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 涉谷一夜》 第1章 [bg同人] 《(咒回同人)[咒回]涉谷一夜》作者:果灯阿珀【完结+番外】 简介: “——对于最强,人们总是有很多想象。” “很久以前,格蕾塔养过两只白色的小狗。她失去了第一只,抛下了第二只。” 格蕾塔挣脱牢笼后的第十二年,家主去世,她成了遗产的唯一指定受益人。 时隔多年踏上东京的土地,这座城市正在过万圣节,她在百货商场里,听说帐落了下来。 她知道,有人想让她去死。 内容标签:强强 魔法少女 咒回 马甲文 正剧 搜索关键词:主角:格蕾塔,五条悟┃配角:┃ 其它:咒回 一句话简介:最强x最强 立意:爱你,永远 第1章 1 他很早就走了,有几次,格蕾塔迷迷糊糊察觉到了,他说家里不允许他在外面过夜。所以他总是早早醒来,悄悄地离开,他会在家中的佣人查房前就钻进被子里,假装睡得香甜,没人会发现他夜不归宿。 “被子好凉啊。”他抱怨地说,然后将格蕾塔抱得更紧。 格蕾塔和他认识时,彼此还没成年礼。两人时间同步行走着,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段关系应被下一个定义,毕竟很少有人在半夜三更时从窗户爬进你的房间,再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钻进被子里,也很少有人会一言不发地看着你离去,从不问你什么时候再来。 但,谁也没说出口。 格蕾塔没说,是因为她知道连自身都无法拯救的人是无法真正对他人伸出手的,他没说的原因,格蕾塔并不是很清楚。 那个雨夜,他碰巧躺在她家楼下,而她正巧也在淋雨,于是她将他捡了回去。本以为是只喜欢打架的野猫,却没想到会是只漂亮的小狗。 格蕾塔曾经养过狗,雪白的小犬,第一次见面时它就跳到了她身上,格蕾塔还记得那份满心欢喜。那只小狗的毛很软,在它看着她时,言语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哪怕隔着很远,只要朝它伸出手,它就会朝她奔去,不顾一切。 格蕾塔弄丢了它,在一个雨夜。 “我的小狗,mon petit chiot。”所以她这样称呼他,轻轻地抚过他的头发。 他会睁着这世间最漂亮的蓝眸望着她:“不要说听不懂的话。” 他咬住她,将她吃掉了。 后来他问格蕾塔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一次见面时。 这次,是他找上了门。格蕾塔无法出门。 他起初只在感到疲惫时来到这儿,然后很快就睡着了。所以两人总是在最开始说话,时间并不很多。 “那是我的母语。”格蕾塔说:“我的母亲出生在一座叫做尼斯的城市。” “但你的头发是黑的啊。”他用手指卷起格蕾塔的长发,将它放到唇边,又碰了碰她的眼下:“眼睛也是深色的。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对格蕾塔的过去产生兴趣。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里,这座花园和屋子是从哪里来的,她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格蕾塔对述说这些不感兴趣。 “可能,是我的运气比较好吧。”她翻了个身:“别说这些了,天很快就要亮了。” 那时她实在很大胆,大约是青春期的荷尔蒙控制住了她,又或是被小狗蛊惑了。两人能从夜晚醒至天明。 有时格蕾塔会望着他离开,他并不回头,她从窗户里看到他走过花丛,从这世上最脆弱也是最成熟的存在中穿过,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让他变得更强吧。 有少数几次,他会带着伤来,却从不告诉格蕾塔怎么会受伤。 她要拿来医药箱,他又说这些伤口会被人轻易治好,疼一会儿也没关系。 在两人拥抱时,格蕾塔好像也能触碰到他的疼痛。 “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他说:“我很少受伤,疼的时候不多,下次就会注意不要犯错。” 格蕾塔听了,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是错误吗?” 他忽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失去语言。 格蕾塔捧住他的脸庞:“既然是错误,就要承认,不是吗?” “我错了。”他并不情愿开头,扭过了头去:“我不是说我们之间是错误。我是说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我。原谅我吧。” 于是他又成了格蕾塔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狗。 他不在的时候,格蕾塔也很忙碌。 从睁眼后到躺下前,她的大脑里都被不断地灌入新的东西,老师们把这些叫做知识,对她而言,它们就像积木,在她的脑中层层迭迭,变换着各种形状,组合又分离。 格蕾塔承认,她很轻松地学会了被摆在眼前的东西,不过,之后当她一个人生活时,她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会,她脑袋里的全部加起来也不如海绵里的一滴水。 有时候,格蕾塔也需要在晚上完成因为某个老师的坏脾气,或是某些人的不满带来的其他内容。当她在纸上奋笔疾书或是在计算机上敲敲打打时,她的小狗也会在一旁。 他会翻阅那些书籍,或是整个人挂在她的身上,她总是试图不让他转移掉自己的注意力,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他出过些馊主意,比如让它们以各种古怪的方式消失,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当老师拿着课本的一角碎片问格蕾塔它怎么会出现在楼梯下的火炉里时,她忍不住笑着说「它可能是觉得有些冷吧」。她受到了惩罚。她的小狗也不再这样做了,他会和她一起完成它们,而格蕾塔不得不承认,他学得也很快,或许与她不相上下。 在格蕾塔十八岁前夕,他已经能用格蕾塔的母语和她对话。 每一种她会的语言他也都会说,每一个她认识的人他也都认识,每一首她会唱的歌他也都会哼唱,他虽没在她面前跳过舞。但当格蕾塔在舞蹈室里表演濒死的天鹅时,他也在一旁哈哈大笑。她很肯定,他柔软而有韧性的身体能很快学会这些。 不过,他对她弹奏的曲子并不感兴趣。 有时格蕾塔觉得,虽然才和他认识没多久,却好像是在一起一辈子了。无论是否要对这段关系下一个定义,他们都体验到了足够的快乐。 格蕾塔很满足,但也想要更多。 她是囚笼里的鸟,是他掀开了遮盖在笼上的绒布,让她知道笼外还有天空。所以她瞒着所有人,发出了一封封的邮件,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她接连收到了回信。 世界在为她敞开。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计划,格蕾塔没有和任何人说,包括她的小狗。他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家里似乎管得比以前更严,他有段时间没出现在她的窗口。她早已准备好他的毕业礼物,她想他会开心的。 他一直没有来,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那是个极为炎热的夏季,格蕾塔每日睡前都会打开窗户,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笼门已然是敞着的了,在被发现之前她需要逃出去,否则她将被拴上锁链,永永远远地被关在锁链里。 那个夜晚,格蕾塔将礼物塞进了小狗的玩偶里,放在了床头。 第2章 她用被单打成了绳结,一边系在床柱,一边放到了窗外。她紧张到双手发汗,心跳不已,天知道她的小狗是怎么在夜晚爬上这五层高楼的。她落到地面,腿颤得厉害,但她没有时间害怕了。 飞机就要起来,在被发现之前,她必须离开这里。 警卫换班的时间她早就了如指掌,出租车的光线照亮了她的眼眸。当它行驶过灯红酒绿的街头,格蕾塔才发现她并未好好地看过这座城市。 她一直生活在这里,却从未拥有它。 “小姐不见了!”佣人们一定会在宅子里寻找着我,为此不惜翻开整片土地。 他们最终会发现她不在每一个角落里。于是露出慌张样子,匆忙拨通电话,心惊胆战地说出这个他们不愿承认的事实。 想到那些盯着这处的人们听说她消失后勃然大怒的模样,格蕾塔就想放声大笑。她的存在本身是他们的忧愁,她的消失则更会成为插入他们胸口的一把刀,是他们无能为力的证明。 随着飞机冲入地球的影子,复仇的快感在格蕾塔的心中熊熊燃烧。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她的小狗。 发现她消失后,他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和其他被扔下的小狗一样? 但愿不要如此。 这次,是她丢弃了小狗,但愿他能变得更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格蕾塔看着下方城市的灯光,轻声说道:“永别了,我的小狗。” 第2章 2 从巴黎飞往东京的jal航班降落在羽田机场,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女性走下舷梯。她从衣服口袋里取下墨镜戴上,浅蓝色的镜片瞬间遮蔽了澄澈的天空。 接机口外,两个保镖打扮的黑衣人见到她,立刻收起手里的照片,迎上去。 不待两人开口,格蕾塔就问:“谁来了?” 保镖顿了一排:“小姐,代理家主已等候多时。” 显然,只有保镖到场。 “那看来没必要着急了,我去了也没法让死人复活吧?”格蕾塔面无表情:“而且,我可是听说有人准备好跪下来求我放弃遗产。要真有诚意,代理家主就应该亲自来,你们说呢?” 此前就听说对方脾气不好,没想到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保镖们一时不知要怎么接话。 格蕾塔接着问:“他有说我不和你们走会怎样吗?” 其中一个试探性道:“稍稍用一些粗暴的手段也没关系……” “那你们是准备好了麻醉药,还是要将我打昏?”保镖们面面相觑,格蕾塔挥了下手:“算了,不为难你们。” 保镖刚松了口气,就听她说:“律师和其他人都到齐了,我自然会过去。” 她说着绕过他们,大步往外走去。 “等等,小姐——”两个保镖追了上去。 “我早就不是小姐了。”格蕾塔转身,柔柔笑着:“别跟着我,不然我可能会立刻跳到大马路上被车撞死。我已经立了遗嘱,我死了,他什么都得不到。” 今日是万圣节大游行,时隔十二年,选择这一天回来真是太好了。本应熟悉的建筑,没唤起任何悲伤,一切都让她新奇,被人群埋没,也无暇思考其他,只有参与其中。 然后,狂欢吧! 换上女巫的服装,拿着扫帚穿行,电动的耳朵前后摇晃,柔软尾巴垂落。人们高举手机拍照,要和格蕾塔交换账号,她拿出古旧的手机,只有通讯功能,放在胸前连子弹都没法射穿。 得到的是遗憾的笑容,然后搭着彼此的肩膀,高声歌唱。 在酒吧里暂时歇脚,格蕾塔点了杯玛格丽特。南瓜灯挂在各处,她将高脚杯放在琴边的小桌上,坐下弹奏起了熟悉的乐章。 自离开东京后,她弹过无数次的曲子,是她自己做的曲,只为一人而作的小品,从来也只有她独自欣赏。 如今回到这片土地,她大概也是想要见到他,才情不自禁地弹奏起了这首无言的歌谣。 不,或许还是不见为好,再美丽的事物也会凋谢,就让记忆停留在那时最好。 说不定,她正在被憎恨着。可是恨她的人已这么多,再多一个或许也没有关系。 一曲落下,些许鼓掌,一人上前:“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格蕾塔拿起杯子:“或许。” “真的?” “可能,”格蕾塔歪了下脑袋,耳朵随之转动,“是在布罗肯山上。” 她得到的是发愣的神情,也有人吃吃笑了,就在近旁。 格蕾塔朝那人看去,不禁开口:“您装扮的是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两撇胡子扬起,宽松和服套在身上,就连握着的酒杯也是巴掌大小的一樽,和周遭格格不入,又自成一派。他看上去是这家的常客,一人独占最佳的视野小酌。 “看不出来?老夫装扮的是家主啦。”老者呵呵笑说:“你看,不是现在还有吗?那些封建大家族,老夫扮的就是他们的家主。” 格蕾塔扬起眉头,走去同他碰杯:“我以为魔女已经够惹人厌了。” “你这可不是魔女,”老者摇头晃脑,“缺了柄扫帚,多了对耳朵。这是猫女啊,身手若不灵巧,就该有个蝙蝠侠在。喏,我刚才看到那边就有一只——” “蝙蝠侠没用,”格蕾塔笑接,“我只想要一只小狗。” “小狗?啊,我倒是听见了,那可真是只美丽的小狗,你一定很喜欢它。” 老者看上去对音乐也有了解,格蕾塔笑说:“当然” “猫女和小狗是好,但这个世界上可不存在这样的幻想。狗也会排便,还要带出门遛弯,唯一就是没有人麻烦。”老人说着晃了下袖子,竟不小心打掉了格蕾塔手里的酒。 玛格丽特同玻璃碎片被路过的家伙一脚踩了上去,醉醺醺的老者「哟呵」了一声,将格蕾塔注视。 然后他说:“若是非要有狗,恶魔化作的最好。但你只能是魔女,不能是玛格丽特。” 老者浑浊的眼球,此刻格外清明。玛格丽特拒绝被拯救,然后死去,魔女在狂欢中,隐姓埋名。 格蕾塔心中一凛。 “要去哪儿,才能找到恶魔呢?”她问老者。 “这我就不知了,”老者动了动手指,好似在和处于虚空中的巴克斯交流,“年轻人都说未来更好,但我这种上了年纪人,只知道在哪里遇见,就应该去哪里找寻。” 格蕾塔同老者道别。 周遭人气好似早就将她裹住,她都忘记了自己是在秋末冬初的天气里。出了店后,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待冷风吹得她的心凉了下来,她拿起了路旁的大扫帚。 将扫帚抱在身前,人人都和她保持距离。 有想接近的,她便看去,乖戾的神情令人难以靠近。她始终没能将这表情丢掉,她以为是刚去到海外时养成的,尔后才发现早年顺从下的反抗早就展露在了脸上。 这次回来也是迫不得己,对方催命般派人来找她,将电子邮件和实体文件塞满了她生活的所有空隙。 “只要你回来,一切好商量。”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在电话里说:“我们是有血缘的,别忘了你在东京有个家。” 第3章 家,要是真有家,哪会在这十几年来不曾听到过,就像不存在。可笑的是,偏偏是这份愧疚心让她得到了所有。那份肮脏的遗产,谁想要就拿去,他人的迫切倒是给了她能将他们玩弄于掌心的机会。 不过这份空气啊,格蕾塔深吸了口气,还真是复杂到浑浊。 自出生后,她就没离开过那座园子哪怕一步,里面当然有所有她应有的,就连网球场都有四大座,拆掉网栏拼在一起,就能打棒球。有一段时间,她以为这就是全世界,年纪稍长后。哪怕知晓了天空与大海的存在,也从没想过要逃走。在遇见他之前。 想来一切都和梦一样,对她来说,或许真是前世的事了。 唯一一次离开是坐车,直奔机场。她只顺便问了一句自己是从哪个路口出发的。如今这场游行造成的水泄不通,就算要去的地方在下一个街口,都要走上至少十分钟。 格蕾塔站在路口的地图前,试图找回记忆中的道路。她将扫帚撑在身前,单脚点地,抬头看向旁边的高楼。 很多人在往里走,大概是百货。她先去到高的地方,自然就能看清方向。 格蕾塔脚步微动,侧过身去,胸口发闷。她来不及看身前,余光瞥见钻入她心口的物件。 扫帚擦过地面,发出没人能听到的声响。身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唤起一片尖叫。 心脏好似是被掐住了口的气球,一点点漏掉气息。 人群将她围住了,两三人,四五人,七八人,格蕾塔睁着眼睛,地面发凉。人工灯光到处散射,将眼前装点成虚幻模样。 “魔女死了?”有人问:“被审判了吗?” “死了。”格蕾塔说:“被审判了。” 她同过路人交换了外袍,缓缓起身,在救护车的声音中拖着扫帚离去。 巫师的斗篷曳在地上,保暖之余容易踩到。格蕾塔撕开了它的下缘,落在小腿位置。她从胸前掏出厚重的一块,变了形的手机,像被啄木鸟钻上了一大口。 盥洗室里有人推门而出,格蕾塔高举扭曲的子弹,让它对准灯光。金属好似在发烫,于她的手中浮出一圈圈的魔咒。 路过的人同她一起往上看,格蕾塔轻声说道:“c'est dommage.il n'y a pas la claire de lune.” 像是歌唱的语言,一定是在表演,来人收回视线,格蕾塔将子弹握在手中。 必中效果,沾有她的血。到底是什么时候采集的,至少有十二年了,竟然还能找到。 她张开手掌,金色成了彩纸,洒落到了水池里,与流水一同冲进了看不见的黑暗中。 遗产原来全无所谓,他们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她的性命。 第3章 3 人头攒动,环形走廊寸步难行,中间镂空,从高处俯瞰或许会像是一个甜甜圈。格蕾塔转过身去,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她带来光,又将它们关在身后,人们朝她看来,又收回视线。 他们站在窗旁,手里举着魔法的矩形,将它对着天空摇晃。 “没信号呢。” “怎么办啊?” “没法直播了。” “没信号啊。” 格蕾塔也拿起手里的方块,对着贴近天空的玻璃。她从方块里拉出长长的天线,人们一齐扭头看来,呼啦一声凑上前来。 “有用吗?” “怎么带这个?” “还是老手机好。” “什么啊,怎么还是没信号。” 聚拢的海浪再次散去,没人注意到上面有个洞,却还是发亮。 格蕾塔迈出脚步,两步并三。 魔女的素养其一:脚踩六厘米爬楼,眉头不蹙。 每一层都与另一层相似,爬到最上,大门紧闭。 “上面是办公区。”工作人员说:“请您下去。” 通过手机上的洞口,能看到由人组成的电影般的场景,也能看到风,徐徐吹来,穿透一切。 格蕾塔歪了下脑袋,玻璃窗外,黑色帷幕闪动。 竟然落下人眼可见的结界,这么大的阵仗?她还以为装死蒙混了过去,白躺了五分钟。 打破玻璃就好,却担心有人会掉下去。格蕾塔推门而出,要挤过人群,水泄不通。 一柄扫帚高高举起,带起了一个魔女。 “是什么表演?”人们说。 格蕾塔去到圆环中心,快速下落。 魔女的素养其二:从楼顶到楼底,无论有多高,都能稳稳落地。 两边地铁门挡关着,光怪陆离的上半身顶着五颜六色的脑袋。听到阻止的声音,格蕾塔没有理会,侧坐在了扫帚边,往隧道里飞了过去。 人群远去,空旷洞内安静无比,偶有广告牌闪烁,气味凝结成一团。 光亮伴随着人影出现,四个,不,五个,不,六个打扮古怪的家伙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小小的灯挂在两侧,摄像头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两个有人形,两个没有眼睛,一个只有一只,余下一个靠触手站立。 “你们做的吗?”格蕾塔下了扫帚,将横枝乱生的部分顿在轨道上。 “这个,”唯二拥有人形的家伙用手撑着脑袋,一双细长眼眸看来,“你指的是什么?” “别装傻。”格蕾塔握着扫帚柄,手指下滑。 “抱歉抱歉,”蓄着长发的男人微笑着说,“但你误会了。至少你不是目标。当然,暂时……”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 “你们现在的目标是谁?”绝对强硬的问话。 “一个叫做五条悟的人。” “没听过。”格蕾塔走过他们身旁。 “夏油,怎么不顺便——”独眼的声音戛然而止。 弹指间放出的咒灵于空中盘旋,攻击与消失都是一瞬。圆形的法阵亮起又灭去。 格蕾塔放下扫帚:“要继续吗?” “不要。”脑袋上有缝合痕迹的男人笑说:“只是满足了好奇。” 格蕾塔眯起眼睛,伸手一指,正点在他的额心:“你还有一件事没对我说。” “是么?”男人反问。 “你偷了我的东西。”又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独眼瞠目。 “是吗?”男人反问,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服,将手揣进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裹满了绷带的物件:“这个?” “喂,别得寸进尺!”独眼对着格蕾塔叫道:“这个绝不会给你!” 他的样子怒气冲冲,更令人觉得有趣。 矩形的对象飞了出去,像是受到无形之线的牵引,去到了格蕾塔的手里。 一瞬,四个露出了备战状态。就连最阴沉的丸子头都要扬起手。 “是我花了大价钱拿到的,”男人额上的褶皱加深:“作为交换,你应该也得到了什么。” “不知道。”格蕾塔转动着久违的物件:“你没撒谎?” “你去问吧,问最后一个经手人,叫做孔时雨的男人。”男人一脚踩在地上:“最早的拥有者已经去世了,听说是前几日的事,还请节哀。” “啊。”格蕾塔露出了然神色,放下了手:“既然如此。” 她将东西同垃圾般扔了出去,重新落回男人手中,回身走出隧道。男人挥手同她打招呼,拜托她别破坏结界。 第4章 失去她的身影后,他大约是长吁了口气的。 “她是什么?”独眼不理解。 “魔女。”男人答:“其中最强的怪物。” “比五条悟还强?” “我很乐意在她身上压下赌注。”男人说:“感谢她的古怪。” 或会影响世界的存在,在两战后回到地上,并没破坏结界,依旧在迷路中。 第三个目标为她性命还没出现,人多的地方果然不好出手,人少的地方也同样。格蕾塔终于揽到了一辆车,说出了她的目的地。 扫帚有些大,没法塞进车里,司机问她要不要放倒后车厢,格蕾塔摇头,走到路旁将它放下。 她说:“它会回到它的主人身旁。” 扫帚像是长出了脚,一蹦一跳去远方,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套,也像是要逃离他的掌控,他发汗的手心,又将它黏回身上。 终点的所在近山,是靠近墓地的地方。位于斜坡上的楼房,外墙同常青藤交织,支离破碎地掉下屑片。司机差点儿将找的零掉在地上,飞驰而去的车要喷出尾气。 格蕾塔站在生了锈的正门前,想它正如她印象中是一座鬼屋。哪怕时间改变了它样貌,也不过是令它显出真实。 月色在路间铺上地毯,通往主屋的道路看不到尽头,她忽然后悔这么早就放了扫帚自由。只能乘着风去,她更爱有工具依仗。 花园枯死,生命不再,再圆满也会凋谢,人的寿命则长到有时想结束都没有办法。门外自动感应灯意外地还在正常运作,她拉开黄铜的把手,上面沾了一层灰。 走廊边摆着雨伞筒,透明的和黑色的各占一半,竟像是还有人在住。 格蕾塔不记得里面是不是也智能化了,扫地机跑了出来,在她眼前转了一大圈,好似在向她展示这里从未变过。水晶吊灯安静垂落,地毯掀去露出马赛克地砖。一边是客人等待的庭室,另一边通往餐厅,但从未被用过。 就像是野兽的城堡,她却不是误入的贝儿。魔女,离开这里前,谁知道会她能改变云的形状,给世间带去怎样的影响。 袍尾同楼梯跳起双人舞,格蕾塔去到二楼。 小厨房的门完全打开着,半开的窗户里吹来风,地灯持久点亮,洗碗机里放着碗筷,掉落的水珠砸在池中。 格蕾塔拉开了冰箱的门,里面放着好些罐头,住在这儿的人定然不常来,可能只是负责喂养野猫的管理人。塑料盒里的抹茶蛋糕像是幻化而成,凑近嗅了嗅,却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嘎啦」的一声,格蕾塔继续往前。 她的房间在最深的深处,拥有整面尽头墙壁的双开门,在屋子的东南侧,离阳光最近的地方。推开一边门,她曾觉得拥挤而闭塞的空间,搬去所有家具,就变得空而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侧边的阳台上,月光追随她进入,随即,风在她耳旁轻语。 后方接近的人影伸手将她环住,格蕾塔扭动身体,拉着对方的手往前摔去。经验者即刻转动自己的身体,反将格蕾塔反身制住。 两人背对背僵持,一片光被遮挡,格蕾塔往后踢去,落空后跳了两三步踢踏舞。她蹬地而起,双腿在空中滑过弧线,要缠住对方的腰。 一条手臂鞭般伸来,拉着她一起往地面扑去。另一只手也被按住,格蕾塔弓起膝盖,要顶向那脑袋。搁在她膝上的一头白色的软毛,并不是月亮带来的错觉。哪怕碧空色的眼睛也镀上了一层银。 眉头一边高一边低,咧开的嘴角带着一丝少年气的羞涩。 “哟。”完全不是记忆里的声音,加在这张熟悉的脸上,还真是违和。 格蕾塔嗫嚅嘴唇,不知何时变得这么干,湿润与甜味一起袭击了她。口腔被打开,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得不稳定。 在冰凉的地板上滚动出声响,从喉咙中发出喑哑,细密的汗水浮出,与动物并无二致。 谁会想到,小小的比熊变成了大猎犬。 手指穿过漂亮的白色毛发,牙齿舔过嘴唇,又交换了呼吸。年龄改变,移动身体的方式也大不相同。 曾经位于同一视线,如今他却能将格蕾塔完全拥入怀里。他用修长的腿将她缠住,像是章鱼的触手,他将脸埋进她的头发里:“一股酒臭味。” “吃饱了才说。”格蕾塔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他的手不服输地发起进攻,格蕾塔忍不住笑了,只能认输。 “你的体力还真好。”她说:“看来变强了很多。” “废话,”他嘟囔道,“我现在是最强。” “真的?” “骗人的家伙是小狗——” “你不已经是了?” 咯咯笑声,格蕾塔举起双手双脚投降,又被拉了过去。这回玩到一半,角落里的手机不停响。 “啊,真是。”他松开了她,爬起来穿衣服。 “有事就去吧。”格蕾塔翻身,撑着脸看他。 他单脚套进裤子里,跳了几下,回头看她,像是想说些什么。 格蕾塔打量着他,也套回了衬衫:“不愧是童颜,实在不像快三十。” “你才是。他扭头看她,动作麻利地穿好裤子,伸展身体。 他走到她对面盘腿坐下,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颚。 实在不会是小狗会做出的动作,格蕾塔睁大眼睛,他附上她耳旁。” “这回可不能再逃走了。”他轻声道:“我的主人。” 第4章 4 格蕾塔一觉睡到了天亮,不是从地板上的捻起的一根银白色的发丝,还有她自己疲惫却满足的身体与精神,大概会像是她幻想出的戏剧。她躺在与地板贴在一起的被褥上,高举着这根头发。在阳光下头发拥有务必璀璨的光芒,好似记忆的结晶,宇宙的开端与结束都落在其上。 然后她看到了,在借助阳光时望见了更远的地方。 格蕾塔起身,走到了阳台边,就像从前期盼他的到来一样,遥望着,遥望着。浓云密布的天空,飘散着象征不详的红。 在这东京,正在发生什么。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先去洗漱,用的是放在抽屉里的一次性牙刷。刷牙时她盯着镜子,顺手拉开了镜柜的门,里面放着一些小件,品牌不一,不只是男人用的。苹果花香水的小样,磨损严重的口红,小包的卸妆棉,还有卫生巾也一起放在里面。像是事后找到,又不知放哪儿,干脆一股脑扔进了这黑暗的地方。 格蕾塔将它们一把住在手里,在将它们送去名为垃圾桶的归宿前,她也犹豫了一瞬。然而身体里的多巴胺在叫嚣,令她回忆起她触碰过的温热,将她拥抱的温暖,和结束后的安定神经。每每学会一个新的魔法后的一阵,她都有类似的感觉,因为她与魔法携手了这么多年在屋子里打转,图书室里她的书没怎么动过,散落在各处的是一些描绘古旧内容的书,舞蹈房里扶手落了厚重的灰,钢琴移了位置,放到了客厅,已失去音准。唯二人气旺盛的是厨房与带淋浴间的卧室,阳台上也有落叶,靠近门的那一处最干净。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正门无人走动一般了。 第5章 格蕾塔尝过了冰箱里的糕点,每一种都吃了一口,然后将它们放了回去。她将洗碗机里的餐具摆回架子上,无事可做后她便去泡澡。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来,于是她进了衣帽间,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男人的衣物。她的手滑过它们,棉的,麻的,毛的,丝的,她选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及膝裤子,然后披上有毛帽的深蓝色大衣。 她近年呆的地方格外冷,冷到一年四季中没有夏天,因而她也已适应那儿的气候。在那之外的地方,都是温暖的。 她将衣服脱下,泡进了浴缸。他的浴缸很大,比常人用的大得多,淋浴用品五花八门,她每种都试了试,最后泡在一汪一无所有的水中。暖灯照得她眯起眼睛,疲惫感逐渐远离,格蕾塔拿出刚在旁边小凳上的方块,里面果然存上了一个新的号码,名字只有一个首字母。 s,什么的s?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知道,现在也一样。他的存在就在那里,在雨天到来的那日,她将他捡回了家,在万圣节的夜晚,她又与他重逢。能用来描绘这相隔十二年遇见的只有一个词:命运。 已有看不见的绳索将两人捆住,她又何必去问一个终将会知晓的问题。不过,s吗,她会将它改成更合适的。 拨通的电话无人接听,嘟嘟嘟响个不停,连一条要求留言的讯息都没有。 面对一片虚空,格蕾塔的耳朵敏锐至极。她什么也听不到,连一个呼吸都没有,眉头蹙起,也溅起水珠,她跨过浴缸,一把推开了门,蹲下身在地上找寻。手掌按住地毯,她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方才吹掉了的头发。呼吸不在,衣服太大,只有发丝,能和电流一样穿过听筒上的小孔,无论通往哪个世界都没问题。 除了,会暴露她的踪迹。 她沮丧地回到缸中,搭在缸边的手,连同黑匣一起摇晃,余光瞥见沉沉色彩。她用另一只手捻起在水面上浮动的一根,再次仰头看它。暖色的灯,和太阳散发着同种光芒,叫银色的发丝也染成了金。 镂空的小洞,能看到墙壁上的道路,也能看到风。格蕾塔小心翼翼地将这一根发丝放在洞口里,按下了拨通键。那头还是嘟嘟声响,她则对着洞口轻轻一吹。 「喀啦」的一下,电话接通了。 格蕾塔将听筒放到耳旁,还是没有声音,于是她开口说:“你还活着吧?” “哈,”那头有人在发笑,是他的声音,“哈哈,”他又笑了,这回笑得连贯了起来,“太好笑了,”他说,“你怎么能打通我的电话?” “就这样打通了。”格蕾塔说:“你在哪里?” “怎么,就在想我了?才过去多久。”他并没立刻回答,反倒说出他想说的话,“你比以前怕寂寞了啊。” “别废话。”格蕾塔套上衬衫,换了只手拿电话:“你在哪里?” “哪里,我也说不清。”他问:你在做什么?” “在和你打电话啦。”格蕾塔问:“外面好像不太妙,你被卷进麻烦的事了里了?” “啊,对了。”他听上去像是刚做了一个梦,才刚醒来:“你啊,别继续带在日本了。走吧,最好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像是山里什么的。” 外面的乌鸦扑扇翅膀,它能创造新的世界,也能带来不详的征兆。 格蕾塔套上及膝的短裤,将皮带穿过搭扣。 “正好,”她说,“我也要走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暴露了。”她说:“马上就会有人来追杀我。” “这还真是不妙。”他的声音听上去轻松:“那你记得带个东西走。” “什么?” 格蕾塔将电话夹在脑袋和肩膀间,空出手翻开地毯。她在一角的地砖下,找到了一个盒子。有些年头的盒子,放在这儿很久没动,已结上了蜘蛛的网。小小的家伙又搬了家,留下黑盒孤零零的一个,作为记忆的坟墓保留。 “拿到了。”格蕾塔说。 “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开吧。”他说:“但是,不要挂电话。我这边虽然很热闹,但能说话的一个都没有。” 格蕾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确认他还活着。 瞬间袭来的黑影,撞上了墙壁,在少人住宅区的小爆炸,只会被当成卡啦ok扰民。 “没事吧?”他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格蕾塔已将电话塞进了口袋。 “大概。”她说:“我会小心,不让你掉下去。” 一声又一声的冲击,毁坏房屋,他说可惜了他放在冰箱里的甜点,格蕾塔说她已经全部尝过了,她问他镜子后面的东西怎么办,他好像完全忘记问她指的是什么,顿了一会儿后又想起来。 “你在吃醋吗?”他问。 “开什么玩笑,”格蕾塔甩手将装了东西的垃圾袋扔向朝她飞来的目标,“不管狗跑去哪里,最终都会回到主人身边。” 他发出笑声:“那得要彼此都活着才行,加油噢。” 他的话里又有不大好的预感,这让格蕾塔停止了闪躲,落在一簇树枝之上。她念出成串的短句,他说听上去不像是她的母语,她说是一门新的语言,他说不许用它说我的坏话。 人头在看不见的地方掉落,好似有一只手穿过空气,将施术者的脑袋拧去。血溅当场,惊起四座,一时无人说话。 “算了吧,”一个声音颤颤惊惊开口,“在外面也找不到丝毫破绽,就算这里是东京,也一样。” “不一样,”另一个声音怒吼,“这里是东京,除了魔法还有其他的存在!我不信我找不到她的弱点!” 战斗暂时停止,阳谋还在继续。 格蕾塔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昨夜狂欢的人们难道是被魔鬼吞吃了,竟一个都不曾剩下。但她找到了意外之物,她丢失的扫帚躺在同一个地方,就像是在等着她将它带走。 “你打算去哪里?”他问。 “不知道。”她说。 “你去我的安全屋吧,”他说,“你想住在高的地方还是踩在地面上?” 格蕾塔选择了离地面更近的。她在高处更能发挥实体,但总是要考虑被逼迫至绝境的情况。 宅子颇有年头了,格蕾塔落到院子里,即刻有上了些年纪的人迎上前来,虽说礼貌,却依旧在将她质询。她扔出电话,让他和对方说去,很快她就得到了一个房间和掩盖了探寻的目光,在穿过一片竹林之后。 别致的房间,哪怕在乱世里,也是独辟一处的幽静。老人退去,格蕾塔一人坐在房间里,从怀里拿出她唯一的行李。她打开盒子,黑色的绒布上,是她不堪回首的历史。 “我还真送过这种东西给你啊。”她哭笑不得。 “是啊,”他提高声线,“人消失不见了,就留下了这个。我差点把它扔进下水道了。” “你不会已经这么做了吧?” “没有没有,踩了几脚而已。”他说:“毕竟是特别的礼物,想哪天再见到你的时候,给你戴上。” “不可爱的小狗,”格蕾塔躺在了榻榻米上,用手指钩住坠了宝石的项圈,“话说你到底在哪?” “是个,”他环顾左右,“出不去的地方。” 第6章 “怎么会。”格蕾塔放下手臂,望着天花板:“这个世界上没有出不去的地方。” “出去需要道具,虽然暂时找不到。不过放心,我的学生正在想其他办法。” “你是老师?” “嘿嘿,姑且是。”他听上去竟有些害羞,又说:“无比帅气的精英教师,我可是深受学生的喜爱。” “是么。” “你好冷淡,不信?我可没有说谎,下次见到我的学生你就知道了。” “不用下次了。”格蕾塔坐起身体,将项圈握在手里:“现在就见。” “现在?”那头声音停顿了一拍,略微压低:“不行啦,我是真的在出不去的地方,不能胡来——” 戛然而止的声音,余下一个字响起在格蕾塔的手里,模糊不清。从她手中的项圈里蹦出了一团雪球般的白。 “咦?”格蕾塔愣了。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眼前,在她的手掌上,白色的比熊犬眨了眨它透亮的蓝色眼睛:“——汪?汪汪汪?!” 第5章 5 和小狗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在来东京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进展。 她和鲸鱼一同穿过海上,是为寻找丢失在海底的魔术道具,她也抓住过早没了踪影的阿伊努大鸟的爪子,要躲避自四面八方的追击。 一只小狗,她还曾养过,有什么难。 格蕾塔大错特错。 夸一个人「可爱」,会获得等量的笑,大大的拥抱,和亲吻。 夸一只小狗「可爱」,小狗晃动着尾巴,给她的是「这还用你说」的表情。然后自地上一跃,就踩中了格蕾塔的胸口。 它看上去小,却不轻。足有近十斤,在比熊中也不算轻,直接砸在她胸口上。 偏偏格蕾塔没法发脾气。因为它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是那样的……可爱。 这回格蕾塔忍住了,没说出口。 鼻子已撞到了她脸上,再说下去,它一定用犬齿将她亲吻。 魔术的失误?并不是。 一定是有接近世界根源的东西困住了他。所以在她将他带离封闭场所时,只拿到了部分。 狗的外表是取自她的想象,若有什么属于它—— 格蕾塔蹲下身,抚过它柔软的毛发。它低头吃着甜食,一眼也不看她。 是人都会想试一试,让它强行转过来后,它会作出什么反应。 小狗「汪汪」叫着,发出了控诉。 格蕾塔将它高举到空中,说:“抱歉,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将他留下的,一定是强力的封印,魔女连声音都没能找回来。 魔女想起,曾经的小狗,也不是她养的。她不过偶尔逗弄它,和它一起在院中奔跑。 小狗是她的陪伴,她也是小狗的,然而她并非它的唯一。 这只小比熊,却只拥有她。 每天早晨,格蕾塔都会被它叫醒。 它咬着她的头发,舔她的手,在她的颈窝里蹭来蹭去,钻进她的被子从最上面探出头来。 她爬起来为它准备食物,它挑三拣四。不管近在咫尺的地方有多少混乱,它都能安心吞下早食套餐。 起初格蕾塔在它享受早餐时继续睡觉,它又在吃完后立刻将她叫醒,在她面前扑进院子,直奔门外。 无论格蕾塔将它拽回来多少次,它永远在勇往直前。 散步早晚各一次。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她身边,像王后的爱宠,也像真正的国王。 它会抱怨,叫个不停,格蕾塔没一次听懂,偶尔猜对,它兴奋不已。 都是琐事,也是小狗的全部。 它想要她陪她玩耍,每时每刻,它想要她陪在身边,洗澡时也蹲在外面,它想要她抚摸它、夸奖它,将它当成最爱。 在格蕾塔看向其他小狗,和它们打招呼时,它会发挥出众的跳跃能力,飞到她的身上,要挡住她的视线。 它怎么不能成为她的宝物,缺乏和动物沟通能力的魔女,决定去寻找破解这一难题的方法。 名为橙子的魔术师在当地很有名,她拿出一个领结,说使用时效是三十天,超过三十天的话小狗没能找回它原本身体的话,就会永远失去声音。 “你是巫婆吗?”格蕾塔拉着领结:“我是说给我用的。” “啊啦,这样,那就好说了。”橙子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水,捏在手间,递到格蕾塔眼前:“时效一样是三十天。喝下后没能找到小美人鱼的王子,就会变成泡沫。当然没这么夸张,就是咳几天。很甜,我建议你配咖啡。” 橙子忘记了说最重要的事——给人喝的药水,被小狗吞下后的结果。 格蕾塔在泡咖啡,小狗打翻了桌上的瓶子,将它吞下了。 “那可糟糕了,”橙子看着格蕾塔怀中虚弱到吐出舌头的小狗,按下墙上的按钮,“我建议你提前转移部分精神到这里面。” 一具具了无生气的人偶,又精致得同活人并无差别。站着,坐着,吊在墙上,还未被组装起来的支离破碎。 “我可以,”格蕾塔说,“只要能救它。” “真羡慕啊。”橙子感叹:“可惜它喝下药水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你,你们的生命连接在了一起。三十天,你吻不到它的本身,你们都会死。” 要找到他,连名字都不知的男人,被世界的根源束缚住了的人。 “有一个方法。”橙子说着扯下了一块布。 从进入房间后,就能看到的这块布,遮住了放在旁边的一台机器。 “现代的科学,加上魔术的改装,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格蕾塔走到机器旁,回头看向橙子:“你的身上没有暗杀者的气息。所以,你会给我赢的机会。” 橙子点着下颚,在格蕾塔躺进去后,她按下机器边的按钮。 “还真是自信,”橙子抬手搭在机器边,点燃了烟,“拭目以待吧,小姐。你要记得规则。” 想要闯进店里的人群,都被她挡在了门外。 和魔女立下契约者,会被自身的缺点蒙蔽,愚蠢者掉入陷阱,犹豫者止步不前,只有内心最澄澈之人,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橙子自开店以来,只见过两位。 6 格蕾塔出生时,就差点死去了。 尔后,她就在独幢的庭院里长大。与她无血缘者能靠近,有血缘者不会被允许踏入半步。 她是被唾弃的孩子,还是被呵护的孩子,在最后一刻来临前,只有猜测。 十四岁那年,她的能力第一次显现。 她不想上网球课,窗外便下起了大雨,大多数人不过是感叹了一句天气变化得真快。唯有一人想到或许是格蕾塔的能力。 因为,她的母亲也拥有类似的能力。 不上课的日子,可以做很多事。格蕾塔想要到雨中疯跑,一道落雷让她留在了屋内。她不知道,在屋外的一角,有一只受了伤的小狗。 她没有和他相遇,直到三年后,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教室里。 格蕾塔靠家族关系当了辅助监督,在这所宗教学校负责教授美术史,同僚说新来的学生嚣张跋扈,是贵族出身。 第7章 在自我介绍时间,一头白毛的学生高举着手,对初次见面的她说:“格蕾老师,你很强吧,和我打一架怎么样!” 另两个新生纷纷看向他,一个显出的百无聊赖神情,一个露出看热闹的模样。 “我叫格蕾塔。”她低头看着学生名单,手指划过黑色的歌特体:“五条悟。” 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6章 7 格蕾塔在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前就错过了和他相遇的节点,一切都有重来一次的感觉。可是在那个雨夜后,她才想起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橙子的装置能改变过去,代价是要放弃另一个人生,那个格蕾塔拥有过小狗的人生。 不知道名字,不知道住址,她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要去哪里找寻,更是无从下手。格蕾塔试图回忆,好像他提到过什么学校,要去那里上学。 一些只言词组,让她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在遇到他之前的时光,并不难熬。格蕾塔已经知道自己能够达到怎样的程度,拥有怎样的力量,过去遇到的失败都被她绕开,她知道什么是自信,自信能带来幸福。 她拥有能够飞翔的能力,更能明白站在地面上的安心。 对于他,对于她的小狗,她心中抱有的使命感,或许已逐渐大过对他的怜爱。 至少在见到他前,是这样的。 那是个樱花开得绚烂的春天,她来到这所远离东京的学校,站在长长的台阶下,并未感到命运的齿轮在转动。 一共有一百三十三阶,格蕾塔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回头看向台阶下。若是她从未去过其他地方,一定会被山上的风景震撼。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她的心在望见连绵的山、道路与房屋时,没有丝毫动摇。 在教室里见到他时,她想,她的眼泪一定是为了此刻才流下了的。 格蕾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顺带拭去了泪水。 8 高专的老师,很奇怪。 一本正经的,啰里吧嗦的,插科打诨的,还有强得不可思议却在讲影响大和绘风格因素的。 开学第一天,五条悟就和同班打了一架,开学第二天,他就向老师发起了宣战。 “我是美术史老师,不负责教体术。”名为格蕾塔的美人老师轻描淡写,继续讲:“我们将大和绘的发展分为几个部分——” 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进去。忍了一节课,他下课后立马和两个同桌分享了他的新发现。 “真的?”出身自非咒术师家庭的同桌,先前面对他对老师的宣战邀请,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这时说,“我完全没从来老师身上感知到什么咒力,你的眼睛不是有什么问题吧?硝子,你看到了?” 认识第一天就被叫了名字的少女,依旧百无聊赖:“没有。” “你们都是凡人。”他说:“当然看不见。” “什么?”有着奇怪刘海的同桌比了个手势:“出去干一架,看看谁才是凡人?” 他同意了。 家入硝子在他们第十场的无聊对决时,决定放弃计算他们输赢的次数。但她还是记得,以至于十年后依旧能报出两人的胜负数。 “你当时一开学就对老师发出了挑战。”后来有一次在小酒馆里碰面,她说:“我和夏油都吓了一跳。” “哈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笑着回道,晃着可乐罐:“不过我们学校有强到我想干架的老师?” 两人都在试图回忆那个老师是谁,但都没想起来。不过也不是一件大事。不再想,然后就忘了。 9 格蕾塔养了一只狗。 她知道,她大概是疯了,才会从郊区天天跑到市中心的领养点,在接连上了几节领养前的课程后,将萨摩耶和哈士奇的混血带回了家。 申请领养的人有很多,她以为自己选不上的。她的职业让她拥有了比较多的优势,至少她每天都有时间带它去散步,办公室离宿舍步行十分钟,中午还能见面。郊区的环境,也被纳入打分范围内。 动物需要陪伴,格蕾塔已经很清楚了。不过她在想,这次需要陪伴的,可能是她。 在预计的时间到来前,她什么都没法做。她的存在目的是观测,只有顺利到达涉谷的那个晚上,她才能改变她的小狗的命运。 啊,她已经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他也不是她的小狗了。 五条悟的生命力很充沛,格蕾塔在进入时钟塔前没去过学校,在成为老师后,则认为高中生完全是一个新的物种。他充分认识到了自己是高中生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也认知到他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幸好,他还不知要如何使用它。否则就不会在下课时跑到讲台边,摘下墨镜,对格蕾塔抛出了一个夸张的媚眼:“老师,和我去约会吧。” “是要打架的那种?” “还可以吃甜点噢。” “我拒绝。”她拿着教科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他靠近的面庞却在她的眼睛、她的脑袋和她的心里留下了残像。 这是,她不认识的他。她没有对他说出自己心情的权利,她也不能影响他的人生。 小孩的话,兴趣一下就会转移了吧。 10 他和他的同桌打过多少次架,就对格蕾塔发出了多少次宣战宣言。 他发现格蕾塔老师养了狗,是在高二。 11 同僚的妻子临时要生产了,格蕾塔被托付了代班任务。她是负责教课的辅助监督,平常最多帮忙整理文件,只在入职培训时去过一次现场。 开车去接三个学生,她才发现他们太大只,后座根本坐不下。但是副驾驶的位置上,已经有她的s在了。 担心今天会回来太晚,她将它带在了身边。 “好可爱。”女学生摸着s的脑袋,s摇晃着尾巴。 两个男学生一靠近,s就坐得更加端正,面露严肃神情。 “话说,”长发的男学生说,“这只狗,和悟你,有些像?” “你才像狗。”白毛的男学生说:“老师,坐不下了,怎么办?” 格蕾塔从驾驶座探出头:“你们可以挤挤。” “原来老师是激进的狗派。”夏油杰用手挡住嘴,小声说:“悟,你夸夸她的狗,说不定就能实现你的夙愿了。” “真的假的?”五条悟也挡住了嘴:“要我做狗,绝对不可能。” 最后是最大只的五条悟坐到了副驾驶,狗趴在了后座。 “悟,我就说你和它很像。”夏油杰忍不住坏笑。 “一点都不像!”五条悟说。 “一点都不像。”格蕾塔说。 “老师,你不会觉得狗比我重要吧?”五条悟说。 “嗯。” “我和狗遇到咒灵,难道你要去救狗吗?” “嗯。”格蕾塔补充:“你很强,不用救。” 虽然是夸奖的话,五条悟的欣喜却转瞬即逝。他扭头盯着座位上的狗,简直将它当成了仇敌。狗咧开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它竟然在嘲笑我?”五条悟不可置信:“幸亏这里没有吃狗肉的习俗。” 第8章 “喂,”格蕾塔按了下喇叭,蹙起眉头,“不许吓它。” “老师,你生气了?”五条悟立刻转向她,笑着说:“干脆和我——” “我拒绝。” 又一次遭到拒绝。 但是,高中男生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五条悟绑架了名为s的狗。 第7章 12 s是一只很特别的狗。 格蕾塔养过三只狗,她将第一只弄丢了,她想要拯救第二只,第三只狗才是她自己选择的真正的狗。 与前两只接触的时光短暂,她其实不知道怎样算奇怪。但相较印象中平日专注于寻找尾巴的使用方法、热衷吃喝玩乐、需要主人的爱才能生存下去的生物,s格外通人性。不,它就像是拥有狗外表的人。 s能帮她关掉电水壶的按钮,按下洗碗机的开关,背着包和她一起去购物,还能拉着她的雪橇,从山上滑下。她在厚重的积雪里栽了个跟头,是s给了她所有的暖意,用它毛茸茸的身体。s是任性的,也是温柔的。在和它相处的一年,格蕾塔觉得自己也成长了。 它们会一起坐在桌旁吃饭、看电影、散步、去甜品店。以往的节日格蕾塔都很忙碌,在高专的这一年,她第一次捕捉到时间的缓慢,每一日都能被分割成好几部分,慢条斯理,悠然自在。素有的节日都彰显在街头。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没法着急的事。 “你知道吗,我还要等上多久?”她将s抱在怀里,拉着它的爪子,左右摇晃:“十二年。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吗,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汪!”s叫道,就像是听懂了。 格蕾塔承认s和他长得像,这也是她当初选择领养它的原因。她在无数笼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它,而它好像也一直在等待她的来临。她担心自己会半途走丢,将他放下,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她的害怕并非没有缘由。她人的记忆很不可靠,感情会逐年淡化,更何况她自由惯了。 而且当她隔着一扇窗户,看着名为五条悟的孩子和他的朋友们在打闹时,她会想:如果不曾遇见她,他会不会过得更好。 他住在和她相遇的屋子里,哪怕经过修缮,经岁月摧残的花草也显露出他们分别过的真实。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那里,若是在等她,她会觉得难过,为自己抛下过他。 他对那场不告而别有多少执念,她还没能问。 那个时候,她和他的年纪都还很小。在长大后,她开始回忆过去曾做过的错事,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件了。 “我是个坏脾气的人,”格蕾塔摸着s,“和谁都相处不好,也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和动物在一起时,我总是没法生气。因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所有的错都是我的了。” s用它有着双眼皮的漂亮眼睛看着她,将爪子搭到她的身上,就像是在说它能懂。 “好吧,”格蕾塔碰了它的额头,揉着它的脸,“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好的小狗。” 也只有倚靠s的存在,她才能将注意力转移。 她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五条悟,她经历过的时光和眼前没有和她共度过时光的少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沟壑。她想做最普通的老师,他却一直在朝她靠近。他一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起初忐忑,尔后逐渐坦然,因为他再强大也没有读心术,他永远不会知道,就连长久的注视她都难以忍受。 格蕾塔的生活被困住了,至少她自己怎么觉得。她想要走掉,她的身体里可能拥有逃亡的基因,她可以长久地将一个人放在心上,也能轻而易举地抛弃。在她意识到后,她便在对抗后者,望着她用有血缘关系的人用他们的过往铸造而成的坟墓。哪怕前路不是死,也足够令人伤心的。 她开始失眠,在第二天有课时。要面对她未知的他的恐惧,攥住了她全部的心神,在黑暗中被百倍放大。但第二天,见了面后,她依旧能同机器人般拒绝他的请求,好像她对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觉得他麻烦而吵闹,就和其他人一样。格蕾塔想,她是成功了,成功得实在有些过分,以至于让他绑架了s。 发现s不见的第一刻,格蕾塔想要毁掉一整个世界。 她在家里找了个遍,甚至将烤箱的门打开,看了又看,然后确定了s不在的事实。她担心它晕倒活死在住处中的某一个角落,可辅助监督的宿舍只有1dk。她便去外面找,想它或许是跑到了哪里,哪怕它已很久没有这样做过。 有一回,在她带着s去街上时,它忽然跑向了一家可丽饼店。格蕾塔在买炸鸡块,回头看不到它,那短暂的心慌很快被s雪白的身姿平复。她将它训斥了一顿,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还是真的只顾着玩它的新玩具了。 她把所有她拥有的都给了它,她向它展示了她的全部,有意或无意,s已成了格蕾塔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伙伴。在这场孤独而漫长的旅程中,只有s知晓她存在的意义与将要达到的目的。她什么都告诉了,它也认真倾听过了,这只拥有了她秘密的小狗,怎么可以擅自消失。 格蕾塔站在她常带s去散步的山间,抬手打在了树上。雪从枝头崩落,成片的树瞬间遭遇了飓风,纷纷倒下,飘散在空中的白尘,将她的视界吞没。她的心里失去了全部的感情,她还活着,但她已经死去了。她在空中飞行,回到了宿舍。她抱着希望,想s可能自己回来了。什么都没有。她站在走廊上,满头都是花白的一片,她望着房间里的黑暗,不想要往里面踏进去一步,世界崩塌了,她想,除了她外的其他人都应付出代价。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掉在了走廊地上的卡片。 【想要你的狗?今晚十点,学校操场。】 狂乱的字迹。格蕾塔认出来了,她本应该笑的,为这份幼稚。她没能笑出来。 13 操场上只有一个人,穿着羽绒服。雪太大,五条悟吐出一口冷气,心想她到底会不会来。 距离十点还是五分钟,他在原地踱步转圈,天上吹来了暴风雪。就在一个瞬间,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不自然得奇怪,在意识到时,他迅速侧过身体,拳头已挥到了他的脸上。他本应飞出去,来人已抓住了他的手臂,同他一起落在了地上。 雪停了,从来都显得冷漠的美人老师捏住了他已经肿起来的脸。 “它在哪里?”她看上去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赢了,”五条悟吐出一口血,“我就告诉你。” 他第一次使出全部的实力,但胜负眨眼间就被揭晓。他呈人字状倒在雪里,那团白色身影疾驰而来,扑进了格蕾塔的怀里。 她下意识想将袭来的生物抛出去,但她不知怎么没有动。她松开了对手的领子,也倒在地上,任s舔过她的脸,还有她的泪水。 格蕾塔知道,一切不能继续了。 她辞去了辅助监督的职位,离开了高专。 她的父亲是激进的保守派咒术师,因为年轻时犯下的一个错误,格蕾塔诞生了。她的母亲是魔女,为了弥补和被诅咒之人之间的错误,她的父亲将格蕾塔囚禁在屋子里。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对谈与博弈后终于被放出了家,从未展露出她会使用魔术的能力,直到接受对决的那个大雪天。 第9章 又是新的逃亡,带着s一起。 魔女应当隐姓埋名,而不是在东京刮起前所有的厚雪,将城市淹没,让自己陷入被追杀的境地。 14 “不接这个单子吗?也只有你才能做到。” “别来烦我。” “听说魔女有实现他人愿望的能力。” “所以?” “连起死回生都行。” “哈,你怎么说狗屎一样的胡话,没听过更糟的理由,想要我接手,编造出来这种谎言。” “听说的嘛,别生气。” “接了。” “真的?” “放电话了啊——” “啊,等等等。她人在马来,你要多久?” “不知道。搞定了我联系你,没联系的话,你知道的。” “难得啊,说这种丧气话。” “人上了年纪都这样。” “哈哈,期待好消息。” 第8章 15 男孩在迷路了,细胳膊细腿儿的东亚小孩,稍微用力就能将他的脑袋掰断。他孤零零地坐在酒店前的花坛边,从早上到晚上,他像是在等谁,但谁也没有来接他。 发现他的是s,来到马来西亚后,格蕾塔为它戴上了红色的领结,她能随时知道它的位置。从前她有时钟塔依靠,如今他们会将她当成偷学魔术的混账,将她追杀。她只有一个保命符,只能用唯一一次,使用时她所做的一切都会失败,在死亡到来前,她不想用它。 没有其他人帮助那孩子,他同s对上视线。s回头看格蕾塔,她明白它的意思。 “你只有一个人吗?”她问那孩子。 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爸爸说要来接我。” “进来吧。”她说:“我给你买点儿吃的。” 她给了他食物,还给了他衣服。他在冬日里穿得单薄,哪怕是在热带也会着凉。果不其然,他感冒了,格蕾塔不得不和酒店的工作人员联系,因为孩子不让他联系治安人员。他说他的爸爸在被追杀,听说是欠上了一大笔债。格蕾塔想在平静中等待,但她已伸出了手,只能管下去。 一开始以为只要一天,两三天过去,之后是好几周,孩子等的人一直都没来。 s和孩子很亲近,它像是将自己当成了人,而孩子则是它新的兄弟姐妹,也是它的玩具。它很喜欢摸孩子的脑袋,看上去向针鼠的刺一样往天上飞的头发,摸起来却很柔软,只要一点儿水就能让它乖巧地下垂。 孩子和她熟悉后,很久才开口,因为她和他一起看电影。他在温情的场面中也无动于衷,但在夜晚却说梦话,说他想见爸爸。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他对女性并不亲近,也不知道要如何相处。格蕾塔用手帕擦掉s蹭到男孩脸上的饼干屑时,男孩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对她道谢。他过于有礼,超出年纪的成熟,只会叫人心疼。 整整三个月,孩子和格蕾塔在一起住了三个月。虽然一直在同一家酒店,但她以为他的家人不会再来,甚至打算让他留在她和s身边时,那个男人出现了。 跟随了她三个月的注视,来到了面前。 是格蕾塔先开了口:“您需要多少钱?” 男人愣了,拉着孩子的手,露出吃惊的神情:“你在说什么?” “那,”格蕾塔说,“你是要我的命了。” 男人扬起眉头,没有说话。 “吃饭吧。”格蕾塔说:“我订了一家新开的餐厅,多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 16 不可思议的女人。 魔女,将世界掌握在手中的人。可她看上去,缺失了什么。 狗很讨厌,一口咬掉了他盘子里的肉。女人说狗平常不是这样的,甚尔觉得,这狗讨厌他。 大部分动物都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质,不是不搭理他,就是躲都来不及。这狗却要对他发动攻击,它明明很喜欢惠。 “我不知道,”格蕾塔说,“为什么你等了这么久。” 是啊,他本来早可以露面。起先他在观察,想找出弱点,女人却浑身都是破绽,他就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出手。 女人整天无所事事,没有能驱动她的存在。因而他打算以惠父亲的身份,接近女人。只要他想靠近一个女人,从没失败过,动手的机会肯定很快就会来。 可能,只是看着惠和她在一起时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样下去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他更换女人,惠总是被当成多余的。也有些是真心对惠好,但她们对他要求太多,他没法做到。 他的全部都给了另一个人,现在存在于世间的他只有行尸走肉。 “听说你是魔女,魔女能实现愿望。”他是来杀她的,他却这般坦诚。 “有些魔女可以,”格蕾塔摇头,“我不是那种魔女。” “实现愿望要付出什么代价?”他说:“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格蕾塔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有一种特质,会令人将他注意。他拥有强健的身体,张狂的神情,可他的心,好像已经支离破碎了。格蕾塔知道,她在自己的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表情。是她在离开高专前的模样,她对着镜子细数着自己的痛苦,或许是没来由的,自她出生起就存在的。 “可以。”格蕾塔说:“但你会永远失去她。” 男人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地吃饭,孩子和狗倒是更有活力。吃完后他们去了植物园,热带的蕨类攀着墙壁,直达天顶,它将它们柔软的枝叶,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好似母亲抚摸着孩子的爱怜动作。 孩子仰头看着,长大了嘴。s非要格蕾塔将它抱在怀里,对男人做出笑容。男人动了下眉头,没有反应,转而去看孩子。 “好啊,”然后他对格蕾塔说,“我要去哪里找那个魔女。” s狂叫,像是要打断格蕾塔,阻止她即将做出的决定。 “我……不能告诉你。”格蕾塔说。 话说出口,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为什么,凭什么,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扭转过去应当是全人类的愿望,她自己就这么做了,可她却不肯告知这男人魔术的秘密。 “我说我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会说吗?”男人问。 格蕾塔摇头。 他们再次看着天空,手无法到达的地方。然后男人走了,带着孩子一起。格蕾塔看到s和孩子告别,它将爪子搭在他的肩上,格蕾塔以为它要亲吻孩子,s已放下爪子,只是尾巴扫了下孩子的腿。 “它要你珍重。”格蕾塔蹲下身,亲吻了孩子的额头:“再见。” 她不会再说永别。 人和今日擦肩而过的另一人或许就是永别,每日都在重复着的一件事,不用刻意提及。格蕾塔想要的是再一次的见面。 她没法战胜死亡,她能战胜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但只限定在这死亡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 17 格蕾塔又一次搬家了,她在酒店留了一个房间,说不定哪天用得上。 她摊开了一张地图,让s选。它指到哪里,她就带它去哪儿。 她忘记了时间,等待不再痛苦,孤独不复存在。s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去到世界各地,无论世界是令她眼花缭乱,还是黯淡无光,s都会在。 第10章 它好像是星星,和她一起度过最黑的夜晚,也和她同时站在不会睡去的太阳下。 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叉,s不再柔软的爪子按住东京时,是2007年的9月。 第9章 18 格蕾塔在屋子里打转,拖鞋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嗒嗒作响,她像个老太太手背在身后,低着脑袋,苦思冥想,又猛地停下,看向面前满脸无辜的小狗。 “为什么,”她蹲下身,捏住它的脸左右摇摆,“你就非要去东京吗?” 小狗露出尖锐的牙齿,从喉咙里蹦出声音:“汪!” 19 才离开不久,一年还没过完,她的小狗竟然就想家了。当然可以拒绝,反正她是主人,就算带它去南极,它还是得照旧上船,去宇宙也一样。 格蕾塔还是买了去到东京的机票。只是为了确认情况,她对自己这么说,只是去看一眼。东京从来就不是她的家,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空乘说少有和s一样坐飞机还活力十足的小狗。格蕾塔睡下时它是醒着的,醒来后它还是睁着眼睛,乖巧地盘在她旁边的座位上。 小狗是真的很小,纵然它的外表会让人们将它划到大只的部分,也只有格蕾塔才知道当它的毛发全都打湿后,它会缩水到如今的三分之一。 一人一狗下了飞机,在机场等待大巴。s坐在她身旁,面对他人的夸赞颇为得意,它喜欢被人夸奖。它的耳朵动了动,忽然抬头看向一辆。双层巴士来到面前,s迈出轻快的步子,跳上了车。 不知不觉间,格蕾塔已默认s和人没区别,将它的判断当成事实。离开东京时她的行李只有一个手提箱,回到东京时也一样。她提着包跟在s后面上了车,买的是单间的卧票,她拥有了一个独立的空间,用来装她和s刚刚好。 飞机是凌晨到的机场,格蕾塔睡了一觉,迎来午后的查票。她拉开门将票根递出去,被剪了一刀后送回来。 格蕾塔还是迷迷糊糊的,又翻了个身后才坐起,无意识地扫了眼票。她以为自己阅读汉字的能力出现问题,或者是眼花了,慢慢瞪大了眼睛,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转而看向她的小狗。 s坐在她身旁,坐在被撕碎了的零食袋堆里,像是个零食大王。 “这是怎么回事?”格蕾塔将票贴到它的眼前。 s眨了眨眼睛,歪了下可人的脑袋,咧开嘴。它吐着舌头,是犯错后装作无事发生的表情。 格蕾塔瞪着它,想发脾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s身后,落到车窗外。农田包围着低矮的房屋,天蓝到和在海上看到的一样。 大巴紧接着在山林间辗转,经过好几处中转站,格蕾塔每次想下车,小狗就在临开车前跑回车上,让她没时间将它抓下来。 最后一个中转点,小狗吃了甜滋滋的红薯,扒上格蕾塔的腿,要她摸它的脑袋和肚子。 这回它错过了车,一人一狗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城市。至少格蕾塔从没听过这座城市的名字,此刻才第一次知道它的存在。 20 这不是格蕾塔第一次来到小镇上。一个镇子,意味着镇上的人们彼此认识,对于生人的到来只有排斥。 这天下起了暴雨,格蕾塔找到唯一一家号称旅馆的地方,得到了一间在漏雨的房间。她也能住在中转站里,但要让s在那儿呆一晚上,它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尝个遍。 s到底流着哈士奇的血统,那双天空般的蓝眸就是证明。因而它的精力也是其他小狗的多倍。它很爱撒娇,有时候不想走路,非要格蕾塔抱。若她不肯,它就直接躺在地上。 主人走了,别的小狗都会跟上来,但格蕾塔哪怕走出一个转角,s也不会动上半分,就像它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21 雨滴破损的屋檐上掉下来,坠进桶子里。小小的红色水桶只有安静等待着吞噬,直到灭亡的那刻。老板没有敲门就拉开了房门,s提前察觉到坐起身,格蕾塔才没有被吓一跳。 “请问有什么事?”她问。 “饭做好了。”老板说:“要不要送进来。” “不用,我去外面吃。” 十张布满了划痕的小木桌,在发黄了的榻榻米上。格蕾塔坐在靠边的位置,没有拖鞋,s倒是从容地端坐在榻榻米上。 老板端来餐盘时,看了看狗,又看了看人。 “你们是从东京来的?”他问。 旅馆的登记簿上要写地点,格蕾塔写的是东京。 “是。”格蕾塔拿着她多要的碗,夹起菜问s要不要,给它装它想要吃的。 “是那个神社的人?”老板问。 格蕾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s却「汪」了一声,她失去了说话的时机。 老板在她旁边坐下,打满了褶皱的皮肤好似能盛满雨水,他看着格蕾塔,又转向没有遮挡的玻璃窗外:“第一个人死的时候,就在雨天,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也是。所以后来雨天,大家都不敢在晚上出门。” 是什么鬼故事? 一根魔芋咬在齿间,直接滑进了喉咙里。格蕾塔喝了口水,有些毛骨悚然。 不行不行不行,她什么都可以,就是害怕鬼故事。她只想听事实,不要听猜测。 “但大太阳天的晚上,也开始出事了。”老板起身:“失踪的人不是没有回来,就是死在山里。”他伸手一指:“那是最近一个人死掉的地方。” 旅馆外的山连成一片,格蕾塔将手搭在s身上睡觉。她一闭上眼睛,就有漆黑的事物朝她靠近,睁开眼睛,只看到s望着她的漂亮模样。 “不会有鬼吧,”她说,“真的不会有吧。” s无声地看着她,伸出爪子按住她的肩膀。 格蕾塔拉过它的爪子,握在手里,放到唇前隔空吻了吻:“要是发生了什么,你可要保护我。” “汪!” 21 有人牵着她的手,往前面走。什么都看不见,好像在漂浮,身体也要融化。 “不行噢,格蕾塔。”她另一个梦中的声音覆在她的耳边:“不能睡。” “汪!” s的声音还残存在脑袋里,格蕾塔睁开眼睛,白色的丝线缠住了她,房间不知去向,她在往下陷落。 一对又一对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的小狗就在一旁,要掉进柔软的洞窟里。 “幸好不是鬼。”格蕾塔的心跳得飞快,将眼前一切撕成了碎片。 22 夏末的雨很快就干了,残存的闷热,在人群中扩散。格蕾塔被当成了对他们有帮助的人,好不容易脱身,又被人拉到了一处屋子前。 “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上了年纪的夫人与中年的男子说。 他们用叙说秘密的语气对格蕾塔说话,就像孩子在对大人祈求着圣诞礼物。 已经暴露了,格蕾塔于是沿着楼梯往下。s走在她旁边,露出满不高兴的样子。 格蕾塔已经能看出它在生气。是为了什么?她站在笼前才知道。 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孩也要融为一体,她们的脸失去了应当有的模样,瑟瑟发抖,如同两只离开了母亲的小兽。 s对小孩一向有好感,格蕾塔猜测它是将自己也当成了他们的一员,而它则是所有小孩里最大的一个,它是所有人的哥哥,所以要保护其他孩子。 第11章 “这是什么?”格蕾塔问。 一男一女用方言对她说,这两个孩子是怪物。 就像旅店的老板打量着外来者,格蕾塔看着他们,又看向女孩们。她的手一挥,笼子在房间里飞散,撞上墙后便成了齑粉,簌簌地往下掉。 “你,你要干什么!”村民们叫道。 “她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人类。”格蕾塔说。 “不可能!”村民们对她述说这两个孩子的罪状,格蕾塔基本没听懂。 但她明白了两个孩子的否认。 “不管怎么说,都太过分了。” 小小的非智能机从女人的裤子口袋里飞到格蕾塔的掌心里,她要打电话,s一下跳起,将她手里的东西夺去,咬扁后吐到了地上。 它走到两个女孩身旁,站在她们的面前,朝格蕾塔晃了晃尾巴。 “你真的有这么喜欢小孩?”格蕾塔问:“明明对有自己的后代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s发出呼噜声,是在抗议她的说话方式。 “好吧。”格蕾塔走向它,朝两个女孩伸出手:“你们愿意和我走吗?”她看向s:“这种事,也要双向选择的吧——” 她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女孩就拉住了她。另一个女孩像是生怕被抛下,也攥住她的手指。 在闷热的夏季,她们的手却和在雨中淋了一晚上那样凉。 村民们发出抗议,格蕾塔让他们飞到一边。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和女孩们一样的伤口。 他们会有一段时间没法正常吃饭,但就像缺少痛苦的人生不会留下记忆一样,希望他们能记住这个教训。 23 还是要回东京,找个住处。格蕾塔已经通过电话交易买下了她长大的那座屋子,现在的问题在于两个女孩。 轿车驶过她的身边,在开过她后停下。 格蕾塔回头看去,做好了战斗或逃跑的准备。 从车上下来的人穿着黑色的制服,在收敛了吃惊的神情后,朝她扬起一只手。 “好久不见,”夏油杰说,“是格蕾老师吧。” 24 又故意叫错她的名字,可恶的高中生。 第10章 25 名为夏油杰的孩子是只狐狸。在他令人放松警惕的皮毛下,是不安分的心。不过他是个好孩子。 “有多好?”夏油杰笑着问。 “不是很好,但足够好了。”格蕾塔回道。 她撑着脸,看两个女孩吃着东西。她不是医生,她们脸上的伤不可能一下就消。还好正在换牙的年纪,牙齿还能长出来,就是这几日只能吃些柔软的食物。 “和悟比起来,或许是吧。”夏油杰接道。 他轻易地说出那名字,格蕾塔的心脏好似漏了一拍。 夏油杰捏着的勺子里装了酱油拉面的汤,他低头看着汤里的倒影,说:“我有一个猜测。” 格蕾塔的眼珠移动到他身上。 “老师,”夏油杰放下汤匙,“你喜欢悟吧。” 26 她就知道,她不该偷懒蹭车。 27 夏油杰其实也不大确定的,直到他说出口的那刻。再冷淡的人,听到自己在意之人的名字也会露出痕迹。 奇怪的老师,和她初次见面时夏油杰就这么想了。起初以为只是性情孤僻,后来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也是过了许久才发现,是老师对悟的态度不对。 偶尔会在上课时间外碰见,只要悟在,老师永远脚步匆匆,不会停下来和他或硝子聊天,就像多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她的生命。 离职的时候,他想老师更在乎她那只和悟长得像的狗。这狗如今还活着,就是证明吧。 当时悟丧气了很短的一阵,在熬夜打前游戏,说是不是他惹格蕾塔生气,她才会走。夏油心想怎么可能。 他没告诉悟,他听到了别的消息。虽说他和那个叫做甚尔的男人没有联系,倒是偶尔会看到他的中介孔在动态里发的招募信息。 一次恰好在街上碰到,孔站在吸烟区,夏油杰打算当没看到,男人掐灭烟头走来,搭着他的肩说请学生吃个饭,以后说不定会有合作。夏油拒绝了,孔那日却颇有兴致,最后夏油跟着他去了小酒馆。 孔喝的是菊正宗,夏油喝可乐,两人都意不在吃,席间夏油听说甚尔曾被派去暗杀格蕾塔。他万分惊讶,问为什么,孔说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格蕾塔是魔女,能抓住世界之线的人。 什么,像是会出现在游戏里的设定? 嘛,魔女也有很多种,就和咒术师也有很多能力一样。不知道你的老师是哪一种。 魔女和咒术师哪个厉害。 最厉害的魔女和最厉害的咒术师打一架,谁赢了就是谁呗。 悟是最厉害的咒术师。 但是啊,禅院,不,伏黑说你的老师比五条悟强。 怎么可能,是悟让他断了条手臂。 但他没和魔女动手就回来了,就算损失了杀手的名声也无所谓。 “老师,”夏油杰说,“悟现在变得很强了,你和他再交手,他不一定会输掉。” “我要走了。”格蕾塔说。 她一起身,两个女孩就放下了筷子。她们悄悄看了格蕾塔一眼,面对夏油的注视,她们很快躲闪。 格蕾塔将钱放到桌上,是崭新的。夏油杰看到,她的钱包里有一沓卡。他觉得他不应该问它们是哪儿来的,会对消化不大好。 “等等,老师。”格蕾塔回头看他,夏油杰笑着说:“不是悟,我不行吗?” 他碗里残存的汤全洒到了身上,人则和椅子一起翻倒。 坐着时会忘记要保持平衡,外力突如其来。方才迅猛若狼的狗收起了爪子,朝夏油杰咧开了嘴。 格蕾塔满脸惊讶,夏油杰愣了一下,笑了出来。 这只狗,还真像悟啊。 “老师,你不是要找地方安排她们?”他站起身,拉了下湿漉漉的衣服:“我有一个主意。” 28 孔是生意人,生意人不想和任何人反目成仇,他很乐意接到夏油的电话。但并不高兴看到和他走在一起的格蕾塔。 “学生,”他这么称呼夏油,“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29 如果格蕾塔来之前就知道夏油杰的主意是让她去做教主,一定会锤他的脑袋问他在想什么东西。但现在她已经听到这个建议,也就不得不好好回答他。 “我拒绝。” “老师,你拒绝了悟那么多次,最后还是答应了。”夏油杰苦笑着说:“我不行吗?” “你说说看,做教主是要做什么?” “老师你可以建立起你自己的教派,在拥有力量后,就不用再担心被人追杀。”夏油说,“至于我,我当然也有想要的。” “具体来说?” “人类可以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提供咒灵,一部分提供金钱。” 格蕾塔坐在宽大的靠背长椅上,低头看着靠在她腿上的s,摸了摸它的脑袋。 “看到了么,”她对夏油杰说,“s都在说真是愚蠢的主意。” “我倒觉得它的意思是我很有想法。” 第12章 “想法就是从咒术界独立?” “我想,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夏油杰第一次对人说出这想法,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可以和面前这个人说,他也做好了被笑的准备。就算她再深藏不漏,夏油杰也没想过她会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为什么?”她看向窗外:“夏油君,每天只能对着一种云,不会很无聊吗?” 笑出来的是夏油杰,他发现自己答不出「不会」。 “这不是同一件事。”他说:“老师很强,和悟一样,所以不明白吧。” 他的领子被拉住了,窒息的感觉通过衬衫传递到他的皮肤上,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想要后退。 “你凭什么假定我想过要毁掉这个世界。”她说。 “老师,你好可怕。”夏油杰承认:“但你对悟是真的能忍欸,啊痛痛痛——” 狗爬上沙发,一口咬住了夏油杰的头发,用力一扯。 夏油杰用双手抱着脑袋,压低了身体。他很想拽住这狗,把它喂给咒灵,但他肯定自己会被格蕾塔先扔到马路上。 “所以,”他抬眼看格蕾塔:“所以老师你不答应吗?” “我拒绝。”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你就不担心我出卖你?” 格蕾塔笑了:“你想这么做的话,随意。” 她简直没有害怕的事。她刚才说她有过毁灭世界的念头,夏油杰忽然有些好奇是什么。 “我知道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我也要回学校了。那个辅助监督和我关系很好,我不会说见过你。村民那边的话——” 格蕾塔朝他挥了挥手。 夏油杰知道,他若担心,只会是多余的。 30 学生走了,孔时雨敲门进房间。给夏油杰倒的茶,他完全没喝,真想为这戒心鼓个掌。 格蕾塔看到孔,起身说:“走吧?” “走?”孔端起茶杯收拾:“去哪里?” “他刚才说的那个教派。” 孔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姑且一问,格蕾塔小姐,你不是不打算做教主?” “是啊。”格蕾塔走出了门:“但我可以毁掉它。” 31 夏油杰到了教派聚会的现场,他以为自己提前来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今天开始,他们就解散了。”格蕾塔拍了下手。 “不会的,”夏油说,“他们信奉的是力量,以前是天元,现在就是老师你。解散再多次也不用。” “s!”格蕾塔叫道。 夏油杰看到那只白色的狗跑了过来,背上放着一个背包。格蕾塔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 “这是什么?”夏油杰想象不到,还是问出了口。 “宗教法人的注销申请。”格蕾塔晃了一下:“已经通过了。” 第11章 32 夏油杰承认,他输掉了。他以为格蕾塔会靠实力说服众人,但人心难测,他总有机会扳回一局,之后只要和悟一样抱有恒心,再加上悟不懂得的人际交往的技巧,就可以让格蕾塔成为明面上的教主。 他还是高中生,又是和咒术界相关联的人,没法堂堂正正地出现。但借助格蕾塔的名义,他就能组建出属于他的势力。他还不是很肯定自己要做的事,先行动起来总没有坏处。 注销宗教法人,注销宗教法人,老师却想出了这样正统的方法! 他忽然觉得,果然自己只是一个学生。 一旦不是宗教法人,所有以传播信仰为目的的活动都是非法的,其中当然包括集会。 格蕾塔只要知晓,就能随时通知治安人员将他们抓捕,他很肯定她会监测重要的人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行动只好暂时搁置,夏油杰又回高专,开始做普通的高中生。 33 格蕾塔将孔准备的教主的衣服带到了住处,将它扔到了一个角落里。 她开始工作,在距离住处很近的一所名为廉直女学院的女校,当美术史的老师。 没人想到她还会在东京。 如果不是五条悟来到在她的学校的话。 34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但他就是出现在教学楼下了。 第一个念头是夏油杰告诉了他,但他移下墨镜望着她,像是要看个真切,格蕾塔想或许真的只是碰巧。 “有个认识的人在这里。”五条悟说:“就在礼拜堂里做修女。” 格蕾塔想了想,的确有这么一个人,负责打扫礼拜堂,也会做点心送到老师们的办公室来。她来得早的两次,还从礼拜堂的方向听到了琴声,是在学生们开始做祷告之前。名字,似乎是黑井之类的。 “老师,再和我比一场吧。”五条悟说。 在她意料之中的提议,格蕾塔摇头:“就算你再绑架我的小狗,我也不会生气了。” “切,”五条悟扁嘴,“那狗可大了,你都不知道我把它抱出宿舍的时候,它怎么挣扎的。” 格蕾塔眯起眼睛。 五条悟卷起袖子,给她看他的手臂:“看,这里还留下了伤疤。它直接扯烂了我的大衣,那可是当季新品欸。” 格蕾塔凑近他的手看,的确能看到一条细小的疤痕,浅到只有将他的手臂贴到眼前才能看清。 s不是一只暴力的狗,格蕾塔从没见过它咬人,最多是头发和一些不痛不痒的地方。她会和它打闹,它每每只将她的手含在嘴里,从不曾用过力。 因为格蕾塔忍不住用手指划过这条伤痕,是为了将它清晰地感受。 她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来。五条悟的脸还是遮在墨镜下,但他的耳根有些发红。 格蕾塔装作没看到,后退了一步。 “好好上课,别到处乱跑。”她转过身去:“我不想被打扰,别和其他人说见过我。” 五条悟遵守了约定,没说出去,除了他每周就要跑来学校一到两次,美其名曰看望旧人,却没有一次没遇见过格蕾塔。 “我不会再和你交手。”格蕾塔说。 “汪!”s在她身旁附和。 “不是啦。”五条悟咧开嘴:“我是想说这周新年,一起跨年吧。” 他没给格蕾塔拒绝的选项,又一次。 s又往格蕾塔怀里蹭了蹭:“呜!” 35 s最近精神不振,格蕾塔没法把它扔在家里。两个女孩也需要有人照料。于是格蕾塔向学校申请,让女孩们到学院的初等学校读书,s则被带到她的办公室,她随时都能看见它。 学校的规则严格,但鼓励人们迸发爱心,格蕾塔的申请立刻被通过。 女孩们住进了学校的宿舍里,每周和格蕾塔见几次面。她们适应得还不错,上课并不吃力,和其他女孩们的关系也很好。格蕾塔甚至被允许带着s到教室里。 s受到欢迎,学生们一看到它就发出尖叫,s懒洋洋地摆出了一个pose,和以往的活力十足判若两狗。 它现在总是要格蕾塔抱着它走,就想抱着小孩一样,格蕾塔也因此成为了学校里著名的爱狗人士。 虽然她不想要这个名头。 第13章 s的年纪不小了,按照先前兽医的说法,它在被领养时就在人类的青年。狗的寿命短暂到难以撞见主人的生死,格蕾塔开始担心s会死掉。她又不想让这个念头在脑袋里打转。因而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她拒绝相信s的状态不好,甚至告诉自己它就是在闹情绪。 五条悟约她去过新年的前一天,s没吃晚饭,格蕾塔连夜敲开了兽医的门。 房间里在检查,她在外面握着双手,浑身发冷。医生拉开门,她已经要哭出来,医生却说一切正常。 “你们的生活最近是有什么变化吗?”他问:“可能是不适应,情绪上的问题。” 格蕾塔成为女校老师已有快三个月,s的不舒服是从上个月开始的。在第一个月,它没有任何萎靡的征兆。 格蕾塔摇头。 “你是不是最近很少陪它?”医生又问。 “我带着它一起上班,上课的时候也和它在一起。” “那或许是你太溺爱它了。”医生说。 房间里,s的耳朵竖了起来。 “就和人一样,在一起呆久了,就会彼此依赖,觉得离不开对方。其中一方的机能,或许会下降。”医生说:“你看看能不能带它去同模拟较多的地方散个步之类的,或许会有缓解。” 格蕾塔照做了。 听了医生的话,她带s去了附近的公园。短短两天,一个周末的时间,s就成了公园里的霸王,大部分人家的狗见了它都会躲得远远的,少数几个从前的boss都跟在了它旁边,将它讨好,年轻的小狗们则对s充满崇拜。 s的精神是好了些,但她联系医生,医生说这样其实不好。 “说明你的狗被其他人疏远、讨厌了,它会不自觉地霸凌其他狗。” “但它状态变好了。” “我觉得,你还是别带它去狗公园了。”医生说:“或者你考不考虑给它绝育?” 格蕾塔解雇了这个医生,也没再带s去公园。 新年夜来到了。 她在踌躇后还是决定出门,但只是去见个面,说马上就回来。 女孩们坐在餐桌旁大快朵颐,点点头说她们会照顾好狗。 格蕾塔穿着鞋,要和s告别,她叫它,它没有反应。 找了半天都不见它,格蕾塔的第一个念头是又是五条悟干的好事。怀疑间,一个人影已翻上了阳台。 “老师。”五条悟朝她挥了下手。 有一瞬,格蕾塔心惊肉跳。 眼前一幕和她记忆中实在太像。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竟下意识要将他拥抱。 第12章 36 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空中,格蕾塔的理智在一瞬间恢复。 她抓住了五条悟的脸:“我的狗呢?” “啊,狗?”五条悟比了个手势:“就在外面啊。话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地址,很容易就能拿到,房主叫做孔时雨,是谁?” 格蕾塔置若罔闻。 她找到了s,它缩在角落里,好像一直在等着她来。 见到格蕾塔,它从喉咙里发出悠长的呜咽声,听得格蕾塔要落泪。 她捧着s的脸,问它要不要吃东西,s摇头,问它要不要去医院,s蹭她表示拒绝。 格蕾塔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当初她向橙子要那瓶药,就是为了避免眼下这样无法沟通的情况。 “它是不是装的?”五条悟在她身后说。 这一刻,格蕾塔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将他吹出大门,吹到雅尔塔去:“他又不是你!” “唔嗯,”五条悟拉了下墨镜,左右踱步,忽然说:“我好像来过这里。” 他说完后,声音消失了。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烟花在空中绽放,s的呜咽,格蕾塔的心跳,万千世界都陷入寂静。 “怎么可能。”格蕾塔说。 她下意识说的话,是最不该说的话。 “是真的,”五条悟为了证明走到她旁边,看着s趴着的地方,手臂滑过空中:“我是受伤了,到这边来躲雨,那天闪电很亮,我白天走的,以前这里种了很多花。” 眼前只有杂草,他所描绘的一切,都在格蕾塔的眼中,熠熠生辉。 她想要告诉他,将这一切说出口。她就能解脱了。这个他和那个他,又会有怎样的差别呢,只要她忘掉从前……格蕾塔感到自己在滑落。 小狗舔了一下她的脸,带着缱绻与爱意,还有一点粗糙的痛苦。 “五条君,你走吧。”格蕾塔抱起她的小狗,头也不回地说:“我说了,我不要和你一起过新年。” 37 橙子从来没说,既定的一定会来到。是她擅自这样认为,觉得只要一直等待着,就能到达终点。 现在格蕾塔知道了,她已经在改变。 那么,她为什么不全都做完。 38 有个男人想买下狱门疆,格蕾塔出现在交易现场,搅碎了她见到的所有。 她寻找着特技咒灵,在夏油杰的拜托下勉强带上了他,她见过的都死了,她没见过的都给了他。 万圣节的游行出了一次安全事故,再也没有举办。 2018年的10月31日,格蕾塔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隧道里。 地铁呼啸,穿过她的身旁,她靠在墙壁上,看着风将它带走。 这就是结束吗?她问自己。 多少年了,她终于看到了一直等待着的11月的正午太阳,站在一个平和的世界里。 还有最后一件事。 39 格蕾塔去见了天元。 在一个新的世界里,她愈发察觉到她拥有的无所不能。她曾被困在一方天地,在离开小小地笼子后,她的力量下意识地延伸,要牢牢地控制住所有她能去到的地方。 天元是最强,她忍不住想要拥有它。 “我应该杀死你吗?”格蕾塔问。 她站在一片空白里,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的地方。 这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并没现身,但对她发出了声音。 “你怎么想?”天元说:“哪怕是天元,也没法看透人心,魔女的心更是难以揣测。” “我不知道。”格蕾塔说。 “你也能知晓一件事。”那声音忽远忽近:“回去吧,喝下你拥有的唯一的一瓶药。” 格蕾塔笑了出来。她知道,天元不是在说笑。 天元是平衡,它想拥有的只是它自身。因而对任何要伤害它的存在,它都会加以防备。但它不会攻击人,它不会期盼谁的死,正如它不会期盼谁的生。 也就是说,那瓶药会造成转变,只是结果如何,在喝下它之前格蕾塔并不会知道。 那瓶药被放在格蕾塔卧室的地板下,只要吞下去她就能结束这场旅途。 她都快忘了自己最初的心情,不过真是经历了很多,那些没法通过短暂话语诉说的,都已融入了她的生活。 若说有放心不下的,是女孩们吧,但她们都长大,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还和惠有联络,他的父亲。 那个男人其实意外地挺靠谱,不行的话让夏油帮忙看顾她们也不是不行可是,可是……格蕾塔倒在地上,侧躺着身体,看向外面。 第14章 她的使命的确是结束了,到达了这一天,她就应该离开。而且,阳台对着的方向,不会再有人来。 她在担心什么呢?脑中冒出无数个影子,在面对抉择时狭隘的思绪,在「扑棱」的一声后,被完全敲打开。 格蕾塔猛地坐起身,她这世上最漂亮的小狗正看着她,嘴里咬着的是那小小的瓶子。 “给我。”格蕾塔朝它伸出手。 s像是着了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它的蓝眸就和天一般澄澈,它的白毛胜过了雪。 “我会生气的。”格蕾塔挪动身体,去抓它嘴里的瓶子:“给我。” 她聪慧的小狗竟然把瓶子当成了它自己的玩具,不肯还给她。 多么相似的一目,自格蕾塔的心底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要将她吞噬。 她没来得及使用魔法。 40 眼泪在没有被感知的情况下流出,话语没有被意识就蹦出唇间,是颤抖着的,比演奏狂想曲时的琴弦晃得还快。 失去了全部的感受包裹了格蕾塔,她摇着头,拒绝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要闭上眼睛,但又不想错过它的神情。 她怎么会忘记呢,在上一刻,她还拥有它。对大多数狗来说,主人是它的一生,对格蕾塔来说,s是她最初的选择,唯一的真实。 “怎样都好,”她抱着安静躺在地上的她的s,将脸埋在它的身体里,“就算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就算和以前一样,我也要你活下来!” 这是她唯一的请求。 41 “呀,欢迎回来。”橙子靠在桌旁,看着露出恍若隔世神情的格蕾塔:“你通关了。” 第13章 42 贪心的魔女接下了不止一份请求。 女人想要回到过去,男人想要拥有现在。女人为了过去放弃未来,男人为了现在放弃人形。 两个愿望成为一个,破解魔女诡计的方法,是其中一人放弃自身。 最先动摇的是男人,他想让自己的好友活下来。最后放弃的是女人,她想让她的小狗活下来。 43 迎来完美的结局还要一阵。 44 “我不想要小孩。” “为什么?变成狗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 “因为——生小孩超可怕的。” “又不是你生。”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说实话有点恶心。” “所以我去绝育了。” “哈?!” “骗人的。” “……”45 在死亡之前他和她,一直会在一起。 fin. 第14章 1 恋人不见了。 五条悟在某日回家后,发现自家的magic otaku不在屋内。 咒术师的业务依旧繁忙,虽说真正需要他出手解决的并不大多,偶尔也受到人手不足的召唤前去。尤其是夏季,人类的焦灼程度陡然上升,涌动着的感情愈发多起来,这让五条悟连续一周都在外奔波。 最强咒术师的恋人,是一位强大的魔法使。两人在十几岁时相识,快到三十时重逢,在一起已有近一个年头。 五条悟在外处理工作时,每天都会和恋人联系,他没从视讯电话里察觉到什么异样,肯定不是他神经大条。 而要说恋人会独自出门,也不大可能。对于她从未认真看过的故乡,格蕾塔最初有过好奇。如今逐渐习惯,今天也不是节日,她肯定会选择呆在家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2 不久前的夜晚,格蕾塔与五条悟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动画片。 漂浮在空中的城堡,男主能使用魔法。五条悟盯着变成了鸟的主角,问恋人:“你也能变成动物吗?” “不能。”格蕾塔说。 “欸,失望。”五条悟拖长了声音:“如果你能变成鸟的话,就能载着我飞上天了!” “你自己就能飞。” “完全不一样啦,”五条悟将下巴搁在恋人的脑袋上,双手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我都变成过狗,你也试试嘛。” 其实不是不能,而是格蕾塔对这类法术没什么兴趣。 危险性较高,难以操作是一方面,而且选择化作另一种生物,意味着要放弃部分的自己,稍有差池,她可能就会短时间变不回来。 要是见到维持着动物形态的她,真不知道恋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说如此,格蕾塔还是开始了实验。 毕竟,她是魔法宅。 既然他想看,她肯定能做到。这点,也是爱的表现吧。 3 家中的地下室,被格蕾塔改造成了工房,因为五条一进来就喜欢动这动那,她禁止他擅自入内。 “对上了,”他头一回听到这一禁令后笑着说,“你是魔法使,我是长子,你禁止我打扫你的房间,根本就和那部动画——” “我禁止你再提起这部动画。”格蕾塔伸出双手,用力按住五条悟的脸颊。 和他在一起后,她的情绪比从前波动大了许多,就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但如今已然适应了起来。 五条悟还是将话说完了:“——一模一样嘛。” 各种动画都在描绘魔法使,讲得好像这一存在无所不能,格蕾塔虽然并不讨厌,也不喜欢时常被提起。 她不会追问五条咒术师生活的细节,都是他自己讲出来的,她则并不主动说。 考虑到这点,五条想一窥究竟她的工作室,倒也情有可原。 一边打着格蕾塔的电话,五条一边往地下室走去。 家里都找遍了,她不是会到处睡觉的人,那么唯一可能就是埋头在做什么实验。 “打扰了——”五条欢快地推开了地下室的门,迈进去的第一步就踩上了一堆纸。 经过加固的房间,门外看没有任何异样,门内则像是爆炸的中心,焦黑的地面,散乱的道具,他的恋人绝不会放着这一切不管。 五条飞奔了出去,一边大喊:“格蕾塔——” 眉头蹙起,他站在别墅门前,和朝他飞奔过来的白猫对上了视线。 4 在高专上学的时候,五条悟在路边捡到过一只白猫,正如眼前这只般雪白。 那是一个雨天,猫咪独自位于路旁,就像是他遇见格蕾塔的那个雨天。 宿舍里自然不让养宠物,但他、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三人,还是成功将猫咪的存在隐藏了起来。最后没能继续养下去,不是因为被发现了,而是猫咪自己消失不见了。 失去会带来伤痛。猫咪不知去了何处,挚友则被自己手刃,一想还真过去了许多岁月。 当年所有历历在目,从未有过一刻被忘记。不过,这就是他的人生。从带着六眼出生后,他就注定不为世间大多伤痛困扰。 他能做到所有他人期待和意料之外,虽说若是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在那个夏季看得更清楚一些,也会在那个冬季好好处理掉在高专里陷入长眠的身体,可在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吃。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前行。 “你是猫吗?”五条悟将白猫高举在空中,用透亮的双眸望着它:“还是格蕾塔变的?” 第15章 “喵呜。”雪白猫咪发出柔软叫声。 五条悟扬起眉头:“到底是哪一个?” 猫咪的眼睛和恋人的很像,若是恋人,大概会变成黑猫,不过在她身上流动着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正是格蕾塔。 “为什么会变成猫?”五条悟问。 “喵呜。” “小小的一只,真可爱啊。” “喵呜喵呜。” “饿了吗?你吃猫还是人的食物?” 五条悟养过不少生物,小时候家里有过狗,后来是猫和鱼,还有人。 按道理来说,无论是心理还是操作上,他应当驾轻就熟。但在面对这只猫咪时,他依旧抱有忐忑。 起初的确是新鲜的,过了两日后,他感到了一丝不安:如果格蕾塔永远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比起猫,我还是更喜欢能回应我的话的人啊。”五条悟躺在地板上,捋过猫咪的毛发。 猫咪打了个哈欠,用圆眼扫过他,又「喵呜」了一声。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五条悟道,翻了个身,又翻了回来。 他揉了揉猫咪的背,手指又往下,落在猫的肚子上。 “不过啊,”五条悟忽然扬起一个笑容,“要是人的话,肯定不会允许我突然这么做吧!” 他说着将脸埋进猫咪肚子里—— 好似一道闪光划过空中,猫咪亮出了爪子,差一点就要划到五条悟的眼睛。 “呜哇,可怕。”五条悟双手放在脸边,一下蜷起身体,做出了少女漫画里的姿态,眨眼间,却又露出笑容:“但是别忘了,我现在的体型可是你的数倍,我是人类,你是猫啊。作为小猫咪,就要被人类这样那样,这就是小猫咪的义务!” 只用两只手就是按住猫咪的前后爪,今天的五条悟也吸猫吸了个够。 “这也不错嘛,”他看着朝他垮了个脸,但不管怎样都跑不过他的猫咪,“我亲爱的小猫格蕾塔,我真喜欢你啊。” 5 在那部动画的最后,差点儿没法从鸟的形态变回人类的男主人公,在女主人公的帮助下变回了原型,两人从此过上了吵吵闹闹的幸福生活。 而在这篇番外的最后,女主人在七天后变回了人类,男主人公面露感动,要将人类的她一把抱住,却被女主人画了一个术式,直接将他打了出去。 “五条悟,接下来的一周禁止你靠近我!” “欸?!为什么!” 两人依旧过着吵吵闹闹的幸福生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fin. 第15章 女孩抬了抬手,放弃了触碰窗户的念头,心中的缱绻令她没有动作,六眼有些失神地望着雨,思绪难得停歇。 被困在屋子里的女孩逐渐长大,在空荡而逼仄的空气中,她努力寻找自由。然而牵扯她衣袖的同样要捂住她的嘴,叫她发不出言语,无人述说的话一一被吞回,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开口。 行走在街头的男孩经过一个又一个敌人,品尝着世界上的甜美,也逐渐意识到它的无趣,他稍微改变一个表情就会引起注意,甚至不需要伸出手就能抹消什么,他努力发掘感知,逐渐长大。 家庭教师的课程在她接近二十岁的那年骤然结束了,终于,格蕾塔好像被认为已学会了世上所有的内容,被告知她的成年礼即将来到。那是再安静不过的房间,她收下了一看就知是从百货公司里买来的礼物,无法挑剔,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要去这个地方。”几乎没有来见过她的男人说。 她没有说话,安静听着,自见面后她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对方却毫不在意,的确多少令她意外,也让她知晓了自己的存在无非是……工具。 “她什么都不知道。”另外一人甚至当她不存在般开口。 “你会知道的,”男人对她说,“你会知道怎么做是好的。” 对谁好,格蕾塔想。 对方自己便说了:“对我们。” 我们,是谁,格蕾塔想。 她按照要求的去到那个地点,在这么多年头一回被允许离开那座有着大花园的屋子。再大的房子也终究是将人困在空间之内,对格蕾塔来说,世界被定型已久,不仅是她的身体,她的心也居于一隅。如今再被放到人们共同生活的地方,也没能叫她的心和湖面一同,掀起半点波澜。 她收起了伞,坐在绿茵下,来往的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脸,比起公园湖上游动的天鹅船,叫她看得着迷。有人在她旁边休息,牵着的小狗安静坐着,格蕾塔发现自己连伸出触碰的欲望都不曾有半分。 她看了小狗一眼,雪白的小狗吐着舌头,也看了看她。或许有什么要发生,就在这一瞬间。但小狗移开了视线,证实了格蕾塔对于自身的猜想:她对于其他生物,和对于人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 没人告诉她什么时候不用再去,她每天都坐上车去到公园,在秋季的晴好日子,独自一人穿过道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她不清楚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也不去想,在此处和在那座屋子里没有区别,这里的她和那里她,都失去了部分的自己,被定在原地。 有一日,下雨了。灿烂的枫叶都在颤颤巍巍,要旋之地上,格蕾塔照旧坐上了车,在路程行到一半的时候,天空雷雨作响,她的身体没有摇晃半分,只颤抖了一瞬睫毛,看着雨珠划过车窗。 “不用去也行……”司机小声地说,或许,是在关心她。 比起所谓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们,她的家庭教师,照料她的生活的老奶奶,偶尔会来的园丁,还有中年的司机,都与她更为亲近。 她望着后视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露出些许笑容。 雨大到阳伞要被压垮,低跟鞋终于能在石板上哐当作响,伴随捡起的小小水花,风吹得她的袖边翻飞,裙摆歪歪地贴过身体,要蹿入她身体之间的缝隙。 人好像也要一同飞起来,在穿过林间之时,雷声在脑袋正上方炸开,格蕾塔走到了湖旁,绚烂无比的电光叫她抬起了头,隔着透明的伞,她让流星般的光亮划过眼中,然后她垂下了头,望向前方。 在这样的日子里,除了她,还有人来到这里,虽说并不大敢相信。但在她被要求来到这里的那天所听见的话,好像就要在这一刻应验。湖面如同海潮被卷起,停在远处的天鹅船成了一堆正在迁徙的鸟群,纷飞着冲上天空。 格蕾塔再次抬头看去,她扬起模糊了风景的伞,注视着一只又一只天鹅落下。曾坐在她身旁的人说,共同坐过这天鹅船的人会很快分离,对格蕾塔而言,就连「分离」,都是只存在于文字上的内容。 湖水成了喷泉,一簇又一簇,格蕾塔不再看了,她继续往前,走到了她一直坐着的地方,到达后她才意识到此处是露天,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她能坐下的地方。她有些失落于自己连这点都不曾想过,一时无措地立在原地,而距离她一条手臂的人,已朝她看了过来。 她算不上干燥,这人却能被说成是湿漉漉的,他没有撑伞,立在哗啦啦的雨幕中,就像是随时可能飘走的影子。 第16章 格蕾塔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格蕾塔看,他先往前了一步,向她走来,走到了她的身边,她要扬起伞以更好地看他,他却伸出了手,将她的伞往上一抬。两片圆圆的黑色镜片将她窥探,但他随即取下了它们,手臂垂落,被勾着一边镜腿的墨镜晃动着,映照着湖边的暗绿。 格蕾塔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格蕾塔看,这回是格蕾塔先开了口。 “听说你是怪物。”仿佛失去时那般,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着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说道:“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变成怪物吗?” 年轻的男人的神情并不快乐,听到她的话后忽而一怔,在风啊雨啊的击打中,他扯开了唇角。 “哈哈,”笑声带着低沉感,随即多了几分飘忽,从而轻快起来,“你不已经是了吗?” “是……吗?”格蕾塔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啊,和我一样……”他又笑了起来。 这回,他笑得肩膀颤动,抹去脸上的水珠,再次垂下手时,它们一颗又一颗自他的手边滚落。 “怪物小姐,你叫什么?”他问道。 格蕾塔不相信预言,不相信魔咒,更不相信安排。但三者好似在今日结成了一体,反倒化作能指引着她穿过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长锁,为她攥住自身的命运。 “格蕾塔。”她说:“你呢?” “五条悟。” fin. 第16章 格蕾塔决定买一辆车,买车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在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的,不靠车多少不像话,虽说如此,也并不完全是这样。 总之,某一天她看着空荡荡的车库,忽然就想将它填满,车子的存在则刚刚好。 “我没开过车。”她的恋人说:“啊,考试的那次算不算。” 他在任职的学校宿舍里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和过期文件放在一起的驾驶证。 他没上过正式的教习学校,基本是自己翻书学开,平常无需证明身份,之后再也没用过驾照,只有年检时会被提醒。 后来提醒他的人不在了,他也就完全忘记。 他偶尔会说起这个人,但就算不说,格蕾塔也很清楚。 那个带着女孩出逃的少年,那个地下的冒牌货,谈论他时,恋人并不用过去时。 语言的残忍格蕾塔很清楚,它是魔法的重要部分,错误的吟唱会导致巨大的灾难,用发生在现在说起已经不在的人却没有什么关系。 买什么样的车呢,两人的意见出现了分歧,格蕾塔获得了胜利,选择了为城市的马路上几乎没法发挥其大部分性能的大型suv,而不是呼啸声轰隆的跑车。 不过重点不在于选车,而是她没驾照,买不了车。 车就在店里的橱窗内,不会跑掉,用恋人的驾照订购,等上一段时间就行,至于驾照—— “不可以作弊。” 平常对规则看得很淡的恋人,竟然要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 然而公车私用还是不好,于是名为七海建人的后辈,就被叫了过来。 五条悟没对他说明任何事项,发了个地址要他开车来,七海想来想去不知道什么事,等到车子开进自动铁门,忽然觉得有些晚了。 恋人拿到驾照是通过自学的考试,他一直会开车,只是平日根本不开,所以很快就通过了,其次是合宿学习,格蕾塔没想过要和别人同住。她对开车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理论知识更是一无所知,但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能很快记住,然而当她在看到七海建人的操作后,第一次握住方向盘时,就打错了左右。 副驾驶上的七海建人眼见着自己的车,就这样撞上了一颗古老松树,一下不知道要心疼哪一方才好。 魔法的修复力是极快的,但他还是拒绝了。前辈的恋人道着歉,但出于对前辈五条悟的些许莫名担忧和不太想在日常生活中频繁接触,七海建人决定使用保险,正好能用作不借车的借口。 不过,他可以介绍一下靠谱的驾照教习学校。 最终,格蕾塔还是决定进入教习所学车,每周去上两次课,三个月内就能拿到驾照。 本来想让她自学的恋人,不知道为什么也改了口,说去学校呆着也不错。 格蕾塔以为他是想到了他自己的青春,实际上是七海建人知道格蕾塔是魔法宅后,用平淡的语气对五条悟说“我不清楚魔法的情况,但不和其他人接触一味钻研陷进去,不太健康吧”。 “有我啊。”五条悟说。 七海建人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 但五条悟就这样妥协了。 “不是挺好吗?”家入硝子说:“七海是我们里面唯一在非咒术界上过班的,听他的没错啊。” “这家教习所离家里很远。” “就算再远,格蕾也能一下到家吧。” “唔......” “干嘛,你怎么对我闹起别扭来,怪恶心的。”家入硝子毫不留情地做出嫌弃样子:“她平常实在太包容你了,所以一点儿不满意都让你和小孩一样。” 对假夏油的搜寻还在继续,除了夏油以外,五条大概没依赖过别人,格蕾和夏油不一样的是,她是真正强大的魔法使。 硝子习惯性从口袋里摸烟,手感不对,低头才发现是一根棒棒糖。 “因为,”五条悟拿起小瓶倒满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我——” “等——”她抬起头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是——” 格蕾塔打开门,作为恋人同僚及后辈的伊地知在车前站得笔直:“不好意思,这么晚......” 明明是他帮忙运醉了的人回来,竟然还露出抱歉的样子,格蕾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恋人没法喝酒,喝了一点儿后,很快就会开始发呆,这或许是他除了睡着外难得安静的时刻。他喝了酒后没法好好工作——这是更重要的——至少对大部分世界来说是如此。 万一需要他出勤,可能会导致城市的毁灭也说不定。 从伊地知的话听来,今天的差错是少有的。 “悟,你好重啊。”格蕾塔从戴着眼镜的西装青年那儿接过了恋人的身体。 “还是我扶他吧。”伊地知说。 “谢谢,没关系。”格蕾塔回道。 伊地知不是头一回看到五条悟喝酒后的情况,头一回是五条还是五条前辈时,还是需要练习术式的年纪,学校操场差点儿遭殃,那时有夏油前辈阻止,这次是第二回 ,他看到五条前辈浮在了空中,好似有人从上空抓住了这只大犬的脖颈。 “这样就行了。”格蕾塔探头说:“今天太晚了,下次叫悟请你吃饭。” 伊地知嘴上回应,心里想他可不敢,也不要。 格蕾塔是第一次见到五条悟喝酒,他以前说不能喝的时候,她笑着说“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他说“也不是不能喝,但我喝了以后你可要负责”,就当玩笑过去。这回见到,原来确实如此,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发着呆的他安静极了,低垂着脑袋,和他讲话,他就抬头看来,格蕾塔忍不住用手揉他的下巴,他则将脸贴在她的掌心,蹭了又蹭,实在可爱极了。 第17章 格雷特忍不住靠近过去,在他的头发上亲了几下,就像他还是一只小狗那样。 恋人却忽然警觉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睛:“是你......” “是我啊,”格蕾塔笑着说,“mon petit chiot。” “我不是petie,我是gros,gros!” “gros就不是chiot了,是chien。”格蕾塔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笑得更开心了。 “不要,我是gros chiot。” “好好,我巨大的小狗。” “我不仅大,还会吃人。” “可怕可怕。” “我现在就要吃掉你了。”他忽然凑近了她,几乎是在耳语,唇瓣蹭过她茸茸的耳廓,将她轻轻咬住。 格蕾塔的确没有反应过来,她正沉浸在养成游戏里,突然就被当作猎物,一只手滑过她的腰间,揉皱了她的衣服,试探的吻很快成了品尝。 她坐到了床边,很快软地倒了下去,她穿着裙子,裙摆遮住了雪一样的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好似在海里漂浮,和风一起打转。 格蕾塔一下分不清,五条悟到底是不是喝醉了,不过他通常不会假装,因他觉得她会答应他的全部要求,或许她在大部分时候都这样做了,今天也是这样,她并不讨厌被包裹的感觉。 织料摩擦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呼吸,星与月在窗外闪动,隔着漫长光年,一遍又一遍。 迷蒙中,他贴在她的脸侧。 “不要走。”他说:“一直在这里,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他将她搂在怀里,双手双脚都缠在她的身上,像抱着属于自己的玩偶,不想被别人夺去。 格蕾塔忽然就明白了,一瞬,说不上的感觉浮现在她的心里。 她从来都是淡漠的,因为从开始就一无所有,他却得到过,然后又失去了。其中也可以说,有一份她的原因。 “只是教习学校而已。”她低声道:“只要你回到这里,随时都能见到我,好吗?” 下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大概是听到了。 “乖孩子。”格蕾塔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天,伊地知被五条悟拉去吃饭了,和家入硝子一起。 两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五条悟显然很高兴,说由他来买单。 最好不要问原因,两人想,根本不想知道。 只是不用开口,五条就自己说:“我和你们说——” “等等。”家入硝子率先打断,举起桌上杯子:“明天是伊地知的生日,让我们为他干杯!” “欸欸欸欸欸——”伊地知一时惊慌失措,想要说明天根本不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在4月20日虽然家入小姐提出要为他庆祝他也不能说完全不高兴。 但是,来不及了。 五条悟已经绕过他的肩膀,将他一把圈住:“那今天就好好喝个够吧!” 当然,在不想和在发呆的五条坐在一起以及以防万一伊地知要开车送五条回家的情况下,硝子已将酒精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边,绝不会误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