儿了,问你情况。”陈祉说,“我说不知道,他要去找你。” 陈祉不会不知道,每天都有司机接送南嘉上下班,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只是不想告诉周今川。 周今川来找她的事情也逃不过他的眼线。 两人是否碰面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嘉这通电话打过去,目的何在,周今川说她打完后一句话没说,很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 她人没事,那就是心里有事,有话想和他说,却不敢说。 南嘉似懂非懂,“我给他打个电话,你晚上就不想回家了吗。” “不行吗。”他反问,“我回来的时候你嘴里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如果我早点回来,没准咱们做的时候,你喊的也是他。” 精神绿帽,能避就避。 尽管和他解释原委是件没必要的事,南嘉还是不想给自己扣上不好的名头,没什么情绪陈述:“你别想的那么离谱,我打给他是想让他过来把白思澜接走。” “至于我喊他的名字。”她说,“我做噩梦的时候,喊他的名字能说明什么,难道是好事?” 说明,他就是噩梦本身。 陈祉勉勉强强,“哦。” “以后不要一声不吭就不回家。”南嘉起身。是提醒,也是一种希冀。 就是语气并不好。 舞团的事,南嘉一字不提。 她当然不可能和他说。 周今川和白思澜已经被狗仔拍下来了,港媒狗仔非常敬业,时刻蹲点,捕捉关键照片,白思澜之前的负面新闻反倒给她增加不少热度,洗白的通稿发完后,舆论风向转变,不仅不会嫌弃她的出身,反而吸引一批心疼她的妈粉。 芭蕾舞首席,校园温柔女神,娱乐公司老板的绯闻对象,这三个要素放在一起,她的星途想不火热都难。 接下来看的就是那天的演出。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4节 只要何鸢发挥不超常,她们那天就会是个笑话,舞团要么顶着外界舆论压力保她,要么把她换下来。 南嘉等着网上的舆论发酵,看白思澜和周今川的热度越来越高。 曾经怎么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做他们两个人的幕后推手,会和粉丝一样,浏览他们在一起的亲密照,只不过她心情是平息的。 也没想过,她能如此果断地利用周今川。 一直以来,她连看他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一心只为他好。 比如,那条捷克狼犬,其实是她送给陈祉的礼物。 陈家太子爷,她早就听闻他的名声,有多放浪不羁,有多高高在上,世上不会有他看得上的人,事,物,偏偏她就是要绞尽脑汁去做,她那时的出发点不为别的,就是周家。 希望周家更好,希望周今川更好。 所以她和纪意欢打听一切关于陈祉的事情,去摸索他的喜好,最后得知他曾经有一条意外牺牲的捷克狼犬,他为此失意很久。 狼犬千千万,找一条相似的实在太难了,她上网去找世界各地的卖家,去白人网站找,最终终于找到一条外形类似,性格也类似和蔼的狗狗,和周今川一起买下带回来。 可当时面临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纪意欢告诉她,陈祉曾经死去的狼犬,耳朵有一个缺陷,曾经被猛兽啃掉一截。 这个消息,险些让之前的心血全部白费。 周先生给出的提议是,为了让替身犬更像,他们也可以将狗的耳朵切掉。 那时候的十一那么小。 如果知道它来到周家的后果是那样,南嘉绝对不会千方百计将它带来。 为了使得伤口更像是被猛兽咬掉的那样,切耳朵的时候,不会打麻药,不会横切面,要制造出一切相像的“意外”。 他们请了个宠物医生,就在家中进行这场毫无人性的手术。 但中途,南嘉突然冲进去,抱走了被几个人摁住的小狗。 她有一个主意,可以不牺牲小狗,也能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在狗耳朵上包一层绷带。 替身犬的重点不仅仅是要长相相似,更在于能让主人想起当初在一起的时光。 上一层绷带,既可以表明那只耳朵是受伤的,也可以在陈祉收下礼物后,看到它耳朵完好无损后的意外之喜。 陈祉死去的狗狗是大狗,而他们手里的是小狗,不可能做到完全的苟同,根本没必要拿一只正常的狗狗开刀。 南嘉说了很多。 最后,周今川站在她这边。 狗狗被成功送出去了。 那天南嘉也在,目送它完好无损被陈祉收下,心里的石头跟着放下。 后来,发现他和狗狗关系不错,笃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把小白送给他养,也是这个原因,他曾经失去过心爱的宠物,不可能苛待任意一只动物。 令人惊喜的是,十一一直记得她,它知道它第一任主人是谁,也知道曾经救它的人是谁,它不会忘记南嘉,和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一直以来,她做的大部分事,都是她为周今川的自身利益和周家出发。 现在,她终于舍弃他们的关系,第一次想用他做诱饵,第一次想要为自己,以牙还牙。 白天的琐事积压太多,晚餐罢,南嘉歇于沙发看电视,竟不知不觉睡着。 屏幕里在放港岛一天的新闻资讯,十一趴在脚下陪伴,白仔时不时过来找它的毛线球。 夜晚温馨和谐。 可她感知不到,一闭眼就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白光缠绕。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应该跳黑天鹅。 像奥吉莉娅一样使尽手段魅惑王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到底是白天鹅跳久了,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时黑时白。 她梦见自己曾经带领团队走向舞台,十五岁的她就已经独树一帜,前途大好。 穿插在梦中的,是她的白天鹅舞裙化身成雪光。 还有那天,白色旋转楼梯和哀叫的白思澜。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露出惊恐。 耳旁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你没有推她,有人作证你没有推她。 你不需要愧疚,更不需要道歉,错的是白思澜,但你不需要她的对不起,你要的,是她和你一样痛苦,这样才算道歉。 过去情景反反复复从脑海里过目,警醒着她。 “周嘉礼。” “周嘉礼。” “嘉礼。” “嘉。” “礼。” … “sonia。”他喊出她英国的名字。 “南嘉。” 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她。 南嘉睁开眼睛,望着明如昼的天花板,认知出现短暂的空缺。 陈祉没料到她就在沙发上眯了,和捷克狼一人一狗左右两旁等着她,她这几日不知道经历什么,总是做噩梦,精神恍惚。 他手心探过她的额间,“你为什么在这里睡。” 南嘉看着他的眼神冰冷。 不是以往的排斥和不屑。 很快,她恢复平静,摸了摸一旁的捷克狼犬,淡笑,“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 说罢摸摸手心的汗,上楼歇息去。 “出了什么事。”跟在后头的陈祉问,站在低一节的台阶,“你在舞团被人欺负了吗。” “没有。”她没有回头。 他赶上前,胳膊一抬,挡住她的去路,声线沉沉:“那为什么这几天总做噩梦,真的没人欺负你?” 手一抬,似要给她撑腰。 南嘉就站在门口,没有动,眯了那么一小会儿,半辈子的回忆都从大脑中一带而过,身体被抽空了力气,她连说话的嗓音都虚弱低小,“没有。” 手覆在门上,连推开的力都丧失了。 “没有还是不想说。”他堵着问,哪怕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仍然间隔千里。 “陈祉。”她真的很累,转身后身子虚靠在门框,轻轻缓缓的呼吸,“最欺负我的人不是你吗。” 他唇间的玩味忽然淡了。 “我刚才。”她说,“梦到你了。” 他抬起的手垂落,瞬时,背着光的俊美面容忽然变成惨冷的白。 “我梦到你。”南嘉说完,抿唇,“就是,七年前那天,你在的。” 她重复说,她梦到他。 从前,他不曾入过她的梦中,也许她的内心知道,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可是偶尔想起,还是会恨得泣血。 她要怎么释怀。 七年前那件事,陈祉也掺和其中。 白思澜陷害她时,没有监控,但有一个证人。 这个人就是陈祉,他是路过的,他亲眼看见了。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再清白不过的人。 可是,他没有站出来为她澄清过。 白思澜陷害她,同学们冤枉她,周今川送走她,陈祉一如既往地作风,隔岸观火,漠而视之。 他当然没有理由和必要为她去做证明,他们那时关系水深火热,他怎么可能为她作证,哪怕只是举手之劳。 哪怕,只要他说一句话,所有风向都会反转,她也不会被送走。 可是他没有。 他反而对她说了一句。 周嘉礼。 你的悲剧不是我造成的,你的悲剧,从你喜欢周今川的时候就开始了。 “你当时没有给我证明,还说。”南嘉低声重复,“我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她的人生,怎么不算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哪怕没有那七年,她过的也不能再糟糕了,这一路绝不会是坦途。 这七年里,南嘉想起最多的,最怨的还是把她送去冰寒之地的人,可陈祉的话,总是浮现在脑海中。 她该怎么做,才会忽视这句话,忽视他这个人。 她尽量不去想,如果他为她说一句公道话的假设。 如果真的说一句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被唾骂,不会被送走,不会绝望得走向死亡。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5节 她差一点,死于他国。 尸体无法和父母同葬祖国同一片土地。 梦里熬久了,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哭,只是眼睛上蒙着一团薄薄的雾,声音也细小得很,没有让人听出责怪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以那时他们的关系,他没道理帮她作证,是她心存妄想,盼望他的怜悯。 “那天——”陈祉双眸微阖,呼吸很沉。 该怎么说,不是她所想那样。 他那天并没有看到具体情况,算不得证人,只是碰巧路过。 但给她造成虚假希望的人,反声嘲讽她的人,是他。 迟来的解释多余而渺茫。 只有带给她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如利箭刺入七年前的心,再以回旋镖的方式打回来。 两败俱伤,各自痛楚。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这么多年我忘得差不多,今天偶然才梦到,才想起你说的那些话……” 南嘉轻声坦言,身心虚弱,拧门想进房休憩,双腿的平衡感极差,步伐踉踉跄跄。 腰际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陈祉指腹扣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覆着精瘦的蝴蝶骨后背,将人慢慢带过来,额头靠在他的胸口,他下颚抵着她柔软的发,没有激情没有交合也没有接吻,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拥抱。 “对不起。” 就这一瞬间他的嗓音沉入荒谷的暗哑,好像这一句压抑蕴藏了很久很久。 “我是垃圾。” 是腐朽的,糜烂的,本就该令她憎恶的垃圾。 第27章 克鲁格 要说也会有人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那句,你怎么才来,和别走,并不是她完全想要依赖于他。 那是她睡梦里的一个假人,在她足够糟糕的梦境里,他是一种寄托,是被寄予希望的救赎,她受尽污蔑和苦楚,只有他能解围,所以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胳膊,问他怎么才来。 在他甩冷眼后,又卑微祈求,别走。 帮帮她。 说一句话就好了。 就一句话就可以为她作证。 可是没有。 她眉间的星火,是他亲手浇灭。 不该为她崎岖的梦,悲鸣的啜泣,生出虚妄的幻想,他这支裹挟巨毒的暗箭,怎么可能是她的救赎。 人到底是无法完全共情的,谁会设身处地地为她考虑,漫长的七年时光后,她没有迎来自己的春,曾经陷害她的人成为人人瞩目的女明星,爱恨不能的竹马哥哥亲手送她去联姻,她所嫁之人,床笫之欢的人,是和她最不对付的冤家。 这辈子受困于命运的牢笼。 冻土开不出玫瑰,蝴蝶飞不过深海。 要等多少个春天,才能解她心头的雪。 南嘉没有挣脱,闭上眼睛靠着依偎,鬓边的发被他的手心覆乱,手指微热指尖泛凉,没有目的没有欲念试探她脸颊的温度,动作轻得感知到丝丝发颤,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 他在说对不起,很稀奇。 以为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认错,更不会自我否定过,以至于让她产生一种荒谬至极的错觉,那么这些年,他是否有过忏悔和懊恼,可这件事于他而言毕竟微乎其微,实在没必要放在心上,因为就算事后道歉也不过涓埃之力,无以改变,何况间隔这些年。 “其实你也没有说错。”南嘉温热呼吸一点点落下,隔着质地柔软的衬衫,穿透他左胸膛的位置,“我的悲剧本来就——” 命中注定。 她没有说完,红唇被他指腹挡住,紧跟着取而代之,是浅淡的唇息,柔和地从她唇际擦过,堵住后面的话。 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很短,只是为了堵她后面的话。 南嘉抬眸时,眼睛清明看他。 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当时明白,现在更能醒悟。 他是要提醒她,哪怕那天他站出来为她解围,哪怕她没有被送走,她只要还对周今川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灾难迟早会降临,她要做的是清楚自己的定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远离周今川,避开或者主动反击白思澜。 否则就算躲过那次,陷阱还会有很多次。 会被人牵着命运走。 可她做不到,也做不到像白思澜那样,对周今川耍心机,在某天假装自己没带伞,和周今川搭讪,假装自己生了小病,寻求他的安慰。 所以是她应得的,从一开始,她来到周家时,就已经注定结尾。 她没有继续补充,只喃喃自述:“不管你有没有替我证明,结局都是一样的。” “周嘉礼。”他沉眸看她,却无法直视那双真挚的眼睛,“你也许不信,那天的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 当他路过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但后来她祈求他做证明时,他的那句话,给她产生了他知情却冷眼旁观的错觉。 南嘉瞳孔震了下,又慢慢暗淡。 他是个什么都没看见的路人,还是看见后没有作证明的路人。 现在再论,无关紧要。 他也很清楚。 “而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陈祉扣着她腰的手慢慢覆上后背,像是哄小孩似的拍着,落下的一声比一声沉,“我只是,想要你死心。” 包括,叫她周嘉礼。 一遍遍提醒她,她曾经的名字,她是姓过周的,她是周今川的妹妹,就不该抱不该有的念头。 “我没想过,周今川会狠心把你送去那样一个地方。” 明明一开始去的英国。 明明一开始还让人庆幸,从此以后,她和周今川能够分开。 可是,半年后,她突然无影无踪。 周今川对此闭口不提,就算枪架在他脑门上,依然守口如瓶。 同为男人,陈祉看不透周今川。 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贵公子,对谁都能温声柔语的,笑脸相迎,偶尔带着点富家子弟不会少的散漫和叛逆,甚至遇见白思澜之前,他交往过不少女孩,混出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名。 底子里,却是无人琢磨得透的。 他的个人能力不必多言,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支撑,周家早就垮台,陈祉答应过南嘉不会伤害他这个人,但是周家,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个遍,周今川能在内忧外患严峻之际,让产业整合,并和各界大佬以及陈家长辈借过去的情分苟延残喘,甚至主动割舍星顶大厦部分以作喘息余地,足见他运筹帷幄的智谋,这还是在他对经商不那么感兴趣的前提下进行的。 在南嘉看来,他是为了白思澜,为了周家把她送来联姻,实际呢?那天,他有在关心陈祉是否对她不好,可问话实在多余得没头脑,不禁使人怀疑,是否有假装欲盖弥彰的意思。 陈祉没有过度批判周今川,他自身就是让她厌恶排斥的混球,没资格腹诽别人,可混是混了点,对她做出的实质性伤害,远不及周今川。 和周今川比起来,甚至连江朝岸都能变成正常人,他在听说南嘉外婆接到港岛后,主动提出他那做院长的姑父可以为此专门成立一个专家团队为老人家治疗。 他们会看她笑话,但不会看她灭亡。 “我不知道。”南嘉唇音颤抖,“可能,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白思澜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齿关很重地咬了下唇,做别人爱情故事里的牺牲品,是多么痛彻心扉的领悟。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她连续重复地形容概括着自己这一场苦难的源头,仿佛置身事外,做阴暗角落里羡慕嫉妒的鬼,到底有多大的胸怀才会不对夺走自己所爱之人心生怨恨,她失去双亲,周今川是她迷途的光,没了他,再无人为她照亮回家的路,再也不会有人冒着生命救她爱她了。 最绝望之际,有人说,你就该遭这一场悲剧,自食其果的悲剧。 那万念俱灰的寒冬,是她应得的痛楚。 一切都是应得,包括回来后,她害的周家被针对,害得他白月光遭舆论,所以做出对所有人都好而她受困一生的选择。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可有可无的人在哪里都是冬天。” “不是。”陈祉抱她好像抱不够似的,掌心从腰际到后背,到修长的天鹅颈,到柔软的发,到额顶,恨不得每一根头发丝都与之相融,每一寸力气都在加剧,压抑着他喉骨间的话。 是要说无数遍的对不起,要说也会有人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要说,你不是荒芜的凛冬,你是不朽的四季。 他不再捏着她的下颚,他温热的掌心捧起她润白的面庞,指腹滑过眼角的红,两颊的粉,也许不是她在做梦,也许她此时此刻出现在他的眼前是他一场奢望的大梦。 明明有那么多亲密的日夜却在这一瞬间让人起疑,她人真的回来了吗。 她早不是原先意气风发的她,从前的周嘉礼,从不会低头,如果时间倒流,如果他再以周家为筹码,逼她结婚的话。 她宁可死掉,也不可能嫁给他。 “你讨厌我吗?”他问。 讨厌这样一个,逼她结婚的他。 问题太荒谬,谁心里不清楚,他从来不是善茬,从来都是她最讨厌的混球。 “其实你现在。”她说,“没有以前那么讨厌。” “为什么。” “因为你把我捡的猫养得很好。”她补充,“它很快乐。” 是一只替她快乐的猫,不再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他把人抱起,放在置物台上,一遍遍吻她的面颊和唇,也许和天性使然比起,象征爱的吻太生涩拙劣,她没有哭,可他一遍遍,吻过她的眉角,无声无息地,她也没有动,没有一点抗拒,安安静静的,瞳孔盛有细碎的光,倒映着他。 “那之前呢。”他没有对视,微微俯首,唇息又低又轻,“你是不是排斥我,一点都不想和我做。” 南嘉点头。 他呼吸停了许久,没有任何动作。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6节 但她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也许有瞬间的念头是接受的。 “我不知道……” “那现在我能做试试吗。”陈祉这样问。 从一个混球,变成一个懂礼貌的混球,从前他没有征询过她的意见,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从未想过她是否愿意。 所以前面几次,她的本能反应是不接受他,他该庆幸他没有硬闯,给彼此留下不好的记忆,性本该是愉悦美好的,不希望她的人生再添一笔糟糕的墨。 “你想吗。”她问。 “很想。” 她浅浅地呼吸,没有回应,但坐在那儿垂落的腿微微抬起,足尖蹭过他笔直的西裤,算作默认了。 她未必是完全想的,只是人有些麻木,逆来顺受,困久了的鸟不知如何飞翔,她没有拒绝,就像鸟站在笼子口,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恐惧。 陈祉要的不狠,也不多,或者说比起做他只是想离她更近一点。 再近一点。 可嵌入骨血再久,也抵不过这些年的分离。 还是三分之一浅浅地给她送过去,只不过现在是让她坐在台子上,南嘉不得不往前倾,不自觉低头咬他的肩膀,同时指甲下意识扣上后背,他的身形是练得好处的薄肌型,可每一处肌理都厚重坚实,她那点力抓他像是羽毛轻挠。 所幸他是会顾着她的感受,或者有了经验后没有那么莽,南嘉像坐上跳楼机,上下快慢不定,感官被无限拉大,忘却过去的一切不愉快。 噩梦之后,她变得很脆弱,禁不住刺激,为了她的感受所以做的比较慢,但总功率不变,时间变得漫长。 “以后不会了。”他说。 “……不会什么?” 他没说。 是自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和她争锋相对,还是不会容忍旁人的欺凌。 罪魁祸首是周今川他们,就该堕入地狱,痛不欲生。 偏他答应过她,不可以伤害,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报复周今川,甚至连问都不敢问过对方,为什么要把她送去那样一个地方。 周今川救过她两次命,所以就是免死金牌了。 陈祉情绪不得不克制,轻捞着人,也轻问:“可以再进一点吗。” 她倒感觉刚好,单手搭着他的心口,摇头小声:“不行。” “一点点。” “不行。”她受不住,“我……我没适应你。” 到底是这边位置也不好,他没有非进不可,送她到了之后,低头慢慢吻她。 南嘉一心想去盥洗室,避开,“好了。” “再来?” “不行,出去。” 她不乐意想要踢走他。 挺没良心的。 自己到了就不管他了。 但他希望她能一直这样没良心。 临走前依依不舍磨了会。 “陈祉。”南嘉低低哼着,“好了。” “我不好。” “不,不要了。” “你把老子当闹钟吗。”他玩着一只足,“让停就停。” 她就这样靠着他的肩,也不说话,光点头,陈祉无可奈何,把人从台子上抱去盥洗室,何止是闹钟,都当男佣了,伺候完了得洗澡。 但他并没有饱,饿得厉害,没有强怼,只拿起她的手,“宝贝帮个忙。” 她也不知是被他突然的昵称弄得迷糊了,还是没能挣开那股力,和刚开始一样,被迫抓一团火,错觉吗,总感觉火烧得原来越旺,一只手拿不住。 一开始他是提醒她如何握酒杯,循序渐进地去学习,一只手勉勉强强学会怎么去握酒杯,但不是所有的酒杯都是同一个直径。 因为刚才开过一次,所以这次酒杯较之更甚。 “你太……”她踉踉跄跄,“有点拿不住。” “那两只手。”陈祉淡声提醒,“辛苦宝宝。” ……辛苦? 她吗。 南嘉深呼吸,“……你能不能闭嘴。” 她真的觉得在这时候说这样的正经话非常地不合时宜,至少让她分心。 也许是上次小试牛刀,所以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仿若完成一个巨大的使命,双手齐上阵,末了酸得不是一般的厉害,而那人也非常地懂礼貌,沉哑的嗓音游于她耳旁。 “唔该嘉礼bb。” 谢完她后又来吻她。 有个人在旁边还是不一样的,后半夜安然无梦。 清晨起来也无事发生,没有沉重的压抑感,晨曦透过月纱帘幕,撒下的光不烈,她睁开眼睛,和以往一样别过去,发现熟悉的侧脸后猛然惊起。 “陈祉,你……”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早就走了吗,仿若每晚完成任务就拍拍走人。 他只说:“今天休息。” “哦。”她似懂非懂,之前哪怕休息也没在早晨见到他,难不成是昨晚熬的太久了,她两只手给他累着了。 和他共处一室反倒非常地不习惯,真是稀了奇,她似乎更习惯于和他不知白昼黑夜你我的做,而不是像普通夫妻这样,彼此看着彼此的脸和眼睛,温和地聊着家常。 她很静默,去洗漱,回来更衣,陈祉似乎早就醒了,也拾掇完,一丝不苟的衬衫长裤,往哪儿一站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他视线跟着她走,看她一边扎长发一边去拿衣服。 早晨赶时间,第二天的衣服都会提前备好放一旁,不用多走个几十步去更衣室,他不在时南嘉泰然自若,屋子里多了个人,她动作缓慢,知道他会看,背过身去穿内衣。 因为不自在,后排扣怎么都扣不上,好容易扣着了,又上下不正,她正要褪了重新来,蝴蝶骨多了只温热的手,陈祉学得快,解过,自然就会扣了,三两下给她扣好。 “谢谢。”南嘉说。 像他昨晚谢她一样客气。 明明已经是夫妻,还这么见外,像是扮演某种coser,彼此间反而多了一种集聚吸引力的偷感。 “下次买扣子在前面的。”陈祉说,“上次见妈咪穿的那种,好系。” “……被你一口咬开的那种?” 是好系还是好解,他心里最清楚。 她每天的日常穿搭非常简单,颜色也很单一,真就仗着一张神颜走天下,无所畏惧,披麻袋都能透着凌乱的美感。 唯一的装饰品是常见的蝴蝶结。 大部分裙身都会系一个。 今天穿的白雪纺衫配的短裙,腰际也有一个蝴蝶结装扮,她要抬手的时候,离她近的陈祉顺带给系好了。 “你很喜欢蝴蝶结吗?” “还好。” “我上次看你腰间。”他一顿,“有一个蝴蝶纹身。” 以前他不问,她不说,问了,她也未必说,这次南嘉似乎有些释怀,耸了耸肩,“之前腰被树枝刺穿过,留了个很丑的疤痕,后来就纹个身遮挡。” “树枝?” “自己砍树砍的,当时不熟练。”她说,“慢慢就学会躲了,现在我砍树比村子里那几个苏联老兵还要快。” 听着很可笑,他眉头骤深,喉骨微动,“你还很自豪。” 学砍树,又有什么用,那种粗活,根本就不该由她去做,她就应该站在舞台上,抬起天鹅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本来就是很厉害。”她拿起一只白色直筒袜正要穿时,又被他拿走了。 陈祉蹲下来,握住她一只脚踝,搭在膝盖上,低头为她穿袜子。 陈祉。 她无声地喊了句。 昨晚说对不起已经是最难得,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也不至于这般来弥补她。 或者说,他无法弥补,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所以她不希望他来做。 知道她的眼神要说什么,他不疾不徐将袜子穿好,“你手帮我弄那么久,我总该礼尚往来,给你做点什么。” “陈祉。” “嗯。” 他抬头的时候,人已经挨了她一窝心脚。 力气太小,他都没怎么动,自己站起来,将她堵在沙发上,指腹摸索着套着白袜的足踝,到小腿和膝盖,“大早上的,踹硬你负责吗。” “走开。” “这么怂还挑衅。” 南嘉没有再踹他,等他起身后,比了个中指,长发一甩走人。 好。 撩了他之后还朝他比中指。 这不是欠收拾是什么。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7节 南嘉今天一整套的穿搭都经过陈祉的手,尤其是袜子,是他亲手给穿的,是直男少有的细心,上面的镂空蕾丝都是对称的。 看小夫妻俩一块儿下来用早餐,vera心里别提多高兴,笑脸相迎。 相处起来还是老样子,谁都不爱鸟谁。 南嘉在女佣送来的晨饮中选了一杯红参汁,抬手端起的时候,手腕乍然没使上力,杯底离开地面不到两厘米,砰地被放下。 太酸,手乍然没力气。 她没有再拿,只是瞪向对面的罪魁祸首,亏得他出的好主意,让她两只手帮他录。 “太太,这边有吸管。”vera立马贴心奉上。 南嘉接过来,松了松手腕后,还是端起杯子喝。 一直被审视的陈祉开口:“今天有空吗。” “没有。” 她看过外婆了,所以没有其他事情值得她抽出空。 “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可以请假。” “不请。” “你就没有休过一次假。”陈祉拧眉,“别逼我给你们整个舞团放假。” 她怔然。 没错,他有这个能力,也做得出来。 意识到语气过于蛮横,陈祉缓和,“抱歉,我只是想带你去散散心。” 一直这样做噩梦的话不是个办法,他不可能把她带去看医生,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比心理疾病更让某些患者难以接受。 先散心,再做打算。 “我没事。”南嘉低头,抿着红参汁,唇际被染得血红,“陈祉,你不需要这样。” 他不是罪魁祸首,不是根源,只是一条可以改变轨道的线,不确定是什么方向,确定的是,他没有改变她的能力。 她不会和他释怀,对他的希冀,本就那么地渺茫。 她怨周今川是他曾经待她那么好,却给她泼一盆冷水,而陈祉,她从来没有对他怀有异样的情感。 再直白一些的话就是。 他不值得她去生怨,徒增烦恼。 所以这个人的存在也显得可有可无,所做的弥补更微乎其微。 陈祉是知道的。 不论做什么,做再多想哄她开心的事,无非是让她从讨厌他,变成不那么讨厌他。 但稍微减轻一点点讨厌。 也行的。 他最后作妥协,低声问:“那下午抽出一点时间,不需要很久。” 进去的时候想给她多塞一点点,现在时间也想要她多抽出一点点。 都是询问的语气。 南嘉还是没说话。 他凝望着她清透明亮的眸,沉默寡言许久,“好,我不管你。” 确实没必要管。 他不给她带来伤害,已经是一种特有的仁慈。 然而到下傍晚。 南嘉回家后,还是看到别墅园内有很多车,很多人,穿戴整齐,都是制服模样,还有白大褂,戴医用手套的。 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得病了,要被送去治疗。 下意识想要逃离。 那边的许管家却早已瞧见了人,带着保镖团朝她走来,毕恭毕敬鞠躬,“太太,您回来了。” 南嘉往后退,“怎么这么多人。” “少爷给您带来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您过去就知道了。” 南嘉感觉莫名其妙地,跟着许管家过去,才见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医生,但也是某一类工作人员,他们见到她,都是微微颔首的。 近了,才见陈祉也在。 不,最显眼的不是他,是他旁边一只宏伟的庞然大物,连在动物园里都非常少见的,克鲁格白狮,它的脖颈由一条巨大的铁链锁着,爪子非常宽厚,几乎能一巴掌就能将人的脑袋拍飞。 但它经过严格的训练且失去一招使人毙命的能力,性情温顺乖巧,坐在草地上,愣是将四周的青草给压扁了。 “少爷,太太来了。”许管家提醒。 陈祉早看到她了,饶有兴致欣赏她惊讶的表情。 “这个,狮子,为什么在这里?”南嘉诧异满满。 她知道他有个挂名的动物园。 里面的动物并不可以随意搬迁,除非有特殊情况,经过部门审批,看周边这么多工作人员还有白大褂,像是动物医疗团队,应该是以某个理由走的程序。 “送来这边玩几天。”陈祉说,“喜欢吗。” “……?” “你不是喜欢猫吗?”他问,“之前看到流浪猫就想捡去养。” “……是。”她扯唇,看着比几个壮汉加在一起都要雄壮的白狮,颜色,毛发,瞳眸都是世界上少有的颜色,哪怕是国家动物园都未必能拥有的品相。 她是喜欢猫,看到在外流浪的小猫咪会投喂关怀,想要给它们一个家,带回来养。 但想养的猫品种里,并不包括……这么大的猫。 第28章 可可 十秒内,让他们滚蛋 若不是这么大的规模和团队在这边,南嘉怀疑他拿她寻开心,这样一只庞然白狮,和她捡的小流浪猫咪是一回事吗。 “这猫太大了,我养不了。”南嘉比划大小,白狮是猫科动物不错,可谁有没这么大能耐养,一天吃个十来斤的肉,都怕哪天把她给吞了。 “那养个小的?”他说,“狮子从小养更亲人一点。” “……不养狮子。” “不喜欢?” 这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问题。 人家是保护动物,他不知以什么理由给拎到这边来,连同协会团队,宠物医生,还有饲养员以及随时准备麻醉枪以备不时之需的保镖,搞这么大阵仗,仅仅是来博一句她是否喜欢。 光看外表,自然喜欢。 白雄狮庞大雄壮,毛发顺滑透亮,靠近脑袋的毛发是经过精心打理透着小卷,它不对外参观,浑身上下透着金钱保养出来的气息,仿若从动画片里走出来的狮王。 最关键的是,它性情温顺,并非只认饲养员,失去一半的野性,看起来真像一只膨胀的小猫咪。 陈祉:“它性格是一窝里最好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一窝里?从小就被你带来这里养了吗。”她圣母心,感觉有些残忍。 “沙特王子之前送的一个小礼物,我不接受,他也会送给别人。”陈祉说,“给别人未必在我这里的待遇好。” 不对外展览说明它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团队这么多人不可能单单只为养一只狮子玩,还有其他的科研用途,比起在其他家被人当宠物,白狮在这里拥有的自由度已经算很高了。 陈家涉及的产业极其广泛,能源运输和中转科技领域都有子公司代理,交易商遍布世界各地,为协作国家去美元化,和头顶一块布的中东关系尤为亲近,送几样小礼物不在话下。 “还是把它送回原来的地方吧。”南嘉说,“我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过去看。” 陈祉:“你不是不愿意去。” “现在愿意。”她额头冒黑线,如果知道他会把大猫带到家里来,她肯定会随他去。 他做妥协,抬手揉了揉白狮的额头,“那现在送回去,改天我们去看它。” 送或者留,团队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异议,尽管这只白狮不允许属于个人财产,但它居住的地方,科研团队的经费,都来自陈家,而大少爷向来热衷于资助慈善事业,在此之前,他从不插手团队的饲养问题,只有这次为了哄人小费周折一番。 看起来效果并不好。 南嘉没说不喜欢,纯粹是觉得它不应该呆在这里,真看到它跟着人离开的时候,抬手小心翼翼隔空摸了下。 “你想摸?”陈祉忽然问,点出她心中想法。 “它会不会咬人。” “我咬你的概率都比它大。” “……” 不咬人大概率是因为嘴里戴了什么东西。 既然都把它带过来了,不摸的话挺不给面子的,南嘉在饲养员的指引下,摸了白狮的脑袋,日光柔和,它舒适地眯起眼睛,露出猫科动物的享受表情。 目送团队离开,南嘉把白仔抱在怀里,还是自己捡的小猫咪摸着更安心。 她每次和白仔玩,十一就会在下面摇尾巴求摸摸,她腾不出手来,让十一去找陈祉。 奈何十一只认她一个。 陈祉半蹲下来,捞过捷克狼修长的身形,将它像兄弟似的搂入臂弯,拍拍它的脑袋,“能耐了,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不比她亲?” 十一不满地哼唧两声。 “回头给你炖了。”他威胁。 十一哼唧的声音更大,干脆挣开他,跑到南嘉跟前求庇护。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8节 “你又没喂过它。”南嘉振振有词,“不和你亲不正常吗?” “那为什么和你亲。” “本来就是我养的。” 空气忽然安静。 南嘉把白仔放下来,俯身哄着大狗,手指从它完整的耳边带过,镇定补充,“在送给你之前,是我养的。” “我知道。” “你知道?” 狗不来亲他,陈祉抬手唤白仔,结果猫也不来,两个小崽子就知道吃吃喝喝,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底。 “我知道是你送的。”陈祉补充,“也知道生日那天你也在。” 南嘉瞳孔一震,“纪意欢说的吗?” “我和她不熟。” 但是他和沈泊闻熟悉,纪意欢帮她打听的时候,肯定要问沈泊闻,因此导致露馅。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早就认识你了,你和纪意欢什么关系,我和沈泊闻就是什么关系。” 沈泊闻和陈祉一块儿长大,什么事都混迹一起,亲哥们似的,是为数不多能了解陈祉全部喜好的人。 那天的成年礼,能送出一件符合他生日礼物的人,必然是通过沈泊闻打听的,且是细枝末节地打听,否则不会如此细心柔情,送出一件直击心窝的礼物。 而这个人,不可能是和沈泊闻没有关系的周家夫妇和牵狗的周氏千金。 只能是南嘉。 南嘉刚来港岛饱受冷眼,纪大小姐曾经帮她解过围,两人就成了好朋友,纪意欢曾带她在沈泊闻面前混过眼熟。 而陈祉一眼猜到她,是早就对她留有印象,那时候陈家和周家父辈关系尚可,他们也许早在大大小小的聚会碰过面,可记得最深刻的,是南嘉帮纪意欢出头那次。 纪家大小姐喜欢沈泊闻的事人尽皆知,闹得全港沸沸扬扬,没有哪家大小姐敢和她抢沈泊闻,两家也早就定下婚约,水到渠成。 可惜沈泊闻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大部分不予理睬,少数时候才看在长辈的份上尊重下他这个未来的未婚妻。 打听到沈泊闻喜欢可可点心,纪意欢亲手做了一份巧克力慕斯想要送给他,因为害羞,拉上南嘉一起去找的他。 然而沈泊闻态度冰冷,说不喜欢,扔掉。 那天,陈祉也在,目睹事情的前后发展。 纪意欢当时没忍住,哭了,有多伤心陈祉没注意,只记得纪意欢旁边的南嘉,浑身没有一件千金小姐的打扮,像是纪意欢的小跟班,身上的刺却比谁都硬。 “我记得你当时接过了纪大小姐手里的蛋糕,往沈泊闻的脚下一砸,说了一句话。”陈祉说 南嘉没想到他记忆力那么遥远,“说什么。” “你说他不喜欢就别给他吃了,狗吃巧克力会死的。” “……” 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 早年骂沈泊闻是狗,高中泼陈祉水。 港圈两大顶级豪门少爷都被她奚落过,也是独一档了。 “就算你因为这件事认识我,凭什么后面一定认为那条狗是我送的呢。”南嘉说,“我们不熟悉,我没有理由送你生日礼物。” “那为什么要送。” “因为……”南嘉红唇微动,没有说下去。 还能因为什么,周家呗。 “因为希望你开心。”南嘉没有提及周今川,只说结果。 “我开心的话,周家和陈家的合作就会顺利。”陈祉接,“是这个意思吗。” “当时真心希望你开心。”她说,“你什么都不缺,但那么在意一只狗,说明它很重要。” 如果她送出去这个礼物让他开心的话,她会得到满足感和成就感。 就像她失去过亲人,曾试图把周家当做亲人,依赖于周今川和他的关爱,哪怕明知这只是父母亲情的替代,仍然希望关爱多一点,再多一点。 那个时候,她不认识他,不讨厌他,所以希望都是真心诚意的。 而陈祉,不可能没被打动过,第一条捷克狼犬,是爷爷送给他,从小一块儿长大,每年一到美洲秋日狩猎活动,都会跟随一块儿,曾为了保护主人和一只豹子厮杀,耳朵被咬下一只,始终和人类出生入死,坚定值守,最后死于毒蛇之口。 捷克狼本就是狼与犬的结合体,是城市禁养犬,不适宜做宠物犬,它具备野外极强的狩猎能力,最后的死是为主人为本能,为殊荣,但陈祉那时年轻,并不能释怀人们对它牺牲的赞美,因此不再饲养类似的活物。 南嘉后来送的捷克狼,也就是十一,它并非老捷克狼犬的替代品,而是互补,弥补了那条狼犬没有做一只无忧无虑宠物的遗憾。 没有那瓶泼来的水,他们的关系也许不会差,或者说,没有周今川的话。 可没有周今川,他们甚至不可能相遇。 “那我呢。”他忽然反问,“我这不也是想送只小猫给你哄你开心。” ……确定那是小猫? 南嘉摸额头,算了,不管小猫大猫,向来由别人伺候的太子爷有哄人的想法,已经是天上掉馅饼。 可他的哄,她并不能受住。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最近有点累。”南嘉主动说,“你下次有什么事,可以提前和我说吗。” 别再给她带来惊吓。 “那今晚有场赛马。”他很耐心地询问,“你有兴趣吗。” 赛马在港岛并不陌生,外地过来的总会去打个卡,南嘉对赌兴致乏乏,没有去过。 “我要是说不去的话,你不会要把赛马搬来吧?”她没有直接拒绝,被搞得有些怕了,别又是同一个戏码。 “这次不会。” “哦。” 那还好。 他又说:“不用搬,我们庄园后面就有马厩。” “……” 她还是低估他了。 “你要是想去的话。”南嘉思忖,“我可以陪你去。” 不陪的话,真怕他把赛马场的马给运来。 “那。”他一顿,“谢谢夫人赏脸。” 港岛的赛马场带有微赌性质,合法合规,南嘉却一点不想沾,连大众所待的一楼公众席区域都没有来过。每周三晚六点,这里人山人海,还有各种舞台表演,载歌载舞,小食贩卖,别样的热闹。 陈太子爷不会和喧嚣挤在一块儿,楼上有会员专属包厢,私人乘坐的电梯口上面挂着英文指示牌,members box还有chairman's box房间指示,需要提前预定。 于陈祉来说,规则等于摆设,包括对普通会员所设立的,需要正装出席等硬性着装要求,有时候并不会放在眼里。 为了更好的观看场地,没有选择高楼层,三楼露台距离不远不近。 来此会员皆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大部分人粤语混杂英语交流,宛如入了英法高档会所俱乐部的聚会。 绅士和千金们各有各的优雅,然等到独属于两人的电梯厢门敞开,陈祉携南嘉出现时,与生俱来的气派不自觉压了所有在众一筹。 这里大部分人都有着极高的涵养,不会明目张胆去瞧,不经意间余光却忍不住观看,从不受束缚只制定于规则的陈家太子爷一身黑衣黑裤,身姿挺拔卓越,没有腕表,领扣的装饰,举手投足间是随心所欲的从容,而他手边的女孩,戴了一款同色黑口罩,包裹着秀气精致的脸蛋,长裙收身,直腿细腰,亭亭玉立。 两人双a气场谁都没压过谁,和谐并存,各自坦然。 许管家带两名保镖领头,为他们开路,到中途时,察觉到前方情况,折返汇报。 “少爷,前方有……熟人。”许管家意有所指、 “谁?” “是周老板和他的女伴,他们就在前方,和旁人正说着话。” 许管家这样汇报,意味着他们只要往前走,必然会碰上周今川和白思澜。 陈祉没给出回应,南嘉蹙了下眉。 出门散心就遇到不想见的人,属实撞鬼。 “我不想看到他们,我们绕开走吧。”她说,并不想主动给自己添堵。 欲转身,手腕被陈祉不轻不重拉了回来,他好整以暇搂着她软绵绵的腰窝。 “绕什么?” 他唇际衔着凉薄的弧度,眼神示意一旁的保镖团,“十秒内,让他们滚蛋。” 第29章 小泉山 这位是陈少的爱人吧 南嘉轻“啊”了声,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她知道陈祉就是这不择手段作风,不讲情面。 陈母为管教他,派许管家留他身边的,一来照顾,二来调和,许管家在陈家很多年,看着陈祉长大,多少有点情面,做事既能让陈祉满意,也不会捅出大篓子。 现在就是。 许管家带四名保镖过去,阵势太大,不相干人员自觉避让,他来到周今川这边,笑得非常温和,话却随他家少爷,“周老板,能请您离开这里吗?” 周今川认识他,没发话,被拦路的白思澜面露不满,“你是谁?”她挎的爱马仕constance,chanel春夏新款套装烘托着已跻身名流的富气,和周今川站在一块儿是男才女貌的登对,可保镖并没有因此而心慈手软,不怕得罪他们,有人背后撑腰,动作粗鲁而嚣张。 说是“请”,实则由于赶时间,对他们半拖半拉,周今川将想要尖叫的白思澜护住,不温不淡,“我们自己可以走,不过能否告知下,为何让我们离开。” 许管家没有任何回话,笑眯眯看着人被送往一旁的电梯消失不见,总共用时约摸二十来秒,算上陈祉到这边的时间,堪堪够用。 后续无需他操心,捅再大的事,马会董事也得对他家主子恭恭敬敬。 保镖将周今川和白思澜“护送”暂时送至七楼,级别一样,都是会员楼层,但他们站在这边看守的态度,实在嚣张跋扈。 “你们是哪家的私人保镖!敢这样拦我们?”白思澜从未受过这样的窝火,从她认识周今川后,出入各大场所都是受人尊重爱戴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49节 “不说是吧。”白思澜气得手发抖,“那我就要叫经理了。” 拨给经理的电话,三遍后才通,且处理结果令人不满,态度客气,可并没有给他们一个公道,边道歉边说免了今天的餐饮场费。 “我差那点钱吗?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们都是花了钱入会的成员,凭什么差别对待,谁有那么大权力能把我们赶走?” 她据理力争,就算她不入流,没背景,可周今川呢,如今周家情势好转,再不济,周家也是入排名的豪门。 经理:“白小姐,您消消气。” “如何消气?把你们总经理叫来。” “白小姐。” “快点,我不想和你们废话。” 过一会儿,终于如愿和总管事接话。 听了她的诉求,不料总管事的态度更为直白:“不好意思白小姐,我们这边接到通知,您不符合我们马会成员的规定,会将会费如数退还,请您现在立马离开。” 本想要个公正处理,哪想直接撵人走了。 白思澜错愕:“凭什么?” “因为您曾经多次在社交平台上传我们马会的内部照片,已触犯我们的规定。” 哪有这个说法?其他的名媛千金们,不是经常晒吗。 “是这个原因?我不相信。” 那边直言:“白小姐,你还是好好回想,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白思澜火气一滞。 她攥紧拳心,眉头皱紧,看似温柔的面庞,已被情绪催染得无法维持矜持。 “思澜。”周今川说,“算了,我们走吧。” “是陈家赶的我们?”白思澜醒悟,“可你不是说你们两家关系缓和,他不再针对你,为什么这次又要撵我们走?” “思澜。”周今川淡笑,“我第一次看你这么生气。” 白思澜意识到自己失态,语气柔和:“我只是,为你抱不平,不想看你受气。” “我没关系。” 知道周今川一直都是好脾气,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不计较,白思澜没法计较,抬手抚了抚他胸前掉落领带,主动给他整理,“你不介意,那我放心了。” 周今川避开她抬起的视线,先行往门口走去,“你在外面不是不喜欢和我离得太近吗,会被拍到的。” 她轻和,“你不喜欢我给你整理领带吗。” 周今川没有说话。 知道他会宠着她,白思澜跟过去,还是给他整理领带,他果然对她百依百顺,没有任何的抗拒,任她替他把本就不乱的领带整理妥当。 也许是她看错,走的时候,竟感觉今天的周今川,有些心不在焉。 南嘉和陈祉来的时间不巧,赛马刚结束一场,下一个场次还需要等候。 他们有订包厢,过道人多,哪怕这边私密性很好,为了万一,南嘉的口罩和帽子没有摘下来过,且和陈祉保持距离。 越是这样,陈祉越和她拉近距离,“怎么,你见不得光?” 南嘉躲开他的触碰,拢好口罩,“你才见不得光。” 领证当天表明他们是隐婚,不必对外报道,引起舆论热度。 “摘下来。”陈祉说,“这里不敢有人偷拍。” 谁要是偷拍,可不止是和陈家过不去,是和马会成员,港岛富人圈过不去,这圈子最注重隐私。 南嘉没听,“不摘。” “摘不摘。” “不摘。” “你不摘我给你摘。” “太漂亮了,不想被人看。” “是啊,漂亮。”他没真去摘她口罩,只撂狠话,“那回头我就让港星社把咱们事兜出去,占一个月的版面。” 这像他做得出来的作风。 南嘉没忍住,抬手打他,又被躲开,她把口罩取下来,往他肩膀一摔,“随你,你替我曝光知名度,我还得谢谢你。” “客气。” “陈祉!”她跟过去,不服输,抬手要拽他胳膊,手反倒被陈祉握住。 好了,这些既没口罩,两人关系还被拉近,狗仔一拍就是一个准。 狗仔其实进不得这块会员区域,年费几十万港币,还需要熟人介绍,董事审批,层层筛选,别说狗仔,普通的富豪也未必能踏足一寸地。 “放开。”南嘉挣不开力气,只得跟着走,呢哝,“陈祉。” “马上到了,牵一会儿。”他说,“不会有人看见的。” 私人包厢门口,见一胖乎乎的身形挡路,个子不高,看到陈祉后立马堆笑迎来。 保镖正要动粗阻拦,陈祉抬手制止。 “好耐冇见?,陈生。”胖老板兴冲冲招呼。 “全总别来无恙。” 陈祉没说粤语,胖老板乍觉着惊奇,看他手边多个内陆女孩,有所顿悟,也改变腔调,去握手,“刚刚听到风声,说陈生大驾光临,早就候在这里等见您一面了。” 所谓风声,是大少爷作威作福,横行霸道,闹出的一台戏。 没闹大,可胖老板嗅觉灵敏,特意从包厢里出来迎接招呼。 “等久了?”陈祉和他不生疏,“何必特意等。” “哪里的话,我一直想找机会谢您,奈何您一直抽不出空来。”胖老板说,“当初多亏陈少,我们小泉山在港交所上市后,是越做越好了。” 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词,南嘉耳朵冒尖。 小泉山,不是矿泉水的品牌名吗。 是她曾经泼他的水品牌。 以陈祉的性格,和她过不去,和那瓶水也会过不去,没想到私底下和小泉山老板关系尚可,听他们谈话内容,陈家曾给予过小泉山不少帮助,帮他们度过经济危机成功上市,发扬越发光大。 客套之余,全总没忽视他身侧的南嘉,礼貌迎笑,“这位是陈少的爱人吧。” 全老板很懂得审时度势,陈家联姻的消息或多或少走漏出去一些,但既然没官宣,就没有瞎认的道理,更不可能说是女伴女友之类的轻蔑词,陈祉这些年身边连秘书都是男的,难得出现一个女孩,级别必然是超乎他们想象的。 “嗯,我爱人,刚结婚没多久。”陈祉应,对南嘉说,“小泉山你还记得吗。” “记得,水很好。”南嘉有意抬杠,“我喜欢拿来洗脸。” “……” “你之前不是也洗过吗,是不是很凉爽?” 这辈子最丢脸的事被拿出来提,他表面温笑,暗地里掐她腰肉让她痒。 “陈生和太太喜欢,是我们品牌荣幸。”全总笑声爽朗,抬手作势,“我这边有视野最佳的包厢,菜肴也预备好了,不知能否有幸邀请陈少陈太一同观看马赛。” 南嘉想看看陈祉为何和小泉山老板混熟,没有抗拒。 全总也是马会的尊贵vip,包厢拥有一个正对着显示屏的露台,里面采用的星级酒店装潢和服务。 推门进去,先听到一阵奶声奶气的biubiu声。 一个身着骑手装的小男孩,五六岁模样,正举玩具枪对准门口,嘴里模仿子弹发出的声音,看来人是生面孔,他的枪口对准全总的方向。 全总佯装中弹,捂着心口,假装喊疼。 “爹哋又这样,又哄我开心。”男孩哼唧,“我的枪里没装子弹。” “是吗。”全总笑,“有客人来了,给爹哋一点面子嘛。” “哇塞,有人陪我玩啦。”男孩屁颠颠去凑热闹,抬起圆润的正太脸蛋,对着南嘉眨眼睛,“好漂亮的姐姐哇。” 来自小男孩的真心夸赞,南嘉总算是露出今天第一个会心的笑。 “那我呢。”陈祉堵着问。 “叔叔,也还像个人啦。” “谁是你叔叔。”他提起男孩的衣领往里面走,“细路仔欠教育。” 全总看南嘉错愕,憨笑解释:“我儿子,比较调皮。” 安排侍应上餐食,头菜鹅肝酱,茶熏鸡丝,烧椒东星斑,色香俱全,他们来得巧,就连水果乳酪冰的冰爽口感都恰到时机。 小孩子吃饭闲不住,挂在陈祉身上,缠着他玩,惹得全总不得不提醒:“全在在,不要打扰陈少。” “知道啦。”男孩这边点头答应,转头抱着一把枪,给陈祉炫耀,“我最新版的g3自动步枪,帅不帅?” 南嘉没听懂小孩叫什么名,听着像仔仔或者崽崽。 陈祉和他不陌生,之前应该见过,崽崽不怕他,且当成知心朋友,热心肠和他分享新玩具。 就是陈祉这人不太上道,接过枪,有模有样架起来,“假枪帅个屁,老子玩真枪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切。”崽崽看似不屑,又羡慕得很,扒着腿问,“好玩不,你打的什么?” “那多了,阿拉斯加的狼你见过吗。”陈祉正要说,发现南嘉在看这边,轻咳了声,“不和你这小屁孩说,写作业去。” 崽崽不缺玩伴,一屋子玩具,电动的,智能的,还站满保镖和漂亮的女侍应,都是专门伺候他陪他玩耍的,他们来之前,他还把一个保镖当马骑,假装自己是古欧洲骑手,衣着制服,背上箭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和他们玩没意思,不如陈祉把他拎起来荡秋千好玩,可惜他总扫小孩兴,没两句就要人写作业。 “下一场马赛就要开始了。”全总没让儿子过多打扰他们,插一句话题,“陈少和陈太下注了吗。” 南嘉没玩过,对赌有抗拒性,“怎么下注。” 包厢里有专门的显示屏用来服务,女侍应特意过来教她规则和购买流程。 南嘉:“那我下注一块钱可以吗?” “最低二十港币。”女侍应含笑。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0节 “那算了。”她默默打消念头,小赌怡情,但她不想通过这方面怡情。 全总见此,哪有不捧着的道理,忙问南嘉看好哪匹,他帮着下就好,输赢不重要。 下完注就去露台近距离看马,说笑间没人注意上空何时飘来一架小型无人机。 等瞧见了,全总下意识找儿子训话,“你又瞎玩什么。” 抱着箭筒的崽崽眨眼,“不是我。”说罢抬手,空空如也。 “那上面这是——” 他们同时抬头。 那无人机围绕他们来回旋转,南嘉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人偷拍。” 全总的保镖反应迅速,立马操家伙想打下来,无人机则在原地升高,耀武扬威地旋转机翼。 赛马场配备无人机监督录像,但并不会打扰到客人的隐私,这种擅自主张过来探视他们的,只可能是媒体或者有意恶作剧的人,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已经触犯到法律边缘。 现场乱作一团,南嘉被保镖无意撞了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无人机见此,摄像头对准她,在头顶上打转。 南嘉还没反应,一件西装外套从天而降,扑盖在她身上,她垂下的双眸,倒映着跪在地板上熨帖笔直的西裤,耳边伴随陈祉沉稳声线,“低头,别动。” 崽崽也在一旁,抱头吓得直哆嗦。 陈祉将崽崽也拎到南嘉后面一起护着,顺手从小孩背着的箭筒里抽出一把箭,再捡起地上的长弓,和臂膀形成一个流畅的角度,箭矢对准半空中的无人机。 地面武器奈何不了它,无人机半空嚣张旋转许久,发现有人拉弓,调转方向想要逃离。 嗖地一下。 箭自下而上,刺破空气阻力,准确命中无人机接收器,砰地一声,失去信号传递后,无人机不受控制,机翼摇摆动作缓慢,最终从半空坠落至露台的地板,像只破败的乌鸦。 陈祉拉弦扣弦动作如迅雷之速,行云流水的稳健,力量感十足,一击即中,保镖们错愕时,危机已然解除。 扔下箭筒,陈祉仍然是单膝半跪,掌心捧过她的面颊,“嘉嘉?” 南嘉心有余悸,一时怔住,陈祉捞过那把软腰,单手将她横抱起,另一只手替她抚平裙摆,“没事了。” 第30章 独赢 到底喜欢小泉山还是讨厌?…… 南嘉下意识,攀附他的肩。 距离极近,隔着薄衣物感受到彼此体温,天旋地转间,茫无头绪,仿若只剩下心跳。 陈祉抱紧怀里的人,皮鞋踩过那架败落的无人机,进入包厢内,防止意外再次发生,保镖立马将推门拉紧,并围成防护人墙。 全总吓得魂飘荡,一边接儿子,不忘关切问:“陈太,没,没事吧?” 陈祉没说话,把人先放在沙发上,南嘉被撞倒后没有磕碰到,轻微受点惊吓,捧杯凉茶缓和心境,“没事,刚才怎么了? “刚才多亏了祉哥哥保护我们。”崽崽胆子不小,没有被吓住,闪着星星眼,“他用弓箭,一下子就把无人机打下来了。” 无人机不是靶子,上下左右摇摆,短时间内想要击中,哪怕专业弓箭手也得练几遍。 陈祉刚才用的弓箭是供小孩娱乐而制,一般不会伤人,但设计模仿竞技复合弓,用的碳纤维材质,结实耐用,能一击射毁信号器。 “哥哥好帅。”崽崽凑去,“射得好准。” “碰巧。” 这就过于低调了,哪怕全总不是他们的圈子,早听说陈太子爷把各项娱乐项目和运动玩到极致的传闻,养的马得跑世界第一,玩的f1方程式和wrc都得摘得冠军再退,好胜心极强,射击射箭早是他玩剩下的。 陈祉面色沉静,思维稳定,让人去拿干扰强,以防在意外。 事发突然,没人料到会有不怕死的来这边用无人机偷窥,没有提前准备屏蔽无人机信号的干扰枪,等保安团队来的时候,事情已然停歇,没有第二架无人机过来送死,地上躺着的那一个没被动过,招专业人员来现场清理地板残骸。 好容易消停,全总小心问:“陈少陈太,要不去别的房间避一避?” 南嘉没动,“不用吧。” 陈祉:“你不是不想被人拍到。” “哦……”她一愣,“没事,不是已经击落了吗。” 刚才说要给他们的婚事上一个月的头条版面,真遇到来偷拍的无人机,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其击落,她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待客不周,全总对他们很是歉意,点头哈腰,“真是不好意思,在我这里发生这么大的差池,是全某过失。” “没事。”陈祉,“无人机上有批次,查一下出处。” “我一定会给您和太太一个交代。”全总保证,亲自带人去要说法。 爸爸不在,崽崽肆无忌惮去骚扰陈祉,抱起那把弓,“祉哥哥,能教我射箭吗。” 说着比划比自己还要大的弓,想要模仿陈祉的动作拉开,结果屁大点的力仿佛给弓挠痒痒似的。 “我很菜,不会教小孩。”陈祉没那兴致,“让你爹哋给你请老师。” “他们没你厉害嘛。” “给我,我教你。”南嘉抬手。 “姐姐你会吗?”崽崽眨巴眼睛。 “一般吧。” “一般你能教我吗?”崽崽很自信,“我可是很厉害的,只有祉哥哥能做我的老师。” 陈祉慢悠悠撂话:“她比我厉害。” 补充:“未成年就世界纪录破了,70米12箭112环。” 南嘉没想到这个记录他都记得,她自己都快忘了那些事,以前在周家,那些娱乐项目没少玩过,击剑,射箭,保龄球等,都是周今川带着她一起玩的。 原先她是不爱接触这些,一次落水后,被周今川救上岸,她下定决心跟他学游泳,天赋好,学什么都快,慢慢地就像只小尾巴跟着他的身后,不知不觉学了很多东西。 “都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现在可能不行。” 南嘉话音落下,一支塑料箭不偏不倚射中不远处靶子上的中心位置。 根本没把她当回事的崽崽目瞪口呆。 ……大人都这么喜欢说谎吗,一个说自己碰巧,一个说自己不行,然后一个集中正在飞行的无人机,一个第一箭就命中十环。 “姐姐好厉害,快教教我。”崽崽兴奋得直拍手,缠着她学。 南嘉没带过娃,第一次教小孩,倒很有耐心教他拉弓,低头垂眸时,鬓边的碎发落下。 “你是来看马,又不是带小孩的。”陈祉靠坐沙发,长腿交叠,懒洋洋得仿佛随时要眯着了。 “我不会看马,刚刚压的那个号输了。”南嘉瞄了眼显示屏,“前五都没跑进去,菜得不行。” “是那匹马菜,不是你菜。” 他还挺会安慰人的。 陈祉随手搭着她的肩,捻起一抹碎发,“头发散了。” 可能刚才混乱中被人挤乱的,她拢了拢,还是有些乱,正要松开发带重新扣时,陈祉按住她的手,“别动。” “你干嘛?” 他没说话,捋起几根散发,拢到马尾根,缠绕几圈后,环顾四周找固定的东西,奈何一屋子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拿起餐桌上一支没有用过的银筷,当做簪子似的插过她的发间,整理一番以作固定。 他没给女孩弄过头发,纯粹根据物理知识保持发髻的平衡,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给她插出一个蓬松的丸子头。 南嘉借反光玻璃墙看完他的杰作后露出怀疑的表情,这手法,不知摸过多少女生的头发才盘得出来。 “别多想。”陈祉一眼通透,“我只给十一梳过狗毛。” “……” 又一场次赛马结束,小屁孩耍累了,被保姆带去另一个房间休息去。 他们本来是要走的,全总捎来一条消息,说找到无人机幕后黑手,出处不意外是一家不入流的媒体。 为博眼球流量,各路狗仔冒大风险,各显神通。 只是,不拍流量明星拍他们,未免蹊跷。 “是什么样媒体?”南嘉问。 “新成立不久,曾经得到过星媒的资助。” 星媒,不就是周今川为白思澜成立的公司。 这两者为什么扯上关系。 总不能是白思澜让人偷拍,她没有未卜先知能力,怎么会想到她会过来。 无人机乱蹿的样子,看着更像是拍错对象。 全总问:“我这就帮您处理了,给他们一个警告。” 电话声音不小,南嘉听得清楚,不知道他们说的处理会不会见血,想起1492看到的情景,心脏不由得一提。 “算了吧。”她说,“没闹出事,交给警署处理就好了。” 陈祉依她答复,给那边回:“她说算了。” “好……好的,那交给警署。”全总立马附和,“我马上回来,全在在没给陈太烦心吧。” “没有,他挺乖。” “是啊,他有时候特别乖,像他妈。”全总笑得干巴。 小孩长相可爱,和全总不像,应该是随妈了。 “他这么可爱,母亲应该很漂亮吧。”南嘉猜。 陈祉随手晃着桌上的矿泉水瓶,“不清楚,走得早。” “啊?” 他简单告知,全总的老婆生完孩子难产死了,小孩子从出生就没见过母亲。 “那小朋友他……”南嘉错愕,刚才和小孩相处时,一点都看不出他是单亲家庭,非常活泼好动,吃完就玩,玩累就睡。 “全在在早习惯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1节 全在这个名字,是父亲希望全家都健在,让儿子的名字成为他对亡妻的寄托。 全总回来,再对无人机表示浓浓的歉意。 “今晚实在是让恩人受惊了。” 南嘉轻声问:“什么恩人?” “陈太还不知道吧。”他苦笑,“七年前,我们家发生很多事故,我一时受不住打击,生了重病,公司产业重创,要不是陈少施恩,恐怕度不过难关。” “听说陈少喜欢小泉山的水,所以才资助我们,这真是我们小泉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全总由衷感慨。 越如此,南嘉越狐疑,神色探究。 她明明记得,陈祉讨厌她泼水的这个品牌,还不准身边的马仔喝,恨不得小泉山第二天倒闭。 怎么她一走,小泉山变得珍贵起来,还援助到上市。 “陈祉,你到底喜欢小泉山还是讨厌?”南嘉好奇问,“为什么我在的时候表现得那么讨厌,离开后你又舍不得他们破产。” “是啊,我到底喜欢还是讨厌。”他淡声重复着。 “到底是什么。” “不讨厌。”他说,“喜欢。” 陈祉随手拿起一瓶小泉山,瓶身正对着光。 塑料贴纸上面印刻一个不易被察觉的数字,这些年从1到现在的两千多,很多人以为数字代表着小泉山走出破产,重振旗鼓的日子,没有人知道,这是某个人不告而别的天数。 “下一场要开始了。”陈祉拿着望远镜看下面的赛马场,慢条斯理别开话题,“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不赌。”她说,“远离赌博,身体健康。” “胆小鬼。” 是被之前的赌注给伤出后遗症了,都不问赌什么就拒绝。 “那我们不下注。”他说,“你觉得哪匹马会赢。” 比赛前,选手们会牵着赛马溜达一圈,给观众观察马匹的状态从而更好的下注,也有一些观众掌控马匹的水平,能够精准买到赢。 南嘉一不了解,二不细看,随手说:“十一号吧。” 一旁的全总附和:“十一号今天……” 陈祉淡声打断,“行,那你押十一,我押个一。” 全总错愕。 今天没有十一号的场次,陈少让太太押,是有意让爱马上场了? 十一号是陈祉曾经比较宝贵的私人赛马,由于性情原因,目前处于半退役的状态,一般情况舍不得它出场比赛。 如果它发挥稳定的话,在任何比赛中拿下第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陈祉给助理丢了个吩咐,让十一号将在后面一场比赛入场。 显示屏上也很快出现关于十一号的介绍,展现它之前赫赫有名的战绩。 由于现在是半退役状态,未必有当年的风采,压它位置和独赢的人并不多,毕竟这赛马场上的每一匹马,都曾获得过冠军,身价五百万以上,这还不包括平日里的饲养费用。 南嘉渐渐看懂显示屏上的赌注和赔付率,“这个十一号,能赢吗。” 她并不知道这是陈祉的马。 全总便没说漏嘴,只说它的出生非常高贵,父母都是一级赛冠军,母亲是feathered,三冠王,四场一级赛冠军,育马者杯经典赛拿过冠军,配种费都是二十万美元起步。 它还有一个直译的中文名,夜王。 比赛前,骑手将马牵出来,便能清晰地看清它的身体状态和四肢情况,外观体魄强健,性情优雅中带着粗野豪迈,在众多身价不菲的众马中仍显鹤立鸡群。 有了自己想要支持的马匹,南嘉注意力集中,从起点便开始目不转睛盯着十一号选手,出栏后在骑手的操控下,冲刺占据了第一位。 阿拉伯马的器官,系统,天生就应该驰骋赛场,为竞速而生。 从形态来看,夜王的步幅大,动作低,总体能耗比其他马匹小,更好保持体力,到底是老选手,它的后腿到臀部到飞节的长度控制得非常好,袭步时可以获得很强的推动力。 赛马在赛场上和人一样拥有极高的荣誉感和胜负欲,夜王有阵子不上场,非常兴奋,肾上腺素拉满,最终夺下冠军。 底下响起欢呼和一些唏嘘,后悔没能押它一筹,谁能想到它半退役的状态这么好。 “赢了。”南嘉不可思议,自己能押赢,她看夜王的赔率很高,大众都不好的马,竟然能独赢。 “夜王本来就很厉害。”全总在一旁解释,“之所以半退役,是它性格不稳定,要么跑第一,要么落最后,有一次还往回跑。” “这是谁养的马,怎么跟驴一样倔。” 全总咳嗽两声,强行解释,“和主人一样,随性自由。” 南嘉似乎想到什么,看了眼陈祉,“不会是你的马吧。” “不行?” 她了然,果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马,还生性爱自由,分明是桀骜难训臭脾气。 “好玩吗,要不要再赌。”陈祉问。 押赢一把,她兴致勾起,“你想赌什么,太过分的我不赌。” “不过分,我让让你,你押对位置就算你赢,”他说,“我来押独赢。” 位置是押的马跑进前三名,独赢是第一名,马匹状态受多方面影响,没有百分百胜率,压独赢的难度要比赌位置难得多。 “你想要什么?”南嘉先问。 “我让你叫老公你就叫。”他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只是叫老公。 动动嘴皮子的事。 南嘉犹豫一会儿,不算过分,且他押赢的概率很低,勉勉强强同意,“行吧。” “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她沉思一会儿,“好像没有想要的。” 在他身上,她没有想要索取的东西。 没有目的和欲望。 这其实挺让人挂不住面子的。 “好好想想,万一要是有呢。”他指腹碰她额间,点两下,“别把我搞得那么不值钱,嗯?” 南嘉于是认真思忖一会儿,想到之后,没有直接说出来,朝侍应要来一只马克笔和一张纸。 “这里有人,我写下来吧。” “怎么,什么事还能让你不好意思。”陈祉靠着栏杆,“给我看看你是不是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什么玩意……陈祉禁欲一周?……周嘉礼?” 南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她都已经拿笔写,他还要念出来,这不是白费功夫。 陈祉抢过那张纸,她的字迹娟秀可人,笔锋很小,但这几个字看得人火大。 她想那么久,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怎么了,不会玩不起吧。”南嘉也不勉强,“不玩就算。” 他没说不玩,“行,你押。” 因为刚才夜王的表现非常出色,让南嘉产生一种新手特权的错觉,就算自己随便押一个选手号没准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且是在大众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拔得头筹。 那她再押,自然也选了一个比较冷门的数字,十九号。 陈祉:“确定了?” “嗯,十九号。”她点头。 她不了解,全总和陈祉是知道的,不被大众看好的马匹必然有它的缘由。 “那我选九号。”陈祉说。 由于这次下了注,南嘉比刚才还要聚精会神,一瞬不瞬盯着赛马场。 可惜这次没走运,十九号开头就落后一截,她有点急,夺过陈祉的望远镜,忍不住想要和别人一样呐喊加油。 结果可想而知,十九号成绩倒数。 她没押对,陈祉要是也没押对的话,赌注都作无效,可偏就是那么巧,他仿佛拥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一个不论是大众还是赔付率都一般的九号,最后竟真拿了独赢。 “这怎么输了。”她不解。 第一次押赢,是他的夜王牵出来,他想要她赢,她就一定能赢。 后面输掉才是常理之中。 陈祉:“十九号马的眼神呆滞,皮毛暗淡,带出来遛的时候没有配合骑手指令,蹄子拖地,比赛状态很一般。” 从她选十九号可见,刚才赌赢,完全就说碰运气,还是他亲手送上来的运气。 南嘉:“那你为什么刚才不提醒我?” 她问得理直气壮。 “我和你是对赌关系?我为什么提醒你?” “可是我们也是夫妻关系啊。” 这一句,她说的很慢,红唇抿着。 柔弱的语态怪让人怜悯的。 也难得见她可爱一次。 越这样,越让人想要欺负一通,陈祉薄唇撩着弧度,拿起一旁放下的马克笔,将她那张写了赌注的纸摊开,划掉一个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他亲手写下去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嚣张潦草。 然后折两下,递给她。 “你写了什么?”南嘉疑惑拆开,一看。 【陈祉禁欲一周】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2节 其中“禁”字被他划掉,在旁边改了个“纵”字。 第31章 橡木香 坏了就赔 南嘉把纸张揉成团,攥在手心里。 这人要不要脸了。 陈祉拿起望远镜,继续观望赛程,不和她多理论,“愿赌服输,先叫句老公听听。” “……” “声音大点,别跟蚊子似的。”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行了吧。” 她敷衍地叫两声,气不过,夺走他那张纸条。 不一会儿,听得纸张铺展和落笔的声音。 陈祉侧首一看,她气不过,重新拿起马克笔,圈起“陈祉”两个字,然后画了个猪头。 看得出来。 她很不满。 涂呗,反正他赢她输。 不仅禁不了欲,她还得喊他老公。 回去车上,南嘉低头玩手机,和小乔聊舞团的事,不理他。 她输了她认,就是输得太窝囊,她一窍不通,而他对赛事了如指掌,还是马匹的主人,和她赌就是降维打击,大佬虐菜。 她自然不乐意。 他觑了下一个眼神都不乐意丢给他的漂亮面孔,“玩得不开心?” “输了。”她低哼,“不好玩。” 她也有胜负心。 “那你有没有其他想玩的地方。” “没有。” “不想散心吗?” 总体上她今晚还是开心的,教崽崽射箭的时候一直笑,看不出挺有带娃潜质。 南嘉将发髻插着的那支银筷取下,几缕碎发随之散落,“这和散心没关系……你知道我意思吗。” “知道吧。”静默许久,他才道一句不太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你是不想和我散心?” 语速很缓,像给自己延长凌迟时间。 陈祉:“我最近没什么事情。” 以为他想要带她去哪个地方游玩,南嘉还是没有抬头,片刻听低沉陈述的嗓音:“波音的航程空出来了,你有护照,全球随便你飞。” 他不出差,所以私人机空出来给她到处飞,陈家当然不止一架私人机,只是他用的那台飞行速度最快,内部结构顶配,吃穿用度和五星级酒店对标,还包括了娱乐设施。 她想干嘛就干嘛,他可以让步到他主动离开她的身边,尽量让她开心。 “不是,我没有不想和你出去玩。”南嘉说完后,拧眉纠正,“我的意思是,最近舞团比较忙。” “那忙完再说?” “嗯。” “我可以陪你吗。” “可以。” 她突然搞不懂。 到底是谁哄谁开心。 这时,微信铃声响起,觉得打字太麻烦,小乔干脆打来语音。 南嘉在车上,避开不了,只能先接听。 “嘉嘉,我刚刚看到一个新闻。”小乔说,“白思澜和被狗仔拍到和她的公司老板一起逛马场诶,他还给她买了新的爱马仕。” “哦,很正常。” “但是这次两人牵手了。”小乔神秘叨叨,“今晚热度很炸裂,还说他们现在可能在一起了。” 南嘉轻轻,“最好不过。” 白思澜热度越大,受到的关注越多,那么后面的演出一旦有缺点的话就会被无限放大。 小乔其实没弄明白其中的关系,但她听南嘉提过,相信南嘉,一直站在她这边,“到时候是不是就会有很多观众为了白思澜关注演出,这样何鸢失误,舆论逼她退出,你就能继续跳黑天鹅了。” “希望吧。” “太好了,我想早点和你一起练舞。” 南嘉安抚,“会的,很快了。” 她哄人的语气实在温柔。 换个说法,她对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人都很温和。 陈祉翘着二郎腿,后背靠倚左侧的窗,两手对扣,坐姿慵懒散漫,浸于夜色中的神情愈发寡淡,没什么表情地听她们两个好朋友通电话。 舞团果真出了事。 原先往这方面怀疑过,以为她是个在外不让自己受委屈的性子,就没有调查过,不想是窝里横。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突兀地冒了一句。 南嘉和小乔谈话到尾声,还没挂断,这一声格外低沉,隔着无线电,传到小乔敏锐的耳中,“嘉嘉,这么晚了,你和谁在一起?” 她轻拧眉,“没什么,一个朋友。” “你还有男性朋友?” “嗯……”她说,“认识很多年了,刚刚一起吃个饭。” 放下手机,南嘉注意到身侧凝视的目光,心虚地摸鼻子。 陈祉一时不知气哪个。 她低声:“你刚刚说什么……” “到底什么情况。”陈祉没耐心,“你在舞团遇到麻烦了?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她只告诉他关于那些梦,却没有提起原因,提起她的困境。 “你都说是舞团的事了。”南嘉说,“那就是我自己的事。” 意思是,不让他插手。 陈祉勾唇冷笑,当着她的面,指腹敲下显示屏,很快那边传来助理机械式礼貌的声音,“陈少,有什么吩咐吗?” “查,港舞……” 话没说完,南嘉硬生生打断:“陈祉!” 他没有再说下去,先挂断。 她不说,只要他想,就可以查下去。 深谙这个理,南嘉只好言简意赅讲大概。 无非就是扯头花那点屁事,和娱乐圈一样。 不仅她们港舞,欧洲舞团和美国舞团,有些为了政治正确将水平一般的黑女推至首席位置,社会上凡是沾亲带故能解决的事情,就没有公平可言。 她不是完全没有行动,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做不到像白思澜那样陷害,但可以利用舆论造势。 所以听到白思澜和周今川的绯闻后如此从容,说明早就在预料中,意图将其当做一个推动力,来达到她的目的。 陈祉:“你觉得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南嘉本来很有把握,被这么一问,信心骤降。 “想法不错,现实骨感,”他说,“舆论不是你想造就造的,就算如你如愿,演出后观众对她们骂声一片,你凭什么觉得她会因为技术有限被逼退。” 南嘉倔强,“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要是你的话,不会赌小概率事件,试再多都是白搭。”他说,“你最佳选择是,找我,什么都能解决。” 语气是上位者的笃定,另一层面意为,只要讨好他,甚至不需要苦心钻练,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和何鸢一样,以人脉说话。 “是啊,你最厉害。”南嘉呛了许久,缓缓陈述:“可很少人像你这样,做什么事都能成功,这辈子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不顺心的事情。” 有些人生来没有的东西,这辈子不会有,而他生来就有的,这辈子只会拥有更多。 甚至这样的家庭,不仅仅是索取身外之物,哪怕外界赋予的情感,也比穷苦人家要多的多。 “周嘉礼,我在和你好好说话。”陈祉把玩着取下的银筷,上面染着淡淡的茉莉香,他指尖捏着那寸凉意,声音也透着冷,“而且,你说的那些,我有。” 求而不得,人之常情。 陈祉还有一句质问的话。 她当年既然有泼他水的胆量和能力,为什么会任由白思澜她们胡作非为。 是因为。 周今川吗。 是因为。 爱屋及乌吗。 陈祉眉骨突兀地跳着火,最终没有发作,自我梳理,自我妥协。 “你说是你的事,我可以不插手。”他说,“但我可以陪你一起看看,按照你的计划,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3节 是像她所想那样,舞团逼人退位。 还是没有变化。 不插手是不动特权,添一把柴火的事是可以做的。 他一通电话拨给江朝岸。 江朝岸一如既往夸大其词:“哎呀,我丢,刚刚看号码还以为是谁呢,祉爷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妈呀好感动,你是不是想我了?” 陈祉:“滚。” 江朝岸:“听人说在赛马场看到你和周嘉礼,真不够意思,我请你几次了都没给面子过来,结果和她约会去了?这不成,明天你得来我的场子。” 陈祉一句要紧话没说,那边跟机关枪似的止不住。 陈祉:“能闭嘴吗。” 江朝岸:“嗯?爷有什么事吗。” 陈祉:“你手里不是有很多周今川和那女的料吗,这几天给他们全部曝出去。” “咦。”江朝岸诧异,“你们最近怎么都围绕着周今川转悠啊。” “还有谁。” “就是他那个绯闻女友,白什么,白思澜。”江朝岸说,“那边团队前几天表露过态度,关于她和周今川的绯闻随便爆,不用藏着掖着,最近好多家媒体都在曝。” 听到这里,南嘉反应一咯。 怪不得这些天关于他们的事情这么多,原来是白思澜默认,她希望媒体曝光她和周今川的事情。 那么今晚的无人机偷拍,来自星媒资助的媒体,是否为她授意所用。 但由于发生意外,白思澜没能和周今川一起看马,中途被赶走,无人机操纵者没发现白思澜本人,所以在寻找的过程中,飞到他们的露台上。 可白思澜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意识到他们的绯闻并非自己操纵,南嘉表情迷茫。 也许应了陈祉的话,不找他,成功率非常低,太阳底下无新事,普通人难和资本抗衡。 他睨来一眼,“怎么,疑惑了?” “我搞不懂白思澜为什么要搞大绯闻。” “你不明白?”他反问,“一让你吃醋,二再和你哥顺理成章在一起。” 她不是不明白,是不想明白,也许世上真的有人,只图利益不图真心。 在人心这块,南嘉显得孩子气。 不像白思澜,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白思澜不喜欢周今川,却赖着周今川不放,目的不可能仅仅是想让她吃醋。 从白思澜进军娱乐圈可以判断,她野心很大,她要很多的荣誉,要很多的钱和权。 周今川是再合适不过的高枝,且对她死心塌地,容易攀附。 南嘉打开社交软件,想再确认一番,到底是白思澜故意搞大绯闻,还是狗仔主动偷拍,这两种拍照角度差别很大,前者会有意美化自己的照片。 正要细看,手机忽然被拿走。 南嘉错愕,顺着看去,“陈祉你干嘛?” 他把着她卡通手机壳,面无表情,“在周家呆了那么多年,还没看够他?” 莫名其妙吃什么飞醋。 “还给我!”她要夺。 哪抢得过他,直接换了只手,杂技似的,利落扔到左手上,南嘉见状扑去,安全带碍事,她干脆撇开,抬手去抢。 挣扎间人已经坐他怀里,陈祉出门换的薄黑衬衫,敛着宽肩劲腰,上方两枚扣子松解,明晰的喉结线条被她抓得浮动两下,冷哼,“不给。” 坐下的皮带扣生冷咯人,南嘉不小心按到什么,趁陈祉分心,迅速抓住,拉扯间,手机没拿到,壳被剥了下去。 “陈祉!我手机壳被你弄掉了。” “一个破壳。”他将手机往边上一扔,将她摁入怀,不轻不重掐了把腰窝,“衣服老子都不知道给你脱掉多少次。”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讨厌。” 知道抢不过,她没有再去抢,被迫靠着他那边。 陈祉微顿了下,撤开了手,把手机往她那边一丢,没再管,淡淡嘲讽,“你现在随便看他,反正待会弄你的人是我。” 她恼怒:“我,我来大姨妈了。” 他没话了。 手机还回来,她就继续看。 片刻,陈祉一嗤,“周嘉礼,老子迟早被你气死。” 南嘉其实没看周今川,她只是想看白思澜的照片属于“偷拍”还是“摆拍”,眼神专注才导致误解。 “没事。”她没抬头,“我可以看广告帮你复活。” “……” 大少爷一路冷脸。 回去后,南嘉身侧的门打开,他若无其事地帮她开门,绅士地要扶她。 看他这么诚意,南嘉就解释一句:“其实我刚才只看了白思澜……” 她刚碰到他的手,人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拉了过去,陈祉没管她看的是谁,拎她跟拎小鸡崽似的,箍住细软的腰际,将人往肩上一扛,南嘉头晕目眩,拳打脚踢,“陈祉,你干嘛。” 在绝对力量前任何挣扎是无用功,她长发披散,垂落至他后背的黑衬衫,随着步伐晃动,被他劲大的臂弯箍死,如果她乱动,臀就会挨一下。 打得不重,可她又恼又羞耻,从未有人这样对待她过,她只喊“陈祉”,不骂畜生,怕侮辱了畜生。 从停车坪扛到玄关处,蹬了鞋后他继续把她扛到卧室,末了她被放下来浴室,飘窗口大理石冰冷,他身上那件黑衬衫褪下折叠,阻挡寒意,可无济于事,她气得温度提高,冷热交替,面容格外红。 “刚才说错了,老子不会被你气死,要说死,除非被你。”他声音混杂着花洒的淅淅沥沥,低声地骂了句,“c死。” 刚才说什么看广告复活。 现在她全然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逍遥样,畏畏缩缩得跟只小刺猬,很厉害,可人太小力气不足,对眼前的他起不到半分恐吓作用,偶尔拿刺扎到人,也是沧海一粟。 “我,开个玩笑。”南嘉咽着气,“我有跟你解释,我没看周……” 这个名字也没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只觉底下一凉,他褪她的速度再次突破记录,三两下那块小布就被他攥在手心。 没有姨妈巾,也没有遗留的血痕,洇着的润痕不知是不是上楼是被他拍下来的。 “你姨妈呢?这么快就走了。” 南嘉自知不妙,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那个……我的意思是,快了。” “不是还有一周。” “……”他为什么记得比她还清楚。 因为不是常规的一个月,偶尔还会提前,推迟什么的,她自己都算不明白。 “骗子。”他说,“周嘉礼,你真会撒谎。” “我没有,就这一次……” “一次?你刚才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怎么说的我?朋友?” 她无话可说。 为数不多的两次撒谎被他抓到了。 不过是遵守隐婚的约定,不想太多人知道她结婚的事情,小乔如果知道的话,好奇心那么重,肯定追根究底。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说成朋友。 “我……没别的意思。”南嘉想往后挪,膝盖刚跪在大理石上,腰又被箍死,“我和你本来就认识很多年,刚刚一起吃过饭。” “所以,我是你朋友?”他语气凌厉,“你是这样定义朋友的?你的朋友,也这样进你?” 窗户半合,港夜的风掺杂橡木香,像滚杂着秋日落叶的清冽,和室内两种温度。 她也分不清冷和热,人是冷的,尤其是眼神,可是来去的又是热的,吃不消这样混合,玻璃面反光,一抬眼是屈服略显狼狈的自己和依然衣衫工整的他。 大理石和厨房流理台一个材质,他的站姿优雅不过如烹饪一道菜肴。 刚才那块小白布像是一种装饰被他拿着,过一会儿就转移到她的双腕上,当绳子用给箍死,他每次都如此,破坏性强,自己衣冠楚楚,她连块破布都整不出来,唯一的那点布固着腕,其他完全呈现他眼中。 要和他争辩的话,给出的回应就是,又不是买不起,坏了就赔。 “陈祉。”她哽声,是跪着的缘故吗,感觉比之前多,不是三分之一,可能塞了之二,或者全部,有点分不清。 因为心虚,没有骂他,越发低小,“陈祉……” 知道说谎是她不对在先。 叫他名字时,有一丝乞怜。 “怎么不回答我啊宝贝?” 陈祉咬了下树莓,询问的声线蛊着磁性,“你和你朋友,是这样吃饭的吗?” 第32章 柯尼塞格 可陈祉会 前所未有的沉。 终于让人醒悟,之前都是收着的,他骨子里的恶劣远比表面要多得多,要真一股脑释出,她不可能受得起。 他把之前的账单合计一起在这里清算。 从对他隐瞒舞团的事开始,这个最轻,因为她有不告知的权利。 那之后呢,当着他的面看周今川他们?对朋友撒谎,对他撒谎。 陈祉说的话和做的事有时候是不一样的。 但她说的话,确确实实是欺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4节 她昏沉,一时半会分不清,他到底更在意哪一句谎言。 从后面可能是腻了,南嘉被转过去,人小,又是坐着,视线只抵他的心窝,她哪哪狼藉,他始终冷厉不苟,衬衫甚至连一点皱褶没有,只有西裤无法避免落下去。 连续两次欺骗,再好的人也没了脾气,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在里面来去的肆无忌惮。 南嘉额头靠着,很低地呜了声,没有骂他也不挣扎,自知无果,堪堪将人附着维持平衡。 没有关严的窗户游来夜风,不冷,可蝴蝶骨缩着,人也下意识往里收,真的撑不住了开始哽咽,指尖攥他衣角,“陈祉。” 他才见她哭了,眼角挂着晶莹,泛杏红,鼻头也弥漫绯色,他便停顿,也退出去一些,拂过她的泪,“哭什么。” 本来不觉得是什么伤心事,眼泪是被感官刺激出来的,不见得多难过,可他这话一来,她又落了一泪,额头抵心口,很小地坦白,“难受。” “哪里难受。” 她呜得更大声,“你怎么那么讨厌。” 还要问,更讨厌了。 这一声质问,卸了人所有盔甲似的,变得手无寸铁,心跟着软塌,可人没软,反倒愈演愈烈,他不出去,淡淡撇了句,“下次轻点。” 南嘉眼泪敛住,怨念,“为什么下次,这次不行吗。” “不行。” “拿,你拿回去一点吧,进得太多了。” 连说话的声音都软弱哀怜。 他应该是听见了,没有任何怜悯停歇的意思,浅浅低声应了声,可没有作改变,不过是在边c边哄顺带帮忙抹眼泪。 常言道,这时候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他哄得也没什么诚意,叫bb,叫宝贝,就是不停。 其实该来的迟早要来,总不可能一直三分之一,留着三分之二在外面候着,不过是挑了个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所以进得没有顾虑。 知道没用,知道结果,南嘉就不再求他,死死咬唇受到最后,乏得走不了,陈祉照例照顾小动物似的,清洗再带回绒被里。 “周嘉礼。”他半撑着,臂膀捞人,半带威胁商量,“以后能不能别骗我。” 她别过脸,“不能。” 声哽着,听着像气话。 他就问:“为什么?” “你讨厌。” 每次她说他讨厌,他总会安静那么一会儿。 这次安静得有点久了,死水一般,情绪坠落海底。 陈家太子爷自小呼风唤雨,受人追捧,偶然遭人讨厌,说两句诋毁,蚍蜉撼树,他嗤之以鼻,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可陈祉会。 她不喜欢太亮,室内一直维持昏暗,十几瓦的铜托壁灯也灭了,沉黑的氛围里,他讳莫如深。 他这样强势的性格按理是不该让自己落于下风,任何事都是,可又难以隐忍地探究,唇息轻,哑着嗓子问她。 “有多讨厌。” 刚开始就不应该问为什么。 现在也不该继续问。 很突兀。 可上次她明明说,没那么讨厌她。 现在又觉得讨厌。 南嘉不说话,他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 她听到了,有个闭眼的动作,就是不回答,讨厌这句当然不是随口一说,被弄得太狠的那瞬间就是讨厌他,这句没撒谎。 这些天他有意哄她是真,她没被哄到也是真,因为他这个人压根不会哄女孩,钱权所砸出来的,只是一时兴起。 她知道,理解,但不抱期望。 天生众星捧月的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通过爱去获取情绪价值,所以不会学,也学不会。 陈祉指腹卷着她的长发,慢慢拂到一旁,之后静然凝望着被掐出些许红印的蝴蝶骨,她向来如此,皮肤娇,嫩,碰一下就红。 他没有打扰她,躺下时臂弯和从前一样随意靠着她那边,像是恶意霸占更多的三八线,南嘉自觉往边上挪,离他二尺,但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睡梦中会下意识地对身侧的人附有依赖,没有安全感地将人抱住,半依偎半靠拢,能得以安眠。 工作日,清晨,南嘉起得迟。 习以为常没看见人,这个点一般不太能看得到他,她有时候看到垃圾篓里的盒子在想,他从哪借那么多精力玩完还能这么早工作。 餐时,vera把厚厚一沓杂志报刊等媒体刊物送来,“太太,这是少爷让我们给您准备的。” “这是什么?” “他说您可能需要。” 南嘉随便翻看。 是关于白思澜和周今川近期的绯闻实物图。 他让人给她找来了,慢慢细看。 不过。 周今川那部分……被涂抹掉了。 实物图总归是比手机浏览更方便一些,仔细观摩后如她所想,所谓狗仔“偷拍”的绯闻照片,角度都找得很好,将她拍得全方位无死角,温柔漂亮,再加点滤镜甚至有出大片的效果。 最终得出结论,白思澜和周今川的绯闻,大概率白思澜一手操纵。 舞团办公室,南嘉被张老师叫来谈话。 换角色的事,张老师向着她说过话,可惜话语权薄弱,哪怕在舞团工作这么多年,因为性情刚直,始终没有晋升,只专注于教学和挖掘人才,也常受到排挤。 她喊南嘉来是另有事。 “前阵子我们舞团请来内陆的编导团队,想组织编排《舞姬》这部芭蕾舞剧,我想举荐你为女主,你意下如何?” 《舞姬》的难度圈内公认特级,其异域风情和丰富的故事性颇受青睐,但因难度和规模等问题,上演舞台的次数远不如《天鹅湖》《胡桃夹子》《天鹅之死》等经典芭蕾。 “我?”南嘉诧异,“演女主?” “我觉得你的水平没有完全地开发出来,也许这部剧能让你走出新的高度。”张老师说,“团里会有个考核,我相信你应该能胜出。” 张老师大概觉得黑白天鹅舍出去了,那新的舞剧应该不会有人刻意针对。 看南嘉很久没说话,张老师问:“你是不是更喜欢天鹅湖?” 南嘉点头,又摇头,说不上来,毕竟是她启蒙舞剧,难以割舍,就连这些年在国外,她从来没有落下过练习。 一旦重新排练,可能要断舍很久。 中央空调温度过低,冷得肩膀微颤。 小乔随她们一同排练,南嘉去演练厅的后台陪同观看。 演出将近,大家在进行最后一场彩排。 团队训练过很多次,整体是没有任何毛病的,其中几个小天鹅演员被替换掉,整齐度差了一点但无伤大雅,论看点的话,还得是黑天鹅变奏。 南嘉看到何鸢出场,没看到她跳挥鞭转,以大踢腿取代。 自知短板,索性省略。 不少舞团也省略了这个步骤,不算稀奇事。 如果真是这样,就看不到何鸢出丑了。 南嘉想起陈祉的话。 成功率是多少。 太低了,低得他不会去做。 但是,谁说得好呢。 排演结束后,南嘉主动去找小乔,在更衣间会合,自然就和白思澜她们碰面。 “嘉嘉,你刚才一直在看吗,我的表现怎么样?”小乔沾沾自喜,“我感觉我的伸展度更好了呢。” “嗯,进步很多。”南嘉说,“不像一些人只知道扬长避短。” 这句声音不低。 白思澜和何鸢小团体不约而同看来。 话里话外点的是谁不言而喻。 “你什么意思啊?”何鸢是个火爆脾气,当即环手抱胸走过来,拿出小太妹的姿态,“说谁呢。” 南嘉看着纯粹是来找事的,她们可一点不怕,巴不得她主动挑衅,大家有理由霸凌。 南嘉不温不火,“没指名道姓,你心虚什么?” “我可不像你指桑骂槐,我就直接点你了,大家都来看看,南嘉自己没本事跳黑天鹅,就知道背后挖苦别人。”何鸢像只斗鸡,眉眼上拉。 周遭看热闹的姐妹团不少,嬉笑声一片。 她们人多势众,小乔想带南嘉走,结果发现根本拉不动她。 “扬长避短不是夸赞吗?怎么就成挖苦了。”南嘉淡声陈述,“是你能力不足,生性多疑。” “我多疑?”何鸢握拳,“我能力不足?笑话。” “那刚才怎么没跳挥鞭转。” “我怕你偷学,排练的时候从来不跳。” “那舞台上会跳吗?” “肯定跳啊。”何鸢反驳的时候语气又低了,却没有退缩,“你就等着看吧。” 白思澜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喊道:“好了,鸢鸢,过来。” 姐妹团们听从她的话,何鸢顺从去了,走之前撂一句,“我跳得再糟糕,总比跳不了舞,只能在台下看着我们表演的可怜虫强。” 南嘉心平气和目送。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5节 小乔着急跺脚:“嘉嘉,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这不是给自己找气受吗。” “她看起来比我更生气。” 小乔思忖,好像是这么回事。 港舞演出定在一线s市。 舆论发酵后,白思澜的热度只高不低,演出这天台下座无虚席,规模庞大,周边来了不少前来报道的媒体。 没有座位,南嘉和其他一些没上场的团员一样,在后台的侧方看着。 台上的白天鹅,穿着精致的手工舞裙,水晶头冠熠熠闪光,轻如惊鸿,飘若仙子,发挥十分稳定。 南嘉却发现白思澜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 体力不足。 演出分四场,有休憩时间,可舞台不比平日里的训练,每个动作必然要连贯完成,如果体力不支极易断开。大踢腿,控腿,单腿旋转都是吃体力的动作。 七年前,白思澜就有体力的弱处,如今更显著,不知是否因为自导自演摔下楼梯所落下的病根。 总体瑕不掩瑜。 是队友过于拖后腿。 南嘉没有等到何鸢的挥鞭转,因为她在挥鞭转之前,变奏的刚开始就乱了节拍。 台下一阵唏嘘。 何鸢性子逞强,强行将节拍找回来后,仍然抱着秀翻全场的心态,展开挥鞭转。 啪嗒。 本该抬起的腿和足落在地板上,随着踉跄的动作,整个人更是跟喝了假酒似的,咣当一下,重重摔地。 观众不约而同哗然。 入口前有禁止拍照录像标识,碍不住每个人手里都有手机,好事的便装狗仔更是从头到尾将一切记录下来。 演出以失败结束,一切如南嘉预料。 观众脾气很好,没闹着要退票,就当看了个笑话。 社交平台的网友免不了批判,一些专业人士评价黑天鹅演员水平难以支撑角色,还有一些网友拉出港舞之前在港岛的演出,拿南嘉的黑天鹅与之比拟。 比起这些讨论。 更大的一则新闻占据吃瓜群众的视野。 白天鹅扮演者白思澜上了一辆男人的车,两人一同前往酒店。 哪怕没有拍到这个男人是谁,大家都能猜到是星媒的老板,白思澜成功背后不可或缺的男人。 舞团给安排连锁酒店休憩,南嘉陪小乔一个房间。 “真是大快人心啊。”小乔一边刷手机,高兴得翻来覆去,“嘉嘉,你看群里了吗?就算老师想保何鸢,其他队员和观众都不满意呢,她肯定会被换掉的。” “就说有些人没有那金刚钻就不要懒瓷器活嘛。” 南嘉此时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 她很想和陈祉说,她成功了。 有志者事竟成。 普通人走得很慢,但不会停。 但他应该不关心这些事吧,从她随舞团来s市就没有问候过一句。 她最近看不懂他,从前两人针锋相对,她越讨厌他,憎恶他,他存在感刷得越多,巴不得烦死她。 可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妥协,自觉避开不来讨嫌。 也许大少爷有他自己的准则和傲气,也许和狐朋狗友耍,把她忘了。 南嘉戳几次微信会话就关了,没有消息发出去。 何鸢这次失误给舞团带来不小的舆论影响,原本大家打算在a市游玩几天的计划落空,老师和各个队员们兴致不高,就连下飞机搭上中转大巴的路上,无人说话。 回来后,何鸢终于忍无可忍,将行李箱往地上一扔。 旁边的人猜到她要做什么,有意无意拉了她一把,她并没有理会,气势汹汹往南嘉和小乔这边冲来。 白思澜自有同行的人,不在这边,没人管得住小太妹,眉梢上拉,拽得二五八万,“现在你满意了吧。” 南嘉不急不慌让小乔站在后面,她鞋跟不高,腰背挺直,气势丝毫不弱,“满意什么?” 何鸢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的女孩,性格跋扈,但家庭条件又比不上纪家,不像纪意欢既能保持淑女的优雅也能平静的发疯,何鸢纯粹无理取闹。 她现在需要一个出气筒,把失误赖给别人头上,赖鞋子不好,裙子不舒服,演出心情不佳,赖南嘉演出前出言刺激她,赖合作的男演员配合不好,总之和她没关系。 何鸢肆意往前面逼近,“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 南嘉没有后退半步,“不清楚。” “你敢说网上的舆论不是你搞的吗,如果不是思澜姐的影响度更大,我恐怕要被骂死了。”何鸢拿出手机展示一则新闻,“还花钱雇人写软文,你别太搞笑了,我告诉你,只要在港舞,你这辈子都跳不了黑天鹅。” 那则新闻热度很大,南嘉看过,她没学过新闻,看的时候以为是路人,被这么一说,意识到可能被人操纵,她没有做过这件事,那帮她写软文的,是谁。 脑海里冒出一个有几天没见的面孔。 南嘉尽量不把这件事和陈祉联系到一块儿,因为他说过不插手,她心平气和,“没关系,你以为我很想跳黑天鹅吗,我会跳别的。” “呵,跳什么,舞姬吗?”何鸢冷笑,“不好意思,我和思澜姐也会参加考核,你觉得你能胜出吗?” 空降舞团没多久的无名小辈,要不是张老师举荐,怕连个小角色都混不上,和她们这些老人竞争女主,未免太自不量力。 南嘉听张老师说的时候已有隐隐的预料。 她没有表现出慌乱,“能不能胜出凭个人本事,我要求不高,只要不在舞台上摔倒就好。” 何鸢被后半句刺激到,骂了一句“西八”,抬手抓住她的腕,想要拉扯撕架。 南嘉接住了她的手,停顿片刻,见对方来真的,红唇一扬,反手一个过肩摔,将何鸢掀倒在地。 南嘉的力道和陈祉比起来像小兔子,和同龄女孩比是完全碾压,芭蕾舞者的体力本就能和运动员媲美,像她这种曾经拿斧头砍过树,劈过柴的,拿捏人更轻而易举。 摔完人,南嘉头发丝和裙摆都维持原样,优雅得若无其事,面无表情,“你到底想干嘛,怕我没看到,来我跟前再表演摔跟头?” “你——”何鸢气恼得面容快酱成猪肝色,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就算在舞台上摔一百次,总比你连摔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好了,大家快点让一让!” 随行的老师忽然拍手,让聚成一团的她们散开,不要挡住门口的位置。 随之,刚才送她们回来的大巴也主动自觉掉头开走。 几个老师如同摆阵法似的,安排各人站位,“大家安静一点,笑一笑,投资团来视察了,不要哭着脸让他们看到。” 众人一脸懵,“投资团?谁啊?” 刚落话,不远处传来一阵跑车的轰鸣声。 一辆黑色宾利车开道探路,后面紧接着跟随的是一辆柯尼塞格one,极致低奢深灰色,气势宏伟张扬,尾翼线条流畅优雅,车头沐浴着午后最佳的日光,宛如一只腾跃海面的张口鲨鱼,凶猛狂野。 最显著的,除了碳纤维车标还有下方车牌号。 【粤z-88-88-港】 【chen】 【hk-88-88】 极度罕见的三车牌,对应港内澳通行。 中间车牌号为港岛私人定制拍卖款,一眼彰明身份。 见车识人,有这等身份的,除了陈家,还有谁。 随着两名保镖开门和开路,后座的人不疾不徐下来。 已经预料到是他,南嘉站在人群中不显眼的位置,当目光真和陈祉对上时,心头莫名一紧。 第33章 死角 有本事碰她一下试试? 可能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陈祉丢向南嘉那边的视线只轻飘飘带了下,像掠过一粒不起眼的尘埃,长身一侧,去柯尼塞格后面接人。 说来的是整个投资团,实际上以两个重要人物为主,陈家太子爷,和陈家主母。 前者显然是陪后者过来的,陈家主母主内也主外,陈家的慈善活动,社交聚会都是她操持,自己旗下也有做公益,产业扩张,涉及动保,权益协会,艺术展等,以拓展各领域人脉。 港舞起始是她个人赞助,因此随行的投资团,有人毕恭毕敬称呼她本姓加董字,她对称呼并不在意,有时候带姓的话反而造成困扰,因为宁愿让大家只知道她是陈家主母,并不希望有人探究她是政治家的出身,以免造成不必要议论。 舞团的领导们则规规矩矩叫着陈夫人,为的是和后面的陈祉相呼应,方便带出陈少爷,以刷存在感。 陈夫人着装落落大方,没有夸张的品牌logo,锦缎质地,浮典雅的忍冬纹,配上笑容温柔端庄。 陈祉和她宛如两种人,一类柔和婉约,一类寡情漠然,哪怕现场有小姑娘想多看两眼,也怯怯收着目光,更别说拿手机偷拍。 “我来。”陈祉接过许管家的遮阳伞,挡在陈夫人头顶。 陈夫人踩软高跟步伐款款,接受众人的迎接,和舞团高层应话,这期间,陈祉目光并没有移动,兴致泛泛,衣着随意,袖扣都是散的,像是被迫随母亲营业,不是正式拜访舞团。 通过他们寒暄可判断,投资团早就说过要来视察,由于时间卡不上,刚好赶着今天大家刚结束演出,过来顺道给些庆祝的话,就是没想到,港舞的演出出现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误。 陈夫人对她们的失误就此不提,说话温言细语的,对女孩们的口吻像是对待幼儿园小朋友。 没两句让人不自觉放松。 以为回来后少不了要开一场批评大会。 以为投资团是来责骂她们的。 结果令人意想不到,比老师温柔得多。 他们被舞团高层热情恭敬迎进来参观。 陈祉只在来时,瞥了南嘉一眼,其他时候公事公办,没有乱认,不搭理。 他来舞团视察这事。 并未她和她提过。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6节 当然,他没必要事事和她说。 既然他不想理会她,南嘉刻意走在最后面,前面是女孩们边叽叽喳喳讨论。 “那真的是陈家太子爷吗,是不是长得有点过分了。” “这脸这身材,要是去娱乐圈,直接成我老公。” “想开点,现在也能叫老公,反正他听不见。” “不敢,他好高哦,至少一米九五,拎你我跟拎小鸡似的。” 小乔凑到南嘉跟前,忍不住也要讨论,“你看到了吗?” “什么?” “陈少爷啊,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站在后面,是不是没看到他?” “嗯。” “那多可惜啊!” “不可惜。”她说,“我不想看。” “这么大帅哥放眼前你居然都没兴趣?”小乔瞠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想看随时都能看。”南嘉想起之前对小乔撒的谎和陈祉的控诉,犹豫着坦白,“因为,他和我住一起。” 小乔目瞪口呆。 知道这件事非常让人吃惊。 南嘉绝对还是有必要解释下,她和陈祉的关系,一来她和小乔是朋友,不该有所隐瞒,二来,陈祉不喜欢她隐瞒。 南嘉:“你先别太惊讶。” 小乔一点不惊讶,反而抬手试她额头,“你怎么胡言乱语的,发烧了吗。” 南嘉话含在嗓子里,三言两语的讲不清楚。 小乔以为她看何鸢落败,高兴傻了,担忧且贴心地挽着她一起走。 舞团领导带着投资团例行公事,参观展览,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大家本就对舞团领导层不够了解,总觉得人员不该这么少,陈家是舞团第一投资人,搬迁所用场地和工薪开销流水都和他们息息相关,必然要以最高礼仪接待。 事实却是接待的老师都是团里不常见的,团长迟迟没有出现,艺术和剧务总监,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指导老师都不在。 团员们跟在他们后面,队伍分散,私底下窃窃私语,“是突击检查吗,怎么只有副团长接待,为什么没看到团长?” “副团长平时不是为演出忙里忙外吗,怎么这次参与社交接待了。” 大家的议论也是南嘉心中所想,这架势乍看是因为没有提前通知,不在舞团的团长无法第一时间赶来接待,所以由副团长代劳。 可疑点重重,真若是突击检查,说明投资团对舞团不信任,舞团内部出现问题才导致他们突击检查。 如果不是突击检查,提前有过通知,而团长和资深老师不在这里的原因,不可能是他们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可能被投资团拒绝,可能其他缘由。 由此推断,这不单单是一次视察,领导们的视察,往往由于已经发现问题所在,过来走个形式。 陈夫人和副团谈笑风声,问及新场地的适应和团员们的训练,她对芭蕾了解不浅,旁人糊弄不得,副团一一回应,综合利弊告之,其他倒没什么毛病,配备的厨房不太合团员们的口味。 这点小事提出来,倒不怕人家听了笑话,副团自己都不好意思笑笑。 “那确实是应该换一下,女孩子们平时节食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再吃得不好。”陈夫人若有所思点头,“这边装饰颜色不好看,回头报个记录,给所有教室整修一下。” 细枝末节都给处理恰当。 惹得女孩们惊羡,比起能喊陈家太子爷老公,让陈夫人做婆婆的诱惑力更大。 逛到展览中心区,上方挂着一处黑板大小的显示屏,上面滚动着近期的活动。 亲自来一趟,哪有不展示内部技术的道理,舞团本该展览最近的一次演出,奈何发生巨大失误,副团让人调出更上一次的大型演出。 是南嘉和一个首席白天鹅跳的那次,颇受好评,只是由于两人不比白思澜出名,没有受到太大关注。 每场演出都有人剪辑出主要部分以供宣传,上次的演出白天鹅首席没有差错,可黑天鹅动作更具有欣赏性,放出来的镜头,南嘉占了三分之一。 陈夫人兴致浓地欣赏,时不时和儿子搭两句话。 陈祉不想关注,只说自己看不懂。 屏幕上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陈夫人笑,“本人比视频好看。” 陈祉眉宇间淌过不易察觉的异色,“母亲,可以开会了。” 他们这次过来,不仅仅人为关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内部会议报告是少不了的。 到这个阶段,成员们无法再来参观,陆陆续续回教室,有人演出累了,可以回去休息。 老师都不在,姐妹团也分散,小乔戳着手机,“我们吃点下午茶,庆祝一下吧。” “不怕长胖?” “偷偷吃,肥肉看不见。”小乔笑嘻嘻,过一会儿,不嘻嘻,“中环街头这家配送费这么贵吗。” 港岛物价高,外卖配送费不低,南嘉瞅了眼,“你要点什么,这家的豆乳芋泥杯?” “嗯。”小乔一副要下定决心的样子。 “我来点吧。” “不用不用,我有钱。” 南嘉说,“你不是说配送费贵吗,我找人送来。” “真的吗?”小乔问,“找谁?” 南嘉该怎么说,给她配备的司机和保镖团队都在附近,以备随时接她出行,“反正是认识的人。” 除了上下班,她很少吩咐他们做事,这次就让他们充当一下外卖员。 小乔没让南嘉点太多,嘴上说偷偷吃,实际上特别胖长胖,每周称体重的时候胆战心惊,恨不得地球吸引力减少一半。 南嘉的体重控制得就很好,尤其是刚来那会儿,每周居然会瘦,最近称的时候胖了一斤,无伤大雅,是在老师认可的体重范围内。 芋泥杯很快被人送来,不大,小蛋糕尺寸。 小乔拆礼物似的,满怀欣喜,“要是再来几个蜡烛就好了,庆祝仪式就更完美。” 南嘉把勺子递给她,“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何鸢走了,你终于可以归队了。”小乔接过勺子,端起芋泥杯,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希望从今以后我和嘉嘉永远在一个队伍里。” “嗯,会的。” 小乔期待地掀开杯盖,勺子刚拿起来,靠近过道的肩膀忽然被来人撞了下,一个没稳住,蛋糕杯失去平衡,顺着惯性跌落在地。 不到半秒的功夫,刚才美味可口的蛋糕杯,瞬间翻个底朝天,在地面瓦解。 小乔目光呆滞,还没醒过神来,蛋糕杯底又被女鞋狠狠踩了一脚,淡紫色芋泥和奶油爆浆,在四周溅落,离得近的都遭了殃。 何鸢的心情差到极致,白思澜也不在,没人给她倾诉没人阻拦她,肆意妄为,毫无忌惮,“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坏了你的蛋糕,多少钱,我双倍赔给你。” “你……”小乔气得差点喘不上气。 “怎么不笑了,刚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何鸢挑唇,“看我出丑就这么高兴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跳黑天鹅呢,胖得跟猪似的,做梦吧你。” 她和白思澜都非常擅长在人期许的时候泼一盆冷水。 小乔无措地站在原地,明明气得很想怼回去,可是何鸢太凶悍,仗着自己混黑的爹,不是第一天这么为所欲为。 南嘉仿若一个看客,用看似事不关己的平缓语气,每个字却犀利针对,“你最好把这里收拾干净,再向我朋友道歉。” “我不是说了不好意思了吗。”何鸢没有悔改之意,“至于收拾干净,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活,不像有些人,天生就是苦命,没爹妈疼。” “何鸢。”南嘉冷静询问,“白思澜,你的那些好姐妹呢?” “思澜姐和她们当然有自己的事了,怎么,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南嘉话语间已经逼近,“那你觉得,我下一步是把蛋糕涂你脸上,还是让你再摔一跤?” “……你敢?”何鸢心虚,下意识往后退,“这里是有监控的。” “你觉得我和小乔为什么在这里吃东西。”南嘉淡笑,“当然是,监控死角,老师看不到。” 当然不可能有监控死角,宽敞的走廊不比之前的旋转楼梯,别说死角,一个角落可能还能来三个特写。 可话已经把何鸢吓得不轻。 但她丝毫不怂,抬脚就将地面上的蛋糕往她们那边踢去,再次弄得到处都是,食指一指大声警告,“我告诉你,你今天如果敢对我动手,我明天就能让你从舞团消失!” 听得出来,为防止南嘉真的不要命了给她脑袋按蛋糕里,故意加大分贝,惹得训练厅的人围观。 可听到这个嚣张声的,不止是队员。 何鸢一边竖手指,一边往后面退,却忽然发现退到一堵墙上。 紧接着,抬起的手也被人按了下去。 几乎只有两秒的时间,何鸢发现那不是墙,身边被西装革履的保镖包围了,两个壮汉站在她背后,还有一个握住她的腕,防止她再乱指。 “哦?” 传来的是散漫的男声,懒洋洋地拖长,听起来平缓,直到下一秒来人出现。 陈祉单手抄兜,步伐不急不徐,松弛随然,睨了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有本事碰她一下试试?” 第34章 豆乳芋泥 “我想见你。” 颀长挺拔的身形将所有人衬得像小矮人。 连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也要弱他三分,不及半点凌厉气势,陈祉话音一落,一群看热闹的不自觉退后。 以为投资团和老师在会议室开会,不曾想陈祉在这边闲逛。 何鸢脸色煞白。 旁人不清楚,只要混迹他们圈子的就不可能不了解他的行事作风,陈家太子爷可不仅仅凭借长辈宠爱坐稳继承人宝座,明智无情和杀伐果断是基操,别说惹了他的人,血缘叔叔他都能眼睛不眨送去踩缝纫机。 何鸢之所以在舞团嚣张跋扈,是有个敢拼命的爹为她保驾护航,但在绝对实力面前,宛如苟且的蝼蚁。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7节 “陈少……”何鸢哆嗦,又转念一想。 陈祉的话是向着南嘉说的,两人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刚才那般冷厉,未必是护着她,可能是看到舞团成员不合的一幕,才立威提醒。 何鸢渐渐得到缓和,强颜欢笑扮演娇滴滴的角色。 “我和朋友刚才开个玩笑,让陈少见笑了。” “玩笑?”许管家严肃应话,拱了把火,“是什么玩笑把这地面弄得又脏又乱?” 经此一提,注意力不约而同集中在地面和衣服上。 南嘉和小乔足踝的位置都溅落了奶油,就连何鸢自己都弄得狼狈不堪。 一些成员们偷闲不训练,趴着窗口看热闹,胆大一点地则走出来偷听墙角。 “不好意思,她们不小心把蛋糕打翻。”何鸢说,“我有点急,就和她们说了一些教训的话。” “明明是你故意把我蛋糕撞翻。”小乔鼓起勇气,反驳,“还警告我们不许动,不然明天就让我们消失。” 保镖一直没有松懈,团团将人围住,何鸢心虚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有,是你们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别不承认!”轮到小乔咄咄逼人。 “不信就去调监控啊。”何鸢无所畏惧。 南嘉慢悠悠回:“好啊,这里三个监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何鸢一愣,不是说没有监控的吗? 她一抬头,自己脑袋上正对着一个监控,还有两边都有,新场地采取的高清摄像头且无红外线提示,乍一眼还真看不出来。 何鸢这才慌了,看不远处有熟悉的人影过来,急得剁椒,抓住救命稻草:“思澜姐。” 白思澜和两个老师不像是路过这边,步伐较快,赶着来说情。 两个老师毕恭毕敬招呼:“陈少。” 陈祉没有应,身边的许管家替为处理,讲了大概情况,强烈表示建议舞团调取监控查看情况。 老师是白思澜带来的,撑个场面,话语权在白思澜这边,她温温婉婉一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过是两个队员内部闹点矛盾,何鸢年纪小不懂事。” “何鸢,向她们道歉,以后不能这样了。” 有白思澜在,何鸢底气回来,以为像之前那样惹了事道个歉就能化险为夷,正要顺手推舟开口。 “开除。” 轻飘飘的两个字。 从陈祉唇边溢出。 他来之后就说了三句话,加起来十几个字。 不动声色间,每个字音透着冷肃的威严。 不止她们姐妹团,在场的所有人浮满惊诧,小乔吓得脖子一敛,没听错吧,这怎么就涉及到开除了。 以为能听到一句道歉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小乔往南嘉跟前一缩,发现南嘉不知道在看哪个方向,目光似有似无往陈祉和保镖团的位置扫,陈祉并没有注意她。 仿若他只是来这里主持公道。 “是,开除。”许管家接话反应迅速,“舞团是一个集体,对霸凌零容忍,否则不利于团队发展。” “开除是不是太不合理了。”白思澜看到上次碰过面的许管家,敌意明显,将何鸢拉到自己旁边,“我觉得这只是一点小事。” 陈祉:“那你也滚。” “……” 暗中是旁观者倒吸一口气的细微声响。 这年头,哪个少爷再嚣张,在大众面前总得收敛,可陈家实力高于一切,呼风唤雨的陈太子,可不会顾及颜面,更不怕撩起舆论。 白思澜不敢随意再说情,她和周今川关系那么近,早就对陈祉有所耳闻,连周家这样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豪门都差点被轻而易举击垮,何况普通人。 “陈少。”随行老师忙打圆场,“我们港舞没有开除成员的先例。” 团体表演,任何一个出现意外都对团队造成影响,所以签的合同里,除了不可抗力因素,一般不会轻易将人赶走,同理,既然加入团队也不能随便离开。 许管家笑眯眯替话:“那你们现在有了。” “可是。”老师说尽好话,“这要是被外界知道的话,成员没有犯下太大的过错失误,我们随便将人赶走,会降低舞团声望。” “在舞台上摔倒算不算失误?”南嘉忽然问,“算不算给舞团带来不良影响,能不能以此为由将人赶走。” 以为她会格外讨厌有人拿权压制,讲究所谓公平公正,没想到开口就能顺跟王炸。 何鸢的失误有目共睹,不会挥鞭转硬要上,行内专业和观众都给出评判。 舞团没有正式给她处分,可能还在内部规划中,从外界掀起这么大的风声可判断,她不可能再随随便便出演重要角色了。 说话间,南嘉和陈祉目光触碰。 他避开视线,继续装不认识,接到陈夫人一个电话后另有要事忙,留下许管家处理。 既然自己人在。 南嘉就没客气,咄咄逼人,“不止是何鸢,之前坚持选她跳这个角色的领导也有责任,难辞其咎。” “陈……”许管家正想附和陈太的话,话到嘴边立马咽了下去,“这位小姐说得对,针对舞团乱选角色的事情我们已经开始调查,涉嫌贪污贿赂的几名老师目前在警署接受审问。” 比何鸢开除更炸裂的事情出现了。 吃瓜群众张开的嘴巴差点合不拢。 怪不得刚才没看到几个高层领导,敢情已经被抓到马脚送去警署。 这才是投资团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给舞团领导层大换血,陈家给港舞大把的投资,不知道被贪吞多少,之前不予计较,不代表一直平安无事,只要他们想查,那些私心之人一个都逃不掉。 凡是涉及到投资,必然少不了被吞,陈家家大势大,陈夫人亲自为这事跑一趟,不免让人匪夷所思,难不成是被举报了吗,否则怎么请得动这两尊大佛大驾光临。 许管家让保镖让出一个道,主动做了个手势,“何小姐,请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姓何。” 被戳穿后,许管家泰然自若,他能怎么知道,就为这事而来的,怎么可能不查个清楚,何鸢的长相记了好几天,避免找错对象。 何鸢为舞团带来不利影响被开除,而白思澜没有理由离开。 随便开除白思澜的后果比何鸢要严重得多,毕竟她是首席,且粉丝众多,正是火热的时候。 “你们不会要把思澜也开了吧。”老师满脸担忧,“她可是为港舞带来不少利益和名声的。” 意为,白思澜粉丝众多,她一走港舞难以运转。 少爷指令下来,许管家可不管这跟那的,正要让保镖再“请”人,白思澜轻轻一笑:“何必这么急,我和港舞的合约不到半年,不如让我跳完一场《舞姬》后再退出。” “《舞姬》不是还没定下来女主吗?”小乔壮胆质问。 “我是舞团首席,除了我还能有谁通过考核。”白思澜看向南嘉,“差点忘记,还有我们港舞的前任首席,周嘉礼。” 南嘉十五岁就带领团队走向国际舞团,时间久远,舞团首席位更替几轮,现在的新面孔听到这个名字只觉陌生,并不认识她,过去的荣耀随时间流逝埋没。 “嘉礼妹妹,我们是老朋友老对手了。”白思澜踩过地上的狼藉,和南嘉前后而站,话语落去耳际,“你想不想,和我公平竞争一次。” “我们不会管这些。”许管家得到指令,哪会让人三言两语破坏,让保镖去拉白思澜,“现在就请她离开,别让她废话。” “等一下。”南嘉忽然喊住。 许管家只觉得头疼。 这太太不会是被激将法激怒了吧,把竞争对手硬留下,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南嘉倒没有那么好胜,“把她放开吧,她刚才一直在录像。” 许管家暗道不妙。 是他失误,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白思澜自来了后,把他们从头到尾录下来,包括他们刚才的蛮横处理,如果以她的热度传播出去,少不得惹起纷乱。 即使陈家能压得住,但也是不必要的麻烦。 “我可以和你竞争,但你不要乱发东西。”南嘉说,“我是为你好。”否则,白思澜也许刚发上去没多久,可能连再看社交平台的机会都没有了。 和周今川无关,她并不想见到血腥。 陈祉这人捉摸不透,她不知道得罪他的具体下场,但要做最坏的打算。 白思澜上次在赛马场被驱逐,早已恨之不爽,这次提前准备,终于对峙平手,扬了扬唇。 不敢轻易给陈家招黑,许管家没有轻举妄动,先行离去。 吃瓜群众也被清散。 小乔小心翼翼清理地上的蛋糕,到头来,最惨的要数芋泥蛋糕。 “可惜了这个蛋糕……” 南嘉:“我待会让人再买一份过来。” “算啦,明天再吃吧。”小乔摸摸肚子,“今天想减肥,我还是去训练吧。” 就剩两人,白思澜审量南嘉。 近期疑点重重。 白思澜和周今川走近后的这七年里顺风顺水,没栽过跟头,可南嘉出现后,她的身世被曝光,尽管被压下去,随之而来的还有很多生活琐事,比如上次在赛马场,这次在舞团,都是不小的针对。 白思澜不信风水,只信,她的倒霉必然和南嘉有关系。 且和陈祉也有关系。 但这俩人,她是知道的,一直是对头,不可能联系到一块儿。 陈祉今天来这里针对她,大概是因为她和周今川走得近,一起针对了。 “星媒旗下有一家媒体,上次用无人机在马场拍摄到一些录像。”白思澜有意试探。 南嘉睫毛动了下,猜到她要说什么。 无人机和实时监控的,拍到即能看到,白思澜应该是知道她和陈祉的关系了,也知道今天的事,拜他们夫妻所赐。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马场。”白思澜说,“你既不是会员,也没有钱进来。”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8节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看到的那样……是真的吗。”白思澜鄙夷,“你什么时候生了孩子?还是说,你搭上别的男人,做了人家后妈?” 轮到南嘉疑惑。 无人机拍到她,但没有拍到全部。 白思澜只看到前面部分,南嘉和小孩在一块儿玩,后面拍摄受信号干扰,画面延迟,没能把陈祉拍摄进去,就被他一箭射了下去。 “你想象未免太离谱。”南嘉只觉得好笑。 “是吗,我以为你看我和你哥走得太近,所以想不开,随便找个男人。” 周今川没提南嘉联姻的事,白思澜自然不知情。 说起来,白思澜被曝光的身世,还是多亏南嘉联姻才得以压下去。 南嘉一直没给脸色和反应。 以她的性格,应该回怼两句,这样沉默,难不成是受到刺激,假装不在意。 “你觉得《舞姬》考核你能赢得过我吗?”白思澜问出关键点。 “如果你不再从楼梯口甩下去的话,把握百分百。” “呵。”白思澜的一些语气词和何鸢十分相似,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姐妹,只不过她更内敛,“赢了又怎样,我忘了告诉你,我答应和今川在一起了。” 南嘉睫毛微颤。 “他这些年为了追求我花费不少心思,送各种各样昂贵的礼物,帮助我事业,看在他这么长情的份上,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就算南嘉赢了考核,感情方面是输家。 如果考核再输,那就是双输,和七年前一样,永远是她白思澜的手下败将。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打击比较大。”白思澜装模作样关怀,“你没事吧。” 南嘉不禁轻嗤。 原来到自己一点都不在意的那一天,别人的嘲讽都觉得是笑话。 南嘉托腮叹息,“你不如先想想自己能否嫁入周家,他有个很宠爱的妹妹周音,性格强势,她不喜欢你,你想做她嫂嫂的话可得加把劲了。” 周音对白思澜,比对南嘉的讨厌还多,如果白思澜嫁入周家,以后有趣的事可多了。 白思澜不像何鸢无脑,被戳到痛楚,仍然淡然,“她不祝福又怎样,你呢?作为今川的妹妹,你会祝福我们的吧,会叫我嫂子吗?” 她太懂如何捅刀子。 曾经少女心萌动的竹马哥哥另娶他人,自己还有去叫一句嫂子,还要送上新婚祝福。 “你想听的话我现在可以叫给你听。”南嘉歪着头,“多大点事。” “那我们以后算是一家人了。”白思澜只当她在发癫,“作为你未来的嫂子,真心希望,你也能找到和你两情相悦的男人。” 这刀子越捅越深了。 如果没有白思澜,从前的周今川待南嘉那样好那样疼爱,两人有没有可能呢。 而现在,她只能找其他男人两情相悦。 虚伪面孔看得人心烦,南嘉没应,侧过身要走,看道路被挡住,客气一笑:“我有事,让一下。” 白思澜其实没怎么挡着她的道,让了后只觉奇怪,“训练厅不在那边,你干嘛去。” 南嘉没抬头,“找男人。” 背过身用手机拨个号码。 看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像是打给周今川的,那还能打给谁,白思澜更狐疑。 南嘉挑个僻静的窗口,轻轻“喂”一声。 陈祉没出声。 “是我。”她说。 她鼻音他都能听得出来。 那边冷淡:“打电话做什么?” “找你有事,不能打吗?”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误会,我不是特意去找你的,是妈咪求了我好几次,才随她一起过去,清理一下内部领导的腐败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我不是说这件事。” “那是什么。” 南嘉其实是想问这件事的,被他回绝后,大脑停滞片刻,“我,我想吃豆乳芋泥杯。” 他沉默。 很无厘头。 “不要太大,我减肥,吃不了太多。”她补充。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买给你。” 她又说:“要中环街头那家。” 鸡同鸭讲。 陈祉安静那么一会儿,“现在就吃吗。” “晚点回家吃吧。”她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想见你。” 第35章 金汤力 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 她想见他。 平滑的语气,声量也不大,之后便没说话,隔着电流传递,呼吸像一个个渺小的音符,贸然跳入沉静的奏乐,引起纷乱。 可能觉得不太像她嘴里蹦出的几个字。 陈祉没反应。 南嘉浅浅呼吸:“你在哪里?” “随母亲回公司。” “那什么时候有空。” “回头还有个场子。” “好吧……” “晚上可以见。” 她“嗯”一声,“那晚上见。” “你想见我——”他说,“是有事吗。” “没有,不对,有的。” 没事那不就是单纯地想见他吗。 南嘉思忖,补充:“我想陪你吃个蛋糕庆祝下。” 她不好说请他吃蛋糕庆祝,一来是他买的,算不上请,二来,把庆祝换成感谢更合适一些。他刚才表明他不是为了她,顺手解决内部腐败问题而已,她总不能强行要谢他。 “我不喜欢吃。”陈祉说,“你自己吃。” “……哦。”她确实没考虑到,他不吃甜品这件事情,一些世家子弟为防被人毒害,通常十分挑食,不会有喜欢的食物,她对他的喜好一窍不通。 南嘉:“那你喜欢吃什么?” 那边默然片刻:“你。” 啪。 挂了。 和这人没话可说。 果真有些事只能是女孩子之间的交流,直男怎么可能理解她们用小蛋糕庆祝胜利的心情。 临傍晚,南嘉收到张老师信息,去办公室谈话。 今天的气氛比往常活跃轻松得多,几个喜欢拿有色眼镜看人的老师都不在。 “这一下走了一半的老师,宋副团以后可有的忙了。” “小张,你又叫错啦,现在是宋团长了。” “是啊,恭喜宋团长。” 门没关,办公桌前几个指导老师的谈笑风生,一并入耳,南嘉抬手扣两下门,她们看到她也不慌,听就听了去,谈的不是大事。 “嘉嘉,我们正要讨论你的事情。”张老师招手,“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舞姬》吗?” “记得。” “你练到什么程度了?半个月后能不能考核?” “没问题。”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张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对其他老师笑着推荐,“我看着这孩子打小长大,一直都很刻苦,就算没有表演,从来没有放弃过训练。” “我们都知道的。”几个老师点头。 “张老师是担心再发生和之前一样的事情吧。”原先团长被革职调查,即将升职的宋副团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作出保证,“放心,一些和家长勾结的老师都走了,以后咱们公平公正。” 话虽如此,谁又能真的保证。 “肯定得公平公正。”一个老师插话,“陈夫人不是说了吗,以后她会定期拜访,如果没空的话也会派别人过来检查,防止重蹈覆辙。” 宋团长赞同:“而且她对未来几个大型演出都比较重视,这次《舞姬》考核,她让我们把全程录像发给她那边,这下老师们不敢顶风作案。”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59节 这就完全避免再出现《天鹅湖》情况,随意更换角色,能力不足硬上的情况,陈夫人对芭蕾有过涉及,孰强孰弱一眼便知,不可能再以次充好。 “那咱们以后可以放心了。”张老师喜上眉梢,“嘉嘉,加油。” 南嘉点头。 这事她要感谢陈夫人,以及一直没放弃她的张老师。 她们师徒俩算得上共苦共福,也很有缘分,从前在内陆,张老师还是个新手老师,教小朋友芭蕾,后来南家发生变故,南嘉去港舞,她工作也发生变动调过去。 除去南嘉离开的七年,其他时候师徒俩同在,她亲眼目睹南嘉如何一步步登上云梯,前十六年,各种芭蕾舞比赛的奖杯拿到手软,从亚洲国际的agp到aedc,再到面向全球范围内的顶级舞蹈赛事idc,群舞,三人舞,独舞,领舞没有一项不拿手的,首席带队手到擒来,连团队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若是曾经没有离开过,现在可能就是另一个巅峰。 南嘉想感谢陈夫人,没有她的电话,没找陈祉要,问的许管家。 拨之前经过深思熟虑,怕打扰到她。 好在那边秒接。 “妈咪,是我。”南嘉语气很自然。 “我知道,我这边有记你的号码。”陈夫人笑眯眯,“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是想和妈咪说声谢谢。”她说,“多亏你们来舞团一趟,解决了内部问题。” “说谢谢可太见外了哦。”陈夫人佯装生气,这本来就是她应该负责的,是她最近疏忽没能处理好,没有接受道谢的道理。 “那怎么说。”南嘉认真问,“说喜欢妈咪可以吗?”确实很喜欢,不止她,陈夫人这次过来,俘获不少女孩们的心,既是温柔贵妇又是女强人,惹得大家羡慕。 “那你不如和陈祉说呢。”陈夫人说,“我是被他强行带过去的,他还说一切都已经处理好,我只要露个面就行了。” “他?” “嗯,是他这两天派人调查港舞内部情况,掌握很多证据,上午把他们全部送走,下午让我过去走个过程。” 多人腐败贪污是最好查的,只要一个人撬开嘴,所有人都会暴露,何况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主,不需要费太久时间就差个水落石出。 “可是他不是这样说的。”南嘉狐疑,“他说他不是特意来的,是妈咪你求他好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去的。” “他胡说八道,你别给他忽悠瘸了。” 南嘉被整得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陈夫人不可能撒谎,陈祉呢,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南嘉忍不住想问他,知道这个点他在忙,她纠结到下班才又打个电话。 那边果真不耐烦:“怎么了。” 语速很快,似乎并不想接她的电话,不想接受她任何询问。 她听着那端棉絮般的嘈乱声,“你在哪,那边有点吵。” “遛狗,顺便来江朝岸这边闲逛。”他语气无起伏,“八点回去。” 他以为她来催他回家的。 她其实没想问这么多。 那边声音在陈祉接电话的时候自觉减少许多,之所以嘈杂是江朝岸死乞白赖地缠人嚷嚷,凑到听筒前:“周嘉礼,你和祉爷结婚后怎么不过来给我们瞧瞧,不见到人我们真不信邪了……哎哟爷你踹我干嘛啊。” 江朝岸被踹了下,不轻不重,和往常一样,没把他的厚脸皮给镇住,哈巴狗似的哼唧唧。 南嘉:“你们在哪个地方?有地址吗。” “怎么?”陈祉把江朝岸踹出两米后,终于得空接句话,“你要来吗?” “嗯。”她说,“给他们信邪。” 没想到她愿意见这群狐朋狗友。 之前说的是,明年有空。 现在要帮他,让他们信邪。 陈祉扫了眼一旁的显示屏时间,“那我去接你。” “不用,你不是给我派了司机吗。” 单趟过来更快,陈祉顺从,她能来,实在意外之外,撂下手机,耳旁熟稔温和的女声像幻听。 “祉爷,你看吧。”江朝岸不要脸地归功于自己的功劳,“周嘉礼这就被我吆喝来了,这女人啊你得软磨硬泡,当然,周嘉礼是个例外,她的心比石头还硬,捂不热。” 陈祉带出来遛的的十一和人混久了,不懂人类具体的语言,能辨认出名字和语气,听出江朝岸说的不是好话,朝他吠叫两声。 江朝岸连连后退。 能带到会所的狗,怕只有陈家了,不愧是十一少爷,狗吠的声音浑厚响亮,普通人不敢招惹。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陈祉指腹顺着十一额头的毛发,冷脸,“她下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想见我。” “真的假的?”江朝岸笃定,“怎么可能,闻哥你信吗?” 沈泊闻眯眸,“你用不着强行挽尊,我们都懂。” 陈祉:“你懂个球。” 沈泊闻:“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那结婚证是怎么来的。” 总不可能是南嘉兴高采烈地主动和陈祉去领的。 两家产业链息息相关,陈家对周家做出的任何针对,沈泊闻都看在眼里,且掌控一手消息,其中做的局,他作为一个看客都感到可怖。 这些年将周家产业缩减成一匹快瘦死的骆驼,到收网时间再以联姻为由喂个几十亿,给周家一巴掌再扔个甜枣,他们还觉得自己赚了,对陈家感恩戴德。 陈祉针对周家的目的不是撒这样一张大网,最开始确实是积怨已久,但从沈泊闻这类资本者的视角来看,这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局。 江朝岸好奇:“闻哥的意思是,他们结婚证来源有问题?” 他懂的不多,沈泊闻没和他细讲,只说这俩联姻了,具体细节一概不知,擅自揣测是陈祉想折磨南嘉。 这么多日子过去。 她的折磨没看见,倒是他们这帮兄弟,一块儿聚会时间的少了。 那他不来玩场子的时间里,都在做什么? 江朝岸仿若发现天方夜谭:“话说,祉爷你和周嘉礼发展到哪一步了?抱过吗?亲过吗?” 一侧的沈泊闻指尖毫无章法敲着酒瓶,“岸仔,下次不要问这种不可能的问题。” “那不问,给祉爷留点面子。”江朝岸笑嘻嘻,“我估计以他们两之前那关系,天天不打架都得拜菩萨。” 陈祉没动静,把牵引绳一松。 到底是捷克狼,护主和灵敏度一流,收到眼神指挥立刻护驾,朝江朝岸喊叫,“汪汪汪汪汪汪!” “哎错了错了,我闭嘴好吧,十一爷别咬,我不想打狂犬疫苗。”江朝岸吓得摆手投降。 没等太久,包厢门打开。 南嘉由两个保镖和两个女侍应护送进来,除了他们三个没人知道她会来,还是以不小的阵势贸然闯入,陌生的面孔在众多俊男靓女中仍是拔尖的存在。 有一个不懂事少爷,在南嘉过来的时候往她跟前晃了下,“好辣的妞,有对象没……” 话没说完,后腰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下,力道大得快要骨折,疼得他倒在地上吸冷气。 抬头一看,是陈祉,那睥睨蜉蝣蝼蚁一般的眼神,毛骨悚然。 “辣你妈呢,这是祉爷的女人。”江朝岸过来插话,一边骂一边踹人,让保镖将人赶紧带走,看似帮陈祉清理垃圾实则是为那人好,以免待得太久后果更惨烈。 这边看人被抬走,江朝岸自个儿心里凉飕飕的,想起沈泊闻之前的话,让他最好别喜欢周嘉礼,指的是这个吗?但那时候他们还没结婚,闻哥怎么会有未卜先知能力。 周围几个和被抬走的人一样心思的少爷们此时屏声静气的,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抬走对象,又耐不住眼睛和内心的好奇偷偷摸摸往那边瞄。 有人见着南嘉十分熟悉,有人干脆认出她就是周嘉礼,好奇心爆棚,没人斗胆上前询问。 南嘉左手边是领她走的陈祉,右手边是来迎接的十一,大狼狗正兴奋地摇尾巴,等她坐下后立马贴着,狼一般威武震慑的脸此时充满谄媚和对妈妈的讨好。 十一老早就坐过飞机游艇,跋山涉水,哪哪都能待适应,反而南嘉不适应灯红酒绿的喧嚣,不习惯异香浓郁和被led灯笼罩的奢靡金光,好在十一黏她身侧。 七八十斤的狗跟座山似的硬要夹在两人中间,正脸对着南嘉,屁股和尾巴对着陈祉。 “十一最近是不是胖了。”她兴致勃勃rua着狗耳朵,“都快要发腮了。” 陈祉没眼看那狗腚,捏着眉心:“你来这里是玩狗的?” 刚开始说的是,想见他。 “不是。”她这才想起什么,“我来之前和妈咪通过电话。” 陈祉早有预料,陈夫人没答应和他里应外合,知道是迟到的事。 事情败露,他端起长杯,不疾不徐抿了口金汤力,没给她眼神,“所以。” 南嘉过来就是要追根究底的,专注看人时,微长眼尾上扬,勾着认真探索欲,“妈咪说她是受你所托今天才专程过来,那你为什么在电话里要骗我。” “你好骗。” “陈祉。” 他放下杯子,指尖浸着冰块穿透的冷感,眉眼压下去,“你不也骗我了。” “这不一样。” “只准你骗人,不准别人骗你吗。” 她无话可说。 她不是故意骗他的,他是故意骗她。 这样解释,更像歪理。 “好吧。”南嘉只好附应,不计较,轻快应,“那我们都骗过对方一次,扯平了。” 烦忧的人和事解决,心情好到想吃芋泥杯庆祝,对所有人都好态度,他不是个例。 说想见他,来了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玩狗。 看陈祉爱答不理,南嘉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算不算扯平,嗯?” “坐过来一点告诉你。” 她挪了一点。 “再近一点。”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0节 她没搞懂怎么回事,只好把十一挪开一点,离他更近一步,刚挨着人,腰际被他揽过,将人摁坐在旁边。 大庭广众被抱过去,南嘉一惊。 其他人在其他区域各玩各的,要么和女侍应调情要么喝酒谈天,注意不到。 可离他们三四米的位置,l型长沙发,坐着江朝岸和沈泊闻,还有一个喂酒的女伴,抬头就能碰面。 南嘉感觉自己快坐陈祉腿上了,紧挨着人,体温升高,他的手还一直搭腰。 她想挪走一些,小声,“你别乱摸。” 他置若罔闻,继续捏了把软腰,“扯平了又怎样。” 一顿,漫不经心地觑她,“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吗?” “那说什么?” “你不是说想——”陈祉一滞。 说想见他,又不是想他。 一个字,出入大了。 “对了。”南嘉被提醒到,“我还想过来和你说一句谢谢。” 她陪小乔在s市演出的这几天,他也有在做事,插手了但并没有干扰她的正常工作,一切行为都在合理之中。 就算他主要目的是清理腐败,可连陈夫人都被请来了,费了一番周折,她这个受益之人理应道谢。 陈祉眼睑耷拉着,不太放在心上,“怎么谢,就一句口头谢?” “那不然呢?” “没诚意。”他说,“后面多加两个字。” 多两个字是什么。 南嘉:“谢谢惠顾?” 陈祉:“你再说?” 在被他掐腰窝挠痒痒之前,她乖巧咽下话,“我闹着玩的,你想让我加什么。” “我是你什么。” 终于明白是让她喊什么。 在赛马场的赌约输了,她答应他,只要他想就要叫老公给他听。 之前耍赖那么多次,这次她就依了,嗓音清脆道谢:“谢谢老公。” “后面两个字没听见。” 就知道他想找茬。 “我声音不是挺大的吗。”南嘉狐疑,“这你都没听见?” 陈祉往后闲散一靠,对那边二人意有所指,“我怕他们没听见。” “……” 已经听见的江朝岸和沈泊闻各自递眼色。 江朝岸:“闻哥,我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感情挺好的?” 沈泊闻:“演的。” 第36章 芋泥珍珠 两天应该补多少 真不像是演的。 江朝岸从南嘉来的时候就有观察,两人小动作很流畅,谈话虽不像情侣肉麻亲昵,但和之前对比,两人见面五分钟不吵架,就是感情好的表现。 刚才他们一致认为他们婚内不合,不打架都得拜菩萨,再看现在的局面,再来迟几个月娃都生完了。 陈祉长腿搭着,无形中耀武扬威,居高临下,是蔑视着无知小人的眼神。 惹得沈泊闻连皱三次眉,最看不惯这样。 “周嘉礼。”江朝岸跟个隔壁村的二傻似的,笑呵呵,“我怎么感觉你变了,你和祉爷现在是什么关系?” 不止对陈祉,对他们的恩怨也少了很多。 至少不是冷眼看人。 南嘉:“普通夫妻,怎么了?” 江朝岸:“你刚刚叫祉爷什么?老公?你俩这么好了?” “一个称呼而已。”沈泊闻说,“能说明什么。” 陈祉懒得据理力争,轻描淡写丢个反击:“听说某个人结婚后别说称呼,似乎连女方的面都见不到,结婚证形同摆设。” 在座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公子哥,三十五岁前不乐意结婚,只有三两个被家里威逼利诱联了姻,有的家里蹲了一个正房,外面照旧养情人。 能让陈祉刻意点出来的人。 只有沈泊闻。 原先陈祉和沈泊闻都是不婚主义,没想到陈祉二十五岁英年早婚,而他并非最早的。 沈家少爷和纪家大小姐才是最早领证履行婚约的,两家都是赫赫有名的上级圈层,联姻的事早些年泄露风声,却鲜少人知晓二人尘埃落定。 为何不办婚礼,不对外透露,双方原因各占一半。 沈泊闻不喜欢纪意欢,是早已公开的事实。 纪大小姐对他死乞白赖,非他不嫁,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两人关系被一张结婚证牵扯,互相干耗,一耗就是三年。 纪意欢的珠宝产业放在美国,婚后她就离开港岛,和沈泊闻没见过几次面,本就没感情的关系临近冰点。 平日里,没人敢提纪意欢,一是纪大小姐的名声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谈资的,二是提起她会引起沈泊闻不悦,迫于两家婚约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对她,对提起她的人,他都会冷眼。 江朝岸不会主动提,如今借陈祉的话头,刚好纾解他八卦那股劲儿,“这纪大小姐好久没回国了,去年元旦说要回港岛看维多利亚的烟花,闻哥给她放了一整场,结果人甩鸽子说有事不来了。” 沈泊闻并不解释那场烟花是看在纪家的面子,维系两家交情才放的,过多解释是心虚之人的事,他根本不需要。 “她那天能有什么事呢,纪大小姐以前最喜欢黏着闻哥了。”江朝岸摸下巴,“她在外面不会有人了吧。” 沈泊闻还是没动静。 “没有。”作为纪意欢朋友,南嘉不得不澄清一句,“不过我知道,她身边有很多追求者。” “追她?她结婚了,怎么还追她?” “她漂亮,有钱,身材好,追求者多不正常吗。”南嘉摸索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她不戴戒指,很多帅哥以为她单身。” 提及戒指,沈泊闻瞥着陈祉的手。 早就注意到了。 无名指上的钢圈戒指,看起来和易拉罐环没什么两样,便宜,廉价,但他没摘下来过。 “你之前不是也不戴首饰。”沈泊闻挨了那两的一轮八卦轰炸,冷气反倒往陈祉那边撒,“无名指上戴的是什么。” “你眼瞎吗。”陈祉抬手,骨节分明匀称的长指和素戒并不突兀,他眼尾眯着,“婚戒认不出来。” “上次过生日老子给你送的几千万百达翡丽表不戴,说碍事。”沈泊闻说,“你他妈现在戴个破素圈。” “她送的,我不能戴吗。”陈祉,“怎么,你老婆没给你送过吗。” 这时候南嘉就不会反驳是赠品。 看沈泊闻吃瘪,莫名解气,谁让他之前对纪意欢端着架子。 可惜,沈泊闻并不在乎戒不戒指,冷笑一声,不和他们玩了,从侍应托盘里拿起一杯苏威,往赌桌走去。 这边设有百家乐桌,轮盘赌桌,blackjack桌,没有代表金额的筹码,朋友间娱乐项,下的注也是彼此让出生意上的项目互利共赢。 他们这些人也不屑于去赌,在其他地方早就追究过刺激和满足过好胜欲,赌桌的游戏性乏善可陈,何况别人下的那点赌注,于他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跟小孩玩过家家一样。 所以更多时候,比的是,出老千。 神不知鬼不觉出老千,使出哪怕8k摄影机镜头放慢也无法捕捉的诡计,才算得上真正的游戏。 “你把你好兄弟气走了。”南嘉托腮。 “他玻璃心。” 南嘉没看懂他们这帮人什么心思,沈泊闻不喜欢纪意欢,又在意别人说他们的关系,可能是好面子? 她看向陈祉的手,指节修长,骨骼的每一寸弧度均匀分明,冷白的皮肤下,暗有力量感的脉络青筋,这样的手别说戴百达翡丽,一个小素戒也戴出矜贵的档次。 腕表他时而摘下,素戒和她一样一直戴在手上。 难怪沈泊闻不满。 她好奇,“你戒指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吗?你喜欢戴吗?” 早知道,她挑个好看一点的,这个太素了。 陈祉:“丑,不喜欢。” “……”收回她刚才的想法,“那还给我。” “不给。”他说,“没戴过这么丑的,猎奇。” “还给我!” 眼看着她要比沈泊闻还急,小狮子似的扑来。 主动入怀,陈祉刚好称手,将她捞入怀里,“我手上的,就是我的了,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同理,他怀里的,也是他的。 南嘉气结,“那你还说丑。” “不丑吗?” 她无话可说。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1节 和那些明丽璀璨的珠宝比起来,确实,丑得别致,他没撒谎。 “丑成这样我还戴上。”陈祉说,“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她就不能指望他嘴里说出好听的话。 全是,不中听的实话。 南嘉知道丑是丑了点,可没必要拿出来说吧,虽然是她主动问的。 “我送的戒指真的很丑吗?”她问。 “戒指丑,送戒指的人漂亮。” 行吧。 她眼里的失意这才敛起一些,算他最后吐句实话。 江朝岸把没人撸的狗招来,现在就剩他和十一两条单身狗,不得报团取暖。 他想不通两件事。 一件事纪意欢曾经那么喜欢沈泊闻,婚后却没有缠着他,领完证拍拍屁股就去美国,冷落沈泊闻就是三年。 第二件是,祉爷明明能说好听的话,哄女孩子不也手到擒来,那他这个好兄弟,这几年挨过的骂算什么,算他脸皮厚吗。 侍应从外头推着厨用推车进来,带来一些龙舌兰,朗姆酒为基底的风味调酒,推车中间部分放着的是数个小包装盒。 淡紫色礼盒,十分熟悉。 看他们过来,南嘉疑惑:“这是什么?” “你不是要吃芋泥杯。”陈祉说,“给你订了一点。” 本来是要送回家的,她来这边就直接送这里了。 电话里,南嘉叮嘱过,她减肥,吃不了太多,一点就行。 然而实际情况是。 分量不大,数量非常多,四五十个小盒子,占据推车一整层。 南嘉觑他:“……这是一点吗?” 陈祉随手拿出一个,“不是一点吗?”巴掌大点。 只不过数量点多了而已。 “我吃不了这么多。”她说。 “那分给别人。”他说,“你不是想要庆祝吗。” 他不吃甜品。 为了活跃气氛,把芋泥杯分发出去,让别人帮忙活跃气氛。 本该充满烟酒气息的包厢,被甜腻腻的芋泥香沾满。 太多了,分不出去,让侍应分给其他包间。 南嘉没二言,没浪费就好。 这才是芋泥杯的所得之处,而不是被踩在脚下。 南嘉从侍应托盘里接了杯蜜桃莫吉托,清凉凉地可口解腻,“这里酒饮还挺很好喝,调酒师手艺很好。” 陈祉:“那把调酒师挖走?” “……你能不能别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带。” 她只是随口说一句而已。 照这情形下去,下次出去吃饭,她都不敢说厨子的手艺好,生怕人家被拐走。 南嘉放下杯,可不敢再夸了,拿着个小勺子,挖了勺豆乳芋泥,“你真的不吃吗?过敏吗?” “不过敏,不喜欢。” “哦。”她还剩一点吃不完,不想浪费,看十一一直眼馋,招手唤它过来。 十一趴在旁边的座位上,早馋得流口水,笑呵呵扑来,没注意力道,嘴巴撞她胳膊肘上。 剩下的芋泥杯还是浪费地倒掉了。 且倒在她的衣服上。 半杯芋泥先和她锁骨盖了个面,之后坠落至裙摆,行云流水画了一幅奶油画。 意识到做错事,十一眨巴眼睛,不敢再动。 南嘉没怪它,陈祉看它一眼也没说什么,让人按照南嘉的尺码拿干净的衣服过来。 “奶油擦不干净,去洗一下。”他说。 楼下是商场,送衣服的速度不会慢。 过个走道有个休息间,陈祉领她过去,十一屁颠颠摇尾巴跟上,哼哼唧唧。 南嘉不忘安慰它:“我没事。” 它还是内疚地哼唧。 休息间不大,通风,供抽烟闲聊所用,里头有个盥洗室。 南嘉打开水龙头,先把手洗干净。 纸巾不太好擦奶油,她只好先把裙子褪了。 陈祉替她搭把手,解了个蝴蝶结。 芋泥蛋糕弄得到处都是,除了胳膊,领口至下都蘸有,蕾丝小衣上也带了点,南嘉只好先全褪。 “感觉自己都成蛋糕了。”她有些头疼。 确实挺多的。 陈祉帮着擦了几下锁骨。 芋泥料足,香气重,没一会儿小房间全是奶香。 镜子里,倒映着她半边侧影,曲线玲珑有致。 皙白肤色此时被淡紫色的芋泥这一处那一处沾着。 陈祉抬手,随意擦了下柔软上的一小块芋泥。 南嘉感知到什么,抬头和他对视。 刚才看都不看甜品一眼的人,指腹点了点芋泥后,顺其自然放唇间品尝。 “陈祉?”她低声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蛋糕吗?” 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后退。 小房间能退去哪儿,陈祉也不急,两步靠近,看着她的眼睛,指腹却继续蘸了点芋泥,很随意地点向粉尖,作画似的均匀开,“不喜欢吃那种甜品,但是。” 他箍她一侧腰,轻松摁住,低头咬下去,芋泥香气充溢唇齿间。 “放这里还挺好吃。” 好吃得多磨两下,尝到芋泥蛋糕里的小珍珠一样细致地吮着。 南嘉禁不住低声呜咽。 不该一语成谶,这下真成蛋糕了。 “别吃了,你要是想吃芋泥,那边应该还有剩的。”她呜着声,有气无力的。 “那些不好吃。”他淡淡陈述,“我喜欢奶味重一点的。” “陈祉!”她都不知道他是如何顶着一张斯文冷漠的脸说这么混账的话。 “不是你让我陪你吃蛋糕一起庆祝吗。” 真庆祝了。 她又高兴。 “你要是饿了的话回家再吃吧。”南嘉不敢说半句糊弄话,真怕他们离开时间久了被人发现什么,他不要脸她可要,并不想陪他在外面玩。 早知道把芋泥蛋糕送回家了,这样哪有这么多事。 “在这里只是吃这两个。”他眉眼一直半低垂,琥珀色眸底倒映着粉白,慢条斯理反问:“回家你想喂我什么?” “陈祉——” 炸毛了。 越说越炸。 眼睛恼瞪,又气又怨,两颊的红像春风捻过的桃花。 “你去s市两天。”陈祉靠近她的耳际,温热气息蓄意萦绕,“我饿了两天。” “那你怎么没饿死。” “饿不死,等你回来补。” 出差两天没联系,还以为早把她忘了呢,哪知道不仅念念不忘还拿小本子记下来,且出于永不吃亏的商人逻辑,要求她把欠缺的次数给补回来。 跟完成kpi似的。 她弱弱问:“怎么补……” “一天照三次补的话,你觉得两天应该补多少次。” 她晕乎乎:“四,四次。” 陈祉:“不是九次吗?” 第37章 葫芦牌 亲吻身旁的异性 后续侍应来送衣物,他去拿的时候。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2节 她得空理清头绪,突然变得不会算数,“九,九次吗?” “嗯。” “二乘三不是六吗?九是哪来的。” “我加的。” “……陈祉你真是超级大混蛋。” 他好整以暇靠着一侧的墙壁,“你骂人的样子怎么这么像撒娇。” 油盐不进。 她整理好一会儿,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常人,只有面颊的红褪散不去,“谁跟你撒娇,走了。” 他没动,“我以为你来找我是有其他事。” 没想到,既不是想他,也没有要事。 “什么事?”南嘉疑惑。 “许管家和我说,你放过那女的了。” “白思澜吗。”南嘉思忖,“她说半年过去,她自己会走。”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那么听她的话?”他眉间埋阴鸷,“你忘了那些事吗。” 还是说。 她是因为周今川,爱屋及乌。 听她电话里说想见他,他不想第一时间见她,来这边的场子拖延时间,拖到尽量心平气和再对峙,拖到她改变主意。 结果都一样,那女的就是平安无事,继续呆在舞团祸害,给人添堵。 一切源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周今川。 “她当时录像了。”南嘉说,“许管家没和你解释吗?” “说了,但选择在你手里。” 南嘉既然据理力争让何鸢滚蛋,她当时只要执着让白思澜走,许管家肯定也会执行命令。 她没有。 “她现在人气很高,录像发出去的,会给你惹很多麻烦。” 知道他有解决事情的本事,可白思澜全程录像,陈祉的保镖行事被全程记录,真闹出舆论对他影响不好。 陈祉轻嗤:“我不怕麻烦。” “我怕。”她认真抬眸,“怕你有麻烦。” 他手劲微松了点,呼吸一窒。 习惯被她打情骂俏的,偶尔出现的若即若离的好,反而让人误入一局幻梦。 “我不需要你顾虑。”陈祉说,“任何事我都能给你兜着。” 他给她撑腰,她只管祸害四方。 南嘉眨眼,没附和,只轻轻点头。 “走吧。”他拿起她的手心,没过五指间牵连,彼此体温传递,匀称指节相依,简单不过的牵手,却比任何触碰都能拉近彼此距离。 再回来的包厢吵吵嚷嚷,载歌载舞。 “他们在玩什么?”南嘉好奇,“好玩吗?” “你想玩吗。” 游戏性如何不知道,看周边人都在为沈泊闻的牌喝彩,气氛热腾。 七八个人围一桌,看陈祉带南嘉来,立马有人让开两个主位。 “带我们两个新手玩玩。” 陈祉陪她坐下,谦虚请教。 江朝岸唏嘘,“爷要是新手的话,那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不管玩什么,他都要被陈祉按在地上摩擦。 南嘉:“这玩起来难不难。” “你随便翻牌,凑个人数。”陈祉说,“输了算我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略微唏嘘,这就难办了,谁敢真算在陈祉的头上。 有眼力见的,自然要让着点。 只有沈泊闻没客气,捻响指,“上酒。” 赌别的没看头,南嘉输一座金山人太子爷都不带心疼的,喝酒的话就不一样了。 没一会儿,二十杯苏威被放置在长圆桌上。 南嘉纯新手,心里没底,但见陈祉完全把这儿当做小游戏,无所畏惧,她渐渐就放开了,先看他们玩一局后,大致掌握游戏的规则。 顺序大小也摸清了,散牌最小,其次是一对,两队,三条,顺子……最大的是皇家同花顺。 摸不清也没关系,美女荷官在线解答,手法和算法流利,掀牌的一瞬间就能在心底算出哪个玩家的牌张最大。 陈祉没入局,在旁边看她玩,她手气尚可,三赢两输,还摸个很难得的四条,公平竞技下,同花顺和四条是最难摸出来的。 赌酒的话,输了就得喝,陈祉替她喝了两杯。 几局下来,她摸透排序,兴致勃勃,但也知道收敛,看自己牌花不好,就得停止下注。 陈祉:“好玩吗?” “还行。” “想赌改天去葡京。” “不了。”她说,“我怕输。” “又不是输不起。” “那也不行。”她认真地翻着自己手里两张牌,“输一毛钱也是钱。” 她就不是好赌的性。 学生时代被他们拉着下赌,都是被迫的,其实她怂唧唧的。 玩牌看运,后面她又连输三把,有些气馁。 抬手撸了把袖子,把头发重新扎起,一副要认真的模样。 陈祉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樱粉的丝带,往她手背一挂,“用这个。” “这哪来的。” “之前扔了你一条,补给你。” 直男不会送礼,要么往贵了送,要么跟风送,他这条发带和周今川送的那条是同一个品牌,颜色不同,款式系列大差不差。 南嘉看着手背的柔软质地,想起之前那条风信紫的发带,到他手里后就再没看见影子,原来是被扔了。 没在意为什么要扔,她接过简单束了发,陈祉离得近,随手替她拨动发带后面的蝴蝶结,她身上除了素戒没有一点装饰,衬得粉白蝴蝶结显眼,和白白净净的脸蛋搭一块纯得不像话。 对面的沈泊闻越看他俩越不爽,“你们磨磨唧唧干什么,翻不翻牌?” “急什么。”陈祉没急着让她翻,“你要生孩子吗。” “你睁狗眼看看我能生孩子吗。” “丑,不看。” 沈泊闻指缝飞出一张牌,直击陈祉脑门,他反应快,侧一下身就避开了。 陈祉:“丑就算了,还菜。” 真菜啊,这么近都打不中,以前他们两个好歹旗鼓相当,玩什么都不分上下,曾也突破msr狙击枪一千五百米记录,但今晚上沈大爷的准心,比全在在还要差。 像是受了刺激。 沈泊闻干完一杯苏威后,褪了薄外套,熨帖细致的白衬衫干净整洁,每一粒纽扣都一丝不苟,他端正如山,盖住的两张牌仿若两枚子弹,暂时搁置不动。 “光喝酒没意思。”沈泊闻不依不饶,“要不换点别的。” 陈祉:“换什么?” “输了的人划转盘怎么样。” 这边的转盘是根据俄罗斯转盘改良,尽管没有危及性命的血腥,博刺激性所设的选择都比较非人类,类似于泳池憋气,高空跳跃等。 沈泊闻这样要求,是逼南嘉知难而退,不想带她一个新手玩,没意思。 陈祉想都没想就拒绝:“换别的。” 江朝岸提议:“要不换成大冒险。” 这个没问题,小孩子的游戏更简单,容易接受。 沈泊闻:“无聊。” 带女人来,他们的游戏性都被降低了。 侍应拿来大冒险卡片,陈祉不放心,过了一边目,将一些离谱的选项挑拣出去。 他们都同意,沈泊闻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继续开下一局。 南嘉前面的都是凭运气玩的。 和赛马场一样,信心十足,看摸了个同花顺,很有信心跟下去,等最后掀牌,沈泊闻的居然比她大一个数字。 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 这么难摸的同花顺,居然还能给他碾压。 怀疑他出老千,奈何没证据。 “输了。”南嘉嘀咕,“不好玩。” 陈祉:“输一把而已。”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3节 “那也不想玩了。” 她不喜欢这种赌徒心理。 将全部希望寄托,真相却大失所望到让人退却。 “不玩刚好。”沈泊闻说,“菜鸟没必要勉强。” 陈祉这边哄着人,那边把人往外头推,他凛着眉,“说谁菜?” “还要我点名?”沈泊闻不客气,“你老婆,南嘉。” 沈泊闻还特意咬南嘉这个名字,因为知道陈祉不乐意听。 南嘉不想呆在这边,转身要走。 “别走。”陈祉拉住她的手,把人再哄过来,“我给你赢回来。” “不要。” 周边有消遣的小零食,他递两盘到她跟前慢慢消磨时间,淡声哄,“很快的,十分钟。” 又哄又搂的把人给拉了回来。 陈祉来玩,沈泊闻也不带怕的,晃着酒杯里滚圆的冰块,“你赌什么。” 陈祉:“一样。” 输了的人翻大冒险卡片,照做。 沈泊闻:“我还看好你那辆改装的布加迪。” 夫妻两都和他赌,他不提点赌注说不过去。 陈祉不墨迹,“发牌。”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对立。 把其他人搞得别说下注,连在旁边看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这哪是赌牌。 这是千王的对决。 荷官不敢马虎一点,不敢偏向于谁,没准一个不小心,遭到任何一方针对他可能就再没站在这里的机会。 老规矩,分牌,桌上盖了三张公共牌。 两人的两张分牌都没翻开看,一动不动。 先掀开公共牌,红桃k,红桃a,还有一种黑桃勾。 都是大牌。 “牛逼”两个字在众人脑海里飘过,他们目不转睛,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但牌张就是这么神奇地变幻出来了。 南嘉还没搞懂怎么回事,陈祉把两张底牌给她这边拿着。 看大家一声不吭,气氛远不比刚才欢快,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似乎知道彼此在做什么,沈泊闻先沉不住气;“你有病吗?娱乐局你较什么真?” “你先和谁较真的?” 南嘉刚才玩牌赢多输少,都是大家看在陈祉面子上,有意无意让她赢,只有沈泊闻一直较真针对。 “行。”沈泊闻哪会不知晓陈祉的意思,“我不和你多废话,继续。” 荷官得到指令,继续现第四张牌,是黑桃十。 沈泊闻的牌被江朝岸看过了。 他惊讶的表情可见,他的牌非常惊人。 就剩最后一张。 由于没有筹码和下大小注环节,他们随时可以亮牌。 在现牌之前,两人终于亮了底牌。 沈泊闻是红桃十勾,陈祉是黑桃k和a。 加上公共牌,去掉无用牌张,两人都有可能形成皇家同花顺。 就看河牌圈是什么。 最后一张决胜负。 是红桃q的话,沈泊闻胜,黑桃q的话,陈祉胜利。 沈泊闻显然早就做足准备,他不出老千也是一等一的赌王,真让他暗箱操作,基本十拿九稳的赢。 在亮河牌前,他随手弹了下荷官剩余的牌张,第一张,就是黑桃q。 以此说明,黑桃q在这边,第五张如果还是黑桃q,陈祉就是明晃晃的出老千,被揭穿的老千,可比输掉更丢人现眼。 陈祉也不急,“你要不再弹一张看看。” 沈泊闻没动。 江朝岸手贱,替他摸了张剩余牌张,黑桃q下面竟然是红桃q。 这意味着沈泊闻也不可能完成皇家同花顺。 而这时,荷官亮出最后的河牌。 是一个其他牌花的a。 陈祉三a两k,葫芦牌型,仅次于四条,大于沈泊闻的两对。 南嘉没看懂过程,只知道结果,轻轻眨眼,“赢回来了。” 沈泊闻从头到尾没有好脸色,把牌往桌面上随手一扔。 “你刚才叫谁菜鸟?”陈祉也扔了牌,轻哂对峙,“再叫?” 输了,沈泊闻无话可说。 刚才沈泊闻赢了南嘉又说她菜。 南嘉输了,她不开心。 那自会有人让沈泊闻不开心。 沈泊闻针对南嘉的缘由,旁人没看明白。 南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除了刚才她提到纪意欢说几句话,并没有任何过节,而且他又不在乎人家,不至于因为她几句闲聊耿耿于怀。 “好了好了。”江朝岸站出来打圆场,“两局比赛,祉爷赢了,闻哥输了,周嘉礼也输了,你们该选大冒险卡片了。”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一沓卡片分别递送过去。 沈泊闻和南嘉各自盲选一张。 沈泊闻看到自己卡片上的要求后,脸色一沉。 南嘉小心翼翼掀开。 以为陈祉过目挑选后,不会出现离谱的选项,结果一看。 【亲吻身旁的异性。】 她懵了,“我可以重新选吗。” 沈泊闻:“可以。” 陈祉:“不可以。” 第38章 椰子利口酒 亲我还是亲它,你选一个…… 就算南嘉不提,沈泊闻也会提出重新选择的要求。 大冒险卡片比不上俄罗斯转盘刺激就算了,上面写的事一个比一个幼稚无聊。 “他说了不算,我们两个重新选。”沈泊闻抬手正要重新拿,剩下的一沓卡片忽然被一只手抢走。 看到落点位置,沈泊闻面色一沉。 陈祉攥着卡片,“玩不起别玩。” 玩个小破游戏耍起赖了。 江朝岸嬉嬉笑笑,“闻哥选的是什么啊,这么想换掉,我来看看……给喜欢的异性告白?哎……我还以为什么呢。” 以为是紧张刺激的冒险,结果空欢喜一场,告个白说个话的功夫有什么难的。 可对沈泊闻来说不一样,从来都是被人喜欢他,向他告白,他从未低过头。 何况,他没有喜欢的人。 沈泊闻冷言:“东西放下来。” 陈祉:“不给。” “放不放。” “滚。” “陈祉。” “叫爹也没用。”陈祉大手一挥,剩余的牌张干脆丢向垃圾篓里。 两都是蛮不讲理的无赖。 这场面难得一看。 以前可没见过港圈这俩无法无天的太子爷如此争锋相对,最多不依不饶吵两声。 搞得江朝岸都不知道往哪边站了,觉得南嘉是导火索,转念一想又不是,可能还有很久没现身的纪意欢。 总之和他这个炮灰没干系,他打圆场,“两个好哥哥,卖我一个面子,咱不吵了哈。” 陈祉:“你面子能值多少?一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4节 沈泊闻:“三毛。” 江朝岸:“……” 沈泊闻没有再计较,叼了根烟起身出去,走时骂咧一句,“狗日的烟也不让老子抽。” “哎不是……”江朝岸顾头不顾腚,想缓和他们俩关系,奈何他俩根本没闹僵,还联合起来损他一个。 想来想去,他肯定不能跟着陈祉混,人家结了婚,有女人的,他跟上去算什么话。 学沈泊闻的样子摸根烟,因为刚才陈祉撂了话,江朝岸没敢当众点上,只敢叼在唇间,“那什么,周嘉礼。” 南嘉嘴里嚼着果肉,“干嘛。” “别忘记你的大冒险。”说着,点了下陈祉的侧脸,想想又不对,又指着唇际,“记得亲祉爷。” 能让她选的人,只有陈祉了。 沈泊闻走了,这大冒险不知算不算数,南嘉没应。 她抿口侍应新送的冰饮,兑了椰子利口酒和柠檬汁,酸酸甜甜的,指腹轻轻一弹,上面点缀的迷迭香弹落,飘向一侧的桌面。 陈祉没随他们去抽烟区,视线靠她这边,她吃东西喝东西都很慢,细嚼慢咽的,吃的也是颜色鲜艳的小食,看起来很有食欲。 只是吃,不理他,也没看他,偶尔给脚下的十一撕一块果脯尝尝味道。 发现陈祉在看她,她心虚,“看我干嘛?” 他没说话,指尖把玩那张卡片,“你亲谁。” 身旁的异性,最近的就是他了,能亲的也只有他。 南嘉用吸管吸着冷饮,含糊:“十一可以吗。” 它也是异性,就在身旁。 陈祉:“它是狗。” 南嘉:“没说狗不行啊。” “那你亲。”陈祉拿着她用过的银签,戳着精致的果脯盘。 在家里对狗狗又搂又抱又亲亲的,但卡片上显示的异性显然是暧昧对象,拿一只狗狗做挡箭牌说不过去。 更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狗狗。 南嘉退步:“……那我还是亲你吧。” 还是,亲他,吧? 陈祉眼角跳着不悦:“不给。” “……为什么。” “我不喜欢勉强。” “……”确定吗,他们的关系哪次不是勉强来的,现在装起来了。 不就是先开玩笑问了句十一后才选择的他吗,这就成勉强了。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她回头,环顾四周。 是想找沈泊闻商量重新选,但目光搜寻的样子落入陈祉眼中,更像是重新寻找猎物。 一点时间不肯浪费在他身上,他说她勉强,表现得不勉强不就好了,她软言软语说几句,别说亲,躺下给她干也只是撒撒娇的事。 “这样就算了?玩”他用银签戳上一颗桃肉果脯,递送她唇边,轻嗤,“除了床上就没看你服过软。” 也就那时候能看到她哭卿卿求他不要。 变脸也很快,洗完后小下巴一抬,都不爱多看他一下。 “陈祉。”南嘉没好气,“你要是不想我现在踹你让你在弟兄面前丢脸的话就不要说话。” 陈祉唇际弧度浅薄,“我以为我在你眼里压根没脸。” “我心情好,赏你一点。” “承蒙夫人厚爱。” 她懒得和他贫,别过脸,“不吃桃子,我要吃梅子。” 舞蹈生控制碳水和油腥,水果和蔬菜会适量吃些补充天然维生素,按照老师给出的标准她今天的伙食是超过了,但既然为了庆祝,少有地放纵一次。 吃得很慢,也不多,且很挑食。 “梅子好酸,不吃了。”她评价。 “蓝莓?” “吃一个吧。” “就一个?” 那么点就吃一个。 他还是用银签慢慢放她唇边喂着,喂完再换个芒果味道的。 没吃完的果肉还有一小口。 陈祉戳块桃肉,放唇边浅尝。 太甜。 如果吻是这个甜味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偶尔会涂抹一些唇蜜,清浅的花木香,混合着过果香,软软的唇瓣比这些口感好多了。 二人各揣心思,南嘉若有所思,想如何这个赌给赖掉,陈祉又不给她亲,莫名其妙,不知睡多少次现在装纯情男大。 都怪沈泊闻,好好的非要和她玩赌,现在好了,她摊上事,他也摊上事。 心里想事,陈祉喂她的一块芒果肉只被咬了三两口。 他也不急,慢条斯理就这样喂她吃完。 “吃一块果脯要五分钟。”陈祉放下银签,“我们嘉礼bb的嘴怎么都这么小。” 起先她没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敏锐捕捉到,都这个字。 是在说她……小。 “还有哪里?”她敏锐地问。 “你说呢。” 南嘉下意识看向旁边,还好没人听见看见,回过头来,抬脚往他笔直干净的长裤上就是一踢,“陈祉你又这样。”她鞋跟没过地毯,灰尘不多,但还是留下浅淡的痕迹,这还不罢休,又一脚抬起来,没把持好力道,不小心把鞋踢开了,碰到了桌沿,闹出不小的动静。 周边有人看。 陈祉反应很快,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的手举过肩膀,揽过那道细腰直接打横抱了起来,不给她再踹的机会。 “陈祉,你混蛋。” “嗯。” “……”还给他附和上了。 他抱她跟抱洋娃娃似的,单手托着人,另一只手提着刚才掉落的黑色小皮鞋,像个拐卖少女的混混,还招摇过市,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走。 旁人看了,只觉得,他俩是不是玩什么情趣。 抽过烟的江朝岸和沈泊闻刚好路过门口,看到这副情景,不由得停顿脚步。 这才离开多久,两人就已经抱上了,且南嘉的鞋子还掉了一只,不知道刚才在玩什么花样。 江朝岸压低声音,给沈泊闻告状,“祉爷好像又被周嘉礼骂爽了。” “那他说谢谢了吗?” “这倒没有。”江朝岸答得很正经,勾脖瞅着,“他俩,是去找个地方亲亲了吗?” “不要好奇别人的隐私。” “闻哥说得对,但是你能不能别站得比我还靠前啊。”江朝岸稍微矮一点,被沈泊闻挡住,不得不踮起脚尖来看。 牌局玩完,一根烟抽完,沈泊闻一动不动,心不在焉的。 江朝岸悄咪咪继续观察,“周嘉礼真的会去亲祉爷吗。” 从前的话绝对不可能。 现在两人的关系,奇怪到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哪个认知出现问题。 明明是两个互相讨厌的人,为什么结婚后反而相处得很平和,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 江朝岸揉眉心,“闻哥你呢,什么时候告白,找谁告白?纪大小姐吗。” 印象里,这俩太子爷混归混,对于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 沈泊闻许久没有回答。 供抽烟和休憩的休息间,灯没有全开,整体偏蓝灰色调。 陈祉把南嘉抱进来,南嘉双足刚落地,就跟点炸的烟花似的四处蹦,抬手往他胸口打。 拳头跟雨点似的,不痛不痒。 “好了,穿鞋。”他把她放在地面的鞋子上,但她反脚就给踢开了,顺带再踹他一下。 他倒有耐心,继续捡回来,没给她再踹了,半蹲下去抓住她的足踝,“穿上再骂。” “你也知道你该骂。” “不知道。”他说,“夫人请教。” “……你刚才,说我那个什么。”南嘉试图重复他的话。 “说什么了。” “说我……都小。” “你嘴不小吗。”他握着白丝袜包裹着的足,堪堪比得过他的掌心,一只手能摁住两只足踝,“又没说别的,是你想歪了。” “我没想歪吗,你在那边笑什么。”她很少看到他笑,所以觉得异常。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5节 “不给笑?” 她噎住,哑口无言,明明知道他刚才就是说荤话,就是满肚子坏水,但她拿不出证据证明。 陈祉没起来,置若罔闻,给她扣好蝴蝶结鞋带,尽管知道她的白丝袜更多是为了适应舞蹈服,可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被浅色丝袜勾勒着优美的线条,隐约透着粉红的肉感,对眼睛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穿好鞋后,他指腹顺带勾了下腿袜,手感好得出奇。 察觉到即将被破坏,南嘉下意识抓住他的臂膀,警告:“陈祉,你干嘛。” “随便看看。”他说,“袜子不让看?” “你用手看的?” 说话间,腿袜拉出丝来,眼看着扯坏,南嘉低呼,“这是我新穿的。” “赔你一百套。” “谁要你赔。”她哼,他赔不赔都一样,今天穿的都是他钱买的。 想走,发现门被锁住,她对这边包厢不熟悉,不知道怎么解锁,回去看陈祉,他就堵着她的跟前,距离很近,四目不闪不避地相对而视,离了喧嚣的包厢,这里安静得感知到彼此交错的心跳声,温热唇息环绕颈身,没人说话没人动。 她只要一踮脚,抬手一勾就能亲到他。 南嘉安静几秒,喉间吞了下,踌躇良久,没有主动亲他,继续保持合理的站位。 “老子头低下了。”他终于忍不住,目光钉在她迟疑的面庞,声线一沉,“这你都不亲。” “不是你说不喜欢勉强吗。” “我不喜欢你就不亲了?” 他折身,背对过去,在一把深红色雪茄椅子上坐下,“我不喜欢你对我冷言冷语,你不是照样冷言冷语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尊重我意愿了。” 南嘉犹豫一会儿,坐另一侧的椅子,抬起腿整理刚才勾坏的袜子,浓密缱绻的眼睫微动,“那你想怎样。” 到底是亲,还是不亲。 亲的话,又不要太勉强。 非要她表现出,很想亲他,非他不可的样子才可以吗。 陈祉:“不怎样。” “那我大冒险就算了?” “随你。” 不守信用还是去亲十一,都和他没关系了。 她和他待久了,别的没学会,耍赖皮能媲美俩。 配套的方桌防止雪茄点烟器和两种生肖烟灰缸,一种是龙,另一种是兔,古铜色,手工精致,刻画毛发细节。 往常陈祉不会当着她的面抽烟,现在兴致乏,拿了根解闷,但意不在摄取尼古丁,别有情致将烟灰都落在兔型烟灰缸内,没入它的口中。 手机铃声响起,看他们太久没回来,江朝岸拨来好奇的询问。 赌桌腻了,那边都是群糙老爷们,没意思,他们不会再回去。 江朝岸知道,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祉爷,周嘉礼亲你了吗?” 陈祉没看身旁的人,“嗯。” 南嘉听得到,轻拧眉。 “真的假的?我靠,她那么高冷,居然愿意亲你。”江朝岸震惊,“你怎么说服她的。” “她自愿的。” 南嘉:“……” 她到底是该堵自己耳朵还是去堵陈祉那张嘴。 陈祉的烟蒂抖落一半,“我不让,她非要强亲,没办法,夫妻一场,我就给她得逞了。” 江朝岸听得热血澎湃,“靠,她不会喜欢你吧。” 陈祉:“难说。” 南嘉:“……” 挂电话,她才见他没有想象中谈笑风生,昏暗的环境里,五官轮廓略显锋利,尤其是眉眼,半低垂懒得瞧她,兴致还不如那生肖烟灰缸。 他只是,在兄弟面前,稍稍挽尊。 “陈祉。”南嘉喊了句。 他没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门左边是电子锁,你用手按一下就行。”他说,“外面有保镖,你直接走就行。” “那你呢。” “你管我?” 南嘉走到一半,回头,“你不会生气了吧。” 他反问,“我还有生气的资格吗?” “我不就是没亲你吗,多大点事。”她有点恼,“其,其实那是因为,我不会亲。” 从头到尾,做什么,她都是被动的,没有主动过,所以什么都不会。 亲不好,肯定会被他嘲笑。 陈祉终于抬眸撂她一眼,“你第一次亲它不是挺会的。” “谁?” “现在给你选择,亲我还是亲它,你选一个。”他大咧咧往那边靠坐,衣领半敞,裹于西裤的长腿没有交叠没有收拢桌下,也就不难看到突兀,和桌上的生肖烟灰缸龙头呼应都朝于她。 南嘉听懂了,说的是小祉弟弟,闭了闭眼,一阵无语。 一到晚上她就辨认不出他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 为了履行赌约,她没有继续耍赖,主动走过去,在他跟前蹲下来,白筒袜和他西裤似有似无蹭过,潮热的港岛没有静电,彼此间却趟着无形的电流。 手咔嚓一下,生冷的皮带扣松懈。 陈祉没想到她这么快做出选择,更没想到选择的不是他,而是它。 一时恍了神。 他喉骨一涩,拂过她的额发,还没思考到下一步,本来半跪的南嘉却忽然站起来,卷翘睫毛眨动,“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亲它吧。” 不会真的以为,她会在外面陪他这样玩吧。 南嘉凑近,飞快亲了下他的唇际,低哼,“想的美哦。” 第39章 aurora 再至高无上的勇者,也没…… 假装解他皮带扣,给他短暂的幻想时间后,以为她主动k交结果无事发生,让他幻梦破碎,这样既履行赌约,还能耍他一番。 南嘉真想算计起来,他无处可防。 她得意洋洋,像只从狼口脱险,拥有三窟的狡兔,亲完后,还给刚才解开的皮带扣给系上了,过程自然难免接触,陈祉就在她没什么道德心的动作下,防御接近于零点。 又解又扣的一番戏耍,它怎么可能无济于事。 陈祉没给她离开半步的机会,将人箍入怀,哑着嗓子:“没想过后果?” “什么后果,我做错什么了吗?”南嘉毫无负担,“这里是休息室,什么措施都没有哦。” “你怎么知道没有?” 她突然错愕,小脸煞白,“我们在外面,你最好别乱来。” 要什么不过是撂吩咐的事,别说措施,花里胡哨的道具都能弄过来,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虽然映了,没到随时随地要拉她玩一下的地步,陈祉逗她的兴致浓,目光一寸一寸的钉在皙白脸蛋上,捏了下尖巧的下颚,“不乱来也行,再亲一下。” 她不满瞪眸,没拖延时间,揪着他衣领,又碰了下他的唇。 这次没刚才好运,刚碰上,就被他捧着后脑勺,掐着她腰,深吻吞没她的呼吸,很凶,牙齿猝不及防咬她的红唇,南嘉毫无准备,不自觉呜咽,迟钝的痛让人忍不住退缩,后腰却被他箍死,只能呈现出半屈的状态抬头和他接吻。 吻来势汹汹,不留丝毫喘息的余地,她喉骨间的哽声溢出又被压下去,唇齿被野蛮撬开,掺杂着薄荷茶烟沉香的气息充斥感官,缺乏氧气供给。 她眼尾泛起绯粉,瞳眸涟漪着碎光,指尖不自觉抓皱原本工整的衬衫。 过了很久才被放开,呼吸被带走,力气也被剥夺。 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接吻。 没有之前那么生涩,他也给了她换气的时间。 “你是不是。”南嘉眸光潋滟,“背着我跟别人学了接吻。” 短时间内进步这么大。 “嗯。”他敷衍应。 “谁?” “百度。” “……” 她能信吗。 陈家少爷为了接吻用百度搜索学习了? 怎么可能。 只能说是天性使然。 总体比之前好很多。 没有让她窒息,就是太凶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6节 怕他真玩大了,南嘉只想早点离开,拧了门后拉着陈祉的手出去,迎面和一伙混混模样的几个人遇上,在这里如果自知身份低微,会很自觉让路,对方不认识她,却主动避开,领头的一个更是招呼:“这不是祉爷吗,好久不见。” 嗓音粗犷,流里流气,面对陈祉时的态度又恭恭敬敬的。 “滚。”陈祉没理,握着南嘉的腕,领她往前走。 南嘉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那个人的声音熟悉,走之后冷不丁回头,和那个人对上视线。 她瞳孔发颤。 这边装潢规模精简,潮流现代科技风,木饰面墙壁透亮洁净,凹下去一排蓝色led灯管。 蓝光让人沉静,南嘉却无法冷静下来,那张带有崎岖刀疤的脸,曾深刻印在她脑海里。 是之前,毁了周今川手腕的那个刀疤。 到车上,南嘉的思维涣散。 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仿佛要看到流满水泥地的鲜红血迹。 她和陈祉矛盾的最初就是从这里产生。 十几个混混,把她和周今川团团围住。 那时候,治安没有现在这样完善,他们甚至就在老街口,逍遥无法的行凶。 周今川把她护在身后,挨了一刀,他们跪在地上,她用手捂他伤口,血止不住往外淌,她试图对外求救,从混乱的人群里,挨个认出熟悉的脸,有江朝岸和那帮兄弟,还有陈祉。 他是最后来的,在一辆烟灰色跑车上,估计嫌脏,都懒得下来,睥睨漠视众生的眼神,他是掌权者,最后撂一句,还不送去医院,等死吗,众人这才开始救人。 她差点忘了,曾经他是那样地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车里冷气足,阴嗖嗖的。 陈祉右手搭着她那边,触碰到她冰冷的指尖。 他知道她看到那个人。 他试下她的额间,“还好吗。” 今晚的意外太多。 出个门还会让她看见不该看的人。 “那个刀疤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坐牢了吗。”南嘉深呼吸。 “表现好,减刑出来了。” 她忽然抬头,眸底一片荒凉。 “和我没关系。”他一下子就猜到她想问什么,“他一个小玩意,不值得我插手。” “那如果是江朝岸呢,是沈泊闻呢,他们如果害人,你就会保他们?”南嘉说,“我都忘了,江朝岸现在就完好无损。” “周嘉礼,你哥的事已经处理过了。” 但她还是会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当然,这无可厚非。 给周今川捅刀子的人是刀疤,和刀疤串通的是江朝岸,江朝岸借的又是陈祉的名字。 刚开始江朝岸是想带人给周今川一点教训,毕竟他自己被周今川围堵丢人现眼,他想要报复回来。 就是没想到,刀疤那帮人被周家的对头收买,早就想对他下手,于是和江朝岸一拍即合,一个带路,一个动刀子,造成惨案。 江朝岸没想到玩大了,每次一玩大,就会把陈祉或者沈泊闻拉出来挡枪,再加上他自己没有出手,走过一圈警署后就放出来了,刀疤他们则该蹲局子的蹲局子,还有一些也被周父的势力处理了。 陈祉一字一顿:“那天不是你惹了江朝岸给你哥带来伤害,是周今川惹了别人给你带来横祸,你平安无事是应得的,他只伤一只手是他命大。” 话是如此。 可当时,周今川确确实实给她挡刀了。 南嘉避开他的手,眼睛像沉了一座山,“你是加害方,你当然可以这样说。” 远处霓虹刺啦啦照来,亮如短暂的白昼后,是死水一样无波澜,天气预报明日有雨,这时候就落下一些,小孩子的字迹似的,毫无章法,往车窗洒,声儿不大,在彼此无话间就显得格外吵。 陈祉算不算无妄之灾,他是被江朝岸叫去之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但人现了身,锅就往他这边盖,就有她那瓶冷水的一遭。 从前他不屑于撇清自己的干系,又不是第一次给江朝岸背锅,他不背,就是沈泊闻背。 现在撇也撇不净,自知如果没有他的庇护,江朝岸胆子没有这么大去招惹九龙区的人,所以他都认。 可南嘉从来想过,那时的他没有伤害周今川的理由,偏偏她讨厌他,比讨厌江朝岸要深。 凭什么他要接受她更多的恨意,因为曾经他们是见过的吗,因为在那件事前,两人还因为十一和白仔打过照面,关系平和,而那次事件,他打破她的初始印象。 雨点愈大,在玻璃上跳着抽象派的舞,点滴声嘈杂。 “抱歉。” 陈祉嗓音压过去,“我不是向他道歉,是为今天晚上给你带来惊吓道歉。” “当初我应该告诉你,周今川的事和我毫无关系。”他继续说,“但现在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应该会给刀疤,再递一把刀。” 就不止,费周今川一只手腕那么简单了。 她猛地理解他的意思,“陈祉!” 他那样的平心静气,“你知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年,我给他很多次机会,就算死,他都不肯说出你的下落。” 他要履行和她的约定,所以这个人再憎恨恶心,也得安然无恙。 南嘉怔然。 为什么周今川死都不肯说。 为什么,陈祉要找她很多次。 他说:“没有线索,我只能自己去找。” “你找我……”她喃喃,“真的有没必要吗,一千万对你来说不就是个小数目,可有可无。” 找她的成本可高多了,舍大取小,且未必取得到。 “一千万是小数目。”他说,“那你呢。” 她也是小数目吗。 也是可有可无,可以随便放弃的吗。 南嘉终于掀起眼皮,试图理清楚,他找她,并不是真的为了那一千万。 那为什么找她,只是单纯地想找到她吗。 那可能性,还不如一千万。 除了沈泊闻,没人知道陈祉找她具体耗费多少金钱和时间。 世界各地能翻的都翻一遍,那时候甚至各大国的暗网都停止一段时间的杀戮和贩卖,他以极高的悬赏金要平安健康的中国女孩,可从未有过线索,挖到美西方军队甚至墨西哥毒枭不知甩了多少遍英语表示不知情。 后来无意得到一个蛛丝马迹,有人提供她在阿拉斯加三角洲无人区的证据,沈泊闻看了只觉得编造得太离谱,这个地方是全美失踪率最高的,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两万多人在这里离奇丧命,是自行或者被投落,不得而知,总之尸骨难存,来了就是给猛兽加餐。 去这里找,和不找没区别。 沈泊闻骨血里的资本家刻画得更深刻,人的时间,精力,情绪都是价值,他永远不会将自己的生命价值浪费于没有意义的事上,不过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哪怕就剩一个骨头,陈祉也会派人调查。 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那时候,陈祉哪怕意识到被提供线索的白人对家戏耍,仍然义无反顾亲自带队搜寻。 无人区,别说人,哪怕是棕熊在这边都得挨两顿打。 探险队的人一个接一个退回去,退到后面,就剩陈祉一人和一辆车,里面物资充足,自动步枪和军用粮水齐备,可那是无人区,不可能取之不竭。 他在那边度过一个又一个万籁俱寂的夜。 燃起的篝火挂着狼皮,野生动物的血腥刺鼻恶心,翱翔的鹰隼坠落让人麻木,来自北极圈的冷风吹干面庞,生硬的土地吞没无望无目的的脚步,于天地为伴,匍匐数个没有盼头的日月,在救援队出现之前,他随时都可能死于缺乏的水,食物,或者身后的猛兽。 那时陈祉二十出头,眼眸已是锋利的霜雪。 从前热衷和探险队穿梭于世界各地,潜水于南北极圈彻骨的冰海中,空气稀薄寡淡的高峰割裂人的喉咙,凌驾高楼之上的极限运动,都是为了享受濒临死亡的极致快感。 他突破呆在阿拉斯加无人区最久的记录,探险队为他荣耀欢呼,却是他一生最为颓败时刻。 再至高无上的勇者,也没能找到他的女孩。 就在那个时候,手下给他带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南嘉在英国的英文名sonia,另用名aurora。 线索只有这一条,但足以说明,她还活着。 与其说救援队将陈祉从无人区救回来,倒不如是因为aurora。 aurora,曙光和黎明,她的名字。 他能为她罔顾生死,也能为她弃暗投明。 … 回去后,南嘉几次欲言又止。 性格使然,一些方面她总是慢热,例如刚回舞团,小乔无缘无故地示好,她警惕排斥了一个多月,才被对方真诚打动。 她不擅长接受新鲜事物,不擅长接受别人轻易的好。 她此刻不得不思考,陈祉和她曾经所认识的,有所不同。 她坐在被褥上,安安静静等他,双眸盈光,看陈祉如她所愿关了灯,听到他渐近的步伐声。 感受到周边温热的气息,她轻声问:“你是怎么找我的。” 原来那漫长的岁月里,有人和她的感应是相通的,有人记着她的。 这个人是谁不重要,这世上是有那么一个,除了父母以外,盼望着见到她的人。 “还能怎么找,砸钱。”陈祉言简意赅,“美国那群白狗半点线索没提供,坑了老子不少钱。” “多少。” “你不用管。”他说,“后面给我赚回来了。” 不出她这件事,他也会和华尔街那帮人玩,不过是玩多玩少,时间长短问题。 南嘉心里有个数,“有没有你之前给的彩礼多?”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7节 他不说话。 那就是了。 可能比给周家的利益加起来还要多。 数字大得惊人。 仅仅是为找一个,完全不知所向的她吗。 费那么大功夫原因在于她曾用的第一个英文名,在她真人失踪后,还有行为轨迹,导致调查出现偏差,只针对欧洲寻找,后来扩展到美洲,最后是阿拉斯加。 谁会想到被送去俄罗斯。 只能说周今川藏她藏得太好,连后续都考虑到了,他如此费心神的目的,陈祉不是没往好的方面想过,假如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把南嘉送走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送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挨冻受苦,没钱没网,这不是保护,分明是折磨。 陈祉问不出结果,周今川嘴巴闭得跟石头一样,南嘉又不肯问,薛定谔的答案,在没有揭示之前,让答案保持在失望和不失望之间徘徊。 饿两天,陈祉要了她很多很多,散着包厢里没有散尽的火,南嘉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没什么配合,细白的小腿无力挎着他精壮的臂膀,人娇弱得一捏就碎似的,陈祉掰过她下巴,故意俯下推了一大半,三分之二已让吃不消,四分之三更是吃痛皱眉,“陈祉。” 他不依不饶,“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想推他出去。 “不管你想什么。”他继续扣着她下颚,语气横,“我只要你看着我。” “你先出去,有点撑。” “看我。” “陈祉……”她终于看他,倒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我对你可能有很多误会,或许七年前我不该泼你,是我冲动。” 她不该把所有的怒火往他这里堆。 她泼完后,隐约感知到,那场事故和陈祉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但他不否认,继续纵容江朝岸他们,才让人恼。 “怎么,你要和我说对不起吗。”他低头,吮了一颗,看她只为他辗转沉吟,解了不少心头的火,“我不需要,我要你说——” 他没有说下去,也许这辈子都等不到,也许要等下一场豪赌,才能听到听到一句不可能的话。 不自觉深究探讨,失神时又是险些一整个来撞了下,她下意识抬手去挡,低呼:“陈祉……” “别乱动宝贝。”陈祉将她手挪开,像是哄,又哄的不温柔,“不然我还要重新进。” 南嘉腕被扣至头顶,乱动不得,她哽着声,只好随他进来,思绪跟着他走,人也被牵着走,她越挣扎他越加倍,后面疲得力气丧失,记不清什么时候终结。 乏了一天,她闭眼昏睡。 后半夜不安然,没有明显的噩梦侵袭,额间仍然冒冷汗,不由自主抱紧身侧的人。 乌云罩住星月,漆黑暗沉的夜空,落雨敲打玻璃,勾勒奇异的画。 陈祉的腕被熟睡的人扣入指心,抓出数道血痕。 长短大小都有。 原先的旧痕被新伤覆盖住。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抓着。 不知过了多久。 没有光亮,陈祉垂落的臂膀,往肩上侧位置,宛如荆棘的纹身愈显幽邃沉黑。 她的刺青是秀气娇小的蓝蝶,一对比,他的荆棘生长蛮横,异形粗野。 二者靠近,荆棘困住了蝶,也像是为其筑起一堵庇护。 第40章 妮姬娅 疼不疼 连着几日,南嘉早晨没看见陈祉。 大概工作繁忙,她没放心上,出门上班前,听到外面的卡车声,随口问旁边的vera:“那边是什么?” “太太,那是运货的车辆。” “运货?” “是的,少爷让我们每周给您更新衣柜。”vera说,“您不知道吗?” 南嘉真没关心过这些细节。 她连半岛别墅区有多大都不清楚,上次说有个马厩,把白狮运来说明可能有个小型动物园,再算上高尔夫球场,树林花园什么的,给她一天逛不完。 从她搬来半岛别墅那天起,女主人衣柜每天小更新,每周大更新,她有时候穿自己买的,偶尔会就近挑选,不太注意得到衣柜的更替程度。 “好浪费。”南嘉埋怨,“好多都用不上。” “那是少爷喜欢太太,我们从来没见他对女孩子这样好过。”vera笑道,“就连他那些朋友,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南嘉听到喜欢不太可能出现在他生命里的词,一阵不可思议后,下意识剔除。 物质方面,陈祉确实给予了很多,他这人可以坏到最恶劣,也能对一个人极致的好。 有时候好到没有做好准备,根本承受不住。 舞团整体上下大换血,最近在招新,招老师,南嘉常见陌生面孔。 何鸢一走,白思澜势力减弱,姐妹团消停不少。 小乔大大方方申请陪南嘉去《舞姬》组,群演们也需要考核,选角完全没有定下来,她忧思,“我要求不高,混个群舞就行了。” 她自生功底不差,又勤奋,偶尔贪嘴不影响,给她机会的话,能担任舞台剧的主要角色。 不自信是《舞姬》难度太高,由印度寺庙的舞女为基调改变,发展深远,比天鹅湖更早,现代芭蕾舞演员的形态都是从舞姬沿承下来的。 从动作到情绪渲染,比熟能生巧的天鹅湖难太多,每个角色都非常重要,全员炫技,就连神殿里的小金佛都不能发生失误。 内容也复杂,里面女主是舞姬妮姬娅,男主武士索罗尔,两人一见钟情如胶似漆热恋时,男主却和公主订了婚,脚踏两只船的情况被喜欢女主的大祭司告状给了国王,国王为了公主决定除掉女主妮姬娅,将毒蛇藏于花束中,在男主索罗尔和公主的订婚礼上,妮姬娅误以为那束花束是索罗尔所赠,愉快接受后却被毒蛇咬伤。 大祭司给了妮姬娅解药,妮姬娅伤心欲绝,拒绝服用身亡,索罗尔悲痛欲绝,梦里来到幻影世界,和妮姬娅相见,两人深情共舞,在幻境里终成眷属。 每个版本各有不同,著名的马卡洛娃版本中有与众不同的结局,增添第四幕天崩地裂,神降临愤怒,震死所有人,女主和男主的灵魂走向天堂。 港舞对群舞的考核是基本功,对女主的考核是要求每个人挑选其中一场跳一段,要求更高,如果从前没有过训练,短时间内很难和其他首席竞争。 “嘉嘉,你选好跳哪一段了吗?”小乔总是掌握舞团的吃瓜消息,“我听说她们选了蛇舞。” 蛇舞是第二幕单人变奏,女主在男主和公主的婚礼上献舞,收到女仆以男主名义送的花篮,欣喜起舞接收,没想到嗅闻后被毒蛇咬中毒,整个过程除了大弧度的动作,还要经历过大喜大悲,夸张突兀的情绪渲染。 “第三幕变奏。”南嘉说,“以前练过。” 考核以稳妥为主,舞姬第三幕她曾经苦练,是用来参加比赛的变奏,拔得过头筹,信心就是底气。 “那你有把握吗?听老师说这次考核标准很高。”小乔略担忧。 南嘉清楚,很高的标准指的是什么。 “没事,小问题。” “不知道白思澜选的哪一段。”小乔小声,“怎么到现在没见她来练过。” “她的重心不在跳舞。” 白思澜现在感情温度,事业稳定,舞团演出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也是啊,她都被陆导选中去做演员。”小乔撇嘴,“真好啊,陆导的电影捧谁红谁。” “这个导演这么厉害吗。” “是啊,他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预售票房都破亿了,我都没抢到首映票。” 有这样的导演捧,白思澜在娱乐圈爆火是迟早的事,能否留在舞团并不是要紧的事。 事业稳定后,她才答应周今川的追求,在她心里,钱名大过一切,感情是可有可无的,在这个快餐时代,这样的人更容易成功。 “别管别人。”南嘉去拉小乔的手,“我们好好训练。” “你有没有看推特的教学视频?”小乔跟着过去压腿,“苏璇首席她们几个都下载舞姬教学视频,你要不要学一下,要卷大家一起卷。” 南嘉忍不住笑,“推特有教学吗,是哪个舞团的老师传的?” “不是老师,是一个网红。”小乔翻看手机,“几个月前发了个黑天鹅变奏视频爆火整个圈子,你不知道吗?” “嗯?这能火吗。” “可能背后有推手?但是她跳的确实很厉害,感觉水平和你差不多,我找一段给你看看。” 小乔有提前保存,随便点开几个视频,“你看,《葛蓓莉亚》《吉赛尔》《仙女》《堂吉诃德》《睡美人》……哇,她每一个跳得都厉害。” 南嘉目光封了印似的,凝视着画面一动不动。 单人变奏能爆火,不单单是因为跳得有多好,而是里面的人戴了面具。 白人黑人也好,人的好奇心都是一样的,如果单单放出舞蹈视频,观众懒得瞧上一眼,可戴上面具,给身份蒙一层面纱后变得与众不同。 刚开始视频供圈内参考学习,后来路人越来越多,欣赏后有人想要探究其背后身份,没想到几百万粉丝的账号一夜注销,现在流传的都是各国网友的转发视频,大家对其身份的探索没有停止。 “戴了面具也感觉人一定很漂亮。”小乔猜忌,“全球都没猜到她是哪家的首席,人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一点线索没有。” 小乔给南嘉转发了教学。 南嘉草草过一遍,没有细看,这类视频不适合她学习。 里面的人戴了面具,没能表演出情绪,而这是她最需要学习的。 有时候在想,她到底缺什么情绪。 《天鹅湖》里她真的搞不懂黑白天鹅吗,《舞姬》的蛇舞里,她是否真的理解不了,女主的大喜大悲是从何而来。 剧本滚瓜烂熟,怎么可能不清楚情绪渲染,分明是不愿意面对。 不愿意做白天鹅的替身黑天鹅。 不愿意看到妮姬娅毒发身亡。 舞姬里妮姬娅明知男主和公主举行婚礼,还误以为男主对她余情未了,误以为那束带毒蛇的花束是他所赠。 糊涂到明知有解药的情况,选择放弃,任由自己消亡。 南嘉心知肚明,是爱意,是执念,是幽怨,她难以渲染出丰富的情绪,是因为要反反复复将自己代入剧情里,要无数次经历妮姬娅的痛苦,要在所爱之人所赠之物是巨毒的剧情里凌迟。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8节 太专注的饰演者会和妮姬娅一样心如刀割。 … 周末,南嘉没在舞团训练,楼上的训练厅是她的个人世界。 vera给送来《舞姬》的两套演出服,歉意表示没有提前预备,买的成品服饰,过段时间再送特意为她量身定做。 一套是艳红色异域风情舞裙,另一套是幽灵世界出现的白纱长裙。 鬼使神差地,南嘉穿上红舞裙,起跳《舞姬》第二幕的蛇舞。 她知道自己可以做到,拿起花篮那一刻的欣喜,以及,被毒蛇咬后的惊讶和悲伤,她可以演出来的。 没有老师督促和没有观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跳完一曲后,南嘉才见门口有两个小观众。 十一和白仔一大一小蹲在那边。 白仔对地上的丝带很感兴趣,踩着傲然的猫步过来推玩,十一看南嘉过来,兴冲冲过去贴贴,蹭着膝盖撒娇要零食。 南嘉去二楼客厅的置物架上挑挑拣拣,拆一真空包装的鹿腿骨和牛肉干,一大一小,本来对应着十一和白仔,结果白仔把牛肉干吃了后,又去啃鹿腿骨。 什么都没吃到的十一哼唧两声,时不时抬爪示意。 白仔不乐意吃大骨,手贱抢着玩,玩腻了才赏给狗,自个儿优雅地舔舔爪子,跳到南嘉腿上,和她一起看狗磨牙。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狗是猫养的。 南嘉盘腿而坐,抱着猫看纪意欢在美国凌晨发来的深夜吐槽消息。 【沈泊闻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给我打电话,你猜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要向我告白。】 【我骂他傻逼,挂了后他还给我打来,非要说喜欢我。】 【脑子被八头驴踢了也不至于这样。】 南嘉:【他没解释是因为大冒险了吗。】 纪意欢:【没有,但我猜到了,他这个人经常犯病,以前有一次,上一秒嫌我烦让我滚远点,下一秒他又来亲我。】 【也是大冒险?】 【不知道,怀疑他是不是双重人格,要么装要么贱。】 双重人格忽冷忽热的,沈泊闻大部分都是冷着的,偶尔犯病发疯,她更倾向于他纯粹犯贱。 南嘉:【陈祉也有点。】 纪意欢:【我正想说来着,以为你讨厌提他就没提。】 对陈祉和南嘉联姻这事,纪意欢懒得评判陈祉出于怎样的目的,兄弟能玩到一块儿去说明都有什么大病,她意外的是,南嘉现在提起陈祉如此淡然。 聊他跟聊闺蜜家常一样。 南嘉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是她顺手打出来的,潜移默化中,陈祉竟然如云如雾一般,融入她的日常。 午休时间,南嘉依沙发眯一刻钟,醒来不见白仔,不知在哪调皮,十一老老实实蹲坐旁边,爪子搭她手边,七八岁的狗了,哼起来奶呼呼的。 “怎么,几分钟不吃又饿了?”南嘉揉揉它的狗头。 十一抬爪,还是哼唧。 她看见它的前肢有两道浅淡的血痕,“咦,这是猫抓的吗?” 十一哪听得懂,就是哼。 这么大狗打不过一只猫。 她好笑,叫vera过来,让她准备疗伤的药膏。 “太太受伤了吗?”vera问,“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是十一。” vera正要去找,被南嘉喊住:“不用了,我看到这里有一支。” 就放在这边的长几上,和茶盘放一块儿,不像是阿姨放的,她们没这么不条理。 拿起来一看,是人用的药膏。 “这个药不是给宠物用的。”南嘉翻看说明书,“叫医生过来看看吧。” “十一怎么了?” “被猫抓了两个伤口。” “奇怪,白仔调皮归调皮,从来没动过真格。” “不是它吗,那还能是十一自己挠的?”南嘉狐疑,取过狗爪子细看,是划痕,但上面血迹较深,不像是锋利的猫爪所留。 看着看着,余光瞥向自己的指甲。 上面沾着红色血迹。 南嘉吓得松开爪子,十指张开,难以置信。 是她抓的? 怎么可能…… 仔细回想,醒来的时候,十一的爪子离她很近。 可她为什么要抓它的爪子。 十一被抓疼后并没有喊叫,默默等她醒来才委屈巴巴哼唧,所以她都不知道是自己抓的。 南嘉试图理清逻辑,可越往不愿意的地方想,越接近真相。 … 天色暗淡,月亮爬上云层。 陈祉回来时,南嘉正在涂抹身体乳,丝质睡裙半撩起,挤了一泵后往俏生生的小腿抹,微俯过身时,收于长裙里的腰段看得见的纤纤细柔,两只随意地并拢搭在长几上的脚交叠,足尖泛着淡粉,整个人随意慵懒,偏冷色调的房间,因她的存在而变暖,沐浴后的小苍兰,茉莉香弥漫开,像只轻和的风将人往里头推。 听到动静,她没抬头,“你回来得这么早。” “不是你发消息让我早点回来。”他没有防备,解了衣襟最上节纽扣,大步过去,“有事要说?” “没有啊。” “你最好有事要说。”他揉她的发,蛊着声,“不然我让你有事要做。” 她眨眼,“没有就不能让你早点回来了吗。” 陈祉扯开领带,单膝跪在柔软的沙发上,捧过她的下颚,低头要吻,她反应灵敏先避开,但哪避得过,唇际还是被他蹭了下。 来势汹汹,南嘉不得不制止:“等,等下。” 她抬起的足心抵着他的心口,阻止进一步,让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陈祉垂眼就看到一小块裹着小花的白布,她很喜欢穿白色也很适合穿,小布颜色越简单上面染着丝线就越显透明,每次看到都令人更膨胀。 也不知道那句等下到底是欢迎还是拒绝。 陈祉看似不急不慌,将抵着心窝的足心移开,这一移,就是最基础的标准覆式姿势,只需要再别过那块底布就行了。 南嘉干脆拿另一只脚踹他走,“洗澡去。” “一起。” “谁跟你一起,自己洗去。”她不由分说,又踹了一下,没洗澡,亲也不给亲一下。 她肯定不跟着他一起洗,昂贵的身体乳已经抹完了,要是被他拉着洗完,她肯定是要闹的。 没多久人出来,黑色碎发上落着淅淅沥沥的水滴,眉角额间也落了些,沿着分明的轮廓继续落,线条和骨感分明的锁骨,到宽厚的肩,没入薄浴袍。 “你们男人不都是裹浴巾的吗?”她比划,“你为什么穿浴袍。” “不行吗。” “我随便问问。” 他冷哼:“你们男人?你看过很多男人这样裹吗?” “……没有。” 她只是想引出一个话题,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自讨苦吃的意思。 陈祉:“那为什么这样问。” “你之前不是这样穿过吗。”由于忐忑,南嘉的语气里掺杂不说心虚,不敢看他。 她果然不适合做侦察之类的工作,稍有不慎就会露馅。 陈祉:“你很想看?” “可以吗?” “可以。”他没有拒绝,“但我不知道怎么裹了,要不你拿条浴巾裹给我看看?” “我?” 她大脑宕机。 什么鬼,让她一个女的用男人的方式从腰际以下裹浴巾。 他敢说的出口,她都不敢往下想。 拿了免死金牌,他这次过来的迈步弧度更大,不等她再开口,满身香的跟个夜宵似的人被他摁下去亲,沙发犹如漩涡似的深陷,炙热的吻萦绕封堵她所有的话,一句说不出口,除此之外,还被他揉了两下。 强装冷静,混乱中,南嘉不忘扯一把他的袖口。 浴袍袖口宽敞,一扯就能挥开,她抬手弧度不大,陈祉却敏锐地感知到,停顿下来。 这个间隙,南嘉看到如她心中所想的画面。 果真是,伤痕累累。 她感觉浑身血液都冷了,眼眸溢满难以置信,哽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还想继续撩他袖口的时候,陈祉起身避开,高大身影离去,迎面的是刺眼的光。 “陈祉。”南嘉低呼,目不转睛注视他手腕到胳膊上的抓痕,新的旧的混杂,“你的胳膊怎么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9节 这时候回答什么都难以隐瞒。 他没否认,轻描淡写,“你抓的。” “我怎么抓的。” “上次不是说了吗。”陈祉没个正形,眉眼上挑,“做的时候抓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是我睡着做噩梦的时候,抓的吧。” “不是。” “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说了不是。” “为什么不叫醒我。” “周嘉礼——”他这时的语气蛮横,还有点不耐,干脆避让撤开,不让她看。 她盯他许久,没有生硬地辩驳,眼帘低落,“疼不疼。” 第41章 楚河界 除非老子分尸,否则别想分床…… 一开始,南嘉就应该怀疑,做的时候哪怕抓也是抓在后背,不会在手腕上留下那么多痕迹。 他白天不在,晚上回来得晚,她又有个关灯做的习惯,所以被当傻子一样瞒了这么久。 “今天十一的前爪和你一样被抓伤了,刚开始我以为是猫抓的。”她眼睛越来越暗,“结果发现我指甲上有血。” 睡梦中她会下意识抓东西握住,十一在旁边乖巧看她睡觉,被她抓到时它感到疼痛和疑惑,哼唧两声并没有吠叫把她嘲笑。 可能觉得,妈妈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陈祉漫不经心的,“也许十一本来就有伤,是你指甲蹭到了它的血。” 南嘉:“那二楼茶几上的消炎药膏怎么说。” “没拆封,凭什么认为是我用的。” “你既然不认为是你要用的,你为什么知道没拆封。” 他不慌不乱,“走的时候看到的,不行吗?” 南嘉问不下去,就算她和他放话,骗人是小狗,没准他能给她汪两声。 陈祉继续过来把她摁住腰,对一切质问置若罔闻,胳膊上的伤口不值一提,撑过她肩侧,单手捧起她的后颈,南嘉很倔,腿合着,“你要是不和我说实话不给弄。” “周嘉礼。”他唇际勾着浅薄弧度,“你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证据我都有,是你不承认。”她推他时不小心还碰了下他的兄弟,“不说拉倒。” “不给还撩。”陈祉嗓音哑得不行,缓了一会儿,无意看她一眼,比没缓还要糟糕,软乎乎的人靠在那边,保持着他刚才摁过的姿态,跟个妖精似的长腿随意提着。 眼神不屑冷漠,却似带毒的钩子。 什么都不动就能给人钓起来,又毒又难自持,步步沦陷,迫于兄弟的威胁,他不得不顺着,轻轻掰扯她一侧足,“我说还不行吗,小事而已。” “那什么是大事。” “你没有做噩梦就行。”他以为很难进,结果比想象中顺利许多,眉角一抬,眼前的人躺得跟狐狸似的,眉眼涟漪妖娆,明明自己也很想还要推他走。 南嘉这些天没有再被梦魇侵袭,抓伤他可能是情绪紧张的后遗症。 比起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已经好很多。 她自己浑然不知,是每次做完累到一觉天明毫无异常,以为度过安然无恙的夜晚,从来没想过,睡得那样从容,是有人给她抱着胳膊,在她捏紧手心的时候给她握住缓解。 她现在不得不怀疑他每天那么早离开,工作繁忙是原因,是否和怕被她看见相关。 南嘉浑浑噩噩地想着,人早不知道被撞去哪,太亮了,白光刺眼,可现在一点不想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嗓音咽着,习惯下意识去抓他肩侧的手停在半空,收拢于手心,想要往别处放时,陈祉调整位置,主动让她胳膊圈过来。 “你不是爱抓吗。”他深眸注视着她冷热不知,情绪难辨的双眸,“随便抓。”全部没过她深处看她急得抓人的样子越能带出他骨子里原始的恶劣和欲,宁愿被她抓出画,好过现在的畏畏缩缩。 南嘉不敢动,攀附的两只手不自觉攥紧,使得人不得不迎接他,她明明有话质问他,要和他理论,此时抛之脑后,这是她头回主动迎送,送到陈祉真想栽死在里面。 她眼角泛着清浅的晶莹,婉转的声音夺人心魄,原本皙白肤色泛着生理的红,他吃不准是他不知轻重还是她自己s哭的,眼眶盈着泪滴,完全倒影他也完全属于他。 “周嘉礼,你怎么两头哭。”陈祉闭了闭眼睛,沉呼吸,“爷快被你淹死了。” “……陈祉。”南嘉突然不知道要不要骂他,手心握成拳,想到背地里他挨了不知她多少下,没有下手。 骂不骂都是油盐不进的混蛋。 “要不换个地方哭?”他循循善诱,“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 他给她说话的机会了吗。 得空的时候没骂他真是可惜了,她现在想骂也骂不了,唇际被封死,陈祉一边亲一边抱去盥洗室。 妄图和从前一样,当她没发现那样,累到昏厥就不会想太多,到天亮是崭新一天。 事实是垃圾篓扔了五六个盒子,南嘉清醒如初,打算末了和他算细账。 好好算一算,这么久他凭什么不和她说清楚。 “不要了。”南嘉避开,“我去洗洗。” 陈祉哪会轻易离去,花洒往她领口洒,“不要我帮你?” “我自己来。” “为什么?” 她没有说讨厌他,讨厌他瞒着她。 “不为什么。”她低头,“怕你辛苦。” 怕他辛苦,但她仍然吃不消,颤颤巍巍不大站得稳。 之前很心安理得给他洗,跟冬天里晒太阳的猫似的,动都懒得动一下,从结束到回去,都是被他抱着伺候来伺候去的。 “周嘉礼,怕我辛苦不是不给我碰。”陈祉继续将人摁在池中,靠着耳际,“下次你可以坐上来。” “……陈祉。”她两颊红得滴血。 “好不好。” “不可以。”她不看他,“不会。” “我可以扶你。” “不,不要。”真怕他来试,她从池中扑腾走,自个儿裹好出去。 自己洗真的蛮累的,容易昏昏欲睡。 陈祉出来时以为她睡熟了,灯却亮了一盏,她穿戴好,赤一双足,屈膝坐等他,很明显是准备盘问。 他糊弄:“很晚了,有问题明天再问。” 明天又可以这样糊弄过去。 南嘉不上这个当,“你要是不说,你和十一睡。” 陈祉提前灭灯,室内笼罩于黑暗中,被帘幕隐匿月光微弱斑驳。 彼此距离很近,无形中又很远,中间仿若隔一道楚河界限。 吃饱喝足,该她盘点事情。 南嘉细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谎言像是一堵看似宏伟实则脆弱不堪的高山,能坚不可摧,也能像现在这般,被她轻飘飘的,如羽毛似的声音击垮。 瞒不过去,他糊弄:“不记得。” “一开始,还是从我那次噩梦开始。” “做梦之后。”他一顿,话又没过喉间。 其实一开始她就喜欢贴着人。 他以为当时刚搬来,房间空阔陌生,她缺乏安全感才这样。 南嘉:“每次会抓多久。” 没回答。 “你为什么不躲开。” 没回答。 她语气里隐隐责怪和质问:“如果不是我提前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和我说。” 陈祉站在床侧,身形颀长,比她高大那么多,无言以对,他们各自的位置于电影里是经典的对角线构图,他理应占据高位,可暗光投落纤细的身影随着质问轻微颤动,照过他的身上,他是被压制的一角。 “嗯。”他咬重三个字音,“一辈子。” 脱口而出的往往是不过脑的话,那她说这句时,潜意识是不是已经将他们的婚姻关系和天地划等分,这辈子都是要和他过下去的,生死都会在一起。 她想和他抓重点,他又混不吝的,无奈低声叹息,“陈祉。” 从伤痕来看,这一定是发生很多次的事情,而她被瞒那么久,只能说他做得好。 每天早上她的指甲都是干净的,她不得不怀疑他每次都会帮她擦拭,所以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多大点事。”他单手捧起她的脸蛋,“你安心睡。” “睡不好。” 她一直都睡不好,靠药物维持。 后来和他在一起后,有人抱着睡得挺好的,没想到是有代价的。 “为什么睡不好。”他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和我说。” 舞团的事解决了,她对周今川也不抱希望,执念和心魔不应该这么深。 除非这些年间还发生其他事情,没有完全交代清楚。 她能和他讲一些已经十分难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0节 没人理由要求全盘托出。 “你没和我讲,后来是怎么离开西伯利亚的。”陈祉说,“是有人给你提供帮助吗。” 如果她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出来的话,那从刚开始就出来了,而不是耗费很多年。 是谁帮她离开的。 排除了周今川,还会有谁。 “一个白人朋友。”南嘉没想隐瞒,只是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 他眉宇一凛:“追求者?” 看她没回答,他轻捏下腰际,“是不是?” “痒。”她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反应,想笑,“女孩子。” 他手劲松了松,“哦”一声,俯身过去抱她,“然后呢。” 她没继续说。 他也不勉强,“睡吧,很晚了。” 陈祉没让带伤的胳膊出现在她的眼前,可一抱就露馅,她低头就能发现,触目惊心的鳞伤。 她眯了一会儿就把十一抓成那样,陈祉陪她度过的是一个又一个整夜。 察觉到她视线,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睡不睡了。” “你放开。” “闭眼。” “知道了。” 结果等他拿开后,她仍然睁着杏眸,没有困意。 骗他快成老手。 陈祉真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哄不了,威胁不住,她浑身上下就没有可以被拿捏的软肋,但是整个人是他的软肋。 南嘉真的睡不着,她甚至在想自己前段时间是怎么睡着的。 这些年很难有一个平和安眠的夜晚。 各种药吃出耐药性。 只有小时候无忧无虑,脑袋沾到枕头就能睡着,母亲和父亲离世后,她无忧无虑的童年跟着离去,在周家的陌生环境中,被一些小伙伴莫名欺负到不敢入睡的夜晚,是周今川察觉到来陪她,握住她的手等她安息后再走,那时候的他也是个小孩,眉眼已是大哥哥的成熟。 南嘉不想依赖别人,她怕自己将希望寄存,最后灰飞烟灭。 为自己依赖陈祉这件事感到难过,难过自己控制不住这种感觉,也难过于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伤害。 南嘉挪到最外边的一侧,把自己蜷成最小的一团,只掖一点被角,离他越近,越难受,可离他远了,也不快乐,只图一点安心。 从她动的时候陈祉就在观察,目视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没有再挪回来的意思,他冷言:“过来。” 她肩膀一颤。 “周嘉礼,你别逼我抱你。”他说,“我会抱你到天亮,我做得到。” 她知道,仍然不动,很小声:“我会抓到你。” “我不怕。” “我怕,所以睡不着。” 这就无解了。 “那怎么办。”他淡声说笑,“给你唱个儿歌,讲个童话?” “不用。” 最好不用,因为他不想学。 陈祉在抱与不抱之间徘徊,抱的话她可能会挣扎踹他骂他然后再挪回去原来的位置,不抱的话,彼此都是煎熬。 挨骂习惯了,没有犹豫选择了前者,劲道的臂膀没过她的后腰,轻轻一箍就将人捞入怀里,她轻得很,骨头脆的一把能捏碎似的,盈盈一握的腰单指掐得过来,这些年饭不知道吃去哪儿了,光长嘴不长肉。 奇异的是她没有挣扎,小动物似的匍于他温热坚实的胸膛,两只软若无骨的手轻轻抵着,靠近心脏的位子,一双剪水眸隔着墨灰色的夜色和他对望,那瞬间心脏已经被她掏空了似的,呼吸霎时中断。 好乖。 好乖好乖。 不动不挣扎,只睁着琥珀色的眼眸,人畜无害。 他克制住亲她的冲动,单单是把人抱着,轻拍后背,“晚安。” 靠近后原来更容易睡得着,南嘉这次再闭上眼睛,世界安宁无声。 没有做梦,睡得也安然。 凌晨三点多,她有预兆地惊醒,似乎感知到什么,条件反射坐起来,一把抓住身旁的人的手腕。 新鲜的抓痕,两道。 还好不多,可是血淋淋的,比十一爪子上的要严重。 陈祉似乎没怎么睡,从她闭眼到睁眼始终是清明通透的神态,眉眼间不显疲惫,皱着顾虑和心悸,“你怎么醒了。” 南嘉没有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低声喃喃:“还是会这样子。” 太难了。 人没法控制自己的梦,无法控制脱离的意识。 他想把她重新摁下来慢慢哄,南嘉忽然起身,满地找拖鞋,随便穿上后往门口走。 陈祉倏地跟过去,“你干嘛去。” 南嘉鞋穿错了,走路跌跌撞撞地,踉跄来到门口,刚碰到门柄,被他从背后挡住了。 “怎么了?”他垂眸,“有什么急事天亮再说。” “……我们分床睡吧。” 他以为听错了。 南嘉小声但坚定,“再不分床睡的话,我每次做噩梦都会把你抓伤的。” 这是她没法控制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分开。 至少是在要睡觉的时候分开,其他时候要做什么还可以做什么。 “家里房间还有很多,分开是最好的办法。”她说,“不然你的伤会越来越重。” 每天都会有新的抓伤,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陈祉望着她认真专注的小脸蛋,薄唇一扯,“你怎么这么聪明,这么好的主意都给你想到了。” “嗯。”她点头,“早知道昨晚就应该分开。” 她背过身,还想拧门,后腰被他直接反摁入怀里。 “夸你几句还当真了。”他下颚抵住她柔软的发,冷笑,“告诉你,除非老子分尸,否则别想分床。” 第42章 火灵鸟 试着努力地,接住他的好 谁给她的自信,觉得他会赞同她的离谱想法。 这个命题就不存在,别说是分床,分开这个词,和她分,任何一个相关联的词语,都不存在于他的词典里。 门被死死关住,陈祉抵着人,抱她的力道巨大,她薄削的双肩完全被他的胸膛包裹覆盖,可是感知不到压力和疼痛,他溢出的情绪没有施加于她的身上,尽数自我收敛,除了做他会尽量避开任何让她不舒服的行为。 哪怕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抱住她不松手,到彼此窒息,恨不得融为一体骨血。 “陈祉。”南嘉扑面而来的是无措和自责,“我是认真的。” 她没理由伤害他的,更不该是这个原因,不该是这种完全可以避免发生的事情。 “难不成我是和你开玩笑吗。”陈祉将她扶正,抬起的手覆着她柔软的发,蓬松凌乱的发间,托着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眼睛里倒映着的他,阴暗又果决,不容置喙。 “可是……” “没有可是。”他说,“不可能,想都别想。” “我的意思是,可以先做完再分。”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这样既不耽搁也可以避免那样的情况。”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真是混蛋吗。 是啊,怎么不是,每次不都是他索取无度的吗,她不喊停就没有结束的可能,她喊了还得加个几次再放过,男人不都是为那点破事吗,她早已看透,也骂过,他何必自持清高。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没了那档子事我就过不了了,那七年是怎么来的,我是真的饿死了吗。” 她懵一会儿,“什么七年……” 这么懵是压根没有对他有过思考和揣度,没想他是不是第一次,没想他是否有过其他女人。 因为不在乎所以无关紧要吗。 “没什么。”他咬牙,双腕架起她,将她抱去别处。 离门远一点。 免得她想离开。 陈祉把人放在靠近环窗的吧台上,原本是个抽烟喝酒的小酒台,房间里不适合留有异味,改放鲜花,vera每天叫人从花房放置各种各样的蔷薇。 今天的是昨天放的火灵鸟,开得大大咧咧,奥斯丁花型,像女孩艳丽华贵的蓬蓬裙。 “睡不着?”他堵着她,“那做吧,既然这样看我,我不坐实不是对不起你的判断吗。” 比起做他更想惩罚她,最好是看到她的眼泪,可真进去了,听到她的声音,又无法忍下心,她刚才说的,不过是出于他而想出的最稳妥的办法。 患得患失的人就是如此。 时而觉得她的情感是不是和从前不一样。 时而觉得,她的怜悯可能只是出于不忍,像对十一那样心疼。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1节 她像一只漂亮的蓝蝶,轻轻煽动翅膀,他心脏一片哗然。 直到日出,晨光照进,他送她到了之后,不急不慌退出去,没有直接走,掰过她双膝,垂眸看自己杰作。 吧台上,青釉花瓶,瓷白如她的肌,一捧淡彤色火灵鸟生机勃勃。而给她小花的养分有些多了,浇灌次数也比往常多,清晨日光一照可见轻微红,肿,也如淡彤蔷薇色,温温的晨露悬挂,他指腹轻揉两下,原先不太看得见,不知蔷薇如此娇嫩,灌时也不过分,收敛很多,怎么就这样。 “宝宝。” 预感他每次这样叫肯定没好话,南嘉背靠墙壁,不想和他反驳。 “花好漂亮。”他靠近耳际,恶劣得很,“以后能不能多给我看看。” 之前有看她只是不比现在借着光照,也没有明显的参照物。 花瓶就在旁边,南嘉抬手从中拿起一朵蔷薇,往他身上一砸,恼声:“不能……” 想凶他,说出的声音又婉转,到一半梗住,和这混蛋能说出什么道理来,较起真的话,他可能还得犟说既然能插花凭什么不能看。 陈祉接过花束,重新放回去,慢条斯理,“对我撒气好了,花是无辜的,你不是最喜欢蔷薇吗。” 她蜷腿侧坐在吧台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蔷薇。” 在他回答之前,她提前排除,“这件事连纪意欢都不知道。” “我看到的。”他说,“学校的蔷薇花你不就挺喜欢吗。” 那是多久的事情,他连这个都能记住吗。 南嘉疑心不消,知道这件事的人确实很少,只有她一个,周今川也许知道,他曾经有意无意提起,说她身上总有蔷薇的香气,应该是学校花园里沾染的。 “你放学后每次不都走高三楼绕一下吗。”陈祉再次解释,“特意路过楼后的花园,那边种的大部分是蔷薇。” 南嘉困惑眨眼,“那你为什么知道我特意绕一下。” “你每天的行踪都有人跟我汇报,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他把白衬衫往她身上一套,清瘦的人在男士衬衫中显得十分娇小。 他们两个争锋相对,想讨好陈祉的弟兄们自然争先恐后给他出主意,找机会,每天思忖的事就是给南嘉下套。 没告诉她的,是一开始提出这个现象的人并不是那些人,而是沈泊闻。 沈泊闻和陈祉说的话并不是单纯地汇报,而是意有所指。 每天来高三楼晃悠的妞是不是暗恋他。 兄弟之间的话往往会给彼此造成不小的影响和作用,说久了,不得不让人思考,纪意欢这个朋友,没准真的对他心怀不轨。 毕竟,她给他送过一个称心如意的生日礼物,他又向来受女生追捧,她喜欢他试图靠近这行为可太正常了。 直到她那瓶水浇灭所有的幻想,打破不切实际的猜测。 她喜欢的,不是他。 人生最大失算。 之所以给人造成这么大的失误判断,沈泊闻这狗日的功不可没,罪魁祸首。 “你也喜欢蔷薇吗。”她脑袋微微偏向于他那边侧着,“我看咱们家里有一个很大的蔷薇花房。” 不止是蔷薇花房,听vera讲,还有一个研究室,特别研究蔷薇品种,再将培育好的花种移植到花房栽种,一弄就是好些年,从半岛别墅改造时,蔷薇花园就开始建了。 这里占地面积太大,所属有的,肯定按照主人家的意愿添置,而南嘉来这边不到几个月,和她肯定没关系。 陈祉把她抱下来,去洗手间洗漱,“我不喜欢我养她干嘛。” 南嘉没穿鞋,他先将人抱过去坐着,回头把卧室的拖鞋拿来,俯身半蹲,握住细白的足踝,把拖鞋套了上去。 照顾小朋友似的,穿完鞋,把她带到盥洗台前,挤了一款牙膏。 南嘉挑三拣四,“这个味道不好闻。” 自动挤牙膏器里有三个口味,他又试了另外两种。 可算给公主伺候好了,把果香味牙膏放入她唇齿间。 她刷牙时,披散的长发凌乱在左右肩。 秉持着谁弄乱的谁来收拾原则,他顺带拿起发带给她随意束发。 第一次没扎好,给头发松散后再重新扎。 末了再和穿衣服一样系个漂亮的蝴蝶结。 最后摸摸她的额发,像给小动物顺顺毛。 南嘉任由他捣鼓着,嘴里含着牙膏沫,“那你养那么多蔷薇,最喜欢哪个品种。” 他静默。 “就花瓶里的那种。” “那叫什么?” “……”不知道。 “火灵鸟啊。”她好笑,“你说你喜欢蔷薇,但连这么基础的品种都不知道吗。” 他说的喜欢估计就是觉得蔷薇各色各样开得漂亮,比较养眼所以养在家里,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子,无可厚非。 陈祉:“你喜欢哪种。” “都喜欢。” “蓝蔷薇喜欢吗。” “蓝蔷薇?目前世上没有自然育种。”南嘉停顿,“只有淡蓝偏紫的品种,一个日本育种家培育出来的,他早就过世了。” “那你喜欢吗。” 她点头。 “会培育出来的。”陈祉说,“他们说快了,有新一批试苗。” 从上世纪开始,日本大量植物学家研究培育蓝蔷薇,目前自然培育出来的蔷薇较偏向于蓝色的品种是转蓝,温度越低越蓝,港岛温度并不适宜,还有经过转基因培育的花种,色彩也不完全显蓝,不是淡紫色就是偏灰色调。 这边的科研室致力于研究蓝蔷薇,意味着都是顶尖的专业团队,否则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去研究一个世纪都没能实现的项目。 世上每一件不可能的事,他都曾有过尝试,一轮遥遥无及的月,也想尝试摘取。 陈家太子爷,天生就该拥有最好的,去做常人不做的,无人区冒险,拉力赛车极限运动,华尔街金融区或者这渺小到鲜少被世上在意的花种培育,他都要博头筹。 要独一无二的蓝蔷薇,送给独一无二的人。 “陈祉。”她专注看他,“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吗?” 父母健全,家庭和睦,养尊处优,顺风顺水。 条条大路通罗马,他家就在罗马。 别人出了事可以说上面有人。 而陈家,上面没人了。 钱权势名,哪一样都拉满,出生即爽文。 这辈子除了摘星取月,还有他做不到的事吗。 甚至如果他想,去太空溜达一圈都不是不可能的。 “有。”陈祉说,“很多,很多。” 想要很多很多,他现在没有的东西。 她唇齿间清冽的薄荷香气溢满,含糊不清,“你现在最想要做什么?” 他说:“想带你散心,希望你开心一点。” 听着简单行动困难。 连觉都睡不好。 她前面那些年过得太糟。 要养她很多年才可能养成他满意的样子。 当初,他就不该说那句话。 她这些年的主要矛盾是在于别人,可人总会抱有假设的幻想,假设不说那句话会不会好一点,会不会给她减轻一些噩梦。 她刚开始的悲剧是和他没关系,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受人屈辱,心上人另有所爱,桩桩件件和陈大少爷没半毛钱关系。 但万一呢。 万一那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稻草呢。 他们刚开始对她的针对,就是荒谬至极的事情,何必和一个小女生计较,那时候的她父母双亡,周今川是对她最好的人,她不和周今川好还能对谁好,对他们一群混蛋吗? 没人知道最开始的针对到底源于何处,是大少爷因为她发生人生第一次滑铁卢,还是受沈泊闻那损嘴挑拨离间。 有时候陈祉宁愿她抓狠一点。 狠一点吧,再狠一点,给年少轻狂减轻一些罪孽,让他找一点平衡,顺其自然靠近。 可南嘉认为,他没必要这样在意。 知道他带她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玩,把爱马牵出来助她赢注。 冒着被抓老千的风险,帮她赢沈泊闻的牌局,都是弥补那句话造成的伤害。 事实是,无论有没有他说的那句话,都无法改变她当时的处境,她没理由将怨恨一股脑堆给他。 “那你……”南嘉忽然问,“要不要抽空陪我去看个电影?” 现在不知是谁哄谁了。 她试着努力地,接住他的好。 怕他落空,怕他处心积虑的惊喜打水漂。 所以要询问他,要他“陪她”。 陈祉没看出她用意,对电影兴致乏乏,“你想看什么?” “朋友说陆导最近有个电影很火。” “不是有家庭影院吗。” “电影院的氛围和家庭影院不一样。”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2节 “哪里不一样。” “在家里我怕你看到一半,对我图谋不轨。” “在外面我就是个好人了?” “……” 人怎么可以自知之明到这种地步。 不喜欢看,陈祉也应允下来,约个时间去接她。 … 考核将近,舞团各个训练厅挥汗淋漓。 “对就这样……阿拉贝斯……左右开弓,后腿转得真好,保持住,不要掉脚尖,好样的。”张老师给南嘉一对一教学。 南嘉的发挥太稳定,第三幕变奏每次训练都能当做教学模板。 标准到张老师确定她这几年在国外没有松懈过,只有每天不断训练才能保持水准。 “太棒了。”张老师和她击掌,“挑不出一点毛病。” “老师过奖。”南嘉颔首。 实力证明一切,先前看不惯的几个小姐妹团偶尔乐意搭几句话,她们家境优越,不跟着白思澜混,只做中立闲散的吃瓜群众。 白思澜身边少个何鸢,跟班少一半,但也有人想攀附着讨好。 她有阵子没跟着大部队训练,发挥水平一般,架不住硬吹。 她早已看穿,笑吟吟的,“最近有点累,水平下滑,没你们说的那样厉害,可能过不了考核。” “过不了就算呗,思澜姐要做大明星的,比我们这些闲人风光多了。” “话说,思澜姐为什么会累,难不成……” 姐妹群众一种掩嘴哄笑。 白思澜佯装脸红,“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我和他没到那个地步。” “哎呀,都什么年代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们嬉笑,“周老板可真是好男人,给你拍了佳士得的珠宝,又给你换了新的birkin,鳄鱼皮的,他真的好会宠女朋友。” “毕竟姐姐是他追求很多年的白月光,好不容易追到手,肯定要一心一意对人好咯。” “什么时候能带我们见见周老板,听说真人长得比明星还要帅。” 被她们包围叽叽喳喳讨论,很有众星捧月的感觉,白思澜轻笑,“他今晚下班后可能会来接我看电影,想看的话你们就在远处看一眼,不要打扰到他。” 语气里满是小女生的娇羞。 那边的八卦声,若隐若现传来,小乔不得不把配乐声调高,撇嘴嘀咕,“好吵,恋爱中的女人都喜欢秀吗?” 喜欢炫耀各种各样的东西,炫耀男朋友的宠爱。 南嘉没太关注秀了什么,对白思澜和想秀的人没兴趣,对珠宝和铂金包更没半点兴趣,家里这些都不缺,vera给她准备的衣橱间,化妆室里,两面墙都是限量包,眼花缭乱到她没进去过几次。 她不是非要背帆布包穿牛仔裤的小白花,陪陈祉出门的话会挑个限量包充场面,来舞团训练的话更习惯低调简便。 南嘉开小乔的玩笑:“没准你恋爱的话也这样。” “我才不是。”小乔脸红,“嘉嘉你呢,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没见你谈恋爱。” “我嘛……” “你知不知道每天都有人往我们舞团寄情书和礼物,都是男粉丝送给你的。” “我结婚了。” “啊?” 南嘉抬手,落落大方亮出无名指上的素戒。 就是小乔上次陪她买的。 小乔记得当时买的是对戒,狐疑多看两眼,“你是嫁了个穷光蛋吗。”婚后戴的戒指居然如此简单,还是女方买的。 “应该不算穷吧……”南嘉思忖,“他晚上来接我,回头带给你看看?” 小乔点头,但抱有怀疑,南嘉才二十三岁,看不出来英年早婚。 训练结束,南嘉回更衣室,从抽屉里拿出崭新的一盒药膏。 这是舞蹈生常用的药膏,对平日里磕着碰着的伤口有奇效。 家里的药膏没有拆封就被扔在茶几上,不知是不是不管用,所以陈祉没碰,她想给他换个疗效更好一点的。 离他来接她的时间快了。 手里攥着一盒药膏,南嘉忽然想到什么。 朝小乔问道:“你有没有指甲剪?” “有啊,我拿给你。”小乔从自己的储物格里翻来覆去,“怎么了?你要剪指甲吗?” “嗯。” 南嘉抬起手,十根指盖上涂了冰肌透明美甲色,没有贴甲片,指甲是自然生长的,定期打磨修剪,不长也不算短,所以挠人容易带出伤痕。 小乔递过去后,看到她手指,“咦,这么漂亮的指甲你不会想剪掉吧?” “嗯。” “那多可惜啊。” “太碍事了。” 说话间,南嘉已经剪掉一枚指甲。 第43章 牛角包 “因为陈祉。” 没几分钟,方才微长的十枚指甲被剪断,失去装饰,手指尖光秃秃的,胜在她骨节匀称,指型修长,倒显得素美。 陈祉到时给她发了消息。 南嘉带上准备好的新药,和小乔一块儿过去。 没见到真人,小乔半信半疑,只以为她在开玩笑。 甚至于在车位上看到一辆全黑漆身的超跑,和一侧长身玉立的男人时,仍然抱有怀疑的态度。 南嘉没想到他开这么拉风的车来接她,迅速小跑过去,陈祉靠着车旁,白衬衫黑西裤,袖口半挽,仍没戴腕表,浅于表面的是一枚素戒和新旧伤痕。 这人往那一站实在太有辨识度,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又一辆拉风超跑加持,就差在脑门儿上贴着他过来接人约会的标签。 庆幸的是这边停车位并没什么人,碳黑超跑极易隐匿于沉着的夜色,轰隆的引擎声在纸醉金迷的港岛并不少见,车位周边也有停冰蓝色兰博和玫红玛莎,分走一些他的存在感。 看她见他是用跑的,人刚靠近,陈祉单手勾过她的腰际,软乎乎的手感奇好,他捏了两把,“跑什么,这么想我。” “你下次能不能低调点。”她瞅了眼后面的车,“开布加迪来接我?你就没有便宜的车了吗。” “不行吗。” 总不能开处理政要的商务车来接她。 她主动找他看电影,那不就是主动找他约会,没人开商务车接女孩去约会。 陈祉下颚微抬,点了下不远处的人影,“那是谁,一直看你。” “我朋友,要不要介绍下。” 他没动,她上次不乐意介绍他,他和妈咪来舞团,她也没有站出来相认。 南嘉这次拉过他的手,向小乔招呼。 隔得远,小乔眯眸许久,终于看清南嘉身边站的到底是谁。 上次陈祉来舞团,她没敢多看两眼,尽管他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嗓音平淡,比不上老师严厉,可轻描淡写的话语间仿佛有着樯橹间灰飞烟灭的气场,真怕给人当炮灰给扬了。 陈祉:“这就是上次你在车里打电话的朋友。” “嗯。” “嘉嘉……”小乔畏畏缩缩站在南嘉身侧,“那个……你上次没开玩笑啊。” 说她和陈祉住一起。 结果是真的。 人家是夫妻当然要住一起。 “我介绍一下,我朋友小乔。”南嘉横在两人之间,总感觉陈祉好像把人吓着了,试图给他挡住。 他跟个显眼包似的,主动接话:“你好,我是她老公。” 微顿,着重强调:“领过证的夫妻关系,不是朋友。” 小乔讷笑两声,礼貌招手,试图往后退,“你好……” 不敢看也不敢搭话,小乔只贴着南嘉,“那个……嘉嘉,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要不要我们送你?” “不,不用。” 一眨眼小乔溜没烟儿。 莫名其妙给人吓跑。 南嘉上下打量一遍他,和平常没两样,上次来舞团不也这个样儿,当时大家兴致勃勃讨论,没见谁被吓住,怎么小乔胆子这么小。 “她被你吓跑了。”南嘉说。 “是我吓的吗,是你突然介绍我们关系。”陈祉说,“之前要是老实介绍不就没这事了。” “那怪我吗?” “怪。”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怪……”陈祉对上她视线,后面的话不自觉浸没,握紧她的手,改口,“怪我,都怪我,没让你拿得出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3节 她唇角撩着,这还差不多。 看电影之前,陈祉先带她去吃饭,港岛外面大部分厨子比不上家里的,烹饪厨艺高的哪怕陈家不挖,其他人也会争先恐后地挖,出来吃饭更多图个新鲜。 餐厅卢浮宫风格,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客人,所有侍应备候。 菜肴都是提前预约好的,小食佛卡夏,紫苏生蚝,阿基坦鱼子酱,主菜石斑海苔卷,布雷斯小鸡,侍应生有递菜单,按上面法文翻译的话就太累赘了,一眼望去,南嘉可以看出来都是符合她的口味。 陈祉没怎么动,切好牛排,给她的盘子调换,“口味如何?” 连小豌豆都炖得很香,她挖了一小金勺,慢慢品尝,“还好。” 还好就够了,是个收入囊中的厨子。 南嘉:“你不会要把这里的厨子给挖走吧。” “挖。”他理所当然。 她发现他是不是有物品收集癖,外面碰见称心如意的就想弄回家,东西也好厨子也罢,只要他想要就会争取。 “家里厨师还差几个菜系。”陈祉说,“你喜欢苏州菜吗。” 这几年在外奔波,南嘉早就忘记家乡的味道,出于逃避型记忆,不会特意品尝回味。 她点头,“以前每年中秋节,爸爸妈妈都会做满桌的蟹宴。” 大闸蟹浑身是宝,蟹膏白什盘,蟹肉卷,蟹粉面,自然淳朴的香。 家常菜里她记忆清晰的是后来的青椒雪菜和糖粥,是外婆刚生病那会儿,家里条件太差,卖了镇上的房子给老人家看完病不剩几个钱,只能从吃食里抠抠搜搜。 但那时候父母健在,吃什么都好,加了糖的红豆圆子粥,配上素菜包,寒冬腊月的天吃得人身心暖洋洋的。 他像记笔记似的,继续问,“还有哪些想吃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挑食,好养活。” “好养活和养得好是两码事。”陈祉说,“甜品师呢。” “不要,吃甜食长胖。” “不喜欢吃?” “嗯。” “伦敦有一条街的杏仁牛角包你不是很喜欢吗。” 南嘉微怔,歪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入了神,陈祉没注意到说话逻辑。 不是很重要的漏洞。 他既然在找她,少不得调查清楚,知道不稀奇。 “两年前你回伦敦,我碰见过你。” 按时间算的话,她从俄罗斯回伦敦没多久,他就知道了她的下落。 南嘉:“你也在伦敦?做什么?” “工作,出差。” 工作性质,他全球各地飞,中东美洲欧洲都有安定的住处,在哪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 碰见了,他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而他好像很了解她。 换个角度想,伦敦的国人圈子不大,能玩的就几条街,撞面也正常。 所以,他们港岛的雨夜重逢,并不是第一次久别重逢。 早在伦敦某个街头,就可能擦肩而过了。 只不过她蒙在鼓里,不知情。 “那你当时看见我,为什么不找我。”南嘉更正措辞,“不是想要债吗。” 找了她那么多年,真找到了,又无声无息,不像他的作风。 他言简意赅:“你当时有钱还吗。” “没有。” “我喊过你,你没理。” 南嘉不记得。 也许是有吧,异国他乡的街头,听见久违的声音,她肯定以为在做梦所以没理。 但从陈祉角度来看。 她当时的状态,很不好。 她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他不知道她消失的四五年里经历了什么,再出现时,面色苍白,进入冬令时的伦敦,十一天日照十八个小时,她快沦为和金发白人一个肤色。 眼神没光,不会笑,表情僵硬。 她由于顶着一个英国女孩的身份,他一时半会查不出她先前经历。 要说过得不好,她衣服和鞋子,都是整洁崭新的。 要说过得好,人并不快乐。 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继续生活在陌生的城市。 湿漉漉浓雾笼罩整座伦敦城,她从一家小便利店买一个55p的牛角包,穿过斑驳小路,墙壁铺满青苔,失修的路灯摇摇晃晃。 双排扣呢衣,黑色长靴,披散的黑发,身影高挑清瘦,指尖攥着干巴纸袋,这样的她乍然出现像一个幻影幽灵,路过时嗅到焦脆的杏仁坚果香才确定是真的人。 那才是他们久别重逢的第一面。 是心脏从跳动变成颤动的一面。 “我当时应该刚从莫斯科回来。”南嘉仔细回想,“不熟悉外面的环境,所以不会注意旁人。” “你还去莫斯科?” “嗯,就是那个朋友找到我,把我从西伯利亚带去莫斯科。”她说,“我可以在那边舞团继续跳舞,不过从来没有参演过比赛和演出。” 不露面,所以就算在莫斯科,外面的人也找不到她的位置。 而那次不露面的理由,和周今川没关系。 陈祉:“为什么不让她送你回来?” “我现在能回来就不错了,她想让我永远留下来,进她的御用舞团。”南嘉说,“我不喜欢这个朋友的做事风格,阶级意识太强,视人命如草芥。” 纪大小姐那样的脾气和她相处融洽,让她强调不喜欢的女孩子那能有多讨厌。 国外思想和国内儒家思想相差甚远,除了跳舞,她们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 陈祉之前不是好奇,她什么时候学的斯诺克,为什么了解稀有大牌的细节,因为早就被人带着入过上流圈层。 南嘉话说得挺明白,能找到她,带出西伯利亚,能以全新身份安置到伦敦的大小姐,权势不是一般的大,要么世界顶级富商要么王权贵胄。 范围缩小到这个地步,陈祉想查这个朋友身份,难度不大,但没这个必要,他要找的是她,其他人就算身份摆在眼前也不屑于一顾。 吃完饭,要去电影院时,南嘉忽然想到什么,“为什么都是我在坦白,我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隐瞒,但她对他毫无了解。 陈祉:“所以呢。” “你应该也跟我说个秘密,扯平一下。” “我没有秘密。” “哦。” 不乐意说就罢。 她不问了。 她似乎对他这个人没半点兴趣,所以不想刨根究底下去。 她爽快,陈祉倒拖泥带水,不了不当的,“要不你撒个娇,我勉勉强强告诉你一个。” “没兴趣。” “你撒一个试试。” “不撒。” “就撒一下不行吗?我从来没看到过你撒娇。”陈祉攥她手心,低沉尾音拖长,“嗯?嘉礼bb?” “陈祉,你在对我撒娇吗。” “……” 气氛莫名变得微妙。 他求她对她撒娇,这算不算另一种方式的撒娇。 他干脆不看她。 “陈祉。”南嘉娇软身形靠着他的肩侧,眉眼笑弯,循循善诱,“要不你跟我撒个娇试试,我还可以再给你讲个秘密。” 倒反天罡,他不回话。 她跟个狐狸精似的,刚开始是他逗她,反过来又来撩他。 软言软语的,笑一下人都被弄得丢盔弃甲,更别说撒娇了。 来电影院之前,南嘉提前准备两个帽子,不想被人注意到,降低存在感,低调行事,真来了后,发现自己多虑了。 没有想象中排队检票的场景。 整个大厅非常安静,只有穿工作服的侍应生捣鼓饮料和小事。 静得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人呢?”南嘉环顾四周,“一个都没有?” 不应该啊。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4节 这时候的电影院是最热闹的,就算工作日的冷门电影也不至于没有观众。 “包场了,当然没有。”陈祉预料之中,带她往影房区域走。 “包场?啊?” 去外面看电影不就是图个气氛。 包场的话和在家里看电影有区别吗。 “这片区域包了四小时。”陈祉说,“只有我们两个。” 所有电影的票房都被他买下来了。 提前预订的观众如果想看的话得去另一个区域。 这里不论是普通席还是贵宾席或者包厢,除了工作人员,没有其他人。 他们看哪一场电影都行。 “这也太……”南嘉无话可说。 陈祉反问:“不好吗?” “我没说不好。” 只是有一丢丢诡异。 他们去的是包厢,座位都是更新过的,和家庭影院差别不大,多了工作人员和侍应。 南嘉陡然想到,这里包场的话,那白思澜他们,还能看到电影吗。 听她谈天的语气,说可能看电影,那应该没有提前预订,来了的话也是白搭。 陈祉对电影兴致不及她十分之一,放的是个无聊的文艺片,坐下没几分钟,一条胳膊环住她的腰际,有的没的捏两下。 没有捏太重,怕她察觉后闹出动静。 不过分的话,南嘉随他去了,直到发现男人修长的手指已经从腰际往上偏移,轻捏柔软。 她小脸一沉,挡住他的腕。 就知道他不老实。 陈祉倒是很听话,她不乐意就没有乱动,手指顺势没过她的手,十指相扣,指腹间的摩擦后,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太对。 南嘉似有察觉,条件反射抽回手。 陈祉人反应更快,拿起她的胳膊。 “你干嘛……”南嘉有点急。 她想看他手腕要费一番周折,他看她都不用使劲,一抓就过来了。 举起来,对着电影屏幕的微光。 一眼瞥见光秃秃的指甲,陈祉英眉瞬时蹙起,手劲加深,“你手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 “你剪指甲了?” 她不说话。 “之前不是透明色的美甲吗。”他印象很深刻,对她全身上下,哪哪都熟悉得很,在今天之前,她的手上是有一层浅淡的美甲装饰。 “……不知道。”南嘉苍白反驳。 “别糊弄我,我记得很清楚,指甲怎么全没了?”陈祉步步逼问,“你今天把它们剪掉了?” “不能剪吗。” “为什么剪指甲。” “太长了,碍事。” 他盯着她的眼睛。 南嘉仍然试图把手从他的巨大力道里抽出来,可是无济于事,他劲道很大但并没有攥疼她,就这样被困在手心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感觉他困住的不止是自己的手。 他还是这样问:“为什么剪指甲。” “我说了,太长了,不方便我跳舞。” “为什么。” “长指甲生活就是不方便,我剪掉不行吗。” 他冷冷地重复:“为什么。” 还有很多种理由,她可以继续编造。 可深吸一口气后,她垂眸看着光秃秃的指甲,小声,“因为陈祉。” 第44章 布加迪 周嘉礼,你是不是暗恋我 完整的话是,因为怕陈祉受伤。 她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在他们结婚之前,他这人穿衣服没个正形,不是正式场合,名贵衬衫随意卷袖口,扣子系得松散,但被她抓伤那段时间,他格外端正,两枚袖扣都系紧了,她只能在他穿浴袍的时候看到手腕上的痕迹。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发现,也许是怕她说出分房睡的想法,也许是怕她心有顾虑,可这些,都不是从他自身利益出发的。 这些伤有的很浅,浅到他不想注意,置若罔闻,有的伤很深,深到她不想无视,小心翼翼。 在十只点缀的美甲和陈祉间,她没有考虑一分选择后者。 可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该抓伤的还是会被抓伤。 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能做的。 “你看,我指甲真的该剪掉了。”南嘉抽过手,重新解释,“上次的美甲做得太丑了,我想剪掉再长后重新做一个。” 这时候哪怕天王老子来了,她的解释也如浮萍,疲乏无力。 陈祉喉骨生涩着,难以喘息和回应,心口被前所未有的感觉占据,比第一次不择手段拥有到她更浓烈的,扑之而来,袭遍全身的情绪。 原来这世上真有言语,比如胶似漆的亲密,带来更猛烈的悸动。 他就这样一瞬不瞬看着她,怕一切像是小女孩火柴擦出来的最后的幻梦。 南嘉匮乏地辩解完之后,低头不作声,从小挎包里取出一盒药。 是盒崭新的药,两头塑胶封口都在。 她习以为常地用手指去撕封口,却因为光秃秃的指甲迟迟没有撕开,她很有耐心,一点点细致地扣着,封口终于被磨下来。 她又拿出一根棉签,还是有一次性包装,真是巧了,没有指甲的细节对比这时候就出来了,做什么都不大方便,可她佯装镇定,干脆用牙齿咬掉靠近木签那边的包装。 一盒药,一个棉签,被她攥在手里,红唇轻抿,两颊漾着十分浅淡的小梨涡,“伸手。” 陈祉不动,他想和她保持僵硬的状态,让时光停滞在这里。 南嘉不由分说,把他胳膊抓过来。 “这是我小时候一直在用的药膏,对伤口特别灵验,不会留疤。”她说,“你要不要用试试。” 他看着已经被她抱紧的胳膊,“我有拒绝的机会吗。” “没有啊,我就问问。”她说,“审讯犯人不也要走个流程。” “我是犯人?”他慢慢把手抽回去,不是很愿意。 “不是。”南嘉继续按住,哄小朋友似的,“是我的人。” 陈祉一点都不难哄,几个字就能哄得他没有再动了,手腕被她放在扶椅上,任由她拨弄。 南嘉把药膏挤在棉签上,再一点点地往他手腕的伤痕上涂抹,涂得很细致均匀。 动作太轻了,痒痒的,心头也飘了根羽毛似的,忽上忽下。 她低头表情专注,哪怕是对已经结痂的疤痕,也没有用劲,仔仔细细涂抹到每一处伤痕。 “家里的药膏为什么不用。”她一边涂一边问,“vera拿给你的吗。” vera敏锐度高,应该比她更早发现。 他说,“不管用,懒得用。” “你没用过怎么知道。” “味道不好闻。” “陈祉,你好娇气。” 南嘉脑海里晃过一个念头,是觉得味道不好闻,还是怕味道浓烈被她嗅到。 家里的药是vera贴心拿来的,陈祉没拂面子扔掉,随手放那边,家里的阿姨可能觉得他随时要用到,整理时没有收走,一来二去的就这样被她看去。 看到是迟早的。 他已经瞒了很久,她睡觉一直这样,他没辙,白天努力哄她开心,晚上尽量消耗她的体力让她不要胡思乱想,结果不尽人意。 南嘉涂完最后一点药膏,轻笑,“像个公主。” “你才是公主。”这么久了他终于正脸色和她反驳。 “好,我是。”她今天很有耐心,当做一句调侃的话,不和他计较。 “你就是啊。”他淡淡重复。 于他这里,她就是娇贵的,独一无二的公主。 他的公主,永远高高在上。 折腾一番,电影临近尾声。 陈祉重心本就不在电影上,没有提前了解过剧情,错过开头后,再看后面云里雾里的,又不好当着她的面睡觉,拿坚果消磨时光,有的没的剥成果肉,递送她唇边。 喂小松鼠似的。 南嘉边吃,看得很专注,错过部分剧情,囫囵吞枣看懂开头和结局,没看懂含义。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5节 “这讲的是个什么?”陈祉问,凑点参与感。 “你一点没看吗。” “谁说我没看了。” 看她不也是看,不浪费视力。 “一个盲女和哑男的爱情故事。”南嘉说,“可能算不上爱情吧?是个普通的治愈文艺片,两人最后都没有表白。” 文艺爱情片无聊得很,陈祉对电影更没兴致,但耐心地听她讲完。 女主小北,男主小明,女主小时候被一群小孩子殴打,导致失明,转到特殊教育学校后,因为长得很漂亮,经常遭到男同学的欺负,他们扔掉她的洋娃娃,弄脏她的裙子,直到某天,小明挺身而出保护她,结果被打得很惨,而小北对这一切不知情。 长大后,小北成为一名盲人歌手,小明继承父业在她家楼下开了一家餐厅,他每天都会收到她的蛋炒饭订单,亲自给她送上门,小北看不见,但每次接外卖的时候都感知到一双熟悉的手。 小明每天辛苦工作,想攒钱给她换眼角膜,日子一天天过去,离他的目标将近,小北却出了事,她的出租屋遭到了抢劫,小明听到呼救,为了保护她和劫犯打斗,不小心失手杀了人。 小明被判刑,最后他托人想把攒好的钱交给小北做眼角膜手术,被告知小北已经结婚了,且丈夫已经帮她准备眼角膜手术了。 电影结局并不是停留在小明隔着铁栅栏,落寞的背影上。 这不单单是个舔狗舔到结局一无所有的故事。 最后收尾的画面是他们初识,那时的小北正被一群小孩欺负。 而带头欺负她的人,就是小明。 电影大量留白,小明对小北到底是愧疚还是爱意,小北是否知道小明就是曾经害自己失明的人,观众尽情想象。 导演拍摄手法老道,镜头转换专业,故事娓娓道来,开头和结局是相呼应的雨天,阴冷的小镇,嘈杂的人群,拥挤的餐厅,混乱的镜头里,只有一份蛋炒饭是暖色,牵扯着两人的一生。 讲那么多,对别人爱情故事毫无兴致的陈祉抓了个不重的重点,“蛋炒饭?好吃吗。” “我还挺喜欢吃的。”南嘉认真地回答,“以前喜欢,现在不吃。”油腻高碳水,容易胖。 “无聊的电影,无聊的蛋炒饭,浪费老子两个小时时间。”陈祉正要继续贬低,看她眼神后,又改口,“但是和你看的话,感觉挺有意思的。” 她继续看他,“你和我看了吗?”他看了几眼? “看了。”陈祉说,“我用心看的,和你这种用眼看的不一样。” “……” 强词夺理。 南嘉:“那这位用心看的观众,你记得女主叫什么名字吗。” “北什么还是南什么。”他听她讲的都是代称,具体名字并不知情。 她就不该带他看什么电影。 陆导的票这么难抢,他包场不让别人买就算了,自个儿没看两眼。 能理解,以乡镇为背景的电影,大少爷无法感同身受。 南嘉自己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听小乔说很火,网上的风很大,因为陆导的电影都有原型,将现实中真实发生的故事搬到电影里,会更容易让人共情。 时间差不多到了,南嘉从包里拿出两个帽子和墨镜,分别递给他,“可以走了。” 他并不想戴这些隐藏身份,拧眉,“我又见不得光了?” “嗯,你太亮眼,不需要见光。” 这话中听。 她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陈祉扣住鸭舌帽,心安理得捏她的手心,“再说一遍,刚才没听清楚。” 南嘉:“别给脸不要脸。” “……” 看墨镜和帽子上面logo和她是情侣款的,也不是不能勉勉强强接受。 南嘉拉过他的手,走的尽量隐蔽一点。 他由她拉着走了几步,“楼下有商场,要不要逛逛?” 看她越低调,他越要去人多的地方秀一下。 南嘉的衣柜里,各大品牌的衣服包包每天都会自动更新,根本不需要逛商场。 这时候回去是早了些,她没拒绝,“我看到一家宠物用品店,我们去那边逛吧?”她一心只为家里两个崽子着想。 她和陈祉全副武装,倒不担心太惹目,他的保镖一直在后面保持距离,比他们更惹眼,好在这边来逛商场的多是少爷小姐,保镖少不了。 十一和白仔不缺零食玩具,当妈的仍然热衷于给他们添置,没逛一会儿,小推车里就堆成小山。 “给猫给狗买这么多,我呢?”陈祉随手拿起一个罐头,当球似的投掷回去,漫不经心地质问,“你送的戒指还是赠品。” “不是赠品。”她小声说,“是对戒。” “那你为什么说赠品。” “我当时不希望你多想。” “那现在呢。” “现在你应该不会多想。” “我为什么不多想。”陈祉理所当然,“周嘉礼,你是不是暗恋我。” 她很淡然“嗯”了声。 这态度不就是一个否认的答案。 搞得人没法接话。 陈祉眼皮耷拉了下,胸前忽然多只小手,紧接着脖子上被她挂上一个粉色蝴蝶结铃铛。 “这个是hellokitty的铃铛,好漂亮。”南嘉在他胸前拨弄铃铛,“给十一戴的话肯定很好看。” 十一不在。 她拿他当模特呢。 陈祉取下来,想扔开,手一顿又放回推车里,“你要是有小孩子的话不得天天当宝贝宠着。” 狗都给她宠坏了,要零食就给,从不训练。 “可能吧。”南嘉没否认,如果有的话是这样。 “小孩子很烦人,别生。” 南嘉扶额,她什么时候说要生了。 就他想的最多。 从宠物商场提了大包小包出来。 带的保镖多,替他们提着。 来的时候走电影专属通道,停车区距离两分钟,没叫泊车员,陈祉让南嘉原地等会,他和保镖车队去开车,当然也留下几个保镖,还有一个站在南嘉身侧帮她提包包和宠物购物袋。 vip停车层,周边堪比车展,来往顾客都是有脸面的。 叮地一声。 后方的电梯入口玻璃门自动打开。 南嘉背对,视线不及,声音先入耳,熟悉的男女声。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逛过街了,谢谢你,今川。” 男声回应不大,听不清楚,走近了,能听到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大部分都只是这样应,更多的是女声在说话。 “买的东西有点多。”白思澜说,“要不要我帮你提一个。” “不用。” “我帮你提一个,你不想牵我手吗。” “太重了,不麻烦你。” 白思澜温温地笑,坚持帮他提一个购物袋,主动挽过男人的臂膀,相依着走来。 南嘉所站的位置是必经之路,无法避免碰见,她没有躲避,落落大方瞥了个眼神。 白思澜惊诧地瞪圆眼眸,没想到会在商场碰见,这边消费极高,南嘉不是周家亲生女儿,不会给她很高的生活费,靠她在舞团那点工资,一年不够消费一个包包的。 “今川,那不是你妹妹吗?”白思澜声音比刚才还要大一些,仍能听出柔和,“真巧啊,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已经这么近,还要装模作样要一起打招呼。 周今川基本是被白思澜带着走的,来到南嘉跟前,好像在笑,眼角又看不出笑意,隐着疲惫,“嘉嘉。”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思澜接了他的话问南嘉,仿若两人已经是默契的老夫老妻。 南嘉:“看电影。” “电影?”白思澜说,“今天的电影被人包场了,看不了。” “我知道。” 因为就是他们包的。 白思澜不知情。 周今川能猜到。 他们今天没看成电影,缺失的快乐在南嘉这里。 她也买了很多东西,应该很开心。 “嘉嘉好像胖了。”周今川突兀淡笑。 没胖很多,骨相依然很清晰,只是两颊更白里透红,哪怕是宠物小猫小狗,被养得好的话毛发都是顺滑透亮的,何况是人。 白思澜没听懂周今川的意思,佯装嗔怪,“哪有你这样说女孩子的,见面就说人家胖,嘉礼妹妹会不开心的。” 发胖这个词对舞蹈生来说就是噩梦。 南嘉对自己体重很有数,没当回事,“可能是胖了吧。” 白思澜注意力转移,落在她一侧的男人身上。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6节 很标准的港男,眼窝深邃高鼻梁,但身形高挑庞大,堪比北方人的魁梧,西装革履,模样端正,只是表情略严肃古板。 “这位?”白思澜拉着周今川的衣角示意他跟着一起看,“嘉礼的男朋友吗?” 南嘉差点没站稳。 要怪就怪陈祉的保镖都这么顶,让人误以为是拿得出手的男朋友。 周今川比南嘉先否认:“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白思澜轻笑,“你这个妹妹已经长大了,谈男朋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做哥哥的以后可管不着了。” “思澜,你想太多了。”周今川没有和白思澜讲过,导致她说出一些笑话,“回头我和你说吧。” “好啊。”白思澜巧笑倩兮,“那我们现在先回去吧。” 这样说,人没有动,有意和周今川贴得更近一些,故作亲昵,“嘉礼妹妹呢,要不要坐我们的顺风车一起走。” 南嘉:“不打扰你们了。” “客气什么,这里不方便打车。”白思澜说,“让你哥哥带你一程有什么好见外的。” 她不懂,周今川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南嘉不可能单独来这里,她身边的男人是保镖,这周围其他看似分散的路人,也是陈祉的保镖。 “不见外。”南嘉坦言,“我有人接。” “谁?” 话音落下。 拐角处响起引擎的轰鸣声,一辆夜黑色,尾翼如鹰翅的超跑仿若和地面磁悬浮,匀速飘来,布加迪经典扁平狭长的大灯组,明耀闪烁,冲击力极强。 随着离人越来越近,车速戛然而止,停住的瞬间,两面车窗缓缓降落。 陈祉不急不慌摘下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墨镜,斜挂在长指间当玩具似的环绕拨弄,视线掠过南嘉身侧的两个人。 周今川对陈祉态度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客气,对上目光后他微颔首以作招呼。 陈祉没有下车和他寒暄的意思,只看向那边的南嘉,蝴蝶门自动抬起,伴随着散漫低沉的嗓音:“宝贝,上车。” 南嘉坐进去后,从保镖手里接过递来的包,整个过程没有多看旁人一眼。 第45章 明信片 周今川没收到,被他收到了…… 没有何鸢咄咄逼人,权势压制的快意,也没有白思澜赢得最终胜利,沾沾自喜的得意。 南嘉只是来这边看个电影,等车的过程看见两个熟人,最后从容地离开。 行云流水,无拘无束。 白思澜目瞪口呆盯着那辆等同陈祉一样个性张扬嚣张的布加迪扬长而去。 他们出门带的保镖团队,布加迪前方应该有保镖开路,后方算准时间和距离后,另一队保镖车辆随后跟上,其中刚才帮南嘉拿包的保镖就在其中,浩浩荡荡地像皇室出门。 没有一个人给他们和这里的路人眼神。 周今川平然:“思澜,我们该走了。” “等一下。”白思澜原地的脚步有些稳不住,松开他的臂膀和他对视,“刚才是什么情况?你妹妹她……” 那辆布加迪,是陈家独属三车牌。 开车的人她也没有看错,陈家太子爷,声音磁性得很有辨识度,慵懒散漫却不怒自威。 白思澜试图摸清楚其中的缘由:“她和陈祉什么关系?” “两人结婚了。” “结婚?”她惊讶捂嘴,“他们两个为什么会结婚?” 那这一切是不是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南嘉回来后,白思澜的人生轨迹不受控制,接二连三地遭到打压,大到事业种种,小到赛马场被人驱逐,舞团更被大换血。 甚至于,今天没能看成电影。 这一切,是和南嘉有关系吗,确切地说,是陈家太子爷。 可他们的关系,从前不是糟糕到极致吗。 “之前周家不是面临危机吗,你也被爆出身世。”周今川言简意赅,“为了缓和关系,周家和陈家联姻,本想让周音过去,但陈祉选择了嘉嘉。” 联姻这事,白思澜只听过一点风声,她到底不是上流圈层的,没有一手消息,只知道陈家是有联姻的打算,可具体并没有定下来。 何况他们联姻后,没走漏任何消息,那么大的家族,没有公开婚期打算和婚礼安排,女方的身份更被藏死。 让人怎么都想不到是南嘉。 “他为什么会选择她?”白思澜忍不住问,“他们以前关系不是很差吗?陈祉那么傲慢的一个人,他会选择一个让他在全校面前丢脸的女孩吗?” 是啊。 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女孩。 周今川拍了拍白思澜的背,熟练的动作像对自家的妹妹,永远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轻笑,“我不清楚呢。” 事实就是选择了。 就是这样了。 白思澜喃喃自语:“他们两个既然是联姻,那应该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吧。” 陈家一直没有宣告她身份,说明没有完全认可南嘉的身份。 可陈祉对南嘉的态度,不像想象中那样糟糕。 白思澜认真分析南嘉现在的处境,周今川并没有在听,他把重的购物袋换了一只手提着,这个动作后,不知不觉和白思澜松开了手。 … 和陈祉结婚这件事,南嘉没有再隐瞒下去。 小乔,白思澜先后成为知情人。 后者没动静,前者用了好些天消化这个消息。 小乔的认知停留在舞团一些富二代女孩,对她们晒的名牌包包望尘莫及,没想到食物链顶端坐着的,居然是她的好朋友,是一起吃过路边摊的好朋友。 “嘉嘉你是陈家的媳妇,陈夫人是舞团的最大投资人。”小乔提出假设,“那考核的时候,你不就可以走后门了吗?” 舞姬是港舞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选角排练,推翻了之前的剧本和一些舞蹈演员,重新编排训练,考核时间长,难度高,大家都在拼尽全力练习,如果走后门的话,那南嘉的行为和何鸢之前没两样。 “陈夫人不参与决策,只是监督。”南嘉言简意赅,“而且别人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噢噢。”小乔似懂非懂,“那你不想走吗。” “我用不着。” 小乔眨眼,有道理。 因为何鸢的先例,她对舞团的内部仍然存有怀疑,怕南嘉重蹈覆辙所以问那么一下,如果有人走后门的话,南嘉完全可以走最大的后门。 可南嘉真的不需要。 她这几日夜以继日的训练,就是等考核这天。 练到那些姐妹团在嚼她舌根说坏话的时候,还得承认一句,她这个人的舞跳得确实很牛逼。 一般来说女主的考核顺序抽签决定,由于考核量庞大,除了南嘉之外,白思澜,苏璇主席和其他几个考生一同上台,跟着音乐起舞,再由老师判断。 大家换好衣物。 白思澜和苏璇之前跳过蛇舞,有红色舞姬演出服,另外几个只穿的练功裙,区别并不是很大。 “都准备好了吗。”准备放音乐的老师示意。 台上的几个人都点头。 “等一下,老师。”白思澜这时出声,“我们是不是少一个人?” “少谁?” “南嘉呢?她不是也要考核妮姬娅吗?”白思澜笑了下,“她和我们不一样,要分开考核吗?” “南嘉选跳的是第三幕,和你们变奏不一样。” 放的音乐不一样,不可能一起考核。 妮姬娅选拔主要考核动作要领和节奏把控的熟练度,第二三幕难度都不低,选择哪个都是可以的。 “可是。”白思澜温温柔柔提出质疑,“蛇舞是舞姬里很重要的一幕,我们大家为了更直观的对比,都是选跳的蛇舞,为什么她和我们大家不一样。” “是啊,选跳的片段不一样,是否影响老师的判断。”另一个竞选人提出质疑。 为了更直观地方便观察,几个人同时站在台上,根据音乐节拍跳舞,而南嘉和她们不仅不同台,跳的也不一样,就算跳得再好,也无法给出判断。 被白思澜这么一说,旁边观看的队员们议论纷纷。 考试内容都不一样,算不上公平考核。 如果南嘉胜出的话,是否对其他人不公平,如果她无法胜出的话,又能否提出质疑。 “我听说南嘉只是跳的动作比较好,实际上根本演不出演员的情绪。” “上次的黑天鹅不就是,观众都看得出来,她演的根本不像一个黑天鹅,只是挥鞭转跳得好,大家没注意到而已。” “舞姬可不是黑天鹅,妮姬娅的情绪变化很快,她能掌握得住吗。” “她就是避重就轻,知道自己不行,所以不跳蛇舞,我觉得蛇舞的难度比第三幕难多了。” 难度平心而论的话,二三幕各有各的技巧和水平。 可一番争论后,老师难免觉得,南嘉的选择有问题。 怪就怪没有提前交代清楚,考核选拔应该按照整体来选,因为要按照陈夫人的要求录制视频,为了不耽搁陈夫人的时间,所以选择更简洁的考核方式。 “南嘉呢?”老师环顾四周,“和她商量一下吧,看她能不能跳蛇舞,如果不能的话……” “她应该没训练蛇舞吧,之前不都是练的第三变奏吗。”质疑的人很了解她,“但是我们不可能给她时间练完蛇舞后再来参加考核,她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也是。” 老师坚持:“先把人叫来再说吧。” “有什么事吗?” 突兀的女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7节 考核队员们,老师们,还有编导声乐部等一些工作人员,不约而同看去,南嘉不知何时站在这边,可能早就将她们的对话听了去,神态从容,淡然迈步走来。 作为带她的张老师没有发言,由另一名老师中规中矩陈述:“大家说一起跳蛇舞才能更方便选拔,你这边是什么意见?” 底下想法不约而同,这能有什么意见,之前没练过的变奏,哪怕昨晚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 “可以啊。”南嘉不假思索赞同,“不过舞姬里并不只是蛇舞最重要,既然是考核,要不第二三幕全考了吧。” “你说的方法没问题,现在场上只有你练了第三幕,就算要比,应该过几天再一起考。”一个考生质疑,“今天大家比的就是蛇舞,你要一起加入吗?” 如果不一起同台加入,后面单独跳的话,结果不论如何都会引起争议。 她们吃准了南嘉的弱点。 “那行吧。”南嘉点头,“不过我没怎么练习过第二幕,可能水平不如几个前辈。” “那你要加油哦。”白思澜意有所指,“我相信现在的老师,不会出现包庇行为。” 同台考核,同台录像,如有异议,视频公布到网上,自会有专业人士和观众批判,港舞如果不想再像何鸢那样重蹈覆辙,没理由强捧南嘉。 几个考生划分水平的话,白思澜和苏璇同为首席为一档,几个领舞为二档,南嘉没有练习过且不擅长情绪表演,大家不自觉将她排除在外,不掉队就不错了。 南嘉没有准备演出服,和几个考生只穿练功服,甚至为了方便第三幕变奏,穿的白色练功服,和第二幕红色异域风情的舞姬南辕北辙。 奏乐声响,算南嘉在内,同台六个人,分散站位,前方站着编导老师指导。 演员没定下来,新编导动作没排,拿难度最高的俄版作考核,快板节奏和接连的大跳非常吃舞蹈生的动作协调和体力。 开局动作平缓,几个人看不出差别,随着音乐节奏加快,已有两个掉足尖。 妮姬娅拿到花篮后的欣喜大跳是重灾区,节拍难跟,跳得很高,音乐还没动,有人足尖已经落下去,还有的干脆没跳。 直到乐声达到高=潮,举起花篮,足尖交替站位,最惹人瞩目的快板节奏出来,底下忍不住传来嬉笑声。 “怎么感觉跟跳大神一样。” “那谁啊,跳得跟有人要和她抢花篮。” “可是这段真的很难啊,皇家舞团都有翻车的。” 小乔掺和其中,替考生们不轻不重辩解一句,她怕南嘉出现失误,也遭到耻笑。 思澜和苏璇不亏是发挥一直很稳定的首席,一直没有出现过失误,但在旋转的节奏中,两人也掉足尖,白思澜弱点很明显,没几分钟,她腹部起伏不稳,呼吸收不住,体力难以支撑,不得不撤走。 顺利完成的只有南嘉和苏璇。 和水平平滑的苏璇比较,南嘉的动作节奏拿捏得太稳固,身上仿佛挂了羽毛,舞步轻盈起飞。 快板节奏和奏乐节拍踩得刚好,不生硬不突兀,就连最不擅长的情绪,比之前的奥吉莉娅丰富太多。 末了后编导和她们讲了些过程中的不足,手臂的弧度需要抬高等小细节。 “可以的,很ok。”编导对两人表现赞同,“等过几天再跳第三幕看看吧。” 言外之意,主角已经从她们两个之中定下来了。 “第三幕我就不参与了。”苏璇突然说:“我可能更适合女二甘扎蒂。” 舞姬里女一女儿的戏份同等重要,没什么好争番位的,苏璇在舞团的地位一直是无功无过,出场不算很好但不会发挥失常遭到观众退票,擅长类目众多,可领舞可替身。 如果做妮姬娅的话,压力太大,且她在考核时隐约感知到,南嘉刚才的蛇舞,没有正式训练过,发挥自身水平不到一半,那她擅长的第三幕,没有准备的苏璇更没有竞争的可能。 剩下的是主要演员的筛选,其余人退至台下。 南嘉一下来,被小乔抓住胳膊,语气激动万分:“嘉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跳得有多牛逼,她们都乱了,只有你最稳,你都没练过,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明明和首席比考核,她却跳得跟个带队的领舞似的。 南嘉拍拍小乔的肩膀,“我在家偷偷练过。” “啊?” “不是你让我卷的吗。”南嘉抿唇笑,“我就把你发的视频反复观看。” “那我岂不是大功劳。” “是啊,多亏你。” 小乔乐得不行,“那回头我去买几个钵仔糕庆祝庆祝。” “馋猫,就知道吃。”南嘉忍笑,这妮子天天惦记吃零食,如果考核不成功的话,话术就变成了“吃点好吃的安抚一下受伤的心灵”。 “我看到你桌子上放着两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小乔古怪眨眼,“应该不是吃的吧,别人送你的礼物吗?” 别人指的就是陈祉了,小乔对陈祉那样阶层的人有点畏惧,不太敢打听他们的事情。 “不是。”南嘉否认,“我随便买的……日常用品。” 或者说,是一个小礼物?小的不值一提。 考核结果当天就出来了,南嘉锁定妮姬娅角色,公主甘扎蒂在苏璇和白思澜之间选择,其他的群舞挑选要求也很高,小乔发挥也很稳定被选中。 当天考核完当天视频就会直接发给陈夫人那边,南嘉不知道陈祉是否知情,他没过问,只给她打个电话,说晚上来接她。 考核结束,周边氛围都变了不少,路过走道,碰上不熟悉的面孔都会和她打招呼。 陈祉在楼下把车停好后,没有避讳去找她,隔远一些距离,看她周边围绕几个队员说话,气氛与之前完全不同,她们对她有说有笑的,不会再出现和朋友私底下吃个芋泥蛋糕都被打翻的局面。 细看,围绕的队员里还有个岁数不大的男生,长相白白净净的,脸蛋稚嫩得仿若树上初结的瓜果,清爽新鲜。 舞团里自然不缺乏男演员,每场舞台剧都需要男女搭配,每次训练都会在一起,为了艺术排练,情理之中。 南嘉对主动打招呼的新面孔态度不卑不亢的,她有些脸盲,也不记仇,就算大家背地里腹诽过她现在又来主动捧场,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以后都是要一起训练的,大集体里,小矛盾很正常。 除了白思澜身边的熟面孔,其余人她都是当正常队员看待的。 男女都一样。 当听到有个清脆的男声叫“南嘉姐”时,她礼貌回头。 是个刚来舞团没多久的小男生,穿着白衫,小跑到她跟前后挠挠耳朵,将一堆包裹递过去,“前台让我交给你的,说都是你的东西。” 南嘉粗略扫一遍,“不是让扔了吗。” “有个包裹不一样,前台不敢扔,让你先过目下自己处理。” “哦。”南嘉点头,“麻烦你跑腿了。” “小事小事。”男生没多逗留,腼腆笑笑后跑开了。 南嘉一遍走一遍拆包裹,还有明信片。 她没有正式露面,也没有社交账号营销,上次演出之后,礼物源源不断地被一些粉丝送来,一些正常的明信片会被保留,还有一些男粉丝说的污秽的话就会被直接扔掉。 “看什么呢。” 前方人倏地出声。 差点撞上前的她停顿脚步,看到熟悉的面孔后,不自觉放松,“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和我说声。” “刚来。”陈祉单手抄兜,身形颀长,稍一垂眸就瞥见她手里的明信片。 粉色系,风景照,黑色宋体配文。 侧面上是印刷文案,摘抄的网络情话:刚刚我吃了一个药,你猜是什么药,你很重要。 他唇际毫无掩饰地扯了下去,嫌弃轻蔑尽显,没看空白页的内容都能猜到写的哪种类型,没沉淀八百年厚土写不出这种又土又过时的信。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谁送的?男的吗?” “粉丝的明信片。”南嘉说,“之前都是直接扔掉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给我筛选了。” 搞得她要一张张看不太入目的句子。 坐进车里,陈祉一副要帮她做好事的样子,递出一只手,“我帮你看看。” 以为她会意思意思给两张。 结果东西蜂拥全扑了过来。 所有明信片和包裹被她递给他,落落大方。 “看吧。” 内容不干净的信,她一张都不想看。 因为没有社交账号,很多粉丝通过纸媒的方式传递,女粉的信件很正常,男粉所寄来的,总是掺杂奇奇怪怪的内容。 陈祉比她还没耐心,一目十行,看一个扔一个,偶尔看到小女生的字迹后会给她保留。 “男女通吃啊你。”他把一张递过去。 “不止呢。”南嘉认真,“猫猫狗狗也喜欢我。” “刚刚给你包裹的男的是你队友吗?” “那个啊?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连名字都不知道。” “是吗。” 装的吧。 演的吧。 那样谈笑风生,哪能不知道名字。 陈祉指尖捻着一张明信片,尽量没有弄出皱褶,看她的眼神淡然随意。 “真的啊。”南嘉认真解释,比划,“港舞的人太多了,每个舞台剧都会分组,有的时候还会从别处调动人员,我怎么可能记得住,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刚才那语气那般阴阳,哪像是随便问问。 南嘉歪头,目光锁在他半低垂的面孔上,“哦,我还以为你吃醋了。” “可能吗。” 南嘉眼角弯了下,赞同笃定:“不可能。” 就像上课回答老师的一个选项,她给予了否定的标准答案。 且不论他不是喜欢吃醋的人。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8节 问题这世上有人给他吃吗,他用不着嫉妒任何其他男性。 陈祉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最后一张明信片。 照例一目十行扫过。 琥珀色瞳孔倒映着娟秀的自己,上面的一笔一划被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再扔掉。 不由自主攥紧那张本就陈旧,破烂,不堪的明信片,车内空调风直冲,指骨关节泛着冷意的白。 后知后觉的南嘉嗅到空气里的异常:“怎么了?” 陈祉没有给她看,预料她会来抢,换了只手拿着,当扇子似的轻飘飘地闪动,“周今川的信。” “啊?”她瞳眸震出不可思议,“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 陈祉:“一封来自俄罗斯,你寄给周今川的信,时间是,六年前。” 周今川没收到。 被他收到了。 第46章 波特酒 主动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他…… 而信件上的内容。 过目不忘。 就像铁钻的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个字像踩着神经末梢跳舞。 陈祉却出乎意料地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对视她,南嘉现在什么反应都是情理之中,像现在这样,错愕之后归于冷静,是她的作风。 或者像个跳脚的兔子来和他抢,两个人为这封迟到的信争吵甩脸,互不相让,这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她来抢这封信就好了。 那拉扯间,这封信会被撕坏,是个名正言顺的,从这地球上消失的理由。 可是南嘉没动。 南嘉问他:“我写的什么内容?” 气压再次低沉,陈祉英眉凌厉:“你自己写的你不记得?” 要他给她看,还是要他读给她听。 “太多了。”她说,“记不清。” 她似乎不清楚自己每一句话都很致命。 “你写了多少?”陈祉开启车载音乐,平缓的乐声,没能遮盖住微微颤抖的嗓音,反倒愈发衬得他此时,失去往常的作风,甚至和上一秒的他都不太相似。 可能吗。 陈祉可能吃醋吗。 不可能的。 两人心里既定的事实,是不应该被改变的。 南嘉没有思考,“不记得了。” “多的不记得了?” “没有那么多……”她声音不自觉很低很低,不是在他面前放低,是回忆起当初自己的穷境,“我后来,没钱了,买不起明信片了。” 真的买不起了,要走很久的小镇,来到一个不太像书店的摊位,这里有买明信片和邮票,可这些都是供小孩子互相寄着玩的,没人会当真,只有她在明知的情况下,一味地写信,买信,寄出去,退回来。 实在买不起明信片了,说明兜里,只剩下不到一百卢布,折合人民币几块钱。 她都穷成这样了。 怎么可以还去惦记那些破信。 “周嘉礼。”陈祉咬牙切齿,一声比一声凛冽,“周嘉礼——” 她对他,都不说谎的。 可以说,信寄不出去。 可以说,后来不想写了。 就是不可以说,她没钱买明信片了。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几乎就能想象得到,她在西伯利亚零下五十度的天,干着一帮大老爷们劈柴砍树种土豆的活,好不容易维系温饱,指缝里抠出来的那点卢布,全部用来买寄不出去的明信片。 “所以到最后你写不下去不是天太冷了,不是不想写了。”他唇际一点点挤着字音,“是没钱了。”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指尖蜷起。 鬼知道此时有人多想撕了那些呕心沥血又乱七八糟的信。 南嘉眼睛恍惚,此时她更多的是懵然,懵明信片为什么会寄到港岛,懵陈祉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她觉得他除了物质其他时候都不是大方的人,内心阴暗狭窄占有欲强到爆炸,她以为他会把这封信撕了,比他一直看她更容易处理的多。 两人都觉得对方把信撕了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心里默契过了一遍撕后的结果,却没人付出实际行动。 南嘉没有表现出对这封信有多感兴趣的样子。 为什么呢。 是因为写的太多,要抒发的情绪太多,这一封不足以她大动干戈吗。 陈祉放下明信片。 是很老旧的款式,俄罗斯上世纪的风格,空白页的话不多,但用了三种语言,英语,俄语,还有中文。 【今晚的风凛冽又生冷,我不想吃冷硬的列巴,我想喝暖热的波特酒,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明信片有做过保存,但因岁月流逝,时间洇入的痕迹难以驱散,被氧化的苍黄色,像西边晚霞吝惜的边角料。 没有美感。 难看死了。 最上头的,她写下的周今川三个字,笔画尤为潦草,她写过的很多信,每一封内容不一样,只有名字是一样的,周今川这个名字不知道被写了多少遍,写出能熟稔于心的签名艺术体。 “是这封啊。”南嘉轻声说。 她没有很在意。 不在意这封信的内容,不在意陈祉的反应。 “你还写过其他更劲爆的内容吗。”陈祉彻底放开那张明信片,交由给了她。 南嘉没有接,对这封迟到的明信片并无特殊想法,“没有。” “还写过哪些。” “挺多的。” 他盯着她。 明知故问。 肯定没好话。 南嘉不想骗他,不管他是否吃醋,她不希望他多虑,实话实说,“我当时的处境比较困难,心情沉闷,不可能写你所想的那些内容。” “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 “那就是我假想的。”她说,“我写的每一封信,都是希望周今川能带我离开。” 有类似现在这封信的内容,表明了她的处境。 也有大白话,求求你带我走求求了求求了。 还有他们所认为的,她的低头。 “我还给他写过,我可以向白思澜道歉,只希望他能接我回去的恳求内容。” 南嘉对这封信的内容印象深刻,因为是她第一次低头。 “你向她道什么歉?”陈祉声色一凛。 “可是我想回港岛啊,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回去。”南嘉说,“我以为,向她道歉是可以回去的,我以为他会收到信,实际上,小镇上的信箱早就没用了。” 那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留下苏联时期的老信箱,连标志物都算不上,一到下雪天就被淹没,如同她被淹没的信,永远呆在潮湿阴冷的地方。 她太想回去了,不择手段,用尽一切方法她也要离开那里。 甚至想到死亡。 时隔这么久,那样强烈的情感记忆犹新。 那个地方贫寒,陌生,生冷,她不想再待下去,不仅仅是环境恶劣,是无边无际,望不到头,牢狱里的犯人被判一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无期,可是她连被判无期的机会都没有。 希望就像每天东升的太阳,给破旧的小木屋照进一些光,很快又暗淡,时间短暂,可每天都有,她在希望和扑灭希望之间徘徊,这时候,哪怕有人给她个准话,告诉她,你这辈子就呆在这里,她也许都能接受在这里穷苦一生的准备。 可是没有,她是怀揣着希望的。 那些寄给周今川的信,每个字迹笔画,都蕴藏着无尽的渴望和期盼。 对周今川的希望,是远远大过于对他的感情的。 是这个意思吗。 陈祉重新拿起那张明信片,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句:【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周今川的身边,他要问吗。 他没问。 陈祉俯身,替她把安全带系好,一路车开得沉默。 要时间慢慢消化这些内容。 不该管窥蠡测,斤斤计较。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9节 要设身处地想,这封突如其来的信,会不会给她造成影响。 南嘉其实连信都不大在意,何况是上面的内容和影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两人很安静用了晚餐,仍是符合她口味的餐厅,只是这次他没挖厨子的打算。 那些为她喜好的盘算,此时被另一种情绪占据。 回去路上,车速快,绵延不绝的海岸线和夜色等分,远处帆船游艇漂浮着光圈。 港岛的风和西伯利亚截然相反,湿热温润,卷着绿茵地的清冽,洋紫荆的新甜,一侧车窗敞开,透进来的风,却十分凛冽,像盘根错节的无形藤蔓,侵袭扼住人的眉眼,五官,和喉咙。 扼得彼此一路无话。 十一在庄园停车坪边玩边等候他们的到来,听到熟悉的车声后欢快起身迎接,和沉闷的气氛不同,它是无忧无虑的,只要呆在南嘉身边,每天看到爸爸妈妈就好,最大的烦恼是防止自己的骨头被白仔当玩具抢走。 “今天的考核顺利吗?”陈祉合了车门,才提起他来接她的目的。 如果不顺利的话,他不介意再去清理一波。 南嘉点头:“嗯。” “妈咪想给舞团扩张改革,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扩张?”南嘉思忖,“那是要提高福利吗?” “你看着办。” “那我想好后和你们说吧。” 其实不说也没关系,陈夫人是分不出精力去管舞团的,想把决策权交给南嘉,但估计一心只想跳舞的她对管理兴致不大。 陈祉欲言又止,最终没话说,没去牵她的手。 南嘉和十一并列一起走的,一人一狗和过往一样亲密。 陈祉去露台抽会烟,沈泊闻的电话敲来。 和周家的海油项目合作,沈家也是有参与投资的,工作时常有接触,非工作时间,陈祉并不乐意接沈泊闻的电话。 听到工作皱了眉头,听到沈泊闻嘴里冒出周今川三个字后,陈祉手指划到挂断键。 “我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你真的不想听吗?”沈泊闻卖关子。 “不想。” “我以为周今川是个草包富二代,没想到他的心机城府不是一般的深。”沈泊闻说,“从目前的合作内容来看,他的细节处理得也非常好。” “你是他舔狗吗,在我面前夸他?” “老子没这个兴趣。”沈泊闻不耐烦,“你在外面吃错药了呛你爹?” “滚。” “怎么了,去接你老婆下班,结果发现她和男同事有说有笑。” 挂了。 沈泊闻这张毒嘴。 自己舔一口都能中毒。 沈泊闻不罢不休,第二通电话敲来,铁定是他说中了,这个点,陈祉接他电话还听他讲,没去办正事,说明指定发生点什么。 “我是提醒你,要不要去欧洲查一下。”沈泊闻说,“以周今川的心机来算,他如果想做成一件事的话,其实你是没机会的。” 比如周家陈家的联姻,比如南嘉,如果周今川真的想顽抗的话,那陈祉就算不是没机会,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陈祉吁了一口青灰色烟圈,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欠骂。” “我建议你亲自调查一下。”沈泊闻说,“我一直觉得这事不简单,以周家的人脉不可能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除非他细节把控得好,否则怎么可能将一个活人藏了那么多年。” 而周今川处心积虑把控细节的原因是什么。 为什么要把南嘉藏得那么深。 沈泊闻自认为自己的判断力从来没有发生过偏差,他能预判投资风向,也能预判人性,当初他坚持认为南嘉对陈祉有想法,就算中途冒出个周今川,是他意料之外,可始终没有改变想法。 在他的绝对判断里,周今川对南嘉的感情绝没有那么简单,不可能会为了别人把她送走,其中必然有其他原因。 “陈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查。”沈泊闻听着那端的静默,“其实你很清楚的对吧。” 清楚周今川的所作所为另有隐情,承认他对南嘉的感情超乎常人。 当初没有线索,现在根据结果推断过程和起始,难道是一件比无人区找人更困难的事情吗。 人都回来了,这几年的行踪,名字,所接触的人,难道真的查不了吗。 沈泊闻想到的事情,陈祉怎么可能想不到,不去做无非就是逃避。 难不成要他查清楚真相,告诉南嘉,你哥当初是为某个原因把你送走的,他是爱你的吗。 这个猜测早在几年前就被陈祉推出来了,否则可能早在南嘉死于他国的真真假假混杂的消息里,毙了周今川。 陈祉放下手机,啪地一下,手里点烟器砂轮滚动,蓝色火焰自上而下蹿出,像一颗蓝眼睛,摇曳起舞。 另一只食指和中指并齐陈旧掉色的明信片,缓缓靠近炙热的火苗尖端。 烧着了。 不到两秒,陈祉指腹捻过明信片一角,火焰熄灭,遗留一撮炭,触碰到的指腹留着灰黑色痕迹,是恶劣念头升起又泯灭的短暂证明。 她没有再拿这张明信片的意思,没有将迟到的信重新再寄一遍的想法,她和周今川信件的归属权,在他这里。 陈祉抽了很久的烟,星火烟点忽明忽暗,最终没有一颗再落在明信片上。 他在楼下撞见操忙的vera。 “少爷,您怎么下来了,有什么吩咐吗?”vera问。 陈祉没有应答,兀自去酒窖拿了两瓶三十年份波特酒,在此之前,这个酒柜没有被用过,波特酒太甜,口感浓郁,并不是特别受欢迎的酒类。 也许煮完好口感好一些,也许在冰寒之地,和苹果,橙子,香料一块煮热的波特酒比斯拉夫民族热衷的伏特加更能驱寒保暖。 当陈祉让人准备水果片时,vera忍不住询问:“少爷,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去做就好了。” 她从来没看到过陈祉进过厨房,在她的认知里,也许太子爷连怎么开火都不知道如何操作,事实是她错了,陈祉不食人间烟火,可学习能力和野外生存能力极强。 只是他们这类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必要的事情上。 除了意外情况。 佣人把所用到的食材装置好,白瓷盘中整齐摆放两片柠檬片,丁香,迷迭香,梨子,肉桂,话梅。 她们都没离开,像是随时做好陈祉把厨房炸掉的准备。 陈祉没有赶她们走,长指捧着一本教学手册,按照上面的步骤一一将食材摆放在锅中,没有系围裙,干净整洁的衬衫半没过长西裤,整个人看起来利落从容。 第一锅没煮好,火势猛烈,肉桂香气浓重,甜腥得很呛,他重新摆盘,做了第二锅,这次味道应该是刚好的。 过滤后盛在雪莉杯中,绛红色酒液吸透果香,糅杂自身的覆盆子和葡萄香气,在周边弥漫。 南嘉在训练厅过着妮姬娅的基础动作,到后背浸湿才回去泡了个澡,出来时便见有几小时没碰面也没听到任何声音的人。 她发尾没有完全吹干,用毛巾细致地擦拭,睡裙质地清透,两边细吊带压着薄削的两肩,一大片锁骨白得像羊脂玉,温润雪嫩,抬手拨弄头发时腰肢被薄料衬出纤软曼妙的线条,皙白小腿俏生生的,踩着凉拖每走一步,足踝骨感更分明地显露。 忽视自己是个多么诱人的猎物,正一步步往陷阱这边靠拢。 先嗅到酒香,南嘉注意力集中,鼻尖耸起,可劲儿嗅了嗅,跟着气息慢慢向他靠近,陈祉坐在沙发上,长腿散漫地分开,西装裤熨帖细致笔直,随着视觉重心的转移和他随意的坐姿,不自觉地被一处突兀所吸引。 南嘉很清楚自己再靠近一点,到他臂膀能够到的距离就会像食人花一样将她吞噬,她先停顿,保持一定距离,指向长几,“这是什么。” “不是你想喝的吗,认不出来了?”陈祉淡声反问。 “波特酒?”她诧异,“还是热的。” “过来。” 她难以抗拒他的眼睛和命令,步伐挪了几分,果真是不出意料,他单手揽过她的腰际将人拉过来,摁在腿上坐着,纤细的小腿似有似无和西装裤摩擦出静电。 南嘉不由自主抓住他衬衫保持平稳,没有过多挣扎,直面于他深邃视线的注视,“怎么会有波特酒。” “偷的。” “在哪偷的。” “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当然好奇了。 这酒太突兀。 这个天,不适合喝热酒。 港岛全年都不适合,加了碎冰的柠檬薄荷味的莫吉托是更好的选择,清清凉的。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薄脊背,捧着人入怀,呼吸极近,嗓音被酒香熏得黯哑,“你之前喝的什么口味。” 没了解过,就按照最传统的做法煮的。 南嘉唇际的弧度在嗅到他身上浓郁的烹饪果香后慢慢平下去,陈祉是能把她抵在墙上做三遍衬衫还能保持工整斯文的人,他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举手投足间早在出生就被训练好了的优雅从容,骨子里足够冷静,外表才临危不乱。 可她眼帘里倒映着的,向来不染纤尘的衬衫一角,是被波特酒浸透的一个点。 她没问这个酒是谁做的,重新挽起唇角,努力地回他的笑,“我不挑的,我都喜欢。” 陈祉端起酒杯,递送到她唇边,杯沿温热,香气浓郁。 是这天太不适宜,是热气太重,熏得人眼睛生涩,开始发胀发热。 那杯六年前只存在于幻想和信件上的波特酒,被六年后的她喝到了。 南嘉浅尝一口,眉角不自觉弯起。 “好喝吗。”他看她乖软的模样,一下子又没了脾性。 她点头,“你要不要尝尝。” 她知道陈祉不喜欢甜的,像是随意一问。 再随意,陈祉也没有拒绝,端起杯子正要抿的时候,被南嘉的手止住,“我来。” 她从他手里接过了杯子。 刚才是他喂她喝的酒。 现在是要反过来吗。 “你要喂我喝吗。”陈祉眼角眯了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0节 话音和杯底声音一同落下。 南嘉没有喂他喝酒,小心翼翼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后,主动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沾着红酒液的红唇覆在他的唇际,一边吻,一边回应他刚才的话。 “嗯。” 第47章 冻浆果 “可以喜欢陈祉吗”…… 陈祉情绪完全被她带着走,悬崖和高空只在一瞬间,后知后觉,原来比起那些妒意和不甘,更多的是对她过去的难以释怀,哪怕她不在意,哪怕她忘却,哪怕和他无关,哪怕他没看见,隔着不同时空就这么牵连起来,他痛楚于她六年前的痛楚。 南嘉太笨拙了,不会吻不会爱不会表达,总是畏畏缩缩,六年前能写无数封寄不出去的明信片,六年后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对周今川说过的人,能指望她在感情里有什么天分。 要很努力才能窥得一些新鲜事物的细节,再试着回应。 她就连去吻陈祉的时候,都带着试探的谨慎,小心翼翼怕他不喜欢,先轻轻覆在他的唇际后,见他没有避开后,生涩地覆深,他抽过烟,薄荷茶香气息浓郁,和果香加度酒的热烈混杂,周身弥漫着她浴后的清香,他的嗅觉被她完全占满,视野里也全是她微微泛红的面孔和盈着碎光的双眸。 分明是她主动来吻,细软的腰肢却被动地被箍在男人宽大的掌心,一把握住,不克制力道几乎将人捏碎折断,细吊带真丝短裙早被拨上,那寸小布贴着黑色西裤,传递的潮热感快将人燃尽。 原以为热酒只适存于苍凉的苏联美学中,在透风的原木屋中,炉子上架着铁锅,和火焰一般色的冻浆果被热酒液融化交织,拉长天线才能使用的收音机里播报着晚间过时新闻,这样破败贫困,荒凉落寞的地方,热波特酒才能发挥最大最好的效果。 实际上放现在也很适合,于她,更于他。 在她吻来之前,陈祉血液好似比大雪冰封的寒天更要凉彻骨。 时间无法倒回,人无法穿越,他煮得再好的酒也送不到六年前的她手中,要怎么想象,她用冻僵的手,握着一支钢笔去写一封永远出不去的信。 要怎么想,她最后买不起明信片是什么样子,摸着空落落的兜,七零八碎的卢布怎么加都是只有那么一点,不够一张明信片的钱,最后只能失望地回去。 能不能不要这样子。 可以接受她喜欢过周今川。 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欢,能不能分一点出去。 一点点也行。 周今川对她都成什么样了,有回过信吗,有给她煮过波特酒吗。 六年前扑棱在她身上的雪,就在这一个晚上,尽数凝聚到陈祉这里,他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她当时的冷。 以为要自己慢慢捂热,自我缓和接受,当一切没发生过。 那原本被她抿入唇间的热酒,却猝不及防地灌来。 一点一滴,少得可怜,可很热,她也很热,笨拙地来吻他。一具冰冷的僵体,被她灌热了。 南嘉不问他怎么了。 她何等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异常,今晚上大少爷怎么不说话,吃饭时怎么不挖厨子,又怎么,突然亲自去煮酒。 她以为他性子是干脆的,干脆到撕了信封,嘲讽她几句,再以一场盛大的性嗳收尾,可是都没有。 他只是,去厨房,冷着脸给她煮一杯酒。 也许有很多话要质问她。 可说出口的只有那句。 好喝吗。 他以为,她很想喝。 南嘉认真地细致地吻过他的唇际,下巴,每吻一下都有在停顿复盘自己是不是没吻好,下一次再用另一个方法来吻,浅尝辄止,小巧的舌尖试图探索,可太笨拙了,笨蛋换其他方法还是笨蛋,那么久了连齿关都没撬开。 “陈祉。”南嘉懊恼地叫他。 为什么每次他亲她的时候,一下子就给她撬开,她不想给他亲都不行,可轮到她了,一点法子都没有。 陈祉薄唇泛着酒渍的水光,比起她眉眼的潋滟,他连喘息都没有,好似那蜻蜓点水就像是毛毛雨,很长地拖了个尾音,“嗯?” 那双上挑的眉眼,比原先淡退几分锋利。 南嘉没搞懂他到底想不想,秃了的指甲很不客气地捏着他的下颚,想让他张嘴。 不然她真的不好亲,本来就是个新手,还要给她上难度,这不是存心找事吗。 早看出她意图,他还要继续端一会儿架子,就是不顺从,懒懒洋洋应一声:“干嘛。” “你说呢。” “不知道。” “你不是想尝尝波特酒吗?”她说,人畜无害的模样,红唇轻咬,无辜又无措,“我在喂你喝啊。” 回回见她这样,总能勾起他骨子里最恶劣的欲,因为太少见了,更想肆无忌惮,循循善诱地挑弄,陈祉压着翻滚的惊涛骇浪,漆黑狭长的双眸眯了眯,绅士儒雅地放出询问:“可是嘉礼小姐,刚才喂我尝的是波特酒吗。” “是啊……” “我怎么尝不到。”他指尖扣着她的唇瓣,“我尝到的,明明是这个。” “嗯……因为波特酒度数太高了,我怕你一次性喝太多喝醉了,所以就这样喂你。” “是这个原因吗。”他放出的长线正在慢慢收回,“不是因为想亲我吗。” 不是因为想亲,才借喂酒的名义来亲的吗。 她仍然坐在他腿上,柔和的光线无一不照来,凝脂白玉似的肌透亮,天鹅颈迎着一层莹白的光,五官温润素净,眉心,眼角,唇瓣,每一处都如此清晰地倒影在视野中。 明明比谁都不君子,明明早就无法克制,偏偏他就是耐着性,哑着嗓音重复反问:“是不是。” 他不想给她无缘无故地吻,让她感觉他很好哄,哪怕是事实。 要她吻的时候,再说点好听的话才行。 “是。”南嘉点头,“是我想亲你。” 他微微靠仰,勉勉强强同意,“行吧。” “那你张嘴。” “跟谁学的,接个吻这么霸道。”他干脆把她扶正,以面对面的方式坐着,这个姿势让南嘉难堪,可见他没有过多行为就没有计较,吞呜了声。 “跟你学的啊。”她还是一条胳膊搭着他,“你每次不都是。” 不由分说就来吻她,她力道不及,回回都是强吻,且弄得人没法正常呼吸,要缓和许久。 反过来的话,她就很难强吻他了,他不动,她也不动。 陈祉目光锁着她的眼睛,“不亲了吗。” “嗯?”她眨眼,“你不是不想亲吗。” 亲过了,他不张嘴,她还能怎样。 他好似不满,又奈何不了她,眉间一蹙,“不亲就算,我也不想亲。” “哦,那你放我下去。” “周嘉礼,你怎么这样。” 到底他这个人一点不值钱,她不需要亲他太久,哄他太多,勾着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亲他一下,阴转多云,再亲一下,多云转晴。 “那你到底是想干嘛,接吻还是喝酒?”南嘉继续坐在他的怀里,重新拿起杯子,小口抿了下,波特酒的度数比普通的红酒要高出很多,烹饪过的缘故,口感更浓郁热烈。 她没能喝太多,抿了一口后,陈祉掐着她的腰际,突然将人摁过来吻,他这人的吻从不温柔,上来就难以遏制地撬开她的唇齿,肆无忌惮地侵袭各个角落。 南嘉被热酒催染过的面颊泛起微醺的樱红,呜咽的声音软得要命,氧气被席卷走,双眸透着不自然的光。 看起来那么凶,实际比之前要体贴得多,陈祉短暂放过她,给她呼吸换气的机会。 就算如此,南嘉也吃不住,想下去,发现裙摆被他卷压在西裤下,没有一点逃离的机会。 “陈祉。”她微恼。 “波特酒很好喝。”他身上匪气很重,混不吝地笑,“但我想,嘉礼bb更好喝。” 热酒的味早将清冽的薄荷茶烟给淹没掉,吻到后面不知道谁喝的更多一些,南嘉昏昏欲醉,她酒量不差,耐不住这个酒的度数太高,力气本就不敌,酒劲上来,更失去对抗的资本。 陈祉把她放在沙发上,目光一寸寸地锁住她红润的面庞,不轻不重继续吻她,从额头,眼睛,鼻尖,还有轻咬着以作反抗的红唇,毫不费劲打开,感受着她的颤栗,继续探究,一点点舔舐,绯红的唇上浮着的最后一点酒液也被转移。 她眼尾红得厉害,意识混沌迷糊,人早就软得不成样儿,仍是倔强地攥他衬衫一角,有的没的触碰到,那块被酒液染过的地方。 醉成这样子了,意识浅薄得很,仍然想要探究出点东西来。 陈祉灭了灯,把她抱起来,放回被褥,举过她的手到头顶,很有礼貌地问着混账话:“波特酒喝完了,我能喝你的水吗。” 她先是支吾了下,迷离双眼睁着,昏昏想了想,脑袋别到一旁,“嗯……不,不行。” “为什么不可以。” “就是不行。” “你怎么这么小气。” “……你。”她红着脸,无法反驳。 “周嘉礼是小气鬼。”陈祉一字一顿咬着音节,语态清晰,她当真了,在承认自己是小气鬼和给他喝水之间徘徊。 醉醺醺思忖的模样快可爱死了。 他不敢做别的,这时候太容易意乱情迷,怕掌控不好力道会疼到她,只是低头一味地吻着,哪哪都惹人怜爱,爱不释手,恨不得无时无刻拥有到,间隔着西裤,她也是能感知到的,乱成浆糊的大脑可能短暂思考过,他为什么还不来。 她气息温温痒痒地,抵着他的颈间,小声反驳,“你才是小气鬼。” “我哪里小气了。” 她不回答,只一味地断定:“超小气的。” 说一句不够,要再强调一句,且再加个超级形容词。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他困着她的腰际,压着一团火没舍得弄,她还要没心没肺地和他对骂。 南嘉很低地叹了口气,“就是很小气,可是……” “可是什么。” “不讨厌。” 小气鬼但不讨厌。 怎么不能说是小气了,她和男同事说个话他也会问这问那的,要是关系亲近些就罢了,关键她和人家不认识,他问完后还要佯装毫无在意的样子。 还有今天晚上热乎乎的波特酒。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1节 每升一个温度,都是他小气的证明。 可是这样小气的陈祉,一点都不讨厌。 “不讨厌陈祉。”他大手覆过她的后脑,捧着柔软的发,“那可以喜欢吗。” 第48章 温莎结 是不是哪疼你亲哪 蓝灰色的夜,从乌云层挪出的月亮探出一个亮晶晶的角,悄然无声地照上一片银辉。 窗口挂着月亮,他怀里的也是。 陈祉没有看她。 像是在玩一个强迫症游戏,看她的话会听到不想要的答案,屏息静气来听她回答。 知道她喝醉了。 知道她现在很迷糊。 可他要听。 南嘉歪着额头,静默许久,正在慢慢消化他的问题。 不讨厌的话。 可以喜欢陈祉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这里的风温暖又安宁,他给她煮了波特酒,他没有为白月光伤害过她。 南嘉支吾了下。 最后很轻地“嗯”了声。 可以不讨厌。 可以喜欢的。 轻得如同幻听。 又重得击沉他的心。 陈祉指腹捻着她柔软的发,刚开始想就算是她说的醉话也没关系,后面愈发得寸进尺,他喉骨滚着低沉声线,“那还喜欢周今川吗。” 这个问题,她没有考虑,脑袋一摇,“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吗。” “嗯……”她额头埋着他的心口,很低地哼笑,好像在笑曾经的自己。 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再喜欢的吧,曾经那样对她了,不生怨恨都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真的不会再喜欢了。 也许那些情愫死在西伯利亚的寒流里,也许死在风信紫发带掉落的那一晚,也许更早,死在七年前她被送走的国际航班上。 就是这样一个,笃定的答案。 陈祉没有再问第二遍。 可又想要再确定一下。 他摩挲着她后背的蝴蝶骨,声线低醇,“周嘉礼,骗人是小狗。” 她在他怀里静静地喘息,还是很轻的那一声:“嗯。” 好幼稚。 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玩的最幼稚的赌局。 这时候了,陈祉没法不承认,从一开始他们对她的所有针对,都源自于周今川。 她泼他水,害他丢人现眼。 哪怕陈祉不会对女生下手,但如果换做其他女生泼他早就是转学离开港岛的地步,然而她泼完后可以该干嘛干嘛,陈祉不动,没有人真的给她难堪,没有人以针对她为目的,是她自己迎难而上,在他处理周家和周今川的事情时,主动想要帮周家缓和压力才和他们一群二世祖玩赌。 那群人爱看她为了心上人劳心伤神的窘迫。 只有陈祉,是想要割舍他们的关系。 确定周今川不会过来接高烧的她,要和她赌,让她绝望。 赌她对周今川告白,捅破窗纸形同陌路。 以上种种,不仅没能分割他们,反倒让她在吃尽的苦头里,情深义重。 沈泊闻说的不错,如果周今川想的话,那陈祉不会有现在,七年前,周今川自掘坟墓,七年后,也是周今川薄情重利,不论他有何苦衷,结局既定。 陈祉不论从她口中得到怎样的答案。 都不影响他对局面的掌控。 除了那些信,暂时是难跨的鸿沟。 “可是周嘉礼。”他还是忍不住做她,薄唇带过薄削的锁骨窝和以下的软,深浅深浅没什么规律乱入,沉重呼吸滚烫下去,“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吃痛拧眉,人还不清醒。 “为什么那么多人,你只泼我。” 明明是江朝岸想招惹的她,明明那么多人欺负她和周今川,明明他们给她的才是实质伤害。 凭什么啊,那么多人,她只泼他,只讨厌他。 哪怕清醒的时候都未必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何况她脑子本就一团浆糊,他以为他在问她一加一等于几,而她脑子里呈现的却是一道阅读理解。 因为这不是,讨不讨厌他的问题。 想不通,她低哼一声答不出来,他没指望她说出答案,摘了一次套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惹得她呜咽了声,“不要了,困……” “那你睡。”他自己扶着没有再进。 眯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 半醒半醉间仿若想到什么,睁眼看他的手腕。 指甲剪完后,没有像之前抓得那样狠了,可还会有淡淡的痕迹,好在不会出血。 “已经没事了。”他把她的额头摁入怀,“随便你抓。” “可是。”她乖得像一只睡梦初醒的猫,软软地依偎,“还会抓到的。” 怎么样才能,睡得安稳。 她很少再做噩梦,是心理问题,睡得不好才抓人。 “要不。”南嘉轻轻抬起一只手,“你把我两只手绑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她很认真地重复,嗓音提高两分,“帮我两只手绑起来,我不就抓不到你了吗。” 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啊。 比分床睡还要妙不可言。 陈祉确定她醉得厉害,否则不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怕他醉掉,结果自己是个最糊涂的人,糊涂到,她一点不知道自己在烧多大的火。 他喉骨动了动,本来克制压下去的烈火,被她一句话给撩拨起来,用什么绑手?丝带?领带? 南嘉是认真的,把双腕抬起来,并一块儿,等着他来绑。 “别闹。”他眉间压着黑沉,“乖一点。” “没有不乖啊。”她被说得眼角耷拉,“我这不是为你考虑。” “我不需要你为我考虑。” 南嘉本来迷离的瞳眸晶莹了下,细白的牙齿咬了下唇,天大的委屈袭来,仍然是猫着腰,只是慢慢往外侧挪近,最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小动作太明显,陈祉一下子察觉,手搭了下她纤瘦的背,被她抬手挡开了。 “别碰我。” “……” 后知后觉,她不太开心。 陈祉哪会真的离开她,揉着那把细腰,耐心问:“公主,又怎么了。” “不要碰我。” “我哪得罪你了。” 她不吭声。 喝醉了,但该生的气要生的,且比平时严重百倍。 之前可没见她为一点小事动气,有什么怨当场捶他,一点不带收敛的。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先低声认错再说,“公主原谅我这一次。” “放开。” “不原谅不放。” “走开。”她气鼓鼓的。 他反而箍得更紧,直接将人拥入怀里。 南嘉低呜了声。 本来就醉得没什么力气,被他全方面压制,没有挣扎的空间,低哼两声后没有再动,削瘦的肩被他搂过去,温热坚实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人看着很清瘦,可抱在怀里很有触觉手感,该有的分量一点没少。 他刚才说的不错,他不需要她为他考虑。 可是,他需要她。 …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2节 清晨。 酒劲太大,南嘉起来后,被vera连着催促喝了两杯缓和酒精的蜂蜜茶,仍感觉疲乏,昨晚明明没做什么爱,亲亲抱抱为主,但发生了很多耗脑力的事,她像个npc被人牵着走剧情。 脑子迷迷糊糊的。 记得陈祉和她一起喝完那杯波特酒,他安然无事,没喝多少的她反而不太省人事。 陈祉没走,陪她一道用早餐。 南嘉用细勺搅动着蔬菜沙拉,有的没的朝他递眼神,他置若罔闻,也不和她讲昨晚发生什么,耳朵里插了黑色耳机,隔音好,冷静听了国际会议总结,不受周边任何影响。 等他忙完,南嘉冷不丁问:“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他说,“一点没醉,很清醒。” “是吗,那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说了。” 她预判了他的预判,不假思索,“我是不是又对你告白了,说不离不弃,生两个娃之类的话?” 上次是糊弄她。 这次是真的。 不是告白。 说可以喜欢他,和告白很贴近了。 陈祉摘掉耳机,指尖晃着薄荷冰杯,“不是这种话,但大概是这个意思。” “大概是什么意思?”她探究询问。一脸好奇。 “周嘉礼,你昨晚说了什么。”他看她,“你一点印象没有吗。” 说可以喜欢陈祉。 说不喜欢周今川。 都是她说的,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吗。 就算是借着醉意,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你给个提示。”南嘉轻轻蹙眉,“我想想……”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他没给任何提示。 不想和她核实,免得想清楚后又给他解释昨晚是一场梦。 陈祉随手拿了桌上的金属打火机,砰地一下,琥珀色瞳孔倒映着跳跃的火焰,轻描淡写,“我把你写给周今川的那封信烧了。” 南嘉没反应,连“哦”都没有。 昨晚其他话可能是假的。 但她说的行为表现,充分说明她昨晚的话是真的,她不喜欢周今川。 陈祉问,“你没想法吗?” 就算不是信,他烧了她一张纸,那是她的东西,他哪怕作为丈夫也不该擅自行动。 何况是一封曾经抠抠搜搜,盛满希望的信封。 “我让舞团把包裹地址填家里吧。”南嘉拿着一颗圣女果慢慢咀嚼,“以后可能还会寄来,你要是想烧的话,下次不用告诉我。” 吃到一半,她把圣女果吐出来,“好酸啊。” 陈祉:“谁酸了?” “我没说你。” 她又拿了颗圣女果,抬手递了下,知道他不吃,故意晃两下。 笑得跟只小狐狸精似的,意味深长勾着眼角。 是谁啊,这么着急否认。 陈祉没给自己找补,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值得他注意,“你怎么知道信还会寄来,你知道是谁寄的?” “应该是我国外那个朋友吧。”她提及这个人,眼眸划过一丝异色。 还会陆陆续续再寄来。 一封就够呛,她写那么多,隔三差五就送一封添堵吗。 但她既然送到家里来,没有不看的道理。 “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迟啊。”南嘉凑到他跟前,双手背在后面,仰着脸人畜无害地问着,“你上班要迟到了。” “没睡好。” “怎么了?” “昨晚被你气的。” “我昨晚怎么了?” 他没提及信的事,淡淡陈述:“你昨晚莫名其妙,不给我抱,让我走开。” “不给你抱怎么了,不是更方便你入睡吗。”她理所当然,轻轻踮起脚尖,离他更近了,“没我你睡不着吗。” 大早上的知道他奈何不了她,肆无忌惮地来撩,陈祉忍了一夜,现在连她腰都不碰一下,怕着火了不好收拾。 他没理她,要走。 南嘉感觉他可能真的不太高兴,难道她昨晚真的做了很过火的事情吗。 “等一下。”她追过去。 陈祉没回头,但停顿了。 看她捧两个盒子过来。 “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她拆开一个盒子,“之前只给十一和白仔买,感觉对你不公平,所以补给你。” 敢情,他收到礼物还得沾那两个崽子的光吗。 这光不沾也罢。 陈祉想走,人又没动,慢条斯理扯了扯衬衫领,视线不自觉下瞥,扫到盒子里端正放着一条藏蓝色条纹领带。 很经典的,女孩子送给男朋友的礼物。 “你看看喜欢吗?”南嘉问。 “这是给我的吗?”他没说喜欢,扫向另一个盒子,“这个呢,给谁的。” “还能给谁,也是你的啊。” 两个盒子,两条领带,都是给他的。 买领带的钱,南嘉用的自己的工资卡,没动用他给她的账户,那些钱跟个小金库似的,星顶大厦的分红定期会打来,她可以细细攒着,看数额上升,很有养成感。 就是委屈大少爷的领带要低于六位数了。 陈祉接来,简单打量,“还行。” “那你收着吧。”她知道比他平时里的档次要低很多很多。 “收着落灰吗。”他淡淡反问,“你不帮我戴上吗。” “你自己不会戴吗。” “手疼。” 她小声嘀咕一句自己撸多了吧,声音不大但被他听见了,立马换张乖巧面孔,主动给他系领带,买的时候导购有教她怎么系,仔细认真地学过。 葱白指尖细致地抚平领带,穿过衣领下方,按照顺序绕出一个正三角形,尽量让集结保持不大不小的区间。 一个标准但美中不足的温莎结,立于熨帖矜贵的衬衫之上。 质地一般,品牌一般,胜在眼光尚可,不至于戴不出去。 “怎么样?”南嘉满意自己的作品,继续踮起脚尖帮忙整理衣领。 “可以。” “那咱不气了吧。”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晚喝了酒,脾气有点大,你多包涵。” 一个礼物。 怎么可能轻易被收买。 陈祉这次没克制,一把摁住她的腰,垂眸,视线紧锁,“手疼,嘴也疼。” “……”她眨眨眼,所以呢。 停顿两秒,南嘉抬头凑过去,在他唇际亲了下,“那现在呢。” “好一点。” 她又亲了下,“现在呢?” 每一下都是蜻蜓点水,但很受用。 陈祉:“又好一点。” “那可以上班了。” “是不是哪疼你亲哪。”他没动。 “……” 她隐约猜到了后面没好话,额头一黑,“陈祉!” 第49章 枷锁 告诉她有人会千方百计接你回家…… 他最好别给她说出大白天不该出现的词汇。 南嘉发现这大少爷不能惯一点,每次稍微顺着他哄一点,就要蹬鼻子上脸。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3节 “大早上别这样叫我名字。”他理所当然得很,“你知道的宝宝。”很容易硬的,因为晚上她就是这样喊他的名字。 “行了,上班去。”南嘉笃定他刚才那句话意有所指,推搡他走,腮帮微鼓催促,“不然迟到了。” 她这样站在晨光下,熟练的语气像老夫老妻。 “知道了,陈太太。”陈祉走时,单指似有似无地碰着,指法轻得像碰一件稀有的古董瓷器。 备车等候的许管家一眼瞧见他今天和往日的不一样,许管家和vera都是非常关注主人家私生活以方便更好地服务,一眼看出工整干净的衬衫前,领带和从前系得很不一样。 质地大有不同。 许管家不敢贸然断定是陈太太系的,万一不是的话那就尴尬了,他酝酿着话,“少爷今天的领带很有特色。” “还行吧。”陈祉重新塞一只耳机,“她不会系这些东西。” “太太已经系得很好了。”许管家夸赞,“我老婆第一次系的领带丑得没法看人,太太这手法一看就是私底下练过很多次的。” 南嘉学东西挺快的,看不出练过多少次,能看出有认真学过的痕迹。 许管家的话听着很受用,陈祉依靠座椅,指腹继续摩挲质地柔软的领带,“家里最近如果收到俄罗斯的信封,记得帮我留意下。” “好的。”许管家从后视镜里看少爷面色覆了层霜,没敢多问。 … 夫妻间送点小礼物挺容易化解矛盾的。 两条领带送出去,维系好些天的平和,没再提起信封的事情。 南嘉不确定下一封信什么时候到来,比信更烦的还有寄信的人,没完没了。 第一封信不过是个开胃菜,该来的总会来。 所有的信给陈祉烧了是最好的选择。 眼不见心不烦。 舞姬群众演员考核结束,已经开始小规模训练,其中女二甘扎蒂的角色在白思澜和苏璇两个首席中诞生,两人简单训练后将在下午接受同一场的考核。 显而易见的是,苏璇的胜率比白思澜大很多。 白思澜的水平毋庸置疑,只是缺点非常显著,无法合理运用体力,往往没到尾声人便开始疲乏,她转型娱乐圈,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这段时间她的体能训练也跟不上,苏璇训练时,白思澜常在外跑杂志拍摄,没时间理会舞团。 甘扎蒂公主的难度一点不低,很吃体力和技巧。 白思澜并不着急,对角色十拿九稳的态度,惹得小乔私底下小声讨论。 “她是不是又想走后门啊?”小乔说,“舞团老师领导层大换血,这么短的时间她还能再贿赂吗。” “老师不好贿赂,那人呢。” 大训练厅,南嘉胳膊架着平衡杆,微微仰首,视线却往对立面若有若无地扫视。 苏璇首席在舞团的存在感和对外的名声一样薄弱,这和她性格有关系,想做到首席,一来水平过关,二来发挥如常,在之前乌烟瘴气的腐败氛围里,她凭借实力和不惹是生非的性格被选为首席。 之前天鹅湖训练的一个月里,南嘉和她有过交集,性子平和,不温不火的。 此时白思澜和姐妹团把苏璇围住,她们有意拉拢她。 “你是说,苏璇首席可能会被贿赂吧。”小乔疑惑。 “不是可能。”南嘉淡笑,“已经开始了。” 她们并不避讳,光明正大地找苏璇谈话,炫耀她们优渥的家庭背景,稳固在团里的地位。 看得出来,在竞选之前,苏璇和白思澜她们的关系并不是对立面,偶尔能说几句话,没有走到一起是苏璇性子清冷,不和她们同流合污。 “又不是让你退出竞选嘛,只是做我们思澜姐的替补而已。” “这是思澜姐最后一次上台表演了,之后她就会自觉离开舞团去娱乐圈发展,就当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她。” “你妈咪不是身体不好需要钱吃药吗,你缺的演出费,思澜姐会双倍补偿给你。” 姐妹团言语间,白思澜竖起三个手指头,插话:“三倍吧。” “哇,三倍补偿诶。”她们故作夸张,“每次演出费就那么点,一下子补偿三倍,苏璇你绝对不亏的。” 苏璇穿着粉白色练功服站在原地,耳边全是叽叽喳喳的喧闹,她们在扩大她的处境,引诱她上钩,哪怕舞团腐败被清除,和这些人并没有任何影响,港舞女孩们的家庭条件大部分都很优渥,偶尔还有几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富家女,拿捏普通人和拿捏蚂蚁一样简单。 “三倍要是嫌少的话,可以再加到五倍。”白思澜没有穿练功服,连袜子都没换,挺直的后背好昂首依稀能看出曾经拔尖的体态。 她们对话一点不收敛。 就是明目张胆让人看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苏璇最后像是被说服,她们个个扬起胜利的笑容。 走的时候,有人主动拉拢苏璇的胳膊,将她纳为小团体,有意从大家训练的中间走过去。 人多势众,就算在练舞,小乔不由得避开,给她们先走。 她们一群人不训练,瞎晃悠。 认为角色十拿九稳,不必多训练。 “只给五倍的补偿是不是有点少了。” 一直隔岸观火的南嘉突兀地插话。 周围有不少像她们这样的吃瓜队员,大家一边压着腿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哪有人上前讨嫌。 “既然都是要嫁进周家了。”南嘉浅笑,“五倍补偿对未来的周太太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 上次在商场碰面后。 白思澜不想招惹陈家,没和南嘉再起过正面冲突,碰面就绕道走。 不论南嘉和陈祉是否是联姻,关系如何。 陈祉和周今川以及周家的恩怨,是实打实的,从高中开始,延续了这么多年。 哪怕是为了周今川着想,白思澜都不可能触及到陈家这颗核弹,弹指间的功夫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被碾碎在哪。 “嘉礼妹妹的话我不太听得懂。”白思澜顶着一张煞白的面孔,不敢正面交锋,“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误会吗,上次你不是还让我叫你嫂子吗。”南嘉轻笑,“周今川是我哥哥,你既然让我叫你嫂子了,那不就是要结婚的关系。” 白思澜愕然。 被撞见和陈祉的关系后,南嘉摊牌不装了,如果她现在说出她是陈太太的身份,怕更引起一番轩然大波。 周边一些不知事的小姐妹震惊。 如果何鸢在的话,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情况,不会沦落得跟路人一样,只知道瞪眼张嘴。 小乔的反应和她们差不多,但自从知道陈家太子爷是南嘉丈夫后,没什么事能让她更惊讶。 所有路人队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我就说这个人来路不简单嘛,她黑天鹅跳得那么好,一点不输皇家首席,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敢情是周老板的妹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白思澜她知道吗,她和何鸢之前不是经常针对南嘉吗?” 按理说,她们的关系应当很亲密,不该是这样子。 逻辑漏洞导致人群里充满大量疑惑。 难不成白思澜之前不知道南嘉的身份吗,现在知道后对南嘉的态度就很好,不像之前何鸢那般颐指气使。 “嘉嘉。”白思澜到底是经历过事的,心平气和地回笑,“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份存疑,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私底下再说可以吗。” 言外之意。 南嘉最好不要说对她不利的事情。 否则,之前的恩怨可以一同揭露出来,南嘉只是周家养女的身份和周今川的纠缠,现在说出来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南嘉当然不是为了和她掰扯这些。 她对白思澜和周今川如何发展的事情不感兴趣。 她站出来是因为看不惯。 白思澜原先是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家境普通的舞蹈生,曾经也默默无闻,攀上周家后,扶摇直上,以权势压人。 屠龙者终成恶龙。 “南嘉,这次是我和苏璇首席的事情。”白思澜难得对她这么柔和,“你确定要管吗?” 管这件事未免太宽了,抛出这么好的利益诱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苏璇如何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谁干涉谁就是多管闲事。 小乔多次拉手想阻止南嘉,这浑水太深,就算打压白思澜,也不该牵扯到别人的利益,万一苏璇心甘情愿,南嘉正义回怼,不就是好心办坏事吗。 南嘉不为所动,看向苏璇。 “从下个月起,港舞将设立一个新的奖励机制。” 她脊背笔直,一字一顿,“每一场圆满成功的演出,队里所有演员都会分得比之前翻倍的酬劳,且每次有评选前三甲表现资格,设立更多奖项,进步奖,全勤奖等等;未来还会设立营销公关部门,所有人都有代言广告的机会,除去成本,利润归各组队员划分。” 这些福利单拎出任何一项对于家境普通的人来说都是很大的诱惑,而对于条件不错的女孩,代言和营销几个和成名相关的词,听着很让人跃跃欲试。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有人提出质疑,“舞团的新福利吗,我们怎么不知道港舞出了这么高的福利。” 高到不可思议,每个人薪资翻几番就算了,还有广告代言的诱惑力、要知道,港舞之前一直是被陈夫人散养的状态,不像画廊,艺术展这些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获取更高的利益。 在港舞,除了有个好的名声和身份,没有拿得出手的,想要拔尖,除非像白思澜那样借外界星媒公司的力捧。 南嘉强调:“因为是刚出来的福利。” “你听谁说的?” “我自己说的。” 人群里发出爆笑声。 以为是哪个老师透露出的新福利,结果南嘉冒出一句,是她自己的提议。 这提议离谱到开个口都像是天方夜谭。 舞团本就靠投资补贴,这要是再提高福利,资本方可不买账,哪怕陈家家大业大,可资助的项目多了去了,资本擅长对外面塑造慈善家人设,对内则把人当韭菜收割。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4节 只有白思澜没有笑,知道南嘉说的,都是可以做到的,不由得攥紧手心。 她之前的人生,由于借助周今川,一切开了挂似的顺畅,但南嘉的到来,确切地说,当她同样借助外力回击,几乎就没有弱点了。 白思澜确定自己走到结局,日后在港舞很难兴风作浪。 她们不知情的人还在笑着。 “南嘉,你通过妮姬娅考核,是不是太把自己太当回事,这几年舞团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听你几句话就会改革了。” 南嘉罔顾笑声,宣告完这些后,她看着苏璇,“如果你觉得白思澜给你的五倍赔偿比新福利更好,你可以跟她走。” “自由至高无上,无人无权干涉,独善其身还是兼顾大局,没有人可以为难你做出选择,包括她,和我。” 南嘉没有给她比白思澜出更高的六倍赔偿。 她提高舞团的实际福利,不仅有益于团体所有人,对苏璇来说是长久之计。 一旦退出甘扎蒂的竞选,半年里都只能出演不起眼的小型演出,半年后也未必继续出演甘扎蒂的角色,如果舞姬演出顺利,未来的巡演,出名的机会,她都会失之交臂。 苏璇傲然抬眸:“你不需要糊弄我,我本来就没答应她们。” 是她们赖着她,如果不随机应变,就要给她下难堪。 “那我很期待以后的合作。”南嘉说,“以及,我刚才说的福利,是真的。” 她有掌控改革的权利。 陈祉把这事交给她,她早就开始做功课。 原先舞团亏本的部分原因是贪污腐败,整改后,想要全体获利,就要向白思澜学习,捆绑营销公司和广告代言,而这些,陈家随便拎出一个分公司就能做到。 南嘉先斩后奏,把宣告的福利,重新整理好发给陈祉。 他那边中途接了个许管家的电话,没有第一时间看见。 听许管家说来着俄罗斯的信件到了后,陈祉反应慢半拍让人直接送来。 他长指划到南嘉的对话框,她说的关于舞团的福利没有细看,只回了“嗯”。 她开心就好,怎么造都行。 港舞的伊始,就是为她所运作。 陈祉不喜欢发微信消息,能打电话就打电话,能见面就见面,文字传递是最次最无法传播情绪的方式,能避免就避免,他回一个“嗯”字,单纯地应答。 单一个字看来,十分冷淡,恰如他的情绪。 南嘉没注意他,重心只放在舞团计划,见和他说一通之后,他反应不大,主动问:【你现在在忙吗?】 特助来叫陈祉,准备下一场会议,陈祉起身,边敲了个字:【不。】 单字回复是他的习惯吧。 南嘉这样想着,【那下班后要一起吃饭吗。】 【好。】 【我不想吃外国菜,想吃中餐,你呢。】 过了一会儿,这行字被撤回,她重新编辑:【我不想吃外国菜,想吃中餐。】 去掉了【你呢】。 不想问他的意见。 怕他像之前那样,再回不正经的回答,说要吃她。 陈祉眯眸轻哂,就她那点小心思,一眼看穿。 他有那么禽兽吗,让她文字也这么防备。 这时特助叮嘱:“少爷,周老板来了。” 陈祉视线从屏幕上漫不经心移开,看向门口的来人。 作为合作伙伴的周今川来得些许迟了,不怪他,是陈祉这边的人通知有误,他作为项目中的老板之一,这无疑是怠慢行为。 周今川如沐春风地淡笑,和他招呼:“陈少。” “周老板好大的架子。”陈祉说,“还得我抬轿子请你才能不迟到吗。” 周今川脾气极好,不解释是他通知慢了,只认:“见谅,改天罚酒。” “好吧。”陈祉说,“等你吃我的喜酒再来罚。” 提及这个,周今川万年不变的温和面容终于出现异变,他简短应两声,去和几个认识的科技公司老总招呼,游刃有余。 美式会议室,长方桌,清一色黑皮椅,每个老板面前放着一瓶小泉山和连接同一网络的平板屏幕。 陈祉坐主位,随意靠着椅背,与一侧的周今川相较,倒显得不那么稳重,他散漫惯了,早不拘束于塑造刚正冷肃的总裁形象,睥睨众生的底气与生俱来,哪怕他全程开小差,没人敢说个不字。 这场不大不小的会议里,沈泊闻本该一同前来,但他这尊大佛难请,挂着远程会议,两个最位高权重的少爷,各有各的小差要开。 由于和专业技术相关,有专人详细记录,他们做个旁听即可。 涉及领域过多,不可避免要和国外公司交流合作。 “我下周会去欧洲亲自和他们谈判。”屏幕前的沈泊闻淡淡陈述,“你呢,陈大少爷。” 尾音摇曳嘲弄,判断他不会去。 “一起。”陈祉说,“早就该去了。” 很多项目和事务积压,老交给代理不是办法。 沈泊闻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轻蔑淡笑,“几天。” 陈祉说:“一个月。” 更意外了。 以前全球各地飞,婚后被家里绊住,沈泊闻以为他会尽量避开出差。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泊闻猜到这趟欧洲行,陈祉别有目的,到底是对七年前的事存疑的,打算亲自调查,想借那边的人脉调查,如果不是本人过去的,未必能疏通透彻。 会议结束。 又一阵客气寒暄,各自告辞。 特助从门口进来,无声无息给陈祉递了一张信封。 陈祉跟前的屏幕没有关掉,沈泊闻眼睛尖如鹰隼,“这是什么?” 滴地一声,屏幕黑了。 陈祉没回答,还把通讯掐断。 第二封信接踵而至。 他又成为真正的收件人。 一样熟悉的名字,字迹。 潦草的俄文,中文。 还是不长不短的一行字: 【为什么骗我,邻居的苹果树开花了,你没有接我回家。】 这是哪年写的。 苹果树开花是什么时候。 五月份,早入春了。 从凛冬等到入春,等到春末,不见人来。 她等了很久很久,落空后才写这封信的吧,字迹那么潦草,俄文像一圈圈连在一起的枷锁,被囚于明信片上,如同她的倒影。 为什么会说,周今川会在来年的春天接她回家。 是谁这么可憎要欺骗她,戏耍她。 到底是两封信的时间落差太大,还是她心底的落差太大被他感同身受到。 只看到第二封,他突然不想再看下去。 不仅对开头那三个字的名字耿耿于怀。 是她。 能穿回去就好了,能给她递一只手,送一个拥抱就好了。 告诉她有人会千方百计接你回家。 她不知道。 一双眼里的尘埃,是另一双眼睛的瑰宝。 打火机点燃明信片一角,仍然只烧一角,保留一部分,烧没的那一寸,是陈祉没能自我控制的力。 两指夹着这张明信片,他出去时,今天不想见的人还在。 周今川做事太多比他们太子爷用心得多,为人处世周到礼仪,和小老板们谈笑风生很久。 他们各自颔首,默契一句“陈少”。 陈祉和他们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撞上周今川的肩侧。 很重的一下,周今川险些被撞到。 有旁人在,陈大少步伐微顿,有模有样,“周老板没事吧。” “无妨。”周今川深眉紧锁,很明显吃痛,尽量表现不太明显,薄唇挂着弧度,“陈少这么急着走,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有啊,很重要。”陈祉说,“周老板想知道吗。” 陈少爷从来不爱鸟他,却为这一句停留解释。 周今川似有预感,礼貌又生硬地接话:“什么事。” “接她回家。”陈祉一字一顿,撂话就走,没有回头。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5节 第50章 垂耳兔 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不知被创得不轻,或那四个字刺耳麻木,周今川滞在原地,良久未缓过神。 旁边的老板们刚开始没发现,后面才见他面色略显惨白,关切地给予问候,“周生没事吧。” “小问题,这几日为项目忙得没睡好觉。”周今川很是淡然地掸掸肩侧,“今晚的应酬,周某不方便前去了。” “看你面色不好,是该好好调养生息。”合伙人们表面客气一番。 也有人打诨插科,是否因为最近谈了女朋友,身体吃不消。 周今川商务方面的行为举止素来默默无闻,惟独私生活高调声张,哪怕不是混娱乐圈的,都知道他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现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且女方是公开人物,少不得拉着周今川一起露面秀恩爱,两人常被人拍到牵手吃饭的新闻。 如此才子佳人的祝福多了了,听得周今川以为自己离幸福越来越近,习以为常的标准微笑,比从前逼真七八分。 入晚刮起凉丝丝的雨风,季节更替的湿气重得往骨缝里钻。 初秋的大闸蟹下来一批,肉质不算太肥,胜在先尝个鲜。 南嘉上回随口提句蟹,这才过多久,陈祉就真带她去吃正儿八经的苏式蟹宴。 两岛靠海吃海,水产海鲜丰盛,不必特意从内地遥遥千里进货,找遍港岛,只有一家上乘的苏式私房菜,老板是一对苏州夫妇,早年前随儿女来港岛,凭借精湛的厨艺,这些年生意稳固,收获不少回头客。 初来乍到,仿若回到江南水乡,在鳞次栉比的大厦中,这里保留上世纪庭院风韵的白墙黛瓦,穿梭青石板曲径,经过人工水塘迎着招牌的波光,偶有蝴蝶锦鲤漂游。 楼下有现场评弹,客人杂多,他们订的位置靠角落。 入座先一道茨菇片小食和蟹黄金鸡汤开胃,许久没吃到熟悉的味道,南嘉颇感意外,环顾喧闹的四周,难免笑。 “咦,你今天怎么没包场?” 在闹腾的烟火气里吃饭不太符合太子爷的行事作风。 “老板不让。”陈祉说,“这里每天有很多排队的客人,他不想让他们失望。” 再多的钱都没答应。 这边老板不是差钱的主儿,更乐意让食客满载而归。 南嘉若有所思,如果这都不让的话,那陈祉想挖厨子的打算要泡汤,大少爷总算吃到一次闭门羹。 没有侍应生随时备候,也没人帮忙拆蟹,得和其他顾客一样,自己动手。 南嘉熟练地用蟹八件拆着蟹,刮完最后一点蟹肉放入壳中,递去对面时,陈祉也拆完蟹肉递来。 他对蟹兴致一般,只勉勉强强尝一口就放下。 南嘉看他慢条斯理地尝完,“怎么样。” “还行。” “这时候的蟹不肥,差点意思。”她笑,“不好吃就吃点别的。” 周边声音嘈杂,或多或少掩盖她的音色,她很自觉提高,人也微微往他那边凑近,陪他闲聊舞团的事,娓娓道来。 在包厢还是在公众厅,她都能适应。 在人多的地方,她胃口甚至更好,话也更多,小脸被杨梅甜酒熏出粉红色。 陈祉对舞团种种并无兴致,只听她讲话,观察她眉飞色舞的神态,“你是不是更喜欢在这里吃饭?” 是不是一开始就搞错了,他给她的,有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离开大自然的白狮,百分百胜率的赛马,还有包场但冷清的餐厅,电影,她接受了这些,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喜。 南嘉筷子夹着一块蟹柳芦笋,细嚼慢咽,“我都行吧,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随便问问。” 其实是他敏感,觉得她曾经饮冰茹檗,回来后应该炊金馔玉。 总怕奉上的不是她最想要的,不是最好的。 南嘉似是想到什么,调羹没入瓷碗中,瞳眸迎着碎光,“第二封信寄到家里来了吗。”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无声无息地给烧了。 “寄了。”他没瞒,平叙:“你信上问他为什么骗你,为什么没有接你回家。” 是呢,为什么呢。 有人觅她至天南地北,有人撇她于冰天雪地。 那个人有什么好,她为什么如此心心念念。 “为什么。”陈祉问,“你明知信寄不出去还要一封封的写。” 明信片的顺序被打乱了寄来的,时间落差大得南嘉快忘却自己当时的心情。 “其实吧,我在那些信上写的想回家,不止是指回港岛,不止是指周家,是想回我自己的家。”她轻声却用力地解释,“给他的信,更像是写给我自己的。” 越到后面,越像是自我释怀。 她不希望陈祉再去在意,去受她曾经受过的委屈。 可陈祉又如何不介怀,瞳孔微颤。 她说的自己的家是指什么,她父母不是早就离开了吗,那这个家是在地上还是天上。 “好啦,我们去那边结账吧。”南嘉一点没让他看出有什么异常,抿完最后一口甜酒,拉着他结账后去玩漆扇。 这里消费后可以免费的做漆扇,前头几个人在排队,南嘉小手拉着陈祉的食指,等得兴致勃勃。 来的都是些游客和学生为主,保镖不跟来,不大有人注意到他们。 无意中,碰上一个熟人。 南嘉踮起脚尖,“那不是江院长吗?” 间隔三两个人的距离,刚结账后的江院长临走前被迫碰面,他穿着常服,失了几分德高望重的姿态,普通随和。 被点到,江院长一愣,忙过来招呼:“陈少,陈太,这么巧。” 见他独身一人,陈祉问:“就你一人?” “是啊,听说这家蟹做得好,我就特意过来尝鲜。”江院长礼貌地笑,“二位也是吗。” “嗯。”南嘉点头。 “陈少陈太真是我见过最男才女貌的恩爱夫妻。”江院长温温笑着,“要是岸仔能向陈少学习,早点成家立业多好。” 陈祉盯着看,不作答。 南嘉看他一眼,主动岔开话题,“江院长,我好久没去探望外婆了,她老人家情况还好吧?” “都好,她最近恢复很多,陈太不妨择日拜访。” 上次南嘉去探望是个意外,外婆没认出她,怕下次见面外婆认出她后状态又下滑,只能通过医护人员定时转达来了解老人家情况。 南嘉问:“她神志恢复了吗?” 江院长点头,“快了,我们团队研究这么多年的药物派上用场了。” “那就好,麻烦你们了。”南嘉客气送人。 轮到南嘉漆扇,她一边小心翼翼将纸扇浸入桶中,以漆为笔,以水为画,拿出来的,是一把独一无二水墨风的漆扇。 浅蓝色打底,碧绿色晕染,像连绵起伏的山群。 她心满意足地扇了扇,看陈祉重心不知道在哪,拽下他的衣角,“看什么呢,江院长已经走了。” “我知道。” “你刚才对人说话怎么那么奇怪。” 哪怕身位悬殊,江院长到底是长辈,是她外婆的主治医生,南嘉不会怠慢半分。 “你都说了,现在蟹不是肥的时候。”陈祉轻描淡写,“他这时候来尝什么鲜。”还是一个人过来的。 “可能,人家喜欢吃呗。”南嘉一顿,“你不会怀疑他没干好事吧?” 比如,偷偷摸摸带着情人约会?这样想,她都有些好奇了。 好奇心勾上来,他又不应话。 夜雨潮湿淅沥,地面圈圈点点不断。 保镖给他们送来伞,庭院没有停车的地方,还得绕一段路。 南嘉穿的长裙,迈出去后,不得不抬手拎裙摆,以防沾湿。 “要不要帮忙?”陈祉问。 “帮忙?”她疑惑,“也行啊,你帮我伞撑一下。” 他反倒把伞递到她手中。 在她困惑的眼神下,陈祉把身上外套往她肩上一披,大手环过她的后背,另一臂膀穿过膝盖下窝,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南嘉一手拿着伞,一手不得不主动环抱他的脖颈,维系着平衡,周边还有好多路人,都看到了,她不自觉额头埋入深一些,“你干嘛这样,我又不是不能走。” “裙子和鞋子会弄脏的。” “没关系的。” “有关系。”他淡淡陈述,“我舍不得。” 庭院老式风格,排水系统一般,青石板下浮有积水,一不小心踩上一个坑就溅起水花。 公主裙可以撕坏,但不可以弄脏。 南嘉举着伞,目不转睛对视着他,陈祉每一步十分稳健,感不到晃动,温热的胸膛极具安全感,很短的一段路,仿若要走一个世纪。 - 陈祉当天没和南嘉讲要出差的事情。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从外面回来,给她带了一个礼物。 一个玩偶。 在之前的彩礼和全色系钻石中,不算特别贵重,挑的倒是很用心,是个奶白为基调色的暹罗垂耳兔玩偶,长约一米五,全身柔柔软软,还有两条垂下来可以把玩在手心的兔耳朵。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6节 是个非常适合睡觉抱着的玩偶,手感软乎但里头是鼓囊囊的实心,可以当人一样随便抱着。 他拎到主卧时,南嘉眼睛一下子晶亮。 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会送礼,不单单是往贵的方面挑选,知道送她喜欢的类别了。 这次不用他问喜不喜欢。 直接扑过来把玩偶抱走了,喜悦之情全在她脸上。 “好可爱的兔子。”南嘉忍不住捏捏兔耳朵,“你为什么突然买玩偶。” “我要出差了。” 她继续捏耳朵,“嗯?” “可能要很久。”陈祉长身玉立,将套在垂耳兔外面的透明袋取下,“所以给你准备个玩偶替代我,给你抱着睡。” “要多久啊?” “说不好,可能两周,可能两个月。” 两个月就有点久了。 南嘉摸兔耳朵的动作慢下来,“哦”了声。 空气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抱着玩偶能睡着吗?”他问。 南嘉点头。 其实她不知道。 只觉得心窝空了一块。 像本就只零破碎的拼图,他来给她拼完整后,又突然离去,让人倍感不安,忘了自己原先本就是零碎的。 陈祉:“睡不着的话,让vera给你讲童话故事?” 她终于忍不住笑,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你能不能提个好一点的意见。” “我认真的,她童话书都买来了。” 他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包括哄她睡觉这方面。 “太幼稚了,我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 陈祉掌心握住细白的足,别到一侧,又拿起另一只,别到另一层,轻车熟路地俯身,指尖拉开锁骨下的蝴蝶结,“那你要什么,嗯?” 南嘉迷迷糊糊的人就闯了进来,她被迫仰首,灯还开着,但没那么刺眼,慢慢适应了光亮,低声呜咽。 进得不太顺利,可能是要离别,他有点心急,陈祉退了一点,仍然是刚才的姿态,淡淡哄着人,“你说出来,我给你,想要什么?” “陈祉。” “要我吗。” “不,不是。”看他半跪低头,她猜到了什么,小声抗拒:“你不要亲这里。” “就亲。” “陈祉……” 他根本听不进去,埋下浅吻,到她惊觉失色,足尖颤颤巍巍地抖着,才步入正题,“尽量一个月回来,如果没忙完的话,中途我会回来。” 很淡的语气可进得很满,忽冷忽热的,南嘉低声:“嗯……回来,做什么。” “你说我还能做什么。”他愈发爱看她懵懂无知接话的样子了,“怕你太想我在家里自卫。” “陈祉!” “bb好凶啊。”他低哼,“可是怎么办,越凶越不想放过你。”跟只小猫似的,再怎么抓狂发狠,在别人眼里也像是卖萌。 要走了,所以临行前这一顿是往最里头要的,毕竟吃完这顿没下顿了,南嘉压根吃不消,定时修剪的指甲连一点威吓力都没了。 不是三分之一也不是三分之二,她感觉来了三分之三,恨不得那囊袋全都要塞来,最后这顿饭,明知吃不下也要给她,怕走太久了她会饿着。 他身上匪气太重,比以往更蛮横,南嘉不记得什么时候昏睡过去,只记得后来被他抱去另一个房间。 就算在舞团接连训练三天也不至于这般疲乏。 好像跪了很久趴了很久小腿也挂在他劲腰很久,换房间本该难以安眠,却出乎意料一觉到天明,且由于睡眠不足,不由自主继续贪婪着梦乡。 备用的房间不像主卧那样敞亮,初升的日光照不全,帘幕拉拢着,分不清日夜。 南嘉迷糊地感觉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熟悉的声音。 听着太慵懒,不自觉带着哄人的意味,她更不想起了,眼睛不肯睁开。 陈祉没有一定要催她起来的意思。 侧在一旁,饶有兴致拨弄她的长发,“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多吃点,太瘦了,抱着没分量。” “不要给十一喂太多的零食,它这个犬种适合训练,吃太多跑不动。”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 太吵了。 吵得南嘉意识不得不唤起来一些,小狗似的哼唧两声,附和他。 实际上什么都没听见。 “算了。”陈祉故意俯到她耳侧,“我不说,vera也会告诉你的,毕竟她们整理床单的时候应该会发现,嘉礼小姐有多水。” “嗯……?”南嘉后知后觉,不由得翻了个身,听到他的话但以为他可能是在开玩笑。 困麻了。 都不知道凌晨几点睡的。 回头还要回舞团练舞,一想到这些,她更愿意扑在自己的枕头上。 怎么说,她都不太愿意醒来。 知道她困,要怪就怪他搞的时间太久。 比起临别前看他一眼,香喷喷的梦更得她的心意。 陈祉就这样拖延到实在不能拖延的时间。 走之前,低头去吻她的眉眼,“我走了。” “嗯……” “你都不睁眼看看我吗。” “……” 昨晚看的还不够吗。 不过南嘉也很努力地动了下眼睫,“嗯”了声。 “我真走了。”他说,“一个月你看不到我。” 又吻了吻她的唇,很轻,既想要她醒来睁开眼睛,又不肯打扰她的美梦。 “周嘉礼。”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际,声线低沉,“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困……”她轻声叹息,“我才睡了三个小时……” “不止。” “……”她没看时间,不知道具体多少,反正很少很少,困死了。 他不依不饶,“可以想我吗。” 可以吗。 总是询问的语气。 可以吧,给一点吧。 她被缠得不耐,轻轻蹙眉,“不想……” “真的不想吗。” 他气息扫到她的脖颈上,没忍住反应地要笑,眼睛睁开一点,哄得很敷衍,“那就,想一点点吧。” 陈祉没有再缠着她,轻扰她的梦。 他食指挠她的手心,轻声,“一点点也行。” 第51章 sc20 一点都不想吗,小骗子 南嘉醒来的时候天完全大亮,没人叫醒她,一看时间,比往常晚半小时。 打着哈欠回主卧,看见vera正带着女佣帮忙收拾房间。 “太太。”vera向她颔首掬礼。 “这是……” 南嘉隐约记起陈祉走之前,让她关注下床单,目光不由自主锁过去,已经被她们换下来的布料,不规则叠放一侧,浮于表面的,仍可以看出斑驳的痕迹。 和她现在的脑子一样,凌乱得难以形容。 昨晚一点规律没有,东一头西一头的,导致到处都落下一滩又一滩的水渍,房间湿润,这时候没有完全干透,个别地方浮起轻微皱褶。 都是她的杰作。 确切地说,是他害的,毫无节制。 还埋下去亲了她很久。 南嘉的小脸迅速羞红。 早知道自己早点起来收拾一下,现在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7节 之前做的时候会在床铺上面再垫一下,衣物,浴巾什么的,且一般不太会在床上,昨晚应该是垫了的,只是混乱中可能被她踢开了,人也被弄得晕沉沉的连自己都顾不上更管不着这些。 vera是过来人,主动岔开她的注意力,“太太您是要去刷牙吗,我去帮您挤牙膏。” “不,不用,我自己来。” “少爷吩咐过,这些事尽量不让您做。” 平日里陈祉如果不提前走的话,基本上会给她把这些小事做好,挤牙膏,梳头发,穿袜子,系蝴蝶结,晚上怎么伺候的白天照样伺候好,不知不觉地,他浸透了她的生活,换个人来做,真有些不习惯。 vera按照陈祉的吩咐,替他帮小太太的生活起居照料好。 港岛入了秋,温度变化不大,夜凉的时候多添一件薄外衣即可,南嘉习惯穿裙子,衣柜里各式各样的裙子随她挑,她一般挑不太显眼或者冷门的品牌定制。 南嘉站在镜子前,由着vera给她系好蝴蝶结,突兀问:“他走了吗?” “是的,少爷走之前没和您说吗?” “说了,我在睡觉。” 他走之前和她说了很多,她只记得那么两句,不是她不想去送他,昨晚,她都送了那么多次了还不够吗,实在困得不行,何况又不是不见面。 她意外的是他突然出差。 “自从结婚后,少爷很久没有出差了。”vera笑道,“以前我们一年到头看不到他几次。” 不管是哪个家,陈祉一个月都未必回来一次。 婚后像是有了归巢,准点准时回来,连出差都推脱许多。 这次应该实在避不开。 没有陈祉的日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南嘉照常去舞团训练。 舞姬的角色基本敲定,她是妮姬娅,女二公主甘扎蒂是苏璇,白思澜本该和她一起考核,却在关键时候退出,男主索罗尔是之前天鹅湖的男主,发挥也非常稳定的一个前辈。 老师把大家伙儿召集在训练厅,训练之前,开了个简短的晨会。 宣告舞团下个月将改革的事情。 这些年,舞团的福利和其他舞团差不多,没有特殊性,从来没有改过,这次不仅内部上下调整,关于队员们的福利,实打实提高几倍。 且老师宣告的,和南嘉上次说的基本一致。 底下不再是窃窃私语,议论声越来越大。 尤其提及可以签娱乐公司扩张名气和直签陈家产业下的服饰,珠宝等代言时,不少人两眼冒光,这不就是绝佳出名的机会,再也不用羡慕白思澜有幕后推手,且没有特殊要求,并不是只推首席,而是整体上下所有人。 盘腿一块儿坐胶板上的姐妹团,有人拽衣角:“哎,南嘉,老师现在才宣告的消息,你为什么提前那么久就知道了。” “是啊,老师说的和你说的大差不差,你是不是和老师很熟啊。” “她和张老师不是蛮熟的嘛,但今天的情况,我看老师好像也不清楚。” 宣告这些福利时,各大老师的表情和她们一样,无一不诧异。 她们都在疑惑,只有小乔憋着话。 好想大声告诉她们,南嘉这不是提前知道,更不是和老师熟悉,是她先提出意见,舞团再做决定权的。 她那天说的那样详细,并不全为了劝说苏璇,可能早就为大家谋划好。 提高福利是针对家境普通的学生。 签约代言和娱乐公司是针对家境优渥但比较懒散的学生,通过提高社交人气来督促她们训练,每个人能被选中必然有过人之处,总是偷懒的话浪费天赋,只要肯努力,就不会让金子埋没。 现在的港舞,比之前乌烟瘴气腐败的团体强太多。 下了会,小乔去抱南嘉胳膊:“嘉嘉你真的太好了,你说的这些福利,帮助了很多人。” 包括她在内的很多普通学生。 “不愧是我偶像。”小乔星星眼。 “偶像?” “嗯……你就是偶像。”小乔没有否认,看她的眼神崇拜。 身侧传来肆无忌惮的嘲笑。 “还以为是什么改革呢,不就是给一些穷丫头多发点钱嘛。” “不是我说,增加的那点福利,不够我一双鞋钱。” 是白思澜那帮小姐妹团,何鸢一走,白思澜没有竞选,姐妹团只剩零散的两个人力挺,雷声大雨点小,只在背后嘲笑,作不起风浪来。 她们嘴里的鞋,少说都得五位数起步。 小乔当然比不得,被冷嘲热讽后,梗不住话来。 步入社会后,习惯被有色眼镜看待,真拿到明面上说,心里止不住难受。 “算了,不理她们。”南嘉拉过小乔的手,“我今天开车来了,结束后我们要不要去逛逛?” “好啊。”小乔想到南嘉都是陈家太太了,穿的也这么朴素,落差感立马消失,笑眯眯打趣:“你今天怎么有空陪我逛街啦,不陪你们家陈少啦?” “他出差了。” 离开半个月了,南嘉从刚开始的无所谓,慢慢发现自己并不适应。 晚上抱着垂耳兔玩偶睡觉,仍觉得少了点什么。 每天倒是会通一个电话,时间差的缘故,不会讲太久,隔着无线电波,她也不知和他聊些什么,只问一些工作,这边的晚上,他那边是下午,通常是最忙的时候,最长的通话没超过五分钟。 南嘉不想太早回半岛别墅,总觉得那边空落落的,哪怕vera,许管家,和佣人都在,她一个人呆在空阔的卧室,落地窗是远处寂静的夜景,比天鹅湖最后一幕更孤寂。 白天还好,和大团体训练,小乔像个小麻雀似的在耳边叽叽喳喳,填补不少乐趣。 傍晚,南嘉和小乔一同前去停车场,见两个女生靠坐在一辆粉色兰博前拍照。 在豪车横行的港岛,跑车不稀缺,但高达几千万乃至上亿的跑车在哪都稀缺,眼前这款粉色兰博并不是几百万的普通款,sc20定制款,至今没有公布具体价格,但在此之前的一个款式报价六千万,升级的这一款只会更高。 樱花粉镀色,拿掉a柱,无挡风玻璃设计,完全敞篷,拉风到极致。 南嘉从车库开来时,已经觉得这一款比较低调了,而且要接小乔,两个女孩子逛街,她不可能开普通商务。 “嘉嘉,她们在拿你的车拍照。”小乔提醒,“怎么办?” “那你要不要把她们赶走。”南嘉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也是粉色系的,底下挂了一串平安符钥匙扣。 小乔疑惑之后,突然醒悟,接过车钥匙,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第一次拿别人的车装阔佬,小乔笨拙胆怯,好在作为舞蹈演员,演技不赖,有模有样地放话:“你们拍完照片了吗,能让一下吗。” 这两个绕着车身的人正是白思澜所剩无几的小姐妹,今天刚讽刺过小乔的工资不够她们买双鞋的,看她以那般架势过来,嘲意更大了,“我们在这里,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 “这车我要开走,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小乔拿起南嘉刚才给的车钥匙。 靠近车之后,不知道被按到什么,车门自动打开。 两个人难以置信,面面相觑,骂骂咧咧的话咽下去,没人再开口嘲弄,灰溜溜走了。 等南嘉过来开车,小乔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小心脏,这感觉未免太爽了。 “嘉嘉,你是没看到她们的嘴脸,一下子就变了。” “她们不会以为我是富二代吧,明天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 “应该不会吧,我看起来这么穷酸。”小乔说着说着,又有点伤感,在这个以貌取人的逐利时代,她没少受别人的白眼,出去吃个饭都会被服务生翻白眼。 “没有啦,你明明很可爱。”南嘉忍不住捏小乔的脸,“你陪我去买几件新衣服吧。” 南嘉的车子底盘太低,没法去人流拥挤的街市,只能去商场。 陈家的所有车在各大商场都是有登记的,人只要来了,就会提供高级服务。 车是南嘉开的,保镖团队仍然在后面跟着,有人提包,逛街的全程都很轻松。 小乔目瞪口呆的表情一直没缓和下来,像个模特似的,由着南嘉拿衣服和包包在她身上比划。 “这个挺好的,给我朋友包起来。” “小乔你穿鹅黄色特别漂亮。” “这个包也可以,够大,能帮你藏很多零食,再也不怕老师看见了。” 小乔:“……” 南嘉说的陪她买衣服,结果不是买给自己的。 这都是给她买的吗。 还体贴地帮选个能藏零食的包包。 三个小时的购物时间结束,南嘉又邀请小乔去半岛别墅。 小乔彻彻底底体会一晚富婆的生活,目光所及之处,就是纳入囊中之时。 看到什么就一个字,买。 那辆粉色的兰博车上都快堆不下了。 陪南嘉去了半岛别墅后,小乔又如进了桃花源,哪哪都新鲜,比5a景区还要秀气精致百倍的地方,居然是两个人的住处。 南嘉牵来十一给小乔介绍:“你上次不是说想拍照吗?” 来这里拍照,哪哪都出片。 小乔没想到随口一说的话都被她记住,感动得想抱她,看十一那么可爱,先去抱大狗狗了,南嘉帮一人一狗照了合照。 给vera提前说过,给她们准备了适合闺蜜两个睡的大床房间。 小乔好奇地打量四周,这里的一寸地毯都要比她一年工资要多,墙上的壁画更是只会出现在博物馆里的真迹。 小乔感慨:“嘉嘉你今天不开心吗。” “没有啊。”南嘉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说女人不开心才会疯狂购物嘛。”小乔比划,“你给我买了好多东西,也给你们家陈少买了礼物,这还不算疯狂购物吗。” “我……” 南嘉后知后觉自己今天是有些反常。 和陈祉呆久了,她潜移默化地被影响,模仿他把外面喜欢的东西买到家里来。 不可否认,他不在的这些天,她真的很不适应,不习惯vera给她系蝴蝶结,不习惯一个人回家吃饭,不习惯抱着玩偶睡觉。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8节 疯狂购物,是一种试图寻找他影子的行为。 很解压,但也更清晰地反映出,他融入她的生活有多深刻。 小乔的睡眠很好,睡前拉着南嘉聊八卦,聊着聊着就呼呼睡去了。 南嘉抱着怀里的垂耳兔,翻来覆去没有动静。 不想再翻身打扰到小乔,只好抱着兔子蹑手蹑脚出去,不小心被门前的购物袋给绊了下,她蹲下捡起时,看到是一个小盒子。 是一对袖扣。 这次刷的陈祉的卡,所以款式和精致度和他平时用的一样。 上次让大少爷系她买的平价领带,这次就不太想亏待他了。 南嘉一手抱兔子,一手握小盒子出去,不知道去哪儿,穿过长廊后去客厅外的露台,入夜了,风意微凉。 看手机上最后一条消息是陈祉发的一个“好”。 他不喜欢打字聊天,对话框文字很少。 南嘉算了下他那边的时间,可能不是很忙,敲过去一张照片,炫耀今天购物的成果。 大包小包的衣服,包包,还有零碎的饰品。 没算具体的金额,应该是有几百万了。 几分钟后,陈祉看到,回:【就买这点?】 【……】南嘉,【哪有这点,已经花了好几百万了。】 【才花几百万?给你老公省钱吗?】 【……】 和阔少果然聊不到一块儿去。 这次已经是她这辈子花的最多的钱了。 没说两句,他电话打来。 陈祉问:“你一个人去逛街的吗?” “不是啊,我和朋友一起去的。”南嘉说,“我邀请她来我们家,还发了朋友圈,你没看到吗?” “你把我屏蔽了。” 真尴尬。 南嘉停顿半会,理直气壮:“谁让你之前不给我点赞。” 陈祉:“哪次?” “那次你点赞了,还给我取消了。” “可能手滑。”他淡笑,“周嘉礼,你对我怎么这么苛刻。” “我……” 旁人的事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舞团里那些腹诽过的小姐妹们,还是他身边的几个二世祖,招惹过她的但连名字都记不住。 偏偏就要记他的小恩小怨。 没给她朋友圈点赞也要拿小本本记上,还小气吧啦地给他拉黑了。 南嘉轻咳了下,“你比较特殊。” “那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特殊人选。” 他那边不是一个人,有其他人的声音。 南嘉听出来了,“你在忙吗?” “不忙。”陈祉说这话的时候,正不急不慢将沈泊闻递来的一沓文件推过去。 从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沈泊闻就在旁边,不是他想做偷听的观众,是他们即将要去会谈,饶是陈祉记性再好,会谈前连资料都不看,是指望他这个兄弟独当一面吗。 自己在那边亲亲我我,烂摊子都交给兄弟处理。 还说不忙,沈泊闻真想踹他。 陈祉看下时间,推算出国内现在是夜里,“你睡不着了吗。” “没有啊,我早睡了,刚刚起来去洗手间,玩了会手机。” “但是你声音没有困意。” 南嘉屏住呼吸。 很容易被听出来吗。 是不是话说得太多了,容易露馅,南嘉试图找补丁:“怎么没有了啊,是你听错了吧……我真的很困,不和你说了,睡觉去。” “周嘉礼。”他轻声喊住。 她屏息静气。 她有时候怎么这么不擅长说谎,每说一句谎言就要更多的谎言弥补漏洞,她是不是忘了她没有夜里起来玩手机的习惯。 分明是特意拿起手机,又算好他那边的时间,发了一条试探性的信息。 陈祉缓了许久,没有继续拆穿让她找补,“vera没有给你讲童话故事吗。” “我和我朋友一起睡的。” “那让她讲。” “……”南嘉真的很想笑。 吸吸鼻子,听着遥远的声音,又不大笑得出来。 莫名其妙感到难过,尤其是,听到他的声音。 今天晚上带小乔来过夜,她是想知道一件事。 是不是因为一个人睡觉才会失眠的。 所以和小乔睡一块儿,看有个人陪着能否填补空缺。 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 不是身边有人就可以睡着的。 是身边有陈祉才可以。 他是什么时候成为她的,不可替代。 给予的她的安全感和依赖,是前所未有,旁人无法匹敌的。 可是现在他不在,再浓烈的情绪,隔着屏幕,隔着电波,难以传递,只能通过熟悉的声音,感觉到存在,感知到周边的昏暗,被驱散了很多。 “下次睡不着的话,可以直接打我电话。”陈祉说,“我不怎么看信息。” “你不忙吗。” “不忙。” “真的吗。” “嗯。” “那你去那边做什么。” “随便玩玩。”陈祉说,“很悠闲。” 所以,可以尽情打扰他吗。 南嘉念头刚冒出来。 那边忽然传来沈泊闻的声音,“陈祉!” 沈泊闻实在看不下去。 装逼可以但是能不能一个人装去,下飞机后哪天行程不是满的,他们要谈的不止是海油项目这一点,还有从上到下各个产业链,技术工程公司,造船厂,国际外交部,这狗日的一句不忙把他们所有行程都化小了。 陈祉手机别到一侧,英眉蹙紧,漫不经心的,“叫你爹干嘛。” “你要是再不挂断的话我就告诉她你之前做过哪些事——”沈泊闻一句废话不想说,只给兄弟留一点颜面。 “什么?”南嘉当然听到沈泊闻的声音。 确定他那边是在忙,她退让。 “你要是忙的话,回头再说吧。” 陈祉没回她,和沈泊闻针锋相对两句后避开他。 “我真挂了。”南嘉不想耽搁他时间,“下次说。” “周嘉礼。”陈祉没有挂,停顿片刻,突兀地问,“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 她深呼吸,没说话。 “我走之前你不是说,可以想一点点。”他淡声质问,“现在一点都不想吗,小骗子。” “……不是。” “那是什么。” “不是想一点点。” “那是什么,每天都想吗。” “嗯。”她点头,“每天都想。” 第52章 charon 周今川把她送走是为了保…… 陈祉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南嘉抱着他最后送的玩偶,临睡前vera问她需不需要照顾,她说不需要。 像往常一样,躺靠在自己的那侧床铺,却睁眼注视很久的昏暗的天花板。 主卧的挑高做得太高,以至于仰望时像一片黯淡无边的夜空,视野和心脏都是空落落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89节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每一天都在想,如果他在是不是就能睡得好了。 每天都在,想他。 那边的陈祉拿起手机又放下,几度以为是幻听。 确定不是后,确定她在说想他后,猛烈的情愫像海啸一般翻涌,几近要溢出,几乎要将他淹没。 陈祉双眸克制地闭了闭,在没有挂断的通话里,隔着九千公里的距离,平静听她均匀的呼吸声。 苍白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那么坦然,说想他。 他却无法回去看她。 还有很多事情要查。 甚至这通电话,他没来得及回应,她就挂断了。 南嘉没有疑虑,知道他在忙,说不忙都是假的,他才是骗子呢。 她把他从朋友圈限制提溜出来。 这人可真特殊,稍微点个火就能让她记仇,有时候一记就是一辈子。 当初她为什么不泼别人,为什么那瓶水只泼陈祉呢。 因为那时候他就是特殊的,她当孩子一样精心呵护的十一,送给陈家大少爷,他就是十一的新主人,他在她这里,怎么可能和普通人对等。 那时她给他扣上太多的道德标准,以为他会以她想象中那样的形象出现,像他亲自带十一去宠物店那样温情耐心。 可惜,他们再见面的场景太血腥,打破了她的幻想,在一起长大的周今川和一个打过几次照面的陈祉之间,她不假思索偏向于前者,从此和他对立。 南嘉靠坐沙发椅,藤木桌上放置半杯薄荷冰水,一盏水母罩夜灯驱散半个圈的昏暗。 良久,她阖眸仍很清醒,拿手机看时间,凌晨一刻,他那边时间是下午四点多。 刚把人拎出来,他就给她朋友圈点了赞,是上次取消赞的那一条内容。 南嘉打开对话框,敲一行字后,思忖一会儿又撤回去。 他那边看到了,通话再度拨来。 “还不睡?” 她轻轻“嗯”一声,“待会吃药看看。” “别吃了。”陈祉说,“我这边有个童话绘本,你要不要听。” “不听。”南嘉没想到他来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们说这个绘本很受欢迎。” “叫什么名字?” “野蔷薇村的故事。” 原话不是这样说的。 一个小时前,陈祉让这边的本土助理给他买童话书,助理一口伦敦腔,笑问他是不是给家里的小孩子带纪念品,并且热心肠做推荐,说这系列的绘本畅销全球,曾经价格卷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非常受小朋友们的欢迎。 是个废话很多的助理,书买回来后,还要添油加醋夸他们总公司陈老板是个非常负责任的爸爸,惹得沈泊闻在旁边冷嘲热讽地笑。 且没有功德性的表示,他不拆穿就已经很给好兄弟的面子了,谁能知道陈大少爷要童话绘本的目的不是哄小孩子,是哄远在家里睡不着觉的老婆。 几经辗转和被嘲笑过的绘本,不能就这样埋没,说什么得派上用途。 别说给人讲童话,陈大少爷能耐着心和别人讲几句话都算他大发善心。 南嘉心知肚明,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嗯”了声,给他发挥的空间。 绘本要配图看更有意思,没图的话只能自己又要叙述又要当旁白,名字是叫野蔷薇村的故事,实际讲的是一群老鼠的一年四季日常。 讲之前,不知情的他还得看完介绍后再给她讲一遍。 讲完后还要问她有没有听懂,完全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他明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此时倒会逐字逐句地给她娓娓道来。 今晚的风,是陈祉的声音。 “……‘here we are!’ cried lord woodmouse at last……” 全英文绘本,陈祉翻到哪本讲哪本,平叙的口吻,发音标准得像念课文,还真有一定的催眠作用。 他声音低沉磁性,平日里不拘着所以听起来懒散地不正经,如果换其他场景,会议室或者国际面谈,又是另一个成熟稳重的他。 南嘉情不自禁感慨:“你发音还挺像回事的。” “周嘉礼,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陈祉低哼,“斯坦福mba是我自己考的。” 那边申请条件苛刻,对gpa,gmat分有最低限制,纯靠自己的话,对于他们那群课都没上过几节的少爷来讲难度不小,大部分依靠钱和人脉打通,陈祉这个闲散少爷是例外。 玩归玩,实力从不是吹嘘而来,外界关于他的报道甚至有收敛的成分,是陈家继承人的光环大过于他本人,给人造成他的成就全依赖于家族的错觉。 “那你给我讲讲你以前吧。”她说,“你这几年做了什么。” “太无聊,不讲。” “这么多年没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吗。”南嘉轻笑,“你没有谈过金发女友吗。” 搁这里挖坑套话呢。 陈祉没骗她。 这些年无聊透顶,人都过得麻木了。 陈祉:“你很好奇吗。” “嗯。” “以前认识一个金发妹妹,年轻漂亮,黏人懂事,十一也很喜欢,恨不得天天见到她。” 南嘉没想到他真的讲了,指尖轻轻捏着,“然后呢,你喜欢吗。” “喜欢。” 她突然静默。 陈祉:“你怎么不问问我她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 “金毛。” “……” 怪不得十一喜欢呢,敢情也是一条狗。 这瞬间她真的很不想理他。 哪有人说话这样吊胃口,故意耍她。 “周嘉礼。”陈祉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困。” 哄她睡觉,越哄越精神,还想套他话。 “没关系,我一直都是这样子。”南嘉说,“十几岁的时候就睡不好。” 失眠时好时坏,有时候容易入睡,有时候一熬就熬到凌晨,最厉害的时候能从星星数到日出。 陈祉:“那时候为什么睡不好。” “可能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吧。” “什么时候。” “十二岁。”南嘉屈膝,下颚抵着膝盖,喃喃自语,“那年我来到周家,总是睡不好,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被欺负感到委屈,其实不是的,是我想爸爸妈妈了。” 太想念他们了,只能通过幻想见到他们。 那些睡不好的夜晚,都是她和他们相见的幻梦。 幻境里,不会有人骂她是没爸妈的小孩,不会有人向她身上扔石头,不会穿到被人放了口香糖的裙子。 幻境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陪他们一起吃饭,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面上学,回家吃妈妈做的刚好的热腾腾的饭。 她知道这是病,可这也是她见他们的唯一方式。 那时的病不大严重,是去西伯利亚后,她发现自己很少梦到过他们。 每次闭眼,扑面而来的都是关于旋转楼梯的噩梦。 久而久之,不太敢闭眼入睡,渐渐落下失眠症,导致神经衰弱,愈发睡不着。 “你以前。”陈祉声音时沉时颤,“为什么会被欺负。”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记忆了,南嘉只记得,刚来周家时,不止被周音一个人欺负,周边的小伙伴,周家的佣人,保姆的孩子,客人家的少爷小姐们,无一不在欺负她。 她那时听不懂粤语,踉跄说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穿得也和大家的名牌不一样,一个人孤苦无依,格格不入,是小孩子最想欺负的一类人。 “可能那里的小孩子比较排外吧。”她解释。 陈祉问:“他们两个大人没管吗?” “周先生忙,周夫人不喜欢我,只有。”南嘉说到这里,声线一梗。 没说完,陈祉知道。 只有周今川站出来了。 无法否认,那时候的周今川,是除了她父母之外,对她好的人。 十二岁,南嘉初来乍到,受人欺负,周今川站出来说她是他的妹妹,谁都不可以和她过不去。 十三岁,南嘉被一群少爷小姐处心积虑推入人工湖,周今川毫不犹豫跳下去把她救起来,呛了比她还要多的水。 十四岁,她初次来潮,裤子被血迹弄脏,周今川把他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让保姆阿姨特意照顾她。 十五岁,周父珍爱的瓷瓶被打碎,周今川替她背锅,挨了两板子,笑着告诉她没关系。 他们一起长大。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0节 他一直都在保护她。 他教导她,不要受人欺负,必要时带防身物品,要多学会一些技能,比如游泳,避免哪天会用得到。 她都有听他的话。 像个小尾巴似的追随于他。 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这样好下去。 谁会想到,他会为了白思澜,亲手送她前往国外的飞机。 到现在,南嘉都没有真正弄清楚,他当初为什么那么残忍,哪怕真的为了白思澜,可他也不该那样绝情,还让人威胁她,出去的话死路一条。 之前不敢问,现在不想问,过眼云烟,散就散了。 “我是不是扫把星。”南嘉语调轻松,“每次接近幸福的时候,幸福又离我越来越远。” “周嘉礼。”他冷声反驳,“你是海星也不可能是扫把星。” 她忍不住笑,“你才是海星呢。” “其实你更像冥王星。” “太阳系最黑暗的星?” “是最孤独的星。” “孤独吗?”南嘉不太认可,“不是说冥王星周边一直有一颗卫星跟随它吗。” 冥王星pluto,距离太阳最遥远的星,被踢出九大行星行列,表面温度低到-229°c,寒冷孤寂,光明难以触及的角落,却有一颗叫做charon的卫星和它潮汐锁定。 无论冥王星如何旋转,漫游,逃离,charon时刻追随,相依相伴。 “可是。”陈祉说,“冥王星不知道。” 不知道charon的存在。 所以,它还是最孤独的星。 南嘉一噎,想用子非鱼反驳他。 他怎么知道,它不知道呢。 也许它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呢。 “不早了,我去睡了。”南嘉握着手机,回到主卧,“今天的绘本故事很好听,明天还可以给我讲吗。” “每天都可以讲。” “会不会太幼稚了。” “不幼稚。” 她本来,就有一段缺失的快乐的童年时光。 要讲成千上万本童话去弥补。 “那你。”南嘉已经躺下来了,靠在熟悉的枕边,看着旁边空落落的位子,对那边的人小声提醒,“不要和别人说。” “不说,没人知道。” “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后。 敲了半分钟门没动静后直接拿脚踹门的沈泊闻进来后刚好听到那几句。 某个好兄弟结婚后就没把他们当人。 “你煲了多久的电话粥。”沈泊闻进来,手里握着一沓资料,“外面的助理等你快半个小时。” “什么事。” 陈祉不急不缓靠着窗边,所在的是一家中式茶馆二楼,两面国风葫芦窗棂,底下一片堪比国内的街景,道两旁的绿化带是香樟和蔷薇,一家牛角包店的侧面,挂着一个蓝色导牌,土的很安心的网红风:【我在蔷薇街很想你。】 这条街是唐人街的分街,谁投资建设谁命名改造,当地人不知具体投资人,但那风格一眼认出是中国老板。 一只自由飞行的白鸽落在窗面,和室内困于纯金鸟笼里的鸟一唱一和,吵吵嚷嚷。 沈泊闻合上窗,安静些许,他倒杯冻顶乌龙,消停坐下,“他们查到当初送你老婆去俄罗斯的中介所了。” 资料就放在眼前。 是原封不动的口述内容。 比想象中来的快一些,陈祉问:“多久招的。” “两分钟。”沈泊闻说,“左轮药效就是快。” 某些方面,陈祉不及沈泊闻残忍,至少他对妇人和小孩是带着点仁慈心的,而沈泊闻比较极端,只图利益和结果。 沈泊闻:“那边调查结果说,周今川本来给周嘉礼安排新身份去莫斯科,给了住处和未来十年的生活费,但中介老板吞了那笔钱,把她扔去西伯利亚。” 吞钱是中介常规操作,陈祉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一目十行扫过口述的内容。 “但我觉得问题不全在黑心中介上,这个中介老板是周今川母亲的亲姐妹,不排斥被人特意唆使的可能。”沈泊闻推测。 自然不是周今川唆使的,否则就没必要给她特意安排莫斯科的住处和一笔庞大的安顿费,沈泊闻猜测是周母搞鬼,那时候周家走下坡路,周母可能舍不得给养女花太多的钱。 至于周今川为什么没有问及南嘉状况,他们那时候闹掰,南嘉不愿意和他联系很正常,他只能通过中介了解她的状况,他们骗他说南嘉在莫斯科过得很好,给他发几张照片,因为是亲戚的缘故,他不会怀疑。 陈祉继续扫视,“最后交代了吗,周今川为什么把她从伦敦转移去俄罗斯。” 南嘉沦落至西伯利亚是黑心中介所干的事。 那刚开始,周今川为什么要送她离开伦敦。 “说了。”沈泊闻说,“国内有人想害她,周今川把她送走是为了保护她。” 他指尖指向口述资料,上面有中介老板的原话。 这几句口述,陈祉看得很慢。 第53章 蝴蝶刀 如果她知道真相 【她在国内的仇家找到她伦敦的位置,所以要转移走。】 【其实我们也不想把她送去那种地方啦,还不是怕她被仇家找上门来。】 【西伯利亚多安全啊,鸟都看不到一个,小姑娘在那边安全。】 【我们真的不纯粹为了吞钱的,我们是为她好的啦,求求你们能不能把枪放下。】 后面的口述都是些求饶的话。 陈祉看完最后几句,指尖不由自主攥紧纸张一角。 这个调查结果意外吗。 不意外。 早就猜到,周今川这个人有他自己的城府和棋盘。 “我就说周今川对他那个妹妹感情不一般。”沈泊闻说,“当初不论是枪口抵着脑门,还是你拿十个亿和周家前途诱惑,他都没有告诉你周嘉礼的下落。” 护到这样极致的地步,又怎么可能会仅仅是为其他女孩把她送走,白思澜的存在,更像是一种障眼法的掩盖。 可为什么,要这样做。 既爱她又不能爱她的理由,是什么。 陈祉单指一点点地撕着口述方纸,面无表情,“他那时候撬不开嘴,是怕我找她伤害她吗?” “可能舍不得。”沈泊闻说,“怕自己的好妹妹被你找到后糟蹋了。” 那现在为什么能为周家那点破事愿意把南嘉嫁过去了。 又觉得能交付给他了吗。 到这个地步,仍然难以确定,周今川对南嘉到底什么情感,可以说是妹妹,也像是有其他情愫。 如果是后者的话。 那他和南嘉的那些年,那些天,那些瞬间都是真挚的,是无人能及的。 南嘉写给周今川信里的内容。 陈祉试图将她缺失的部分拼全。 实际上,哪怕是现在的周今川都很难拼好,这就是她希望他把信烧掉,和她一样释怀的原因。 不论南嘉和周今川的记忆愉快与否,陈祉不可能改变替代。 那本该他们纠缠的故事里,他这个作壁上观的看官,猝不及防,横插一足。 愈发显得他高中时期有多阴暗恶劣,百计千谋,去分散他们,逼迫两人断绝来往。 许久。 仿若经历长时间的缺氧,陈祉嗓音无比黯哑:“我像个配角。” 沈泊闻作为一直参与调查的旁观者,更容易设想代入一下其他人的视角,如果周今川喜欢南嘉这件事成立,那他们情愫深厚了很多年,甚至在这分别的七年里,彼此折磨七年。 “别这么妄自菲薄,你不算配角,当初那么欺负他们,大概率是个反派。”沈泊闻没心没肺地嘲笑。 陈祉没有怼回去。 死一样的安静。 “现在呢,你不会打算成全吧?”沈泊闻正了正神色,“如果她知道真相,如果她想要和周今川……” “你知道半岛别墅是什么时候建的吗。”陈祉淡声打断。 兄弟两好到就差穿同一条裤子,沈泊闻当然知道,七年前建的。 当初就是按照婚宅建设的,而里面小到花花草草,都是特意为某个人设计。 沈泊闻懂了。 从陈祉十八岁开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1节 娶她这件事,就是命中注定。 她自愿最好,不是的话,也会被陈祉不择手段留在他的身边。 陈祉不一定是她最舒适的港湾,但一定,是她的终点。 “你这人怎么和纪意欢一样讨厌。”沈泊闻冷不丁。 说一不二,蛮横专制。 放弃这个词,就不存在于他的词典里。 陈祉没和沈泊闻贫,懒得问他好端端地怎么提起那位三年不见的大小姐。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放在第一位。 周今川心思那样缜密的人,他既然说国内有人害南嘉,那就一定是有的,那南嘉在港岛是否会有危险。 沈泊闻不大放在心上,这些豪门谁还没个仇家,他们每次出门都是保镖呼应,周家早年间就是在混乱区起家的,周父每次出门也带保镖,其中南嘉的父亲就是为救他而亡。 南嘉作为周家养女可能会被人盯上,但仇家肯定没他们的多,真细查的话没完没了的,每次出门带保镖就行。 - 舞姬组接连训练一个多月,各队员状态良好,大团体原先有过排练,几个主演之间磨合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登台演出。 港舞改革后,团队气氛较之以往活跃,对外的名声正在一步步扩张。上周另一个组首席跳的《天鹅之死》,经过专业团队简单包装后名气大增,收获不少粉丝,有这个前车之鉴,其他人的上进心被催染,都想做人气舞蹈演员。 就连小乔都开始管住嘴,上周体重超出挨老师罚后,啃了几天的胡萝卜。 “我一定要瘦下去,就算是群舞,我也要做跳得最好的群舞。”小乔自我督促。 看她这模样,南嘉忍不住逗她,“那我们训练结束还要不要去吃牛腩粉。” “啊……”小乔减肥好些天,被这句勾得心痒痒的,“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可以陪你吃。” “那谢谢你,我特别想吃,辛苦你陪我吃了。” “好吧。”小乔勉勉强强同意,捏捏小肚子,“肥肉你听见没,不是我想吃哦,你别往我身上长。” 抛开吃层面,小乔训练时特别卖力,快赶上南嘉刚来那会儿,哪怕是不知名的群舞,她认真对待,不希望自己掉链子给大家添麻烦。 大训练厅每天都是挥汗淋漓。 主要演员有南嘉,苏璇,搭档男演员,还有对应的替补。 白思澜的训练越发懒散,作为苏璇的替补,更是不大乐意和她们训练。 她现在和南嘉井水不犯河水,一来没必要把自己打拼的娱乐圈事业毁掉,二来,她和南嘉没有要争夺的资源和人。 白思澜和周今川感情稳定,作为男朋友的他常来舞团接她,恩爱有目共睹,而现在南嘉和陈家联姻,已经嫁作人妇,不会再和周今川有牵扯。 既是如此,桥归桥路归路。 同样,南嘉没理会她,偶尔训练时接触,只是舞台的正常表演,下训练后,不会给太多眼神,对白思澜有意无意和周今川秀的恩爱,熟视无睹。 训练后,小乔看到白思澜又提了一款新包离开,眼神没有之前那样羡慕,小心翼翼摸自己的brikin,别人靠男友,她靠好朋友实现财富自由。 “走吧,请你去吃饭。”南嘉收拾妥当。 “今天我来请吧。”小乔笑嘻嘻,“今天工资到账,不能老是你来请,你都送我多少礼物了。” 陈大少爷不在,南嘉的空余时间都是小乔陪的,逛街的时候不自觉就会给好闺蜜买了很多礼物用来打发时间。 “好吧,你请。”南嘉没拒绝。 通常情况,南嘉由司机保镖护送,如果想和小乔逛街就会自己开车。 她原本是带一车的保镖和一个司机,前阵子陈祉又给她增加一车,没说原因,南嘉没好拒绝,本来一辆车上全是西装革履的保镖就够拉风了,再增加一辆的话想不被人注意都难,便让他们当暗卫,藏得更隐蔽一些,没有贴身。 港岛露天停车位稀缺得很,南嘉的车停在常租的老位子上,得过个马路。 “嘉嘉,我们下个月就要演出了。”小乔靠着南嘉左侧走,“你紧张吗?” “还好。” “哎呀,我好紧张啊。”小乔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多上台演出就好了。” “就不紧张了吗。” “就习惯紧张了。” 小乔仰天,她第一回 参演这么大规模的演出,她一个群舞都紧张的不行,不敢想南嘉这个跳女主得面临多大的压力。 “那我回家多练练。”小乔附和,“今晚就练。” 说话间,没人注意到拐角的位置,一辆机车蓄势待发,发动机引擎启动发出猛烈的轰鸣声,原本应该在大路正常行驶,却灵敏地绕开路障,直奔她们而来。 马路站位缘故,小乔最先发现异常,下意识拉过南嘉。 “小心!” 一阵眼花缭乱,南嘉只觉一阵厉风袭来,身子被小乔推到一旁,日光炽热刺眼,肌骨和地面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和机车声交替。 为了和南嘉一同避开,小乔用全部的力将她往另一侧推,避开急速行驶的机车碰撞同时,受到惯性的两人无法避免地摔倒在地。 巨大的冲力一下子惊醒南嘉的大脑,下意识朝机车的方向看去。 肇事者戴头盔,穿防摔服,全副武装,明显有备而来,他弹起头盔的挡风罩,露出一双并不年轻的浑浊眼睛蔑视她们一眼。 这时,一辆迈巴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同样横冲直撞,奔着机车而来。 机车肇事者立即放下挡风罩,发动引擎,还没来得及离去,周身的空气忽然被一把利器突破阻力,笔直地刺他而来。 刀锋非常犀利,他抬手去挡,尖端竟然刮损质量上乘的机车服,手臂的痛觉传来,他破骂一句,没有再作任何逗留,驾车离去。 那把刺破皮肤,沾了血迹的刀刃应声落地。 是一把碳黑色,军用蝴蝶刀,从南嘉的站位发出,袭来的瞬时,蝴蝶翅的刀身仿若化作翱翔的鹰,尖端直冲目标,看似平平无奇,冲击力极大,男人反应快一些的话明明能躲开,却自傲地拿手去接。 留下了一滩血迹。 来不及收拾现场,被迈巴赫追上前,机车迅速绕过一个小道,扬长而去。 “乔乔,没事吧。”南嘉胆战心惊地蹲下来,安抚小乔,“我们先离开这里。” 防止是团伙作案。 小乔胆战心惊地坐在原地,捂着砰砰的心跳。一时不知道该诧异哪件事,一件是被撞,另一件是刚才那把刀居然是南嘉扔出去的,手速快得她以为她们在拍港式枪战片。 “太太,您没事吧。” 姗姗来迟的保镖头儿带两个人将她们护住,满脸焦急。 “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别去追他,这边地形复杂,你们的车应该追不上,看能不能通知交通部门拦截。”南嘉迅速吩咐,“把那边的刀捡起来,上面的血拿起化验,对比dna。” 这里的保镖哪个不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还有国际特种兵出身,由于许久没有发生意外,神经没有保持高度紧张,导致这次意外发生后的处理反应速度,还不及南嘉。 南嘉本想扶小乔起来,伸手时发现自己的手心被地砖磨出血来,她换了一只手。” 小乔只觉得浑身都疼。 “有没有受伤?”南嘉轻轻捏着小乔的胳膊,触碰到手腕的时候,听到小乔低呼一声。 “有点疼。”小乔倒吸一口冷气,“可能刚才摔的时候扭到了。” “要紧吗?应该没伤到骨头吧。”南嘉蹙眉,“先去医院吧。” 刚才追上去又折返的迈巴赫这时停靠路边。 显然和南嘉说的一样,窄道上,四轮的比不过两轮的灵活,对方有备而来,很难追得上。 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是刚刚准备和白思澜一同离开的周今川。 他车门甩的很快,几步来到她们跟前,向来温润的面孔布起阴霾,在众多围站的保镖中,他的担心过于多余,似乎意识到自己来的不合时宜,距离她们两米距离时没有再动。 “今川。”一侧的白思澜轻声喊他。 副驾驶座上的她懵了,明明说好他来接他去找陆导谈论新电影角色的事,结果他油门一踩去追一辆根本不可能追得上的灵活机车,这会儿看车折回南嘉这边,才隐隐意识到,他追的是伤害南嘉的肇事者。 周今川似乎没有听见白思澜的声音,视线触及到南嘉,她只受点皮外伤,旁边的朋友比她严重多了。 “嘉嘉你没事吧,刚才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吗。”周今川问。 “没有。”南嘉指了下,“但留了血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没事就好。”白思澜插话,“大白天的,怎么有人敢这样玩机车。” 港岛有机车圈,车主一般只在晚上特定的地方飙车,极个别没素质的会在街道溜达扰民。 大家一致认为,这不过是一辆普通的扰民行为。 南嘉却有预感,这个肇事逃逸的人,并非只是出来扰民,最后的逗留和眼神都是在挑衅。 没搞明白的是,这个人有伤害她们的意图,却没到致死的地步,否则刚才保镖离那么远,他机车哪怕没撞到她们,当时停下来后也可以拿刀捅人。 南嘉扶小乔小心翼翼上车,医院已经提前预约好,只等她们过去,全队保镖为防意外发生,两辆车护送,南嘉和小乔坐在后座,保镖头目亲自开车,副驾驶坐的,是另一名管家助理。 “交警部门已经在拦截,希望尽快抓到人。”管家助理阐述的声音微抖,“今天是我们疏忽,没能保护好太太您和您的朋友。” 因为她不想他们近身,遇到这种情况很难第一时间赶来。 “没关系。”南嘉没有责备。 “您受伤了。”管家助理深感歉意,也深知那位少爷回来后的处理结果会有多无情。 “只是一点擦伤,不要紧。” 忽然想到什么,南嘉提醒:“这件事你们暂时不要和陈祉说,我不想让他知道。” 车厢里气氛冷沉。 正拿手机拨了电话的管家助理回头和南嘉面面相觑。 这时,手机里响起陈祉沉下去的嗓音:“不想让我知道什么?” 第54章 死火山 那你开门 南嘉没想到助理手速如此快,说话间通话就给拨了出去。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2节 知道就知道罢了,偏被他听见她说的这句话。 南嘉试图用唇形暗示助理挂断。 助理露出问号表情。 没听错吧? 小太太让他挂陈祉的电话。 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事。 在那边发火之前,助理不得不如实汇报情况,不敢把事情说大也无法说小。 无论怎么说,事实就是南嘉差点被撞伤,他们所有人都失职了。 “她伤得严重吗?现在人在哪,去医院了吗。”短短几句,那边没有消化清楚,尾音不由自主颤了下,“一群废物,你们怎么上班的?” 工作里陈祉并不是会歇斯底里怒吼员工的人,此时却换了副模样,难以克制的语气咄咄逼人,仿若蓄势待发的死火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助理看向南嘉,她不希望继续说下去,自我感觉良好,自己的伤和小乔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助理不知道该听谁的,犹犹豫豫。 终于,那边的陈祉差点摔手机,提高的声线像喷涌的火山一字一顿砸下去:“老子问你们话,能不能讲话,不能讲滚一边去。” “陈少……”助理表情快哭了,搞得他快以为是他让小太太受的伤,从来没见陈祉发这样的火。 南嘉接过手机,自己回答:“我没事,只是摔了一下。” 温软的嗓音,言简意赅。 陈祉滚于喉骨间的话吞没,语气转变得很快,尽量压抑着,“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事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我怕……”她一下子无话可说。 “怕什么。” “我怕你担心。”她低声补充,“这点伤,和我们训练时的伤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我担心什么。”他不假思索否认,和刚才的声嘶力竭相比,冷淡嘲讽,“周嘉礼,你声音听起来很健康,还有精力骗我。” 末了,电话就被挂了。 南嘉吃准他不悦,吃不准到什么程度。 实在没空管他那边的情况,由着他了,回头抽空再和他慢慢讲。 医院医生她们做了全面检查,南嘉平安无事,小乔尽管没有骨折,手腕软组织受到损伤,鼓起很大一个包,因为穿的短裙,腿上也有一些不轻的擦伤,夏日容易感染,医生建议先留院观察。 许管家和vera都过来了,替她们打点处理好一切,南嘉虽然没有重伤,为了陪同小乔一起,两人住进贵宾病房套间。 “医生,我这个多久才能痊愈。”小乔面露担忧,“我还要跳舞训练呢。” “你这种情况,两周之内都要好好休息。”医生低头写着报告,“一个月内不要剧烈运动,不然落下病根的话,以后更不方便跳舞。” 幸在伤的是手腕,如果是脚腕的话休息的时间更长,大团体训练缺一不可,她要是退下来就有人替上去,这一来二去的,下次登台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一个多月时间小乔跟随大家没日没夜的训练,馋嘴的性子都改了好多,筹划这么久,到最关键时候掉了队。 小乔没有表现出来内心的难过,看向南嘉,反而庆幸捂胸口,“还好。” “还好伤的不是脚。”南嘉庆幸。 “我是说,还好伤的不是你。”小乔说,“不然你训练那么久的妮姬娅多可惜啊,我们大家都相信你首次登台演出一定会圆满成功的。” 南嘉噎声。 这傻丫头这时候居然庆幸这个。 “我就无所谓啦。”小乔嬉笑,“反正群众演员多的是,随便找一个都能替补上,等一个月后我再陪你一起训练吧。” 南嘉愧疚,“对不起,连累你了。” 如果不是小乔拉一把的话,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她了。 那人应该是冲着她来了,小乔完全是无妄之灾。 “哎呀,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小乔眨眼,“我们是好朋友啦,好朋友之间不能这么客气的。” “就算是朋友,你也应该先顾及好自己。” 事发时,小乔几乎是和她两条命相连的一起摔倒,如果那个人真有歹心动刀子的话,没准连她一起捅。 “其实,我一直想报答你,但是没有机会。”小乔故作轻松,“今天我终于派上用场了。” 在南嘉困惑的眼神下,小乔用手向上比划,“你还记得我吗,我小时候扎的羊角辫,皮肤特别黑。” 南嘉并没有印象。 “我们当时在同一个舞蹈补习班,有一次有个男生揪我头发欺负我,是你一脚把人踹开的。”小乔认真陈述,“你一点都不记得吗。” “有吗。” “是不是这样的事你做的太多了,所以都没印象。” 路见不平就踹人是她的作风。 怎么踹人,是周今川教她的防卫方式。 “可能因为我小时候经常被欺负,所以看不惯别人凌弱。”南嘉思忖。 “所以那天,你把人踹开后,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你的好朋友,谁都不可以欺负你。”小乔说,“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帅。” 南嘉恍惚了下。 熟悉的话语,好像一下子将她带回从前。 “你长得漂亮,跳舞厉害,从那时起你就是我偶像了。”小乔说,“其实我知道你原本的名字,知道你在贵族高中,也知道你后来被白思澜冤枉的事情。” 这些年,小乔一直在默默关注她。 小乔为了追随她和她同队,一直都有努力。 她以为她们会一起考入同一所学校,没想到南嘉却突然陷入学校舆论风波,再之后七年没有风声。 小乔的梦想却没有变过,来到了港舞,她跳过最好的角色是四只小天鹅中的一员,那是她一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努力很多年的结果,只为了离她的主角更近一点。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在港舞真的能等到南嘉回来。 刚回来的南嘉太阴郁了。 小乔像个小太阳似的和她打招呼,每天跟个自来熟似的和她说话开导她。 哪怕南嘉并不愿意理睬她,大部分时候冷着脸。 小乔没有放弃,她一直记得,南嘉说过她们是好朋友的话,这对于当时被排畸的小乔犹如深渊里的光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南嘉没回港舞之前,小乔曾因为训练的事和白思澜吵过。 她这样习惯示弱的普通女孩,能主动和当时势大权大白思澜争吵,很大一个原因,是已经和没回来的南嘉统一站队了,她无条件相信南嘉,因而讨厌白思澜。 “乔……”南嘉实在说不出话。 原来一切的相遇都不是偶然。 原来七年前的事故,有人会无条件相信她的。 “嘉嘉,你要加油,这次演出我就不陪你了。”小乔抿唇,“下次我一定陪你。” “嗯。”南嘉吸了口气,“你好好休养。” “终于可以放松地吃一次了。” “好。”南嘉轻笑,“你想吃什么,我让管家去买。” vera他们就在病房外。 南嘉出去的时候,vera正在和许管家吵架。 都是管家,vera大部分主内,许管家主外,这次事故,vera认为是许管家办事不利,哪怕南嘉真的让保镖远离,也不该真的离得那么远。 许管家被说得一声不敢吭,毕竟这只是个开头,等陈祉回来,还有更大的在后面。 现在庆幸的就是南嘉没受什么伤,手心的擦伤简单消毒包扎下就行。 “好了,不吵了,我们有点饿,能不能送点饭菜过来。”南嘉打断他们。 “太太。”vera很快回应,“您想吃什么,这就让酒店送来。” 南嘉把小乔写的菜单,递给他们。 许管家上赶着接来去办。 “对了,陈祉有没有打电话过来?”南嘉问。 “少爷刚才有问过我关于您的情况。” “他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只让我们给您加强防护。” 人在国外,陈祉没法亲自来处理,能做的首要目的是先保证她的安全。 至于他自己,她说不让他担心后就真的没有再回电来关问他。 南嘉想他是在忙,还是真的很不高兴。 她给他发了照片,是她们今晚在病房里的晚餐,酒店外送来的丰盛的粤菜系,光线柔和,看上去很有食欲的温馨。 继续和平常一样和他分享日常生活。 只是这次,他没有回复。 南嘉最后又发了个猫猫卖萌的表情。 仍然被无视。 南嘉握紧手机,手心包裹着一层纱布,打起字来很不方便,她没有再给他发消息,陪小乔说说笑笑用完晚餐后分房休息。 很不踏实的一晚,连玩偶都没有,她难以睡着,白天的情景历历在目,越回忆那人的眼神越笃定他们有一定的渊源。 是她的仇家吗。 可她从来没有得罪过人,也不可能是她父母的仇家,他们都走了很多年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3节 从南嘉记事起,父母行为低调,从不惹是生非。 在母亲出事后,父亲有推测过是否结识了仇家,结果是没有,曾经害母亲坠楼的,是个贪图钱财的小偷,因家里没有男人,只有两个妇女和一个小女孩,是最方便抢劫的对象。 南嘉迷迷糊糊入睡,噩梦再度袭来,这次映入脑海里的梦境和她的经历没关系,莫名其妙变成很多年前的那场事故。 母亲和入室抢劫的小偷争执间摔下楼的情景。 她没能看到过现场,只能通过幻想,感知到母亲的恐慌和害怕。 那天唯一的目击证人只有外婆,可老人家患有老年痴呆,什么都说不清楚,以至于那小偷只判有期徒刑,没有被判死刑。 这个小偷的身份,南嘉记得,无妻无子的无业游民,好酒好赌,游手好闲,是社会典型危害型人群。 假若这个人的盗窃初衷没有疑点,那么,行为目标呢?他们家条件并不好,这个小偷冒那么大风险,来偷破铜烂铁吗,当时调查结果据说小偷只摸到几百块钱,家里为外婆看病穷得揭不开锅,那还是母亲压箱底的积蓄。 南嘉永远难以忘怀那天的情节,她和往常一样回来,周边被贴上封条,她拨开围观的邻居,看到被盖上白布的母亲,房间里弥漫着烧糊的饭香,是玉米排骨和红豆甜粥的味道,早上出门时,母亲笑着问她想不想吃排骨,家里很久没有添置肉类,应该好好给小孩子补充下营养。 就是这么一个平常的下午,她永远失去自己的妈妈了。 那时候太小,没有能力去调查,隔了这么多年,她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小偷另有用意。 南嘉惊醒后没有再睡着,摸了摸后背,被惊出薄薄的冷汗,她去洗手间掬冷水冲凉,清醒一些后没有打扰小乔,拧门透气时看见苍凉惨白的走廊除了站满保镖还有许管家。 “许管家,你不去睡觉吗?”南嘉诧异? “我和vera轮流替班。”许管家颔首,“陈太这时候怎么醒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去睡吧,明早再说。”南嘉合上门。 这阵仗未免太大。 他们来的是顶级私人医院,会员制度,不会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况,但也不至于把这一整层楼都包下来。 能这样细节吩咐的只能是陈祉了。 他没给她回电,但都有关注这边的状况。 随手撂桌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过去一看,是陈祉的电话,现在时间是凌晨四点。 她诧异地接通,那端并没有声音传来。 “陈祉?”南嘉试着叫他,“你怎么这个时候打我电话?” 怎么知道她是醒着的。 是因为她和许管家说了两句话吗。 那边没出声。 “你在哪里?那边几点了?”她发现她只知道他欧洲行有个伦敦,其他一概不知了,她对他公务不感兴趣,他也没有提起过。 还是不说话。 “陈祉?”她轻轻拧眉,“你不会因为下午的事打算和我一直冷下去吧?要不要这么小气。” 终于,那边传来低沉的嗓音:“你想见我吗?” 她不假思索,“不想。” “你想见我吗?” “不想。” “你想见我吗?” “不想。” 他一句比一句问得清晰凌厉,她一声比一声回答得干脆果断。 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 陈祉平缓片刻,“那你想我吗。” 她这次梗住。 “你想不想我。”他说,“周嘉礼,说实话。” “……想。” “那你开门。” “什么?” 南嘉还没反应过来,门被人敲响。 不重,很轻的几下,因为包的是套房,里面不止她一个,进来前要敲门。 南嘉挪到门口,根本不敢相信,猛地将门打开,久违的熟悉的面孔猝不及防映入眼帘,不是隔着屏幕冰冷的文字,不是只有沉哑的嗓音,他此时无比真实地站在眼前,风尘仆仆的,黑色碎发略显凌乱,眉眼染着浓郁的阴鸷。 既熟悉又陌生的一个他。 陈祉臂膀上挂了件风衣,进门后扔给外面的许管家,挺拔的身形被黑衬衫西裤显衬得阴沉,正对着她和光,流畅的下颚线在冷白的锁骨上投落一段阴影。 他一瞬不瞬,对上南嘉诧异的杏眸,漆黑的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深如井底。 “你怎么来了啊。”南嘉小脸错愕。 她以为他不回电是在忙,实际上是在赶飞机吗?看他这样匆忙,应该不是坐私人机来的,委屈大少爷走的航班,没了往日里的闲散,身上染着湿冷的风意。 他刚才在电话里不说话,现在还是不说话。 南嘉声音滞后半秒,红唇轻轻咬着,“陈祉……” 时隔这么久没有见面,不该是这样子。 她以为会有一个安抚的拥抱。 现在的他格外冷静,不像是陈祉的作风。 陈祉从别人口中了解情况,目光径直垂落过去,“哪只手受伤了?” 明明是在询问关心,语调十分冰冷,听不出一丝关怀,且更像对审视犯人的质问。 猜到他还在介怀她隐瞒他这件事。 南嘉心虚,慢慢地伸出左手。 跌倒时下意识用右手支撑身体,左手没怎么受力,只蹭点灰,完好无损。 陈祉目光锁在她背过去的右手,她太纤瘦,腰际盈盈几寸,手上缠绕的纱布很轻易地流露出来。 “周嘉礼。”他眉间突兀跳着不悦:“你要是觉得我眼睛是瞎了的话,可以把脚伸出来糊弄。” “……” 南嘉装作若无其事地“啊”了声,慢慢地把右手伸出去。 真的是很小的伤,小到放给从前的话她都不会在意,该干嘛干嘛,不会消毒,包扎,甚至还会碰水,而不像医生嘴里说的那样谨慎。 为了防止她乱抓,手心裹了一层很薄的纱布,依稀可以看到原本红润白皙的手心,擦出鲜红色的血迹。 陈祉眉间凛着。 没给他看太久,南嘉迅速把手收回去,“我没事,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疼。” 陈祉没有强行要看她的意思,一动不动,看着她继续伪装。 差点被机车撞这事都算小事,手心磨出那么多血都说不疼的话。 那什么才算疼?到什么地步,她才肯主动告诉他。 她给周今川写了那么多信,示软过那么多次,可从来,没有对他索求服软过。 出了事第一时间是不想让他知道。 是怕他担心怕惹麻烦吗,还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没有熟到袒露心扉的地步,他还不够她无条件信任和依赖。 南嘉抬手,食指去勾他的小指,想把他带去另一个房间再说。 然而陈祉没有跟着她走。 他甩开了她的手。 从进门的一瞬间,他眉宇间的阴冷一直挂着,不知从哪里连夜赶来的,一身寒气逼人。 南嘉轻轻眨眼,“你生气了吗。” 他没理。 “不就这点小事吗,我觉得你没必要担心,更没必要回来的。”南嘉主动凑近一些,“我之前训练的时候摔得比这个严重多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好。” “你还挺自豪的。” “是啊。”她眯眼笑成小月牙,“那次演出我还拿奖了呢。” 陈祉这次连看都没看她。 “陈祉。”南嘉还是去拉他的手,一次不行就去拉第二次,“你不要这样子嘛。” 他反应灵活,不给她碰一点。 南嘉鼻尖耸了耸,轻眨眼睛:“老公。” “……” 现在知道换称呼了。 软绵绵的一声叫到人心坎上,那小模样乖乖的。 但越这样,越说明她心虚,她很清楚对他隐瞒会惹他不满,却还是要瞒着他。 陈祉冷哼,置之不理。 南嘉没辙了,她真的没搞懂,这点小事至于耿耿于怀吗。 “哎呀。”她忽然捂着额头,身子晃晃悠悠,碰瓷似的往他怀里摔,“我头突然好疼啊。” 秀眉紧蹙,纤弱的身形也摇摇欲坠的。 陈祉终于有了表情,下意识扶住她的腰际,“不是伤的手吗,为什么会头疼?” 南嘉额头抵着温热的怀抱,低叹一下,声音闷闷的:“可能是因为……我老公不理我。”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4节 第55章 柠檬橙花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软玉似的人窝靠着,那双抬起的剪水眸碎光盈盈,楚楚可怜又处人心魄,再坚实的冰也能给她捂热了。 陈祉低头,预兆性地跌入她的瞳孔中,南嘉在看他,只看他,眼里只有他,眉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没有因为外界事物影响,她单纯地觉得他生气了所以想勾他说话。 她不知道他调查了当年的真相,不知道周今川埋藏的感情被挖掘出来后,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威胁,陈祉手背青色血管张力十足,紧紧扣住她的腰际,生怕有一瞬间会从他怀里溜走,像七年前一样,再也寻觅不到眼前这张熟悉的漂亮面孔。 “陈祉。”南嘉轻轻拽他一角,小动作透着娇气的讨好,“理我。” 陈祉呼吸很沉,垂眸,下颚和她额头相抵,将清瘦的身形慢慢捞入怀,一个多月没见面,她还是那个她,他抱她的心境却不似从前那样坦然野蛮,更纤悉不苟,掌心从她腰窝,覆盖到那对蝴蝶骨,慢慢地带过皙白的天鹅后颈,捧过她的后脑,将她更深层次地入怀。 他一直没说话,这个拥抱蕴藏了所有呼之欲出又难以坦诚的言语,时间就这样停下来好了,停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停在她将依赖寄托他的这一刻。 “没有不理你。”他声线一点点沉下去,“是你不理我。”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一直。” 一直都是,很少回应他。 七年里没有回应过一次。 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过,却给周今川写了不知道多少封的信。 陈祉原先把那些信当做她的愿望想要一点点实现,却不得不意识到自己就算做再多也不是她想要的,使他更介怀的也不是信封上的内容,而是收信人。 “你瞎说。”南嘉不知道他从哪得出的结论,信誓旦旦拿出手机证明,“你看,我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你一条都没回我……嗯,就算你在飞机上,你下飞机后也可以回我的啊。” “回你什么,回你一个好,让你确定你把我糊弄了吗?” 她哑然。 这人逻辑清晰得可怕,竟然知道她给他发的信息是在转移注意力。 “反正我不管,你不许生气了。”南嘉松开他的拥抱,“你要是再生气的话,我就。” “就什么。” “那我也生气了。” “……” “不理你了。”她强调。 看谁冷过谁。 “我说了我没生气。”陈祉说,“你被戳穿后别这么气急败坏。” “我被戳穿什么了?” “今天的事,你害怕吗?” 她一愣。 “我在路上看过监控,那个机车男是冲你来的。”陈祉说,“没有给你一招致命,但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还可能有危险。” 他应该生气的。 因为他来了之后也给过她服软的机会。 给过她坦白的机会,希望她全盘托出,全权依赖于他。 可是她没有。 她试图混淆视听,让他认为这只是一场机车事故,让他注意力只集中在她那只受伤的手上,而不是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安全隐患。 陈祉攥住她那只受伤的手腕,上面浅淡的痕迹流得仿若是他心脏的血,连带呼吸片刻中断,声音变得很低,“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糊弄我吗。” “没有。”南嘉恍惚,“我说的是真的,我不希望你担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在他双眸一瞬不瞬的凝视下,她坦然反问:“你都说那人是冲我来的,不是我自己的事情吗?” “如果现在你面前站的是周今川。”陈祉提起这个名字,情绪不由得被点燃,“你也会觉得是你自己的事情吗?” 是不是,周今川在的话,她觉得他们才是一体的。 凭什么周今川可以保护她,可以让她依靠,换个人就不行了。 “一样的。”南嘉没有退缩,“我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是他的话,我也不会麻烦他。” “为什么。” 她以前,不是和周今川捆绑的吗。 南嘉摇头,说不出来。 是因为长大了,不想麻烦依赖别人了吗。 不是的。 是害怕自己依赖久了,习惯养成,某天突然离开的话,她会不适应,就像七年前那样。 七年前,她明明可以找机会和白思澜对抗的,她可以慢慢寻找为自己证明清白的证据,可是周今川的不信任和他的行为,让她受到不小的刺激,她情绪被牵着走,失去自我判断和思考能力。 “你和沈泊闻在外面,有你们自己的事情要做。”南嘉说,“我不想麻烦你,不是想要撇开你,是单纯地不想给你添麻烦。” 能明白她的意思吗。 她想要自己独当一面。 “那如果。”陈祉说,“我想要被你麻烦呢。” 她睫毛一震。 他说的不是不怕。 是想要。 如果,不管她做什么事,他都想要陪在她身边呢。 是后盾,是冲锋,是狼狈为奸,都行。 他不是在问她,可以不可以,他是在通知她,他非要这样做。 她要么开开心心接受,要么不情不愿接受。 “陈祉……”南嘉束手无措。 她没有穿睡衣也不是病号服,寻常的收腰白裙,双肩被米色针织薄衫披盖,人在他跟前瘦瘦小小的一个,在病房里他从进来之后就极度克制了,一个拥抱不足以抵消一个多月的禁欲。 她手心有伤,他抱她不敢太用力,从前面将人架起来,抵住墙面细细地吻下去,看似不急,从额间到鼻尖,可呼吸很沉,覆盖下来的还有源源不断的温热气息。 “这是病房。”南嘉低声提醒,“还有人。” “我知道,我不做。”他微微停顿,“你的房间是哪个。” 她指了下,他直接抱她进去,很干净简约的一个病房,不同于公立医院的惨白,整体暖色调,可和家里比起来太冷清了,略窄的病床,没有玩偶,只有不锈钢输液架。 “还困吗?”他问,“要不要继续休息。” 南嘉摇头,“不困了。”本来就是被梦惊醒,他这一来,彻底搅散本就不复存在的睡意。 陈祉:“一点都不困吗?” “嗯。” 他原本将她放下床铺休息的动作就这样一顿,毫无犹豫地换了个房间,踢开盥洗室的门随她一起进去。 到这时候南嘉仍然没反应过来,只以为他是不是要照顾她,“我洗漱过了。” 咔哒一声。 门反锁了。 单纯的洗漱是不需要锁门的。 南嘉侧面是墙壁,后面是盥洗台和镜面,有限的空间里,她像一只被困的小动物,战战兢兢后退了下,小声问:“你干嘛。” 应该不会怎样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总不能下飞机后还去趟便利店把套带来。 她先和他打招呼:“我不是很想……” 隐约猜测这句抵抗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他走之前说过如果太久的话会回来和她做,现在连夜赶来,压抑那么久的饿兽怎么可能忍得住,她的抗拒声不是很有底气。 陈祉没有给她回答,刚才在外面不大方便,到密闭的空间里,他情绪不太能压得住,将她摁在盥洗台前,扣住尖巧的下巴深吻下去,其实是有很多话要交代的,告诉他这段时间除了公务还做了什么,告诉她别太介怀,她在西伯利亚的冷清,不是周今川有意造成的。 可他做不到,从开头第一个字就梗在喉骨间,他又不是善人,怎么可能给他们梳理误会。 他们分别的几年不好过,他就好过了吗。 陈祉只是一味地吻着她,时而缓慢时而猝不及防,撬开齿关,没轻没重吮咬上去,抵着她细白的牙齿,轻而易举玩弄她舌尖,凶狠用力勾缠着她,从半推半就到迎合,被迫接受他气息的侵袭,任由他摆布,连呜咽声都被吞没,只剩一对呼吸不畅导致洇红的眼尾。 他要触及她所有,想将她所有,包括赖以呼吸的氧气,通通和他并用。 只是一个吻就难以招架到这个地步,软成一滩烂泥的南嘉根本站立不稳,依靠墙面和他的胸膛支撑,他衬衫衣襟笔挺清净,染淡淡的雪松香和笼统的檀香,是略显陌生的商务化的气息,一眼猜出来,这趟回国有多匆促。 她呼吸许久没有缓和上来,隔着薄料,感知皮带下改变,秀眉不由得一蹙,“陈祉……我真的不想。” 他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起来了吧,是她现在才察觉,这反应太熟悉了,脑海里一下子就过了一遍接下来会发生的情景,到底是医院病房,设计再偏于酒店的繁华也显得冷沉,盥洗室空间有限,没有方便做事的位置,那大概率她要么被架在墙上,要么坐在冰冷的盥洗台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回来就是为了办事的。”陈祉没有动静。 她眼神躲闪,“……那你是什么好人吗。” “为什么不觉得我会担心你。”他抬起她下颚,声线压着耳际,“周嘉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还是在她看来,要她和爱她是两种分开行为,单独计算,不会并存。 二十四小时内,她种种行迹,都是一盆盆泼下来的冷水。 一是她在电话里说不想让他知道,二是他到眼前了她还在隐瞒,三是现在,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可是没关系。 他本来就不是好人,他可以认。 但未来的日子里,给他一个和周今川抗衡的机会。 “我是觉得。”南嘉恍惚了下,“你不该为这点小事回来。” 就这点伤,算什么呢。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5节 “是小事吗。”陈祉一字一顿,“你流血了,你感觉不到疼吗。” 被这么一提,南嘉神经忽地被刺痛。 原本不在意的手心的伤痛,突然被无限放大,她颤抖地抬手看了下,说实话,和之前比不算什么,可存在感为什么那么强呢。 她不由得想起不小心跑跌倒的小孩子,手心都会跌成这样的伤,如果这时候被大人看见加以安慰的话,小孩们会哭得格外响亮,一点疼痛被放大成天大的事。 不哭的只有那些不被大人宠惯的,习惯自己舔舐伤口,没人关心,不知不觉就忽视了伤痛。 原来同样的伤痕,在不同时期,痛感是不一样的。 原来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时候觉得生死都行,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候会想长命百岁。 “都怪你。”南嘉眼睛氤氲一些水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却无理取闹地笑,“本来不疼的,被你提醒后感觉疼了,怎么办。” 很多时候,她当一个小孩被他养着,要给她挤牙膏,穿袜子,讲故事,要她再受伤时不要一个人承受,要喊疼,要示弱,要做真实的,无需压抑的自己。 “是啊怎么办。”他说,“那你来亲我两下好了。” “……” 到底是谁受伤啊。 怎么每次角色都要对调。 “那还是算了,不疼了。”她才不讨这个便宜。 “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发生。”陈祉摩挲她腕部的脉络,感受生命的脉动,一字一顿,“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是我没做好,养了一群废物,现在就给他们换掉。” 南嘉认为这事和保镖干系不大,总不能让人随时随地围成方阵来保护她吧。 “那个人走的时候,我刺了他一个飞刀,留下了血液。”她思忖,“能查到人吗?” “可以,我看到了,你很准。”陈祉在监控里看到了,她的自卫能力还可以,连他都不知道她会随身带保命武器,那把挥出去的蝴蝶刀,不论是手速,准心还是力道,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她一定是有练过的。 这些年她在国外吃了很多苦头,被迫学会很多技能,本该在舞台上大放光彩,可娇可软的妹妹仔,愣是被迫把猎枪和刀具玩得炉火纯青。 他补充:“你怎么这么厉害。” “厉害吧,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我再给你表演一次。” “你还想有下次?” 南嘉像个刚偷完东西正要炫耀的贼猫,默默地垂下头,真可恶啊,原来他压根不是在夸她。 “你没在欧洲吧。”她转移话题,“不然不会这么快赶来。” 她隐约猜到一些,不敢确认。 “从莫斯科赶来的。”陈祉没有隐瞒。 “去那边做什么。”她终于意识到他这趟的目的不单纯,“你还去了哪里,西伯利亚?” 他去了她曾经带过的地方。 这时候的西伯利亚已经很冷了,他只待几天,那里的荒凉干枯,是他这辈子最乏味无趣的时光,只能通过她曾经的住处,去过的桦树林找到一丝跨越时空的慰藉。 他在积雪上踩下的脚印,可能是她的踏足之处。 中介所还算有点良心,给她安排的寄居处是一对脾气好的老夫妇,只是这里太陈旧了,锅炉和扫雪的簸箕用了至少几十年,地窖里的浆果罐头比冰块还要硬,果木熏的沙拉肉让人难以适应。 现在恨不得用蜜罐养的人,曾经过的是那样的苦。 “他们说,你有一次差点被熊拍死。”陈祉说,“好在被人救了下来。” “嗯……就是那个朋友,她来接我了。”南嘉眼睫微颤,问得小心,“你是不是知道她是谁了?” 南嘉主动提起,“是欧洲的王室成员,但她不继承王权,活得比较……随意。” 陈祉按照行程来算的话,一周内,他应该会和她的这位救命朋友会面,由于这次意外他行程更变,不得不提前回来。 见不见都不要紧,他无非是想更深了解她的过去。 南嘉现在对他没有隐瞒,他问的她都有说,剩下的是她不知道的。 “以后你要是想知道这些,可以问我的。”南嘉说,“不用自己特意跑一趟去调查。” 他说,“那你以后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和我说吗。” “可以。” “可以依赖我吗。” 她不明白他这样问,踌躇一会儿,“可以。” “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她这次没有回答,有点懵然,陈祉抚过她的后颈,慢慢靠向自己,喉骨滚着嗓音:“可不可以。” “可以。”她回答得很慢,不是犹豫,是认真思忖后给出的回答。 这几句话好像比任何亲密都管用。 陈祉揉揉她的发,“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天亮,你再去睡会。” 她很乖地点头,拧门走的时候,看他不动,“那你呢,还在这里干嘛。” 陈祉靠着墙壁,慢条斯理地卷了下衬衫袖口,“你说呢。” “干嘛?”她乍然没反应过来,“你不会是……” 他回来压根就不是想拉她泄火,不管这里能不能有没有套他也不会带着受伤的她去做,但被撩起来的火是真实存在难以自控的。 “是你想的那样,所以。”陈祉薄唇勾了下,“出去。” “……哦。” 南嘉默默地带上门。 一动不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默默拉开一点门缝,陈祉还没开始,听到动静英眉蹙了下,“周嘉礼?” “我睡不着。” “要我哄你?” “不是……”她抿了抿唇,“我能在旁边看你打吗。” “……”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就是太无聊了,还没看过男的打。”南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抬起爪子当做飞机翅膀比喻,“飞机。” “出去。” “……好吧。” 什么都没看到,仍然面红耳赤的。 她当然不是单纯地想看,一来确实不大睡得着,二来感觉他这么久了回来只能吃自助餐是不是有点可怜。 南嘉最后一次很有礼貌地敲下门,忍不住问:“那个……真的不可以吗。” 话刚说完,门忽然打开,她愣神的片刻功夫,人忽然被他拉进去。 陈祉的自助餐只吃到一半,她视线一拉就见一个岿然。 南嘉从来没正式这个超过三秒钟,懊恼地想要撤出去,却发现门被他挡住,颀长宽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皂香,不管是给她还是自己,他都有净手的习惯。 “走什么,不是要看吗。”陈祉慢条斯理将撤下的皮带随意往后面一甩,和搭配工整斯文的衬衫形成极大的反差感,而最大反差的无非是看似衣冠楚楚的人,西裤拉链却是敞开的。 南嘉抬起受伤的小手,楚楚可怜地眨眼,“我突然想起来,我外面还有衣服要收。” “刚才不是很好奇吗?”陈祉没有动,哪怕再挺立那张俊颜仍然如高山雪难以消融的沉静和淡然,声音蛊意愈发浓,“让你出去你都不肯走。” “现在不好奇了,一点都不好奇。”南嘉摇头,“看过了,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看我打完。” “……” 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玩火自焚,她刚才就应该直接走算了,没必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有对他的一丝丝同情,果然同情男人都没好事,她到他这里,到底谁才是需要同情的那一个。 南嘉小心翼翼背过去,看三秒就够了,看多了她有点巨物恐惧症,一想到大部分时候都是以三分之二在她这抽来动去莫名心慌,哪怕此时是平安无事的。 陈祉给过她机会,她自己不珍惜,那就不怪他没情面,臂膀揽过她的一侧肩,将她和自己面对面,淡声嘲弄:“宝贝,你后背又没长眼睛,背过去能看见吗。” “我,我用心看的。” “可以用嘴看吗。” 这次不用他来扶她,她自己先站正,目瞪口呆地看向他,真是一如既往的秉性,只要给点颜色他就能上天。 “我,我过来其实不是想看你的,也不是调戏你,我是想帮你。”南嘉无比诚意,“嗯……不想看你吃自助餐,右手虽然受伤了,但是我不是还有左手吗。” “我如果想的话就不会空手过来的。”陈祉目光锁着她温润无辜的小脸,“你受伤了,我不会怎样。” 刚才亲她的时候害怕会触碰到她右手的血痕所以一直都有克制,如果再做别的事情,很难保证混乱中不会扯到她伤口。 再小的伤,也不想触及。 南嘉怔怔,“为什么。” “舍不得。” “但是你刚开始明明。”南嘉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景,反驳,“我脚受伤了你不是也没放过我,而且不舒服。” 怎么现在一点小伤都要小心翼翼。 那时候的陈祉,并不知道如何对她好。 太莽撞无知了。 只把她当做一种强取豪夺的胜利品,只想要她,看她臣服,看她哭。 在她看来他很不怜香惜玉,实际上,第一次没硬闯真的耗尽他这辈子最大的耐性。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并没有就此放她离开,“刚开始是我不好,后来呢舒服了吗。” “你就不能先放开我吗?”南嘉想要逃离的心越来越浓烈,知道他说话算数,但这样扣着她入怀然后自己打的行为比做还要让人难堪,一个不小心还会被咯到。 “你先回答。”陈祉说,“我从来没问过你。” 这倒是真的,他从来没问过这些问题,没有边啪边逼问的习惯,沉默地做偶尔喊几句bb,南嘉怎么来是她自己的事,叫他的名字还是自己哼唧随她心情,大部分时候她被伺候得不差,因为陈祉会根据她的神态或者细节动作来判断心情好坏,皱眉就是不太乐意,蜷起脚尖就是比较舒适,说不要的话是要,真的不想要的话会直接拿脚踹他。 “可,可以吧。”南嘉颤颤巍巍,不敢说不,生怕下次他会加把劲。 “那你满意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6节 “嗯……” “那看在那么多次都满意的份上,能不能亲亲它,奖励一下它。” 说着说着南嘉不知道怎么就踩到脚下一个陷阱,她小脸的温度迅速上升,“你说什么。” “就是你所想的。”陈祉继续扣着人,很有耐心地低哄,“亲我一下就好,保证不会弄到你嘴里。” 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被排除在外,更多的是皂香和糜丽的气息。 洗过了所以问得坦然,也没有很期待,拒绝很正常。 南嘉小声询问:“亲一下之后我可以走了吗。” “不亲也可以走。” 没有非不可的意思。 南嘉迅速在大脑里过一遍,只是亲他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她慢慢蹲下来,由于脚下站的地方有积水的缘故,小手一不小心拍到他,不轻不重的一下刚好打到头。 陈祉沉声低哼一声,感觉命都要落她这儿了,“周嘉礼,你想干嘛。” “不好意思,脚踩滑了。” “……”一句话差点搞她脸上。 她要是好好亲一下就走倒也罢了,偏磨磨唧唧的,陈祉从未感觉时间这般难熬,又不好真的去摁她脑袋,免得没掌控住。 “为什么是柠檬味。”南嘉懵懵问,也不知是嗅到他手边还是什么。 “出去吧。” “不亲了吗。” “不用了。” 南嘉一愣,他不让,她反而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唇际小心翼翼擦过,气息萦绕上去,“为什么啊。” 二十秒后,她被不客气地撵出来。 “陈祉。”南嘉拍门,那边没动静。 她真的没搞明白为什么是柠檬味。 应该是盥洗间里洗手液的味道,柠檬橙花混杂着自然脂皂香,都不是昂贵的香料,可在这陌生的病房环境里,在那时候嗅到那样的气息,有种莫名新鲜感。 南嘉本想等他出来后再细问,里头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她没耐心等下去,去那边病床休息了。 身边多个他莫名安心,没一会儿昏昏睡过去。 陈祉洗完出来,日头照过帘幕,长斜三角的光落在床褥上熟睡的人。 他怀疑她刚才是故意使坏。 想捏她脸颊把人捏醒。 又没舍得。 只碰了碰耳际的发。 陈祉注视她很久,熟悉的五官就在眼前,鼻尖小巧,睫毛卷翘,睡着的模样格外文静,青丝铺散,宛如一幅美人图,每一笔都是巧夺天工的真迹。 他用手机拍下她的照片。 终于有一张完整的照片了。 陈祉出去时,许管家已经等候多时。 “少爷,周老板来了。” 第56章 驳头链 我都把她让给你了 这层楼不放外人,能进来的都是熟悉的人。 陈祉正要过去时,又停住。 风尘仆仆赶了一夜,刚才又在洗手间被她撩成这样,冲洗后,衣着不似平常那般平整。 陈祉说:“给我准备一套衣服。” 许管家上下把人打量了下,“现在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 “好的。” 许管家从来不会让少爷再质问第二句。 通常情况,连第一句都不敢出现,作为优秀的管家,要做的就是百分百贴合雇主心意,刚才之所以多问一句,是因为见陈祉并没有到见人换衣服的地步。 衬衫稍微皱了一些,算不上很正式,但见周今川的话本该够用。 许管家吩咐去办这件事,自己则亲自去和周今川通知一下。 医院这层楼没有专门的待客厅,又站满保镖,周今川在走廊尽头等的人。 隔得很远,看见那位周老板后,许管家突然醒悟他们家少爷要换一身衣服的原因。 是要将人比下去吗。 是男人这刻在骨子里的胜负欲作祟。 周今川又被晾了一会儿,晾到天完全大亮,病房里的两个病人应该起来了,他没有探望的机会,只是一味地等待。 他站在窗口,顶级私人医院的视野奇佳,靠山靠水风景宜人,在物质这一块,陈祉不论对己还是人,都是用到极致。 “周老板,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 周今川回头。 他今天穿的蓝灰色调薄西装,商务型的,不是为了刻意收拾,随常也这样穿,而眼前这位就比他正式多了,沉黑色长款西服式外套,白衫黑裤,领带夹,驳头链,晚宴级别的行头。 不过并没有显得刻意,挺括修身的长外套是披在肩上的,撑起的宽阔轮廓利落又随意,下摆刚好到长腿中间,呈微起的弧形,过来时随步伐潇洒晃动,他单手抄兜,另一只裸露在外的手指只有一枚钢戒的装点,折射出的一缕日光,异常刺目。 如此隆重又从容地登场现身。 旁人兴许看不出来,周今川和这太子爷不陌生,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咄咄逼人一决高下的气势,以及空气里弥漫的这股自他过来就莫名其妙升起的硝烟战火味。 周今川坦然淡笑,“陈少。” 刚迎过去,喉咙就被一把巨大的力道扼住。 陈祉眼角眯起浅薄的冷笑,臂膀的动作巨大沉着,平静地将来不及抵抗的周今川锢死在冰冷的墙砖之上,力道快速而狠重。 周今川只来得及干咳两声便被压死所有的嗓音,包括呼救。 他没有呼救的必要,这里到处都是陈祉的人,他想动手并不需要亲自来。 看周今川闭上眼睛,呼吸中断却毫无挣扎,一副认不认命都随意的模样,陈祉猛地抽开手,面无表情地睨去,论身形他要高出一些,气场也无比凌厉,可周今川不为所动,越泰然自若越有无形的杀伤力。 陈祉不耐烦开门见山:“那个人是谁。” “哪一个。” “你就别装了。” 聪明人不打哑谜。 周今川知道陈祉有备而来,调查出什么来,无需揣明白装糊涂。 陈祉咄咄逼人,“当初把她丢去西伯利亚,现在呢,又想丢去哪里?” 周今川瞳孔一震:“什么西伯利亚?” “给你的好姨妈留了一条性命,她却没有告诉你吗?她的中介所不仅倒闭了,她和员工们也会面临入狱之灾。”陈祉说,“赚黑心钱,协助偷渡,非法移民,这些够她待一辈子了。” “……嘉嘉什么时候被送去西伯利亚的?呆了多久?” 周今川的反应说明,他确实不知情。 可这不重要。 陈祉冷笑:“怎么了,你还想给她解释吗?再解释下你当年是为了保护她才把她送走没想到害她吃了更多的苦头。” 陈祉不是想帮他们梳理关系,他只是要周今川难堪悔恨,所谓为她好,反而给她造成更多的伤害。 周今川恍惚,没有解释的想法,如果他想解释的话,那七年前就应该告诉她,但导致她去西伯利亚并不是他的意愿,她留在那边时,他一无所知,也无能为力。 他们展开少有的通话时,她是在莫斯科,他以为她一直都在莫斯科。 当年陈祉不知情,现在不想磨叽一分钟,“赶紧地,告诉我是谁要害她。” 如果周今川交代清楚,如果他们联手的话,只要人还在港岛,那就没有活过第二晚的可能。 陈祉这边不是不想抓,是压根不知道肇事者的身份,交通系统并没有及时将人拦住,离开繁华茂密的都市区,崎岖败坏的老街区更难找人,且人还有偷渡离开港岛的可能。 抓人要尽快,延迟一分钟就给对方一分钟逃离的机会。 “我也正在找。”周今川避开了他的回答,嗓门因为刚被勒住,断断续续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到危险。” “你在搞笑吗。” 对方现身挑衅,他还在痴人说梦。 “既然我们初衷是一样的,你应该信我。”周今川说,“我也相信你,在没抓到人之前,会保证她的安危。” “七年前你不肯说出她的下落,七年后你不肯说出危害她的仇家是谁。”陈祉拳头攥紧,若不是竭力克制早就挥了上去,“周今川,你到底在想什么。” 和陈祉呆在一起每一分一秒都可能有人身安全之忧,刚才锁喉是试探,那么下一次未必不会玩真的。 可周今川永远是如沐春风的模样,这些年日复一日挂在英俊面容上,只是这次笑得略显乏力,“把这个人交给我处理,你只需要保护好她。” 他不是在和陈祉商量。 是告知。 是和七年前一样,陈祉就算把他蹦了,他也不会说出歹徒的身份,陈祉除了把这项任务交给他去做,别无他法。 可今时不同往日。 陈祉知道周今川是在乎南嘉的,那么他不愿意合作抓人,只有一个原因,他们之间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想要亲自解决。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7节 “这个人,和你们周家是不是有过什么勾当。”陈祉唇际一扯,“应该不是亲戚吧?总之是对你比较重要的人。” 周今川不说话。 “你不说没关系,他留下了血迹。” “那你们可以根据血迹去找人。” 原本寄托希望于血迹,周今川这句从容的话,让人不禁怀疑,那血迹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我告诉你。”陈祉说,“如果她有事的话,别说你了,你所有在乎的亲朋好友,她什么下场,他们就是什么待遇。” 既然周今川不说,那就一网打尽。 他自己不怕死,那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亲妹妹呢。 其中必然有因果联系。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那个人,也有在乎的亲人。”周今川很平和,“和我们一样。” 这就是肇事者没有伤及到南嘉性命原因,大家都一样,亲人和爱人就是软肋。 但他们之间,仍然是存在没有了结的仇怨的。 “还有人比她更重要吗?”陈祉忽然问。 他已经知道,当初周今川死都不肯说出她的位置是为了保护南嘉,她已经重要到这个地步了,如今面临危险,周今川又为什么有其他顾虑。 那个歹徒究竟牵扯到谁,比她还要重要。 “别问了。”周今川笑笑,并不擅长说谎,“我会处理好的。” “你是觉得我查不出来吗?” 周今川摇头,他并不觉得,但他会在这期间尽全力阻止。 “信我一次好吗,陈祉。”周今川说,“我都把她让给你了,你最后给我个体面。” 已经剑拔弩张的地步,彼此谈话不必拐弯抹角。 陈祉冷笑:“让?你是她什么人轮到你让了?你又什么时候让了?你真正让的话,不应该是七年前就告诉我她的位置吗。” “七年前。”周今川平声,“我不信任你。” “现在呢。” 现在是不一样了吗,七年前他们确实年少轻狂,周今川不知道陈祉的意图,陈祉越是逼问,他越会把陈祉当做敌人。 现在其实也一样,只不过别无选择。 周今川只说:“现在麻烦你替我照顾好她。” 陈祉攥拳,青筋突兀跳着,这人未免太狂妄自大,又是“让”又是“替”的,凭什么? “她以前吃了很多苦。”周今川说,“我们家氛围不好,很多地方苛待了她,尤其是刚来的时候经常被欺负,有时候连热乎的饭都吃不上。” 周家母女俩对南嘉的态度,陈祉来送彩礼时就能看出来。 但从前的种种细节,只有周今川最清楚。 陈祉:“你们家不至于穷到不给养女吃饭的地步。” “她是我父亲带回来的,母亲和妹妹刚开始以为私生女,从头至尾都不喜欢她,表面假装客气,背地里唆使她干活,给她吃佣人剩下的饭菜,父亲到现在都不知情,我也是后来知道的。” 周今川说:“她当时瘦得一身骨头,我让厨房给她做了夜宵送过去,她怕下毒,掀翻两次,后来我亲自敲门过去,当着她的面试吃她才肯接受。” “她其实挺爱哭的,白天满身刺,到晚上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哭,我知道她想她爸爸妈妈了。” “她落到那个地步,是我们家造成的,我刚开始尽量补偿她,把她当做亲妹妹疼。” 但是。 她不是妹妹,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正值青春期的悸动太明显了,也足够致命,他们的人生仿若捆绑在一块儿,彼此信任彼此依赖。 而他们,不可能有未来。 必然要掐断源头。 怎么掐呢,用什么人掐呢,是他曾经伪装走过的花花草丛,还是白思澜。 周今川平和淡笑,继续讲她是个多么爱哭的小女孩,完全是大哥哥的语气,没有挑衅没有拿乔,他在给陈祉说一些,对方不知情的内容,只是想让他多了解她一些,对她好一点。 他刚才说的让和替,都是真心实意的。 是实实在在地,让出去的。 最开始的南嘉无依无靠,那些枕着湿润的枕头和被沿,睫毛紧闭,泪珠凝挂,被人欺负,辱骂,饿着肚子,过度思念双亲的夜晚,梦魇缠绕的夜晚,是周今川给了她依靠。 十二岁到十六岁,这四年,是无人能敌的四年。 所以。 哪怕周今川冤枉她,她仍然给周今川至高无上的豁免权。 沈泊闻这乌鸦嘴说的不错。 周今川如果想的话,其实陈祉是没机会的,他拿什么和他们的青梅竹马抗衡,一身坏毛病臭脾气,秉性恶劣玩世不恭,惹她讨厌那么多年。 “我希望你好好对她。”周今川说,“否则。” 他整理刚才被陈祉弄乱的衣领,没有后文,仍是那般斯文儒雅模样。 否则什么呢。 这人像一个拆不掉的定时炸弹。 他甚至都不打算去和南嘉解释,告诉她七年前的真相。 而就算如此,陈祉和这样的周今川在南嘉心里排位的话,都未必比得过。 现在的她对陈祉刮目相看,对他有好感,甚至是因为小猫小狗。 病房里。 已是早餐时间,vera给买的早餐占据一整张方桌,南嘉邀请他们两个管家一起来吃,两人都没有动。 劝到后面她佯装要生气,他们俩才过来勉勉强强吃一些。 陈祉来的时候,南嘉正往门口走,看见熟悉的人影,双眸微微亮了下,加快脚步过去,“你去哪儿了啊,我正要找你呢。” 他声音滞后片刻,“找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一晚上没合眼,现在连早饭都不吃了吗。”她仰脸,“你在西伯利亚吃的什么?那里的东西是不是特别难吃,鱼肉腥得想吐。” 食物非常单调,烹饪方式就那几种,吃不到国内八大菜系,没有米其林,每周吃一次番茄披萨算改善伙食。 南嘉在想他这个大少爷是不是吃不消。 陈祉没说话,抬手覆上她巴掌大点的面庞,虎口托着她的脸颊,沉眸一瞬不瞬地注视。 那地方待得确实不适应,但他才待几天,她呢,背着冤屈,远在异国他乡,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待了快两年,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的。 看他不回应,一直在看她,南嘉抬手亮出一个奶香菠萝包,另一只手里握着半杯草莓奶,“你想吃吗?” “不想吃。”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不用。”陈祉喉骨间溢出两个字,轻轻搂过她的腰际将人往前面带了带,低头亲她的额头。 很轻的一下。 没有像之前那样深吻下去。 他终于要意识到。 再多的吻做再多的爱好像也不能完全宣示主权,她是自由的,个体的,她的人和她的心都是独立自主的。 可他还是,想吻她。 薄唇覆着她的眉角,呼吸沉重。 “陈祉。”南嘉正要举起菠萝包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提醒,“有人,被看见了。” 她揣着不好的预感回头。 那边的正厅,刚被她叫来一起吃早餐的vera和许管家都在,还有小乔,三个人都是站着的,手里的筷子插了个叉烧包。 vera和许管家目瞪口呆忘记咀嚼,小乔没忘记吃,一口把包子塞入口中,含糊提醒:“没事,我们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vera和许管家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有样学样说这么一句。 陈祉觑他们一眼,不慌不忙给怀里的人转了个身,宽大的身形将她完全盖住后,他继续完成刚才没完成的事情,低头亲一遍她的眉角。 南嘉没有挣扎。 隐约感知到他的吻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掺杂着部分压抑情绪。 “你怎么了?”她想他是不是熬夜太久太疲乏了,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他的眉间,“太累了吗。” “没有。” “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随便看看。” “你是不是太担心了。”南嘉以为自己猜到了,“外面那么多保镖,不会再有事的。” “嗯。” “那去吃饭吧?” “好。” 南嘉带着他一起过去。 vera和许管家早就放下手里的早餐,规规矩矩站到一侧。 “你们继续啊。”南嘉招手,“这么多呢,我们吃不完。” 他们两个没动。 南嘉不由得好笑,推下陈祉。 陈祉没有说话,抬手示意,他们两个会意过来继续用餐,只是动作比刚才小心很多。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8节 陈家没有一同用餐的规矩。 陈家管理不苛刻,但这些年来,大家都养成习惯,打工人拿着既然比外面高出几倍的高薪和福利,就不会越轨。 不止是他们。 连小乔吃的动作都变慢了,陈祉周身上位者位高权重的气场太重,且他不是良善的企业家,是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不苟言笑时哪怕陪伴多年的管家也恭敬地不成样子。 “这个虾卷挺好吃的。”南嘉一边说,一边给小乔递过去一个。 小乔吃东西不方便,南嘉正要亲自过去递到嘴边的时候,vera在旁边接过来,帮忙照顾了下。 “要不在医院多住几天吧,我怕你自己回去后没人照顾。”南嘉思考,“要不来我这里也行。” “不,不了。”小乔连忙拒绝。 之前去半岛别墅是因为陈祉不在家。 他回来了,她实在没那胆子打扰。 “维港有个平层,方便的话去那边住。”陈祉忽然说,“有配两个阿姨。” 小乔后知后觉大少爷是在和她说话,疑惑地“啊”了声。 “送给你的。”他说,“谢谢你救了她。”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小乔受宠若惊,维港的平层那不得好几千万,南嘉之前给她买衣服和包包,推拒好几次实在推不掉,胆战心惊地收着,结果好闺蜜的老公出手更大方,直接送房子了。 “他送给你就拿着吧,这边房租蛮贵的。”南嘉笑着劝,“还能节约很多通勤时间。” 光靠小乔一个小姑娘,在港岛打拼不知多少年才能熬出头来。 且这是她应得的,当时的局面本就危险至极,小乔是拿命赌。 这俩夫妻,出手一个比一个阔绰,包包衣服就算了,现在直接送房子。 小乔哪好意思接受,正想找理由拒绝,看陈祉面色沉着,实在难以鼓起勇气再和他说话,默默低下头。 这位少爷好像除了面对南嘉,其他时候都是生人勿近。 给小乔这边安排妥当,南嘉放下心,她自己的情况根本不需要住院,过一晚上就办理手续出来了。 在回家之前,她想去疗养院探望外婆。 “现在吗?”陈祉问她。 “嗯,我自己去就好,你回家休息吧。” 他没有扔下她一个人过去的道理。 这些天太过疲乏,坐上车后,他靠着后椅背微微阖眸休憩,意识并不完全消退,胳膊带过中控台,攥着身侧人的手心,时刻感受她的体温。 陈祉问:“怎么突然想去探望外婆了?” “做梦梦到她了。”南嘉没解释实际是梦到了妈妈,“希望她能和上次一样,待见我就好了。” “她为什么不待见你?” “外婆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小老太,她不喜欢我爸,连带不怎么喜欢我,总说我妈明明有嫁入豪门的机会却被我们连累。” 陈祉睁开眼睛,困意消散。 南嘉侧靠过去,玩他衣襟上的贝母胸针和驳头链,小指兴致勃勃拆着,“今天什么日子,你穿这么正点。” “没什么。”陈祉浮躁压不住,长指松开领口第一枚纽扣,深谙再怎么伪装出的斯文,远远不及周今川天生好脾气的温雅。 他把外衣随手一折,往后头扔去。 “怎么脱了。”南嘉问,“不是挺好看的吗。” “好看吗。”他懒懒问,反握住她的腕,“那晚上你来脱。” 第57章 绿宝石 你一封都没给我写过 南嘉本来把玩驳头链的小手突然停顿,脑海里迅速过一遍他刚才的话。 是让她来的意思吗。 “也,也行吧。”南嘉没拒绝,“就一件外套而已。” “你睡觉只脱一件外套吗?” “……” 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样吗。 南嘉默默地收回自己的爪子,纱布已经褪了,手心涂了一层薄薄的药,仍然不太自在,坐立难安,幽幽反驳:“我手受伤了,不方便。” “不是信誓旦旦说小伤没事吗。”陈祉好整以暇看她畏畏缩缩的小模样,“怎么现在又不方便了。” 薛定谔的不方便。 她觉得是小事的话就是小事,在他这里也可以说不方便。 她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怕把你的衣服弄皱了,多浪费。” “没事,你烧了我还夸你心灵手巧。” 忘了这茬,大少爷富甲一方,岂是这点小钱就能糊弄得了的。 不等她冥思苦想其他理由,陈祉很有功德性地退让一步:“闹着玩的,不要你来脱。” 南嘉情不自禁松了口气,早说啊,害她刚才白担心一场。 她连自己都没研究明白,哪有闲情去研究他的衣服,且他这人她最了解不过,没准解着解着就干柴烈火了。 “我们家宝宝手受伤了。”陈祉拿过细藕似的手腕,“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帮忙脱。” “嗯嗯。” “宝宝帮我拉开拉链就好了。”他说,“这个简单。” “……等等。”南嘉瞬时顿住,“哪里的?” 亏她问得这么细节,既然如此,陈祉调侃的性质更浓了。 “还能哪里。”他偏首过去,笑得恶劣,“当然是宝宝要用的地方。” “你……”南嘉哑口无言。 他给她讲了一个多月的童话故事。 见面后终于不用伪装了。 到疗养院,两颊红成小番茄的南嘉跟在他的身后,磨磨唧唧挪着步。 陈祉理所当然牵她手过去,没有招呼,江院长没提前来接应,只有前台的护士过来接待。 “已经通知我们院长了,他很快过来。” 江院长过来之前,南嘉找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外婆近期状况好转一些,只是属于偶然性的,大部分时候仍然疯疯癫癫,或者沉默寡言,比起其他的老年痴呆,她是较为有活力的那种。 南嘉正想去探望,发现走廊里头,熟悉的老太太正摇头晃脑地过来,像是朝她走来,到她身边后又忽视她,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什么话,加快脚步。 后面则是一群追着她走的护工。 老太太人老力气不小,两个护工险些按不住她。 老太太走出去的步伐灵活,能够正常的上下楼梯,手舞足蹈的。 “外婆没认出我来。”南嘉说,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她看见你了。”陈祉说,“又走了。” 和南嘉擦肩而过时目光迟疑一会儿,之后继续沉浸在她自己疯魔的世界里。 疗养院收养不少德高望重的老病人,还有一些集团老总来这养老,大部分人的状态是病恹恹的,偶尔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散散步,很少像外婆这样,四处乱蹿,护工追她都得用跑的。 南嘉撇下陈祉,跟外婆出去,看见人正蹲在一颗树前,手里攥一个铁勺子,当做铁铲子似的颠来复去。 护工围站在旁边不敢有大动静,怕下一勺的泥土会泼她们脸上。 老人家一边刨土一边念念叨叨:“我都说这地下有宝石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现在就挖给你们看看。” 嫌弃勺子太小,她干脆把勺子一扔,自己往地上一坐,吭哧吭哧地挖起来。 护工终于看不下去,怕她着凉有生病的风险,连忙上前阻止拉拢,外婆不乐意,抱着树干鬼哭狼嚎地喊了起来。 所有人没有惊慌失措,习以为常,不敢蛮力把老人家从树干上脱离,双方僵持。 南嘉有过去劝,老人家并不认她,把她当陌生人一样驱赶。 “陈少。”一名护士过来通知,“我们院长来了。” 站在台阶上的陈祉听到后面的声音,没有回头,继续目不转睛,怪不得南嘉很少过来探望,老人家对她比陌生人还差,手里的土都往她身上扔。 世上真的有人患有老年痴呆症仍可以如此有活力吗。 早些年,外婆患有心血管,肠胃病变,经过治疗后慢慢痊愈,身体恢复良好,唯一治不好的是全球难题阿尔茨海默症,认知功能出现严重障碍,但实际情况是脑电图a波并无明显减少,没有失语,视力空间,行为损害,大脑皮层和海马体萎缩也不及其他患者严重。 医生只好给出多项病情判断,还伴有精神类疾病,开出药物一同治疗。 “陈少。”江院长来到身后,颔首招呼,“好久不见。” 日光灿烂,陈祉眯眸远眺一片绿荫树,漫不经心开口:“你和方清喜女士是什么关系。” 江院长略显沧桑的面孔僵硬。 有时候果真得避开势头太足的人,他和陈家这位小爷没打过几次交道,人家就给他调查得明明白白。 “方清喜女士是陈太的母亲。”江院长说,“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都出身在苏南的一个小镇上。” 也许他不该去那家餐馆回忆苏南菜,那天碰巧和陈氏夫妇撞面,南嘉没有疑心,陈祉的敏锐度和洞察力太高,何况在此之前,外界就有他这个江院长和妻子婚内不和的传闻。 也许陈祉是想为江朝岸调查他是否有外遇,结果不小心查出的,是他很多年前的红颜知己,不是旁人,正是南嘉的母亲。 江院长此时很平静,他知道自己身份一直都很可疑,那个年代的高材生,拒绝出国深造,拒绝留在家乡,却委身于江家做赘婿,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了钱,事实也是如此,只是要更详细些说的话,他是为了研究资金。 陈祉轻飘飘睨了眼:“她母亲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99节 是询问语气,意味着陈祉并不觉得牵扯到江院长,否则他肯定第一时间就上门。 只是这个人身份太可疑。 “她去世的最开始,我就在调查。”江院长说,“可惜始终没有线索。” 凶手当场被捉拿归案,正常入狱走程序,有作案动机,这还能怎么调查?可这事太顺利,顺利到让人蹊跷,这背后真的没有其他始作俑者了吗。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老人家了。”江院长看向那边闹腾的老病人,“她是现场目击证人,是最清楚自己女儿怎么死的。” 可惜老人家的病迟迟不好,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江院长这些年为她的病四处奔波,搞了不少研究,他的身份和江家的背景,替他掩盖住真正目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方清喜查清真相。 他们是很多年的同学,好友,她也是他暗恋多年的初恋。 他为了她迟迟未婚,也为了她匆匆结婚。 陈祉没有怀疑。 江院长所说,和所了解的都是吻合的。 江院长和妻子貌合神离,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妻子拿他救死扶伤的身份树立形象,他用江家的资金做研究,各取所需,互不干扰。 “当年那个小偷,口袋里有港币。”江院长说,“他一定是受人驱使的,这个人就是港岛的。” 这一点是他的猜测,毕竟那小偷四海为家,兜里有什么都正常。 陈祉问:“那你现在有进展了吗?” “没有。”江院长皱眉,“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老人家有一天,竟然说是她害死了女儿。” 本来已经笃定方清喜的死是小偷造成的,小偷是别人指使的,可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家某天忽然清醒地来了句,是她害死闺女的。 所以她疯了。 半真半假的疯,她不愿意接受事实,不想别人知道真相,陷入疯魔,这些年更是稀里糊涂地过。 难不成,是她在混乱中推女儿下楼的吗?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就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 “如果真是她害死的话,她应该不是这样子。”陈祉否定。 “陈少为什么这样说?” 陈祉没给江院长透露太多,让人好生照看,其余的不用管。 看外婆对南嘉的态度就能看出她是否真的害死过方清喜。 如果是真的话,她对南嘉不应该这样凶狠,至少是怀有愧疚之心的,实际情况却是,她要么把南嘉当陌生人,要么认出南嘉后对她恶语相向。 南嘉被砸了两个泥团后灰溜溜地避开,护工怕病人惹事,强行把像个不知事小孩的外婆带回病房。 “你非要去凑热闹。” 陈祉来到她跟前,抬手抚过她鬓边碎发,指腹替她一点点擦拭脸上的痕迹,她像个沦落街头的流浪小孩,本该皙白的面颊灰扑扑。 此时似乎能理解,周今川的地位为什么不一般。 南嘉父母离世后,剩下的亲人只有外婆,可外婆生病了,且不喜欢她,朝她身上吐口水扔泥巴。 她当年只有十几岁,就这样熬过来了。 当初他们都说她性子坚韧,只有周今川说她是个爱哭的小女孩。 她呈现给他们的,是不同的模样。 “外婆越来越财迷了。”南嘉自己看不见,随意摸了下,反而把脸上的泥灰涂抹开。 陈祉尾音上扬,“怎么?” “她说这里有棵树下埋着一颗绿宝石,挖出来可以卖很多很多钱。”南嘉说,“但这个树根都快被薅秃了,也没看见有什么,别说宝石,连个石头都没有。” “也许不在这棵树下,在其他树下。” “你怎么会相信她说的话。”南嘉不禁笑。 “你家院子里是不是种了树。”陈祉说,“没准她以前挖到过宝贝。” 人做梦会做自己认知以内的,精神病人疯魔言语,也是依据事实再胡编乱造。 南嘉大脑有些空,“你怎么知道我老家是什么样子的?” “那边一直有人打理。”陈祉言简意赅。 南嘉在苏南的家是个小镇子,房子卖不出几个钱,所以一直没卖,父母离世后,她被周家接到港岛,外婆也去疗养院,那房子早就荒废了。 陈祉让人打扫的原意是替她照顾外婆,原先老人家在苏南住着,时不时闹着回家,那少不得要把房子拾掇,再配几个家政照顾。 这些年家政没断过,有人打扫,房子就不会荒废。 请家政要不了几个钱,不过对于日理万机的他来说考虑到这个层面,算很难得了。 南嘉没多想,继续抹脸颊的灰,“江院长刚才来了吗,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嗯,他忙。”陈祉拿出手机,“别动,给你拍几张照片。” “现在吗?怎么突然要拍……” 南嘉话没说完,照片已经被他拍下来了,一看,自己的两颊被涂抹成两团泥灰的花猫脸,下巴和额头都有,她叫了一句:“陈祉!” 看似给她抹泥,实际偷偷使坏。 “删掉。” “不是挺好看吗?” “你讨厌,快删掉。” 陈祉没动,反而将扑过来的人抱在怀里,南嘉很灵活,不想给他抱的话像个乱蹿的小猫,三两下钻他后面,一不留神往他后背一跳,妄图夺手机,“删掉,快点。” 陈祉扶她腰际,“我删,你别掉下去。” “我看着。” 陈祉调出相片,删除那张小花猫脸,后一张照片跳入视野里。 南嘉目不转睛,“这不是我睡觉的照片吗,你怎么老是偷拍我。” “那下次我拍的时候拿个喇叭通知你。” 那张拍的还可以,她就没有要求删掉,继续靠着他的后背,不满低哼,下次得防着他,免得做偷拍的事。 “小气鬼。”陈祉淡淡陈述,“就给我留一张照片。” “那我人都在你眼前了,你留照片干嘛。” 是这个理。 但是还想留着。 他们连合照都没有。 登记处的证书只是一张纸,拍照环节被他们跳过了。 婚礼也不知什么时候。 一开始陈祉答应她不公开,现在问她婚礼,忙于舞团的她,大概率会拒绝。 - 演出将近,南嘉不敢怠慢,回舞团继续练舞,陈祉没劝她,他自己也有工作要做。 两人忙得晚餐都是分开吃的。 晚八点多差不多忙完,芭蕾舞剧没有台词,可表情动作耐人寻味,南嘉把前辈们的视频一遍又一遍地翻着。 陈祉带医院给开的药膏过来。 她盯笔电屏幕太入迷,没注意他到来。 他拿起她的手腕,用消毒棉签细致地抹上去。 “你的手不能碰水的话,那待会洗澡怎么办?” 南嘉从屏幕前抬眸,困惑,“我又没残废,用左手呗。” 他干脆把她一条胳膊都拿过来,“你就不能求求我,让我帮你洗。” “好啊,那你求我。” “谁求谁?” “你求我。”南嘉继续看屏幕,一点都不掉入陷阱,“不求我就自己洗。” “周嘉礼。” “我数三秒。”她没看他,实则主权拿捏得死死的,“三,二,一。” “好,我求你。”陈祉把药膏随手一扔,英眉蹙着无可奈何,“还是你厉害。” 她得意洋洋地抿着唇角,合上笔电,张开双臂,“那抱我过去。” 陈祉俯身搂过她的腰际,娇娇软软的一个人轻得很,单手就拎起来,往怀里靠拢,另一只腾出的手不轻不重打了下她的臀,“真有你的。” 南嘉小脸黑线:“陈祉!” 在她发火之前,陈祉已经将人抱进盥洗室,椭圆形浴池蓄满温水,浇了精油和新鲜的蔷薇花瓣,起泡器吹了一层的白沫泡泡,腾腾热气上升浮空。 南嘉的鞋落外面,人就在他怀里,不一会儿,地板上就落了一层衣物,现在剥她越来越熟稔,比她还要快。 把人放进去后,陈祉有意抬起她的手,不让碰到水。 “干嘛那么矫情,碰一下也没关系,我以前经常……”南嘉满不在乎,这边说着,就想把手没过池中。 陈祉及时抓住她的腕,眉间染着犀利,“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不一样吗?” “不一样了。”他说,“现在有人在乎。” “以前也有啊。”她笑呵呵应一句后,气氛莫名其妙冷下去。 似是想到什么,她轻咳一声后,乖乖闭上嘴,手也不乱动,人也不扑腾,老老实实靠着池边。 “怎么不说了。”陈祉平静如止水,“以前谁在乎啊。”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0节 “……没谁。” “说。” “陈祉……”她越来越心虚,“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说。”陈祉饶有兴致地捏了捏她下巴,“没关系,说谁都是你的自由。” “真的吗。” “嗯,都是过去的事了。” 南嘉斟酌一下,她要是不说的话他会不依不饶,只好把本来要说的名字换个称呼:“我哥啊。” 即使如此,陈祉太阳穴仍然突兀地跳动,额前漆黑碎发沾着些雾气,唇际漾起弧度,和压着阴鸷的下耷眉眼南辕北辙。 扣子松大半,衣角被池水和泡沫沾湿,白衬衫勾勒着精壮臂膀动作间的线条,他给袖口折起来,冷白腕部没过池间,浮起时几片粉白蔷薇花覆盖手背,接触水温的钢戒吸热,继续向他的无名指传递偏热的温感。 无声无息的。 南嘉不明所以,是他让说的,不说逼着说,说了又不乐意。 “陈祉?”她小心翼翼靠过去,手刚要撑过池边,被反应更快的他挡住了。 陈祉平静淡漠,“说了手不要碰水。” “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吧,你一直不说话我有点别扭。” “困了。” “哦……”她若有所思点头,简单洗了下,“那我们早点休息吧。” “好。” 陈祉看她从池中出来,她习以为常,没有遮遮掩掩,通体莲白柔滑,软腰长腿曲线有致,天生就有狐媚的底气。 他慢条斯理扣住了,没让她继续走,熟悉的动作让南嘉后知后觉,“你刚才不是说困了吗?这几天你都没睡好,应该很累吧。” “嗯,刚出差回来,很累。”他点头,揉皱衬衫垫下去,“不过再累也能满足宝宝的胃口。” 昨天基本一点没睡。 上午陪她去疗养院,下午回总部。 更别说在外忙碌的这段时间,东奔西跑的,行程都排满了。 青筋凸浮的臂膀比她小腿还粗,最上方浮着一层纹身,之前光线昏暗,她不大注意,这次看清晰了。 没有规律章法的纹身,像杂草丛生的荆棘。 力量感十足,看得人退缩。 陈祉把人抱到盥洗台上,没有任何动作。 他透过镜子看着那对皙白对称的蝴蝶骨,柔腰,还有若隐若现的侧面,舞蹈演员的比例比黄金比更夸张。 港舞的选拔标准是按照俄派系的,她这样的首席要求更严格,他指骨覆着她的后背,垂眸去吻她的天鹅颈。 知道对血管不好,以前从来不会刻意留。 可现在很想留。 最终还是没有吮了痕,牙齿不中不重地咬出表面痕迹,南嘉明显不自在,推了他一下,“陈祉。” 他嗓音寡淡:“扶我进来。” 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表情,明明是相抱相依,却感觉距离远在天边。 她没动静,陈祉自己扩完进去了,合一块后把人从盥洗台上抱离,跌入蚕丝被褥,光线大亮,她可以清晰看他眼里的百味杂陈,遍布原始欲和阴霾,以及沉郁,阴天一样笼罩,可其他地方持续发烧,重的要把人消融。 他进来后一下子满满当当给她堵住了,南嘉推走他,效果甚微,只好低声呜咽,委屈巴巴,“陈祉,太多了,出去一点。” 他很清楚,并没有离开,“那你求我。” “你怎么这样。”每次都这样。 “一直都是,你不清楚吗。” “嗯……我求你……” 陈祉利落分明的五官背着光难辨神色,不为所动。 她更委屈,“我不是已经求你了吗,为什么还不撤走一点。” “我又没说你求我就放过你了。”他好像是在笑,实际又极具惩罚性没轻没重,“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但在无意中点出周今川之后就怂唧唧了。 陈祉宁愿她坦荡而不是现在的心虚,眼睛都不敢看他,他垂眸一遍遍沉重吻她,不放过任何角落,前所未有地,或多或少落痕,像是记上他来过的证明,到最后他虎口卡过她的后颈,让她睁开眼睛好好看收尾,看清楚是谁在发疯占据腹地,跪在那双晶莹眼底的又是谁。 要她看他,只看他,要她臣服,归属,要听她低软叫他的名字。可为什么,距离是负的,却感觉她离他那么触不可及。 天蒙蒙亮,南嘉感觉命好像落这里了,死在他阴影笼罩下。 半拉的帘幕不全是不见底的墨黑,是蓝灰的凌晨,静止如一副墨画,她没看时间,只知道很久很久,被抱去洗完后又折回继续,来去几次,她低估他,或者高估他,以为说乏了会很快的,以为最多两回,以为他会看在她手受伤的份上说话算数,结局她差点想要报警。 但陈祉确实没有伤到她的手,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十指相扣,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那张熟悉面孔无波无澜,全程几乎没有说话,连闷哼都没有,好像面无表情地做了。 南嘉蜷起,刚歇一会儿,陈祉从侧面卡住她的腰际,捧过她的面颊,“刚才我们宝宝吹了。” “……陈祉。”她一下打起精神,两颊和眼尾分不清哪个红。 是前所未有的事。 听说好像很难达到。 但她有了。 “这么想我吗。”他凝视她哑口无言的小模样,终于淡笑了下,“也就一个多月不见,看把你给——” 她抽不出手来,直接拿脚踹他。 不意外,足心被他反握住,他的手湿漉漉的,像刚从温池中取出,钢戒上也沾着润意,顶上的光亮已经被她适应,从头到尾没有排斥过光亮,他也把过程看得清楚。 “你骗我。”南嘉委屈巴巴找个枕头把自己埋住。 “骗你什么了。” “你明明,说舍不得,但是你刚才明明那么凶,我很难受……”她从头至尾很难受,乏得要命。 果真就不该信他的话。 “我的。”陈祉沉默一会儿,指腹刮她微润的眼窝,“我看看那里是不是伤到了。” 不出意外又挨她一踹。 他这次没躲开,踹就踹了,没什么分量,南嘉并足,蜷起来,背对他。 “因为这一个多月。”陈祉将人捞来哄着,“我也很想你。” 他从来没在电话里说过这些。 每天按部就班和她聊点日常,讲点童话哄她睡觉。 他不会说想她。 好像这样就能骗过自己了。 就能多多少少克制一些。 可是,还是很难控制。 除了索取,没有其他能感知到爱意相通的办法,做是他抄近道的唯一方法。 “想我什么。”南嘉声音都哑了,说起话来不流畅,恹恹的,“你不就只是想……” “不是。”他清晰地否认,抵着她耳际,反复强调,“不止。” 气息萦绕得她痒,想躲开,却怎么都在他怀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凌晨在病房洗手间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感觉你今天有些反常。”南嘉低声喃喃,“是因为出差太累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你没和我说。” “周嘉礼。” 陈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呼吸像高山坠落的叶,忽轻忽重,他骨节分明的长指,盖过她右手的手背,“你能不能给我写封信。” 她懵然,“什么?” “给我写信。” 要求突兀得她来不及消化,“为什么?” 陈祉说:“你给他写了那么多信,一封都没给我写过。” 第58章 沃顿绿碧玺 没办法,老婆太粘人 南嘉写给周今川的信,多得自己不记得。 可从来没给他写过。 一封都没有。 一句话都没有。 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她对他,从来没有要说的话。 刚拿到第一封信的时候,陈祉的第一反应分明是要不论后果的撕毁,只不过听她说她没钱买明信片,忍住了,没真的毁掉毁掉她一片心血。 可是,他怜悯她之余,也想要她分出去一点笔墨。 就分一点点。 她都写到没钱买信,寒冬腊月地写,没头没尾地写,没有回信继续写那么多,给他分一句话不过分吧。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1节 “给我说一句,今天天气真好。”陈祉降低本来就不高的要求,“这种就行。” 蔷薇花房一年四季生机勃勃,港岛的风永远温柔和煦,酒窖里的酒她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劳斯莱斯随时可以接她回家。 在这样的条件下,永远不缺明信片和笔墨的她,可不可以写一封。 陈祉箍着她的腰际,实则指腹和她隔了段距离,她随时可以挣脱开,南嘉并没有动,她感觉萦绕耳际的呼吸停滞片刻,空气气流也变得不顺畅。 “那是不是太敷衍了。”她说,“那不就是一句问候吗。” 她不是很想写。 明信片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现在很少人会费那精力去写,她当时写信不过是迫不得已,别无他法,她联系不到周今川,也没有胆量去问他。 陈祉说:“问候也行,都行。” “可是我们没有分别,为什么要这样写信。”南嘉没理解,“你不在的时候,我不是每天都给你发消息吗?” 信息化社会,传递非常快,不仅文字迅速,还能配图片,这不比明信片好用吗。 “那你写不写。”陈祉沉声问,“一封也行,我不想再看你写给他的信了。” 不想再做旁观者了。 南嘉其实早忘了信的事情,他不在的时候,家里每隔一段时间收到来信,她交给他处理,阿姨从不主动汇报。 南嘉一头雾水,“不想看那就不看啊。” 他攥腰的力道松了,“我想看你写给我的。” “我不想写。”她眼睛和声音都变得空灵,“写信是分别后做的事情,我不喜欢分别。” 她没搞懂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些信。 陈祉指尖勾着她的发丝,“所以你是不想和我分别吗。” “嗯。” 也……行吧。 比起她写信,她说不想和他分别更让人悸动。 但是。 他还是想要。 随便写点也行。 几句话也行。 反正他好糊弄。 周今川有的,他也想要。 鱼和熊掌都贪。 外面的天都快亮了,南嘉正想坐起来喝口水,痛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陈祉敏锐察觉,“怎么了。” 她轻恼他,“你说呢。” 就算这么久不回来,也不能一次性全灌来,多得承受不住。 陈祉掰过她一只足,“我看看。” “不给,你干嘛……陈祉!”南嘉到底是不及他的劲,再怎么退也还是被剥开,刚才就有点红,肿了,比上次在酒台上更严重。 陈祉轻捻,“是有点肿,要不要上药?” “不要,走开。” “上药消肿快一些,你不想练舞了吗。” 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的话,回舞团练舞的她怕是要吃苦头。 南嘉小脸顺时沉了下去,“都怪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子,不要再跟我说下次不会了,这种事上,你下次还敢。” 已经预判了他的预判。 “是我不好。”陈祉别无退路,把两种药膏都拿了过来,半跪在她跟前,“以后真的不会了,我不知道你会肿,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那么多水是很想要。 知道再说下去不是挨踹就是挨扔枕头,陈祉选择静默,因为地方不一样,不太方便用棉签,他净了手后先将药膏涂抹在指腹上,要探去时,被她扭开。 “我自己来。”南嘉小脸泛起樱红,目光躲闪,“不麻烦你。” “你看不到,会涂歪的。” 她咬牙:“我难道不能凭感觉吗。” 陈祉薄唇勾着弧度,轻而易举将人拉过来,“刚刚哭那么多水喷我手上,怎么现在涂个药这么退缩。” “陈祉!” “过来,早点涂完,手上的伤也要上药。” 哄她上药比哄她给他还要难,可他也很有耐心,像是哄小孩子去挂水,一句一声地哄着,南嘉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降低,从之前要关灯,变成现在这样,可以把灯开到天亮,可以给他看清所有。 他在的地方,光没那么刺眼,反而温馨舒适。 南嘉小心翼翼先把手伸出去。 伤得不重,一天半的功夫,手心已经在慢慢往结痂的方向发展了,陈祉上药的动作依然很慢,“我们家宝宝怎么上个药还要哄。” 他不在的时候,她没把这个伤口当回事,他一回来,上个药都要哄个五分钟才肯伸爪子。 “谁要你哄了。”南嘉低声反驳。 “嗯,是我非要哄你。”他涂完手上的药后,“好了,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宝宝。” 上药前哄,上完药再哄。 南嘉羞得想钻地板下,“陈祉。” “怎么了。”他好整以暇,“那还能说你不乖吗。” “……行吧。” 反正乖不是贬义词。 “那乖乖,抬腿。”陈祉循循善诱,“该这上药了。” 给她扣了个不哭不闹乖宝宝头衔,她不买账反倒说不过去,南嘉没有挣扎,代表默认,陈祉攥着一只足,给她对折别过去,更方便涂药。 这药比手心的伤涂得要慢很多,南嘉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羞赧,“好了吧。” 说话时,陈祉感觉她乱动,“马上,没涂匀。” “不用那么仔细……” 他仿若没听见。 一点一寸,羽毛一般刮过,引阵阵颤栗。 “上个药而已,放松点。”陈祉慢声哄,“我手指都被你夹酸了。” “陈祉……”她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上药。 等他帮忙涂完药后她直接掀开被褥把自己盖住了,蜷成一小团,隐隐后悔,还不如自己来涂。 回笼觉后,南嘉一如既往没看见他,心头隐隐一悬,什么事值得他这样忙,两天休息几小时就走了,他这样的人,用不着做工作狂吧。 - 下午两点,前往苏城的飞机准时降点。 这块没有私人机落点也没有机场,陈祉的助理备车来航站楼接人,又从高架桥,国道周转,才到目的地。 一处苏式老庭院,白墙青瓦,主楼三层,东边平层做炊事房。 正值深秋,两棵柳叶苏桂飘香,石榴结完果实,卷叶耷拉,侧后方还有文冠树,玉兰树,老气横秋,树干虫痕点点。 前来办事的是陈祉两名不对外的特级私助,昨晚就带几个手下,将这处院落挖了个底朝天。 “少爷,这是我们上午挖出来的东西。”私助恭恭敬敬献上一个巴掌大点的小盒子,红丝绒,一尘不染。 刚挖出来并不是这样,里三层外三层被塑料膜包裹,还有皱巴巴的纸巾防潮覆盖,最后放在一个塑料糖盒中。 没有陈祉的吩咐,没人敢打开。 陈祉给了眼神后,私助会意,小心翼翼将丝绒盒打开。 黑色内胆,中古西洋式铜色戒托,包裹着一颗祖母绿切割的沃顿绿碧玺,全净度色泽,表面光滑,没有包裹体,个头非常硕大,约摸35ct以上。 在场的无不惊叹。 这样破败的地方,竟藏有一颗只流转于上流古玩圈的绿宝石。 货真价实的鸽子蛋。 陈祉的猜测没有落空。 多年前害南嘉母亲去世的小偷,果真另有目的,他要偷的从来不是那点小钱,而是值得他铤而走险的价值不菲的物什。 陈祉让他们合上先保存好,这颗碧玺必然有它的特别之处,碧玺不少见,这样大又有如此色泽的,放拍卖会上的话可能光起步价就令很多富豪退却。 一个穷得揭不开锅的家庭,为什么会藏碧玺,小偷又如何得知前来盗窃。 目前能调查的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等南嘉外婆痊愈,二是查清楚这块碧玺最开始的归属。 如果早些年查的话,还能找那小偷盘问,可惜他出狱没多久就死了,使得现在局面变僵。 南嘉外婆痊愈的几率也极小,拖延时间越久越不可能,能从她嘴里探出关于树下宝石的消息已经很难得了。 那就只能查碧玺的归属。 陈祉敲给沈泊闻一个跨洋电话。 那边料到他没好事,“又怎么了?” “我查到她母亲去世的一点线索。” “你怎么越查越远了。”沈泊闻问,“你老婆的事,周今川怎么说?”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2节 “他不说。”陈祉说,“我现在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谁?” “纪意欢。” 沈泊闻沉默。 陈祉大致讲了下。 纪大小姐是珠宝圈顶级设计师,自创品牌,家里有矿,找她做珠宝鉴定合适不过,且这件事要秘密进行,避免走漏风声,不能交给外人来做。 “为什么一定是她,你母亲不是也懂珠宝吗?”沈泊闻问。 “她最近催生,不想找她欠人情。” 找陈夫人鉴定,她少不得会追根究底。 只有纪意欢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你问纪意欢呗,打我电话干嘛?”沈泊闻不耐烦。 “我和她不熟,你把她叫回国亲自帮我们鉴定下。” “你在说梦话吗。” “沈泊闻,我这是给你见她的机会。”陈祉振振有词,“如果你告诉她是帮她好朋友的话,她会很乐意回来,你们夫妻三年不见,小别胜新婚,我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你应该好好谢谢我。” “我谢谢你这个大好人,要我给你磕两个吗。” “不用,还没过年。” 沈泊闻气得七窍要流血。 “我是为你好,提醒你早点把人接回来。”陈祉说,“不然她外面养几个小白脸,你只能做小了。” “……” 纪大小姐有钱有颜,可不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我为什么做小,她喜欢我那么多年,我们有结婚证,她还给我写过情书。”沈泊闻忽然平静,“我又不是你。” 灿烂明朗的天,空气陡然冷却。 陈祉随手折下一枝金桂,浓郁的桂花香浸满指尖,隔着十万八千里,彼此不见彼此的神色。 “挂了。” 沈泊闻:“挂掉干嘛,再聊几句?” “时候不早。”陈祉冷嗤,“我要去接我老婆下班了,我又不是你。” “……”沈泊闻,“你没给她配司机吗。” “配了,她喜欢我去接,不行吗。”陈祉说,“没办法,老婆太粘人,有点头疼。” “你头疼就让她男同事去接,她多的是伴舞。” “滚。” “你也爬。” 声音戛然而止。 这次真挂了,各自忍住把对方拉黑的冲动。 下机后,到港岛去舞团的路上,陈祉困意消散。 之前接南嘉她正和一个不知名的男同事说说笑笑。 不认识还能聊那么开心。 陈祉朝前方特助要了顶黑色鸭舌帽,没有在车里等,简单压下帽沿就出去了。 港舞因为出事而后来添置的保安团队,大厅比之前肃穆冷沉,整体灰白色调,陌生人会极度显眼。 鸭舌帽和静谧的步伐,使他更容易引人注意。 “您好。”前台小姐一看陈祉这架势,不由得吓了一跳,“您是……” 那帽子戴得实在碍事,陈祉随手拿掉,往后面一扔,跟随的助理随即接住。 “找人。”陈祉言简意赅。 之前他们投资团来这里考察过,前台小姐看他只觉得眼熟,又见后面跟随的属下,尽管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下意识判断为不可招惹的人物,便礼貌询问。 “您有预约吗?” 这个点,南嘉应该出来了。 陈祉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上方大屏幕上的时间,“我在这儿等她。” “您可以说一下名字吗?”前台礼貌询问,“我们这边是不允许陌生人逗留的。” 特助忍无可忍,“什么陌生人,不认识陈少吗?” 作为前台,竟然不认识舞团的背后投资人。 前台一脸疑惑,一旁的老师拿起眼镜戴上,只一打量,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陈,陈少。” 生怕得罪人,前台老师立刻穿过柜台,小跑过来,“陈少,您找谁?我们这就叫人出来。” 陈祉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来人,漫不经心应,“我找我老婆。” “啊?”老师一愣,“陈少,您,您过来是找老婆……?” 这一声比陈祉的声音还大。 南嘉本来随队员一同讨论表演的事,大家伙儿目光不约而同被这一声带走。 那身影再熟悉不过。 南嘉步伐略滞,小脸错愕,陈祉怎么进来了,之前不都是在外面等她的吗。 而且他刚刚说的什么? “方便问一下。”老师战战兢兢,“陈少,您老婆是?” 似是意识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陈祉纠正:“刚才说错了。” 微顿,他补充:“我找南嘉。” 南嘉沉默。 他这到底是澄清还是公开。 第59章 台风眼 她信你还是信我 哗然一片。 路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议论声从窃窃私语扩升至七嘴八舌。 离南嘉最近的一个队友小心翼翼询问:“刚才没听错的话,陈少好像是来找……嘉嘉姐的?” 大家都没有听错。 这位太子爷是这样说的。 而在此之前,陈祉说的是——他来找老婆。 那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南嘉左右两边汇聚大量疑问和惊诧目光。 “嘉嘉姐,陈少是来找你的吗?”她身侧的小男生难以置信,“他一直在看你,刚才还说过来找老婆,你是他什么人……” 到底是大少爷口误还是他们听错了? 又或者,重名? “是,他来找我的。”南嘉没有否认。 这一认,大家伙更目瞪口呆。 南嘉和陈少关系非比寻常。 联合之前种种,在她身上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南嘉刚来就空降首席的黑天鹅角色,之后又压过白思澜成为舞姬女主,后又自爆周家千金的身份。 尽管她不姓周,从白思澜的态度可见南嘉和周家还是有联系的。 结果现在又冒出一个已婚身份?还是和陈家太子爷? “天啊,唔系啩。”有人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佯装要摔倒被旁人给扶着。 还有几个白思澜的旧友,此时恨不得把脸埋起来,她们习惯在集团慕强欺弱扩张势力,结果这次欺了个boss老婆。 陈祉单手抄兜,比所有人都要处之淡然,比起南嘉陷入被盘问的处境,他对她身边的男队友更感兴趣。 和她搭档的男主角有过了解,岁数不小,正儿八经的合作关系。 但她身侧站的清秀小男生就是他上次看到的那一个,肌肤白净,眼神清澈,声音乖乖巧巧叫什么嘉嘉姐,时不时还朝南嘉天真懵懂地看几眼。 陈祉留白的话停滞,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她走来,他到她跟前时,其他不相干的人不自觉避开。 这阵仗跟接亲似的。 南嘉对旁人尴尬讷笑,转向他时小眉头皱紧,但没有当众给他难堪。 陈祉朝她递手时,她犹豫片刻接去,十指自然相扣。 谁都没有解释,手挽手离去,留下错愕的人群。 前台的反应较为迟钝,作为第一个接待陈祉的人,等人走后才吃到一口瓜,“刚才那个人是陈少吗?他到底是来找老婆还是来找南嘉的?” 老师唏嘘,“他们手都牵了,这不是明摆着吗,南嘉就是陈少的老婆。” 老师离得最近,听得最清楚。 只是一时没能消化。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3节 “怪不得她上次提前知道舞团福利改革的事情,肯定是陈少透露的。” “那她之前跳奥吉莉娅和现在的妮姬娅,也是陈少那边的意思吧?” “她跳女主还有什么可争议的吗,考核的时候那么多人都在,要是不能跳大家早闹了。” 这段时间舞团非常和平,没人对角色再有争议,南嘉的妮姬娅除了情绪表达上的老毛病,动作从来没有失误,连经验老道的男主搭档都自叹不如。 出去后,南嘉就松开手,走在最前面。 陈祉亦步亦趋跟随,跟得太近,南嘉似乎嗅到熟悉的桂花香,忽然停下来。 不知道他去哪里鬼混过,最近神经如此异常。 她转过身,心情尽量平息,环手抱胸一字一句质问:“陈祉,你到底在做什么?” 特助眼光特别灵敏,“不好意思陈太,是我刚才不小心泄露了陈少的身份,他刚才其实是有戴帽子的……” 说着呈现出手里的黑鸭舌帽。 “我没问你。”南嘉说,“闭嘴。” 特助第一次感知到,这位小太太冷起来,比雷厉风行的大少爷更难对付。 她看向陈祉,“你来说,你别闭嘴。” “……”陈祉若无其事,“说什么。” “你刚才怎么直接进来了。” “外面等太久,想进去看看你在做什么。”陈祉说,“没有故意暴露我们关系的。” 南嘉但凡信他一个标点符号她就是傻子。 “你这样我很难堪。”她叹气。 “难堪?”陈祉靠近一些,霞光投落的一大片阴影遮掩着她,轻嗤一笑,“周嘉礼,爷有那么见不得光吗。” 她蹙眉。 “故意的又怎样,你还想把我隐藏多久?” “你就这么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们是合法合规的夫妻,我不是你朋友。” 她只说了一句。 他就有千千万万的理由反驳她。 南嘉摸向锁骨上的咬痕。 这人又是对她做标记又是装作不经意公开关系,他到底想干嘛。 “算了。”陈祉没等到她的回应,自顾自淡淡陈述,“我会告诉大家,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继续隐瞒。” 说罢要走。 衣角忽地被她小指拽住。 南嘉深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马上就要演出了,和大家和平相处,你过来说我是你老婆,你让队员怎么想我,都不能专心训练了。” 她一字一顿和他解释理由。 陈祉没太听得进去,唯一听得懂的意思是,她是怕影响演出才不想公开他们的关系。 至少要等演出顺利结束后,让大家觉得她并不是靠陈太太这个身份走后门才出演的女主。 陈祉:“所以?” “现在没辙了,就这样呗。”她放开他,“你不用解释,反正迟早要公开的。” 白思澜和小乔先行知晓,其他人知道是迟早的事情。 她不反对公开,是觉得这时候不方便。 “我没别的意思。”陈祉语气缓和,“只是想看看你身边有没有不怀好意的人。” “这里能有什么坏人。” “刚才叫你嘉嘉姐的衰仔是谁?” 上次帮她拿包裹,今天怎么又走一块儿了。 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谁……”南嘉回忆,“你是说小金佛吗。” “这是什么。” “舞姬里的角色,大家都这样叫他。”她说,“他是我们组的,要一起训练,平时少不了接触。” “哦,长得很端正,很受欢迎吗。” “嗯,声音也挺好听的,性格很温柔的一个队友。” “……”他看上去很像是在和她夸人吗。 南嘉最后总结:“不过我和他很少接触。” 小金佛有自己单独的变奏,和妮姬娅没有特别多的接触,训练结束交流是因为大家都在帮她调整情绪。 港舞对舞姬的第四幕做了很大的调整,不同于所有流派,在神的震怒导致所有人阵亡后,男女主并没有在天堂双宿双飞,港舞的编排中,女主和男主跳的双人舞,本该连接两人的一条纱带中途断开,女主最终选择撇下他一个人走了。 南嘉没跳过这种,无法理解张老师所说的从“哀怨”到“凄凉”最后到“释怀”的过程是如何饰演的。 到车上,她继续看视频学习积累。 半路。 南嘉正入神,突然听到旁边的陈祉问:“我声音不好听吗。” “……” 陈祉指尖攥着一杯薄荷冰水,刚从放香槟的小冰箱取的,冰汽刚好,骨节泛冷。 连同声音也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气,声线磁性清晰,和奶声奶气的小男生是截然不同的类型,更有一种低沉的蛊意。 她嘀咕,“好端端问这个干嘛。” 陈祉掐了把她的腰,将人揽过来,继续问:“我不温柔吗?” “……” “说话。” “……温柔,你最温柔。” 她哪敢否认,生怕这个和温柔半点不沾边的大少爷给她拎到腿上逼问。 陈祉不是很满意她的敷衍。 看到她在专注学习屏幕上的训练视频,还是没忍心继续撩拨,自己别过去冷哼一声,温柔那挂有什么好,娘唧唧的。 南嘉不打算和他啰嗦了,专注学习。 她有天赋,却也努力,这些年不管在哪,芭蕾从来没有间断过,之前被抢角色时,自己就在家里练,那专门为她设立的练习室,是她一片小天地。 她只沉浸于舞蹈中,身边男队员再如何,其实对她来说,只是男队员。 距离南嘉演出前,陈祉这几日没有打扰她,给她充足的睡眠时间。 她在训练厅,他呆在书房,互不干涉。 许管家给送来两份文件。 一份是dna报告,一份是信。 可能是和她那位朋友联系过的原因,她在西伯利亚的信没有再被寄来。 送来的这封是他去欧洲没几天寄来的。 他本来不想看。 但南嘉没有给他写信。 最终拆开信封。 巧合的是,这三封信的时间,从内容上看,是从前到后的。 这一封字迹不再潦草,很平和。 【今年西伯利亚寒流能吹到港岛吗,港岛能下雪吗,我能回去吗?】 三个问题。 问的都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一封莫名传递着平静的绝望。 确定自己回不去了,也没钱买明信片了,所以她平和。 这一次,陈祉没有再烧掉一角。 他握着一支钢笔,在最下方龙飞凤舞落一个字: 【能。】 - 天晴风熄,屯门的青山禅院,闭一天关。 青山寺是港岛佛教发源地,第一间佛寺,岁月悠久,陈设老旧,地理位置缘故远不及其他寺庙吸引游客,冷冷戚戚。 三门屋脊上刻有梵文,饱经几十年风霜,中心为屋顶雕塑双龙夺珠的大雄宝殿,主持法会典礼,供释迦牟尼佛如来等,也有供菩萨的地藏殿,悬梁挂串串塔香,青烟和香火浓郁。 陈祉清晨就抵达这块区域,主持亲自接见,约半小时后,周今川姗姗来迟。 这边车路被封,他只能爬山路,没有提前通知,没做好爬山的准备,半小时山路愣是步行近一小时。 知道陈祉叫他过来不会有好事,周今川仍坚持赴约,次次客气。 陈祉对他从没有好脸色,见他第一面,坚硬皮鞋踹他大腿上,一下子将人踹得跪在生冷地面,膝盖磕碰出清脆的声响,周今川猝不及防,险些来不及以手支撑,颇为狼狈地半跪。 在他的前方,是庄严肃穆的地藏菩萨。 地藏菩萨又名幽冥教主,佛教中负责超度亡魂,帮助死者摆脱无涯苦海,前去往生净土。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4节 周今川没有看镀金的菩萨雕像,慢慢收拢手臂,不慌不乱,似乎对自己命运早就有过预判。 两张复印单被陈祉的私助撒下去。 分别落在周今川的左右方。 “机车男的dna调查结果出来了,你猜是什么。”陈祉居高临下,“和多年前害死她母亲的小偷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周今川想要隐瞒的这个人,不仅想要害南嘉,还是她的杀母仇人。 他没有死,只是那个小偷的身份消亡了,实际上人以另一个身份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还骑车差点撞伤她。 周今川压根不怕他们查到dna,因为他早就知道陈祉找不到人,这一切都在周今川掌控之中。 可是按照时间推算,那小偷作案时周今川才十几岁,他哪有这么大能耐。 只可能是,他的家人,父母所为。 他父母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小偷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从她家里挖到一颗价值不菲的碧玺戒指。”陈祉说,“当年那小偷想偷的应该是那玩意吧?他一个一无所知的无业游民,为什么会知道去偷这个?” 江院长说,小偷口袋里有港币,和港岛有来往。 身份敲定,不是周家的亲友,但周今川如此隐瞒,那就有他的理由。 “这个人曾经是九龙老街的混子,是你们家看上碧玺,指使他去偷的吗?”陈祉皮鞋无情地踩在那张落在地面上的dna化验单上,“结果不小心把人推下楼了?” 凶手害死南嘉母亲,怕南嘉报复,又想让她消失吗? 这是目前,根据已有消息所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推测。 具体真相,只有周今川自己知道。 他一直不说话,不承认不否认。 哪怕事实,即将摆在眼前。 他也想要那最后的体面。 没关系,对陈祉来说,已经掌握一个关键的消息。 那就是。 南嘉根本不是周今川让出去的。 他一点都不想让。 他之所以把她推走,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根本不是兄妹关系的束缚,而是他们家和她之间可能隔着血海深仇。 周今川长跪地面不起,陈祉也基本是跪着的,面朝菩萨跪着,为了调查多年前的真相他这段时间翻了南家母亲的老家,对她多有打扰,今日份半小时步行上寺庙和叩拜祈福是对已故丈母娘的尊重。 他自己跪,也要押周今川跪,朝普度众生的菩萨跪,向难以安息的亡灵跪。 方清喜女士死因至今未查明清楚,没有任何交代,而周今川明明知道当年真相却隐瞒不报,继续在南嘉面前当伪善的竹马哥哥,他最该磕头谢罪。 “你怎么不害怕?”陈祉说,“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南嘉?如果她知道你们家和她的杀母仇人有关系,会怎么想你。” 还会觉得他是她记忆中温柔美好的哥哥吗。 周今川要的,就是这个体面吗。 终于,周今川无声地笑,空洞的眼神溢着星点的碎光,好像以一种非常鄙视的眼神睨着他,“你查清楚了吗?你有证据吗?” 都没有。 陈祉只是通过周今川的反应,判断周家和那个凶手有关联,那么久以前的事,从哪去挖证据。 摆在眼前的,只有dna报告和一颗顶级碧玺,这如何证明和周家的牵连。 口说无凭,没有证据的事怎么作证。 何况,他其实并不清楚,周家和小偷的真正关系。 “你告诉她吧。”周今川单手捂着心口,气息很低却又上扬,“陈祉,你觉得她信你还是信我?” 陈祉原本扣着他后衣领的力道突然一紧,手背青筋暴突,面容瞬时阴鸷。 被说中,才如此怒不可遏。 周今川从徒步上山耗尽体力后就没怎么走动过,衣领被陈祉提起来,人也被他束缚在巨大的力道中时,几乎同一个体型的他始终没有挣扎。 “我现在给你一个体面的机会,可以替你隐瞒,但是你要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我要他死。”陈祉攥紧他衣领,一字一顿,“我不像你,她的安危,比我几辈子面子加在一起都要重要。” 如果七年前,两人角色对换的话,陈祉是不论如何都不会让对她存在潜在威胁的人活下去。 他怙恶,歹毒,残忍,不择手段。 他是暴虐的龙卷风,但中间最温柔安全的风眼位置,会留给一个人。 周今川摇头:“找不到了,他离开港岛了。” 错过最佳寻找机会。 人溜之大吉。 南嘉暂时安全,但危险未知。 砰地一声。 陈祉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挥了上去。 周今川吃不住力,踉踉跄跄地往后跌去,他今天似乎格外虚弱,被一拳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然昏倒在地。 陈祉面无表情睨视,踢了踢没动静的人,探过鼻息后,让人把他抬走。 - 医院。 抢救室亮灯。 南嘉来的时候,陈祉背靠冰冷的墙壁,长身玉立。 她的脚步声传来时陈祉就抬头看去了,伸出一只手将她召来,带过她薄薄的后背将人半抱着。 她嗅到他斯文衬衫上,浓郁的香火,烟土气息。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去哪儿了?”她语气焦急,“周今川怎么了?” 陈祉薄唇微动,喉间滚出两个字。 “没死。” 还有生命迹象。 此时此刻,最不希望周今川死的人,是陈祉。 第60章 一隅 去追她吧,她会哭的 南嘉就这样望着陈祉。 第一次她视线如此犀利锋芒是七年前,泼他水那次,轻蔑,倨傲,没背景没家底却比他这个叱咤风云的太子爷还要不可一世。 那次是自上而下。 这次是自下朝上。 南嘉的眼睛逆光,像不见底的夜,笼罩漆黑的暗河,剔透不晶莹,浑着复杂情绪。 “是你做的吗?” 她接到陈祉电话时,他说的原话不是这样的。 他说,你哥要死了,你要不要来看他最后一眼。 南嘉起初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报出医院的地址。 她浑浑噩噩地过来,一路上思绪如同野蛮生长的杂草,肆意往周边蔓延,她没有对陈祉的话产生怀疑,她想起的是母亲,父亲去世的情景。 在这一刻,心灵发出疑惑拷问,为什么命运一定要如此,为什么要让她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是不是所有人都不该对她好。 她真的不是扫把星吗。 她依然没有哭,和他们刚开始走的时候一样平静,要先坦然接受这一切,攒足力气之后才有力气悲恸。 路上她甚至忘记问陈祉,具体发生什么事,周今川为什么进的医院。 来到医院看他神色沉着,才想起来追究事情因果。 她知道他们私下有项目合作,会见面交流。 她不知道为什么两家已经维持那么久的和平,为什么突然会出事。 “我只是打了他一拳。”陈祉轻描淡写,“他就昏倒了。” 是周今川自己身体虚。 山都爬不了,挨一拳就倒,怨得了谁。 他没有解释今天的细节。 南嘉也不想问,那股混乱的感觉正在一点点地溢上来,她失神地望着眼前的人,如果,周今川醒不来的话,她该怎么办。 他们是不是都忘记从一开始两人的婚姻是因何而起的。 他们本来就薄弱的关系,中间如果架着一条人命的话,该怎么延续。 南嘉胸闷得快喘不上气,没有给他一句质问,“我出去透透气,有情况再叫我。” 陈祉没有跟上,两个新更换的保镖无时无刻跟随她左右。 急救室就在一楼,南嘉拐了个走廊就看见出口,加快脚步过去,这边的医护人员和家属也很匆忙,迎面险些撞上两个人。 周音和白思澜。 她们两个同时过来,刚好碰面,见面就吵。 她们并不知道周今川什么情况,陈祉电话里没和她说,自然不会和别人说,只通知了对应的家属,白思澜应该是通过周今川的秘书知晓这件事。 “我和今川已经决定要结婚了,音音,希望你以后对我客气一点。”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5节 “客气?你别痴人说梦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姓周,他还是我哥哥,我是不会同意你进门的。”周音被这句笑到,停下脚步和她吵,“你算什么东西,吊着我哥这么多年,玩够了知道找他结婚了。” 白思澜脸色一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我也没有吊他,是他自己一直对我好。” “你在炫耀什么?我哥对谁都好,路边的狗他都要摸两下。”周音冷笑,“他是个烂好人,我们可不是,我们全家都不喜欢你,你不可能进门的。” 白思澜这阵子没来舞团,也没营业娱乐圈,只忙于和未来小姑子掰扯。 周音太难对付,她撒泼打滚不讲理,说什么都没用。 “爱能迎万难,他会站在我这里的。”白思澜自艾自怜,“我知道你们是嫌弃我的出身,这是我没办法的事。” “你也知道你这个私生女和那个酒吧歌女的妈上不了台面。” “我早就和她不联系了。” “那又怎样,你在向我示好吗,但我觉得你更恶心,不仅出身不好还不孝。”周音说,“我哥可是很孝顺的,尊老爱幼。” 白思澜攥紧拳头。 “你要是不图我们家钱的话就嫁吧,反正我哥手里没实权,所有家产都在我爸妈那边,家里的房子,车子,股票,一分都不会分给你。”周音扬眉,“本来只传给儿媳妇的传家宝也是归我,你什么都别想了。” 爱迎万难,这是他们第一难。 白思澜被怼得哑口无言。 周音最后还朝她隔空啐了下,摆头走时,撞见南嘉和两边的保镖,表情些许不自然,仍然很蔑视,但不敢像对白思澜那样对她。 “我哥呢。” 南嘉指个方向。 周音小跑过去,白思澜没动。 南嘉第一次在白思澜脸上看到痛恨和不甘的表情。 白思澜厌恶周音,比厌恶她更厉害。 白思澜经过的时候,南嘉忽然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嫁入豪门,扫一地鸡毛。 “我们不都是吗,想要对方不想要的。”白思澜傲视,咬牙,“我真希望我们俩身份对换。” 白思澜所拥有的,周今川的好,是曾经的南嘉迫切需要的。 而南嘉现在所拥有的,港岛第一贵太身份,又是白思澜渴望的。 南嘉被迫联姻,对陈太太的身份不以为意,对陈祉送的珠宝不感兴趣,每天戴的甚至只是一枚钢戒。 她不屑的,正是白思澜苦心追求多年的,要那无穷无尽的钱权。 南嘉以前以为,白思澜针对她是为了周今川,争夺男人的爱,但事实不是这样,那时候的白思澜并不想和一直对她示好的周今川在一起,她只是想要他的追求和庇护,满足她的虚荣心。 周今川只是她往上攀的一根支柱。 周音刚才的话,就如同冷水扑面泼来,仿若告诉她,你这些年攀高枝的行为白费了。 “你早点过去吧。”南嘉忽然不知道该怜悯谁,“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应该会很开心。” “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白思澜终于找到一丝丝可以藐视人的慰藉,南嘉这句为周今川着想的话太卑微,卑微到她这个正牌女友都感到可怜。 南嘉只说:“去吧,别让他失望。” 周今川持之以恒喜欢白思澜很多年,哪怕知道她善妒,知道她想要站在最高点,知道她的虚荣心仍然给她献上他力所能及,给她娱乐圈资源,给她想要的限量包,他为她不惜一切,甚至不惜忤逆家人。 这份心,旁人都感动了,何况是当事人。 白思澜善于伪装的面孔终于出现一丝动容,加快脚步过去。 南嘉一直等在外面。 新鲜的空气仍然无法清空她内心的糟乱。 她在外面等很久,等到他的亲人差不多探望过,等到陈祉来给她打电话。 是个好消息。 “他生命体征正常,只是人没醒。” 南嘉再过去时,走廊乱成一片。 周家母女两个人正咄咄逼人地对着白思澜吵。 白思澜也不知是真的担心周今川还是想要赚表现,她不想走,周音直接推搡她,让她滚出这里。 一来二去的,双方都动起手,还把医护人员给撞到了。 眉间密着不耐烦的陈祉冷声:“都滚。” 他一发话,周家母女瞬间老实。 白思澜头发凌乱披散,妆容狼狈,性子仍然倔强,毫无退缩和那对母女对视。 战火随时再起,为了不耽搁医护人员,保镖强行将她们暂时驱离。 儿媳妇没进门就闹成这样,以后怕是要翻天。 南嘉走过去,朝病房门中设立的一块小玻璃看了眼,“怎么样?医生有说为什么晕倒吗?” 陈祉已经听完医生的叙述。 原话无法复述给她。 没人知道,周今川身上十一个毒针眼痕迹是怎么留下的,原先一条手臂因为救南嘉而被砍废,现在是两条手臂神经都有严重损伤,以及不可修复的肺损伤。 他不能做剧烈运动,手臂不能弹琴也很难挽出力道,身体状况也因为不明所以的药物注射变得不堪。 陈祉那一拳,打的不重,是周今川自己太虚弱。 “不知道。”陈祉最终给了这人一个体面。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南嘉想找医生,发现整个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你到底,打了他多久。” 打成什么样子,才让好好一个人到昏倒的地步。 陈祉:“就一下。” “那为什么会这样子?”她喃喃问,眼神里充满狐疑,“不管是几下,陈祉,你很久以前就答应过我,不会再动他。” 之前耍赖说不动他但要动周家。 现在连周今川这个人也动了。 她真的不敢想,周今川醒不来,她要如何消除芥蒂,和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同床共枕。 明明今天之前,他们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明明,她快要以为自己可以接近美满。 是她错了,陈祉和周今川的恩怨一直在,他们不可能和平。 南嘉声音很虚弱:“我们两家才维持几个月的和平,你就这样毁掉了吗。” 她的质问声并不大,却如尖刺密密麻麻地往人的心窝,喉咙钻。 陈祉再多的话堆积在嗓子眼,再多的情绪只停留在眼睛里。 两人的隔阂,甚至比七年前还要深重。 在南嘉的视角,她怎么质疑都没错,陈祉承认自己动了手,周今川受到生命威胁,这些都是事实。 只是。 她不提醒,他们两个都险些忘记,他们结婚的最初目的。 是陈祉威胁来的。 是以周今川和周家威胁来的。 那他们之前的那些亲密的瞬间,那些甜蜜的笑和从不吝啬的思念,一细想其实都不是纯粹的。 这一刻好像昏迷不醒的人是陈祉,浑浑噩噩的也是他,自欺欺人的还是他。 “是,我是食言了。” 陈祉下颚线咬紧,冷笑:“我不能食言吗,你不是也食言很多次吗?” 事情一旦摊牌,就变成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每个字,都像是对南嘉的挑衅,又恢复曾经那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模样,草芥人命都不过如此,何况背信弃诺,他如此坦荡,反衬出她的天真和可笑。 竟天真地觉得,自己离幸福美满的生活又近一步。 曾经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一天。 母亲说要做的玉米排骨,父亲说今年过年早点回来团聚,她一个人走在熟悉的上下学路径,没有小汽车接送没有漂亮的裙子,心情却被日光照得温馨美好。 可是,美梦破灭。 回到家的她看见一层白布。 灾难来临时从不给人准备的机会,那样的猝不及防。 是天底下的人全都如此吗,还是只有她,每当幸福泡沫聚拢到最大时就会被刺破。 南嘉因担心而攥紧的手心慢慢松懈,力气莫名被抽空,她没法去问陈祉,为什么要去打周今川,为什么要对她食言,是因为横在他们仇怨之间的她分量轻到他可以忽视吗。 她嗓子里像糅杂一把沙,粗粝得难以正常吞咽呼吸,从源源不断的酸楚中,拼凑支离破碎的言语。 “那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啊。”她咽声,“这样做你考虑过后果吗?” “后果是什么?你要和我离婚吗。” 周今川都不在了,那周家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是不是就不必顾忌他们本就建立在利益上的联姻。 她一开始不就这样盘算的,觉得他们走不远,所以不公开关系,对谁都好。 “看吧,你没考虑过后果。”南嘉只是摇头,轻捂心口缓和着呼吸,“你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这段时间她好像站在天平中间,小心翼翼维持他们两家的平衡,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陈祉不要像今天这样失去分寸,白费她的心思,伤及她所在乎的人。 “那我呢。” 洞悉一切的陈祉唇际扯了下自嘲自讽的浅薄弧度,“你考虑过我吗?你以为我真的很想看你写给他的信吗?你以为我想和周家合作吗?” 撇开和她有关的原因,周家这种底蕴和人脉不算很深厚的,早就该被陈家和沈家瓜分吃了,更别说把蛋糕分出去。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6节 周今川是有本事不错,能让周家强撑那么多年不错,但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是有人手下留情。 她是不是没想过,杀伐果决的人,为何会手下留情。 不知道,周今川的一隅,是他想要的万水千山。 “周嘉礼。” 陈祉全身筋骨被医院的冷气肆意侵袭,衬衫长裤映衬的颀长身形在她眼前正在慢慢变低,“我在你这里,算什么。” 他甚至没说,他在她心里,算什么。 “周今川把你送去那样的地方,你照样可以原谅他,对他从来没有一句质问。”他说,“你对我呢,哪次不是锱铢必较。” 会无限放大周今川的好,无限放大他的恶。 凭什么呢。 陈祉应该告诉她,你最爱的好哥哥,庇护想要害你的凶手,那还是曾经杀死你母亲的刽子手。他不想说吗,他只是再清楚不过,周今川那句嘲弄是多么真实。 她会信谁。 没有证据没有证人,盲目推测的话,她是不是会觉得他疯了,揍完周今川还要诬陷人家。 “你给他无条件的信任,你给我什么?”到后面,他唇息微微发颤,“永远苛责的目光?不愿公开的关系?你连一封信的笔墨都要吝惜,唯一送给我的礼物还那么廉价,看到十一才想起顺手赏给我的。” 永远用有色眼镜看他,给他冠以最厚重的枷锁。 他连夜飞回国,她以为他是不是想要睡她。 仿若他只是枯萎腐朽的躯干,没有灵魂。 这样的人送出世间再昂贵珍宝,于她而言也是一片垃圾废墟。 南嘉空洞的目光终于聚神,抬眼就见他领口前贴着矜贵衬衫的领带,是她送的那一条,他这样的人,出席那些场合,衣着的质地其实极易分辨,但他仍然时常佩戴。 她以为他很喜欢。 以为很在意。 实际上,在他看来,廉价的东西就是廉价的,就是,随手赏的。 “既然不喜欢。”南嘉彻底放松,倏地一笑,“那就扔掉啊。” 她一瞬不瞬看着他,眼睛敛住了往外扩展的红,尾音的哭腔都被咽下去。 他们认识很多年,似乎都知道如何捅刀子,哪怕是双向刃,刺向对方愈深自己所承受的只多不少。 原本你拉我扯哀哀怨怨的氛围终于被撕开一个口子,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陈祉面无表情对视,她话音落后的下一秒,他的无名指和中指没过温莎结处,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迅速将其扯下去,只是扔的动作顺其自然,自由落体。 温柔质地的领带,摔在冰冷地砖上是这样的无声无息。 却能无比沉重地,往最柔软的心底莽撞一击。 南嘉目光倒映着他无名指上始终没有摘下的戒指,眼角浮起一些嘲意,他刚才说错了,她送他不止一件礼物,不过没关系,反正都很便宜,他们互相嫌弃互相廉价。 受医院消毒水味或庄肃的环境限制,他们第一次决裂的争吵,竟没有歇斯底里,像置于冰寒之地的瓷瓶,没有摔出碎响,但表面的冰裂痕正在扩张。 没有人再说话,只要谁才开一个口子,也许会有转机,他们都明知道,这是对方捅来的刀,可没有人低下昂贵高傲的头颅,甚至连转身的动作和时间都如此默契。 一个背过去不看她,一个转过身径直就走。 自尊就这样将两人距离拖长。 私人专属医院,沉寂的长走廊空无一人。 陈祉捡起藤蔓一般纠缠成团的领带,攥在手心里不自觉地发紧,手背脉络愈发突兀地清晰可见,像是要不受控的爆裂。 房间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周今川醒了。 里面的医护人员正在给他做检查。 陈祉进去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开,人虚弱地靠向上升的床头板,手指夹着血氧仪,鼻氧管不停不息,床侧的输液器均匀滴落。 周今川看了陈祉一眼。 对方似乎比他还要狼狈,揉着一团领带,神色再无以往从容,沉着地难堪。 周今川问:“吵架了吗。” 他不用看都能猜到。 陈祉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南嘉,他们之间必然少不了质问,两人的性格注定不可能平和说话,性格相悖的人,要磨合很久才能感受到对方的重要性。 “我以为你不会告诉她,我以为你会直接把我埋了。”周今川看向上方的天花板。 这些假设,陈祉做的出来。 可以做的周今川死因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你……”周今川说,“喊她来看我了。” 陈祉是真的觉得他要死了,才叫她过来的吧,给他们俩道别的机会,这是他微不可察的良善。 陈祉不想听周今川一句废话,示意一侧的医生,“吵死了,把他氧气管拔了。” 医生:“……” 不敢不拔也不敢拔。 陈祉这人,周今川其实刚开始就看穿,看归看,知道归知道,能不能把人舍出去是另一回事。 七年前他无动于衷,不肯告知南嘉的下落,无非是觉得这人靠不住,直到两年前,陈家的分公司在英国开办,而陈祉那两年几乎也是两头跑。 周今川终于正眼审视他一遍。 今天,周今川再次用不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再让出去一回。 他说:“我和思澜要订婚了。” 陈祉瞳孔一震。 论狠的话,他不及周今川,周今川是对自己狠,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将自己的心脏一点点挖出去,让自己变成空壳,来接受外界的一切,包括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 周今川这一步,不仅是将南嘉往外面推,自己也在往后面退。 “去追她吧。”周今川没有给他任何的解释,“难过的话,她应该走得很慢。” 陈祉不为所动,指尖再次攥紧环绕在指间的领带,如果要追人的话,那早在刚才就追了,如果不想闹不愉快的话,那刚才就选择静默。 他是怎样的人,周今川了解。 可他也了解南嘉。 周今川轻轻叹息,“她会哭的。” 说着看了看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身体,好像在说,这又是一个他迫于无奈,让出的一个选择。 不等他再劝几句,陈祉回应他的,是一道背影,和门栓猛烈打开的声响。 只在瞬间,他就追出去了。 第61章 败笔 南嘉也没有挣扎,反而抱紧他…… 南嘉在哪,陈祉一个电话问她身边的保镖就知道,他没有这样做,有预感在没有任何通信设备的协助下,他能找到她。 陈祉把领带交给跟随的特助,没有留一个眼神,特助恭敬领会,小心翼翼收好,跟随其后。 医院的安全出口杂多,零零碎碎十几个,陈祉从住院部绕到急诊部,踏过交接两栋楼的露台长廊,俯视而下,人烟稀少,不见熟悉的人影。 时间仿若倒计时的沙漏,每迟一秒,他们的关系就会生硬一分,他步伐越来越匆促。 直到视野中出现那道熟悉的纤细人影。 只有她一个人,本该随行的贴身保镖又被她驱离了,暂退一旁,她一个人站在台阶上,落日熔金,身形影影绰绰,人真实存在,就在这里。 他不是来追她的,更像是搜寻,要自己一步步来找,要心脏在重逢的那一瞬间猛烈颤动,压不住的情绪浓郁绽放。 用找到她的乍然欢喜,弥补分别的几年间,他的徒劳无功。 南嘉低头看手机出神,没有注意到身侧什么时候来了人。 以为是保镖,直到熟悉的薄荷茶香萦绕,她睫毛微动,仍然无动于衷地给群里发消息,正在训练的她被叫来医院,现在是赶回去的时候了。 群里的队员和老师并没有催促她,让她在外面忙自己的事情,今天的训练可以放下次,南嘉坚持要回去。 陈祉没有漠视她,反而肆无忌惮盯着她温静的面庞。 柔色的光洒下来,南嘉肌肤愈显皙白细腻,眼尾的红早已退却,瞳眸里的惊涛骇浪,也归于平息,仿佛将刚才二人的对峙抛之脑后,他的质问,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都做出比对方更淡定从容的样子,南嘉瞥了眼他没有装饰物的领口和空落落的手,目光慢慢避开,“我要去舞团了。” 所以她不会和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不会和他谈判,或者警告他不要再对周今川如何,她开始清晰意识到,她的言语有多薄弱,无法对这个大少爷造成干扰。 既是如此,她要做自己的事情。 陈祉也没有强行挽留,吩咐一旁的保镖,“送她回去。” 南嘉的心思在舞团上,不在他这里,不在乎自己送出去的领带是怎样的下场,她在上车的时候,还在接老师的电话,神色凝重。 她那辆车离开,一侧的私助过来通报。 “陈少,何老大今晚赴约。”私助说,“需要采取行动吗。” 叫这人一声老大哥是客气了,九龙街区的老势力早就被各方各党瓜分,衰败得差不多了,能吊着一口气的,全凭几十年前积攒的人脉和铁血兄弟情。 “我采取什么行动。”陈祉冷笑,“他黑还是我黑。” 私助连连点头,心里并不赞同,他们家少爷那可不是一般的黑,虽然不干那些勾当,但权势早已遍布整个港岛,墨西哥毒枭的两句中文都是对他的敬称。 下午到晚间的时间,港舞的训练厅挥汗如雨,所有的休憩时间都被压缩到极致。 群舞都累得够呛,南嘉作为反复需要更正动作和练习大跳的女主演,几场下来体力竟然保持完好,仿若不知疲惫,训练度比国家级运动员还要狠。 港舞独立编排的最后一幕,由南嘉和饰演索罗尔的男主演反复练习。 并不止南嘉一个人的问题,极富有舞台经验的男主演同样没掌握住编导想要表达的情绪。 各大舞团的剧本里,男女主不都是在天堂双宿双飞,要么就是男主悔恨,和女主的魂灵相聚相守。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7节 俄派指导老师给予的意思却是,沿袭传统的剧本,设置男女主一同前往天堂的舞蹈戏份,但结局是别出心裁的分别,扯断的丝带代表两个人永远不同路的命运。 被老师们点出不足后,男主演发出灵魂拷问:“那这一幕编舞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不能在一起,在女主死后,男主就没必要追过去了,多一幕的剧情显得冗长繁琐。 男主演不由得将自己代入了索罗尔角色:“是给他希望后又让他绝望吗?” “不是。”南嘉突然出声,“最后一幕的重点不在男主,是妮姬娅的释怀过程。” 传统芭蕾舞剧习惯塑造于受到各种阻挠的痴情男女,且大部分男渣女悲,不管是he或者be,受封建思想引导,女主并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比如天鹅湖里被迷惑的王子,吉赛尔里已婚却撩拨女主的伯爵,包括舞姬在内女主的结局都难以脱离死亡,这些都形成了幽灵王国的白芭蕾特色,美出新的高度。 俄派编导对港舞的编排,保留了白芭蕾,但也给女主选择的机会,她真的还愿意和这个害她灭亡,三心二意的渣男在一起吗。 由于观众观感不同,编排有留白,牵扯男女主之间的白纱,到底是自然断裂,还是女主扯坏的,留给观众想象。 男主演的反应和存在比起妮姬娅并不复杂重要。 妮姬娅看到索罗尔出现在天堂,两人依靠白纱跳出彼此间的牵连,她的心境是如何变化的,张老师所给出的理解有限,因为俄派编导只教动作,传递的中心思想另有别人。 情绪变化全靠南嘉自己琢磨。 “其实我觉得。”南嘉拧开一瓶能量水,抿了口,“刚开始的妮姬娅看到索罗尔很难过,之后是欣喜,哀怨,到最后的释怀。” 天堂的她看到索罗尔也死了,怎么会不难过,欣喜的是他来找她了,哀怨的是他有二心,最后的释怀,应该就是俄派想编导的意思。 “是这个意思吗,你怎么确定呢?”男主演似乎不太赞同。 南嘉没有回答,继续喝水。 为什么。 因为她大致猜到俄派编导的幕后人是谁。 张老师没有否认,让南嘉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再演习一次。 和她相对的男主演情绪拿捏简单一些,眼光一直追随与妮姬娅,只在白纱带断裂的那一瞬间惊慌失措就行。 南嘉凭着感觉表演结束。 她的passe上步大吸腿转太丝滑了,脚下动作干净利落,果断,后面情感转换也非常自然。 围观的老师也在点头,动作方面,几乎挑不出毛病。 要求严格的张老师也点了三次头,但最后结束,她问南嘉:“最后那一下我没看到你有释怀的情绪,反而很悲恸,你是觉得妮姬娅对索罗尔还依依不舍吗?” 南嘉一怔,不自然摸摸鼻尖,“不是……是我没表演好。” “今天出去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张老师和大家都知道她去了医院,“家人生病了?” 她点头。 是这个原因吧。 她的情绪,只是暂时影响而已,以后会好的。 南嘉去更衣时,周边响起好奇的叽叽喳喳。 “南嘉姐,陈少今晚还会来接你吗?” 自从陈祉暴露两人的关系后,南嘉受人瞩目度比她刚通过考核那会儿更多,她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她和陈祉的关系,可大家都能猜到,都注意到陈祉给她配用的保镖团队,或者他偶尔亲自过来接她下班。 今晚应该不会了。 南嘉淡笑,继续收拾包。 “哎,你能不能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一见钟情吗?” “你们是从校园情侣发展的吗?” “你们感情是不是很好啊,我男朋友很少来接我,每次让他接他都不耐烦呢。” 南嘉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没法回答。 都不是的。 他们相识的过程,很糟糕,现在,也很糟糕。 回到家已经很晚,她去楼上的训练厅继续单人练舞,到精疲力竭。 十一点,没有困意。 陈祉也没回来。 他明知道她晚上容易睡不着。 南嘉对着镜子,轻轻摸上自己的眼睛,情绪表达太难了,她在西伯利亚呆得快要自闭,几乎忘记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是怎样的,笑不单单是挽起唇角,哭也不单单是掉眼泪。 是从身体里,从心底迸发出的压抑不住的情绪。 但这些也不是人天生就拥有的,要亲身去经历,她知道愉悦知道哀怨知道痛哭,可是释怀呢,她如何释怀,又有什么事情,让她释怀。 南嘉泡了十来分钟的玫瑰浴,身心的疲惫并未消减,她站在落地窗前,远眺远处的一片星河。 冷气略急,浸得人骨头凉透。 手里攥着的钢笔,也在剥夺她手心的温度。 不想写信。 她走到桌台前,笔挺站立,握笔落下的第一个字,就是这四个。 最终将纸揉成团往垃圾篓里一扔。 室内灯全被她熄灭了。 仿若坠入深海底部的漆黑,空洞幽邃。 南嘉抱着垂耳兔,浑浑噩噩地再度做梦。 身处漆黑的异次元空间里,她蜷缩一动不动,有一只手莫名其妙伸出来,要带她走,她小心翼翼把手递过去,跟着他走了一会儿,那人却突然撇开她,并嘲笑她。 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孔,却大致和某个人对应。 她睁开眼睛,本全黑的房间角落里,燃了一盏古铜小壁灯,昏黄的光像摇曳的烛火。 陈祉回来了,没用主卧的浴室,到床边时黑色碎发湿漉漉的,沐浴后依然衣着白衬衫,不知道是不是还要走。 自从手腕上留下她的抓伤后,他不会在她面前赤上半身,有时候做也是披着浴袍,不论站着还是覆着要她,任何角度都有所保留。 他对她,所有事应该都是有保留的。 陈祉看她醒了,下意识先把灯摁灭,之后上床来,拽她手里的垂耳兔。 南嘉下意识攥紧,“你干嘛。” “那么大玩意你放床上,还睡不睡了。” 他语气咄咄逼人,拽的力道更大些。 南嘉两条胳膊都下意识抱住,额头埋在兔子耳朵里,声音有点恹恹的倦意,“我往那边挪挪,不会占你睡觉地方的。” “扔掉。” 她呼吸像是被人掐住,猛地那一下子喘不上来。 这个垂耳兔是他送的,但他现在让她扔掉。 他本是个对万物都意兴阑珊的人,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南嘉没有动,继续抱着垂耳兔,生怕他真的抬手给她扔了。 陈祉不是拽不过她,只是以她那决绝的模样,想要扔掉玩偶的话会连同整个人都扔开。 当初这兔子按照睡眠玩偶买的,大得占据一半床铺的,他们的床尺码有限,不是欧式大size,vera安排的,因为太大的话会显空,对夫妻感情不好。 但正常床的尺寸只够容两个人,容不下其他存在。 南嘉说什么都舍不得扔开。 她没有抱他胳膊入睡的打算,抱着玩偶和他僵硬对峙,等陈祉稍微松手后,才小心翼翼往后面挪挪,动作间,垂耳兔像个大小孩似的被她紧攥在怀里,她们是一体的。 挪完后,她看了下两人中间的位置,仍然超出三八线,她继续往那边挪,可能刚醒,意识模糊,没注意再往后面去的话即将悬空。 最后的跨弧度最大,纤瘦的身形脱离被褥的支撑,眼看着要落下去,腰际被陈祉一条臂膀给强行揽了过来。 “周嘉礼!” 他牙关几近咬碎,将人捞回来的同时,将垂耳兔从她怀里拎出来,随手一扔,反应巨快,南嘉眨眼的功夫,只听到掉落地板的动静。 怀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撞入鼻息间的,是陌生刺激的烟草味,隔着沉如水暗如底的夜色,她不是不能察觉到,眼前人快要溢出来的愤懑。 “你快要掉下去了你不知道吗?一个破兔子有什么好在乎的。” 那只是一个没生命没感情的玩偶,她却舍不得分开,为了保住它,自己都快掉下床了。 就那么重要吗。 她是不是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哪怕是物体,都是温柔的。 陈祉喉骨间被一腔血堵住似的,压抑不住的涩苦直往外钻,攥她腰际的掌心正在一点点泛去寒意。 陈祉。她用唇音在喊他的名字,可情绪堆积大脑,一下子失语。 她坐起来,木讷地看着躺在冰冷地板上的垂耳兔玩偶。 为什么要扔掉。 兔子是无辜的,兔子还是他买的。 但他,还是看占了他位置的它不爽,就这样扔了。 可是他回来得那么晚,身上的烟味那么重,她为什么不能抱玩偶睡。 她一只足尖踩在地板上,正要起身去捡。 “你要捡起来吗。”陈祉预判她的动作,“你现在捡起来,我明天就给它烧了。” 南嘉侧坐在柔软的床面上一动不动,夜色浓郁,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她的睫羽早已耷拉得不成样子,笼罩着略红的眸底,她没有动,没有再和他反抗,默默地躺靠下来。 没有兔子玩偶,她也没有抱他入睡,背过去了,朝着灰黑的帘幕,双眼紧闭。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8节 她今天反常得不像她,也许是训练太累了,没有精力浪费在他这里,所以格外安静。 睡不着也没有辗转反侧乱动,甚至连呼吸都是均匀的。 陈祉就这样一瞬不瞬凝视她背影,过了五六分钟,他脑海里回荡出周今川那几个字,终于想到什么,递过去的手心轻颤,覆上她的眉眼。 一片薄薄的湿润感。 她哭了。 他的反应太慢,远不及周今川对她的了解,更没有临机应变的本事,心脏仿若黑洞,吞噬搅乱着一切。 声音汇聚化不开的仓皇失措。 “周嘉礼。” 陈祉这一生没有特别钟爱的食物,喜好,运动,陈家培养子孙的基本要领就是如此,为的就是避开对家的算计,曾有远方叔叔因爱喝茶被人投其所好,一杯毒茶命丧黄泉,之后世世代代都是这般,要的恣意随性,难以捉摸,陈祉做到了,却仅仅坚持十八年。 十八岁之后,他长出了陈家最脆弱的软肋。 陈祉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哄一个在哭的女孩,还是他惹哭的她,是曾经舞到昏倒满脸雨水就是没有泪水的周嘉礼。 他小心翼翼收手,匆促去找纸巾,别过去后看见躺在地上的玩偶,一把将其拽上来。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玩偶呢,给兔耳朵上编织的蝴蝶结,用的是她自己的发带。 “还给你。”他生硬又沙哑地把玩偶放回她怀里。 南嘉始终没有动静。 她落泪太无声无息,是从小一个人默默在被窝里哭的习惯吧,再怎么难过独自黯然伤神,因为就算哭得大声,哭得再明显,也没有亲人安抚她。 陈祉抬起她的胳膊搭在垂耳兔玩偶上,让她继续像刚才那样抱着,一直抱着没关系,一直背着他也没关系,反正她眼里没他,又不是一两天的事。 只是再怎么做都没有好转,他再次覆在她眉眼上的泪水,越发地多,整个手心都濡湿了,好像多年前那场淋在她身上的雨,顷刻间都砸在他的心上,回旋镖会迟到,永远不会缺席。 他开始意识到她哭的可能不是这个玩偶,可能是其他更多的事情。 陈祉还是小心翼翼掰过她的肩膀将人正过来,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睫毛上挂着沉重的水滴,鼻尖和眼尾红得不像话,两颊和嘴唇却很白,他箍着她薄肩,没有用一点力。 这才几日,他感觉她又消瘦。 陈祉把人搂入怀,她没有挣扎,额头沉默地抵着,没一会儿,白衬衫靠近左心脏的位置,全部都被泪水浸湿,凉意往血骨里侵袭。 他哄她入睡的那么多日日夜夜,却在这一晚,功亏一篑。 “周嘉礼,别哭了,我都把玩偶还给你了。”他试图把那兔子玩偶重新塞在两个人之间,可已经没位置了,怀里的人和他紧贴。 南嘉在被抱过来时,双手若有若无靠着他的胳膊,和往常一样,只是没有那么依赖。 她声音很低,穿透力却很强,轻轻几个字:“不用了……” 她并不是真的很需要那个玩偶,并不是真的为被遗弃的垂耳兔哭。 是因为他。 是因为意识到他在医院走廊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她从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她就是对他苛责,她送他的,就是廉价的礼物,她不愿意公开两人身份。 这些真实发生的,也许在她看来没什么,可对他这个众星捧月玩世不恭大少爷是不应该承受的辛苦。 他本来就不该委屈自己系一条不符合身份的领带,更没理由让一只玩偶占据自己位置。 在对她和盘托出之前,他已经受了很多从前没有的委屈。 别说一只占据他位置的兔子玩偶,一条不该出现的廉价领带,他钟鸣鼎食,恣意玩弄的人生中,她这个人都是一大败笔的存在。 陈祉为了弥补曾经笑话她悲剧那句话造成的伤害,这段时间一直妥协纵容。 而她理所当然地接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窝里横。 为什么对外温和,为什么把骄纵全给他。 最难过的,是他竟继续妥协。 还是会把扔掉的兔子捡给她。 所以那本该为兔子为自己掉的泪,开始和他息息相关,并在他温热的掌心,越积越多,越被哄越难过。 所以,她哽咽到唇声颤抖:“对……不……起……对不起陈祉。” 她不是在道歉,是在小声陈述这件事实。 可在陈祉看来。 她泪如洪水,那句软弱无力的歉意。 是他这个面目可憎,万恶至极的人造成的。 吓得她为兔子求情道歉。 他许久不敢给她擦泪,只是轻轻揽着柔软的腰窝。 南嘉也没有挣扎,反而抱紧他。 两个刺猬在拥抱的瞬间都变得小心翼翼而笨拙。 陈祉唇息低下去。 “不烧了,我给你再买一百个兔子玩偶。” 他冰冷指尖没过她柔软的发,刚才有多凶狠现在就有多平和。 “领带……我也捡回来了。” 第62章 百合莲子 怪我让我们家小兔子哭了那么…… 是他哄的方式不对吧,怎么每一个字音落下之后,衬衫前的湿润痕迹扩展更多,开闸的水渠一般涌来,永无止境。 怎么就这样子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有时候坚不可摧,有时候又一碰就碎。 陈祉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反反复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纤瘦的人在怀里一点分量没有似的,柔软无骨,不敢用力半分。 曾经在华尔街一个人美式英语舌战群儒,面对一群金发白人的嘴脸仍然从容不迫的大少爷,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晚,因为不会哄一个在哭的女孩,而变得惊慌失措。 感知到她轻微在抽泣,比刚才更厉害,每一滴掉落的泪都藏不尽的委屈。 他呼吸一滞,难以找到她哭的原因。 方才解释杯水车薪,他开始病急乱投医找原因。 “周今川也没事。” “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团队给他治疗,不会让他留下任何后遗症。” 这时候,他以为她在为周今川哭。 “我没有,嫌弃你礼物的意思。”陈祉就这样把她抱着,“我已经拥有最好的礼物了。” 十八岁那年,她把十一送来,那是所有人明面上他最喜欢的礼物。 可他最好的礼物,是她。 是他们的羁绊。 “……陈祉,对不起……” 南嘉手心攥着他濡湿冷感的衬衫,低声噎着,“对不起,我没想过……” 连说几次,他听到了,眼睑一垂,“没想过什么?” “我没替你想过……”她努力地把话说完整,“没想过你的辛苦,但是你……你想了很多。” 她什么都没想,但他都有考虑过。 甚至考虑到了周今川。 他这样的人,也会委曲求全。 陈祉失神,冷白的面色慢慢回温。 他猜测所有她哭的理由,就是没有猜到和自己有关。 说到底,她哭还是因为他的那些话。 那些话是真的,但对她的态度太咄咄逼人。 他不是早就清晰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混账事,她戴有色眼镜怎么看他都正常。 不公开关系是两人一开始的约定,是他中途要反悔的。 他更不可能嫌弃她的领带。 是他明明已经给她无限刷的卡了,希望她自己能买点价格昂贵的,不仅仅是给他,对自己也好一点,他想要她花他的钱,随便花,一天刷一个亿都不在话下,他巴不得她爱钱,巴不得她完全依赖他。 那些话陈祉收不回去。 就算收得回去,这些矛盾也迟早会爆发。 这次爆发的时机刚好,他因为她受伤忙于调查过去,知道周今川的真相,知道周今川的感情,加深他对周今川的忌妒和厌恶。 周今川又故意刺激他,如果将推测告诉南嘉的话,她会选择相信谁。 这个问题和妈掉水先救谁一样弱智。 陈祉不需要和他比。 南嘉对周今川再大的信任,再多的依赖,那也不过是少年时期的亲情。 她说过,她不喜欢周今川。 现在的陈祉只需要意识到。 周今川把她送来联姻,自己再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他们兄妹的关系永远间隔开。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9节 这就够了。 在这样的条件下,陈祉再让人从手心里脱离的话,那他就真是扶不上墙。 和前些夜一样,南嘉最后抱着陈祉的胳膊,昏沉沉睡过去。 她真的太累,这些天几乎没有休憩的时间,甚至忙得在医院都等不到周今川醒来就走了。 陈祉等她完全进入梦乡把人松开,换掉那件衬衫时嗅到浓郁的烟气,在1492呆得太久,没有禁烟的包厢里比战火还要浓郁,两次冲洗都清洗不掉那股难闻的烟味。 没办法,他也不想带烟味回家,套话的那群烟鬼需要烟保持清醒,否则难以交谈,即使如此他们今晚也谈了很久,才套出来一点消息,这还得庆幸他们毒性没发作能正常说话。 手机突兀震动。 声音不大,陈祉先摁灭,之后去另一个房间,回拨过去。 “大半夜你有病?” 沈泊闻都懒得问,语气这么凶狠,铁定是因为这通电话吵到谁了,他们这帮人以前半夜两三点常打骚扰电话,那会儿都不见陈祉说什么。 “见过何老狗了吗?” 何老狗在马仔称呼里是何老大或者何老哥,陈祉和沈泊闻对他可没这么多敬称,何况这人的女儿何鸢之前惹过南嘉。 这人从前有点势力,现在就一个不入流的倒贩子,知道陈家太子爷找他查十多年前的人,他兢兢业业帮帮忙细查一番。 陈祉说的那个小偷混九龙老街区的,但没有入党派,没姓没名的闲散人员,这种人通常为食物链的最底端,没有亲朋好友可以供出他的信息和下落,给出信息比较零碎。 真名未知,哪里人未知,只知道代号明珠,未婚但有个私生女,今年二十五,芭蕾出身。 陈祉提到这里时,沈泊闻大概猜到:“白思澜?” “是。” 这个小偷是白思澜的爹。 何老狗和马仔的口述中,这人非常疼爱女儿,代号明珠是因为这原本是女儿的小名,且比较女性化,不容易识别身份。 他每年都会给女儿买生日蛋糕和舞裙。 然而,白思澜并不待见他,讨厌他不入流的身份。 曾经他偷盗碧玺就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没想到杀人入狱,再出来更让女儿厌恶他。 他以为女儿嫌他穷,这些年忙于生计,当然干的都不是正经勾当,这两年更被列为国际通缉名单。 他如果是白思澜的爹,七年前想害南嘉的理由就显而易见了,他认为自己宝贝女儿被南嘉推下楼,两年不能跳舞,所以展开报复,不惜追到英国。 这就是周今川着急把南嘉转移去俄罗斯还得藏得滴水不漏的原因。 周今川是为南嘉好,但他更清楚,南嘉不仅是冤枉的,这些无妄之灾都是周家带来的。 如果不是他招惹白思澜,她们两个怎么会有矛盾。 而他招惹白思澜,自然不是出于感情,在认识白思澜之前,周今川也谈过几个没什么感情的女友,怎么到白思澜这边就浪子回头,非她不要了。 大概率,是稳住白思澜,以便拿捏住她爹这个不定时炸弹。 上次周今川之所以信誓旦旦保证南嘉安危,就是因为,白思澜在他手中。 这层关系理清后。 还剩最后一个疑点。 沈泊闻:“周家为什么非要去偷那碧玺?” 碧玺值钱,可周家夫妇不像是能不惜一切干大票的人。 陈祉:“纪意欢怎么说?” “碧玺我发给她看了,她说没见过,要么是假的,要么就从来没流通过市场,具体还得看实物鉴定才行。” “她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周了。” 陈祉:“我就知道。” 沈泊闻:“你又知道了?” 陈祉和沈泊闻提的时候就料到,这仔必然会拿这个理由让纪意欢回国的,没准在此之前自己就在脑海里七拐八拐找理由盼着她回来。 现在只能等纪意欢回国,等碧玺一个真相。 - 清晨,南嘉起迟了些。 这晚比任何一个晚上都要累,她习以为常看向身侧,是空的。 陈祉不在,替代他位置的是垂耳兔。 本来被她抱得起皱褶的垂耳兔,此时毛发光亮,被人用梳子顺过。 连耳朵上的蝴蝶结也被重新系过,整整齐齐对称。 坐姿被摆放得十分端正,像是刚入学的小学生。 南嘉轻叹一口气,下去洗漱,看见挤好的牙膏,是她喜欢的口味。 一切井井有条,仿若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争吵没有对峙,夫妻之间继续过着平常的生活。 今天要穿的衣服也被摆放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vera做的,她从衣架上取下来,自然而然更换上。 今天的小裙子,后面要系蝴蝶结。 她正要熟练地给系上时,门口不知何时晃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醒了。” 她没有转过去,知道是陈祉,“嗯。” 他径直走来,没有说其他的话,和往常一样,过去给她后腰系蝴蝶结。 她忽然说:“其实我自己会系蝴蝶结。” 陈祉手下的动作一僵,背对着她看不到神态,系到一半的结最终顿住,“所以。” “但还是习惯你来系。”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做的很多事情,我都理所当然。” “我是你老公。”他继续三两下给系上,狭长眼尾微挑,“给你做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 “老公就要做很多事情吗。” “嗯。” “哪条法律规定的。” “哪条法律没规定。” 她哑口无言,手背过去,想自己系,但被陈祉反握住,他系好了,将她轻轻往后一拉就靠入他的怀里。 “我希望你理所当然,也希望你肆意妄为。”希望她在他这里随意哭,希望她随心所欲。 周今川说她爱哭,但她除了床上被弄疼,没有哭过。 这次她有为他难过。 哪怕,是争吵。 “你会很辛苦,陈祉。”南嘉低声喃喃,“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因为曾经对我的嘲笑而特殊对我。” “你真的觉得,我是因为愧疚弥补你吗。”陈祉指腹卡着她的腰际,声线微哑,“冥王星,真的不知道卡戎的存在吗。” 她一愣,抬眸看他,小脸懵然。 他唇际浅浅漾起无奈的弧度,把人转过来,温热指腹覆着眼角,“眼睛都哭肿了,比兔子还红。” “是不是很丑。” “挺可爱。” “真的吗。”南嘉信以为真,侧脸去看一侧的反光镜,一下子就看到自己红肿的眼尾,仿若被人打了两拳。 她瞬时惊住:“这怎么肿成这样,怎么办。” “待会上药看看。” 她轻蹙眉,“可能没什么用。” “怪我不会哄。”他低声,“让我们家小兔子哭了那么久。” 越说越哭,越哄越哭得厉害。 要是不哄,可能反倒没那么多事了。 餐厅里,vera正忙布菜,这些本是下面女佣做的事,她怕她们做不好,经常亲自来,观察力敏锐的她看见南嘉微肿的眼角,没有多问,笑说:“太太最近练舞太累了,没休息好眼睛都肿了,我这就让人去拿消肿药。” “不用,陈祉去了。”南嘉拉开椅子坐下。 vera过来替她掰餐具,“今天的烧汁鳗鱼很鲜美,这是太太您爱喝的百合莲子露……” 家里一日三餐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 南嘉握紧调羹,轻轻搅弄,思忖片刻后忽然问:“他喜欢吃什么?” “少爷……”vera犹豫,“他没有喜欢的菜。” 通常情况,家里的厨房每日菜系都不同样,老宅也是如此,这些年从未变过,安全起见,不会特意为某个人做特别的某道菜。 vera挺纳闷小太太今天怎么突然这么问。 南嘉赶时间,匆匆饭罢,给桌上放置两张入场券。 vera惊喜:“太太?” “这是港舞的演出票,给你和许管家的,可惜没抢到好位置。”南嘉说,“谢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 vera不仅要忙家里琐事,还要替她忙舞团的服饰准备,他们的薪水是陈祉发的,南嘉不知道谢什么,用演出票略表心意。 “您太客气了。”vera问,“那少爷的呢?” “这个工作牌,你待会给他吧。”南嘉把挂绳挂在椅子上,“有工作牌可以坐前面的贵宾散座,还可以进后台。” 相当于内部家属券。 “少爷马上就要过来,您不亲自和他说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0节 “他这几天很忙,我要是直接和他说的话,他肯定会抽空过来。”她说,“我不想浪费他时间,你也不要给他压力,如果他有空就来,没空就算。” vera欲言又止,小太太和她刚认识的不大一样,刚开始对少爷视而不见,后来开始关注他,而现在,开始细致入微的关心。 南嘉和下楼的陈祉擦肩而过。 他把药膏递过去。 南嘉点头:“谢谢。” “你跟我道什么谢?”他俊美面庞忽然一冷。 “我……”她局促,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他的好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陈祉看她微肿的眼睛,什么话都咽下去,“没事,路上慢点。” 沉闷的氛围延续到餐厅。 vera布好菜,恭恭敬敬站在一侧,等陈祉来了后,踌躇问:“少爷,您有喜欢的菜吗。” 陈祉压根不理她。 一旁跟随的许管家朝vera使了个眼色,这都伺候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没眼力见,询问菜系都是越矩了,何况是具体到某一道菜。 “是太太问的。” vera一句话化解现场的矛盾。 陈祉:“她问这个做什么?” “可能是想关心您吧。”vera说,“您要不亲自告诉她。” “你就说,她喜欢的我都喜欢。” “好的。” 陈祉目光瞥见桌上的两场封在塑料薄膜里的券票,示意许管家拿过来,“这是什么。” 标题港岛芭蕾舞团,芭蕾舞剧《舞姬》,下面是座位号和场馆地址,最右边是副券和时间标注。 港舞芭蕾不论内陆还是港岛都很受欢迎,上次的舞台失误虽有影响,但大型剧目《舞姬》新编导的剧情早在宣发第二天就引起不小的关注和自然流量。 如果不提前预订的话,是拿不到票的。 “这张券的位置不太好。”陈祉简单打量,“那张也一般,她就不能给我找一张中心的贵宾席吗。” vera和许管家面面相觑。 嘴上这样说,陈祉还是拿走一张。 感受到vera锋利的眼色,许管家不敢胡言乱语,可也不能让误会加深,小心翼翼提醒,“少爷,这两张票,是太太给我和vera的。” 陈祉拧眉:“你们的?” 怪不得,是两张票。 怪不得,位置并不是特别好。 但是,他连不太好的位置,都没有。 “哦。”陈祉忍住攥票的冲动,冷静还回去,轻描淡写,“那你们看吧,我那天没空。” “您那天不去吗?” “不去。”陈祉说,“我有很多事情要忙。” vera轻咳,又从南嘉刚才的座椅上拿起一枚蓝色工作牌,“那太太刚才留给您的工作牌,您是不是用不到了。” “工作牌?” “太太说,有这个牌子,可以不受限制随便坐在贵宾席,甚至可以去后台找她。”vera解释。 陈祉淡淡一瞥,“她给我的?” “是的。” 他面色稍稍好一些。 这个工作牌比入场券更稀有,最主要的是可以直接去后台找她。 “但是少爷刚才不是说没空吗。”许管家笑眯眯接过牌子,“要不我们还是把工作牌还给太太吧……” 陈祉:“我说了吗?” 许管家:“说了。” “说了吗?” “……没有。” “还给我。” “……”许管家讷笑,恭恭敬敬把工作牌递上。 挨了训,但功德圆满。 “她为什么不自己给我。”陈祉匀称指骨慢条斯理摩挲工作牌,是她的吧,有淡淡的茉莉香。 vera不肯解释,左右为难,南嘉既然托她给,就是不想陈祉为难,那她这边不好回答。 “怎么,你们两个今天要造反吗?”陈祉说,“要我给你加奖金才肯说?” “不是。”vera没这个胆子提要求,犹犹豫豫,“太太她知道您这几天忙,不希望你忙里抽空去看她的演出,所以让我们代劳。” 由vera开口邀请的话,陈祉可去可不去。 否则南嘉亲自和他说,他再忙也可能要抽空去,这是她不希望看见的。 而且不给票只给工作牌,他就算不去,也不会有浪费她一张票的压力。 vera说:“太太真的很关心您呢……” 就是考虑得太多,太小心翼翼。 陈祉不由得攥紧那张工作牌。 她怎么,这么笨。 周嘉礼,笨蛋一个。 第63章 杏花粉 这是什么信?情书吗 港舞演出这天,座无空席。 放票当天全部预订完,宣传照一致好评,被冠以最大规模新编导舞姬舞台剧。 南嘉和苏璇两个人没演人先小火一波,不少人顺着官微摸到她们的私人账号关注。 她们不比白思澜每日营业,但寥寥几条博文下评论全是加油鼓励。 两人之前合作的天鹅湖屡受好评,众多观众期待她们继续合作,对这次舞姬信心满满,港舞的班底殷实,两个主演过关,整体就不会差。 令人放心闭眼入票的原因之一还有这次的服装造型,所有人的演出服都是统一定制,由bl家纯手工赶制,设计感别出心裁,价格昂贵到让人怀疑能否回本。 宣传报上显示陈家集团两家企业广告商标,粉丝们放下心,有这样的背景,再大的开销都没问题。陈家是行内典型的投资大拿,港岛所有居民日常生活都离不开税收和陈家产业,港舞受到陈家重视,相当于女明星步入豪门,前途无量了。 剧院后台,春意盎然,百花争艳似的绽放,不论群舞还是主演,服饰极致漂亮,流苏和繁复纹饰点缀,配上高级刺绣的结合,随便拉出去一个人都是走秀的存在。 群舞的服饰以粉白色为主,苏璇的是白色,南嘉则为赤焰的红,后几幕会更换新的服饰。 南嘉做头饰造型时,小乔忍不住给她疯狂拍照:“妈呀,嘉嘉你真的绝美,这衣服太配你了。” 她衣服是bl家难见的私人定制,价格和精细度更高几个层次,vera可不会让自家太太在着装上马虎。 舞姬妮姬娅衣服不是裙子,而是典型的异域风情舞娘服饰,上方是金线和细碎珠串绣成的半截裹胸,腰腹袒露,下方类比于灯笼裤,尾端用光彩熠熠的金圈收边,bl家设计师巧妙之处在于,细看是长腿裤,当舞动起来时,又像翩翩的红裙。 “怪不得大家都在疯狂抢票。”没有出演的小乔替她拉拢衣服打下手,“主演这么漂亮,来了就能一饱眼福。” 南嘉被她逗笑,“大家都很漂亮。” “嗯嗯,苏璇姐也好漂亮。” 最后南嘉由着造型师帮忙把红色头纱戴上,手机这时响起,看到号码后她稍微惊了下,一不小心低了下头,动作弧度不大,却不小心和造型师动作背驰,拉扯间,没有固定住的头冠猝不及防摔下去。 离得近的小乔下意识去接,手因为受伤,不仅没拿稳,还不小心踢到了。 本就脆弱的头冠中间的支撑位置略显变形。 头冠上面的玻璃钻随之掉落。 “对,对不起。”小乔惊慌失措。 “哎。”造型师忙捡起来,着急如焚,“这怎么摔成这样子?” 听到声音,南嘉没有接陈祉的电话,看过来,“怎么样,给我看看。” “这个头冠不能用了,还好里面应该有备用的道具。”造型师说,“就是颜色和你这个不一样。” 为防止万一,舞团的道具和服饰都会多加备份,避免发生小失误。 “备用的头冠不是群舞的吗?”小乔一脸愧疚,“嘉嘉的头冠是红色的,镶嵌了红宝石,用其他的不好糊弄。” “没办法。”造型说,“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南嘉接过破损的头冠,仔细打量后,拨打vera的电话。 vera不仅给她准备服饰,头冠和饰品都有,且价格昂贵,她不希望太突出显目,婉言拒绝了。 vera听南嘉说这边的头冠损坏,心头一紧:“太太您是想要上次给您准备的头冠吗?” “是的,还在家里吗?” “您上次说不用,我给送去保养了。”vera说,“要不找别的替代下?” “那你找看看吧。”南嘉没抱希望,就算找到了,半岛离这边这么远,可能根本赶不上。 造型师这边只好找胶水看能否把玻璃钻镶上去,其他队员也出主意。 也有人说不戴头冠也行,妮姬娅的头冠可有可无,不像公主那样需要标明身份。 少个头冠就少一丝女主的存在感。 最重要的是,宣传剧照上,南嘉是戴着头冠的,全身上下的服饰和头纱相得益彰,恰到好处,缺一样的话可能有照片诈骗的嫌疑。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1节 vera那边同样慌不择路,事关小太太的,第一时间汇报给陈祉。 被拒接电话的陈祉在路上,听完后轻皱眉:“你就给她准备了一个头冠?” “……”vera不好说,就一个,南嘉都没有戴,她哪敢再去做。 头冠不像项链手镯之类的,家里一抓一大把。 且要红宝石的红头冠。 全岛难寻。 “母亲的藏宝阁有吗?”陈祉问。 vera早就想到,不敢自己提出来,“夫人藏宝阁里有类似的红宝石皇冠,是两个世纪前的古董产物,加以修正后现在放在最里面。” 最里面的藏品最珍稀。 那头冠是千禧年拍卖得来的,那时候就是上亿美金,现在更不可估量。 “让他们飞过来。”陈祉说,“落点在总部大厦。” vera小心翼翼:“夫人会同意吗。” “先拿。” 说一不二的大少爷和内柔外刚的大主母,vera一个都不敢得罪。 陈祉没让他们为难,让司机改变路线,往总部赶的时候,他先给母亲打声招呼。 那边听说他说要动头冠,不可置信。 “陈祉,我真是把你惯的,你不是不知道里面很多东西都是我费神费力才买到的。” 竟然打起她皇冠的主意。 如果是现代工匠用最高级别的宝石镶嵌定做的话,不论多少价格她都无所谓,但古董级别的藏品,是不可以示人的,避免造成名誉风波或者被有心人盯上。 且照他的意思,南嘉那边已经因为不小心而摔坏一个,这一个要是再摔的话,谁都无法挽救。 “我知道。”陈祉说,“所以才想求母亲让个步,你知道我,我没求过你们什么事。” “你这是求吗,你已经让人去取了。” “……因为事情紧急。” “这种事情真的紧急吗?”陈夫人说,“只是一个演出。” “是她的演出。” 陈夫人沉默半晌。 陈祉确实没求过他们,因为大部分东西都是唾手可得,他不需要求人,想要的,父母,祖父母都会双手奉上,所以那年成年礼,各路亲朋好友对他的礼物愁翻天,那时候没人知道,博得他心意的不是一条狗,是狗的主人。 陈夫人:“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我很喜欢那顶头冠。” “是这个原因吗。”陈祉说,“母亲,今天我不提醒你,你可能都忘记自己有那顶头冠。” 陈夫人温言一笑,“反正很重要,我不想给你。” 陈祉没废话:“条件是什么。” 儿子这么爽快。 陈夫人不磨叽,做那么久铺垫,就等他开口,温声细语,“妈咪呢,最近看你晏叔叔家的龙凤胎特别可爱。” “那您常去看看。” “你小子能不能给我认真点。”陈夫人说,“我知道嘉嘉事业忙,但是你不能不上心,得和她多商量。” 陈祉不说话。 “孩子是爱情的结晶。”陈夫人说,“你不想要孩子吗?” “不想。” “她什么想法。” “生孩子太辛苦了。”陈祉说,“还有风险。” 全在在的母亲就是难产而死。 从全总一个中年男人嚎啕大哭和他说起亡妻时,生孩子这件事,就已经从陈祉的人生中划开了。 那年在阿拉斯加,他可以冒百分之九十的人身风险去赌野狼的身手敏捷还是他的子弹更快,但不会冒十万分之一的概率赌她生产安危。 现代医疗水平发达,但没人保证百分百概率。 陈夫人察觉到她这个儿子应该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冒险,哪怕一丁点。 她几次无言以对,知道没法从陈祉身上下手,“那她呢?她不喜欢孩子吗?你问过她的意见吗?” 陈祉没考虑,更不可能问过。 上次赛马场,从南嘉对小孩子的态度能看出来,她是喜欢的。 如果她有自己的孩子的话,一定会更有耐心,会把自己缺失的那部分亲情,加倍放在孩子身上。 “不用问,她很忙。”陈祉没有掉入幻想,冷冷否决,“不会有这个打算。” “陈祉,你不能这样自私专制。”陈夫人叹息,“问都不问,怎么知道她和你的想法一致?” 陈祉没说话。 他就是这样的人。 “许管家之前给我看过一张照片,”陈夫人说,“是嘉嘉的学生照,但只有半截,另外半截被你剪了。” 贵族高中女生校服是裙子和直筒袜,男生是长裤。 陈夫人所看到的照片,被剪的那截隐约可见是长裤,说明那本来南嘉和一个男生的合照,只不过被剪掉了。 她刚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所以那次晚餐上搞错主宾语,差点说漏。 自幼肆意不逊的儿子能有常人的感情,当然不是坏事。 只是。 联想到英国的分公司以及对周家的持久针对,陈夫人作为局外人都感觉到可怖。 陈祉所做的一切,就是一己私欲地要得到。 “您既然知道。”陈祉说,“不如直接成全。” “头冠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替我问嘉嘉喜不喜欢孩子。”陈夫人说,“不止如此,我希望以后很多事,你都替她想想,她是否愿意。” 陈祉沉默了会,“谢谢。” “行了。”陈夫人轻声叹息,“我也不是封建父母非要催生。” 她向来擅长以退为进,以柔克刚,逼着陈祉他未必就范,退一步讲,可能另有改变。 可惜任何招数对陈祉来说无效,一心只要头冠,拿到手后,以极限的速度飙车到剧院。 将时间发挥到极致。 开场之前,南嘉被陈祉一通电话叫出去。 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她匆匆拧门出去,后台长廊偶有路过的闲散人员,陈祉没有像上次那样暴露,口罩和鸭舌帽都戴上了。 那贸然出现的人,南嘉震惊的心情达到巅峰。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脸上带着清透的妆容,睫毛长卷翘,忽闪忽闪的,眼眸水光联姻,润白清丽的面庞和那身红色异域舞娘服饰,形成极大的视觉反差,细腰长腿,媚得惊心动魄。 樱粉色唇珠小巧玲珑,柔软丰润,看上去很好亲。 陈祉目光锁紧,不自觉出神。 她人就站在他面前,真实的,美好的一个她。 既然如此,已经拥有这些的他,是不可能按照妈咪的意思,冒险去要一个孩子的。 跟他后面的vera忙提醒头冠的事情,“太太,我们给您送头冠。” “啊?” “你头冠不是坏了吗。”vera说,“给你送了个新的。” “什么样的?” “太太,您看看适不适合。” vera手里捧着一顶铜金色的红宝石头冠。 就算南嘉不识货,一眼都能看出,那红宝石头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纪的产物。 仿佛是从虚幻的舞姬故事中拿出来的头冠,不论颜色,低饱和度,恰到好处的绚丽几乎就是为妮姬娅量身定做。 “这是什么……”南嘉懵然。 “我先给太太您戴上吧。” 不能让造型师毁掉陈夫人的藏品,vera亲自来给南嘉固定在头顶上。 南嘉没弄懂怎么回事,人被拉着坐在一个台子上,vera一边佩戴,一边念叨头冠的珍贵,上面镶嵌的宝珠来自于古希腊,沉淀悠久的历史,论色泽和纯净度的话也许不如现代,ct以及底蕴都是炒作的珠宝难以匹敌的,历经几位王储爱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头冠。 “这么稀有的头冠是从哪里借的?”南嘉看向陈祉。 “妈咪给的。” “妈咪的?”她一惊,“这怎么行,我不想用。” 陈祉看着那顶头冠完好无损地戴在她的发间,登对至极,“为什么不想用。” “太贵重了。” “一件物品而已,配你才贵重。” 南嘉不敢乱动,“我怕弄坏……” “坏就坏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2节 “这不是妈咪的东西吗?坏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懒洋洋挑逗,“最多打我几下。” 她似乎当了真,“那妈咪打人会打很疼吗。” “又不打你,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低声喃喃:“都一样的。” 打谁都一样。 都很难受。 “说着玩的。”他自知夸张了,“妈咪不是小气的人,她的珠宝是博物馆的几倍,坏几个没关系。” 南嘉还是很谨慎,轻轻拧眉,“真的吗……” “太太放心,已经戴好了,绝对不会掉下去。”vera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心满意足欣赏自己的手艺。 头冠略重,南嘉不适应。 最不适应的是它难以评估的价值。 是陈夫人的藏品,是陈祉紧急送来的。 “替我谢过妈咪。”南嘉在他跟前显得纤瘦小巧,后面对他的道谢咽了下去,“你会留下来看演出吗。” 陈祉没有动容,淡淡反问:“你希望我看吗。” “你有空吗。” “周嘉礼。”他说,“我是问你,希不希望。” 是问她的意愿,而不是要她考虑。 可是。 南嘉吃不准他是否有空,让他跑过来送头冠已经很耽搁时间,芭蕾演出耗时两个多小时,剧情晦涩难懂,不能随意走动玩乐,对不感兴趣的人比电影还无聊。 她犹豫不决。 “我不需要你为我细心考虑那么多,你要是说希望的话我就留下来。”陈祉英俊眉眼毫无温色,“不希望我立马就走。” 要她和从前一样,不需要那么多顾虑。 粗枝大叶会将人越推越远,小心翼翼也是。 不要棋盘博弈,要心跳同频。 演出马上开始,陈祉没有耽搁她时间。 倒计时,三二一。 陈祉转过去。 仅仅一瞬间,南嘉轻轻拽住他袖口一角,“希望。” 他没动了。 “但是你留下来看的话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很无聊。”她说。 “我又不是没看过。” “啊?”南嘉诧异,“你看过哪场?” 陈祉避开视线,轻哂,“随便看的,时候不早,你该走了。” “等一下。”她把早已准备的一封信拿出来,往他手心里一塞,“这个给你。” 他接来,“这是什么?” vera在,她没有和他亲亲我我,委婉回答:“给你的信。” 她补充:“回去再看吧。” 信件这东西,不分别不想写,但他们这些天和分别其实没什么区别。 各自早出晚归,各忙各的。 明信片是杏花粉,上面贴有两只软萌小兔子,少女感满满。 陈祉拿在手心,长指抵着封条,压抑拆开的欲望,冷静从容,“这是什么信?情书吗?” “不是。” “不是不看。” 她一愣,“那还给我吧。” “不给。”他单手背到后面,另一只手反握住她的腰际,无耻低哼,“我手里的就是我的了。” “那你收了信。”南嘉低声,“……我们算重归于好吗。” 这些天,她好像一直在思索,如何弥补那天的窟窿。 终于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信也许是最好的针线。 “周嘉礼。”陈祉咬牙冷笑,“谁跟你重归于好。” 被凶到的她睫毛下意识垂落,轻轻发颤。 他卡住她的腰,要不是有人在,恨不得摁墙上亲,唇息靠过去紧贴她的耳际,一字一顿强调:“我们就没有不好过。” “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她懵然。 他看她娇软无害的模样,不知要用多大力才克制住抱过来的冲动,演出在即,不能弄乱她的妆容和服饰,最后只用食指轻轻勾着她的小指,“去吧。” 第64章 冰 “但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历经三个多月,由港舞专业团队新编导,新演员苦心训练的大型舞台剧在晚七点准时开幕。 交响乐团各就各位,乐手衣着笔挺的黑色礼服,提琴手们琴弓拉出醇厚婉转的旋律。 陈祉入座贵宾席,没有真借用她给的工作牌,他的小太太似乎并不知道,这处剧院就是陈家名下的。 两个多小时的演出。 对剧情了解不多的陈大少爷在主角出场前就没抬过头。 不相干人的表演,还不及手上的粉色信封更吸引人。 南嘉的话历历在目。 回去再看。 这几个字,对之前的陈祉来说就是耳旁风。 没准人刚走,他就能顺手拆了。 现在,他并没有动。 小别扭之后,两人循序渐进,在某些事情上都变得不约而同地小心,互相尊重。 期间,接到沈泊闻的电话。 这里不能接。 陈祉给他转信息。 【?】 同样不喜欢发消息的沈泊闻只能将就会:【纪意欢回来了。】 【怎么说。】 【她说那块碧玺可能是个传家宝。】 如果是像南嘉今天头冠那样的古董品,流转过几任王室和富商之手,纪意欢肯定是能鉴别出来的,然而几经调查不曾听闻任何风声,说明从不在市面上流通,这样的传家宝级别藏品,很难鉴别出真相。 沈泊闻:【周今川他们家有病吗,去偷别人的传家宝?】 如此一来,疑点重重。 如果南家真有这样的传家宝,不该穷困潦倒。 局面再次陷入僵硬。 舞台在换背景。 女主角入场了。 摇曳的红在暗色下对比鲜明,周围观众七嘴八舌唏嘘讨论。 “好美啊,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舞蹈演员。” “这种美人怎么从前听都没听过,毫无名气。” “港舞今天的服饰得给个好评,太贴合角色了。” “哎,怎么第一幕就上这么大的难度,港舞编导还是人吗?” 不同于全球各地其他版本,港舞的舞姬经过多处改革编导,将难度本就是芭蕾舞剧顶端的舞姬更拉上一个高度,在这里,连不起眼的角色都要面临严峻的体能挑战。 难度越大,引发的观众回响越大。 前有一气呵成的三十二独家挥鞭转,后又是加强版的妮姬娅,谁能想到不出名的南嘉能够轻松拿捏这些角色。 纵使不允许拍照,依然有观众偷偷摸摸录像,将视频上传至各大平台。 前面几幕对比传统,动作难度加成不是一般的高,幽灵王国32个群舞动作井井有条,营造出的氛围拉满凄凉代入感,而山崩地裂之后的那一幕,更是别具一格的改动。 已换成白纱裙的妮姬娅双手举着一条同色长丝带,末端连接着曾经的爱人索罗尔,他因背叛爱情而遭到天神的惩罚,来到天堂和妮姬娅相聚,看到她后表情是过度思念的着急。 妮姬娅的表情需要更加丰富。 几分钟要将自己悲惨的一生总结完毕。 南嘉每次训练都有不一样的感受,这次真正上台,面部表情自然丰富,当丝带断裂的那一瞬间,她轻轻挥动双臂,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放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3节 舞曲渐入尾声,聚光灯下,妮姬娅单足支撑半跪,以一个优雅的屈膝礼结束。 全场哗然。 哪怕港舞提前宣传,大家也没想到是这样的be结局方式收场,断裂的丝带代表两种结局,既是明晃晃的悲剧,也有大量留白给浪漫主义的人遐想。 后台休息室,全体队员击掌庆祝。 南嘉一如既往,每次表演结束都会和张老师讨论细节。 “这次表演太棒了。”张老师笑道,“挑不出一点毛病。” “是吗,那我可要休息了。” “休息就别想了。”张老师拍拍她的肩膀,“等着巡演吧。” 宣传照放出来后,内陆几个一线城市的大剧院都争着排期要她们的演出,欧美那边都在关注,明年就要安排全球巡演了。 这次演出顺利是情理之中,专业新编导,功底深厚的团队,还有本就天赋异禀的南嘉和发挥稳定的男女首席。 门口,小乔喊道:“嘉嘉,外面有人给你送花。” 南嘉没在意:“花不都是放一起的吗?”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九百九十九朵。” “一样的。” “不一样的。”小乔笑眯眯,“是蓝蔷薇哦。” 南嘉一怔。 这一大捧蓝蔷薇体积太大,没法送进来,她提着裙子出去看,由四个人抬过来,下面是支架托,淡蓝色的布折出一个凹槽,做成一个巨大的中心圆,九百九十九朵蓝蔷薇簇簇堆叠,清新沁香似有似无飘荡。 “这个颜色从来没见过呢。”有队员好奇凑来,“这不是喷漆上色的花吧?怎么看着是真花。” 不是鲜艳的天蓝色,偏于晴山蓝,比月白更浓,比群青更淡一些。 这一大捧蓝蔷薇,在众多队员收到的百合,玫瑰中格外显目。 是独一无二的蔷薇,纯天然没有经过后天上色,最纯粹的蓝。 “这是谁送的啊?怎么没有名字?”有人好奇问。 “还能是谁啊。”其他人嬉笑,“我们都从来没见过自然生长的蓝蔷薇呢,结果人家一送就这么多,铁定是陈少了。” “哎呀,嘉嘉姐好像害羞了,每次问她这些事她都不说,还以为两人吵架了,结果一秀就秀了个这么大的恩爱。” 南嘉本来没脸红,被她们围聚着,两颊温度蹭蹭往上涨。 没想到陈祉会给她送花。 他们之前吵架,她以为他们要冷很久,但在此期间,他没有忘记要给她送花。 手机这时响起,南嘉忙支个借口离开,当然没忘记让那四个外送员跟来。 陈祉说在车里等她过来。 大剧院外面停了很多辆车,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和他对位置。 “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 “你后面。” 南嘉微顿,回头就见陈祉朝她走来。 挺拔颀长的身形直入眼前,她双眸瞪圆:“你不是在车里等我吗?怎么出来了。” “出来找我们家的小路痴。”陈祉这次没忍住,抬手捏她脸蛋。 “我才不是路痴,我只是没看到你在后面。” “哦,小瞎子。” 她两腮微鼓,不满地哼了一声,“也不是。” “怎么不是了,我眼睁睁看你从我面前走过去,头也不回。” “车太多,没看到。”她嘀咕,“下次,我尽量长眼睛。” “找不到没关系,我来找你。” 陈祉伸手。 南嘉要接的时候。 他又忽然收回去。 南嘉轻轻眨眼睛,“怎么了?” “这里有很多狗仔,可能会被拍到。”他慢条斯理地把手落入长西裤的袋,“这次,爷自觉吧。” 自觉地避免他们被迫公开。 南嘉恍神。 陈祉:“不夸我吗?” 她还只是看着他,一瞬不瞬。 在他多想之前,南嘉本来提着裙子的手,忽然挽上他的臂弯。 他比她高出那么多,宽肩窄腰,臂膀比她小腿都粗实,抱起来很有安全感,她不由自主把额头也靠了过去,和他依靠。 “这算什么?”他问。 “拍到就拍到呗,是时候给你名分了。”她轻笑,“要不再给你弄个封号,封个妃什么的?” “幼稚。”他说,“不对,我为什么不是皇后。” “……哦,忘了。”她额头蹭了蹭他的手臂,“我看清宫剧上都是妃子大乱斗,忘了还有皇后。” “你就是没把我放心上。” “放了的。”她食指做笔,在他衣服上写透明封号,“陈皇后。” 就算他嫌弃幼稚,她写得依然很仔细,眼神格外真挚又坦诚,笑眯眯给他封个名号。 陈祉忽然发现她软起来那还真的有点承受不住,那双鹿眸的碎光直往人心里钻,惹得痒痒的。 几道人影从侧面飘过。 陈祉说中了,这边真有人拍照。 为了不让人狗仔造谣生事,陈祉的保镖还是会警醒得将人赶走。 上车后陈祉自然攥过她柔软的手心,挠痒痒似的玩着,“那之前为什么不公开,为什么要等你演出后?” “之前我默默无闻,要是在演出前公开,来看演出观众看到我最先想到的是陈太太,而不是我的名字。”南嘉说。 这是难以避免的,陈家的势力更大,她是陈太太身份被提前被爆出来,热度肯定大于她默默无闻的名字。 在舞团里公开的影响也是如此,大家会下意识觉得,她是依靠外挂,从而忽视人的存在。 理由解释的通,陈祉没追问,把她刚才给他的信拿出来。 “现在可以看你的信了吗?” 是完好无损没有拆封的信。 南嘉诧异:“我以为你提前看了。” “不是你让我回去再看。” 她以为,他不会听她的话。 那次摊牌之后,两个人在相处过程中,都或有或无的,尽量遵循对方的意见和想法,哪怕是一件小事。 “看吧。”南嘉思忖片刻,“你做好心理准备,只有两行字。” 在她说可以的瞬间,封条已经被陈祉拆开。 车厢后面的灯亮了一点,两行字清晰可见。 【今天天气真好,适合我们见面。】 不是像写给周今川那种带有哀怨的信。 是觉得今天天气好,心情好,想见他,所以用文字表达思念的信。 两行字,在某种意义上,胜过她写给周今川的无数封。 “看完了。”陈祉慢条斯理地将信收好,“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能给我解释下吗。” “就是字面意思啊。” “字面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了。” 就等这句。 听到就舒坦了,陈祉往后一仰,继续打量:“今天写的吗?” “昨天也想写。” 昨天天气也很好。 天气好想写,不好也想写。 “想我为什么不给点表示。”陈祉没皮没脸得寸进尺了,“你这几天,早出晚归,快把你老公憋死了。” “那你想要什么表示。”南嘉语气轻扬,像是明知故问,“要亲一下吗。” “随你。”陈祉话是这样说,指腹已经按了中控台的挡板控制。 前后座的挡板正在慢慢上升。 南嘉忍笑,这人嘴上说随便,手倒是勤快。 “那你想不想亲?”她问。 “你为什么要问我。”陈祉英俊眉眼快压不住的耐性,“你不能强吻吗。” “这不太好吧,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愿意,下次也愿意。”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4节 她屏息。 好吧。 这个人把下次的答案也告诉她了。 她只好凑过去,浅浅吻了下他的唇际,没敢逗留太久,怕下一秒遭强吻的人是她了。 南嘉瞳眸认真对视他:“今天的陈祉好乖。” 他竟然没有提前看信。 是她完全出乎意料的。 “乖吗。”听她夸两句,陈祉一把将人捞过来,放腿上坐着,狼尾巴得意忘形快藏不住,“回去给你看看野的地方。” “……” “知道你穿这条裙子的时候,我有多想做你吗。” 南嘉半靠在他怀,泛红的面颊再升一个度,她身上这条是最后一幕的裙子,比普通芭蕾舞要长一些,设计轻盈翩然颜色偏于象牙白,像月光织作的纱裙,舞动时翩跹若仙,论魅惑度其实没有那条红色舞娘裙。 可他就是喜欢这一条。 喜欢仙女被拉下凡,看她潋滟的娇憨。 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感觉到炙热的体温,她愈发有一种不好预感。 “上来吻我。”他说,“慢慢练习,下次上来坐我。” “……陈祉。” 他没有催她,给她缓和心境的机会。 南嘉训练那么久,今天的舞台演出更消耗体能,她都不敢想自己坐的话能坐多久,可能没几分钟就动不了了,那他肯定会笑她。 她红着脸,不让自己想太多,手心攥着他的衣领,轻轻吻了过去,他每次都给她浅尝辄止的机会,看她笨手笨脚之后,再回她更猛烈的亲吻。 这次时间更短,没多久,他手心箍着她后脖颈,不讲道理又蛮横地捧过她的脸颊加深这个吻,侵袭她唇齿间的每一寸角落。 南嘉没能换气,声音不自觉呜咽,隐隐后悔给他安了个好词,他这人怎么可能是乖的,哪哪都透着坏,这才多久,那坏坏的就顶着了。 松开她后,陈祉淡笑,面色从容,慢条斯理的,“怎么结婚这么久还不会换气。” “明明是你亲得太过分。” “接吻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吗。” “……是这样吗。” 他笑,揉揉她的发,“不知道,反正和你接吻我就是这样,改不了。” 慢慢吃的话做不来,不止是接吻,做也是,手里握着那把细腰,面对那迷离双眸,怎么可能慢点来。 “岔过来坐。”陈祉轻轻拍她,“前面有人开车,放心,我不做什么。” 她是从那边座位挪过来的,侧坐在西裤上,抱也是侧抱,乍然没理解他说的岔过去是什么意思,等他来拨她腿总算明白了。 背对着他坐。 “不习惯。”南嘉抗拒。 “慢慢就习惯了,我想这样抱着你。” 她没有动,陈祉便主动把她挪过来坐着。 这一坐更不对劲,很明显感知到异处。 南嘉这次抓的是他的衣角,畏畏缩缩的,“你怎么现在就……” “别害怕,这里什么都没有。”他手里拿着一瓶冰水,简单净过,“带你提前习惯下。” 这怎么习惯,南嘉有些难堪,看裙摆被撩一旁后,更别扭地低哼一声。 陈祉唇齿厮磨她的耳骨,热意的笑传递,“手又没动叫什么?” “……有人。” “看不见。” “你刚才说,前面有人,不做什么,让我放心。” “你都说是刚才。”陈祉说,“我洗过手了,可以吗。” 甚至是用冰水洗的手。 南嘉疑惑地噎了声,在他听来是默认。 冰冷的指尖一下子就透过底裤传递进来,前所未有的感觉使得南嘉脊背不由得打挺,抵住前方无法看清的磨砂挡板玻璃。 侧面是车的单视向玻璃,绿化带正走马观花地掠过。 劳斯莱斯速度很快,手也是,指尖若有若无点着。 前面有司机和保镖,南嘉都不太敢喊出声来,哪怕隔音好到听不见。 陈祉单条臂膀环抱住她,另一条臂膀则穿过她的膝盖窝。 今晚踩在地板上跳舞的足尖此时被弯成另一种弧度,并受原始反应不自觉蜷住,甚至轻轻颤抖。 “宝宝喜欢食指还是中指。”陈祉单手肆搅,另一只卡住她的下颚,像是一场刑事逼供,“还是说两根一起?” 她声音被捏得含糊不清,细弱如蚊,“不,不喜欢。” “都不喜欢吗。” “嗯……” “是吗。”他不急不慌,也不拆穿她,拇指抵珍珠后听她惊呼,又笑,“你不是说前面有人会听到的吗。” “你怎么这样……”她快要哭了。 保镖听见还不是要怪他,否则她怎么可能出声。 “那你说喜欢哪一根。”他倒是坏得理直气壮,“不说的话就当你都不喜欢,只喜欢我这一个了。” “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他薄唇漾笑,自然而然给她加了上去,“你确定?” 从一加到二,中指骨节分明,修长均匀,这只适合签合同文件的手,此时正在急速威胁她。 “陈……”她这次连名字都喊不出来。 “都不喜欢吗?” “都,都喜欢……你快点拿走。” “都喜欢为什么要拿走?”他整她简直跟逗小孩似的。 男声比女声更低沉,分贝再压低的话,前面是听不到一点的,只有当事人能听见,一清二楚直往耳孔里钻,不受控制愈深,和他的手一样,从声音到感官要无差别支配。 南嘉一句话都不想说,死死咬着唇,满是懊恼,怎么就往他这边坐了,前面两个人都在,他不要脸她难道要跟着纵容吗。 抵达半岛别墅,车速停下来。 陈祉也停了,好笑地看着怀里软绵绵快昏迷的人,湿漉漉的指尖捏着她的鼻子,“到家了。” 他拿纸巾擦拭晶莹痕迹,“口是心非的小喷泉,又哭我一手。” 不止,向来斯文工整的长西裤也有一块,像是被小孩子尿了痕迹。 幸在夜色昏暗,无人在意,陈家的打工人都是极有素质的,工作时两只眼睛放哨,耳朵站岗,这时候就当隐形人,送到目的地后,离开速度太快,南嘉都怀疑他们是否在车上。 简单整理后,下来的两人都很工整,她现在出去,裙摆自然垂落,是看不出一点异常的,实际上内里不知道被手带到了多少次。 南嘉往往要缓很久,他先下车后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揉皱的芭蕾舞裙自然垂落。 陈祉:“有个问题。” 南嘉埋首:“……别问,不许说我。” “不调戏你。”他说,“问个正经的。” “什么?” “你喜欢孩子吗。” 这个算正经吧。 南嘉犹豫地思忖。 正经是正经,就是问得有点突然。 今晚南嘉演出顺利,离不开陈夫人的头冠。 陈祉料到妈咪她不会善罢甘休。 不如他先问,探究下她的意见。 南嘉反问他:“你喜欢吗。” “不喜欢。” 他给出明确答案。 希望她的答案和他一样。 南嘉没有受到影响,额头往他心口靠了靠,认真思忖:“但我挺喜欢的。” 第65章 枸杞雪蛤 生个不调皮的 南嘉对陈祉说的话大部分是实话,很少违背内心真实想法。 大概是因相熟后就坦诚以对的通病,比如之前讨厌他不会因为他是陈家太子爷就藏着掖着。 再比如现在他问她有没有想他,她大大方方承认,如果非要否认的话,反而心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问到孩子,她的回答也很纯粹,就是喜欢小孩。 陈祉拧眉,欲言又止,南嘉好奇心上来,攀勾他的脖颈,“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子。” “调皮,不喜欢。”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5节 “那要是调皮的呢。” “那你给我生个不调皮的。” 她一下子噎住,鸵鸟似的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当我没说。” 这怎么生,他俩基因摆在这里,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生一个就能炸家。 到玄关口南嘉被放下来,换好鞋后先摸摸迎上来的猫头狗头,他俩今天格外兴奋,十一时不时抬爪示意,她顺势看去,一面的客厅换了副模样,地上沙发上被各式各样的兔子玩偶占满,眼花缭乱,数不胜数。 以为自己来到了兔子窝。 十一和白仔比她好奇心都重,随意扒拉几个玩偶玩。 “这,这是……”南嘉指着五花八门的玩偶,惊诧得无话可说。 真给她买一百个兔子玩偶了。 不是闹着玩的吗。 陈祉随手拿起一个蓝兔子,往她怀里一揣:“你不是喜欢吗?买几个小一点的,你要是不想抱我的话就抱它们。” 这样不会太占地方,可以搂在怀里。 玩偶绒毛贴着肌肤,南嘉心渐渐柔软,不禁想笑,笑着笑着又觉气闷。 她那天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要更多的玩偶。 他一个人就够了。 他在的话,她并不需要玩偶。 “陈祉。”她吸了吸鼻子。 “嗯?” “你好笨。” “我?”他又把蓝兔子拿了出去,“开玩笑,爷不比你这笨蛋聪明。” “你才笨蛋。” “你才是。” “你是。” “汪汪。”十一站在南嘉那边,帮忙嗷两声。 到底是她养的狗,拌嘴了知道替她吆喝两句。 十一扒拉她,带她到长几前,尾巴疯狂摇曳。 南嘉看到还有独特的一个亚克力透明包装,“这什么?” “纪念品,走海关走了一阵子,现在才送来。”陈祉说,“拆开看看。” 乍看,像是置放了一个精致的翻糖人偶蛋糕。 南嘉拆开后,发现不是糖作。 纯手工的上等白瓷。 来自德累斯顿的瓷偶,雕刻出一个漂亮的少女,衣着白天鹅芭蕾舞裙,手捧蔷薇花束,单足尖站立,优雅从容,细节非常考究,肩颈手臂光洁柔弱,每一丝角落都做是巧夺天工,细致精巧,舞裙的蕾丝花边层次感分明,可见能工巧匠的手艺水平和珍藏的价值。 “好漂亮。”南嘉小心翼翼触碰层层交叠的裙边,“这竟然是瓷做的。” “漂亮吧,我觉得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陈祉说,“也建议沈泊闻挑一个送人。” “他挑了吗。” “没有。”陈祉说,“不识趣的东西。” 南嘉忍笑,他好像在向她邀功呢,觉得他和沈泊闻那个不解风情的不是一路人。 放以前,这些女孩子喜欢的玩偶,陈祉应该和沈泊闻一样,看都不会看一下。 瓷偶小巧玲珑,南嘉兴致勃勃把它送去卧室的梳妆台上,随时都能看见。 忍不住想拍照片发朋友圈。 顺带再发个微博分享。 传媒公司有让团员们多发动态营业,南嘉忙得经常忘记,好不容易想起密码登上去,准备记录下日常生活,看到消息栏红色的99+,有点懵。 评论和@栏全是99+,粉丝数更是破两万。 南嘉捂着心口,以为自己眼花缭乱,好久没登,怎么突然这么多粉丝。 搞得她不敢随便发博,先退出去。 她在更衣室挑睡衣时,外面门开了。 半岛别墅的衣帽间有两个。 一个是她的,另一个也是她的。 里面是vera给女主人准备的衣服,男主人的寥寥无几,一来陈祉习惯简约,二来,衬衫穿一次就扔,不会给留在更衣室的机会。 陈祉不常来。 透过镜子看到熟悉面孔,她继续挑衣服,“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懒洋洋靠着门框,“等你洗澡,怎么挑个衣服这么久。” “刚才看了会微博。”她说,“一下子涨好多粉丝。” “嗯。”他一点不意外,“从现在开始,打算给你捧成大明星。” 周今川能给白思澜资源。 那他的公主,自然不会差一点。 陈祉来她这边的衣帽间算是发现新大陆,隔间隐藏不少sexy睡裙,但他的小太太一件没穿过。 他饶有兴致随便点下黑色蕾丝,“今晚能不能穿这个?” 南嘉没看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要。” “偶尔穿一次没关系。” “你喜欢吗。” “嗯。” “那我下次让vera准备男款。” 陈祉给她气笑,过来卡她的腰,南嘉痒得直往后面退,“别……我开玩笑……” 退着推着,不小心将台面上的黑丝绒包装盒给挥下去。 陈祉暂时放过她,“这什么?” “这个是……” 不等南嘉解释,他已经打开。 里面是一对男式白金袖扣。 上面是细腻的星图腾,雕刻精湛,色泽温柔。 南嘉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解释:“之前逛街的时候随手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有想给他买日常用品,但发现他的衬衫西裤都是没有logo的高级私人定制,定期送进半岛,所谓kiton canali这些都不会入他们这类太子爷的眼。 可送的少之又少。 她只能挑点小玩意。 “随手买的。”陈祉将盒子放回去,拨了拨这个台面上其他的盒子,“这么多都是你随手买的吗?” 这可不止一个盒子,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十十个。 他出差的时间里,她逛了多少次街,就给他买了多少个袖扣。 却都没有告诉他送给他,仿若只是自己买着玩,因为想他而买着消遣。 “是随手买的啊。”南嘉轻轻眨眼,“逛街的时候给老公买点小礼物不是很正常吗?” 这可不是一点。 说明她每次逛街,都想过他。 “周嘉礼。”陈祉将人抱过来,往那台子上放坐着,抬起她的下颚凝眸对视,“到底谁笨?” “你笨。” “你再说。” “说一万次也是你笨。”她这时候劲劲的,还有胆子一瞬不瞬和他对视,直到包裹着长腿上的丝袜被扯了下。 “嘴硬是吧。”他淡笑,“看看软的。” 南嘉不由得一慌,怎么有人说着说着耍赖皮,“我没洗澡……陈祉。” “这个丝袜很漂亮。”陈祉慢条斯理卷着她的腿袜,一点点褪下去,又卷上去,“你一上场我就想帮你把袜子脱下来。” 她太适合穿白腿袜,宛如轻柔月光披拂修长双腿之上,灯光明耀下,隐隐可见淡粉色的肌肤色泽,从根,到膝盖,到足踝,足尖,蜿蜒曲线浑然天成,寸寸诱人。 南嘉不知道他在玩腿袜还是她,被迫曲着一条往那劲腰环过去,这个台子比较矮,导致抬的弧度差更大,不是很自在低哼,“哪有你这样看舞台剧的……” “不行吗?”他理所当然,“帮我拉开下皮扣拉链,宝宝。” 她微恼,“你不是有手吗。” “手在忙。” 忙着卷袜子。 陈祉甚至没有帮她把碍事的裙摆褪了的打算,慢条斯理一扯,两小时前在舞台上优雅绽放光芒的腿袜,裆中被拉扯损坏,膝盖也有撕痕,莫名透着奇缺破碎的美。他又将里面的长方形底布料别到一侧,摸摸索索去找她隐藏的秘密。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的,往平常来时不一样的是两人衣装都很工整。 芭蕾舞裙搭配的腿袜很结实,动作间仍然无法避免扯坏,身骨柔软的她这时候最好的体现便是随意折叠,人快被折成正v了,两条m型白袜小腿悬在他肩膀打颤,跳了那么久的舞,回来还得练习压腰。 衣帽间里,她背后是镜子,前面还是镜子。 只要睁开眼睛就能把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宝宝。”陈祉退出来,气息沉得扑面而来,一声比一声满足的哑,“你怎么可以被折出这么多样式。”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6节 原来弧度可以拉这么大。 不亏是芭蕾舞家。 “……不可以的。”南嘉面颊泛成樱粉。 “可以的。”他说,“我看过你演出,舞姿柔软,体力也好。” 生怕他还能发现什么新大陆,南嘉决定下次不让他来看芭蕾。 一下子就能猜到她睫毛低垂时在想什么,陈祉轻轻扶住细腰,“别想了,没用的,你不给我票我可以自己买。” 他补充:“每场都看。” 南嘉一噎,“我们不一定只在港舞,要全球巡演的。” “我随便飞,南北极也跟你去。” “你不是很忙吗。” “你不是我老婆吗。”他正经反问,出来后却继续在门口磨着不走,“最近是有点忙,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手心抵着他衬衫,不知不觉扣子早被斜掉,冷白色胸肌和腹肌线条分明,坚实得极有力量感,往下相连的更是如此,她眼睛不知道看什么,“唔……忙什么……” “忙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 他上次沾染莫名的桂花香,突然揍周今川,还有情绪失控等,她都有过怀疑他异常。 这些都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的事。 至少以她对他的了解,陈祉算情绪稳定的人,不出意外,对任何人都是稳定地冷淡。 那天像受到什么刺激,而她所言所行是导火线,不是根本原因。 陈祉将人抱起来,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一坐,继续扣着人,沉思片刻,“可以不说吗。” 不说谎了,不会告诉她没这回事。 他选择询问,可不可以隐瞒。 “可以。”南嘉点头,“但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显然,不是查出来就告诉她。 其实,瞒不了多久的。 “尽量。”陈祉笑,“要不你涩诱我,提前告诉你。” “你刚刚不是已经来了一次……”她很小声,“我还要怎么诱?” “方法有很多。”陈祉慢声哄着,“比如坐下来。” 回家的车上试验过。 但那不过是中指的开胃小菜。 南嘉学习能力强,一遍就会,怎么会不清楚。 在他沉眸注视下,她坦然地要坐过去,刚背着他,又被带过来。 “正面看我。”他说,“我带你上来,不然你找不到那根位置。” 芭蕾舞台剧的最后一幕,南嘉一尘不染的长裙轻纱质感似云非雾,虚无缥缈,此时仙子下凡,依然高高在上,裙摆一圈圈铺散开在棕麂皮沙发上也覆盖了西裤,生冷的皮带没有被拽掉,似有似无贴近皙白肤色,冰冷质感和三个小时前的车后厢体验如出一辙,不一样的是真应了他的话,不喜欢食指不喜欢中指只喜欢他那一个。 只是彼此并不适配,契合度很一般,她找不到那根方向,对一会儿还要陈祉扶一把才下去,对未知陌生的事情畏畏缩缩的,迟迟只下三分之一,陈祉试着将人按下去一点,她却倔强倔起来,眼角挂泪珠,声音咽咽的。 “够了,我下不去。” “够什么。”他好整以暇,“没到底。” “……不到底。”她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 陈祉就随她去了,微微后仰,以为她拿出他从前十分之一的态度伺候就行,哪想坐不到五分钟,她就慢慢地往上抬要和他分离。 他卡住她薄削的肩侧,声线沉哑:“你在这里坐多久了?” “十几分钟了吧。” “两分半。” “……” 之前账算不清楚,现在还学会模糊时间概念。 “宝宝要是这样糊弄人的话,”陈祉无比温柔地哄着,“那我下次就不客气了,十几个小时就当两分钟了。” “你怎么这么无赖。” “跟你学的。”他说,“那你现在乖一点,好好坐回去。” “……” “乖,坐满。” 南嘉不情不愿重新坐回去,那一下子不由得轻声吸气,想抬起来,见他一直卡住她。 刚才有感觉到时间差别,没想到这么多。 两分钟,是够敷衍的,但她真的不习惯上抵下。 坐回去后她试着计时,再坚持几分钟就作罢,分秒数着数着,陈祉忽然往前一d,她一懵,算好的时间就这样忘得干干净净。 不算了,她闭上眼睛,摆烂。 任由陈祉怎么喊就是不动。 “怎么了,嗯?”他低声哄着,“嘉礼bb?” 没动静。 “宝宝。” “小公主,动不动了。” “这点时间不够撬开真相的。” “算了,我不想知道真相。”南嘉攥紧他衬衫,额头埋了过去,透支后呼吸不均匀,断断续续的,“累死了,比我练两个小时的舞还要累。” 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的五分钟,是他的五小时。 “那你休息。”陈祉没为难,把人抱回去。 “嗯嗯。”她连连点头,以为他抱她去休息,结果是去他下面休息。 舞团高强度训练后还被他拉着去练其他的双人舞,清晨起来,南嘉头晕得感觉被炒懵了。 演出后所有人放假,今天不用早起,她又赖着休息一会儿才走。 楼下餐厅,vera看她来了,立马兴致勃勃介绍菜品。 今天有两道经典菜系,黄芪阿胶乌鸡汤,枸杞雪蛤,都是滋阴补品。 是之前没出现过的。 南嘉打着哈欠,正要坐下去,察觉异样:“……这些东西,别告诉我,这是陈祉让你们准备的。” vera笑而不语,默认。 从小太太来这里的第一天,基本隔三差五就会有特别的补品,刚开始是给她补营养,现在是补气血。 南嘉调羹戳着汤汁,越想越不满。 这不就是在笑话她不行。 她没忍住提建议:“明天给他炖生蚝去。” 不就是因为练舞没几分钟体力不支,他就给她整这些。 vera自然附应她的要求:“好的,明天会让厨房准备。” “……等等。”南嘉转念一想,他吃的补品最后还不是补到她这里了,虚惊一场摸着心口,“算了吧……” vera问:“那生蚝还要准备吗?” “准备什么?” 餐厅门口,响起一个慢悠悠的嗓音。 陈祉没提前走,不急不慌过来到她一侧陪她用早餐,顺带问一句他明明听到的话:“嗯?你要给我准备什么?” “没什么。”南嘉反应很快,继续喝汤,哪敢应话。 陈祉随手替她撩了撩耳际的发,“你朋友纪意欢回国了。” “啊?她怎么回来了?” “沈泊闻求了菩萨吧。” 她忍笑,根本不相信,就沈泊闻那性格,别说求菩萨,纪意欢回国他甚至不会去接机,两人打小相识,结婚三年,却毫无感情,他这人比冰块还冷,捂不热。 “她是要回国发展了吗?”她问。 “听说产业转移了。”陈祉说,“她回来后要先办个私人拍卖会,都是她珍藏和亲手设计的珠宝,到时候会有展览图,你看上什么就让人给你拍下来。” 往常南嘉会下意识拒绝,这次就领心意,“那我到时候挑挑吧,就当捧她的场了。” 她翻看纪意欢朋友圈,果真回来了,可能有太多琐事要忙,不仅忙拍卖会还要探亲,所以才没和她这个朋友提。 但陈祉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南嘉狐疑,难不成是因为和沈泊闻关系不错,沈泊闻给他分享的吗? 纪大小姐回国的事,媒体有在报道。 南嘉随意翻看几条,没看到她回国的原因。 自己微博倒是快卡死,回回点开评论区一片满红。 【啊啊啊我的宝藏仙女有微博了,终于可以不用寄信了。】 【第三万零六百个粉丝报道。】 【老婆好美,亲亲老婆(づ ̄3 ̄)づ】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7节 南嘉的微博是传媒公司帮忙注册并发表第一条自我介绍内容,这条动态下全是清一色的表白。 妈妈粉老婆粉齐聚一堂。 还有催南嘉快点营业涨人气的事业粉。 “这么多人关注我,有点不习惯。”南嘉说,从来只专注于练舞,没想到经营人气,没想到这两天粉丝数蹿这么高。 “慢慢习惯,以后多的是。”陈祉淡笑,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评论已经过千,大部分是刷屏。 很多人复读机似的刷着“老婆”字眼。 他定睛,“他们为什么叫你老婆。” “这好像是粉圈的爱称?”她知道的不多,都靠小乔的八卦去了解这些。 “那也不能这样叫。”他看她手指往下翻了翻,还是很多老婆字眼,还有好多调侃的图片。 南嘉解释:“只是一个称呼,没别的意思。” 有个评论更是刷屏表白。 【老婆回我下好吗呜呜呜超级喜欢你的。】 一连刷了几十条。 看名字还是个男的。 陈祉眉眼一凛,“能删了吗。” 南嘉诧异了下,“怎么了。” “没什么。”他没有强行干涉,压着火气,“你别回他。” “哦。”她本来就没打算回。 陈祉把手机丢给vera,让她帮忙给他注册一个账号。 vera很在行,注册好之后询问,“少爷您想取什么昵称?” “名字就行了。” “您不怕被认出来吗?” 陈祉瞥她。 vera明白,立马利落地填写昵称,并且帮他关注了南嘉的账号。 “你要玩微博吗?”南嘉好奇,“其实不用在意啦,我随便看看,而且大部分都是女粉丝,她们都很可爱的……” 她这边还没说完,陈祉放下手机,“好了,你现在可以回了。” “回什么?” “自己看。” 她点开最新评论,看到陈祉和那些粉丝一样,留下评论。 【老婆。】 而发评论的本人,理所当然觑她,“回我。” 这是他们很久前的约定,他叫她,她要答应的。 南嘉在他那条评论后面回复一句:【我在。】 陈祉收到了。 这下,他消停了。 但南嘉的微博评论区快要炸了。 第66章 wink 因为喜欢 陈祉那条评论后面盖起问号楼。 【这谁啊?!】 【是个新账号?水军还是机器人?】 【嘉妹为什么要回这个狗男人!】 【陈祉是谁?是个人名吗,和嘉妹认识吗?】 【没记错的话,陈祉是陈家大少爷的真名,是港舞的广告赞助商。】 【???什么情况。】 【大家别激动,这个人是小号,肯定是个冒牌的。】 现实中耀武扬威无所不能的大少爷,在网络上被当成一个水军小号。 陈大少爷看得眉头骤深。 第一次玩这类社交平台,也不屑于做个网络喷子,抬头和正主告状:“老婆。” 手机往她跟前一丢,“他们说我冒牌货。” 如假包换好吧。 他才是最有资格叫她老婆的人。 “他们闹着玩的。”南嘉没什么同情心地笑,“谁能想到陈大少爷还上网冲浪。” 而且还是在她的评论区玩。 vera离得近,也看到那些评论,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栽这块了。 “要不少爷您发个自我介绍?”她建议道。 “怎么发?” vera于是帮他主页编辑了介绍内容: 陈祉,陈氏集团首席执行官兼ceo,现居港岛,妻子@南嘉。 官方化介绍发完。 本来怀疑他的评论没有变成追捧。 而是清一色笑骂。 【地狱笑话,你是陈祉我还沈家大少爷呢。】 【哥们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也不照照镜子,配和我们女神一桌。】 看完后,陈祉:“什么破软件,卸了。” vera:“……” 没有认证,谁会相信这个新账号皮下是陈祉本人。 “要不我发个声明?”南嘉托腮。 “不用管我。” 陈祉现在不需要刻意公开,她有这心就行了,既然想更注重自己的事业就随她了。 下午,新成员amy来半岛上岗。 amy和vera都是陈家老人,她是陈夫人名下公司的一名老牌经纪,捧红过数个一线明星后退位,能力不必多说,和vera分别主内外。 有专业经纪人在,南嘉不需要操心社交平台的事。 过来第一天,amy简单介绍后,开始给南嘉行程安排。 除了一些杂志广告拍摄还有电影试镜。 amy留利落短发,语速飞快,南嘉被唬得想退缩。 “广告杂志先不提,这个电影试镜是什么情况?”她问。 “陆导的下部电影和芭蕾舞有关系,需要一个优秀的芭蕾舞演员饰演,我觉得小太太你很合适。”amy说,“而且这是他们那边的意思。” “他们的意思?”南嘉诧异,“我怎么听说他已经选中白思澜了?” “是。”amy说,“陆导的选角不到开机的时候是不会定下来的,随时都有更换的可能。” “但我没这个兴趣。” “小太太,他们既然有意举荐你,说明你的潜力比那位白小姐要大。”amy说,“据内部消息说,白思澜舞蹈并没有陆导的标准,他迟迟没有再试镜完全看在他和周老板是朋友的面子上。” 这些内部消息和她们舞团的八卦不一样,都是正儿八经的,amy资质老,人脉广,轻轻松松掌握这些消息。 “我又不是和她竞争谁更有潜力。”南嘉说,“只是不想演电影。” 哪怕是不怎么耽搁时间的角色。 amy来之前就有过准备,大少爷让她过来更多的是照顾南嘉,并不是要进军娱乐圈,南嘉没兴致,她不好再坚持。 两天后的港舞有个庆功宴。 上方投资层给全体师生包了星级酒店团建聚会,任由大家纵情,上来就是大手笔,随便招待的红酒是帕图斯。 沾谁的光,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原本零零碎碎的各个小团体难得如此团结,默契统一巴结一个人。 在南嘉老公是陈祉身份曝光前,她身边就有不少献殷勤的朋友,有的出于真心的佩服,对她敬重,有的纯粹慕强。 南嘉不擅长这类交集,不讨论表演没两句就找借口走了,来到自助台前,看小乔这个吃货正捻一块玛德琳娜往嘴里塞,她胳膊痊愈得差不多,脸蛋红润状态良好。 “嘉嘉你今天好漂亮呀。”小乔打量她的礼裙,a字摆,收着一把细腰,平添成熟魅力。 “amy安排的。”南嘉端起一杯香槟,无奈,“她们俩每天变着花样给我换衣服。” amy现在是她主外的新经纪人,但时常出入半岛,且会和vera意见不合拌嘴,觉得vera审美苛待小太太,南嘉为了安抚,不得不顺从她们的意思着装,尽量让自己的形象接近陈太太。 “这样挺好的。”小乔点头,“你现在有一定知名度,就要穿得光鲜亮丽,你那么衣服和珠宝不用多浪费。” 另一侧的自助台,响起一阵喧嚣。 白思澜姗姗来迟。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8节 她几乎盛装打扮,chanel小黑裙,ysl细高跟,拎的包全露loge,笑容迎面,像是告知全世界她过得很优渥舒适。 白思澜热情洋溢招揽大家拍照庆祝。 原本以她为中心的舞团如今目标偏离,配合她的寥寥无几,跟班小姐妹更不见踪影。 “她又没有演出,凭什么过来团建。”小乔嘀咕,“来就来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抢风头。” 上次借训练场所给她拍vlog,这次又为蹭热度假惺惺。 不止小乔不满,其他队员没少嘀咕。 “嘉嘉,我们来拍个照吧?”白思澜忽然过来招呼。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来。 当着这么多人,南嘉似乎没法拒绝,她也无所谓,一动不动,等白思澜主动朝她走来。 摆pose时,白思澜压低声音:“我以为你会拒绝。” “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想要以此表现我们关系好。”白思澜说,“免得大家觉得我是被你从港舞挤下去的。” 否则,她绝不会和南嘉靠这么近。 照完相,白思澜依然保持温和面孔,“我和今川的订婚宴订在元旦,你会过来吗?”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已经从周今川爱而不得,到如偿所愿,再到修成成果的关系。 “你要是不想来的话就算了,他说想在维港的私人游艇上举办订婚宴,位置有限,到时候来的都是直系亲属。”白思澜浅笑,“你又不是他亲妹妹。” 听懂内涵,南嘉淡嘲:“周家接受你了吗?” “接受了啊。”白思澜提到这个,笑容更得意,“本来我以为他们是嫌弃我家境,想雇人代替我那断绝关系的妈出席,但是今川体恤我,觉得婚姻大事应该由亲生父母做主,希望我父母都能在场。” 她的订婚宴肯定会拍照录像的,而她作为公众人物,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她有个做歌女的妈和见不得光的爸,哪怕作为纪录片自己收藏也不行,那是她这辈子的耻辱。 她本打算雇人做父母,没想到周今川温柔体贴,不在乎她的出身。 “以前我不答应他的追求,是因为感觉不到他的爱。”白思澜说,“他对我的好很机械化,每天给我送的早餐,节庆的礼物,都不是按照我喜好来的,搞得我怀疑他是不是把我当别人的替身。” 白思澜很警觉,但也贪婪,既不喜欢周今川,怀疑他,又不想放手让给别人,彼此周旋这么多年,看他对她越来越好,她终于对他敞开心扉,对未来充满希望,爱迎万难,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有信心走下去。 “周嘉礼,我终于赢了你一次。”她得意扬起下巴。 “赢我?”南嘉不可思议,她有什么好比的。 “你可能忘了,你现在的遭遇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你刚来少年舞队就抢我的角色,我又何必针对你。”白思澜淡笑,“那时候才多大,你就那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南嘉还真不记得这事,以前的舞队和现在的舞团角色向来由老师定夺,白思澜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一旦抢不过,见谁都是对手。 “不过现在我不计较了。”白思澜嘲弄,“你为了成全我和今川,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曾经欺负过你的大少爷,算是将功补过。” 当时南嘉并未想过成全谁,只是陈祉太咄咄逼人,她走投无路答应了。 她没有白思澜说的那么伟大,更没有成全他们幸福的打算。 “我和今川订婚宴都要举行了,怎么你和陈少别说婚礼,外人还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呢。”白思澜自己幸福之余,没忘记挖苦,“陈家不会一直没认你这个媳妇吧。” 对方句句咄咄逼人。 说别的就罢了,提起陈家,南嘉不露痕迹现出无名指上的鸽血红钻戒,“你为什么总幻想我比你过的差,是因为自己想象力只能达到这个高度了吗?我没有你那么多婆媳矛盾,妈咪对我很好,我上次演出的头冠就是妈咪送的。” “那陈家为什么不公开关系。” “我又不是你。”南嘉轻笑,“需要在娱乐圈摸滚带爬。” 她没必要为那点资源和名气挤破头皮混娱乐圈。 没有婆媳矛盾,不缺钱不缺名,可以继续跳舞。 当她拥有这些,面对白思澜的炫耀,只觉是坐井观天。 白思澜为了营业,还得和不喜欢的人拍照。 直观来讲,南嘉和白思澜以及周家划分出另一个阶层,她已经跳出天鹅湖的舞台,不再纠结是什么角色,她可以是妮姬娅,佩戴最熠熠生辉的昂贵头冠,可以是其他角色。 而白思澜,这辈子受困于白天鹅,和南嘉斗完,还要为周家的家产和周音争得头破血流。 一句不想混娱乐圈怼得她哑口无言。 一会儿,港舞的营销部老师招揽大家过去,说要开直播。 白思澜一听说直播,怨气立刻敛回,坐在离镜头最近的椅子前,保持得体微笑过去营业,不能过度眨眼睛避免被截图丑照,精致的打扮就是为了更好的呈现给粉丝。 然而直播一开,除了她自己的粉丝打招呼,路人粉对她兴致不大,看她旁边还有好多漂亮妹妹,纷纷发弹幕让调整广角。 港舞基本个个都是长腿靓妹,观众一饱眼福。 【旁边那个是苏璇吗?哇,她好瘦啊。】 【苏璇气质真好,清冷独特。】 【能转一下镜头给苏璇吗?】 白思澜装作没看见这些弹幕,继续笑着和大家搭话。 怪就怪她没参加舞姬的演出,没有作品支撑,大家对她失去了兴趣。 【后面的那不是妮姬娅吗!】 【南嘉!老婆!】 【老婆在吃什么呀,感觉好好吃。】 【嘉妹也不发博营业,搞得我们只能在这里才能看到她。】 这次弹幕比刚才还要多,白思澜没法再装看不见。 本想蹭港舞热度,结果自己一点没蹭着不说,还帮她们提升知名度。 “嘉嘉,你过来下。”老师招呼人,“你的粉丝想看你。” 南嘉过来俯身看屏幕,凑近的动作,直接引得弹幕刷屏。 【截图截图截图截图!】 【老婆绝世美颜,mua!】 【老婆能wink下吗?】 南嘉的粉丝比较单纯,注册社交平台前后,包括那批寄明信片的,大部分都是颜粉,和娱乐圈关注点一样,外貌协会成员最多,能抗能打的颜值最能吸粉。 南嘉简单wink了下,挥手招呼,“好了,我走啦。” 白思澜巴不得她早点走,奈何弹幕锁着人不放。 有人发现南嘉无名指上的宝珠戒指,立马发出疑问。 戴戒指是有含义的,无名指只有是已婚的状态才佩戴的,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她们公众人物。 白思澜认为南嘉身份不能公开,故意挑个弹幕问题刁难,“嘉嘉,粉丝问你是不是结婚了。” 以为南嘉继续隐瞒,她直接点头:“结了。” 这些弹幕更炸开锅,一片质问。 怎么粉个有夫之妇,san值狂掉。 这么漂亮年轻的妹妹,怎么可以英年早婚。 “大家不相信呢。”白思澜继续接,“嘉嘉你要不证明下。” “这怎么证明,要不我回去给粉丝宝宝们晒个结婚证?”南嘉半开玩笑。 她手机这时响起。 一看号码,就是陈祉打来的。 估计是到点来接她。 弹幕也都猜到了。 【不会是嘉妹老公打来的吧。】 【快接看看。】 【让我看看是哪个狗男人。】 刚才还说没法证明,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 南嘉身边不自觉站满吃瓜人。 刚才各自优雅品酒的队员们一致好奇地凑来吃瓜。 围成的队形非常整齐,比老师让大家列队时还要迅速。 惹得观众都在笑,果真吃瓜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基因。 接听键一按,那边传来低沉散漫的男声:“什么时候回家。” 南嘉没有按免提,却因为周围过度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 很有蛊意的男声,声线悦耳独特,似泠泠冰泉。 “快了。”南嘉说,“怎么了。” “要不要我接你。” “不用。”她有保镖和司机。 “哦,我随便问问。”他说,“我已经在路上了。” “……” 弹幕:【……谈了个霸总吗。】 不确定他下一句会说什么,南嘉很想挂电话。 人又被围得死死的,大家跟瓜田里的猹一样,都等着这口热乎的瓜吃。 “那你来吧。”南嘉尽量平和,“路上小心点。” “你好像很勉强。”陈祉听出那边敷衍的意思,“你一点都不想我。” “没有啦。”南嘉倒吸一口冷气,还是先给那边的人安抚下来。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19节 “那你怎么还不说想我。” “嗯……”南嘉解释,“我这边有人。” “怎么,有人捂住你嘴不让你说了吗。” “……” 反正,就是要说想他。 不说不挂。 她小脸倏地一红,“我挂了,回去说。” 南嘉怕陈祉再说出什么来,直接把通话掐断。 结果一抬眼,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吃瓜群众。 队员们早就知道那边是陈大少爷,但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这样子。 那位爷曾经拽的华尔街敬他三分,平时低调得连个面都不露一下,没想到私底下这么黏人。 南嘉不挂断还好,这一挂断,更让人怀疑他们小夫妻是不是天天都在酱酱酿酿腻歪个没完。 她把手机背到后面,强装镇定。 好不容易消停,奈何手机又响起。 陈祉哪会给她挂电话的道理,再次呼来后,她不敢再挂,免得那边炸毛。 接通后他问:“怎么回事?你挂我?嗯?” 在众人看好戏的表情下,她这次开免提,实话实说:“我们这边开着直播呢。” 陈祉懂了,“所以。” “你说话注意点。” “夫妻之间要注意什么。”他轻描淡写,“何况我们今天聊得已经很正常了。” 这下彻底坐实南嘉刚才的话。 两人真的是夫妻。 且刚才的对话,和平时比,已经算很委婉,之前没准还有更腻歪的。 白思澜挑到几个犀利的弹幕,突然发问:“嘉嘉,你粉丝问你和你老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恋爱多久才走向婚姻的。” 南嘉微顿。 接连都是她不好回答的问题。 因为,她和陈祉什么都不是。 两人的婚姻只为了两家利益,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不说,两人刚开始关系很差。 小乔看南嘉犹豫,忙打岔:“这个问题太隐私了,问点别的吧。” 这样说,弹幕群众更关心这类隐私的问题。 “很早就认识了。”南嘉实话实说,“但没有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吗。”白思澜终于抓住她的把柄,笑吟吟,“那你们是因为什么才结婚的。” 她当然清楚他们为什么结婚,故意咄咄逼人。 南嘉难以回答。 刚才甜蜜唠嗑的气氛渐渐消散。 隔着无线电波,那边忽然传来陈祉的嗓音,清冷却清晰。 “因为喜欢。” 第67章 覆盆子 周嘉礼好啰嗦,不过我喜欢…… “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们结婚了。” “还有问题吗?” 免提开了。 陈祉句句声线清晰,没有平仄起伏,外人听来温润平和。 但白思澜感觉毛骨悚然,隔着距离感知到那边隐藏迸发的寒意,她磕磕绊绊:“没,没什么……我代替弹幕问的。” 剩下的刁难全咽回去。 不知情的弹幕快要冒粉红泡泡。 【感觉嘉妹和她老公两人好恩爱。】 【他们没有恋爱过,不会是相亲认识的吧?】 【嘉妹老公到底是谁,不会真的是陈家太子爷吧?】 【肯定是重名!】 【我是来看港舞妹妹们的盛世美颜的,怎么一进来就吃了一波狗粮。】 大部分弹幕,南嘉都没有看到。 她被陈祉那句整得懵了好几秒,本如湖面平静的心底,风波荡漾,涟漪阵阵。 看到摄影机后,才慢慢平息。 在镜头前那样说无可厚非,他只是,帮她解围而已。 怕还有刁难问题,她提前从摄影机前撤走。 没了她,观众注意力没回到白思澜身上,有的想看苏璇首席,有的想看眉清目秀的小金佛男演员。 白思澜不得不从主位退却,面容带笑,手心不由得捏紧,失去芭蕾的支撑,如果再没有电影作品的话,她的人气会一天比一天下滑。 通话没挂断,南嘉听陈祉说到了,刚出大包厅的门准备迎接,就见步步行来的身影。 走廊无人空阒,明灯照人,像电影里拉长的镜头,映入她瞳孔里过渡。 电话里问要不要接她回家,实际上人快到目的地。 她傻眼了。 “你怎么直接上来了?” 他出现后,她眼眸显而易见晶亮了下,香槟微醺,脸颊红润,没有任何不适。 “你怎么和那个女的在一起。”陈祉朝里面扫了眼,“我以为——” 以为她又被欺负。 所以直接过来找她。 “今天不是团建嘛。”南嘉说,“老师开了直播,大家聚在一起和粉丝闲聊几句。” 陈祉深刻眉骨一压,“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啊。” “什么都没说吗。” 南嘉不明白他突然敏感,思忖,“她说她和周今川要订婚了,问我要不要去,又不希望我去,说游艇人数有限,只够他们两家人待的。” 言外之意笑她是个局外人。 “其他没了吗?”陈祉问。 “没了。”她摇头,“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怕你被为难。” “不会的,不是有你了吗。”她双手敞开些,从他的劲腰间环抱,微抬的双眸熠着碎光,“你那句话不是替我解围了吗。” “那不是解围。” 她乍然没弄懂,那是什么。 她差点掉入白思澜话里的陷阱,好在陈祉反应快,说几句话化险为夷,不是解围是什么。 陈祉来得风尘仆仆的,除了湿冷的薄荷烟草气息浓重,掺杂奇怪的消毒水味。 南嘉小狗鼻子似的可劲嗅着,“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消毒水味?” 他轻描淡写,“江院长说外婆恢复很多,我顺路去看看。” “她怎么样。” “能说很多话了,但不知道是真是假。” 外婆现在越发神叨,念念有词说是她害死了她的亲闺女清喜。 江院长告诉陈祉,这应该不是梦呓也不是胡言乱语,这可能是真的。 不得不让人猜测,老人家这么说可能因为小偷入室偷窃时,大家一起发生争执,小偷失手将女儿推下楼,也有老人家的责任。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小偷明珠的罪名就要减轻一半。 那南嘉母亲的死,和周家关系更小一半。 那周今川是不是有恃无恐,如果那小偷再被他找到除之后快的话,再无任何顾虑。 南嘉母亲的死,将永远是个谜题,周今川可以继续南嘉心目中的好哥哥,还可以告诉她七年前他并不想送她出国,没了白思澜父亲的威胁,他可以摒弃白思澜,他可以做任何事了。 陈祉知道这个心机颇深的人筹谋以南嘉为重心的一盘大棋,他不可能隔岸观火,他要陪她入局。 陈祉眼睫垂落,情绪难辨波澜,指腹缓缓摩挲怀里纤瘦的腰际,无名指上的钢戒泛着幽邃的冷光。 门咯的一声开了下。 南嘉这才意识到他们就在门口,立刻松开手。 开门的是男队友,饰演小金佛那个弟弟,他一脸诧异,“那个……嘉嘉姐,陈少也在啊。” “怎么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0节 “张老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走了,说有事和你说。”他声音清朗,些许稚气,很经典的少年音。 南嘉撇开陈祉,“那我去看看,你等我一下。” 连甩几下,愣是没把他的手甩开,反倒被他攥得更紧,陈祉直接走她前面,“一起。” 各大商业聚会请不到的祖宗,如今倒不请自来,屈身于一个小小的舞团团建。 他们第二次光明正大牵手出现在众人眼前,不由自主引起所有注意力。 张老师只想找南嘉说几句话,结果她和那位爷一块来找她,气场逼得几个老师脊背冒冷汗,连忙打招呼。 “老师,什么事?”南嘉还是先甩开他的手。 人分开了,陈祉没离她太远,靠在一侧的自助台前,随意地扫量四周。 几个女队员偷偷摸摸打量,货真价实的太子爷就在眼前,堪比娱乐圈顶级神颜的面孔除了面对南嘉,其他时候冷得没有任何情绪,无人敢上前靠近。 哪怕她们十分想打听他俩的经历。 最恐惧他的是白思澜,早在他们进来时,她就感知到陈祉的眼神淬了冰似的仿若要杀了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再次得罪到他们。 陈祉抬手,唤港舞的领导层老师过来。 “陈少?” “那个姓白的。”他点名,“还没滚蛋吗。” 领导老师轻咳,“因为上次……” 陈祉没听原因,“现在让她滚。” 他无法无天这些年,什么事没经历过,不至于被一个女的用录像和舆论给要挟到。 白思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反应过来时,两个男老师都朝她走来,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见她没动,直接强行将她拖离现场。 南嘉和张老师谈话过程,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看见白思澜被拖走了,再看一旁的陈祉,若无其事地喝酒,云淡风轻。 两个男老师做事利落,很得他赏识,要的就是不客气的手段。 这边张老师语重心长,“我个人觉得你上次的演出非常棒,俄派的幕后编导又觉得差点意思,想让你去莫斯科进修。” “不去。”南嘉想都没想就猜到是谁,“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够了。” 一旁的小金佛也插话:“我觉得嘉嘉姐的表演很厉害了,没有任何缺点。”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张老师没为难,“我们年底在苏城也有一场演出,到时候再看表现。” 南嘉点头,回头去找陈祉,发现人就在后面。 他像个要从幼稚园领小朋友回家的家长,拉过她的手,走之前礼貌颔首,和老师们简单告别。 难得看他这样礼貌温柔。 假印象只给南嘉留几分钟,到车上后,她腰际直接被他掐住,力道大得倒吸一口气,“怎,怎么了。” “嘉嘉姐。”陈祉学男队友的语气,柔和叫她,“嘉嘉姐的表现真厉害,没有任何缺点,嘉嘉姐姐,是吧?” “……” 这莫名其妙的酸意。 他在重复小金佛弟弟的夸奖。 南嘉不免好笑,“你吃醋了吗。” “没有。” “那你干嘛这样说。” “嘴长我这里,你管得着吗。” 她没有说话,停顿一会儿,蜻蜓点水碰了下他的唇际,勾着人,“我真的管不着吗?” 往常她这样亲的时候都会被反亲回来,这次陈祉安如泰山没有动,甚至别过去,微微阖眸,指腹从她细腰间划过,“每次都这样。” “什么?” “没什么。” 他从来没让她吃过醋,养的狗和猫都是公的,但她身边的男色就没断过,一个周今川就算了,现在又有一个年轻漂亮温柔的年下弟弟。 当然她不吃醋是因为不在乎他,陈祉靠到一侧后,眼眸微微眯开,许久没有等到她继续过来哄,再看,她在接老师的电话。 已经把他忽视了。 到家后,她才撩拨他,推推他的胳膊,“陈祉?你怎么睡着了。” 他不为所动。 “你喝醉了吗。”她小声嘀咕,一脸担忧。 陈祉眼眸微微动了下,懒懒睁开眼睛,“有点,你扶我一下。” 她只好去那边扶他出来,结果男人庞大身形整个压了过来,她差点没稳住,“你真醉了啊,喝了多少酒?” 不应该啊,这里的红酒度数都不高,喝再多后劲都不该这么大,何况红酒是用来慢慢品的,最多一两杯顶天。 好在他还能自己走路,南嘉没让许管家帮忙,坐电梯上去,把人送到主卧的沙发上后,她又让vera去煮醒酒茶。 煮茶要时间,她先去洗了澡,出来后看陈祉还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白净衬衫上沾染着葡萄酒的香气,勃艮第的红酒,覆盆子和樱桃的果香很浓郁。 应该是醉了吧。 她刚才看见有几个男老师和他敬酒。 她往一侧坐下,端起温热的醒酒茶,“你还好吗?醒来喝点醒酒茶吧。” 加了蜂蜜和柠檬的茶,香气勉强盖过酒气。 陈祉睁开惺忪睡颜,抬手接过去,只抿了一口,甜得他英眉紧锁,吐出去。 “怎么了?”她一愣,自己抿了一口,没什么问题,只是稍微有点甜。 “嘉嘉姐。”陈祉尾音拉长拖曳,“喂我。” “……” 醒酒茶可以解酒,但解不了醋。 她端起瓷碗,用调羹一点点喂入他唇间,陈祉依然不乐意喝,她轻言慢语哄了很久终于喂下半碗。 剩下的他实在吃不下去,她再抬手时,他干脆接过瓷碗放下去,她还没来得及劝,人被他反拉到腿上,热烈的吻烫了下去,柠檬浸透的茶香随之被灌入她的唇齿,甜得牙齿神经都被噬痛。 “难喝死了。”陈祉压着嗓音沉声落下,“要不你嘴对嘴喂。” “不行。”她拧眉。 “那不喝。” 好难哄啊。 南嘉耐心:“把它喝完吧,就剩下这一点了,你晚上吃东西比较少,只喝酒的话对胃不好,明天早上起来会胃痛,说不定还伴随头疼,你确定不喝吗。” 他没动,淡笑,“周嘉礼好啰嗦。” 她秀眉一拧,攥住他衬衫,想从他怀里挣脱开,远不及他的力道毫无作用,人被摁死。 陈祉习惯把人弄炸毛后再慢条斯理地来哄,眉间兴致浓,低头亲了亲她的红唇,“不过我喜欢。” 她低哼,“是嘛。” 他继续困着人,“电话里的话不是解围,我就是喜欢你才结的婚。” “……喜欢我?”她这才发现他不是在哄她。 “嗯。”他声音微哑,却比电话里更真实清晰,“我喜欢周嘉礼。” “啊?”南嘉仿若听见天方夜谭。 他低声,一句一句,反反复复:“我喜欢周嘉礼。” “我喜欢周嘉礼。” “我喜欢周嘉礼。” “现在听到了吗。” “听不到的话,我可以重复一万次。” 直到她相信。 他那句话因为喜欢才结婚,不是解围,不是误会,是事实。 南嘉不是没收到过表白信,舞团里也有男队员对她示好,她知道他们都是见色起意,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希冀,早早掐死摇篮里。 也许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她很需要爱,从冰天雪地里滚过一圈回来后,生命里的春和景明远大过男欢女爱。 这一瞬间,她分不清陈祉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脑袋懵然乱糟糟一团。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陈大少爷吗,他也会喜欢一个人吗,会主动表白吗。 “听到了……”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但是……” 这好像是醉了才说的话。 “没有但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这里。”他把她放下,背靠着柔软的背枕,手腕托着她后颈,低头吻了吻锁骨,“还有这里。” 再继续下亲,瞳孔情绪止不住的颤动,细长睫毛盖住眼底快翻涌的情绪,从胸间到小腹,“周嘉礼的所有,我都喜欢。” 浴袍很容易打开,他眼里的情比欲更多,无比真挚坦诚,气息继续往下面雪口走,“这里也喜欢……” 南嘉预料到了,心脏藏了个小鹿跳得厉害,哽声,“陈祉,你不要亲进来……” 陈祉已经亲完了,没有更深入,只是告诉她而已,从头到尾,他都喜欢,他都要拥有。 哪哪都喜欢,什么样都喜欢,喜欢露台上冒雨跳舞不屈不挠的周嘉礼,也喜欢哭湿他一条衬衫的周嘉礼。 他像一名信仰的囚徒,心甘情愿跪于她膝前,垂眸一寸一丝地吻过细腻肌肤。 南嘉大脑缺氧,思绪停滞,仿若醉酒的人是她,分不清东西左右。 陈祉沉眸锁了她很久,看她那张难以置信被吓到的表情,唇际噙着浅薄的弧度,揉揉她的发,“我先去洗澡。”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1节 她没有如释重负,缓了很久后,小心翼翼来到浴室前。 “陈祉。” “你没事吧。” 她感觉他今晚醉得厉害,不知道会不会晕倒。 门哗地敞开。 朦胧水汽扑面而来,如临分不清现实的梦境,浓郁雾气缭绕,宽肩窄臀,比例优秀到极致的身形若隐若现。 “嗯?”他懒洋洋拉长声腔,“怎么。” “我怕你出事,所以随便问问……”她被冷不丁晃到眼前的胸腹肌看住,吞了吞口水,“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刚才没事做。”他一把将人拉过来,“你来就有了。” 门再次砰地合上。 自觉没好事的南嘉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隐隐后悔,到底是谁有事。 “我洗过了……”她小声说,转身拧门柄,“就不陪你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覆在她的手背上,完全包裹住并且挪开,宽大身影从后面挡住所有光线,随之落下的男声沉得厉害:“我知道。” 他说:“不过你刚才盯着我看那么久,就不想占点便宜再走吗。” “谢谢招待。”南嘉声音越来越弱,“但是不用……” 他没动,“客气什么。” 她只好转过来,小心翼翼摸了下腹肌,“好,好了,占完了。” “不够。”他极富磁性的嗓音敲落耳际,抓住她的手,往下按。 她又懵了。 一切跟梦一样。 清晨醒来的南嘉恍恍惚惚看着天花板,下意识碰了下一侧,是冷的。 陈祉不在,走得很早。 她摁着微微泛酸的头面,开始怀疑昨晚是谁喝醉。 是她醉了,然后幻听到他的表白吗。 还是从头到尾都是梦境。 看到长几上,醒酒茶还在。 不是梦。 她没有松一口气,心口悬着铃铛似的,一晃就忍不住咯噔。 上午和纪意欢有约,南嘉顾不上思考那么多,赶去高球庄园。 纪意欢的拍卖地点定在她百公顷的高球私人庄园里,回国前就放出消息和展示图,现场也有预展实物图。 拍卖会分电话拍和现场叫价,南嘉本来也可以代拍,纪意欢想让她去现场提前挑珠宝,特意设计几种适合闺蜜俩佩戴的手链和戒指。 很多年没见,纪意欢模样变化不大,杏脸桃腮,狐狸眼,她祖上有中匍混血基因,瞳孔在日光下亮晶晶的偏淡。 她一身不及膝小红裙,裹胸掐腰小v领,很贵女的打扮,性格老样子大咧咧地,看到南嘉过来抱她一下,“见你一次不容易啊。” 她回国忙拍卖时,南嘉在忙舞团,没有第一时间小聚。 “你才是忙人。”南嘉跟她走时,看到她身旁的四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和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助理。 这小妮子一别数年,日子过得越发舒坦,不再吊死在沈泊闻一棵树上,找的男保镖都这么帅。 “走吧走吧,带你去预展厅看看我的珠宝。”纪意欢拍了下南嘉的腰。 刚碰到,南嘉情不自禁吸了口气。 “咦,怎么啦?”纪意欢好奇,“你腰因为训练受伤了吗?” “不是。”南嘉两颊温度升高。 “那怎么……”纪意欢一眼看见南嘉脖颈上浅浅的牙印。 不是草莓,是单纯地被咬出痕迹,像某种禽兽刻意的标记。 都是已婚人士,纪意欢哪会不知道这个,意味深长,“你和陈祉感情这么好吗,玩得够激烈啊,腰酸背痛了吧。” “……我不想说他了。”南嘉拧眉,“不是说男人醉酒后都起不来吗,怎么到他这里是反的。” “陈祉昨晚喝醉了吗?” “嗯,他酒量好差,喝一杯红酒就醉了。” 平常还能稍稍节制点,可能红酒加重情欲,醉后毫无停歇,她腿就没有下去过,早上起来都不忍看垃圾篓里套的数量。 “你说他一杯红酒就醉,开玩笑的吧?”纪意欢拍拍她的肩膀,“我记得沈泊闻以前说过,他们兄弟拼酒,陈祉酒量好到一瓶蒸馏伏特加都撂不倒。” “不会吧?”南嘉诧异,她昨晚看一直讨厌吃甜的他把醒酒茶都喝了,怎么可能没醉。 “你不信我帮你再问问沈泊闻。” 纪意欢作势要拿出手机帮她作证。 南嘉按住她的手,哑然片刻。 “不用,我知道了。” 第68章 阿盖尔钻 太小,配不上我们家公主…… 他们之前在会所包厢玩扑克时,陈祉替南嘉喝过酒。 那时可以看出来,他酒量不差,不动声色连喝几杯威士忌。 他这样的身位应酬时不需要敬酒,在家里身上很少沾酒气,导致她以为他误以为是一杯倒的体质。 事实却是,昨晚并没有醉,清醒得很。 午间日光洒落地面一片镀金色,路过一片绿草如茵的高球区,两边标识彩旗随风飘荡。 她们走了一会儿,好奇宝宝纪意欢,凑到垂眸缄默的南嘉前,“你知道什么了?” 闺蜜俩都没啥隐瞒的,纪意欢以前还和南嘉讲过她和沈泊闻第一次痛得要死的秘密。 南嘉对她也不会隐瞒。 “昨晚陈祉跟我表白了。”南嘉恍惚地停顿,“但他喝了酒,我不知道真的假的。” 纪意欢仿若听到天方夜谭,迅速整理思绪,“啊?” 匪夷所思到她揉自己的耳朵,怀疑听错了。 重点不是表白,是那不可一世的少爷表白还需要接假酒的名义吗。 “我忽然想起来。”纪意欢对沈泊闻的话句句清晰,“沈泊闻之前说过,陈祉高中时收藏过一张女孩的照片,这个人不会就是你吧,他一直都喜欢你吗?” 南嘉不假思索否认,“怎么可能。” 这事是沈泊闻很多年前说的,具体原话纪意欢记不清楚,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沈泊闻一般不会和她讨论兄弟的秘密,那次是因为纪意欢骂沈泊闻不要脸,他说漏嘴把陈祉更不要脸的事给摆出来了。 他俩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遇到事互相随便贬低。 “那可能是沈泊闻开玩笑的。”纪意欢左右动摇。 陈祉以前天天和南嘉对着干,巴不得把人赶出学校,如果真的喜欢她,怎么可能那样对她。 “肯定是开玩笑的。” 一层厚云覆来,天转眼变成铅灰色,初冬的风湿冷萧条,南嘉穿得不多,寒意似松针往喉骨间钻,深呼吸,“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绝对不是陈祉这样子的。 纪意欢当然清楚,她喜欢沈泊闻时,恨不得化身他的小尾巴天天跟在屁股后面晃悠,他去哪她就跟去哪儿,好不容易打听到他有喜欢的食物,立马兴致勃勃给他做,恨不得全世界宣告她爱他。 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而陈祉那样的,处处不都透露着讨厌。 纪意欢沉思,“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故意装醉逗我玩的?”南嘉并不确定。 “你直接问他呗,再打听下他高中喜欢的女同学是谁。”纪意欢自己憋不住话,好奇心绝不过夜。 “他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去追她。”南嘉攥紧手机,语速缓慢,“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难道真是结婚之前就猜忌的报复吗。 这段时间相处平和安宁,他似乎一直在弥补过去,看不出一点报复的痕迹。 南嘉迟迟未动,那边电话倒是先拨来。 陈祉知道她在纪意欢这边,“看过展品了吗?有没有喜欢的。” 那边嗓音没有宿醉后的迷离,自带一股慵懒匪气的劲儿。 “还没。”南嘉平和,“你醒酒了吗。” “我醉酒了吗。” “你没醉吗,那你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 他声音莫名缱绻,尾音上扬着薄薄的笑意,“我说什么。” 彼此都在抛问题。 她一噎,“你忘了吗。” “没忘。”他没有直面回答,“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她再次分不清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醉酒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没醉吗。 南嘉莫名松一口气:“你说你是笨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2节 “你确定我说的是这个吗。” “那你以为呢。” “我难道不是给你表白吗?” “……” 怎么两人装着装着他突然摊牌了。 南嘉和前面的纪意欢面面相觑。 纪意欢耳朵恨不得拉成兔耳朵,可劲往听筒位置凑,不忘用口语提醒南嘉,询问高中女生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对我告白。”南嘉深呼吸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你高中不是有喜欢的女生吗?” 那边停滞。 许久没有出声。 默认了吗。 “谁和你说的?”陈祉声音一沉,“沈泊闻也在那边?” “没有。” 听他的语气,这事应该是真的。 且因为她知道后而不悦。 南嘉忽然无法再问下去,“回头见面再说吧。”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而且她没法找他算账。 这要是真的不得踹他两脚,直接把人踹下床,一周别想再上来。 不对,至少一个月。 南嘉梗着气,到底是她心慈手软,真有这事,这辈子都不该再理这人。 纪意欢观察好姐妹的细微表情,轻咦了下,“嘉嘉,你对陈祉很在意吗?” “没有。” “但是你眼神一直躲闪。”纪意欢落落大方安慰,“哎呀,这点小事不值得姐妹放心上,回头给你找几个男模耍耍。” 南嘉忍笑,“你经常找吗?沈泊闻不说你吗。” “他有机会说吗。”纪意欢小手一挥,带她往会场预展厅走去,“我回国就是来找他离婚的。” “离婚?” “是啊,回国第一天第一件事我就找他离婚。”纪意欢说,“但是他这个人粗心大意,说身份证丢了,烦死了。” 没有身份证,暂时没离掉,但纪意欢既然下定决心放手,就不会再抓着沈泊闻不放。 “女人嘛,不能吊死一棵树上,当你苦心经营的鱼塘只有一条鱼的时候,它死了的话你会觉得天塌了,但有成千上万品种的美男鱼,你都懒得把那条鱼给埋起来。” 纪意欢喜欢沈泊闻很简单,他长得好看。 虽然少爷里面,陈祉和沈泊闻一样都很顶,但她不喜欢陈太子性格。 还是沈泊闻这种爱答不理油盐不进的死劲对她胃口。 痴情这么多年,纪大小姐如今是看开了,每天打扮得美美的,逛街购物看男模,这不比热脸贴男人冷屁股强吗。 “看我今天衣服怎么样?靓不靓?”纪意欢提了提红裙,明艳得好似一只骄傲的火凤凰,“本来想穿深v的,昨晚试穿的时候被沈泊闻那条狗扯坏了,我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南嘉:“你和沈泊闻昨晚在一起了吗?不是要说离婚吗?” “是啊,现在不是没离吗,他身材好,我就白嫖咯。”纪意欢轻哼,“我追他那么多年才到手,不睡白不睡。” “他今天没来吗?” “他那么忙,能来才有鬼。”纪意欢朝她后面一看,“陈祉不也没来。” “他最近也忙得很,奇奇怪怪的。”南嘉小声抱怨,“不知道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他只是帮你查你妈咪的事。” “帮我查什么?”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纪意欢下意识捂嘴。 她今天话太多了,言多必失。 作为被他们拉来调查中的一员,每天喜欢叽叽喳喳不停的纪意欢,保密能力可谓是没有。 因为沈泊闻没有刻意强调要隐瞒,只是说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 但没想到当事人一点不知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他们没和我说。”纪意欢摁了摁眉心,“他们让我回国鉴定一块碧玺,说是和你母亲的命案有关系。” 沈泊闻是以这个理由劝她回国的。 纪意欢回来当然不止这一个原因,半年前就有产业转移,这次顺带借坡下驴。 南嘉困惑,“我母亲的命案和碧玺什么关系?” “不清楚。”纪意欢拉她的手往预展厅走,“我只查到那块碧玺没有流通过市场,可能是不外传的传家宝藏品。” 一般收藏家购置藏品是为了投资,保值,爱好等等,这些都需要藏品的流通性和市场价值,而那块碧玺难以评估,没有传过其他人手中,只能是传家宝。 会场预展厅来了不少业界专业人员和各行精英。 大老板带领,南嘉不需要过安检,交保证金什么的,完全自己人,展品随便拿。 预展厅所列举的珠宝加在一起的估值就有个十几亿了。 都是来自纪意欢珠宝公司名下,大部分由她亲自设计,分色彩摆放,有枕形缅甸天然鸽血红,克什米尔fancy vivid blue,帝王绿蛋面的翡翠,样样经过古柏林证书。 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这个好看。”纪意欢带南嘉来到粉钻专区,指着中间的一枚阿盖尔粉钻,“心形切割艳彩粉,内部纯净。” 她直接让人拿出来近距离观摩。 心形对称钻戒,大自然鬼斧神工,竟没有生出一丝杂色,无与伦比。 “这个是挺好看的。”南嘉接过来,仔细打量,“当婚戒应该不错。” “起拍价五百万。” “才五百万?” “只是起拍价。”纪意欢说,“正常的话应该得炒到一个亿以上,如果没人叫价的话,就交给沈泊闻的托了。” 是她的展,但她刚回国,人气和名声自然少不了沈家的托衬。 “没事,不用他来托,我给你兜着。”南嘉浅笑,“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纪意欢正要把粉钻重新放回去,一个轻柔女声传来:“可以给我看看吗?” 白思澜挽着周今川的胳膊,款款而来。 周家产业恢复如初,社会地位不必多说,各大拍卖行经常出现周家母女的身影,今天没有出现,是因为这是纪意欢的场,她以前为了维护南嘉没少和她们吵,梁子很早就结下了,她们没脸面硬过来凑热闹。 倒是忽略了周今川和白思澜。 纪意欢忙得没顾得上看参与名单,否则不会让这俩踏上庄园的大门。 纪意欢可没那么多顾虑,让旁边的男助理给放回去,轻袅袅放话:“不给。” 白思澜想看的话,只能透过透明柜台去看。 她故作淡定,“这粉钻真好看,今川,你觉得呢。” 周今川不咸不淡应了声,“喜欢就给你买。” “真的吗?”白思澜轻笑,“但你妹妹好像也挺喜欢的,你想买给谁?” 分明是南嘉先看到,先拿在手里的。 这一句,整得是南嘉要和她抢。 周今川没有看南嘉,眼睫低垂,依然温和,“她不缺这些。” 这世上的珍宝,已经任她选了。 白思澜继续扣住周今川的胳膊,还想挑衅,被他慢慢拿开,“刚才听见有人叫我,我过去一下。” 他并不适应陪白思澜应付这类场合。 没了他,白思澜兴致少一半。 看南嘉身侧也没有陈祉,她又理直气壮一些。 陈祉这人做事不留手段,为所欲为,如果他在的话,白思澜很有可能会被再次丢出去。 而南嘉不会这样做,可能是她不屑于搭理,但白思澜倾向认为,她是怕给她的周今川哥哥留下不好的影响。 如此一来,以嫂嫂身份自居的白思澜不自觉提高声调,“嘉嘉,我们又见面了,你怎么一个人来拍卖会,你们家陈少呢?” 随意一问,暗讽南嘉孤寡无依。 “他忙,没空过来。”南嘉懒得看她,“怎么,我一个人不能来吗?” “两个人过来不是更热闹些。” “拍卖会比的不是卡的余额吗,什么时候和来的人数有关了。” 白思澜被怼得哑口无言。 纪意欢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笑,等拍卖会正式开始,特意给南嘉安排最前面一个弧形座位,陪她一起坐一块儿。 “怎么几年不见,白思澜还是阴魂不散。”纪意欢说,“她不是已经得到周今川了吗?” 还有什么好争的。 “不知道。”南嘉也感知到敌意,彼此已经成家,各走各路,怎么还想压她一筹。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3节 白思澜和周今川从公开身份后,一直都是恩爱情侣的典范,他们坐在侧面的一排,两两相依,前面有记者和摄影机,拍摄到周今川帮白思澜拎包,动作温柔细节,又给观众撒一波狗粮。 先登场的是一块矢车菊无烧蓝宝石,专业拍卖师手里拿着法槌,介绍产品后循循善诱,时不时还用假动作敲醒大家竞争的欲望。 后面还有一批紫罗兰翡翠,钻石沙漏,野生海螺珠等等。 阿盖尔粉钻并非压轴,没一会儿就出现了。 起拍价五百万,不高,立马有人加二百万。 心形粉钻颜值奇高,非常有吸引力,电话托们纷纷联系自家老板叫价,没一会儿价格被抬到三千万。 南嘉跟着举牌,“三千五百万。” 后面有人紧紧跟随。 等价格抬到七千万的时候,周今川忽然举牌。 “一个亿。” 别人两百万加,他直接顶到一个亿。 旁人不由得唏嘘。 粉钻估价差不多就是一个多亿,如果不能捡漏的话,没必要和周老板竞拍。 所有人没动静,只有南嘉抬牌子,“一亿一千万。” 在此之前她没抬过这么高的价格。 富豪圈早已注意到她,不是不好奇纪大小姐旁边的女孩是谁,从她们行为举止判断出是好朋友,那南嘉大概率也是小富婆。 且是能和周家竞拍的小富婆。 周今川本没有动静,袖口被白思澜拉住,她轻柔:“今川,你觉得这枚粉钻做婚戒如何?”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继续叫价:“一亿两千万。” 南嘉是来为好朋友抬价的,不甘示弱,“一亿五千万。” “一亿七千万。” “一亿九千万。” 周今川:“两亿。” 两个人一唱一和,竟然连拍卖师都给忽略了,很久没看到竞争这般激烈的拍卖现场。 周今川叫价并不凶,但紧跟随于她。 看白思澜越发得意的表情,南嘉忽然感觉无聊,替纪意欢把价格抬得差不多,摆手放弃。 拍卖师中英文各说一遍,“周老板出价两个亿,还有人跟吗?” “两个亿一次。” “两个亿两次。” “两个亿……” 就在这时,低沉有力的嗓音传来。 “三亿。” 门口,慢条斯理走来一个颀长身形。 没有叫牌后没有走会员制备份,姗姗来迟的陈祉一现场,瞬时惊觉全场。 在众人没来得及疑惑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亲自出现在拍卖会现场,更吃惊的还在后头,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最前方,到弧形座位时,纪大小姐都不得不让了位置。 陈祉坐在南嘉的旁边,拿起她的腕,替她把牌子举了一下,“我替我老婆叫的。” 全场哗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面面相觑。 听错了吧——! 两边座位不管是电话委托还是富豪圈本人,一片愕然,这位站在港岛食物链顶端的陈大少爷不仅大驾光临,还和一个陌生女孩坐在一块,并且他喊了人家“老婆”。 他们好歹个个在上流圈层游刃有余,人脉广阔,有几个更是陈家的合作伙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太子爷结婚了? 陈家的喜事,不应该当天就透露出去,婚礼资讯更是能瞬时遍布港岛,却始终静谧无声。 这次还是在纪大小姐的私人拍卖会上无意公开的。 记者和摄影师纷纷收手,不敢继续录拍,生怕因拍摄到秘闻,得罪上流层遭封杀,直到得到纪意欢手势才敢继续录。 陈祉继续拿着南嘉细白的手腕,牌子放下来后,蔑视另一侧座位的人,“三个亿,还有人争吗。” 看似向大家提问。 实际只针对一个人,隐喻他来了,就是势在必得,谁都别想争过他。 他不需要刻意点天灯,人来了就是最亮的一角。 周今川牌子刚举起来,还没有叫价,陈祉慢条斯理补充,“四个亿。” 周今川放下手里的牌子。 放弃了。 他本就争不过陈祉。 拍卖师敲法槌定夺,接连道喜,嘴里“congratulation”(恭喜)没断过。 落锤后。 陈祉忽然问:“刚才拍的什么?” 全场:“……” 敢情少爷都不知道卖的什么就叫价了。 “送过来给陈少看看。”纪意欢说。 男助理衣着优雅的燕尾服,捧着精致的红布托盘走来,将一枚八克拉阿盖尔粉钻戒指呈现到陈祉跟前。 他接来随意打量。 “还以为值得周老板抢的是什么新鲜宝贝。” “陈少说笑。”周今川客气颔首,“不过是觉得钻石形状漂亮,很适合作为婚戒。” 众人挪不开目光的粉钻在大少爷长指间如同小石子一样把玩,轻嗤淡笑,“就这玩意?” “可我觉得。”陈祉随意把粉钻往南嘉手里一丢。 “太小,配不上我们家公主。” 第69章 因果 他保存的是她十六岁照片 别人争破脑袋,战战兢兢估价的东西,被他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其他人无不惊羡,周今川态度不卑不亢,简单招呼后归于平静,只有他身侧的白思澜,妒意比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深。 她不是会员,只是陪同家属,没有举牌的资格,连说话反驳的权利都没有。 她迫切渴望的钻石,到太子爷嘴里,竟然说小的配不上南嘉。 陈祉倒不是刻意针对谁。 毕竟在座的财力加在一块儿,都不过如此。 拍的这颗小钻石委实让人失望。 不及他当时领证送的蓝钻,价值差一大截。 见南嘉一直攥在手心,他泛起一些兴致,“你喜欢这种形状的?” 南嘉把粉钻重新放回男助理的托盘中,“还行。” 要是在其他拍卖场买的话未免觉得亏了,但是给好朋友撑场面用的,就不需要在意那么多。 “后面还有。”陈祉自然揽过她的腰际,“再看看有没有大的。” 南嘉感觉不自在,往边上挪挪,不给他抱。 陈祉:“怎么了?” “没什么。”她别过脸,“人太多。” 以为她害羞了,陈祉就随她。 见他留下来,本来尚且有点竞争力的富商们不禁感到巨大压力,安静不少。 白思澜那边更无话可说。 她面色快气成猪肝色,攥紧手心,闷一肚子火气。 有陈祉在,她争不过南嘉,哪怕是南嘉已经放弃的。 “思澜。”周今川不动声色安慰她,“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喜欢的。” “好。”白思澜安抚自己,没关系,她还有周今川,她还有南嘉最爱的人。 接下来的拍卖,从紫宝石胸针到黄钻绸带项链,再到澳白耳环,只要白思澜他们起一个价,那么这个东西就别想拿到了,全部被陈祉买下来。 而其他人照常拍卖。 到后面,白思澜不敢再竞价,大脑一锅炖似的乱糟糟,只剩一个念头—— 南嘉再度抢了她想要的东西。 小时候抢走芭蕾角色,长大后又压她一筹,陆导的电影迟迟没有定夺,业内更有人宣传是看上了南嘉,只不过南嘉不屑电影给拒了。 现在她还有什么,周今川的爱吗?白思澜不由得抱住身侧的人,明明很近,却感觉无法和周今川心贴心,这样一个温柔至上的人,为什么她总感觉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拍卖会还没结束,陈氏夫妇提前离席。 “我们也走吧?”白思澜挽起周今川的胳膊,“今川。” “抱歉。”周今川不温不淡表示歉意,“今天没能给你买下你想要的钻石。”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4节 “没关系。”白思澜莞尔,“我上次听周音说,你家里不是有传给儿媳妇的传家宝吗,到时候可以给我吗?” 周音原话是不传给她这个儿媳妇,白思澜虽然不知道传家宝是什么,却下意识要竞争。 陈祉牵着南嘉的手,从他们跟前擦肩而过时稍作一顿。 传家宝三个字,几个人都听见了。 感受到对方犀利的目光,周今川带白思澜主动退让,毕恭毕敬颔首。 到长廊上,陈祉摸出手机,拨电话前先交代南嘉:“今天拍的东西会让人送到半岛,你记得查收一下。” 她看他神色匆匆,“你要去哪里吗?” “还有点事,先走了。” “现在吗?” “嗯。” 她想问的话咽到喉间,“那你这么忙,你怎么还赶过来。” “还不是怕你被欺负。”他淡笑,“过来给我们家小公主撑腰。” 猜她不太会落落大方刷他的卡,跟她来这边的有管家助理,随时汇报情况,前面几件拍品,南嘉都没动过。 陈祉过来后看她唯一看中的粉钻,还被那对男女争夺,自然不会拱手相让。 他刚转身,南嘉指尖不由自主攥住工整的衬衫衣角,眸色复杂,“陈祉。” “嗯?” 那几句话早已在南嘉心底盘旋已久。 最终还是没有草草问出来,她摇头,“你先去忙吧。” 拍卖会顺利结束,纪大小姐的设计品牌不仅物超所值,人更是获得超乎想象的名气,当然这一切都得沾好闺蜜的光。 早在直播页面切出去后,全体港媒炸锅。 本对着这场拍卖会的镜头齐刷刷扫向更具关注度的陈大少爷。 这位可是从来不在娱乐版面露面的太子爷,如今不仅出现,还携新婚妻子一同出席,两人手挽手,恩爱有加。 对这位少爷,港媒不敢胡诌标题,一句【陈太子为爱妻拍得心形粉钻】潦草了事,规矩的标题却吸引更多的关注度。 他们没有限制媒体报道,两人合照都被清晰地录下来,很自然地相依而坐手挽手,安宁温馨得不像是豪门婚姻。 南嘉的身份更是没一会儿被扒出来,原本只在芭蕾圈小打小闹,这次闹得人尽皆知,而她的粉丝这次彻底相信,她的丈夫就是陈祉。 原先嘲讽陈祉新账号的那批人纷纷去微博那条评论下留言。 【哥你真是陈祉啊。】 【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从高球庄园出来,陈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疗养院,一路飞驰。 是他们忽略一个点。 竟然从来没有想过,那块碧玺根本就不是南家的,而是周家的传家宝。 这种东西向来会保存在特殊的藏宝室中,南父只是周家的司机,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并且偷回家,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是周家主动赠送的。 疏离老一辈关系网中,南家的母亲方清喜,和周家的父亲并没有过多接触,但周父对方清喜有过示好。 江院长说过,方清喜是大美人,富豪对此示好再正常不过,且方清喜和丈夫感情深厚,不会有越轨行为。 陈祉和沈泊闻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没想过那块碧玺,是周父送给方清喜的。 但既然送出去,又为什么让人去偷回来。 病房里。 陈祉屈膝,虔诚地和南嘉外婆仰视对望,长指间的碧玺缓缓递过去。 房间里除了他还有江院长。 “老人家这是给您的,您不想要吗?”江院长循循善诱引导她说话。 外婆目光呆滞,凝视那块碧玺良久,忽然老泪纵横,将那块碧玺挥之落地,“不要,我不要了,求求你们拿回去了,我,我再也不会收你们的礼物了,把我女儿还给我。” 她浑身颤抖,语速含糊不清,对那块碧玺满眼的恐惧。 但她并没有再发疯,她现在的意识可能是最清醒的状态。 能挽回的阿尔兹海默都算不上真正的阿尔兹海默。 在她断断续续的言语里,江院长理清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困束老人家这些年的不是病情,是她曾经害死女儿的一个举动。 老人家贪财,她想要女儿过得更好,想要她嫁给富豪,所以当周父送来价值连城的碧玺,想都没想就收下了。 她幻想能过上好日子,现实却给予重重一击,小偷为了偷回碧玺,竟不惜手段将女儿推下楼,坠落身亡。 再之后,这个家都要散了。 她不肯接受是自己的错,她讨厌南嘉和南父,认为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拖油瓶,也许女儿带上她过上好日子,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真相终于大白。 和推测有出入,但无论如何和周家都脱不了关系。 江院长让人给老人家注射药物之后,合上门,“陈少。” 陈祉知道他有话要说,“你觉得那小偷是谁派去的。” “那碧玺是贵物,周先生既然舍得送出去,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江院长说,“大概是这块碧玺本该的女主人。” 传给儿媳妇的传家宝,那就是周今川的母亲。 做到一家之母的女人,岂非等闲之辈,外表装出温雅贵妇,骨子里却为消除丈夫的情人不择手段。 只不过,方清喜太无辜,她不过是担心丈夫来了趟港岛,被周父看上追求,不惜送出传家宝,她直接拒绝,却不想周父送到她的家里,老母亲替她代收,最终造成无妄之灾。 连根拔起的因果循环,还有那些年的孤苦伶仃。 她失去双亲,寄居周家,受尽欺凌。 她遭这些,周母难逃其责。 欺负她的小孩子没有大人的撑腰怎么敢胡作非为。 周家偌大的家境,必然是有主人家吩咐,佣人才敢让养女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 这一切的根源,是因为,周母在报复方清喜的女儿。 南嘉被送去西伯利亚,也是周母从中作梗,她那做中介的姐妹当时怕死没敢说出真相,他们不单单是为了吞南嘉那笔安置费才把人送走,更不是为了南嘉安危着想,是周母特意吩咐,让她受尽苦难。 唯一要庆幸的是,周父看在方清喜面子上,对她女儿有所照顾,导致周母难以对南嘉下死手,否则闹出人命,丈夫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她。 这个故事像充满悲剧尖刺的环,套住了所有人,包括江院长在内,周今川更深陷其中,十四岁的周今川对十二岁的南嘉,刚开始只是出于大哥哥的好对她有所照顾,等感情慢慢升华后,却得知自己的父母都是南嘉害死南嘉亲人的刽子手。 他不得不收敛所有不该有的情感,以花花公子的头衔伪装,直到遇见白思澜,开始另一轮的悲剧循环。 江院长从主治医生接过病历报告后,简单扫量了下,对陈祉微微一笑:“老人家情况差不多稳住,我的任务完成,剩下的,交给陈少了。” “一定,一定不要放过他们。” - 南嘉在纪意欢那边待到十点多才回去。 vera一直在等她,看她平安回来后,关切询问,是否要用晚餐。 南嘉摇摇头就上去了。 她陪纪意欢用了下午茶,现在还没胃口。 她回来得很迟,这个点陈祉还没回来,上楼的时候,南嘉脑海里浮现出纪意欢的话。 陈祉这些天是在调查她母亲的死吗。 机车男和害死她母亲的小偷有什么关系,纪意欢说的碧玺又是什么。 陈祉一句都没和她说。 她从来没看透过他。 拖鞋踩在蜡板上,咚咚声缓慢。 略带迟疑后,南嘉来到书房门口。 半岛别墅没有禁止她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她直接推门进去。 整体巴洛克的别墅区,里面内设各不一,书房是笼统的古韵国风,青山碧水真迹壁画,竖排檀木书架,博古架,上面摆满古玩真品,宽长书桌倚窗,台面置放两盆吊钟。 陈祉不常来这片区域,偶尔有没处理的公务会选择主卧侧室的小书房。 这边书墨气息浓郁,藏书数不胜数,法德意文,甚至还有古文区域。 南嘉没有翻箱倒柜找他秘密的想法,就算有,偌大的地方,简直如同海底捞针,和书桌一体的环屏电脑,她也没有碰。 桌上一份透明塑封晃入眼前。 没有用东西掩盖,就放在鼠标旁,模样很熟悉,是她的明信片。 最上面是之前写给陈祉的那封。 下面压着三封,那是很久以前在西伯利亚写的。 其他的没什么变化,只有第三封。 【今年西伯利亚寒流能吹到港岛吗,港岛能下雪吗,我能回去吗?】 下面落一笔龙飞凤舞的字:【能。】 陈祉的笔迹。 三封信件右下角都缺了一块儿,越发陈旧。 之前明明说把这些信烧毁殆尽,实际只烧没一角。 她感觉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的。 他留下信件,是想留下她曾经的愿望吗,即使不是写给他的,他也试图一一帮她实现。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5节 所以这样的人,和她结婚怎么可能是报复。 可是。 那也不该是喜欢。 门这时被敲响。 明明没做坏事,南嘉的心莫名一紧,下意识回应:“怎么了。” 陈祉进来,看她真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vera说你在外面受气了,晚饭都没吃。” “下午吃过了,现在没胃口。”她把信件放下去。 他顺势过来,“为什么没胃口。” 淡淡的消毒水将近,南嘉不由自主后退,“……没什么。” 他顺势揽过她的肩侧,指腹捏捏她的面颊,“做什么坏事了,怎么跟只偷腥的猫一样,我一来就走?” 他随手拨一封。 是他之前添一个字的明信片,被她看到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补一个字。”南嘉细长眼睫垂落,阴影照在眼睑上也盖住翻滚的情绪,“这明明不是给你的信。” “我是觉得。”陈祉说,“如果你当时写给我的话,我能接你回去。” 如果她当时,向他透露一丁点消息,他就可以找到她。 这对于当时的她有难度,却并非无计可施,她只是从来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她最后走投无路把外婆托付给他,是因为拿捏他既然爱护动物那肯定还留有一丝柔情,而这份柔情,她从来不会往自己身上押。 她甚至,不需要回头看他,她只要停下离他越来越远的脚步,他就能找到她。 他一定可以带她过完那场漫长的凛冬,见下一个春天。 “你怎么可能接我回去。”南嘉睫羽扑闪,玩笑似的勾唇,声音却越发低噎,隐约透着哽腔,“我们那时候的关系很差。” “不是可能。”陈祉说,“是一定。” “不可能。” “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因为你……” 她哽住。 因为他有喜欢的女生,怎么会管一个讨厌的她。 “不会的,陈祉。”南嘉摇头,“你只是现在站在这个立场和我说这些,我不可能给你写信,你也不可能接我回去,时间不会倒流,港岛也不会下雪。” 当地人都说,港岛下肠粉都不会下雪。 西伯利亚的寒流从西中东三路迸发,影响亚欧大陆,途径过程中受山岭地形阻挡,港岛几乎没有影响,所以百年间没有下过看得见的雪,只有部分山顶,曾在零下的气温下飘过雪花。 不要再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她今晚的情绪明显异常。 陈祉琥珀色眼底倒映漂亮皙白的面孔,紧锁不放,“你怎么知道港岛不会下雪,又怎么确定那些假设的事不可能。” 她没说话。 他语气坚硬,“如果今年下雪怎么办?” “不会的。”她说,“不可能。” 她今天脑海里全是“不可能”。 这些事,都是不可能的。 “赌不赌?”他只问。 “好。”她不假思索。 “到时就知道了。”陈祉以为安然无事,拉她的手,“vera给你准备了夜宵,要不要我陪你下去。” 南嘉动作躲闪,“不想吃。” “怎么。”他终于发现异常,“那个姓白的又惹到你了吗?” 她想甩手。 他没放,“还是周今川?” “你先放开我。” “不会是我吧?” 话音刚落,遭她一双小鹿眸面无表情注视。 说中了。 她现在的不悦,还真是因为他。 陈祉简单过一遍他最近的事,除了隐瞒她调查丈母娘的事,其他的问心无愧。 他凝视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一定会说。 他知道她不会故意闷着自己,有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像七年前泼他水,她足够的果敢。 “是你。”南嘉视线落在那些明信片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高中就有喜欢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的。” “你能不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陈祉没有听她的话,看她眸光里盈着的倔强的碎光,大致猜到什么,唇际不免扬了扬,“原来是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结婚?”南嘉问,“为什么昨天晚上要装醉和我表白?” 之前还要对她好她以为是弥补,可昨晚表白后,所有的好都变得别有用意。 可重点是,他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表白的,他是装醉的,在戏耍她。 “喝了酒的哪有不醉的。”陈祉轻笑,“只是或轻或重。” 他还在笑。 “你能不能认真点?”南嘉火气快蹿上来。 手机这时响起。 amy打来的。 她接通后,那边嗓音焦急:“小太太,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现在被全网黑了。” “我现在有事,你们自己处理。”南嘉说完,先挂了。 她不想掺和外界媒体的大小事物。 她语气一般,amy那边再慌不择路也不敢再打来。 连陈祉都感知到,荡漾在她周身的隐隐约约的冷气,浓得快将他淹没。 “是我不好,我不笑了,你继续说。”陈祉说。 她什么都不想说,这次用力很大,直接甩开他的手。 他随她,没再动,“不说了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好奇那个女生是谁吗?” “关我什么事。”南嘉瞪他。 “你没兴趣知道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 陈祉慢条斯理拉开黑色皮椅坐下来,从开放抽盒里拿半截照片出来,胳膊散漫随意半靠着檀木桌面,煞有介事观摩欣赏,薄唇吐出低沉嗓音:“你说的女孩就是她吧。” 南嘉侧首看到他长指间捏着的泛旧照片。 果真是有照片,还藏在他们的婚房里。 僵硬两秒后。 “看那么久。”她盯着照片背面,“长得很漂亮吗?” “漂亮。” “身材好吗。” “很绝。” “那你之前怎么不娶她。” “她不喜欢我。” “那她挺有眼光的。” “……” 说完这句,她转身就走,不打算对他的白月光有任何夸赞和贬低,脑海里迅速飘过待会怎样踹他下床的姿势更帅一点。 幻想只来得及持续半秒。 腰际忽然被他掐住,陈祉把她连人带身子摁入怀里,唇际噙笑,“你怎么不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不想知道,放开我。”她拉着横在跟前的腕,挣扎,“你再不放我咬你了。” “还有这好事。”他慢条斯理,“你想咬哪?” 她一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陈祉!你太过分了!” “周嘉礼。” “别叫我名字。” “我是说。”他一顿,“我喜欢的人叫周嘉礼。” 她不相信,抬手挣扎,他手里照片应声落地。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6节 上面的模样映入眼帘。 是十六岁的南嘉,漂亮中带着些许青春稚气的面容。 第70章 紫甘蓝 你不喜欢我,怎么为我哭成这样…… 南嘉慢慢捡起照片,一瞬不瞬观摩上面的面孔。 真的是她。 照片拍摄时间在一次运动会夺冠后,南嘉当时惹到陈祉后遭人排斥,不想拍照留在展示栏被别人围观,周今川哄她说冠军哪有不拍照的道理,陪她一起拍了张合影。 在她身后本该站有几个凑热闹的人头,只不过都被虚化掉。 而周今川直接被裁减掉。 只留下她一个人。 七年过去,照片再如何保存,边缘难掩岁月流逝痕迹。 南嘉捻过照片一角,神色恍惚:“为什么是我?” 陈祉理所当然,“怎么不能是你。” 无比肯定就是她。 名字是她,照片是她。 他们如今的相遇没有巧合,全是人为。 全是因为有人蓄谋已久。 他说如果给他写信,透露一丁点消息的话,他一定可以找到她,这句话不是假的。 再追溯久远一点,七年前他收下十一和白仔,帮助她外婆度过难关,从来不是出于良善,他还是那个他,冷血无情的大少爷,只不过对和她相关的人事,才多出一点柔情。 不近女色,了无绯闻的根本原因也是她。 南嘉半信半疑,“可是。”怎么会喜欢她呢。 “没有可是,是你就别生气了。”陈祉捏捏柔软的脸颊,“先下去吃点东西,你这几天又瘦了。” “我没生气啊。”她别过脸。 “没生气为什么不吃饭。”他将人抱起来,像是抱小孩似的举得高一些让她攀着自己的肩膀,“那小脸蛋快气成河豚了。” 陈祉抱她去餐厅,vera看他们一起来,松了口气,忙让人布菜。 南嘉怕胖,夜宵不宜荤腥,准备的都是高蛋白高纤维的食物,水煮紫甘蓝,芦笋,清蒸白灼虾,无调料牛排,水果也都是低糖的,还有一杯拌了牛油果泥的无糖酸奶。 vera端来一瓷碟,“太太,您需要蘸醋吗。” 白灼虾不加以任何调料,单吃的话清汤寡味,南嘉胃口一般摇了摇头。 “怎么又不吃醋了,刚才不是挺喜欢吃的。”他好整以暇拣只虾剥着,“第一次见到有笨蛋因为吃自己的醋,气得连晚饭都不吃。” “你说谁笨蛋呢。” “周嘉礼。” “你……”南嘉一噎。 分明是他没有把话说清楚,谁知道他自己偷偷摸摸藏照片。 谁又料到他以前天天欺负她,现在却说是因为喜欢。 想到这里,她突然没好气,“不吃饭是因为我陪纪意欢在外面吃饱了,和你没关系。” “那你从头到尾没吃醋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可你刚才那样。”他剥好的虾顺其自然落入她的碟间,压根不信,“如果那张照片要是其他女生的话,你肯定把我踹下床。” “你别把我说得那么小气。”她被说中后噎了下,叉子戳在甘蓝叶上,嘀咕,“你就算真的喜欢别人也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吗。” 她点头,“嗯。” “你不在乎我吗。” “嗯。” “也不喜欢我吗。” 她还是下意识点头,只是这个动作太仓促,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再看陈祉,他没有再继续问,沉默静然许久。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表白,她也是他第一次喜欢的人。 却惨遭滑铁卢。 应有尽有的大少爷曾说过,这世上,是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的,比如找她,以及索取和自己对等的感情。 陈祉长指间剥虾的动作没停顿,只是声线比刚才低了一些,“你不喜欢我挺正常的,我喜欢你就行了。” 她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他一开始就很清楚。 是周今川那样的,永远笑容满面,如和煦春风,对谁都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何况周今川更早认识她陪她一起长大,分量难以估量,连沈泊闻都说,周今川如果想的话,那别人是没有一点机会的。 相比而言,陈祉有什么,又能给她什么。在她看来,他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只知道欺负她。 她不像他们游手好闲,要学习要跳舞,有梦想有追求,她只是想和周今川平平安安度过每一天,却遭到他们欺凌,被迫和他们玩赌玩游戏,他们还要她去试探周今川到底在不在乎她,最后看到他选择白思澜后,还要接受惩罚。 就连重逢后,她也如同一个玩具一样掉入陈祉的圈套里,大少爷无所不能,针对周家逼迫她嫁给他。 是不是觉得自己慢慢弥补她,就可以填补曾经的窟窿,一切就能皆大欢喜了。 陈祉出生到现在,所有人都爱他,却没有人教他爱。 一开始对她的喜欢,只是出于大少爷的占有欲和胜负欲,他看上的人,就得归他所有。 他很清楚她不接受他是情理之中。 否则喜欢她真要是一件光明正大,荣誉至极的事情,那一开始就告诉她,就不会借着那杯破红酒的劲儿再去表白。 没关系的。 他本就不该抱希冀,恶有恶报,自食其果。 当初想的是把人扣在这里就行了,越到后面就越贪心想要更多,要人的陪伴还要心的归属,这世上的好事哪有都让他占据的道理。 可以说一万次的表白,就要做好接受一万次的失落。 感情里占下风的人理应如此。 看她放下餐叉,陈祉起身递手,“吃饱了吗。” “嗯……” “那上去吧。”他顺势给她抱起来,“我饿了。” “……” 他们的饿好像不太一样。 从书房到餐厅再到主卧,他一步没让她走,吃完饭后又给她剥光泡玫瑰浴。 陈祉不擅长照顾人,只是擅长照顾她而已。 从缭绕雾气里出来,裹成粽子的南嘉从浴袍里探出一个脑袋,细长睫毛扑闪扑闪,“陈祉,你以前为什么会喜欢我。” 哪怕看到照片,她对这件事仍是存疑的,因为太不可思议。 陈祉其实说不上来具体的,轻描淡写,“漂亮?” “还有呢。” “那多了去,我挨个给你点出来?” “点吧。”她心安理得。 他说:“你泼我水那次,我对你印象最深刻。” 校服裙,白筒袜,小皮鞋。 小蛮腰,大长腿,狐狸眼。 她美得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却气势汹汹,面容清冷,看垃圾一样的表情扫视全场。 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那瓶小泉山水,直接往众星捧月的太子爷脸上泼去。 别人都在惊讶尖叫,只有陈祉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印象—— 她的手好香。 腿很长很白。 所有人都在想这个漂亮学妹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敢泼陈家太子爷的水。 陈祉已经把南嘉的模样看完了。 眼前的女孩脊背笔直,冷如冰雕,媚骨又如丝,他们之前碰那么多次面,这次是唯一一次如此近距离,近得能看到透粉的丝袜和起伏的胸廓弧度,他倚靠桌椅,长腿闲闲搭着,看似心如止水,实际坠入蛊毒。 “哦,见色起意。”南嘉听到这里,大概明白,“那你算什么喜欢。” “那什么算喜欢。”他问的时候,已经分腿入了,伏着她耳侧,气息滚热,“周今川那种吗?” 来得猝不及防,她眼睛不由得闭上,低吟,“……怎么好好的提他,他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陈祉心里平衡了。 原来不止不喜欢他,别人也不喜欢。 “那我呢,一点点都不喜欢吗。”灯打到最亮,她皮肤纯净白皙得像舞台剧里不染尘埃的圣女,本不该堕入凡尘,此时却被他占领交接,他卡住她的腰,避免在推时和他脱离半分,要全部附和才感受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存在感,自从上次解锁新姿s后陈祉知道可以随意将人叠放,就再没了顾虑肆无忌惮地整弄。 “也不是不喜欢……”南嘉声音被整到踉跄,脑袋晕晕沉沉的。 “那是什么。”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7节 “有时候觉得你还行,一切看你表现分……” “哦?”他淡笑,“表现分怎么算的,深点可以加吗。” “不是!”她低哼,“不是这样,我是说别的行为,这个不算。” “算。” “我是裁判我说了算……”她嘤咛了声,“你这样快是要扣分的,嗯……陈祉唔……” “可是宝贝你这样夹我的话你让我怎么不扣分。”他摩挲那只蜷起的足尖,“没关系,其他时候我再挣回来。” 南嘉后悔莫及,早知如此说什么表现分。 她快昏迷,双眼紧闭,软瘫趴着,陈祉要着时继续问:“今晚我的表现要扣多少分?” “……一千分。” 他好像还挺满意的,掰过她下巴亲了亲,“谢谢夸奖。” “……” 清晨,经历散架一遭的南嘉下楼看见vera和amy正在争吵。 vera理直气壮:“太太既然昨天晚上都说了让你们自己处理,为什么大早上还要来打扰她?还是在早餐时间,少爷交代过,太太的用餐情况尤为重要。” “我没工夫和你废话,太太人呢。” “她昨晚肯定累着了,你两个小时之后再来。”vera想到昨晚小太太吃夜宵时被少爷抱下来的,立马给出判断。 南嘉:“……” 好想把vera的嘴给堵住。 吵得人头疼。 怎么能让这俩女强人同时留在身边做事,一见面就跟过年的鞭炮似的吵吵嚷嚷。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去,还没开口,amy直接推开vera来堵她。 见女主人的态度,amy不敢放肆,但语气十分不满和着急。 amy手里抖落一沓文件,语气夸张:“小太太,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你以前的身份被扒出来了。” “这些都是对方扒出来的证据,我已经让人截图保存并告知律师所准备起诉,但现在造成的舆论影响无法直接消除。” 接连三句,南嘉迷糊,“什么身份,谁扒的?” “您自己看吧。”amy叹息,昨晚就和她提过,南嘉不在意所以没法擅自处理。 就算现在摆在眼前,南嘉仍不太在意,她对娱乐圈没兴趣,只是现在事关她和港舞的名声,如果不处理好的话对以后演出也有很大的影响。 “昨天晚上一个营销号从贴吧搜刮很多年前学校的帖子,还有您以前的照片和身份信息。”amy说,“将贵族高中曾经您推人下楼的八卦给扒出来了。” 南嘉看到了。 这个营销号不是旁人,属于星媒旗下,曾经常吹捧白思澜。 本来这种没什么作为的小号把故事编上天都不会有人相信。 偏偏逮的时间刚好,在南嘉和陈祉公开热度最大这一天。 标题就是【陈家新媳妇曾用名周嘉礼,霸凌舞团女同学白思澜】,内容则为当年校园论坛和贴吧讨论得如火如荼的旋转楼梯事件。 本来那件事只在校友之间流转,经过营销号搬运总结后,影响力扩展到全网。 而之所以有这个迅速扩张的能力,不仅仅因为蹭到昨天他们公开的大热度。 还因为白思澜转发了那条营销号,引发热议。 然而她在网络上的嘴脸也擅长伪装,并不让粉丝骂南嘉,转完之后附带一行文字:【希望大家不要造谣传谣。】 看似澄清,实际上是帮助自己的营销号涨热度,让更多的人看到。 假装“澄清”实则扩展,她的粉丝们如她所愿出动围剿南嘉。 【抱抱思澜姐。】 【思澜姐好可怜。】 【世上怎么还有这么恶毒的人,居然因为抢舞团的角色就把人推下楼。】 【果然能嫁入豪门的女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种喜欢校园霸凌的人能不能封杀,不然我看到一次骂一次。】 白思澜的目的达到,转发之后热度被她掀出新的浪潮。 但除了她自己的媒体,全网没有一个媒体刚转发报道这件事,热门也只上一会儿就下去了。 什么原因,大家懂的都懂,南嘉现在的身份不是普通的芭蕾舞演员,她背靠陈家,压制这点舆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这一切都是amy及时处理的功劳,然而即使手段迅速,第一时间压制不利的舆论消息,却挡不住白思澜粉丝的谩骂和传播,她们如同过境的蝗虫,哪哪都要蹭一笔替她们的偶像伸冤。 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南嘉十分平静地继续用早餐。 “小太太,接下来什么打算?”amy忍不住问。 “不要控制舆论。” “啊?您难不成要放任不管吗?” “不是。”南嘉抿了口青瓜汁,“你先让舆论自然发酵,等到一定程度之后它会自己爆炸的。” “您的意思是……” “白思澜不是想诬赖我看我笑话吗。”她说,“现在直接处理掉的话,就没什么好笑的了。” 南嘉回来后并没有追究七年前被冤枉的事情。 不是不怨恨,是没有机会,总不可能挨个校友群澄清。 白思澜想要她身败名裂,不惜将曾经的大坑给挖了出来,殊不知这个坑,该掉进去的是她自己,这是送上门的澄清的机会。 amy:“太太您的意思是?” “怪我十六岁时感情用事,头脑简单。”南嘉说,“我当时明明可以有证据反驳她,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当时没心思做,因为周今川不相信她,她失望到心死了。 事实呢,那天那个位置虽然没有监控画面,其他位置却是有监控的。 可以证明那块旋转楼梯,是个灾难点。 “其实,那块旋转楼梯一直是危险地带。”南嘉说,“在她之前就有很多同学摔过跟头,学校早有更换的打算。” 其他角度的监控曾拍到不少同学摔倒或者差点摔倒的样子。 白思澜不是个例,闹得大是因为她诬陷给南嘉头上。 … amy处理黑料舆论的能力比南嘉想象中要厉害得多,经过南嘉提醒后,她迅速想出内外方案,找到曾经贵族高中曾发表过关于旋转楼梯易摔倒的公告声明,再试图联系校内调出其他关于同学摔倒的监控,尽管时候久远,因为当初闹出事,校内并没有删除视频。证据齐全之后就是大批量通稿,热度和粉丝群庞大的白思澜抗衡。 白思澜七年前装白莲发表过这件事和南嘉无关的言论。 这对南嘉来说更是个有力的证据,属于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南嘉如常回舞团,事情没处理完,心情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自己的声誉无所谓,这次是影响到港舞所有人。 她现身后,训练厅队员们齐刷刷朝她看来,她一句话还没说,就有人主动过来拉她的手,“嘉嘉姐,你没事吧?” “我们都看到新闻了。” “你不要被这些事影响,白思澜一直都这样,喜欢拉踩别人自己上位。”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和白眼,大家反倒过来安慰她,还和她讲苏璇首席之所以低调的原因就是被白思澜打压的,谁要是冒出一点名气的话就遭到她和何鸢小团体的霸凌。 舞团里的老人都知道她的恶行,奈何白思澜背后有周家和何鸢撑腰,而她的舞蹈水平确实不容小觑,在南嘉到来之前没有人能和她抗争,智商,权利,能力都被对方碾压的前提下,大家默契选择不作声。 沉默良久,这次集体爆发,纷纷诉说曾经被欺凌的大小事。 别的不说,南嘉来了之后提高舞团的福利和待遇,以及让所有人都有出头的机会,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跟随她。 “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小乔拉过南嘉的手,小声嘀咕,“这点小事,你们家少爷肯定会给你处理好的。” 提到他,南嘉恍惚了下。 陈祉应该还不知道。 她环顾四周,“白思澜人呢?” “她没来。”小乔说,“她哪有脸过来,舞团已经没有她位置了。” 张老师过来拍手,让大家和往常一样先去训练,准备年底放假前的演出。 一切如常,没有人受到舆论影响,直到傍晚解散后,有人发现舞团外面的大小路以及停车场,都被人流堵住了。 澄清之后网络风向两边五五开,白思澜粉丝体量大,时刻为偶像力排众议,现实中也不乏有极端粉上门讨伐。 “他们应该是来找你麻烦的。”小乔站在窗口,面色着急,“嘉嘉你要不要等晚上再走? 几个队员下去后立马被媒体和粉丝以及不像路人的托儿给包围住,追着人询问驱赶,有个小女生还被推倒在地。 “这群人疯了吧。”南嘉皱眉,看牵扯到无辜,直接冲下去。 南嘉不是一个人,陈祉给她派的保镖见她出来后时刻跟随,这边的保安也想拉警戒线,然而那群人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她出来不再为难其他无辜队员,直冲她而来。 自动伸长的麦克风恨不得怼到她脸上。 “周嘉礼小姐是吗?请问你为什么要更名为南嘉,是想躲避高中时霸凌别人的责任吗?” “关于网上说你蓄谋已久才得以嫁入豪门,能否透露下秘诀?” “白思澜小姐因为你的陷害两年不能跳舞,如今不得不改行,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与其说记者,其实都是没见过的面孔,不入流的狗仔,胆量很大,却不知这样咄咄逼人的后果。 南嘉一句话都没有回答,没有陷入自证,在保镖的拥护下,径直走向车前。 所有人早已预判她的动作,早已在道路前蠢蠢欲动,见保镖力大无穷难以靠近,有人隔空投掷来一个麦克风。 麦克风在半空中迅速运转后没能砸到南嘉,距离半米的时候被男人一只修长的手给握住。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8节 南嘉错愕地回头,身子已经被一件长风衣给包裹住,宽大的怀抱将她揽了进去,陈祉一只臂弯随时护着她,另一只手就着那麦克风,“如果不想进警署,现在就给我滚。” 一群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并没有走,托儿们在高昂的佣金诱惑下选择勇往直前。 陈祉的保镖比他们更想要主人家的佣金,谁敢上前就是一脚,头目更是甩话警告:“你们最好庆幸只是被警署抓走,要是被我们带走,那就不止拘留那么简单了。” 话里全是隐喻,不知者觉得法不责众,无所畏惧。 只有知情者后退。 论陈祉心狠手辣比毒枭还要令人闻风丧胆,他连自己的命都随意玩弄更何况是别人的,只不过这七年来他忙于其他事务和整顿华尔街让人忘记他曾经十几岁就被黑老大恭恭敬敬叫一声爷。 现在还能听他警告,别到时候四肢残疾没眼睛没耳朵连警告都没机会听了。 一大半的人不约而同退却,也有人仗着人多提出质疑。 “我们只是堵在这里,又没做什么,你凭什么为难我们?”嘹亮的男声嚷嚷,“法治社会,还讲不讲理了。” “讲理和警察讲去。” 陈祉睨了眼那人,轻描淡写,“我又不是警察,我是她的靠山,不需要讲理。” 谁得罪南嘉,就是得罪他,而他不是警察不是善茬,绝不会心慈手软。 叫的最大声的那个已经被保镖给围堵了。 其余的保镖尽心尽力有条不紊围成长方形的屏障护送他们,车门打开,南嘉即将上车时,一枚小物体腾空而来,刺破空气,刮来一阵厉风,她下意识闭眼,脑袋和整个纤弱的身子都被陈祉摁紧迅速扭转一个方向。 等她睁眼时,只听到保镖头喊了一句:“有人拿弹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她顺势看去,一群混混青年正在不远处对着他们瞄准,嘴里还在嘻嘻哈哈地笑着,全然不知他们接下来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 虚惊一场,毫发未损,坐回车里,南嘉还没缓过神来,正想问陈祉怎么过来的,忽见他衬衫领口的淋淋血迹。 “陈祉,你,你受伤了?”她语无伦次,下意识抬手触碰,从他衣领间摸出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碎片。 是那群混混弄的,刚才用弹弓齐刷刷不知道射来多少片,有石子也有碎玻璃,她被风衣包裹住且人背过去,毫发无损,但陈祉和保镖为了保护她或多或少受了点轻伤。 那些人是朝她而来的,东西都往她身上砸,陈祉替她接了个麦克风,把她护到严丝合缝的周全,自己却没能接住从后面而扫的暗器。 陈祉后知后觉摸了下,指腹一片鲜红的血迹,面不改色,“小伤。” “可是,流了好多的血。”她瞳孔震大,不由得攥紧那块碎片,“而且离喉咙好近……” “这算什么。”陈祉拨过她的手扔掉碎片,“你自己别划伤了。” 她仿若听不到他的话,满脑子不由自主设想刚才的情景有多危险,如果他们的准心再准一点的话,如果划到喉咙的话…… 她不敢想下去,细白手指不敢触碰他的伤口,冷白肤色和红艳艳的血迹形成鲜明对比,血流顺着流畅线条的锁骨滚落,沾染衬衫衣领一片,触目惊心。 陈祉曾经留美在探险队时常年负伤,这点碎片并不足以构成任何生命危险,不以为意,但他眼前的小太太,眼角洇红,晶莹浸透。 南嘉每次受到刺激时都会有很长一段的失语,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世界里,认为他明明不该过来不该受伤的,但还是因为她改变人生轨迹。 过度悲观主义是童年留下的创伤障碍。 总害怕蝴蝶效应,害怕给别人造成影响。 “你怎么哭了。”陈祉看她眼角湿润,“我不是没事吗。” 她下意识抹了把眼角,噎着声,“有吗……” 他轻笑,温热指腹刮下她眼角,“我怎么养了个小哭包,晚上哭白天也哭。” “我……” 她倔强的话还没说出来,没擦净的泪珠猝不及防,坠向在他手背,落下清凉。 一滴清泪仿若砸碎两人之间所有隔阂,天光大亮,肆无忌惮扫遍内心犄角,好坏和爱恨此时分明,藏无可藏。 上次周今川进抢救室,南嘉不仅没哭还有力气和他争执,而现在的她连说话的声音哽着了。 不怪陈祉想到周今川。 他从未感受到过她的爱意,所以只能通过和周今川对比来确定自己的重要性。 还挺……重要的吧。 “周嘉礼。”陈祉指骨托着她的下颚,这时候倒气定神闲笑得出来,“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怎么为我哭成这样。” 他只是受点小伤。 她哭什么,他又不是她的爱人。 他那句质问毫无作用不说,见她的眼角更红,鼻尖粉粉的,隐忍时牙齿快把唇瓣磕出血了。 他果真不适合哄女孩子。 “好了,不哭了。”陈祉无奈轻叹,臂膀自然地抬到她腰后,“过来给我抱抱。” 第71章 敷药贴 好吧,半小时就半小时 只在最近,陈祉才感知到周今川说她爱哭这件事是真的。 在此之前,甚至两人隔着千万里她说想他的时候,那不过是把他当一种睡眠依赖。 现在眼前的人才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周嘉礼。 她一直不动,陈祉只好把人捞过来,没有拿纸巾,任由她扑在衬衫上浸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爱哭。” “眼睛又要成兔子了。” “为我流这么多眼泪,那我能不能认为你喜欢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话终于勉勉强强起点作用,她抽噎声收敛住,只剩下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尽数浸在他洁净衬衫上,靠近心口的位置,凉凉的。 “周嘉礼?”他气息有意无意地磨她耳际,“是不是?” “嗯,我喜欢你。”她坦言,“现在高兴了吗,以后有危险可不可以不要再挡在我前面了。” “不可以。” “陈祉。”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孩,自己的过错都还没弥补完,怎么可能让她受到一点危险。 她掉那滴眼泪,他还会觉得是自己来迟了。 “周嘉礼,你对我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他手心覆着她蝴蝶骨,一字一顿,“不管什么事,我希望你的第一反应是躲在我身后,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他知道这件事她可以处理好。 她甩开周今川的包袱,有自己的思绪,没有他的帮助也许时间要久一点,但可以扭转乾坤。 只不过有了他之后,她可以借助他,依赖他,利用他一切资源上位逆袭。 这是她的人生外挂,也是他的一生至荣。 “别动。”南嘉吸了吸鼻子,深呼吸后,没有和他废话,“我帮你把血迹擦一下。” “用不着。” “血好多,看着会很疼。” “我看不到,我疼哪儿。”他好整以暇咬她耳际,手覆在她软绵绵的左胸口上,“你心疼了?” “嗯。”她没否认,“快点,擦一下。” 他满意了,但得寸进尺,“那你给亲我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 “就这德性,不亲就算。” 南嘉一点要哭的痕迹都没了,思绪全给他打乱,没有回他一句话,默不作声一会儿后,突然抬头在他面颊亲了下,然后整个人爬到他怀里,双膝跪在前面,腰际由他揽着。 她将手里的消毒湿巾折叠好,替他一点点擦拭脖颈伤口左右的血迹。 她这次妥协得非常快。 知道他就这德行,她不想再和他啰嗦,只想处理事情。 陈祉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感知到怀里纤瘦的身子,小胳膊小腿的,眼角洇红但很认真地给他擦血。 脖颈的血迹太多,一张根本擦不完,南嘉失神片刻,唇际撇了下后又用掉一张,看见伤口里面的碎玻璃,不由得询问前方司机还有多久抵达医院。 “有家庭医生,用不着去医院。”陈祉揽着她,“你太小题大做了,宝宝。” “去医院。” “不去。” “我说去医院。” “我说不去。” “这家里谁说了算。” “我。”陈祉冷静回答。 然后和面无表情的她对视五秒之后,在绝对的压迫下,他不动声色改口,“我老婆说了算。” “既然如此,去医院,听见没有。”南嘉一字一顿吩咐。 陈祉,以及前方的司机还有副驾驶座上的助理不约而同。 “听见了。” 家庭地位最高的人发话,没有不听的道理。 高级私人医院,所有医护人员只服务一人,即使如此,走廊步伐依然匆匆,没有人敢怠慢。 陈祉的伤比想象中要轻一些,但部分玻璃碎片渣侵入血肉中,要做简单的清创,其他的没有要注意的地方。 南嘉仍然在询问医生,离喉咙这么近会不会有影响。 “基本不会有影响的,太太。”教授级医生亲手处理好实习生都能做的清创后,对她态度毕恭毕敬,“玻璃碎片的飞行速度有限,力道达不到致命的危险。” 部分危险弹弓和弓箭在城市里是禁用品,准心好的人可以杀人于无形,但那群混混没那水平,就算手里有弓箭也射不中人,而这个弹弓打的玻璃也是碰巧赶上运气以及距离并不远,且是陈祉为了护住她而完全暴露才接住的。 “好了,医生都说没事了。”陈祉看她絮絮叨叨地跟个街头小媳妇似的唠个不停,轻笑一声捏她的手心,“你有问来问去的时间不如陪我说话。”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29节 “你闭嘴。” “……” 南嘉一句废话都没和他说,询问医生之后的注意事项,用手机一一记录下来,无非是不能碰水,饮食清淡等等,如果害怕伤口触碰到异物感染的话也可以先用敷料贴覆盖一下。 于是在陈祉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伤,即将面对细心且夸张的对待。 他瞥了眼淡棕色的敷料贴,“贴这玩意不是要丑死我了。” 南嘉轻声安慰:“只是今天晚上暂时贴一下。” “明天不贴了?” “明天换一种贴。” “你在玩我。”陈祉想都没想直接起身,“走了。” 还没到门口,手腕就被一只细软无骨的手给拉住了,她没用什么力气,却轻而易举地拉动他,声音带有遗留的轻微哭腔,软绵绵的,“那就先贴一晚上吧。” “不贴。” “陈祉,你不知道那玻璃有没有毒,万一伤口感染怎么办?” “刚刚不是抽过血做过检查了吗,我没有事。” “万一呢。” “没有这个万一。” “你都能喜欢我了,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头脑一热,说出这么个比喻。 “这不一样。”陈祉手腕被她晃着,眉间压着无奈。 “怎么不一样了。”南嘉眼角耷拉,“那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吗,我就知道,你并不喜欢,你就是觉得我长得太漂亮才多看两眼而已。” “……” 不忘把自己一顿夸。 “不是,我说的喜欢你是真的。”他淡淡强调,“不想敷药也是真的,这两个没有任何联系。” 陈祉没那么轻易上当,知道她还会继续哄,不为所动。 休想用语言魅惑,不来点实际的,显得他很好哄,以后更不得了。 “那你要怎样。”南嘉摊手,“直接说条件吧。” “半小时。” “半小时后敷药吗?” “你坐上来弄我半小时。” “……” 他低头,唇息咬着她耳际,“上次太短了,才几分钟,你差点没把你老公饿死。” 这大半年都是他在上,之前偶然那一次算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穿着蓬松的公主裙和他西裤紧贴交融的滋味任何时候回味都能再次激发荷尔蒙,尤其喜欢她坐上来时他可以一边吃那对娇嫩欲滴的粉色树莓一边接受服务,可惜大部分情况她以练舞乏力不乐意坐。 五分钟相当于她练舞两小时的话,半小时简直不可想象。 南嘉直接拒绝:“太久了,我不行。” 陈祉没耽搁,拧门就走。 南嘉干脆两只手把他胳膊抱住,“等等,再商量商量……” 陈祉:“四十分钟也行。” “……” 你这是往哪商量呢。 当她不会加减法吗。 “十分钟。”南嘉竖起两根手指头,“你根本不知道女上有多累。” 陈祉慢条斯理摸了下脖颈的伤口,“有点疼,不知道回家会不会感染。” “……” 刚才信誓旦旦说没事现在开始装起可怜来了。 南嘉什么都没做,莫名就被拿捏了软肋,“好吧,半小时就半小时,医生呢,给他敷药贴。” 陈祉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早知如此,不如再加半小时。 一个不大的小伤口,搁以往陈祉压根不会管,被南嘉要挟来到医院,又花了一两个小时处理伤口。 两人的磨叽程度比幼稚园小朋友还要厉害,尤其是贴敷药贴的时候,小孩子打针都不需要哄那么久。 南嘉指腹轻轻触碰他后脖的敷药贴,“这不挺好看的吗,男人带点伤涂个创口贴不是更有性张力吗。” “哦?”陈祉拖曳尾音,“看来在我之前有人这样贴过让你很有好感吗。” “上次陆导的电影,男演员不是这样子吗。”她说,“你还记得吗,小北和小明的故事。” 盲女和哑巴的故事。 当时陈祉没看,听南嘉讲完也没留任何印象,现在再提,大致猜到电影里两个人物影射了谁和谁。 “话说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南嘉主动牵他的手。 他这几天忙得没空接她下班,她根本想不到她会在。 “amy和我说了。”陈祉说,“你身份被人扒出来了。” “哦……”南嘉点头,“我自己能处理好。” “还不够。”陈祉说,“大家并没有全站在你这边。” 南嘉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力所能及,毕竟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曾经她完全处于被动的下风,现在在她没有人气的前提下,稍微逆转一些局势,和白思澜掰手腕已经很不错了。 “我花点钱找到白思澜当初的主治医生。”陈祉说,“他那边有一份病历,关于白思澜七年前的病况。” “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摔骨折,伤情没那么严重,最多住院一个月就能痊愈。” 也就是说,七年前白思澜为了卖惨,伪造夸大事实,如果医生愿意站出来说实情的话,局势会更大程度上扭转。 这么短时间内,陈祉竟然能想到医院,并迅速找到主治医生,给钱收买吗。 南嘉隐约猜到,“这件事你什么时候调查的。” 他没隐瞒,轻描淡写,“七年前查过一点。” 七年前,陈祉对她说的是,她的悲剧和他无关,是她自己注定的。 实际所有人冤枉她,周今川背刺她时。 只有他默认站在她这边,是她背后的影子。 无人知道的角落,他第一时间帮她调查。 可惜还没还清真相,她就已经走了。 第72章 太平山顶 白思澜,你还当我十六岁吗…… 从医院回来后,南嘉特意多拿几副敷药贴备用。 陈祉这段时间繁忙,日理万机抽空去找的她,白天公务积压到晚上,深夜还有一场跨国远程会议。 南嘉从冰箱里挑瓶挪威水,加新鲜薄荷叶和一把碎冰,做完后端送到主卧侧室的办公房。 长班桌前,陈祉衬衫两枚纽扣松散,衣领随意耷拉,坐没坐相,慵懒至极,耳机只塞了一个,台式和笔电同时亮着,一心二用并不影响他的效率。 一杯薄荷冰水被放下。 陈祉拔掉耳机,眯眸瞧她,粉白色蚕丝睡裙包裹着纤细的身形,细吊带,锁骨线清晰得能养小金鱼,露出莹白的双肩和细藕似的胳膊,腰段款款,漂亮面孔比往常多几分柔和温情。 他接过冰水,“今天怎么这么体贴。” “给你送杯水而已。”南嘉理所当然靠着桌面,“这算什么体贴。” “怎么不算。”他抬手,唤她过来。 她一细想婚后她对他没给予过什么,就连吃饭剥虾这类小事都是他做的,而她不过是送杯水,就能得到他的夸赞。 南嘉走到他跟前,没给他抱,下意识去看他后脖的伤口。 沐浴后,他在医院贴的敷药贴边缘难以避免溅落一些水滴,影响倒是不大。 她不放心:“要不重新贴一下?” “怎么?” 她抬手摸下药贴,“感觉周围有点潮。” “那你撕下来,别贴了。”他本来就不喜欢。 “那不行。”她已经给撕下去了,送水前就准备一个新的敷药贴一同带来,细致地给他贴了个新的。 “行了。” “别乱动,贴歪了还要重贴。” “你怎么跟mommy一样啰嗦。” “闭嘴。” “有点疼。” “我贴的不重啊?”她下意识收了手,“哪里疼?” “下面。” “……陈祉!” 他犯一种一天不给她惹毛了就不舒坦的病,南嘉还没贴完,人就被他捞怀里,她小脸错愕,手不敢大大方方勾着他脖颈,只好贴着他的胸膛,衬衫敞开的,直接感受到肌肉的坚实和温热。 “你真的是来送水的吗。”陈祉扣着软腰,嗓音沉哑,“送水还是送睡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0节 “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能撕扯到伤口。”她义正言辞警告。 “脖子上的伤算什么,又不是让你坐我脸上。” 明明什么都没做,两句话就搞得她快羞愤死,不由得拍他一下,“反正不行,你就不能老实休养几天吗。” 虽然伤口在脖子上,但双人运动弧度太大,他又从来不按规矩姿势来,她真担心会撕扯到包扎好的伤口。 “那之前答应我的半小时怎么算?”陈祉没辙,不能做,指尖没闲,拉开蝴蝶结后一边揉上柔软,一边饶有兴致看她红成小番茄的面庞。 她吞吞吐吐,“以后再算吧。” “可以。”他说,“加利息,迟一天加十分钟。” “你,奸,商。” “再骂加二十分钟。”陈祉尾音一顿,要掰她腿,“要不现在就做。” “别,十分钟就十分钟。”她慌乱,“你不许动。” 她攀他时都不敢攀到脖子上的伤,他反倒无所谓。 发现他也能成为拿捏她的软肋后,陈祉如今做什么都心安理得,听她的话没真要她,但她走之前睡裙还是被揉皱,人也被剥光亲了一轮。 等她离开,陈祉坐回黑色皮椅上,慢条斯理系好扣子,接了个国际电话,美腔英语,语速很快。 “他在东太平洋公海?”陈祉说,“还活着是吗。” - 南嘉熟睡后没看到陈祉回来,醒来也不见他踪影。 忙得不见天日。 她上午到舞团,主动拨他语音通话。 陈祉这边正准备会议,懒洋洋应:“怎么,想我了。” “你今天有敷药贴了吗。” 沉默片刻,陈祉瞥一旁被扔掉的药贴,面不改色“嗯”一声。 她不相信,“真的贴了吗,你旁边有人作证吗?” “许管家在。” “给他接电话。” 许管家接到电话后,战战兢兢朝少爷看了眼。 陈祉眼色凌厉,他不敢乱说话。 南嘉直接问:“他脖子上有敷药贴吗?” 许管家看了眼少爷冷白脖颈露出的淡红色伤口和一丝不苟的衬衫衣领,犹豫一会儿,“回太太的话,少爷贴,贴了。” 陈祉接回手机,语气沉着:“好了,宝宝,你怎么老是怀疑我,我们夫妻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 “是我不好。”南嘉轻轻咬唇,“我只是担心你。” “没关系,下次不要这样了。” “对了,你把视频打开。” “……” 陈祉静默,许管家目光同情并且开始退缩。 谁能想到小太太还有一个大招。 南嘉有预感,催促:“现在就打开,快点。” 打视频要完蛋。 不打视频直接挂电话更完蛋。 陈祉不太淡定地接受视频邀请,开启的那一瞬间,他就露馅了。 屏幕上的人,脖颈伤口一眼可见。 南嘉脑壳隐隐作痛。 “陈祉,你是贴了个空气吗。” “刚才不小心掉了。” “撒谎罪加一等,你完了。” 通话直接挂断。 南嘉深呼吸,依靠墙壁,气结。 果真如她所想。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行李箱滚轮声响起。 眼前晃过一道熟悉人影。 白思澜。 这是她最后一次在港舞全员面前现身,过来收拾细软,准备体面离开。 该带走的早就带走了,她的名牌包包,品牌衣物,都被她拾掇走,剩下的是舞鞋和训练服,她本来看不上,但还是回来取了。 “看来你平安无事。”白思澜打量她。 南嘉状态良好,毫发未损,只有陈祉受伤。 南嘉淡然自若进一旁洗手间洗手。 白思澜沉不住气,跟过去,“你和陈祉到底是什么关系。” 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单纯的联姻。 以前看他们关系很差,白思澜以为陈祉对南嘉没有半分感情,一些所作所为不过是维系她陈太太的面子,可接二连三的事情,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九龙街区昨晚内部混乱,死了七个人,还有十几个重伤,耳朵被刮掉。”白思澜被无视两次,咄咄逼人,“是不是你们唆使的。” “没有证据不要胡说八道。”南嘉透过镜子乜了眼,“我还说是你害死的。” 如果不是白思澜兴风作浪,他们那群马仔不会这么快遭到报应。 而普通群众也没有好下场,最轻的也是被警署拘留。 那些人都是白思澜组织的,除了花钱雇佣,少部分是她粉丝,真情实感以为她真的受到极大的委屈为她出头,殊不知纯粹是利用。 “你们下一个要收拾的人是谁?我吗?”白思澜冷笑,“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我死掉的话,你绝对是怀疑对象。” “万一你是因为抑郁自杀呢。”南嘉没有圣母心发作,反而回以轻笑。 白思澜这下才知道慌了,说话的底气被抽走大半,“你不怕今川知道吗。” “你觉得我还在乎他吗?” 白思澜突然发现眼前的南嘉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人,从前南嘉为周今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早已将他剔除她的人生。 “你放心。”南嘉说,“暂时没人动你。” 白思澜现在出事,哪怕抑郁身亡,南嘉也会被人怀疑,所以她暂时是安全的。 当然这些只是南嘉猜测。 陈祉从不和她讲这些,那些混混离奇的死亡,还是刚才听白思澜说的。 也许他是觉得,太血腥肮脏,污了她的耳朵。 “我和周今川快要结婚了。”白思澜似乎猜到自己的命运,轻声喃喃这最后的温暖。 “可你不知足,还害死那么多人。” 白思澜摇头。 不是她不知足,是她预料到,自己很难再幸福。 “明明是你,全部都是你的错,从一开始就怪你,如果你当年不抢我的角色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吗。”白思澜毫无悔改,“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港岛。” “你以为我想来吗。” “是啊,你父母死了,可是那又怎样,和我什么关系。”白思澜说,“我只知道你来后没有人再注意我,是你抢走我的光芒。” 白思澜讲起她小时候,她比南嘉好不到哪里去,至少南嘉是拥有合家欢乐的快乐时光,而白思澜什么都没有,好赌的爸歌女的妈,想要逃离乌烟瘴气的家,只能拼命地学习,练舞。 其实她根本没有芭蕾的天赋,只不过是想要证明她和她那妈不一样,她要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九龙老街区,她想站在太平山顶,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可前路坎坷难行,她从小体质弱,体力不好,要比别人耗费很多的心血才能达到同样的水平,以为自己信心满满拿下白天鹅时,老师却一眼相中天赋异禀的南嘉。 那个时候的南嘉已经斩获数奖,大放光彩。 白思澜嫉妒心生根发芽,后来发现南嘉喜欢的周今川在对她示好,她终于可以报复回去。 南嘉被周今川赶走,白思澜赢了,可她并不幸福,她体质难以跳舞,七年前就是强弩之末,修整两年身体还是很差,进娱乐圈捞金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往上攀爬时,南嘉突然回归。 白思澜的很多东西又被抢走,不提妮姬娅,还有陆导的角色,最后看上的粉钻竟然还被陈祉说配不上南嘉。 既然如此,她就让南嘉变得和她一样廉价好了。 可惜,白思澜怎么都想不到,一己之力已经扳不倒南嘉了,她有人庇护,有人做靠山,有人为她铺满花团锦簇的路任她行。 南嘉听完并不同情,只觉可笑,“你命运不公,我命运就公平了吗。” 她不是生来就会跳舞,不是生来就跳主角,这世上谁没有在努力,总不能因为你努力了没得到,就觊觎别人的命运。 “你好自为之。”南嘉说,“会有一出大戏等着你。” “什么大戏。”白思澜不以为意,“你不会觉得一条学校的声明就能帮你翻盘了吧。” “是七年前,你的主治医生被陈祉找到了。”南嘉淡笑,“他会接受新闻采访并且曝光你当初的病历。” “不可能……不可能……”白思澜提着行李箱不断上前,“你骗我,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找到医生。” 一旦这个病历曝光,加之医生的证明,那白思澜装骨折休养两年的事就会全部昭告,所有人知道她是个身败名裂的撒谎精。 “不会的,你骗我。”白思澜嘴上这么说,却不由自主靠近南嘉,抓住她的衣服,“病历呢,有本事给我看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1节 南嘉并没有在意,淡笑,“我用得着骗你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们敢放出来!”白思澜疯了似的过来撕扯,“你别忘了,陈祉之前来舞团想随便开除我和何鸢的视频我还存着呢,信不信我曝光出去让你们身败名裂。” 那种视频即使放出去也只是毛毛雨,陈祉是港舞投资人,他做什么决定都是合理的。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放出来的话,大家可能会因为南嘉而牵连到他。 提及陈祉,南嘉双眸一凛,一把反抓住白思澜的手,“你敢。” “怎么,你要告状吗,然后让陈祉来整我?” “我不需要。” “那你想干嘛?你别忘了,我是你未来的嫂子,你要是对我做什么,周今川肯定会恨你的。” 周今川是白思澜的底牌,用了一次又一次,只是这次不好用了。 南嘉一只手整理刚才被白思澜抓皱的衣服,白思澜在挣扎,手还想扇她耳光,力道却不及南嘉半点,当初能扛猎枪现在更是轻而易举将人困住。 南嘉一脚踹开厕所隔间的门,在白思澜尖叫下,将人摁住跪在马桶前。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给你一个机会。”南嘉说,“把之前拍陈祉的视频给删了。” “不可能。” 白思澜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摁入马桶里,她拼命扑腾却起不到半点作用,口鼻里白呛一泵的脏水。 白思澜被抬起来时,脸上和头发都滴着水,犹如下水道老鼠一般狼狈,“周嘉礼你……” “我说了,我不需要向他告状,我一个人就能弄你。”南嘉面无表情,“删不删。” 眼看着脑袋再次要被摁下去,白思澜吓得腿软,“……我删我删,你先放开我。” 南嘉松开她。 白思澜以为自己糊弄过去,突然疯似的想站起来挣扎,没想到南嘉早有准备,直接重新给摁在马桶前,这次没有冲水。 一枚玻璃碎片猝不及防划破白思澜后脖的肌肤。 是之前划伤陈祉那枚。 南嘉原封不动还到她身上。 “白思澜。” “你还当我十六岁吗。” 第73章 赤豆元宵 宝贝生气都这么漂亮 白思澜尖锐的哭叫声快冲破洗手间隔断。 “啊——” 她嚎哭的,不止身体上的疼痛,以及她这凄惨的一生。 她从出生就注定拿一手烂牌去打,如今的成绩是她辛辛苦苦自己打出来的,却还是被毁掉。 就算她不作这次妖又如何,她能顺利嫁入周家又如何,她永远争不过南嘉了,她拼命追求的,有人亲手为南嘉捧上。 “我删……我删。”白思澜颤颤巍巍的手删除视频,同时卸掉微博,仿若这二十多年的荣耀,顷刻间灰飞烟灭。 南嘉把人松开,白思澜颓废瘫坐在冰彻骨的地砖上,眼角泪痕遍布,额发脏水湿漉漉,狼狈如沦落街头的流浪汉,再名贵的衣物和包包都难以掩饰她的贫瘠。 “周嘉礼,你真幸运。”她惨笑。 “幸运什么。”南嘉把她行李箱踢过去,“幸运没有死在异国他乡还能回来找你报仇吗。” “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我羡慕的,还不够幸运吗?” “照你这个意思,你之前不是也很幸运。” 白思澜唇际勾着嘲讽的笑,“我幸运?你知道何鸢和我关系为什么这么好吗,我们其实是亲姐妹。” 南嘉没有意外,两人性格不同,模样是有几分相似。 “我们是同一个妈生的,但不是同一个爸,她父亲最风光的时候手底下有几百号人,而我爸连他的手下都没资格当。” “就连同个娘胎出来的命运都不一样,你觉得我幸运吗。” 白思澜曾经说,她们都在追求对方不想要的。 但她到现在没醒悟的是,她忽视掉自己所拥有的幸福。 白思澜父母健在,逢年过节,春节中秋,她不像南嘉孤苦无依,可以阖家团圆,天伦之乐,可她自己看不上,嫌弃她妈妈给她送的伞,嫌弃他们没有给她大富大贵的出身。 “白思澜,你真的拥有很多了,就算你作没了前途,你还有周今川。”南嘉说,“他很喜欢你,你不管做什么,他都站在你这边。” 南嘉有想过,七年前的事,周今川为什么不相信她。 他那么聪明,上学时就帮周家打理公司,怎么可能没判断力。 可能就是因为,太喜欢白思澜了吧。 “是啊,周今川……”白思澜忽然笑起来,“我有周今川……” 所有事情她都输给南嘉。 只在周今川这里,她赢过了南嘉。 笑声愈发刺耳。 南嘉退到门口扭头走了。 前后同学来到洗手间,看到一地的狼藉和血迹和白思澜,以为她想遇到什么事,询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助,要不要报警。 “报警?”白思澜自嘲,没有录像怎么报警,何况她和南嘉本来就是互殴,还是她先动的手。 “不需要,我怕我报警,进去的是我自己。” 夜空沉沉,云层堆叠,不见星月。 今年冬天格外冷些。 陈祉接南嘉去之前的苏式小院吃私房菜。 依然没包厢,扎人堆里,看旁人喝酒谈天,热闹传染四溢,再冷清的心境都被过暖了。 他再出现她眼前时,脖子那块已经多了敷药贴。 南嘉小脸依然没有好脸色。 知错的陈祉收敛静默许多,在她改口责怪之前,推过去一盘松鼠桂鱼,“你家乡菜,尝尝?” “还有这个什么,赤豆元宵?” 又推推她喝的杨梅甜酒。 一桌的菜肴快推搡到她怀里去,作用寥寥。 如果因为别的事生气,哄人手到擒来,可这事,陈祉没办法,前天晚上清楚她有多小心他的伤势,结果他第二天对自己毫无在意,她自然觉得他白瞎她的好意。 她不动,他也就没动,好整以暇瞧她。 “你一直看我干嘛。”南嘉没好气瞪他。 “怎么。”他理所当然,“我看我老婆又不犯法。” “不许看。” “就看。”陈祉干脆把筷子放下来,明目张胆盯着她看。 南嘉随手拿起一张菜单,挡住自己的面孔,懒得理他,那边安静一会儿,传来起身的动静,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坐到她旁边位置上,随手拿掉那张菜单。 “我知错了。”陈祉单指点下衣领,“你看,这不是敷上了。” 她还是没理。 “你不看吗?”他说,“那我现在撕了。” 论无赖没人耍得过他。 南嘉只好瞥去,衣领处静静贴着一处大少爷觉得丑到爆的药贴,冷言冷语,“现在知道敷药,早干嘛去了。” “是我不好,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自己受伤干我什么事。”南嘉不屑,“谁管你。” “那昨天谁哭了,谁非要带我去医院,又是谁来书房帮我贴药。” 他一连三问,毫不知悔改,南嘉又别过脸。 他指腹掰过她的脸,拉她对视,对着对着,唇际噙笑,“我们嘉礼bb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走开。” “我宝贝生气都这么漂亮。” 南嘉瞠目,“你能不能别这么死乞白赖。” “骂我的样子更漂亮了。” “……” 她噎住。 怎么能有人这么不要脸。 开放餐厅,周围还有其他桌,声音太大,一不小心引起周边客人注意。 南嘉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气氛缓和,陈祉给她盛汤布菜,拣的都是她爱吃的,没一会儿给她瓷碗的菜肴堆成小山,跟喂小猪似的。 “你休想就这么算了。”她嘀咕,“你骗我一次,我以后要骗回来。” “你能骗得过我吗。” 她的踪迹基本都被他掌控,没有秘密可言。 “是啊,谁有你会骗人。”她振振有词,“你是不是还对我隐瞒一件大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2节 之前不作声,不代表不想知道。 看他默认,南嘉放下筷子歇一歇,“你打算瞒多久。” “不瞒你。”他不疾不徐,淡然若斯,“后天我出差,到时候回来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吗?” 现在不能。 暂时他不想对她透露,哪怕一分。 万一真出现他和周今川两人之间被她选择一个相信的局面,他不是不害怕她会选择周今川。 没这个百分百确信的底,他不让她为难,也不让自己难堪。 “这件事可能让你颠覆你所有的认知,以及前所未有的难过。”他并没有透露,换了个方式问话,“你做好心理准备。” 南嘉思忖,唔一声。 她经历双亲的死亡,被送往异国他乡久别俗世的孤独,还能有什么事突破她的认知。 她盈盈双眸晃动,试探问,“你出轨了吗?” 陈祉棱角分明的轮廓背着光,面色一黑:“没有。” “你不育?” “不是。” “那你生病了吗。” “和我没关系。” “哦。”她似懂非懂,明眸浅笑,“那就没大事了。” 那她知道与否不重要。 只有和他没关系就行,是其他人的话,不过尔尔。 她很平淡的一句话。 陈祉的心脏仿若要炸开,捏紧她的手心,像要刚渡过一场久旱逢甘霖,终于抓住她第二十三年的春。 - tv台黄金档播出一则采访,白思澜的主治医生放出七年前一则病历,告知她当时并非骨折的身体实况。 节目放出来之后舆论渐渐往南嘉这边倾斜,有少量的质疑声是因为南嘉如今的身份,怀疑资本运作,毕竟病历这种私人东西放出来就是侵犯隐私,医生这辈子的生涯基本端送,没点关系根本搞不定。 导致舆论完全偏向于南嘉的,是amy抓住白思澜的一条微博。 她和南嘉的合照。 港舞庆功宴那次,白思澜发图配文,和谐温馨,以表情谊。 白思澜发这条博文的目的,是希望外界不要揣测她是被赶出港舞的,没想到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相当于对全网宣布她和南嘉是好朋友,那么当年南嘉推她的事就不成立。 反而白思澜自己,装病退役,身世被扒,舞团内部黑料不断,整个人如同被蛛网困住再难以逃脱,一夜掉粉十万。 白思澜再没出现在公共视野里,微博断更人也失联,有人怀疑她惨遭暗杀,也有粉丝反驳说她在筹备订婚宴。 陈祉出差后,南嘉开始习惯一个人入睡。 但每天晚上依然挑一个他送的兔子玩偶放在一侧代替他的存在陪伴她。 刚离开那几天,他日日和她通过电话,汇报几个周转的地点。 他似乎不单单是出差,有和各国的高层部门交涉,日无暇晷,有时候一整天抽不出空给她吱个信。 不知不觉,三天没个来信。 天气渐冷,家里的衣柜被vera更迭交替,多出一整间加厚针织衫,五花八门,方便给南嘉搭配小裙子。 vera念叨:“小太太皮肤白,其实很适合驾驭蓝色,回头我给太太多配一套。” 不等南嘉回答,amy打断道:“小太太真的不考虑出演陆导的电影吗?陆导表示如果你嫌麻烦的话,只出境十几秒就够了。” vera不满,“你说的这件事能不能稍后再说。” amy懒得理她,一抚利落短发,把出演名单递过来,“电影主演都是大咖,届时必然大火,小太太你不希望年轻时留下一步经典电影作为纪念吗?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她们两个各说各的,越说越吵。 南嘉眼睛和脑子自觉把那二人忽视,坐在客厅沙发上,怀里抱猫,指尖把玩一只崭新的袖扣,陈祉不在,她最打发的时间是给他买袖扣,挑这样的小物什可以丰荣,打发内心的空缺。 时不时看眼手机。 这么多天,陈祉为什么不回消息。 她试图拨两个电话过去,杳无音信。 电视屏幕上,主持人坐姿端正,正通报一条黄金新闻。 “接下来通知广大市民一条重要新闻,一名国际通缉犯近日可能回归港岛,该人代号明珠,大约五十至五十五岁,曾现身于九龙区,请附近的居民注意安全,如发现异常请及时报警,报警电话为……” 听到这里,南嘉不自觉手道变大,怀里的白仔不满地喵呜一声后从她腿上跳下去,十一嘴里正含着球过来,看白仔走了,以为有什么好玩的,跟着屁颠颠走了。 南嘉莫名联想到陈祉,下意识问,“陈祉呢?” “少爷?”vera先搭腔,“他不是还没回来吗?” “他很多天没联系我。” “没事。”vera说,“许管家不是说了吗,少爷走之前吩咐过,失联是正常现象,可能谈判时信号被迫中断。” 那也不该这么久没消息。 南嘉不自觉担心。 “小太太放心好了。”amy补充,“我们少爷曾经在世界各地探险跋涉,阿拉斯加的无人区他一个人都待过,何况现在出去他身边跟随精锐组织。” amy这话不但没让南嘉放心,反而更悬住,什么样的情况需要带精锐组织才能出海,岂不是极其危险。 知道小太太担心,vera叫来许管家给她详细解释。 说来说去就那一套内容,南嘉听得乏味,顾虑不消。 到晚上,接到陈祉电话后,她心里石头掉下去。 “许管家说你想我想得快哭了。”那边语气轻松,“是真的吗。” 熟悉的语调,隔着千万里她几乎能想象出他调侃的神情,她担心得不行,他倒好,当作谈资来笑话她。 “没有。”南嘉说,“我没想你。” “那你打听我做什么。” “你不回信息,我怕你出事。” “还不是想我。” “我只是觉得……你出事的话,我不就成寡妇了。”她低哼,“我不想做寡妇,当然要关心你一下了。” “放心,我可舍不得你做小寡妇孤苦伶仃一辈子。” “谁说寡妇一定孤苦伶仃,又不是不能改嫁。”她说,“追我的人多了去。” 这句成功给那边的闲适悠然给打乱,陈祉长指攥紧手机,“周嘉礼,你敢。” 南嘉:“我怎么不敢。” 他语气一横,“你要是有别人,老子变鬼也要找你算账。” 终于给他惹毛。 南嘉忍笑,心里找到一丝丝平衡,没反驳没哄他。 谁让他这几天不留个消息。 就这样沉静片刻。 “算了。”陈祉隔着电波的声线磁性很重,溢出几分沙哑,“你想找也行,但要找个对你好的,我不想看你吃苦。” 从斩钉截铁要找她算账,到最后的无可奈何,大少爷只思忖几十秒钟,就对她妥协。 年少时只知道占有和好胜,到后面只希望爱人平安终生。 南嘉听出他似乎是认真的,深呼吸,笑得有些酸涩,“没别人,就你一个。” 她不会爱别人,也没人会这样爱她。 大少其实更不会爱人,但这段时间是他不会爱的人生里,最会爱的时光。 “所以你平安回来。”她说,“不要再失联了。” 知道她会瞎想,陈祉言简意赅解释那几天消息中断是住联合国,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保证会每天给她发消息。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她稍稍放心,“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已经找到上次伤你的机车凶手。”陈祉说,“元旦前带回来后给你一个惊喜。” 第74章 神祇 他来这一瞬间,她所有恐惧消失殆…… 陈祉不提的话,南嘉快忘记上次的肇事凶手。 他把她保护得太好,保镖寸步不离,就连港舞四周的安保系统都加强数倍。 其他的陈祉没透露,南嘉现在能做的只有安心等待。 元旦前南嘉在港舞训练单人芭蕾《天鹅之死》,俄派经典代表作,安娜巴甫洛娃创作,舞蹈演员需要通过细腻的肢体动作,跟随大提琴悲伤的音乐节拍,呈现出天鹅离世前,试图振翅,和生命挣扎的最后一刻。 她自我感觉尚可,张老师拿她和白思澜对比,婉言她在这种情绪丰富的曲目上稍微差一些,白思澜对这部的情绪几乎拉到极致,近乎完美,短节奏舞剧是白思澜的舒适区,可惜她自己走弯路。 元旦放假三天,南嘉打算陪外婆一块儿过新年,被江院长告知一个好消息。 老人家已经好转,随时可以出院。 外婆之前行为举止疯疯癫癫,如今正常消停许多,有时甚至可以自行穿衣吃饭,走路散步。 南嘉把外婆暂且安排在半岛别墅,这边有专业的女佣和管家,加上护工的照顾,会保证到她的生活。 老人家看终于不再对南嘉冷言冷语扔东西,但也没有认她这个外孙女,经常一动不动发呆,偶尔抢园丁的活,给花草树木浇水,下午坐在花园前的秋千上晒太阳,看十一和白仔嬉笑打闹。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3节 一般情况猫和狗玩不到一块儿去,是十一太黏糊,在外威风凛凛,头狼气概,在家里就变成贱兮兮的小狗狗。 两个小家伙成为外婆唯一打发时间的乐趣。 午时微风起,绿植气息清新,老人家衣着私人定制外套,背后是随时随地伺候她的八名女佣,她惬意眯着浑浊的老眸,似乎很享受优越舒适的生活。 南嘉过来时,老人家眼神突然惶恐不安,连忙抓住一旁女佣的手,“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女佣不理解,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 “老太太,我们已经出院了,这就是你的家。”女佣尽心尽力解释。 “这里不是我的家。”外婆坚决摇头,环顾四周,绿色海洋似的草坪每立方厘米都透着昂贵美金的气息,脱离县城烟火气很多年的她,忘记很多人很多事,却清晰记得她的家并不在繁华都市中。 这里的庄园辽阔空旷,无边无际,汉白玉喷泉池全天不停息,工匠精心雕琢的繁复花纹蜿蜒其间,一眼汪泉尽是目不暇接的华丽,贵气得令人畏惧陌生。 她的家不该这样子,她住在青瓦白墙的小庭院,没事陪左邻右舍抓把瓜子唠嗑,冬日里围着火炉子烤梨取暖,和家人其乐融融团聚的地方才是家。 “不是,我要回家。”外婆低声喃喃,拼命摇头,想要起身时,南嘉过来扶住她。 南嘉还没来得及叫外婆,老人家连忙抓她的手,“清喜,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她对去世女儿的执念太深,竟然把南嘉当方清喜,拉她的手絮絮叨叨。 这些年,老人家住的都是高级疗养院,不存在虐待欺压的现象,可他们终究都是拿钱办事的陌生人,顾及她的身体不顾及她的心理,整堆药物早已消耗老人家的耐心,她在疯魔中度过无数个孤独的夜,清醒之后只想找寻自己回家的路。 “怎么回事?”南嘉看向女佣。 “我们不清楚,老人家刚才还好好的。”女佣说,“看到小太太你来了后就变成这样。” 也许是南嘉那两分和母亲相似的容颜勾起老人家的回忆,也许是她身上的茉莉香是母亲常用的皂香导致外婆无比坚信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清喜,妈终于看到你了。”外婆满是茧子的手覆盖南嘉的手腕,老泪纵横,“是妈对不起你,清喜……我们回家吧。” 外婆这次的言语格外清晰,南嘉恍惚得不敢动,不敢否认自己不是母亲。 “我不该收下周老总送你的碧玺,是我犯财迷病害死你……我想不到他们送出去的东西会有要回去的道理,如果那小偷来的时候,妈早点把碧玺还回去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被推下去了。” “清喜,妈以后不再逼你去嫁有钱人,我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吧,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你不是最爱吃桂花糕的吗,妈给你做。” 外婆死死抓住南嘉的手,人虚弱得跪倒在地面上,南嘉跟着跪下去,双眸瞠圆,哽得好久说不上话。 她一直没有否认自己不是方清喜,任由外婆对她阐述悔恨。 悔恨这个老太婆是怎么毁坏他们一家子。 是她贪财,是她识人不清,以为周老总是个好人。 如果她不收碧玺的话,他们不会家破人亡,不会妻离子散。 曾经害死方清喜的小偷,坐牢又如何,他背后另有人指使,那才是杀人凶手。 这个人是谁,外婆囫囵吞枣,说不清楚,她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和周家有关系。 南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用手轻轻覆住外婆的干枯的唇,音色哽咽颤抖:“外婆,是我,我不是清喜,我是南嘉。” “妈妈她……已经死了。”她讲出这对于她们祖孙俩都残酷得不敢回忆的事实,逼外婆回归现实。 陈祉说的那件,颠覆所有认知的事,感到前所未有难过,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是指这件事吗。 原来。 害死她母亲的小偷凶手,和周家有关系。 上空转阴,风意更甚,潮湿的冷渗透肌肤,吹得人不由得发颤。 南嘉让人把外婆送回去休息,拨陈祉电话。 双手冰冷,颤颤巍巍得快拿不住手机。 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隐瞒的,一定是别的事。 她还没来得及做准备,怎么接受这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可这件事,她要怎么准备才不至于心如死灰。 她是一只漂泊无依,风吹雨打的小船,十二岁那年终于找到一处温暖的港湾,如今却被告知那些风雨都来自这处港湾。 上空是阴天,但她的世界在下雨,无休止无停歇,快淹成一片汪洋。 她双腿麻木得站不住,不由自主蹲下去。 手机屏幕反复亮光,停留在拨打页面。 电话没通。 南嘉掌心覆着额头,试图冷静理清混乱的思绪。 身后忽然厉风阵阵,原本应该保护她的保镖们此时步伐整齐划一,动作更迅速果断,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双手和胳膊被一根绳索束缚在后,口部和眼部瞬时蒙上黑布,纤细的身形下一秒被人抱起来。 速度快到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四肢瞬时难以动弹,两个感官消失,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隐约听到两个保镖架起她时说了一句“冒犯了”之后便是止水般的沉静。 南嘉只能发出呜呜声。 一个麻袋套住她的身子,紧接着放一台车上,车内拥挤,破烂不堪,发动机嘎吱嘎吱响,听上去可能是旧面包车。 车子满载,周围都是陈祉派给她的保镖。 这些保镖特工军工出身,别说偷袭,哪怕正面直接绑架,她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南嘉浑浑噩噩,四肢和感官都被捆绑控制,她不挣扎不乱动,姑且保持体力。 约摸一个多小时,到目的地,南嘉被以弯曲的姿势被放在地上,小腿肌肤感知到是粗糙的水泥地,周围有灰尘和汽油的气息,初步判断是个人烟混乱的集聚地。 周围嘈杂,脚步细碎,还有个人在打电话,叽叽哇哇不知道说些什么。 “珠哥,我办事你放心。”一人嬉笑,“她保镖已经被我们收买了,分分钟就能给事办好。” 电话那端出现质疑。 “这怎么不能收买,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他勒索,“不过陈少给人开的工资不低,咱们哥几个可没少花钱,这些,珠哥记得报销。” 那边珠哥说话不清楚,只有他们一堆人叽叽喳喳,“好好好,我会朝周家要的,珠哥现在和他们家是亲家,可以要一大笔彩礼钱呢。” 聊几句之后,珠哥那边要求查看这边的动向,便有人过来一个撕开麻袋口,露出南嘉的面孔后,替她把眼罩和嘴上的封条摘掉。 随后一个男的开启视频通话,将镜头特写对准她。 人多势众,南嘉内心无法避免恐慌,面对一群陌生的肮脏面孔,她没有破口大骂,冷静反问:“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陈太太嘛。”一个刀疤男接话。 “那你们也敢动我。” “动的就是你,谁傻逼绑架穷光蛋啊。”有一个笑得厉害,“我们珠哥说了,绑架你我们不仅能拿一笔保底费,还能要挟陈少再要一笔勒索费,几辈子不愁吃喝玩乐。” 随后就把她的封条给封住,再兴致勃勃问屏幕对话的珠哥:“怎么样,珠哥,是你要找的人吧。” 那边的男人有在仔细观察南嘉,“是,不错,就是这个女的害我女儿身败名裂。” “那咱们要不要收拾她一顿?” “她是陈少的人,你们敢玩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领头的刀疤理直气壮,“不说了,珠哥我们先挂了,把人玩完后用麻袋装给你。” 给那边通话挂断后,几个混混明显松一口气,面面相觑,互相抬头示意。 “这样够了吧?”有人问,“珠哥是不是信了?”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另一个搭腔。 “那不行,他要是不信,怀疑咱们的话,咱们这一趟白搭。” “信了。”刀疤嘴里吧唧吧唧嚼着槟榔,“他但凡长脑子,这几年不至于混到这地步,你看何老大多聪明,早些年干多少坏勾当,现在老老实实收手,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南嘉一字不漏地听完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 这应该不是一场简单的绑架。 她腿被绑得难受,不由得挣扎,闹出的动静引得那几人关注。 “不亏是陈少的妞,这脸这身材长得可真绝。”一个人向她投掷贪婪的目光。 “你小子低调点,陈少的妞你也敢惦记。” “怎么,你们不想吗?”那人洋洋得意,说着还想往那边凑近,“那皮肤白得我现在都想摸一吧……” 话没说完,这人的后背忽然被一只坚硬的鞋底踹翻在地,力道大到一个成年男子宛若一只蝼蚁似的连滚几圈,速度也快得无法反应。 这人像只蛤蟆似的趴在地上,没有求饶的时间,男人的黑色皮鞋踩垃圾似的踩上去,水泥地上的右手背猝不及防传来咯吱一下的折碎声响,骨头交界处断开。 “啊——!” 惨叫声刺破天际,剧烈的疼痛使得那人全身麻痹,哭爹喊娘,正要骂骂咧咧,看清眼前人后,一下子全咽下去。 陈家太子爷近在咫尺,长身玉立,似神祇从天而降,西边晚霞彩墨似的倾洒,光下的英俊面孔出现分影,一半是温柔的光,一半隐匿于阴暗,侧颜轮廓明晰凌厉,薄唇微抿弧度似有似无,双眸漆黑如墨,轻袅袅垂落,睨视垃圾一般眯了眯。 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和他无关,笔挺的衬衫西裤依旧一尘不染,和这片污秽格格不入,羽扇纶巾的闲适气度和撒旦魔鬼的恶劣做派结合,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陈祉慢条斯理提起那个人的衣领,拍拍他脑子似要将里面不干净的东西踢出去,“还想摸吗。” 疼到快说不出话来却不得不认知到眼前太子爷的可怖之处,这人吐出一口血水,“不,不想,陈少,我开玩笑的……我没这个胆子。” “开玩笑的吗。”陈祉松开,接过手下递来的纸巾擦手,温和提醒,“回去多笑笑,免得以后没这机会。” “陈少……”这人捂住断骨的手,吓得再次哭出声。 前方的人没理他,领头的刀疤见状,立马领会,自己先踢马仔一脚,“行了行了,赶紧滚蛋,别在这里脏祉爷的眼睛。” 陈祉没管他们,三两步走到南嘉跟前,撕掉她眼罩和唇上的黑布,她刚才听到他的声音,却在他到来的瞬时下意识抱住人,“陈祉……” 他来这一瞬间,她所有恐惧消失殆尽,拨云雾见青天。 他三两下给她身上绳子松绑,看到足腕的淡淡勒痕时,英眉紧拧,“一群废物。” 她不太能站得起来,他半跪在地上任由她抱着,细致将绳子全部解开,再把外套覆盖在她身上,安抚:“没事了,别害怕,都是假的。” “什么假的。”她迷糊,冰冷指尖下意识抓紧他衬衫。 “没有人绑架你,演戏而已。”陈祉轻拍她后背,安抚,“我在这里,不用怕。”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4节 她茫然懵懂,看刚才那群嘻嘻哈哈的人在陈祉来了后,老实巴交得跟小学生一样排队站好,而绑架她过来的保镖也无一不有条不紊守护。 再想起他们绑架她之前说的那句“冒犯了”,似懂非懂,又困惑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事发突然,来不及向她交代一切。 陈祉言简意赅告诉她上次机车男就是白思澜的父亲,代号明珠,是个国际通缉犯,陈祉本计划利用白思澜逼他招供就范,再把他同伙一网打尽,没想到他回岛第一件事,就是想找人对南嘉下手。 “他绑架你应该另有目的。”陈祉把人抱过来安抚,“我们顺手推舟,看看他想做什么。” 他没告诉南嘉的是,明珠这次能回港岛,是他背后推力,把人从公海救回来。 之所以要“救”,是因为明珠险些被周今川的人抓到杀死,如此一来,那周家的恶行,就没人再来揭晓承担了。 为了在茫茫大海中找这人,动用国际卫星系统和军舰部队,最终先周今川一步,找到目标。 不过明珠本人并不清楚陈祉和周今川暗地里为他这条命费多大功夫,他以为自己能回港岛是他运气好,不知道接下来陷阱有多深,准备带领兄弟大摇大摆参加他女儿的订婚宴。 订婚宴是白思澜第一次对他这个父亲发出的邀请,他舍不得缺席,但他似乎猜到这是周今川给他安排的一场鸿门宴,所以想做一手准备,意图绑架南嘉作为人质。 只是他原先的兄弟早已叛变,刀疤那句“谁会和钱过不去”说的不是陈祉的保镖,说的是他们自己。 何老大和刀疤和一众小兄弟不一定从良,但一定从钱,看陈祉给南嘉安排保镖那架势,是个人都知道她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别说绑架陈太太了,知道后着急忙慌反水,第一时间把明珠计划透露给陈祉,不和其同流合污。 “他们在维港的订婚宴即将开始。”陈祉攥紧她微凉的手心,“我让人出动四层游艇,方便带你去看好戏。” 第75章 维港 所有真相 维港岸边高楼拔地倚天,霓虹光怪陆离,照海面一片波光粼粼。 再过几个小时,上空将有一场盛大烟花秀,岸边游客聚集,一睹热闹。 美中不足的是铅云浓重密布,随时可能下雨。 周家订婚宴订在今晚,一艘维港游艇上,战斧式,长三十米双层私人游艇,华丽得将周边游船衬得黯然无光。 休息间里,是准备妆容的白思澜,她今天是订婚宴主角,要无比璀璨明耀出场,妆造礼服首饰无一不准备精致,专业化妆师细心打磨,务必将她打造成最漂亮的新娘子。 白思澜心情愉悦,前阵子她失去很多,但她还有周今川,他很爱她,为她抵抗家人坚决要和她订婚,想必婚后更不会让她受委屈。 化妆镜中,熟悉英俊的身影朝她款款走来,柔光打落,周今川面部轮廓柔和明晰,清风霁月,举手投足间稳重从容,“思澜。” “你来啦。”白思澜冲镜子笑,“其实你以后可以换个称呼叫我。” 他们即将结婚,他可以叫她“老婆”或者更亲昵一些,“亲爱的”“宝贝”都行。 “好。”周今川永远是那个不变的笑容,洁净优雅的西服和她的圣白礼服相得益彰,登对至极,真如金童玉女。 “可能还要十几分钟。”白思澜说,“你不用等我。” “没事。” “可能还要半小时。”化妆师说,“我们想再弄一下头发。” 白思澜没有拒绝,这么重要的场合,自然越精致约好。 弄完后,就可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拍照吃饭。 “我爸妈他们来了吧,在哪?”白思澜问。 周今川说,“叔叔阿姨在客舱等你。” “你还叫叔叔阿姨吗?” “是我不好,回去就改口。”周今川简单应付后,先去招待两个亲家。 他离开的几分钟里,客舱内的两家人气氛剑拔弩张。 两排沙发,人马齐聚,周家人带的保镖,亲家公那边则是闯南闯北的马仔。 周家母女和白思澜父亲都不是省油的灯,互相瞧不上,拿鼻孔看人。 白父姿态和语气样样嚣张跋扈,来这边就当自己是最大的家主,架子摆得高高在上,肮脏的裤脚抬在长几上,整就一二流子形象。 周家母女拿他没辙,说多了就吵吵嚷嚷,最终无言以对,默契保持沉静。 最安静的莫过于白思澜母亲,比大家正常,歌女出身并没有靡靡之气,衣着规矩举止从容,只是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好,病恹恹的。 周父对亲家公还算客气,和他的手下一同称呼他为“珠哥”。 明珠头戴厚重的贝雷帽,一张黢黑沧桑面孔笑起来阴险可怖,“以后我女儿就托付给你们了,希望能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受委屈。” “那是自然。”周父笑道,“希望之前的事情,不要影响两家的感情。” “这就要看你们表现了,我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回头转两个亿救救急。” 听到这话,周夫人差点站起来,被旁边的丈夫给按住,双方僵持。 周今川来了后,所有人注意力齐刷刷投去,气氛稍作平缓。 白思澜母亲下意识看他身后,“思澜还没来吗?衣服怎么换这么久?” “快了。”周今川说。 “什么衣服要这么久?”明珠不耐烦问,“吉时都快过了。” “女孩子的礼服本来就很复杂。”白母不咸不淡回,“你要是不想等就出去。” “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明珠骂骂咧咧,想起今日份是女儿的喜宴,最后忍住冲动。 难得被女儿邀请过来参加订婚宴,他可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留下坏印象。 其他人边喝茶边等,明珠越发不耐烦,摸出一根烟准备点上,想起这边不通风,起身出去,没忘记叫周今川:“过来给你老丈人点烟。” 周今川微愣片刻,在周父的注视下,选择过去,夜深,甲板上风大,栏杆下方是无穷无尽的海水,汹涌翻滚。 “你小子以后能对思澜好吗?”明珠靠着栏杆,眯眼瞧他。 “自然。”周今川不动声色,“这些年你是知道的。” 只要不与世隔绝都知道他为白思澜做了哪些事情,别说送出去的礼物,他的娱乐公司专门为她成立,苦心追求多年,事事以她为主,再冷的心都能被打动。 “也是。”明珠说,这些实打实的好,外人能看出来,他那个铁石心肠的女儿都对周今川倾心,说明周今川做到极致。 这就够了。 周今川手里的打火机点几次没点燃,他准备换一只时,手腕忽然被明珠握住。 “怎么?”他不动声色。 明珠在同行嘴里是个拉跨的混混,可敏锐度和身手都不低,这几年在外面摸滚带爬,闯过毒窝卖过人口,见过大风大浪,和周今川这种习惯在商界温文尔雅运筹帷幄的不同,切磋时一下子就能看出破绽。 一把刀被明珠从周今川的袖口里抖落出来。 他今天穿的是新郎服,宽敞长款,不特别注意看不出袖口的变化。 藏匿的刀抖下去,另一只袖管却也藏有武器,在明珠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周今川把枪口迅速对准他左胸膛的位置,随后响起消音器的声音。 然而却只是闷响,并没有子弹穿过肌血的动静。 周今川手里的武器反被明珠给端掉。 周今川没有反手的机会,他反应不差,只是他的身体机能早几年被挫败得太厉害,显得力不从心。 明珠冷笑,“这种场合,你觉得我不穿防弹衣吗?” 一声名下后,手下们迅速将周今川围住。 明珠自己拿过打火机给点上,猛戏一口,悠哉咂咂嘴,“你小子什么心思,我来时就猜到。” 里面的人闻声赶来,周家人以及随身保镖就位,两帮人数相差不大,没有作战经验的保镖却不及他们这群刀尖上摸滚带爬的马仔,反而被包围住。 周夫人看到不远处的儿子,惊恐尖叫:“今川。” 周今川额发凌乱,没有动容,“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你怎么这么自信。”明珠笑拍他肩膀,将人一把扣过来,反押到栏杆上,在周家人的尖叫声中,他拍了下周今川下巴,“就算动手你也不该亲自来,几年前你被我折磨得就剩半条命,这副身子比女人还羸弱,你能斗得过谁。” 不管何时,几年前还是现在,是否遭到折磨,周今川都没有退缩和动容,嗓音逆向海风,淡然若斯,“外面都是抓你的人,你不如死在我船上,我可以照顾好思澜。” 他一直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人被擒,语气还这么狂妄,惹得明珠一阵笑。 “你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我的命?周今川?”明珠把人放开,让两个马仔扣住他,自己吸了口烟,浑浊的眼睛眯起,“应该不是觉得弄死我就死无对证,毕竟我现在死在你手里你们家的秘密也会被我弟兄昭告天下,你他妈千方百计想弄死我,只有一个可能。” “是怕我害死你最爱的妹妹,以绝后患吧。” 说话间,明珠猛地踹向周今川的腹部,力道迅猛,被人架住的周今川没有反抗之力,猝不及防跌跪在地,膝盖和甲板撞击声清脆。 周家这边保镖见此情形想要上前,明珠干脆捡起地上的刀,一把抵着周今川的喉咙,“都别过来,谁来我现在就杀了他。” 他有人质,周家这边也有。 周父冷静:“你女儿的命不想要了吗?把刀放下来,我们好好说。” 明珠没有松懈,啐一口道,“是你们先不讲情义!” 他们过来参加订婚宴,看女儿幸福嫁人就可以圆满,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两家一直都是这样维持关系的。 偏偏这次周今川不肯这样做,自从那次的机车事故他就断定,只要明珠活着,南嘉随时有生命危险。 明珠杀南嘉的理由太多。 南嘉是他女儿的对头,七年前伤害白思澜,现在更是让白思澜身败名裂。 万一哪天南嘉知道他们的恶行,肯定会找他们算账,那白思澜也会受到牵连。 其次周今川对南嘉情愫不一般,为了他以后能和白思澜安稳过日子,明珠这个当爹的,肯定要将南嘉除之后快。 如果没有南嘉。 两家可以一直狼狈为奸下去,问题是一个想杀南嘉,一个要保护她,导致你死我活的僵局。 不远处忽然传来海警船的鸣笛声。 还有几艘巡警舰艇正亮着照明灯朝这边驶来。 明珠依然不意外,他不是吃素的,来之前早做过最坏打算。 如果周家不仁不义,他必然鱼死网破。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5节 但周家不可能再拿他女儿性命威胁,因为船上遍布他的马仔,他还备用救生艇,一旦有意外,他忠实的小弟会迅速带白思澜和她妈离开。 至于周家,包括南嘉在内所有人,都来给他陪葬。 他和兄弟们本就贱命一条,走到哪都被抓捕,死是迟早的事情,拉几个无辜生命垫背,这波买卖怎么算怎么不亏。 “既然报警,那我更不客气。”明珠撇下周今川,拨出去一通电话。 “不是我们报的警……”周夫人试图挣扎。 是不是都一样,海警反正来了。 他们难以逃脱,周围全是船和人。 连一些客船都路过这边看热闹。 最后面还跟随一艘格格不入庞大的双体游艇,把其他游船衬得渺小又脆弱。 巡逻舰艇的扩音喇叭一声声地重复着:“前方的嫌疑人员,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不要做任何危险之举,立即放开人质,丢下凶器,就地伏法。” “我们要逮捕的主要嫌犯代号为明珠,请其他同僚勿要知法犯法,如若配合我们的工作,争取宽大处理。” 这话一出,明珠手底下的那些马仔犹豫片刻,但没有过多动作,大家都很清楚,他们犯的罪行足够他们在各个国家判死刑,现在就算投降也死路一条。 “好,好,你们够厉害。”明珠破口大骂,看舱内走来一个拖麻袋的光头,立马两眼放光,迎上去帮好兄弟将麻袋拖过来。 麻袋里面装的活物,根据体型判断是个人,且是个身材苗条的女孩。 “这里面是……”周父眉眼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能让明珠大费周折用麻袋绑过来的仇家除了他们,还能是谁? 周今川手背和额面青筋暴起,反应最快,歇斯底里叫出声:“嘉嘉!” 里面的女孩嘴巴被捂住,什么都喊不出来,麻袋坚硬牢固,没有挣脱开的可能,封口更被用器械死死封锁,且用一根铁链连接,而铁链的末端,是一块重大50公斤的铁球。 海上,麻袋和铁球,是个人都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你要做什么?”周今川双眸通红,被马仔押在地面上难以动弹,额头青筋暴起,“你把她绑架了?” “没想到吧,她和我们一起上了船。”明珠肆虐笑道,“本来我想,如果我们两家和平相处,这女的我可以勉强饶过她,可是你不听话,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 “你把她放开,你难道真的以为你女儿能顺利从船上逃走吗?”周今川低声吼叫,“就算我杀不了她,陈祉也不会放过她。” 明珠一点都不慌乱,“我已经安排人今晚就能将她偷渡出去,她现在被你们搞得身败名裂,没法再呆在港岛。” 两个都是聪明人,前路后路都做过打算。 对明珠来说,最坏的结果是和周家翻脸,他们一船人最好都死掉来给他陪葬。 对周今川来说,他要南嘉平安,即使他今天动手不成功,即使周家秘密败露,成为众矢之的的明珠不可能活下去就行。 可他似乎没想到南嘉会受到牵连,被绑上游艇,成为更大的人质。 周今川视线死死盯着那个麻袋,里面是活生生的人,还在动,还在挣扎,嘴巴被蒙上胶布,可依然发出呜呜声,很清晰。 他眉间松动,不由得一怔。 明珠已经丧心病狂,粗鲁野蛮踹踢麻袋,“周嘉礼,在把你扔下海喂鱼之前,叔叔我要告诉你几件事。” 说着他看了眼周今川。 周今川不由得闭眼,无力呼吸,“别……” 在最后临死之际,明珠决心将残忍的真相揭露给麻袋里面的人听。 甚至用扩音器,讲给所有人听。 “接下来我要告诉大家,港岛名门周家干的那些龌龊事。” “尤其是这位,你给我挺好了。”明珠又踢了踢麻袋,看里面人动,确定她在听后才继续说,“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是我推下楼的不错,但你知道是谁叫的吗?” “是周夫人,是你的养母,她叫我去偷东西,说就算弄死你妈也要把宝石偷回来,然后我就要了你妈的命。” “你知道你父亲又是怎么死的吗?这个不是我害的,我可以好心告诉你,他也是周家害死的。”明珠说,“凶手是把你当亲女儿养的周叔叔,因为你父亲某天发现你母亲死亡的真相,老周总为了杀人灭口,直接给你爸抹了脖子,可怜的你一无所知,还一口叫着叔叔。” “还有你最好的今川哥哥,他这个人可真不错,起初我帮他妈干完坏事,他妈不给钱,我找人弄他,他还和我讲和,拿钱收买我,只求我不要把那些事说出去。” “可那点钱哪够我用的,去赌场一天就输没了,好在我这人比较聪明,知道放长线钓大鱼,不朝周家要钱了,把我女儿思澜托付给周今川,这小子竟然也爽快答应。” “我一直好奇,他为什么对我百依百顺,那明明是他爸妈的事情,就算事情败露,周家公司大不了落到他头上,后来我才明白,他这小子是怕你知道。” “他对你可真是情深义厚啊。” “可你这辈子都想不到,对你最好的哥哥,居然是你杀父杀母凶手的帮凶,他们一家都是你的仇人,甚至到最后,你还要被牵连至死。” “可怜的孩子,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吧。” 最后方的那艘双体游艇,在这句落下后正在慢慢驶近,和周家的游艇近在咫尺,强大的压迫感一下子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百米长的庞然大物,豪华顶奢的配置,游泳池灯光秀观景飞桥齐聚,甲板宽敞到甚至能停数辆直升机。 一共四层,层叠错落,舱体线条修长流畅,闪烁的各项指示灯给四周带来震慑。 游艇甲板上站满身强力壮保镖,仿若军队整齐划一,井井有条的秩序,庄严肃穆,守护包围的最中间飞桥之上,是一个男人影影绰绰的修长身形,距离太远太高,难以辨认清其面孔,从这架势不难猜出他肯定是非富即贵的身份。 “那艘游艇是谁的?”明珠看对方逼近,以为是海警的人,细想之后又觉不对。 飞桥上方,光线忽然打开,明亮的光照在男人清隽的面容,俊美五官极有辨识度。 陈祉长指攥着一杯冰镇香槟,迎着海风,嗓音慵懒又狂妄,“你爹的。” 陈家太子爷不论何时出现都能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绝对掌控权压制所有人,不羁落拓的他在恐惧,紧张,惴惴不安的众人鹤立鸡群,天壤之别。 明珠对陈祉的到来也不意外,可他不是不知道陈祉的行事作风,生怕耽搁片刻会发生变故,没办法拉南嘉下水。 陈祉现身的十秒之内,麻袋就被他举起来,二话不说,连同那个用来沉底的铁球,扑通扔在海里。 白思澜身败名裂,少不得陈家的推波助澜,明珠自然怀恨在心。 他动不了陈祉,那就动对方的女人。 动完后见对方一直没动静。 哪怕是没感情的联姻,也不该如此凉薄,亲眼看着老婆被绑匪扔下水,这事传出去都不好听。 明珠怕他没看清楚,用扩音器得意洋洋喊道,“陈少,你女人被我推下去了,你怎么一点不慌。” 陈祉没说话,他后背继续慢悠悠抵着栏杆,眯眸远眺。 仿若回应,今天的夜景真不错。 飞桥的入门口,一个纤细的女孩身影忽然走出来。 起初光线不够,等走到架起的麦克风架前,柔白色光聚在女孩的身上,精致漂亮的脸蛋清晰可见。 是南嘉。 她和陈祉都像是来看戏的,唇息靠着麦克风,心平气和提醒明珠,“你要不再看下,你刚才推下去的人,是谁?” 南嘉一出现,明珠脸上的笑开始僵硬,似乎想到什么,猛地趴在栏杆上朝下嘶吼:“思澜!” 第76章 华亭鹤唳 说你爱她,不然我现在就杀了…… 陈祉突然开游艇出现在这里已经足够不可思议。 最骇人听闻的是明珠手里即将坠海的人质,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明珠的反应最快,浑身颤抖,抓栏杆的手背,曾被蝴蝶刀留下的伤痕被双体游艇的大灯照得格外明显,他沧桑黝黑的面孔所流露出的惊慌失措也一览无遗,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反复确定南嘉就在眼前。 不是别人,不是替身,她并没有被扔下海。 那么下海的女孩只有一个,是他最在乎的女儿。 他中计了。 “怎么回事?操。”明珠骂骂咧咧,抓住要跑的光头,“是你背叛了我,你们都背叛我!” 不等对方开口解释,手里的刀尖直接从光头的背后捅上去,白刀进红刀出,气息瞬无。 千算万算,怎么都算不到出生入死的兄弟会在关键时刻丢下自己,他天衣无缝的计划泡汤。 他挟持人质,也许还有带所有人陪葬的机会,这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现实却是始料未及的。 他拼命这辈子想守护的女儿竟然被他亲手推下海。 周今川刚才慌乱的神情不在,淡淡陈述:“她是你女儿,你竟然听不出她的声音。” 周今川在麻袋里的人发出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听出来,那不是南嘉的声音。 他继续将戏配合演下去,后面的担忧是假的,最多的念头是,知道自己把南嘉托付给陈祉这件事是对的,他能保她无忧。 一棋走错,明珠全盘皆输,后续打算再精算也是假太空。 他没想到兄弟背叛,没想到局中局。 最重要的,是他没听出来女儿的声音。 白思澜从始至终不认他这个父亲,若不是周今川要求,她依然不会见他。 明珠暗地里做那么多,却因为父女两分别太久,无法辨认出女儿的音色。 “你——老子他妈捅死你!”明珠二话不说就要冲向周今川,却被另一个马仔制止。 他们相继开始背叛反水。 有一个马仔好心递来一个救生圈和护目镜,“老大,现在跳下去救还来得及。” 要么现在跳下去救女儿,要么拉着周今川这个人质和他们死磕到底。 “傻逼,现在救有什么用。” 那铁球的重量,短时间内就能将人带到底部,必死无疑。 明珠犹豫片刻,意识到这是他唯一救女儿的机会,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脱下外套跳下去。 头目不在,剩下的一批人就是无头苍蝇乱蹿,不用刻意驱赶就会自动散开。 海警舰艇已经将这帮人团团围住,他们都是国际重犯,在今天晚上务必要一网打尽。 所有人自动投降,周今川没了包围束缚,被周夫人慢慢扶起来,他平静地看了痛哭不止的母亲和父亲一眼,甩开他们的手,“对不起。”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6节 对不起,没能帮他们保住秘密,对不起,是他今天晚上失算。 他机关算尽一辈子,和南嘉相关的局几乎全盘皆输。 七年前没算到白思澜会设计陷害,没算到他把南嘉送走后她会吃苦头,没算到陈祉的出现。 七年后也没算到明珠的后续报复,而现在他的局也失败了。 按照计划,他本该在明珠出现在港岛的第一天就让人将其抓捕秘密处理掉,至于可能爆出秘密的弟兄,他可以放长线钓出来慢慢处理。 可是明珠和他们弟兄周围却有一波暗线在保护他,没有人能有动手的机会。 周今川看了眼双体游艇上方的人,他知道,是陈祉的人。 陈祉不仅要将人从公海抓回来,还要明珠留活口将真相说出来,甚至大方地设计将人一网打尽给海警立功的机会。 这是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的结局。 除了周今川。 他没有怨言,沉重的心垂落。 他不要体面,只要她活着。 刚才丧心病狂的失重感和喷涌而出的愧疚有多深,看到南嘉平安出现的那一刻,就有多庆幸。 曾经被他牵着手哄睡的小女孩,终于找到属于她自己的港湾。 看着远在高出的纤细身影,周今川想起,最开始她瘦巴巴的样子。 刚来周家那段时间,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被欺负得不成样子依然像只倔强的小刺猬,一滴眼泪没掉,回到房间后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 和他熟悉,接受他的示好后,她身上的刺慢慢收敛,有一次天真问他,那些小伙伴,她明明和他们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欺负她。 她不知道是周夫人特意叮嘱的,不知道她天生并不是招人讨厌,是命运作弄。 周今川给她擦干净眼泪哄了又哄,说他们只是调皮。 她又问他,那为什么今川哥哥和他们不一样,对她这么好。 是啊,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那个时候两人都太小,他只是一味地对她好弥补家里人对她的愧疚,如果可以,他会当她一辈子的好哥哥,给她弹喜欢的钢琴曲哄她入睡,在所有人欺负她的时候反抗所有人。 少男少女的关系怎么可能一直保持单纯的状态,她第一次来月事,不小心弄脏校裙,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慌不择路带她去医务室。 他原本洁净的校服外套上沾染淡淡的血痕,是少女初次潮血,也是这一刻他真的要意识到,她在慢慢长大,她不单单是个妹妹,她是漂亮青春的女孩,她比他认识的所有女孩都要靓丽明媚。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离她越近,蛊越深,不知道他对她的好,其实不单单是弥补愧疚。 他开始发自内心地,爱护她。 家里原本有一面白墙,被她不小心画上一笔后,他纵容地和她一起乱画。 到后面越画越乱越画越脏,最终成一堵涂鸦墙。 这堵墙后来被重新涂白过很多次,墙壁上原先的涂鸦痕迹不代表完全消失。 无数次强行的刷白,都是冲刷他的内心。 表面上,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面白墙。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面藏了她多少次的涂鸦。 有一次两人涂鸦,周今川问她,有没有梦想。 南嘉思考片刻,在上面用蓝色的画笔写下一行字:【跳到国际舞台。】 这时候的她习惯他的守护,不再像原先刚来周家那般思念过世的父母,不再渴求明天能吃到一顿饱饭,她开始有正常的生活,对明天充满希冀,天真地写下自己的梦想。 她想从小县城走向国际舞台,她想跳到举世瞩目。 这样,九泉之下的父母就会越开心,妈妈就能知道,就算他们不在也没关系,他们的女儿没有被生活打破。 她反问他,他呢,梦想是什么。 周今川的双手尚且健康,他用红色蜡笔在前面写下两个字:【陪你。】 陪她跳到国际舞台。 当时只道是寻常。 少年的周今川意气风发,他有才学有智慧,他在音乐方面表现出极大的天赋,却乐意为她弹奏最简单的钢琴曲,他未来的打算是为她专门的演奏团队,陪她遨游世界各处。 在他没对她起异心前,他只想好好补偿他这个妹妹。 为她做所有事都怀有温柔的爱心。 直到某一天,少女的裙摆吹动了周今川的眼睛。 他以为那一刻的心悸不过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他开始接触其他的女孩,试图唤醒自己的理智,最终唤醒的,是日复一日,根深蒂固的情愫。 怎么会呢,怎么可以呢。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日后她长大知道周家和她父母的仇怨后,他会主动和她割裂关系,并给予一笔丰厚的补偿,她还当他是好哥哥就很好,不能当就形同陌路。 不知道的话,他就继续当她的好哥哥,事事有回音,日后嫁人,周家也是她的娘家人。 设想无数个结局,惟独忽视自己会对她动心。 会舍不得她知道,舍不得她嫁人。 他既爱她,又不能爱她,既要她爱他,又不能爱他。 原来人世间,还有这般痛楚的事情。 太痛了。 克制对她的爱意是周今川一生做过最痛的事情。 从喜欢上她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他知道自己给她带来一生风雨,他自己又何曾不潮湿。 他不想她知道。 命运的齿轮,他不想任由其随意转动。 他想将命中注定的恶爪强行压制住,所以不惜一切手段,哪怕是对恶人无限妥协。 他妥协到,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他可以把所有家当给明珠,可以答应明珠做除了伤害她的任何事,可以无条件对白思澜好。 他只要那个秘密永远隐藏下去,他只要南嘉能把他当好哥哥。 他不想和她形同陌路,他不想失去她,他不想接受他们最烂漫的时光成为她不愿意回忆的存在。 周今川不是没有挣扎过。 也许自己并不爱她,他试着接受白思澜,所有她和白思澜之间的选择,他都选择了白思澜。 他从不看南嘉的演出,避开很多和她的见面。 他连把她送出港岛,送给陈祉这件事都做得出来。 最后证明的不是他不爱南嘉,而是证明,他压抑这份情感有多痛苦。 痛到连呼吸的每个瞬间都在想她。 他的爱是牢笼,困不住她,只困牢了自己。 假装不爱的另一面是更多的爱。 华亭鹤唳是他的判词。 事已至此,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脱困。 最开始他不过是想和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将秘密永远埋葬在心底罢了。 后来他不奢望其他,仅仅是想要重新成为一个好哥哥而已。 陈祉没给他这份体面。 别说陈祉,周今川自己也很清楚,他一旦手刃明珠,永绝后患后,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谁都没有忘记,最开始,南嘉是为什么嫁到陈家的。 是陈祉守株待兔,是周今川被迫相让。 一旦没有明珠这个束缚,他们是对等关系,甚至周今川还要以青梅竹马更甚一筹,陈祉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船口通道的位置,几个身着黑色潜水服的专业特工从冰冷的海水里把一个女孩拖拉上来,身上的衣服和麻绳全部浸湿,头发如同海藻一般杂乱贴合在模糊不清的脸上。 过来抓人的巡警让所有马仔抱头蹲下来。 从他们的交谈中可知,两个跳海的人都抓上来了,明珠出水的时候就被发现抹脖自尽,没了气息,白思澜因为套了麻袋,救上来比较费劲,她呛了不少海水。 刚才无一不认为麻袋被扔下去,人必死无疑,竟然还能奇迹生还。 她人被套在麻袋里,用铁球拴住,本九死一生,殊不知游艇下方早有专业救援团队准备就绪,备有寻人的热感应和以防万一的防护网。 而跳下去想救女儿的明珠,一无装备,别说茫茫大海,哪怕清澈河底都难以寻觅,在溺亡前,他选择自行了断来个痛快。 弥留之际的他以为女儿被他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害死,以抱憾离世。 明珠这辈子都想对女儿好,却从来没给女儿带来真正的幸福,她是他的掌上明珠,她却只想他断绝关系。 没有小孩会要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父亲。 他的钱都是肮脏的,既不能让她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反而可能导致她牵连和他同流合污。 他后来醒悟,不再是自己一味给女儿示好,想要给女儿挑个富二代女婿,结果人家另有所爱,剩下的后果都是白思澜一个人承担。 就连明珠这个名字,白思澜都从来没接受过。 他们一家人最后都没吃上一顿团圆饭。 最后一刻,他连一声“爸”都没有再听过。 这是他恶事做尽的报应。 黑蒙蒙的上空,乌云终于兜不住雨滴,一点点往地面坠落。 白思澜跪在地上,不断地吐着口鼻里呛满的水,窒息的几分钟里,她走马观花回忆完自己这每一笔都难堪至极的人生。 “到底,怎么回事。”白思澜抓住周今川的裤脚,抬起的面孔分不清泪水还是海水,“周今川,我爸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被绑在麻袋里,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7节 明珠以为麻袋里的是南嘉,所以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说周今川是迫于他的威胁下,才照顾白思澜。 这些年周今川的好,都不是真正的好,那都是为了掩盖周家肮脏的真相,都是为了不让南嘉知道真相。 有海警来拉白思澜,白思澜一把甩开,抱头痛哭,“是我听错了……不是这样子的,不是……” 她怎么能连最后拥有的人都要失去呢。 她这些年所拥有的好竟然都是假的,都是伪装的。 周今川俯下身,拉她一把,“起来吧。” 她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一把将他拽到甲板上,周今川没有挣扎,重重地摔下去,她像疯了似的扑在他身上,“告诉我,不是这样子的,周今川,你说,你说啊。” 周围人来人往,可她不顾一切,周今川也没有动。 “思澜。”他说,“你父亲很爱你。” “他很爱我,那你呢,你爱我吗?”白思澜惨笑,手指颤颤巍巍地触碰到他的面庞,“你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 她忘了,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更别说爱了,他只是一味地对她好,一味地迁就照顾,他无条件的好导致她以为这是爱。 “我对你做的所有。”周今川说,“都是你父亲对你的爱。” 都是变相地转移。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他……”白思澜湿漉漉的发滴落着水滴,和雨滴一起坠落他的面庞。 她从一开始就表明过,她不要这个父亲,不要他不要他的爱,甚至最后他差点牵连到她的性命。 她的所有悲剧,都是明珠带来的,她快恨死他了。 “我只要你,周今川。”白思澜呛水太多,现在的疯狂都是肾上激素在飙升维持,一声比一声大的质问,“我要你说,说你对我的感情,这么些年,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吧。” “对不起。” “呵。”她踉踉跄跄笑了声,再笑一声,“呵……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你算计之中。” “你让我叫父母来,不是一家人团圆,是他伤害了南嘉,你想要撕破脸,斩草除根。” “我以为,你七年前送南嘉离开,是为了我,我以为,你对我好是喜欢我,原来都是因为你爱别人。”她继续说着,“周今川,你居然能算计七年,还有什么是你算计不到的吗。” 他像是老实回答问题的学生,“有。” 有的,比如今天,这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中,他布下的网下,有一张更大的网。 他算的是明珠必死,明珠算的是南嘉必死。 陈祉把他们算的都算进去,要他俩都玩完,同时还要保证其他人的安危和配合海警的工作,自己和南嘉在四层高的飞桥上看戏。 “对不起,我这些年想过喜欢你。”周今川说,“但我真的做不到,我能做的只能是对你好。” “你说这些是告诉我,喜欢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白思澜坐在他身上,看他也不挣扎,更疯狂地用手去勒住他的脖颈。 他没有说话。 她眼泪纵横,“周今川,我是什么很难被爱上的人吗?我就差到,七年里你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他还是没说话。 她要疯了。 在芭蕾上她尚且和南嘉有竞争的机会,可是在周今川这里,她竟然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他从来没爱过她。 他用七年时间打动她之后,让她动心后,告诉她,他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全是利用。 最温柔的人,竟然能这般残忍。 撕心裂肺,彻身彻骨的痛袭遍白思澜全身,今天是她的订婚宴,她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嫁给最爱的人,她本可以和爸爸妈妈吃一顿丰盛的晚宴,看维港绚丽的烟花。 可现在都是被戳破的泡影。 听到后方船只交界处的动静,看那边走来的两个人,陈祉半揽南嘉腰际,长指攥着的黑色伞面往她的位置倾斜,和狼狈的人群不同,从始至终,南嘉和陈祉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置身事外观摩底层发生的一切,他们是掌控者,是做局者。 看到南嘉光鲜靓丽,不染尘埃的模样,白思澜捂着自己被海水浸透狼狈的礼裙。 她又输了。 “周今川。”白思澜分不清自己笑声和哭声哪个更大一些,神志不清地发笑,“那你现在说你喜欢谁?你妹妹周嘉礼吗?” 这时候,白思澜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周今川的爱还是要和南嘉竞争到底。 她终于明白自己那些错觉都不是假的,周今川的爱就是若即若离,当一个人真的爱你的时候,他不会让你产生怀疑。 他对她的好,都是基于她父亲的威胁,而威胁的根源,是为了南嘉。 他买很多奢侈品,却从来没有吻过她。 他们住在同一个酒店房间里都可以和平度过,以为他不想和她发生关系是为了留在结婚这一天,以为他只是个思想传统的男人,以为他是在尊重她,她假设过很多可能,却独独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南嘉。 到底说南嘉幸运还是不幸,有一个男人如此深切又痛苦地对她念念不忘。 “你说啊。”白思澜骑乘似的坐在他的身上,仿若要将两人缺失的亲密给弥补上,而周今川始终不动,视线避开了南嘉的位置。 他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你怎么懦弱成这个样子,为她做那么多,隐忍这么多年,却只是打着哥哥的名义。”白思澜笑着,亮出手里的一把湿漉漉的刀,就是周今川藏袖口那把,兜兜转转从她父亲转移到她手里。 她离他太近,旁边的海警和保镖就算想救都来不及,锋利的刀尖众目睽睽之下抵住周今川喉咙。 “周今川,你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不肯说出来。”白思澜一字一顿,“说,说你爱她,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77章 枯木逢春 他妥协的程度,不会比周今川…… 周今川只要说爱南嘉。 或者说爱白思澜。 说任意一个都行,说什么都会被放过。 可他无动于衷,涔薄的唇紧抿,面色惨白,唇色失去血的温度,坚硬刀尖抵住他喉骨肌肤,刺破表层,鲜血溢出,在冷白肌肤上凝聚血滴,和细雨混杂成血水,顺延锁骨线条,缓缓滑落。 他连表情都没有,只是闭上眼睛,仿若葬礼的号角吹到尾端,他终于可以离开。 死亡罢了。 比起几年前被明珠为了逼供他说出南嘉的下落,注射毒物,严刑用尽,白思澜这个做女儿的手段柔和多了。 “你说啊,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你宁愿死都不肯承认你爱她吗?”白思澜看他放弃挣扎,双手颤抖,猛地撇下刀,“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撇刀的方向是对着南嘉的,周今川下意识朝她看去,她当然不会有危险,她离刀尖还很远,她身侧有陈祉。 可守护她是身心本能。 周今川敛回的视线模糊。 是啊,他想做什么。 他现在最想的,是想和她回到没被命运找到的十四岁,他用没有残废的双手,给她弹那不勒舞曲,天鹅湖第三幕,黑恶魔使用魔法,使人分不清西班牙舞和意大利舞,迷惑住人的眼睛。 不论真的假的黑的白的,在热烈欢快的舞曲中尽情沉沦,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定格在他们纵情烂漫的时刻。 白思澜晃晃荡荡站起来,往南嘉这边走来,她没有武器,保镖并没有就此松懈,随时防御状态。 她却走不动了,半路跪倒在地面上,仿若刚才将周今川扑倒在甲板上,控住他拿刀威胁他的人不是她,她力气抽离,双手颓废地覆在冰冷潮湿的地面。 “就算是死。”白思澜那身白裙脏污不堪,疯癫巫婆化身一般,对南嘉肆虐笑着,“他都不肯说爱你呢,为什么呢,是怕自己的爱意玷污了你的耳朵吗。” 为什么宁愿死,也要缄口如瓶。 父母是杀人凶手,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爱吗。 以为这样,就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了吗。 不见星月的夜空,乌云沉沉压盖。 风起,雨势显著,扑簌簌打在伞面上,节奏均匀,像久违的琴键敲响。 被卷入漩涡的两个当事人,无一回应。 陈祉看眼思绪神游的南嘉,撑起的伞面往一侧更偏斜,环她身形的臂弯下意识更紧一些。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七年前,同样的雨天,操场上,南嘉宁愿跳到昏倒都不肯说出那句话。 七年后,还是这样的雨,甲板上,周今川被刀尖抵住喉咙也不肯说爱她。 他们默契,闭口不提。 他们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抛开外界的因素,抛开杂七杂八的关系。 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曾事事都为彼此着想的两个人,爱意说不出口,是因为没有,还是因为不能。 他们可能隔着时空,瞒着彼此,甚至瞒着自己,彼此真诚地,毫无保留地爱过。 只是没有堂堂正正地相爱过。 不过这些终究是猜测。 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所牵连的是什么。 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是男女暗涌的心事。 七年前的周今川不知道,南嘉隐藏怎样的秘密,为他淋漓一场大雨,七年后的南嘉知道,周今川面对死亡的威胁,和她一样对感情闭口不提。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周今川爱是怎样的,多不多,少不少,结局不可移易。 他们之间隔着父母辈的血海深仇,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们这辈子没有爱和不爱,要么恨,要么不恨。 白思澜彻彻底底体会一遍陈祉当年的心情。 他们的死守沉默,比对彼此表白所表达的爱意更震耳欲聋,让斑驳锈迹,不可告人的秘密,上一层牢固枷锁,见不得光,却无人能破。 她想杀了他,却舍不得周今川真的死去。 舍不得自己人生止步于此。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8节 可她没有机会和南嘉竞争。 南嘉甚至不想和她竞争,她早把周今川撇下了。 白思澜没能让周今川爱她,是她自己无能。 原来这世上,爱情是唯一不论你怎么争强好胜,得不到就是得不到的东西。 爱情没有冠军亚军季军之分。 周今川唯一的永恒,只颁给一个人。 原来,在周今川的人生剧本里,南嘉才是白天鹅,没有黑恶魔,没有冒充的黑天鹅。 白思澜什么都不是,被恶魔虚假幻想蒙住双眼的,是她自己。 “不告诉她你爱她,那你没有其他话要说了吗,她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都不敢看她。”白思澜看到周今川站起来,她半跪半趴在他们中间像表演杂技的小丑。 “思澜。”周今川心平气和,“你为什么非要咄咄逼人。” 为什么非要撕开这个局面。 白思澜笑,“周今川,我要你和我一样痛苦。” “不用。”周今川说,“我一直都是如此。” 他的痛苦,从来不是从今天揭开真相开始的。 他和南嘉的相遇像一场盛大的烟花,开得灿烂,灭得暗淡。 从伊始到最末,他都无比清楚,也做好迎接的准备,他不再徘徊要那难以启齿的体面,他只是想她平安无事。 不论她站在谁的身边,他只要她幸福。 周今川曾经不是没有设想过,周家和她父母的事是否可以永远隐瞒下去,是否可以和她结婚生子,他甚至连他们孩子名字都设想过,当然,也想过,未来某一天,当他们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突然得知那些事。 那将是天大的灾难。 既然如此,那他就远离设想,远离幸福。 周今川肩膀和头发都被雨滴淋湿,仿若毫无知觉,走到白思澜跟前,人却是对着南嘉的,缓缓开口:“对不起。” 南嘉没有回应,她眼神呆滞,只一味地靠着身侧陈祉的臂弯。 “对不起。”周今川又看向白思澜。 最后是他的父母,海警已经将人暂时扣住准备带回去调查,路过时,周夫人停下脚步,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自己才是灾难的始作俑者,最后承担痛苦的却是周今川。 “母亲,父亲。”周今川垂眸,“对不起。” 从陈祉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无法再帮亲生父母隐瞒,他们会为多年前的杀人案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能平安入狱的话那都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没有人接受他的道歉,包括白思澜。 “你做错了什么,道什么歉。”白思澜疯癫那么久,突然清醒,“她父母又不是你杀的,你父母犯罪又不是你逼的,你伤害了我,你不也是被我爸逼的吗。” 周今川无动于衷。 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地,任其在脸上砸出一小片寒意。 “接下来,才是你最应该道歉的时候。”白思澜说,“我要你一辈子记住我,对我的愧疚,大过于所有。” 辗转不知多少次的刀最终还是在她的手里,她话音落下后就趴在了地上,无声无息,只有一滩血迹从她的脖颈的位置流淌。 白思澜走得很安详,却不如愿。 她认识周今川那么些年,对他了解寥寥,他的温文儒雅向来只停留在表面,他的双手也许沾满她想象不到的血腥,他十几岁就能帮父母隐瞒两条人命的真相,无波无澜隐瞒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真是柔情良善之人。 周今川看她死去的尸体像看一道中断的程序代码,没有丝毫愧疚和动容。 出于绅士,他走到她跟前,蹲下来替她将礼服裙摆放下去一些遮盖大腿,之后捡起地上的刀,指腹摩挲冰冷的刃尖。 只需要一瞬间,他可以和他们一样,彻底解脱。 “周今川。” 南嘉终于出声,人继续站在陈祉身侧,目光看向周今川的位置,她叫完名字后,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周今川扯唇淡笑,看自己的手,以他这副身体,就算自杀他可能都难以一下子割破喉管导致半死不活的,他正想站起来,眼前却一黑,再次跪倒在地,昏迷在雨夜中。 和上次就是这样。 就这样昏倒了。 并非陈祉那一拳所致,是他身体抱恙。 雨势停歇,只剩风拂面的湿意。 游船靠岸,陆陆续续离开,他们没有再回到双体游艇上,南嘉一直没动,她从头到尾的血液在渐渐变凉,以至于人站不稳,只能依靠他支撑维持重力。 陈祉轻拍她的后背,“没事了,你父亲和母亲可以瞑目了。” 沉淀这么多年的血案终于在今晚揭晓。 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 再不会有人和他抢她。 这就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陈祉处心积虑,布下棋局,就为此时。 南嘉站立不稳,靠着他,轻声喃喃:“可是。” 她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些事情。 找到杀害父母亲的真凶固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一想到他们是她叫了很多年的叔叔阿姨,想到她以为很好的哥哥,是掩盖他们罪行的帮凶,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的世界就是一个编织好的谎言。 即将清舱,陈祉把她抱起,离开下船口,岸边封锁警戒线周围,聚集大量路人群众,他们都在好奇这起重大的刑事案件,连跨年夜都不顾了,目光齐刷刷聚集。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一会儿。”南嘉攥住陈祉的衬衫,“腿刚才站麻了。” 他把她放下的瞬间,她踉踉跄跄,还得他扶一下才站稳。 周围是形形色色的人群和巡警。 办事的警察有来和陈祉打招呼,打听后续的事情,明珠已死,其他马仔被捉拿归案,身上被搜出大量违禁物,送去警署拷问必然会有更多惊喜。 能设下大网钓出这么多鱼,陈祉功不可没,他对客套寒暄兴致乏乏,不会再管后续,如果不是牵扯到南嘉,他刚开始就不会抽出精力去管这些。 许管家这时来通知:“少爷,车已经备好,可以和太太……咦,太太呢?” 陈祉环顾四周,刚才一直站在这边的人突然没了踪迹。 人头攒动,陌生身影幻灯片似的过目。 没有熟悉的面孔始终没有映入眼帘。 下意识拨她的号码,无人接听。 几分钟的功夫,南嘉竟然从眼前这样消失。 陈祉眉骨青筋突兀波动,继续拨电话,随机抓住一个保镖的肩膀,“她人呢?不是让你们跟着的吗。” “太太刚才说去洗手间……”有一个回答。 “什么时候?为什么还没回来?跟着她的人呢?”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男人,没人会跟着南嘉进洗手间,只在外面守候。 守这么久,并不见人出来,他们也不敢打电话询问。 许管家派遣女助理去周围寻找,然而得到的结果并不如愿。 人不在。 “人都跟不好。”陈祉声线戾意狠重,“又一群废物。” 无人作答。 这事确实无能为力,只能吸取教训,以后得召几个女保镖。 “发什么呆。”陈祉拎起一个高大保镖的衣领往前一推,“滚去找。” 这边不像刚才在游艇上,现场太混乱,从游船上下来的员工,周家保镖,路过游客,围观群众,还有大批量警察,集聚此地,摩肩接踵,找人好比大海捞针。 “少爷,刚才女助理和几个跟去的保镖说,太太路过的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和骚乱。”许管家战战兢兢汇报,“大概率不会有事。” 游客众多,巡警也众多,不可能给恶人当街绑架或者诱拐的机会,何况仇家都已经被逮捕。 “那她会去哪?”陈祉问,“她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走?” “可能没来得及吧。”许管家没敢直言,太太从洗手间悄无声息消失,大概率是自行离开。 电话交给许管家来打,都知道是无用功,许管家勤勤恳恳拨着无人接的电话,一边吩咐保镖去四周找人,同时不忘安抚陈祉,“少爷别担心,今天有烟花秀,太太可能想找个好的位置看烟花……” “那她会和我说的。”陈祉视线飘向远处斑驳的霓虹光影。 他了解她。 会说的就一定会说。 这次一声不吭地离开,以洗手间为借口离开,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不论她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还是怎样,她丢下他了。 “太太今天可能受到刺激,情绪不稳定。”许管家叹息,“如果可以慢点告诉她就好了,一下子她肯定接受不住。” 怎么可能不被刺激,找到杀害父母真凶固然是惊喜,可这背后牵连到周家,牵连到周今川。 她表面淡然不代表内心真的毫无波澜,看白思澜和周今川纠缠戏时无动于衷,却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周今川那把即将刺向喉咙的刀尖并出声阻止了他。 今天揭露不止真凶,还有周今川这些年的委曲求全。 一句表白的话都没说。 但在场的人包括死去的白思澜都无比清楚,他几乎到爱惨的地步。 陈祉确信南嘉不会和那个杀人凶手的儿子在一起。 可他不确信,她曾经死去的萌芽,是否会在这一刻复活。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39节 她和周今川不能在一起,不代表情意被抹去。 那他呢。 他们之间算什么,空有一张结婚证的关系吗。 她刚才说腿麻了,放她下来走走。 她没说会走掉。 他脑海里回忆起她那句话。 他骗她,那她也要骗他一次。 是这一次吗。 骗子。 她之前说不喜欢周今川了。 说过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说过可以喜欢陈祉,可以依赖他,什么事都会和他说。 风雨冲刷过的夜空格外沉黑,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空,忽然自下而上升起直线烟花,铺展成扇形,中央是几束银灰色的巨大烟花火,绽放后化为数个洋甘菊似的小烟花,再次绽放后变成更小型的蒲公英,绚烂着,飘散着,最后坠落。 周围祝福声四起,众人欢声笑语。 只有陈祉,伫立不动,漆黑瞳孔黯然。 “还没找到吗?” 许管家胆战心惊,着急忙慌吩咐完后不忘安慰,“已经扩大范围寻找了,应该快了,太太那么聪明,肯定没事。” 恶人已被抓捕,南嘉警惕性不低,出事概率接近没有。 陈祉:“你觉得她会去哪儿。” 许管家不好说。 “周今川呢?他被送去救护车了吗。”陈祉忽然问,“她有没有可能跟过去?” 这一点,许管家倒是没想到,多派一支人手跟去查看。 热闹的人群里,陈祉独身而立,瞳孔放空,低声自嘲:“就算去也应该和我说一声。” 他又不是不给她去。 她明知道,他妥协的程度,不会比周今川低。 过片刻,许管家接到寻找无果的电话后,看少爷仓促隐忍的模样,愧疚又心酸,抽噎一口气,“还,还没有消息……太太她……应该不会想不开吧。” 感知到对方凌厉的目光后,许管家吓得往后退缩,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他们寻找的范围能否扩展到岸边。 许管家的话,其实就是陈祉心底的写照。 有时候,许管家对少爷心思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看着少爷长大,也很早发现他高中时期私藏了那张照片。 当时只觉得新鲜,无所不能,无所不有的少爷竟有爱而不得的一刻。 陈祉默认许管家的暗示,声色黯哑无力,“去岸口看看。” 他知道南嘉这些年能一个人闯过来,就绝不会像他们一样懦弱消亡,她不会沉眠于海底,她该矗立于山巅。 她从不是娇滴滴的蔷薇花,她是永不凋零的火焰。 他都知道。 但是,万一呢。 就像他之前明知道周今川和明珠的关系,甚至挖出一些证据,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告诉她,让她相信他,直到今天才让她知道真相。 一举看似深谋明智,实则是他自私畏怯。 畏怯她贪壑于过去的锦瑟华年,畏怯他们羁绊终止于此。 许管家正想布人去几个容易跳海的岸口,看到不远处人影后,欣喜若狂,“太太……” 眼前女孩仿若凭空冒出来一样,平常走过来,陈祉背对着,转过来时,熟悉的人近在咫尺,从未离开过一样随常,手里攥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u盘,率先递给许管家。 许管家一头雾水,看着老u盘,“这是……” 南嘉还没解释,一侧高大颀长的男人身形将她完全覆盖住,巨大的拉力下,脚跟往前趔趄,随后整个身子完全跌入坚实怀抱。 感官被湿冷的风意和他身上凛冽的薄荷气息占据。 陈祉臂弯箍她太紧,不留一丝罅隙,恨不得嵌入骨血。 在抱到她的一瞬间,他心跳霎时枯木逢春,眼眶克制不住的红。 第78章 雾消云散 本能地想要回到陈祉的身边…… 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最后一秒到新年伊始,又一轮烟花秀升起,光矢纵横,洋洋洒洒弥漫开。 时间停滞在此刻,周边不相干的人皆化为虚影,只有无声无息相拥的他们。 他臂膀的颤抖和沉重的呼吸,几近让人阵痛,南嘉深呼吸,无措喊了声:“陈祉。” 他没回应,她只好一动不动任由其聆听心跳。 前方温暖的怀抱和风冷热交织,她消极呆滞的感官被提上来,瞳孔倒影海平面上,华光绚丽的烟花。 新的一年,她也要迎接崭新的人生了。 陈祉指骨从她的腰际摸到蝴蝶骨,再到天鹅颈,最后松开对她的束缚,温热掌心覆盖着皙白面容,哑声道:“你刚才去哪了。” “我……刚才去洗手间洗手,看到一个人向我招手,以为是我妈妈……”南嘉怔怔,“走近看才发现她不是我妈妈,她是白思澜的母亲。” 她站在游艇上时满脑子就充满对逝世父母的回忆,下来后身心麻木恍惚,人潮汹涌,光影错乱,导致认错人。 白思澜母亲今天为了参加女儿的订婚宴,衣着和发型庄重规矩,远看确实很有慈母感。 白母找南嘉没有恶意,介绍身份后,说了一些话,语言羼杂,听得人稀稀落落。 回过神来,南嘉只记得是一些家长里短,白母说她和白思澜在跳芭蕾时的样子很像,说她们都很厉害很努力。 一个刚才失去女儿,一个失去母亲,交谈时不自觉产生共鸣。 白母说她自己身患绝症,活不了太久,今天本来是她去医院打止痛的日子,但她更想看一眼女儿穿婚纱的模样。 可惜最后没能看到。 母女俩早断绝关系,白思澜从未去医院探望过病后的她,还让亲友带话,问她怎么不早点死掉。 白母不怪她恶毒咒骂,身为父亲的明珠也不会怪她这场鸿门宴,他们知道从前对那个女儿亏欠太多,白思澜小时候追求不到家庭的爱,长大后才拼命追求名誉和钱权。 人有时候总觉得自己活得太落败,太孤独,说到底只是需要爱而已。 最后,白母交给南嘉一个u盘和一句对不起。 她自然没资格替明珠或者白思澜向南嘉道歉,是觉得好好一个女孩,完整的家庭就这样被他们毁了,白母偶尔会想,如果多年前某一天,少和那没出息的情人吵架,多给白思澜一些关怀,命运的齿轮,是否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南嘉回来的时候,听到背后摔倒的声音。 她回头看,是白母晕倒在地,周边有好心人拿手试探,发现对方已经没了声息。 接连三条生命离去,南嘉思维僵硬,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人群和烟花喧嚣,听不见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只在看到许管家后,下意识把东西递过去。 “这个u盘。”南嘉说,“她妈妈说里面装的是不仅是今天的事,还有周家夫妇其他犯罪证据,内容很详细,足够他们判死刑。” 周家以前不清白,明珠都知道,掌控不少证据,这些年周家一直看明珠不爽,迟迟不动手是怕狗急跳墙,知道就算杀了这人,他也有弟兄将他们的犯罪证据传承下去。 白思澜母亲手里的这一份是母盘,是最具体详细的,为的是以防万一,保女儿后半辈子无忧。 现在用不上了,她把它交给南嘉,让周家夫妇再无翻身可能。 “就算有重要的事情,太太也不能一声不吭说走就走。”许管家捂着担忧的心口,“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不到你有多担心,所有人都派出去找你了。” “不好意思。”她环顾四周,保镖果真少了很多,“我今晚有点迷糊。” “为什么迷糊?”陈祉垂落手,音线放空,“因为周今川的事?” “嗯。”南嘉没否认,“刚知道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天塌了。” 许管家倒吸一口冷气。 小太太未免太诚实,这时候哪怕骗骗少爷也好啊。 许管家倒退两步,生怕自己被波及。 陈祉不为所动,暗光下瞳孔讳莫如深,生冷地俯视她润白的面庞,“所以呢。” 要跟周今川走吗。 知道真相了,知道他这些年的不容易。 就算做怨偶也要和他远走高飞吗。 那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在陈祉因为不确定性,被无限放大至千万倍。 “但是想想。”南嘉摇头,“他又不是我的天。” 今晚这出好戏,刚开始看得百味杂陈。 周家其他人的欺骗无所谓,周今川不一样。 当初一起长大的情分有多深,知道真相后,捅入她心房的无形刀刃可能就有多痛。 也许她应该恨周今川,恨他明知他们的关系还要对她好,恨他帮他的杀人凶父母隐瞒不说出真相。 满腔的恨意汇聚,在注意到那把刀后冰消瓦解。 他父母的孽,他父母活得好好的,什么判决还没下来,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替他们偿还。 她对他没怨恨,没感情。 西伯利亚凛冽的雪是感情的麻醉剂。 好的坏的,热烈的冷漠的,统统冰封。 烟花散场,雾消云散。 “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她总结。 许管家悬着的心放下,重新上前。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0节 别说少爷,他这个做属下的都被小太太的断句整得心神不宁,再看陈祉,他无波无澜,眼神没因此变温柔。 “那现在。”陈祉轻袅袅瞥她,“有什么打算。” 周今川刚才昏倒,不知生死,是否要去医院探望。 陈祉以为自己会妥协,但如果她真的提出来的话,别说陪她探望,他应该会把医院买下来再给砸了。 “现在我好累。”南嘉并不知道他们的心理路程,不由自主拉住陈祉的臂膀轻轻靠着,“我想和你回家睡觉。” “……”许管家又默默退一步,彻底背过身去,事不关己。 这两人话说得不上不下没个正经的,到底能不能让老管家随身伺候了。 “和谁。”陈祉说,“没听清。” 她低估,“除了你还能有谁?” “谁知道你外面有没有其他人。” 反正刚才有一个昏倒了。 舞团里的狗也挺多的。 这还是基于她不怎么和异性接触的情况下,要是再不管着点的话,桃花都能往家里开了。 “怎么可能。”她认真眨眼,“我伺候你一个就够累了。” “你什么时候伺候过我。” “有啊,上次不是伺候过。” “五分钟那次?你问问你良心那算吗。” “……” 瞧不起谁呢。 她抬手去捂他的嘴,不许他再嘲讽她了。 “五分钟怎么了。”她拧眉,“那是因为演出结束后太累了。” 他唇际被她爪子掩住,没话说,不温不淡地应:“哦。” “……” 这一声哦很有灵魂。 暗讽拉满。 但她现在不能和他斗争,总不能在这种事上和他争个高低,输了她没面子,赢了她要吃苦。 “那你今天呢。”陈祉斜斜睨她,“累吗?” 之前拿演出借口,港舞这几天放假,没演出没排练,看她还能找什么理由。 “累。”她反应很快,身子有模有样往他的位置倾斜,“站太久,走不动了。” 知道她什么意思,陈祉没有动,“走不动?刚才不是一个人走出去那么远,电话不接,不见人影。” “……我不是说我迷糊了嘛。” “你就是不在意我。” “你是我老公,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她振振有词,主动伸手,“真的好累,抱抱我。” “你还知道谁是你老公。” “嗯嗯,你是。”南嘉黏他更紧贴了,“好累好累好累,要老公抱。” 陈祉没理会,端了几秒钟的架子。 也就三四秒这样子,南嘉看他没动后,慢慢转过身,“不抱就算了……” 尾音还没落,人也没看到,后腰就被他揽过去,整个身子腾空后像抱小孩似的,臂弯托着柔软的臀,人被举到半高,南嘉下意识攀住他,眉心一蹙,“干嘛。” “不是累了吗。” “你不是不抱吗。” “你就不能让我装几秒。”陈祉托着人,步伐沉稳,“让我一次不行吗。” 每次他一松开手,就会把她放开。 每次都是他妥协。 “那你把我放下来,你装吧。”南嘉很好脾气地附和。 陈祉没动。 “不装了。”他说,“抱你更重要。” 爱比尊严更重要。 何止这一次,余生都会为她投降。 南嘉眉眼笑弯,不由得攀着他温实的肩膀,唇息萦绕在他身侧,轻声叹息,“其实我今天真的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下。” “想去哪儿?” 她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说。 刚出船口时,她心情混乱,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想一个人静静。 但是周围太喧嚣,热闹都是别人的。 站在她眼前的,也不是她的妈妈。 真凶抓到了,不代表她的父母能复活。 他们离开很多很多年了,她再也看不到,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吃不到团圆饭。 意识到那瞬间,难过席卷周身,她本能地想要回到陈祉的身边。 她脑袋低垂,“我想回家。” 陈祉箍她的力道一紧,“那我们回家。” 他知道她说的家不是他们要回的家。 她也知道。 但谁都没有反驳,默认他们要回的家,就是她以后的家。 南嘉贴着他的耳际,低声呢喃,“我还想吃芋泥蛋糕。” “现在让人去买。” “还想摸摸十一。” “回去把它从狗窝里拎出来陪你玩。” 她忍俊不禁,“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她不至于当个后妈。 想想十一本来她先养的崽崽,她可不算亲妈。 到车前了,陈祉临时接几个电话。 都是关于明珠这起案件的,饶是他不想管,耐不住警署那边想要调查清楚,索性给交代到底。 陈祉掌控的信息,比警署更全面详细。 他这段时间不仅忙于公务,调查真相,时不时得顾及一下她的小情绪,还为她受过伤。 南嘉靠站车门,没有进去,吹过海风的眼角,格外酸涩。 等他回来,她尽量平复心情,“陈祉,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明明可以告诉她。 她可能分担不了什么,但两个人一起做一件事的话,至少可以减轻些心理上的压力。 他甚至告诉了沈泊闻和纪意欢,瞒她瞒得滴水不漏。 在此之前,守口如瓶。 只用行动告诉她真相。 路灯直线交接处,偏橘的色温将两人站位分割出层次感,距离忽远忽近。 陈祉没有靠近她,微微抿住的唇克制又隐忍,“是我不好。” 做之前他就想过,隐瞒的后果,和盘托出的后果差别是怎样的。 如果告诉她,她不相信,他们肯定会决裂的。 能揭晓真相最好,万一不能呢?万一没有把明珠捉拿归案,让周今川先行一步呢。 那她信任周今川,把他当做诬告小人。 陈祉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明珠最后死在谁的手里,起到决定性作用。 “也许我应该提前告诉你,让你做好准备。”陈祉眼睑耷拉,“但是,你假设一下,如果我提前说的话,你会相信一直对你好的哥哥是杀人帮凶吗?你会相信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人吗?你会相信……我吗?” 不会的。 她应该不会相信他的。 他们以前关系很差,他和周家是死敌,他不择手段不近人情。 这样的他想要获得她信任太难了。 他不会冒险,宁可独自处理。 “我知道你会怪我。”陈祉说,“怪就怪了,就算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选择隐瞒。” 怪他的话,最多只是冷战,可如果选择错的话,那就可能永远失去。 他做好被怪罪的准备。 却许久不见她反应。 没有冷战的前兆也没有变脸,南嘉伸手缓缓抱住他,纤柔身子主动靠近他的温暖。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1节 “陈祉。”她眼眸微抬,“这些天,你辛苦了。” 第79章 冰美式 信任陈祉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陈祉被她细白手腕揽过的身形微僵。 在他跟前,她个头娇小玲珑,长发蓬松柔软,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就这样扑他怀里,明眸漾起天真。 “我是怪你,但不是因为我没做好准备。”南嘉有板有眼和他掰道理,“我怪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承受这么多。” 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件事的。 在明珠现身之前,他就有去欧洲一趟,对她曾经的事怀揣疑惑,说明那时他就已经独当一面。 出差的近两个月里,他要和沈泊闻处理公务,还要准备童话书哄她睡觉。 回来后也都出于忙碌的状态,连她演出头冠丢失这件小事他都要插手。 光是想想,她都要为他感到身心疲累。 这些,本就不该由陈祉承担的事情,不是他生命里的构成部分,他明明可以有更好更恣意的人生,和她结婚后轨迹变道,没能在全年日照百分之七十的加州度假,也没有苏格兰秋日里纵情狩猎,反困于陈年烂谷子事和繁忙工作。 “我觉得你一个人做这些事情很辛苦。”南嘉稍稍站直些,替他整理领口刚才被她攀过的皱褶,像老夫老妻,他不听不闻,她继续絮絮叨叨,“我觉得,你可以信我对你的信任。” 陈祉垂眸,“你是说,你会信我。” “是啊,为什么不信。”她轻叹,“信任陈祉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简单到不需要顾虑那么多,他只要告诉她,她就会站在他这边,协助他一起调查。 父母的死,南嘉从很久以前就怀疑过,苦于线索寥寥。 她曾周家偷听到母亲和周家的关系,那时没多想过。 南嘉的骨相遗传方清喜,在气质这块,方清喜甚至更有古典美人韵味,追求者不断,不乏富二代,这也是外婆讨厌她和父亲的原因,觉得他们耽搁她们的富贵。 最初南嘉以为周父和别人一样,对她母亲见色起意,不会有越轨行为。 父母一直情比金坚,不被人打扰,没人会往其他方面想,想不到周父痴迷到把贵重碧玺送出去的程度,想不到母亲不接受,被财迷外婆代收,更想不到周夫人有害人之心。 如果陈祉早点坦白,他们齐心协力,事半功倍。 她不想看他那么累。 陈祉被她抱着,喉骨一窒。 原来一切是他多虑。 周今川在青云观那天太胸有成竹,以至于他出现判断差错。 他早就有和周今川抗衡的资本,只是没底气,那天才被纸老虎唬住,兜兜绕绕一大圈。 两人回来后,陈祉没休息,要赶去书房开远程会议,周家之前参与船舶和海油项目,如今出事需提前给外资和其他合作企业一个交代,幸在周家负责的产业链早就有替代,危急时刻不会影响大局。 分蛋糕可以,但分下去的蛋糕是个胚子,他们不可能只依靠周家的技术产业。他们合作的期间,陈祉和沈泊闻重要决策阶段基本撇下了周今川,反倒周家的部分高级工程师和技术员,都被他们有意引诱拉扯,吞并跳槽是迟早的事。 陈沈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周今川再运筹帷幄,也无精力和雄厚家底与他们抗衡。 很晚了,南嘉想摸摸十一再休息,看它睡的正香,没去打扰它的美觉,只在狗窝陪白仔玩了会逗猫棒。 家里有猫窝狗窝,白仔顽皮,总霸占狗窝,导致猫狗地盘交换,十一常常趴在只够垫狗头的猫窝上,而白仔霸占两米大的狗窝。 南嘉拐了趟书房,门缝透着幽蓝色暗光,长檀木班桌前,是她鲜少看到过冷肃严厉的模样,陈祉衬衫更换,纽扣一丝不苟系到最上端,背靠皮椅,双手交握,隔着屏幕的那端不知说了什么,惹他不悦,上位者威严感太沉,哪怕不近身,部分高管也不由得脊背寒颤,忙斡旋回来。 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杯冰美式,南嘉轻蹙眉,这是要忙很久的意思吗。 她蹑手蹑脚走进来,陈祉在看到她后,面色稍作温和,视线转移片刻后继续放在屏幕上。 他这边摄像头和麦克风没关,南嘉不敢说话或者离太近,拿起纸笔,哗啦啦写下几个字:【你要熬很久吗。】 陈祉点了下头。 屏幕前汇报工作的白人老头还以为自己得到赞赏,语速更快地描绘蓝图。 南嘉:【今天不能早点睡吗?】 【不会拖太久。】陈祉接过纸笔:【你怎么来这边,不是去找十一的吗?】 这场会议涉及到多国分公司领导层,他这边不方便关掉摄像头和麦克风,决策人直接关了的话,会议就没有震慑性。 只能分心陪她传纸条。 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对面的高层还以为他们的执行官在认真记笔记。 南嘉回他:【它在睡觉,不陪我玩。】 陈祉:【所以你来找我?】 她忍住笑,这样说没毛病。 狗居然排在他前面。 陈祉继续写:【你把我当什么?】 她低头兴致勃勃在几行字的旁边涂涂画画,好一会儿提画纸晃到他眼前,上面呈现的是一只小狗。 陈祉:【?】 他接过纸笔,在她刚才画的小狗旁写一个字:【嘉】,再用箭头标注。 南嘉额头一黑,立刻抢过纸张,重新再画一只小猪,这次没忘记标注,在旁边写下【陈祉】两个大字。 陈祉接过来,在他自己名字后面添“老婆”两个字,把小猪变成【陈祉老婆】。 南嘉小脸更黑。 他没动多少笔墨,就把她一顿骂。 最关键的是,这小狗和小猪都是出自她自己的手,忙活半天自己骂自己。 她玩不起,揉揉纸团,往他怀里一丢。 陈祉心态沉稳,从始至终从容淡然,该干嘛干嘛,和她打情骂俏,远程会议的要事一点没耽搁,对面十几个高层无一察觉到他这边异常。 只在南嘉扔纸条后,有人注意到首席执行官这边似乎不止一个人。 陈祉继续面不改色,不为刚才的插曲动容,拿起纸条放置在班桌上,摊开后,最后写下一个大字:【笨】。 他越是有条不紊,她就越挫败。 最后那一个“笨”字写得太大,占据整个纸面,她想写的话就要重新拿纸再战。 可这就说明,这一局她输掉了。 干不过他就算,骂也骂不过。 南嘉像只灰溜溜的落败小天鹅,生一会闷气后发现自己一点不占理,毕竟是她挑衅在先,陈祉碍于会议也不太爱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班桌站一会儿后,没有再打扰他。 他这边没有狗房好玩,不是书架就是古玩,她百无聊赖捣鼓下小椰树后,拿起他那杯冰美式抿了口。 会议到重点,陈祉神情集中,任她在书房一个人打发时间,没注意她什么时候消失。 似乎没听到开门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气着了。 他拿起手机,正想发个消息,班桌底下忽然传来轻微动静。 笔直的西装裤脚被一只细白的手攥住,衣着白裙的南嘉仿若隔空冒出来的女鬼,恍然映入眼帘,屈膝而跪,巴掌大点的脸蛋抬起,双眸纯真无辜漾着笑。 陈祉耳麦里传来会议声音,不得不回过神继续处理公务。 班桌底下,西裤中间的女鬼趁此时为所欲为。 平时让她解个皮扣好不羞赧,又慢又磨叽还要哄着来,这会儿为了整他,三两下就给解开,一只小手很果断握住。 陈祉呼吸停顿片刻,不得不用轻咳声掩饰过去,轮到他发言时间,这时候不适宜离开,被迫继续坐在黑色皮椅上,原本工整规矩的西裤,被女鬼扒得凌乱。 陈祉定性尚可,就算她这时候要给他手或者口故意难堪,照旧可以稳住心神。 那边有中文翻译,他为定神,甩英文和德文两种表达,维持思维运转。 “……船舶的工程结构考虑环境载荷问题,波浪,海流,潮汐等考验评估报告需要一个权威公司来做……” 话没说完,陈祉顿住。 身下的冰凉几乎占据所有思绪和感官神经。 那杯冰美式里的冰块不知道何时被他的小太太取走,一块攥在手心里,一块压在舌尖下,到自己唇腔温度被冰镇凉透后,慢条斯理拉开后冰冷的唇齿含上小陈祉,给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某人一个痛击。 简直要死。 就这几秒钟,陈祉感觉命被她勒住,声线沙哑得无法再把后续的话复述一遍。 话到一半,他完全静默,难以发声。 由于刚才英文讲过,高层门是能听得懂的,无人提出质疑,只以为那边的领导在思虑重大决策。 陈祉确实在思考决策。 要不要任由她继续为所欲为。 伺候水平一般,折磨人水平见长,挑立后故意吊着,偶尔再拿冰凉的小手给他来点挑战难度,饶是定性再好,他不可避免沉叹一下。 屏幕那边的高管们,自然听懂他层次分明的音色变化,只是没有多虑。 向来陈祉给他们的印象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没有人怀疑这边班桌底下发生多大的灾难,他们的首席执行官又是如何在冰与火之间穿梭忍耐的。 南嘉玩到小陈祉冒杏白后,默默收手,出于负责心理,玩完后没忘记把它拉链重新拉回去,自己再慢慢往后面挪走。 班桌较矮,仗身形纤细才勉勉强强钻进来,这会儿退出去不大容易,没法直接掉头,只能跪在地板上倒回去。 倒着倒着,腰际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南嘉的小心脏一悬。 刚才还一本正经开会的陈祉此时就站在背后,一个女鬼一个恶魔,各有各的恐怖惊骇,比起带来的惊慌失措,南嘉不及他,下意识往前挪,却被人跟拎小鸡似的带出来。 陈祉慢条斯理把她班桌下抱到桌上,看她跟个偷腥的猫逃又没逃掉可怜兮兮卖惨的模样,克制对她的怜香惜玉,大手掐住她下颚骨,“宝贝,好玩吗。” “还,还行。”她畏缩,小声问,“你会议开完了吗。” “开会多没意思。”他双手掌心撑着桌面,“来开你。”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2节 班桌上资料被哗啦啦挥开,南嘉瞠目结舌,来不及为其悼念,自己就成替代,被摊开放上去,位置不够,长腿找不到落脚点。 只好被他分到劲腰两侧,很经典也很容易推的姿态,旁边的电脑屏幕上冒着蓝光,会议有条不紊进行,声音不知何时从耳麦切换至音响。 她离得近,清晰地听到那边人讨论公务事宜。 听不到的高深莫测,用词商业化,每个人彬彬有礼。 南嘉害怕地推前面的人,“陈祉……” “别叫。”他俯下来,温柔拂过她面庞,低声道,“麦克风没关,你叫的话,他们会听见的。” 她错愕,“你怎么能这样子。” “罚你。”他咬过她耳际,“刚才玩我不是很开心吗,怎么现在不笑了。” “我,我下次不敢了。”她不敢大声和他对峙,“你把麦克风关掉好不好。” 能接受书桌上,但不接受被别人听见,羞耻到无地自容。 “不关。”陈祉刚才那根被冰块浸得又冷又热又胀,要多难耐有多难耐,现在一股脑全还给她,班桌面积有限,她不好动弹挣扎,也没有枕头给她抓,他这次又格外冷漠,除了一个地方负进去,其他包括手和臂膀都和她保持距离。 这是最没安全感的错位,为的惩戒她。 加上电脑里面的会议背景音,那边谈的事情越正儿八经越显得这里纵情无度,陈祉觉得吵闹,把音响降到一。 “麦克风……”南嘉下意识想起来。 陈祉按住她,笑又没笑的,“关什么,刚才我不也没关吗。” 刚才她跪在班桌底下的时候,他照常开会,怎么轮到她就不行。 自作孽不可活,南嘉磨得难耐,忍不住低噎一声,想起一旁没关掉的麦克风,不得不克制住不发出声音,可前方的人过分得很,有意把她从边缘撞到里面再拉回来反复,她没法和他商量或者恳求,只好腾一只手捂住嘴。 到最后还是不由得低呼出声,她眼前一黑,完了,那群开会的老头子们肯定都听见了。 她额间密着细汗,发丝凌乱,眼角泛红,快要哭了。 陈祉来抱她时,挨了一拳,她顾不上那么多,撒气,“陈祉!” “看把你气的。”陈祉捏捏她脸蛋,“听见就听见,我们家宝宝叫声很好听。” 她恼得要咬他。 他反应快避开了。 看她跟只炸毛的猫似的。 陈祉很有耐心地摸摸,淡声哄,“好了,我没那么无聊,刚才已经关了,没人听见。” “真的吗……” “嗯。”他怎么可能让别人听到她的叫声。 “那你也坏死了。” “你是好人,你趁我开会的时候含个破冰块折磨我。” 她说不过他,被他抱起来后,下巴垫在宽厚的肩膀上,嘀咕,“反正你坏。” “反正你不喜欢,坏就坏点了。” “你刚才那样,谁会喜欢啊。”她低哼,“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故意让她觉得麦克风没关,故意让她出声,故意让她觉得丢人现眼,跟个又坏又阴险的大尾巴狼一样,把她骗得团团转。 陈祉:“温柔点就喜欢吗。” “嗯。” “所以我们嘉嘉。”他踹开主卧的门,轻拍她的后背,“是想和我温柔地再来一次。” “不……不是。” 他不轻不重捏她腰际,“乖,说是。” “……” 开头就威逼利诱,后面还怎么温柔。 陈祉的国际会议没开太久,和她的会议几乎探讨到天亮。 本想劝他早点休息的南嘉连带着自己都没休息好,被弄很久,脑袋好不容易挨到枕头后,困意席卷,乏得趴伏,一动不动,累惨了。 感觉到唇际覆来浅淡的薄荷气息,她不由得抬手,“不亲了,困死了。” 陈祉没管,掰过她下颚,“就一下。” “不给,困。”她干脆背过去不理他。 怕他亲着亲着又来,现在累得实在没精力和他掰扯时间,更没精力翻看字典告诉他温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大骗子,他就没有温柔过。 今天真是身心乏到极致,她在游艇上就迷迷糊糊,现在更被弄得昏沉。 “宝贝。”陈祉落她耳际嗓音蛊惑,“我们明年举办婚礼吧。” 南嘉迷糊支吾,“嗯。” “你有在听吗。” “嗯……” “你爱我吗。” “嗯。” 难为她困成这样还能句句有回应。 陈祉没为难她,去书房把会议后续总结处理后再回到主卧。 帘幕半卷,透来的光线静谧。 被褥上的女孩睡熟,长睫如扇,两颊泛粉,周遭都被她衬出一种温婉安宁的静态美。 陈祉在她额角印下一吻。 见她没动,又亲一下。 睡得很香,都不知道自己被偷亲了两次。 第80章 白绒毯 外婆和你都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春节假期前港舞在北城有一场演出,全体需要提前去剧院排练,南嘉清晨起来整理行李箱,这一次离开时间较久,怕自己忘记带东西,带下去给vera再检查一遍。 vera给她盘点,忍不住问:“太太你不带我们去吗?” “带你们做什么?” “我们可以照顾你生活。” “不用。”南嘉折叠衣物,“这次是集体活动,我带你们去的话像什么样子。” 现在小孩子参加夏令营,都不至于带管家和保姆。 “少爷知道您要出远门吗。”vera轻咳,挺了挺胸,“他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建议你带我们去的。” “我不听他的建议。” vera没和小太太继续龃龉,捅了捅一侧的许管家肩膀指望他劝两嘴,许管家挤眉弄眼,别说他们,就算陈祉过来,在小太太这里不会有话语权。 一厅人,只有amy可以跟随南嘉一块儿前往,她不仅是女管家,还是整个舞团的经纪人,负责营销公关,一些重要演出少不了她。 总觉得行李箱里缺点什么,南嘉挑个蓝兔子玩偶,回来准备塞进去时,看到里面已经长猫了。 白仔心安理得趴在行李箱中间的位置,面对众人凝视,没有离开打算,反而舔舔爪子。 十一化身大暖男,叼起白仔的后脖,帮忙把猫从行李箱叼出来,为此还挨了白仔一飞爪。 玄关传来动静,陈祉过来扫视四周,“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 几个管家和阿姨们都在,个个面如死灰,气氛严肃隆重。 陈祉先看南嘉,她格格不入,轻松愉悦,蹲下来去整理地上的行李箱。 他这才注意行李箱的存在,“你要出去吗?” “嗯。”南嘉揪着兔耳朵,慢悠悠,“去北城。” “怎么突然去北城,什么时候回来。” “只是出去演出,又不是不回来。”她难免好笑,“你怎么这么紧张。” “只是演出?” “是啊,外婆和你都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她没只说外婆。 她把他也捎上,和外婆并列放在一起,两人一样的重要,她不会离开他们。 陈祉双手自然垂落,神色回温,瞥向那群人,“她去北城演出,你们围着做什么。” 一群人聚集杵着,阵仗整得南嘉要离开。 “太太这次去的时间比上次要久,我们觉得她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想跟着过去。”vera说,“当然,为了不被媒体口诛笔伐奢侈铺张,我们不会带太多人,除了我之外,再带八个阿姨就够了。” vera又说:“我负责太太的衣着搭配,还有阿姨负责梳妆,头发保养,饮食这边也需要两个人,日常出行再配两个。” 南嘉打断:“真的不需要,我和大家每天都要排练,回去就和朋友睡一个房间,你们跟过来算什么。” “但是……”vera说。 “没有但是,谁都不许跟来。”南嘉着重强调一个人,“尤其是陈祉,你前阵子事那么多,年底就好好休息吧。” 她特意点名最喜欢作弊的一个。 “知道了。”被点到的陈祉气定神闲,“年底我有很多事要忙,你就算求我,我都没空去。” “最好不过,这几天你们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北城气候不比港岛,温度早已降至零下,除了演出服,保暖的衣物也要准备,amy办事能力不比vera差,南嘉都交给她去办。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3节 临行前,南嘉带一份报纸去探望外婆。 维港的刑事案件闹得沸沸扬扬,不止港星社,所有媒体都有报道。 国际罪恶多端的通缉犯,临终前指出背后真凶是周家夫妇,这种新闻在众多女明星嫁进豪门,大婆二婆撕破脸,豪门私生子抢夺家产中显得格格不入。 目前警方将两个人逮捕,等待调查,白母最后交给南嘉的u盘尤为关键,大幅度缩减调查时间和难度,等待判决即可,哪怕不是直接死刑,两夫妇上了年纪,大概率是会被折磨死在监狱里头。 外婆对文字一知半解,繁体更不认识,南嘉把上面的一张照片指给她看。 “他们两个是害死爸爸妈妈的凶手。”南嘉蹲下来,拉着外婆的手,“现在被警察抓去坐牢了,爸爸妈妈终于可以安息了。” 怕外婆听不清楚,她反反复复强调。 老人家苍老僵直的面孔,慢慢露出笑,似乎听懂了,摸她的手背,“清喜,我们回家吧。” 冤屈清除,老人家的愧疚尚在,不论如何,她是这件事件里无法脱离的参与者,病症可能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南嘉本打算让外婆一直留在这里,老人家又常念叨回家,不得不考虑是否把外婆送回苏南的老家。 抵达北城后,南嘉才看见保镖团队也跟了过来,不止是保护她,还有港舞整体。 平时大家基本上都在团体训练,这边不会有危险,保镖的作用是最多帮忙拦截粉丝。 陈祉说他忙,南嘉很少打扰他,一天只打一个电话,其余时间在剧院排练,结束后会陪队员们逛一逛周边。 她不算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刚去港岛不适应,来北城也不适应这边温度,团队里的女孩们直嚷嚷冷,但见外面雾凇别致,又能顶风寒出去瞧新鲜。 个个身子骨在外面寒风吹,再去朝阳区吃顿铜火锅暖暖,冬天的气氛比港岛浓重新鲜。 港岛吃的火锅以鲜味为主,北极贝,鲍鱼,花胶等调制锅底,来这边点的都是北方口味的菜系,酸菜,冻豆腐,牛骨髓,还有特色烧糖饼,麻酱里面有她们吃不惯的腐乳,最后只用小醋碟。 聚一起难免讨论八卦,最让大家感兴趣的就是年后陆导想来舞团选角的事。 “陆导不是选了白思澜吗?”有人困惑,“她不参演了吗?” “肯定演不了了,本来陆导就对她摇摆不定,现在自己名声不好,周家不是也出事了吗,没这层关系,陆导才不会理他。” “周家的事是真的吗?” 扯到刑事新闻,一群人声音不自觉放低。 跨年夜的事,新闻都有报道,但只择重点,告诉全港居民,重刑犯和团伙已被逮捕,同时牵连出幕后大鱼周家老总和夫人,两人目前被逮捕调查。 这事让周家的股票差点跌到底,资产缩水,周今川无法力挽狂澜,周家彻底走向衰败。 这些是大众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小道消息并未泄露,那天被重刑犯丢下水的女孩身份以及陈祉和南嘉露面的细节,并没有上新闻,更没人知道南嘉父母被重刑犯所害的陈年旧事。 因此没人问及南嘉,她混入吃瓜群众,只听他们讨论,偶尔出神。 小乔陪南嘉围坐一桌,注意到她异样,“嘉嘉,你没事吧?” 南嘉抿口气泡水,“怎么了?” 小乔略显担忧,“张老师说你今天排练状态不太好,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小乔身体痊愈,重新回归群舞行列,训练状态比之前更好,对这次演出信心满满,反过来担心南嘉是否因太紧张。 “没事。”南嘉说,“不是状态不好,我想调整最后一幕的情绪变化。” 上一次演出,她自我感觉良好,现在想来,并没有演绎出妮姬娅的心理路程。 妮姬娅最后的释怀到底在释怀什么。 很多人包括张老师在内理解是对男主索罗尔的释怀。 她现在意识到,不止如此,妮姬娅最后还有对生命的释怀,对所有释怀。 丝带断裂,割舍全部。 具体如何表达得靠自己来演,和上次出演不一样,所以这两天排练让人感觉力不从心。 陈祉这些天如他所说,真忙得不见头尾,回信息的字都很少,她知道他不喜欢发消息,所以大部分情况是她主动分享一些日常。 演出这天早晨,北城上空彤云密布,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三两小时才见日头。 中央商务区拔地而起的大厦顶楼停机坪,一架主旋翼长约十九米的空客直升机缓缓降落于此,周遭来不及扫净的积雪以自身为中心点扑簌簌拨开。 几个位高权重的高管西装革履,迎笑等候,最前方的男人身子卓越拔群,当陈祉从直升机登梯下来时,二人各有各气场,旗鼓相当。 撇下周家后,陈沈两家项目另召晏家加入,几家上辈人多有往来,由于距离相隔较远,小辈们生疏。 陈祉大步流星过去,“好久不见,晏二哥。” 眼前男人就是陈夫人经常念叨的家和万事兴成功人士,年轻英俊,丝毫看不出已经结婚并且有孩子的人。 据说他们家孩子还是一对龙凤胎,惹得陈夫人羡慕不已,不止一次在陈祉耳边念叨晏家的孩子,恨不得把人家孩子拐到自己家里。 “好久不见。”晏千简单招呼,淡淡瞥眼他,“今天下雪,你穿这点?” 陈祉来得匆促,下午过来,明天就要走,没顾得上港岛和北城温差巨大,平常衬衫长裤,最多披件外套,挨不过这边雪天。 薄外套不御寒,陈祉不以为意,“没事。” 他接受旁边几个生疏的高管问候后,先入正厅。 有长辈的薄面情分,会谈愉快顺利,打个照面的事。 会议结束,晏千见陈祉起身,没有逗留之意,“下午你有其他安排吗?” “嗯,怎么?” “陈伯母说你这辈子不打算孩子,希望我们给你做思想教育。”晏千言简意赅,“最好让我带孩子陪你们夫妻吃顿饭。” 陈祉不意外,就知道陈夫人主动给他申北城的航线没好事。 到底是低估她这个儿子。 孩子不是劝劝就能生下来的。 哪怕陈祉见到晏家一家子阖家团圆,哪怕对方的龙凤胎再可爱,他并不会改变想法。 但南嘉,就不好说了。 “你今天没空的话,饭局就改作明天。”晏千没有强人所难给他们劝生的打算,不过这顿饭,作为东道主肯定少不了。 陈祉应付下来,要走时一旁的晏家叔伯凑上前套近乎,拿出一根特供长烟,分别要递给他们两个。 晏千摆手。 叔伯一拍脑袋:“瞧我这老糊涂,给忘了二少是妻管严,不能抽烟。” 说着,晏叔伯恭恭敬敬向着陈祉,“陈少。” 陈祉谢过,“我也不抽。” “……” 又一妻管严。 剧院七点演出。 港舞一点就有做准备,队员陆陆续续化妆,整理发型后再去外面吃饭,北城的雪下得断断续续,不留神功夫新雪压旧雪,地面覆一层白绒毯,苍劲老松树上,一滩滩积雪卧伏。 十几个队员出去吃饭,回来后都不见踪影,从来没见过雪的南方人,看到雪不是拍照就是哼哧哼哧堆雪人。 张老师在群里催集合,南嘉回去路上,接到熟悉的号码。 陈祉忙里抽空,竟然知道她演出时间,赶在之前给她加油。 接通后,南嘉问:“你忙完了吗。” “嗯。”那边声音隐隐传来风声。 “我们就要演出了。”她说,“你想不想看。” “好。” “那我让amy多拍几张照片。”她说,“或者录像也行,到时候发给你。” “为什么让她拍。” “那还能让我自己来拍吗,我们是要上台表演的。”南嘉煞有介事解释,“她的拍照技术很好的。” 那边嗓音懒洋洋地回:“我不能自己拍吗?” “你自己怎么拍?” 陈祉淡笑,凝聚的视野里倒映着前方熟悉的纤细身影,“能拍。” “怎么可能。”南嘉心里还是隐隐有点奇怪,“你在梦里拍吧。” 他唇际笑意更深,“北城下雪了。” “是啊,有点冷。”南嘉点头应付后,陡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下雪了?” “回头。” 第81章 中轴线 抓到你了,宝宝 南嘉有预感地回头。 初入夜,灯火明照,他长身玉立,气度清冷和雾雪相融,双瞳漆黑,眉骨微挑,在寒风中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径直朝她走来,投落地面的身影跟随,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 天气冰寒,他只着薄外套,呼吸的唇间吐出一层寡淡烟雾,嗓音冷冽的微哑,一如既往散漫没几分正经,“傻眼了?” 他仿佛从天而降,南嘉呼吸都紧绷得忘却,视线落在他肩头和发梢的雪上,下意识踮起脚尖把伞举过他头顶,“你,不是说很忙,怎么过来了。” 陈祉接过伞,把她揽过怀举到她那边,隔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她耳际的发,“风太大,吹来的。” “什么风这么厉害,别告诉我是枕边风,我没吹过。” “那你不想见我吗。” 南嘉吸了吸泛红的鼻头,并不想说实话,港岛距离北城不远,他可以抽空飞来,但以后港舞会有跨国演出,每次都过来的话,她怕自己成为累赘。 “有一点点吧。”她迂回。 他倒是不觉失望,给一点点也够。 “你来之前是不是没看天气预报。”她指尖剐蹭他的衣襟,感受到薄度,“怎么穿这么少。” 下意识加快脚步带他一块儿往前面走,手不自觉去拢他衣服,“北城比港岛冷很多,会冻感冒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4节 看她这么紧张,他淡笑任由她拨弄。 “许管家没来吗?你身边没有其他人吗?怎么让他们给你准备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南嘉眉心蹙起,环顾后方,没看见其他人。 只能去找amy。 她要拨电话,陈祉按住:“我没事。” 他手心的温度比她还高。 “演出要开始了。”陈祉说,“你先过去。” “那你呢?” “我去看演出。”他说,“答应给你拍照的。” “你会拍吗。”她狐疑,依稀记得他之前给她脸上抹灰后拍的照片。 “信我。” 别的事可以信,这事她半信半疑,老师们在催促,管不了那么多先过去,剧院供热系统齐全,不用担心他会冷着。 这次的舞姬和港岛剧院的舞姬差别不大,群舞阵容略调整,节拍和剧情基本一致,照旧长时间高难度,每个人发挥稳定,只有最后一幕惹人瞩目。 主角妮姬娅舍弃索罗尔的时候,要表现出对他这个人,对他的释怀,不再留恋凡间,丝带断裂断的位置刚好在两个人的直线中间,索罗尔表现出痛心疾首,反衬出妮姬娅如释重负,心静止水。 这是新派编导所表达的意思,新时代里妮姬娅不再拘束于传统的思想观念,即使遭到渣男背叛,看他跟随自己上天堂就要和他长相厮守,他被迫陷入两难,而妮姬娅的死亡更是无妄之灾,她对他释怀,对被天神震死的生命释怀,从此和他们再无瓜葛。 南嘉表演得太入神,甚至于最后拘礼时,依然拿自己当做妮姬娅,忘记微笑,沉心静气。 台下的队员们尽是感慨。 “今天的演出效果好棒,我从来没发挥过这么好。” “嘉嘉姐的状态好,是她带的我们。” “排练的时候还以为她情绪不佳,没想到真正上场水平这么稳定。” “最后她的眼神和神韵是不是新编导所表达的想法?” 俄派新编导有意让南嘉过去学习,现在看来不必要,她自己悟透了。 原先南嘉将肢体动作和节拍发挥到极致,现在能把最细微末节的表情和神态,运用得绘声绘色,完美到挑不出其他缺点。 演出结束,南嘉衣服来不及更换,匆匆联系陈祉叫他过来,将amy临时准备的外套递过去,“先穿着吧。” 后台不冷,就怕出去后冷热交替冻感冒。 陈祉没接,猜到他会说什么,南嘉提前预警:“不许说丑,不许说不想穿。” 他没动,“我不冷。” “那也先穿着,快点。”她催促几声,看他还是不动,索性给他披上,长款黑外套,不算很沉重,但他们在港岛从来没穿过这种。 周围常有人路过,好在都不是港岛那群爱八卦的狗仔,没怎么注意到他们。 她好不容易帮他把衣服穿好。 陈祉三两下褪下去,在她目瞪口呆下,直接披她肩上,捏捏她错愕的面颊,“别操心我,你手比我还冷。” 上次的演出服被他们玩坏,她身上的新白裙质地柔软温和,裹在他长外套里像只笨拙臃肿的小企鹅,忍不住嘟囔,“你感冒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嗯。” “我说真的。” “嗯。”他懒懒应,呆在她身边,根本感觉不到冷。 她拗不过,递手过去,“你刚才拍照了吗,我看看你把我们拍成什么样。” amy带来摄影机,拍摄更齐全专业,陈祉是用手机拍的。 这种演出远镜头感很强烈,灯光氛围堪比电影,怎么拍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陈祉把手机丢给她后。 南嘉凝视片刻,“这是什么?” “你照片,有问题?” “不是,为什么只拍我一个?”南嘉滑动屏幕上的照片,“我们那么多人,其他人你一个没拍进去?” 听他之前的语气,以为会有电影大片构图效果,结果他根本没这个想法,从头到尾只拍她。 “我为什么要拍其他人。” “可这是团体表演,不是我个人秀。” 他无动于衷哦了句,他只看到她。 对其他人的演出毫无兴致。 什么构图,滤镜,光感都不重要,只拍她一个人。 撇开别的,陈祉拍她的照片都不赖,尤其最后断丝带那张,将她今天近乎完美的状态定格下来。 “不过你把我拍得挺好看的。”她津津有味,“给你挑一张做壁纸?” 她主动把他的默认壁纸换下去,换上自己的照片,“可以吗?” “再弄一下。”陈祉提醒。 “嗯?” 他重新调整,那张照片不止是壁纸,也弄成开屏的屏保。 这张壁纸和起始他保留七年的她那张被裁剪的照片,一新一旧,形成最鲜明对比。 南嘉准备回休息室途中,被一个守株待兔的记者逮住。 看模样不是港岛狗仔,只是普通的记者,年纪不大像实习生,彬彬有礼的询问能否接受采访。 “不好意思。”南嘉摆手,“我要去换衣服。” 她匆忙找陈祉,礼服没来得及换下去,披他外套仍冷得双肩微缩。 “那好吧,打扰了。”记者失望点头,视线不经意看了下陈祉。 别说陈祉,任意豪门太子爷都不会接受这类毫无营养的采访,哪怕是领域媒体提前两个月预约,都得看他们心情。 陈祉懒得理他们小虾小将,径直往前方走。 “那个……”记者不好意思叫了句,“这位先生是南嘉小姐老公吧。” 不在港岛,倒意外被人认出来。 陈祉微顿,淡淡一瞥,“你怎么看出来的。” 记者不认识他,所以没叫他的名字或者称呼,而是说“南嘉的老公”。 “您这气质不凡。”记者连忙凑来,“一看就知道和南嘉小姐关系不一般,你们檀郎谢女,天造地设的一对,认不出来才是我眼拙。” 平常不是没被人夸过。 被别人说和南嘉天造地设一对,今天是第一次。 不知是不是被夸得心花怒放,从来只立于雪山之巅的太子爷难得静心听小记者讲完,硬朗眉骨稍显从容温和,长指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襟,“你们要采访我?” “如果方便的话,当然再好不过。”记者循循善诱,“看您和南嘉小姐感情这么好,我们和粉丝都很好奇你们的恋爱过程。” 他薄唇漾笑,“这就说来话长——” 从来不主动站在任何摄影机前,财经频道都鲜少露面的矜贵太子爷,这会儿倒是被不入流的小媒体记者夸得有板有眼接受对方的问答。 休息室里。 amy正谆谆教诲。 “外面如果有不知名的媒体来堵你们的话,大家不要接受采访,以防口误被人抓住把柄。” 女孩们纷纷点头,“知道了。” “来之前我就和你们讲过,你们应该都知道。”amy说,“大家互相监督下,别上当受骗。” “可是,刚才我看到外面已经有人接受采访了。”小金佛扮演者默默说一句。 amy皱眉,“谁这么不听话?赶紧把人带过来。” “好像是陈少。” “……” 刚换完衣服的南嘉差点噎住,想起陈祉还在外面,不知道在作哪些妖,加快脚步出去。 记者正有条不紊套八卦,话筒举到陈祉跟前,“原来您和南嘉小姐早就认识了,方便透露下,你们是谁先追谁的?” “不好说。”陈祉懒散应,“我只记得,我生日时,她先给我送礼物。” “原来是南嘉小姐先动心的。” 陈祉不否认,任由记者和摄影师们互相惊叹。 本该接受采访的当事人南嘉从休息室出来后却没人注意到她,记者的注意力早从她的演出转移到她和陈祉的恋情上去了。 而她家那位,口无遮拦。 记者:“请问你们感情这么好,是不是有秘诀?” “没有。”陈祉,“天生的。” “你们平时最喜欢做什么增进夫妻感情?” “这说出来能播吗?” “……”记者汗颜忍笑,“那你知道南嘉小姐除了跳舞,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爱我。” “除了这个,有没有特别爱好。” “特别爱我。” 南嘉默默地退回去,没脸见人。 身子一转,发现门口被队员们全部包围住。 有小姐妹问:“嘉嘉姐,那边那个男人不是你老公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5节 南嘉:“表的,不亲。” 她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么会功夫陈祉就被人采访上了,更想不到他跟被灌迷魂汤似的居然会答应,回答的话一句比一句离谱。 不是说他连财经频道都不接受采访吗,怎么反倒能接受这类私人八卦。 还好自己不是大明星,那家不是主流媒体,闹不出大动静来。 入夜,港舞队员们在住宿酒店一起用了夜宵,部分人为了演出不失误,晚饭都没吃多少。 南嘉行程和大家一起,陈祉给她拨了三遍电话没把她叫走。 他后面索性给她发消息:【宝宝,你不会打算今晚让我一个人睡吧。】 南嘉理所当然解释:【我们房间都是安排好的,我要是走了的话,小乔一个睡觉会害怕的。】 陈祉:【我也怕。】 南嘉:【你换个理由。】 这理由站不住脚跟。 不仅是因为答应小乔一块儿住宿,她这晚要是离开的话,港舞的队员们私底下不得讨论成什么样,搞得他们夫妻两个天天腻歪得不行,一天都舍不得分开。 夜宵时,就有好事者挤眉弄眼询问:“嘉嘉姐,陈少今天怎么来北城了,他是来找你的吗?” “他来北城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 南嘉正要回答,发现众人的眼神越发微妙,她默默咽口水,“不知道。”反正不是她的事。 手机再次震动。 陈祉:【来不来。】 南嘉:【来不了,你自己一个人睡。】 【知道了,不爱了。】 【……】 如果体恤他大老远飞来她应该去陪他,但谁来体恤下她,演出耗费大量精力,这要是再陪他的话,第二天不得累得站不起来。 南嘉:【爱。】 陈祉:【过来说给我听。】 她还从来没说过爱他。 南嘉给他发了个猫咪探头表情包敷衍。 磨半小时南嘉硬是没松口,陪小乔回普通的标准间客房休息。 小乔受伤复原后对自己要求严格,拿视频反复观看自己的演出效果,时不时拉着南嘉商量询问,虚心请教。 两人讨论过程中,南嘉基本忽略陈祉。 准备睡觉时,群聊里转发一条博文。 今天的演出竟然上了个热搜,一共是两条,一条是港舞演出,另一条是陈祉的采访。 芭蕾舞剧的热度被白思澜带起来,她不见后,热度被南嘉包揽,受到的讨论度最高,陈祉这一掺和,险些赶超一线明星特意买的通稿热度。 那家本不入流的小媒体莫名其妙被采访带火一把。 评论均是:【这哪家媒体,什么实力居然能采访到港圈的爷。】 要么就是:【所以他们到底最喜欢做什么?这记者能不能刨根究底。】 【没有人关注他们感情为什么这么好吗,真的是南嘉先追的人?】 【懂了,女追男果然隔层纱,这就向crush表白。】 无意间南嘉又涨一波活粉,amy建议她发条博文蹭热度,看着一群粉丝都在询问她追人的技巧,南嘉实在不知道发什么去澄清陈祉的颠倒黑白。 现在好了,全网都觉得是她追的人。 南嘉把截图发给陈祉。 那边靠着落地窗的藤椅,怡然自得倒了杯冰苏威,回复:【怎么?】 南嘉:【你怎么好意思问,我没追过你,大家都造谣我追你,现在怎么办。】 陈祉:【你要是觉得他们造谣的话,你把这件事坐实不就行了。】 【怎么坐实。】 【追我。】 一天不要脸两次,也是没谁了。 陈祉不想打字,给她拨去视频通话,南嘉刚沐浴后,穿着丝质睡裙,盘腿坐沙发,白光照得小脸温婉柔和,领口不经意显露出,聚拢的软乎曲线一览无遗,勾得人心热。 他们在同一家酒店,陈祉在高层,偌大顶楼套房只有他一人,从落地窗俯视整个北城,没有轮廓无边无际,由中轴线分为几片灯火葳蕤的繁华区域。 雪时停时落,一个人赏未免无趣。 她不肯来就罢,睡裙也不穿好净勾人。 “陈祉。”南嘉没注意到他眼睛往哪儿瞟,走到窗口,压低声音,“你能不能正经点,谁先喜欢谁的?你搞清楚,你怎么好意思让我追你。” “不是你先给我送狗的吗?” “那是为了……”她不太想说出口,“那是有原因的。” “不管,就是你先撩我。” 她还能怎么说,他无敌了。 陈祉:“你朋友后睡着后可以来找我,amy应该把电梯卡给你了。” 南嘉:“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你是不是……” “爱,别问了。” 他静默。 路被她走完且堵死了,无路可走。 陈祉没再要求她过来,随意闲聊,“明天中午有空吗?妈咪让我们陪晏家二哥吃顿饭。” “应酬吗?” “差不多。”他说,“没空就算。”他也不是很想去。 “可以。”南嘉不太会拒绝陈夫人的事。 陈祉盯她看了会,仍然难掩燥热,忽地扔掉手机。 从南嘉的角度来看,两人话说得好好的,那边的摄像头突然对准上面的水晶枝叶吊灯,她先是喊他的名字:“陈祉?” 她又问:“你没事吧?” 还是没回应。 南嘉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忙,陪他僵持几分钟后再叫他的名字,“陈祉?” 始终静默。 她狐疑,“你不会冻发烧了吧?” 那边的人似乎真晕过去了,一直没声音。 她内心不由得慌乱。 应该不会出事吧。 视频通话没有挂断,她套了件外套,拧开客房的门。 她都让他多穿点还不听。 现在好了,肯定是脑袋烧晕了。 港岛的少爷哪禁得住北城的风雪。 一梯一房,南嘉乘上去看见守门口的两个经理,她本想询问,看套房门大敞,索性直接过去。 客厅灯大亮,却没有人,她看见他刚才喝的那杯苏威,循着气息去其他房间寻找。 “陈祉?” “你在哪?” “你没事吧?” 接连三问,没有回应。 南嘉更慌张,匆匆忙忙推开一扇卧室的门。 她刚走进去,腰窝忽然被人从背后扣入怀,一双温热大手覆上她的眼睛,陈祉低沉熟悉的音线自头顶落下。 “抓到你了,宝宝。” 第82章 莺声燕语 让你辛苦的事情都不幸福…… 清浅的苏威苦涩味似有似无在她鼻息间传递。 南嘉小鹿碰撞似的心跳逼停又猛烈跳起,后颈被他呼吸萦绕,吻清清浅浅落下,睫羽挠着她,又一道微哑笑声落来:“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南嘉分不清是担心的心跳更强烈还是受困于他怀抱后更难以克制,眉尖轻蹙,“你骗我……” “你分不清吗。”陈祉掰过她的面颊,低头继续亲她的唇际,“我老婆这么聪明,分不清我是骗你还是真的吗。” 他甚至没有演戏,只是扔个手机不说话,她就慌张了。 担心他是冻感冒发烧,担心他是不是出事。 稍微想想都能猜到这是几乎不会发生的事情。 除非她是抱着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过于担心他才过来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6节 她已经非常在意他了。 今年是一个暖冬。 陈祉将人抱到玻璃幕墙前,这边有一处置物架,高度刚好到他腿长的位置,熟悉的身位让南嘉很快意识到什么,情不自禁抓他衬衫衣襟,低吟一声:“不行……今天很累。” “一次。” “真的吗。” “嗯。” 陈祉应话的时候,已经送了出去,刚才打视频就很想拉开她衣领下的线条,这下不仅能看见低头也能吃上,前方北城恢弘夜景,繁华的霓虹,沦为他们世界虚影,外头雪意深,他埋得也很到底,耳际是她受不住低泣长吟,那把嗓子润过江南烟雨一般,莺声燕语,让人不舍出去。 “你刚才就那么担心我吗?”陈祉捧过她的后脑,让她往前牵引靠过来,“担心到没怀疑过这是一个陷阱。” 南嘉闷闷不说话。 是很担心。 信任陈祉很简单。 喜欢他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她应该不会告诉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他那么苛刻。 因为对他抱有太多不该有的印象和好感,现实和理想对冲后,她幽怨于他。 “是不是?”陈祉穷追不舍。 “嗯……” “这么喜欢我吗?” 他执迷于这类问题。 她轻轻:“嗯。” “喜欢在你里面的我,还是外面的我。” “……” “问你话呢,宝贝。”他咬她耳际,“喜欢哪一个,还是都喜欢。” “里面的你是什么?” “你说呢。”里面的他顶一下给她一个具体的回答。 南嘉懵懵然理解后,忍不住闭眼,不想看他,羞止于口,里面的和外面的都不想看。 他们从未在这么高的地方做过,等人被他从置物架上抱下去,被迫抵着玻璃墙面时,南嘉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根答应好了的不该再来却猝不及防全部淹没,她哽声:“你刚才不是说一次。” 后方的人心安理得,“说了。” “那你还……” “坐着一次,站着一次。” “你。”她声色微哑无力,“又骗我。” 玩的好一手文字游戏。 “很累吗。”陈祉轻声安抚。 “嗯……”她委屈巴巴,“可以出去吗?” “我没让你坐下来已经很体恤你。”他强词夺理,“你想想你还欠我多少个小时。” 他之前为她挡伤那次,她答应过他要坐满半小时,迟一天的话,会有十分钟利息。 一个月的话,就是三百分钟。 五个小时的利息。 南嘉轻“啊”了声,自己什么时候欠下这么一笔债。 陈祉掐腰,问得很温和,给予她的却很深,“打算什么时候还?” 已经迷糊的南嘉想到那根本坐不完的时间,瞬时软趴趴,站都站不稳,后方的人轻笑,只好把她抱起来放到被褥上,她在舞台上,踮脚尖,旋转大跳,都不带喘的,到他这里稍微久一点就累软了。 第二日,别说港舞的早餐团建,睡过头的南嘉把中午应酬忘得干脆。 还是vera的电话给吵醒的。 “太太,家里收到一个包裹。” “包裹?”她半清醒,“谁寄的,里面是什么?” “这个我们不清楚,是从俄罗斯寄来的,需要我帮您拆开看吗?” 她意识突然清醒了些,“不用,我今天回去看。” 南嘉倏地坐起来,蹙起眉心。 又是从俄罗斯寄来的东西。 除了信,这时候能寄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简单洗漱一番,她陪陈祉去应酬。 晏家体恤他们,饭局在同一家酒店,搭个电梯就到。 看人数更像是平辈间的小聚,东道主是北城晏家太子爷和他的太太,以及,两个龙凤胎。 南嘉和陈祉不需要准备什么,给两个小娃娃的见面礼,陈夫人都让人准备好。 这似乎是陈夫人特意安排的局。 南嘉看晏家这位太太很眼熟,应该在电影荧幕上见过,她对内娱不了解,看过也记不清名字,等介绍后,听对方名为云月,总算想了起来,果真是那位一线实力派女星,真人比荧幕上更柔婉美丽。 他们两个孩子,完整继承父母的颜值基因,哥哥英朗帅气,妹妹可爱迷人。 中式圆桌,客人先入座,尽管不熟络,有孩子在的氛围难免会热闹些。 两个宝宝放中间,妹妹离南嘉最近,她忍不住夸赞:“这两个孩子长得真可爱。” “那是没见过他们调皮的样子。”晏太淡笑,“家里的墙都刷过好几次了。” “小孩子嘛,难免喜欢用蜡笔涂涂画画。”南嘉说,“要是留着给他们长大看看,还能当做一种纪念。” “我也希望是用蜡笔涂的,但他们用的是酱油。” “……” 陈祉懒散靠坐,对打赢陈夫人的棋盘稳操胜券,晏家的龙凤胎三四岁,正是最拆家的时候,就算南嘉再喜欢小孩子也会觉得头疼。 晏家这两小祖宗在晏家是最小辈,祖辈打小宠惯,晏二爷自己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宠妻狂魔,对两人爱清结晶,自然都得供着。 两个小家伙调皮归调皮,却不怎么打扰客人,尤其是小妹妹,乖乖地被妈妈教导,奶声奶气叫南嘉姨姨。 小妹妹正在学习用勺子吃饭,努力地张开小短爪子,吃的满嘴都是油,南嘉帮忙用纸巾擦拭,没孩子,倒是一点不妨碍她和晏太交流养娃心得。 眼看着陈夫人的目的要达到,陈祉瞥四周,“你们儿子呢?” 话音刚落,一个花猫脸小正太从桌底下抬起脑袋。 “吃饭就吃饭。”晏二少对这个调皮的儿子管教稍微严格一些,“你乱跑什么?” 小正太可怜兮兮:“爸爸,我还想吃小蛋糕。” 晏千:“刚刚不是给过你了吗?” “可是已经吃完了。” “这么快吃完了?”他看儿子干净的嘴巴,“就你一个人吃的?” “不是。”小正太指了指他后背的外套,“你衣服也吃了。” “……” 晏家夫妻情绪非常稳定。 当爹的见惯不惊,冷静处理应对。 晏二少把被奶油弄脏的外套褪下去后,抱儿子到椅子坐着,“行了,别乱动,有客人在别给我丢脸。” “哦。” “你能不能跟你妹妹学学?” 话音刚落,小妹妹眼前的宝宝碗,被她一爪子拍翻。 真是一场非常温馨的家宴。 看得陈祉对孩子的排斥更深一层。 这小玩意养一个都够呛,他们夫妻居然有精力一下子养两。 南嘉一点没觉得烦,给晏太多递几张纸巾帮小妹宝擦拭脸蛋。 “谢谢姨姨。”小妹宝冲她大大方方一笑,“姨姨好漂亮,是我见过除了我妈妈最漂亮的人。” “真的吗。”南嘉心花怒放,“你也好漂亮。” “那我们三个一起漂漂亮亮。” 对面的哥哥横插一嘴:“那我呢?为什么不带上我。” 晏二少摁住蠢蠢欲动的儿子,“闭嘴,吃饭。” 好一会儿才将两个崽子安稳下来,一顿半小时的饭愣是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吃完。 南嘉和小妹宝打成一片,看他们的保姆阿姨要抱人走,依依不舍拉着短短肥的小肉爪,“宝宝要不要跟姨姨回家,姨姨家里有很多漂亮的玩偶和钻石,还有一个大动物园。” “可是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走。” “可姨姨不是陌生人。”南嘉循循善诱,朝她伸手,“来,跟姨姨走。” 小妹宝思忖,朝自己的妈妈看一眼,隐约想起妈妈的谆谆教诲,但被漂亮阿姨和话语所迷惑住,没多想,小身子往南嘉那边扭转。 南嘉乐得不行,把人抱过来,“那我们走咯。” “嗯嗯,跟姨姨回家。” 那夫妻俩愕然。 教育这么久,结果人家三两句就给哄走,晏太忙伸手给抱回来,顺便教育一顿。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7节 南嘉一直笑,还舍不得放开那小爪子。 陈祉觑她,“你喜欢他们吗?” “啊……”南嘉支吾。 “这两个你看看,想要哪一个。”陈祉说,“待会趁他们夫妻不注意,偷一个回家。” 晏二少面无表情:“你偷一个试试。” “……” “你怎么能当着他们夫妻俩的面说要偷孩子,一点没把人放眼里。”南嘉忙把陈祉拉过来教训,“好歹出去再商量。” 晏家夫妇静默。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两人贩子凑一块儿了。 晏家夫妇没想到,本秉持为国家劝生事业添柴加火,结果他们夫妻俩不按套路出牌,自己没有丝毫生的打算,还想把他们家娃给拐走。 从酒店出来,呼吸停雪后的冷冽空气,南嘉拢拢外套,环顾四周好久,才见到几个石柱上覆着的雪层,其他地方都被环卫工人扫走了。 “等一会再走。”她说,“我去捏个雪人带回家。” “回去就化了。”他笑她天真。 “可以干冰保存。” “幼稚。”陈祉这样说,到底没扫她的兴,叫人去准备干冰袋。 南方人太好辨别,不用看长相个头,看到雪就兴起想堆小雪人的就是,而北方的哪怕是小孩子,对雪司空见惯,小毛毛雪压根吸引不了他们注意。 南嘉在西伯利亚常年见雪,到冬天几乎天天都是风雪,大到能将一辆汽车埋没,风景也是港岛和北城难以比拟的独一无二。 可她那时并不想欣赏,没有堆雪人的兴致。 回来后才消除对白茫茫的恐惧,和普通南方人无异,为了堆雪球,特意搜刮几个石柱,总算堆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雪人,扯下自己的蝴蝶结装束上去。 陈祉:“昨天的雪下大时你没玩吗?” “昨天要演出。”她捡两粒石子做雪人眼睛,“我是主演,不能生病感冒,所以除了吃饭就没出去过。” 这点责任心她还是要有的。 “这里雪都被扫走了。”陈祉说,“我开车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不用。”南嘉不想耽搁私人航线,捧起小雪人,“这个就可以了。” 觉得小雪人太单调,她又从抠走他一枚袖扣,当胸针给按上去。 用两个私人物品堆砌,雪人像被注入灵魂。 “像不像小孩子。”她问。 “不像。”陈祉一睨,“雪人很安静,没小孩那么烦人。” “别老说别人,你小时候肯定也调皮。” 扯着扯着就远了,他笑又没笑,“你觉得以我们俩的基因,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 陈祉很小时就在私人庄园里驭马,骑射,各种球类运动。 南嘉也是很小开始练舞,性子看似温和,也有自己主张。 结合两人的基因,不管男孩女孩,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祉。”南嘉终于忍不住好奇,“你真的是因为小孩子调皮才不喜欢的吗?” “反正不喜欢。” 繁衍是人类本能。 但他想违背人类本能,自我主控思想。 “但我感觉大部分小孩还是可爱的。”南嘉思忖,“你刚才看到了,有孩子的家庭多热闹,看着自己孩子慢慢长大,你不觉得这对做父母的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 “不幸福。”陈祉淡淡否决,“让你辛苦的事情都不幸福。” 第83章 volo 沉寂七年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对家庭而言,孩子可以促进夫妻感情,让夫妻关系更幸福温馨。对社会来讲,促进持续发展,为人口基数添砖加瓦。 但没人说得出,对母亲的益处。 因为没有。 所有人歌颂生命的伟大,赞美母爱,殊不知这是赋予女性的牢固枷锁,几千年以来,造成生才是常态,不生则受千夫所指观念。 生育这个包袱像牛皮糖一样粘在所有女性身上,社会理所当然要求她们履行自己的责任,忽视生育是一场对母体损伤极大的手术,忽视这本是可以拒绝的事情。 子宫又不是胃,没东西又不会死。 人类是高级动物,动物本质就是繁衍,体内激素,周遭环境,耳濡目染思想,样样引导他们,这是基因所决定,是百万年前就注入的基因。 但陈祉,独立于此,无动于衷。 他可以永远无动于衷。 他不会因为这时候年少轻狂不要孩子,中年后再突然冒出有孩子才算家的思想。 因为爱人是南嘉,所以他突破本能逻辑,掀翻自古以来的枷锁。 南嘉后知后觉,陈祉不喜欢孩子的原因,没有这么简单。 要比她想象中的深层次。 “会很辛苦吗。”南嘉低声呢喃,“西伯利亚我不照样熬过来了。” 陈祉:“两码事。” 一个被迫,一个主动。而前者,他如果知道的话也会让她避免,或者说如果他是周今川的话,明珠不会活到第二天。 而周今川想要体面,在荣辱与共的亲生父母和克制不住情意的她之间为难,涸辙之鲋一样苟延残喘很多年,最终仍然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到底,周今川贪婪过度,欲壑难平,如果刚开始就和她断绝来往,只保她平安,对明珠斩草除根的话,也许她还能看在曾经的兄妹情意上,不和他形同陌路。 “你不是要跳舞吗?”陈祉接过她单只手慢慢温着,“生孩子影响事业。” “谁说我要和你生了。”她嘀咕。 “你没这个打算吗。” “没有。” 南嘉扭过头,避开他渐渐回温的视线。 她今年二十三岁,计划跳到三十岁,计划跳到世界瞩目,就算退役也要做幕后编导,她还想把国风芭蕾带到全世界,她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至于孩子,应该是在二十七岁后考虑的事。 既然陈祉不喜欢。 南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压下去。 她也不是非要生孩子,之所以喜欢孩子,是喜欢小猫小狗小玩偶一样喜欢他们。 论根本原因,她是怀念“家”的感觉。 想要一个和自己通血脉的孩子,想要把自己失去的亲情寄给未来的孩子身上,想要在现实世界里,塑造一个她的理想世界。 觉得她如果和陈祉有孩子的话,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和她以及父母那时候一样合家欢乐。 南嘉陪陈祉坐私人飞机航线回来,堆的小雪人被放冰箱里,回来后依然没有化掉。 她小心翼翼捧着,让vera去找玩偶的衣服,再给它装饰一下。 那股孩子气的新鲜劲,看得vera意外,“太太以前没玩过雪吗。” “没有。”她实话实说,“西伯利亚的当地人也不玩。” 当地人是习以为常。 她是没心情玩。 “她以前没空玩雪。”陈祉没事找事,意有所指,“忙着手写信。” 她指尖被雪冰红,没好气戳了他下颚,“你闭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南嘉和周今川的关系是撇开了,过去发生的事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撇不开。 陈祉又不是大方的人,哪怕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远超周今川,少不得耿耿于怀,没事得给自己找醋吃。 雪人修饰后,vera替她把雪人放进冰柜保存,回来时建议道:“其实太太想玩雪的话,可以在冰库里弄一些造雪机,一晚上就能造出一层雪,够小太太玩了。” “我没那么幼稚。”南嘉摇头,vera越发把她当小孩,“而且哪有人在冰库里玩雪。” 陈祉:“那就去外面玩。” “你别开玩笑了,港岛又没雪。” 港岛温度甚至低到造雪机无法凝聚,每年逢圣诞元旦,利东街,迪士尼会有人造假雪,都是碱性化学品,缺乏真实感。 vera插话道:“港岛的大帽山,青山顶以前下过雪。” 山顶温度能低至零下,只要零下,雪就不会融化,就有降雪的可能。 其他温热区域强行人工降雪,到地面上也会化成一滩雨水。 这时外面走来两个属下,一起抬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箱,恭恭敬敬过来。 “什么动静?”南嘉抬眸一扫。 “是包裹。”vera忙起身,“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一个从俄罗斯寄来的包裹。” 这里对外面的包裹审查严格,一般来说vera是要亲自拆封查看的,由于南嘉不让,且东西过了海关,想必不是危险品,暂时放置。 看大小,南嘉乍然看不出什么来。 那位王室大小姐只寄来三封明信片后没了动静。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8节 之前的信是从港舞转移到这边的,这次是直接从俄罗斯寄过来。 不知道会寄来什么。 十一和白仔都对外来物很感兴趣,一狗一猫争先恐后扒拉着。 陈祉把白仔从包裹上拎下去,指尖随意一敲,“这包装挺精致的,是你哪朵桃花送的?” 能把包裹从俄罗斯寄到港岛他们现在的住处,还是一枝很有实力的桃花。 “可能。”南嘉意味深长。 “谁?” “桃花太多,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陈祉眉宇一凛。 七年不见,她身边不可能没有异性追求,她不喜欢会拒绝,但万一遇到死缠烂打的呢。 万一遇到他这种的呢。 “行了,骗你的。”南嘉笑,“没桃花。” 别说女的醋,狗的醋他都要吃两口。 陈祉淡淡陈述,“有我也给你掐死。”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能让他打开的包裹,应该不会装有特别大的秘密。 vera主动亲自帮忙拆封,褪下外包装,留存的只是一个黑色盒子。 陈祉目不转睛,“继续开。” vera不敢怠慢,开包裹的动作又迅速又沉稳,尽量保持原先的模样。 里面还有一个盒子。 旁边卧着一个老款手机和一副面具。 看到面具的瞬间,南嘉瞬时笃定寄信方身份,指尖攥紧。 这是她用来遮挡面孔的面具,戴上面具,按照大小姐的要求跳出她想要的后果,大小姐对动作精益求精,却不需要南嘉有任何的感情。 因为,南嘉只是她的替代傀儡。 大小姐自幼爱好芭蕾,因腿疾无法起舞,她和南嘉做朋友,寻找南嘉,不过是因为南嘉不论外形还是自身条件,都符合她为自己选择替代傀儡的标准。 南嘉不知道寄来面具的意思。 确定的是,那位王室大小姐,从来没放弃拉拢她进皇家舞团的想法。 原先受救命之恩,南嘉没有答应,只留在莫斯科几年,现在回到港岛,她更不会离开。 陈祉对另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更感兴趣,示意他们继续拆。 看盒子体积大小,已有一种预感。 盒盖掀开,一沓厚实的明信片显现。 和南嘉之前写的明信片一样。 这些是她剩下的没有寄来的手写信。 这次一股脑全部都送来,还给南嘉。 而寄包裹的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只是清理好朋友的旧物。 之前三封信,陈祉看了很久,在烧与不烧之间徘徊很久。 如今一下子来一沓。 烧都得要个几分钟。 “这些信打算怎么处理?”陈祉问。 南嘉注意力放在最后一样物什上,那部旧手机上吸引她的目光,本就对明信片没想法的她摆手,“随你,烧了也行。” 她对这些信的态度,仿若考生高考后对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态度,该烧该扔和她都没关系。 陈祉这次没看信。 如今的他,不需要从给周今川的信里去了解她。 陈祉让人把小盒子重新盖好,又拿起她那副面具拨弄,没看出与众不同。 至于那个破手机,更看不出名堂。 又旧又坏。 南嘉接连几次没能开机。 “不会是个隐藏的炸一弹吧?”vera胆战心惊。 “不会。”南嘉很果断,让vera帮忙找数据线和充电器。 她有预感,这部手机里有其他内容。 这手机是七年前带去伦敦的,那时候智能手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普及,这部老手机她用来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就够了。 后来她人被送去西伯利亚,手机一直落在伦敦,以为这些年过去早丢了,没想到一直被大小姐保存。 南嘉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大小姐想说的话。 否则没理由把一个破手机寄过来。 捉摸不透和阴晴不定是大小姐的性格,南嘉已经习惯。 在开机之前,她做好不论对方怎么说,她不可能答应过去的准备。 老手机性能好,开机前里面还有一些电,可能寄来之前对方就有充过。 她随意翻看备忘录,却一无所有。 那位目中无人的大小姐,给她寄来过去旧物,仅仅出于好心,没有其他强加想法了吗。 指尖点着点着,划到短信栏。 果真有未拆封的信息。 往下翻,多到可以一直滚动。 南嘉随意点开一条,入目的却不是大小姐劝她的话。 而是像日记一样的叙述。 11.2:又是冬令时,还没找到你。 大小姐一直在找她,南嘉是知道的。 不知道的是,对方的中文水平变得这么好,学会使用对称式的无主语句。 5.6:吉普赛占卜师说你在北部。 5.7:我不信这些。 5.8:但是万一呢,被骗就被骗,你也骗我很多次了。 看着看着,南嘉察觉到不对,看一眼号码。 很熟悉。 居然是陈祉的手机号。 那串从来没有变过的连号数字,她看一眼就能记住。 岁月倥偬,春夏秋东周而复始,陈祉辗转全球很多地方,只有号码从来没有变过。 是为了等待她向他发出求救信号吗。 只是她这七年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 所以,他说如果给他写信,如果给他发一条回信。 他可以最快时间来到她身边,这话是真的。 南嘉下意识点开通话页面。 这里全部都是来自他的未接来电,往下翻,怎么都翻不完。 她仿若置身真空,氧气剥夺,心脏维系不住呼吸,一股酸苦的暗流正在慢慢席卷全身,深入骨髓。 努力压抑心情,克制窒息感,她点回短信页面,感受沉寂七年的心声。 9.2:周嘉礼,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为什么不回应我。 9.7:你骗我。 9.14:信不信我掐死你的猫。 9.17:你再装死一下试试。 …… 12.5:你的猫还活着。 12.8:能不能回我一下。 12.13:一下就行。 12.18:你的猫长胖了,你不想回来看看吗。 …… 2.5:骗子,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要叫你的名字你就要回应我。 2.6: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回我。 2.7:你不怕周今川在我这里出事吗。 2.8:算了,不威胁你了。 2.9:他不肯说出你的位置。 2.10:我去找你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49节 …… 3.13: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才离开吗。 3.14:不就一句话吗,用得着赌气这么久。 3.15:行了,我错了。 3.19:对不起。 3.22:你回我一下,我原谅你也原谅他了,只要你回我。 …… 4.23:你还活着是吗。 4.25:我找不到你。 4.26:能不能不要躲起来,给点线索。 4.27:你还要我怎样。 …… 全部都是从未拆封过的短信。 南嘉眼前出现叠影,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勒住,哽住许久没有动静。 前期还是她认识的陈祉。 但到后面,越不像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他知道她没有看到短信,后面的消息愈发肆意妄为。 7.5:我想你。 7.6:我想见到你。 7.7:我还能见到你吗。 7.8:给点提示,怎样才能见到你。 7.9:我知道你不在阿拉斯加无人区,可我想去找你。 陈祉曾说过。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 她以为,他所谓找,只是派人出去找,花钱,花关系,这些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却不知他在亲力亲为。 不知他这些年形销骨立,不知他晦涩痛楚。 他那句,他想来找她。 不是来找她这个人。 他断定她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所以要陪她一起消失。 其中一条短信,是用拉丁文编辑。 【volo hic mori.】 第84章 浓墨重彩 她的冬天很长,陈祉的爱意更…… 他想死在没有她的某一天。 溺毙在没有任何回音的思念中。 他说她言而无信,指的就是这件事,明明答应过他只要照顾好猫,他每次叫她的名字就会有回应。 可这七年,一次没有,不接电话,不看短信。 陈祉不喜欢发消息。 南嘉一直以为大少爷娇气,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信息太麻烦,不如打电话或者见面方便。 实际是因为这些他发过无数条却没有回声的短信。 是他的回避性反应。 数不清的未接电话和封锁的短讯,如同他这些年被忽视的感情。 甚至于,他现在对她说的告白,说可以重复无数遍的告白,她并没有完全相信。 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她。 他无从解释自己对她情愫有多毋庸置疑,还淡化自己不值一提的这些年。 如果不是这个旧手机此揭露,她仍然不知道那些年的日日夜夜,他和她一样难熬不堪言。 她受困于冰封的雪路,他又深陷在哪一片泥泞。 她的冬天很长,陈祉的爱意更绵长。 他给她煮的那杯迟到的波特酒,不仅是试图拯救过去的她,也是慰藉没能找到她的自己。 他远比她所看到的,所想象到的,唯她主义。 她曾经为了回港岛,想向周今川妥协。 而陈祉为了找到她,也和周今川妥协过。 居高临下的少爷终于低下他昂贵的头颅。 从一句我想你开始,爱意就此决堤四溢,无处遁形。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看到短信。 他以为她死了。 他以为,是他那句话所致。 他以为,他杀死了他的女孩。 所以想去找她,想陪她一起走。 都说时间是解药。 于陈祉而言是毒药,每多找不到她的一天都会加深要害,直至毒发身亡。 …… 3.6:aurora,找到你了。 3.7:是你吗,又不理人。 3.8:还是不理我,那应该是了,嘉礼小姐。 3.9:牛角包好吃吗。 3.10: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3.11:今天飞到你手上的鸽子,我可以带走吗。 3.12:我知道你不会回我,我只是问问,我已经带走了。 3.13:你手里为什么会有百合,你不是喜欢蔷薇吗。 短信翻到最上面,中断了。 他找到她了。 比起给她发永远没有回音的短信,他来陪她更重要。 那天,南嘉陪他去老宅吃饭,陈父不在,陈夫人说他在英国的分公司。 而在此之前,陈家在英国并没有设立分公司。 巧合吗,不是的。 他们的相遇,没有一次是巧合。 那年他们在伦敦重逢,没有预兆,没有计划,没有盛大的仪式,看似普通的擦肩而过背后,是陈祉了无希望的一年又一年。 他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南嘉没有看到他,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度过煎熬的五个年头,对外界人物感知薄弱。 三点一线,学校,公寓,餐厅。 戴太久的面具,行尸走肉到忘记自己的身份。 同年,雾都伦敦种满抗寒抗潮蔷薇,特别分出一条华人蔷薇街。 没有暮气沉沉的白百合,这里的蔷薇一年四季生机盎然。 这里有适合她口味的粤菜餐厅。 街头还有一家招牌显眼的牛角包店,店家只卖这一种面包。 这些都是替陈祉,在叫她的名字,叫醒她的意识。 陈祉没有打扰她。 他从她眼前走过,她无动于衷。 他没有再刺激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出现她的眼前。 他只在背后看着她,慢慢好转。 不在学校的日子里,她最喜欢在公园一个人发呆,拿牛角面包喂白鸽。 后来一些飞到她手心的白鸽,飞到了港岛。 它们和十一,白仔一样,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这些都是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东西,被陈祉带回来。 他留不住她,只能留住这些细枝末节。 南嘉站在露台上,云白天蓝,抬头仰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0节 原来她从来不是他生命里的败笔,她是他的浓墨重彩。 在这些短信之前,她一直不相信。 不相信西伯利亚的寒流吹到港岛。 不相信他暗恋她。 只以为是他见色起意,欲大于情。 一群白鸽整齐划一地从上空飞过。 停留短暂,却轻易联想到,她落寞孤独的岁月里,有人站在她背后,走过她走过的路,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 想到她用笔写下一封封寄不出去的信的时候。 他在如何编辑一条条没有回应的短信。 明明,他们都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 却只有这一种方法。 “不是把手机放上来充电吗,怎么在楼上待这么久?” 背后,门口位置,陈祉毫无预感出现。 南嘉没有回头,背影僵直。 他走上前,才见她情绪不明,鼻尖泛红,指尖刮了下她的脸颊,眉眼一扬,“怎么了?” 她喉咙黯哑,不大能正常说得出话来,红唇轻咬,踌躇片刻,“陈祉,我看到短信了。” “谁给你发的短信。” “你。” “我什么时候给你发——”陈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破手机时,霎时顿住。 他曾给她的号码充过取之不竭的漫游话费。 只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永远不会停机。 不知道那些短信是有可能被接收到的,且就在这个不起眼的破手机。 “什么短信。”他明知故问。 “很多很多,都是这几年,你发给我的。”她喉间酸涩,每个字像是被咬出来,尾音无比缓慢,“我看到了,我都知道了。” 他没法否认。 “那个女的给你寄的吗?”陈祉云淡风轻,“她怎么什么都给你寄。” 大小姐可能是看到里面内容。 所以寄过来让她知道这些年,是谁一直在找她。 南嘉刚开始不喜欢那位大小姐。 但那人又没有恶意,留她在莫斯科三年后,知道她向往自由,主动放她去伦敦,给她办理入学资格,给她资金完成学业。 之前把她的信寄来,现在又把她不知情的短信送来,弥补这些年的缺憾。 如果再次和大小姐见面,南嘉应该不会像从前那样冷淡。 “这个手机我带出国后一直没用过。”南嘉低声解释,“我以为丢了,我不知道你会联系我……” 原本这手机以前是用来和周今川联系的。 可周今川一直没和她打过电话,只让中介传话,南嘉索性和他断绝联系换掉手机,这破手机随意丢在公寓某个角落。 她现在试图告诉陈祉,她不是故意没有回应的。 她是真的不清楚。 她想减轻一些自己的言而无信的罪行,减轻他对她的幽怨。 殊不知陈祉从来没怨过她。 说她是骗子,其实更像是说她是笨蛋。 “我知道。”陈祉将她的窘迫收归于眼底,“手机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没有动,慢慢把手背过去,“你自己发的什么内容你不记得吗。” “你不也是。” 她自己给周今川写过什么,她都不太记得。 但陈祉不一定。 “你之前说。”南嘉没给,小脸倔强,“我的悲剧不是你造成的,是从我喜欢周今川开始,那你呢?” “我什么。” “你的悲剧,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断断续续地问,“喜欢我吗?” 这些天港岛是冷许多,把她声音淬冷得稀碎。 到这里,陈祉听明白,她倔强酸涩的原因。 他视线锁着那张皙白面颊,“你想多了,我没有悲剧。” “怎么不是,你明明可以活得更自在,却浪费那么多年来找我,甚至还……”她情绪激动。 他找她很多年,踏足世界各个角落,甚至前往无人区,那个地方,比西伯利亚要险恶多了。 “你可以当做那是我寻常的一场冒险,和之前不同的是,我目的是找你。”他轻描淡写,“所以变得有意义。” 他心甘情愿做的事,怎么算悲剧。 找她这件事不痛苦。 只是怜惜于他没找到的她,在世界某个不为所知的地方,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迫不及待,是无法容忍对她的未知。 南嘉喜欢陈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陈祉走向她的每一步,却是扪参历井,坎坷多舛。 所以这样一个她,他千辛万苦找到的她,苦尽甘来的他们,如何舍她去冒生产的危险。 陈祉不想要什么爱情结晶,他只想要她。 “可是,为什么呢?”她双眸汪一片困惑,“为什么是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 是什么缘由导致他非要和她产生那么深的羁绊。 他们明明是不相干,互不相让的两个人。 她不相信仅仅是因为她泼他水,被他注意到。 “很早。”陈祉几乎不假思索,“从你送我十一开始。” 他那天采访的话不错。 在大少爷认知里,就是她先来撩他的。 他最开始注意到她,是因为那条捷克狼。 次要原因是沈泊闻。 那年,南嘉送给陈祉礼物前,陈祉就知道了。 沈泊闻告的密。 他那张嘴想保密的话铁钳都撬不开,不想保密哪怕你不问他都给抖落出来,一般情况他没有嚼舌根的必要。 但这件事不一样。 在此之前,沈泊闻被南嘉骂说是狗。 倒并不是因此小气记恨于南嘉才没保密。 那次沈泊闻被南嘉骂后,陈祉嘲笑他三天。 沈泊闻不记别人的仇,但好兄弟的仇得记。 所以知道南嘉打听陈祉的喜好后,他直接把这事告诉陈祉,顺带吹个耳旁风。 ——纪意欢那个好姐妹,向我打听你的爱好,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沈泊闻和纪意欢走得近,自然比陈祉了解南嘉,清楚南嘉没这个想法。 他故意让陈祉误解。 陈祉和他铁得不行,被这个耳旁风吹信了。 生日那天看到自己曾经心爱的狗狗复原回来心情确实愉悦。 又听说这是送礼的女孩花了很多心思才搞到的礼物。 而那姑娘喜欢他,害羞地躲起来,不敢露面。 ——“她肯定暗恋你。” 沈泊闻没少这样提醒他。 陈祉自小到大不缺女伴,但没兴致和女孩子打交道,不了解她们的心思,沈泊闻这样说多了,难免就放在心上。 后来学校开学,南嘉多次和他偶遇。 于是她暗恋他这件事,可信度越来越高。 大少爷没有对好兄弟起疑,追他的女生一大捧,被人暗恋更是家常便饭,看在南嘉是十一半个妈份上,他勉为其难多看她两眼。 沈泊闻的耳旁风,直到南嘉那瓶水泼到陈祉脸上,才终止停歇。 陈祉才意识到,沈泊闻那狗日的骗人。 南嘉暗恋的,压根不是他。 那段时间大少爷的心理历程自不必多说,许管家能编故事编得滴水不漏的原因就是出于有草稿的前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沈泊闻。 他还算有良心,陈祉误认为南嘉暗恋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没人知道。 不过私底下,沈泊闻偶尔拎出来冷嘲热讽一番,发现陈祉反而对南嘉上心后,更是幸灾乐祸。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1节 “原来你是觉得我喜欢你才注意我的。”南嘉听完,心酸又想笑,“你怎么会信沈泊闻的话,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陈祉眼角一耷,“你说呢。” 不怪他误会,是她主动示好送礼,又有事没事来高三楼晃悠。 以为她会来追他,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瓶水。 那瓶让他空欢喜的水真冷啊。 所以现在,能不能多爱他一点。 再多一点。 第85章 纸飞机 可我不想报复你,我想和你好好…… 南嘉当初不喜欢他就算了,喜欢的是和他性格恰恰相反的周今川。 还为周今川泼他。 就连一开始她送他的礼物,也是为了周今川。 她喜欢周今川到能豁出所有的地步,喜欢到敢和他这种阶层的人对刚。 这次误会是众星拱辰的陈少爷,人生最大一次滑铁卢。 “那你当时知道真相后是什么心情。”南嘉没有再笑,认真抬眸,“生气?难堪?失落?” 陈祉轻描淡写,“不开心。” 不痛快很久。 糟糕的心情,当然没撒在南嘉身上,也没找沈泊闻那条狗算账,只针对情敌周今川。 但他越针对,南嘉越心疼周今川,越会和陈祉对着干。 恶性循环。 陈祉向来高高在上藐视别人的姿态被南嘉摧毁得干净。 他第一次尝到酸苦和不甘。 如果她真的喜欢他,追求他的话,陈祉也许不放在眼里,抱着玩玩心态,等腻了就不会关注她。 偏偏她在他生命里活跃。 漂亮,倔强,不屈的她像一把烈火,他最初不想触碰,只想熄灭她的骄傲,却越靠近越被灼伤。 “按理说以你的性子,发现我不喜欢你之后,你不应该讨厌我吗。”南嘉思考,“怎么反而对我念念不忘了。” “嗯,讨厌你。”他说,“讨厌你不喜欢我,讨厌你让我喜欢。” “所以你讨厌你喜欢我,才欺负我?”南嘉说,“还让我在雨天跳舞?” “搞清楚啊,宝宝。”陈祉指腹勾勾她发丝,轻嗤,“那不是你自己为了周今川选的吗。” 他明明给她一个更简单的选择。 是她坚持选择跳舞。 那天的事出乎所有人预料。 百分百笃定她那样清傲的性子,不可能会在全校面前跳舞。 没想到她坚决不想和周今川闹僵,决绝选择雨中跳舞,在学校的高露台上从一只骄傲的白孔雀,淋成落败的落汤鸡也不低头,最后累到昏厥,晕到意识模糊。 “周今川甚至还不知道。”他眼尾半垂,“还是我送你去的医务室。” “你送的?你就是那天的好心人?”南嘉诧异。 “除了我,还敢有人抱你吗。” 她昏倒时是上课时间,周边没什么人。 而陈祉那帮跟班,不可能当着太子爷的面救她。 敢把昏倒的她抱去医务室的男生还没有引起议论的,只有陈祉。 “我还让周今川妹妹送外套给你。”陈祉说,“但你没有接受。” 他当时以为她和周今川关系好,和周今川妹妹关系应该不差,看周音路过就把外套丢给她送进去。 然而周音不知道是送给南嘉的,按吩咐随手往医务室一丢就走。 南嘉不知道陈祉抱她过来,还给了外套,从她视角来看,她醒来后孤身一人,落寞至极。 不知道她看不见的门外,陈祉也独自伫立很久。 这是他们玩最出格的一次,是她最惨的一次。 也是这次,他颓败意识到她对周今川的情愫有多难破坏,意识到他超乎寻常在意她。 南嘉似懂非懂。 他是喜欢她在乎她的。 “我感觉你的喜欢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很多不一样。 纪意欢喜欢沈泊闻时,想方设法给人送好东西,各种嘘寒问暖,明知道他有车接送还想给他送伞。 而陈祉的喜欢,是欺负她后再给一颗糖吃。 “别人对喜欢的人不是千方百计的讨好。”她掰着手指数,“你呢,一直欺负我奚落我,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你特别讨厌我,也瞧不起我。” 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单纯很好奇,为什么他的喜欢是这样子。 有这么一瞬间,陈祉溺在她柔和又温存的眼睛里,酸涩的解释呛在喉骨间,欲语还休。 他单手轻轻揽过她,“对不起。” 最开始的喜欢,是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 那时他只想拆散他们,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之前是我混蛋。”陈祉掌心覆过她后脑,垂眸看她微微发颤的长睫羽,“你要是不爽可以打我骂我,给你报复回来。” “怎么报复?” “随便你,解气就行。” 就是不能拿以前的事冷战,其他怎样都行。 南嘉额头隔着薄衬衫感受到他的体温,仿若听到跨越时空的心跳,她胳膊不由得环抱回去,轻轻叹息,“可我不想报复你,我想和你好好的。”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和你,和十一,和小白,和外婆。”她说,“有你们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有爱的地方就是家。 “而且以后。”她抬头,看天空偶尔落单的白鸽,“你不用从外面带我喜欢的东西回家,我最喜欢的,已经在我面前了。” 不用再给她拼拼凑凑,她已经被养得很好很完整了。 时隔七年。 那些不见天日的短信,在这一刻,每一封都得到了回应。 “大白天的你撩我?”陈祉一把揽过她摁在栏杆前,温热指腹擦过她尖巧的下巴,“这么会说话?” 她人畜无害,“我只是实话实说。” “嘉礼小姐撩人比喝水还简单。” 她从一开始就很会撩。 七年前就能为一个不熟悉的他,精心准备一件称心如意的生日礼物。 不敢想,她当时要真是来追他,他要承受怎样的热烈。 羁绊是从十一和沈泊闻制造的乌龙开始,但没人逼着陈祉动心,外界不过是创造他们相遇的机会。 也许从她骂沈泊闻是狗那时,他就注意到她了。 只是他不是肯纡尊降贵的人,不肯承认自己先动心,恣睢针对她和周今川,也是大少爷自尊心作祟。 南嘉抬眸对上深邃的视线,额头微微一歪,“你为什么老是叫这个名字,是嘉礼更好听吗。” “都喜欢。”陈祉把她抱起来走出风大的露台,唇息蹭过她的鼻尖,“叫小猪也喜欢。” 她才不让他占口头便宜,嘀咕,“你才是小猪。” 这些年,无人追溯南嘉名字源头。 她的身份证明上不叫周嘉礼,是周家为了承认她的千金身份,对外这样叫她。 如果只是这个用意的话,当初本该只更一个姓,不知谁主张,多一个礼字。 连起来读像是周家的礼物。 是起名人意外之礼。 - 临近春节这两天,全港温度骤降。 乌云层叠,上空蒙铅灰色纱布,处处阴沉,疗养院的蒲葵树被几阵不适宜的风吹得没精打采,扇子叶耷拉。 两辆宾利慕尚开道,后方幻影亦步亦趋跟随,徐徐停靠在停车坪上。 陈家这位原先来几趟没这么大阵仗,这次整得江院长连同众多医护人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车门被白手套保镖恭恭敬敬打开,随之下来的太子爷,让人不约而同集中注意力。 不提背景,挺拔身形已碾压一众,出奇高挺,黑长衣长裤剪裁精致,浑身气度矜贵儒雅,没有刻意端架子,在江院长上前迎接后,陈祉从容回应。 这座疗养院是人工打造的都市绿洲,入住无一不是高等社会地位的客人,见惯形形色色,陈家这位却仍能在一群资本家群体鹤立鸡群。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2节 太子爷隆重到小护士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很好奇今天是否有大事发生。 “我们院长面子这么大吗,让陈少大张旗鼓地见他一面。” “当然咯,院长是陈少朋友的姑父,好歹是长辈,当然不能怠慢。” 接人到待客室,江院长亲自沏茶招呼,客气询问陈太太外婆的状况。 “外婆一切安好,只是闹着要回家。”陈祉说,“她想明天会把外婆送回去,你觉得如何。” 陈祉不想送外婆离开,港岛医疗全面,万一有个意外,可以及时救治。 南嘉则觉得外婆留在不想呆的地方对身体更不好,想给外婆一个自由的清静。 “可以让她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江院长赞同,“老人家身体机能恢复,是时候养一养心病了。” 敲门声响起,一名护士应声走来,往桌上递一份报告。 “周老板今天如何?”江院长问。 护士:“刚打完镇静剂,安静歇息了。” 江院长点头。 “他什么时候闹的自杀?”陈祉随手拿起报告。 “送过来时情绪不稳定。”江院长解释,“自杀过两次,一次是用针管差点戳中喉咙,前天又差点溺死在浴池中。” “刚才按病人的要求放了舒缓音乐,应该能消停一些。”护士补充。 陈祉视线粗略扫过那份检查报告。 周今川旧伤重重,这次报告记录详细,足足打印三页。 “周今川身上十一根毒针眼伤疤——”陈祉粗略扫视报告,“是从哪儿来的?” “从他的血液分析大概是被强行注射某种兴奋药物。”江院长说,“他妹妹口述说,他曾经在戒毒所呆过,我们推测应该是被注射过毒一品,具体是哪一种我们暂时无法确定。” 除此之外,他的双臂双手基本残废,能自由行动,但肌肉力量和可活动度要远低于正常人,平时最多维持日常生活,签字合同之类的,而长时间的绘画,弹琴无望,重物或者打斗,更是蹇人升天。 “他的肺部曾遭受过严重感染,说是曾呛过四分二十秒的海水,救治不及时。” “身上还有其他零零落落的外伤,时间久远,现在只留下疤痕。”江院长边说边唏嘘,“年纪轻轻就病弱成这样,可惜了。” 这些事是谁做的。 答案不难猜。 明珠为逼问南嘉的下落,对周今川私下用刑了。 陈祉让人带他去周今川的病房。 不同于别人,他的房间简单狭小,为的是防止他找更多方法自杀。 窗台上放着一个破旧的八音盒,反复播放单调的钢琴音。 阴天,没有光透进来,连灯都死气沉沉。 周今川半靠坐在病床上。 看了眼陈祉后,慢慢别过视线。 终于不必再维持他所谓的天生的温文尔雅,他失去一切,他伪装成任何模样都无济于事,他可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冷漠无情。 没人招待,陈祉没坐下,慢条斯理走到窗口,正对着周今川的视线位置,随意拨弄八音盒,“你很想死吗?” 对方安详躺靠,语速缓缓,“我死不是正中陈少下怀。” “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死和活着,哪个对我的影响更大。” 人一旦死了,怨恨情仇,就算不一笔勾销,也会被逐渐遗忘。 人对死人,有一种莫名宽容。 周今川倏地一笑。 “我之前觉得自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看你这么紧张我,让我感觉,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他以为他和南嘉关系临近冰点。 但陈祉的所作所为,能让周今川感知到,他在南嘉心里的地位不完全没有。 哪怕微乎其微,都可能被陈祉捕捉到,警觉起来。 他甚至不希望周今川死。 死了就成白月光,活着才让人膈应。 “那你能别挂吗。”陈祉说,“至少别死在港岛。” 别死在让她知道的地方。 周今川没答应。 死是解脱,对他的解脱,她如果在意的话,那他的死就更有意义。 陈祉不仅劝不动,相反,他越不希望,周今川越可能早点把自己玩没。 说不定还想死在她眼前。 就像那天那样。 陈祉抬手给周今川丢了个东西。 一个纸飞机。 明信片折叠的纸飞机。 周今川冷白着一张俊美面孔,不以为意,“这是什么。” “她在西伯利亚给你的信。” 很明显地,听到这句的周今川有所动容,眼睛慢慢回温,哑声,“她还给我写过信。” 陈祉长身玉立,轻袅袅蔑视,“她写了很多,你想看吗。” 要是不死的话,这些信可以每个月给他寄一封。 这本来就是给周今川的信。 陈祉不需要留着,他想留的人,已经在他身边。 第86章 降温 今年港岛下雪吗 周今川拿纸飞机的动作缓慢。 文字内容折叠在里,外封是一列老旧的呼啸的火车照片,以上个世纪的某个雪天定格背景,符合俄国凄凉,悲怆的艺术作风。 周今川没有直接看,镇静剂不起作用,心湖的涟漪几乎要如同碎裂的陨石,猝不及防,掀起猛烈的水花。 “我怎么不知道她给我写信?”他问。 陈祉没抬头,兴致全在那八音盒上,懒洋洋应:“给你知道还有我什么事。” 周今川不怀疑南嘉会给他写信,他怀疑的是陈祉为什么会把信送过来,还是亲自送来,对方有多不大度,从对明珠的处理手段他就最清楚,陈祉不给梦长夜多的机会。 怀揣着百味杂陈的心情,周今川将纸飞机平铺,微凉指腹一点点得抹平皱褶。 对打算送给他的东西,陈祉一点都不珍惜,随意折叠成这副皱巴巴的模样。 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娟秀字迹。 俄文,英文,中文,三种。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 八个字,很简短,应该是被陈祉挑过,从一堆明信片里挑出一份最简短最没有内涵的一封送来。 陈祉既想吊着周今川胃口,又不肯让他多想。 挑了一封看似普普通通的信。 可从周今川的反应来看,送什么都一样。 只要是南嘉的笔记,写什么内容,都一样。 周今川垂眸,继续一点点地去平复那抹不去的皱褶,嗓音沙哑得厉害,“西伯利亚没有太阳是什么意思,她在那里,过的不好吗。” 黑心中介被捕,没人告诉周今川南嘉在西伯利亚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这一切都是拜他那位做尽好事的母亲所赐。 南嘉在西伯利亚呆了一两年,被王室大小姐送去莫斯科,之后回伦敦调养,再回国时,周今川所看到的她和七年前无异,最多是瘦了,变沉默了,和他生疏了。 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周今川不清楚她经历怎样的心境,不知道那样一个地方,喝水要靠自己砸冰,给他的信是帮邻居打零工所挣来的。 “你自己去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陈祉冷嘲,“体验一下一个人被丢去陌生国度,在零下五十度的地方自力更生。” 他不会和周今川讲细节。 南嘉告诉陈祉的细节都很少,短短几句,概括数百天的酸楚。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她也没有希望。 周今川感觉喉咙被自己那根没戳透的针管刺痛,断断续续吐落哽咽的字眼,“她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联系我。” 陈祉没有给他回答,眼尾弧度挑着的嘲意快将人淹没。 没有不联系。 现在的信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寄不出去。 她就没想过真的寄出去,周今川送她过来,又说外面有危险,既然把她按死在这里,她就没有特别挣扎的必要了。 事实证明外面确实有危险,但当时的她并不确信,只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可最艰辛的时候,她对他仍然抱有不该有的幻想,仍将最后那点卢布,花在明信片上。 陈祉长指继续拨弄八音盒,估测这不是周今川的东西,很粉嫩的少女色,磨砂方格玻璃上面缠绕一层紫色丝带,里面装置一个精致的舞蹈家蜡像,单足尖而立,舞姿优雅。 像是南嘉很久以前的小玩具,陈旧破烂,但擦得很干净。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3节 “她最后一封信是对你说。”陈祉放下盒子,淡淡嘲弄,“她没有钱买明信片了。” 他在翻找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封。 应该是最后一封,字迹寡淡,可见不仅没有钱买明信片,连笔墨都抠不出来。 周今川抬头,“她还写了什么。” “不知道,想看的话以后再寄给你。” 陈祉今天给他一封,又告诉他最后一封信的内容,而中间的明信片,需要周今川留着这一条命,等待明信片的寄来。 可能一个月一封,可能一周一封,也可能半年再寄一封,总之这些信,陈祉可以用来吊着他的性命,让他不那么早离开。 周今川捂着剧痛难忍的心口,“陈祉,能不能把信全部给我。” 当然不可能。 他没把信烧毁,已是最大的恩典。 “我不会死在你们面前的。”周今川说,“我会带着信离开港岛,不会打扰到你们。” 周今川快要窒息。 从头到尾,南嘉的所有苦难都是他带来的。 他无法想象,她写下那些信的处境,无法想象她没有钱买明信片的样子,明明刚开始他答应过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她,他食言了,他什么都没做到,还给她带来最大伤害。 在明珠要求他照顾白思澜之前,南嘉在他这里所拥有的是最特殊待遇,她不用过吃不饱穿不暖被人唾弃的日子,他给她买最新版的芭蕾舞裙,带她去庄园里练习射箭,教她学游泳,简单的防身术,跳舞,绘画,弹琴,他们拥有无忧烂漫的日子。 即使白思澜出现后,即使周今川刻意远离,也不曾在物质上亏欠于她,送她出国不论是伦敦还是莫斯科,都有私人公寓安排,不意外的话,她应该和普通千金一样,学习之余旅游打卡,丰富社交。 怎么会落在那么冷的地方。 怎么就穷得买不起明信片。 陈祉无动于衷,“每个月可以给你寄一份,三十年大概寄完。” “太久了。”周今川坚持。 “不要就算。”陈祉拿起病床白色被褥上的那一封信,往门口走,“你想死没人拦着你。” 如果死掉,那这一封也别想拿到。 死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次性全部烧给他。 “陈祉。”周今川声嘶力竭,“信还给我。” 一个病人,语气却铿锵有力。 咣当一声。 周今川手背上的输液管被扯断,对应的输液瓶掉落,不知磕磕碰碰到那一块铁质栏杆,声音格外刺耳。 他很虚弱,步伐也踉踉跄跄,却径直朝陈祉走来。 不等陈祉皱眉,门口过来的医护人员和周音大吃一惊。 “哥哥!你怎么下床了!” 周音招呼医护人员去把周今川架住。 病房里本有护工看管,陈祉过来后避嫌退让,因刚打过镇定,大家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两人没说几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给我。”周今川低声重复,“求你了。” 他再没有从前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现在又疯又清醒,疯的是身体状态,清晰的是意识,他必须把信要回来,这是他唯一和南嘉的牵连。 在所有人都把他架回床上的时候,他没有力气抵抗挣扎,只说:“陈祉,你已经拥有很多了,把信给我吧。” 最后的体面不给,连最后的纪念物也要抢走吗。 “哥你要什么东西?”周音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回头看到陈祉手里的明信片,顿时没好气,“是这个吗?谁的信?” 不用猜,让她哥哥如此在意的,只能是南嘉的。 周音走到病床边,想给周今川掖被褥,他却一直不肯躺靠下去,没有经过按压的手背针孔正汩汩往外冒血。 场面一度混乱。 “不就是封信吗,有什么好的。”周音突然跟着奔溃,吸了吸鼻子,“哥你疯了吗?我们全家因为她变得鸡飞狗跳了,你还想怎样。” 父母被逮捕,公司摇摇欲坠,大量不动产被拍卖,资产各种冻结。 周音再不是从前为所欲为的千金,她是唯一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却要和他们同甘共苦,她怨南嘉,怨父母,怨哥哥,怨他们害得她变成这样子。 “我才是你的妹妹。”周音抽噎,“我知道你想死,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从前对她好我认了,可现在呢,人家都结婚了。” “哥,你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住你再折腾了,她父母又不是你害死的,罪都是你受的,” 周今川很早就接管家里公司。 周家不比陈家旁支多,他是唯一顶梁柱,他既要帮父亲分担压力,还要替他们受明珠所迫,他毫无怨言,他是沉默的火山,承受本不该由自己承受的压力。 一切苦难源自于南嘉。 困住周今川的是什么。 是被刀抵死也不说,生物碱毒也压不住的爱意。 是不能弹琴的手,是十一道毒针眼伤疤,还是四分二十秒的海水浸泡。 而遭受这一切的他,以为换她和平安稳。 却不知,她在一个看不见太阳的地方。 那时的他被迫关在戒毒所失去所有联系,没有能力和精力了解她过得好不好。 只通过姨妈的零碎片语中,得到一丝丝慰藉。 但陈祉今天告诉他,那是谎言。 他的痛苦没有换来她的曙光。 她在西伯利亚写的信。 他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 只知道,有很多。 那些未知的字眼仿若密密麻麻的毒针,比他曾经身体毒一瘾时带来的阵痛更让人难熬。 “如果哥你再想不开的话,那我陪你一起死好了。”周音说,“我知道这样说你也无所谓,反正你不在乎我这个妹妹……” 周音进来后嘴就没停过,她害怕哥哥还会自杀,她害怕这个家就剩她孤身一人。 “陈祉走了。”周今川看向门口。 周音这才回头,刚才挺拔颀长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只有地上,遗落一封褶皱的信。 - 日头歇落,夜晚温度偏低,风冷飕飕地刮。 高球庄园里的私人展览室里,温度常年适宜。 南嘉正陪纪意欢在全息投影上一块儿欣赏她的设计图纸。 戴黑手套的男助理恭恭敬敬递来一个长方形丝绒盒。 “待会走的时候别忘记把你们的戒指带上。”纪意欢指着小盒子说,“这几天加急给你打磨出来的。” “知道了。”南嘉浅笑,“辛苦,钱我会转给你。” “哎呀,你没必要搞这么客气,大不了我送你们。”纪意欢小手一挥,“上次陈祉在我这里拍的粉钻远高于市值,我白送你们两枚婚戒我也不亏。” “不一样,这次我想亲自买。”南嘉认真。 “你拿他的钱送他戒指,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是他的钱,是我的。”南嘉解释,“我把周家当嫁妆的房子卖了。” 纪意欢懂了,这是拿周家的钱来养现在的老公。 周家现在没落,既然把房子划给南嘉,怎么处理是她的事。 “送戒指不都是男人做的事嘛。”纪意欢托腮。 “但是我想给陈祉一个惊喜。”南嘉思忖,“他七年前有很多遗憾,我想弥补他。” “弥补?” “嗯,我想向他求婚,给他一个圆满。” 他们结婚了,但没有求婚仪式。 陈祉不是对她追她这件事耿耿于怀吗。 七年前她没追他,七年后主动向他求婚,算是给他补上遗憾了。 纪意欢“啧”了两声,果然人靠缘分,她和沈泊闻结婚那么早,结果却不尽人意。 “时候不早,我们去吃饭吧。”纪意欢关掉笔电上的软件,瞥到下方的天气,“明天怎么又降温了,不会要下雨吧。” “这几天是有点冷。” 街边有人穿卫衣也有人穿羽绒服,到中午,个个又换上短袖。 “还真有可能下雨。”纪意欢蹙眉,点进网页,里面响起天气主持人标准的陈述声。 “受北方季候风影响,近日港岛气温急剧下降,市区气温6°c至15°c,早晚温差较大,市民注意保暖谨防感冒。” “海岸口和海拔较高的山峰气温低至零下,东北风4-6级,部分地区小至中雨,骑行和登山团队注意安全,务必远离危险区域。” 南嘉拿起戒指盒,跟着纪意欢起身,走出去的时候,听到最后一句天气预报。 “据气象台预测,今夜凌晨至明早,太平山,大帽山,凤凰山顶等温度较低区域可能将出现小范围降雪……”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4节 第87章 求婚 今天真好,又是喜欢她的…… 降雪两个字同时引起南嘉和纪意欢注意力。 “降雪?”纪意欢以为自己听错了,“港岛怎么可能会下雪。” 不止是她们这样想,网页下面的网友评论沸沸扬扬,猜测□□是假消息。 且就算天空真的降雪,市区的居民也看不见。 近百年间,港岛降雪的次数屈指可数,能看到雪的地方只有山顶,其他区域,尤其是较为温热的市区,降下的雪会被融化成雨水。 南嘉陪纪意欢去外面吃饭,又一道带保镖去逛街,回来闺蜜俩晚上睡一个房间,期间陈祉打来三次电话,没能把她叫回去。 “真的不回来吗?”他低声问,“你老公很想你。” “我想陪欢欢聊天,明天早上再回去。” “那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家里独守空房吗。”那边振振有词,“好不容易等你放假了,我想多陪你说说话。” 南嘉轻轻啊了声,“你确定我回去后你只是想陪我说话?” “不确定。” “……” 很坦诚。 南嘉坚持留下来是想和纪意欢盘算求婚的事。 女孩子求婚也不能马虎。 总得布置下求婚仪式。 当街求婚倒是很引人注意,但太俗气。 在好朋友见证下求婚,不仅俗气还很羞赧。 私底下求婚的话,又显得十分草率。 南嘉不想随随便便求婚,又实在想不出招给陈祉一个惊喜。 “他最喜欢做什么?”纪意欢抱着枕头打哈欠,“你带他一起做,最后出其不意把戒指送给他。” “他最喜欢做……”南嘉眨眼,没说话,但脸红了,“这个吧,怎么说呢,嗯……反正……就是……” “……”纪意欢无语,“除了男人都想做的这件事呢。” “不知道。” “你是他老婆,你不知道他喜好?” “他不说。”南嘉低头,“问的话应该就是喜欢我。” 纪意欢翻过身,“我是给你出主意的,不是听你秀恩爱的。” “哦。” 纪意欢翻过来,“不过也行,你要不穿点情一趣的小蕾丝,这样向他求婚给他双重惊喜。” 南嘉:“……困了,睡吧。” 闺蜜俩聊到很晚没聊出结果来。 第二天早,南嘉被vera的电话吵醒。 她迷迷糊糊接听,看纪意欢在旁边,只好起身出去接,“怎么了?” “太太,直升机在纪家的停机坪上,您过来吧。” “啊?” “少爷想见你。” 南嘉算是败给他,她才离开一个晚上,他就要见她。 没见过谁家老公这么黏人的。 她换好衣服,外面是纪家来接应的车,天空灰蒙蒙,分不清时间,肯定不会超过六点。 额间凉凉的,看不见的细雨砸下来,困意被刺走一半。 坐上直升机,南嘉继续眯了会,vera在旁边,欲言又止,最后任她睡了,到目的地后才将她叫醒。 这时候南嘉还没有发现vera的异常,周边的异常,她揉揉惺忪睡颜,顺着舱门下去,看到前方熟悉的面孔后,很放心地往下面一跳,跃入他怀里。 她来得匆忙,头发没梳理好,松垮扎拢,素净一张面孔只点了唇色,很有古代美人的自然韵味,音色也清清浅浅地慵懒,“陈祉……” 扑到他怀里的脑袋慢慢抬起,余光里出现的白使得她下意识转头,本想询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叫她过来的话全部咽下去。 太平山顶,银装素裹。 地面至少覆盖三厘米厚的积雪,柔软蓬松如同棉花,一眼望去的白茫茫仿若幻境。 港岛,下雪了吗。 南嘉看到自己的鼻尖上落着大自然的小冰晶,抬头仰望,薄而冰凉的雪花缓缓降落,装点着周遭,直升机降落在避风口,无风的雪温柔又细腻。 “喜欢吗?”陈祉指腹刮了下她微红鼻尖,“今年港岛的雪,是为你下的。” 她不是不喜欢在冰库里堆雪人吗。 那就在外面。 不需要去北城,不需要开车去找雪,就在港岛,在家门口,在俯瞰维港,尖沙咀的太平山顶,没有人打扰,安静地等待黎明到来。 “喜、喜欢。”南嘉语无伦次,难以置信拿手指触碰他的肩头,冰晶碰到她肌肤后自然溶解,“这是真的雪花吗?” “是。” 假的雪不利于环境,造成污染。 但想要人工降雪,条件非常苛刻,看水汽,云层,凝结核条件,看冷空气和环流形势,有充足的水蒸气才能人工催化它们变成冰晶,形成雪片,否则就算把干冰或者碘化银送上云端,达不到想要的温度依然不会降雪。 人工降雪准确来说是人工增雪,是本就有下雪预兆和可能才能催化。 当人为条件符合后,就看天命了。 市区因为温度高,雪花变成雨的时候,陈祉已经不抱希望。 就算不落雪也没关系,太平山顶,数台高温造雪机加洛杉矶的细菌凝结核技术,一夜之间就让这片本该绿莹莹的山顶,白皑皑一片,足够她堆雪人了。 陈祉:“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吗?” 她还处于震惊之中,懵懵懂懂抬眸,“什么?” “你赌港岛不会下雪。” 他赌会。 他赌港岛可以下雪,赌她无比确定的那些假设,是有可能的。 相信他可以接住她的愿望。 相信他喜欢她。 “bb你又输了我一局。”陈祉说。 “这赌太大了。”南嘉没有反驳,双眸映笑,“这次我输的心甘情愿,你有想要的赌注吗。” “我当时没有提赌注。”陈祉的声音落她耳际,“我怕你拒绝。” “什么赌注。” “你爱我吧。” 南嘉的呼吸陡然滞住,往前走是带冷意的风,眼眶却是温热得快盈不住。 他像是在说,既然他让这件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那她能不能同样给予他一个,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嘉礼小姐。”他像是在试探一件和七年前可能带来无尽空欢喜的事情,“如果今年港岛下雪的话,你能不能说句爱我。” 在黎明光辉即将来临之际,在洁白如圣境的漫天雪地上,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他想等一个答案。 风意拂过南嘉的碎发和面庞,呼吸的氧气也被带走似的,哽咽很久,在这个港岛罕见的冷雪天,她上前抱住最温暖的人。 “就算今年港岛不下雪我也爱你。”她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莫名为他感到难过。 不用这样子的。 要她爱他不需要这么麻烦。 “晴天,阴天,下雨天我都爱你,陈祉。”她不充。 在爱她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敷衍过。 所以回给他的,也是她的一腔热恋。 陈祉争强好胜那么多事,此时此刻,才彻身体会到赢家无与伦比的欢喜。 “我昨晚不回来,是有个计划。”南嘉拿出在纪意欢那边的丝绒盒,“我想找个机会向你求婚。” 在她绞尽脑汁设计求婚仪式之前,一场由他布置更盛大隆重的仪式降临。 轮到陈祉诧然,嗓音不自觉沙哑,“为什么想向我求婚。” “七年前你不是误会我想追你吗。”她她白皙指尖小心翼翼打开盒子,“这次你不用误会了,我来主动好了。” “主动追我吗?” “嗯,这次我来主动,弥补你的遗憾。” 她这次没有买廉价的钢质对戒。 是从纪意欢那里以过亿的价格加工出来的成片钻石对戒,圣洁无暇的白钻,标准菱形切割,男款比女款指环更宽,两款镶嵌的碎钻是交叉对称的。 单论钻石的话不值这个价,但珠宝卖点在于背景,钻石出处来自一对百岁伯爵夫妇,早被市场赋予不可估量的价值,纪意欢本是自己珍藏的,折价送给她。 南嘉攥着那枚男款婚戒,没有丝毫准备,台词全靠现编,“我可以向你求婚吗。” 她终于,也为他低一次头。 陈祉接来戒指,“嗯。” “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她抢过戒指,“而且要我来给你戴戒指。”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5节 “不行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好追,我一句话你就答应了。” “那怎么办。”他把戒指还回去,“我对你天生没有抵抗力。” 她后面的话咽下去,眉眼笑弯,亲自给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好吧。” “你的呢?” “在这。”她刚把女戒拿出来,陈祉就拿了过去,拉过她的手给戴上了。 速度快到南嘉忍不住笑,“怎么了,生怕这戒指飞了吗。” “像做梦。” “没关系,梦醒了我也在你身边。” 晚上住他梦里,白天住他眼睛里。 她会一直在。 “以后。”南嘉轻声说,“不会再有遗憾了吧。” 他说,“圆满了。” 东边的天际线泛起一抹微弱的鱼肚白,渐渐晕染开,雪光被照得愈加明亮。 两人崭新的婚戒也被折射出更明耀的光芒。 南嘉迎着光走到东边,俯瞰繁华中环的晨景,“这里的日出好漂亮。” 他侧首看她,轻笑应,“嗯,aurora很漂亮。” aurora是她的名字,是曾带他离开无人区的曙光。 南嘉认真看日出。 陈祉认真看她。 今天真好,又是喜欢她的一天。 第88章 情书 很贵的 日出后,山顶的雪加速融化。 这场不大的奇迹一般的雪,吸引周边南方城市的游客,让清晨本该空闲的缆车人摩肩接踵。 多家新闻媒体一致表示这是百年难遇的壮观景象,以往山顶不是没下过雪,不比如今太平山,坐缆车上都能见像被戴白色绒帽的山顶,网友们纷纷评论港岛下雪,隔壁岛文旅一年白干, 回去后,南嘉看到纪意欢狂轰滥炸的消息。 【哇丢,大早上起来听说外面下雪了?谁弄的,陈祉吗?】 【我就说大早上你人怎么不见了!】 【你们家陈祉也太好了吧,同样是好兄弟,沈泊闻就不能学着点吗。】 【哦不对,沈泊闻不对我好是不喜欢我,等离婚后我倒要看看他对别人是怎么浪漫的。】 经这么一提醒,再拿那二人做对比,陈祉确实要更胜一筹,但其实兄弟两个人的骨子里都是钢铁硬汉,不是个喜欢浪漫的人,南嘉之前陪他去看电影,他压根就没集中注意力。 只是想对她做一些浪漫的事而已。 晚点陈祉回来,来迎接他的不止十一,还有南嘉。 他从玄关处出来后,软绵绵的身子便主动抱住了他。 以往陈祉回来会随手摸摸十一,它已经形成习惯,然而今天爹哋居然没有理它这么乖巧的狗狗,而是打横把南嘉抱起来,还避开了打扫的阿姨,把她放到置物架后面,清清浅浅吻她唇角。 “怎么这么黏人。”他温热气息飘荡她耳际,“想我了?” 她踮脚,柔软的唇触碰他的下颚吗,声调软绵绵的,“嗯。” “你这是打算让我吃饭前。”他长指轻挑睡裙细吊带,从侧面轻揉着,“先吃点零食吗。” “没有!现在不行。” 她跟只小兔子似的,立马松开他往胳膊底下一溜。 身子转得快,他速度更快,带过她的腕,将人轻轻拎过来,“好了,说着玩的,先吃饭。” 家里没有限制小动物活动的地方,十一和白仔自由出入餐厅,南嘉自己一边吃饭,顺带给它们也喂点零食。 “宝贝。”陈祉摩挲无名指上的婚戒,“你今天向我求婚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嗯?”南嘉用调羹戳了下石斑鱼,慢条斯理地放唇间咀嚼,“怎么了?” “后面你怎么不和我说完。” “我想说之前,你不是已经答应我求婚了吗。” 陈祉静默。 他太急了。 以至于没听全她的求婚告白就草率答应,甚至赶在她之前就给自己戴上戒指,迫不及待要做她男人。 “现在可以说吗?”陈祉说,“我想听。” “其实说得差不多了。”南嘉坦诚,“具体的我本来想和纪意欢商量,事发突然,我就临场发挥了。” “那你不是说追我吗?” “对啊,你不是答应我求婚了吗。” “两码事。”陈祉说,“你可以继续追我。” 南嘉险些被红酒给呛住。 怎么还有人耍赖。 答应她求婚,结果还要她去追他。 “好不好。”他声线放低的时候格外具有蛊意,“我想要你追我。” 求完婚,很圆满。 但他还想要她正儿八经追他一次,弥补之前虚假的幻想。 “好吧。”南嘉很好说话,声音也软乎乎的,“你想我怎么追你。” “你自己想想。” “应该不是让我,坐那什么吧?”她小声,“没有人追人是直接去床上的。” “放心,我很矜持。”他说,“就算你想我也会拒绝的。” 他说的话,她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的。 “你可以先给我写情书。”陈祉建议,“不用写太多,365封就行了。” 南嘉明白了,重点不是追他,而是给他写信。 就算周今川从他们生活中离开,小气吧啦的某人依然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那好吧,我想想写什么。” 南嘉没追过人,没写过情书。 直接从网上抄几句给他? 这要是被发现的话,那家里的床和她都会遭到惨兮兮的待遇。 南嘉不想敷衍,思忖两小时愣是不知道怎么动笔。 她去他书房找来纸和笔。 写下陈祉名字后就没了后续。 实在没有头绪,忍不住画个猪头。 有前几次经验,这次画得特别顺手。 还蛮有绘画天赋的,她拿起来欣赏一番。 草稿纸忽然被人从上方抽走。 南嘉懵懂眨眼,前方的光被人遮盖住,身影挺拔笔直落在她前方。 来不及抢回来,就被当事人看到了。 陈祉把草稿纸放置在桌面上,长指轻点,“你在书房墨迹十几分钟,你就写了我的名字?” 她像个犯错的学生,足尖磨了磨地面,“不止名字,旁边不是有画吗。” “你自画像。” “你的。” “顶嘴这么利索。”陈祉指腹抬了抬她下巴,“你就是不想给我写。” “……没。” 她绝对没这个意思。 是真的写不出来,又不想从网上摘抄,她都把他名字写下去了,说明正在酝酿情书的后续内容。 怕他多想,她立刻举手,“我真没有,我现在就写。” 重新拿一张a4纸,果断地重新写上“陈祉”两个字。 而后面的内容卡在脑子里。 陈祉:“需要我提醒你吗?” 南嘉点头,“嗯嗯。” 五秒后,南嘉:“等等……你的手……” 为什么是用手提醒她。她反应迟钝,愣神的功夫,裙摆被撩起,长指隔着薄茧,略带砂质的触感探过裙底轻而易举找到关键,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珍珠蚌开壳一样一下子拨开,骨节分明的中指一拿捏。 南嘉转不过去,被摁死冰凉的桌沿前倾,不由自主扶住桌面,感觉是食指和中指一同过来找她,低呼:“陈祉……”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6节 “现在有灵感了吗。”他嗓音沉厚得很有质感,“宝宝。” “别……别卷我裙子,很贵的。” “哦。”他煞有介事:“怪不得这么好撕。” 她有点欲哭无泪,丝绸质的裙身已经被卷起来,浴后没有小衣束缚,又被他另一只手熟练找来,五指伸展覆来,拥挤时柔软快从指间勒出来。 “我,有,有灵感了。”南嘉试图制止,感觉人轻车熟路进来,由于站着的缘故,到底那一下子她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笔,“陈祉,你,你干嘛。” “不是宝宝。”后方的人虚虚揽着她细软的腰际,“我都进来了你说我干嘛。” “出去……我,我在给你写情书。” “嗯,我看着,你继续写。” 他有意无意地在厮磨,快定到最里,这边书桌比大书房要高一些,她被迫俯靠,没有稳定的平衡,浮萍一般在湖间晃悠,他偶尔将她扶正,却也只是为更好到底。 “我真的有,有了。”南嘉站不住了,腰酸背痛,想直起来一些,背后的人却没依,把钢笔塞她手里。 “有就写。” “你出去我再写……你在里面的话,我字写得很难看。” “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很介意好吗。 南嘉没法扭头,只能从反光玻璃面上隐约看到自己像只提线木偶,手里紧着钢笔那里紧着他,书桌上的纸上,被手心的汗意沾染,推搡中泛起皱褶。 知道不把情书写完,他就会一直帮她“找灵感”,南嘉咬唇,动笔去写,刚下去一个笔画,他也深了一个度,笔尖在空白纸上划出一道曲线。 “写,写歪了。”她委屈巴巴,晶莹双眸漾着轻微的红和示弱,“陈祉。” “歪就歪了,继续。” 南嘉刚才一点灵感没有,被他按在书桌上强行提醒后,灵感很快来了,由于人被弄踉踉跄跄,没法正常落笔,最后写出来的一行字歪歪扭扭,比幼稚园小孩写得还难看。 她低呜了声,靠着最后一点力气写下几个大字:【陈祉是大混蛋。】 “写完了吗?”陈祉继续扣着她腰际,将那几个字收之于眼底,笑又没笑,“你确定你管这个叫情书?” “不行吗。”打情骂俏怎么不算情书。 “我还在你里面吗,你确定你要这样骂我吗。”他气息低沉又炙热,是提醒也是威胁。 她慌乱,“等等……不确定。” 在第二轮开始前,南嘉迅速将那张a4纸揉碎扔掉,可惜陈祉没给她弥补的时机,换套后几乎不给半点休憩时刻,只感觉到空了不到几秒钟又填满。 “我重写。”南嘉这次真要哭了,“我重写还不行吗,我不骂你了,陈祉不是混蛋。” “写吧。”他这次没有光顾着弄,按她的手拿起笔,“陪你一起写。” 这样写字时,他几乎是仅贴着没有一丝间隙,南嘉又累又痛又酸又委屈,下次不能再来书房,每次过来准没好事。 在陈祉的威逼利诱下,她在纸上涂涂画画,字仍然歪歪扭扭,想尽快结束战斗,强忍着后面的干扰和碰撞,一封两行字的情书愣是耗费她大半个小时。 “写,写好了。”她声音早已稀碎,别有一番动听婉转的韵味,小声恳求,“你可以出去了吗。” 他来的时候直接进的,走的时候非要磨几下,惹她呼吸紊乱,看她面色樱红,他才慢条斯理接过那封在困境里诞生的情书。 【喜欢陈祉。】 【向日葵喜欢太阳那样喜欢。】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 但港岛有。 她会喜欢太阳那样喜欢他。 情书应该没有这么短的,南嘉实在写不下去了,弱弱问:“这个可以吗。” 他淡淡扫一眼,“给我看看。” “这个情书怎么样?满意了吧。” “嗯,写得很棒。”他下颚垫在她发间,随意拨她一缕柔软长发卷起,落下的嗓音慵懒痞气,“奖励宝宝再来一次。” 第89章 日威 麻将比你老公好玩? 除夕夜,南嘉被陈祉带去老宅过节,这处不通车只开放直升机航线,无人机都拍不到的地方,保密程度堪比军队。 陈家是体系庞大的宗族,且不说老爷子娶了几个房,单父辈叔辈平均三四任太太,这还是对外公开的,私底下的情人和私生子数不胜数。 下飞机后,有正装队伍前来检查证件,看到陈祉后整齐划一退后,分成两排鞠躬迎接。 南嘉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跟随那位芙洛拉小姐进出部分场合时同样受类似的敬礼,在国内倒是很少见。 来老宅拜年的小辈数不胜数,别说南嘉不认识,陈祉也不大认得出名,只领她去老太太那边拜个年。 新媳妇总得见一次家长。 南嘉环顾四周,老爷子和陈父没有到场,陈祉看出她心中所想,“父亲在英国,爷爷也不在港岛,今年应该不会回来。”往年也是如此,军商政结合的世家,涉及业务和人脉广泛,父辈祖辈常年在外维持,除工作必要,小辈们鲜少能和他们碰面。 围绕在老太太身边的小辈太多,咿呀叽喳的,有的还和他们是平辈。 南嘉陪陈祉一道给老人家祝福。 老太太的气质不凡,年轻时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和蔼可亲,笑眯眯的挨个给小辈发红包。 当然没忘记他们两个。 结婚了,但依然要给红包,还得包最大的。 人太多,南嘉没能和老太太搭上几句话,老人家也只来得及拍拍她的手就被一个奶呼呼的娃娃给绊住了。 娃娃们受家长指引,知道讨好老太太前途无量,小小年纪就学会官场那一套。 回去后,南嘉打量红包,“里面塞的是什么?感觉好鼓。” “根据过往经验。”陈祉说,“应该不止有钱。” “看来奶奶以前给你的红包里塞过别的。” “会放平安符。”他说,“还有姻缘符。” 奶奶逢年过节,都会给他求姻缘。 陈祉一直是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 但想到自己能娶到十八岁就想娶的女孩,他也可以变成唯心主义。 南嘉拆开红包,发现里面不止包了钞票,还有几张地契一样的纸。 “这什么?”她仔细看完,“房子吗?不对,好像是一个岛。” 上面标有经纬度和英文标注,还有合同以及律师信息等一系列手续资料。 看到后面的转让署名是自己的,南嘉震惊,差点没拿稳,“奶奶送我一个岛?” “嗯,当见面礼了。” 老太太是个爽快人,知道她现在不缺珠宝首饰等物质条件,重复送礼没有象征意义,索性送她一个以她命名的小岛屿,日后留作度假散心用。 那群小辈们围绕老太太说再多讨好的话,最多讨点零花钱,南嘉甚至没和老太太说上几句话,一出手就是王炸级别。 除夕夜去的老宅,春节当天南嘉和陈祉陪外婆在家里吃团圆饭,这顿饭吃完,有专人送一直念叨回家的外婆回去,那边的护工和保姆阿姨具备,生活条件自然不会苛刻到她。 只是南嘉依依不舍,想着如果在老家住不惯的话还是应该搬过来。 春节放假,夫妻两时间都充裕,没人打扰的一天。 猫狗在客厅玩一只小灯笼,南嘉给它们喂鹿肉干,陈祉从她手里接一块,抛空一扔给十一接,揉揉她的发。 “今天难得二人世界,宝宝打算怎么过。” 每次听他说这些话,南嘉感觉自己的小腰隐隐开始酸痛。 二人世界还是没过成,南嘉收到纪意欢信息。 【来打麻将不,三缺一。】 南嘉对麻将不是很感兴趣,正要拒绝,纪意欢又说:【我给你讲讲沈泊闻出轨的事。】 【出轨了?】 【被我抓个现行。】隔着屏幕,纪意欢怒意难以掩饰,【两人还玩起cosplay来了,一个扮演患者一个扮演医生,玩的一个比一个花。】 【不会吧。】 【气死我了,我明天就要离婚,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阻止我。】 南嘉印象里,沈泊闻虽然脾气不太好,人品不怎样,性格一般般,但不至于到出轨的地步,纪意欢语气笃定,她不知道该信谁。 不论如何先过去一趟。 陈祉没等到小太太香香软软的亲热,看她拾掇后要走,拧眉,“去哪儿?” “纪意欢找我有点事。”南嘉笑吟吟,“我晚上回来再陪你。” 要走的时候,手腕被他不轻不重拉回来,陈祉比她高出太多,双眸是垂落的,“什么事比你陪你老公过年更重要。” “意欢说沈泊闻出轨了,她这次铁定要离婚了。” “出轨?”陈祉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耸肩,“沈泊闻本来就不喜欢意欢,出轨不是很正常吗。” “谁说他不喜欢。” 南嘉愣住。 试图理清楚陈祉话中的可能性。 陈祉暗恋她这件事很诧异,但有迹可循,而沈泊闻对纪意欢那是一点反转的余地都没有。 全港岛的人都知道纪大小姐喜欢沈泊闻,他要是喜欢纪意欢的话,怎么可能天天一副半死不活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 但陈祉和沈泊闻是好兄弟,他的话不是没有可信度。 “你为什么说他喜欢纪意欢?”南嘉询问。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7节 “猜的。” 行吧。 她就不该指望陈祉能给她一个答案。 要走的时候,手腕还是被他拉住。 “我不确定,他自己也不确定。”陈祉停顿片刻,“沈泊闻他这个人,有病。” “……啊?”她只是微微吐槽下,结果陈祉骂得比她还狠。 “字面意思。”他说,“沈泊闻精神有问题。” “什么问题?” “人格障碍。” 陈祉了解的不多,他们在一块儿时,沈泊闻很少发病,只知道受家庭缘故和生长环境因素,沈泊闻无法随心所欲,他最初在沈家并不受待见,不比陈祉生下来拥有最好的和最高权力,很久以前就患有心理疾病。 这些病对日常生活没影响,对人脉交往也没影响,只对自己的私生活有影响,有时候莫名其妙无法控制的情绪和行为,会做出一些自己都没想到的出格行为。 他不是双重人格,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情绪上来后难以控制。 南嘉不免同情纪意欢。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沈泊闻,有病就算了,对她还那么冷漠,现在又闹出轨的事。 纪意欢约南嘉麻将的地点是1492。 过年在家搓麻将更有喜庆氛围感,何必跑一趟,南嘉来到包厢看清一色的男模后总算理解了。 既然沈泊闻出轨,那纪意欢点几个男模不过分。 纪意欢一边摸牌,小嘴叭叭没停过。 还好旁边站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帅哥帮她剥葡萄,倒酒,给她按摩,膨胀的怒火才慢慢消减。 “明天我就给他休了。”纪意欢气得咬牙切齿,“我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结婚也绝对不找他。” “大街上拉一个多不靠谱。”一个靓仔帮她按摩肩膀,按着按着,手触碰她脸颊,“姐姐要不找我吧,器大活好。” 纪意欢看他一眼,随手摸了摸对方的胸膛,“那你能哄我开心吗。” “那肯定的。” 说话时,靓仔给她倒酒,动作间,两人的衣料摩擦。 纪意欢快听牌,注意力集中在摸牌上,没注意到身旁的人突然没了动静,一个自摸成功后,她激动万分,大手一挥,“给我倒杯酒。” 一只修长的手顺势拎起酒瓶给她的威士忌杯七分满,又替她拨了柠檬片和冰块进去。 “还是男模体贴。”纪意欢说,“不像我前夫那个死样。” 南嘉已经看到她背后站的是谁了,轻咳一声,纪意欢以为她病了,“嘉嘉感冒了吗。” “没有……” 不止南嘉,另一个姐妹也轻咳。 纪意欢正纳闷他们怎么突然病了,耳边响起沈泊闻熟悉的嗓音:“我什么时候成你前夫了。” “……” 她顺势看去,沈泊闻单只手还搭在碎冰锤手柄上,高挺的个头居高临下睨她。 纪意欢注视他三秒。 也就三秒,她说:“现在。” 淡定回答完后,她继续摸牌。 然而另外三个人不淡定了。 别人家捉女一干不都是一方气势汹汹另一方心虚求饶,怎么到这两人头上一个比一个冷静。 纪意欢提醒男助理:“该你摸牌了。” 男助理低头接应,“好的大小姐。” 全然把沈泊闻给忽视。 没人能见到沈家太子爷当场被人奚落成这样子。 和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沈泊闻,不是说好一起的吗,你怎么来这么早?” 靠近门口的方向,陈祉悠然的嗓音在麻将推搡中传来。 “陈祉?”南嘉应声去看,“你怎么来了?” 本该以好兄弟捉女一干的戏码为主,陈大少爷每次出场都要抢人风头,长腿大摇大摆迈开,单手抄兜,恣意随然,眼角眯着嘲讽,掠过沈泊闻一眼,径直走到自己老婆跟前。 陈祉不是一个人来的,手边牵着穿黑背心马甲的帅狗狗十一。 “听说你想我了。”他理所当然靠着她这边椅子,“过来给你看看。” “不要脸,谁想你了。”她好笑,摸摸十一,“要想也想十一。” “那你是把我忘了吗。”他随手摸走她一张牌,顺带捏捏她的脸颊,“麻将比你老公好玩?” “嗯。” “赢钱了。” “输了。” “多少?” 她也不知道筹码怎么算的。 “第一圈输了二百个。”南嘉没刚才那么有底气,小声回答,“可能因为我很久没玩,忘记游戏规则,手生了。” “那熟悉之后呢?” 她声音更低,“输了五百。” 其他运动还行,麻将实在玩不来,她不喜欢兜兜绕绕去算牌,不动脑子去玩的话反而别有乐趣,没准还能给她碰个大的。 输了好,能挫挫她的自信心。 陈祉理之当然:“现在知道谁好玩了吧,还不回家陪你老公。” “嗯,知道。”她看似乖巧应着,一边摸继续一边说,“麻将好玩。” “……” 一点都不给面子。 留他和狗儿子孤苦伶仃。 陈祉和十一分别在她旁边左右看牌,她在这块纯新手,四张牌都出走了,自己还苦苦等听那张牌。 对面气氛没有因陈祉和大狗狗的到来而缓解。 尤其是沈泊闻一侧也就是纪意欢隔壁的男助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不知道死多少次。 “纪意欢,你不打算解释下吗。”沈泊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被人拍到的话,对我们两家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纪意欢正端起他刚才冒充男模给她调的酒,赢牌的喜悦被他一句话给扫干净,没好气冷笑,“后果就是尽快离婚。” “你很想离婚吗。” “废话,我一开始就说了要离婚,是你身份证有问题,要么就是登记处休假。”纪意欢不介意当着大家的面把他的问题给抖落出来。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结婚的时候不情不愿,离婚的时候也不情不愿。 搞得她做什么事都要主动上赶着,是个人都会累的,她现在想开了,世上男人那么多不是非他一个不可。 “我身份证正常了。”沈泊闻说,“登记处也可以让他们上班,但是。” “什么?” “如果我不想离呢。” 三个牌友包括陈祉在内都是熟人,谁都知道沈泊闻对她的态度如何。 这一句出来后,吃瓜吃的好好的南嘉差点把牌给推了。 她没听错吧,沈泊闻居然说他不想离婚。 “为什么?”纪意欢不像意外的样子,“因为怕两家的股票受到影响吗?” “不是。”沈泊闻说,“我不想和你离婚。” 不是其他影响,单纯不想和她离婚。 纪意欢只是迟疑片刻,想到他和女医生出轨的事,又咬牙,“但我想离。” 气氛彻底沉着。 几个男模不由得露出嘲笑,表情细微,但被沈泊闻捕捉到了。 如果平时,他绝对会让这群人有多远滚多远。 如果这样做,他也会被纪意欢撵走。 侍应推车来送酒。 沈泊闻拿起一杯后,又放下来,换了日威,砸了冰块扔进去。 陈祉和他一样取一杯日威,顺势举起杯子去碰,对方心情不好,置若罔闻。 “大过年的。”陈祉说,“你怎么耷拉一张脸,怪不得纪意欢不要你。” 沈泊闻眉间一凛,“关你什么事。” 陈祉浅啜一口酒,点了下无名指上的男戒,继续没事找事,“看我新戒指。” 沈泊闻:“不想看。” 陈祉干脆把手递到他眼前,“我老婆送的,好看吗。” 沈泊闻:“我说了不想看。”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8节 第90章 正宫 叫哥哥 沈泊闻本来就烦。 陈祉还没眼力见的秀恩爱。 在别人饥饿的时候小声咀嚼是一种礼貌。 但陈祉就不是个礼貌的人。 嘚瑟后还要浇一盆冷水:“你真要离婚?” “你闭嘴。”沈泊闻无言以对。 被说中了,纪意欢真的放弃他了。 如果他今晚不过来,她很可能真的挑个男模过夜。 她对男人很挑剔,留美三年看不上那群玩得花里胡哨的外国佬,回国后也很难遇到合她眼的,但人有时候酒精上头,没准一个意外,沈泊闻的绿一帽就坐实了。 麻将桌的嬉笑声盖过两人的谈话声。 这边的男模个个都是顶级,服侍女金一主的本事一流,讨女孩子开心更是几句话的事。 刚才争锋相对的兄弟两,莫名统一战线对外敌,默契回到各自老婆的椅背一侧。 两个正宫一来,小男模们收敛很多。 别的不说,论样貌身形,掷果潘郎,宽肩窄臀,担当得起正宫二字,小门小户的野男模们被全方位碾压。 “宝贝。”陈祉点了下桌面,“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全场人各揣心思,沈氏夫妇纠结离婚,男模们想捞钱上位,只有南嘉电竞精神拉满,专注于麻将研究,若有所思,“别急,等我赢完一局再回去。” “你不想回直说。” “……” 少瞧不起人了! 南嘉不悦摆手,“你乖一点,一边玩去,等我赢钱请你们吃饭。” “那我们可能要饿死了。”纪意欢慢悠悠搭腔。 两人一点不给面子。 南嘉自从坐上麻将位置十有九输。 玩得人火气蹭蹭上涨。 纪意欢一侧是不到二十来岁的男模小生,负责装点果盘,细致剥好橘子放入木盘中,分别递给牌友们。 包厢封闭沉闷,冰凉的橘子解火,南嘉尝一颗,“还挺甜的。” 剥橘子的小生腼腆一笑邀功:“我给姐姐剥的橘子当然甜啦。” 说着又给南嘉跟前的小木盘里放置两颗,摆放成漂亮的莲花图案。 小生被纪意欢袒护久了,不仅对沈泊闻这个正宫充耳不闻,得意忘形忽略现在撩拨的主儿,背后的男人可不比沈泊闻好说话。 表面上陈祉闲适随和,狭长挑花眼透着虚与委蛇的温柔,“这里的橘子很甜吗。” 南嘉打出一张北风,随意“嗯”一声。 “确定很甜吗?” “唔……也不是很甜。”她差点被没种子的橘子噎到。 忘记这里是什么场合了,虽然是纪意欢点的男模,但她作为姐妹连同一块儿被伺候吃东西,自我感觉没什么,就怕某人醋坛子打翻。 男模小生感知到什么,战战兢兢,也给陈祉那边推了个小木盘,“哥哥要吃吗?” 陈祉冷脸:“我没有乱认兄弟姐妹的习惯。” 小生委屈巴巴缩回去。 想求纪意欢安慰,见她身侧的沈泊闻面色可怖,又打个寒颤。 陈祉拿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剥完,放到她小木盘中,“吃这个。” 巧了,他剥的橘子很酸,南嘉咬一口后,酸得皱眉。 这下真应了小生的话,不是所有人剥的橘子都是甜的。 “酸就别吃了。”陈祉用纸巾擦完手,指尖仍然留橘子皮气息,不得不出去清理。 南嘉看他离开,下意识跟过去,给一个小男模扔一句:“你先替我打两把。” 男模来之前,沈泊闻先过来取而代之,和纪意欢面对面。 1492休息室的包间格局差不多,她之前来过,不费力找到,后面的十一也跟她过来。 陈祉净了手,看她和十一都过来,“你来做什么?” “我……想和你解释下。” “解释什么?”说话间他把十一放出去当开门狗,然后把门给锁住了。 南嘉懵然半秒,下意识往后面挪。 那小模样看得他淡笑,“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南嘉看他一直没动,才慢吞吞走过去,刚挨近,细软的腰肢被他揽过去,将身子抵在墙面上。 这边贴了复古美式墙纸,后背擦出吱呀声,他扣住她下颚抬起,铺天盖地的吻密下去,气息萦绕,将她完全包围住,没有准备的她来不及换气,没几分钟就乱了呼吸,不自觉抓皱他衣领,“陈祉?” 信了他的鬼话。 只有两人,没有打扰,他怎么可能老实。 “还不解释吗。”他不松手,托着她臀以臂膀力做支撑将人举坐起来,“你不是说打麻将的吗,怎么还有野男人伺候你。” “我,来的时候不知道。” 她哪知道纪意欢叫来一屋子的男模,她作为好姐妹,虽然没人按肩膀,但吃点帅哥剥的水果不算过分吧。 人被举高,裙摆蔷薇一般自由飘落,他臂力很有劲,轻松给她坐着,还将腿分腰际,这样子是前所未有的,南嘉很不适应。 他继续问:“那小生剥的橘子甜吗?” “不甜。”她乖得不像话,“没你甜。” “我的什么甜?”他眯眸,“你又没吃过。” “……你。” 她分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你说的不会是。”她心虚地低垂脑袋,“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没这么……” “你想什么就是什么。”陈祉架住人的同时腾手很自然掠过裙底,“我就是流氓。” 她不敢惹毛,嘀咕,“你每次还挺会对号入座。” “那张开一点给我对一下。”他低头,笑得很蛊,“看看能不能盲入。” 隐约记得上次也是在休息室,但由于没措施就走了,南嘉的希望刚从眼底浮现,就听见塑料包装被咬开的动静,这下彻底没希望。 无不说明某人有预谋的,她弱声:“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个。” “嗯,要夸我吗?” “……”她不骂他算好的了。 南嘉环顾陌生四周,低吟一声,“不习惯这里。” 就算休息间也属于在外面的公众场合,总感觉没家里有安全呐。 “我可以让你习惯。” “可是。”说话间,她感知到领口覆温热气息,紧接着蝴蝶结被咬散。 可活动的蝴蝶结,此时被陈祉叼在唇际,清冷着一张斯文面孔,和她的粉色蝴蝶结装饰格格不入,两种鲜明对比带来极大的反差视觉。 来不及心疼蝴蝶结的遭遇,隔着小裤白棉布感知到陈祉很不温柔的摩挲,渐渐地棉布仿若从池中拎出来一样,润的贴合轮廓,陈祉指尖从棉布一侧划下去,勾出一截银线后,晃到她眼前,“看出来了,我们宝宝真的很不想。” 语气嘲讽拉满。 南嘉后背是冰冷墙面,人被悬空架起,挣扎的声细弱如蚊,“不是……”试图否认,不经意低眸,隔着昏暗光照,隐约看到表层膨胀的跳动的血管,突兀但不难看。 陈祉没给她看太久,攥一只细白足踝严丝合缝入了,“不是?这不就是你想迎接我的证明吗。” 她被搞得委屈巴巴像只困在网格里的猫,低嘤两声,“我只是……不想在这里。”还是在墙上。 “但是想和我。”他淡淡问,“干吗。” 她哑然。 “说话。” “嗯……” “那宝贝喜不喜欢。”他虎口卡她下颚。 “喜,喜欢。” “说完整一点,喜欢什么。”他说,“被我什么。” “陈祉……”她快哭了,不由得绞他。 她不想说。 他被一下子绞得呼吸一重,克制地给她送上去后,看她满眼涟漪,才把她放下来,“好吧,实在不想说就亲我一下。” 在她这里他是个比较容易妥协的人,不愿意的话就换一种方式,反正他要从她这里得到一点什么,一点点也够。 南嘉很乖地攀他宽实的双肩,又环他脖颈位置,凑过去亲他,很笨拙但吻得仔细,从他下颚亲到眉眼,清清浅浅的唇息,温度都刚好,她越温柔,陈祉在温柔乡跌得越深。 这一层基本都是他们的地盘,除了工作人员不会有外人,十一放外面帮忙看家,门也被反锁,可以再多一点肆无忌惮。 “现在再问你一遍。”陈祉不急不慌,“麻将好玩还是我好玩。” “……你。” “那下次纪意欢再叫你打麻将,你别答应她。”他这才心满意足,抬起她另一条足,像个漂亮的装饰品,悬挂在肩上,到底是跳芭蕾的,一点不费劲拎起来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59节 只是可怜南嘉,大过年的,还要体会下练舞拉伸的训练。 “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宽。”她小声嘀咕,“打麻将怎么了。” 打麻将没什么。 但陪同的十几个男模都不正经。 “想打的话来家里打。”陈祉淡声哄,“不带不相干的人。” “哦。”她似懂非懂,“你是吃男模的醋吗?” “没有。” “没有吗。” “你看我像是喜欢吃醋的人吗。” “不是一般地像。” 陈祉稍稍起来一些,卡她腰际,漆黑碎发自然垂落,眸光锁她小脸,哑声陈述,“嗯,醋了。” 停顿,他补充,“要你哄我。” 南嘉忍不住笑,“不哄。” 陈祉嗓音一哑,圈她,“嗯?” “不会哄。” “要不叫声哥哥让我听听。” “你不是说没有乱认兄弟姐妹的习惯吗。” “你叫的话不一样。” 不管陈祉怎么说,南嘉不情不愿,摇摇脑袋,“不行。” “为什么不能叫哥哥?”陈祉眉间一凛,干脆把她背过让趴靠墙上,“我比你大两岁,叫哥哥不是很正常吗?” 还是说只喜欢叫别人哥哥。 不知道他又吃哪门子飞醋,南嘉背对着人,尾锤骨颤抖快要麻了,低声催促:“陈祉,你可以出去了。” “我也很想出去。”他那张俊美面孔藏着恶劣的笑,语气却一本正经陈述,“可是宝宝它一点不想走。” 她想踹他,“你——”强词夺理。 “你叫声哥哥。”陈祉很有耐心地和她耗时消磨,不知道谁哄着谁,“我帮你把它哄出去。” 第91章 含蓄 很想 可能是刚才的小生又叫姐姐又叫哥哥的,导致他来兴致,仗着自己比她大两岁,非要她喊两句。 节奏跟随他,南嘉手扶墙壁,双足根本站不稳,没留指甲的指尖快要给墙纸抓坏了,闷着低喘的气息,“你这是,逼良为娼。” “让你叫哥哥算什么逼良为娼。” “就是。”她不情愿哼唧,“你不觉得叫哥哥很别扭吗。” “不觉得。”他说,“你可以叫一下我看看别不别扭。” 还想给她下陷阱,她才不会上当。 哥哥这个词听起来更像是引领的年长者,觉得别扭可能是因为她之前有一个哥哥。 一联想到她不随便叫哥哥的原因,陈祉俊美面孔晦暗不明,继续扣腰际把人抵墙上结结实实弄,沉声质问,“不是说想追我,怎么连声哥哥都不愿意叫。” “谁说追人一定要叫哥哥了。” “追人不应该认真点吗。”陈祉垂眸,把她转过来抓过一只软乎惩戒似的放唇齿间消磨着,“你数数,除了给我写一封情书,哪里有追人的样子。” 粉尖都被他咬红了,南嘉眼角也红,有点受不住,声音断断续续,“有,有的。” “说说看。” 她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说不出来吗?”陈祉有预兆,单手将她双手别到背后,另外指腹扣着腰,“说不出来就一直呆在里面了。” “别。” “你好好想想。”他淡淡陈述,“每次是我做的你,再抱你去洗,你新年当天不陪我来这里打麻将,吃男模剥的橘子,我想听你叫哥哥,被说逼良为娼……你说说你有一点追人的诚意吗。” 还没盘点完,南嘉轻咳一声:“哥哥?” 陈祉听见了,停顿片刻,“行吧,算你有一点。” 她又软糯糯叫一句:“祉哥哥。” “行吧,有一半了。” “祉哥哥最好了。”她莺声婉转,“现在呢,还有没有诚意。” 很有诚意了。 猝不及防的撒娇,所有的不满情绪都被拨散了。 陈祉眸色骤深,抱人力道一重,低头吻到锁骨的位置,不自觉磕下痕迹,哑着嗓子,“你好娇啊。” “可,可以出去了吗。”她微微害怕,“要说话算数。” “好。” 看给她吓得,真怕他一直呆里面。 陈祉勉勉强强退走,但收尾的时候还是磨两下,“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叫哥哥。” “那是因为……”她小声,“从来没叫过你哥哥,感到很生疏。” 别的场合就算了,这时候再叫生疏的称呼,不别扭才怪。 南嘉手机铃声这时响起,被搁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她有些虚弱,抬手够不着,拍了下他,“帮我拿一下手机。” 这时候接电话很扫兴,他没动,“不接。” “肯定是意欢打来的,我要是不接的话,他们会觉得我们两个刚才没干好事。” “接了也觉得没干好事。” 毕竟他们一走就是两个轮回。 是个人都能猜到。 “不行。”南嘉在这方面略有羞赧,“不能让他们这样觉得,应该找个好一点理由糊弄过去。” “什么理由。” 她思考半天找不到两个人一起离开的理由。 “就说十一……”南嘉陡然想到外面看门的大狗狗,“说它调皮,我们一起带它出去溜了会弯。” “你不如说给它接生更有可信度。” 南嘉不听他的,挣扎下去,一边拉裙子一边拿起手机,果真是纪意欢打来的。 “欢欢。”南嘉编理由,“我们刚才……” 纪意欢:“你们做完了?” 南嘉:“……” 理由白想。 怎么一下子就被猜透。 “做完就来打麻将,烦死沈泊闻了。”纪意欢飞快说,“他每次都吃我牌,气死我了。” “你不会指望我帮你吃他牌吧?” “怎么可能,你比我还菜。”纪意欢说,“你过来帮我骂他。” “……” 也是给她当上气氛组了。 南嘉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正想让陈祉也快点,发现他除了衬衫被她抓出一些皱褶外,浑身上下斯文矜贵得很,现在从这里出去甚至工整得可以进会议室。 她连胸口的蝴蝶结都被叼下去了,破坏能力比十一还强。 南嘉拧门出去就看到十一守候在门口,它不知道爹哋妈咪在里面做什么,但听话又负责任地帮忙看守放风。 再回麻将桌,南嘉和陈祉目挑心招的状态,和争锋相对的沈氏夫妇天壤之别。 沈泊闻每赢一次,纪意欢都想骂人。 他无动于衷,继续针对她。 他越针对,纪意欢的男助理越给她喂牌,无形中两人形成相对的力。 看南嘉过来,一个姐妹牌友主动给她让位置,巴不得早点逃离战场,而男助理,也被陈祉请走了。 姐妹局硬是变成两对夫妻局。 这兄弟两的手一个比一个黑,她们玩不过他们,就算正常玩,水平也远低于他们。 纪意欢不满,“我们玩点小麻将你们凑什么热闹。” 陈祉煞有介事看着对面,“还不是看我们家菜鸟输太多,过来给她撑个场。” “看看别人家的老公。”纪意欢跳牌时,冷笑,“我自己家的,生怕我赢,连吃我好几把。” “你助理给你点的炮,赢了有意思吗。”沈泊闻淡淡反驳。 “那玩的就是一个乐趣,总比你扫兴好。”纪意欢冷哼,“还是你根本就不会喂。” 话音刚落,沈泊闻出的一个七筒,就给纪意欢胡了。 她眼前一亮,正想夸他两句,沈泊闻面无表情:“手滑了。” 纪意欢的欣喜被压回去。 下一把继续,轮到南嘉出乎意料地碰胡。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0节 她小脸欣喜,“看到没有,谁说我赢不了,这不胡了吗。” 另外三人也没戳穿陈祉给她喂了多少牌。 几局下来,姐妹两的牌运比刚才顺利得多,不是碰就是吃,非常容易听牌胡牌。 “陈祉是我的福星吗。”南嘉沾沾自喜,“怎么一来我就突然变厉害了?” 玩这么多把她还没能看出来,陈祉在给她喂牌,步步为营地喂。 不仅要算自己的牌还要算她和别人的,而她一个菜鸟出牌没有章法,得记全牌推算才能准确喂到她嘴边。 赢了后她兴致勃勃数着自己跟前的小筹码。 其中输了一部分给纪意欢。 陈祉给南嘉喂,沈泊闻给纪意欢喂。 当中间出现六个六万的时候,这场千王给自己老婆喂牌的高端老千局终于兜不住场。 两人默契闭口不语。 “奇怪。”南嘉发出菜鸟疑问,“麻将牌不都是只有四个吗,为什么变成六个,多余的两个是从哪里来的?“ 纪意欢托腮,“可能麻将自己生的。” 南嘉:“麻将还能自己生麻将?” 刚问出声,就听沈泊闻对陈祉冷嘲热讽:“你老婆好像是个智障。” 牌都给她们喂出bug了,还说是麻将自己生的。 陈祉睨他:“难道你老婆脑子很好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也是。” 侃着侃着忘记老婆们就在眼前。 “我说。”纪意欢没好气瞪他们,“你们两个能不能骂本人。” 骂来骂去,受伤的是她们两个。 “沈泊闻。”纪意欢义正言辞,“听到没有。” 沈泊闻没有动静,但也没有再出口怼。 而另一个,纪意欢不好说,把他交给南嘉:“你也管管你老公,他刚才骂我们。” 南嘉正拨弄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个小麻将,懵懂无辜地眨眼睛,“嗯……是有点可恶了,我等会收拾他。” 麻将玩得差不多,该散局了。 “时候不早。”陈祉率先起身,唇际勾着懒洋洋弧度,“宝贝,困了吗。” 南嘉是有点昏昏欲睡,打个哈欠,“有一点。” “那我们回家。” “嗯……”她没有动,看他过来主动张开双臂,“腿酸,你抱我走。” “很累吗?” “不是很累,但就是想要老公抱抱。”她额头埋他胸襟前,刚才在休息室里站着做,腿都麻木了,一点不想动弹。 纤软的身子很轻松捞到怀里,堪比抱小孩,他把她托在臂膀上,“好了,走吧。” “我们走了。”南嘉抬了个爪子笑眯眯挥舞,“下次见。” 纪意欢目瞪口呆看他们先走。 好闺蜜说的是等会收拾他,然后把自己收拾到男人怀抱里去了? 没出息,雌鹰一般的女人怎么能如此屈服于男人。 纪意欢不甘心倏地站起来。 没注意椅脚倾斜,足踝砰地一声撞上去,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站稳。 沈泊闻目睹过程,只字不语。 他对感情迟滞,哪怕有兄弟的例子,也很难上手去学。 “纪意欢。”沈泊闻开口的声音清冷自持,很官方化,“要帮忙吗。” “要。” 在他过来的时候,纪意欢补充:“帮我把助理叫过来。” 她带来的的男助理刚才他们打麻将的时候退到另一个区域。 沈泊闻不管纪意欢不代表他是个大度的人,更不可能帮她叫男助理伺候,纪意欢招呼一个姐妹去叫。 等男助理过来,纪意欢招手:“我脚刚才碰到了,你扶我一下。” 男助理应声过去,“好的大小姐。” 沈泊闻:“你扶她试试。” 男助理不敢。 他是纪意欢的人,不是沈泊闻的,没理由听他的话,就连称呼都是大小姐,而不是沈太太。 但谁都知道,沈泊闻从来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儒雅斯文的外表,暴虐于无形中。 “不让扶是吗。”纪意欢冷笑,“那好吧,给你点面子,别扶我了。” 停顿后,她直说:“直接来抱我吧。” “……” 男助理战战兢兢,犹豫要不要真的去抱她,纪意欢故意和沈泊闻作对,硬是提前站起来,往男助理怀里倒。 双肩前忽然多了一股力,瞬间将她提溜住,拎小狗一样,沈泊闻揽过她双膝,往宽厚的肩侧一扔往门口走去。 “沈泊闻,你他妈干嘛!” “我没妈。”他淡淡陈述。 “你有病吧。” “有。” “放我下去。”两拳打棉花上的纪意欢气急败坏,“臭混蛋。” “再骂就在这里亲你。” 客人不多,但外面的服务生和被请退的男模齐聚一堂,纪意欢不出声了。 沈泊闻似乎在跟陈祉学习抱女孩的手段。 但课程买一送一,把不要脸的手段也学走了。 - 年后这几天,南嘉和纪意欢都没出去再约,老老实实在家休息。 确切地说,不能算休息,她还要给陈祉还债。 之前由半小时欠下的一笔巨债每天都以十分钟的速度增长,她努力地想尽快还清,然而不尽人意,坐他比练舞要累得多,实在忍不了,当个老赖算了。 反正他也不能把她怎样。 债没怎么还,几天下来,她身子莫名其妙虚得很,提不上劲,请医生来检查,一切正常。 纪意欢知道后,给她推荐一个中医。 姐妹严选她信得过,陈祉对中医不置一词,看人来都来了,先给她看着。 vera像个操碎心的老母亲,老中医帮忙把脉的时候,担心得不行,“这几天流感严重,会不会是生病了?可做完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 把完脉后,老中医又查看舌苔,瞳孔,面色情况,问及日常的饮食,休息时间和活动内容等等。 vera一一帮忙作答,比南嘉自己还要了解自己,能细节到每顿饭吃了多少卡路里。 “我看这位太太面色略显苍白,气血不足之征,平时睡眠浅易多梦,阴血亏虚湿气沉重,可以适当补养气血,调补肝肾,温通散寒。” 老中医上了年纪,胡子发白,表情颇为严肃。 说的话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vera直接问:“那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 “这几日是不是睡眠不足,没有按时休息,运动量过多导致体虚?”老中医看向南嘉。 南嘉思忖,“这个吧……” “怎么可能呢,我们太太每天晚上九点睡觉,早上十点才起,睡眠肯定是够的,还有运动量更不可能过多,她舞团都已经放假了,平时在家里只练舞一个多小时,不应该体虚啊。” vera振振有词提出自己的质疑。 小太太的饮食起居都由她来照顾,这方面出现问题不都是她这个女管家的责任吗。 “老中医先生,您要不再仔细看看。”vera说,“是不是脉把错了,我敢打赌,小太太肯定不是您说的那样子。” 老中医摸摸胡子,没有再重新把脉,而是看向当事人南嘉,“奇怪,目前是这样诊断的,这位太太您自己好好想想,最近是不是做了很多容易疲劳的事?” vera十分笃定,“肯定没有的。” 南嘉心虚,脸蛋绯红:“那个,夫妻之事也算吗?” 这话一出,整个厅室安静了。 “当然算。”老中医点头,一点不意外,拿笔在纸上刷刷写着,“这很正常,现在人年轻气盛,很多都容易体虚。” “哦……”南嘉低头,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她还是被动的,但凭什么虚的只有她。 “给你开个方子。”老中医说,“太太您湿气重,气血还有不足,日后备孕的话需要好好调理一下。” “好。” “这几日尽量多休息,避免夫妻事,保持心情轻松。” “知,知道了。” 自从南嘉说出实情后,vera再没有据理力争过。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1节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照顾好好的小太太,精力全被少爷抽走了。 而罪魁祸首丝毫没受影响,老中医只给南嘉开药,又建议她多去其他地方走一走,港岛湿气略重,他们住的又靠山靠海,抽干机只能够维系室内的湿度。 当晚,一副中药就端到南嘉跟前。 她弱弱问:“我能不喝吗……” 导致她喝中药的男人一本正经地哄:“不行,宝宝,要吃够一个疗程的。” “你还有脸说,还不是因为你。” “嗯,是我不好。”他很有诚意地道歉,略带笑意,“我没想到我们宝宝这么柔弱,今晚尽量早点结束。” 能练一天的舞,但那些事做三小时就撑不住了。 南嘉:“你没想到的事多了。” “还有什么。” “我打算明天去外婆家调养。” 陈祉静默。 他似乎没洪水猛兽到逼她分居的地步。 他还没说话,vera严肃警告:“太太的想法很好,少爷你让她多休息几天吧,元宵节过完她还要回舞团演出呢。” 陈祉暂时没法离开港岛,长辈在外,港岛事务都交给他了。 晚上回去休息。 南嘉被中药苦得连吃几块椰子糖也没压下去气息的苦涩,继续喝水压制。 陈祉从浴室出来,顺其自然把她捞到手里,低头去亲她,涩苦和椰子的甜香混杂在一块儿,格外让人留恋。 她还没走,他已经很想她了。 “今晚能休息吗。”她双眸盈盈,“我有点累。” “好。”他揉揉她的发,看她疲乏小模样,“我之前做你很久吗。” 他没计过时,不会主动停,都是她实在受不住才停。 “很久。”南嘉点头,“中医都说了,我睡眠不足气血虚。” “那怎么办?”他指腹轻轻探过去只覆两颗软桃子上,“谁让你招我喜欢,进去了就不想停下来。” 爱她没有尽兴的时候。 陈祉没一会儿给自己玩出火来,不能碰她,只能独自去浴室。 老家那边一切安好,南嘉过去后住了三天,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哪哪都是小时候的回忆,镇子保留很多年前的年味,各家挂香肠,做灯笼,集市更热闹,摆了玩具枪和套圈摊位。 外婆回到老家后精神气好了不止一点,当天回来后神志都清醒了,被隔壁大妈拉过去说家常,听说谁家偷人的八卦,更是两眼放光,要不是护工把人带回来,老太太能和人唠半宿。 第四天,南嘉猜测陈祉要来找她。 难为他能坚持这么些天没过来。 他这次没搞突袭,给她报了来的时间,南嘉以为晚上才到,出门准备买菜,意外撞见提前过来的陈祉。 这边温度比北城好一些,他依然没有穿厚衣服,长而薄的外套,染着冷空气的味道。 她小跑过去,捻他衣领,“你怎么又穿这么少。” “是有点冷,给我抱抱取暖。” 她主动抱他劲瘦腰际,甜甜一笑,“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很想。”陈祉垂眸,“但是想的时候又很开心。” 看不见她,光想到世上有和自己共鸣的爱人存在就是一件开心的事。 如果看到她的话,那会更开心。 思念是爱意的另一种表述方式。 “那你什么时候走?”南嘉问。 “我刚来你就赶我走?”陈祉低哼一声,“没良心。” “我这不是怕你住不惯这里。” 这里只是一个小镇,没有广场没有连锁酒店,他住外面肯定不习惯,家里也很简陋。 大少爷住不习惯很正常。 陈祉:“吃过晚饭再走。” “这么快啊。”她诧异,“你很忙吗。” “嗯。”他说,“你希望我多留几天吗。” “还行吧……” “亲我三下,可以多留三天。” 她不是很想耽搁他工作,又希望他留下来,试探性地凑过去,亲了下左右侧颜,“真的吗。” “还有一下。”他掐她腰际,将她抱起来,“亲完就留下来。” 南嘉踮起脚尖,亲了下唇际后,眉眼笑弯,“那我亲你四下,是不是可以留四天。” 她还想亲的时候,被陈祉躲开了。 他低声,“不行。” “怎么了?”她疑惑,“不留就不留,亲亲也不行吗。” 他还是没动。 以前别说她踮起脚尖亲他了,基本都是把她举起来或者自己低头方便她来亲。 周遭安静,南嘉没有发现丝毫异常,看他难得沉静含蓄,故意凑过去,“你不想给我亲吗?” “等等……” 他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主动环住他脖颈,“等什么,几天不见,你不会害羞了吧?” “宝宝。”他视线一抬,想笑又装正经,“有人。” 她一惊,下意识回头,入目的是栅栏前围站的几个中老年妇人,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邻居婶婶,是来找外婆唠嗑的,但没想到院子外面有更好看的戏。 空气诡异沉静。 “那个……”南嘉故作淡定,“给婶婶们介绍下,这是我老公。” 一个婶婶磕着瓜子,“不用介绍,我们都看出来了。” 除了老公,谁会在外面亲亲我我。 她想就地找个地洞钻下去。 强颜欢笑送人走后,她额头往他衣襟前一埋。 没了刚才调戏他的劲,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陈祉淡笑,“怎么了宝宝。” 她脑袋还是埋着,“呜。” 没脸见人了。 第92章 儿童床 好想老公啊qaq 不想第一时间面对婶婶们,在外面磨磨唧唧耗几分钟,南嘉才陪陈祉一块进堂屋。 这里有两个婶婶,还有个小孙女,正陪外婆絮絮叨叨唠八卦,围裙一卷手一拍,方圆百里的八卦无处躲藏。 “外婆。” 南嘉领陈祉过去,这几天外婆精神状态好转,以为她能认出他们,外婆却耷拉眼皮,态度不温不淡,“自己找地方坐。” 老式的沙发和木椅座靠墙壁,清理过岁月痕迹依然沉重,地板散落一地碎瓜子壳,小孩刚才吐出来的苹果核,烟火气浓郁得养尊处优的少爷肯定难以适应。 南嘉小声和他咬耳朵:“你确定要在这里住三天吗。” 陈祉:“你能住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住。” “楼上还没有准备你的房间。” “不能和你一起?” “我床太小了。”她说,“还是很久以前的。” 为了给外婆保留过去的记忆,这里的格局基本没有变化,添置新家电但不会扔掉旧家具,基础设施保留原先的不变。 “床小没关系。”他声音慢悠悠放低,“可以上下。”更方便了。 有人在,她只能干瞪他一下。 大人们唠嗑,那边小女娃无聊,好奇朝他们看着。 “那小孩怎么一直盯着我看?”陈祉问。 “不知道,可能觉得你是个坏人。” 陈祉不信,稍微走近一些。 小女娃怀里揣着个洋娃娃,睁大眼睛一动不动,脑袋抬高很多才能看到他,看的入了神,手里的娃娃不小心掉下去。 陈祉捡起给她递去,小女孩没接。 “不会是想送给我吧?”他没和小孩子打过交道,回头问南嘉:“没想到我挺招小孩子喜欢的。” 话音刚落,小女孩“哇”地哭出声,往地上一坐,旁边婶婶见此,忙把她抱起来,“怎么了?” 小女孩抽噎,“怕。” 婶婶问:“怕什么?”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2节 “他。”小女孩指向陈祉,不敢多看他一眼,缩到家人的怀抱里。 南嘉从他手里拿过娃娃,过去递给小女孩。 安抚完那边,她凑到他跟前,难掩笑意,“这就是你说的招小朋友喜欢。” “和我没关系。”陈祉说,“我没惹她就哭了。” “可能是你长得太高。”南嘉说,“又不苟言笑,冷漠得让小孩子觉得你是坏人。” 但真正想拐小孩的,反倒眉慈目善的。 陈祉内外和小孩子喜欢的温柔不沾边,剑眉星目,五官轮廓凛冽,说话音色磁性低沉,普通话倒是标准,尽管没有港岛的口音,但和这边格格不入,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陌生的外地人。 陈祉:“你小时候胆子也很小吗?” “没有,我挺大的。”她思忖半晌,“我记得过年的时候,我还玩过摔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扔出去会炸的那种。” “好玩吗。” “嗯嗯,我以前还拍过照片呢,找给你看看。” 家里有相册,放十几年了,南嘉凭记忆翻箱倒柜很久找到一沓,上面被塑料薄膜包裹,掸一掸灰尘,整体不是很脏,只有边角被氧化泛黄。 照片上缩小版的她完全是个糯米团子,皮肤皙白眉眼灵动,扎着这里流行的两个小辫子,很有国风宝宝的俏皮可爱。 第一页是她的全家福,她父亲经常出差不在家,照很多照片互相留恋,外婆生病之前,家里条件尚可,父母放假的时候会带她去游乐场,动物园,每张照片都带着三个人的笑容。 南嘉随方清喜的美人骨相,小时候眉间就略有相似,水汪汪的大眼睛,两颊白里透红,处处稚嫩天真,穿着漂亮的花裙子,一看就知道被养得很好。 父母也是琴瑟之好,举案齐眉,洋溢幸福笑容,如果当年不出意外的话,会是非常幸福的家庭。 后面是南嘉单人照,扔完鞭炮后捂住耳朵的照片,还有被邻居家大鹅追着咬狼狈的照片,调皮的时候有,文静的时候也有,小小年纪抱着芭蕾舞赛冠军杯,面对摄像头优雅从容。 看久了,陈祉仿佛融入她曾经的生活里,指尖隔着透明塑料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她兴致勃勃问,“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爱?” “小时候看着挺乖,现在怎么这样。” 她不满拉他胳膊,“哪样?你说清楚。” “就这样。”他淡笑,“跟个小辣椒一样。” “我以前也这样。”她振振有词,“我妈说是遗传。”她们家女性表面婉约,但各有各的性子,她打小就这样,只是被定格成照片,不大看得出来。 “照你这个意思。”他顺势接话,“那以后咱们女儿……” 陈祉说到这里,尾音霎时止住,一动不动的瞳孔倒影她困惑又好奇的面孔。 “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她轻哼,“怎么提到女儿了?” “随便想想。” 随便一想就止不住,想象他们的生活里多出一个和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软萌可爱的小公主,穿漂亮蓬松的小裙子踩精致的羊皮鞋,作为陈家下一代继承人上下都会当祖宗供着,小公主被养得娇气又调皮,可能会到处闯祸,但也会奶声奶气叫爹哋妈咪撒娇。 那样幸福的场景,只能存在幻想中。 陈祉长指继续往后面翻,相册厚重,但相片只放了三分之一,后面戛然而止,故事停留在事故之前。 “我妈说相册容量足够我放一辈子照片。”南嘉翻到后面的空白页,“但我现在都不怎么拍照了。” 连相册都落很厚的一层灰,快被人遗忘。 “以后慢慢放。”陈祉说,“未来还很长。” 后面还会有很多幸福的生活,填补她之前的空缺。 到晚餐时间,南嘉陪陈祉去餐厅,厨房没有提前按照大少爷的口味准备菜肴,所以布的都是符合外婆喜好的当地口味。 大少爷刚才信誓旦旦要留下来,看到餐桌上的糖拌西红柿和甜到滴油的红烧肉时沉默了。 南嘉也不太爱吃这些,厨房都是以外婆口味做的。 往港岛开的苏式私房菜甜度到底还是保守了。 老厨师回头弄两道粤菜系,晚餐凑活结束。 南嘉抱有怀疑,“你真的确定要住三天吗?现在走还来得及。” “住。”陈祉坚定。 他正要端杯子喝水,手边一空,外婆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提溜着开水壶。 “大冬天怎么能喝冷水。”外婆说着,给杯子倒上热开水。 饭吃不好就算了,大少爷现在连口冰水都喝不上。 陈祉耷拉眼角,还得道谢,“谢谢外婆。” “谁是你外婆,不要乱叫。”外婆说,“你是清喜的男朋友,得叫我一声阿姨。” 老人家意识又错乱。 把南嘉认错女儿,陈祉认错女婿。 外婆给南嘉倒水,“饭后该吃药了,别老是让我提醒你。” “知道了。”南嘉乖巧。 老中医的药方子熬好后塑封放冰箱冷冻,会有阿姨提前取出煮热。 中药方苦得不行,碗刚放到她跟前,她就涩苦得皱眉。 “有这么苦?”陈祉问。 “嗯。”她把碗往他跟前一推,“你尝一下。” “我又不虚。” 居然笑她,她不乐意,两个人做的事情凭什么她要大补气血,他一点影响没有。 陈祉不用尝,隔远一点都能闻到中药浓郁的异味,中药难喝的地方不只在于苦,还在于刺激的酸涩,难为她之前一个人坚持喝了几天。 药还热乎着,得慢慢品尝,过程不是一般的煎熬。 “已经吃了四天,感觉好很多。”南嘉嘀咕,“剩下的不想吃。” 陈祉没来得及开口,外婆立马教育:“不行。” 她手里多个打扫卫生的鸡毛掸子,到处挥舞,“快点吃完,别让你妈操心。” 南嘉仿佛能从外婆认错人的语气里,捕捉到母亲以前被管教的生活。 那场事故,明珠是罪魁祸首,外婆也脱不了责任,一切源自于她对女儿过多的关心和掌控,那个年代家里只生一个女孩子是非常难得的,外婆对这个女儿爱护有加,盼着她成龙成凤,怎么都想不到女儿恋爱脑,非要嫁一个穷小子。 穷怕的小老太接受命运馈赠的重金,不仅是因为她是个财迷,也因为她希望女儿过得更好,不该拘泥于小镇上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家庭主妇。 过于偏激的想法才导致她酿成悲剧,众生抱憾。 南嘉拿调羹搅着深棕色的药碗,磨叽一会儿,当着小老太的面不敢不喝。 “再不喝就冷了。”陈祉抬手拿过碗里的勺子,“要不我喂你?” 她还是没动,他干脆把人拉到怀里来,哄小孩似的,“来,张嘴,乖。” 她皱眉头被他喂着喝口药,“这药苦死了。” 他低头亲了亲唇际遗留的药液,是很苦,“但是我们嘉嘉很甜。” “你好肉麻。” “再喝一口。” 她被哄着,不知不觉把药给喝完了,门口的外婆刚打扫完,看到她坐在陈祉怀里,他一手拿勺子和碗,恩爱得不像话。 “还没结婚就这样不害臊。”外婆嫌弃,“以后还了得。” 陈祉:“我们结婚了。” “清喜户口本在我这里,你们怎么结的婚。”外婆不由得拿鸡毛掸子隔空指了下,威胁,“楼上房间收拾好了,你小子今晚去三楼睡。” “我住三楼?” “怎么,没结婚你还想和我女儿睡一个房间?”外婆冷肃。 南嘉轻咳一声,“三楼的空房间不是书房吗,他可能住不习惯。” “爱住不住。”外婆坚持,“不然就走。” 反正她不可能让这两人住一起。 陈祉看南嘉:“那你住哪儿?” “我住二楼。” 还是一东一西的位置,两人想见个面都得上下楼梯。 被外婆的鸡毛掸子指着,陈祉没法反驳,佯装先答应,之后再说。 这一趟果真是艰辛,没吃的没喝的也没老婆抱。 外婆走后,南嘉故作惋惜,“真可惜,今晚只能委屈你去睡书房了。” 他看不出她一点可惜样,“你希望我去书房吗。” “当然不是,三天不见,我也很想陪你一起睡的,但是外婆把我们认错了,不让我们在一起。” 他掐着她腰,“哪里想我,我怎么看不出来。” “……都,都想。”她指尖勾他心口的衬衫,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这里想,那里也想。” “附近有便利店吗?” “有,怎么了?” 陈祉来时压根没想那事,所以没有准备t,在她刚才虚与委蛇之前,出于她健康考虑,他也没这个想法,奈何她一直贱兮兮的撩拨。 他牵她手出去,“买t。” 南嘉懵然,真要祸从口出。 “你今晚想干嘛?不会想半夜偷偷找我吧,这要是被外婆发现的话,你绝对没好果子吃的。” “外婆很凶的,我小时候怕得很,你要是挨打的话,那我不护着你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便利店,不是连锁的,一家小破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3节 看到货架上一排包装,南嘉小脸又红又热,躲他身后,别在这里又遇到了熟人。 陈祉给她拎出来,“你喜欢哪种,挑吧。” “……我都行。” “那都要吗?” “你买那么多做什么?”她惊觉,随手拿起一个,“一盒就行了。” “等等。”陈祉摁住她手腕。 “又怎么了。” “买小了。” “……” “宝贝你怎么这么马虎。”他煞有介事,“你用那么久怎么连你老公尺码都不知道。” “闭嘴。”她又挑了一个,“这个行了吧。” “不太行,但也没有更大的了。”他对小店铺的选品不是很满意,将就用着算了。 南嘉有些后怕,“你确定要过来吗?” “你不想我?” “没有。”她小声,“我这不是怕你被外婆打嘛。 “不怕。”他轻描淡写,“挺刺激。” “……” 结婚了后还能体会一下早恋被家长管制的偷感,也算是别样的cosplay了。 买完回去,看外婆正站在院前。 南嘉下意识和陈祉松手,“外婆……” “去哪儿了?” “去外面随便逛逛。”她说,“怎么了。” “时候不早,可以休息了。”外婆说,“走吧。” 痴呆归痴呆,这些事上外婆可不傻,早就料到陈祉的预判,为了监督他们,分别接两杯水,打算放在两个人的放门前,谁要是出去的话,水杯就会倾倒。 外婆先送南嘉去房间,叮嘱道:“早点睡觉,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 “咱们家的女孩一定要自重。” 她点点头,回头发现陈祉在看她,暗中指了下外婆,然后小手一摊,看似表示无奈,实际眉眼笑弯成小月牙。 难掩她内心里的小得意。 故意嘲讽他没法心想事成。 餐具都准备好了,但是能看不能吃。 回房间后,南嘉给陈祉消息。 【怎么办,好想老公啊qaq。】 【没有老公的晚上真的好无聊呀/猫猫探头。】 【t都白买了,要不你自己动手用了吧。】 书房这边同样操作,门口前水杯放置,第二天早上前,陈祉不能走动,他坐在类似行军床上,长指攥着手机,瞄到那两条信息后视线一凛,隔着屏幕能想象到她现在有多嘚瑟。 陈祉:【真的想我吗?】 南嘉:【嗯嗯。】 【开视频。】他说,【我想一边看你一边动手。】 【外婆说了,早点睡觉才是乖宝宝。】南嘉迅速遁走,【晚安,好梦。】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根本就不想要他,非要撩拨。 不到一天的功夫陈祉算是体会到人心险恶的庭院风情。 天亮,隔壁鸡鸣声响起。 南嘉习以为常,听到后只是翻个身就继续睡去了,隐约做了个被剥光的梦,她眉尖蹙蹙,想提被子盖好,手不知道抓到什么,不是被子而是管子。 天没亮,困得不行,不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感觉人被掰开,带着清晨的凛冽冷风气息萦绕周边,随后走到丛中拨开蔷薇花,动静明显她终于惊醒。 窗帘半拉,光线暗淡,她猝不及防对上深邃隐忍的瞳孔,低呼:“陈祉。” 下意识想去拿手机,“现在几点了?” “我都在你里面了,你怎么有心思问我几点了?” “可是……”由于是侧着的,她只能看到他清冷矜贵的面孔看不到别的,话音落下之后她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他那里,而不是时间。 很少侧着来,不太适应,还是在老家的小破屋子里,但1.2米的极限宽,发挥作用有限只能将就着弄。 到底是年岁久了,动一下木板吱呀呀地奏乐,使得本就克制的陈祉不得再收敛几分。 怀里的人刚醒,尾音透着婉转的哑意,低哼一声又自己捂住嘴巴,小声问:“陈祉……你门口没有杯子吗……” 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有啊。”陈祉说,“外婆给我放了三杯。” “……” 外婆防贼一样防着他,生怕他来找南嘉。 “那你过来的话不怕杯子洒了吗?”南嘉隐隐担心,“外婆真的会打你的,你要不赶早上的飞机离开吧。” “走什么。”他俯身咬她耳际,“你不是很想我吗,我不得在里面待个几小时。” “有吗。”她心虚。 “还说没有我的晚上很无聊,现在呢?”他从背后捏着一只,冰冷指尖刚好压住小巧的尖,淡笑问:“还会无聊吗?” “不,不无聊了……” 不同于之前,可能木板的缘故,不得不收着点力,收的时候他很压抑,但她很喜欢这样舒缓的慢节奏,调整方向后,细白的足主动环劲腰相迎,绯红的眉眼间透着羞赧含蓄的美。 中药效果不错,精神气恢复不少,会勾人了,后面陈祉没经住盈盈双眸的媚然,收尾的速度恢复从前。 一不小心,木板嘎吱两下,忽然断裂。 “什么声音?”南嘉听到了,暗觉不好,但没力气去看,低声:“板子是不是被你颠坏了?” “不知道。”他无心于外界的风吹草动,继续住她里面感受温热,“坏就坏了,这破玩意早就该坏了。” 1.2米的床,简直违背人类设计。 “本来就是我以前的儿童床。”她轻哼,“好了,你出去,我去看看。” “再待一会。” “不行,出去……”南嘉抬脚。 分开后,她随便裹个毯子,下去查看情况,中间断了两块板子,也不怪陈祉,床板经年失修,早就该报废。 陈祉把她重新抱回去,“你身骨寒,别光脚。” 太阳照来,他简单穿戴,大致扫了下房间格局,“让人今天送个差不多的新儿童床来暂时用着。”这里他们不常来,没必要四处翻修,可以继续保留老人家的回忆。 南嘉看他要走,“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过来的?” 陈祉整理袖扣,言简意赅,“翻窗户。” 楼上没有防盗窗,还有个小阳台,以前几百楼极限运动过墙,经验丰富,对这种小楼层不在话下,他从书房窗口翻出去后随便两下轻松就从三楼过到二楼。 “那还要翻上去吗?”南嘉问,“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会。” “不行——”她下意识抓住他衣角,“你还是从门口走吧。” “你不是会被外婆看见。” “看见就看见,大不了挨打。”她说,“那你就说我叫你来的,打我好了。” 陈祉笑,捏捏她绯红未褪的脸蛋,“怎么可能。” “反正不许走。”她干脆从后面抱住他。 她对这里的楼层有阴影,就算概率很小她也不想他冒险。 陈祉:“这边阳台很宽敞,还有腰线层,不会有事的。” 她仿若没听见,忽然松开他,往门口走去,直接给门一推。 这下,外婆给他们的禁线已经突破,没必要去翻窗户。 为了防止外婆查细节,她又找几张废纸,走到垃圾篓前,盖住里面的小气球,不知道是不是没包好,气球似乎遗漏了一点。 门口忽然传来楼梯的动静。 “完了。”南嘉过去拉他,“外婆来了,你快走吧。” 老年痴呆的老太太,偏偏耳朵好使得很。 陈祉没来得及离开,老太太的速度更快一步,听到水杯的动静,第一时间拿着鸡毛掸子急匆匆赶来,一脸严肃地出现在门口。 “怎么回事?”外婆看着陈祉,骂道,“你这臭小子,谁让你大半夜来她房间?” “不是……外婆,哦不对。”南嘉提前挡在前面,“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那是什么。” “他是。”她犹豫,“早上才过来的。” “这不是一样吗?”外婆气急败坏,“我一进来就看你们搂搂抱抱,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结婚之前要分开。” “我……”南嘉很想说她不是方清喜,可见外婆默认她是女儿,没法反驳。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4节 “阿姨。”陈祉比她淡然得多,“您放心好了,我刚过来,什么都没做。” “刚过来?” “您刚才不也听到水杯的声音了吗,我刚来。”陈祉说。 “那你来我们囡囡房间做什么。”外婆看向里面,倒是很干净。 “她床坏了。”陈祉说,“我是过来帮她修床的。” “床坏了?”外婆不可思议,“怎么坏的,昨天不还好好的。” “可能最近胖了。”南嘉补充。 外婆将信将疑,“这小伙子还有修床的手艺吗?” 南嘉心虚点头。 外婆:“修的怎么样,我看看。” 在老人家威逼利诱和鸡毛掸子的威胁下,两人不敢不给看。 外婆走到刚才激战后的破床侧前,没细看就听砰地一下,两条木腿也断裂,刚才摇摇欲坠的床面,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散架,似乎在表述它的不满。 根本不是自然损坏,更像是人为的。 “臭小子敢骗我——” 在外婆鸡毛掸子抬起来之前,南嘉已经拉着陈祉的手迅速开溜。 第93章 怀孕 一个月身孕 南嘉带陈祉下到一楼,让他暂时出去先躲一会儿。 外婆神智不清,一直把他们认错,陈祉留下来的话少不了一顿教训。 他没有动,长身玉立,闲散淡笑,“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一个人和外婆慢慢说。” “外婆不会打你吗。” “不会,外婆只想打你。”南嘉笃定,外婆疼妈妈,舍不得打她。 在外婆下楼之前,她赶忙把他推到另一个房间。 等老人家消消气或者回复神志再放他出来。 回家一趟没想到还能体会下母亲和父亲当年的遭遇。 避免刺激到外婆,南嘉尽量扮演好方清喜的角色,微笑应对。 生怕勾女儿的野男人跑了,老太太气势汹汹下楼,动作干净利落,小碎步飞快,结果只看到南嘉一个人,她瞠目:“你男朋友呢。” “他有事先出去了。”南嘉手背在后面,乖巧低头认错,“早饭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混账东西。”外婆破口大骂,“拐了我女儿还一个人溜走,等回来看我不打死这个宗桑(畜生)。” 要是留下来挨顿打就算了,偏偏溜得比谁都快。 外婆气不打一处来,鸡毛掸子一挥,无意挥舞到壁柜,上面的老十字绣框架从两米多高的地方摇摇欲坠。 南嘉只觉背后传来一阵风,一股力把她拉走。 感觉到熟悉的拥抱和气息,她懵然,紧接着听到碰撞声和地上的噼里啪啦碎裂声。 她抬头,“陈祉?” “地上有碎片,别乱动。” 怕外婆真去打她,陈祉被她推到房间后就在另一边等着。 没想到鸡毛掸子没打到,差点被东西砸伤,还好距离够,他及时过去将她拉走,在框架落下抬手稍稍挡一下。 “外婆。”陈祉抱着怀里的人,看向老人家,“应该没事吧。” 外婆在另一个方位,没被框架碰到,但她被眼前的玻璃碎片吓得失去血色。 “你有没有事?”南嘉下意识扒拉他胳膊,“刚才是不是碰到了。” “没事,只是挡一下。” 框架宽大但并不重,她卷起他袖子看好一会儿确定没事后松口气。 外婆意识到是自己失手弄翻框架,是这个野男人护住她的女儿,她看陈祉的眼神不再那么凶横,早饭时也不提床板断裂的事。 危机暂时解除,饭罢南嘉陪外婆择香菜。 老辈人把劳动刻在骨子里,有阿姨伺候,每天依然想找点事做。 “清喜啊。”外婆坐在小凳子上,苦口婆心,“你是真喜欢那个男的吗。” 南嘉系碎花围裙,温婉柔声应了下,“嗯。” “人品还行,就是家庭条件不太好,你跟他要吃苦头的。” 外婆把陈祉当女婿看待,以为他是个穷小子。 南嘉默然,外婆要是清醒一点了解一些陈家的话,不得兴高采烈把她卷起来送陈祉床上。 “没关系,我不怕吃苦。”南嘉笃定,“我喜欢他就够了,这辈子只认他一个人。” 外婆深沉叹气,除了成全,无可奈何。 陈祉慢悠悠走来,“宝宝,需要帮忙吗?” 刚亲昵喊完,被老人家凌厉的眼神瞪回去,他正正脸色,“嘉嘉,需要帮忙吗。” “不用。”南嘉抿笑,“你又不会。” 择香菜需要耐心,他一看就不是做这种活的人。 见他主动帮忙,外婆态度稍微好转,“你小子要是没事的话,帮我去菜场买点葱和肉。” “外婆,这些食材厨房不是有吗?”南嘉说。 “我就让他买怎么了?”外婆说,“男人就应该多做点家务事。” 南嘉推推陈祉,“那我陪你去。” 外婆:“你回来,让他自己一个人去。” “他不会买菜。” 外婆不容分说,“让他去。” 南嘉摸鼻尖犯难,这次真不是她偏袒陈祉,怕他别到时候把韭菜当葱买回来了。 “没事。”陈祉没拒绝,“我去买。” 南嘉送他到院门口,“你知道葱长什么样吗?上面是青的,下面是白的,别搞混了。尽量挑新鲜一点的,叶子要翠绿的,还有肉的话要五花的,你知道怎么挑新鲜的吗。” “放心。” 他似乎胜券在握。 等离开庭院的视野后,陈祉走到一辆宾利前,招呼助理,“你去找两个脑子灵活的人。” 助理一听,立马警局:“少爷是有大事吩咐吗。” “嗯。” “什么事?” “帮我去菜市场买点葱,记得找有买菜经验的人。” 助理以为自己听错,见那位爷煞有介事,不像开玩笑,只好兢兢业业去办。 跟随陈祉来的这批保镖团队里,脑子灵活不少,可个个糙老爷们,能认全枪的品种,就是没人有买菜经验。 非要交给他们的话没准要把事给办砸了。 “一群饭桶。” 陈祉只能自己先去看个情况。 菜场这时候的菜是最新鲜的,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不会买错。 事没办好,助理战战兢兢跟随其少爷左右,身后还有八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其中两个是近卫,虎背熊腰的壮汉,戴黑色护目镜,走路带风,险些要将小商贩的摊位上塑料袋给掀了。 一行人刚到菜市场门口,气宇轩昂,所到之处仿若寸草不生,路过的狗都可能会挨巴掌,路过的人更不必说,立马退避三舍。 菜场摊位杂乱,鱼肉腥味浓重,香料扑鼻,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的陈祉就差捏着鼻息往前,没留意自己团队的规模有多骇人。 在港岛这样出门不罕见,其他豪门少爷们也大都如此。 陈祉走到一个卖蔬果的摊位前,一眼看见大葱和小葱分别堆叠,南嘉吩咐多此一举,他不至于认不出葱。 是否新鲜看表面即可,没有泛黄缺角的话,基本都是新鲜的。 “老板。”陈祉单手抄兜,肩上盖着助理刚才给他临时披的黑色长大衣,矜贵优雅得和这里格格不入,让里头老板虎躯一震。 陈祉指了下,“我要这个。” 老板目瞪口呆,含糊不清应一句后,连忙拿塑料袋给大葱小葱装起来,余光瞥到他后面的保镖团后,双手止不住颤抖。 递来时陈祉没动,助理代劳并询问:“多少钱。” “不,不要钱。” “为什么不要钱?”陈祉问。 “不,不为什么……几根葱而已。”老板边说边往后退。 没说多少钱,助理只能估摸着掏出一沓钞票放在摊位上。 等去买肉的时候,老板也是一个态度,看助理非要递钱过来,才颤颤巍巍伸手去接。 十来分钟的买菜过程,愣是给平时里熙熙攘攘的菜市场给弄得人烟寥落,几家小门店干脆闭店了。 陈祉任务完成的不错,外婆对他的态度又好很多。 “小镇居民真热情。”陈祉说,“买东西都不要钱。”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5节 “啊?”南嘉疑惑,“怎么可能。” “不信你问他们。”他指了下后面的八个保镖。 八个保镖默契点头,表示少爷说得对。 南嘉:“……等等,你带他们去菜市场的?” “嗯。” 浩浩荡荡得跟黑一社会一样,这谁还敢要钱。 昨天吓哭小孩就算了,早上又把街坊邻居给吓个遍。 这要是再继续留下来,少不了议论纷纷。 晚上,南嘉房间重新更换一张崭新儿童床,宽度1.8,够两个人,这次外婆没有强行分开他们,陈祉理所当然住她这边。 “我们明天回去吧。”南嘉说。 “怎么。”陈祉说,“这里不挺好玩的。” 他在哪里无所谓,有她的地方就行。 “几天药吃完,感觉身体好很多,想回家了。”她胡乱编理由。 “好了吗,我看看。” 他有模有样捏捏她红润的小脸,“是有血色了。” “纪意欢推荐的老中医还不错。” “他们也看过中医吗。” “嗯。”她正在抹护手霜,点头,“她情况和我一样血气不足,应该都是因为……做得太频繁了。” “你们私底下还聊这些。” “好朋友聊天这不很正常吗。”她哼唧,“基本什么都聊,之前在英国的时候我就听她讲和沈泊闻那些事。” 纪意欢藏不住事,能讲的都给抖落出来。 “哪些事?”陈祉轻轻拧眉,“你不会把我们的事也和她讲了吧。” “我讲得不多,只是稍微提一下。”南嘉轻咳,“讲了点时间什么的。” “那你们两个姐妹探讨后有没有结论。” “什么结论?” 他把她拉过来,唇息触碰到耳际,“你老公和她老公,谁厉害。” “……” 这没比过。 姐妹两只是互相抱怨下晚上睡眠时间不够,南嘉觉得她是最累的,纪意欢觉得她也累得不行。 姐妹比较的地方,和男人关注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我哪知道。”她面红耳赤,想挣扎又被他困死,“你,你自己去问沈泊闻呗,你们身体力行,不是更清楚吗。” 实践者不比被动方更了解数据吗。 “不想问。”陈祉说,“怕他自卑。” “……” 好不要脸。 他又把人拉来一些,南嘉基本坐他怀里了,隔着衣物感知到升高的温度,她脸颊热红一片,“你们时间应该差不多吧?” 根据纪意欢的描述,她们两个的睡眠时间差不多,那他们的时间相差不到哪里去。 “还聊了什么。”陈祉淡淡问,“长度聊了吗。” “没有。”她额头一沉,“你想哪儿去了,这太隐私,我和她没聊过。” 他亲她耳际的碎发,“那宝宝知道你老公的吗。” 她被他双臂交叉抱住,每个字音都烧火似的烫下来,羞赧得咬唇,“不清楚。” “用这么久你不清楚?” “我……”就算背对着她也被几句话弄得说不出话来,“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来量一下。” “啊?” 他亲亲她耳垂,“去找个尺子。” “家里怎么可能尺子?” “那你用手量。” “我觉得找一找应该还是会有的。”南嘉迅速从他怀里挣脱,有模有样在书桌前一顿翻找,不出意料,还真的给她找到文具尺。 但这个尺子是十公分的小尺子,肯定不够量的。 她带着尺子回到陈祉跟前时,他挑挑眉:“你确定是我尺子量我而不是我量它?” “将就用。”她把尺子丢过去,“你要是信不过就自己量。” “我刚才说你来量。” “我可以拒绝。” “你穿衣服不也看尺码,量一下我怎么了。” 南嘉算是体会到了,外婆是真的为她好,她就应该把他送回书房去,一个人孤单寂寞冷算了,别老是整出这些是非。 她磨磨唧唧一会儿就是没动静,看他没有退让的意思,试着询问,“我想关灯。” “关灯看不见。” “那你自己量。” 双方各退一步,灭灯后房间里昏暗朦胧,南嘉感觉自己被他抱过去,双膝半跪,视线乍然从亮的地方转换,出现短暂眩晕感,摸索间似乎要量的又长了点。 文具尺刻度显然不足。 “我说了这个尺子不够。”她嘀咕。 他慢悠悠提醒,“你可以拿手标记一下,再量剩下的。” 量尺子的过程煎熬,准确度也不行,南嘉迅速简单量完后丢下尺子也放开了他的。 陈祉像是刚体检完,“多少?” “看不清楚。”她脸蛋发烫,唇间的字音也发烫,一个音节地蹦跶出来,“好像十几。” “十几?” “二十几……” “到底多少。” “大概就是两个尺子吧。”她轻声说,“但是有误差,具体不清楚。” 能大致量出来就已经很好了,没开灯没有好的刻度尺,陈祉没为难她,亲亲她额头,“真乖。” 才不要听这样的夸奖。 搞得她很像是按老师要求写完作业的小屁孩。 灯重新开了之后,陈祉一个电话丢向港岛的沈泊闻。 “在吗。”陈祉说,“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多长?” 沈泊闻:“你有病?” “你不知道吗。”陈祉:“要不问问你老婆,她应该知道,闺蜜两人私底下经常议论我们。” “议论什么。” “自己没长嘴吗。” 陈祉挂了。 兄弟两一块儿长大,但他们不会提及那些事,反倒他们自己被各自老婆议论得清清楚楚,看陈祉那语气,纪意欢对外聊他聊得很多。 沈泊闻唇际莫名其妙抿起,看到对面沙发上正在拟离婚协议的小女人,又平下去。 “纪意欢。”沈泊闻忽然开口,“问你个事。” “别问。”纪意欢说,“你已经问过我很多遍,我也回答你很多遍,我百分百确定要离婚。”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 “你和朋友经常议论我吗?” 被说中,纪意欢心虚,“怎么,不行吗?” “议论什么了。”他说,“有提过我长度吗?” “什么啊。”纪意欢大脑宕机几秒,“没说过这个,我又不知道。” “你确定不知道?” 她睨他下腰位置,“可能有一厘米。” 他一凛,“你再说一遍。” “两厘米。”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敷衍。” “三厘米,最多了。” 沈泊闻面无表情盯着她漂亮明艳面孔。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6节 她咬着嘴里的中型笔,毫无畏惧,“看我干吗?再看负一厘米。” “……” 她专心于离婚协议的事。 对他不感兴趣,长度更没兴趣。 没准离婚之后连他这个人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沈泊闻起身过去,和从前一样熟练地抄过她腰拎起来。 熟悉的动作让纪意欢尖叫,小鹅似的在他怀里扑腾,“你干嘛。” “我们还没办手续。”他指尖摩挲着她足踝的位置,语气依然很冷淡但人很热,“你觉得我想干嘛。” “等等……你实在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找尺子,看在夫妻一场可以帮你量一下你的。” “不用尺子。”他把人往柔软的被褥上一扔,“用你量更准确。” …… 南嘉和陈祉翌日下午回的港岛。 和外婆临别前,老太太意识有所恢复,变得慈眉目善,对她嘘寒问暖,还让人摘了后院的有机蔬菜让带回去。 之后又塞给南嘉一盒跌大损伤药。 表面上对陈祉这个“野男人”没什么关怀,心意尽在那盒药里。 “外婆应该是认可你了吧?”南嘉在飞机上给他分析。 “认可你嫁给我?” “认可我妈和我爸。”她解释,“她不是一直把我们认错吗。” 对陈祉这个外孙女婿的话,外婆第一次见面就认了,尽管把南嘉当做别人,可说希望他们早生贵子的话,是别样的认可。 这一次对陈祉“女婿”身份的认可,更像把多年心结解开,终于忍心舍女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放她自由,外婆自己内心也释放自由了。 在外婆的幻想世界里,她是圆满的。 南嘉回港岛的生活如常,可能由于中药的后遗症,后面一段时间胃口不是很好。 vera急坏,平时都是按照小太太口味做的菜肴,怎么突然胃口大减。 精神状态尚可,没有不正常的地方,她自己没放在心上,顺利度过假期,回舞团训练。 太久没有高强度训练,一小时不到就疲乏得很。 南嘉抽空看到手机里,陈祉给她刷屏的消息。 这几日他在欧洲出差,两人只能隔着屏幕聊天。 他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每次只发一点内容,她每次都能看到几段。 【这里有一家私人手作的娃娃店很出名,回头给你带几个。】 【妈咪问我们婚礼的事,你有没有想法。】 【宝宝怎么不回信息。】 【你是不是在跳舞。】 【不要一直训练,多休息休息。】 【也多看看你老公的信息。】 南嘉禁不住笑:【知道了。】 陈祉:【我发这么多,你就一句知道了?】 陈祉:【知道了,不爱了。】 南嘉:【什么时候回来。】 他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两天。】 南嘉随便翻上面的聊天记录,他果真发来很多文字内容,因为她句句有回应,他没有之前的阴影,想给她发什么就发什么。 对外人,陈祉依然惜字如金,给助理的吩咐不会多说一个字。 南嘉练舞两小时后,没能坚持下去,额头冒很多虚汗,小腹也有一点不适感,出于本能停下来,靠着栏杆,心里浮起一种不佳预感。 她翻看日历计算经期时间,发现推迟几天。 脑子一下子嗡嗡作响。 不至于这么巧合吧,她不是不易孕体质吗,他们次次有措施,从未失误过,怎么会给她碰上。 防止万一,南嘉没继续训练,直接去最近的医院做检查。 没有告诉任何人,等结果的时候,vera给她打来电话。 “小太太,你怎么了?” “嗯?没什么啊。” “那你去医院做什么?” 南嘉有保镖跟随,vera第一时间就能掌握她的行踪。 南嘉正在拿打印单,“我最近容易累,所以来医院做个检查。” “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她视线停留在升高的hcg数值,“我好像怀孕了。” “哦,没生病就好,只是怀孕……”vera捂着的心口再次猛烈跳动,“什么?小太太你怀孕了?” 南嘉自己看不明白数值,唯一确定的是超出正常范围内,等看医生后,最终确定自己孕期有一月。 拿着单子出来,抬头看灿烂明媚的日光,和昨天一样,她却猝不及防多了一件人生中的大事,双足不自觉沉重,气息一叹,无法冷静承接。 怀孕一事她正在自己慢慢消化。 陈祉说过他不喜欢小孩子。 更不喜欢调皮的小孩子。 她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这件事来得太意外,自己也没做好任何准备。 南嘉没来和陈祉说,自有vera这个大喇叭通报。 那边刚结束一场会谈,金碧辉煌挑到顶的宫殿大堂,波斯红地毯,一队白人,一队沙特王室,和他们彼此握手告别。 对vera的电话,陈祉不打算接。 知道她不是个不懂事的管家,等第二个电话打来,他眉间蹙起不耐烦,“什么事这么急?” 她最好是说出让他听得下去的事。 vera迫不及待,欣喜若狂,“少爷,小太太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瞬时炸乱陈祉所有情绪。 “怀孕?什么时候的事?”他长指无意识快给手机钢壳捏碎,一时惊迮,没拿稳的手机啪地掉落在地。 扩音器里继续播报vera叙述:“小太太今天去了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有一个月身孕了……” 陈祉听不下去,一把拎过助理的衣领,“改行程,我要回港岛。” “可是改航线需要时间……” “那就订最快的机票。” 地上手机还躺着,刚才的通话,一侧的沈泊闻都听见了。 他帮陈祉捡起手机,没好气递过去,冷笑,“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到你。” 第94章 取名 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陈祉上飞机前接到陈夫人的港岛来电。 “听说嘉嘉怀孕了。”陈夫人笑道,“vera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 间隔万里,陈祉听出那边难掩的胜者的喜悦,心平气和,“您想说什么。” “陈祉,我希望你不要限制她,多考虑她的想法。”陈夫人有所顾虑,“别把这件喜事弄得太扫兴。” 陈祉之前说过不想生孩子,陈夫人害怕意外之喜会被他掐死于摇篮中。 “您想多了。”陈祉没听完就挂断。 第一次被儿子这么没礼貌挂断,陈夫人没有不高兴,根据他的反应反倒能推测出,他现在内心要多混乱,那这个孩子降落的可能就有多大。 陈夫人让陈祉不要打扰南嘉,她自己也没打扰。 只让vera传消息,希望南嘉放下舞团的工作先暂时休养。 南嘉没胃口,晚餐基本没动,坐在餐桌前托腮,若有所思。 vera拿手晃动,她恍神,双眸空洞,“怎么了?” “小太太,您多少吃一点饭。”vera忧心忡忡,“您本来就瘦,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需要吸收营养。” 没胃口应该是孕后体质改变。 vera搞不懂,这明明是一件特大喜事,怎么南嘉没精打采的,她给陈祉打电话时,那边也没有欣喜若狂,反倒她这个外人替他们高兴。 南嘉最后只抿半碗汤就回房休息,靠坐沙发,捂着小腹百味杂陈。 担心今天练舞几小时会对胎儿有影响,改天还得做进一步检查。 她启动笔电,浏览了解下孕妇的基础常识。 看着看着入了神,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陈祉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那她看这些有什么用。 南嘉很久没有抱着兔子玩偶入睡,她不会再做噩梦,不需要另一种寄托,今晚是个难眠夜,选了一只蓝兔子揽在怀里,断断续续睡过去。 天不亮人忽然惊醒,她猛地坐起来,想下去喝口水,忽然瞥见沙发上坐了人。 “陈祉?”她疑惑,揉揉眼睛。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7节 陈祉两小时前回来的,没有打扰她,待沙发上一动不动,两人隔着黎明前的暗光互相对视,许久不言不语。 “你现在就回来了吗。”她穿鞋下去,睡裙宽大,身子更显纤瘦。 她到他跟前时,陈祉回过神,指腹捻过她不盈一握的软腰窝,喉骨音色黯哑得厉害,“忙完了。” 就算事务忙完,没有半夜回来的道理,看他风尘仆仆,仓促匆忙,不像从私人飞机上下来。 她半信半疑,不多问,抬手整理他略皱的衣襟。 从来只会给她抓乱的斯文衬衫,这次自行泛起褶皱,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他的领带和衣襟因为心烦气躁不自觉拧了很多次。 南嘉低头,一瞬不瞬和坐着的男人对视,牙齿轻咬唇瓣,“你不开心吗?” “没有。” “那你这次出差回来为什么不对我笑。” 刚起来,她声音透着婉转的哑意,尾音很短,怯生生的,“是不是因为我怀孕的事情?” 提到这个,陈祉往背后一仰,双手交错,指尖颤着冷意。 “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南嘉细密的睫毛耷拉,遮盖住眼底的失落,“但这事不是可以控制的。” 她磕磕绊绊解释这是一个始料未及的意外。 没有人料到孩子来得这么突然,他们之前做到她看中医的程度,这次应该是在她休养期间,在外婆家的时候中招的。 “陈祉。”南嘉吸了吸鼻息,拉他的手,“我不是故意怀孕的。” 无可奈何的语气里掺杂着一点愧疚和隐藏不住的委屈。 陈祉看她泛水光的眼睛哑然很久,手心覆在后背将她抱在西裤上,来时的复杂情绪此时全部化开,低声喟叹,“笨死了,说什么傻话。” 一件事能让他心碎两次。 “我没有不开心。”他说。 “你骗人。”她眸子抬起一些,“你就是不开心。” “没有。” “有的。” “没有的。” “我能看出来。” “你能看出什么。”他拥着她,淡笑,“最笨的就是你了。” 他太笃定,南嘉怀疑自己,真的看错了吗。 他没有不开心吗。 “那为什么回来后一声不吭坐在这里。”她低哼。 按照之前的习惯,分别后会迫不及待来见她,陪她说话,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沉浸在孤单中。 “有时差。”陈祉淡声哄,“不想上床休息,怕打扰到你睡觉。” 又想呆在她身边看着她,干脆在沙发上休憩,顺便调理心情。 他内心不管翻涌成什么样,进门时静悄无声,压住心底把她吻醒的冲动,孑身克制,强装冷静。 她似懂非懂点头,试探问:“那我怀孕的事,你没有想法吗。” 他回来后居然这么淡定,搞得她越发心神不宁,怀疑他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你呢。”陈祉唇息抵着她的发间,声音在小巧耳廓萦绕,“你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她深呼吸,“你是不是……不打算要孩子。” “谁说的?” “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子吗。”南嘉完全靠在他臂膀里,拥抱的安全感不由得放松许多,“也不打算生。” 之前说过他不喜欢孩子,尤其是调皮的,二人世界都还没过够,没必要让小孩打扰。 南嘉当真了。 “怕我怪你,才向我解释你不是故意怀孕的吗。”他说。 “嗯……” 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小孩,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要孩子,才下意识安慰他和自己,这是他们都不可控的事。 可那句话的每个字音,跟冰锥一样往他心里砸出阵阵刺痛。 他何德何能,让她如此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如果我们孩子凭空出现的话。”陈祉圈过细腰腾出手和她十指相扣,“那我开心疯了。” 可是不可能。 任何一条生命都有孕育的过程。 她彻底懂了,“你是觉得我生孩子会很辛苦吗。” “怀宝宝很累的。” “医生说,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了。” 她本身不易孕体质,子宫壁薄,不宜流产,几个条件基本打断她以后再要孩子的想法,失去这条小生命的话,未来他们很难再拥有自己的孩子。 “没关系。”陈祉握紧她手腕,感受着脉搏的弧度,“你不用因为未来而顾虑现在。” “可是陈祉,我想要。”她很认真,“有你在身边,我不怕辛苦。” 一个人走那么久都坚持下来,有他陪在身旁,做什么事都能多一分底气和勇敢。 她想要拥有自己血缘关系的骨肉,想要家庭变得更热闹一点。 “你真的不想要吗?”她抬眸,“你不好奇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吗?” “不好奇。” “真的吗。” 他试图建起的防线被她一点点软言细语攻破,低叹一声,“假的,我很好奇。” 他揽紧人,嗓音克制不住发哑:“我也很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很想很想。” 她没忍住眉眼笑弯,戳戳他衣襟,“那你之前还说那些话。” “不喜欢调皮的小孩,养起来会让你心累。” “那我要是生个调皮的,你会讨厌吗。” “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喜欢一点。” 她沉思,也许他真的不喜欢孩子。 就算是他们的孩子,也得分情况再喜欢。 “那你可以尽量。”她安抚,“多喜欢他们一点吗。” “还没出生,你就这么喜欢小孩了?” “肯定啊,这是我们的孩子。” 是他们的孩子,所以才格外喜欢。 陈祉气息平和,“有宝宝的话,你还在乎我吗。” 以后她可能更关注于孩子而忽略他。 连狗醋都吃的男人,当然不会放过孩子。 “一样的。”她信誓旦旦,“在我这里,你和宝宝都很重要。” “说话算数。” “好。”她怀孕了,反倒来哄他。 南嘉唇际扬起弧度,主动亲他,“陈祉,我饿了。” 陈祉被她亲得微怔,指尖摩挲衣料,沉静,“不行,你不是怀孕了吗。” “我是说我肚子饿了。”她瞠目,“抱我下楼吃饭。” 她昨晚没有吃东西,看到他回来心情好转,现在有胃口。 一点 楼梯口,vera听到下楼的动静忙过去迎接。 看到少爷抱着小太太下来后,她又避开视线。 小夫妻两亲密不会刻意避着人,vera习以为常,察言观色一番,“早餐已经准备好,小太太,你今天有胃口吗。” 南嘉点头。 vera喜上眉梢,“少爷一回家后小太太就有胃口吃饭,比下饭菜还管用。” 陈祉:“你是越来越会形容了。” vera颔首笑:“夫人今天调一队营养师过来,还空运很多补品,少爷可以尝试让小太太服用。” “家里不是有营养师吗。” “这次的营养师专注于孕妇饮食。” 陈祉没有拒绝。 vera大喜,从陈夫人那里得知少爷不愿意要孩子的事后,总提心吊胆陈祉是不是有摒弃孩子的打算,眼下看来可以放宽心。 尽管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孩子格外的怜爱,但少爷对小太太比之前更细致温柔,侧面反映他们都接受孩子的到来。 vera继续小心翼翼试探:“下午会有两车的孕妇和婴幼儿用品送来。” 既然准备要孩子,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 正在吃饭的南嘉问:“港岛商场有卖这些吗?” “商场基本都有卖的,怎么了?” “我想自己给孩子挑。”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8节 这就没必要了,vera正要劝,陈祉说:“我陪你去。” 准爸爸妈妈都想体验一次,一起为即将降临的小生命挑选日常用品的过程。 销售额百亿上走的商场所入驻的孕婴店内,基本只服务于vip用户,和他们一样送货上门,客人稀少。 陈祉本来推一个购物车,没一会儿就被填满后就丢给助理了。 看到什么拿什么。 睡袋,奶瓶,摇奶器,消毒纱布,包被…… 南嘉眼睛的速度不比他手速快。 没一会儿三辆购物车装满。 南嘉目瞪口呆,“你买的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大少爷懒洋洋回头,“那边的玩具和衣服还没逛。” 说话间已经搬走店铺用来展示的摇椅。 南嘉难掩诧异,“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 嘴上说不喜欢,回头就来逛母婴店了,就差给人家的店铺挖空。 陈祉已经往玩具区走了,丢一句:“不喜欢。” “……” 一边说不喜欢一边挑选。 不喜欢还这样,那要是喜欢的话还得了。 宝宝衣服更方便挑选,看到一件拿一件,小孩子蹿得比较快,衣服可以多备一些。 南嘉扫一眼购物车,“你怎么都选粉色的衣服,万一要是男孩子怎么办。” “你不是喜欢粉色吗。” “但这不是给孩子的衣服吗。” “他们又不会说话,让他们穿什么就穿什么。”他说,“你喜欢就行了。” 屁大点小孩哪有决定权,他们看顺眼就行。 有他挑,南嘉不用操心,跟在后面看着就行,“你是不是更喜欢女宝?” “都一样。”他漫不经心,男女一样,都没她重要。 如果生的是女宝的话,也许要比男宝更安静一些,否则和爹妈一个性格,家里少不得鸡飞狗跳。 - 南嘉孕期基本告别舞团的事务,新的一年,作为舞姬女主角的她本该带领团队全球巡演,事发突然只能作罢,张老师对此惋惜,本该评她为首席,结果要被孩子耽搁至少一两年的时间。 原先的舞姬团队内部不得不换血,好在苏璇发挥稳定,只在南嘉之下,能够胜任妮姬娅一角,空出的甘扎蒂重新考核,其中小乔也是备选人之一。 南嘉自己不跳舞训练,每天坚持去舞团给小乔指点门道。 “嘉嘉你怎么什么都会。”小乔惊羡,“我感觉你都有点像之前在推特火起来的面具神女了。” “面具神女?” “就是突然爆火的那个人。”小乔说,“她也什么都会,就算没露脸,全球各大舞团都争着找她。” 十几二十岁确实是最适合跳舞的年纪,体能和悟性都很高,南嘉之前状态一直很好,没有年龄焦虑,怀孕后就有点力不从心。 她的胎并不稳固,hcg和孕酮值时好时坏,定期孕检吃药,孕反也很严重,偶尔有点胃口,吃进去的东西又吐出来。 陈祉除了工作基本都在陪她,现代医疗对孕反没有开发完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南嘉自己还能接受,尤其是想到妈妈也是这样把她生下来的,不自觉多了一分动力。 开春,南嘉的胎儿检出是个男宝宝,两岛对查性别没限制,到一定时候就能查出结果。 自从南嘉怀孕,vera跟打鸡血似的比之前更忙碌不说还活力满满,把自己融入他们一个大家庭,对未来十分憧憬,立志要把宝宝教育成港岛最温驯有礼的小少爷。 南嘉和陈祉都没表态。 也许孩子出生后,他会用行动告诉大家,在血统面前,再高等的教育都是徒劳。 南嘉坐在靠窗的岛台前,用叉子戳着一份水果沙拉,含糊其辞,“知道性别,咱们是不是可以取名字了?” “老爷子和陈先生分别取了几个名字。”vera边说边看陈祉,“但是少爷都不喜欢,给拒绝了。” “为什么不喜欢?”南嘉问,从拖鞋里抬起一只足,蹭他裤脚,“长辈也是好心。” “男孩子叫子健,女孩子叫慧玲。”陈祉坐立不动,“你要是喜欢咱们就用。” “……长辈也是好心,我们把心意领了就行了。”南嘉乖巧改口,“取名字这事,还得做爸妈的来。” 长辈取的名字重合率太高,她不想用。 心意当然是要领的,两个长辈日理万机,能给小小辈抽空取名,可见重视程度。 他们宝宝没出生陈家家产分割就已经开始变位,老太太和陈夫人的藏宝阁也会变革,所有都会以这个小祖宗为中心环绕,未来他是新大厦的主人,以后沿承他爹的人生。 “待会让vera把诗经楚辞找来。”陈祉说,“尽量给他起一个不重名的。” “嗯嗯,那这事交给孩子爸爸了。”南嘉抿笑。 “你晚餐没吃多少,有没有想吃的让厨房去做。” “太油了,不想吃。” “厨房不是说没放油吗。” “可能孕吐反应吧,吃什么都觉得油腻。” 对孕吐的人来说,一块精瘦肉也觉得油腻恶心,有的严重的,别说吃了,就算看一眼都想吐。 vera带人过来,送来两份清蒸和素食,暂时先放南嘉跟前,不逼迫她现在吃。 顺带把两本书放到陈祉跟前,“少爷,您要的诗经我找来了……” vera想让他们一起取名字,所以擅自主张提前送来。 陈祉心不在焉,“放这儿吧。” 说看诗经取名字,实际兴致并不高,他晚饭也没怎么动过,眉尖蹙到现在,一瞬不瞬看着一侧的小女人。 给宝宝想名字这事,没有想方设法让她多吃点饭重要。 南嘉倒兴致勃勃抽来一本,随手翻看,“中有一人长眉青,炯如微云淡疏星,出自《芙蓉城诗》,你觉得从这里面取怎么样?。” 陈祉:“芙蓉?” 南嘉把书一推,“什么芙蓉,我说的是疏星。” “还行。” “再看有没有更好的。” 她随手从果盘里捻一只草莓,刚放唇齿间,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下意识捂嘴,但还是咽不下去。 “怎么了?”陈祉起身扶她,“又恶心了?先吐出来。” 没找到纸巾,她也不想吐果盘里,他干脆手心摊过去,接住她吐出来的还没嚼碎的草莓,粉色果汁洇红她的唇和他的手心,冷白光照下格外显目。 陈祉眉头皱紧,“这孩子能不能老实点,怎么总是让你吐。” 孕反完全是孩子导致,因为让母体不适应而产生排斥反应。 “没事没事。”南嘉坐下来,“是那个草莓太酸了。” 陈祉去水池前净了手,接vera毛巾擦拭时,“草莓是谁买的?” “这个季节纯天然生长的草莓都比较酸。”vera解释,“小太太要是嫌酸的话,下次让人提前做好甜度测试。” 南嘉托腮想笑,他是不是太细心了,连草莓都要一一盘问。 “好了。”她有模有样重新捻了颗草莓放嘴里,“我没事,现在不吐了,你看。” “可以吃点饭吗。” “嗯,我试试。” 她现在其实并没有胃口,为了让他放心,强忍着恶心吃一点是一点。 陈祉看一眼诗经,又看一眼她。 吃的很慢,看得出来再努力吞咽。 要孩子果真是一件麻烦事。 陈祉蹙深的眉间没有收敛,合上书往旁边一推。 “想好我们的宝宝叫什么了吗,”她咬勺子,“要不就叫疏星?” “叫讨厌鬼。”他不假思索。 第95章 烹饪 奶香 饭都不让他妈吃好,不是讨厌鬼是什么。 上一年好不容易给她养胖一些,怀孕后全被宝宝吸收,还引起强烈的孕吐反应。 陈祉对这个没出生的宝宝意见很大。 “你怎么能这样子。”南嘉捧起诗经,替宝宝叫屈,“他是我们的孩子,怎么能叫讨厌鬼。” “那就叫我们的讨厌鬼。” 反正喜欢不起来。 也许等他出生后,姑且看在他和他们相似的眉眼流露一点父爱,但现在他就是个汲取妈妈养分的小恶魔。 “我觉得叫星星挺好听的。”vera笑着插话,“先把小名定下来,大名以后再说。” 南嘉点头,不过问陈祉意见,就这样定下来。 厨房给她做了三道菜,她吃五口,吐出去三口,越是强忍着想咽下去,反倒要吐出黄水来。 陈祉掌心覆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叠好洁净手帕帮她擦拭唇际痕迹,眉间蹙冷,连带着周遭的气氛阴沉。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69节 “厨房能不能做事?把他们叫过来。”他看向vera,厉声,“不能干赶紧滚。” vera没有解释孕妇餐本来就很难做得好吃,南嘉又要调养身体,有很多忌口的东西,她先低头挨训安抚好少爷的情绪再说,知道他是看老婆孕吐忍不住心疼,嘴上这样凶过很多次,倒是没真的让厨房的员工直接走人。 老练的厨师长们老老实实站成一排接受训斥,以往少爷从来不会把一件事吩咐第二次,现在却几乎每天挂在嘴里,就是谁能做出让她不吐的菜谁加薪。 奈何没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行了一群废物。”陈祉冷声,“明天重新试菜,听到没有。” 一排厨师:“听到了。” 南嘉:“听到了。” 她应完后,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南嘉心虚静默,自己应一句没毛病吧,她不也属于团队一员吗,还是主要成员。 “你答应什么。”陈祉过来,捏她脸颊。 “不怪他们,是我的问题。” 厨师长营养师们个个的国际证书一箩筐,但就是做不出让她能吃的下去的饭菜。 “你想吃什么。”陈祉不信邪,“要不,我给你做?” “你会做饭?” “小瞧我?” 不食烟火不代表他愚钝,没有不会做饭的男人,只是他们装模作样不肯学想把家务赖给女人头上罢了。 但陈祉基本没下过厨房,经验约等于零,所掌握的技巧只有国外的bbq,要么就是保留食材的原始风味简单蒸煮。 他第二次进厨房,vera和许管家默契守候在外面。 顶级厨师做出来的孕妇餐都能让小太太吐得不行,何况是业余选手。 “怎么能让少爷进厨房。”许管家忧心忡忡,“万一他做出来的饭菜照样被小太太吐了的话,多伤人感情。” “他们感情好着呢,伤一点还有万分。”vera不以为意。 南嘉没多久等到老公的爱心晚餐。 一盘南极深海鳌虾,打碎的紫甘蓝,点缀牛油果酱,没有任何的调味品,连基本的盐和胡椒都没有。 系着围裙的大少爷承包做菜和剥虾两件事。 一只被煮得很老的虾肉从中间切开,虾线已经被剔除,粉虾肉在暖色光照下,并没有任何加持的视觉吸引。 南嘉拿起一只叉子,小心翼翼戳了块虾肉放嘴里咀嚼,在三人和后面阿姨们的注视下,竟然没有吐出来。 这是个好迹象。 “看来小太太很喜欢吃少爷做的饭菜。”vera欣喜。 当着他们的面,南嘉又吃一个,没有皱眉,很自然地咽下去。 让人再次笃定,夫妻感情好的重要性,老公的爱心晚餐可以缓解孕吐症状。 陈祉:“好吃吗。” 南嘉吃得很快,一会儿就咽下去一小块,“还行。” 他剥虾肉时自己尝一点。 很淡定地拿一张纸巾吐出去。 煮的太久,肉质又老又柴,甜味也被汤浸去了,没有盐和胡椒,涩腥得很难入口。 “这么难吃还吃。”陈祉没有再剥,“不用特别勉强自己。” “虽然很难吃,但是……” 南嘉吃掉两只虾的她精神气似乎缓和不少,停顿的时候,所有人默契以为是爱意感化了她,因为是老公的爱心餐,所以再难吃也要咽下去。 她轻咳一声,补充:“但是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我有点好奇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每一口都出乎她意料的难吃。 估计宝宝和她一个想法,对下一口都很好奇,是不是更难吃,所以没有催她吐出来。 许管家好心替陈祉挽尊,“少爷从来没下过厨房,厨艺很差很正常,小太太体谅下。” vera一唱一和,“是啊,只要小太太能吃下去就行了。” 两个人没完没了,看似为他说话,实则替他坐实厨艺差的事实。 陈祉:“谁说我厨艺差了?” 两人对视。 “我故意的。”陈祉说。 这次还真有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他尽量淡化食材的原本味道,避免刺激到她味蕾。 但也……不至于难吃到引起她猎奇心吧。 晚点,南嘉回房时,不见陈祉。 主卧侧厅也不见人,书房的灯倒是亮着,这么晚了,她以为又在忙白天的事物。 推门进去,陈祉不在班桌前,一排排书架前,显现出长身玉立倒影。 她开门和步伐几乎没动静,他看的入神似乎没发现她的到来。 南嘉走近后,才发现他取出来几本书。 《三天让你成为国宝级大厨》 《孕妇科学喂养指南》 《独一无二的烹饪秘诀宝典》 “陈祉。”她喊了句。 他眉目一抬,无意识把几本书收走,淡然如斯,“怎么。” “你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他把那几本烹饪书放回去后,拿走的是一本孕妇常识指南,没有让她多留,拉她的手,“这里太闷了,出去吧。” “你不会想学烹饪吧。” “没兴趣。” “家里不是有厨师吗。” “所以我没兴趣。” 她半信半疑,陈祉把她哄回去沐了浴。 这时候的南嘉肚子不是很明显,已经穿上较为宽松的孕妇装,不收身,很宽大,可愈显身子纤柔,小腿小胳膊俏生生的白皙。 陈祉为表露一下父爱,姑且看一会儿诗经,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视线就被她吸引走。 孕期小女人总无意中变得柔和,性子不急不慢的,多几分婉约可人的别样韵味。 脸蛋格外润白,瞳眸亮晶晶的,抿唇笑时很惹人。 “这次想好叫什么了吗。”南嘉自己毫无察觉,主动坐到他一侧,凑过去,“不许说讨厌鬼。” “宝宝。” “叫宝宝?” “不是。”他喉骨滚了滚,很自然环过她坐过来,“说的是你。” 他对小宝宝没兴趣,只对她有兴致,亲亲她柔软唇际,“你怎么这么香。” “有吗。” “嗯,淡淡的。”陈祉停顿,“奶香。” 宝宝明明还没生下来,可能被营养师逼得喝的奶制品多了,身上沾染和过往不一样的引人入胜的香气。 南嘉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不喜欢喝牛奶。” “你不一样。” 她身上的奶香很好闻,很想咬她一口,又舍不得下重口,大掌圈住她腰身,将人揽得更靠近一些,她现在不方便,连亲亲都要克制,她笨得现在接吻都不会换气,别到时候给她弄窒息了。 陈祉把她放下去,从额头往下慢慢亲着,不放过任何角落,这里亲一下那里亲一下,最后停留在不太明显的孕肚上。 隔一层肚皮,这里面有一条小生命,是他们的孩子。 从来没有赘肉的她,这时候能隐约看出一点肉感。 “陈祉……”南嘉小声提醒,“不可以再往下了,就算是……亲,也不行的。” “那我可以亲一下我们的宝宝吗?” “嗯。”她红脸。 这时候的宝宝是个小不点,感觉不到胎心,陈祉薄唇覆过小腹,温热气息扫得南嘉情不自禁抓紧手心,“好,好了吧。” “不可以往下,那往上呢。” “啊?” 亲了宝宝不到五秒钟,目标就转移,浅浅吮过软,有太多顾及的地方,远没有之前肆无忌惮,强行克制在骨子里的欲,像虫蚁一样啃噬着人。 他很快起身,松了松浴袍,“我去洗个澡。” “……要帮忙吗?” “怎么帮?”他接过她的手,“你手太小了,我舍不得。” “之前怎么没见你舍不得,还让我用两只手。” “之前畜生。”他说,“现在在学做人。” 她笑,轻轻抬足踢了下他腰际,“那去吧,拜拜。” 这一踢,足踝没能收回去。 怕她手累,但是脚不是不可以。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0节 猜到他在想什么,南嘉人畜无害地眨眼睛,双脚想缩回去愣是被提溜着,“陈祉……” “宝宝的脚好漂亮。”他重新坐回去,拿起一只足低头浅浅吻了下,以很绅士礼貌的口吻询问,“可以蹭我吗。” 顶一张斯文禁欲的脸说最畜生的话。 南嘉小脸温度就没下去过,不敢看足尖所触碰的地方,小声控诉:“你好过分,我哪里都被玩过了。” “宝宝。” “嗯……” “我只是帮你按摩脚而已。” 只是不用手而已。 南嘉无言以对。 入夏,是怀胎四五个月的时候,天气潮热。 南嘉每次做产检,陈祉都会随她一起,刚开始胎不稳定,现在一天比一天好转。 在私立医院又一次检查后,南嘉小心翼翼问医生:“那医生,什么时候可以……” 她扭捏,不太好意思说得出口。 医生郑重其事:“怀胎十个月,你预产期还有五个月。” “我是说……”她不太好意思问出口,最终缄默。 陈祉:“她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同房。” 医生一愣,“孕期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尽量避免。” 现在的话,其实可以稍微做一点。 从科室出来,南嘉手被他拉着,脸蛋微垂一声不吭。 每次害羞都这样。 陈祉把她拢过来,“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没有啊。” “那怎么连问题都不敢问。” “我是怕你害羞。”她理直气壮。 “是吗,我老婆这么体贴。” “嗯嗯。” “就是这脸有点红。” 南嘉不由得缩着脑袋,贴住他走,科室没旁人,医院一整层也几乎没有路人,完全不担心会被人看出来。 站位问题,到停车库的时候,她没注意到一个戴黑色帽沿的男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陈祉视线一顿。 他若无其事把她送进车里,凌厉的目光扫过和他们车辆差不多停靠的迈巴赫。 周今川很久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这么久过去,陈祉只给他寄了一封信,吊了他几个月。 他出现在私人医院似乎是个偶然,他身体状态不好,是医院的常客,这家私立又集聚权威,偶然撞见很正常。 南嘉没看到他,周今川却把她看的清清楚楚。 娇娇小小的一个,似乎长胖一点,略显孕肚,但腰身没有臃肿,被照顾得很好,脸蛋白里透红,眼角又羞又笑的。 “陈祉。”周今川主动搭话,“给我多寄一点信吧,我打算离开港岛了。” 陈祉眯眸,“去哪儿。” “去世界各地看看。” 周今川不是会撒谎的性子,不是为了骗他信才这样说,既然说走,可能就真的要走。 陈祉轻描淡写,“我说了,信看心情寄。” 信在他这里,怎么寄是他的事。 周今川知道左右不得,略显苍白的面孔微微颔下,苦笑一声,“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你也打扰不到。” “我真心希望她幸福。” 她幸福的前提就是,周今川远离港岛,消失不见。 她的遗忘比恨更让他容易接受。 陈祉没听他废话,回到车里,迅速叮嘱司机,“开车。” 南嘉已经看到了,托腮,“刚刚那是周今川吗?” “嗯。”他否认不了,“随便说几句话。” “说了什么。” 陈祉没说信的事,“他说他真心祝我们幸福。” 第96章 星疏 一家三口 胎儿月份渐渐大了,南嘉母体和宝宝在彼此磨合,孕吐反应没之前明显,就是胃口依然不大好。 实在不想进食,陈祉会亲自下厨给她做。 他学什么都很有天赋,一两月时间,厨艺突飞猛进,可惜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同理,米其林顶级大厨对孕妇餐也一筹莫展。 他尽量做得不那么难吃,不让她再抱猎奇心去尝试。 早上,vera给他们布一长桌的菜,除了几个主厨,还有陈祉做的。 “太太猜猜哪些是少爷做的吗?”vera笑问。 南嘉小狗鼻子嗅一下就能找到他做的菜,有清炒芹菜,蒸深海鱼,烤乳鸽,汤是冬瓜蛤蜊煨的。 她拣块炖得刚好的冬瓜块,笑吟吟夸对面的人,“你厨艺越来越好了。” “没办法。”陈祉慢悠悠回,“谁让老婆挑食。” “我才不挑食呢,只是怀孕没胃口而已。”她说,“明明是你最挑食。” 陈祉没有钟情的食物,对大部分接受能力一般,但平时会摄入足够蛋白质,而她之前就算不挑食,吃得也很少,每样吃两口就放下筷子,也不注重营养均衡。 南嘉托腮,“不过最近你好很多了,今天居然会吃西蓝花。” “小太太这就不知道了吧。”vera插话,“两个人同时吃一道菜的话会增加食欲,少爷是在陪你吃。” 桌上菜肴过多,南嘉身侧有阿姨夹菜,还真没注意陈祉和她吃的基本一致,寡淡无味的健康餐,他竟然能吃的下去。 “没必要这样吧。”她轻轻咬唇,“你完全可以吃自己想吃的,不用特意陪我。” “我就想吃这个,不行吗。” “可我觉得你陪我吃其实没什么作用。”她说,“以后别陪我了。” “那怎样你才能多吃点。”说话间,他已经起身拉开她一侧的椅子,替代阿姨的位置,薄唇勾着淡笑,“要不你老公喂你?” “不,不用……”她还没矫情到这个地步。 陈祉已经剔好一块鱼肉,蘸一点鲜汤,哄小孩似的,“张嘴。” 旁边的vera和阿姨们见怪不惊但还是默契避开视线。 “陈祉……”南嘉小声说,“别这么肉麻,还有人在呢。” 陈祉吩咐:“你们出去。” 南嘉红脸,她是提醒他不要这样,而不是让他赶人。 不等她挽留,vera迅速带领阿姨们离开狗粮现场。 没旁人干扰,陈祉更肆无忌惮,把她揽过怀里坐,“喂饭怎么了,你就当给我提前练习给宝宝喂饭。” 这样子搞得她想不吃都难,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另一勺又来了。 “不行,我真不吃了。”南嘉别过脸。 “最后一口。” “你刚才就说是最后一口。” “这次是真的。” 南嘉只好又吃一口,看他手里的勺子又递过来,小脸黑沉,“骗子,大骗子。” 陈祉低声哄,“乖,你看你瘦的。” “为什么床上床下你都是这个德行。” 每次都说最后一次,实际上远远不止,只是假装让她望梅止渴。 他亲自喂,柔声哄着,她心软,没法拒绝。 导致本该六分饱的一顿饭硬是被他喂成十分饱。 vera在餐厅门口提醒:“少爷,孕产培训团队来了。” 南嘉好奇,“孕产培训是什么?” vera解释:“是针对准妈妈和准爸爸开设的学习课程,里面包括模拟照顾婴儿课程和基本常识学习。” “陈祉?你什么时候报的课程?”南嘉诧异,“我还没做好学习的准备呢。” “你不用学,我自己学就行了。”陈祉起身,路过她跟前抚了抚肩侧,“宝宝出生后不需要你操心后面的事。” 怀胎十个月和生产过程足够艰辛,不可能让她再去学习常识去照顾宝宝,这些是月嫂阿姨们做的事,但是和厨房一样,陈祉自己会顺带着学一点。 培训团队有自己的学校机构,陈祉没时间和一群陌生准爸爸上课所以把人请到家里。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1节 他不让学,南嘉越发好奇,兴致勃勃跟他后面来到一个待客厅。 别人的机构只有一个老师,几十个学生,到这里则变成五个老师,陈祉一个学生,像是作业没写完被留堂的学生,坐在方桌前,手里除了一本教科书,还有一个仿真娃娃。 她煞有介事坐他旁边一起听课。 刚开始老师讲的细致缓慢,陈祉让他们讲的快一点。 有一部分都是他早就了解过的,印象深刻,重叠知识过脑浪费时间。 老师只好尽快讲完展开最主要的课程,带领准爸爸照顾婴幼儿。 用书本内容结合实战演习。 “如果发生呛奶的情况,及时将宝宝侧躺,找到肩胛骨中心处,用掌心叩击。” 老师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仿真娃娃做演示。 南嘉环顾四周,“我怎么没有娃娃?” 她也想学。 同样旁听的vera忙拿个娃娃给她。 娃娃做得很可爱,她捏捏手捏捏脸把玩一番后,有模有样跟随老师拍打仿真娃娃的背部。 这个教学简单,陈祉已经拍完了,顺带拿起她的手,“是中间的位置,你拍腰上去了,不是鼓掌,慢点拍。” “哦。”她惊讶,“你怎么什么都懂。” “领悟快。” 和他一比,她就是个学渣。 宝宝呛奶的第一反应,夫妻两都做得很好,老师继续说:“如果宝宝脸色铁青的话,说明情况不好,一定及时抢救,捏住宝宝下颚翻过身,头朝下,双脚朝上,还是肩胛骨中间,用手掌推打宝宝后背,这次力道可以重一点。” 说重一点的话音刚落。 仿真娃娃的脑袋突然掉落在地上,连续滚落几圈。 娃娃做的很逼真,老师差点被吓住,连连后退。 再细看,是陈祉的娃娃脑袋从手里脱落。 他刚才拍击的力道过重,娃娃经不住,小小的脑袋跟颗皮球似的滚落。 人头分离,让人想起和婴儿相关恐怖电影。 南嘉看了下地上脑袋又看他,默默收回夸他是学霸的话,领悟快不快不知道,宝宝脑袋掉得挺快的。 “不好意思。”陈祉淡定和老师解释,“能换个结实一点的娃娃吗?” 老师:“……您最好轻一点。” 娃娃可以换结实一点,宝宝出生后可换不了。 陈祉把脑袋重新装上去,提前控制自己力道,以防意外发生。 入冬,南嘉孕期九个月。 她提前搬进提供服务全面的产妇医院。 一整层楼只有她一个产妇,上下从医生,护工,营养师,理疗师,心理咨询等一一具备,她听vera讲,预产期左右,将会有国内最专业的接生团队全程服务,且是需要的医疗器械,药品,和备用血液比全球任何一家医院都要全面,只为确保她顺利生产。 陈祉反倒很少和她讲这些,每天晚上定时帮她涂抹妊娠油,偶尔给她讲讲十一和白仔。 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南嘉不紧张,只要呆在他身边,什么事都可以轻松应对。 不担心生产的事,让她愁眉苦脸的是激素失调,下巴上居然长出一颗小痘痘。 这时候的孕肚沉重,南嘉不方便走动,靠在床上转动镜子,对灯照很久,“我脸上居然长痘了,怎么办?” 陈祉放下妊娠油,指尖上沾着淡淡的茉莉香气,不以为意。 她催促,情不自禁拉他袖子,“陈祉,你看我,这里是不是有个痘。” 他抬头,“看到,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委屈,“你不觉得这个痘痘长得有点……” 他接话:“有点漂亮。” “……” 他手里的妊娠油继续拂过她大腿,若无其事。 “也是。”南嘉放下镜子,沾沾自喜,“我也觉得有点漂亮。” 他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仔细看的话,一个小痘痘不仅不影响她美貌,软软一个还挺可爱的。 南嘉放平心态,等候产期的到来。 和其他意外怀孕的孕妇比起来,她的情况很不错,小毛病迎刃而解,唯一的缺陷可能是孕期过于消瘦,宝宝的体重偏轻,这种情况有利有弊,坏处是宝宝出生后需要精心调养,好处是减轻妈妈生产的压力。 晚上九点,随着哇地一声啼哭,宝宝在产房顺利降生。 彼时产房外面的长走廊上,围聚陈家几个长辈,以老太太为首,陈夫人作辅,人不少,并不显得杂乱,他们都是信仰祈福的长辈,彼此间窃窃私语。 陈祉和他们格格不入。 陈夫人早就看出来这个儿子的不对劲,之前她这个婆婆来探望快生产的南嘉时,他情绪就变得沉郁,毕竟不是他们真心要的孩子,要是让他爱人过分受苦,没准对宝宝都喜欢不起来。 陈祉先是丈夫,其次再去做父亲。 陈夫人主动上前随意搭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嘉嘉的体征指标一切良好,你不要太紧张。” “我知道。”他说。 从表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来,陈夫人点头,希望如此。 陈祉依靠冰冷的墙壁,俊美五官灯光下却显沉着,讳莫如深。 注意到他双拳紧握,陈夫人下意识掰开他长指,一看手心隐隐洇出血迹,没留指甲的他再隐忍也没能克制住心烦意乱的情绪,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出的血。 “陈祉,冷静点,别让嘉嘉看到后,还要担心你。”陈夫人担忧劝诫,就知道他不可能如表面镇定,南嘉在里面生宝宝,这个准爸爸却快熬不住了。 陈祉简单擦拭,“我没事。” 话音刚落,产房的人送来通知,母子平安,宝宝5斤。 详细的信息还没说完陈祉就已经冲进去。 陈夫人抬眸时只看到他的背影。 缓冲区消毒杀菌后,陈祉跟随医护人员进去。 是一场非常顺利的生产,前后用时不长,麻醉稳定,南嘉没有感受到剧烈痛觉,但体力跟不上显得有点虚弱,面色略苍白,为了细菌定值,做完一系列将检查后,宝宝就被放在妈妈一侧暂时躺靠。 他在外面消毒的时候已经听护士讲完过程,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顺利,母子平安健康,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产妇的心情也很不错。 “陈祉,你来了啊。”南嘉看到帷幕后面的身影,不自觉眉眼弯弯,“来看看我们的宝宝。” 陈祉分神,思绪乱飞,一动不动伫立。 命运真神奇。 七年前他们远在天涯海角,她是他触及不到的爱人。 七年后,他可以和她拥有一个血脉相承的孩子。 “过来啊。”她抬手招他,“感觉挺可爱的,你快看看。” 陈祉靠近,余光瞥襁褓里的小不点,小得跟玩偶一样,两只蜷起的手只有葡萄大。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自己的骨肉。 陈祉体内的父爱没有被激发,注视片刻,“丑。” 脸蛋皱巴巴的,双眼皮紧皱,看着就不是安生的主儿。 “是我们的宝宝吗?”他有点怀疑。 两个大人颜值都是顶尖,怎么可以生出一个丑娃娃。 陈祉:“抱错了?” “瞎说,这里就我一个人生宝宝,怎么可能抱错。” “怎么这么丑。” “刚出生的小孩都这样。”南嘉兴致勃勃解释,轻拢包被,“来和我们星星打声招呼。” 说话可以刺激宝宝的视觉神经。 “说什么?” “随便。” 陈祉离得更近一些,把小丑宝宝看得更清楚,敷衍,“陈疏星,我是你爹。” 宝宝微微睁开眼睛朝他眯了一下,之后眉头蹙,不乐意撇嘴。 小小年纪学会瞪人了。 没能生出一个和她相像的女宝宝,倒是和他像得很,家里又添一个祖宗。 南嘉拉他的手,“不喜欢吗?” “你生的宝宝,怎么可能不喜欢。”陈祉说,“以后让我多照顾他,从小教他怎么对妈妈好,长大就不会让你操心了。” 是儿子的话,把他培养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和他一起照顾南嘉,也是挺不错的。 “那你不能太严厉。”南嘉若有所思。 “嗯。”陈祉说,“我可以亲一下宝宝吗?” “现在?护士说过不可以……”婴儿抵抗力差,大人亲他们的话,可能带来传染的病毒和细菌。 南嘉还没解释完,唇上被覆上温热的一吻。 想亲的不是小宝宝,是她。 陈祉俯身的动作很慢,只是她别过脸没看到,察觉到阴影时,下巴被他扣过来亲。 冬夜微寒,月明星疏,他在一个一家三口团聚的温暖房间里,真挚吻了自己的爱人。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2节 “辛苦了宝宝。”陈祉牵住她细白的手腕,瞳眸倒映着她,“谢谢你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97章 半周岁 不如抱香软的老婆 陈疏星长到三个月左右,总算从皱巴巴的小猩猩变成奶呼呼的人类幼崽,脸蛋圆润光滑,两只眼睛漆黑透亮,似乎知道自己长得很可爱,经常嘴巴嘟起来朝大人们卖萌。 这时候看不出像爸爸还是妈妈多一些,眉眼和南嘉小时候两分相似,儿子长相应该多随妈妈,陈祉为数不多的父爱总算被唤起来一些。 客厅的摇篮床里,星宝裹在柔软的绒被中,刚吃过奶咿咿呀呀,两只短得快看不见手指的爪子朝空气抓挠,这个月份的宝宝正在一点点接收外界的消息。 和宝宝同样充满好奇心的还有远处观望的十一和白仔。 它们似乎知道男主人和女主人那段时间不在家里的原因。 原来是去找个地方生崽崽去了。 只是,出去那么久,怎么就生了一个崽。 白仔和十一难得左右并肩,友好相处,一同面对家里突然多出来的奶娃气息。 自从宝宝出生,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专业阿姨,有vera安排,也有陈夫人送来。 陈祉之前学习的准爸爸常识基本用不上,一天抱不到宝宝几次,这个崽子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每隔两小时需要喂奶,他和南嘉都不会忙这些,放心交给更专业的月嫂阿姨和护理阿姨。 唯一有用处的就是学会抱宝宝的姿一势,抱他的话不会让宝宝难受或者呛到。 南嘉在楼上跟随老师做康复训练,陈祉百无聊赖去逗了会娃,一只逗娃棒哄得小屁孩咯咯直乐。 他用手机随便拍张照片。 留在他相册里的都是南嘉的照片,刚开始宝宝太丑,陈祉拍的次数很少,陈疏星满月的时候,沈泊闻来送过礼,瞥了眼后不遗余力嘲讽一句:“丑。” 自家的娃自己可以嫌弃,别人说的话不行,陈祉冷眼回他:“你有吗。” “我又不稀罕。” 别说丑娃不稀罕,就算萌娃,以沈泊闻凉薄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喜欢孩子的人。 这回陈祉再把养好的幼崽照片发他们的群里,喊话沈泊闻:【你再叫?】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刚出生的娃别嫌弃,养一养还能看。 沈泊闻没想到个把月过去,陈祉还能记住这茬,发了个:【?】这么记仇。 江朝岸冒了个泡,立马拍马屁:【这不是我们的小少爷吗,长得太俊了吧,以后追他的女孩子要排到法国。】 知道是夸大其词。 这么小东西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当爹地受用,陈祉又给他们发了张萌娃被逗笑的照片。 沈泊闻:【你什么时候学会的p图?】 陈祉:【?】 干脆把视频甩出去,堵他那张狗嘴。 江朝岸:【哎哟,闻哥肯定是嫉妒了,他是圈子里最早结婚的一个,别说娃了,老婆差点跑了。】 江朝岸:【纪大小姐应该挺喜欢小孩的,要是你们有孩子的话,她肯定死心塌地跟着你不会闹离婚。】 沈泊闻:【我不需要。】 江朝岸:【听别人说有个寺庙求子特别灵验,百发百中,要不闻哥你去拜拜?】 陈祉:【他不迷信。】 沈泊闻:【叫什么。】 过一会儿,消息又被撤回去。 估计手速太快,忘记用大脑思考。 江朝岸腆着脸@陈祉:【咱们的星少爷是不是还没有干爹。】 陈祉:【没有。】 江朝岸:【祉爷,你看我怎么样?】 【滚。】 【……】 很熟悉的语气,听得江朝岸越发死乞白赖,【说起来,我还是撮合你和南嘉的关键人物呢,让你们宝宝认我做干爹不正好吗。】 过一会儿。 江朝岸被移出群聊。 让江朝岸做干爹,陈疏星想不学坏都难,陈祉自认不是个好东西,对孩子还是想认真教育的。 陈疏星五六个月时,学会坐,趴,躺等动作,在专业阿姨的教导下,小脑协调能力很好,可以两手抓东西,玩一点玩具,也能发出简单的基础音节。 孕产和哺乳期,南嘉休假快两年,家里有阿姨,不需要她亲自照顾宝宝,但为了调养身体不造成后遗症,医生建议她多休息。 在家待太久很无趣,她合算着自己差不多可以去舞团。 晚点陈祉回来,她和他提下想法。 “你现在的身子可以训练吗?”他手很自然捞过她腰际,将人带得靠近一点。 “应该可以。” “问过医生了吗。” “还没有。”她靠坐他怀里,手指戳手机屏幕,“我这不是先问问我老公的意见嘛。” “我能有什么意见。”他虚虚捞着她,亲了下她皙白脸蛋,“你开心就好,但要记得保证身体健康。” 她现在还在哺乳期,因为奶量不够从来没喂过,断奶应该比其他妈妈要早一些。 “那我回头问问医生。”南嘉稍稍坐起来。 “嗯。”他还想低头亲她。 她一直看着手机屏幕,没什么动容,过一会儿听到“unbelievable”的游戏声。 她在家里熬得太无聊,消消乐都闯了千个关卡。 “妈咪问我们婚礼什么时候举办。”陈祉没打扰她,只好继续抱着人在怀里谈事,“宝宝过半周岁了,我们婚礼还没计划。” 孩子来得突然,不然去年就应该办完婚礼,两人再一起度蜜月,享受几年没人打扰的夫妻生活,奈何陈疏星从天降临,让他们成圈子里最快生娃的夫妻,以至于婚礼不得不推迟。 之前推迟是因为南嘉孕妇不好穿婚纱,宝宝生出来后要做月子调养身体,现在宝宝大了,是时候考虑他们的事情。 “要不等宝宝一周岁再说。”南嘉抽空回答,“可以一起办?” “一起办太敷衍。” “没关系的。” “不行。” 南嘉想不出更好的时机,婚礼至少准备半年,这个时间卡在宝宝一周岁的时候,不然还得往后推。 “待会再说吧。”她若有所思,“等我玩完这一关。” “这有什么好玩的。” 他干脆把人抱到腿上,低头去亲她耳际,起来的东西打扰到她了,南嘉全神贯注,坐怀不乱,丝毫没受蛊惑的样子。 继麻将和宝宝之后,又一个和他争宠的游戏来了。 陈祉索性把人放开。 主动不理她的行为没有对南嘉造成丝毫影响,甚至不知道某人有意赌气。 陈祉去浴室重新沐了浴,出来后本该去主卧的侧书房处理白天的事务,转身又把笔电放在长几上,然后往她斜角的位置一坐,往后倾靠时,没有系好的浴袍自然松散,结实分明的胸腹肌若隐若现,他皮肤偏冷白,但不显阴柔,恰到好处的硬朗。 南嘉玩完一局消消乐,才注意到本来在后面抱她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转移了,就在她侧前方,坐姿明明端正冷酷,却因为要穿没穿的浴袍缘故,整个人透着蛊意的妖气,很勾她。 “陈祉,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来着?”南嘉兴致勃勃凑过去。 陈祉淡然如斯对着笔记本屏幕不看她,“没什么。” “你不是想和我讨论婚礼的事情嘛。”她干脆挪到一侧的位置上,“你想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明天。” “……” 明天当然不可能。 婚礼场地没定,宾客没通知到位,婚纱倒是准备了,是之前的,现在款式还要更换。 南嘉知道他只是想要快点和她走婚礼的仪式,细白的胳膊主动从他后脖颈的位置环过去,“其实婚礼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是很重要,只是一个让亲友见证的过程。” “那什么重要。”他淡淡回。 “我爱你的过程更重要。” 陈祉冷峻的眉眼敛几分,压住上扬唇角,继续端架子。 这次轮到她主动去亲他,蹭蹭左边的侧脸,长时间和宝宝呆在一起,她身上奶香气浓郁,香香软软的一道小点心似的,还主动送到他唇边。 陈祉不为所动,“游戏通关了?” “有点难。” “那怎么不继续玩,找我干嘛。” “难是难了点,但我……”她眨眼,“用你钱氪金,还是通关了。” “……” 通关了,才来找他。 要是没通关,她可能还得继续先把游戏玩完再说。 “游戏玩完才想起我来亲我。”陈祉说,“你觉得我很容易被你哄好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3节 南嘉低头,把他腿上碍事的笔记本拿走,然后自己岔开,没有磨磨唧唧直接坐上去了,有之前经验,这次对得比较准,不需要用手扶。 虽然陈祉刚才嘴上没动容,但她似乎猜到浴袍下有动容的地方,过程行云流水。 “怎么了老公。”她主动勾他脖子,红唇去吻他喉结,“怎么不说话。” 她抬起来又下去的时候,陈祉不由自主闭眼睛。 “既然不容易被哄好。”南嘉笑得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精,“那你怎么不把我推下去。” 陈祉沉沉呼一口气,揽过她腰际,往下一摁,人也跟着动起来,一声更比一声沉,“你坐它上面了,你想要我怎么推?” 主动权看似在她这里,实则却为他所困。 一个宝宝生完一点没影响她紧,和从前那般绞得人天翻地覆。 “医生说过我卵子有问题,以后不会再怀了。”南嘉低哼,“你可以……在里面。” 陈疏星就是他们唯一且最后的孩子,所以她越来越觉得他就是上天带给他们的礼物,是万里挑一,意外降临的宝宝。 单人沙发有限,陈祉托着人走,中间没分开过,放下后去吻她,软绵绵的一个人,碰一下都是火又都是水,让人甘之如饴着道。 着到大少爷忘记自己没比过消消乐的事,早在她亲他第一下就已经随时为她而起。 生完宝宝,他的小太太比之前更媚,骨头都酥得不行。 “那宝宝夹好。”他哑声,“可以不漏出来吗。” 她支吾,一直堵着好像没有出来的机会。 本一个不休夜,外面却响起轻微叩门动静。 南嘉刚浴后裹了睡袍,下意识聆听。 “十一点了,外面闹什么。”陈祉也起来。 “可能是月嫂阿姨找我们有事,出去看看吧。” 出去后又没见人。 从声音来看可能是宝宝房那边发出来的,南嘉不免担忧,果断过去。 宝宝房并无大碍,是陈疏星睡醒后要喝奶。 星宝睡得有点久饿了,哭的声音比较大,不怎么好哄,阿姨本想通知南嘉他们,敲了门后又听说星宝哭声变小所以没有继续打扰。 醒来的星宝正靠坐在阿姨的怀里抱奶瓶吃奶。 他现在还没有学会睡一个整觉,作息时间和大人不一样,饿了就要吃,困了就想睡,不乐意就哭卿卿。 阿姨看他们被惊来,忙道歉:“少爷,太太,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 “没事吧?”南嘉问。 “没事没事。”阿姨解释,“等星宝吃完后我们会哄他睡觉的。” “他白天是不是睡多了?”陈祉问。 虽然有科学喂养专家,但南嘉会有所干预,有时候想陪宝宝多玩一会儿或者希望他多吃点,导致星宝的成长并不完全按照计划走。 阿姨解释:“我们明天可以调整星宝的睡眠时间。” 陈祉等儿子喝完奶,伸手,“给我抱抱。” 星宝嘴角留着奶渍,吧唧吧唧小嘴,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没有看他,爪子往南嘉的方向扑腾。 南嘉笑着走来,“他想要我抱。” 她伸手时,星宝主动张开爪子,阿姨把星宝稳稳送到南嘉的怀里,“看来星宝更喜欢妈妈抱。” 正常宝宝都会亲近妈妈多一些。 陈祉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不是陪老婆就是在儿子眼前刷存点父爱,然而小屁孩这么不给面子。 从阿姨手里哄不走儿子,更难从南嘉怀里把人哄走。 “陈疏星,你确定不给你爹抱吗。” 陈祉威胁的语气对宝宝没有影响,比起爹哋身上清冽的薄荷香,妈妈身上的奶香更能吸引到小宝宝,陈疏星不理会陈祉,脑袋往南嘉怀里一埋。 南嘉笑,“你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抱了,他怎么不想理你。” “昨天还抱过。”陈祉真想给这小屁孩拎过来。 最后没用武力,他从阿姨手里接过一个玩具小车,在陈疏星眼前晃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也不是非要抱这个臭儿子,还不如抱香软的老婆,是不信这个小家伙没良心,当爹的好歹照顾他几个月,小东西看到妈妈就舍弃爸爸。 在玩具车的诱引下,星宝眨眼,总算张开手,咿了一声,“ba……” 这次要爸爸抱了。 得吃点甜头才给爸爸抱。 陈祉接过星宝,刚把玩具车送到星宝的手里,小家伙立马变脸,身子往南嘉跟前倾斜,要妈妈抱,“mama……” 把爸爸的玩具骗到手,立马变脸要回到妈妈的怀抱。 陈祉黑脸,“陈疏星你有点良心。” 玩具给他,结果抱了不到一分钟。 他竟然被一个半周岁娃娃骗了。 第98章 水坑 大少爷单独带娃 自从南嘉回归舞团后,陪星宝的时间比从前少了一大半,有的时候一天下来甚至只见到宝宝一次,不如陈祉陪宝宝的时间多。 当爹的本以为能就此培养父子感情,然而没了妈妈的陪伴,星宝更依赖于她,回到家就要妈妈抱。 似乎知道妈妈怀他生他不容易,所以想和妈妈亲近一些。 实际上星宝不算个特别黏人的小朋友,性格上很难被讨好,家里几个专业的月嫂阿姨,天天和他作伴,他也不怎么和人家亲近,只当她们是普通的阿姨。 至于其他长辈们更不熟悉,但他不怕生,不会看到陌生人就嚎啕大哭。 一周岁抓阄宴上,面对厅室乌泱泱一群亲朋好友,星宝趴坐在抓阄垫子上,粉嘟嘟的脸蛋仰起来,努力好奇地观察四周,双眸似晶亮的黑曜石,滴溜溜地转。 小嘴吧唧吧唧地吃着自己的口水,上下三颗牙时不时磕碰,很多宝宝在这个时候害怕得哇哇大叫,他则环顾四周,在找好玩的东西。 他对眼前的十二个物品没有兴趣,两个爪子往垫子上一撑,作势要站起来走,陈夫人忙让人过去引领他去抓阄。 小少爷可不好哄,几个奶他的阿姨都没能说服得住,最后只能拿玩具来哄。 星宝总算被哄坐下去了,淡淡的眉毛皱起来,很不乐意继续观察四周,在找爸爸妈妈。 找到了。 妈妈在爸爸旁边,爸爸在妈妈旁边。 两个人似乎把他们的崽子给忘记了,谈笑风生着。 星宝身边有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还有好多叔叔阿姨,当爹当妈的就把他丢给他们玩去了,享受二人独处时光。 一周岁之前星宝基本没参与过家族的活动,逢年过节拜访过最高级长辈,每个月陈祉会带他探望陈夫人,其他长辈还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家族里未来的小继承人。 小小年纪,萌娃模样,胆子却不小,不怯场,对众人的吵闹还有点不耐烦,小眉头从头蹙到,最后抓了个五帝线。 五帝钱是摆放在最靠前的位置,默认给他抓的,为的就是表明继承人身份。 抓一样还不够,他手里又抓了个小汽车模型,看到葫芦后,还想去抓葫芦,结果爪子太短拿不住,只抓住绑在葫芦下面的情人结,他沮丧丢开。 好不容易仪式结束,星宝撑起爪子站起来,往妈妈的位置嗒嗒跑过去,他学会走路没多久,跑得踉踉跄跄,随时要跌倒的样子。 过程很顺利,在众人担忧的眼神下,顺利来到南嘉跟前,伸手要抱抱。 还没碰到妈妈的衣服,小东西就被人从后面拎起来,星宝暗觉不妙,果然一阵天旋地转后,看到一张熟悉但不乐意看到的俊颜。 “妈咪跳舞很累,不要打扰她。”陈祉单手抱着萌娃,淡淡哄,“想玩什么,跟你爹地说。” 星宝朝他吐舌头。 他也不是不喜欢爹爹,反而跟陈祉在一起的话,玩得更轻松愉快,就是他一点都不让着小孩子。 还经常把他当玩具玩。 星宝学会走路的时候,陈祉陪他玩丢球游戏,把球丢出去后,星宝咯咯笑地去捡回来,可以得到爹哋的赞美。 刚开始星宝玩得那就一个不亦说乎,直到某天,他发现陈祉和狗也这样玩过丢球游戏。 小家伙非常地不乐意。 更不乐意的是,他居然玩不过狗狗。 十一和白仔的反应速度都比他要快很多,跑得也非常快,大人们会让着小孩,尤其是家里的阿姨对他百依百顺,可是猫猫狗狗不让着宝宝,每次一猫一狗一娃玩丢球游戏,输的总是他。 周岁宴是陈祉安排的,宝宝人也是陈祉带的,南嘉除了生娃累了点,生出来后的生活和从前无异样,当爹的则比之前更忙了。 工作之余照顾她,还得伺候那臭小子。 他也乐在其中,一根牵引绳,把星宝当小狗一样遛,带他四处玩耍。 偶尔少不了出点差错。 周岁宴到尾声,南嘉陪陈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老公和儿子都不在身边。 等叫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出了小差错。 星宝被陈祉带出去见客人时,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回来后,双手和小脸蛋上被糊一层奶油。 星宝的鼻尖,额头,还有嘴巴上都糊住了。 他想伸出小舌头想舔嘴边的奶油,可惜太小舔不到,反倒流很多口水。 狼狈得不像是自己的娃。 南嘉想象不出刚刚干净的萌宝几分钟后就被陈祉带成脏宝宝。 阿姨们着急忙慌地找纸巾过来擦拭。 “这个奶油糊得太多了,擦不掉。” “得带去洗手间重新洗一下脸才行。”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4节 阿姨们经验老道,要带脏宝宝去洗脸,陈祉抬手,“等一下。” “少爷?”阿姨困惑,“您有更好的方法吗?” “让他转过来,给我拍张照片。” “……” 阿姨们目秀眉清,还是把脏宝宝转过去,给亲爹照了糗照后再带娃去冲洗。 “你怎么能这样。”南嘉轻声嗔怪,“你还是他亲爹吗。” “亲爹才给他照照片,留作纪念。”陈祉说,“等他以后找媳妇给人家看看,他小时候有多调皮。” 眨眼功夫,星宝就瞄上蛋糕架,上面的够不着,就用爪子去掏底层奶油和水果酱,等发现时候,他已经偷偷摸摸吃了很多。 整得跟个小难民一样。 根据家里营养师安排,这么小年纪是不适合吃蛋糕的,就算是无糖打发的也需要控制量,在食物方面,被严格管控的星宝可能还没有其他家小朋友幸福。 宴会闹腾忙活到半夜。 第二天南嘉醒的比较早,而身侧的人还没醒来。 看得出来,带娃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每天睡眠可能不足六小时。 外面天还没亮,房间里留了盏小铜灯,借着微弱的光芒,她微微坐起来打量陈祉,陈疏星现在模样长开很多,可以看出来他像陈祉更多一点。 只是宝宝脸部线条是圆润的,不知陈祉小时候是不是也如此。 陈夫人之前说过他们父子两个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陈疏星长大后,可能和陈祉差不多,再结合她的骨相,大概能想象到小家伙以后的模样。 南嘉侧过去的时候动静有点大,陈祉抬了下手,随后睁眼看她。 “你怎么醒了。”她轻声,“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应该是被她打扰到了,陈祉眼底掺杂着未退减的困意,眉间微蹙,但对她没有起床气,臂膀一抬将她捞过来。 “是打扰到了。”他懒洋洋应,“亲我帮我醒醒神。” “不继续睡了吗。” “嗯,早上要去开会。” 南嘉主动凑过去,亲他下颚,“你这些天是不是累着了。” 负责周岁宴大小事务就算了,星宝时不时还给他一个惊喜。 “嗯,很累,一岁的小孩怎么这么调皮。”他说,“我陪他玩一小时,比陪你玩一整晚都累。” “陪我玩一整晚的……是什么?” 陈祉困意基本被亲散了,薄唇漾着浅浅的弧度,“你说呢。” 南嘉在他怀里缩得跟只小兔子似的,困得死死的逃不掉,从刚才的讯息来看怎么想不到大早上的还有其他事要做。 让她亲他帮他醒醒神,然而醒过来的还有其他的。 睡裙被卷到最上面,微凉的触感从肌肤上擦过,南嘉低吟:“你不是说你累吗。” “现在不累了。” 带娃累,做起来就不累了。 早上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对她陈祉依然没有马虎,照样弄很久很久,整得南嘉又报废一条裙子,皱巴巴的衣料和纤弱的身形,给弄得不成样子。 “好了吧,马上要天亮了。”她提醒。 “最后一次。” “不要了。”她退缩,想把足从他肩上拿下去,可怜巴巴,“我腿都麻了你还忍心吗。” “是挺可怜的。”陈祉淡笑,俯身贴她耳际,“不过更想要了。” 工作再忙,带娃再累,那点事是丝毫没耽搁,甚至南嘉怀疑次数比之前还要多。 南嘉回归舞团后,全国巡演两场舞姬,团里又计划经典曲目《天鹅湖》排练。 这是她曾经最擅长的曲目,在自己有精力的时候自然跳个尽兴,对天鹅湖的热情,大过于舞姬,不论排练还是演出都很有自信。 她天鹅湖的第一场演出不在港岛举办,地点设在外地。 陈祉抽空都会过去看她演出,vera和amy偶尔也会跟来。 这次可能多了个小伙伴,陈疏星。 计划中本没有他,考虑到陈疏星小朋友没有出过一次远门,偶尔带他出去溜达可以扩展对外界的了解。 小祖宗这一趟带出来,前前后后忙坏不少人,他现在一岁零四个月,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走在路上要是不拿根牵引绳牵着他的话,转头就跟奇怪的叔叔阿姨走了,好奇心非常重,如果人贩子手里再多一个玩具小汽车或者气球的话,就算在亲爹怀里,他也会挣脱着想要去看看。 狗拉个屎他都得去观察两眼。 下飞机后,保镖和保姆团队早就提前准备就绪。 陈祉也是对这小祖宗寸步不离。 从小多动调皮,星宝发育得比较快,说话能力和走路水平比其他同龄小孩子要厉害得多,两只眼睛迅速扫描周围陌生的环境,然后扒拉陈祉的裤脚,奶声奶气问:“爹爹,这是,哪里呀。” 他当然不是畏惧陌生环境,是想让陈祉带他到处转悠一圈。 第一次出远门,他恨不得长一双翅膀到处溜达。 “你昨天不是想妈咪了吗。”陈祉低头,“今天带你过来找她。” “哦。”小家伙似懂非懂点头,“爹地好好。” “那亲一下爹爹。” 小家伙又扭过头,“不要。” “……” 陈祉对这个儿子的任何行为都不意外,小小年纪,满肚子心眼,知道夸陈祉可以哄他开心得到很多好处,但是如果让他牺牲色相去亲亲抱抱的话,那就算了。 他不喜欢和爹爹贴贴,两个男人有什么好亲的,还是喜欢亲香香的妈妈。 星宝穿着青绿色的霸王龙连体套装,帽子一扣跟个街头发传单的小玩偶似的,两只小短腿在裤子里面更是缩成哆啦a梦的的腿。 走起路来倒是不影响,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 就是走的没有章法,左边走走,又拐向右边,s形来回绕圈,给周边的阿姨乐的,照这样来回,几个小时过去,还站在原地不动。 星宝似乎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屁颠颠加快脚步过去,又被陈祉喊住。 “过来,别乱跑。” “爹爹,那边有好多人。” “有好多鬼你也别给我乱跑。”他说,“回来。” 星宝不乐意撇嘴,碍于父威,只能缩着小短腿跑回来。 上午下过小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浮了一层积水,他路过时低头仔细观察。 观察了十几秒后,突然双腿一瞪。 眼看着干净的鞋子要和污水接触,衣服要被溅脏时,陈祉眼疾手快,将跳到半空中的小不点给拎住了。 恐龙连体衣的帽子被陈祉拎住。 小恐龙没能跳成水,被抓在半空中,双脚离地,只能扑腾,人畜无害地眨眼睛,脑袋往亲爹的方向扭去,“爹爹……” 他看水坑的时候,陈祉就料到绝对没有好事发生,一瞬不瞬盯着小屁娃,总算在灾难来临之前,被他阻止了。 “陈疏星。”陈祉把他放下去,冷声训斥,“你身上的衣服是你妈咪刚买的,你要是跳水坑里弄脏的话,妈咪会生气的。” 妈咪不太像是生气的样子,不过爹哋是会生气的。 星宝没搞懂。 这么好玩的水坑,为什么不能踩一下。 衣服脏了不是可以换吗。 可是错过这么好玩的水坑,下次就碰不到了。 “我没有呢。”星宝强词夺理。 “你没有什么?” “我没有。”他揪着自己跟前的恐龙触角,“跳进去。” “那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星宝说,“想看一下,里面有没有,鱼。” “想看鱼的话可以去水族馆,这么小的水坑没有鱼。”陈祉耐心解释。 “有的呢,爹爹。”星宝胸有成竹,拉他的衣角过去,“你快看。” 一个浅浅的小水坑,里面只有沉淀周围的灰尘,陈祉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真被他带着过去。 没找到鱼的星宝困惑地咬了下手指,出于探索欲,下意识抬起一只脚,往水坑里啪嗒一踩。 为了防止他再次跳进去,陈祉来的时候手搭在他的帽子上,愣是没想到这小东西出其不意,没有跳,而是用脚踩的。 这一踩别说星宝自己,当爹的裤脚也被弄脏了。 陈祉还没说话,星宝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事,胆怯得抿嘴,他只是想搅一下水看看里面有没有鱼,怎么就把爹爹的裤脚弄脏了,他抬起爪子,想帮陈祉清理,结果因为衣服可活动力不够,啪地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水里。 陈祉静默。 两个阿姨和保镖也沉默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小少爷刚才跳进去,至少那样只是脏了鞋子,而不是现在,父子俩都没落个好下场。 陈祉再次将星宝提溜起来。 衣服肯定是不能再穿了,得早点换掉,还得给他洗个澡。 外面这么多细菌,刚出来就泡个脏水澡,南嘉知道的话,少不得要念叨几句。 他把星宝递给保姆时,叮嘱:“把他洗干净,记住,别告诉南嘉。” 阿姨点头,“好的,少爷。”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5节 星宝也点头,“好的,爹爹。” 第99章 电灯泡 不累 时隔这么些年,南嘉以白天鹅的角色重登舞台,演出经验丰富的她第一次感觉到紧张。 以为生完宝宝后会受到影响,老天眷顾,肢体动作依然把握如初,最不易表演出的情绪也随之完善。 拉开的帷幕前,她身姿轻盈如燕,脚尖踮起像在云端漫步,跳跃旋转流畅顺滑,修长的双腿和细软的腰肢随着音乐的节奏起舞,不论单人变奏还是团体舞,都给观众带来极佳的视觉盛宴。 以满堂喝彩告终。 这场顺利的演出代表天鹅湖将作为全球巡演的曲目。 陈祉带星宝一起来的观众席,提前教育他不可以闹出动静,重要场合小东西竟然乖得没有出声,只是演出时间漫长,他窝在陈祉怀里睡着了,等快结束后才看到妈咪演出的一幕,之后又趴在爹爹怀里继续瞌睡。 白天精神满满,晚上安静得不像话。 后台休息室,换完衣服的南嘉出来后就见那对父子俩在等着她,星宝刚醒,睡眼惺忪,他睫毛遗传她,细密又长,小扇子似的扑棱。 “你带孩子一天了,累坏了吧。”南嘉主动伸手,“我来抱他。” 听说妈妈要抱,星宝下意识抬起爪子,又被亲爹给按回去,“没关系,不累。” “我就抱一下。”她手没放下去,对他怀里的小东西循循善诱,“星宝,让妈妈抱你好不好。” 星宝立刻点头,正要附和,奶呼呼脑袋又被陈祉按下去,小爪子也被他长指摁住。 “你跳舞两三个小时,该休息了。”陈祉单手托着星宝,腾出一只手牵她,“我抱他就行,走吧。” 他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人就被牵着走了。 下榻的地方是一处日式温泉度假酒店,南嘉坐上后看见地上覆了一层积水,“今天下雨了吗。” 她一直呆在剧院后台忙着演练没注意外面情况。 “小雨。”陈祉说。 南嘉立刻想到什么,“星宝最喜欢玩水了,他今天衣服有没有弄脏?” 他们坐的是阿尔法保姆车,内部空间宽敞容量大,前面是保姆阿姨和司机保镖,小太太的问话一出,众人的气氛默契沉静下去。 “怎么会呢。”陈祉看着儿童座椅上扣指甲玩的儿子,意有所指,“我们的孩子很爱干净,不会去玩脏水坑的,更不会主动跳进去,是吧,星宝。” 察觉到爹爹话中有话,但没上过幼儿园的小朋友不是很能理解,懵懂无知点头。 呈现在南嘉眼前的是个干净可爱的宝宝,她没怀疑一车的人各怀鬼胎。 amy给她来演出照片,南嘉还算满意,递到陈祉眼前,“我今天的演出怎么样。” “很漂亮。” “除了漂亮呢,有没有其他感想。” 陈祉看了她很多次演出,哪怕再对剧情一知半解也能慢慢熟络,但文艺品对他们这个阶层的少爷们不过是消遣,看不懂内核。 自然更不清楚白天鹅的悲剧和内核。 陈祉说不出来,南嘉没追问,额头靠着他的臂膀,带过他另一只手,十指紧紧相扣。 看不懂没关系,她也不清楚他的工作内容,两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并不影响相爱,按照别人的标准他们性格和爱好,似乎哪哪都不合适,但他们都在走近彼此,突破条条框框的束缚。 陈祉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和她攥得更紧,这时候一只肉嘟嘟的爪子也搭了过来,一看,是对面儿童座椅上的星宝,以为爸爸妈妈在玩游戏,兴致勃勃凑热闹搭手。 到目的地,南嘉正要下车,先下去的陈祉接住她:“地上有积水,我抱你过去。” 南嘉没拒绝,攀住他的肩侧,膝盖窝搭他胳膊上。 走一段路。 南嘉:“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陈祉:“有吗。” “孩子呢?” “有阿姨带。” 后面的星宝眼睁睁看着爹爹妈妈走出好一段距离,刚才爹爹抢着抱他,现在就撇下他去抱老婆了。 住的温泉亲子房,也有儿童专用小池子,星宝年纪小,他们并不打算让他用,时间很晚了,让阿姨在隔壁哄他睡觉。 南嘉穿好温泉衣,轻轻把脚踩进池底,双眸阖上,一天的疲惫全在此时被卸下去,上空漂浮着潮热的水雾,空气里透着淡淡的花果香。 她泡一半陈祉才过来,刚把星宝给照料好,那小东西头一回出来玩,演出时睡了三两小时,这时候不困了,闹着想出去玩。 这个家里,星宝分得清谁是大小王,保姆阿姨和保镖叔叔都会对他百依百顺,vera阿姨稍微严格一些但依然不会凶他,让他唯一害怕的人只有陈祉。 有时候还会打他小屁股,力道不重,但太伤自尊,星宝每天都在调皮玩闹和保护自己的屁股之间徘徊,一旦平衡失调,尽量在陈祉动手前哄好他,要么就是求妈妈庇护。 “星宝睡了吗?”南嘉趴在池边,歪下脑袋。 “没有,阿姨在哄。”陈祉不管了,大晚上的别耽搁他们夫妻两独处时间,“泡多久了,什么时候上来?” “不上去,才十分钟。”她低哼,猜到上去肯定没好事,他怕她累,不让她抱孩子,可最让她累的人是他。 温泉池不是好的庇护所,反而成为作案地点,一阵水花抬起,南嘉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池中忽然多个人。 陈祉不喜欢泡温泉,除了她里面不喜欢呆在温度过高的地方,下来了也只是站着。 从南嘉的角度去看,最先入目的是挺括的黑色泳裤,裹住后显得很夸张,她生完娃身材不走样,陈祉当爹后也是丝毫不影响,深陷人鱼线格外明晰,仿佛双箭头一般引领她的目光下走。 “看哪儿呢宝贝。”陈祉饶有兴致勾唇,本对温泉兴致一般,纯粹带他们来玩,眼下似乎发现不一样的玩法。 “没有啊。”南嘉避开视线,面容温度不褪,吞吞吐吐,“我才没看呢。” “我又没说你看的什么,你在心虚吗。” “我说了没有。”她这次底气不足声音明显低下去。 陈祉几步走来,到她一侧俯到耳侧,嗓音故意蛊惑,“用都用了,还能不给你看吗,我又不是小气的人。” “你……” 他从头到尾就没在她面前收敛过,好整以暇,声音越来越低,“要不脱了慢慢看。” 南嘉没想好推拒的词,背后忽然一松,蝴蝶结散落,身上这件温泉泳衣的重心全在后面,这一解,随便拉一下都会散架。 陈祉不急,大掌从背后捞她腰去接吻。 “不行的吧……”南嘉支支吾吾,“星宝就在隔壁,万一他要是过来的话。” 话没说完就被他一下子堵住。 “小乌鸦嘴。”陈祉亲了亲她下巴,唇息往锁骨萦绕,“阿姨给他讲故事,听完他就睡觉了。” 这倒是真的,平常他们在家,星宝不会动不动就敲他们的门,他有自己的小世界和计划,知道晚上爸爸没时间陪他玩耍,所以习惯陪阿姨玩。 “好,好的吧……”南嘉轻声说。 “怎么这么勉强。”他低笑,“你不想要吗。” “我……”她说不出来,人被他转过去扶着池边的石块,声音随之轻一下重一下的。 侧前方是落地窗,没有窗帘,一道日式屏风代替遮挡,仿木质的窗棂,隔音很一般,她尽量不发出声音,外面配合地响起绵绵细雨声,稍稍将她的遮盖。 陈祉说:“外面在下雨。” “嗯……” “我们嘉嘉也在下雨。”他用手接了下,像是浸过温泉一般,“好多。” 她红成樱桃的脸蛋别过去,不想看他,偏偏陈祉又扣她下巴让她看,他简直爱死她要羞不羞,欲拒还迎的模样。 宝宝和阿姨都在隔壁,他们并没有所收敛,他反倒变本加厉,南嘉舒服得粉白的脚趾自然松开,自己到了之后就不太想搭理他了,抬脚抵住他腹肌,“好了。” “这才到哪儿。” “跳舞太累了嘛。”她知道他没好,主动过去亲亲他,在外面给他弄出来,小声解释,“而且我担心星宝过来找我们。” 话音刚落。 门就被敲响。 南嘉本意是想劝陈祉提前收手,哪想到自己真的说中了。 陈祉无奈瞥她,“现在好了,那祖宗真被你喊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能说我和星宝心有灵犀。” 南嘉笑得直乐,简单收拾后,给那小祖宗开门。 阿姨跟在后面,一脸为难,“小少爷刚才睡多了,现在一点不困。” 不止是睡多了,还因为在陌生地方,他好奇得睡不着。 阿姨给他换了白睡衣裤,跟只小鹅似的摇摇晃晃地走来。 “妈咪。”星宝抬起圆溜溜眼睛,左看右看,“爹哋,我想陪你们一起睡觉觉。” “不行。”陈祉果断拒绝。 “啊?”星宝眨眼,“为,为什么呐。” “你这么大一个男子汉,怎么好意思跟爹爹妈妈睡觉呢。” 星宝小眉头皱着。 这么大一个男子汉说的是他吗。 可是他明明很小一个。 南嘉把他抱起来,拍拍他的后背,嗔了眼陈祉,“他才多大,你怎么随随便便给他扣帽子。” 不管陈祉意见,她把他抱到里面的卧室,床本就是宽敞的亲子床,足够小家伙待一晚上的。 星宝爪子里还捧着一个绘本,坐在床褥上后,将绘本递给南嘉,“妈咪,讲故事。” 陈祉站在床侧,披裹的浴袍没有系好,带子松懈,结实深邃的肌肉肩线若隐若现,明明很有男性诱惑,偏偏某人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儿子身上。 他只能没什么表情看着突如其来的电灯泡。 星宝观察力很强,故事听到一半,指着陈祉,“爹哋是不是不开心哦。”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6节 “没有啊。”南嘉代替回答,“怎么了。” “可是,我来了后。”星宝撇嘴,“爹爹好像不开心。” “怎么可能呢。”南嘉把儿子抱到怀里,“他很开心的,不信你问他。” 说完,她朝陈祉丢个威胁的眼神。 星宝睫毛闪动,天真烂漫:“我来陪你们睡觉,爹爹开心吗。” “……开心。”陈祉扯了下唇。 “那你怎么不笑。” “陈疏星。” 简直太过分,当电灯泡就算了,还要他亲爹给他卖笑。 陈祉刚叫完大名,还没发作,南嘉也叫他:“陈祉。” 老婆发威,他不得不敛起情绪,温柔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勉勉强强卖了个慈父笑容,“想听什么故事,要不要你爹给你讲。” “不要。”星宝并不给面子,转过去,“我要妈咪讲。” “为什么。”陈祉把小娃娃揪过来,“是我讲的不好听吗。” 算起来,他给儿子讲故事的次数比南嘉讲的要多得多,且有之前的经验,就算比不上专业的电台主持人,哄睡能力并不差。 “好听,但是。”星宝奶声奶气解释,“我要妈咪。” 小孩子更偏爱温柔婉转的嗓音说故事。 南嘉没拒绝,找了一篇小鸭子早点睡觉的童话故事。 “农场里有一只调皮的小鸭子,它每天都在玩耍,到了晚上也不肯回家,爸爸和妈妈经常劝它最好早点回家睡觉,因为夜晚很危险。” “小鸭子不相信,半夜溜出去找小伙伴,可是小伙伴都在睡觉,它孤零零地往前走,突然听到奇怪的野兽咆哮,小鸭子害怕极了,想起爸爸妈妈的话,很后悔自己一只鸭子跑出去。” “天越来越黑,它急得快要哭的时候,它的爸爸妈妈出现抱住了它,带它一起回家,家里安全温暖,小鸭子很快进入了梦想,保证以后晚上再也不跑出去了。” 童话故事督促小孩子早点睡觉,星宝听完却兴致勃勃,想要继续听下去。 “很晚了。”陈祉拎起他后脖的衣服,“乖,你也睡觉去。” “不要嘛,再讲一个。”星宝撒娇。 “小鸭子都知道早点回家休息。”南嘉柔声劝,“我们星宝难道不如小鸭子吗。” “可是。”星宝撇嘴,“小鸭子有危险,我没有啊。” 他这里很安全,没有咆哮的野兽。 陈祉威胁:“你怎么知道呢,你要是再不睡觉,外面就有可怕的坏人来抓你了。” “坏人……”星宝若有所思,“是什么样子,有爹爹可怕吗。” “……” 南嘉在旁边没心没肺地笑。 怎么陈祉带这么久的娃,和星宝的关系还是这么紧张。 一整晚星宝都没走,在两个人正中间,听完一个故事后,总算心满意足睡觉,虽然爹爹很可怕,但临睡前还是给他们两人一个香吻。 有小东西挡住,陈祉抱不到她,和她隔空相望,屋外的雨淅淅沥沥,这一刻格外祥和。 早上南嘉和陈祉都醒得比较早,怕打扰到星宝睡觉,撤离到另一个房间。 昨晚没吃好,忍一宿的陈祉没轻易放过她,几乎全弄进去。 屏风前,南嘉半伏在檀木台上,双膝跪在软垫上,背后的人轻轻咬她耳际,“星宝马上两岁了,我们该办婚礼了。” “嗯……”她听得迷糊,“你打算什么时候。” “三个月后可以吗。” 她第一场天鹅湖演出顺利结束,后面可能会有巡演,到时候更繁忙,得早点把婚礼办完。 “好……”南嘉低声应,“可以,轻点吗。” “嗯?”身后的人轻笑,“叫哥哥。” “孩子都会走路了,你还,还这样玩……” “和你的话。”他混不吝,“可以玩到老。” 她只好低头,“哥哥轻点……” 本以为能好一些,软绵绵的一句求饶反而助纣为虐,他轻不了一点。 算时间,星宝差不多醒来,才堪堪收尾。 房间里,星宝正在阿姨的帮助下洗漱。 另一个阿姨手里拿了两身换洗衣物和鞋袜。 以陈家小少爷的调皮程度,每天都要换一件新衣服。 “这个衣服。”南嘉看绿色的连体衣十分眼熟,“是我买的吗?” 她让阿姨把衣服摊开。 是一件绿色青蛙连体衣。 “我明明记得我给星宝买的是霸王龙。”南嘉困惑,“怎么变成青蛙了。” 阿姨实话实说:“这个是少爷买的,昨天那件……” 少爷不让说,她们面面相觑。 “怎么?”陈祉接过青蛙连体服,“这衣服不是挺好看的吗。” 昨天陈祉把娃弄脏后,他们随便去了个商场挑了个类似的连体服,以为她演出繁忙记不住,然而当妈的对宝宝穿衣细节了如指掌。 “这个嘴巴和眼睛丑萌丑萌的,颜色也没有我买的霸王龙好看。”她轻哼,“你这什么直男审美。” “挑衣服的审美差就差吧。”陈祉不以为意淡笑,“我挑老婆的审美好就行。” 第100章 婚礼 婚礼(上) 这场婚礼,陈家专门聘请国内外知名导演和好莱坞导演指导,但提上来的方案总避免不了俗套。 无非就是西式的红毯,礼堂,中式传统的接亲仪式,或者中西结合。 陈祉不是不满意,按照流程去走的话,新娘子太累,穿高跟鞋一站就是一天,要应付宾客,长辈,说不完的客套走不完的路,最好简化流程,达到既繁华又轻松效果。 敲定主意前,港舞忽然收到俄罗斯大剧院邀请。 早在很久前,各地大剧院就给港舞递过邀请,港舞也出演过几个剧目,但都不是南嘉主场,苏璇能力担当,对得起票价,惊艳程度稍微差一点。 这次机会对南嘉而言并不是千载难逢,于舞团里其他人而言则是不可错过的发展机会。 张老师对南嘉的原话是:“如果你三年前不怀孕生孩子的话,你早就是圈子里家喻户晓的芭蕾舞星了。” 南嘉喜欢跳舞,不在乎名声,但其他人在乎,三年前就因为她的不可抗力因素退出,导致重新排演,这次说什么不该拖后腿。 张老师最后对她说:“俄派的老师给你发来一封邮件。” 南嘉不假思索,“我不想看。” “你在躲避什么。” 如果说,之前南嘉是躲避曾经被掌控的岁月的话,那这次躲的,是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是没能在事业和家庭之间维持的平衡。 邮件打印件还是送到南嘉手里。 只有短短一句俄文。 【现在的生活,是你曾经想要的自由吗。】 南嘉错过三次成名的机会,第一次发生在无法自己掌控命运的十六岁,第二次是在被芙洛拉小姐掌控的二十岁,第三次是被孩子耽搁的二十三岁。 现在二十六岁的她,是不是还要再继续错过,她有信心跳到三十六岁,四十六岁,她的队友可以吗,她的观众买账吗。 这件事,南嘉没和陈祉提过。 舞团的事vera不清楚,amy却也是个大喇叭,第一时间兴高采烈告诉少爷,小太太的下场演出定在俄罗斯,那是一场备受关注的演出,会有世界各地名流和贵族参观,对芭蕾舞者来说是个堪比好莱坞级别的成名机会。 见到南嘉,陈祉问她:“要去多久?” 不管几个月,原定的婚礼计划会再次推迟。 “小几个月吧。”南嘉敷衍。 “具体几个月。” “我……不知道。” 她能猜到,这次过去不仅是演出,也是一个学习机会,那位王室芙洛拉小姐对她在港舞的表现并不满意,总觉得情绪离想象中的差很多。 作为第五顺位殿下,芙洛拉对王位尔虞我诈没有兴致,独独热衷于芭蕾研究,自成门派,手底下也收了不少顶尖芭蕾舞者,但真正被她赞赏且想调一教的只有南嘉。 “两个月而已。”陈祉尽量云淡风轻,“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回来后我们再办婚礼。” 已经因为孩子推迟那么久,再推迟几个月无妨。 南嘉不说话。 “难道去半年?”他英眉拧起。 半年太久。 可想想她为孩子这三年除了必要散心没有出过远门,本该在舞台上大肆光彩的人,拘泥于孩子的那点事,对她来说未免不公平。 “半年。”他低声说,“我也能接受。” 反正她在哪,他都能飞过去。 看她还是不说话,陈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别告诉我,两年?三年?五年?” 把他和孩子丢家里,一走就是好几年? 星宝还那么小,那么依赖妈妈,一天看不到就要哼哼唧唧。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7节 “没有。”南嘉摇头,“我不知道,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但是……我不想。” 星宝正是成长的时候,她要是出走半年相当于错过他半年的时光,她舍不得他们。 演出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她想要发展的话就不可能拘泥于国内,芙洛拉能屈尊降贵派指导老师过来,隔着电波偶尔亲自给她们教学,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 “又不是没有分离过。”陈祉安慰,“没关系的,有我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孩子你不用管,我会帮你带好的。” “星宝很调皮,会想妈妈的。” “我可以慢慢教他。” 其实陈祉对孩子的耐心远没有对她的多,有点父爱但是不多,带娃出过不少糗事,她都知道,但不会责怪他,他们都是第一次做爸爸妈妈,有很多不足是很正常的。 “可是。”她眼帘低垂,“我舍不得你们。” 和宝宝和他分开这件事,光是想想就已经很难过了。 届时真的那么久见不到的话,又是怎样的煎熬。 难过到,真正出发那天,南嘉没有看孩子。 一是时间匆促,二是怕自己就此留下。 连陈祉也只堪堪来得及看一眼。 这一天,家里气氛格外沉闷,却都不能表现出来。 vera偷偷抹眼泪,总觉得小太太狠心,星宝那么小,哪有说走就走的,至少告个别。 用早餐时,陈祉也得若无其事。 星宝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常,只知道常见的座位上没有熟悉的人影,好奇问陈祉:“妈咪呢。” “出去了。” “去哪儿啦。” “很远的地方。”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这天早上陈祉没有逼小东西吃他不喜欢吃加了青菜汁的辅食。 星宝却意外地没有挑食。 以前总是要爹妈两人换着哄才勉勉强强吃一点,闹腾得不行,妈咪不在,他就没像从前那样得寸进尺,为所欲为了。 南嘉离开七个月。 期间回来过两次,陈祉去过欧洲三次,闲暇时分,总隔着时差打视频,刚开始彼此都不适应,慢慢地不得不适应。 她不在的半年里,星宝长得飞快,说话也利索,两岁小朋友,还学会不少英文词汇,而不是止步于十一哥哥和白仔弟弟教他的猫猫狗狗语。 性格方面变化最大,不再无厘头调皮捣蛋,也不会特意针对陈祉。 原先南嘉每次回来,父子俩都要争着去抱她,南嘉不在,父子俩成了互相拥抱的人,看得陈夫人这个做奶奶的不免疼惜,常常过来帮忙教育孩子。 南嘉最后一次回来前,是和陈祉安排婚礼的事宜,再结束一场演出,她就回来和他举办婚礼。 婚礼场地早在两年前就在准备,私人岛屿上德式城堡酒店可容纳上百人,满岛种满季节蔷薇,在直升机上往下看看似章法的锦簇花团,实则是对称的圆心形。红毯尽头是一处仿希腊神殿的开放式讲台,紫风铃和蓝蔷薇缠绕出蝴蝶翅状的门架,海风,城堡,气球和花束构造了梦幻的神话风婚礼现场。 前一天就有宾客搭坐包机降落,潮热的海风裹杂椰香扑面而来,落日熔金,霞光四溢,安宁和谐到空气里都是香甜清新的。 意外总是猝不及防,本该转机到附近州再飞来的南嘉中途耽搁,头天晚上没能如实抵达。 陪陈祉的还是那个小不点。 妈妈不在,星宝变化太大,半年间竟懂事不少,但性格还是黏糊糊的,晚上睡不着就去敲陈祉的门。 陈祉开门,前方不见人,得低头几十度才能看到那张圆润白净的脸蛋。 “爹爹,你不是说今晚能看见妈咪吗。” “她明天才能过来。” 明天是个未知数。 婚礼宾客都来了,新娘子却没到场,如果再延迟的话,他们的婚礼要延迟。 比起没能准时的遗憾,陈祉更多的是对她的思念。 两个月没见到了。 “哦。”星宝应了下后就要往他房间走。 陈祉没动,熟练地给小东西拎起来,“一个人睡去。” “可是……” “没有可是,这里没有坏人,你已经两岁了。” “可是我怕你难过。” 小家伙的身子被他捞着,还悬在半空中,眨巴着无辜可怜的大眼睛,说着最真挚的话。 “我难过什么。”陈祉问。 “见不到妈咪,我很难过。”星宝说,“我想爹爹你也会很难过的,所以,要不要我陪你。” 当然如果不想他陪的话就算了,不能总把人家提起来吧。 星宝委屈巴巴。 陈祉许久没出声,双手把他捞到怀里,两岁小孩还是很小,说的话却很有冲击力。 星宝的话没能安慰到他,反倒生出一丝丝愧意。 这半年总致力于把星宝教育成一个听话的宝宝,但当他真的开始懂事的话,当爹的又觉得是不是他太苛刻,小小年纪要承受和妈妈分别的痛苦,却从来没因此哭过闹过,似乎知道妈妈不仅仅是妈妈,也是南嘉,有她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南嘉每次打视频来,父子俩都要抢那点说话时间。 星宝说话慢,逻辑碎,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却要给她讲,自己今天吃了什么东西,要么就是展示他新得到的玩具汽车。 陈祉几次出国找她都没把星宝带着,他年纪小,不太想带他常出去奔波,他和南嘉都不在的时候,vera说星宝很乖,不仅自己不挑食了,还督促十一和白仔不挑食,显而易见,爸爸妈妈不在,猫猫狗狗是他能寄托的小伙伴了。 陈祉把小家伙抱到床上,“你自己能睡吗。” 星宝认真点头。 看他要走,星宝问,“爹爹你是出去抽烟吗。” “不是。” “哦。”星宝说,“不要抽烟哦,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 “不然我会告诉妈咪的。” 开始理直气壮威胁他了。 陈祉没有再走,先哄小家伙睡觉,但星宝今晚是为了来陪难过的爹爹,所以不要他来哄,小大人似的,把爪子搭在陈祉的腰上,有模有样拍了两下。 第二天清晨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陈夫人和几个长辈倒是一点不着急,迟到就迟到,大不了延迟一天。 朋友们来的都很早,最迟的是沈泊闻和纪意欢,借着参加婚礼名头去周遭溜了一圈。 沈泊闻大致扫了眼景色,“这小岛挺适合办婚礼。” 陈祉:“不借。” 沈泊闻:“?我没想朝你借。” 他又不是没有,想办婚礼的话随便都能挑出合适的,用不着借他的。 “也不许抄走。”陈祉淡淡陈述,“岛上的一草一木是我给她设计的。” “怪不得这么。”沈泊闻一顿,“花里胡哨。” 满地都是蔷薇,取名蔷薇岛得了。 南嘉喜欢的元素都给他搬过来。 沈泊闻看不上,纪意欢倒是钟爱得很,上岛相机键都快按烂了,站哪都能出片,想不到陈祉一直男,策划出的婚礼现场很得女孩子审美。 陈祉没陪聊太久,手边的星宝不知道溜去哪玩耍,他问了下阿姨,给指的是礼堂的位置。 不知是其他阿姨带过去的还是自己去的,宾客众多,怕他贪玩,陈祉很快找到礼堂门前,这里十二点本该有一场盛大仪式,因为南嘉的迟到,可能推迟到晚上。 他没有多想,推门进去。 一束璀璨华丽的光直挺挺从头顶照来,深红色地毯的尽头,明亮聚集之处一道长拖尾婚纱背影,圣白无瑕的纱裙层层叠叠,拥簇着纤细高挺的身形,托出近乎完美的黄金比。 完全是下意识。 “嘉嘉。” 南嘉转过去,云雾般头纱飘动,额头上那顶满钻王冠熠熠生辉,温婉五官在妆容的点缀下美得无可挑剔。 他朝她走来的步伐很快,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她还没说话,人已经被他轻轻揽过去,没有用力,也没有弄脏她的新娘妆,他甚至掐她腰际的指腹都轻得不像话。 思念明明无声,可她却觉震耳欲聋。 事情到这个地步,陈祉能猜出来,他们是在给他一个惊喜吗。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南嘉抬起亮晶晶的眼睛。 “我很想你。”他抚过她面庞,“很想很想。” 想到他不想说别的,不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只想看她,其他不重要。 “我也很想你。”南嘉吸了吸鼻子,轻声解释,“但是妈咪说新娘和新郎前一天是不能见面的,所以我上岛后就躲了起来。” 一旦她出现的话,陈祉不会管那些习俗,一定会第一时间见到她的。 其他人可能都见过南嘉,只有陈祉被蒙在鼓里。 “有点失望。”陈祉淡声叹息,“妈咪居然不信任我。”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8节 “那她要是告诉你的话,你会不来找我吗。” “嗯,挖地三尺也要找你。” 底下突然传来星宝的声音:“我也要抱抱嘛。” 星宝比陈祉提前看到南嘉,但他没有电话没法告诉陈祉。 在陈祉来之前,他已经抱过妈妈,说过很久的话了,但看爹爹在抱,立刻过来凑热闹。 南嘉把他起来,称小猪似的提了提,“星宝重了很多。” “嗯。”没一会儿,陈祉就把人接过来,“我抱吧,你穿婚纱不方便。” 这次,星宝没拒绝,喜欢妈妈抱,也不排斥爸爸抱。 仪式快要开始,南嘉跟着他们走,拉拉星宝的小手,“我不在的时间里,星宝和爹爹玩的开心吗。” 星宝趴在陈祉的肩上,脸蛋被挤得肉乎乎的,“开心。” “你之前不是觉得爹爹很可怕吗。” “他让我吃青菜,带我打针的时候很可怕。” 其他时候,是一个合格的爹爹,尤其是南嘉不在的时候,陈祉有时候不得不扮演一下南嘉温柔的一面,尽量耐心对他。 星宝今天穿的很正式,不再是丑萌的连体衣,而是小燕尾服,萌娃变成板板正正的小帅哥。 一家三口举办婚礼,全港岛怕是就他们一家了。 离仪式还有一会儿,换上伴娘服的纪意欢陪南嘉一块儿拍照。 星宝本来被陈祉和沈泊闻带着的,看她们拍照也要凑过去拍一张。 “星宝。”纪意欢揉揉他脸蛋,“你觉得你妈妈今天漂亮吗。” “漂亮。” “那姨姨漂亮吗。” 星宝点头,都很漂亮。 “那你觉得姨姨和妈妈谁更漂亮呀?” 星宝长到现在,遇到不少这样为难的问题,要不就是问他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妈妈漂亮。”星宝毫不犹豫靠向南嘉。 纪意欢掩嘴笑,“好可爱,我也想生一个能天天夸我的宝宝。” 听到这里的时候,沈泊闻眉眼微动,“什么时候。” “我随便说说。” “……哦。” 他也不是很想当真。 陈祉招呼星宝过来,也没事找事,“妈妈今天很漂亮呢,那爹爹呢。” 星宝无奈摊手,“爹爹也很好看啦。” “那爹爹和沈叔叔谁更好看。”根据星宝刚才护短行为,陈祉本以为能得到儿子的一声夸赞。 然而那臭宝看看他又看看沈泊闻,最后抱上南嘉的裙摆,“妈咪最好看。” 第101章 完结 还好陈祉比冬天先来 果真是同性相斥,两个哪哪不分胜负的大少爷在外貌方面愣是不讨小孩子喜欢。 纪意欢看乐了,“看来星宝更喜欢妈妈多一点。” “没有啦。”星宝认真摆手,走到陈祉跟前去抱他的裤脚,“我也很喜欢爹爹,因为爹爹喜欢妈咪,我也要多喜欢妈咪一点,才不会被他比下去。” 沈泊闻冷不丁问,“那你觉得你爹爹喜欢你妈妈还是你?” 空气沉静。 他似乎在哪都很容易冷场,给纪意欢整得头大。 比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更难的问题来了。 星宝没法回答,秀气的犬齿咬着唇瓣,看看南嘉又看向陈祉,就算是小孩子都是可以感知到,陈祉对南嘉做到随叫随到百依百顺,但是对小孩子就很苛刻。 “你自己没种就别来祸害我的宝宝。”陈祉呛沈泊闻一句,把星宝抱起来,去参加那边的仪式。 星宝闷闷不乐。 两只爪子扣了扣陈祉的领夹,脑袋埋他颈间,很小声哭了下。 和打疫苗哭鬼狼嚎的模样不一样,那种纯粹找存在感,现在则小心翼翼怕被人发现似的。 南嘉最先看到,“怎么了星宝?” 陈祉把星宝转过来,一眼看见他泛红的眼圈,和委屈巴巴快能挂酱油瓶的小嘴。 “哭什么?”陈祉擦了下眼泪。 星宝只是抽噎不说话,更委屈了。 “是不是因为沈泊闻的话?”南嘉忧心忡忡。 “那狗……”陈祉停顿,到底没在孩子面前说脏话,低声哄着怀里敏感的小屁孩,“你沈叔叔只是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 从来没看到星宝这样可怜兮兮地掉金豆子。 “可是。”星宝睫毛上泪珠滴落,“爹爹好像就是,不喜欢我。” “小兔崽子你良心呢,我不喜欢你,我怀里抱的是小狗吗。”陈祉说,“你是我唯一抱过的小孩,也是唯一把我衣服弄脏我也能忍受的小孩。” “但是,你更喜欢妈咪。” “都喜欢。” “你撒谎。”小东西不服气,“你就是更喜欢妈咪,你叫我兔崽子,你叫她宝宝,还有你只逼我吃青菜,不逼妈咪吃青菜,你也不逼妈咪打针……” 反正他觉得很多事情都在证实陈祉更喜欢南嘉。 但是控诉出来的话在大人听来理所当然。 这小子,拿吃青菜衡量一个人是否爱他。 “在你出生之前,爹爹很讨厌你。”陈祉说,“但是现在我也很爱你,同时爱你和妈妈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小星宝似懂非懂。 家庭教育里,陈祉没有告诉他妈妈生他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所以要多爱妈妈一点,他只是通过行动告诉他,家里所有人都要爱妈妈,连猫猫狗狗都是如此。 他不是很清楚陈祉这样子的原因,但相信爹爹说的话,自己擦擦眼泪,“真的吗。” 陈祉:“嗯。” “爹爹这么爱我的话。”星宝满怀希望,“下次能不逼我吃青菜了吗。” “那不行。” “……” 星宝炸毛。 大人太虚伪了。 - 礼堂挑高到顶端,肋拱形蓝红金彩绘窗,日光洋洋洒洒透入,和几百个蜡烛烘托,照得壁画熠熠生辉,松木和胡桃木雕刻出数只文艺复兴时期的天使雕塑。 长椅和地登齐放,洁净到不染尘埃,庄重威严的管风琴乐曲开场,宾客徐徐而行,无一不西装革履,优雅礼裙,港岛有头面的富商都受到邀请,乔布斯榜上几个以及中东,欧洲关系尚可的王侯贵胄也派来代表。 按理说前前后后光招待宾客这一点就够新人忙活,但在陈祉要求下,婚礼流程简化掉不必要的繁琐部分,除了和长辈互送贺词,新娘子不必更换敬酒服去敬酒等琐事。 婚礼是亲朋好友见证他们的婚礼,而不是这辈子仅此一次的美好变成最累人的一天。 就连他们的娃都抛下了,本来留给陈夫人,被纪意欢抢先带去。 娃娃还是别人生的好玩,仪式开始,纪意欢把星宝抱到腿上,当玩偶似的捏捏小手小腿的。 星宝挺喜欢纪意欢的,但对她身侧的沈叔叔没有半点好感,尽管沈泊闻以前没少给他买过礼物,他天生不招小孩喜欢,就连小猫小狗也不喜欢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可以。”沈泊闻停顿,低声询问,“给我抱一下吗。” 纪意欢纳闷他怎么突然想抱小孩,询问星宝,“你想要沈叔叔抱吗?” 星宝眉头轻蹙,看沈泊闻很想抱自己的样子,勉勉强强点头,“好的吧,不过只能一下子哦。” 说着自己爬到沈泊闻的怀里。 沈泊闻没养过孩子,抱得很仓促,但并不排斥,轻扣着宝宝的身子,小心翼翼。 红毯尽头,牧师身着洁白的长跑,慈爱而郑重,手持圣经,以饱经风霜的苍老声宣读誓言,流利的伦敦腔。 “在上帝的见证下,你们将结为夫妻……” 当读到这里的时候,新郎神情略微恍惚。 陈祉长身玉立,笔挺的西式礼服和神圣的礼堂,目光不自主沉浸在对面的南嘉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婚纱的模样。 全世界仅此一件的婚纱,亮光闪烁,点缀物不是澳白珠就是公主方切割钻石,金子塔面最大程度反射光泽,从领口到裙摆,明耀夺目。裙身采用意大利老工匠纯手工针织线,堆叠出云朵层叠的簇拥效果,拖尾宽而长却飘逸轻松,丝毫不累赘。 刚见到她,他太想她了,只注意到她这个人,忽略和她媲美美色的婚纱。 陈夫人的主意是好,让他多了几分惊喜。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 就算见过千万次,他对她永远有第一次的怦然心动。 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过去种种走马观花过目,当初那只拎小泉水的手,如今即将和他交换戒指,愤懑轻蔑的眼神,此时蓄满婉转柔情。 陈祉从门口红毯朝她走来,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但真正走向她的这条路,他用了七年。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79节 几乎绕遍整个地球,来到有她在的终点。 牧师念完誓词,询问陈祉,是否愿意。 “嗯,我愿意。”陈祉说。 他刚才看着她一直在发呆,南嘉察觉到了,“你有听清楚牧师的话吗。” 他听到了大概。 “没听清楚你也愿意吗。”她小声。 “没关系。”他说,“为你,我什么都愿意。” 何况是,重复的誓词。 既南嘉再回答愿意后,两人交换了戒指,最后面是亲吻环节。 众人在场,陈祉只是浅浅吻一下她的额头。 南嘉还是害羞低了头,抬起时,眼睫上忽然多出一滴泪水,她下意识去摸,有轻微湿润感,可是,她好像没哭吧。 新人仪式很简单,完成后是宾客的自助和参观时间,整座岛屿不止全部都是装饰,休闲设施应有尽有,年轻的青年穿花衬衫打排球,还有游泳的,潜水的,自行组成的游戏桌,年长一些的宾客有的赶工作提前撤离,更多的是借陈家这场婚礼扩充人脉关系。 对南嘉而言是一场轻松愉快的婚礼,唯一麻烦一点的娃还被婆婆带走了。 天色渐晚,她站在二楼的露天上,本观望陈祉那帮狐朋狗友插诨打科,一会儿工夫就不见陈祉,直到听到身后的声音。 “今天开心吗。” “嗯,开心。”她回头笑,“你不陪他们喝酒,就是上来问我这个的吗。” 他被灌了一点酒,不多,没显现出醉意,礼服外套褪下,只留衬衫,袖口半卷,看起来整洁利落。 看他手里拿的相册眼熟得很,南嘉诧异:“这不会是……” “嗯。”陈祉把相册摊在桌台上,“外婆家老相册。” 他翻动时,她忽然看见他腕膀上的图案,下意识触碰。 她能认出来,morpho cypris,她身上也有这样的蓝蝶纹身。 “你什么时候纹的身,怎么和我身上的一样。” “是你的蝴蝶。”他一顿,“也是我的蝴蝶。” “为什么纹这个?” “早就想纹了。” 只是没想好纹在哪,他没告诉过她,他的荆棘也是用来遮挡当初在三角洲或多或少被刮蹭的伤痕,刚开始只是毫无章序的线条,慢慢补成锋利的荆棘。 覆盖最多的是肩膀的位置,中间巧合留下一个缺口,在看到她的蝴蝶时,他不止一次想让这只蝶,刚好塞在荆棘缺口中,永远为他所束缚掌控。 但现在,他纹在了手腕上,塞浦洛斯蓝蝶远离幽暗的荆棘,可以飞往外面的世界,也可以回到这里的归宿,它本该就是这般无拘无束。 他想成为她的不冻港。 相册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陈祉先把一张崭新的全家福放上去。 今天新照的,抓拍角度出奇得好,他抱孩子牵着她,背后是折成钝角的自然光影,不扭捏造作,恰到好处的电影式取景。 比二十年前的照片更清晰更新颖。 一样的是,两张全家福都很温馨,女人和小孩笑容甜美纯净。 把老婆和儿子都养好是陈祉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有一张星宝坐泥坑里的照片,要不要放进去。”他问。 南嘉毫不犹豫,“放。” 她小时候有被大鹅追过的照片,她儿子的糗照也得放进去。 陈祉一一放照片时。 南嘉歪着脑袋在旁边观摩,胳膊半撑台面,托腮,“陈祉。” 他低头,“嗯。” “我们这次分别了。” “嗯。”他说,“下次还会有吗。” “可能还有的吧,不过以后演出不会去太久的,最多一个月。”她说,“我会给你写信的。” 说着,她将几张明信片,递到他一侧。 是她在他们分别时写的。 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他的念想。 像完成一块愿望拼图,一一替他凑个圆满。 12.3 莫斯科又到了漫长的冬季,零下十几度,白桦叶凋零,贝加尔湖畔冰霜封结,芙洛拉小姐邀请我喝了半杯热波特酒暖身,但我觉得不及你上次给我煮的好喝。 12.5 本土的百诗利很适合调酒,我最喜欢松子果味,还有甜橙味。 12.7 你喜欢吃烤鸡吗,等我学会可以做给你和星宝吃。 12.8 烤糊了,昨天的话当我没说。 12.13 奇怪,我做的明明都是和你不相干的事,却总能不经意间想到你。 12.14 冬天依然很冷,还好可以想你。 还好陈祉比冬天先来。 12.20 星宝还好吗。 你一个人照顾孩子辛苦了,我希望他听话一点,也希望他能过得更自我,天底下的父母是不是都是这样。 上次星宝跟我告状,说你欺负他,骗他去打针,听得我有点难过。 难过小家伙只能隔着屏幕和我说话,也难过你独自来处理这些琐事。 有时候想要不直接飞回国内去见你们,像你每次见我那样从天而降。 12.25 圣彼得堡下雪了。 明明很少见太阳,这里的人们却总期待明天。 我也开始期待,可以见到你的明天。 【正文完】 第102章 副cp 纪意欢x沈泊闻 港岛壹号浪湾别墅,坐山靠海,建筑风格独一档,白顶红墙,八角窗和爱奥尼柱中西结合,像民国时期大上海军官常见的府邸。 日头东出,主卧帘幕没有封严,一缕阳光窥入,照亮地毯上一块黑色蕾丝布料。 沈泊闻醒来的时候,笔直规矩的身体感受到莫名其妙的重力,他睁开眼睛,不出意外,一侧女人大喇喇地把他当树一样抱在怀里,细白长腿搭着,脚尖勾到他膝盖上。 纪意欢从小到大恣意惯了,旁人家的千金小姐需按照名媛淑女规格培养,为的是在家族里立足,而她不需要太过拘泥,是港岛少见的家中独女,长女,名副其实的太子女,父母双强联姻,双边祖父母高官名门,这些年外头嘲讽最多的是她感情的问题,可从来没人质疑过她港岛第一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和美貌。 她这辈子过得潇洒快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睡觉样式怎么开心怎么来,和端庄,优雅二字不沾边。 沈泊闻不止一次被这样当工具抱着,他感知到侧腰腹被柔软的毛发扫过,很快意识到出处来源,她毛发不多,因此带来的触感格外明显,似乎再蹭一下他可能就要带她回到昨晚的战场位置。 沈泊闻把她胳膊拿开,力道不重,但她睡得晚,这时候是浅眠时间,迷迷糊糊唔了一声,随后将他抱得更紧。 沈泊闻不为所动。 但光他不为所动没用,他无法控制的本能早就感知到清晨时光和身旁的娇软,不太配合地站起来。 沈泊闻不得不再次甩开她。 纪意欢的美容觉彻底被打扰到,她睁开眼睛,不耐烦转过去懒得看他,但仅仅不到三秒的时间,她跟个炸毛的猫似的跟着坐起来,低头看赤裸的自己和旁边连睡眠时间衣着都能保持严谨端庄的男人。 “沈泊闻。”她困意全被恼火打搅,“你昨晚是不是又把我衣服撕了。” 他没出声,从容淡然,似乎在回话,他撕太多,不知道她指的哪一件。 纪意欢环顾四周,在地毯上找到那条蕾丝小裤裤,精致的镂空早已被人从中间扯开,本就没多少的布料在她手里可怜兮兮地垂挂着。 纪意欢一直没搞懂,沈泊闻在外面清冷自持,高岭之花,然而某些欲方面非常地重,重到她时常招架不住,衣服也招架不住。 之前给她的印象是一个严谨到连饮食时间都要控制在十分钟内的男人,人生信条是不做浪费时间的事,但他所节省的时间似乎都浪费在床上了。 那只曾经被她人崇拜,惊羡,适合签合同的手,早在第一次和后来数次撕她蕾丝小裤后,就打碎初始印象。 她这辈子应该遇不到割裂感比他还强烈的人。 纪意欢抱着个枕头挡在前面,匆匆去衣帽间拿更换的衣物,虽是夫妻但白日里她并不想被他多看几眼,只是她似乎忽略自己更应该挡住她纤细的后背和臀,否则落入沈泊闻眼中的,仍然一道白到晃眼的背影,细腰两处的红指印格外显著。 她皮肤白,喜欢穿明媚显身材的裙子,跟一只妖花似的干干脆脆展示自己的美,没有妆容,浓颜系五官仍然惊艳。 纪意欢一边扎头发一边说,“今天我们应该可以去办理离婚手续了。” 沈泊闻轻描淡写:“身份证丢了。” “你上次不是说身份证办好了吗。” “又丢了。” “什么时候可以找到。”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0节 “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官方化且没有感情,既没有想离婚的打算也没有不离婚的意思,纪意欢三两步冲到他跟前,环手抱胸,“沈泊闻,是个男人你就干脆一点。” “我是不是男人,你昨晚不知道吗。”他比她高出太多,不低头是看不到她的,视线掠过发顶后就转了过去。 纪意欢又冲到他跟前将路给拦死,气极反笑,“结婚的时候你搞得像是被我强爆一样要死要活不乐意,从来没对我有过好脸色,怎么现在要离婚给你自由,你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离婚的话我就起诉你,你别以为我做不到,我已经在找律师团队了……” 纪意欢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忽然被他扣住。 在她错愕的目光下,沈泊闻低头,像是要亲吻她的唇瓣,然而到一厘米的距离时,他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又顿住。 “你好吵。” 说完,他就走了。 没反应过来的纪意欢只来得及把枕头朝离开方向扔去。 生气对皮肤不好,她不得不平息火气,叫人过来帮她弄头发。 作为纪家养尊处优大小姐,出门在外她会让自己的头发丝都精致得无可挑剔,一头及腰的大波浪卷每天光护理时间就要耗费一个多小时。 接近十一点将自己拾掇好准备上班,按理说她这样的地位和家族恩宠根本不需要她努力,但纪意欢很上进地每天会工作四个小时,避免自己成为一条精致的废物。 下午三点多有一场名媛圈的下午茶,纪意欢不大想去,又清楚自己不在的话那群八婆会如何议论自己,与其自己一个人打喷嚏,还不如过去听听她们是怎么嘲讽的她。 维港一处private club,半开放式露台,熏铃兰香氛,脂粉气浓郁。 这样的下午茶会在名流圈随处可见,交流八卦为次,笼络人脉为主,阶层也分三六九等,靠嫁入豪门致富的为最低级,其次是家族牛掰但自身排名不够的千金,像纪意欢这种就算不嫁人也有滋有润,潇洒快活的实权大小姐最受人追捧。 当然除了追捧,还有同样娇生惯养的千金玩塑料姐妹情,有事没事挖苦她几句。 她一来,先到的千金们话题自动转到她身上。 “这不是我们纪大小姐吗。”她们掩嘴笑,“你最近闹离婚,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都快认不出来了。” 纪意欢那头秀丽的茶棕色卷发铺在薄肩上,落落大方地蓬松自然,一张娇艳白皙的巴掌脸微抬,“认不出来就把眼睛捐了,反正留着没用。” 她们笑声更大,有一个拍她肩,“大小姐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我们还不是担心你,怕你因为离婚气坏了身体。” 纪意欢不傻,不是看不出来个个虚假假意,懒得计较而已。 “话说你老公和那个女医生真的出轨了吗?”有人问。 纪意欢不是很想回答,她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明明她独自发现沈泊闻和女医生在同一个房间里,结果不到几小时功夫就传开了。 沈泊闻不喜欢她,而她非要嫁给他这事,让纪意欢一直成为圈子里最八卦的谈资,她想离婚摆脱这个话柄,结果沈泊闻又给她扣了个绿帽子玩玩,就算离婚,她怕也要被人嘲笑一辈子。 “不知道。”纪意欢病恹恹的,“我只是看到他们在一起,但两人都穿着衣服。” 沈泊闻否认过这件事,然而却无法向她解释那个女医生的来历,纪意欢只能通过对他的认知判断他不太可能真的和女医生出轨。 至少不该是在白天宝贵的工作时间,他这样一个拿秒计算身价的人,舍工作时间去睡一个女人会给他造成不小的经济损失。 “放心好了,不管他怎么样,这婚我肯定是要离的。”纪意欢说,她不会再让沈泊闻成为她人生中被人耻笑的一环,也不再盼望铁树开花。 “那就好,放下他就好。”一姐妹拉拢旁边的细高个,“上次美姐给欢欢介绍的男模是不是挺不错的?要不给我也介绍一个。” 叫美姐的呵笑,打趣纪意欢,“欢欢你觉得呢?那男模的服务技术如何?” “可以。”纪意欢抿了口红茶,“上次我带过去,调酒的技术还不错。” 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她们说的和纪意欢理解的不大一样。 “你没睡他吗?”美姐惊讶,“身材那么好你居然没睡。” 纪意欢一噎,那天晚上,别说睡男模,她连男助理的手都没拉到就被沈泊闻带回去爆炒了。 她当然不能告诉她们她和沈泊闻维持不正当利益关系,轻咳,“身边的男人太多,还没来得及宠幸。” 美姐叹息,“怪不得峰峰跟我说你都不理他。” 难得介绍一个极品,纪大小姐可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他叫峰峰啊?”纪意欢点开微信,她好友太多,刷刷往下面划动,找到一个眼熟的,点进去一看果真有很多未读消息。 【欢欢姐,你上次不是说陪我过生日的吗。】 【我生日过去三天了,你都不回我消息。】 【你明明说过喜欢我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哭哭。】 纪意欢压根不记得自己随口撩过多少小生,这一个峰峰应该就是剥橘子的男模,长相清秀还帮她气到沈泊闻。 爱撒娇的男生多惹人疼爱,哪像沈泊闻那死鬼。 纪意欢点开沈泊闻的头像框,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一次气一次,让他多打一个字像是要他的命,从来没对她说过早安,晚安,更别说甜言蜜语。 叫她从来都是连姓一起叫。 纪意欢越想越气。 回头就给男模发个亲亲的表情包。 之后还是气不过,又包了个520红包,附文:【峰峰宝贝生日快乐。】 发完后解气多了。 纪意欢正要把手机扔到一旁,突然发现她的对话框不对劲。 退出去一看,这个叫峰峰的和沈泊闻头像都是单调色,两人也都没备注,乍看分不清谁是谁。 她给峰峰发了个亲亲表情,而她的520红包,发给了,沈泊闻。 “我丢……”纪意欢大叫一声。 姐妹群困惑看她。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纪意欢捂着心口,着急忙慌地想撤回,可转账撤不回去。 她只能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妄图掩盖罪行。 “不对,我都要离婚了,撩别人有错吗。”纪意欢试图给自己打气,“我没完!” 顶层大厦。 刚结束一场会议的沈泊闻回总办的步伐稳重,秘书室两个秘书分别汇报工作,语速飞快,你一言我一句,他思维敏捷给出判断回话,秘书室和高管都已习惯顶级boss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 到班桌前,私人助理突然变得犹豫:“还有一件事。” 沈泊闻没有抬头,默认对方陈述。 “关于纪大小姐这几天的行程。”私人助理说,“上周她参加电影节活动和当红影帝握手合影,三天前她亲自为珠宝品牌谈判一位偶像代言人,还有前天……” 这些都被记录在档案中。 纪意欢回国后身边的异性太多,不派人加以跟踪的话没准就被狗仔跟踪到写进报道里,届时两家股票都会受到严重波及。 沈泊闻似乎对老婆“出轨”这事无感,轻描淡写,“解决了吗。” “解决了,目前没有媒体敢随便报道这些事。”助理坦言。 “再继续盯着。”沈泊闻说。 “好的。”助理一顿,“只是盯着吗,要不要提醒她……” 沈泊闻冷扫一眼。 助理立刻低头。 他知道自己在说废话,大boss都管不住纪大小姐,何况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可再不约束的话,他们感情岌岌可危,两家联姻也会走到尽头。 叮的一声。 搁放一旁的手机响起讯息声。 助理听出是微信的铃声,他们boss很少用微信聊天,这时候发消息过来的,大概率是boss老婆。 能主动发消息,说明两人感情也许可以挽留。 沈泊闻点开信息框。 橙色转账异常显目。 转账520。 很吉利的数字。 他视线眯了眯,还没来得及思量她的反常行为,又看见转账备注:【峰峰宝贝生日快乐。】 沈泊闻呼吸一沉。 她转错人了。 她向来粗大条,能做得出这种事。 【纪意欢。】 沈泊闻的几个字没能发送成功。 绿色对话框旁显出红色感叹号,是被拉黑的表现。 纪意欢自己做错事,然后把他拉黑了? 第103章 副cp 嫌老公伺候得你不满意? 发错红包,纪意欢不仅把沈泊闻拉黑,连带手机也给关了。 典型的做贼心虚。 她怕他打电话过来质问她和她吵架,也怕他不打电话什么都不过问,索性关机图个清静,反正她身边有助理有保镖,不会错过重要的事情。 之后纪意欢和美姐她们对账,发现她发表情包那个人不叫峰峰,给她剥橘子的也不是,最近身边这些人特别多,她记性一般般,没心思去记他们花里胡哨的假名。 晚点纪意欢被她们拉到1492贵妇专属包厢。 纪大小姐闹离婚,物色新男伴的消息早在圈子里传开,别说1492养的男模,其他会所的牛郎们巴不得跳槽到她跟前蹭个眼熟抱大腿,深谙要是能做纪家的上门女婿这辈子算是飞黄腾达。 纪意欢给男模们花钱,和他们调笑,可没有一个让她真正能看对眼的,个个模样俊俏,嘴甜会哄人,性格比沈泊闻好太多,偏偏就是差了点感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沈泊闻的蛊,因为喜欢他太久一时半会没能彻底脱离。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1节 想要解决的话,就是尽快离婚,或者移情别恋。 灯红酒绿,推杯换盏间,作为全场第一靓女富贵花的纪意欢拥有绝对的挑选权,点来两个全场身材顶脸蛋正的年轻男模,分别伺候两旁。 美姐打趣:“怎么一下子就要两个,好歹给我们留一个。” “行啊。”纪意欢小白眼一翻,推搡一个,“你们谁过去?” 两眉清目秀的男模脑袋瓜灵活得很,不为所动,知道呆在哪个金主的身边最合算。 “行吧行吧。”美姐摆手,“反正这两个我也玩腻了。” 闻言,纪意欢刚喝进嘴里的气泡酒差点吐出来。 美姐诧异:“怎么了?” “玩腻了?”纪意欢拧眉,“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咯。”美姐耸肩,“难不成你过来这边找男模只是让他们陪你聊天唱歌的吗。” 不提供点其他服务的话,男模们甚至都不够付得起港岛的租金的,想要过得逍遥自在,他们自然要和女模一样学会伺候人的本事,有的还被好几个富婆玩。 这些事纪意欢有所了解,不至于震碎三观,只是她没她们那么饥饿,比较挑食,不是什么类型都吃得下的。 “大小姐,你身边男模那么多,怎么没看你点一个去房间睡睡?”美姐托腮,若有所思,“你不会光花钱不玩吧。” 那不成冤大头了吗,钱没少花,小费一撒就是几万,结果只是聊个天。 周边姐妹群投来好奇目光。 “你不会还喜欢你们家沈少爷吧。”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少爷对你一点反应没有,你何必吊死他一个人了。” 在议论声越来越大之前,纪意欢没好气放下酒杯,“谁说我没睡了,我是嫌弃这些人被你们玩过而已,姐不玩别人玩过的。” “是吗。” “不瞒你们说,我在美国早就玩腻了。”纪意欢端起另一杯调酒,拿杯子时触碰到服务生的手,她余光撇了下,对方戴黑色帽沿和口罩,周遭昏暗五彩射灯闪烁,她还没看清楚对方就收手了。 “哟,照你这意思。”小姐妹嬉笑,“欢欢姐阅人无数咯。” “当然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纪意欢端起新杯子,抿了口后酸涩得不行,面不改色撒谎,“而且我挑的都是器大活好的,稍微小一点的我都不要。” “那欢欢姐我可以吗。”一侧的漂亮男模毛遂自荐,“我十八了。” “刚成年?” “我说的不是年龄。” 纪意欢愣片刻才知道他自荐的是什么,尽量保持淡定,一副身经百战的淡然,“哦,我知道,我是顺便问下你年龄,我可不要未成年。” “成年了。”美姐说,“这个挺好的,今晚你们就成了吧。” 纪意欢瞠目,怎么还随随便便给她做起主了,不等她拒绝,姐妹群沸反盈天闹腾起来,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纪意欢想拒绝的话咽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玩大了,从一开始找漂亮男模和男保镖,是为了压沈泊闻的气势,免得回国后她又被港媒冠上倒贴富家千金的标签,顺带演戏给沈泊闻看让他干脆利落地离婚。 没想到适得其反,人人还是觉得她是倒贴的,婚没有离掉不说,随便从哪里找的野模竟然想上她大小姐的公主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我去趟洗手间。”纪意欢连忙支借口逃离。 “不要走哦。”美姐吆喝。 纪意欢逃命似的逃出满屋子女人香的封闭空间,外头的空气好不到哪里去,她匆匆去洗手间净了手,顺带从包里拿口红补妆,镜中的自己朱唇皓齿,明媚大方,怎么做的都是一些心虚的事。 她思量自己回去该怎么交代,她不想要那些男模,洁癖严重,更不喜欢被人睡过的。 都怪沈泊闻,如果不是他,她用不着在这里逢场作戏将自己演绎成好色角色。 心中来气,崭新的一枚口红不小心折断。 她心烦气躁往地上一扔。 之后突然想起上面镶的钻至少值六位数,又灰溜溜过去捡起,身子刚蹲下去,眼前的一块雕纹地板忽然投下幽暗阴影,不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双手别到腰后困在怀中,下意识张嘴去喊,不及对方迅雷之势,黑色胶布立刻将她的唇瓣封死。 只能发出挣扎的呜呜声。 她被绑架了? 纪意欢头脑嗡嗡炸开,拼死挣扎可半点不抵对方强势的力道,不仅眼睛嘴巴被捂住,手脚也被坚实的纤维绳束缚死,她纤瘦的身形和三脚猫功夫在对方眼里宛如蝼蚁一样忽视不计。 纪意欢刚开始没有慌乱,她们所在的楼层治安一等一好,不会出现鱼目混杂现象,而且她还有大量藏在暗处的保镖,就算是特工来了也不可能正大光明将她绑走。 随着时间推移和下电梯的动静,她的希望渐渐破灭,对方走的可能是桥箱货梯,周遭没有任何路人,她被明目张胆扛在肩上连一声脚步都没听见。 她的保镖跟死了一样。 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吗。 纪意欢妄图嗅到对方身上土匪的肮脏气息,侵过鼻息间的却是浓郁的调酒味,她脑海里莫名冒出那个男服务生的身影,当时纳闷为什么会有服务生戴口罩进来,殊不知这是一个潜在危险。 纪意欢感觉自己被放进一辆宽敞的车厢后座,熏过古老的檀香,断灭的尾调沉闷幽苦,熏得她神经末梢躁动不安,人没有被放在地上也没有坐起来,而是侧躺着一整个后座。 失去视觉,人的其他感官异常敏锐,她妄图嗅到对方的来源身份,凭第六感这人身份地位不低,否则连1492的贵妇层都进不去。 纪意欢支吾两声,那人识趣把她嘴上的胶带撕了。 “你是谁?”纪意欢立马警惕问。 对方不是傻子,没有出声回答。 一个人作案,又是个身份不低的人,纪意欢估计他不是想要钱,可能是父母的仇家,拿她作威胁以达成生意上的目的。 总之不会是其他的可能……她念头还没完善,她的红底细高跟被人从双足上卸下去,瞬时她思维一片混沌,一个极其不好的想法萦绕,她不会是要被劫色了吧。 “你,你干嘛……”纪意欢被捆绑住,没有任何反击可能,声音低弱无助,“我告诉你,如果你对我做什么的话,我爸妈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既然绑架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信不信一晚上把你全家给灭了。”她恶狠狠威胁。 对方忽然出声,“还有呢。” 黯哑又陌生的声音,像是阴冷潮湿的角落生出的鬼,引人脊背寒凉。 “还有什么……” “除了你父母,你没有想起其他人了吗。” 纪意欢想半天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声音,恐惧更入三分,“你是谁,到底想干嘛……” 她感知到困束足踝的纤维绳被割断,以为可以自由活动,下一秒却被人别过去,陌生浓郁的威士忌酒气将她覆盖,她想叫出声,唇际却被他冰冷的指尖触碰覆盖。 他堵住她的嘴后,又进另一张嘴,利落迅速到纪意欢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从侧后方堵死了,没有任何前兆彼此都涩得难以正常融入,陌生的气息陌生的声音,动作却熟悉到打开纪意欢涣散的思绪。 “你是……”她视线被困在黑暗中,声音被他蛮力进到哽咽,“沈泊闻。” “宝贝。”对方并不是沈泊闻的声音,却没有否认,阴冷淡笑,“你没认出我,却认出了……它?” 纪意欢大脑嗡嗡作响,比起现在被“沈泊闻”绑在车里做,她对他莫名其妙的声音和行为恐惧感更高。 见鬼了吗。 “你到底是谁。”她虽然确定自己里面的是谁的东西,却难以置信沈泊闻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刚才叫谁宝贝。” 不可能。 沈泊闻不会这样叫她的,他只叫她名字。 “宝贝。”他靠着她耳际,将她翻过来,捆绑的手举到头顶上方,低头吻她唇际,“今天外面好冷,还好你这里很热。” “你是沈泊闻吗……但是你为什么……”她快要疯了,他到底是谁。 “你之前不是说你在美国上学工作,忙得没空回来看维港的烟花吗。”对方轻哂,“说说,什么时候开始阅人无数。” 他逼问的时候几乎是次次给纪意欢痛击,她眼泪迸发出来,没法像从前那样抓他挠她,被举过头顶的手死死扣着手心,“沈泊闻……” “还说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小一点就不要,只要好和大的吗。”他漫不经心揉着她的耳垂,淡声哄,“怎么,嫌老公伺候得不满意?” 第104章 副cp 不会不认账吧 他每问一次她都感觉要坏掉了,不咄咄逼人却带来最深幽的恐惧感,仿佛她随时要做死在车后座。 纪意欢无比肯定这个人就是沈泊闻。 知道她放他鸽子的人不多。 那年她说要回国看烟花,沈泊闻放了港岛前后十年最绚丽华贵的一场,所有游客狂欢尽兴,只有她这个主角没有到场,以至于后来那场烟花再被人提及时从来不是为博美人一笑,而是为了促进旅游业文化等再官方化不过的缘由。 沈泊闻从没因为这件事对她埋怨不满,搞得她以为他不在乎被借花献佛。 殊不知他记得清清楚楚。 时隔几年也没忘记找她算账。 “问你话呢。”沈泊闻堵着她的嘴,完全塞满堵死的程度,却好整以暇要她回答问题。 潮冷沙哑的嗓音咬着她耳际,声声渡来,“那个男模有十八吗?” “还是你更喜欢十八?” “难不成要我做缩短手术。” “嗯?宝贝,说句话。” 纪意欢唔了声,心肺快气炸,他是疯子吗,他把她的嘴上下都堵住了,然后让她说话? 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听她回答,自顾自问完后才勉勉强强松开手,下一秒中英文掺杂的骂声充斥整个车厢。 比起呼喊“救命”,骂他“狗杂种”更符合纪意欢现在的心境。 “沈泊闻我就知道你他爹脑子里有问题,上次和医生玩过cos后找我玩上了是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喜欢你,所以想要保住名誉死活不离婚,觉得可以不管我的想法随便对我做什么,反正我最后都会原谅你。” “我告诉你,痴人说梦,我早不喜欢你了,我喜欢你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喜欢你的话,三年前我就不会丢下你不管去美国,那次维港烟花我就是故意迟到的。” “我不是不想看烟花,我是不想看到你。” 不知为何,掰扯到过去的委屈,向来粗大条的纪意欢记忆如此清晰,从小到大她就没吃过苦头,也不会有人拒绝她的要求,她所有跟头都栽在沈泊闻这里。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2节 她知道自己现在对沈泊闻可能贼心不死,好在理智让她立刻停手,她故意错过烟花也是克制自己不要随随便便被他哄好,她不想自己飞回港岛被沈泊闻一场烟花就感动得痛哭流涕,而他可能还会强词夺理说是为了应付家里把她的热情泼灭。 一股脑甩出那么多抱怨,纪意欢感知到对方有过短暂的沉静,可能感到震惊,意外,也许还有不屑,人对不喜欢的人说的话不会有情绪感触,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被撞得稀碎的神经末梢感知到他此时并非心如止水。 做得很沉痛,比他们第一回 还要沉痛,纪意欢想骂他现在是婚内强爆可想起来多年前,她似乎也是这样逼迫他的,没理由也没底气骂他,只一个劲儿地挣扎。 无济于事。 她越挣扎反而如同进了鱼越钻越深,钻到心肺里引起阵阵酥麻的痛苦,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年窝囊又憋屈,以为能脱离苦海结果被他拉入更暗的深渊。 “沈泊闻。”她保持着一动不动太久了,手腕酸涩哪哪都不自在,低声求饶,“疼。” 上方的人没有调整他们的方位,“我也不舒服。” “你……” “宝贝。”他依然说着最极致缱绻的称呼做着最混账的事,“你这样挤我确实很难受。” 快跟剪刀似的恨不得劈死他,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弄出来也继续呆着,就算一动不动也想要和她靠贴,哪怕纪意欢此时抗拒得很,像一只抓狂的猫。 “能不能滚出去,沈泊闻。”她破口大骂,“把我眼罩拿开,我要看看你今天吃的什么药发什么疯。” 他没有动,轻轻掰过她的足尖,上面涂着绚丽美甲,每一只皙白的脚趾头都画有不同的精致图案,像是把玩一件艺术品,指尖轻轻刮过。 纪意欢头皮发麻,颤抖,“你干嘛,别碰我脚,不然我踹你了。” 他笑,了然看她,似乎在问,还有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吗。 他大掌轻松握住她整只足心,想别过去再来一次的时候,早已忍无可忍的纪意欢不客气一脚踹他锁骨上。 修剪过的指甲刚刚好的锋利,刮过他冷白肌肤,留下一道长而浅的血痕。 踹过的脚半缩回去,透明底色的指甲尖附了一层红色的血迹,蜷在咖色真皮座椅上。 卷到腰际的裙子半掩半盖,隙间勾一抹晶莹,本该呈现被欺负过的可怜柔弱,却因那张过于美艳倨傲的脸蛋,没有让自己落下风。 反倒主动掌权的沈泊闻被她抓出血后,一动不动杵那里的模样更像是卑微低劣的下位者。 他抬手,要去摘她眼罩时,纪意欢别过脸,“算了,别摘了,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从两人上车气氛就微妙冷沉到零点,又因她这一句,沈泊闻喉骨间的那口气像是要断掉,永远浮不上来。 “为什么呢。”他一边摘一边温柔发问,“你之前不是说最喜欢我的吗。” 没有光明,车厢里也很黯然,视觉放松的纪意欢瞥了眼侧前方的人,“给我松绑。” “不松。”他像是疯了,可句句清晰有回应,“我喜欢看你被绑住。” “沈泊闻!” “我也喜欢你。” 她彻底怔住。 他跪下去,把她扶起来,低头若尤其是地亲她,刚碰到红唇就尝到血腥,他被咬了,他无动于衷吻到她快呼吸不上来才勉强把人放过,又细致地给她穿好已经撕烂的蕾丝小裤,然后去前方开车,而纪意欢仍然被束缚在后座,如果不是她太累,早就想方设法在后面解开然后劫车了。 到壹号浪湾,沈泊闻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后没让她脚着地,臂膀托她另一只手提细高跟鞋,路过的管家和阿姨不由得多看他们两眼,这么久以来,他们从来没有看到沈氏夫妇公共场合亲密的样子。 炸毛的纪意欢不是给顺毛了,不挣扎是好奇心太重,沈泊闻吃错什么药了,会给她表白。 她被放到主卧沙发上,看沈泊闻蹲下来给她穿鞋,动作细致温柔。 穿上一只后,纪意欢不客气踢掉。 他也不生气,耐心捡起来继续给她穿,只是这次指骨攥她足踝的力道重到不给她再踢的机会,淡声哄着,“乖一点。” “沈泊闻,你是不是又和谁玩无聊的大冒险游戏。”纪意欢问。 “没有。”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喜欢我。” “因为我喜欢你。” 不是玩游戏赌输了,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说喜欢。 纪意欢还是穿不住拖鞋,两脚一蹬就把鞋蹬掉了,沈泊闻依然不生气,只是没再给她穿,而是起身靠过来,斯斯文文地笑,“不想穿鞋你想做什么?” “……等等。”她嗅到危险的气息,“不行,我都肿了。” 车里空间有限又没有任何前面的戏所以两人都不好受,她今晚肯定不来了。 “嗯。”他没有违背她意愿,“我知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纪意欢说,准确的说,他没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你刚才说喜欢我?真的假的?” “真的。” “为什么突然对我告白,就算不想离婚你也没必要委曲求全吧,这不是你做事风格。” 他颀长身形微低头时,凌厉的气势被削减半分,工整的衬衫西裤不像是从车里滚过一圈,冷光线打出深邃的线条轮廓,漆黑狭长的眼眸低垂,偏薄情的眼型,瞳孔藏匿深不可测的情绪,“没有委曲求全。” 他音色清晰,“心甘情愿喜欢你。” “你喜欢我?你之前不是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吗。” “那是我不识货。” 纪意欢托腮沉思,眼前的人不像是在说谎。 沈泊闻不屑说谎,人冷傲到他这个地步,不需要通过说谎去获取自己不该有的资源。 她姑且判断他对她表白可能受到刺激了。 被她提离婚的事刺激,突然意识到自己爱她所以疯狂挽留? 这不是没可能,纪大小姐本就人见人爱,他不爱她才是怪事,如今终于认清自己的心舍不得她了。 “你真的……”纪意欢停顿,“喜欢我?” “喜欢。”他说,“很喜欢。” 纪意欢摸摸耳朵,“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楚。” “我很喜欢你。” 听起来不像是沈泊闻的声音,可脸是他的脸,人是他的人,纪意欢没有怀疑,也许是酒喝多了,声音变了? 她舒缓一口气,仿佛好不容易把游戏打通关,胜利的喜悦渐渐浮现心头。 她轻咳一声,“我有点渴了。” 沈泊闻笑了下,俯身过去给她杯子里倒了半杯温水,递给她时视线一瞬不瞬看着她,眼神充满看爱人时的柔情。 “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离婚了。”纪意欢防止他是在耍花招,不得不留意下,“我不是那么好哄的。” “我有的是时间。”沈泊闻耐心解释。 纪意欢狐疑片刻,心底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水母小烟花似的腾腾往上升起浮跃。 一晚上什么都没做,沈泊闻只是抱着她安眠,线条结实的手臂肌肉抱起来很有被保护的安全感,她像只洋娃娃似的被圈在怀里几乎没动过,心里荡起的涟漪比以往带来的快一感要多得多。 从前做完就恨不得离开房间不多看她一眼,现在的他温柔得简直判若两人。 翌日早,纪意欢站在盥洗间镜子前洋洋得意臭美。 憋屈这么些年,总算有她扬眉吐气的时候了,沈泊闻对她的喜欢藏不住,回头她就要找机会给那帮嘲讽她的塑料姐妹群秀恩爱。 她追他这么多年,风水轮流转,终于该轮到他了。 纪意欢比往常起得更早一些,下楼步伐轻快,嘴里哼着小调,大摇大摆来到餐厅,拉开沈泊闻对面的餐椅坐下来。 过一会儿。 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点机会,便起身,坐到他另一侧的椅子旁。 沈泊闻朝她看了眼,没有多说话,手里拿一份文件,忙得没空理她。 阿姨正要过来侍奉,被纪意欢抬手阻止。 她点了下离沈泊闻近一点的花胶汤,“我要吃这个,你帮我盛。” 沈泊闻英眉微蹙,迟疑了下,还是抬手帮她盛了。 “昨晚睡得好吗?”纪意欢喝得心满意足,有的没的搭腔,“你一直抱着我,我都没睡好。” “还行。” 一夜过去,沈泊闻的声音恢复正常,和从前一样似一泓冰泉,冷得没有温度。 “你今天很忙吗,要是不忙的话……” 纪意欢话还没说完,被他生冷打断:“我没空陪你去离婚。” 她眼里掠过惬意,抿唇,“我不是说离婚的事,我知道你不想离,娶了我这么漂亮的老婆,我要是你的话我也舍不得离。” 沈泊闻看她一眼。 从她让他盛烫时开始,他看她的眼神就略带困惑。 “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陪我参加茶会。”纪意欢没有察觉,大咧咧说,“既然你都说你喜欢我了,总不能几个小时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陪我表现下心意吧。” “纪意欢。”沈泊闻眯眸,平述的声调无波无澜,“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 她扬起的唇角慢慢放平,“怎么,这才过多久,你就忘记你昨晚说的话了吗。” “我说什么了?” “你昨天叫我宝贝,还说很喜欢我,说你之前不识货……”纪意欢说着说着,小脸浮现不可思议,“你不会不认账吧。” 第105章 副cp 说讨厌,抱得还是那么紧…… 纪意欢怀疑过很多种可能,想到他是为利益委曲求全,就是没想到他是装的。 刚才喝进嘴里的汤莫名变得苦涩,像含过粗糙的沙砾,涩痛到哽咽,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廉价可悲,这场游戏到底谁才是胜利方,他什么都不用做,将她掳到车里说一些拈酸吃醋的话,爽完后再对她表白,就将她轻松骗过去了? 他甚至没用一点技巧,没什么花言巧语,一句喜欢她,她就信以为真,现在回想她哪天被他卖了都会帮他数钱。 沈泊闻和她一瞬不瞬对视,许久没有动静,“我昨晚喝多了。” “所以呢?”纪意欢自己先笑起来,“你自己掂量你的话有可信度吗,你什么酒量我不清楚吗。” 她嗅到酒气,浅淡到不值一提,根本不可能是因为喝醉酒。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3节 喝醉酒了,还能1492这种地方伪装成服务生把她掳走,还是错开安保和她的保镖的情况下,是他太有本事还是这一切本身就蓄谋已久。 “沈泊闻,你到底想做什么?”纪意欢冷笑,“你是不是想哄我不离婚,但是又舍不下脸面来喜欢我,所以昨晚说完喜欢后就后悔了,现在打死也不承认,难道喜欢我是一件让你很丢脸的事情吗。” 除非世上有遗忘药水,否则昨天的事不可能抹去,她听到了他就是说喜欢她,也闻到他身上没有酒气,沈泊闻无从解释。 他任由对方控诉,始终没有回应,等她说累之后扫了眼她的小瓷碗,“还要喝吗。” “不喝了!”她倏地站起来,离开他旁边的座位,坐到对面去,发现和他面对面后再次起来,量了下直线距离,坐到最远的位置。 心口还是沉闷到压抑,什么都吃不进去。 沈泊闻让阿姨把她爱吃的几样菜一一递送到她跟前,起身过来,长指间的公筷给她布了几道常用的早餐,“我这几天有点忙,回头再和你解释。” “我不需要你解释,我要离婚。”她把盘子往前一推,力道很重,几块受到惯性的水果片掉落在餐桌上。 他神情一滞,筷子没有放下,重新布了一遍。 “那也要吃饭。” 时候不早,他没时间劝哄几句就要走,猜到他走后纪意欢会发怎样的脾气,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她会把家里看不顺眼的东西都扔掉换成新的,他提前吩咐管家,找几样好扔的给她解气泄一火。 车后座,中控台调亮屏幕,一张张vlog截出的照片均速划动,纪意欢喜欢拍照记录生活,还是个经营的ins业余网红,日常除了晒珠宝设计就是拍自己,哪怕三年不回港岛,沈泊闻对她的模样依然清晰入骨。 照片刷完他的思绪没能得到平复,下车后颀长身形微微顿在原地,周围熟悉的环境仿佛变成3d全息幻影,在全新的世界里,他的行为和大脑得到释放,变得肆无忌惮。 “沈总。”助理忽然叫了他一声,表情严肃,将一枚药物递送到他嘴边。 沈泊闻摁着眉心,接过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迅速吞咽。 眼前慢慢清明。 “沈总,会议是否要推迟。”助理跟随他多年,做起事来得心应手,“您这样的状态,怕是要出差错。” 助理知道大boss生病这件事不能被人洞察,否则别说接下来的会议和重大项目,这些年所积攒的心血怕也要被落空。 沈泊闻意识再清晰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一个黑洞似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光线透进,一张长桌两把椅子,四壁光秃秃。 他指尖动一下,对面的女医生敏锐察觉,“沈先生清醒了吗。” “几点了。” “我们不是有过约定,既然到这里,就不要过问时间。” 沈泊闻没有说话。 “您刚才梦到了什么。”女医生询问,“还是过去的事情吗。” 周围的黑暗不是制造恐慌,而是一种脱敏试验,沈泊闻每次来到这里,脑海里都要过一遍曾经的黑暗经历。 其他医生治疗时会协助患者尽量忘却痛苦和糟糕,眼前这位领域专家从一开始剑走偏锋,很多年前她接手沈泊闻后就致力于将他培养成一个对所有感情麻木脱敏的人。 不够薄情冷血是继承人大忌。 而沈泊闻尤为需要,他曾一个私生子的身份被母亲带进沈家大门,没多久就被父亲以血亲为代价上了人生最沉重的一刻,他那出身不够的母亲无故消亡,取而代之的是素未谋面的当家主母。 一个连他母亲是谁都要掌控的父亲,对他的教育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十岁之前是以棍棒束缚,十岁之后是以他所惜爱之物为威胁,哪怕到现在,在外风光无限的沈家太子爷没有自由可言,他的存在,他的婚姻,到后面他的孩子,都是他父亲揽权的工具。 沈父他无法生育第二个孩子,沈泊闻必然是继承人,不幸的是,沈父老当益壮,野心勃勃,在他死之前,在沈老爷子没有交付实权之前,沈泊闻还要继续和那不近人情的父亲抗衡。 业内推测,最多两年,沈泊闻就能全面压倒上辈人的人脉和威望,而这一切的前提,需要建立在双方都不出差错的情况下。 沈泊闻患精神病这件事,万万不能被传出去,他每次和医生见面的地点都不同,因为常更换,导致上次发生意外,被纪意欢无意撞见。 要怪就怪他最近发病太频繁。 沈泊闻避开医生的问题,“我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您不是不清楚,这种事急不得。”女医生说,“您是不是又梦到了您母亲去世的样子?能再描述一遍吗?被饿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第一次讯问的时候沈泊闻几乎要将房间里的墙壁给砸烂,如今习以为常,闭了闭眼睛。 母亲是被关进小黑屋里活活饿死的,奢靡到保姆保镖每天都能吃到山珍海味的沈家,竟然把他母亲以饿死的方式终结生命,他们明明可以骗几岁小屁孩她以其他方式离开,偏偏要带沈泊闻去看那具枯树枝一样的尸体,再温言劝告他,什么叫做大义灭亲,一个没背景的妇女,是不配做沈家主母的,活着只会碍事,阻挡她儿子的发展。 “我没有梦到她。”沈泊闻说,“我梦见了别人。” “是谁?您太太吗。” “嗯。”沈泊闻说,“我昨晚疯了,对她做了一些事。” “做了什么?” “不知道。” “沈先生,欺骗自己和欺骗医生对我们的治疗没有任何帮助。”女医生笑道,“您是知道您变成另一个人时在做什么的对吧,只是您无法控制自己。” “有办法解决吗。” “既然如此,您不如放纵自己,当您彻底放松的时候,您的另一个思想就不会随随便便跑出来。” - 晚上,纪意欢斜靠布艺沙发,一侧是和她同样姿态的北极雪狐福福,柔软顺滑的毛发像盖一层厚实的雪,小巧圆润的耳朵平放,陪女主人享受安宁时光。 以往它是不让去主卧的,纪意欢心情郁闷,不管沈泊闻乱七八糟的洁癖,一手给福福喂肉条一手看手机消息。 因为她一声不吭离开1492没和男模约一晚这事,姐妹圈沸沸扬扬议论。 群消息一刷一大把。 她们人多,消息多,不在乎纪意欢是否看见。 【纪大小姐这辈子是吊死在沈少身上了。】 【她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人,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我怀疑她闹离婚是假的。】 【白瞎我们好心给她介绍这么多帅哥,给她真是暴殄天物了。】 【男人不喜欢倒贴的女人,她倒贴这么多年了,我要是沈少我都觉得她烦。】 【过几天纪大小姐有一场珠宝展览会,沈少肯定不会参与,想到她一个人过去觉得还蛮可怜的。】 塑料姐妹们笑着笑着画风就变成了同情。 看她笑话是真,觉得她可怜也是真。 她们给她塞男模,本意是为了玩,也是为了帮她跳出沈泊闻这个坑。 她们说的不错。 她不是想要离婚,她只是想要爱。 纪意欢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吊死他这里,一直以为自己见色起意,可明明她最开始注意他的时候,是因为他为她捡过掉进游泳池里的发卡,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他排斥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 纪意欢摘下耳际的发卡,和童年时期是一个品牌,是她满身奢牌中最廉价的一个,甚至还有点土,她只能烫卷发才把稚气的发卡戴出精致的效果。 她把发卡别在雪狐的毛发上,平顺的毛发,戴卡通发卡果真显得幼稚。 她自己又何尝不幼稚。 夜深,房间内灯光明亮,沈泊闻推开主卧的门,视线一下子瞥见沙发上两道熟睡的白影,一人一狐安宁和谐,纪意欢肌肤皙白细腻到媲美雪狐的毛发,小腿犹如不染一丝杂质的羊脂玉,浴袍领口半耷拉,露出一截圆润的肩。 长几上放着半杯白兰地,一份修改过不知多少次的离婚协议,以及一枚发卡。 他过去抱她时,雪狐识趣跳下去,被动静吵醒的纪意欢睁眼发现自己窝在坚实的胸膛前,下意识挣扎出来,警惕冷漠瞪他,“干嘛。” 他垂眸看她湿漉漉的眼睫,“刚才哭了?” “没有。”她一怔,立马反驳,“你才哭了。” “哭什么。” “我没哭。”她急得拿起一个抱枕往他身上扔去。 沈泊闻没躲,拿起一支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没想到他这么利落,纪意欢震惊之余看去,发现他签字的地方被打了个“x”。 她上扬的情绪慢慢落下,“你什么意思。” “不离行不行。”他说,“我以后尽量不会让你哭。” 说着他还想来抱她,她这次没躲掉,被拎到怀里,足尖踢他熨帖工整的西裤,“沈泊闻,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把她轻放在枕头上,披散的发海藻似的铺散开,低头细致吻她,她别过脸,他干脆扣住她下巴,去亲她唇际,尝到香甜的酒气后,又低头去吃另一道点心。 “沈泊闻我不想做。”她咬牙切齿。 “为什么。”他没有停,尽管没有拿绳子绑可他单手就能困住她细白的腕,力道悬殊到她照样难以动弹。 “我讨厌你。” “那你刚开始为什么要给我灌酒。”他平静陈述,“然后强爆我。” “谁让你贱啊,嘴上说不喜欢我,亲一下就起来了,那我不招待一下它显得我多没礼貌。”她说,“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贱,对不喜欢的人也能立起。” “没有不喜欢。” 她又是一怔,“怎么,又要和我告白吗。” “嗯。”他说,是和平常差不多的声色,“从一开始就喜欢。” 比之前说的更夸张。 “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录音笔录下来,免得你明天早上又不承认了。” “不用录,你想听我随时可以说给你听。”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相信,冷笑,“你要做就做,别说这些恶心人好吗,我现在要是信你一个字我明天就跟你姓。” 她说了很多嘲讽的话但他似乎只听到前面五个字真就做了,纪意欢情不自禁仰起下巴,指尖攀上他肩侧抓住道道痕迹,发了狠,没一会儿就让他血痕累累。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措施,纪意欢成年后家里就等着她怀个宝宝继承家业,只是她自己不争气,和沈泊闻随缘做,怀不怀看命。 要是离婚后能怀一个也不错,和他撇清不说还能借个优秀的种。 她高了后就将他踹开,一秒钟不给他多待里面,没有直接去洗,垫个枕头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不行。” 按理说他们也该有一个,结果她姨妈月月准时。 “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沈泊闻陈述。 “什么意思?”她一愣,“你真不行?……那我不是白被灌成泡芙了。” 他也没解释为什么不会有,做没做完情绪依然无波无澜,把她抱去洗,淡淡陈述,“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灌了。” “你先给我解释下……唔。”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4节 她又被他亲了。 纪意欢从来就没有搞懂过他,本该为这件事感到愤懑,既然不行为什么不提前和她说一下,害得她离婚前还抱了个幻想。 末了被抱回窝里,她直接背对着他。 身旁的人要来抱她时,被她冷怼回去:“别碰我。” 他手停止在半空中,没有再动,“又怎么了。” “我讨厌你。” “……为什么。”他声色黯了下。 “没有为什么,就是讨厌你。” 说完她就拢拢枕头,离他最远距离进入梦乡。 沈泊闻视线停留在她纤细的背影许久。 已经适应黑暗的他,时隔多年,心底又撕裂出隐隐痛觉。 “我讨厌你……” 纪意欢再次突然冒出一句话。 沈泊闻垂眸,他知道,他听到了。 但她这次说完后,又翻个身,胳膊像往常一样抱住了他。 双眸紧闭,继续说梦话:“讨厌你。” 说讨厌他,抱得还是那么紧。 第106章 副cp 没离婚, 在备孕 纪意欢被家里电话吵醒。 不满嘟囔几句,听那边妈咪的絮絮叨叨。 “欢欢,你和泊闻很久没回来吃饭了,你沈叔叔一直念叨我们两家什么时候聚一聚。” “还有过几天的展览会你一个人能抗住吗,要是不行的话妈咪陪你一起出席。” “泊闻这孩子最近不知道忙什么,和你沈叔叔的关系越来越差了,你看着能不能帮忙劝着点。” 纪意欢听得耳朵里都起茧子了,“妈咪,我和他要离婚了。” 那边置若罔闻,“晚上能回家吃饭吗。” “不能。” 纪意欢挂断后,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困意被打扰后渐渐烟消云散。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身边的人怎么都不把她离婚当回事,都当她只是在说玩笑话。 没人相信她真的会和沈泊闻离婚,她都被搞得不自信了。 纪意欢下去时,感受到腿间不适,不由得皱紧眉头,忍不住骂:“畜生。”每次都这样,要不是她喊停从来不知道节制,而她任由他胡来有部分原因是想留个种,结果被告知他根本就没有。 纪意欢气呼呼拉开盥洗室的门,眼前忽然一暗,高大的阴影投落,映入她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肌肉线条,深邃刻画在冷白肌肤上,每一寸胸肌和腹肌饱满力量感,手臂肌肉更突兀紧实,肱二头肌赶上她两只细白小腿粗,隐隐可见如同藤蔓般蜿蜒的青筋血管。 纪意欢眼睛愣是定格数秒,然后,咽了下口水。 大概这就是她不和野模们玩的原因,全港应该挑不出比她老公身材更恰到好处的了,没有练得让人退却,又比普通薄肌更引人入胜。 一个他能抱住两个体型的她,如果被压住无法反抗完全在情理之中,单指就能困住她胳膊,拿捏她跟拿捏小虾米轻松简单。 纪意欢目光不可避免地落下一点。 好像比腹肌更让她移不开目光,筋络更清晰,她还没细看,一件白色浴袍无情挡住了她的视线。 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她拧拧眉头,质问的话在对上他凉薄的眼眸时咽下去,她最看不惯他这副样子,脱光也要摆出这副千年不变的冰山样,这种要是放会所不知道被妈妈桑骂多少回了。 沈泊闻拢好浴袍领口,“醒这么早。” 细微动作导致纪意欢视野里最后一片胸肌美色也没了。 “你管得着吗。”她歪头。 “大早上我没惹你。” “我知道啊,我就是看你不爽。”她随意抬手在他领口抓了把,线条明晰的锁骨下方被留下深红爪印,“做那么多回,在下面也没见你脸红过,现在怎么看见我就害羞地遮住,要不要我改天给你立个贞节牌坊。” 沈泊闻向来敬业,从不迟到,她起来时看了时间,知道这点时间他拿她没办法,都不够他塞牙缝的,所以挑衅得肆无忌惮。 沈泊闻没有动。 直到她转身之前,又很欠弹了一下别的,刚开始她就有研究过他,所以位置找得比较稳。 沈泊闻终于忍无可忍,“纪意欢。” “叫姐姐干嘛。” 她比他小。 之前从来不会以姐姐自称。 在会所混久了才这样说,因为男模们都习惯亲昵地叫姐,大的小的一视同仁。 沈泊闻眉间浮满阴鸷,手腕青筋突着,纪意欢已经去洗漱,懒得去注意他,只听到拉门的声音。 她手刚递过去,感应纯净水还没下来,门又忽然被拉开,纤细的后腰被人揽住,不低于五位数的蕾丝小裤,只在短短三秒内就被人撕开了。 “沈——” 没能骂他,连名字都只叫出一个姓,她的嘴被他用手堵住,和上次在车里一样,完全强势到不给她挣扎呼救的机会。 不可能。 这个时候不应该要去工作吗,困惑大过于阵痛,她大脑一片混乱,说不出话,只有呜咽,而他也不说话,不知多久结束的,她没有时间概念,可能到她平时起来的时间。 末了沈泊闻把她洗净后放回被褥上,他的手指被她咬出血来,他不动声色擦了擦,低头去亲她,“对不起。” “……沈泊闻你。”她没力气骂他,别过脸,不让亲。 “你不是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留一个。” “你发什么神经病,大早上你不上班了上起我来了吗,有病就去治,别撒我这里。” 沈泊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不可能以喝醉酒为由糊弄。 他低头试着去亲她,纪意欢躲瘟疫似的,拿枕头去堵,“滚行不行。” “你上次在加拿大看好的钻石矿我帮你买下来。”他说,“赚了算你的,亏了记我这里。” “……你什么意思。”她湿润的眼睫又慢慢睁开。 “还有你看上的意大利品牌的包,我可以亲自和ceo洽谈,全球只给你做一款限量。” 纪意欢皱起的眉头舒展,狐疑又警惕,“你在,哄我吗。” “上次在车里的话不是假的,昨晚说的话也不是假的。”他说,“我确实喜欢你,只是。” 他停顿,“最近因为你闹离婚,才注意到你的重要性。” 她没搞懂几个意思,早上强了后她给蜜枣吃吗。 “你说这么多是为了做什么。” “希望你开心。”他半俯着身,还是想亲她,“我要走了,亲一下。” “不给。”纪意欢一脚踹他宽实的腹肌上,“赶紧滚。” 之前求他给个早安吻跟要他命一样,现在好了,巴不得送上门来还免费给她赠送一炮。 人真走后,纪意欢通知助理小林搞个窃听器送来。 越发觉得沈泊闻最近不对劲,没准只是哄她不闹离婚,过阵子原形毕露,她得提前准备一手,把他的话录下来防止赖账。 纪意欢的珠宝展览会是她回国后第二次自行举办的名流圈活动,去年的拍卖会是个引子,展览会正式将她的事业提上日程。 主要展览她新推出的几个系列设计,除了中高奢也会向下兼容打响知名度,自创品牌自从成立后影响力和升值空间在创业的富二代中名列前茅,不是她能力出众,是有人兜底,盈亏随意的情况下,她灵感随意输出。 受邀宾客有行内知名设计师,富婆名媛圈,塑料姐妹群,当然少不了媒体,注定不会冷场。 纪意欢忙前忙后招呼,婉拒母上大人的助威,她一个人应付有点力不从心,好在男助理跟随她多年,遇到生面孔会提前提醒她。 一切还算顺利,以美姐为首的塑料姐妹群们笑吟吟过来和她招呼。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们沈少爷没来吗?”美姐明知故问,“我记得这展览是他投的资吧。” “他只是投钱,不干涉其他事情。”纪意欢小白眼一翻,“平时没看你记性好,记他的事情比我记得还清楚。” “哪能啊,我不过是看上你这里的新产品了。”美姐笑,“没想到你从来不戴戒指,设计的情侣对戒这么好看。” 纪意欢不戴戒指是因为沈泊闻没送过给她,她浑身上下都可以戴满自己设计的珠宝,惟独无名指的戒指,始终认为应该由爱人所赠。 “你眼光真不错。”纪意欢皮笑肉不笑,不是听不出来对方话里的讽刺,“对戒是我的主打产品,切割工艺和设计理念独一无二,最便宜的才三千万,朋友一次我给你打九折,希望笑纳。” 美姐的笑没挂住,嘴角撇下去,六千万一个戒指,全港怕是除了纪大小姐,没人能这么随意挥霍,她们是豪门千金,平日开销也是有限度的,甚至有几个私生千金连香奈儿vic的年消费门槛都没达到。 纪大小姐的优势在于家底雄厚,要是有人嘲笑她倒贴追男人,她就嘲笑对方没钱。 纪意欢和林助忙得差不多,后面是媒体采访时间。 对应问题早在邀请之前就和媒体商量好的,偏偏就是有人不按常理出牌。 一家不入流媒体不知怎么混进来的,扛着直播摄像头,不过问产品相关,开门见山就是她的私生活。 “纪大小姐,听说你和沈少爷即将闹离婚,请问这件事属实吗。” 纪意欢因为工作性质时常抛头露面,话题度比一二线明星还高,问题一经抛出,全场响起两个声音,一个是同情那个媒体人要永远离开港岛了,二是纪大小姐和沈家那位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感情岌岌可危。 “您为什么不回答呢,是已经离婚了吗?”对方咄咄逼人,“都说豪门联姻十有九悲,您和沈少当初结婚连婚礼都没有,如今潦草收场,请问是什么感受。” 纪意欢没有回答,瞥向姐妹群,能让这种媒体进场的,说明其中有奸细,故意给她使绊子。 “你们狗仔能不能专业点,我们大小姐和沈少感情好着呢。”美姐接过麦克风,佯装帮腔实则添乱。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5节 “那沈少今天怎么没过来?”狗仔嘲弄,“自从纪大小姐和沈少结婚后,两人似乎从来没有公开露过面。” 上次拍卖会没出现,这次展览会也不见人影。 纪意欢没有回答的意思,接过话筒打算破罐子破摔时,头顶上忽然有一架直升机漂移而过,逆时针旋转两圈,以一个漂亮利落的姿态,降落在草坪后方的机位上。 旋翼刮出的气流让离得近的人们下意识后退。 西科斯基美式军民两用机,碳黑机身,宛如一头咆哮的钢铁巨兽,轰鸣声逼全场闭嘴。 看到下机的熟悉身影,纪意欢的麦克风险些没拿稳。 沈泊闻黑衣黑裤,气质沉着,没有过多刻意动作,不怒自威,两旁路过的人连一句“沈总”都不敢招呼。 更别说刚刚恨不得把摄影机怼到纪意欢眼前的狗仔,发愣的功夫,前方的路已经被沈泊闻堵死。 他没有多看旁人一眼,站在纪意欢面前,显得她小鸟依人也让他冷厉的眼角多了几分温柔,“我是不是迟到了。” 纪意欢困惑,他算什么迟到,她压根就没叫他。 知道他从来不陪她出席活动,她连问都没问过。 “刚陪你父亲谈了生意,时间有点赶。”他轻描淡写解释。 “哦……没关系。”她听出他在化解危机,顺从接话,“来了就行。” “在做采访吗。”沈泊闻问。 “嗯……” “采访什么,让你脸色这么难看。”沈泊闻看向狗仔,“方便把话再说一遍吗。” 他语气寡淡随意,压迫感却极强。 这么多人看着,狗仔硬着头皮,“没别的意思,只是最近有关于沈总和纪大小姐离婚的传言,不知真假。” 周围人默默关注,挤眉弄眼,好奇爆棚。 不知这俩夫妻如何收场。 “没离婚。”沈泊闻一只手接过纪意欢的话筒,一只手牵过她的腕,淡淡陈述,“在备孕。” 第107章 副cp 怕她哭 不止旁人,纪意欢瞪圆杏眸,满是错愕,他握她手的力道不重,却没法脱离,她被死死困在他一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们身上,准确一点是落在沈泊闻这里。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沈泊闻看向其他媒体。 该问的都问过了,媒体象征性重复询问他刚才和纪意欢差不多的问题,都和她品牌系列的珠宝相关,本以为沈泊闻会草草带过,却意外地能说三两句,包括原材料产地和工厂。 纪意欢震惊看他表演,到底是工作狂,连这种边缘投资也会亲自了解细枝末节,不白费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准点上班,对比起来她就是一条咸鱼,回答的问题都是按部就班提前备好的。 后面是入场参观的环节,纪意欢低头看自己被他牵紧的手,轻咳一声,“有点不习惯。” 沈泊闻没有松,“不习惯什么。” “你只在床上牵过手。” 他们所有的亲密离开卧室就会荡然无存,所以她不适应,也不适应他这段时间反常的举动和表白。 “之前太忙了,没空陪你。”沈泊闻说。 “哦,那以后呢,就有时间了吗。” 他没有给出准确答复,“最近会很忙,但我尽量抽出时间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陪我?做我想做的事?”她拧眉,“你别搞得我要死了一样对我这么反常。” 纪意欢太不适应,甩开他的手,去陪设计师朋友们互动交流。 她的会馆更像是一个小博物馆,汇聚各个种类的珠宝展览,为了打响品牌新系列产品,拿出不少压箱底的设计,大到皇冠小到胸针袖扣百花齐放,所有产品中,销量最好知名度最高的要数她的戒指设计,越细微的小东西越吃设计天赋,曾以十二星座,花草树木为灵感主题的戒指,一经问世就是霸榜的存在。 沈泊闻替她解围后没有离开,像个普通宾客站在玻璃柜前,视线览过几枚对戒。 “沈总。”一个陌生女声自背后响起。 沈泊闻面无表情。 对方落落大方撩了把发,“没想到沈总会亲自过来,我们都以为你和欢欢要离婚了呢。” 能让沈泊闻正眼看的异性除了工作需要基本没有旁人,想找借口搭讪他和他说几句话更是没可能。 他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美姐并不意外他的漠然,“看来你们的感情还不错哦?” “关你屁事。” 背后,纪意欢如同鬼似的幽幽发问。 美姐一惊,没等她让位,纪意欢强行挤过来,环手抱胸冷冷一睨,“刚才那个不识好歹的狗仔已经被我助理抓去问了,说是你带进来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美姐面色难堪,“只是开个玩笑。” “没有人笑还算开玩笑吗。”纪意欢说,“在我发火之前你最好给我滚。” 到底是没有丢大发,否则她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她瞥着美姐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再去看沈泊闻,这俩人半毛钱关系搭不上,但美姐似乎对他有点想法,之前怂恿她找男模又给她塞男模,没准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想法未免太过天真,就算纪意欢自己下位,沈泊闻也不会轻易看上别人。 纪意欢心口堵气,瞪他那种招桃花的脸,“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陪我参观展览会了?” “你母亲说怕你撑不住场。” “哦?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丈母娘的话了。” 沈泊闻对上她视线,“我也怕。” 纪意欢的事业一直顺风顺水,越走越高是因为有人托底,有人捧着,具体几斤几两家里人很清楚,如果刚才沈泊闻不来的话,明天的头条新闻可能变成纪大小姐摔麦克风。 他解围得很及时。 “好吧。”纪意欢心中的不快消散,勉勉强强抬手,“算你表现好,允许你今天晚上过来亲我一下。” “但是只有一下。”她补充。 她今天的唇釉是甜果香,唇珠亮晶晶得很有光泽,傲娇地抬手那一下,唇际和眉眼弧度也在上扬,不自觉中透着一股勾人的妖气。 纪意欢眨眼的功夫,身子已经被他堵在玻璃展示柜前了,她后退不得,吞吞吐吐,“你干嘛……” 沈泊闻单手撑着玻璃,把她环绕住,垂眸碰了下她温柔的额头,很浅淡的一个轻吻。 纪意欢炸毛,“不是,我说的是今天晚上亲一下,你耳朵聋了吗。” “没有。”头顶上是理所当然的低沉嗓音,“我不想等到晚上。” “……你。”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黏糊了? 她震惊间,左右脸颊又被他亲了下。 纪意欢简直难以置信,以为对方不是中毒就是发病,下意识抬起爪子捂住脸颊,腾不出手去捂的唇际随后被精准落下最后一个吻,都很蜻蜓点水,不轻不重,惊觉的是她心脏,涟漪不断。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有点气急败坏。 “额头一下,左脸一下,右脸一下,还有嘴唇一下。”沈泊闻说,“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她环顾四周,会馆很大,这边没什么人注意到,可还是胆战心惊的,含糊其辞,“你,你不听话。” 想半天,愣是说出几个招笑的字眼。 “如果你打算晚上再让我亲的话,应该晚上再说,而不是现在。”沈泊闻说,“现在说的话我可以默认为你想提前奖励我。” 简直强词夺理。 展览会后,纪意欢把沈泊闻带回纪家吃饭。 结婚后两家有过聚会,但都是商业性质,很少吃一顿家常饭,席上纪意欢听母亲唠叨,把沈泊闻带来的好处是,有个人陪她一起听唠叨。 家里催生催得紧,纪母从头到尾没脱离过宝宝关键词。 “沈家老爷子最近身体抱恙,你们早就该努努力。”纪母直白坦言,“咱们家子孙也单薄,都指望你们下一代了。” “老爷子那边怎么回事?”纪意欢问,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宗族关系几乎没了解过。 “泊闻没和你说吗?”纪母问。 被提到,沈泊闻没有告知太多,轻描淡写,“老毛病了。” 纪母蹙眉,看自家女儿一头雾水,只能说她被保护得太好,在自己家里没吃过兄弟姐妹明争暗斗的苦,沈家那边也没让她操过心,炸成一团都不影响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除了展览会,纪意欢后面还有不少可以夫妻一起参加的活动,有时候她不用过问,沈泊闻都会陪她一起参与。 出席两个月活动,两人闹离婚的传言不攻自破,堵住了姐妹群那些乱说话的嘴。 纪意欢兴致勃勃翻看手机里的新闻和精修照,港媒就是墙头草,前几年说他们没有夫妻相要离婚,现在两人抛头露面,个个都在等豪门小继承人的出生。 当然也有港媒说两人还是塑料夫妻,近期沈家夺权,沈泊闻才被迫站出来和纪大小姐营业,只是为拉帮结派和拢权。 纪意欢当没看见,不管是为什么,总归他是愿意对她好的,她知道自己有利被他图就行了,毕竟从一开始两人的婚姻就是如此。 “光在港岛太没意思了,下个月我们出去吧?”纪意欢提议,“意大利有个活动要我过去,我们就当度蜜月了。” 沈泊闻刚沐浴过,把她抱起来,“看情况。” “不许看情况,你直接答应我。”她推他,“不然不给你做了。”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根本没去听她说的什么话,也不要她回答,一味得浸着她再灌满,如果按照时间算,他们顺利的话早在她二十岁那年就可以有个小继承人,那现在哪有陈祉炫耀的份儿。 沈泊闻沉默地做到天亮,纪意欢嗓子微哑,清晨都没精神骂他,巴掌大似的脸蛋靠着枕边,双目紧闭,眼睫细密,被亲红的唇抿着,眼尾有点红,两颊也有点,浑然天成的媚骨娇态,素净一张脸依然比洋娃娃还精致漂亮。 他站在床侧挡住窗边照来的一寸光,凝视她片刻后,俯身将被褥里的手腕轻轻拿出来,捧着柔弱无骨的纤细手指,将一枚璀璨的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中午,纪意欢才醒来,腰酸背痛,不由自主隔空骂他几句,这段时间跟不要命似的做来做去,她刚回来那会也没见他这么不节制。 她起来时发现手指咯的慌,低头一看竟然戴了一枚净度极高的钻戒。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设计过这款还给戴上了,觉得咯手要取下来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不会是沈泊闻给她戴的吧。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6节 哪怕为了营业,也算他有心。 纪意欢去拨沈泊闻电话,打算夸他两句,摁两次无人接听,她给林助打电话,询问沈泊闻的下落。 林助是她助理,对沈泊闻没有过多了解,只知道他最近在忙沈家,这是对外公开的事。 纪意欢这才意识到,她能了解沈泊闻的渠道很少,他从不和她讲事,她知道的可能没媒体多。 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您之前不是装了窃听器吗。”林助提醒,“您要不听听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窃听器?那个……” 她能说那玩意被她装进主卧了吗,而且都几个月前的事。 窃听器自动充电,联网记载,纪意欢打开笔电,随便找几个波纹,不出意外听到的是她叫的……声音,红着脸往后面听,十句里面有九句不正常。 唯一有用的是沈泊闻在主卧和陈祉打了电话。 “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那你没给她准备遗言吗。”陈祉的声音。 “没有。”沈泊闻说,“怕说太多她为我守寡,哭一辈子。” “要不要这么自恋。” 他们沉默的三分钟,纪意欢思绪翻涌,什么遗言,什么八十的把握,沈泊闻最近瞒着她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就在她以为他们通话挂断时,沈泊闻经过收录的嗓音黯哑,“我是真的怕她哭。” 第108章 副cp 可以吗 “她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你们总觉得我讨厌她是讨厌她脾气骄纵,性格矫情,不懂事不听话,还有点笨。” “我有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真的见到她之后又觉得那些都不是事,如果觉得别扭,是你们没有包容心。” “我只是。”沈泊闻长缓一口气,“讨厌自己不能真的喜欢她。” 陈祉静默半晌,“我以为你忘了那条狗的事情。” 他们兄弟两差不多的出身,待遇天壤之别。 陈祉可以纵情肆意,做自己喜欢的事,外人家人都会捧着他,祖父精心给他挑选爱宠作为陪伴。 沈泊闻什么都没有,早年间甚至过的不如普通少爷,偶然间也捡过一条狗,丑巴巴的流浪狗,不如捷克狼犬威武霸气,但他很喜欢,沈父常说他遗传他那个贱骨头母亲。 诋毁和辱骂是沈父的教育方式之一。 威胁更是杀手锏。 某次沈泊闻没能按时完成沈父布置的任务,等待他的不是鞭打也没有小黑屋,只是一顿普通的早餐,十来岁的小男孩吃完后,才发现捡的那条流浪狗没了,被告知做成狗肉,混杂牛肉兑在他的伙食中。 沈泊闻接连几天没吃下东西,下场几乎要和他离世的母亲一样,可他到底流的是沈家的血脉,给强行救了回来,郁郁寡欢的小男孩,之后更很少笑过。 纪大小姐不是他厌世人生的救命神,更不是治愈他的小太阳,她简直就是按照他最标准的讨厌模板生出来的恶魔,蛮横无理,为所欲为,仗势欺人,他可以把她缺点说一天一夜,偏偏这样一个讨厌到极致的人,从小就要嫁给他,从未婚妻做到妻子。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帮她捡掉在泳池中的发卡,他应该告诉她,帮她捡东西是为了赶走她,他不喜欢有人破坏他独处安静的世界,尤其是这样一个叽叽喳喳的公主病。 刚开始撇清关系,就不会这般两难了。 他的心他的大脑他的理智都在告诉他,她是他讨厌的人,而在这样一个绝对控制的情况下,另一个不该出现的他竟然能突破重围,跳脱理智的包裹,数次在关键时刻跳出来,不再受他所控,一味地固执地甚至疯狂地向她示爱,表达同一具身体里,被压制多年的情愫。 那个“他”不仅让纪意欢左右摇摆,也让沈泊闻自己怀疑人生,无法得到有效治疗后,最终顺从医生彻底放松,原来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 十年前小男孩没能保护住他心爱的小狗,十年后他一定可以保得住他心爱之人。 在沈家这场被提前,没有硝烟的战火中,不论沈泊闻胜利与否,纪意欢都可以全身而退。 “真出了事,希望她尽快忘了我。”沈泊闻说。 陈祉:“认真的?” “嗯。” 纪意欢把几个月的录音前后翻个遍,却只能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到一点表面讯息,他们没有提及沈家的状况,更不说沈泊闻的处境。 这些只字片语中,她还听到了自己和沈泊闻这段时间的对话。 “可以亲一下吗。” “可以再来一次吗。” “可以不关灯吗。” “我想抱你。” “我想听你说话。” “我想看你穿那条裙子。” 大部分是征求的语气,有史以来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多问话。 可以吗。 可以爱他吗。 他很想很想要。 又不能真的说出来,他只是一味陪她参加活动,陪她做很多事情,试着让她相信他是喜欢她的,不是发疯。 而她的态度不似从前,她不耐烦,她每次说话都很凶,她也不再叫他的名字,她用枕头砸过他很多次,她不穿他喜欢的衣服,他要哄很久才给他亲一下。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对他这样,可能从来没看沈泊闻低头过,可能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恃宠而骄,谁给她脸她越不要脸,她就爱欺负对她好的人。 反复听到最后也没听到遗言这类的话,但是捕捉到书房的信息,纪意欢一边拨他号码一边赶去书房。 她讨厌他每次回到家还要忙工作,书房是她从来不会来的地方。 纪意欢试着在一排排书架上寻找蛛丝马迹,理智告诉她应该冷静下来慢慢寻找,手下的动作不听使唤,看到什么翻什么,叫来林助和她一起翻找。 “大小姐……”林助没翻到遗言,不小心把一沓照片翻了下去。 数张照片散落在地。 是她留美时分享在社交平台上的,电子版被打印出来,上面还有水印,看着不像是他助理做的,更像是沈泊闻自己不会去水印所以才打印成这样的。 “还有这个……”林助将一个密封袋递过去。 这些东西藏得并不隐秘,沈泊闻知道她不会来书房,阿姨也不会乱动,所以没有隐藏的必要,以及他说的百分之八十可能,应该是胜算,他觉得自己还会回来,更没必要藏宝藏似的把东西藏起来。 纪意欢盯着那份密封袋,“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林助奉命拆开,资料厚重,他粗略扫完,小心翼翼,“好像是资产转让证明。” “转让?” “您可以理解为遗嘱,沈总如果发生意外的话,那他名下的股份,不动产都会划分给您。”林助说的时候,停了下,“这不是最近才做的遗嘱证明,看日期是你们刚结婚的时候。” 意味着刚结婚时,沈泊闻就有预料过某天会有飞天横祸,第一时间立了遗嘱。 就算知道她不缺钱,还是会把自己所拥有的通通塞给她,这是他唯一能给她做的事。 纪意欢带人找遍书房也没能找到遗言。 他就真的,一句话都不打算留给她。 在此期间,她没能联系到他。 让人去查,得到的讯息是他在医院陪沈老爷子,抽不开身。 纪意欢不厌其烦地继续拨电话,沈泊闻的拨不通就去拨他助理的,那边商量好了似的一概不接,她站在空阔豪华的别墅大厅,挑高的纵深感仿佛深渊的倒影,将她的恐惧夸张放大。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沈泊闻不在了的话,她会怎么样。 她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什么都不说,就连现在她想去找他和他说句话都不知道联系谁。 林助过来找她时,她正在发呆,接连提醒她几句,放空的眼睛慢慢回过神。 “大小姐,刚才新闻报道,医院附近的交叉口发生一起车祸,可能和沈总有关系……” 林助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大小姐趿着拖鞋就走出去了,他连忙跟上,看不到纪意欢的神色,披散的卷发随风飘荡,小跑的背影格外落寞。 车上,纪意欢终于接通沈泊闻助理的电话。 “太太不用担心,沈总没事。”助理说。 “那让他接电话。” “沈总受了一点轻伤,不方便接听。” “伤到什么程度才会不方便接听?” 知道瞒不下去,沈泊闻的私助没有继续隐瞒,报了地址让他们过来,没忘记安慰纪意欢,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希望她不要过分担心。 沈泊闻的助理比她助理要专业灵活得多,纪意欢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相信,直到对方坦白最近发生的几起事故。 这次车祸实在不算什么,自从老爷子病重后,沈家打打杀杀的事发生太多,老爷子乘坐的直升机都有人动手脚,沈家上下个个都是敌人,而她全然被蒙在鼓里,尽管是沈泊闻妻子,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感情,近期为了夺权才带出来假装营业,没人拿一个他不在乎的她威胁他,吃力不讨好还可能得罪纪家。 助理说了很多,纪意欢一句都没听进去,“沈泊闻到底怎么样了?” “刚治疗完,睡着了。” “说人话。” “暂时……昏迷。” 纪意欢隔着屏幕就想给他助理辞掉。 句句都是惹她发怒的高情商回答。 抵达医院后,安保系统完善到纪意欢进去前都要审查,助理自然被拦在门外,私立医院上下只收了两个病人,一个是本就该过来的沈老爷,另一个是出车祸昏迷的沈泊闻。 没有生命危险,但人麻药没过,没醒。 纪意欢站在病床前,很想冷静,很想相信他助理说的这一切都是策划之中,不会有大事,可人确确实实是昏迷了,胳膊也有一定骨折,她搞不懂什么样的事情值得他们用生命冒险。 他早上给她戴的这枚戒指格外咯人。 她不喜欢这种。 如果他不醒过来重新给她再戴一个更舒适的话,她绝对不会勉强自己下半辈子继续戴下去,她一定会换一个配得上自己身份的更昂贵的戒指。 纪意欢无处释放情绪,把他助理骂一顿赶走后又看向病床上昏迷的人,埋怨的话咽到喉骨间梗住,最终只是撇撇嘴,吸了口气,“沈泊闻,为什么给我留遗产也不给我留遗言,为什么给我戴戒指,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7节 “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哭的,我也不会为你守寡,转头我就找男模,把他们带回家,穿你的衣服花你的钱。”说到这里她咬牙切齿,像是下定决心。 对一个躺下去的病人说再多威胁的话作用不大,她于心不忍,还是选择听医生的话不来打扰他算了。 扭头走的时候,手腕被轻轻拽住。 纪意欢吓得一激灵,低头看,沈泊闻薄薄的眼皮半眯着,苍白面色冷沉,眉间拧紧。 “你,你醒了……”她一怔,“不是说麻药还有一会儿吗。” “被你气醒的。”他又拽了下她的腕,麻药没过,劲很大。 第109章 副cp 在等你 那手劲像怕她下一秒真的要去找男人替换掉他的位置,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身体受限,纪意欢连人可能都被他拎过去。 对上熟悉深邃的瞳眸,纪意欢刚才的愤懑不自觉消减,没和病人多计较,想甩开他的手,“你骨折了,自己小心点。” 摩擦间,无名指的戒指和他略有薄茧的掌心带过,给她戴戒指时,沈泊闻猜到她会很嫌弃,名下几座矿产的大小姐怎么会看得上一枚普通的钻戒,款式也是几年前的过时款。 但她并没有摘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劫后余生能看到她的庆幸,和触碰到戒指的欢喜,各占心房一半,自内而外扩张,完全抵消了车祸遗留的神经痛。 纪意欢按铃叫来医护人员,刚才来病房前和助理了解过,现在不厌其烦再过问一遍病人的状况。 说的一些专业名词她听不懂,只知道内外伤都有,写入报告中的还有脏器受损,助理表示那只是给老爷子那边做做样子博同情,实际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不是说还要一个小时吗?”纪意欢说,“他为什么这么早醒?” 医生:“这个看个人的体质。” “我以为他回光返照。” 几个专家很有职业道德不苟言笑,让护士过去先给沈泊闻抽血,离床侧最近的位置被纪意欢占去,她准备让开的时候,发现手腕还被沈泊闻拽着。 他麻药劲没过,意识浑浑噩噩,本能拉住她很久,纪意欢拧拧眉,用另一只手将他的长指抚下去,再退到一旁给护士抽血。 纪意欢环顾四周冷肃的环境,不是装修温馨的套房,普通板正的住院部,连绿植都没有,周围是各种医疗器械,他昏迷时身上插了管子,醒来后撤去一些,监测图氧气管镇痛泵什么的都还在。 光这些东西她直觉伤势没那么简单,看他们个个都跟商量好的似的,问也不会多说,等医护人员忙完,纪意欢的面色冷得没好气。 沈泊闻的状态,她自然没法和他置气,恼火全往他助理那边撒,一一盘问情况。 沈泊闻助理贼精得跟猴子似的,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低头抱歉。 “不说是吧。”纪意欢当然没权利说扣工资这类的让打工人心碎的话,何况助理拿的高薪就算扣一点无伤大雅,她大摇大摆走到门口,“那我走了。” 助理惊觉:“沈太太。” 来时慌得不成样子,现在闹着要走,助理哪担待得起,等沈泊闻清醒后看不见人的话,他左右不好交代。 “我对他一无所知算什么沈太太。”纪意欢睨了眼病床上的人,知道沈泊闻能听个大概,“还不如你这个助理了解得多,既然你们狼狈为奸,守口如瓶,改天我把这位置让走好了。” “沈太太,不是我不说。”助理毕恭毕敬,“待会沈总清醒您亲自问他不是更好,不然您从我这里打探消息来,待会还要费口舌再问一遍,何必生两次气。” 何必把气撒在一个打工人身上。 “有道理。”纪意欢摇头晃脑,“那好吧,我不找你们问了,我去问陈祉。” 陈祉知道的应该不少,但他可能和沈泊闻穿同一条裤子,问不出结果来,不过纪意欢可以顺着南嘉这条线,应该多少能打听出点什么。 这样想着,她摸出手机,电话正要拨过去。 “纪意欢。” 病床那边传来黯哑温淡的嗓音。 纪意欢也没好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叫我。” “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还叫我宝贝。”她想起录音里的话,理直气壮,“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叫我名字,为什么不能叫得亲密一点,现在不叫你难不成要等你死了之后再叫吗。” “老婆。”沈泊闻不温不淡应。 她一怔。 助理下意识避过去。 “所以老婆。”沈泊闻面目还有些生硬,“你怎么知道我给你留遗产不给你留遗言。” 从来没听他这样叫过,叫老婆比叫宝贝明明更随常,听入她耳际分为别扭,支支吾吾了下,“什么啊。” “谁告诉你的。” 他给她留遗产这事不稀奇,只留遗言这事基本没人知道。 “我用得着别人告诉我吗。”她理所当然,“我不能自己偷听吗。” “……偷听?” “上次无聊就在主卧装了窃听器,不小心把这几个月你说的那些不该说的话都听到了。” 无聊装的窃听器,不小心听到的谈话。 她演都不演好一点。 “几个月的声音你都听完了吗。”沈泊闻问。 “嗯。” “窃听器里面应该有你的叫声。”他皱眉,“你自己一个人听的吗,还是让你助理帮的忙。” 在他印象里,她不是个勤快到事事亲为的人。 “我自己一个人听的。”纪意欢面色不由得热了一下,有点恼,“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静默一会儿,“没什么。”想象不出,大小姐为了找他的秘密,回头把他们几个月的床笫之欢重新听了个遍是什么神态,又羞又恼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纪意欢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说的那些话又是几个意思。” 事到这个地步,瞒也瞒不住了,这段时间里她如果敏锐一点,多看点财经新闻的话应该能察觉到,可惜她过于粗大条,听不懂新闻上咬文嚼字的隐晦。 得到沈泊闻默许,助理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番措辞一股脑讲给纪意欢。 自动省略沈家内斗的血腥过程,只告诉她结果,自从老爷子病重后,沈家纷争不断,有血缘的同胞死伤约摸十来个,其他的不计其数,在激烈的明争暗斗中胜出的是,沈泊闻父子。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清除异党,坏的是沈泊闻并不想和他父亲同流合污。 沈父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不惜一切送老爷子上路。 按照计划,作为儿子和同僚的沈泊闻本该借护送为由,配合沈父暗中的刺杀车队,送到目的地后将人了结。 然而沈泊闻没按沈父意愿行事,中途叛变,更是在老爷子的车辆遭到创伤之前,自己驾车阻挡一波冲击力。 老爷子受了惊吓,他自己更是受到不小的重伤。 这是从助理口中讲给纪意欢听的。 以她那不怎么运转的大脑应该第一时间相信,但他们既然连检测报告都做好几份,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沈泊闻薄情寡义,根本不像是牺牲自己保护老爷子的孝孙。 可事实摆在眼前,车祸都上新闻了,她也质疑不了什么。 “是这样吗。”纪意欢问。 助理点头,“是的。” 事发前沈泊闻说的百分之八十成功概率,真要算的话可能更低,既要面对其他叔伯的威胁,还要和亲生父亲玩两面派,在此期间还得保护老爷子的安危。 也许不止是这几个月的事,从一开始他要面对的就是这些,而这一切,她一无所知,她对沈家的了解程度不及一颗钻石,她母家没有提及,可能觉得告诉她也无用功。 “所以,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纪意欢深呼吸,“所以到这个程度,你连遗言都不给我。” 如果今天的车祸再严重一些的话,她是不是永远见不到他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言片语都没留下的人,从她的世界里就此消失。 活着的时候很少和她说话,死了也不和她告别。 留遗产不留遗言,最残忍的人就是他了。 “沈总是怕您担心……”助理强行辩解。 “我才没有担心。”纪意欢丢下几个字,“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呆在这里都显得我多余。” 他们的事,陈祉知道,助理知道,纪家人知道。 她作为他最亲密的枕边人,一概不知。 过一会儿,助理前往门口,没看见人,为难回来通报:“太太好像真的走了,要追回来吗……” “不用,你也出去。”沈泊闻心肺隐隐作痛,不太能讲得出话来。 “好,那我让护工过来给您监护。” “用不着,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里的监测仪联网同步,有意外的话外面的医护人员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助理拗不过他,只好出去,门口的拐角意外看见纪大小姐还在,趴在导医台前和护士说话。 “大小姐。”助理颔首,“沈总不喜欢护工监护,您要不……” “关我什么事。”纪意欢冷眼。 “您真的不担心他吗……”不担心的话,干嘛还要出来问这问那的。 纪意欢翻白眼:“我只是问问护士他会不会死,我等着分遗产。” 助理不好多劝,到下半夜,换另一个私人助理接班。 换个人,纪意欢怨气没那么大,理所当然从助理前走过,推开病房门进去。 镇痛泵有昏睡效果,沈泊闻睡得很沉,类比昏迷。 她进去待五分钟就出来,拿镜子照了下面庞,不睡觉的后果很严重,这么快熬出两个黑眼圈。 可现在让她睡,也不大能睡得着,总疑神疑鬼,总觉得他们都骗她,总想沈泊闻是不是随时要挂掉。 她第三次推房门进去的动静更轻,像只偷油饼的老鼠,蹑手蹑脚,房间暗淡,没有夜灯,只有医疗器械冰冷的亮光。 纪意欢看监测仪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 她来不及撤走,强装冷静,“你没睡着吗。” 沈泊闻看她,双眸清明。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8节 “哦……”她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的大话,耸肩,随手摸了下发卡,“我发卡掉这里了,过来取而已,吵到你了吗。” “没有。”他说,“我在等你。” 她错愕。 这个人刚才在装睡? “你不用担心我,去休息。”他声音空明,“你睡不好的话我也睡不好。” 第110章 副cp 抱上来亲 被戳穿后的纪意欢气急败坏,“我说了我没有担心你。” 病床那边只是沉默。 她希望他反驳,可没有,都不免怀疑他是不是伤得特别重。 上镇痛泵了再轻能轻到什么程度,可没人告诉她实际情况,她被困在楚门的世界里,没有痛苦,也没有真相。 其实沈泊闻就算不躺在病床上,也不会和她争吵,在她看来他和她说话语气稍微严厉一些就是凶到她了,而他最讨厌她的时候,要么不说话要么也心平气和。 纪意欢这时候也做不到和一个病人竭力反驳辩证,她只是把发卡重新固定好,装模作样接了半杯温水放床侧的桌台上,“算了,我去隔壁睡。” 沈泊闻只说:“回家。” “你管我。” “这里睡不舒服。”他说,“温度,湿一度达不到你的标准,床的柔软度也不够。” “困死了,我就在这里睡怎么了。”她甩一句后,人已经走进隔间。 过一会儿,又出来。 乍听他那样说信誓旦旦觉得自己没那么矫情,真去了发现他说的不错,大小姐睡不惯病床。 纪意欢抱枕头靠在沙发上,眼睛没闭上,病床上那位淡淡催促:“你真的睡不惯这里。” 沙发不大,还窄,勉勉强强把偏瘦的她盛下,纪意欢搞不懂他为什么不换个更舒适一点的病房,害得她也要跟着一起吃苦。 沈泊闻:“纪意欢。” “别吵了。”纪意欢闭上眼睛,“我担心你,我想在这里陪着你,一秒钟见不到你我就难受,这样解释够了吗。” 反正她喜欢他不是需要隐瞒的事,她就算装也装不了多久。 “但是。”沈泊闻说,“我抱不到你。” 这句话另一层隐喻是,他很想抱她,可是不能。 她眼皮慢慢睁开,没灯光,隔着昏暗背对他,却隐约感受到比她还要沉郁的心情。 倔强的后果就是腰酸背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从来没睡过沙发,还是这么次的,守了一个大夜,病床上那位少爷没有任何感谢,看她醒后第一句话是让助理送她回去。 一大早气得纪意欢决定一周不想理他,他也不需要她照顾,她去了后还可能添乱。 这一周她没出现在沈泊闻眼前,晚上偶尔溜达一圈,被发现过一次后有了经验,推门进去后只站在拉帘后方,待不到五分钟就走,用不着他出声撵,用不着和他怄气。 沈家的事,问就是三不知,纪意欢不再对他们抱有希望,自己去书房挖掘秘密,可实在找不到蛛丝马迹,只好和南嘉通了电话。 纪意欢帮过他们不少忙,如今她有事相求,南嘉不会拒绝她,陈祉也不会拒绝南嘉。 只是陈祉毕竟外姓,不了解沈家具体内斗,把有限的信息由南嘉转述。 都是纪意欢不知道的秘密。 她只知道沈泊闻和她联姻是他最好的选择,纪家可以和他强强联手稳坐继承人之位,不知道身处高位,刀尖舔血,不知道血缘关系淡薄。 “听说他小时候也有一条狗。”南嘉说,“但后来被他父亲做成狗肉吃了……沈家人都这么狠绝吗。” 纪意欢差点听吐,印象里记得沈泊闻对肉敏感,以为是大少爷常有的挑食病,没想到另有隐情。 沈泊闻不会再养宠物,也不会有特别的爱好,避免某天会成为别人威胁他的把柄,不是沈家人天生冷血薄情,是在那样弱肉强食的大家族里,谁心软谁就是被弑杀的目标。 “那他是不是也很喜欢你。”南嘉问,“只是不敢表现出来,怕伤及到你。” “怎么会……他就是那死样。” “你不觉得,那天他当众把你做的蛋糕扔掉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私底下这样做都很奇怪,何况当着他们的面,周围还有沈家管家阿姨等等,就算再没礼貌的少爷,基于纪大小姐的身份,也不敢这么无礼。 “那他要是想保护我,干嘛还要和我结婚。”纪意欢振振有词,“直接给我甩了不就行了,我又没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们不是联姻吗,他应该拒绝不了吧。” 纪意欢差点忘了他们的婚姻不仅是她强求来的,还有很多外力助攻,沈家长辈认定她这个媳妇了,沈泊闻只要不死就得娶她。 所以这些年他对她太冷淡,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讨厌她,是故意骗大家的吗。 “陈祉还说。”南嘉微顿,“沈泊闻脑子有病。” 听起来像是兄弟间的互损。 但纪意欢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沈泊闻说讨厌她让她滚,但她转过身后,又被他拉过去亲的情景。 不是有病是什么。 纪意欢重新回到医院,沈泊闻终于换了私人病房,看起来没那么冷清,他伤情稳定,胳膊重新打了石膏,精神也稍微好一些。 “还要多久才能出院?”纪意欢问。 那旁的助理答:“应该要多住几天,看老爷子那边怎么说。” “不会是苦肉计吧?”纪意欢发现自己终于长了脑子。 “太太说的哪里的话……”助理脊背一凉。 他们的事,她也懒得掺和,沈泊闻脱离危险稳定下来就行,内斗成功与否都是小事。 “今晚我守夜吧。”纪意欢说,“但是隔间的床我觉得不舒服,能不能换一张。” “那已经是医院最舒适的床了。” “哦。”她拍了拍沈泊闻那套苍白色被褥,“我觉得这床还可以,要不我们两个换换。” 守夜其次,主要来气人的。 大部分管子从沈泊闻身上摘了,只有白色石膏,和一只手背上的留置针,宽大无型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依然板正工整,他面不改色,“不换。” “小气鬼。”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睡上面。”他说,“我上面。” 病床尺寸是标准规格,他腿长一个人差不多占满,她就算再瘦小也不可能挤过去,除非真的如他所说趴上面。 “你胳膊受伤了。”纪意欢蹙眉,“我睡觉不老实,可能会碰到你。” “我随便说说。”沈泊闻,“你真有这想法?” “……” 助理捂耳朵往门口撤,他听到不付费的内容会不会被灭口。 纪意欢把带来的两个行李箱送到隔间,还有一个包放在桌台上,里面有笔电,还有化妆品,护肤品,身体乳,镜子梳子等都是女孩子零碎的东西,铁了心要来陪他。 医院网络一般,她下载设计稿视频时,要捧着笔电到处转悠。 “为什么又过来。”沈泊闻说,“我不需要你陪,你在家休息不好吗。” 她连工作地点都要搬到自己的庄园里,秉持着样样都要舒适享受原则,却非屈身于拥挤的医院病房,陪一个根本不需要她担心的他。 “你确定吗。”纪意欢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你要是确定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消失,不会来烦你。” “确定。” “沈泊闻。”她背过身,眼睛泛涩,“你真的不怕把我越推越远吗。” 他是为了她好,不希望她辛苦,不希望她做没必要的事,可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是否是她心甘情愿,就像他们家的事,他永远擅自主张,忽视她的感受和选择,也许她愿意陪他一起踏过泥泞呢。 后半夜沈泊闻体温出现异常,纪意欢庆幸自己没走,庆幸她在这里睡不好觉大半夜还要出来照镜子臭美,留意了下病床上的人,及时叫来值班医生,给喂了退烧药。 烧到三十八点九度。 医生给出的解释没有大碍,术后免疫系统会紊乱。 退烧要时间,她怕这期间退不掉,就在旁边守着,本来就睡不好,又空缺个把小时。 比起黑眼圈,病床上的人更让她忧心忡忡。 纪意欢抬手探了下他额间,“你好热。” 沈泊闻睁开眼睛,眉头蹙深,“离我远点。” “不用这样凶。”纪意欢又去摸他脸颊,还有脖颈,胸肌,都很热,“等你退烧我会自己消失的,你以为我想陪你吗,我是怕你挂掉我成了寡妇。” “你去休息,让助理来。”沈泊闻只说。 “五分钟你都不让我待吗?”她也恼了,摘了冰敷贴往他身上一丢,“我明天再来陪你我跟你姓。” 骂骂咧咧转过身,胳膊忽然被人拉住。 她一怔,“干嘛。” 沈泊闻没有说话,人顺着力坐起来,而她也被下拉的力扯到他怀里,他那条胳膊还打了石膏,她无法随意动弹挣扎,“沈泊闻你……” 下一秒红唇忽然被堵住。 沈泊闻不用香水,鲜少碰烟,没有用来辨认的特殊气息,但会因为亲她抱她而残留她的香味,早上如果她用的佛手柑后调,那他一天也是这个味道。 用来辨识他的信息素气息,由她决定。 亲她时她尝到的是自己的甜果香,混杂清淡的消毒水味,苦甜又酸涩,她被亲得身子发颤,手也不知道往哪儿咯,快四十度的人哪哪都热,发现按到什么后下意识缩回去。 烧到四十度,果然好烫。 他不是发烧了吗,为什么还能起来。 她刚才也没做什么吧,只是看他发烧随便摸摸脖子。 她有点好笑,“怪不得把我赶走,原来是因为……老夫老妻了你没必要这么害羞吧。” 沈泊闻松开她后漆黑的眼情绪晦暗不明,“你可以走了。”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89节 亲完她就要赶她走,属实是无情了。 “你不需要我。”她瞥下去一眼,“那它呢。” “……纪意欢。” “要不你问问它。”她故意凑过去,“确定要我走吗。” 甜香的气息似有似无在他鼻尖萦绕,沈泊闻视线避开,只字不语,但单条胳膊无意识环住她腰际,把她抱上来亲。 第111章 副cp 送个宝宝 米色帘幕放下,苍白灯光折出几分暖调。 沈泊闻薄薄的眼皮耷下,吻她时看不出神色,却一寸寸汲取,攻城略地夺走她的氧气,纪意欢被带得双脚离地,重心全靠他那边,不由自主倾斜,使不上力。 她分不清是谁在挽留她,是他还是它,沈泊闻只一味地亲她,试图在降温,殊不知抱得越久他温度越难控制。 “行,行了……”纪意欢推他,她感觉自己要断气。 沈泊闻依然困着她,深邃眼眸低垂,一瞬不瞬望她。 她被盯得发毛,“怎么了……” “难受。” “发烧难受不是很正常吗,医生刚才不是说没有大事的吗。” 他指腹触碰她的脸颊,“欢欢,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纪意欢畏缩,明明他还病着,发烧接近三十九度,明明一条胳膊打了石膏,压迫感居高强势,仿佛现在她就已经被收服。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她思维清晰又混乱,“你为什么会这样叫我。” “不能叫欢欢吗。”他勾唇笑。 没有不能。 是他太奇怪,刚才在推开她,现在又来亲,还叫欢欢,像两个独立的人。 她以为是她不小心烧到火才让他挽留,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和之前一样他变得很反常。 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他是不是都会这样。 也许思绪被她点醒,沈泊闻有刹那间的停滞,但并没有松开她,不管是哪种意识,当她在他怀里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靠近。 分不清哪个意识更占上风,也许是本能,本掐腰的长指很自然地挪到前面,扯开珍珠扣低头抿的时候,黯哑缱绻的嗓音伴随响起,“我想要。” 纪意欢恍惚间听到的是另一种音色,一个尖被咬另一个也被冰冷的指尖扣住,她不由自主低咛,“沈泊闻……你发烧了。” “我知道。”他说,“所以需要你降温。” “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她有点委屈,说个笑而已,没有真的把自己送上门的意思,毕竟他烧到三十九度,她不可能陪他玩,他也应该注意自己的伤情。 “你上来浇水帮它灭火。”沈泊闻无比认真注视她温软面庞,“好不好。” 她瞠目,这还是沈泊闻说的话吗。 平常他不是连哼都懒得哼一声吗,别说哄她,每次跟完成任务似的,要不是每次都很久她都以为他是不是不情不愿,被迫交粮才搞得和她深仇大恨的样子。 “沈泊闻你真的没问题吗。”她怀疑,“你是不是车祸撞到脑子了。” 不对,车祸之前他就不正常。 “你坐过来,我告诉你。”他拍拍她,“我现在是个病人,欢欢,你多体谅一点。” 纪意欢搞不清到底是谁烧糊涂,被他带上去坐,没完全下去时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病房,就算是沈家名下的私人包间也不该任由这样玩。 要提上去时,沈泊闻按住她,“下去坐满。” 刚碰到那瞬间她就很想退缩,小脸红得像个番茄,“烫。” 刚才量的温度接近三十九,吃了药后不是应该退下去吗,怎么感觉更热了,她试探了额头脖颈等,哪想最热的是别的。 “过一会儿就不烫了。”沈泊闻把人按下去后,薄唇漾起弧度,“不舒服吗?” “别扭。” “那怎么办啊,要不欢欢你忍忍。” 他笑得莫名很蛊,尾音拉长,有一种心疼她又不肯拿出来的假温柔。 太热了,纪意欢恍惚得以为自己也要发烧,从未体验过的温度,烧遍整个神经。 哪怕病着,他没让她太费劲,单手帮她提着力,有外驱力纪意欢想停也停不住,她小心翼翼按住眼前肌理分明的腹肌,“你真的是沈泊闻吗?” “嗯。” “可我为什么觉得你像变了个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 纪意欢呼吸一窒,不再动弹,樱红面庞霎时浮着一层白,脊背不自觉传来冷意,“你到底……是谁。” 真正的沈泊闻,不是这样子的。 在她胡思乱想时,那对被他不轻不重拿住,冰冷长指触碰雪球尖,她不仅没能帮他降温,自己也升上去,沈泊闻捧过她的后背前倾,更方便亲她,从额间到唇际,看似耐心和温柔,实则那块相反,来的时候纪意欢差点被颠下去。 别的不提,舍的时候他还是那个不心慈手软的他,到底才肯舍她。 不知过多久,天快大亮,她浑浑噩噩趴靠他,披散卷发布满她瘦削的肩,发尾末梢也扫落他的胸膛,他没有纹身也不打架,身上却或多或少勾有疤痕,浅淡,应该很久以前所致。 纪意欢如同一只吃饱喝足的猫趴靠他,不着衣料,肌肤软绵细腻,落他眼中更似一道意犹未尽的甜点。 歇一会她问:“几点了。” 沈泊闻掌心覆着她的蝴蝶骨,眼皮微抬,“四点。” 她正要昏昏欲睡,忽然睁开眼睛看他。 刚才是以往清冷自持的音色。 他又恢复之前的样子了吗。 可是他并没有推开她。 也没像上次那样不承认自己说过喜欢她。 “沈泊闻。”她眨眼,“你知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吗。” “欢欢。”他和刚才无异,只是更冷静一点,“怎么。” “那你知道我们刚才在做什么吗。” “爱。” “我是说,你说了什么话,你都记得吗。” “嗯。”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可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 她以为是两个人行为,现在想来,更像是一个人偶尔发点小疯,天亮后又恢复正常,所以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上次不承认,可能是发疯发得太过了。 “那你。”她试探,“都说了什么。” “要欢欢降温。”沈泊闻没有躲避。 他一张正经禁欲脸重复肉麻的话,比半夜发疯时的语气更显缱绻, 二者语境天壤之别,她小脸狐疑,“你既然记得,那你应该知道你忽冷忽热吧。” “嗯。”他说,“昨晚可能烧糊涂了。” 上次是说喝醉酒,现在又以发烧做借口。 她稍稍起来,很累又忍不住气,低头去咬他脖颈,小狗似的在喉骨间刻记号,“你为什么总是瞒我。” 沈泊闻不语,任由她咬,那寸冷白色肌肤洇着牙印的红,配上他不挣扎不拒绝的态度,像古代被狐狸精侵一犯过的文弱书生。 “我都知道了。”她恶狠狠说。 “什么。” “陈祉和你关系不错,南嘉和我关系也很好。”纪意欢说,“我想知道的,他们都说了。” 为什么他明明喜欢她,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从他的角度看,那张漂亮脸蛋娇中带恼,又妖又媚。 “这些年。”她声音变低,“你是真的不喜欢我,还是装不喜欢。” “没装。”他说,“我没想过感情的事,一直搞不清。” 很小的时候,感情就被他父亲从人生里剔除了,是沈家接班人,也是沈父的工具人,工具怎么会有自己的感情。 他分不清对纪意欢的情愫,只知道本能反应是保护她,远离她,避免她成为威胁他的把柄。 一开始怕她成为把柄后耽搁他,后来怕她成为把柄是担心她。 “那现在呢。”纪意欢挺腰,俯视他,“搞清楚了吗。” “嗯。”他说,“喜欢。” “喜欢谁。” “纪意欢。” 她撇撇唇际。 他淡笑,很快领悟,揽过她亲了亲,“喜欢我们欢欢,可以了吧。” 她没有被轻易哄好,“那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守夜。” “怎么舍得大小姐长黑眼圈。”他说,“一个痘都让你郁闷好几天。” “那我也担心你啊。”纪意欢小声嘀咕,“你什么都不和我说,过去的事我也不清楚……南嘉给陈祉送过狗,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送的。” 她觉得沈泊闻比陈祉更需要童年时的那条狗。 “不用。”他轻拉她的腕,“我不需要小狗了,你要不送点别的。” “那你想要什么?猫猫?狐狸?”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90节 “送个宝宝可以吗。” “……你要点脸。”她拍他侧脸。 哪有人一下子狮子大开口的。 纪意欢又碰了下他侧脸,“怎么感觉你又发烧了,你到底要不要紧。” “没事。”他说,“不会让你当寡妇。” 纪意欢半信半疑,刚才接连主动两次,早困得不行,顾不上明天会不会有人来查房,继续匍匐在他身上休息。 沈泊闻没有打扰她,等入梦乡后就起身让位子,没想到最终还是如她所愿,让她睡在他的病床。 清晨,值班医护人员过来定期检查。 绕过拉帘,却没看到熟悉的男病人,而是躺卧一个长发披散的漂亮女孩。 “沈……”护士惊诧。 “在这里。” 沙发那边,沈泊闻出声。 值班医生看他面色很差,惊慌失措,“沈先生,您怎么起来了,之前大出血还有严重的内伤,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正常的成年人不该不对自己负责。 沈泊闻摁了下眉心,思绪混沌,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把控的,他也很想克制,可看到她之后,他大脑像被另一个更疯的人掌控,罔顾一切也要和她做。 “有退烧药吗?”沈泊闻问。 “您还是先输液吧。”医生好心建议,看了眼被鸠占鹊巢的病床。 沈泊闻没有把人从病床上撵下去的意思,坐在沙发上休憩,医生不好说什么,只搬来输液架,挂钩晃荡出细微动静。 病床上的人睡得挺香,听到动静也只是翻个身继续睡。 沈泊闻扶着输液架,淡淡提醒,“慢点,别吵醒她。” “……”医生默默点头。 第112章 副cp 沈泊闻你好黏人 纪意欢醒来时日上三竿。 偌大病房不见沈泊闻,安静如死水。 她打哈欠慢悠悠出去,空阔的走廊望不到尽头,最远的窗口背光,上下左右都给人一种世界末日的沉寂感。 人呢。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匆匆跑到导医台,依然没人,她站在原地,仿佛身处异世界的无尽空间,只剩她一个人。 “大小姐。” 背后响起小林的声音。 纪意欢回头,悬着心放下去一半,“沈泊闻呢?这里的医生护士呢?” “沈先生住进了icu。” “什么?”她震惊,“怎么回事?不是说他情况好转的吗?怎么突然变严重了。” 她只是睡一觉,醒来噩耗从天而降。 林助及时拉住跟只乱蹿的纪意欢,“沈先生刚做了一场手术,现在脱离生命危险,需要在icu静养。” “怎么又做手术?” “他情况并不好。”林助说,“他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事,一件事有三个说辞。” 病例报告分成三份,给纪意欢这边的是最轻的,给沈老爷的是最重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实际情况比想象中的糟糕。 他把她赶走,舍不得她熬夜是一部分原因,可能还怕她察觉到他的情况。 “既然伤到那么重,那昨晚为什么……”纪意欢差点在助理面前吐出虎狼之词,情绪在心口翻涌,眼圈不自觉泛红,又急又恼,她就不应该听他的话被他哄上去,发烧成那样子还要她坐,属实是x虫上脑。 icu不能探视,纪意欢只能守在外面,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探望,多到她快以为沈泊闻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而他真的,连一份遗言都没有留给她。 她不知怎么振作起来的,以沈太太的身份去和探望的亲友会面,说是探病,那些人似乎另有目的,并不关心里面的人情况如何,只关心沈家日后的发展。 林助低声告诉她,沈泊闻如果醒来的话,可以直接上位沈家家主,沈家其他人已经被沈父清理干净,而沈父自己,因涉嫌经济罪已经被逮捕。 这件事早就上了财经新闻,行内外各方揣测拉扯这么久的大家族能在短短数月生起如此多的事端,必然是其中有人坐不住,提前掀桌挑起矛盾。 这场从沈泊闻出生前就内斗几十年的战火以惨烈收尾,没有人从始至终都是隔岸观火的胜利者,亲友们探望时都是贪婪,谄媚的眼神,只有花钱如流水的纪意欢为她的爱人做祈祷,且在那一瞬间她希望他们只是一对普通夫妻。 她并不是一定要钻石山,她更想要他一个抱抱。 第三天转普通病房,她才有探望的机会。 纪意欢没有化妆,眼睛浮红肿,沈泊闻太难靠近琢磨了,她等人快挂了才拿到一份真的术后报告。 沈泊闻胳膊的骨折比起内伤压根不算什么,二次手术后才算真的脱离危险,他面色更显惨白,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耳边是小声的啜泣吸气声。 可能怕吵醒他,她连哭都不太敢哭,很小声,又不想出去哭,见不到他的话更难过。 “纪意欢。”沈泊闻低哑开口,“怎么又哭。” 她只哭,没理他。 既然他守口如瓶,那她也一问三不知好了。 “这次医生应该跟你讲清楚了,我现在没事了。” “和你上次没关系,是我自己问题,车祸后遗症。” 他声线徐徐陈述,而她置若罔闻,肿着一双眼眸看他。 “别哭了。”他避开视线,“再哭我心碎了。” 他面对她,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怕另一个意识跑出来,挣脱输液瓶也要去抱她。 “别的我不和你计较。”纪意欢哽咽了下,樱红的眼角挂着泪珠,“为什么身体糟糕成那样子还要冲动让我坐上去。” 她真的不相信,每天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人会在重要时刻冲动掉链子,会不顾自己的身体要和她做。 她以前穿情趣时也没见他这样疯狂,任何时刻都是那张冷淡的冰山脸,搞得她不止一次吐槽他x无趣。 沈泊闻闭上眼睛,瞒了这么多年,还是瞒不住。 “是你想的那样,我有病。”他说,“精神病。” 她愕然,“……你,什么?” “不知道怎么说,大概是,抱不到纪意欢就想死的病。”他淡笑,“他为你而生。” 他的医生称其是人生最难得最伟大的病,却也是最困扰最难忍的病。 纪意欢抬手试了下他额头,这次不热了,她低声喃喃,“是挺有病的。” 她不相信。 又没有不信的理由。 隔天,沈泊闻的精神兼心理医生拜访。 发疯把自己整到二次手术的地步,再不看病的话,还不知道沈泊闻会变成什么样子。 心理医生比纪意欢想象的更专业,约摸四十的年纪,对沈泊闻了解非常透彻,尽管没有专业的禁闭室,依然能给他更好的指导。 “上次不是和沈先生说过吗。”心理医生说,“既然控制不住另一个意识,那不如放纵自己。” 越压抑,另一个意识越可能蹦跶出来,他的出现,本就是对沈泊闻封闭已久情绪的释放。 沈泊闻看了看医生,又看向纪意欢,“知道了。” “知道什么?”纪意欢问,“放纵自己?不会指的是和我……”她抬手指向无辜的自己。 “沈先生非常喜欢你,如果你们经常接触的话,会有助于他的病情。” 纪意欢没搞懂,跟着医生出门,一一掰扯着问。 到底是心理医生,逻辑和思维清晰,还猜到她想知道的内容。 “另一个意识指的是什么?”她问,“沈泊闻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他的种种特征并不像双重人格。”医生说,“目前我和团队都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沈先生和部分实验对象的特征一致,都是童年创伤导致性情和预期成长大相径庭。” “你要不直接说结论吧?”纪意欢轻轻拧眉,“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有时候疯疯癫癫像变了个人。” “这是他的另一个意识,一直潜藏在大脑深处,通常情况下不会跑出来,如果遇到刺激,当事人就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医生笑道,“也就是沈太太理解的发疯。” 旁人的发疯是压力过大,通过发泄来释放,而沈泊闻的疯,是和她相关。 所以他说为她而生,抱不到她就想死。 但正常的他,不会有这种意识。 如果分为正反两面的话,正面的他能维系着清冷禁欲的形象,反面的他则释放自己正面不能表达的情一欲,不顾一切地要靠近她,哪怕带伤也要做,想要她到疯癫的地步。 纪意欢似懂非懂回病房,凑向病床,“沈泊闻,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说是因她而生,她可不背这个锅,导致他心理扭曲的分明是沈家压抑的生长环境。 他凝望她,“你不惊讶吗?” 比起惊讶,她更多的是好奇。 其实他更想问,她会不会因此而远离他。 纪意欢小手一挥,“还好,我一直都觉得你有病。” “……” 所以,早就做好准备了。 “那你不害怕吗。”他说,“我会伤害到你。”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91节 “你什么时候伤害到我的?” “上次在车里,这次在医院,都是失控的我。”沈泊闻说,“也许以后更疯。” “……能疯到什么程度?” “想和你做到天荒地老。”他平和叙述,“没日没夜,永无止境,用所有姿势,想抱你亲你压你,想把你绑在身边。” 他两个意识是互通的,平静的时候知道发疯的想法是什么样子,所以能陈述给她听。 “哦,那我还挺喜欢的。”纪意欢眨眼,“总比你每次拔走后看都不看我一眼要好。” 她之前不知道,现在好像懂了,不看她是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真做得没完没了。 他喜欢她到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稍微超过临界点就能从温和儒雅瞬时变成纵情纵欲的衣冠禽兽。 沈泊闻:“做太多对你身体不好。” “那要不你综合一下。” 不那么冷也不那么疯。 他从未考虑过,她并不在意他竭力隐瞒的病情。 “我尽量。”他低声,“让你满意。” 不是尽量治病,是尽量调整状态让她……喜欢。 出院这天,沈泊闻身体机能基本恢复,为防止意外,主治医生特意医嘱,避免剧烈运动。 这次不管是哪个他,纪意欢都不可能再陪他乱玩,最多给他亲一下。 早上,她亲自给他打领带。 沈泊闻视线锁着她明艳漂亮的面孔,手自然环过细腰,“待会要回趟老宅。” “去老宅做什么。” “你想不想做家主夫人。” 纪意欢这次总算没有被蒙在鼓里,光看新闻都知道沈泊闻是最后的赢家,沈老爷的位子即将隔代传给他。 他运筹帷幄一切,却并没有对权利的贪婪欲一望和胜利者的居高临下,像拿下一场举世比赛,抱得的奖杯再珍重,都比不上他想赠送的人。 她不太敢想这几个月发生这一切是否和她有关系,打完领带结后,她指尖抵着他心口,“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你,做沈太太就够了。” 他去沈宅有要事,纪意欢没陪一块,下午抽出时间才过去,沈宅不坐落高调的太平山顶,隐秘性极高,不被地图收录,沈家大院比他们婚房更保留民国风光,青瓦红墙混砖结构,主从关系强烈,古典主义色彩浓郁。 沈宅神秘得连她这个未来家主夫人都不能随意拍照。 下车后,没想到沈泊闻会提前来接她。 “谈完事了吗?”纪意欢问。 他接她的手,“没有,等你一起。” “我过去就行了,你没必要出来接。” “想你了。”他牵她手,步伐和她同步,“想早点见你。” “上午我们不是刚见过面吗。” “是啊,都一上午过去了。”他薄唇漾着很少见的淡笑,“怪不得这么想。” “……” 医生让他放纵自己,多和她接触接触,但这接触未免太频繁了吧。 “沈泊闻。”纪意欢小声,“你好黏人啊。” 第113章 副cp 哄我 沈泊闻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一路走来隔几步就有制服保卫,军兵站姿,笔挺刚正,看到他们立刻拘礼。 主宅必经道前有一片百年岁月的红枫,泛青灰的白墙和血色的红,朴素和浓郁对比色差极大,一晃眼的红像淋过一场腥风血雨。 沈泊闻特助在半路拦住他们,恭敬颔首,低声汇报事情。 知道现在没什么可对沈太太隐瞒,特助声音变低是防止被人偷听,并没刻意避开她。 纪意欢听到他们说的是沈父的事。 沈父想见沈泊闻一眼,当然不是为父子情,他十分纳闷,自己棍棒威胁下教育出的儿子,从头到尾按照他标准长大的儿子,最后为什么叛逆。 沈父自认为他对这个儿子不错,严格是严格了些,却都是为沈泊闻着想,如果不是他,沈泊闻未必有现在的成就。 “我不会见他。”沈泊闻说,“你们告诉他,我一直遵循父亲的教诲。” 谆谆教导下,他学会什么叫做大义灭亲。 当然他做不到他们那样真的下死手,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饿死,向来喜欢约束控制别人的沈父,如今被困牢狱之灾,是自食其果,作茧自缚。 如果不经历这一场,纪意欢真想不到他们家这么复杂,她印象里沈泊闻父亲和电视形象一样,中年绅士,温雅随和,她有时候甚至想沈泊闻以后是否也如此。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伪装,沈家没一个正常人,无法通过表面观察内里。 那她见到的老爷子,是否也有另一面。 她挽沈泊闻胳膊,在半开放的茶室和沈老爷会面,在他们来之前,沈家几个叔叔来老爷子跟前哭过闹过,年过九十的老爷子难掩疲惫,靠坐软椅,阖目养神。 老爷子衣着简单,和茶室一样,一桌一壶茶四把椅子,整体清廉朴素,但行家不难看出,他那茶具,不知多少年前文物,市面上重金难求。 光听到门声,闭眼的老爷子猜到是他,再看他身后的年轻女孩,手腕被沈泊闻紧紧相握。 纪意欢被带过去简单招呼,沈老爷在外名声算不上和蔼,但对她这个孙媳妇客客气气,大概基于两辈人的关系。 “两人感情这么好,该要个孩子了吧。”老爷子一只手在输液,视线跟他们转,“上次和老纪总吃饭,还提起这事,你们两怎么都不放心上。” 问话很随常,让人不自觉放松。 “在准备。”沈泊闻颔首。 “有这打算就好。”老爷子说,“咱们两家子孙稀薄,你们要担起重任。” “爷爷说的是。” “泊闻这孩子说的话,我还是很放心的。”老爷子点头,笑着对孙媳妇安利,“沉稳果敢,说一不二,是成大事的人。” 纪意欢以为真的是在夸人,附和点头。 “我反正是老了,很多事想操心也操心不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给你们去做。”老爷子说,“泊闻,你比你父亲要好很多,他野心太重。” “爷爷谬赞。”沈泊闻说,“我到底是他儿子。” 他野心,未必就逊于父亲。 老爷子朝纪意欢多看两眼,只笑不语。 他们爷孙俩打哑谜,她一句听不懂,茶也苦得很,没甜点装点实在无味。 出去后她踮起脚尖往沈泊闻那边凑,好奇宝宝俯身,“爷爷刚才是在夸你吗。” “在警告我。” 表面闲聊几句家常,暗藏深厚玄机,老爷子侧面告诉沈泊闻,他挡车救爷爷的行为,不是没怀疑这是一个苦肉计圈套,可如今自己身体抱恙,外界舆论和股市的风都往沈泊闻这边倾斜,只能顺沈泊闻心意提前上位,顺他心意拉他父亲下水。 沈泊闻将是港岛最年轻的家主,沈老爷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只好用最后的眼神警告,沈泊闻如今有了软肋,就不要再轻举妄动起内讧,生几个孩子,和老婆和和美美才能带领沈家走向繁荣。 纪意欢眼眸清澈,对沈家事懵然,“啊?警告什么。” 沈泊闻言简意赅,“警告我们多生几个宝宝。” 老婆孩子都会是拿捏他的软肋,但他这次愿意多出这些软肋,愿意被束缚。 “你上次不是说我们不会有孩子吗。”纪意欢摊手,“我本来打算生两个,你既然不行,那也强求不了。” 孩子她肯定是想生的,纪家家大业大不可能没有后代,她巴巴等着小继承人继承自己的财富和美貌,偏偏老天不眷顾,她和沈泊闻结婚这么久,一点动静没有。 “之前结过扎。”沈泊闻说,“现在解开了,但是效果……还不知道。” “什么?你,你玩我呢?”纪意欢错愕,“为什么结扎?” “之前怕孩子和我一样被我父亲控制。”沈泊闻说,“所以没想过生后代。” 如果纪意欢二十岁那年就怀宝宝的话,忙学业和工作没时间照顾,沈父刚好以此为由将孩子带走,不止可以威胁沈泊闻,连纪家也受控,而沈父的教育难以让人苟同,与其让孩子生下来重蹈覆辙不如直接打消念头。 “沈泊闻!”她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你骗了我多少事?别的就算了,这件事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每次看我白垫枕头是不是很好笑。” “没有。”沈泊闻呼吸一窒,本能想拉她,这次没拉住。 纪意欢气呼呼甩开他,“滚远点。” 这次真气得不轻,以为是自己问题看过不少中医,结果根本原因是他故意为之,那她这些年不都是被耍着玩吗。 回去纪意欢继续晾着他。 这事至少得闹半个月,她恨得也想找个理由骗他,把人耍得团团转才算报复回来。 纪意欢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抱着狐狸。 那狐狸养了好几年,是宠物也当孩子养,她喜欢漂亮的事物,自己臭美,也要给狐狸打扮,一人一狐就算出现在家里也是光鲜亮丽,炫彩夺目的打扮。 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自沙发拖曳着,纪意欢的腿也一样。 狐狸像是她的灵体。 沈泊闻出现在主卧时,纪意欢头也不抬,“滚。” “不是故意瞒你的。”他垂眸,笔挺的身形在她面前俯首,“我也,很难受。” “你有什么好难受的。”她顺着怀里的狐狸毛发,“反正在你眼里沈家是最重要的。” “不是。”他半跪在一侧垫子上,背光,黑色碎发散落,瞳孔幽邃暗沉,“最重要的是你,大小姐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感觉他声音又变了,纪意欢没来得及观察,怀里的狐狸被他揪走,她愤愤问:“你干嘛。” “想亲你。” “不给。” 他好像没听见,她刚才狐狸趴过的衣领,被他单指挑开,低头亲上去,“它能埋我不能埋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92节 狐狸绒毛细软,靠上来时不自觉放松,而他不论是长指还是唇息,一寸寸渡来,纪意欢神经末梢突兀跳动,锁骨下中间位置,被慢条斯理吸了一道浅红印。 她咬牙切齿,拿手捂,“我说了不给!你没听见吗!” 这一捂,沈泊闻直接亲她手了。 纪意欢快炸裂,他是不是又发病。 她就不该和一个疯子计较,到头来挨草的还是她。 “沈泊闻。”她只能任由他肆意亲着,从雪白延下,她音色蕴藏委屈,“你现在是谁。” 他避重就轻,“你老公。” 两个意识共用的话,就是一个人,只不过现在比较疯而已。 对疯子生再大的气,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沈泊闻……”她不由自主抓他的肩侧,“你刚出院。” “我知道。”他说,“可以节制一点,三小时就行了。” “你怎么不死我身上。” “不死,我还想陪你长命百岁。” “你刚才不是说想要什么都给吗,我想要你停下。” “除了这个我都答应你。” 对无赖说什么都是被牛弹琴,纪意欢气不过,就算进来也忍不住踢他踹他,沈泊闻知道她有气,就这样受着,她在他身上抓的伤比她的要多得多,长年累月的旧疤痕上,覆盖她长指甲的新血口,他无动于衷,等她抓累了后并齐两只手举到头顶。 “孩子的事。”沈泊闻细致吻她,做时气息依然有条不紊,“是我不好,你想要的话,我们还会有的,结扎前我有留备份。” 纪意欢浑浑噩噩想,所以这混蛋之前留了遗产留了蝌蚪备份,就是不给她遗言。 她更气,往一侧扭,那对雪白晃入眼,于他看来更显娇态,“我们可以试管。” 她懒得看他,“谁跟你试管,回头我找个基因好的金发帅哥生。” “纪意欢。” “你再叫我名字试试。” “欢欢。”他很快就服软但放里面的仍然坚实,只有语气温和,“别刺激我好不好,你总不希望你老公一直疯下去。” “不介意。”她低哼,“虽然用的是同一根,但相当于有两个老公,我还是血赚。” 她气他比喝水简单。 纪意欢隐约感知到,沈泊闻的两个意识在叠合,没之前在医院那么疯,也没刚结婚那会那么古板,精打细算,她能不能把他当第三个老公。 看他不说话,纪意欢狡黠一笑,“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他淡笑,“哪敢。” “我才是生气的人。”她说,“你来哄我才是。” “要怎么哄。” “不许叫我名字。”她说,“可以像上次那样叫我。” “哪次?欢欢,老婆?” “不是。”纪意欢怀疑他现在就是正常的沈泊闻,“你再想想。” 他们之间的称呼很少,之前最多称呼的就是大小姐,她也乐意听。 很少叫欢欢,也很少叫老婆。 沈泊闻清楚自己另一个意识做过哪些事情,但不排除会有遗漏的地方。 “我还叫过你什么?”许久,他稍稍起来,跪得很虔诚,“主人?” “……”纪意欢,“是宝贝!” 第114章 副cp 想要你说句爱我 听到那两个字她瞬时惊住。 沈泊闻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她可从来没陪他玩过那类游戏。 “宝贝?宝贝。”他重复低喃,“你喜欢听这种的吗。” “之前挺喜欢。”她睫毛扑闪,“不过刚才发现你叫主人的声音也很好听。” 她似乎发现了新大陆。 就是不知现在的沈泊闻是哪种意识,如果是古板的他,也许会躲避视线当没听见。 沈泊闻将人拉起翻面,“你喜欢什么我说什么就是,宝贝主人都行。” “……等等?”纪意欢趴靠沙发软垫,忍不住回头,“你就是这样对主人的吗?” 正常不应该是她掌握主导权吗,怎么他嘴上服软,实际上臣服的人是她。 “不行吗。”沈泊闻垂眸,“我记得你很喜欢像狐狸一样趴着。” “我什么时候说过。” “嘴说的。” 纪意欢真不记得自己什么嘴说过这类话,但听到他回答后顿时醒悟,咬牙切齿,找不到枕头去砸,还被他箍死,她毫无尊严呜了两声,太不对劲了,丝毫没有主人尊严。 不过他说得对,她确实喜欢,缺点是易累,猫似的蜷一下,这时的沈泊闻很有耐心,样样顺她心意,只在最后低声问:“可以不漏吗。” 她小脸若樱桃,“你,你凭什么要求这要求那的,你又……没有。”所以就没必要讲究了。 她不知道沈泊闻做的是哪类手术,看他那意思复通几率似乎并不乐观,既然如此,她何必要小心翼翼藏住,忍不住想避开,力道却不及,还是被他困住又成泡芙点心似的盛完才被重新放下来,纪意欢不满低哼,“沈泊闻!” “宝贝,你没发现你也很少叫我老公吗。”他很平和,“你对我还没你助理温柔。” “那是因为……”她仔细回忆。 尽管人人都知道她喜欢沈泊闻,但她对他并没有付出实际行动,她把他当做一颗钻石想要得到珍藏,也把他当钻石一样对外宣扬自己对其赞赏,和笔墨文人一样,三分爱意声张成九分。 “因为,打情骂俏懂不懂。”纪意欢理直气壮,“我那是喜欢你才对你不客气的。” “是吗。” “嗯嗯。”她说,“我还给你写过情书呢。” “你是说那封抄的情书?” “……抄的又怎么啦,谁的情书不是抄的。” “陈祉的不是。”沈泊闻皱眉,“他和我炫耀过,是他老婆亲自写的。” 陈祉炫耀的时候,沈泊闻说自己没听见,并且挂断电话,实际情况他听得很清楚,也记下来,只等某个时刻找自己老婆算回这笔被兄弟比下去的账。 “好好的你和别人比什么。”纪意欢快成pua大师,“我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的,你永远是我的亲亲老公,这还不够吗。” “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 骗你的话你是小狗。 她舌尖默默压下这一句,可千万别说漏嘴,不然又可能引他发疯,遭罪的还是她。 “但你之前。”沈泊闻不像是发疯的状态,思维逻辑很清晰,慢条斯理的,“想和我离婚,亲自写了离婚协议。” 没亲手拟过情书,但拟过离婚协议。 还拟了好几份。 他当时要克制到极致才避免自己把协议撕掉把人压住逼她说不离婚。 “那不是因为误会你和女医生的事嘛。”纪意欢解释,这个比较糊弄。 “那去找男模,给男模发520红包,不小心发我这里还把微信删了的事情怎么说?” “故意的啊,让你吃醋。”她振振有词,“我可是世界知名珠宝设计师,做事从来都是严谨认真,你觉得我可能马虎到手滑不小心发错红包吗?” 之后又嘀咕:“后来我不是把你拉回来了吗,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不行吗。”沈泊闻出去后但依然抵着她门口,双眸低垂,“三年前你在美国和一个篮球队长合影的事我也记得。” 她目瞪口呆,“这是怎么知道的?……你去美国看过我吗?” “正常的我没有。” 正常的时候没有,但另一个意识会去做。 沈泊闻一觉清醒后,会发现本该在工作的自己,呆在纽约州的一家顶层酒店套房里。 “经常去看吗?”纪意欢好奇问。 “不知道。”沈泊闻说,“书房有很多机票,具体我没数过。” 他知道是另一个自己做的事,看到后不是没产生过扔掉的想法,又怕会将另一个意识惹得更疯所以没搭理过。 纪意欢注视他片刻,提起浴袍边穿边往门口走,带小跑,他想喊住她,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抱着不大的希望想来书房翻找。 沈泊闻的东西找起来不难,他真以为她不会来书房,没把这些当做秘密,有专门的盒子,和藏书随意放在一块儿。 数不清有多少张,很厚的一沓。 她想象不到每天全勤雷打不动的人,另一个阴暗面是不顾时差飞去美国看她。 而她什么都不知情,别人也不知情,他没坐私人机,走的航班,没人想到会查他的行踪,所有能空出来的时间,他可能都浪费在见她的途中。 他瞒着所有人爱她,包括他自己。 除此之外,旮旯角落还被她挖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瓷偶。 古欧洲宫廷风,大蓬蓬裙,做工细致颜色艳丽,悬挂的小卡片上一串英文:to my wife。 好像是给她的,但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也不知道是哪个他买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93节 她还搜刮出一些照片。 这次不是她的vlog截图,而是偷拍角度的照片。 这应该那面的他来探望她时偷拍的,够隐晦够阴暗也够病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看到这些照片,她想起那天在1492的男服务生,那个他肯定早就埋伏好了,他很疯,但他是沈泊闻分裂出的意识,所以做事沉稳周全,如果不是主动招供,那个他想把她绑走关起来,都未必有人发现。 门这时被敲响。 “欢欢。” 沈泊闻敲门进来,纪意欢还跟只仓鼠似的到处嗅着,试图搜寻更多的秘密。 “宝贝,站起来的话会漏出去的。”他从背后拉住她的手,把机票拿走,“别乱动了。” “干,干嘛,我想看……” “机票而已,没什么好看的。”他按她的手,低头去亲她。 纪意欢躲也躲不掉,下颚被扣住,唇息被吞没,支支吾吾:“我想看……你以前的样子。” “那你喜欢吗。”他停顿,“你应该不会喜欢的。” 他有尽量不让她去接触另一个他。 “我说喜欢的话,你总不能要吃醋吧。”她说,“那不也是你吗?” “不吃醋。”他说,“你那些男模我还吃不过来。” “放心,我和他们没什么。”纪意欢理直气壮,“我和他们没啥关系,只是看他们有几个比较顺眼,加微信聊聊天而已。” 其他的,就没做过了。 “看谁顺眼?”沈泊闻拿起她手机,“给我看看。” “……我只是打个比方。” “打开看一下。” 纪意欢硬着头皮打开微信,她好友众多,还特别有一组男模分类,沈泊闻在旁边监督,她很难糊弄。 “几个人?”沈泊闻长指帮她滑动屏幕,“问错了,应该是几十个人。” 手机屏幕滑几下都没到底。 这不怪纪意欢,有时候陪小姐妹出去玩上头了,长得比较端正的男模来加她,和沈泊闻闹离婚的她当然不会拒绝。 “有几个不怎么聊天,我可以把他们删了。”纪意欢讨好地眨眼。 沈泊闻:“常聊的不打算删吗?” “聊熟了不太好意思。” “删我的时候也不好意思过吗。” “……” 她心虚,“那我现在把他们删了?” 沈泊闻把她抱到书桌上,让她继续拿手机删好友,趁她分神进去,纪意欢手抖了下,委屈巴巴低头看他们粘一起,“你这样我不好删好友了。” “什么时候删完,我什么时候出去。”他淡声哄,“删完记得给我看一下。” 本来是坐在书桌上的,删着删着,纪意欢就躺上去了,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丢到哪里去,几十个好友删起来不费劲,按理说他早就该出去的,可手机不在身边,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 沈泊闻还算体贴地帮她捡了手机递给她继续删。 大晚上,她可能被弄没意识了,删的差不多后,一个不小心,给沈泊闻这个正宫给删了。 当她发现大事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撤销。 “删我?宝贝?”他尾音微哑。 “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也很想听。”他低哼,“可是它不想听,它只想你。” 后半夜。 纪意欢迷糊到一挨枕头就闭眼,时间和之前差不多,可沈泊闻另一个意识出来时简直要命。 他精神气依然很足,靠她耳际,“你想不想搬家?” “唔……”她迷迷糊糊,“去哪。” “沈宅。” 长辈退位后,他们是沈家的掌权人。 “宅子太古老了。”她嘀咕,“住进去不习惯,我喜欢巴洛克风的城堡。” “那就给你建个城堡。”他说,“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好了。” “你是可以许愿的流星吗。” “嗯,百分百灵。” 她额头靠他心口,“以后再说吧。” 她好困的。 “欢欢。”他捏她脸颊,“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你……”她幽幽叹息,“除了想要我这个大美人,还能有什么。” “想要你说句爱我。”沈泊闻低声,“你上次说讨厌我,是不是该说一句爱我抵消掉。” 第115章 副cp 求婚(上) 以前每次末了都不怎么搭理对方,突然变得这么腻歪,纪意欢都有些不习惯。 困意被打搅,她要是不说的话,可能没完没了。 “上次。”她支支吾吾,“也不讨厌你。” 有些事她就是放嘴上说说,没多余的意思。 “是吗。”沈泊闻抚过她的发,“那你现在说爱我好不好,说你只爱我。” “嗯,爱你。” “你不觉得敷衍吗。” 纪意欢双眸紧闭,思绪往外太空飞,这人怎么从头到尾这么有精神,“……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他捏她下颚,“别敷衍我。” “你……”她睫毛动了动,不乐意撇嘴。 “我什么。” “没什么。”她半困半醒地,无可奈何勾唇,“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月亮,没你我活不下去,寝食难安,爱你么么哒,晚安。” 这下不敷衍了。 这下可以安眠了。 沈泊闻握着她一只手,注视她没一会儿就安详的睡颜,很想要她又没有多做打扰。 因为他们还有很多个明天,这不是最后一个夜晚。 他的潜意识里不再是对那一瞬间的渴求,他拥有的是和她一起的未来。 沈家人陆续回归稳定。 沈泊闻的地位早在前些年就打下基底,但老爷子还是打算给走家宴形式公告出去,除了继承集团的掌控权,还有沈家的管理权,日后老爷子不在,不论长辈小辈,不再以辈分权限论事,都以沈泊闻为中心点。 纪意欢原先对家主不感冒,无非就是声望扩张了些,实际情况比她想象中的得益太多,她那本就顺风顺水的珠宝设计品牌订单排到三年后,原先靠纪家好事多磨的几处钻石矿,对方竟主动和她谈判协商,那群小姐妹也没有不三不四的玩笑,恭恭敬敬询问她管理一个大家族是什么样的体验。 知道沈家家大业大,历史悠久,子孙杂多,叫得上名字的就有百余人,但纪意欢见过的两只手数的过来,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和她碰面。 晚上沈家的家宴,打照面就是其一目的。 这样的名流晚宴,纪意欢很乐于参加,每次她都会是全场的焦点,以前在姐妹群里争相斗艳,如今既然是家主夫人,不会有人故意打扮得太夸张来抢她风头。 她准备三套晚礼服,由造型师打造好妆容后,又对礼服挑挑拣拣,非凡洋红,青花瓷蓝还有一件纯白,前两件做工细节精致,不会撞衫撞色,后一件符合家主夫人端庄优雅的姿态。 太久没动静,沈泊闻拧门询问,“欢欢,准备好了吗?” “你来得刚好。”纪意欢抬手,“帮我看看哪件礼服更漂亮。” 造型师也给出参考意见,她肤色白,最适合穿红色,蓝色当然也可以,典雅稳重,而那件白色被两个明艳的色彩对比下去,且存在撞色的可能。 专业的造型师都没能替她选出适合的答案,沈泊闻这个直男更难给出答案,视线简单扫过那三件礼服,“都挺漂亮的。” 她举着衣服,“我知道,我这不是问你哪件最漂亮嘛。” “中间的。” “中间的?蓝色吗。” “站在中间的。”他说,“我老婆最漂亮。” 纪意欢站在三件衣服中间,蓝色衣服的前面,她的存在让款式不一百万礼服失去特点,都变成了她的陪衬。 “你这么说的话。”纪意欢双手托着脸,笑眯眯眨眼,“那我没法反驳了。” 天大的难题给他迎刃而解了。 最终纪意欢挑了那件红礼裙,搭配满钻蛇形项链,不论珠宝设计还是服装搭配都讲究一明一暗的主次关系,纪意欢就是剑走偏锋,礼服要最漂亮的,珠宝也要最华贵的。 只有无名指上的戒指,显得格外寒酸。 走之前,她摸了摸无名指,有话从不憋着,“你上次送我的戒指感觉好土啊。” 沈泊闻:“不喜欢这种吗?” “你不觉得过时了吗。” “嗯,是我几年前做的。” 她错愕,“你自己设计的吗?你什么时候成珠宝设计师了?哪个你做的?”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94节 “正常的我做的。” “咦,这就奇怪了,你正常的时候不是不想搭理我吗,怎么会给我亲手设计戒指。” “你不是想要独一无二的戒指吗。”他说,“市面上的戒指你都有看过了解过,我不想从别人手里买,所以自己做了一个,没来得及送给你,你就走了。” 后来看她从来不戴戒指,他当时的状态也有点疯,戒指一直没能找机会送出去。 不管是哪个意识的沈泊闻,他都有试着接近她,只是不敢接近,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她不自在,他也在煎熬。 他是静默的湖,不为人知的时候,也会为她泛起碧波。 纪意欢一下子看这个没有设计感的丑戒指顺眼起来,指尖碰了下,“确实是我没见过的款式。” 顿了顿补充说:“我没见过这么丑的。” 过时的元素就算了,设计得还很丑,好好的钻石都给他浪费了。 “不喜欢就换。”沈泊闻说到这里,又顿住。 “不换。”她哼唧,后半句是,难得见他送戒指,再丑也认了。 到晚宴上,纪意欢不出意外是最惹眼的一个,俊男靓女中仍然出挑得不落凡尘,红礼裙在她身上丝毫不俗,反倒被穿出明艳娇媚,落落大方的贵气感。 是家宴,也是名流会,亲朋好友汇聚,来了不少熟人,包括陈祉和江朝岸等一些狐朋狗友。 “闻哥今天晚上穿的怎么这么正式。”江朝岸饶有兴致打量沈泊闻,“不像是晚宴的行头。” 英伦风西装三件套,袖口纽扣上至五颗,比过往司空见惯的西装革履更添几分儒雅贵公子的形态。 陈祉乜了下,懒懒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做新郎。” 沈泊闻拧眉,看了眼那旁和南嘉谈话的纪意欢,应该没听到他们这些谈话。 “能不能闭嘴。”沈泊闻斜陈祉一眼。 “怎么?”江朝岸惊讶,“难不成闻哥真是去做新郎吗?哦不对,你们婚礼还没决定,那是……求婚的吗?” “你也闭嘴。” 圈子里的人知道沈泊闻不论对女人还是对兄弟都是薄情寡义的样子,江朝岸一直和陈祉走得更亲近一点,但他猜陈祉的事从来没猜对过。 猜沈泊闻一猜一个准。 脑子跟上发条似的转的飞快。 “我靠,你真的是求婚吗?”江朝岸又惊讶地重复一遍。 这次沈泊闻没忍,单手拧过对方的肩膀将他提过来。 “错,错了哥。”江朝岸一噎,他只是太意外,不到一年的时间,沈泊闻怎么跟转了性一样,处理沈家的事游刃有余就算了,还整顿起感情了。 江朝岸学乖,知道压低声音,“怎么突然想求婚了?老丈人给你派的任务吗?还是为了应付外面。” 既然是家主,那对外形象不可以马虎,不可能让自己背上婚姻不稳定的标签。 在江朝岸看来,沈泊闻一定有鬼才会做婚内求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都不是。”沈泊闻说,“我自愿的。” “啊?你吃错药了。” 江朝岸又挨一记冷厉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突然对纪大小姐有了想法。”江朝岸问,“你和祉爷都太出乎我意料了。” 那是他太笨没看出来。 陈祉对南嘉的心思不难猜,但想看出沈泊闻的话有点难度,纪意欢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 陈祉:“意外什么,他一直都有。” “啊?”江朝岸脑子一根筋,“那他之前还那样对她……” “之前是我对不起她。”沈泊闻说,“她在纪家没吃过苦,这些年我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江朝岸嘴巴讶然得合不上,如果他不是看到纪大小姐每天光鲜亮丽的话还真的信这鬼话。 除了爱什么都不缺的纪大小姐会感到委屈吗? “你们在说什么?” 纪意欢从后面陪南嘉走来。 “没什么。”江朝岸一肚子坏水,“闻哥说他特别爱你。” 这话一出,几个狐朋狗友不免冒耳朵尖偷听。 都说沈泊闻和纪大小姐一起现身,不再闹离婚是为了利益考虑,现在看来似乎另有原因。 对上纪意欢困惑的眼睛,沈泊闻:“不是。” “不是?”她尾音拖长。 “是。”他停顿了下。 虽然没说,但也是事实。 “到底是不是?”她手一抬,拽了下他工整领带,“你们不会背着我偷偷摸摸讲我坏话了吧。” “没有。” “真的没有吗?” “嗯。”沈泊闻心平气和覆着她手背,“我老婆这么好,没有坏话可讲。” 江朝岸揉耳朵,环顾四周,是他在做梦吗,沈泊闻居然这么会哄女孩子吗。 再看陈祉和南嘉,都不意外,难道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这还差不多。”纪意欢心满意足哼唧。 “怎么感觉咱们纪大小姐升级成家主夫人后比之前更骄纵了。”江朝岸讨着一张笑脸,“给闻哥治得服服帖帖,说东不敢往西。” 纪意欢小手撩拨头发,“有吗。” 沈泊闻没否认,在她看过来之前,一只手牵她,另一只手整理刚才被弄乱的领带,“我惯的,我喜欢。” “……” 江朝岸直呼受不了,想找陈祉吐槽,结果人家也在看老婆。 行了,就剩他一条单身狗,哪凉快哪待着。 第116章 副cp. 求婚(下) 沈泊闻生病这事,除了陈祉没几个人知道,江朝岸当然不了解他这段时间在调整状态和心性,只觉得像换了个人,原来再清冷的高岭之花,也能为人不自知的哗然。 而纪意欢这个当事人习以为常,虽然分不清哪个才是正常的他,说的话好听就行,总比之前死气沉沉的要好太多。 表面上得矜持一下,摆出一副“他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肉麻,她也没办法”佯装无奈样,“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哄人了。” 南嘉缓和气氛,“可能,和陈祉学的?” 陈祉:“没有。” 沈泊闻:“没有。” 两哥们几乎异口同声,都不想头顶上扣这么大一锅。 陈祉慢慢悠悠添补:“他自学成才。” 这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沈泊闻说的话,另一个意识形态充斥大脑,是自己教自己,教出来的效果还不错,陈祉自愧不如了。 “这算会哄吗。”沈泊闻的音色听起来倒是很正常,不动声色将纪意欢往自己跟前拉了拉,“我平时也这样。” 这下陈祉没忍住,轻嗤一声。 越说越嘚瑟。 正常意识的话就算不冷着一张脸,半晌也未必能蹦出一句话来。 “闻哥要是早点这样的话。”丝毫不知情的江朝岸唏嘘感慨,“这三年宝宝都能抱两个了吧。” 提起孩子。 沈泊闻和纪意欢不约而同避开一点视线。 “你看咱们祉爷,结婚第二年就当爹了。”江朝岸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还不抓紧生一个,没准以后订个娃娃亲。” 沈泊闻:“不订。” “……” “你是不是病还没好。”陈祉说,“你崽子还没生呢,给你居安思危上了。” 要拒绝也是有宝宝的人先拒绝,哪轮得到他们说话的份。 何况他们能不能生还是一回事。 对内,陈祉对刚出生的屁大点的臭儿子不满,对外就容不得别人嫌弃一点,自家儿子从小就是受尽拥护的团宠,没人敢怠慢,怎么容忍沈泊闻这个坏叔叔拒之门外。 “孩子以后会有的。”沈泊闻说,“你就别打我女儿的主意了,我不想和你做亲家。” “你怎么知道你生的是女儿?”陈祉,“做梦的?” 八字没一撇,梦就给他做上了,不仅想要个孩子,还想要个闺女。 沈泊闻:“预感。” 陈祉:“我也有预感,是对双胞胎兄弟。” “滚。” “我在祝福你。” 沈泊闻没理,“那我也祝你得偿所愿,给你儿子多生几个弟弟。” 一个就够陈祉受的了,多来几个简直要命。 哥们两个聊着聊着就要吵起来。 沈泊闻并不想把陈祉的话放心上,他真有一种预感,或者说那不是预感,更像是他一个愿望,有一个和纪意欢模子刻出来似的女儿,一大一小都穿漂亮的小裙子,说话语气都一样,爱嗲嗲地撒娇,公主脾气公主病,一点就炸毛,但也容易哄好。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95节 以后买珠宝,衣服都是双份,哄了大的也要哄小的。 有这样的一妻一女,不敢想以后的生活会有多热闹。 “你老公和我老公有什么好吵的。”纪意欢撇开沈泊闻,凑到南嘉跟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生。” 主动权明明在她们这里,两个大男人为娃娃亲争起来。 “沈泊闻当爹的话是什么样子。”南嘉灵魂发问,“不会和陈祉一样吧。” “什么样?” “黏人。” “那完了,他现在就很黏人。”纪意欢摊手,“每天晚上都要问我爱不爱他,不回答的话就不给我睡觉。” 这些粘人的问题不应该由她发问吗,他问了的话,那她每天晚上问什么。 周遭忽然响起莫名的躁动。 靠近露台和门口的人惊呼,“外面有流星雨。” 家宴上有不少青年,小孩,兴致勃勃跑去观看。 “流星雨?”纪意欢疑惑,“这么敞亮的港岛,怎么会有流星雨?” 流星雨只有在山顶或者廖无人烟的田野才更方便观察,受霓虹照射影响的港岛,哪怕真的出现流星雨也会被衬得黯然无光。 周围人议论:“不是听说今天有人求婚吗?” “是啊,我也听说了,是谁家的少爷?” “沈家又有喜事了吧?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和新家主报备一声,老爷子也不知道吧。” 纪意欢耳朵冒尖听,拉南嘉衣角,“求婚?在哪?我们去看看?” 正觉得这种巴结谄媚的家宴最无聊透顶,这不就来了个大活。 如果是沈家的小辈求婚的话,那她这个当家主母,当然少不得要去凑热闹送祝福了。 纪意欢正要拉南嘉去外面看流星时,一个侍应赶忙过来提醒:“夫人,有人在楼上求婚,您要去看看吗?” “在楼上?”纪意欢诧异,本想跟着人群走的,听说在楼上,狐疑地不知进退。 侍应已经走前方领路。 走的楼梯,透过上悬窗,寂静乌黑的夜空每隔几秒都会划过一道比流星更明耀闪烁的光芒,拖曳着长尾巴,后面也有几条尾巴有条不紊跟随。 “那是流星雨吗?”纪意欢不由得停下。 “像是。”南嘉停住脚步,“人造流星?” 看亮度和分布的均匀度不像是天然形成。 “人造流星?谁这么明目张胆烧钱。”纪意欢拧眉,“不会是拿沈家的经费吧。” 她不是没听过,这玩意按秒算钱,不差钱可不代表任由别人浪费钱。 纪意欢揣着好奇心来到楼上,过于空寂的暗黑长廊让她的心咯噔了下,不太像是侍应所说,会有人在这种地方求婚,她想找南嘉,回头发现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嘉嘉?”纪意欢试着叫两声。 没有回应。 被困在下一个台阶上的南嘉瞪大双眸,唇息被眼前的陈祉莫名其妙堵住,一点声音发不出来,等楼上动静减弱,他才慢条斯理松开她,“咱们别去坏好事了。” 南嘉顿时领悟,“不会是沈泊闻……” “嗯。”他揽着她,外面是闪烁的流星光芒,“借他的流星许个愿,祝我老婆,永远爱我。” 南嘉忍笑,踮起脚尖去亲他。 时间卡得刚好。 纪意欢来到开放露台的时候,头顶上夜空展开大规模的流星雨,不是转瞬即逝的,轨道整齐划一,缓慢而有秩序,底下的人无一不拍下这一奇观。 纪意欢纳闷懵懂时,背后是熟悉的嗓音:“喜欢吗。” 她有预兆地回头,沈泊闻站在直线距离,长身玉立,轮廓隐匿于夜色,瞳孔极深,唇际漾着浅浅的弧度,将她惊慌失色收之于眼底。 “这是,你做的?”她看着人过来,捂着怦然的心口,“你怎么会做这些。” 之前港岛下雪的时候她还和南嘉吐槽过,沈泊闻就不能学着点别人家的浪漫。 仿佛是心电感应,她没有强硬要求他去做这做那的,他无师自通。 别人的浪漫,他们也会有,而且不会少。 “我猜你会喜欢。”沈泊闻说,“猜不到的话,就换下一个。” 不喜欢流星雨的话,他也可以做别的,直到她满意为止。 “喜欢是喜欢。”她不由得为自己的双标感到羞耻,“但你不觉得有点浪费钱了吗。” 这场人造流星的造价,应该不比那场雪便宜吧,二者都非常费时费力费人脉。 沈泊闻说,“没你的笑值钱。” “你……”她吸了吸鼻子,“刚才江朝岸也说了,你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会越来越骄纵。” “把老婆宠得骄纵一点,不是我荣幸吗。”沈泊闻淡笑。 总不能让她婚前婚后两个样。 大小姐,永远是不低头不委屈的大小姐,被父母宠惯的大小姐,他做不到让她比在纪家更自在矫情的话,是他无能。 沈泊闻缓步走到她的跟前,质地柔软矜贵的西裤半跪在地板上,宛如一个仰望公主殿下,甘心为其臣服的骑士,献上一枚崭新,华贵,独一无二的钻戒。 新款式新切割新ct的钻戒,将取代她手上那枚。 “欢欢。”他这次是真的臣服于主人的姿态,双眸倒映着站在流星雨背景下的她,明艳娇贵的她,“可以和我共度余生吗。” “可以。” 她毫不犹豫,没有好奇现在的他是哪个他,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沈泊闻,沉默的他还是失控的他,都是她的裙下臣。 “这个戒指也是你亲手设计的吧。”纪意欢戴上那枚崭新的钻戒,眸光明亮。 沈泊闻:“嗯,好看吗。” “丑。”她说,在他眸色微黯,上前把他抱住,“不过我爱你。” 她是说,不论戒指好看与否,不论他是哪种意识,她都愿意牵他的手。 “谢谢。”他说,“我也爱你。” 纪意欢想笑,这有什么好谢的,现在的他怎么又古板了。 沈泊闻将她直接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比底下的人更高一层更接近流星雨,“有没有想许下的愿望。” “你在身边就没有了。”她抱他的脖颈,扬起明媚的笑,“你呢,有愿望吗。” “想和欢欢生一个宝宝。” “唔,这个不一定实现,换别的?” “想和欢欢生两个宝宝。” “……” 到底是在为难流星还是为难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