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针恋人》 第1章 [gl百合] 《吞针恋人作者:迦南之野【完结+番外】 文案: 于是,她在深夜的久安街道,骑着一辆系着风铃的单车,慢悠悠地往前晃去。一路驶过冷清的冬泉北路,再到嘈杂的关户夜市,最终穿过偶尔传出一两声吱嘎作响的筒子楼。她回头望去,那些晾在廊道的陈旧衣物在昏暗的路灯下,由风带着起舞。 那舞步踩着缀着飞尘的光点,从夜晚坠落,落进土壤里,腐烂,消亡…… 黎恺臻x楚欲 辜负的人吞一千根针。 内容标签:都市 边缘恋歌 近水楼台 成长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恺臻,楚欲┃配角:女的,男的┃其它:恋人三部曲之一 一句话简介:自诩情深。 立意:热爱生活。 第1章 chapter1 “嘟——” 不用早起上班的周末,代替闹钟吵醒黎恺臻的是楼下的车辆喇叭声。 眼珠子将醒未醒地在眼皮底下转了几圈,终于掀开了眼皮。刺耳的喇叭声持续了三四秒就消失了,耳廓陷入短暂的嗡鸣,与之而来的是其它感官不知不觉间被放大数倍。单单放在地上只是到她床沿的一台小风扇被搁在一张浅蓝色塑胶凳子上,拔高了水平线,吹过来的风只在碰上脸的一瞬间有凉意,一拂过全身上下又开始被裹在闷热中。 不过只是二月中旬,时值回南天的久安县城,潮湿燥热已经初见端倪。 风扇档数开得很低,只有很小的声音,这点声音制造的风力几乎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她翻了个身,面对贴着印有紫色小碎花墙纸的墙壁,心想,但也聊胜于无。 黎恺臻看着那叫不上名字的小花,视线仿佛能穿透薄薄的墙纸,从而窥视到一纸之隔后面墙皮剥落、霉菌斑驳的破败墙体。 刚刚搬到久安的时候,黎恺臻看着这间不到五平方的房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周身逼仄狭小的环境压得喘不过气。 刚上大学时,黎恺臻酷爱旅游,住过最次的也只是七八百的星级酒店普通房间。更遑论在更早的从前,还在南锦别墅区的时候,仅仅是后院花圃都比这整间屋子来得大。那里的花都是活的,温室栽培足以保证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开不败。而不是这种为了遮挡那些渐渐腐坏蔓延的霉菌的印花。 开始的时候,她想过要重新装修。可等她上网,挑选乳胶漆颜色的时候,看到房间顶上发黄的白炽灯,视线再转到甚至连地砖都没有铺的水泥地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突然如潮水铺天盖地袭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最终,她选择便宜的墙纸来代替。 可是经历了一整个干燥冬日的洗礼,那因为空气开始粘腻而泛起的潮湿似乎也氤氲渗透到了这墙纸里面。黎恺臻瞥见墙角有仿若些许水汽滴在纸张上弥漫的痕迹,之前有预料到了。 想着那块污痕的形成原因,她突然感到有点反胃。 黎恺臻呼了口气,从床上翻爬起来,下脚的时候没注意勾住了风扇的充电线,拽得那小风扇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她无声骂了句话,将风扇放好趿着拖鞋往外走。 她刷了牙,抹了把脸走出来,老式筒子楼所有家具都在窗外的晨光下泛着一种陈旧的气息,桌上还有今天准备好的早点。不,不准确,只是一碗白粥和已经冷掉的豆浆油条罢了。 黎恺臻走过去揭开纱罩,抓了根油条放进嘴里嚼着。 虽然已经冷了,但还是有股焦香味。在以往的时候,她早餐几乎不会吃这些,家里面会有阿姨准备好餐食,方方面面照顾得贴心周到。 当然,黎恺臻知道那是从前。 她接连使劲咬了好几大口,仿佛要将什么一并给吞咽下去一般,腮帮子都鼓涨起来,有些牙酸。 吃完早餐,收拾好餐桌,黎恺臻站在摆放在厕所外面的等身镜前梳头发。 屋子里里外外都很小,主卧里面通着阳台,要大一点,但比起她的那间也大不到什么地方去。外面除了厕所,厨房客厅完全没有隔断,杂物也只能是堆放在角落,甚至都分不清哪儿是哪儿。 黎恺臻扎好头发,抬眼瞄了瞄右上角的日历,二月十三,宜:纳财。 她无端觉得心脏往下沉了一沉。 钱,哪里都需要钱。 她爸爸黎源是在黎恺臻刚上大三那年出事的,概因当初被有限责任制拉入伙的生意伙伴出现问题,而黎源因为身为共同担保人一同被查封。 可常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被牵连,以黎家的家业,也不至于一夜间落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之后黎源因为酒驾构成交通肇事罪,判处三年的有期徒刑。判决书下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穷途。 为了赔偿受害人家属,还未被法院冻结的那点财产也尽数散去。饶是如此,也还有一笔对于现如今的她而言并不菲的金额等着偿还。 徽封虽然是个大城市,但有头有脸的人物数来数去就是那几个,圈子里面都传了个遍。这对于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黎恺臻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变数,但又不得不承受。 失去了所有,甚至连父亲都从身边离开的黎恺臻不得已告别徽封这个城市。 她只身一人来到久安这座小县城的那天,是个阴雨天,夹杂着雨丝的冷风刮在脸上生疼得厉害,可她还是呆呆地在筒子楼下一直站到天色暗去。 直到对面楼下人家的大黄狗狂吠起来,她才拖着行李箱踏进不知道积了多少尘土的楼道里面。 · 出门的时候临近正午,外间却没有多大的太阳,但空气依旧是闷热的,像是下雨天的征兆。 她站在楼下,拿出手机看了看联系人,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消息。 最终黎恺臻还是选择默默息屏,收了手机。 筒子楼不远处有些小摊,就是铺了层塑料薄膜在水泥搭建的摊位上,然后摆着连泥土都没有抖干净的菜。以前的时候,黎恺臻只管张嘴吃,大多数她都认不出来是什么。 现在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她穿过那一片小菜摊,到了拐角,终于看见了沥青路,眼前也变成了平常宽阔的路面,走到两旁栽种着行道树的人行道上,黎恺臻胸腔里面憋闷着的那口气才算是松了一点。 她单手抱胸,加快步子走到了冷清的公交站旁。看了看自己需要坐的公交车,然后一直盯着站牌上的站点发呆。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辆绿色的公交车缓缓驶过来,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停下。 一上车,不算稀疏的公交车上立刻投过来几道打量的视线。 黎恺臻今天穿了件普通的黑色针织衫,领口到脖子,中间到胸口却是镂空了一大段,乍看上去,像是戴了一截黑色的颈饰一样。下面是水洗蓝的牛仔裤,到脚腕的地方微喇,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 她忽略那些眼神,投币,径直走到窗边站定。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站点显示——久安南站。 黎恺臻下了车。 南站是久安的高铁站,去到徽封的高铁一天只有三次,最早的一班在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其次是下午四点,最晚一班是晚上九点。 第2章 黎恺臻虽然热爱旅游,但在以前,近一点交通工具大多数都是自己开车,她才上大一就考了驾照,远一点就是坐飞机。没到久安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接触过高铁。 但其实相较于必须要提前一两个小时赶到机场的飞机,坐高铁对于黎恺臻的体验并不算差。 尤其是在久安这个小城,高铁站小得出奇,检票进到候车室,属于一眼就能望到头。她并不需要刻意赶得很急,这样慢慢悠悠的节奏竟然恍惚给了黎恺臻一种她只是出门游玩的错觉。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那颗心脏就像是被挤压在深海里一样,沉重又濒临麻木。 登上高铁找到自己位置后,黎恺臻靠着椅背盯着窗外发呆。 但高铁渐渐驶离那些穿插在田地之间的小房子,一路替换成了蓝白相间的天空和郁郁青葱起伏绵延的群山的时候,她那颗被挤压的心脏,好像逐渐承接阳光,一点点复苏。 一个多小时后,广播通告——前方到站徽封北站。 黎恺臻贴近车窗,往外探去视线,比起久安那个小小的高铁站,当徽封这座巍峨又庞大的建筑群冲进黎恺臻瞳孔的时候,那种从小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熟悉认知感不由得让黎恺臻的心跳加速。 就好像她离开不过只是昨天的事情,不,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 黎恺臻挤在人群里面下了高铁,来到地下公交站台。 排队的人很多,等到了黎恺臻上车,虽然还有位置,但是都是在最后排中间,视线受阻,无法很好地看到窗外,于是黎恺臻选择站在窗边。尽管她明白到达目的地还有好一会儿,这样有得她站的。 她就这样,站在窗边,透过那层玻璃,看着窗外掠过视野的摩天大楼和繁华喧嚷的街区,区别于久安的阴云,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她的脸上,暖和又刺眼。 等到达最终目的地的时候,路上已经不见任何建筑了,下车的也只有黎恺臻一个人。 尽管才来过两次,但程序黎恺臻已经算得上熟悉,她以最快的速度递交资料,等候通知。 黎恺臻深呼了一口气,站在厕所镜子前揉了揉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憔悴。但其实这几天因为天气闷热潮湿,她睡得并不好,眼下青黑一片。 她一路跟随人员穿过空洞寂静的走廊,不远处看守拖长音调,“探视——” 对面身着深蓝色囚服的侧影铺陈在探视窗口上,黎恺臻无声呼了一口气,坐下,拿过会见系统的电话,轻声,“爸。” 两人面对着坐着,沉默下来。 其实黎恺臻在以往的平常时日里和黎源的话就不多,这种时候,更是找不到什么说的。 黎源开始没话找话,“不用常来,来来去去的费事。” “嗯。”黎恺臻应了一声。 “今儿不上班啊?” 黎恺臻现在是大四的下半学年,正在实习,除了和论文有关的课程,不需要待在学校里面。 “今天休息。” “这样啊……那你应该在家里面好好休息一下的。” “没事,上班也不累,挺轻松的。” “好,那就行。” 又开始沉默下来。 探视时间虽然有半个小时,但每次见面总用不了这么久。 “对了,她……还好吧?” 黎源虽然没有说名字,但黎恺臻知道他说的是谁。 她点了个头。 “行,那就行。” 气氛接着沉寂。 黎源瞧着她,半晌,小声,“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黎恺臻心头一哽,每次黎源都会说这样的话。 黎源并非有意酒驾,当初收到法院查封的消息,着急去联系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问个究竟,没想到路上出了岔子。但错了就是错了,成年人不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一味地找借口,因此他更觉自己疏忽导致如今的局面。 “哪有啊。”黎恺臻弯了弯眼睛,“我过得很好,我一直被你照顾得很好。” 黎源沉默着,良久,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 离开那就连天光都仿佛被铁栅栏切割成碎片的地方的时候,黎恺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车祸当时,随着救护车赶到医院的时候,黎恺臻闻着医院的消毒水气味,看着冰冷的长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出现在比医院更冰冷的地方。 折返的路上,黎恺臻不堪疲惫,险些靠在椅背上睡着。 出了高铁站已接近晚十一点,夜色中飘起了雨丝,在高铁站前的路灯下丝丝缕缕牵连不断。 早前虽然觉得空气泛起的闷热是下雨的征兆,但黎恺臻身上并没有带伞。她顶着细雨跑到公交站,等着摇摇晃晃的夜间公交车。 在久安这座小县城,晚间公交最晚只到十二点,但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若是在以往,打个电话就有司机过来,再了不起也是直接打车。但对于现在而言,比起打车的费用,那仅是花两块钱就可以全城游的公交车才是黎恺臻的第一优先选择。 下车后,雨势没见增大,但是走到筒子楼的一小段路已经让黎恺臻的头发被濡湿,奇怪的是,那小片菜摊竟然还摆得有。 她心里面微微诧异,经过那小摊的时候,瞥见泡在桶里面的豆芽。 黎恺臻走过去,轻声询问,“阿姨,你这个豆芽怎么卖啊?” 那卖菜的人看见她,招呼道,“哎哟,我都要收摊了,等我儿子来接呢,谁知道这鬼天气还下雨了。你要我送你得了,反正也没多少。”说罢,那卖菜的大姨扯了个塑料袋直接捞起来放进去,然后一把递给了黎恺臻。 黎恺臻没料到这一出,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小姑娘接着啊。” “哦,好的,谢谢阿姨。”她接过,犹疑着,“阿姨……你儿子什么时候过来啊?” “快了,快了,刚给我打电话说是就在路上了。” “好的,那阿姨你注意安全。”虽然有下雨,但是顶上搭了个棚子,不至于淋到。 黎恺臻拎着那袋湿漉漉的豆芽往筒子楼里面走。 她手上都是水,在零零碎碎的化妆品里面翻了半天没有找到钥匙,正有些懊恼,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咚咚!”两声,立刻戛然而止。 搞不好人已经睡了。 她正打算继续翻,门被人打开了。 外面虽然有路灯,但是落在这一方的时候已经暗下去了,不足以照亮这片灰扑扑的走廊。但随着那扇门的打开,灯光从里间冲出来,却又被开门的人挡住了。 奇怪的是,黎恺臻却能在这一片逆光中,很清楚地看见她。 女人没有丝毫的睡意,甚至于在那路灯照影下斜飞的雨丝冰凉地渗透进皮肤的瞬间,有一种清透到耀眼的明媚。 像白日里徽封的阳光一样。 是的,清透。 可能是因为她皮肤白皙到了仿佛看起来透明的原因。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没有谁说话。直到女人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一偏,好似探究,那本来是停止的空气似乎一瞬间由着这个微小的动作牵连起来,进而开始流动。 第3章 “你怎么回事?出门钥匙也不带在身上?”女人语调听不出什么意味,身子朝旁边的柜子倾靠,睡裙松松地覆在身体上,扯出轮廓,一副懒散做派。 连带着她的声线都有点慵懒。黎恺臻微微蹙眉,这倒是因为她自己。虽然女人看起来不像是睡着的样子,但是毕竟时间摆在这里,她也认为自己不该扰人清梦。 但她只是没有翻到钥匙,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带在身上,被这样一说,当下抿了抿唇,吐出几个字,“……忘记了。” 女人表情没什么变化,那原本倾靠在柜子上的身子突然朝她靠近,看起来像是想要拉她。 那外间的雨丝越发凌乱。 而随着视线的拉近,黎恺臻只在她的瞳孔里面再次看见有些不知所措的自己。 比起先前在楼下没接那包豆芽的动作,现在更多却是表现在神情上,明显到黎恺臻都觉得过于刻意。 她闪进屋子,避开女人倾靠过来时一同笼络过来的气息。黎恺臻将拎着的豆芽放进冰箱,借着下蹲的动作敛下眉眼,顺道把摆在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给压下去,边说,“我已经吃过饭了,待会儿洗个澡就睡觉,早点休息。” 黎恺臻不等回应,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关门间隙,瞥见了摆在饭桌旁的画架。 虽然是很仓促的一眼,但可能是因为以往就看过的关系,脑海里面已经会自动临摹。女人画画的时候,快完成的前夕,总会先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名字。 与之相反的是,比起她那明媚的脸孔,她的字迹看起来却是如同卡通体一样圆润可爱。 黎恺臻光是闭眼就能想象得到那两个字是什么样子。 ——楚欲。 -------------------- 作者有话要说: 1小妈文学?禁忌恋爱?(作者自己也不清楚。) 2不洁、不洁、不洁!(小妈啊,是真小妈,不是那种和老爹结婚其实是为了给女主养媳妇的那种啊!) 3人无完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 4女主老爹还活着的!!!(这条我感觉得加粗一下!!!) 5恋人三部曲之一。 华盛影业独家出品,祝阅文愉快。 第2章 chapter2 第一次听到楚欲名字的时候,黎恺臻以为是……遇,亦或者喻,偏僻一点还有毓以及蔚等,俗气一点也有玉。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欲,欲望的欲。 但仔细联想起来,这个人和这个名字,不算是很怪异。 她是在高二那年听到有关于这个名叫楚欲的女人的事情的,当时黎源吩咐着让家里面的阿姨收拾房间,周末放学回来的黎恺臻在厨房听到阿姨们说话。 兴许是这么些年注重养生,黎源外表远比真实年龄看起来还要小,再加上黎恺臻母亲早亡,对于黎源会再找,其实她并不觉得奇怪。 但是她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晚,她都高二了。不说成熟,至少已经是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 不过她仔细一思索,倒也是,毕竟她确实不是六七岁的小女孩,不会嚷嚷着为什么父亲要再给她找一个小妈这样的事情,即使心里面有怨怼,多半也是自我消化,或者是各自在各自的阵营分庭抗礼,至少表面上不会做得过于难堪。 更何况兴许两人早就好了也不一定。 黎恺臻确实恶意揣测过这些,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名叫楚欲的女人终于不愿意就这样埋名跟在她父亲的身边,娇嗔着想要一个名分。 在种种猜测的垒摞因素下,黎恺臻对这个仅仅只是听到名字,而没有见过一面的女人,并没有任何的好感。 但也并不特别反感她踏进这个家门。 从黎恺臻记事起,照料她的一直都是黎源,母亲这个存在对于黎恺臻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偶尔会从她爸口中诉说的称谓而已。 她偶尔也会心想要是妈妈还在就好了。 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对于身为父亲的黎源而言,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氛围,无可厚非。 因此黎恺臻几乎没有任何驳斥地默许了这个做法。 只是,那个女人同她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黎家在徽封并没有太过亲近的亲戚,不需要走什么人情关系。因此黎源再婚的事情,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黎恺臻高中住校,不常在家,同黎源交集算不上多,更遑论是他再婚的女人。 除了第一次在黎源的牵引下见过一面,一起用过一顿餐,之后再无交集。 楚欲并不同她一起住在南锦的别墅里面。 后来再见,是在高三。 高三课程学业本来就沉重,每次周末回家算得上黎恺臻最为清闲的时刻。而每到这时,她尤为喜欢去后院的花圃里面待着,一待不是一下午就是一早上。 她没想到那天会遇到楚欲。 那天……楚欲在花圃里面画画。 她才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是楚欲。 花圃的玻璃房是透明的,黎恺臻觉察到里面有人,于是她就小心地围着那边缘从花草的间隙中探去注视。 她听过灯下照美人,所以黎恺臻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大概也不过如此了。虽然这里没有灯,都是花。 其实按照她们之间的关系,黎恺臻应该是直接转身就走的,但或许是出于好奇,她小心地推开门走进去,隔着距离,观摩她的画。 她在画一株铃兰,就只单一株铃兰。 漂亮又……单调。 虽然很小心,但是还是有声音的,黎恺臻清楚自己被发现了,但是楚欲就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一样,自顾地画着自己的画,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名字。 楚欲? 黎恺臻嘴唇开阖着,默念这两个字。 然后,一抬眼,正撞上名字主人的眼睛,楚欲看着她,将一旁桌子上的小碟子递过来,“吃糖吗?” 那里面的明明是——小熊饼干。 黎恺臻捻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注意力才从名字到她这个人身上。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穿着稳重的长袖束腰丝绒长裙的她,现在的楚欲穿着一条吊带长裙,心口的弧度由上往下探去的时候,美好得像是风吹过旷野无边无际的浪边。一头长发松松地绑了个麻花辫从一侧肩膀搭在身前,尾端系着和那铃兰同色的丝巾,偏偏那吊带裙是红色的,那种深得仿若血色的暗红,瑰艳的红和淡雅的白同时出现,只看谁才是胜者。 很明显,黎恺臻觉得她偏向于前者。 “一直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颜料吗?” 直到楚欲鼻腔哼笑着开口,黎恺臻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太久,于是她立刻移开自己的目光,但下移的瞬间,又不偏不倚地瞧见她轻轻晃着的脚尖,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黎恺臻摇头,尴尬地转移话题,“你是艺术生吗?” “嗯?”楚欲疑惑,接着反应过来,说道,“我连大学都没有考上,怎么可能是什么艺术生。” 黎恺臻有些惊讶,但是没有说什么。 当晚睡下的时候,她想起楚欲,想起她涂着红色甲油的脚指甲,再到覆在身上的吊带裙,以及那发尾的丝巾,脑海里想起艳俗二字。 第4章 幼时从黎源口中知道的母亲形象,是端庄优雅的,再到长大能认得人像,从家里面的相册中便轻易可以找到母亲的影子。也确实是如她爸口中说的那样,母亲一看就是名门闺秀。 所以黎恺臻便私心里认为,她的父亲会和这个叫楚欲的女人结婚,定然是因为她也是一个如母亲一样的人。 第一眼的时候,黎恺臻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再到后来,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个女人不端庄,也不优雅,拿手捻着点心放进嘴里的时候,会轻轻地吸吮手指。她脚上的指甲不是涂着红色就是黑色的甲油,浓重到极点。她喜爱穿薄纱的吊带裙,裸露出姣好的肩背、锁骨线条。 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美到俗气的因子。 所以,她明白了,父亲会和她结婚,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像自己的母亲。 她不是谁的替代品。 也正因为如此,她脑海中不可避免地设想了很多日后相处会遇到的矛盾。 可惜的是,一直到后来意外来临,也并没有发生。 那时判决书下来,黎源被收监,落在黎恺臻身上的,是受害者家属的诘难,一团乱麻的债务,统统朝她压了过来。 从法院走出来的那天,她捏着指尖,徒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在半道上哭了出来。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她以为自己肯定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人了。搞不好她会拿着自己父亲分到她名下的那点资产,就此消失不见。 可事实上,那点钱,全部被楚欲拿出来填补她父亲遗留下来的亏空了。 当时黎恺臻还在大学,当天两人站在学校大门口,楚欲咬着一支烟,盛夏里,指尖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粉白莹润的微光,她问黎恺臻,“你是要待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她没听过楚欲抱怨,但她看得出来这突然的变故也让楚欲难以承担。 于是她鼻头一酸,抿着唇没有说话。 后果就是楚欲直接转身离开。 而独自留在徽封的黎恺臻,等到假期,她甚至连个可以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习惯了以往精致的生活,现如今的她已经完全无法承担那些高昂的生活成本。 昔日展翅的飞鸟终于被现实的雷雨折断了筋骨。 她拼命压下心头的不甘和羞耻,给楚欲打电话,问她,“我可以来找你吗?” 黎恺臻在心里面骂自己不要脸。 虽然名义上她和楚欲是后妈和继女的关系,但实际上,这么些年,她们在一起相处的时日恐怕都不会超过半年。她自己也明白,现在家中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楚欲已经够良心了。更何况,当时楚欲已经问过自己了,是她拒绝的。 她现在哪里来的资格再去找她? 而后电话被挂断,接着,黎恺臻收到了一个地址。 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查了才知道是宣淮省的一个小县城。 比起身为宣淮省会城市的徽封,自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可是她拖着密码箱千里迢迢赶到久安,踏进老旧的筒子楼,敲开那扇房门,看到楚欲的那一刻,突然觉得——真好。 至少她不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虽然实际上她这个和处在同一屋檐的女人,并没有如何深厚的感情。 而且,初到久安的日子,并没有让黎恺臻好受很多。 度过了大四的上半学年,进入实习期。黎恺臻大学选修的是国际贸易,没有拿到毕业证什么也不是,大学生就是现如今最容易被压榨的社会劳动力。尽管徽封的工资比久安这座小县城的高,但是抛去生活费,甚至还不如待在久安好。 可是她在久安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尽管大学实习并没有要求一定对口,只需要可以提供工作证明即可。 但黎恺臻想不到自己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可以好好做的工作。 大学选择国贸也是因为家里面的关系,实际上黎恺臻并不热爱这门专业。但是在一切意外还没有发生之前,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业之后就可以进入父亲的公司工作,甚至于以黎源的身体情况,她还可以再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进行发展。 然而这些都被腰斩了。 找不到工作的那些时日,她甚至吃饭都不敢看楚欲的眼睛,生怕自己这个小妈觉得她就是吃闲饭的。 黎恺臻既爱旅游,也喜爱逛街。但在久安,却没有什么出门的欲望。 无他,这里真的太老了。 这个县城的所有都像这栋筒子楼一样,在岁月浇灌中透着老旧沉闷的气息。县城中心的百货商场甚至还比不上徽封随处可见的一小条步行街来得热闹。置于二三楼的量贩式ktv,招牌陈旧就罢了,有些甚至连灯牌都是坏的。 她在隆冬里,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一部电影,耳机里面循环一首歌,这样就是一天。 后来,尽管楚欲不说,但黎恺臻自己也不能忍受自己这样吃白食,她终于下定决心出门找工作。 可还是那句话,她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路过那些下晚了五花八门的ktv店门口的时候,张贴在透明玻璃门上的招聘广告,那黑体字醒目又刺眼。 大多数地方招工只招长期,黎恺臻知道在久安这种小地方没人在意劳动法,甚至于连合同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她如果抱着自己可以打着长期工的名义去做到毕设就走人,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最后,黎恺臻找了家快捷酒店,在里面当前台。 虽然在她迄今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这样的一份工作。但至少她也终于不用吃白饭了。 可是当她回到筒子楼,瘫倒在狭窄单人床上的时候,眼泪不由得从眼尾顺着太阳穴泅进发丝。 这一切的一切简直糟透了。 · 在她这糟透了的人生里面,最让黎恺臻心中有那么一点慰藉的,大概也只有早上起来的时候,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了。 虽然这常常伴随着一点莫名的羞耻心。 因为以往做饭菜的人是家里面请的阿姨,而现在变成了楚欲。 早上起来的时候,小腿肚上乌青了一块儿,虽然腿上经常有不知名的磕碰,这是常事。但是黎恺臻料定这个是因为昨天被小风扇给砸到的,因此看那小风扇都不顺眼了许多。 她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桌子上的汤还冒着热气,楚欲正在厨房煎蛋。 接着,黎恺臻瞥见自己的挂着一个樱花花瓣钥匙扣的钥匙摆在鞋柜上。 哦……原来她出门的时候真的没带钥匙。 她不止一次因为这件事和楚欲产生不愉快了。在那么些年来,不需要带钥匙以至于从来没有养成带钥匙习惯的她,出门看得最多的只是自己的化妆品带得够不够。 尽管现在的生活已经不需要她用多么精致的妆容来粉饰自己,可她还是喜欢挑选一支自己喜欢的口红,抹在嘴唇上,就好像是可以借此让自己的世界多一抹亮色一样。 黎恺臻洗漱完,坐在位置上。 楚欲用了她昨天得的免费豆芽,做了份豆腐汤,旁边是去外间买的油煎包。起早了就是有好处,比起昨天冷了的油条,这拿上手还有点烫的油煎包简直不要太好吃。 第5章 楚欲用小碟子装了煎蛋放在黎恺臻的面前,连带着拍了拍她的手腕。 “啊!”黎恺臻惊呼了一小声,瑟缩了一下。 “怎么不用筷子?拿得你满手都是油。” 黎恺臻小声,“筷子不好夹。”说完才惊觉,她以前还曾暗自揶揄过楚欲吃点心的时候喜欢吮手指,虽然她没这样,但是现在徒手就去拿油煎包,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对,这个一点也不妙。 楚欲无声呼了口气,抬手松松挽着自己的头发,出门前叮嘱她,“记得带钥匙。” 黎恺臻点了个头,盯着她看。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盯着她的臀部看。 最终,视线随着门阖上,而被格挡。 黎恺臻知道,楚欲的腿有残疾,因为在小的时候扭伤了膝关节韧带所导致的。这是在她和楚欲为数不多的交集中偶然得知的,楚欲自己也不懂得专业的复建知识,正常走路还好,跑起来会犯疼,这一点仔细看她的胯骨就能得知,会有轻微的不规则晃动。 并不是那种刻意做出扭动的姿势。 比起楚欲那种摆在明面上的艳丽,她的走路姿态却是意外的端正。 可惜在以前,黎恺臻并没有过多留心这些。她第一眼瞧见楚欲的衣裙,再到她上挑的眼尾,以及在灯光下好似泛着水光的唇角。因此,她觉得她艳俗。 她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窥视楚欲那艳丽外表下到底藏着什么。 而现在,她有时间,却没有过多的精力。 并且,黎恺臻以前吃饭胃口并不大,但是现在,她居然吃得下一个油煎包,一个煎蛋,外加一碗白粥以及那份热腾腾的豆芽汤。 看着空空如也的瓷碗,黎恺臻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厉害。 · 黎恺臻上班的地方虽然就是个普通的快捷酒店,但是规模在这个小县城还算可以。除了平日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前台这边一个人虽然可以照料,但也有繁忙的时候。 尤其是晚上。 黎恺臻这个月上的是中班,最忙的时候都卡着点给到她了。 附近有一所高中和一所中职,再远一点,还有两所高中。黎恺臻闲着无聊统计过,周末贡献最多收益量的群体居然就是这帮小屁孩。 黎恺臻上班的时候,最喜欢盯着正对面的钟表看,只等到点就走人。 还有半个小时到晚十一点,接班的人已经提前来打招呼了,现在吃饭去了。 黎恺臻收拾好东西,拿着手机玩着消消乐打发时间。 有人进来,靠在柜台,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没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黎恺臻站起身,刚想开口,外间一声闷雷,暴雨倾盆而至。 这该死的鬼天气。 据说久安的雷雨天气会一直持续到初秋,夏季更盛。 男生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眨了眨眼睛,“我刚刚在你们酒店预订了一间房,你帮我看看?”说完,他将身份证摆在柜台上。 黎恺臻淡声,“手机号多少?” 她在电脑上操作着,低头的一瞬间,从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大致换算了一下,这男生十七岁,看起来倒是清清爽爽的,多半是在读书。可是今天是周一,难道是逃课? 不过这也不关她什么事。 其实一看下单的订单就知道了,但是总得按照流程走一遍。 等了许久不见男生开口,黎恺臻抬头。 男生双手撑在柜台上,眯起眼梢,“姐姐,我告诉你电话号码,你能不能把你的也告诉我?” 黎恺臻,“……” 这种情况是有的,但黎恺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年纪的小男生。 她突然一瞬间觉得自己变得老成了,很想代替这小男生的父母给他一点爱的教育。你小小年纪大周一的书也不好好读,就跑出来? 正在这时,外间又有人走进来。 来人收了伞,拢了拢自己的黑色风衣外套,“还没下班?” ——是楚欲。 外面在下雨,她空余的手里,有一束玫瑰花和一把伞,楚欲是特意来接她的。 黎恺臻愣了愣,疑惑她为什么会来?开口时说的却是,“你站进来一点,别被外面的雨溅到了。” 楚欲见她还在工作,自动地退到前台招待客人的沙发边,也没坐,就站着,垂眼轻轻瞧着自己溅上了水的绒面高跟鞋。 也不怪黎恺臻疑惑,概因楚欲从来没有来接过她,不过也是,她并没有工作多久时日。 黎恺臻不由得想清喉咙,连脊背都绷紧了一点。甚至于,她觉得自己此刻并不是什么酒店前台,而是在林立高楼里面对着电脑上密密麻麻数据的操盘手,一种紧张的气氛油然而升。 黎恺臻都懒得问电话号,想直接给这个皮孩子登记了。接班的人来了。 太好。 她衣服都懒得换,甚至再也没分给那小男生半个眼神。拎着自己的小包包,从柜台走出,朝楚欲走过去,几乎是小跑着,“走走走,我们回家。” 黎恺臻伸手,去接楚欲手里面的伞,指尖从楚欲的手背擦过,凉凉的,好似外间雨丝一样的触感。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大学实习的说法可能有点片面,因为我自己并没有到实习的这个阶段。此部分是我咨询了在广外就读的朋友了解的。 因为我的这个朋友就是学习的国贸,他个人的情况就是这样,实习的各方面条件都不是太尽如人意。 第3章 chapter3 楚欲同黎源有感情,但是和黎恺臻没有。 她认识黎源的时候,二十三岁。那天她靠在栏杆上抽烟,盯着远处一只趴在天台的灰色萨摩耶出神,没留意到烟灰往下掉,正好落在黎源的肩上。男人抬头看着她。 楚欲愣了愣,慌忙收了烟,还烫了自己的袖口一个窟窿。 再垂眼看的时候,黎源依旧站在原地,朝她点头,歉意地笑了笑。 这个因为年龄的作用力反而更加显得成熟稳重的男人认为自己吓到了她,所以感到抱歉。楚欲只觉他这行为惹人逗乐。 于是她也跟着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还拍上了栏杆。 在一起的第四年,楚欲从黎源口中知道了他有个女儿。其实这些事情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毕竟黎家在徽封不算小门小户。但楚欲懒得花这份心思,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这身价能够攀上黎家这根高枝。 所以在黎源告诉她,想带她进家门并且打算引见给自己女儿的想法之时,楚欲只觉得一点儿也不真实。 只是她看见黎恺臻,是远比黎源带她回黎家还要早的时日。 知道黎源的女儿叫黎恺臻的那天,是黎恺臻高中的文艺晚会。 学校礼堂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因此舞台是搭建在操场上,所以家长也可以去观看。 黎源平日里忙于工作,这是难得可以同女儿亲近的机会。这想法是挺好的,但黎源偏偏还要带上她。楚欲当然不是白痴,她不敢肯定黎恺臻会不会对自己有想法,不可能让这父女俩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 第6章 她答应一起去,但并不和黎源站在一起。到地方时,就好像是两尾游鱼,被周围湍急的河流冲散。楚欲会来,也只是因为黎源的关系,她对于这样的场合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混在熙攘的人群里面将自己隐匿起来。 骤然间,台上的主持人报幕,“下面请欣赏高二一班的黎恺臻同学为我们带来的独唱《虎口脱险》。” 台上灯光尽数暗下,接着又只余追光落在那怀抱吉他走上来的人身上。楚欲原本四下分散的注意力好像猛然被攫取,她瞧着那即使在十分令人窒息的冷白光下也没能掩映住自身五官的女孩,突然产生了一种值得为之驻足的想法。 文艺汇演是在十一月底,彼时徽封的天气已经开始泛凉,更何况是在下晚。 参加表演的黎恺臻虽然外面罩着件黑色的风衣,但里面却是只到大腿一半的裙子,只是因为她有抱着吉他,坐下的时候,衣摆又完全盖住,便只露出小腿。一截在风衣衬托下像是泛着光的小腿,细长又莹润的线条完美得恰到好处。 她开口说道,“装饰品,我觉得抱着姿势要帅一点。”黎恺臻拍了拍琴箱,这话是指她的吉他。 逗得底下人一阵笑闹。 楚欲也跟着笑。而后,周围人吵嚷的声音如同浪潮退去,她听见黎恺臻唱,“把烟熄灭了吧,对身体会好一点……” 出乎意料的,这首在楚欲心中除了原唱再也无法超越的歌曲,被这样一个看似毫无阅历的小女孩唱出来,她听着居然不觉得违和。对比原唱那种清亮又蕴含着些许沧桑的声线,黎恺臻没了沧桑,但却有一种十分天然的稚气,比起原唱的诉说者,她更像是一个歌颂者。 原唱是从自己出发,黎恺臻却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歌唱。 “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 楚欲嘴唇阖动着,在心里和她一起唱,“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副歌已过,过渡时分,黎恺臻随着调子轻轻拨了拨吉他的琴弦,抬眼扫了扫人群,视线划过她这一方空间。明明楚欲心里面清楚,在台上是完全看不清台下的,但她接触到那匆匆一掠的眼神的时候,仿佛时光的长河一瞬间溯回,她再次回到了多年前,那支险些烫到她手心的烟蒂,让她藏在胸腔里的心脏为之一震。 她第一次见到黎恺臻,就是这样。 只是后来再见,在餐桌上冷着一张脸的黎恺臻在楚欲眼中,却不如唱歌的她要来得可爱。 所幸的是,那时她并不住在南锦,因此和黎恺臻的交集不多。 再之后,黎源出了事情。凭良心说,楚欲觉得自己做得够可以了。到最后,她从最开始跟在黎源身边一样,什么也没有,也带不走什么。 除了黎恺臻。 其实这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她原本就是在久安长大,久安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在这里过得甚至更自在。会问黎恺臻要不要跟自己走,也只是场面话。因为楚欲打心眼里认为,像黎恺臻这种世家大小姐,断然是不可能会跟着她去这么个小地方的。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过于浅薄。 事实也如楚欲试想的那样,黎恺臻并不愿意。 只是她没有想到之后黎恺臻会给自己打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楚欲回身靠在狭窄阳台的栏杆上,借着天光看着逼仄的屋子。脑海里面想着的不是怎么组织拒绝的措辞。 她想起第一次在文艺汇演看见黎恺臻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再到正式的见面,以及小心地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画画的黎恺臻……再到临走时,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肯说的黎恺臻。 明明她已经长大,但似乎这么些年,她在楚欲的眼里还是那个在文艺汇演抱着吉他当装饰品唱着歌的孩子。 楚欲实在是想不通,在自己的印象里,她和黎恺臻确实是没有什么交集才对,但偏偏脑海里面又能够想起这么多。 于是,她给黎恺臻发了短信。 给她布置房间。 等把床铺好的时候,楚欲坐下,看着这小间屋子,又觉得可笑。 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自讨苦吃,还是笑黎恺臻这落难小姐。 黎恺臻搬到这里之后,楚欲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多了个人吃饭。 这房子是早些年母亲留给她的遗产,后来认识黎源之后,虽然搬去了徽封,但是楚欲也没有想着变卖。当时心里面倒不是因为觉得卖了也不值几个钱,只是想着留着做个念想。 没料到日后还能供她容身。 小县城自然比不上徽封繁华,但好在日常开销低廉。楚欲在花鸟市场帮人看花店,一个月拿着几千的工资虽然菲薄,但是日常开销足以。 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一直以来都是得过且过。 今天会想着去接黎恺臻,也纯粹是因为她了解黎恺臻这大小姐脾气,出门钥匙不带,更别提带伞。更何况今天这雨确实来得突然。而且楚欲太清楚了,这么个小县城的酒店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基础设施,别想着有什么多余的伞可以借,连给客人备用的都没有。就算有,也保不准被其他人拿了。 保险起见,她只能是亲自去走一趟。 而且今天新到了一批花,忙着修剪一直忙到十点,她说是下班顺路也不为过。 · 坦白说,下班了有人来接的感觉确实不错。而且当时黎恺臻的处境还有点尴尬,突然出现的楚欲堪比救星。 黎恺臻虽然性子孤傲了一点,但也十分喜爱与人提及八卦。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也想找人发牢骚。 但上了大学之后,高中的朋友渐渐不再联系,失去了可以说话的人,上了大学后,更是找不到可以交心的朋友。是以,久而久之,黎恺臻都快把自己这一天性给忘记了。 现下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身边又只有一个楚欲,她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当树洞的地方,心里憋闷得很。 两人回到家后,楚欲找了个玻璃杯,将那支玫瑰花插在里面,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黎恺臻知道楚欲在花店里面上班,但是从来没有见她带过花回来。黎恺臻觉得挺稀奇的,还拍了几张照片。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两点一线,筒子楼、酒店。她下班晚,没空出去闲逛,偶尔楚欲会打包一份关东煮带回来给她下班吃。 令黎恺臻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生在周六又来了。只是这次他已经明目张胆到直接就是找黎恺臻搭讪的了。 消消乐这一关黎恺臻打了三天还打不过去,心里面憋闷了一肚子火,这小屁孩又不是来住酒店的,黎恺臻懒得给他好脸色。 然而这男生压根不会看人脸色,一个劲对着黎恺臻嬉笑,“姐姐,我上次看你上班是上到十一点对不对?待会儿我等你下班了请你吃饭好不好?” 黎恺臻,“……” 她上大学之前,偶尔也会看小说,什么类型都看一点,霸总啊、小奶狗啊。 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只觉得奇怪,真的是会有女生喜欢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并且还是在读高中的男生吗? 第7章 大概女生对于年龄都会有点敏感,尽管黎恺臻要是不化妆,素着一张脸,穿上了校服随便找个教室一坐,也不会被人赶出去。但问题年龄就真的是摆在这儿,她看着这家伙,真就觉得这是一小屁孩。 尤其是那龇牙咧嘴的小样儿,简直是让她想直接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就是一熊孩子嘛。 黎恺臻不予理睬,但这小家伙还挺有毅力,第二天接着来。 她吸了口气,摆出礼貌的笑意,“小朋友,你是不需要上课的吗?” “晚自习可以不用去的啊,而且我现在也不需要。”男生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哇哦,姐姐,这是你主动给我说的第三句话诶。” 黎恺臻,“……” 算了,管他上不上的,反正不听话,到时候有的是人教训他。 黎恺臻继续埋头奋战自己的消消乐,却听男生突兀道,“姐姐你不是久安本地人吧?” 她一愣,抬头看他。 男生一脸我果然没有说错的表情,“是从徽封搬过来的吗?” 黎恺臻心下觉得诧异,甚至心想该不会这家伙调查过自己吧?但转瞬一想,这也不是一个十多岁孩子做得出来的事情。 男生乘胜追击,“姐姐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坦白说,确实是有点好奇。但是如果就这样聊起来,不说上班时间摸鱼不对,而且这也让黎恺臻有一种仿佛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因此她还是选择忽略。 男生不气馁,战术性转移话题,“那这样好了,我等你下班,然后你要是不放心,我就不请你吃饭了。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真的是人小鬼大,黎恺臻差点没被气得爆粗口。 然而这男生不是说说而已,等黎恺臻交完班,才走出酒店,就在对面的街口瞥见了等着自己的男生。 怎么说呢,黎恺臻在以往的时候也遇到过追自己的男生,但是还真的没有遇到这么有锲而不舍精神的。虽然可能这都不是一码事。 她在街头找了个自动贩卖机,扫码,接着转向男生,“喝什么?” 男生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啊?” 黎恺臻挑眉,“不然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可乐。” 黎恺臻给他扫了瓶可乐,给自己扫了瓶矿泉水。 两人沿街慢慢晃着,黎恺臻开口,“这下总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久安的了吧?” 男生转头看她,尽管虽然年纪确实小,但个子却比黎恺臻高。因此,这是一个由上自下的视线,他抬手扫了扫黎恺臻。 她不明所以。 “就……”男生点点头,“很明显啊,一看就看得出来。” 自然是看得出来的,毕竟久安就这么大点地方,看得久了,外来者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更何况还是黎恺臻这样的。 当然,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 “那天你来久安的时候,我和你坐同一班高铁。” “嗯?”这下黎恺臻是真的有点愣住了。 “之前我妈妈带我去见我新爸爸,他家就在徽封。但是奶奶身体不好,我不想离开我奶奶。我求了我妈好久,我妈才同意让我过来陪我奶奶待一段时间。” 黎恺臻看了看他耷拉的眉眼,讷讷地,“这样啊,那你那天出来住?” 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住在奶奶家吧? “我妈妈和我伯母一家闹翻了,我待着也不自在,就出来了。” “不在这里读书了?” “嗯。”男生点头,“等转学手续办好,就去徽封读书了。” 黎恺臻下意识,“哪个高中啊?” “一中。” “哦。”黎恺臻说着,“一中教学质量挺好的,而且又是在市中心,很热闹的。” 听到黎恺臻这样自然地说起这话,男生又才反应过来,黎恺臻原本是属于徽封的,她熟悉这点并不奇怪,于是他又问着,“那姐姐你原来是在一中读书吗?” “不是。”黎恺臻摇头,“我在二中读的书。”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昨日。 “这样啊。”他垂眸,“久安这里的高中也很好的,搞不懂为什么要离开。” 他这话不像是自言自语,疑惑更多。他不解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也不理解黎恺臻为什么会从徽封来到这里。 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黎恺臻捏在手心里面的矿泉水瓶瓶身凝聚的水珠,滑落进指缝,有种粘腻的感觉,不太舒服。 她当然明白,人不是因为喜欢繁华处而往高处爬,就算是住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也偶尔会想念自己小城的青砖绿瓦吧?就像黎恺臻觉得自己之于久安格格不入,不过也只是因为她并非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罢了。 眼见这条街转眼要到街尾,男生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黎恺臻本来想揶揄他,你不是神气得很吗?不会自己猜啊?但又觉得自己这做法未免过于小孩子脾气,她便大方坦诚,“黎恺臻。” “我叫徐跃禾。”他一脸骄傲,“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不错,很好听。” “因为我爸爸从小就不在了,我是我妈妈抚养长大的。”他语气低沉了一点,“所以我也希望妈妈可以过得好,虽然我想待在这里,但是我也想好好陪在妈妈的身边。” 要得到一样,总要失去一样。 黎恺臻忽然有点明白这个小屁孩为什么会找上她了,大概是因为认同感吧?如果不是必须的理由,谁又会想着离开呢? “那就好好陪在你妈妈的身边,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想,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不知道徐跃禾妈妈再婚的男人如何,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家庭会给徐跃禾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认真说起来,他这个年纪,同当初的自己也差不多,而且实话说来,楚欲对她不错。 她正这么想着,街尾出现一个身影,与那个人影一同出现的还有她的声音,“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黎恺臻望过去,只见楚欲满脸不善,那架势,只差手里面拿着根竹条子了。 她经常看见楼下的吴大妈手里面拿着根条子满楼道地追着自己的孩子打,孩子嚎起来跟杀猪似的。而现在她居然产生了一种,待会儿要嚎的就要变成自己的错觉。 这就是年长者的压迫感吗? 她抖抖索索地在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确实关机了,估计是之前只顾着玩消消乐,忘记充电导致的。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黎恺臻从来不会在意手机到底有没有电。 徐跃禾记得之前对面的大姐姐来接过黎恺臻,但看面相两人又长得不像,因此猜不出来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过眼下气氛确实焦灼,与他的同学狗蛋逃学被老妈抓包拥有高度的适配感。 于是徐跃禾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一下,果断选择走为上计。 “那个,姐姐,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面衣服还没有收。我先走了,改天找你,请你吃饭。” 第8章 黎恺臻,“……” 等徐跃禾这小鬼头一溜烟跑了,这短短的一小截距离,顿时只剩下她和她。 黎恺臻不知道说什么,她从搬到久安,即使是上班了,也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去探望黎源只会在请假的时候,并且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放假不在,楚欲猜得出她去做什么了,但下班不按时回家却是第一次。 而这样的情况对于黎恺臻而言,也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两人沉默着走回家。 钥匙转动锁扣,门应声而开。以往回来,饭桌上楚欲都会给她留饭,今天却空空如也。只有一束插在玻璃杯里的玫瑰花,这花是楚欲带来家的第二朵。 但也已经开始呈现凋零的迹象了。 在酒店上班是不管饭的,因此黎恺臻每天晚饭都是下班了回家吃。现在她却不敢去翻冰箱。 楚欲一言不发,拿了块抹布擦拭着桌子。 黎恺臻就靠在墙边,背着手,抿着唇。 楚欲的房门是打开的,通着阳台的门也是打开的,因此下晚的穿堂风拂过来,空气好像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潮湿。 最终,在楚欲擦第三遍的时候,黎恺臻开口了,“我下次有事会先给你发消息的。” “你的自由。”楚欲终于收了抹布,走到流理台,开了水,哗啦啦地冲着。 就像是夏季的暴雨,淹没春潮,来得气势汹汹。 黎恺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手机关机了,又不会出什么事?你觉得我在这个破地方我能干什么啊?” 楚欲洗抹布的手一顿,“是啊,你开心就好。” 你的自由,你开心就好。 这两句话单一句造成的杀伤力已经足够大,更何况还是叠加在一起的。 “没必要吧?”黎恺臻眉头紧皱,“你又不是我的谁,管那么宽干什么?” 这话没过脑子,她因为楚欲的态度懊恼。黎恺臻本来就不愿意被人无端揶揄,唇舌之上更是不愿意落下风。但是才一出口,她只觉得后悔,却没有更好的补救措施,因此只好下意识垂着眼皮盯着地板。 楚欲看都不看她,“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黎恺臻一怔。 紧接着,楚欲将洗好的抹布搁在流理台上,关了水龙头,这场暴雨终于停歇。 可更为暗沉的阴云却聚集在黎恺臻的头顶,雨滴伴随着轰然炸响的雷电噼里啪啦地落在她的心头。 她死死抿着唇,牙齿咬着下颌内壁,一言不发地去了房间,关上房门。 · 翌日,天光将亮,黎恺臻就醒了。按道理来说,她上的是中班,一般都是自然睡到九点或者十点才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饿了肚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她今天醒得早。 外间一阵窸窸窣窣,这房间不隔音,一点动静都听得见。 她摸了手机看了看时间,楚欲是早上八点的班,再过一会儿就要走了。 黎恺臻想起昨晚的不愉快,她说话确实是有点过分,她甚至想过道歉。但楚欲在言语上的功夫显然胜过她一筹,不对,是很多筹。 要是她有本事,大可以直接摔门而出,这样也算是没有被楚欲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戳中。 但偏偏她没有本事,只能灰溜溜地往房间走,关门都是轻轻的,不敢发出声音。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尽量不去看墙角的霉斑。 可人就是这样,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在意的,往往又不受控制。她视线正要游移过去,外间响起敲门声。是敲她这房间门的。 “醒了吗?” 黎恺臻捏了捏被角,耳边是扇叶嗡嗡转动的声音。 她没应声,她不想说话,她还生气的。 “吃了饭再去上班,有你爱吃的蛋挞。” 黎恺臻闻言眼睛一亮,捏着被角的手收紧又慢慢松劲。 门外那些窸窣的声音慢慢消失,她知道楚欲出门了。 黎恺臻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心里面隐隐有扳回一城的想法。大人都是这样的。 道歉方式就是——吃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虎口脱险》——老狼。 灰色萨摩耶玩泥巴玩多了。 佳句赏析:她再次回到了多年前,那支险些烫到她手心的烟蒂,让她藏在胸腔里的心脏为之一震。 (哈哈哈,神特么佳句赏析,我只是很喜欢这一句而已_(:3」∠)_) 第4章 chapter4 其实黎恺臻并不十分喜爱蛋挞,甚至于对于甜食都吃得不多。 但从前在家中,阿姨总会贴心地准备好下午茶,精致的糕点摆在精美的瓷盘里面,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但不管是在从前生活中十分常见的布丁亦或者慕斯,对比蛋挞,都贵上太多了。 所以现在偶尔上街路过甜品店的时候,瞥一眼橱窗,她会特别注意价格,也会偶尔感叹,原来在以往她吃一口就发腻的班戟居然比蛋挞贵那么多? 相比较起来,蛋挞算性价比好的了。 如果身上有个十块八块的零钱,黎恺臻也喜欢买几个带回家,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就让楚欲误以为自己喜欢吃蛋挞了吧。 黎恺臻收拾好,坐在饭桌前,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白粥。之前桌上的玫瑰花已经不见了。 她想起昨天一直在抹桌子的楚欲,仔细复盘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归根结底,楚欲是出于好心,否则不可能看自己下班不回家,也打不通电话,就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找自己。 不对,黎恺臻越想越觉得过分的是自己。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希冀着楚欲给自己道歉,虽然楚欲今早上的做法,也确实算得上是变相地道歉。 但问题最大的,是她自己啊! 黎恺臻琢磨了一下,丢下勺子,跑到冰箱看了看——基本上都是空的。 现在由于要上班,除了晚饭都是固定在家里面吃的,早餐也可以在外面吃,虽然楚欲起早了也会准备。因此不需要在冰箱里面备很多的菜,都是买一顿就做一顿的。 黎恺臻关上冰箱门,那点凉气仿佛还停留在脸上。 距离发工资还有十多天呢,想吃顿好的都得犹豫一下。 黎恺臻本来是打算以最朴素的方式给楚欲道歉,毕竟吃饭了是大人的道歉方式,虽然她比楚欲小,但是她也是个大人啊。 只可惜黎恺臻厨艺实在是欠佳,更何况楼下的菜摊里面卖的菜,黎恺臻除了大白菜别的基本上都不认识,实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于是这个想法只好被暂时搁置了。 又过了三天,黎恺臻上着班,见没人,也没有线上订单,一边摸鱼看菜谱,一边打消消乐。 没办法,胜负欲就是这么强。 新的一关,她又打了三天还没有打过去。 然后,她又看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徐跃禾。 好啊,黎恺臻心想,你个没良心的小屁孩还敢出现在我的眼前?! 但她还是和他打招呼,“有事就好好说,别像个踩点似的。” 徐跃禾走进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再过两天就要走了,特意来找你。” 第9章 “……”黎恺臻想起之前就是因为这家伙害得自己和楚欲闹不愉快,当下警觉,“别说又要请我吃饭,我不吃。” “唔……”徐跃禾思索了一下,“该不会你上次被你姐打了吧?” 黎恺臻不由得失声,“我姐?” 什么我姐啊?那是我……后妈! 她仿若一口老血哽在心头上不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从根本上,这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难道不是吗?”徐跃禾犹豫道,“虽然你俩是长得不太像,但不也还有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的情况的吗?那个大姐姐大晚上还出来找你,不是你家人那是谁啊?” 而且看那个情况,很明显就是家人啊。徐跃禾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测。 黎恺臻简直不想说话,虽说楚欲大她还没有一轮,但实际上按照关系,辈分就是这样摆着的。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楚欲长得好看显年轻咯。因此她也懒得反驳。 “什么跟什么啊,她没打我,也不会打我的。” “那你姐姐很疼你哦,就像我妈妈一样,我小的时候跑同学家玩得晚了,她也会来找我。但是她也不打我,特别给我面子,我同学都可羡慕我了。” 然而黎恺臻并不想听他闲话家常,等手机上消消乐的最后一步结束,并没有通关,她才点了个头,淡声,“这样啊。” 徐跃禾估计也是看出黎恺臻不想搭理自己,又说道,“姐姐你最近可以休假吗?” 虽然刚刚小屁孩说了自己过几天就要走了,但也搞不清是不是有什么幺蛾子,黎恺臻直接果断,“没有,一直要上班,到月底才能休假。” 实际上每个星期都是可以休息一天的。 “哦。”徐跃禾面露失望,“我不是答应过请你吃饭嘛。” “不用了,你有钱你留着自己花吧。你有这个钱,还不如去请你奶奶吃点好吃的,毕竟你不是说你花了好多的功夫才让你妈妈同意你回来陪奶奶嘛。” 提到这个,徐跃禾垂着眼睛,有点可怜的样子,“奶奶牙齿都掉光了,好多东西都不能吃,我本来还想熬点好吃的粥给奶奶的。但是待在伯父家里面,都嫌我碍手碍脚的,感觉直接买又没什么意思,但是我也怕我做得不好吃。而且之前妈妈还没有找到叔叔的时候,因为在徽封工作,偶尔回来了会带一家叫什么……”他仔细想了想,但是没能想起来,“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很好吃的一家糕点,也不是特别的腻,也不粘牙,我奶奶可喜欢吃了。” 吃的? 如果说起糕点铺、甜品店这些,弄不好还是全国连锁的,但也有小地方没有,只有大城市才有的情况,所以徐跃禾这个情况,黎恺臻还真的想不起到底徽封有什么特别出名或者好吃的甜品店。 “嗯……”她思索了一下,“那你记得包装吗?” 徐跃禾摇摇头。 既然是这样的话,黎恺臻就爱莫能助了。 而且她也不了解这些,因为有些老人可能患有糖尿病或者三高什么的,她不可能会随便推荐的。 “那你可以给你奶奶熬点粥啊,就算是在伯父家也没关系的,这种很简单的,你尽孝道,大人会体谅的。” 徐跃禾默默点头,感觉鼻子有点酸。 其实他最开始找上黎恺臻,确实只是因为知道她是徽封的。他妈妈再婚的男人有个女儿,算得上他的姐姐,大小姐脾气厉害得很,这也就罢了,他还听到那大小姐说自己妈妈的坏话,还连带贬低了一下他和自己的妈妈都是从小地方出来攀高枝的。 徐跃禾忍不住和她吵了一架,结果妈妈不但没有偏袒自己,还说他待不了,就回久安去。 徐跃禾本来就想念自己的奶奶,一气之下趁着自己的转学手续还没有办妥,不用去学校,就跑回了久安。 所以那天才会在回久安的高铁上遇到黎恺臻。 虽然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第一眼见到黎恺臻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惊讶了一下,比他那个什么姐好太多了。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 当然,徐跃禾没有想太多。 后来因为母亲一言不发就再婚,伯父一家似乎心里面有些吃味。徐跃禾待着不自在,订了酒店,结果谁知道居然是黎恺臻在酒店里面当前台。 虽然徐跃禾也知道地域黑不好,但是因为自己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的原因,他对于徽封人的观感潜意识并不太好,因此对于黎恺臻,下意识也带了点调侃意味。 只是后来短暂接触了一下,听到这人对于他的境况表示理解,并且还夸赞了一下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切实觉得地域黑果然不好。 而且看黎恺臻的这情况,到底是如何,多多少少可以猜出一点。 但很明显的是,或许黎恺臻身上确实是有大小姐的骄矜脾气,可她心性终归是好的。就像是现在这情况,虽然没有什么心思,但是说到要紧的时候,她也会安静地听着,并且给出意见。 有时候,还真的是人比人,才能看出气死人这一面来。 “这主意确实是不错,但估计是没有什么机会了。”他马上也要走了,就算还有时日,也不好在伯父家里面折腾。 黎恺臻仔细想了想这小屁孩的情况,确实弄这些搞不好在大人眼里还觉得花里胡哨的。 那她又何尝不是呢? 明明想给楚欲做顿饭吃的,结果看个菜谱也没办法实操,纸上谈兵也不见得多厉害。 “没事的。”黎恺臻劝慰他,“那就放假了再回来,正好你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给你奶奶带她喜欢吃的。” “那就是不知道下次回来姐姐你还在不在了。”徐跃禾叹了口气,“不过你既然不跟我吃饭的话,要不然我请你吃糖葫芦怎么样?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吃这个,我知道沿河路那边有家糖葫芦特别好吃。” 徐跃禾毕竟真的是在久安土生土长的,自然知道哪里的东西好。 “不用了。”黎恺臻还是拒绝,也不解,“你干嘛非得对一个都不熟的人执着这个呢?” “也不算吧,交朋友不都是应该请吃饭吗?”徐跃禾说起这话倒是挺人小鬼大的,他嘻嘻笑着,“不过上次是我考虑不周到,你是住在青岭那边的老楼是吧?” “嗯。”黎恺臻点头。 “其实近几年都好一点了,也修了路。你是不知道,我们小的时候,据说那边的老楼里面好像来了个什么变态,专门趁晚上去跟踪小姑娘。我妈小时候老是拿这个吓唬我,我还给我妈顶嘴,说我是男的,我根本就不怕……”徐跃禾说着说着发现黎恺臻脸色有点难看,瞬间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引人遐想的,顿时话锋一转,“但是你放心,后来听说那人好像是被抓了,反正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都挺安全的。” 其实黎恺臻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但是现在听到徐跃禾这样说,顿时有些警觉。 虽然从酒店到可以坐公交车这一段路到晚上都还是有店铺开着的,也有逛夜市的行人,所以下班即使是走路过去她也不会觉得什么。而到了大路上,坐公交车回到筒子楼那里,大概需要十多二十分钟。可问题是,从下车到筒子楼的那一小段路,除了隔了十几米才能见到的一盏路灯,就再也没有别的人家户了。而且她那天去徽封探望黎源,回来的时候是正好巧合碰到了那菜摊的阿姨没走,往常那个点,早就没有人的。 第10章 女孩子思维容易发散,这么一联系,她只感觉毛骨悚然。 可能是见黎恺臻的神色真的有点慌张,徐跃禾也急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他原意只是想表达当时自己晚上来找黎恺臻吃饭不好,毕竟可能回去晚了家里面会担心。但谁知一说起来反倒是把重点给忘记了。 “对不起姐姐。”徐跃禾道歉,“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让你害怕的。” 黎恺臻吸一口气,暗想其实如果不是这小屁孩说了这话,她还不是照常上下班,本来就没有什么嘛。她捏着手机的手微微松了点劲,打圆场,“没事,我也不吃什么糖葫芦。你要是真有心,下次从徽封回来,给我带一点那个你说的什么好吃的糕点吧。” 饶是徐跃禾再没有眼力见,也看得出黎恺臻是在打发自己了,他只好不舍地挥挥手,“好吧,那姐姐再见,我下次回久安一定给你带。” 黎恺臻看着他在临近下晚的薄暮中跑出酒店大门口,然后消失在了转角。 她看着手机上再来一次的游戏提示信息,索性直接手一划,回到主屏幕,望着空气出神。 从刚刚的恐怖专场挣脱出来,她才开始细想,也许徐跃禾只是无心一说,但对于现在的黎恺臻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天堑。 徐跃禾可以轻易地从徽封回到久安,但是她却不行。 徐跃禾说着再次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好吃的,这根本不重要,黎恺臻也不关心这些,她只觉得这仿佛要将她永远钉在这个小城一样。 一瞬间,她突然很想换一个工作,哪怕是在徽封的流水线也行,起码……是在徽封。 而不是在久安,她不想困在此地。 · 翌日。 黎恺臻睡到自然醒,摸过手机一看,早十点。 她确实骗了徐跃禾这个小屁孩,她不仅可以休假,而且就是今天休。 黎恺臻读高中的时候,学校到了高三,要上三节晚自习,天天早上六点半就得起床,觉根本就睡不够。那会儿她还信誓旦旦地说,等以后上了大学,她一定要好好地睡个够。 也因为这样,确定在没有必须起床上学亦或者上班的前提下,她是真的十分喜爱赖床。 但在这里却不行,她害怕自己瘫久了又忍不住去看墙角的霉斑。 黎恺臻翻身起床,还特别灵性地拍了拍那个小风扇。 她出了房间门,才看到桌子上空空如也。 难道今天楚欲不给她准备早餐吗? 正这么想着,往楚欲房门一转头,正好看见了正在扎头发的楚欲。 楚欲自然听得到动静,但完全没有注意她,依旧自顾地扎着自己的头发。而作为看客的黎恺臻却愣了愣,不由得倚靠在墙面。 那墙壁才触碰上去的触感有一瞬间的冰冷,但黎恺臻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一样,目光始终定格在楚欲的身上。 房间狭小,身后是简单的单人床,而房间里面连接着天台的透明玻璃门连同窗帘被打开,早晨算不上刺眼的阳光倾洒下来,混合着光尘,洋洋洒洒地沥透在楚欲的身上,就连发丝都好像浸在光里。而这个画面,又正好被楚欲的房间门给定格在一个框里面。 黎恺臻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楚欲的时候,是在黎家的大门口,别墅门庭高大,而楚欲就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仿佛和周遭的一切都融在了一起。 而现在也是这样的。 一种朦胧又温暖的场景。 像是会在她梦里面出现的画面一样。 不管是深宅大院端庄又典雅的女主人;还是小城老楼内经由一盏发黄的灯,将曼妙身影探照在窗口的女人。楚欲似乎在什么场合都能将自己变得像是天生就属于这个地方一样。 她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楚欲会喜欢画画了,画画这项艺术的魅力不就是为了能够留下这样的一刻吗? 楚欲扎好头发,转头看她,有些疑惑,“你没事做吗?” 不知道为什么,黎恺臻心情莫名有些好,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当然没事做啊,今天我休息。” 那你呢? 黎恺臻本来也应该反问一句这个,但是毕竟谁让楚欲算是她的大人呢。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她懒洋洋地去洗漱完,正打算问楚欲早餐吃什么?反正看楚欲这个架势,估计多半也是不上班的节奏。 那还真的是巧了,休息都撞一块儿了。 “没事做就跟我逛菜市场去。”楚欲走到外间挂衣服的架子旁,随手拎了件黑色的薄外套给自己披上。 黎恺臻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什么什么?”楚欲不急不缓地说道,“不然你天天抱着菜谱看什么?” “……”黎恺臻心想,原来我动作那么明显的吗?这都被发现了? “走吧,去换衣服。”这下轮到楚欲好整以暇了。 然而黎恺臻有些别扭,毕竟她原本是打算做菜给楚欲吃的,怎么现在变成了她自己嘴馋的意味了? “怎么?”楚欲双手抱胸,“不想去吗?” 黎恺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楚欲眉头轻微一挑,转身往门口走,“好吧,那你看家吧,我待会儿给你带早餐回来。” 她心里面默数——三、二、一。 黎恺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了,是了,你等我一下嘛。” 楚欲停下了步子,一手掌着门把手,没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翘。 第5章 chapter5 楚欲买得有一辆小电动车,平日的时候就放在楼下的小卖铺前面的停车位里面。久安毕竟是一座小城,像是电动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当地的人几乎是人手一辆。 黎恺臻刚搬来的时候,成日成日的都是窝在房间里面,也不出门,因此自然就没有打算买一辆小电动车的想法。后来工作了,由于上班的地方可以直接等公交车过去,虽然还是要走一段路,但是也花不了多大的功夫,所以就也一直都没有买。 她自己想出门的时候,也不会骑这辆小电动车,倒不是楚欲不给她开,完全就是黎恺臻自己不想骑罢了。 黎恺臻十分着重地在意自己的装扮亦或者是在周围人眼里的自己。 其实当时在徐跃禾那小屁孩一口笃定黎恺臻不是久安本地人的时候,她心里面是觉得雀跃的。 她现在在久安,将这里当成容身之所,但是黎恺臻却并不想变成久安的人,她并不想被这座小城给同化。她一开始就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 所以很多时候,她也确实是理解不了楚欲身上那种无论处在什么地方都能将自己融入的自然感。当然,她也不想理解。 黎恺臻还是第一次坐电动车,不过黎恺臻心想,这应该和自行车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久安地方小,不是走中央路,甚至都不用担心会被查。但楚欲还是给黎恺臻准备了一个新的头盔的。上面居然还有粉色的动漫贴纸。 黎恺臻接过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面腹诽,这是拿她当小孩子看吗? 然而坐的时候,黎恺臻却有些犯难。这个电动车有点小,车尾又还有个小小的储物匣,因此堪堪只能容纳两个人。而虽然说她和楚欲确实是正好两个人,但平日里她和楚欲并没有如何亲密地接触,这让黎恺臻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11章 楚欲捏着车把手的时候,看到还在旁边掂量手里面头盔的黎恺臻,叫她,“还发什么呆呢,或者是,你想来开啊?” 很明显,黎恺臻当然不想。 但好在黎恺臻和楚欲两个人都是属于身形偏瘦的体质,黎恺臻还一直往后仰着,因此竟然还在两个人的中间留下了一点缝隙,不至于完全贴合在一起。 楚欲也没有在意,只是开得慢了一点,免得黎恺臻坐不稳。 黎恺臻没在久安怎么逛过,对于当地的生鲜菜市场也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但是从来没有仔细留心过。 包括上下班路途也是,那短短的车程,她要不是戴着耳机听歌,就是眼神虚浮在空中发呆。 她从来没有观察过这座小城的构造,也没有驻足为沿街的建筑出过神。 而现在,她坐在这辆小小的电动车上,不得已视线望向两边,而那虽然比不上徽封繁华但是也热闹自得的小城街道从她的眼前掠过,单单只是随意摆在店门口的水果仿佛在觑见燥热的空气中氤氲着香味。 黎恺臻噘嘴吹了吹自己的额发,突然之间有点想吃西瓜。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是由一条不规则的石板铺成的小路进去的。楚欲在外面把电动车停好,黎恺臻就跟在她的身后走。 楚欲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久安本地的人,自然是熟门熟路。 黎恺臻只看见她熟稔地和卖菜蔬的阿姨们交流着,时不时分给她一个眼神,以确保黎恺臻确实是好好地跟在自己的身边。 黎恺臻撇嘴,感觉楚欲确实是把自己当小孩子。 她视线一转看到了街边的水果店,西瓜的价格有些许贵,毕竟不是应季水果,贵点也正常。 放在以往,黎恺臻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现下不行。 于是她只好又装作不经意间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然而黎恺臻没有意识到自己盯着水果店看的动作完全落在楚欲的眼里。 但楚欲也看得出神,以至于都已经移开了视线的黎恺臻又反应了过来,她感受到这股视线,于是顺势撞上楚欲的眼睛。 黎恺臻没说话,只是歪了歪脑袋,意欲——你看我做什么? 然而楚欲丝毫也不心虚,“看你是不是眼珠子都要掉到别人店里去了。” 黎恺臻反问,“那你都看见了,能给我买?” “不买。”楚欲扭开自己的视线,懒洋洋地,“要吃你自己买去。” · 然而事实证明楚欲只是说的玩笑话,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妥协,并给黎恺臻买了一整个大西瓜,还不忘告诫她,“西瓜开了最好不要隔夜,你不赶紧吃完。” 黎恺臻一边拎着那个重重的西瓜,一边坐上后座,心想,我不信你自己不吃。 本来之前说好的是买黎恺臻想吃的,毕竟楚欲是看见她天天看菜谱,心里面还想着说不定是这丫头自己有什么想吃的。但逛菜市场的时候,倒是也没有见黎恺臻说自己想吃什么,就只知道盯着西瓜看了。于是楚欲只好自己挑,挑一个问一个,黎恺臻就嘴上敷衍,行行行,好好好,就这个,这个也可以。 着实让人有些无语凝噎。 楚欲说了让黎恺臻把西瓜放在电动车脚踏板的地方,但是黎恺臻不愿意,她怕放不稳让西瓜滚出去了,非得要自己抱着。 于是那西瓜就硌着黎恺臻的肚子,顺带硌着楚欲的背,致使两人一路无话。 终于是到了地方,楚欲去安置电动车,黎恺臻抱着自己的宝贝西瓜和看着楚欲放在脚边的一堆菜等着。等两人分工好,拎着菜回家的时候,楚欲才开口,“怎么去了也不挑一下自己喜欢吃的?你别告诉我你天天研究菜谱,菜谱里面说的是怎么摆果盘?” 黎恺臻抿了抿唇,她才不想说自己的初心其实是为了给楚欲做吃的。 黎恺臻有点倔强,“就算是摆果盘,就买个西瓜也不够啊。” 楚欲一边转动锁扣,一边嗤笑了一声。 黎恺臻耸了耸鼻子,心想自己不要跟这个老女人一般见识。虽然楚欲看起来倒是不老,但黎恺臻生楚欲气的时候,就喜欢叫她老女人。 当然了,她也只敢在心里面叫。 而且等放下了西瓜回到房间后,黎恺臻觉得小腿有些瘙痒,仔细一看,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蚊子咬了一个包,她抓了几把,有些泛红。虽然自从来到久安后她就知道这个地方一过了冬日,空气里面就开始直接燥热起来,仿佛是自动跳过了春日的滋润一般。但是黎恺臻怎么也没有料到居然在临近三月就已经出现了蚊子这种让人讨厌的生物。 她出了房间门,在外间的杂物架上翻了瓶花露水,倒了一点抹在被叮的位置,才算是缓解了一点。 涂好花露水,她闻着氤氲在空气中那股有点浓重的味道,没有来的烦闷涌上心头。 黎恺臻随手拖了一张塑料凳子坐下,盯着自己的脚踝发愣,直到从房间走出来的楚欲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楚欲问她,“怎么?被虫子咬了?” 隔得那么远,楚欲肯定看不见黎恺臻被咬的小包,兴许是闻到了空气中的花露水味道。 黎恺臻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脚尖,半晌才自言自语似地,“谁能知道现在这个时节就有蚊子了?” 楚欲应该是没有听到,打开冰箱,问她,“我要做饭了,你不切你自己的西瓜吃吗?” “哦,好的,我马上切。”黎恺臻站起身,拿了一把楚欲平时做菜不怎么会用的小刀,拎着西瓜去平时吃饭用的桌上切西瓜,这样也就不会耽误到楚欲了。 黎恺臻以往的时候吃西瓜这种水果都是吃的那种切好的,整齐的小块小块地摆放在透明玻璃盘子里面的,还放着精致的小叉子。但是现在她突然很想试一试直接抱着一大半西瓜就用勺子挖着吃。 为什么是一半,因为另一半肯定是要留给楚欲的啊。 楚欲好像是在炸丸子,油锅里面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黎恺臻突然发自内心地觉得做菜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楚欲捞出丸子,侧头一看,瞥见正抱着西瓜的黎恺臻,看见她那个嘴巴都鼓起来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太阳底下翻着肚皮得到餍足的小猫咪一样。 楚欲本来想让黎恺臻剥一剥豌豆,等她走近,鼻尖嗅到了一丝西瓜的清甜,微微有些晃神。 她有些没太反应过来,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黎恺臻仰头看她,“要剥豌豆吗?你放着吧,我来剥。呐,给你留的西瓜。”说着,她将那剩下的一半西瓜以及一个新的勺子都给楚欲递了过去。 楚欲坐下,也没吃,自顾地剥着豌豆,因为关了火,那锅里冒着的油渐渐没了动静,一切都好像慢慢安静下来,除了外间偶尔穿堂而过的风声。 黎恺臻因为在挖边缘的瓜肉,手上有些使劲,微微吐了一点舌尖,浅浅的,牙关轻轻咬着。 楚欲被她这动作逗笑了,不由得问她,“怎么?你很喜欢吃西瓜?” 其实谈不上什么喜欢,但黎恺臻只说,“还行吧。” 第12章 “久安出去不远,有一个地方,那儿有成片的瓜田,到了时节,有瓜农会专门开放,让来附近旅游的游客去自己摘西瓜吃,要不要到时候带你去看看?而且那儿除了成片的农田,就是连绵的山野,放眼望去,好看得要命。” 黎恺臻手上动作一顿。 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如果是真的按照西瓜成熟的时节来算,最早也就是五月份左右,那也快了。 但即使是快了,这对于黎恺臻而言,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即使从楚欲的口中得知那里很好看,但黎恺臻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默了半晌,挖了满满一勺的瓜肉塞进嘴里,含糊着,“好啊。” 反正到时候楚欲自己肯定也不一定能记得。 · 距离吃瓜日又过了三天,这天楚欲回家的时候,手里面拿了一个唱片机,有些高兴地让黎恺臻看看。 黎恺臻还记得这玩意儿在南锦的家中也有一个,只是比起眼前的这个,自然是要高档很多,毕竟这东西对于不懂行的人来说,充其量也不过就是附庸风雅。 黎恺臻当然不敢自诩风雅,就算是以往家里面有,她也不曾仔细研究过。 这会儿拿着楚欲这个看了看,说着,“这个好像是黑胶的吧?没有唱片也放不了啊。” 楚欲眼底有些失望,“这样啊。” 而且说实话,留声机倒是好搞定,特定的黑胶唱片才真的是有价无市。 当然了,就算是普通的黑胶唱片,现在楚欲也是没有的。 于是这个不知道楚欲从什么地方淘来的唱片机又只好放在角落里面,落了灰。 这日黎恺臻下了班,才刚刚走到筒子楼,就下起了雨,并且上楼的时候,能从走廊看到雨越下越大。她心里面隐隐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好,走到了筒子楼这雨才开始下起来,不然她非得成落汤鸡不可。 黎恺臻走到自家门口,试探性地转了转门把手——楚欲下班比她早,而且不出意外都是在家的,所以黎恺臻经常会不带钥匙。自从上次被楚欲又说了之后,她每次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钥匙,哪怕是知道即使下班后楚欲都会在家,但她也会带着。 果然,扭动了一下,门把手转动了。 然而黎恺臻接下来却有些微微愣住了。 房间里面似乎……有歌声? 或许是因为外面在下雨的关系,她这开门的动作完全没有被人发觉。 黎恺臻听不太清,不知道这歌是什么,她有些好奇地透过楚欲虚掩的门缝往里看,却只听那音乐到了尾声,然后切歌。 这次的是一首纯音乐了。 黎恺臻只觉得耳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放歌的人正在阳台晒着衣服。 虽然外面在下雨,但其实雨丝倒不会飘进来,而且这种潮湿天气,如果洗了衣服不晒在外面,反而会被染上一种霉味。 音乐趋近高潮,黎恺臻听出来了,这首歌是一首十分经典的探戈舞曲——《porunacabeza》 于是她看见楚欲在一边是喧闹淅沥的雨声一边是悠扬的大提琴声中,踮起自己的脚尖,在那些还微微濡湿的衣服间穿梭来去,她裸露在外的手臂擦过那些衣袖的时候,就像是深海中人鱼的尾鳍,快速又耀眼地划过。 黎恺臻没有想过走开了,她倚靠在墙壁上,眯起眼梢。 这是远比那日她看见楚欲在光影中扎着头发还要更为……漂亮的场景。 -------------------- 作者有话要说: 《porunacabeza》中文译名有《一步之遥》 《闻香识女人》中的插曲。 这首经典的探戈舞曲是很多电影中的插曲,但因为我就是看《闻香识女人》了解到这首探戈舞曲的,因此这里只提及这个。 第6章 chapter6 意识到自己再看下去就有种莫名的窥伺感的黎恺臻给自己补救,在音乐的尾声中装作才回家的样子,“你洗衣服啊?” 楚欲听到这话,手里面拿着正打算晾的最后一件衣服和黎恺臻大眼瞪小眼。 嗯,挺好的,和在火车上采访乘客有没有买到车票有异曲同工之妙。 晚上吃饭的时候,黎恺臻放着电视当背景音,一边听电视里面的新闻报道,一边夹着菜,十分心不在焉。 她明天就得返校了。 黎恺臻夹着的青菜从筷子上面滑落,又掉回碗里面,她自己没注意,视线一转,看到楚欲放在桌子一角的向日葵。 楚欲还是偶尔会拿花回家,大多数时候都是玫瑰。 这支向日葵也快要蔫了,花瓣已经开始呈现失去水分而枯萎的趋势,估计再过两天就得彻底报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黎恺臻盯着那向日葵,莫名就想起从前家中客厅的地板花纹,也是如这向日葵花芯一样的颜色,棕调又带着一点金黄。而顶上的吊灯光线明亮又华丽。要是楚欲踩着那地砖跳舞肯定很漂亮。 黎恺臻几乎能想象得到楚欲穿着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一下接着一下地落在她的耳廓。 楚欲拎着裙摆,裙边如花一般绽开。 “发什么呆呢?吃饭不好好吃?”楚欲已经吃完了,放下碗筷见黎恺臻还抬着半碗饭出神,不由得出声提醒她。 黎恺臻,“……” 她赶忙往自己的嘴里面扒拉了几口饭。 楚欲莫名其妙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开始清洗流理台。 黎恺臻放下扒饭的速度,盯着楚欲的背影看。真奇怪,她以前对于楚欲一直都是抱着一种如果不是她长得漂亮,是根本不可能和自己老爹在一起的心思的。这是人性很常见的通病,黎恺臻避免不了的也会这样想。 但是仔细想想,楚欲虽然只是读到了高中,可是她会画画,虽然不是十分专业的水平,但也足够让黎恺臻这个业余的刮目相看了。 而且她还会跳舞。 好吧,这个不算,毕竟楚欲也只是随便转了转。 可是看着就是好看啊。 黎恺臻不得不承认,她在对楚欲抱有偏见的情况下,也依旧得打心底地认为这个女人是随便扭一扭腰肢就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地步。 楚欲清理好了一回头,黎恺臻又开始发呆。 楚欲顺着黎恺臻发呆的视线一瞥,“都要枯了,你还没有看够,这么喜欢向日葵吗?” 黎恺臻回过神来,她知道楚欲误会了,于是只好顺着楚欲的话往下说,“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花,我只是格外喜欢这个罢了。” 楚欲小声地念了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一晚上都在盯着看。 楚欲进房间前交代了一句,“吃完把碗给洗了。” 什么嘛? 黎恺臻撇撇嘴,楚欲根本一点都不好看。 当晚,黎恺臻收拾好之后,回到房间,枕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看见那小风扇的扇叶在眼底转动着,接着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她做了个梦,梦里面回到了当年第一次见到楚欲的时候。 黎恺臻看见楚欲穿着黑色的丝绒长裙站在高大的门庭前,接着拎着裙摆微微屈膝,那是个礼貌邀请人的姿势。 第13章 她看见自己将手放在楚欲的手里,由着这个女人牵着自己,一路到达前厅,接着在悠扬的舞曲里面,旋转、展臂…… 黎恺臻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估计是疯了。 她摸出手机一看,不过才凌晨两点。 睡不着了。 黎恺臻无聊地翻着朋友圈,确实无聊。 以前认识的人,发的东西在以往的她看来都是稀松平常的,但现在却是黎恺臻如何也够不到的纸醉金迷。 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无聊。 刷着刷着,鬼使神差的,黎恺臻找到了楚欲的头像,然后翻进了楚欲的朋友圈。 楚欲的朋友圈和她这个人大相径庭,不过就是寥寥几条,基本上算得上空白,而且也全部都是发的一些风景照,甚至都懒得配文,都是发一些小表情。 真不像她。 黎恺臻觉得有些反差。 看着她的第一条朋友圈,黎恺臻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楚欲当时在南锦的别墅后院花圃里面画的铃兰。 ……黎恺臻又想起楚欲那条红色的裙子以及涂着同色指甲油的脚趾。 本来已经渐渐袭来的那点困意消失得一干二净,黎恺臻想得出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给点了个赞。 黎恺臻,“……” 朋友圈点赞了取消对方还能收到提示吗? 算了,纠结了十多分钟,黎恺臻选择放弃,她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大半夜翻人朋友圈还给点了个赞,这事情怎么说也不合理吧? 黎恺臻觉得自己要不然还是不告诉楚欲,直接去学校算了,也免得尴尬。 于是黎恺臻在她能想到的一百种补救方法中,终于朦胧睡了过去。 · 上午十点半,黎恺臻醒过来,头有些发疼,应该是凌晨那会儿不睡觉导致的。 黎恺臻躺在床上一边缓着,思索这会儿楚欲应该已经离开去上班了。 这样也好,她去学校的事情发消息说一声就行了。 早上吃着楚欲准备的早餐的时候,黎恺臻给楚欲发了自己要去学校的消息,楚欲回了她一个,【好。】 真冷淡。 吃完收拾好,黎恺臻翻出行李箱,其实她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可以带,这次去学校也就待个十多天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不是去看望黎源的地方,她可以拿着正当的理由离开久安,去往徽封,但黎恺臻就是高兴不起来。 她登上高铁,破天荒地打开了班级的交流群之后,才总算是知道自己心里面那股烦躁是因为什么了。 开学要缴学费。 虽然也不过就是几千块钱而已。 几千…… 是啊,就几千,但是这几千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可能是她一个多月的工资,可能供她和楚欲在久安这里生活好几个月。 因为黎源的缘故,法院强制执行每个月必须给受害人家属提供一定金额的补偿,如果这笔钱拿不出来,那么将有可能算上之前连带责任制的关系直接变成失信执行人。 光是每个月打钱给对方就已经让黎恺臻头疼了,黎恺臻现如今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钱。 下了高铁,黎恺臻拎着行李箱挤在拥挤的人潮中出了站。 她站在高铁站偌大的广场中,看着不远处的繁华都市,第一次产生了一点怅然。 黎恺臻曾以为自己不过只是待在久安暂时得以安身,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那个小地方,总有一天会拥有再次踏足这片土地的勇气。 可是现在,她深感怀疑。 甚至于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立刻提着行李箱踏上返程的路。 可是她又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属于久安。 原来是这样…… 黎恺臻瞧着那高耸的电视塔亮起来的灯光,才算是明白了,此时此刻,她没有任何归属。 · 黎恺臻是最后一个到寝室的,寝室是四人间,其中一个还要考研,回来得更早。 大四忙着实习,室友们也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甚至有时候吃饭都是各吃各的。 黎恺臻打了声招呼将床铺收拾好就躺在床上开始发呆了。 学费她凑一凑倒是拿得出来,可是接下来的生活费还包括之后出去找工作的花销,什么都是需要钱。 她越发烦躁,一下子坐起身来,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了对面室友挂在床沿栏杆上的包。 包? 黎恺臻想起来了。 她对于这些名牌包并不是太感兴趣,但在黎家还如日中天的时候,她过生日黎源有个做生意的伙伴送了她一个包。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算是二手的,应该也能卖点钱。 不感兴趣不代表不知道行价。 那时候的黎恺臻相比较包,她更喜欢买各式各样的口红。 现在想起来,她又多少觉得有些后悔。 当时身边有不过仅仅只是几面之缘的人,谈及爱好,最喜欢的就是收藏名表。用那人的话说,就算是有一天家道中落,哪怕是卖表也能足够生活了。 只可惜当时的黎恺臻只是听过就算了,远远没有这个意识。 当然,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只是……那个包现在在别人的手里。 黎恺臻记得她为了凑学分参加了学校的摄影社,被同社的一个姑娘借走了,黎恺臻当时那般身家,自然不在意这些。再到后来家里面出了事情,被扰得自顾不暇,这件事也理所当然地被抛到了脑后。 黎恺臻恍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翻找联系人。 这手机也用了挺久了的,出了事之后,出了新款她也没有换。 也幸好是这样。 黎恺臻同那借包的女生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以至于聊天记录都是一直停留在上次借包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包就是她的,她要回也是属于理所应当。 但这个时候,黎恺臻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种十分尴尬的窘境。 她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打出:【你好。】 然而黎恺臻收到的只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她被对方拉黑了。 第7章 chapter7 拉黑不是删除,黎恺臻没办法再次添加好友。 她原本觉得莫名其妙的窘迫心情一下子被陡然升起的恼火给代替。 室友陆陆续续出门吃晚饭,顺道询问了一下黎恺臻要不要一起去?或者需不需要帮她带一份?黎恺臻礼貌回绝了。 除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她一天也没有怎么好好吃东西了,确实也饿了,但是现在没有什么胃口。 她记得行李箱里面好像是塞得有一袋小面包。 黎恺臻下床翻行李箱,果然翻出了小面包,她拿了一个,撕开包装袋,一边往嘴里塞,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思考着自己和那个同社的女生有没有共同的好友。 她和那个借包包的女生交集确实不多。 保不齐其他有交集的也可能会像那女生一样,将她给拉黑或者是删除。 虽然说不管是身处什么圈子,都会有各自的交际圈。但黎恺臻以前还小,心思没有放在这上面,她不是太在意黎源在生意场上到底和什么人熟识,也不在乎自己身边的在当时所谓的朋友到底和自己是不是处在同一层面。 第14章 高中的朋友倒是还有那么一两个说得上话的,但自从大学分别,也就偶尔联系,算不上知心。 再到后来家里面出事,别人不问,黎恺臻自然也没有什么必要去挨着知会。 大学认识的更不用提及,多数不过只是点头之交。如果是听到了她的事情将她删除,唯恐避之不及,这在黎恺臻看来,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但她想不明白。 凭什么那个女的要把她拉黑?! 要是放在以前,黎恺臻可能压根不会记起自己还有一个包被人给借走了。 但是现在不行了。 早在她甚至连逛菜市场看到一个西瓜都会因为不是应季价格偏贵而犹豫许久的时候,有些事情潜移默化之间早就改变了。 那些在她嘴里不知道被咀嚼了多少次,但依旧难以下咽的面包终于被她咽下,却仿佛是哽在了喉头,黎恺臻拼命吞下,接着翻开了社团的交流群,选择了一个女生,添加对方为好友。 等了十多分钟不见对方同意,黎恺臻又选择了另一个。 终于手机震动了一下,对方同意了。 黎恺臻并没有透露自己把包借出去的事情,只是说了找一个名叫张佳慧的女生有事情。 对方也没有追问什么,把张佳慧的系别班级说了声,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知道这个就够了。 黎恺臻礼貌道谢,然后跑去学校群里面找了这个班的女生问了问张佳慧的寝室。 黎恺臻的运气不错,有个女生正好和张佳慧是一个寝室的。 两人加上了好友。 对方告诉她,寝室楼是在二栋,让黎恺臻方便的话可以过来,自己带着她去寝室找人,这会儿张佳慧应该就在寝室。 黎恺臻寝室是在一栋。 看着这条消息,黎恺臻那颗悬着的心脏总算是慢慢镇定下来。 理亏的人总不是她,她只是拿回自己应有的。 到地方的时候,黎恺臻还等了一会儿。 对方来了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也没多问什么了,带着黎恺臻去寝室的路上也只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平常上课,实习期怎么过渡的事情。 到寝室后,那人指了指靠窗右边的一个床位,由于是拉了帘子的,看不见人,她叫了一声,“佳慧有人找你。” 黎恺臻吊了口气在嗓子眼,然后抬眼看过去,窸窸窣窣一阵,帘子被掀开,那人视线一扫,凝在黎恺臻脸上的时候,脸色陡然僵硬了一下。 想也不用想,张佳慧肯定是知道黎恺臻为什么来的。 黎恺臻也没有客气,直奔主题,“我有事情找你,但是你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上。” 对方舌头打结,“什……什么事啊?” 寝室里面加上刚刚带路的,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此时正在敲着键盘,虽然声音没有停,但明显速度慢了许多,应该是被这动静给吸引到了。 黎恺臻还算委婉,“就我和你有关的事。” “哦……”张佳慧心知肚明,顿了顿说,“好吧,那有什么事情微信说吧,我给你发消息。” 黎恺臻虽然一点也不怀疑张佳慧这人将她拉黑到底是不是无心之失,但是也不想真的直截了当到当着她室友的面说什么你借了我的包一直不还我这样的话。听到对方这样说,就点了个头,打算走了。 出门的时候,她对来接的那女生笑了笑,那女生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着聊天页面,那是示意有事可以继续联系。 然而黎恺臻才刚刚出去,都还没来得及带上门,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女生就问着,“佳慧,这人谁啊,找你什么事?” 黎恺臻从虚掩的门缝中听见张佳慧嗤笑的声音,“谁知道啊,我和她压根不熟,就是之前是一个社团的。我还听说她家里面好像破产了,现在日子过得可艰难了,说不定是找我借钱的。” 黎恺臻,“……” 她搭在门把手上的手紧了又松,她应该去理论的,拿出站在道德制高点位置的姿态,义正词严地告诉她,是因为你欠我东西,我才找的你。 但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闹僵了,她也得等着对方仿佛是以施舍的角度把包递过来。 脸面这种东西太需要金钱来堆砌了,而现在,这东西是黎恺臻最缺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维护呢? 反正这些人,以后的交集比起在筒子楼对面小摊上卖菜的阿姨说不定都要来得少。 回寝室后,将近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张佳慧才将黎恺臻拉出了黑名单,然后给她发了消息。 约了明天晚上在学校附近的一个便利店里面。 至于为什么不是学校里面,黎恺臻猜测张佳慧可能是担心被熟人看到。除此之外,黎恺臻想不出别的理由。 反正这事总算是了结了,回学校的第一天,她睡得还算是安稳。 · 翌日,傍晚。 黎恺臻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如约而至。 张佳慧看见黎恺臻来了,将放在袋子里面的包放在桌上惯性推给黎恺臻,“你自己看看吧。” 黎恺臻还真的不客气,当场将那个包包拿出来检查真伪,顺便看看有没有破损。 张佳慧脸色愈发难看,时不时摆弄着手里面的手机,“好了没有啊?好了我要走了,我事情还多得很。” 幸好张佳慧这人还算是爱惜,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印记,看着和新的一般无二。 可是瞧着她那副仿佛和黎恺臻有一点牵扯就巴不得赶紧躲远远的姿态,黎恺臻无端觉得胸闷。黎家还如日中天的时候,每次学校社团组织什么活动,黎恺臻每每不吝惜钱财,出手阔绰是常态,自然稍微熟识一点的都知道她家境如何。 不管是出于以后的人脉,还是圈层问题,大多数人确实都是只愿意和站在同一高度的人相处。 而不是同一位置的,大多数情况下,也都只是从下及上。 黎恺臻那会儿不介意认识张佳慧这个人,但是也没有刻意生出什么要和她做真心朋友的想法。 想来这个人现如今的表现恐怕也是这样的。 她也一直都是不太能吃亏的心性,有些事是没有必要去招惹,可是一直憋闷在心里面,黎恺臻也觉得不自在。 想到此前的种种,她慢条斯理地将包放回袋子,慢悠悠地开口,“什么事?忙着给人说我家破产了?” 张佳慧知道昨天的话黎恺臻是听见了的,她就是笃定黎恺臻这个家道中落的人没有底气和自己争吵,才故意说来膈应她的。 现在又没有其他的人,而且包自己也还她了,张佳慧更觉底气十足,梗着脖子道,“是啊,我说的不是事实嘛?你家确实就是破产了啊,社团里面好多人都知道。” 黎恺臻只哼笑了一声,“我家破产了我也不会借别人东西不还,还等着别人找上门。” 张佳慧,“……” 她被噎了个结结实实,只好轻视地瞥了一眼黎恺臻,然后起身踩着五厘米的小高跟,一路,“哒哒……”着离去。 然而随着张佳慧的退场,黎恺臻心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逞口舌之快的乐趣,只有一种自己完全就是多此一举的颓丧感。 第15章 而肚子此刻还很适宜地嚷着饿了 黎恺臻呼出一口炙烫的气,去点了一份便宜的青菜鸡腿饭。 真的就两片青菜叶子和一个卤鸡腿。 微波炉加热好后,黎恺臻从店员手里面接过的时候,看到旁边的关东煮,煮熟的肉丸子欢快地在滚烫的卤汁里面蹦跶,简直就像是在说,吃我啊,吃我啊。 黎恺臻莫名被自己这脑补给逗笑了。 她坐回窗边的位置,这个便当其实和吃白饭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黎恺臻现在果腹的欲望是大于享受美食的,因此倒也不觉得什么,反正都是食不知味。 她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面塞着米饭,一边拿着手机搜寻二手包的店铺信息。 黎恺臻没仔细研究过这些,不懂行,但是常规性的知识她还是知道的,一般这样的包,即使保存得很好,但只要是二手的,如果不是那种买一个需要配空半个店的款式,回收都是会折价的。 幸好她搜了一下自己这个包的款式,这个花色还算是常青树,应该能有个好价钱。 至少学费是有着落了。 很快她按照提示添加的联系人就有了回复。 手机震动着表示有消息提示,黎恺臻赶紧咽下嘴里面的白米饭,去拿手机。但是那米饭虽然经过了加热,可从早上摆到晚上,早就已经艰涩得要命。黎恺臻激动之下,还是被卡了喉咙。 她拼命压住喉咙的异物感,一张脸孔脸色憋得通红。黎恺臻看着手机上二手箱包回收店铺发来的消息,正打算回复,生理反应终于打赢了意志力,她止不住地呛咳起来,肩膀都连带着开始剧烈地抖动。 现在店里面没有什么客人,收银的小姐姐有些担忧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黎恺臻几口灌下去,忙不迭地给她道谢。 店员摆摆手,回到工作岗位的时候,看见那个清冷的身影合上还没有吃完的便当盖子,把桌子收拾干净。整个人的身姿落在下晚的玻璃窗上,单薄又羸弱。 · 第二天一大早,黎恺臻不耽误时间,就直接去了约定的二手包店铺。 包包的图片昨晚上的时候黎恺臻就已经发过,老板看样子还算是满意的。今早上黎恺臻拿着包去给他查验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就按照谈好的价钱付款了。 黎恺臻自从搬到久安之后,之前的电话卡就没用了,后来也没有去银行更新信息,所以现在的号码收不到短信提醒。 她回学校的路上,找到银行查一下余额,然后也打算顺道更新一下信息。 然而令黎恺臻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银行卡余额竟然凭空多出一万。 是的。 虽然黎恺臻是收不到短信提示,但是自己的卡有多少钱,她都是心里面有数的。而且也不可能会是那个二手包店铺老板多给她打的。 那唯一能解释的就只有——楚欲。 楚欲给她打的?! 除此之外,黎恺臻想不出第二个人。 黎恺臻看着atm机上面显示的余额信息,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打给楚欲。但是翻找出联系人的时候,她又愣住了,楚欲什么时候打的钱她也不知道,这么直接问她打钱干嘛会不会显得很突兀? 而且也不确定这钱到底是不是楚欲打的。 废话,现如今这世上,除了楚欲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人平白无故地给她打钱啊?! 黎恺臻就这样站在自动取款机前面喃喃自语,还是后面有人出声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赶紧退出银行卡让位置。 更改好银行卡电话信息后,回到寝室瞎折腾了一下,差不多也到中午了。 中午好,挺好的,可以打着问楚欲吃午饭了没有然后顺道扯出打钱的事情。黎恺臻觉得自己脑瓜子机灵。 然而等她在输入框里面输入了:【中午好啊,你吃饭了吗?】 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纯纯的傻子,这话比起她突然的关心问候,搞不好楚欲还以为是她号被盗了的可能性更大。 要不然直接开门见山? 【我卡里面的钱是不是你给我打的?】不行不行,这样虽然直接,但是太生硬了。 【你为什么打钱给我?】效果好像和上一句也差不多? 黎恺臻:【nishibus】 完,她想着想着没注意就按了发送,直接把拼音给发出去了。 黎恺臻肠子都悔青了,正打算撤回,楚欲给她发了个:【?】 来不及了。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接踵而至:【我是什么?】 算了,头都开了,现在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黎恺臻:【你在干什么啊?】 现在是大中午,一般都是在吃午饭。如果楚欲说自己正在吃饭的话,黎恺臻想着自己就顺道以取生活费为由借口查到卡里面多了钱,然后就如同先前设想的一样顺其自然地问楚欲钱是不是她打的。 然而楚欲过了十几分钟都还没有回答,正当黎恺臻打算再发个疑问的表情包的时候,楚欲发了张图片过来,那是正在修剪玫瑰枝干的照片,一大捆玫瑰摆在地上,枝干翠绿,而花苞沁水。 原来是在忙。 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黎恺臻讶异楚欲会给自己打电话,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了。 “我现在不好打字,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们之间从来都鲜少联络,也鲜少打电话,今天这一遭,楚欲会疑心黎恺臻有事也不足为奇。 可兴许是这些日子的相处,那些在过往生命中没能注意的细节皆在此刻油然而起。不管是发语音还是打电话,通过电流介质传递多多少少都会改变人的音色。要是在以往,黎恺臻断然不可能注意到这些,管谁说话怎么说的? 而现在,她听着楚欲这一句再为简单不过的正常问话,在见不到人只是听到声音的情况下,她竟然只是一闭眼就能凭空描摹楚欲的模样,悠闲懒散地修剪着玫瑰的枝条,问她有事吗? 当然有。 黎恺臻开口,“你……你一直在忙啊?” 楚欲似乎是有些无奈,“我现在是工作时间啊。” 黎恺臻闷闷地,“哦。” 看样子如果黎恺臻再不说话,楚欲估计会觉得她是故意来耽误事的。黎恺臻一手拇指轻轻磨着桌角,一边问,“你是不是打钱给我了?” 其实打电话也好。 这句话说出来和打字出来,几乎感觉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电话那边静了五六秒,紧接着楚欲没什么变化的声音响起,“开学了不是要交学费吗?” 黎恺臻抿了抿唇,“但是……用不上那么多。而且我……我也有的。” “那你总得买点衣服吧?这和过年买新衣服不是一样的道理吗?”楚欲说得理所当然。 黎恺臻可想不到楚欲会考虑这个。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一万对于以前的黎恺臻可能不过只是一样简单的时尚单品,但现在确实能置办好多了。 “还有事吗?”楚欲显然已经猜到了黎恺臻主动发消息是因为这事了。 黎恺臻一时语塞,最后只得呐呐地,“谢谢,你记得吃饭,别顾着一直忙。” 第16章 “好。”大概这关心确实很突然,又是沉寂了五六秒,楚欲才说着,“知道了。” “嗯。” 电话挂断。 黎恺臻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自己下巴发呆,平心而论,其实楚欲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似乎这人一直都是这样,明面上是对谁都一副漠不关心的状态,实际上行为却恰恰与之相悖。 黎恺臻咬了咬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将她从发呆的状态拉扯回神,那是楚欲给她发了消息。 楚欲:【图片】 楚欲:【好了,可以吃饭了。】 那图片是她修剪好玫瑰的照片。 黎恺臻打字,嗯。想了想,她又多加了一个。 黎恺臻:【嗯嗯。】 紧接着,黎恺臻点开那照片,仔细看了看。 楚欲的手是很好看的,细长,但是却并不莹润,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像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骨节上的皮层微微发皱,指甲盖是透着青紫色的。照片也没加任何的滤镜,在那玫瑰花茎杆的衬托下,有种仿佛在冬天被冻得发青的错觉感。 可是黎恺臻知道现在的久安,空气发闷燥热。 黎恺臻放大看了看楚欲的手,又顺势滑动了一下,正到那玫瑰的花苞。 楚欲偶尔会带花回家,就摆在饭桌的玻璃杯里面,最多的就是玫瑰花了,但也属玫瑰最好看 黎恺臻双指滑动,将那照片缩小回正常的尺寸。 其实也不怪花店一年四季供应玫瑰,毕竟这世界上最多的群体之一就是情侣了,而玫瑰——最适宜赠予恋人。 只是黎恺臻没有送花的对象,如果非要说的话,要是路过楚欲工作的地方,她倒是感兴趣从楚欲的手里摘那么一两朵。 可惜,在久安的这些时日,她从来没有去过楚欲工作的花店。 哪怕连路过都没有。 第8章 chapter8 这裙子楚欲穿着一定很好看…… 黎恺臻在度过了短短十多天的校园生活,准备回家途中路过商店,看到摆在橱窗里的红色真丝吊带长裙的时候,被脑海里面无端冒出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大跳。 但她也不是白痴,尽管这想法所代表的实际意义会让黎恺臻觉得很别扭,可她必须承认的是,也许早在她愿意拖着行李箱去到久安这个小城市,在那栋老旧的筒子楼敲门的时候,她对楚欲的态度早就从原来的不在乎,时常性漠视改观了。 而且,趁着这次返校,她还抽空去看望了黎源。这也是她第一次在黎源面前主动提起楚欲,说起楚欲对她的好。 她错开了一点位置,站在塑料模特的旁边,幻想着楚欲正站在模特的正前方。 果然是很合适。 黎恺臻抿唇,拿出手机查了查银行卡余额。 看到显示的数字,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从店里面的陈设装潢来看,价格定位黎恺臻勉强能猜到一点。剩余的钱倒是应该可以支付,但是这笔花销却几乎等同于没有必要。 虽然取悦自己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置,可是黎恺臻不敢保证自己买了这件衣服会让楚欲觉得高兴。 诚然大人收到孩子的礼物的时候,大多数表面上都会觉得这是在花冤枉钱,但还是忍不住向邻里亲朋高兴地炫耀。 虽然黎恺臻没有过这样的体会,但至少就她观察来看,确实是这样的情况。 她无法体会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楚欲和她也不过只是法律上挂着关系,即使现在有所改观,但黎恺臻还是做不到将楚欲真的看作自己的母亲。 这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十分的怪异。 而且她现在银行卡里面的钱,还有一部分是属于楚欲的,搞不好楚欲还会觉得自己这样做简直是白瞎了她的钱。 黎恺臻无声地叹了口气,移开视线,拖着行李箱混入人潮。 · 这是她第一次踏上回久安的路程,却并不觉得烦闷,反倒有一种肩上的担子似乎轻巧了一点的松脱。可随即黎恺臻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俨然在将她与这个常年如死水一般的小城同化,于是;肩上又沉了下来。 但到底还是轻松多一点。 之前她在那个快捷酒店里面工作,后来因为返校,不得已也只能辞职。 她人一走,空缺的位置自然很快就有人顶上。但幸运的是,同在一起上班的一个姑娘见黎恺臻气质容貌不俗,记住了在黎恺臻还未离开的时候随口一句也不知道回来后找什么工作,就给她发了个消息,久安有个酒店正在招餐厅前台,让黎恺臻可以去看看。 说实话,那个地方虽然归属在久安,但实际上已经是脱离这个小城的中心范畴了。 只不过那儿建了一个很大的生态公园,所以附近的旅游行业还不错,因此酒店设施较好,环境看起来自然也比久安的快捷酒店好。而且又是因为游客往来,所以在那里的酒店工作,工资也还可以,至少比久安好。 但其实黎恺臻早先在找工作的时候就有查到这个地方,只是这地方离她和楚欲住的地方远,再加上她又要返校,才没有考虑。 现在要一直到毕业,还有好几个月,倒也可以去试试。 虽然这样一来,可能她得一个星期才能回久安一次。 黎恺臻诡异的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再次印证了,她确实开始有些在乎楚欲了,居然会有点珍惜自己和楚欲在一起的时光? 但这想法也算不上坏,起码在认知范围内,作为一个后妈,楚欲完全合格。 她到家的时候,时间不过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段楚欲还没有下班。 黎恺臻在转动钥匙的时候,突然决定要去接楚欲下班。 于是手上的劲也大了点,推门的时候伴随着行李箱的轮滑声,一时间稀里哗啦一片。 这筒子楼的狭小屋子还是那样,一进门右边是开放式的厨房,正对门的冰箱,左边是餐桌,以及堆放杂物的角落。而那餐桌上,依旧摆放着一支玫瑰花。 黎恺臻随手将行李箱往里一推,走到桌边拨弄了一下那玻璃杯里面的玫瑰花,看新鲜程度应该是才放没多久,估计是昨天带回家的。 她无端觉得楚欲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 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在住惯了高楼别墅,陡然搬到这样的地方,不颓废到整日窝在屋子里面就算好的了,哪有心情每日带着花回家? 好吧,其实一开始她确实就是这样的颓丧,只是在楚欲的感染下,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就出门找工作了。 她视线再次落到那玫瑰上。 玫瑰、红裙、绘画、舞蹈…… 黎恺臻轻轻哼着那日楚欲在阳台放着的纯音乐探戈舞曲,突然觉得似乎造物主所创造的一切与浪漫有关的因素都有在楚欲身上出现过。 她打算放下外套,就去楚欲上班的地方看看。 才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随着门缝越来越大,她那狭窄窗口几乎很少拉开的窗帘却被大开,正值午时的炽烈天光破窗而入,而那窗口,摇曳着一株——向日葵。 黎恺臻的心脏好似静止了一拍,随即不可遏制地猛然跳动起来。 第17章 她只是离开时给楚欲说过自己去学校十多天,但是没说过自己具体什么回来。 而且黎恺臻虽然很讨厌别人进自己的房间,改变自己的布置。但毕竟她不在了,楚欲帮她通风打扫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回南天不透风房间容易发闷。可是此刻她竟然一点也不介意这份在那些老旧街道的衬托下显得近乎生动的改变。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不自觉地拿出手机打算记录下来了。 取景框收录下这一画面,黎恺臻迫不及待地打开微信,发给了楚欲。 本来是想打字的,但黎恺臻觉得打字没意思,于是转而发了语音,“这是你给我放的吗?” 楚欲的消息回得很快:【不然还能有谁啊?】 黎恺臻撇嘴,正打算回复,第二条接踵而至—— 楚欲:【你不是说你喜欢。】 楚欲发完消息,没再看回复,直接息屏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虽然之前估算着黎恺臻确实就是这几天就回来了,但是她可料想不到这丫头居然还会发消息给她说这样的事。 楚欲明天还有事,所以今天下班早,正好黎恺臻回来,那就在家里面做点好吃的。 其实楚欲没太拿黎恺臻当女儿养,看着也不像。 原来是不需要她养,现在是养起来也没费什么精力。 她本来就没在黎恺臻身上花过太多的心思,自然没注意过她喜欢什么,平日里的爱好一类的。因此对于喜欢向日葵亦或者吃蛋挞这些,也只是在久安住的这些时日看平日的习惯自己琢磨出来的。 但是她知道,黎恺臻很傲娇。 有自己的大小姐脾气。 这个真不怪她,她原来就是大小姐。所以楚欲能理解她陡然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心中会觉得郁结。 从当初她问黎恺臻要不要跟自己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还很别扭,客气的话说不出口,拐弯抹角的。 当然,楚欲想着黎恺臻刚刚问是不是自己给她放的向日葵的时候,莫名觉得好心情。 女孩儿隔着听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刻意压着的平稳,但依旧能窥探得见声线里面的欣喜。楚欲几乎想象得到黎恺臻嘴角要翘不翘的样子。 正如多年前,她站在自己身后,观摩自己描绘那一株铃兰。 后来楚欲问要不要送给她,黎恺臻只是抿了抿嘴,然后嘟囔着,“随你。” 小孩子脾性。 回去的路上,她还特意买了几个蛋挞。 但才到家,一开门,楚欲就看见黎恺臻的房间门是打开的,可人却不在。 楚欲上浴室看了看,也不在。 不是回来了? 但楚欲也没有想太多,因为确实是看到黎恺臻的行李箱了。可能是突然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反正做菜这种事情,她也没有打算指望黎恺臻。 楚欲本来是打算炒菜的,不过天气虽然热,但是一到晚上还是会凉快许多,不然就准备吃火锅好了。 楚欲动作很快,弄底料、洗菜、切肉……一手包办,等一切都弄得差不多,还是没见黎恺臻这丫头回来。 她发了个消息问她去哪儿了?又觉得自己一身的油烟味,索性去洗了个澡。 等洗好澡出来的时候,黎恺臻回了消息:【就回来了。】 楚欲没追问她一回来就出去干嘛,去阳台沥头发上的水珠。 黎恺臻有些气呼呼的,她才到楚欲上班的地方,就得知楚欲提前下班了。 本来是还想给楚欲一个惊喜的。 好吧,其实黎恺臻不太肯定自己突然出现在楚欲上班的地方说来接她下班这件事,对于楚欲而言到底算不算惊喜。 后来楚欲又给她发消息问她去哪儿的时候,她就知道,行了,完美错开。 果然,要做什么事情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情况下,就别指望这是能带来惊喜的成分。 可是等她开门,看见桌上准备的火锅食材,以及蛋挞的时候,那点气呼呼的小情绪又陡然隐匿了。 原来还是有惊喜。 那阳台十分窄小,只能从楚欲的房间进去,而黎恺臻的这个房间只有窗户。 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出声的黎恺臻就从那窗户看见了向日葵以及正坐在躺椅上洗了头等着头发被吹干的楚欲。 她没说话了,这次黎恺臻学聪明了,她悄悄拿手机拍了下来,然后才走过去。 黎恺臻本来想问你干嘛不直接拿吹风机吹,可是在看到闭着眼的楚欲,一手搭在额头上,从高挺的鼻梁到不施粉黛但依旧红润的嘴唇以及修长的颈线的时候,她所有的话语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一幅足以搬上荧幕的画面。 阳台角落里是湿透的苔藓,下水口积污黝黑,木质的躺椅辉映同色但泛着锈迹的栏杆。那穿着裙子的女人,退下高跟,展露在光线下的脖颈,如同伊甸园里的蛇,满身都是赤/裸的欲望,明目张胆地诱人堕落。 像是一幅在陈旧泛黄的画作里面无比着墨鲜亮的点缀,却又透着即将褪色的灰败。 黎恺臻喉管莫名艰涩,她别开自己的目光,瞧着那向日葵,问,“你看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吗?” 楚欲听见动静,但是也没有睁眼,只是疑惑了一声,“嗯?” 看来是没有。 黎恺臻淡声,“没什么,你怎么下班这么早?”她没提自己去找楚欲的事情。 “有事就提前下班了。” 她闷声,“哦。” “你先去把锅底热着,我马上就好。” 声音真轻,像是不注意就能让风卷走了一样。也像西西里岛女主被风吹起的裙摆,飘忽轻盈,幽幽地往耳朵里面钻…… 黎恺臻因为自己的联想,一时间有些晃神,在接触到楚欲投过来稍显疑惑的视线时,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掩住眉眼。 “好。”黎恺臻应了一声,心想,其实你想晒可以多晒一会儿的,反正好看。 关于送衣服给楚欲,黎恺臻觉得自己想法诡异,但现在这想法,她居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黎恺臻和楚欲吃饭一直都是十分传统的食不言寝不语。 黎恺臻也没太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那个酒店看看应聘前台的事情,因此也没有给楚欲提。 吃完收拾好碗筷,洗完澡后,各自沉默着回房间休息了。 气氛虽然说不是沉闷,但似乎和之前也一般无二。 可是黎恺臻现在虽然还是躺在这狭窄房间的小床上,但只要一抬头,就能撞见那窗台的向日葵。 她想起白日里躺在那向日葵旁的楚欲,只觉得竟然比玻璃杯里的玫瑰还要绮丽。也许有人会拒绝玫瑰,但大概没人能不为那样的楚欲着迷吧? 黎恺臻闭上眼睛,竟然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楚欲让那向日葵显得更加明艳,还是那向日葵装点了楚欲。 直到最后,她梦境里面只有薄纱一般的窗帘在夜风中晃荡,轻轻扫过楚欲的脖颈。 再接着,那夜风幻化做烟雾,朦胧罩在她的胸腔。又扭曲变调似羽毛,抚过黎恺臻心口那微微的凸起。她只感觉场景一瞬间置换,楚欲那原本是搭在额头的手抬起,借由那薄纱将指尖落在她的脸颊,慢慢往下,就要抚过那羽毛划过的红点…… 第18章 黎恺臻呼吸一沉,睁开眼的时候,再不见什么薄纱般的窗帘,也没有泛凉的夜风,只有小风扇发出轻微声响摇晃着叶片。 而那一张虽然多余但还是得盖住肚子的空调被正裹在她的胸口,压得她一身黏腻的湿热。 黎恺臻有些恼火地掀开那张该死的被子,扭过头,尽量不去看窗口的向日葵。 她低声暗骂,“疯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是人都会为莫妮卡·贝鲁奇着迷。 当然,我永远为她着迷。 含有隐喻色彩,如果有看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应该能知道这是怎样的一部电影。 而黎恺臻从楚欲联想到这部电影,所以她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第9章 chapter9 兴许是那梦过于梦幻,但联系现实又过于诡异,因此黎恺臻即使觉得周身环境闷热如同蒸屉,也不敢打开房门半点缝隙。 她凝神听着外间的动静,只等着楚欲出门上班了再打算起床。 不过奇怪的是,听了半天不见动静。 可是……她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往常这个时候楚欲确实是该走了啊。 然后紧接着,她的房门突然被敲响,黎恺臻整个人顿时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莫名有些紧张。 楚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吃饭了。” 装睡不太科学,这会儿都快十点了。 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黎恺臻宽慰自己,火速起身,穿着拖鞋故意做出一副才醒的惺忪模样,打开门,“你这会儿上班不是迟到了?” “所以我是不能休假吗?”楚欲看都没有看她,自顾拿着筷子将桌上的小笼包叉了一个丢进嘴里。 对哦,兴许是休假了。 黎恺臻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冲昏了头脑,连不上班是休假这一点都被忽略了。 她神情倦怠地走进浴室,嘟囔着,“哦,所以你休假。” 谁知楚欲说,“不是。” 黎恺臻,“……” 楚欲咽下小笼包,转过身,看见在狭窄浴室里刷着牙,还来不及清泡沫的黎恺臻,笑说,“虽然确实是和上班有关,不过和休假也没有差,要去看樱花吗?” 黎恺臻本能一愣。 她含混着,“什么?” “再不去就该谢完了,真不去吗?” 楚欲不是开玩笑的。 黎恺臻当然知道再不去就没了,现在本来就快三月底了,最晚的红樱也就是这时候开,谢得也快,确实是过了三月底就都要谢完了。 但是她不知道,楚欲好端端地怎么会想起这茬? 黎恺臻漱好嘴,随手鞠了一捧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脸,都还来不及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追问着,“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去看樱花了?” 她当然是不觉得在这当口,楚欲还有这个闲情雅致。 “可不是我想去,不是你自己想去吗?你之前去的地方大概也没有什么意思,看樱花当然应该是去枫安了。” 枫安新区,那里有整个宣淮省最大的樱花园,不过周围却都是荒山野岭,基本上没有什么城建设施,因此除了每年樱花开放的时节去看花,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是以黎恺臻虽然是有所耳闻,但在还能随意地去自己任何想去的地方的时候,这个所谓的最大的樱花园,对黎恺臻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但是楚欲说她想去…… 黎恺臻无声呼了一口气,看见在餐桌边喝着豆浆的楚欲,那侧影渐渐与记忆深处完全没有注意的过往一点点重合。 这次黎恺臻没有专注着同电话那头的朋友絮叨,也没有将注意力漫不经心地浮在虚空。高大门庭之外的天光破窗而入,勾勒出地板典雅的花纹,穿着曳地长裙的女人,在对面投来无声的注视。 她看见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对着电话说道,“看樱花去吗?我看见宣传视频了,还不错。一起去怎么样?” 记忆中早就被模糊的话语再次响起。 而对面的女人,无声挑眉。 黎恺臻只觉得虚空仿佛有无形的重锤砸下,震荡的余威不住地在她的周身萦绕,让她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原来是那个时候就记住了。 楚欲等着黎恺臻的答复,尽管这等的时间已经快一分多钟了。楚欲见她一直不开口,当她是不愿意,也不强求,只说,“行吧,那我先……” “唔……”黎恺臻含糊着,“好啊,我换衣服。” “嗯。”楚欲没动作了,坐在餐桌边等她,懒散地应了一声,声线十分的漫不经心。 不知怎么的,黎恺臻莫名想起那个梦,想起梦里面楚欲由那薄纱之后伸出的手,以及伴随着的嘤咛,随即呼吸一窒,莫名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楚欲一抬头,见她又发愣,不由得,“你不是换衣服吗?” “哦,是了。”黎恺臻定了定神,迅速躲进自己房间里面去。 房间小,连个衣柜都没有,就是一个衣架子放在墙边。黎恺臻一边平复着胸腔里面频率愈发不稳的心跳,一边翻着衣服。 好多都是从前剩下的,没有什么时新的款式,但胜在质量好,而且款式虽然不新颖,但也耐看。她翻了一件普通的衬衫配牛仔裤,穿好之后拨了拨头发,打开房间问楚欲,“这个怎么样?” 楚欲,“……” 好吧,从楚欲无声的眼里面,黎恺臻看得出来那是——你这和平时有什么区别的样子? 黎恺臻噘了噘嘴,有些不甘心,又关上房间门,套了件碎花的小裙子,反正是去看花,这样也还算是应景。 她又问,“那这个呢?怎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欲淡声打断了,“只是去看花,不是去选美。再说,你穿什么都行。” 楚欲语气有些无奈,甚至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笑音。 黎恺臻抿唇,但是一想到毕竟是楚欲提的想法,自己也不好耽误时间,找了件开衫罩上,拍板决定就穿这个了。 楚欲叫她,“把东西吃了再走。” 黎恺臻闷声开始吃早餐。 大概楚欲自觉自己已经到了养生的年纪,还是穿了件薄风衣外套。 临出门时,黎恺臻路过等身镜的时候,又摸了一支唇釉出来,抹了抹,然后拿手指轻轻晕染着唇际。她化妆的时候,向来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化妆,顶多就是提点气色,但黎恺臻还是涂得仔细。等一回神的时候,就只见楚欲在门边,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黎恺臻统一认为那是无语的意思。 但确实是她一再耽误,黎恺臻自知理亏,说道,“你要涂吗?” “我不涂。” 黎恺臻这才想起,其实楚欲很少化妆,可能是见多了化妆的人,一旦卸妆大多数素颜看起来会缺少血色。但楚欲这个人不是这样的,她即使不化妆,素着一张脸,也足够吸引目光。 而且以往的时候,她也没怎么见楚欲裹着一张描眉化目的脸。 不过……其实楚欲是很适合化妆的,而且是那种浓妆,甚至于只是在嘴上做功夫也行,红色的、浓重的口红,艳丽又张扬的色调,足以让她的惊艳度再翻上一番。 第19章 因此黎恺臻几乎脱口而出,“我给你……” 她本来想说我给你涂看一下,但是一想着这样楚欲就和自己共用一支口红了,虽然她确实很不喜欢分享自己的私人物品,也没有这爱好,但是也没有什么介意的说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别扭,只要一想到自己拿着唇刷晕过楚欲的唇瓣,尤其还是自己用过的,黎恺臻就只觉得浑身仿佛被电流窜过。 黎恺臻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楚欲纳闷,“你给我什么?” “没,没什么。”黎恺臻摇头,然后使劲扭着自己的唇釉,“我就是说,差不多可以了。对,可以了,我好了。” 楚欲,“……” 然后黎恺臻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楚欲捞拿过自己的包也打算走,黎恺臻又气势磅礴地杀回来,一把抓过了放在柜子上的钥匙,又是转身就走。 楚欲锁好门,叫她,“等一下。” 黎恺臻停下步子,不解,“……?” 楚欲抬手,伸了食指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身侧,挑眉,“这边。” 其实走廊两侧都有楼梯,区别就是黎恺臻走的这一边就是她平时上班的方向,而另一个位置,是楼下小卖部,也就是楚欲平日里放电动车的地方。 黎恺臻吹了吹自己的额头,拿出女侠一般的利落姿态,干净利落地——往回撤。 · 其实楚欲今天确实算上班,因为她今天要负责去枫安那边的一个小镇子拿花,位置就离那个樱花园不远,所以她才想着正好樱花现在还没有谢,再加上现在黎恺臻在家也没有什么事,还不如出去走一走。反正那个樱花园因为太大了,也不收门票什么的,不去白不去。 所以等着楚欲在花店将自己的电动车停好,换成了装货的小皮卡的时候,黎恺臻一会儿抿唇,一会儿噘嘴,想笑又不敢笑。 以前的时候,楚欲会开车,但是都是符合当时身份的车,猛然换成这个,真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差异感,就像是……像是黎恺臻不能想象自己开三轮车一样。 简直噩梦。 黎恺臻又想起这段尴尬的往事,那会儿她刚来久安没多久,成日躲在房间里面,偶尔出门一次,本来是想着去散心,坐着久安的公交车晃一圈。她一直以为这就像是徽封的城市公交一样,从起点到终点站形成一个闭环。 可是久安的不是的,而且运气不巧的是,她当时坐的那一辆公交,只到晚六点就不跑了。是以当时出门散心的黎恺臻就变成了去陌生小村寨一游。 那小村子的客运站甚至就十分敷衍地搭了个棚子,黎恺臻火大,想打车都打不到,叫车又太贵。 于是她只好厚着脸皮打电话给楚欲,让楚欲来接自己。 结果楚欲就开了辆三轮车过来。 黎恺臻当时都崩溃了。 她不想说,楚欲明明有小电动车为什么不开?后来她才恍然明白,可能楚欲是担心电不够。 而且那三轮车也小,前面坐两个人的话,得尽量往边靠,不然另一个人不好掌着车把手。那会儿黎恺臻自然是觉得挨着楚欲别扭,楚欲看出了她的心思,就提出让黎恺臻来开三轮车,自己去后面坐,要不然就是黎恺臻自己去后面坐。 黎恺臻挣扎了一番,觉得还是认命开三轮好了。 虽然黎恺臻没开过三轮,但毕竟驾照在手,实际操作一下,难度不大。 开到一半的时候,黎恺臻甚至都气得想直接冲进田里面毁灭算了。当然,她并不想一车两命,毕竟后面还坐着楚欲,于是在道德的重压之下,两人安全到家了。 这样一想,楚欲现在开小皮卡,哪有自己当时开三轮可怕啊。 楚欲当然是不知道自己换个车的功夫,黎恺臻已经从憋笑的心变成想死的心了。 小皮卡就两个坐的位置,后面是装货的地方。黎恺臻打开车门,上了副驾,她倒是以前听楚欲提起过,花店的老板是个女的,因此估计这车既然是装货用的,平常应该也就是女老板和楚欲用。所以虽然没有什么内饰,但是十分干净整洁,而且还挂了一个平安符的小吊坠。 甚至副驾上还有一个太阳花的靠枕,也不知道用过没有,看着很新。不过黎恺臻没靠,她问楚欲,“这是你的吗?” 楚欲语调懒散,“你用就是了。” “哦。”她还是没靠,就抱在怀里。 车上没有值得黎恺臻留意的,于是她只好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路上的风景。随着逐渐驶离久安这座小城,一路的视野开始跃出农田和山岭,无限拓宽。 兴许是在那潮湿闷热的筒子楼待久了,面对这些甚至算不上美景的普通山野,黎恺臻竟然会恍惚觉得让人心旷神怡。 也或许是因为知道此行的终点是一道风景,而她是路上的人,而这路上的一切,又充满未知。 未知总是吸引人的。 她看得沉浸,从出发已经过了十多分钟,打眼一扫,发现中控台上的一小盒酸奶球,还是蓝莓味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当然,黎恺臻可不会自恋到认为这是楚欲给自己准备的。 她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又移回来。 如此两三次后…… 楚欲无端哼笑了一声,“想吃就拿。” 黎恺臻一时语塞,自己都找不到说的。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去摸了那盒酸奶球。 她撕开包装,问,“吃吗?” “不吃。”楚欲掌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面瞥见黎恺臻见自己说了不吃之后,就往自己嘴里塞酸奶球的样子,揶揄道,“我可不嘴馋。” 黎恺臻,“……” 是啊,黎恺臻觉得自己的想法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错,从以前和楚欲闹不愉快的时候,黎恺臻就知道,楚欲向来能以极短的话造就很大的杀伤力,并且十分的精准! 但这个楚欲确实是没有说错,于是黎恺臻只好下意识地撇嘴,转移话题,“还有多久啊?” “开车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吧。” “哦……”黎恺臻小声念叨,“那还挺久的。” 都快赶上坐高铁去徽封的时间了。当然,去高铁站也还需要时间。 彼此沉默下来,黎恺臻又丢了个酸奶球进嘴里,问着,“你去过那个地方吗?” 黎恺臻从来没有听过楚欲会去哪里运花,她也不关心楚欲上班的事情,因此也不知道楚欲这到底是不是第一次。 “去过,挺多次的了。” “这样啊……”黎恺臻转头看向窗外,“那你路上的时候不会觉得无聊吗?” “还好……”楚欲想到什么,“就算是同一条路,再走一次,也还是会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黎恺臻不信,“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毕竟这条沥青路是驶往郊区,也不是什么国道高速,一路上的车辆来往确实不多,安静极了,除了越过山坳的风声,和在那风力作用下田地低伏的作物,入耳入眼就是这样。大抵觉得不同不过就是寒来暑往,草木消亡。但这不过都是万物规律,每年甚至于每个季度都会更迭,因此对于黎恺臻而言,算不上什么过于别致的地方。 第20章 楚欲开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一点,再接着,她扬了扬下颌,示意黎恺臻往外看,“看见那房子了吗?” 黎恺臻从楚欲视线所指的地方在路边一条小岔道的不远处看见了一栋小平房,门前都长了杂草。一看就是荒废很久没人住的那种。 她不解,“怎么了?” “我以前经过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老奶奶,搬着个小凳子,就坐在那门口,旁边还有拐杖,也不知道是在等谁,或者是……也没什么可等的。” 那落在视线里的小平房越来越小,在瞳孔里窥视不见。楚欲放慢的速度开始渐渐加上。 黎恺臻下意识,“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样子了。” 黎恺臻只感觉呼吸一沉,她捏在手里的酸奶球也忘记放进嘴里。原本还算平常的表情渐渐氤氲出一丝微妙的冷淡。 她收了酸奶球的盒子,放回中控台,气氛开始变得压抑,泛着一片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 终于,气体流动。 黎恺臻视线没往外看,往下一扫,在车门的杂物匣到副驾驶座椅的空隙中看见了一本书,她从缝隙里面捡出来——《庸俗爱人》 没听过。估计是什么情情爱爱的。 她又塞回去。 转而她想起楚欲并没有念过大学,其实黎恺臻并不了解楚欲的家庭情况,她又记起楚欲的腿疾,种种因素垒摞在一起,黎恺臻想不出别的原因。这是显然的,如果楚欲还有家人,她就不会带着黎恺臻窝在那个筒子楼里面了,她大可以去找自己的家人。 难怪……她能留心到那些。 破败的小房子,独居的老人。 这些黎恺臻在路上只会一晃而过,甚至仔细看了也不会过多注意的存在。 也许是因为楚欲也感同身受的孤独着。只是微微有点不一样,她是年轻的孤独者。 “怎么?”楚欲手指点着方向盘,问她。 可能是觉察到黎恺臻的情绪不对劲。 黎恺臻摇头,没说什么。 时间已经过半,楚欲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了。 正值午时,太阳高悬在空中,愈发炽烈起来。 黎恺臻问她,“需不需要换一会儿?” “嗯?”楚欲一开始没太明白,反应过来后,拒绝,“不用,平时来去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开,也没什么。” 黎恺臻没说什么了,她半降下车窗,闻见山野间被风吹袭的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之前心中那点积郁总算是消散了一点。她视线又从头顶太阳落下的光线巡梭,顺着折射的角度一直到被挡板挡住,但还是从无法遮挡的地方跃落在楚欲手指的光尘上。 楚欲的手指皮肤看着是算不上白皙紧致,但是裹在光里面的时候不一样,就像是平白上了一层粉霜一样,自然到仿佛是从血肉里面透出来的一样。 黎恺臻瞧着她的指尖,突然在想,楚欲不换位置,会不会是担心自己被太阳晒到? 当然,黎恺臻觉得自己这想法,纯属是想太多。 注意到黎恺臻的打量,楚欲从后视镜瞥她一眼。 黎恺臻只好仓促收回视线,然而却又猝不及防地被从半开的车窗下闪进的小飞虫袭击了眼睛,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啊!” “怎么了?” 疼痛作用下,黎恺臻很快眼睛冒泪花、泛红,“有虫子进我眼睛了。” 楚欲没说话,一脚油门往前驶去。然后在路边每隔几公里专门修建的多余的停车位刹车停下。她解开安全带,凑过去,“我给你看看。” 黎恺臻揉着眼睛,听到这话完全是无意识地转头,她一手下意识往下搭,却正好落在搭在中央扶手盒上的楚欲的手背上。 楚欲的手背还带着被阳光直射过的余热,因此黎恺臻一触上就是手心滚烫。 她烫得往后一缩,于是在她看不见的情况下,那原本和楚欲挨近的距离又顿时缩远了。 楚欲看见黎恺臻被揉得泛着血丝的眼圈,皱眉,抓着黎恺臻的手腕将她扯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峰往下压着,莫名带出了一点厉色,“躲什么?” 她毫无防备地一颤,飞虫被指腹揉开,随即视线恢复正常。 但等她朦胧视野开始清晰之时—— 黎恺臻就像是仿佛再次被那只小飞虫攻击了第二次,只不过这一次的攻击方不是虫子,而是来自楚欲的眼色。那眉骨之下,漆黑瞳孔里淬着的细碎闪光,以及擦过脸孔的呼吸,都仿若化作实体的气流形成漩涡准确无误地席卷着黎恺臻的每一寸筋骨。 裹挟着她,令她无法挣脱。 她张了张唇,汲取着足以让二次攻击造成心脏骤停恢复正常频率所需的氧气。黎恺臻吞了口干涩的唾沫,嗫嚅着,“不用,我好……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庸俗爱人》 恋人三部曲之二。 第10章 chapter10 楚欲时间掐得很准,尽管路上出了点小插曲,但确实一个多小时就到那樱花园了。 黎恺臻猜测楚欲应该是来过,毕竟尽管一路上由于临近地方,看樱花的行人多了起来,车辆也开始从各个岔道驶入。但楚欲驾轻就熟地停好车,找了个偏僻的地,就带着黎恺臻进园了。 总体来说,除了停车交了点停车费,这个漫山遍野的樱花树林,确实没有收取一分钱的费用。 但……占地辽阔,不代表入眼就会觉得非凡。黎恺臻设想过,如果是航拍或者坐直升飞机可能倒会有一种尽收眼底的惊艳感。这是在以前的她会做出来的事情,而到了现在,也只能是设想。 不过其实,黎恺臻倒也不觉得如何失落,反倒是看到在身旁偶尔遇见开得特别茂盛的花簇就拿出手机拍上几张的楚欲,黎恺臻觉得这一趟来得挺值的。 她真的没有如何仔细地观察过楚欲,也从来不会心生楚欲原来是这样的喜欢留意生活中的点滴美好的人。可是楚欲喜欢画画,这样的事情做来又异常的合乎情理。 只是天上的太阳实在是毒辣,所以黎恺臻一点都不想在路上走,毕竟容易被太阳晒。 可是走在那地里面,没过多久,她一双小白鞋就变成了小黄鞋。 但说到底难得出来一次,还是要无所顾忌才能玩得尽心。 而且可能是因为确实是过了三月底樱花就要凋谢,是以这个樱花园虽然是大到没边,但一路上遇到的人竟然不算少,甚至每隔一段距离,就能撞见一小波人堆。 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拍照的,情侣手拉着手一起散步,还有一家三口带着自己家小孩的,吵嚷一片。 不远处建得有一个小广场,四周有可以休息的长椅,中央单独种了一颗长得很好的樱花树,好多人正围着拍照。 黎恺臻走得有些累了,提议,“要不然我们坐一会儿?” 反正这樱花逛到什么地方也都是一样的,楚欲点头,“也行。” 黎恺臻找了个角落坐着,敲了敲自己的大腿,她很少有这么单纯的因为看风景而长时间地走着。以前倒是说着逛街,逛着逛着就去商场里面坐着了。出门旅游的时候,也只是去地标性建筑定点打卡。 第21章 楚欲没坐,挤在人堆里面去拍那颗中央的樱花树。 黎恺臻就坐在长椅那里,看着人群里面的楚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许多的人里面,她只认识楚欲,因此能很好的分辨出来,就好像是她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以楚欲为圆心,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开始自动褪色消弭一般。 黎恺臻几乎可以在脑海里面自动临摹出这样的一幅场景,空旷寂寥的广场,四周开放着无数的红樱,而站在中央拍照的女人,恰好成了点缀这一方最好的风景,裹在那黑色风衣之下清透、冷冽、朦胧的身体,像是洒落在花海里面的白色雪花。 她就这样怔愣地看了半晌,直到身后有人因为踩到石块差点绊倒发出的叫声惊扰了她,黎恺臻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么傻傻地看着楚欲,实在是太呆了,于是急忙垂下视线。 等她再抬眼时,正看见拿着手机对着她的楚欲。 黎恺臻瞬间整个人都坐直了,她双腿紧绷,又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状态拍下来的照片不会好看到什么地方去,然后不自然地将腿前伸,试探性地举手比了个耶。 她倒是不担心楚欲对于拍照的构图,毕竟她看过楚欲画的画,就知道她的构图能力不会差。她现在只是担心自己这样到底好不好看? 在看到楚欲放下手机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黎恺臻一手搁在腿上,一手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装作四处看樱花的模样。 楚欲将手机屏幕放在黎恺臻的眼前,问,“怎么样,拍得还行吗?” 黎恺臻立刻往手机上看。 怎么说呢? 不是不行,恰恰黎恺臻说得不错,楚欲拍得很好看。两侧都是盛放的樱花,顶部和中间留白,然后樱花绽开的画面越来越大,直至占满整个照片的底部。而且两侧并不是完全对称,恰恰有一种随意的美感。 甚至黎恺臻之前拿出手机拍的感觉还不错的那几张照片,与之比起来可以称作是没眼看。 但是…… 她呢? 所以刚刚楚欲拿着手机对着她,其实压根就没拍她? 黎恺臻干笑道,“还行吧……也就那样。” 楚欲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 黎恺臻看见楚欲那笑意,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身,还故意跺了跺脚,“好了,也看得差不多了,走吧,不是还有事吗?再耽误下去,估计回去天都该黑了。” 楚欲没理解黎恺臻莫名其妙甩什么小情绪,但是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就答应,“好。” 两人往回撤,路上遇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热情地叫住了她们,让楚欲帮忙拍张照片。 楚欲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黎恺臻就站在旁边看楚欲拍照,心想,帮别人拍你倒是积极得很。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意思有点酸溜溜的。 拍好之后,那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和楚欲一道走,两人边走边闲话家常。 原来那女人本来是一家三口过来的,但是车到半道的时候不小心爆胎了,于是她老公只好拖车去附近的镇子换胎,就剩下女人带着孩子过来看了。 楚欲提议,“我们正好也要去那个镇子,不然我捎带你一程?” 女人抱孩子抱得有些久了,手有点累,放下自己孩子,就这么牵着小孩子的手,笑说,“那好啊。我打电话说一声,就不用让他过来接了。” 然后两人就开始说说笑笑。 黎恺臻一个人在后面走着,看着这幅场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当然,其实她也不是介意,毕竟这忙也不过是顺道而为,举手之劳。 然后等走到停车的地方的时候,黎恺臻才恍惚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车就只能坐两个人。楚欲要开车,那女人还带着孩子,不方便,肯定是要坐位置的,所以—— 黎恺臻坐在小皮卡装货的地方,从可视的小窗口看着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女人又开始说说笑笑的楚欲,再看到那个摸自己酸奶球吃的小女孩,顿时觉得,放我下去,我要开三轮,毁灭吧! · 几人到了镇子外,就分道扬镳了。 楚欲找了家奶茶店将黎恺臻放下,让她等着自己。 黎恺臻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就也不是太明白楚欲干嘛就将自己放在奶茶店的这里,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去,但她也没追问什么。 这小镇子的奶茶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从小到大,除了现在,她几乎都是泡在金汤匙里长大的,但好歹这么些日子,也算是饱经冷暖,因此倒也不觉得环境过于低廉。 黎恺臻对照着张贴在柜台上,甚至塑封边缘已经开始卷边的价位表点了两杯柠檬水,还挺便宜,尤其还真的是货真价实地剁了个柠檬泡在杯底。 她小口小口地嘬着柠檬水,一边百无聊赖地等楚欲来接自己。 楚欲来的时候,神情有些为难。 黎恺臻看着空空如也的车厢,猜测肯定是出了岔子。 楚欲三言两语给黎恺臻解释了一下。 周围好多城镇都是在这儿拿货,毕竟这儿算是种植面积较广的花卉园区,只是今天日头太大,而楚欲她们在路上看樱花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因此早上才刚刚收的一茬已经被人订走了,只能是等明天了。 黎恺臻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开回去倒是没有什么。但明天又来一趟确实是挺折磨人的。 于是黎恺臻本来打算提议,要不然明天的时候,她再陪楚欲一起来,换她开车。 可没料到,楚欲说,“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吧,明天早上再回去。” 黎恺臻思索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可以公费报销吗?” 楚欲,“……” 很明显不能,没算楚欲缺勤就是女老板客气的了。 但小镇没有什么高大上的酒店,甚至连久安的快捷酒店也找不到,有的只是便宜的小旅馆,屋内陈设和那筒子楼也没多大差别,唯一看起来好一点的可能就是因为就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还有个小电视什么的,所以显得很空旷,甚至于浴室和厕所都是在走廊尽头公用的。 幸好下晚了天气凉快,黎恺臻觉得自己可以忍一忍,回去再洗澡。 楚欲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房间里面就她一个人。 手机快没电了,黎恺臻找店家要了个数据线,正充电时看见外面不过四层高的自建房,才恍惚想起一件事……好像,楚欲只订了一间房。所以,她今天晚上是要和楚欲一起睡? 是这个意思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黎恺臻竟然浑身如触电般颤栗。 黎恺臻捏着自己的指节,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若是在以往,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如今马上就要经历,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让她立刻接受,乖乖躺平,很明显黎恺臻也做不到啊。 她在这狭小房间里面如困兽一般走来走去,仿佛找寻着某一个出口,但最终还是搜寻无果。眼见手机的电充得差不多了,黎恺臻拿了手机,打算去外面散散心。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点害怕待会儿干坐着楚欲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第22章 在从小旅馆的楼梯间到走廊尽头,推开门站在巷口的那一刹那,感受到晚间的凉风,黎恺臻又松脱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这里靠近山野,那晚风中是难得的清凉,而不是裹着油烟和城市森林的汽车尾气。 黎恺臻不是路痴,但是在陌生的地方也不敢乱走,她只是沿着街道逛,走到一个小超市的时候,她站在外面扫着柜台,然后突然有什么冲了过来,一下子撞在她的大腿上。 她惊呼着低头,才看清抱自己大腿的正是之前楚欲路上捎带的那个女人领着的小女孩。 黎恺臻讶异,立刻低头揽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跑,你妈妈呢?” 小女孩认得黎恺臻,笑嘻嘻地,“姐姐,请你吃棒棒糖。” 看到小女孩递过来的棒棒糖,黎恺臻也没有松懈,她还是有些紧张,“跟姐姐说,你妈妈在哪儿?” 明明嘴上说着是给黎恺臻的,但是小女孩自顾地剥起糖纸来,一边嘟囔着,“妈妈在给我买糖,我看见……然后我看见姐姐你一个人,我,我就说是……请你,请你吃棒棒糖。” 吞吞吐吐的,难为这小女孩说这么长一串话了。 黎恺臻一抬头,正好看见从超市出来冲她点头微笑示意招呼的女人,正是小女孩的妈妈。 她松了一口气,故意扳着一张脸,“下次要妈妈带着,听到了没有?” “嗯。”也不知道小女孩是听懂了没有,反正小脑袋捣蒜似地点了个头,“知道了,姐姐请你吃。” 她还真的是给黎恺臻的,剥好了就往黎恺臻的嘴里放。 这还真的是盛情难却,黎恺臻咬住那棒棒糖,不知道想到什么,含混着,“那除了我,你还认识别的人不?”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回想什么,支支吾吾地,“嗯……还有,还有那个……” 黎恺臻知道小女孩肯定还记得楚欲,只是年纪小,说话逻辑不是那么快就能形容准确,所以她引导着,“那个人呢,比姐姐年纪大——”黎恺臻顿了顿,着重强调,“大很多,所以你应该叫她什么啊?” 她脸上满是循循善诱地微笑。 小女孩本来就在努力回想了,被黎恺臻这样一说,更是蒙圈,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很明显摸不着头脑。 黎恺臻被她逗得搞笑,抿了抿唇,忍住笑意,站起身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好了,谢谢你的棒棒糖,快去找你妈妈吧。” “好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点头,“两位大姐姐再见。” 黎恺臻从小女孩跑向自己妈妈的身影中回神过来,什么两位大姐姐啊? 于是,转身那一刹那,黎恺臻就像是在特效大片里面的那样,所有的动作都不由得自带放慢效果。 然后,如同先前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看见楚欲那般,这次她亦是准确无误地在小镇灰色的街道建筑中一眼找到了楚欲。 黎恺臻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她也不知道楚欲是看了多久了,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 但是好像……黎恺臻仔细复盘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就算是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也没有太要紧的吧? 黎恺臻带着很明显就看得出来是故意伪装的淡定,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你……你看多久了啊?” 楚欲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眼神定在黎恺臻因为棒棒糖而鼓起的脸颊上,面无表情,“大概在你说某人年纪比你大很多的时候吧。” 黎恺臻,“……” 楚欲挑了挑眉,很明显意在等着黎恺臻的下文。她学着黎恺臻先前的语调,着重强调,“所以,比你大很多,应该叫什么?” “没有,没有……”黎恺臻浑水摸鱼,“我是在纠正她,不能让她叫你阿姨,要像叫我这样叫。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反正前面你也没有听到,我就瞎诌。 哦,原来你是想让她叫我阿姨。 楚欲一脸我真的是信你了。 “确实。”楚欲点头,“是不该跟小孩一般见识。走吧,回去了。” 她往前走,经过黎恺臻身侧的时候,黎恺臻瞥见楚欲购物塑料袋里面装着的小零食,其中还有她刚刚打算在超市搜寻的酸奶球。 一瞬间,黎恺臻不由得眯起眼梢,浑然不觉地盯着楚欲留给她的背影,瞧着那白生生的耳朵尖,脱口而出,“你生气了啊?” 楚欲回头看她,十分不解,“我生什么气?” 黎恺臻没说话,无端哼笑了一声,“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纠正她。” 楚欲终于彻底回身,她直面着黎恺臻,双手都插在风衣外套的兜里,尽管那塑料袋还挂在手腕处影响了一定的美观,但天色已经暗去,四周街区亮起灯光,区别于城市路灯的冷白,这种灯光更具有烟火气息,像是侵泡在水里一样,稍显黯淡的,暖黄的色调,为她的整个侧影镀上了一层仿若带着细闪的薄纱——温柔到连呼吸都不由得会放慢。 楚欲轻声,“纠正什么?” 黎恺臻那本来多少是带点刻意的笑意不由得凝滞住了,但眼梢的弧度还是弯着的。 她这个人,其实不管是刻意伪装的笑意,还是发自内心流露的真情实感,她那张好看的脸蛋总能为此掩盖加分不少,前者显得娇俏,后者显得动人。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很少在楚欲面前真的表达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她取走嘴里面的棒棒糖,确保自己口齿可以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黎恺臻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冷静又清晰地,一字一句,“姐姐。” 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黎恺臻甚至可以捕捉得到自己明显加快的呼吸节奏。但是周围的一切又似乎偏偏慢了下来,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远处车流涌动,而这里,静到她能听到自己胸腔怦怦的心跳声。 楚欲微微皱眉,表情困惑。 命运之神所降下的休止符号消失,一切恢复正常,心跳在拐角的喇叭声中消散。黎恺臻那之前刻意的笑意再次浮上嘴角,“还能是什么,我教她这样叫你啊。” “是了。”楚欲摇摇头,那大概有点揶揄的意味,“走吧。” 黎恺臻撇撇嘴,追上去,“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你还是小孩子吗?就知道吃?” “哎呀,你自己说的,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啊?” 楚欲,“……” 好像确实突然有点拿她没办法了。 第11章 chapter11 虽然那小旅馆的浴室是在走廊尽头公用的,但是就有点像是黎恺臻以前高中的学校浴室那样,有着隔板的小隔间。 黎恺臻没洗澡,就是占了个位置在刷自己的鞋子。 幸好这小旅馆也没有什么人,浴室里面就她一个人,然后洗着洗着黎恺臻听到隔壁传来水声,她当是有人来洗澡了,结果等她刷好鞋之后,那水声就消失了。可能是洗好了,黎恺臻在心里面嘟囔着。 然后将自己刷好的鞋子放在一边,拿着一次性洗漱用品开始刷牙,刷着刷着也没听到后面洗澡的小隔间有什么动静,好奇心驱使之下,她莫名其妙地扫着那几个隔间,紧接着脑海里面就是冒出了一连串的鬼故事。尽管可能就是因为刚刚那个洗澡的人,这会儿正在穿衣服什么的,所以才没有什么动静。 第23章 正在这时,浴室顶部的排风扇,“咔!”的一声,黎恺臻顿时吓得小身板抖了抖,急急忙忙捞上自己的鞋子命都不要地往房间跑。 黎恺臻本来是打算磨蹭着在浴室里面刷鞋子刷得久一点,然后等楚欲睡着了,自己再回来的。 结果鞋子是刷好了,但是人也吓得够呛,而且这会儿楚欲压根就没睡,时间不过才八点而已,还早得很。 楚欲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看样子应该是在折腾今天拍的照片,因此也没有在意出去刷了个鞋子像是被鬼追的黎恺臻。 黎恺臻见楚欲也不在乎自己的样子,倒是觉得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于是胆子放大了一点,将鞋子放好之后,拉开被子的一角躺下,摸出自己的手机玩。 但是玩什么呢? 她打开朋友圈看了看,里面基本上都是以前同学朋友发的生活日常,并且是距离她现在很遥远的那种生活。 黎恺臻看得无聊,也找不到人聊天。她突然有点好奇楚欲拍的照片,暗想楚欲肯定是在p图,于是装作不经意地扫视过去,却不想正好撞上了楚欲投射过来的视线。 于是四目相对,在空中撞了个满怀。 黎恺臻舌头有点打结,刚想找点什么理由给自己补回去,却只听楚欲说道,“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 黎恺臻确实是有点睡不着,而且时间确实也还早,再加上楚欲自己也说过来过这地方几次,应该是熟悉的。有人带着总比自己瞎逛要好很多,思及此,黎恺臻点头,“可以。” 于是,她才刷好没多久的小白鞋又穿在脚上了。 结果黎恺臻没有想到对于楚欲而言的逛一逛,却需要开车。 看着那原本就算不上多么明亮的小镇烟火逐渐消失,黎恺臻满腹疑窦,“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怎么?”楚欲反问,“担心我要把你拖去卖了?” 黎恺臻压根就不怕,有些强硬地回嘴,“你要是想卖我,早就卖了,何必等到现在。” 楚欲,“……”很有道理啊。 黎恺臻看见楚欲那副微微有些吃瘪的样子,有些小自得,这会儿也不怕到了晚上小飞虫更多了,她降下车窗,感受着晚间的凉风,嘴里面轻轻哼着歌。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黎恺臻唱歌,而且还是这样不成句的调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嗓音条件很优秀,歌声有种怡然自得的轻快感。 楚欲不禁想到,如果黎家还没有出事,大概黎恺臻也不必着急着工作,她大可以继续做黎源的掌上明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或者将自己的爱好发展成工作什么的。 果然世事变迁,从来不是人心可以左右的。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达目的地,本来就是晚上,黎恺臻的眼睛已经很好的适应夜晚了,一下车就知道这里是一片不知道种着什么的大棚基地。 她一开始还想着楚欲可能是来拿花的,结果等看到了插在路边的摘草莓的广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黎恺臻有些惊喜。 也不是说她喜欢这个,而是因为这种形式以往她只是听说过,现在自己亲身尝试,颇有一种想要大展拳脚的意味。 现在正是草莓成熟的季节,果农为了防止晚上有人偷盗,因此也会守夜,是以晚上也会有人过来,只是相较于白天的时候,要少很多。黎恺臻和楚欲到的时候,还看到在付款的地方有一对小情侣。 黎恺臻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喜悦,她不由得拽着楚欲的衣袖,“我们选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这样到时候好挑。” 楚欲,“……” 摘草莓不贵,也就十五块钱一个人,但是到时候摘出来的草莓需要另外算钱,那个价格就很贵了,虽然可以在大棚里面吃。但毕竟来摘草莓的都是图个乐呵,谁能真的跟大胃王一样,一直吃什么的。 楚欲本来也只是想着明天早上就要去收花,然后直接就走了,没有空闲时间,才想着带黎恺臻过来看看的。 现在看她这反应,倒也觉得算值当了。 黎恺臻确实很高兴,拿了摘草莓的篮子,一边吃,还一边小心翼翼地跟堆纸牌屋一样,将草莓挑选好,挨个挨个地放在篮子里面,摞宝塔似的。她甚至还上网上搜了教程,怎么样才能装很多的草莓。 楚欲在旁边看着,顿时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她很想告诉黎恺臻,这里不是看摘了多少篮子的草莓算钱,而是算多少斤啊! 但是看黎恺臻搭得高兴,楚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面看她摘一个就默默减钱。 最后出了棚子的时候,又撞上了之前的小情侣,其中那女生直接就是眼睛都瞪大了,看了看自己摘的一篮子,又看了看黎恺臻的草莓宝塔,瞬间觉得自己弱爆了。 黎恺臻很明显在对面小情侣挫败的眼神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十分骄傲地将自己的草莓宝塔递给楚欲,像是奉上自己战利品一样。 小孩子啊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 楚欲接过,前面还有几个结账的,两人跟着一起排队。 黎恺臻还借着灯光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等再抬头的时候,正能看清楚称草莓显示的价位计数器,顿时就愣住了——卧槽,怎么这么贵?! 她反反复复地来回确认看了几眼,就那点草莓居然这么贵?那她的草莓宝塔岂不是贵上天了?! 眨眼还有两个人就到那小情侣,后面就是黎恺臻她们了,这会儿吃也来不及了。黎恺臻一开始只是图着好玩,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贵的啊! 这样算下来,这一篮子草莓是比市面上的还要贵的。 黎恺臻同先前那样拽了拽楚欲的袖口,楚欲回头看她,“怎么?” 黎恺臻十分小声,“好贵啊。” 这会儿你倒是知道贵了,早的时候,我看你不是摘得开心得很嘛? “那有什么办法。”楚欲漫不经心。 黎恺臻十分狐疑,接收到这眼神后,楚欲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好像一早就知道会这么贵,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说?” 楚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给你说了你还能摘得那么开心?” “那我……”黎恺臻莫名委屈,“那你……你要是说的话,我就少摘一点就是了嘛。” 楚欲没反驳,沉默着收回视线,眼见就快到小情侣了,她说道,“那要不然我掩护你,你跑?” 黎恺臻有点蒙,“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楚欲沉着脸色强调,“反正现在黑灯瞎火的,你只管跑就是了。” 黎恺臻偏过视线,“可是……被抓了怎么办?这个,是……是做坏事吧?” 眼见就要到了她们,楚欲突然拽了她的手,逼近着,那双眼睛在夜色中眼尾往上挑,咬着牙含混地笑着,“愣着干什么?跑啊!” 不知道是夜色弥漫足以遮挡众人视线,还是楚欲的那双眼睛实在惑人,黎恺臻居然真的就像是受到了某种仿若藏在空气因子中被无声炸开的咒语一般,错开人群,一路迎着风往远方狂奔。 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黎恺臻停下了步子,就像是没人要的小孩子一样,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地跑回来,彼时楚欲已经付完帐了,正拎着装在塑料袋里面的草莓看着她。 第24章 黎恺臻一步一挪窝地朝楚欲走,半晌憋出一句,”草莓在你那儿,你让我跑什么嘛?” “不清楚。”楚欲彬彬有礼地挑起半边眉梢,“也许是怕你被抓。” 黎恺臻不止一次地在心中表达过对于楚欲外在的欣赏,这是一种不带任何交集,十分直观的感受。尽管楚欲身材高挑,但是由于身高差的缘故,黎恺臻还是需要微微低头,她瞧见楚欲那眉眼不带任何伪装只是仿若年轻的母亲看着自己哭闹的婴孩那般流露出自然怜爱的神色,瞳孔里的细碎光点如同星星。 那方才好似咒语一般的空气因子突然再次聚拢,化作漫天的烟花无声地在黎恺臻的心头炸开,怦怦怦—— 楚欲走到黎恺臻的身边,望着她,唇边微笑的弧度更明显了,“贵一点也没有事,开心不就好了。” 尽管这对于现在她们所处的情况确实是奢侈了一点。 不远处的草莓大棚的灯光微弱地散发到这边,却还不足以照亮,黎恺臻想说点什么,又没能说出口,只是舌尖微微舔了舔嘴唇,轻声,“唔……”了一声。 楚欲绕过她,往前走。 黎恺臻追上去,赶在楚欲的前面,看她,“那如果我做了坏事怎么办?” 楚欲不解,但是也没有说话。 黎恺臻见楚欲没有反应,以为是她不信。黎恺臻顾左右而言他,接着凑近楚欲,从开衫的外套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十分红艳又奇形怪状的草莓,“你看。” 刚开始只是因为这个草莓太奇怪了,放在她的草莓宝塔里面不合适,但是又确实是因为奇怪得有点可爱,黎恺臻没舍得吃,就放在了口袋里面。 楚欲看到这个草莓,一时间愣住了。 但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说呢,黎恺臻是不可能因为这一个草莓而被抓的,而且她们买了那么多,搞不好人老板高兴就直接送她了,不然为什么刚刚看黎恺臻跑出来,也没人追。 楚欲没说话,她俩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黎恺臻还是摊开手心摆出那颗草莓的姿势,就在她觉得自己完全多余问这个问题正要收回的时候,楚欲却突然从她的手心接过了那颗草莓。 她咬了一口,顺着黎恺臻的话,“好了,我们现在是共犯了。” 第12章 chapter12 回程的路上,下起了雨,起先不过只是线条一般,丝丝缕缕地落在车前灯的映照之下,后来随着闪电划过夜空,天际闷雷炸响,逐渐演化成了暴雨。 春潮来急。 兴许是晚上出去跑了这么一趟,黎恺臻觉得累了,到了房间的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别扭,两人再次匆匆洗漱完,然后衣服也没有脱就这样躺下。 但事实不太尽如人意。 她本来是睡意朦胧,结果外间风雨声大作,被吵得头疼,雨珠砸在窗户上简直是噼里啪啦。 在筒子楼的时候,好歹还能有耳塞,这里什么都没有,黎恺臻那点睡意被搅得不复存在。 当然,兴许也和她潜意识里面还是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现在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有关。 黎恺臻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窗户。 身后传来声音,“睡不着吗?” 黎恺臻重新扭过头,正看着楚欲的眼睛,“我吵醒你了?” 楚欲微微有些纳罕,她还以为黎恺臻会反问自己是不是也睡不着。 “没有。” “哦。”黎恺臻闷声应着,然后躺平,眼睛看着天花板。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恺臻轻声,“你睡了吗?” 回答黎恺臻的是楚欲裹在哗哗雨声中地,“没有。” 黎恺臻定定地望着虚空,找不到什么说的,但是又觉得自己似乎是起了个话头,不说点什么又过意不去,思来想去只好就着天气来了一句,“我其实挺喜欢下雨天的。” 当然,那是在以前。 黎家不止一处房产,市中心也有,顶层、复式。 黎源倒是很少去那里,至于楚欲,更不用提,所以那处地方,几乎就像是黎恺臻自己一个人的天地。 她有时从学校出来,懒得去南锦的别墅,就会自己一个人去那个复式房。 黎恺臻尤其喜欢下雨天的时候待在那里,站在落地窗前可以透过灰蒙蒙的大雨幔帐,俯瞰整个城市的灯火。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总会觉得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办不到的。 她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看遍这个世间最好的风景。 而到了后来,雨天对于黎恺臻意味着,潮湿闷热的空气、湿漉漉的鞋边,有时候那雨水痕迹还会蔓延到裤脚以及筒子楼如何也冲刷不掉的藏在积水口的霉斑。 她才发现,原来她办不到的事情太多,原来她的喜好不值一钱,甚至什么时候改掉的她都不知道。 但黎恺臻说这句话是没带什么多余情绪的,因此楚欲顺着她的话说,“那我倒是很讨厌下雨。” “诶?”黎恺臻有些好奇,“为什么?” 楚欲没有说话了。 小旅馆的床不是标准的大床房,有点小,饶是如此,她们之间也还默契地空着一段距离,彼此就躺在床的边缘。云层的闪电透过没有太强遮光效果的窗帘反反复复地擦亮彼此的眼脸。 黎恺臻以为她睡着了,忍不住用余光看她,却正好看到楚欲翻身面向自己,她着急忙慌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她犹豫着开口,“你……” 楚欲轻声打断她,“我还记得那是大一第一个学期结束,临近年关。” 黎恺臻有些诧异,“你不是给我说你没有读过大学吗?” “就上了半个学年,没上完,辍学了。没有文凭,当然不算学历。” “……”黎恺臻缄默下来,等着她的后话。 尽管其实她没太明白这和楚欲讨厌下雨天又什么关联,但是她还挺想听的。 “我大学的学费是高中毕业打暑假工攒的,其实那点时间也攒不够,加上平时七七八八存的,倒是也差不多。只是在学校里面还要负担日常生活开销,对于当时的我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力不从心。” 黎恺臻能猜测得到楚欲的一点家庭情况,楚欲是没有家人的,也不知道小的时候是不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因为楚欲肯定是没有被人领养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是需要读书的话,可能就得接受援助。不过楚欲现在说起这话,那就应该是属于大学开始,也即成年之后就开始自己负担了。 她忍住看向楚欲的肢体动作,追问,“然后呢?” 黎恺臻还是没有听出关联。 “我那时候年轻,不觉得一定得读书才有出路,再加上当时勤工俭学对于我来说,十分勉强,虽然朋友有提议让我接受好心人的资助,但我也不是什么高材生,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 黎恺臻微微皱眉,“所以你就没有读书了?” “大一第一学年结束,我还是继续找工作,在当时找了家……”楚欲顿了顿,说着,“会所,在里面当服务员。” 黎恺臻呼吸一滞。 一般会所能联系到什么,这个不难猜测。 第25章 “后来有个男的看上了我,想占我便宜,我当时差点直接酒瓶子就招呼上去了。之后我工资也没有要,直接拖着行李箱就走了。当时离过年只有两天,我就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去火车站,还下雨了,不过没有今天晚上这么大。” 原来是这样才讨厌下雨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黎恺臻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她疑虑着,“所以……后来你就也不读书了?” “当时身上就两百多。”楚欲平静地说,“我连订旅馆都舍不得花钱,去找了个24小时便利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就这样将就了一晚上。后来那会所老板打电话给我,不是说我工资的事情,而是干拉皮条的,他告诉我那男的是什么什么老总,跟了他能给我多少多少钱什么的……” 楚欲说得平静,但黎恺臻听起来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她体验过到达低谷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而且她的情况比楚欲还要好,因为至少还有楚欲陪着自己。但对于当时的楚欲而言,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大晚上的在外面,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还要面临着这样的言语要挟。甚至于……在当时,对于楚欲而言,在多重重压之下会想过答应吧?! 黎恺臻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禁不住询问,“那你答应了吗?” 但是这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后悔,这就好像是证明了她在心里面确实是揣测过这样的一个可能性。 可不管结果到底怎么样,楚欲能说出口,黎恺臻得敬佩她坦诚。可是这样往恶意方向的揣测确实有点让人寒心。 黎恺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楚欲视线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她瞧着黎恺臻的反应,实在觉得有趣,无奈道,“我要是答应了,应该就遇不到你父亲了。” 黎恺臻那口悬在喉管的气终于放下,她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父亲就是楚欲的救赎,因为按照年龄来看,楚欲遇到黎源的时候,那会儿距离她大一都过了好几年了,所以她人生那么难的当口,楚欲是自己挺过来的。 紧接着,楚欲说,“所以后来觉得还是钱比较重要,就去流水线了。当然,主要还是那男的长得太丑了,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比较看脸的。” 黎恺臻,“……”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但是不自觉压低的笑声闷闷地回荡在这一方空间,还是显得颇为明朗。 怎么说呢,楚欲她…… 黎恺臻突然发现了,这个人就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她明明就很清楚,这段往事对于楚欲而言,肯定不会像她描述得这么轻松,但楚欲就是有能力让黎恺臻相信,她确实是很轻松地就渡过了这道难关。 她一直都知道楚欲有那种不管是处于什么地方都能很好地将自己融入环境的怡然,现如今看来,也只能是楚欲经历得太多,所以遇到那些在黎恺臻看来和天塌了也没有多大区别的事情的时候,楚欲总能临危不乱地解决。 黎恺臻突然意识到,她在知道自己家被法院查封的那时候,还在路上哭了来着,她当时可是要比大一时期的楚欲还要大的年纪啊。 她突然对楚欲产生了一点敬佩之情。 黎恺臻终于忍不住转身面向楚欲,踌躇了一会儿,却是问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那要是重来一次,你会好好读书吗?” “那要看是怎么样的重来了。” “嗯?”这话突然高深起来,黎恺臻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我是带着记忆,那我不仅会好好读书,我还会去把那个会所给举报了。” 黎恺臻,“……” 为什么? 为什么以前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楚欲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野性女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女人居然还有这么强烈的幽默细胞啊? 也是,以前她们总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那如果是没有记忆呢?”黎恺臻眨了眨眼睛,“那你会怎么样?” “还是这样。” 黎恺臻愣了一下。 “毕竟,有些路你得走过了才知道啊。”楚欲漫不经心,“而且如果真能重来,我可能会去兑彩票,你刚刚没有说这选项。” 黎恺臻本来还沉浸在所谓的‘有些路要走过了才知道’的原来你是这样高深莫测的楚欲的感慨里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被楚欲这后一句给打断了思路。 但是黎恺臻转念一想,好像也对,照她现在这情况,如果能重来,她也要去干能一夜暴富的事情。 “其实我现在也挺讨厌下雨天的。”黎恺臻说着,可是声音太轻了,完全被雨声淹没。 楚欲并没有任何回应。 黎恺臻没有重复,只是静默地看着楚欲。 外间的暴雨已经悄然停歇了,细雨在风中被吹落在地的声音已经无法再打扰到这一方空间。可就好像明明那雨丝透不进来,却还是在一开始扰得她无法入眠。而她们听着雨声,说了一晚的故事。说的人和听的人,在故事中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楚欲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黎恺臻适应黑暗的视线,完全可以捕捉得到楚欲安静垂下的眼睫。 她原本觉得别扭甚至于不自在的心思早就已经消失殆尽,黎恺臻微微抿唇,试探着,“晚安。” 楚欲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然后,她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咽在了喉咙一般,终于,黎恺臻轻声,“楚欲。” 近乎于无声地做出口型。 · 黎恺臻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就是如果有一天,那些曾经让自己觉得龃龉难堪的往事可以轻松地说出口的话,想必是已经释怀了。 她在看到熟络地同卖花的阿姨交谈着的楚欲的时候,猜想,大概楚欲能说出那些事,不是想要一个安慰,或者是同仇敌忾的泄愤,只不过是想哄一个在雨夜怎么也睡不着的小姑娘罢了。 小皮卡驶上回去的沥青路。 黎恺臻一边吃着楚欲买的零食,一边伸着懒腰,说着,“我们做草莓果酱好不好?” “是你,不是我!”楚欲强调,“我可不会那些东西,而且那草莓是你自己摘的,你自己解决。” “什么嘛?”黎恺臻挑眉,“草莓是你买的啊,而且,是你自己说的,你和我是共犯。” 她说到共犯这两个字的时候,雨后初晴的太阳正好从云层中跳脱出来,仿佛就像是自动拉响了什么背景音一般,以至于黎恺臻竟然心潮涌起,如同昨晚那场突然的春雨,冒出了那么一点来得猛烈又毫无征兆的冲动和期待。 共犯。 这听上去确实不是什么好词语,这意味这某种犯罪,但也意味这种某种同行。 如果是她换上楚欲的幽默细胞,通俗来说,大概就等同于绑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般。 楚欲淡声,“不好意思,共犯的证据已经被我消灭了。” 算了,黎恺臻选择放弃,她完全没有楚欲一点的幽默细胞。 她撇嘴,也强调,“那我做了你不要吃!” 楚欲没说话,哼笑了一声。 她打着雨刷,扫干净车窗的积尘,金黄的微光从车前落下,一路照在前行的大地上。 -------------------- 第26章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读书,天天向上!┗|`o′|┛ 第13章 chapter13 回来之后,气氛同之前完全不一样。若是以往,黎恺臻说着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话,多半是真的就自己弄,甚至于要是楚欲在一旁,就算是不看、不关心,黎恺臻照样会觉得不自在。但是她现在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让楚欲帮自己洗草莓。 连路途的那点疲累都被她完全给抛在了脑后。 其实做草莓酱挺简单的。 黎恺臻把自己手机搜的教程放在楚欲面前,“你看,这上面说要一直翻着,免得糊锅底了。” 楚欲一边搅动着锅里面的草莓粒一边想,到底是谁在做啊?! 然后就在黎恺臻大师的嘴上教导之下,楚欲实际操作弄了一玻璃罐的草莓酱。 黎恺臻后知后觉睡意袭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她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那个酒店面试。 实习期她肯定是要找工作的,一方面是方便打工作证明,一方面也是为了赚钱,现如今确实赚钱是头等大事。 而且相比较久安这座小城的工作,那个市郊生态公园园区附近的工作确实是比较划算。 如果换做以往,大概黎恺臻肯定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起来了能听到楚欲在临上班前喊她起床,记得吃早餐,甚至于被那闷热空气裹挟而至的昏沉,黎恺臻都觉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傍晚,楚欲照旧带了一朵玫瑰花回来,外间那株观赏性的向日葵也被黎恺臻像是盼着能长瓜子似地盯着。 吃完晚饭,楚欲坐在阳台吹风,黎恺臻就隔着窗户和她聊天。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两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偶尔对上视线,就说上那么一两句不相干的话,楼下的野猫、对街卖的菜西红柿挺新鲜什么的。 最后,黎恺臻嘴上抱怨着现在天气越发闷热,蚊子也多起来,顺手给楚欲递了花露水,说着,“我想找个班上。” 楚欲在手肘处喷着花露水,应了一声,“挺好的。” 黎恺臻鼻尖萦绕着花露水的味道,初始有些刺鼻,她揉了揉鼻头,“在长兴那边,有个生态公园,你应该知道的嘛?那里有个酒店在招餐厅前台,待遇比久安这里好。” “嗯哼。” “会不会有点远啊?” “远就不去了啊。”楚欲站起身,隔着窗户对黎恺臻说,“就近找也行,你原来在那个快捷酒店不是也可以吗?”说完,楚欲从阳台进了房间。 那点花露水的味道随着楚欲的离开渐渐消散。 黎恺臻坐回床上,怎么说呢,她或许是有点无意地询问,但是黎恺臻清楚,那话里面确实是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至于是试探什么?黎恺臻自己也说不上来。 没有问出口之前,她就知道答案了,楚欲自然是不介意她在远处还是近处工作。 因此听到这话,黎恺臻也不觉得生气,但总是感觉……空落落的。 当然,黎恺臻自然也明白,找工作不是靠她嘴上说说就能解决的,毕竟她就算是去面试了,也不一定能成功不是。 去面试的当天,黎恺臻特意起了一个大早,那个草莓酱虽然是装在密封性还不错的罐子里面,但是也不能久放,所以吃早餐的时候,黎恺臻都裹着起司片吃了。但是楚欲又不太爱吃起司片,因此一大半都是进了黎恺臻的嘴。 起司片也买得挺多的,黎恺臻自己去找了教程,起司片里面包着草莓酱裹着鸡蛋液炸了还挺好吃的,所以特意乒乒乓乓地弄了不少。 不难做的,但是很费时间,起司片的边缘也要裁掉,裹草莓酱的时候也很麻烦。但至少比起单纯地蘸草莓酱,应该是比较符合楚欲的胃口。 等弄完收拾好,叫楚欲起床的时候,黎恺臻自己都觉得挺匪夷所思的。 她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在以前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浸润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别人特意准备早餐什么的。 这对于以前的黎恺臻是一件想都不会想甚至于十分荒谬的存在。 但真的做了这件事,又有一种含着期待的餍足感。 黎恺臻没有去过那个长兴的生态公园,因此算不准具体的路程会花多长时间,但是早一点去总比晚一点好,因此也没等着楚欲起来,叫了一声就出门了。 坐上去生态公园的公交车的时候,黎恺臻还是忐忑。她塞着耳机听歌,然后不住地在手机屏幕主页面和微信联系人之间划来划去,几个来回之后,还是没有她想象中的消息,黎恺臻说不上什么心情,息屏,将手机放包里,盯着外面往后一直倒退千篇一律的绿化树看。 然后,手机一阵震动,黎恺臻急忙从包里面翻出来。 表情一瞬间从期待变成了失望——震动来源是浏览器推送的新闻。 黎恺臻莫名有些火大,她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又怕错过面试消息,纠结了一下,又改了回来,再次翻到微信的时候,联系人一栏冒了红点。 消息就是前不久发送的。 黎恺臻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翘,点进去却都是楚欲拍她看樱花的照片。 她从出门开始以为自己会收到的消息,是楚欲关于她所做的起司片的,黎恺臻可没有想到会是这些照片。 因此她竟然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真正的反应过来。 她一直以为当初楚欲没有拍自己,结果不是,楚欲不仅拍了,还拍了很多。 黎恺臻十分疑惑,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给她? 直到一张张地看下来,黎恺臻才明白,原来楚欲的构图能力是只仅限于风景照吗? 所以楚欲特意等着她走了,才发照片,是怕她生气是吧? 黎恺臻看着最后一张照片里,她就只露了半个脑袋,不仔细看还完全看不出来的自己,表示真的悟了。 她打字,发送:【你不准存这些照片!】 楚欲:【知道,所以发给你,免得占内存。】 黎恺臻,“……” 她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黎恺臻很想反驳,很多人都觉得我好看的,你却把我拍得那么丑?! 但是这话仅仅只是过了一遍脑子,黎恺臻就察觉出了一点异样,隐隐有一种……撒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错觉,一定是错觉。 紧接着,楚欲的消息接踵而至。 楚欲:【图片】 楚欲:【你自己吃了没有?味道不错,你怎么做的?】 终于正题来了,那图片是黎恺臻做的起司片。 当然是吃了啊,不吃怎么试味道? 不过真的不太好弄,主要是那起司片封边的时候,还要在上面划小口子,因此黎恺臻废了不少原材料,才好不容易弄出了那么几个面相和味道俱佳的。 黎恺臻不在意楚欲是真心还是假意敷衍,她有些骄矜,打字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 楚欲:【好的。】 黎恺臻:【嗯,我可以一回来就教你。】 黎恺臻看着手机,过了两分钟—— 楚欲:【好。】 楚欲:【面试顺利。】 第27章 面试顺利。 黎恺臻没由来哼笑了一声,她放回手机,继续盯着窗外看,心中感觉到有一点点开心。 什么因素都有。 因为楚欲的照片。因为楚欲在她没有问及的时候,会承认她的付出。因为楚欲记得她是去面试。 黎恺臻不是没有体验过被人关心的感觉,从前黎源给足了她在生活上的保障,朋友也会在她生日或者是特定的节假日送上祝福,但确实很少有人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告诉她什么。 不会特意地给她拍照,也不会特意地因为她随口胡诌了一句喜欢,就养了一株向日葵在她的窗外。 人就是这样,总能不自觉地因为一点点小事的积累而就此沦陷。 之前本来因为楚欲打钱给自己,黎恺臻就有打算送楚欲一份礼物,现在虽然面试还没有成功,但黎恺臻就盘算着等第一个月工资到手的时候,送楚欲一份真正的出自她自己之手的礼物。 她以往当然是有送过礼物给楚欲,不过那些都太模板化了。 确实模板,明面上楚欲还是家中的长辈,节日生日,自然该有的礼物不会少。但基本上都是黎源准备好,黎恺臻就挂个名头而已,她是真的没有经过自己的手给楚欲送过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送,楚欲生日还早,但是就是想送点什么。 不过从小到大,黎恺臻没太仔细研究过别人的喜好,送东西也都是随大流,现在放在楚欲身上,倒是让她十分犯难。 于是这个想法就一直持续到了四月底。 黎恺臻的工作当然是顺利面试上了,本来就是招个餐厅前台,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再加上黎恺臻气质长相都不错,刚去面试的时候,餐厅领班十分高兴地拍板决定就是黎恺臻了。 只是长兴这地方虽然是划分在久安,但实际上离别的市区却比较近。按照工作而言,每个月可以休息四天,也就是黎恺臻一个星期只能回久安一次。 当然,她实在想回,可以当天下班了打车回家,第二天一早再赶回来。但是这样一来一去,车费花销就十分大了,估计每个月工资都要耗在车费上了。 附近的生态公园黎恺臻没去玩过,她也没有空和那个闲心。但是每天在酒店往外看的时候,近景也能看到不少。 作为近年来新开发的商业地区,宣传力度优惠政策又十分的广而大,周围还新建了不少时下大热的tlk游戏vr模拟场馆,甚至于还有同时能容纳近几千人的美食小吃街,而且那生态园区里面还有一条湖,湖的对面有独栋的建在半山腰的尖顶城堡,完完全全就是架构了一个童话世界,难怪每天游客都那么多。 黎恺臻工作的酒店有三个餐厅,一个在一楼,一个是二楼的自助餐厅,还有一个是在顶楼的高级餐厅。黎恺臻就是在二楼,来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网上团购的,她只需要确定订单然后安排位置就行,没有什么太大的工作量。 可以摸鱼的时候,她就上网找攻略。 她还是想送一条裙子给楚欲。 但是说实话,以她现在的情况,高定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但是小众品牌又怕遇到那种被打版烂大街的,搞得黎恺臻火冒得都想自己去设计一套。 当然,她没这天分,只能是想想而已。 这天黎恺臻依旧在网上搜寻着有没有什么相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可以负担但是又拿得出手的,在看到电脑提示的订单消息后,黎恺臻正在存档,然后就有人敲了敲桌子。 来得这么快? 一般网上订餐的人都是提前订的,因此基本上都会隔点时间才来。 然而等黎恺臻抬头,才发现订餐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找她说闲话,但是基本上黎恺臻没怎么搭理的小屁孩——徐跃禾。 第14章 chapter14 这场景实在是过于相同,以至于黎恺臻下意识就觉得头疼。 但本质上她也并不讨厌这个小屁孩,可是也实在生不出什么多余的好感,这会儿也只能是挂着客套笑容,“真巧啊,你怎么跑这儿了?不上课啊?” 上次似乎这小屁孩就表露了是因为和家里面吵架然后就跑回久安了,该不会这次也是这样的吧?这也太任性了点吧?! 徐跃禾虽然比黎恺臻小,但是好歹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他就光看黎恺臻那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了。徐跃禾撇嘴,解释道,“哎呀,姐姐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是正常放假,马上五一了啊!” 黎恺臻,“……” 对哦,五一好像是有假期的来着。 “姐姐真是的,换工作了也不给我说一声,我还特意跑你之前上班的地方问了才知道的。” 黎恺臻只觉得莫名其妙,而且虽然现在没有客人,但是她刚刚明明是有事情忙的,眼见被打断了,又听了小屁孩这话,就故意气他,“我都没有你联系方式,我上哪儿去给你说一声啊?” 徐跃禾之前就有找过黎恺臻要联系方式的,只是黎恺臻推脱了,所以这个理由其实不怎么站得住脚跟,但是没事,气着别人就是了。 结果没有想到,徐跃禾这小屁孩一点儿也不介意,笑呵呵地,“那现在加一个不就行了?” 其实黎恺臻是真的很搞不懂为什么徐跃禾这家伙非要加自己的联系方式,但其实加了也没有什么,要是天天找她聊天,烦了直接屏蔽拉黑就行了。 再加上,黎恺臻想着徐跃禾毕竟之前是因为觉得黎恺臻是徽封的人才来故意搭话的,也许是因为这小屁孩去了徽封,想找点认同感也说不定。 黎恺臻无奈地小声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添加二维码,“就你一个人来的嘛?” 毕竟是五一假期,说不定是和家里面人来的也说不定。而且这小屁孩不是说妈妈再婚了嘛,搞不好是和后爸一家人一起来的? “没有,还有我哥。”徐跃禾高高兴兴地扫完,“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姐姐你是不是在这儿上班呢,你上班我不好打扰你,待会儿等姐姐你下班了我再来找你。”说完,徐跃禾一溜烟地跑了。 这小屁孩还算是懂事,知道上班在这里找黎恺臻容易害黎恺臻被扣工资。 黎恺臻继续摸鱼,但人本来就容易被外物给影响到。 刚刚徐跃禾说了是和他哥一起来的,但是好像之前听他说的意思是,是妈妈带着他改嫁,那么就相当于,这个哥哥可能是他的继兄。不过能一起出来玩的话,至少证明相处得不错。 黎恺臻毕竟也是个重组家庭,虽然感觉这个重组家庭似乎好像也没有怎么重组。 但谁还没有个会联想的时候? 在之前,楚欲还没有进黎家的大门的时候,黎恺臻虽然一边告诫自己要体谅父亲,但是一边也暗戳戳地想着,如果自己的这个后妈不是省油的灯,那她也完全不需要客气。 为此,那段时间黎恺臻还特意看了好多沙雕小说,什么女主悲惨凄苦,然后奋斗,勇斗后妈!不过大多数后妈嫁过来都还生了孩子,这下好了,不止得斗后妈,还得斗后妈的孩子! 不过后来黎恺臻就发现了,这些情节在她身上完全都是多余的。 第28章 甚至于到了现在,她偶尔会心生遇见楚欲是她人生里面算得上很幸运的事情。 当然了,手上摸鱼不对,发呆摸鱼也同样不对,眼见临近正午,黎恺臻也有点忙起来,也没太多闲工夫关心徐跃禾这一遭。 到了下班时间,换下工作服的黎恺臻正往员工宿舍走。 这一代的建筑都是新区开发修建的,本来酒店就和园区有合作关系,听说好像还都是一个承包商来着,是以酒店周围到园区那边的基建设施很完善,风格也十分统一。员工宿舍也可以,和大学宿舍楼差不多,黎恺臻住着倒是没有太大的差异感。 当然,徐跃禾说是等黎恺臻下班了来找她也是真的。 所以黎恺臻几乎是才刚刚出了酒店,就碰上了在酒店大门口截胡的徐跃禾。 跟在徐跃禾身边的还有一个男人,但是徐跃禾一看见黎恺臻就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了,所以黎恺臻注意力没放在那人身上。 徐跃禾献宝似地给黎恺臻递上了一个盒子,顶部是透明的,黎恺臻没接,但是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是一些形状很精巧的小蛋糕。是她时常会在以前的下午茶点中见到的样式。 酒店自助餐厅里面虽然也有甜点,但大多数都比较简单,远不如徐跃禾手里面的这个看起来好看。 “姐姐,之前的时候我不是给你说过我妈妈经常买蛋糕给我奶奶吃嘛,我这次去问了,然后这个是送给你的。” 黎恺臻有些讶异,她都快忘了。但是这个一看价格就不菲,她秉承着无功不受禄的心态,婉拒,“其实不用,我不是很爱吃甜品。” “啊?”徐跃禾肉眼可见地表情失落下去,就连语气都有些恹恹地,“我奶奶就喜欢吃一些比较松软的面包,我还特意给你挑的这些好看的,还怕路上坏了,我还让我哥带了个小冰箱过来。” 临近五月份的宣淮省越发燥热,久安这个隶属的小县城自然也是不落下风。 这一番话说得黎恺臻不拿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了,她接过,那盒子的手柄位置碰上去确实冰冰凉凉的,仿佛带着水汽。黎恺臻说道,“谢谢了,我请你喝饮料吧?” 虽然她知道一杯饮料和这些小蛋糕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是谁又能拒绝在这样的天气里面来一杯冰冰凉凉的冷饮呢? 而且黎恺臻倒是想打肿脸充胖子,说请吃饭。奈何她刚刚吃了员工餐,现在一点也不饿,总不可能让徐跃禾一个人吃,自己就看着,更何况徐跃禾还有个哥。她现在该省的都得省,无关人员她不想请。 说起这个,黎恺臻这时才有心分给无关人员一个眼色。 结果等她看清楚徐跃禾口中所谓同行的哥是谁的时候,微微僵在了原地。 入眼的男人虽然穿得朴素,也找不到什么显著的大牌标志,但是黎恺臻知道,那基本上都是高级定制的。 黎家毕竟只有黎恺臻一个,以往黎恺臻不太关心生意场上的事情,黎家没有出事之前,黎源的状态虽然说不上如日中天,但是让黎恺臻安心地当个几年乃至十几年的大小姐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不关心不代表不了解。 宣淮大学不止是整个宣淮省,哪怕是在国内也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大学,是以不止当地的,哪怕是外地的,以报考宣淮大学为荣的不在少数。 而宣淮大学又坐落在省会城市徽封。 黎恺臻之前就说过,徽封虽然是个大城市,但有头有脸的人也都是那些。 虽然在学校偶尔也会撞见纨绔子弟,可正经的家族继承人大多数为人都是很低调的,不会带着满身大logo的奢牌到处招摇,场面功夫做得很到位。 而其中,又以这个郑家为盛。 郑家涉猎行业广泛,不仅在金融、房地产,甚至和国内的娱乐行业龙头老大华盛娱乐公司也有合作关系,完完全全是宣淮省实业no.1。 从前黎家在宣淮虽说是可以分得一杯羹,排得上号,但是肯定是不能和郑氏相提并论的。 而现在百转千回,自然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两人对视上,郑氏的大少爷郑铭走近,黎恺臻清清楚楚地从他眼里读出了一丝礼貌的笑意。 是的,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那些黎恺臻以为自己若是留在徽封,撞上之前能与之同行交谈的人该有的情绪。 鄙夷、怜悯、唾弃、不屑…… 这些都没有。 那意思就好像她和对方之间只是久别重逢的朋友,相逢之时微微致意。 但其实黎恺臻和他算不上朋友,若是真的论起关系,应该是校友,并且还是隔了好几届的。 郑铭大她很多,黎恺臻入校的时候郑铭早就已经毕业。 但不管是多大的名校,优秀校友总是会挂在榜上,尤其郑铭这人长相在宣淮一众公子哥里面又是一等一的出众,自然是能轻松的在一堆人里面拔得头筹。 可是黎恺臻确实是和郑铭又那么一点牵扯。 那还是在大二的时候,学校组织大四的毕业展,黎恺臻被选中去当做展会分区的介绍工作者,也就是和导游介绍罗列作品一样。 除了她之外,也还有别的人。至于学长学姐们就负责同来的人进行学术交流。 而来的人自然就是当地的企业家亦或者是那些已经毕业甚至于还出国镀金回来的优秀往届生,郑铭出没出国黎恺臻不知道,但郑铭两者确实都算得上。 其实一开始黎恺臻没打算去的,她觉得这简直和打工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想到可以加素质拓展分,黎恺臻答应得也痛快。她为了这门分,加了个社团,但平日里很少参加社团活动,因此分数修得不够。 她就是在这次的毕业展上面见到郑铭的。 这个人现实中看着远比挂在优秀校友榜上的照片还要让人觉得气质不俗。 但是两人也没有搭上什么话。 所以黎恺臻在切实察觉到郑铭的表现之后,暗自庆幸,也许这门大佛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说不一定。 而他这态度很有可能也只是因为自己和徐跃禾认识,毕竟徐跃禾是他的弟弟。对待自己弟弟的朋友礼貌一点是正常的社交礼仪……现在黎恺臻勉强将自己算作是徐跃禾的朋友。 等等,也就是徐跃禾母亲再婚的人?! 虽然黎恺臻不清楚郑氏的家庭组织,但这并不妨碍黎恺臻当场在脑海里面脑补了一出豪门恩怨情仇。 结果郑铭走到黎恺臻的身前站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黎小姐,别来无恙啊。” 黎恺臻,“……” 说好的不记得了呢?郑铭大少爷你拿错剧本了是吧? 徐跃禾是真的精,在郑铭和黎恺臻之间瞄来瞄去,果断触发了被动技能——那我走! · 黎恺臻和郑铭两人并排走在园区外的行道树上,来旅游的人大多数都在园区内,而园区外的设施也很多,是以游客不算少。郑铭年纪虽然大黎恺臻,但是明面上那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尤其是他今天又还穿了件简单得体、质地精良的白衬衣,更是衬得像个大学生一样。 来往众人,偶尔有人投来艳羡又八卦的目光。 第29章 而早先黎恺臻那杯打算给徐跃禾那个小鬼头的饮料也已经落入了郑铭的手里。 好奇怪,郑铭这人的手应该是去拿高脚杯碰红酒的,猛然拿着香精兑水,虽然不违和,但是落在黎恺臻的眼里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以至于看得太入神,郑铭不由得出声提醒,“黎小姐,我手上是有东西吗?” “……”黎恺臻连忙否认,“没,没有。” 然后,黎恺臻又开始莫名八卦起了郑铭和徐跃禾的关系,虽然照道理来说,再婚的情况,一家之主仅凭自己的喜欢,可以不在乎对方的门第、身份什么的,但是毕竟徐跃禾也快要成年了,郑铭好歹一正儿八经的家族继承人,这关系这么好的? 其实这也不是黎恺臻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在豪门家族真的算不上鲜少。 从前黎家还未出事的时候,黎源有时候会打趣提及黎恺臻的婚事,但无一不是门当户对。 那时的黎恺臻没有喜欢的人,不考虑这些,再加上黎源也只是玩笑话,因此黎恺臻并不在意。可是仔细一想,如果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而黎家也还没有出事,恐怕常见的情况,就是在那些有头有脸的里面选一个还算得上中意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知道为什么,黎恺臻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事实证明,郑铭不愧是在商场打拼过的,眼神十分犀利,没等黎恺臻将疑问说出口,虽然和写在脸上也没有差别了。他解释道,“徐跃禾母亲再婚的人,是我姑姑的前任丈夫。” 黎恺臻,“……”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嗯?! 但是等黎恺臻仔细琢磨了一下个中关系,似乎好像也没有什么瓜不瓜的。而且照这样来看,其实徐跃禾和郑铭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啊?! 郑铭看她那一脸震惊的样子,不由得叹气。 其实还都是因为他那个表妹,从小家里面骄纵惯了,知道父亲再婚,不依不饶地跑来诉苦。郑铭虽然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但是毕竟姑父姑母已经离婚,外人不好说什么,一来二去,倒是认识了徐跃禾那小家伙。 郑铭还挺喜欢他的,这次放假徐跃禾提出让郑铭送他回久安,其目的居然就是为了好让郑铭安排冰箱。 路上问了缘由,才知道徐跃禾一方面是记挂自己的奶奶,一方面还是为了见黎恺臻。 说起黎恺臻,郑铭略微有一点印象。 其实郑铭如今年纪早就该成家立业了,虽然父母不怎么催,但也会着手操办,偶尔安排几场相亲什么的。 从前的时候,就有听到父母提及黎家的女儿。 两人年纪差太多,郑铭自以为不合适,理所当然没有后话。 而在知道徐跃禾的目的之后,这番尘封往事也被牵扯而出。他听了徐跃禾的说法,简单调查了一下,才知道了黎家的事情,也是略感惊诧。 他先是诧异黎恺臻为什么不留在徽封,而是跑来这么个小地方工作,虽然调查有了解到是因为黎恺臻的后妈在这个地方。 可即使黎恺臻是和自己的后妈生活在一起,但也不妨碍她在徽封工作啊? 再者,黎恺臻现在是实习的阶段,虽然实习工资低是普遍现象,但在徽封情况怎么样肯定都要比久安好一点。 不过郑铭到底见多识广,想事情也通透,这也只是表面上摆着的情况。 就他了解的来看,家中企业分部部门到校招聘的时候,也不过只是招二十个实习生,而这二十个实习生里面到最后也只会是留下两个。大企业对于员工筛查尤其是重中之重。 黎恺臻选修的又是国际贸易,只怕是竞争比这个还要激烈,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黎恺臻能力优异,表现出众,可是做人事背景调查的时候,情况完全是一目了然。 这和有刑事污点不能考公是一个道理。 黎家出事得不光彩。 幸而还是当时的亏空足以抵押,不然恐怕就要沦落成为失信人员。后来黎源又出了交通肇事,这些经历,每一条都能让黎恺臻暴露在人前的时候,需要承受莫大的压力。 更何况这一圈层,向来流行捧高踩低。 这样看来,黎恺臻没有选择留在徽封,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郑铭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不落忍。 黎恺臻察觉到郑铭的目光,一脸蒙圈。 怎么说呢,其实黎恺臻的专业成绩着实一般,虽然说宣淮大学人才济济,她也不至于垫底,可是要想像上面说的那种情况,同专业同一个班级五六十个人就选二十个,二十个里面只会剩两个。坦白来说,这样的竞争压力,不论黎家的背景,单说个人实力,黎恺臻的胜算就不大。 不过她不爱学倒也正常,郑铭猜得出来,黎恺臻选这么个专业也不是她真心喜欢,而且在从前的生活中,她也确实不需要尽多大的心力。毕竟,这和家里面安排直接进修了然后去家族企业管事一样。 而现在,这专业对她现阶段帮助也不一定大。 只能说是世事无常了。 而且,大多数大学生毕业其实也没有太多人会从事自己所学专业相关的工作,这些都太正常了。 但他还是纳罕黎恺臻选择了服务行业。 职业确实是不应该分高低贵贱的,但偏偏人又十分浅显地分三六九等。在郑铭看来,黎恺臻从前是千金大小姐,做这样的工作,应该是很介怀的吧? 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多在意,好像就是简单找个工作,好好生活着,没有什么特殊的,她也不是什么大小姐,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黎恺臻从前的情况虽然不是骄纵傲慢,但也还是一身骄矜的。 郑铭突然好奇,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黎恺臻是真的受不了郑铭打量的目光了,而且她也是本着这人好歹算是自己学长的身份,才答应了郑铭的提议一起走走。 虽然郑铭的目光也没有什么恶意,可是这么一直打量谁能受得了啊?! 她刚想开口说各回各家。 郑铭抢先一步,“不知道黎小姐有没有兴趣正式毕业之后来我公司上班?” 怎么说呢,实习阶段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大学生就业潮,要等真正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刻才是。毕竟后面包括论文考核、毕设答辩等等在内,还存在可能无法通过只能得到结业证的情况。因此就算是实习阶段在实习公司表现良好,被录用了,那也仅仅只是一小部分人,大部分还是会被刷下来,这时候才算是真的到了拿着毕业证四处找工作的时候了。 而黎恺臻纵使拿到毕业证,会想着留在徽封发展,可碰壁也是一定的。 郑铭虽然不喜欢给陌生人开后门,但在相应的岗位安排一下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毕竟到时候还是要看真本事,他要是不安排黎恺臻,也会有和黎恺臻这样刚毕业的人被录用。所以最终能不能留下来,还是得看她自己。 况且也不算百分百陌生人,毕竟这人和他那个八竿子勉强打得到一起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弟弟徐跃禾还交好。 第30章 因此,这个决定,郑铭觉得还算行,就当帮小辈一个忙了。 但黎恺臻可不是这么想的,她当下从豪门恩怨转换到了职场小菜鸡碰到幕后总裁大boss,整个人十分惊悚,看着郑铭的目光相当警觉,“你——”黎恺臻顿了顿,琢磨着,“你该不会是让我去当你助理或者秘书吧?!” 奇奇怪怪,黎恺臻有些纳闷,自己虽然研究过勇斗后妈,但是为什么还能知道这些定律? 郑铭那自认为还算不错的涵养在此刻有了一丝裂痕,他尽量绷住脸上的和善笑意,真诚发问,“黎小姐,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黎恺臻,“……” 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地笑了一声,黎恺臻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眼尾弯着的弧度都显得有些勾人。 黎恺臻笑得有些不能自持,她抬手扶着旁边的路灯,将头偏向一边,收敛了自己的笑意,才再次看着郑铭,认真道,“谢谢。” 郑铭眉头轻挑,淡声,“不客气。” 第15章 chapter15 说实话,郑铭的提议黎恺臻是真的很心动,如果是郑铭给她安排的话,虽然开后门嫌疑较大,但黎恺臻确实也可以不用顾忌黎家的事情。 只是……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 她明白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郑铭出手帮助的资本,她当然不会幻想那种霸总情节,身在这个圈层才能明白,年轻有为的家族产业继承人,与之相匹配的只能是拥有同样身家的人。当然,没结婚的时候,确实不一定。 毕竟就如字面意义上的,没结婚啊。 不过,黎恺臻不认为郑铭对自己有这方面意思。 而且,如果有,那她更要杜绝。 她享受过金钱带来的奢靡人生,如同毒药,看起来戒除不过就是一夕之间,但戒断反应可以持续到什么时候,黎恺臻自己都摸不准。她现在看似平和,可每每午夜梦回,还是会想念自己住高楼的情形。 郑铭这个人可以轻易给予她这些,但也能轻易剥夺。 所以如果不是她自己挣到的,那她绝对不能轻易认为自己可以将别人给的东西攥在手里。 而她现有生活,确实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她走得安心,甚至还会享受一下摸鱼带来的快乐,憧憬着放假的时光。 黎恺臻笑道,“很感谢学长你的提议,不过可能我……” 郑铭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轻声打断,“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安排到与你的能力不匹配的岗位,起始工资也不可能高到什么地步,都是按照大学生进入公司的基础情况来的。” 黎恺臻,“……” 不愧是生意人啊,说话这连消带打的功夫真是可见一斑。 意思就是黎恺臻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呗。 这样一对比,倒是确实显得黎恺臻想得有点多了。 “可是……” “你就当做是我看在徐跃禾的份上,反正其实你也应该清楚,关系这种东西就是拿来用的,不是很常见吗?” 黎恺臻,“…………” 是啊,郑铭的话完全就没有说错,恰恰关系人脉在圈层里面尤为重要。 也就是本质上来说,她是沾了徐跃禾这小屁孩的光了? 而且这事吧,她如果不拒绝就只能答应。要是嘴上说着什么我考虑考虑的,就真的显得十分托大了。 思及此,黎恺臻也算果断,答应道,“好,我明白了。” 意料之中。 她家道中落,陡然跌下高位,如今却有这样的状态,心性自然是比较强大的。 郑铭说,“好,那等你正式毕业的时候,我会安排人和你接洽的。” 两人又闲逛了一会儿,黎恺臻见天色暗下去,虽然园区周围都是灯火通明的,但搞不好郑铭和徐跃禾两人还要离开,就说,“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总之谢谢学长了,我这边就先回去了,明天还上班呢。” “好。”郑铭点头,“你去吧,有机会明天见。” “……”黎恺臻有些蒙了,“什……什么意思?” 郑铭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你不知道这个生态公园五一有烟花会吗?” 黎恺臻,“……” 这个黎恺臻倒是听说过,但是这和她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五一她虽然常规性有一天的假期,但是她要回久安的,因此也没有怎么在意。 不过郑铭这样说的话,那他应该是和徐跃禾特意过来的了。 黎恺臻不作纠结,笑道,“玩得愉快啊。”她挥手告别。 等黎恺臻离开,触发被动技能的徐跃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兴冲冲地问着,“怎么样?怎么样?姐姐她答应没有?” “答应什么?” “就是答应和我一起去看烟花啊!” 郑铭捏了捏手里面的塑料杯子,十分直接地打击他,“不好意思,我没提这个。” 徐跃禾,“……” · 黎恺臻是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才知道徐跃禾有心约自己去看烟花。 徐跃禾没有发消息,而是在黎恺臻下班了亲自来截住她说,以表示诚意。 但黎恺臻确实不是太感兴趣,只好善意回绝,“不好意思,我要上班。” “你上班是白天啊!”徐跃禾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他强调着,“烟花会是晚上啊,不妨碍的啊。” 黎恺臻心想,你是非得让我告诉你,我对这些压根不感兴趣吗?而且我就算是上班在生态公园里面放烟花我也看得见,压根就不用花钱跑进去浪费。 徐跃禾还在循循善诱,“而且吧,我觉得女孩子都会喜欢烟火、鲜花……什么的,姐姐你不觉得这些很浪漫吗?” 黎恺臻心不在焉地附和,“是是是,浪漫,浪漫得很。” 她是说过以前没有喜欢的人,但是不代表没有人追过她。以黎恺臻从前的身家样貌,在大学的时候,献殷勤的人不在少数,自然大捧成堆的鲜花也收到过,虽然时至今日,在黎恺臻看来,还不如养在阳台的那株向日葵来得好。 也不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楚欲有没有给她好好地照料着? 不知道为什么,黎恺臻就是很自然而然地默认了那就是楚欲送给她的,她十分理所当然地将那株向日葵算作自己的所有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黎恺臻心思不在这份上,但徐跃禾可不这么想,他猜到,“该不会姐姐你是有约了吧?” “嗯?”黎恺臻回过神来,“有约,什么约?” “你在这儿,近水楼台的,你不和我去,肯定是和别的人约好了是不?”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黎恺臻简直想说,你别读书,你写小说去得了,一小男生,脑袋瓜子那么能揣测呢你? 不过徐跃禾一说起这个,却真的恰恰提醒了黎恺臻。 虽然说服务行业不放假很正常,但是在国家例行假日加班是会适当给予额外的加班费用亦或者奖金,而虽然五一是忙碌了一点,但是酒店给员工的五一奖金也很客观,所以黎恺臻不觉得什么。 但是之前的时候,酒店这边除了给奖金,还有另一个补偿措施,就是可以代换酒店的一张高级套房使用卷,连带着还有园区的游园通票,而且还是双日游。两天的门票,两天的套房,算下来和奖金也差不多。但是现下黎恺臻需要钱,所以她宁愿要奖金,就没有了这个想法。 第31章 而现在听徐跃禾提起这个,她突然想到,干脆就直接要卷好了,然后把楚欲叫过来! 是啊,早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呢?! 五一酒店是不放假,但是正常的休假还是有的。早先时候黎恺臻没想那么多,只是打算正常放假了,回去找楚欲出门吃一顿,不然就是在家做一顿的。她这段时间在餐厅里面上班,偶尔下班吃员工餐的时候,还和后厨的师傅讨教了一下,正打算回去给楚欲露两手呢。 现在这样一想,既然酒店有这个便利,那为什么不用? 而且一个月可以休假四天,但是也可以不固定,只要私下协商好,甚至可以四天合并在一起休假。 那这样的话,她只要商量好休息两天,岂不是就可以和楚欲一起玩两天了? 黎恺臻想得开心,直接就忽略了还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消息的徐跃禾。 但是现下的问题是,楚欲不知道有没有假? 于是她果断拿出手机询问楚欲:【五一你放不放假啊?】 这个点楚欲早就下班了,来长兴这边上班后,黎恺臻偶尔下班了就会找楚欲聊天,说的都是一些有的没的,比如照看她的向日葵、有没有给她开窗通风、她上班的时候,有个喜欢甜口的师傅做的员工餐就连红烧肉都是甜的之类无关紧要的琐碎话题。 虽然前两者黎恺臻心知楚欲是一定会做的,但是不说的话,毕竟员工餐也不是每天都有红烧肉,这样一来,话题不就少了。 所以闲话扯得多了,似乎下班聊天已然成了一个习惯,自然楚欲回得很快。 楚欲:【有,本来平时也不忙,五一直接关门了,放五天。】 五天,这么多? 黎恺臻心里面有些酸溜溜的。 她没有说奖金的事情,怕楚欲说没有必要,只说了套房卷和游园票是酒店给员工五一不放假的补偿。而且黎恺臻还十分心机地隐藏了是两天这一个点。 因为毕竟她正常情况只有一天的休假,另一天还要去和上班的同事商量可不可以换,不可以的话就只有一天了。说了到时候更是怕楚欲觉得吃亏,让她不要这个了。 听见了黎恺臻是这么说的,楚欲答应了。 黎恺臻还强调着:【可以穿漂亮裙子过来。】 虽然确实搬来久安之后不怎么买衣服了,但是从前穿过的衣服,质地精良的也还是很多。况且楚欲其实本身就完全是属于一个人衬衣服,而不是衣服衬她的状态。 见黎恺臻自顾地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徐跃禾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哭唧唧地,“姐姐,你不能这么对我啊,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 黎恺臻懒得理他这个连十八线龙套演员看了都会佩服的拙劣演技,顺着他的话,“没错,我已经有约了,小屁孩你就死心吧你!” 死心?! 哼,徐跃禾才不死心,他不仅不死心,还大受震撼,“谁能比我和我哥的魅力还要大啊?”他已经认为黎恺臻有约是和男的了,并且刚刚看黎恺臻发消息的神色,肯定关系匪浅! 黎恺臻一愣,魅力? 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突然幻灯片似地自动播放着那天在阳台觑见的光景,从楚欲湿透的头发间中穿过,接着那沥透的水滴突然渐渐氤氲开来,打湿她的整个世界,而在这雨汽氤氲中,是楚欲垫着脚尖,一步一步地踩着音乐,落在光尘里的身影。 徐跃禾在瞧见黎恺臻那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的时候,彻底抓狂了。诚然他认为黎恺臻现在确实可以交男朋友,但是他也清楚,在久安这个地方,能入得了黎恺臻眼界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而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能让黎恺臻露出这样的神色,保不齐就是这个大小姐压根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被欺骗了啊! 他还真的不是白痴,徐跃禾在久安读书的时候,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追他的小女孩也不在少数。但徐跃禾自知自己母亲单亲的辛苦,注意力还是放在学业为主,没早恋的心思。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身边好些男孩子和自己的女朋友,去什么酒店宾馆的,其中去黎恺臻之前工作的快捷酒店的就还尤其多。 徐跃禾越想越觉得可怕,简直认为自己担负重任,他十分义正辞严,“不行,姐姐你不能这样啊,你要冷静!虽然魅力这种性质,代表成分千千万,但是姐姐你最好还是拿我哥做参考,免得误入歧途啊!” 黎恺臻由那光影里挣脱,虽然不知道徐跃禾这小屁孩为什么突然摆出一副说教的口吻,而且别说,小小年纪,说话还挺……有道理? 但是有道理归有道理,黎恺臻听起来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还是回绝,“我有约了,你和你哥玩得愉快。” 徐跃禾,“……” 说完,不等小屁孩回话,黎恺臻直接战术性撤退,她现在要去找人商量换班的事情了。 而且虽然黎恺臻表面上看起来不感兴趣,但实际上她还是很期待可以和楚欲一起看烟花的,毕竟楚欲作为一个喜爱绘画的人,对于美丽事物的洞察力肯定比黎恺臻来得强烈。 她光是闭眼都能想象得到楚欲站在烟火之下,那种面对这些璀璨又壮丽的易燃物的那种动容之情。 这样想着,就连走路都觉得轻快多了。 然而这一切落在身后的徐跃禾的眼里,俨然就是快接近无法拯救了啊! 不行,徐跃禾暗暗下决心,他倒是要看看是谁把黎恺臻迷得五迷三道的。要是被他发现是哪个不学无术的,他非得让他哥拖着打一顿不可! 现在他是真的肯定了,黎恺臻这个千金大小姐,是真的容易被骗! 他一定要拯救黎恺臻! 第16章 chapter16 然而时运并没有眷顾黎恺臻。 五一想休假的不止她,她没有换到班就算了,甚至还有人想找她换。而且这也就算了,她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虽然套房的卷可以供两个人甚至是一家人使用,但是园区的票,只是一个人的。 也就是她和楚欲去玩的话,还得再买一个人的票。 其实光是进园区的票没有多贵,贵的是里面的娱乐设施,包括常见的过山车、摩天轮之类的大型娱乐设施。这些如果没有购买通票只是单单门票的话,都是需要另外购买的。 不过综合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不大,毕竟黎恺臻没有那些爱玩的心思,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让楚欲来看烟花而已。既然如此,到时候就买一张门票就行了。 但人也不能这样一直背运下去, 黎恺臻找人换班自然只是找了和自己同样在自助餐厅值班的人,后来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了在顶楼餐厅的,当然,同样的没戏。 不过在顶楼餐厅的值班前台因为有事想找人代半天班正愁找不到人,结果黎恺臻算是撞上了。虽然她没办法帮黎恺臻顶班,但是黎恺臻给她代半天班的话,她可以把游园的票送给黎恺臻。 黎恺臻上的是早班,这个顶楼餐厅的同事是中班,也就是如果黎恺臻答应帮忙顶班的话,她得连轴转上十二个小时,毕竟顶楼那边晚上订晚餐的多,比较忙是肯定的了。 第32章 不过上半天班拿一张双日游通票再加上让同事欠个人情,也不算太吃亏。反正第二天就是她休假,不上班也是回宿舍躺尸,还要等着楚欲过来。既然如此,还不如答应了,一边等着楚欲,还能免费拿张通票。 诚然有些人情往来没有必要,但是说实在的,从前的她确实很大一部分只顾自己开心,是以哪怕是到了最后黎家一夜之间大厦将倾,她身边除了个楚欲也找不到谁可以倾诉。 虽然没有什么关系足以让别人落井下石,但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让别人出手帮助。 就像她也没有设想过偶尔出门时的嘘寒问暖、简单招呼,可以让楼下小菜摊卖菜的阿姨免费送她豆芽。 她早就不是从前的境地,很多时候确实没必要端着从前的架子。 虽然黎恺臻害怕同化,但是她也并不想将自己强撑得像是一个压根融不进这座小城的外来入侵者。 刚开始来应聘的时候,领班有些讶异她实习会跑到酒店来应聘,因为这和她的大学专业相差甚远。诚然黎恺臻初始思虑过去校招实习,但是在校时宿舍几人讨论实习期的压榨,以及最后的录用制度,种种种种,竟然不由得让黎恺臻心生怯懦。 她只见证过徽封的纸醉金迷,只在顶层的高楼俯瞰过徽封的城市灯火。她从没有仔细凝视过铺成这座城市巍峨广厦的水泥石砖。也是这时候,黎恺臻才恍然,比起久安,她竟然没有好好地观察过徽封这座她从小生活的城市。 她一开始就觉得很多东西都是属于她的,而到了后来,她才发现,其实她什么都没有。 黎恺臻并没有可以在这座城市立足的资本。 于是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跑,想要待在一个她自认为可以喘得过气的地方。 她在久安自然喘得过气,公交车不过一块,与之相比她觉得打车贵,可是她所谓贵的出租车师傅都懒得打表,城东到城西才五块钱,这连在徽封的起步价都够不上。那个她觉得不应季稍显昂贵的西瓜,放在徽封随便一个有机生鲜超市,价格还要翻上一番。 她没办法同时想要好的工作又要求低廉的生活成本。 黎恺臻也不会白日做梦,以她现在的能力,她是压根没有机会一飞冲天,让黎家重回当年的资本。她也没有办法能够一夕之间还清黎家所有的欠债,能保证每个月最低的打款已经是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的了。 除非她能中彩票,不过这个事情,没在黎恺臻的考虑范畴。 当然,她有时候也会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应该努力一点学习的才是。 她有太多富家子弟的毛病了,自以为家世优渥,便自命不凡。早在黎家没有出事的时候,黎恺臻就曾为自己安排过,毕业了出国留学玩一阵子,然后再回家慢慢接触家里面的事,反正她一心想着有黎源在,什么都可以慢慢学。 只是后来那一墙之隔,她才陡然转醒,曾经那个在她眼里面看起来顶天立地的男人,不知道何时竟然沧桑了许多,就连朝她走过来的步子都迈不稳健。 黎恺臻更是厌及自己从前那副不着调的混子做派,可是她也明白,自己没有能力改变,只能做好当下。 当时来应聘的时候,没有固定安排一定是在哪个位置,是以不管是一楼还是二楼的自助餐厅亦或者是顶楼的餐厅,都是受过简单培训的,模式也都差不多,和领班那边沟通好就没问题,黎恺臻是可以去顶班的。 她上去的时候,还没有到最忙的点,餐厅里面空余位置还有。 其实也真的是这个酒店开的位置好了,附近就是偌大的生态园区,要是在市中心,可能真的是名声大但生意远不如这么热络。 至少她以前去市中心餐厅吃饭,即使是到了饭点,但也比不上这样热闹。 在这里可不比楼下,入住套房的客人虽然是可以免费在酒店就餐,但只限于一楼和二楼,在顶层餐厅就餐那都是另外的消费,大多数入住的普通游客又不是白痴,自然不会来顶楼。既然如此,还来的,那显然都是非富即贵了。 所以黎恺臻自然是不能再像在二楼那样,抽空了还发个呆、摸个鱼什么的。 她一板一眼地坐好,有客人来就立刻挂上标准模板笑意,挑不出什么错来。 黎恺臻也没有空看手机,只是放在一旁确保自己不会错过楚欲的消息。 一想起来黎恺臻又开始犯难,她都没有给楚欲说自己顶班的事情,因为感觉也没有这个必要。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在上班,没空去接楚欲啊。 她正犯愁呢,也没空注意表情管理了,巡逻的领班看见了,走过来,问她,“诶,小黎你这什么情况?想去厕所啊?” “哦,不是的。”黎恺臻站起身,“徐姐是这样的,我待会儿有个……”黎恺臻一时语塞,她竟然不知道如何称呼楚欲,直说是后妈这个显然是不可能的。 黎恺臻刚来应聘的时候,就是徐梦负责的,她看招聘的时候还纳罕着黎恺臻一个宣淮大学的跑这儿找实习工作,就顺嘴问了是不是学酒店管理专业的,但黎恺臻说了不是这个专业的。不过徐梦也没有过多盘问什么,毕竟这年头大学生就业率焦灼几乎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而且名校毕业的吧,如果没落实具体就业单位的,大部分都是眼高手低,找工作不好找啊。 因此她一开始也疑心黎恺臻这小姑娘是不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不过看她后来工作认真,倒是还挺惹人喜欢的。 但是徐梦这人做事果断,见黎恺臻这么吞吞吐吐的,语气重了点,“有什么话就好好说!” 黎恺臻立刻,“待会儿我还要去接人呢,不是酒店五一补偿了房间入住卷还有园区通票嘛。” 她这么说的话,那么徐梦完全就明白了。徐梦看了看时间,“你这儿替人顶班,还有两个小时呢,实在不行到时候你说一声,去接人去房间里面,我帮你看一会儿。” “这样也行。”黎恺臻有些为难,“但是我今天领入住卷房卡的时候就放在寝室了,我一来一去有点费时间啊。” 也就是楚欲来了,黎恺臻还得回自己宿舍拿了房卡才能带楚欲去酒店房间休息。而且就算是先带去宿舍,也节约不了多少时间。 其实徐梦多顶一会儿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毕竟徐梦不是只负责顶楼,要是一楼、二楼或者客房用餐服务一时出了什么意外,她在这儿顶着多少有点不方便了。 琢磨了一会儿,徐梦提议,“那你让你男朋友直接来顶楼,旁边不是有个休息室,先让他待一会儿,等你下班。” 又是一起来酒店,一起去游园什么的,徐梦理所当然认为那是黎恺臻的男朋友。 而且这办法倒是可行的,因为为了避免客人过多需要等待的情况,餐厅旁边还有个专门的休息等待区,虽然基本上用不上,因为一见预约满了,就基本上没客人会订了。但是该有的还是得有。 黎恺臻羞赧,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顿时有些骑虎难下的尴尬意味,只好闷声,“好的,谢谢徐姐。” 知道她和楚欲关系的人少之又少,黎恺臻自己也不爱将这段关系挂在嘴边,自然不会热切到给旁人解释。 第33章 算了,误会就误会,也不会让她少一块肉。 黎恺臻抽空给楚欲发了消息,让她直接来顶楼餐厅。 徐梦离开没多久,黎恺臻一边数了数还剩多少位置,以及登记刚刚有人订了的包厢,不经意抬头,女人在落在光滑瓷砖上的鞋跟发出的轻微,“哒哒……”声中走近。 顶楼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昏黄的夕阳下从高出洒落在瓷砖上的光线同酒店巨大的吊顶交缠在一起,却又形成明显的金白分界线,而来人就是这样,一身红色的长裙随着走动摇曳着裙摆,从交界线中穿过的时候,艳丽的红肆意破开那光尘,像是午夜荒芜旷野的长风,经由万里席卷而来,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凛冽得像一把风刃。 黎恺臻一向不喜欢这种直白且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 人在遇见极度美丽的事物的时候就是这样,第一眼是觉得不敢置信,稳定心神之后才会壮着胆子去直观感受那份美丽所带来的壮阔。这用在人的身上也是同样适用的。 可偏偏这个人不是别的人,而是——楚欲。 所以黎恺臻不会回避,她甚至惊羡得眉梢不由得挑起,语气颇为戏谑,“哇哦,哇哦,这是哪位大明星光临我们酒店啊?” 她几乎不会跟楚欲开玩笑,可她也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楚欲。 黎恺臻见过楚欲穿红色的裙子,但是她没有见过带着全妆,甚至还精心地拢了一头卷发的楚欲。 她果然没有猜错,楚欲是真的很适合化妆,她唇上的红完全没有被她身上的给压下去,反而相得益彰,宛如一朵盛开到了极致的红玫瑰。 好吧,黎恺臻今天愿意承认那些她觉得过于艳俗的玫瑰其实很漂亮。 楚欲用着黎恺臻同样的语气,回敬道,“我可不记得你现在还上班呐?” 黎恺臻懒得解释自己为了一张通票而帮人顶班,她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室,又因为楚欲最后的语气词,有点想笑,但她觉得自己该严肃一点,毕竟工作呢,于是生生压下去了,揶揄道,“是了,放了五天假的大明星能不能劳烦你移动尊驾等一等我这个可怜的打工仔呢?” 楚欲,“……” 她倒是真的不知道黎恺臻这丫头皮实起来的时候这么皮。 徐梦不知道上哪儿转悠回来了,休息室虽然是这样说,但其实就是用珠帘做了个隔断,里面是沙发小桌子等常规配套,还有一些水果糖和矿泉水。因此她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休息室的楚欲,当下正要向黎恺臻打听。 黎恺臻未雨绸缪,直接解释,“要和去一起去生态园就是她。” 徐梦大为震撼,“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你怎么也不说清楚……”徐梦本来略有责备,但是再次看了楚欲一眼后,有些肯定,“你朋友别是什么明星吧?怪不得你支支吾吾的。” 黎恺臻,“……” 显然黎恺臻的沉默更是加剧了徐梦的猜测,当下徐梦这个奔四的在黎恺臻眼里已经尊为阿姨的没怎么关心娱乐圈,见到顶级美人一律划分明星的常年在酒店偶尔撞见抓小三现场,因此八卦性质浓厚的普通人,顿时兴冲冲地跑去找楚欲要合影。 黎恺臻在前台从珠帘间瞥见楚欲起身尬笑着,显然是在给十分激动要合影的徐梦解释自己不是明星这事。她十分不忍笑。 而且,怎么说呢,她突然觉得楚欲不是明星好可惜。 黎恺臻居然十分期待可以在荧幕上看到楚欲这张脸,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因为滤镜加持,从而更美或者掩盖了她本来的美? 此时,前台外的大厅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 一次性来这么多人?那应该是刚刚订包厢的客人了。 黎恺臻立即进入工作状态,调出页面,准备核实信息,再抬头时,看清楚那些人是谁,她微愣,紧接着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进来的人确实很多,打眼扫过去,起码五六个,各个光鲜亮丽,而这些脸孔,无一不曾和她熟识。 她没有交好的朋友足以在出事之后诉说,但是没出事的时候,她有足够多的酒肉朋友。 而且这些里面,其中一个还是——张佳慧。 那个曾经借了她的包不还,反而还将她拉黑的人。 第17章 chapter17 两人目光在人群阻隔中对上,黎恺臻清楚地从张佳慧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毫不掩映的讥嘲。 而和张佳慧站在一起的女人惊讶地上下打量着黎恺臻,“天呐小臻,我听佳慧说你最近情况很不好,想不到你居然都跑到酒店来工作了?怎么会……”她若有所悟地顿了顿,似乎很是感慨。 说话的这人其实在从前和黎恺臻关系也算不上太好,但黎恺臻因为加入了学校的摄影社,虽然不常参加活动,可是经常贡献设备,都是她自己出的钱,而负责接洽的就是这人,她是摄影社的副社长。总体来说,在黎恺臻看来,关系是只比张佳慧好上一点。 可现在听到这话,那点微薄的感情,突然显得很廉价。 而且在这里遇到这些人,其实也算不上很意外。毕竟这个生态园区是新建的,广告又打得火热,这股风吹到了徽封,又逢着五一,赶过来玩一玩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她藏在柜台下面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黎恺臻胸腔起伏着,尽量平息自己过快的呼吸节奏,她站起身,拿出对待客人的标准笑意,“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其实这些人她大多数都认识,因为都是摄影社的,但是她从前参加社团只是为了修学分,实则没怎么参与活动,再加上昔日有钱的时候还贡献了不少设备,因此社团的人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学分修得少,也不至于真的一点也不给她。 是以,这些人都只是明面上见到了点个头示意招呼的,算不上十分交好,也只有聚会的时候还会叫上她去贡献钞票。 黎恺臻自然也会听到有人吐槽她,说她有钱了不起。 那时的黎恺臻当然是觉得有钱确实是了不起,只是时至今日,实在是觉得十分的打脸。 领头的那人叫刘洋,虽然也是摄影社的,但他同时还是学生会的,因此平日不常在摄影社,但黎恺臻也算熟悉,因为那刘洋追过她。那时的黎恺臻不能说是没有这份心思,只是不喜欢这人,所以拒绝得很干脆。 套路就是常见的在大学里面拦路当众告白,兴许是刘洋自觉浪漫,但黎恺臻很不感冒,明确地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 虽然有点让人下不来台,但是黎恺臻明白,一般这样兴师动众大庭广众的告白形式,本身就有一点道德绑架的意味,她要是不直白,稍有流露出恻隐之心,怕是直接会让人抓了把柄。 索性黎恺臻不常去摄影社,这刘洋也不常去,因此告白之后倒是基本上没有怎么碰面,也算是避免了难堪。虽然她也有听到说刘洋不去摄影社是为了故意躲着她,说她也躲,反而还编排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黎恺臻不太在意,现在碰上,倒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刘洋一行人有些纳罕黎恺臻的泰然自若,尤其是张佳慧,见黎恺臻看见了自己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更是觉得这人脸皮厚,十分嗤之以鼻。 第34章 刘洋也是这时才开口,说的却是一些无关的话,“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黎恺臻笑容就没消失过,十分温和,“我在上班啊,没办法,服务行业国定假日也不能休假呢。不像你们,是实习证明已经打好了?还是公司休假啊?” 可是只有黎恺臻自己清楚,她指尖几乎嵌入手心。 其实黎恺臻做这个工作没有什么,大学生出来了随便找个地方上班弄个实习证明是再为普通正常的事情。甚至于有些人还会特意趁着朋友在酒店或者餐厅上班故意去蹭吃的。 但是这一切落在黎恺臻的身上,就显得尤为怪异了。 因为这些人都知道,黎恺臻从前是个大小姐,那么骄矜的人落到这样的一个境地,虽然不至于人人都过来踩上一脚,但人这一存在,又向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可偏偏她这话又说得没有什么问题,确实现在都是实习期,抛去从前的身家,黎恺臻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出现在这儿并没有什么不妥。 一干人顿时又面面相觑。 黎恺臻装作不在意,将自己的目光看向电脑,正打算继续常规询问一下有没有预定,一直没说话的张佳慧终于开口了,“不对啊,我记得你大学专业是国贸啊,怎么会跑来当服务员了?” 有完没完了? 黎恺臻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嘴角,不打算搭理这一茬。 但很明显张佳慧记挂着上次的事情,这次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撞见了,她铁了心地要讨回来。见黎恺臻没什么反应,故意道,“也是哦,你家里面出了这样的事情,大点的公司肯定也不敢应聘你,毕竟你家可是差点变成失信人员啊。而且你老爸还肇事逃逸……”她猛然收了话头,故作惊异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在表示自己只是顺嘴无意间说出来的,并不是有心的。 当然,没人会这么认为。 黎恺臻脸色猛然唰白。 是了—— 当初她不愿意留在徽封的主要原因,不过就是这样。 她可以忍受别人落在她身上的那些怜悯、讥嘲的眼色,但是她没办法承受一遍又一遍关于黎源那些错事的回放。 光是留在徽封,承受着受害者的诘难,已经让黎恺臻觉得喘不过气。只是突然的家道败落,这没有什么,常言还说富不过三代呢。可是黎源是真真切切地犯了刑事责罚,这比起她从一个大小姐变成负债人员更为让黎恺臻难以接受。 有几人与张佳慧交好,可能是从她那儿添油加醋地听到了什么,当下看到黎恺臻的反应,不觉都偷偷笑了起来。 黎恺臻强自镇定,竭力平静地问,“请问,有预……”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佳慧粗暴地打断了,“哎呀,你留在这儿是没有前途的,我有个朋友和你是一个系别的呢,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下,让你去他的公司工作,大家相识一场,帮个忙也是可以的。你放心好了,你又不考公,有刑事犯罪记录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是吧?” 同行也有人觉得张佳慧说得有些过火,面露不赞同的神色。 但黎恺臻压根已经分不出心思去仔细甄别哪些人是看笑话;哪些人是觉得不对了。她耳廓嗡鸣,不住地回响着张佳慧的话,“完了,考公还得等正式毕业呢,我这样说是不是说得有点早啊……” 那她又该怎么办呢?就这样傻乎乎地站在这儿,像个小丑一样地让他们随意嘲笑吗? 凭什么呢?她父亲是有错,可是已然受到了惩罚,更何况,她愿意卑躬屈膝地向受害者乞求原谅,那是她该做的,作为子女该为父亲承担的。 但是你张佳慧算什么?你又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黎恺臻半垂着眼帘,收敛那些积郁在心中的似乎只亟待一个突破口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愤懑,再次抬眼时,扯出笑意。 她淡声,“好啊。” “……”面对黎恺臻突然开口说的话,张佳慧一愣,“什……什么?” “我说好啊。”黎恺臻十分诚恳,“你不是说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吗?怎么,你朋友是可以直接给我安排工作还是?” 张佳慧自然没有想到黎恺臻会接这个话茬,并且似乎完全没有被她的话给影响到,瞬间语塞。 黎恺臻并不打算放过她,反正所谓她难堪的一面已经被这人当众揭开了,那她还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黎恺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楚欲会说出那样的话。 有些路只有走过了才能知道。 那她呢? 如果再一次重来面对这样的场景,她还是会像刚刚脑海里面挣扎翻涌那般,觉得痛苦不堪,甚至想要为了那点可怜又所剩无几的自尊心逃离吗? 事实上,如果她真的逃了,她的自尊心才是真的被人踩在地上碾碎。 她就装作自己走过一次了,再一次,她定然是不会坐以待毙,活活让这人笑话。 除却刚开始张佳慧口中提及到了黎恺臻的从前,使她露出一丝异样,其他时候,她从始自终保持着一种平静。黎恺臻心平气和,“你朋友是不是也像你一样啊?” 本来因为张佳慧的话,还有人觉得过分了,但是现在由于黎恺臻的反击,众人开始成功摆出看热闹的心态。 张佳慧也是没有料到这一出,听到黎恺臻这样问,突然觉得很蒙,但还是下意识地,“你什么意思?” 黎恺臻故作为难,“你不是说那是你朋友吗?难道你不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诚然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张佳慧说的所谓的朋友是真的还是假的,但黎恺臻这话很明显说的就不是那个虚拟的,而是这些在场的。 见同行有人表情复杂,张佳慧来了点底气,僵住的客套笑意恢复,洋洋自得道,“是啊,就是我朋友,人家可是大公司老板。” “不会吧?”黎恺臻十分惊诧,“我还以为你朋友都跟你一样呢。” 黎恺臻适当留白,没有继续说下去,给足发散思维。 张佳慧急了,追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跟我一样?” “就跟你一样啊。”既然这人直言不讳,那黎恺臻自然也要依法炮制,她笑道,“借了别人的包不还,还把别人拉黑。”说完,她有意无意地瞄了瞄张佳慧的包。 比不上黎恺臻之前借给她的那个,但是看起来也价值不菲,只是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也是借的咯。 同行之前揶揄黎恺臻那个女生听到了这话,再看到张佳慧的反应,顿时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她看向张佳慧,“不是,你之前不是说的是她还找你借钱吗?” 张佳慧,“……” 黎恺臻算是彻底无语了,搞半天还真的有在背后编排自己。 张佳慧脸色一阵发青,咬了咬牙,“哼,算了,像你这样的父亲犯了罪的,我才不敢介绍给我的朋友,我还怕……” “够了!”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洋给打断了。 张佳慧立刻面露委屈。 黎恺臻这才分了个眼色给他。 她不会觉得刘洋是在救场,不然他也不会选择现在才开口了,这人……先前也是那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第35章 黎恺臻不觉冷哼一声,眼见闹不起来,立刻,“请问有预定吗??” 一干人,“……” 他们现在是真的打心眼里佩服黎恺臻的心态了,就这样她还不忘初衷呢,佩服佩服! 刘洋瞥了一眼张佳慧,意在警告,然后看向黎恺臻,很明显欲言又止。 黎恺臻看都不看他,在电脑上操作一番,问,“预留电话多少?” 见没人回应,又拿出职业态度,抬头,“或者说,是没有预定吗?” 刘洋开口说,“听说了这儿明晚有烟花会,我们才组织过来看一看,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 黎恺臻直接打断他,“先生我问的是你有没有预定,或者是需要直接安排吗?你们人有点多,我这边是推荐包厢哦。” 真的是,听不懂了人话了是吧?!扯东扯西的。 刘洋被这一出弄得有些尴尬,他们这一方的动静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徐梦在休息室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来的人多,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久都还没有安排好啊。 她以为是黎恺臻工作出了什么岔子,走出来,问着,“各位客人好,请问是还没有安排好吗?” 张佳慧眼尖,瞄见了徐梦的工牌,当下嚷嚷着,“你来得正好,我要投诉,你们这个服务员态度不好,极其恶劣!” 黎恺臻心下一咯噔! 完了,打蛇打七寸,现在对于黎恺臻来说,最重要的确实就是这份工作了。 徐梦眉头一皱,果然是出了岔子。 黎恺臻当然不会是白痴到当场跳出来和张佳慧对峙,说什么我没有,她胡说!她现在的身份是服务者,这样岂不是正好中了张佳慧的套了。 黎恺臻面对徐梦,十分恭敬,拿出工作称呼,“徐领班,我一直在询问是否有预定的事情,可以查监控的。” 反正看了监控,理亏的不会是自己。 张佳慧自然没有想到黎恺臻会这么干脆地选择退让一步的做法,她还以为黎恺臻会像刚刚那样反唇相讥,当下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有气出不了的感觉。 当然,徐梦也不是白痴,看了看这些人的年纪,大多数也都和黎恺臻相仿,她琢磨出了点什么,但是也想不太明白,这下想着只能是先常规进行处理。 然而张佳慧并不罢休,吵嚷着,“算了,算了,换个地方,这儿服务员态度那么差,坏了胃口,吃不下去了!” 反正这样说,到时候管是不是黎恺臻的错,上门的生意都赶跑了,她肯定是要领导骂的。张佳慧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吃不了就不要吃,我看了你才是倒胃口!” 这话仿若惊雷炸响,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发出这声音的人投去视线。 黎恺臻觉得这声音熟悉,抬头从人群中看过去的时候,神情难掩惊讶。 气冲冲说话的是徐跃禾,与他同行的是之前答应给黎恺臻找工作的,郑氏大少爷——郑铭。 第18章 chapter18 楚欲听到外面传来吵嚷,从珠帘缝隙往外探视。从她的这个角度是看不清楚黎恺臻的,楚欲只能望见她的侧身以及柜台前围拢的好几人。 而那个之前黎恺臻晚归,她找出去撞见的和黎恺臻在一起的男生居然也在。至于那个站在那小男生身边的……分明是郑铭。 周围的一圈人都不认识徐跃禾,但是看他这凶恶的态度明眼人都知道是在为黎恺臻抱不平。 接着,徐跃禾径直走向柜台,站在黎恺臻的身前,挡住那些人的视线。 徐跃禾是看着青涩,但是他青春期发育好,一米八的个子不是白白长的,就这么挺直背脊,硬气地一站,竟然唬得刘洋一行人中几个女的退了一步。 而且徐跃禾是不出名,可是有眼尖的早就瞥见了和徐跃禾同行的是郑氏的人,而且还是郑氏的长子。又看见郑铭是和徐跃禾一伙的,徐跃禾又护着黎恺臻,瞬间看热闹的心都凉了半截。 生活可不是电视剧,张佳慧没白痴到这个时候还要头铁上去装逼,当即就打了退堂鼓。 然而徐跃禾可不是吃素的,他背后靠山是谁啊?那可是堂堂郑氏的大少爷,好歹他勉勉强强还能沾亲带点故呢。 徐跃禾直接看着张佳慧,厉声说道,“你刚刚说我姐姐态度恶劣,那要是我们调了监控没这回事,你是不是得给我姐姐道歉?” 黎恺臻一愣,其实从刚刚徐跃禾出现的时候,她都还有点蒙蒙的。 但是她也明白了徐跃禾是来为她打破僵局的,心里面自然是觉得感激,但是她可没想到徐跃禾这小屁孩居然还要给她出头。 早先时候徐跃禾就卯足了劲打算观摩到底是谁把黎恺臻给唬走了,就一直在酒店外面蹲点,等着黎恺臻下班。结果等到了黎恺臻下班时间见不到人影,就觉得不对劲,难道是他的阴谋……额,不对,是他的计策已经被黎恺臻识破了不成? 不过由于徐跃禾没干过这盯梢的事情,所以打听位置的时候居然是采用最朴素的方法,直接发消息问黎恺臻怎么下班不见人影,是不是跟人跑了? 跑什么啊? 黎恺臻那会儿正忙着顶班呢,而且吧,她是约着楚欲一起来的,楚欲是见过徐跃禾的,所以黎恺臻也不介意让两个人见面,就也没有藏着掖着。黎恺臻直言自己在顶楼帮人顶班,而且要一起游园的人已经来了,如果徐跃禾想一起的话,大可以去看那人同不同意。 她就是笃定了徐跃禾这小屁孩有分寸,不会在自己正经上班工作的时候打扰自己。 果然,发了消息之后,徐跃禾就蔫蔫地回复她:【好吧,我知道了姐姐。你确定我可以和你还有你朋友一起?】 黎恺臻:【我刚说了,这你得问我朋友。】 其实黎恺臻觉得楚欲不会拒绝。 虽然她其实更想单独和楚欲一起待着,但毕竟园区游园的人那么多,到哪儿都是人挤人的。而且吧,徐跃禾这小屁孩算是特意来看她,还特意带了东西,黎恺臻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真没有什么多余心思。 甚至黎恺臻还打算着,反正本来就是双日游的门票,而自己给楚欲说的是一天,到时候楚欲回去了,自己再陪徐跃禾逛一圈不就行了? 不过黎恺臻觉得这主意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怪怪的,就也只是想想,没打算履行。 再说徐跃禾这边,听了黎恺臻这话,一波操作猛分析,只觉得是黎恺臻看不起他,觉得自己压根比不过她男朋友,所以才敢直接这么说。当下把徐跃禾给气得火冒。 不过徐跃禾又见黎恺臻言辞间这么信誓旦旦,还真的有点胆怯,思来想去,决定拉上他哥郑铭当做自己坚强的后盾。 然后这不——一上来就是这样的大场面。 徐跃禾刚开始看那么多人,还以为黎恺臻是找了什么道上混的呢,顿时决定先按兵不动,仔细观摩观摩到底谁是黎恺臻中意的。 好嘛,搞半天这伙人压根就是成心来给黎恺臻找不痛快的,那这还能忍?! “凭什么啊?”张佳慧好歹是个大学生,没道理会真的怕了这个看起来就是个高中生的毛头小子,“你以为你算老几,她说话大声了,我就觉得她服务不好了,你能怎么样?” 第36章 “我怎么样?”见这人还要跳脚,徐跃禾当即脸色一沉,“你自己看看这儿哪个说话声音有你大啊?咋地,我给你拿个喇叭行不?” 张佳慧虽然也是宣淮大学的,按道理对于郑铭应该是有印象的,但是她平日不关注这些,因此刚开始只觉得郑铭有点眼熟,一时不怎么对得上号。只是见这个人气度不凡,本来打算就这样算了得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黎恺臻再怎么不在乎,那都是装的。 结果现在又蹦出来这个,张佳慧顿时有些窝火,“我大声又怎么了?我是消费者!” 虽然小时候吧,徐跃禾是和母亲住在久安的小楼里面,耳濡目染地听了那么几句长辈教训自家孩子,但是听到这话一时间脑海里面也搜罗不出来什么可以震慑住对方的话术。而且徐跃禾也不爱和人吵架,他以往都是直接用眼神甩飞刀。毕竟也不敢动手,真动手了他老妈容易动怒。 现在听到张佳慧这女的明明咄咄逼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小拳拳直接紧了紧。 黎恺臻十分感谢徐跃禾的出头,幸好餐厅里面到前台这里还有一道镂空墙体作为隔断,不至于被里面正在用餐的人看了去。她也不想和这帮人有什么过多纠缠,出声说着,“没事,不管他们。” 她知道有徐跃禾在,而徐跃禾又拉上了郑铭,今天这事怎么着对方讨不了巧,她也吃不了亏。而且黎恺臻本来就不怎么和他们这一干人打交道,今天说的这些话,对于黎恺臻而言是事实,她得认。至于她说张佳慧的,那可不也是事实嘛?反正到时候处着不自在的肯定不是她。 而且黎恺臻没那么多报应不爽的心思,她倒是祈祷赶紧结束,这帮人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到时候害她被扣工资。 然而她这话算是叫张佳慧抓住话头了,“什么叫做不管我们啊?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一直再问,怎么又不管我们了?” 黎恺臻,“……”她自己都有点蒙了,没看见我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终于,一直处于看戏阶段的郑铭稳步上前,兴许是他天生自带的气场太过于强势,以至于那几个围在一起的人竟然都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致使他霎时成了众人的中心点。 不过郑铭却没有看黎恺臻,而且望向了一旁的徐梦,语调沉沉,“这儿你负责?” 徐梦赶紧点了个头,“是的,郑少爷。” 郑铭虽然已经开始着手掌管家族事务,但主要负责的是娱乐行业,酒店服务这一块不归他管,但徐梦当然是认得这尊大佛。 众人一惊,还来不及从这短短的两句话联想到什么,又只听郑铭说道,“今晚把低消改一下,让我们看看这位……”他眼神从张佳慧身上扫过,甚至没有过多停留,语气饶有意味,“嗓门大的小姐的消费者能力。” 周围人听到郑铭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嗓门大这一点,顿时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佳慧怒得喘气声都大了不少。 郑铭没有说数,徐梦心里面有些打鼓,他也大概看出来了,好家伙,都是来给小黎出气的啊。 徐梦好歹在酒店行业待久了,那眼睛是相当的毒辣,顿时说了一个还算情理之中,但是绝对是嗓门大小姐不能承受范围的价格,“各位客人,今晚餐厅低消五万,请问是包厢还是订座?” “五万?”张佳慧虽然也是学不进知识,但也是大学生,没有那么容易被唬,“你们明摆着是欺诈消费者,我要去工商局举报!” 徐跃禾可不像郑铭那么端架子,直接冷哼一声,“哟呵,还知道工商局呢?我还以为你只知道鬼嚎呢?再说了,怎么就欺诈了?我们这儿明码标价,消费不起你叫什么?”说完他也不在乎张佳慧猪肝一样的脸色,转向黎恺臻,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一样,甜丝丝地问,“姐姐你好端端地怎么跑这儿来了啊?” 黎恺臻,“……”我在这儿打工你不清楚?! 接着黎恺臻就明白徐跃禾这是几个意思了,郑铭轻轻朝徐梦扬了扬下颌。徐梦心领神会,解释道,“这不是小黎准备什么实业论文还是啥的,想做一下市场调研,让我给她找个更好接触消费者群体的地方。我思来想去反正天天在办公室坐着估计也没有什么劲,就让小黎先在这里看看。” 黎恺臻,“…………”一帮人给她帮腔呢。 以刘洋为首的一干人彻底蒙圈了。 是啊,他们都觉得黎恺臻家里面是落魄了,她是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是人家以前不能没人脉关系吗?人家现在这不是过得好好的,郑氏的大少爷都亲自为她出面了,她又能落魄到什么地方去? “怎么可能?!”张佳慧还是没反应过来郑铭是谁,但是看他一句话就让餐厅领班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并且还言之凿凿地表明立场,搞得黎恺臻就像个领导视察似的,顿时十分惊愕,“这都是假的,明明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你还找我……” 她突然顿住了,她本来想说当时黎恺臻穷得找她将包包要回去,但是仔细一想,那包本来就是黎恺臻的,她要回去似乎也不一定是因为缺钱…… 可明明……她没有看错啊,刚刚黎恺臻看到他们一帮人出现的时候,确实很慌张啊? 紧接着,她目光在郑铭和黎恺臻之间来回审视,是了,肯定是这样,不然好端端地郑铭会为这个落难小姐出头? 她刚想坐实自己的猜测,却突然只听得周围人惊呼。 顺着众人视线一看,微微怔住了。 楚欲一向知道黎恺臻不喜在人前同她在一起,因此对于五一会约她出门游园这事还是感到诧异。但是见黎恺臻字里行间又非得一直强调着是舍不得酒店送的票,就觉得这丫头纯纯就是刀子嘴。 她自己都觉得稀奇,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黎恺臻的一句可以穿裙子,她竟然还真的好好收拾了一下。从前还在黎家的时候,在人前她会顾着端庄,可是没人知道,她喜爱着艳丽的裙子。因此楚欲不常陪着黎源应酬,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黎源给她买的那个房子里面,穿深色的裙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后来偶尔回南锦的别墅区,也不太故意注重穿着,反正她不经常回来,如果黎恺臻看她不爽,那就减少可以看见的机会就是了。但是她却意外地发现,黎恺臻看她的眼神,竟然没有那种她意料中的不屑,黎恺臻面对她穿着那吊带裙模样的时候,眼里会不由自主划过惊羡,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 楚欲觉得她有趣极了。 而这个所谓惊羡的眼神,她今天又见到了。 因此,楚欲笃定黎恺臻其实不讨厌她这些极为自我的穿搭。 而现在,一如方才,那个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再次为楚欲打开。楚欲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不好,因此只得出来看看,又见这一堆人都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只觉得自己今天确实过于招摇。 她无声呼了口气,从人堆里面巡视,视线准确无误地定在被徐跃禾挡住大半身子的黎恺臻身上。 怎么说呢,其实纵使有徐跃禾和郑铭甚至还搭上了领班徐梦给自己出头,但黎恺臻都没有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也不觉得有什么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她只是松脱了一下,并且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就好。 第37章 但是这一刻。 她看见楚欲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的时候,那种一如之前在那个小镇的草莓园那般看着自己哭闹婴孩的眼神,而此时的楚欲,仿佛踩着冰刀,一步步划开那些将她裹挟挤压的冰层,朝她靠近,越近一分,她那颗自以为伪装得很好不被外人看破的心脏的外壳就被剥掉一层,最终只剩下鲜红的血管攀附在心室一阵阵搏动着—— 提醒着她,她好难受,难受得想哭。 黎恺臻甚至连样子都懒得装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从柜台里面走出来,朝着楚欲奔了过去。黎恺臻抱住楚欲,将脑袋埋在楚欲肩膀上,发出细小的呜咽。 她从来没有和谁这么亲密过,即使在法律意义上,她和楚欲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黎恺臻自以为自己应该打心底地不喜欢楚欲,她会接受楚欲进黎家,也不过只是不想忤逆了黎源。但是自从黎家出事,她不介意楚欲离开,而楚欲不但没有离开,还主动提出要带上她这个拖油瓶的时候,她早就已经对楚欲改观,只是相处不自在,因此她还是下意识抹杀了那份转变。 可时至今日,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除了她的亲生父亲之外唯一能调动她所有情绪的人,那一定是楚欲。 楚欲其实被黎恺臻这突然的一抱搞得有些猝不及防。 但她也没有推开,反而顺势拦住了黎恺臻的腰,带了点哄小孩的语气,“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黎恺臻也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过于丢脸,像个找家长告状的小孩子似的。但是等她侧头,用余光瞥见楚欲一样侧视看着她的眼睛,再到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微微张开的红唇之时,那些喷洒在楚欲耳后的香水气息突然如潮水一般淹没了黎恺臻的每一寸感官,由着舌尖倒灌到咽喉,又蔓延至五脏六腑。 像是连血液里面都渗透了那么一点蛊惑人心的因子。 她突然妥协了。 反正已经够丢脸了,她不介意更丢脸一点。 黎源同楚欲的婚礼十分低调,知道的人没几个,黎恺臻也知道楚欲很少跟着黎源出席什么商业聚会,再加上,黎恺臻虽然不介意楚欲进黎家的大门,但是在从前她也是不愿意直白明了地给人说这段关系——她不齿于楚欲。 而连徐梦都认为楚欲是明星了,多一个人给她撑腰会怎么样啊? 黎恺臻想到这儿,闷闷地,用着一听就是故意装出来的抽噎声,含糊着,“有人欺负我。” 是的,没人认识楚欲,但是楚欲这通身的气派,别说是往这儿一站了,就是她刚出来那几步路,都让人不敢直视。 郑铭起先还有点担忧,但是看着周围人的神色,也才恍惚想起,黎恺臻的这个后妈,实在是低调得很,如果不是特意调查,恐怕都还不一定能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反正戏都演到这份上了,他不介意再帮个忙,他笑道,“刚刚我在这儿,不知道给我告状,就知道去麻烦别人?” 郑铭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十分平直,一直到了最后的所谓别人,才咬字热络了那么一点。 众人视线再次从郑铭和黎恺臻转移到了郑铭和楚欲的身上,就是嘛,郑铭这气派,怎么着也得是这个大美人才搭啊。 而且看郑铭虽然没有西装三件套,但是也十分正式,和大美人的红裙高跟搭在一起,简直是怎么看怎么亮眼。又比如这黎恺臻一见大美人就忙着告状,而郑铭又给黎恺臻这样说,这很明显郑铭和大美人是黎恺臻长辈啊。 这长辈给小辈出头,这不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这种种猜测简直是十分的合理,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气压简直是一波倒,徐跃禾心想,原来黎恺臻说的朋友是她的姐姐啊。之前的时候虽然遇到过,但当时徐跃禾心思都放在黎恺臻身上了,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不看不知道,还真的是个顶级大美人。 气势俨然做足,徐跃禾又抢先发话,打破僵局,“怎么着了你,还不赶紧的,你不是消费者吗?你不消费,我姐姐凭什么受你气啊?!” 张佳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之前被张佳慧当枪使唤的那女生不干了,嘟囔着,“是啊,你刚刚说话是有点过分了,给人家道个歉吧。” 此话一出,本来就是中立的几个也纷纷发话了,他们可不想因为张佳慧得罪了郑铭。虽然郑铭不一定小气得要整他们,但是难保黎恺臻不记仇,看黎恺臻和大美人关系这么好,要是给大美人说了点什么,大美人又给郑铭吹了吹枕头风,得罪了郑氏,那他们还想不想在徽封混了啊? 张佳慧见同行的都没有人支持自己,又将目光转向刘洋,却见刘洋也不知道是看着黎恺臻还是黎恺臻抱着的那人一直不放,就知道是个靠不住的,当下冷哼了一声,红着一双眼睛就跑了。 一行人见张佳慧也跑了,顿时也坐不住了,正打算撤退—— 郑铭淡声,“毕竟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让我想想,谁会喜欢自己的脸无缘无故出现在社交平台上呢?也或者是单纯因为几张照片就编排出什么莫须有的报道,能以侵犯肖像权举报了是吧?” 众人错愕。 “这确实得该好好想一想。”楚欲知道郑铭是站在那边的,她顺着郑铭的话,“根据《治安管理法》第六十七条第三小例,凡是利用信息技术手段侵犯他人肖像权的不仅可以提起民事诉讼,轻则拘留,重则造成舆论过大,应该是可以获赔一笔不小的精神损失费的吧?至于打官司,我用得着担心吗?”楚欲挑眉,轻巧地将话头抛回去。 “担心什么?”郑铭眼中笑意更盛,“养了那么多律师团队,总得让他们有机会展示展示专业能力才行啊。” 几个躲在刘洋身后的人顿时瞳孔紧缩入针,大一点的企业有专门的律师团队负责解决问题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的。但郑氏恐怕不止是有律师这么简单,更有甚者是在警局里面认识人。 那几人慌了,瞬间删了照片,甚至还把回收站给摆在郑铭的眼前,“真没了,对……对不起,我们只是想留恋一下。” 徐跃禾刚刚还纳闷怎么自家哥哥和黎恺臻的姐姐就唱起双簧了,听到这话,顿时怒上心头,呛声道,“你们谁啊?怎么就留恋了?再不走我就……”他扬手做了个肘击的动作。 一干人赶紧走了,也就那个刘洋,走的时候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瞅。 反正黎恺臻压根没搭理她,从刚刚的闹剧中挣脱出来,看着楚欲的眼神不仅是惊艳,更有点崇拜,她依旧没又撒手,语气甚至带了点撒娇,“哇,你居然还熟读律法,真厉害!” 这是真心的。 其实在黎恺臻看来,楚欲是真的很有天分,她会画画,都是自学就罢了,做人还活得那么通透,而且还会法律。搞得黎恺臻都怀疑楚欲其实压根就不是因为交不起学费才不上学的,而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大学神,学习纯属浪费钱才不读的。 楚欲瞧见她那小眼神,就知道误会了,为了避免误会加深,她只好坦白从宽,“什么啊,我瞎说的啊。我就是觉得《治安管理法》感觉厉害那么点。” 第38章 黎恺臻,“……” 第19章 chapter19 徐梦觉得自己纯纯就是工具人,但是工具人肯定是要做好工具人的事的。是以早在她看出不对劲的时候,就把顶楼餐厅的订餐渠道给关闭了,不然哪能一干人等在这里扯了那么久,结果却没有人来打扰。 当然了,这事是请求了上级的,她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眼见事情已经解决,她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是那些人和黎恺臻认识,找了点麻烦。不过看黎恺臻这样?难道又是和郑少爷认识? 认识是肯定认识的,只是徐梦看不出来关系好到什么地步。 郑铭就是被徐跃禾拉过来的,他也没有心思多待着。当然,他也明白今天这一遭,肯定知情者会多想,他着重给徐梦解释,“不用特殊照顾,我同她是一个大学的,是她的学长,交情一般,她平时上班怎么样就怎么样。” 徐梦见状,应了一声,“好的,郑少爷。” 其实也就是不让他们底下的兀自揣测,免得搞特殊待遇呗。由于郑铭不管酒店服务这一块,徐梦虽然听闻过他的大名,但是行事风格什么的倒是摸不准,今天这一系列行径,这个顶头大佬倒是还挺公私分明的。 黎恺臻见状,这会儿也不装闷子了,她脑袋靠在楚欲的肩膀上蹭了蹭,接着松开楚欲,真诚道谢,“学长,今天这事谢谢你了。” 徐跃禾那可不服气了,“不是,姐姐,我也帮了你的忙,你怎么不谢我,就谢我哥啊?” “是是是。”黎恺臻敷衍他,“也谢你,可把你能耐坏了。” 徐跃禾,“……”这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 郑铭好歹心里面记挂着徐跃禾的小心思,提议着,“你不是还上班,不如……”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楚欲,“让她先跟我们走,我这边安排房间,到时候你直接过来就行。” 黎恺臻蒙了一下,什么跟什么啊?还没等楚欲开口,她直接回绝,“不用,我们有房间的,这不是酒店给的嘛。” “我知道。”郑铭又说,“到时候你把房卡还回去,住我安排的不就行了,道理都是一样的。再说了,你还真让——”郑铭倒是知道黎恺臻和楚欲的关系,但是见她俩不在人前提,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称谓,只能是意有所指,“一直在这里等啊?” 黎恺臻没看郑铭,在心里面估摸了一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也不知道郑铭打的是什么主意,毕竟郑铭既然对她的情况清楚,那么对于自己和楚欲应该也是清楚的。这么说估计也是出于好意。 而且刚刚闹了那么一遭,她自己都没有什么心思了,还让楚欲一直在这里待着,也是有点过意不去。 思及此,她答应着,“那好吧,谢谢学长,你们先过去吧。” “怎么?”楚欲出声了,她从黎恺臻的身后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故意压着她,“不问问当事人意见吗?” 虽然其实先去休息或者是在这里等对于楚欲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她一向不喜欢别人不过问她的任何意见,就直接做决定。 黎恺臻纳罕她的这个动作,楚欲确实看起来不是那种端庄秀丽的女人,有时候动作也是,她这人向来是不忌惮展示自己美感的,是以黎恺臻用艳俗二字形容她。但即使楚欲再怎么同旁人自然热络,她和黎恺臻之间确实至始至终没怎么亲密过。 今天黎恺臻主动去抱她已经算是难得了,更难得的是楚欲会回应她,回应也就罢了,似乎现在看这样子,她简直已经习惯同黎恺臻做一些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刚刚黎恺臻那样也是一时没过脑子,虽然她本身反应过来后,也没觉得什么,但是现在恢复过来了,再感觉到楚欲的这动作,心态就不一样了。 她只觉得楚欲压着自己的一双手,那力道说不上重,但是也不轻,麻麻的,酥酥的,让她有点心痒难耐。就像是头发散了,从脖颈钻进衣服里面,划得她像是有一种全身过电的感觉。 有点忍不了了。 她佯装生气地拉开楚欲的手,推她,“哎呀,你就去就是了,看我笑话都看好久,见我被人欺负也不出来帮我,我还要上班呢!” 楚欲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就见她被欺负了不帮忙,她是看见情况不对劲,但是隔得远又听不见什么,哪里能知道是这么回事? 徐跃禾在旁边瞅来瞅去的,觉得有戏,顿时又甜丝丝地叫着楚欲,“是了嘛,大姐姐,你就跟我们走吧。” 楚欲抬手指了指电梯口,“那我真走了?” “知道了。”黎恺臻脸色有些不自然,赶紧跑回柜台里面去了,嘟囔着,“去吧,去吧,我下班了就来找你。” 楚欲不疑有他,和郑铭徐跃禾一前一后走了。 徐跃禾不知道楚欲和黎恺臻的关系,他一直以为楚欲是黎恺臻的姐姐,而且在知道黎恺臻约来生态园的人是自己的姐姐,不是什么所谓的男朋友后,顿时觉得自己十分的有戏,当下打发了郑铭去安排房间,邀着楚欲就说请她吃好吃的。 楚欲也是一脸蒙圈地被徐跃禾拽着去了不远处的小吃街。 楚欲看起来很扎眼,这是肯定的,但是徐跃禾也不差,只是站在她旁边就真的显得略青涩了不少,就像是带着自家弟弟出门一样。 徐跃禾观察着楚欲暗想,这俩姐妹是真的长得不像。 当然,楚欲不知道徐跃禾的小九九,她是认识郑铭的,虽然她确实不常陪着黎源出席什么商业聚会,但是不代表没有去过,所以和郑铭有过几面之缘。而且徐跃禾今天帮了黎恺臻,又是叫郑铭哥哥,对于郑家的情况,楚欲只是有耳闻,但是家庭组织不清楚,所以她也没怀疑过徐跃禾和郑铭到底是不是亲兄弟。 不过对于郑铭会出手帮忙的这一遭,她不得不深思。 毕竟郑铭虽然大黎恺臻,但是看面相也不怎么看得出来,更何况郑铭和黎恺臻一样的,都是在宣淮大学读的书,说不定是之前就有认识。 好歹在黎家待了那么多年,生意场上的事情多少耳濡目染了些。她平日不清楚黎恺臻的生活方式,估计着可能两个人是什么朋友也说不定。 而且两人也都是年轻孩子,楚欲真的很难不保证自己想歪。 如果是在以前,黎恺臻有一个这样的追求者,那作为长辈,楚欲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就现在黎家的这个境地,她又不免担心黎恺臻会不会受到伤害。 思来想去楚欲又觉得自己着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刚刚郑铭都说了就是学长,她自己倒好,在这里都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是她也实在是不想跟着徐跃禾这个半大点的小屁孩到处乱逛,指挥他去买了个冰淇淋,两人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在长椅上各自舔着自己的冰淇淋发呆了。 本来是相对无话的,但是徐跃禾想到了刚刚黎恺臻跑着去抱楚欲的样子,有些好奇,“诶,楚欲姐,那个小臻姐是一直这么黏你吗?” 徐跃禾人精得很,在什么人面前用什么称呼都安排得好好的。 好吧,徐跃禾承认自己对于黎恺臻是有点心思,但毕竟差距也确实是挺大的啊。黎恺臻都要大学毕业了,而他呢,都还没高考呢,这怎么得了。因此啊,要想缩短差距,那不得从最亲近的人入手? 第39章 这眼前不就正好有一个? “……”不知道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其实黎恺臻和郑铭有交情,这个楚欲可以理解,毕竟是一个学校的,但是和这个徐跃禾有交情,她就不是太明白了。不过楚欲还是说,“不黏,估计是今天心情真的不好,太生气了吧。” 黎恺臻说楚欲同旁人即使是不熟的人相处起来自然热络这是没错的,或许是因为她的说话方式,但凡不是冷声冷气的,听着就像是熟识了很久的朋友在交谈一般,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徐跃禾点头,“哦哦,这样啊。” 其实黎家破产这事对于楚欲的影响不算太大,当然,她也得承认,那种养尊处优的生活,过着确实很舒服。但是怎么说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欲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自己可以过什么样的生活。换句话来说,她不会认为自己当下就是稳定的。 所以黎家出事后,她能很果断地卖了黎源给她的房子填补亏空,毅然决然地回久安了。 楚欲还是很喜欢久安这座小城市的,待着也自在一点,而且她一个人在久安过得也确实挺舒心。 但是她明白,黎恺臻不是这样。 黎恺臻只会更难受,从黎恺臻刚来的时候整日整日地窝在房间里面就看得出来了。 而且楚欲也清楚,黎恺臻在外面只会更难。但是她也帮不了黎恺臻。 所以那时黎恺臻说要来找她的时候,她觉得可笑。只有楚欲明白,那觉得可笑的情绪之下,是更为沉重的扼腕。 徐跃禾明显感觉到气压有些低,他虽然不太清楚黎恺臻家里面的具体情况,但是也知道是破产了才会到了久安这个小地方的。 而既然楚欲是黎恺臻的姐姐,那么她俩就是同样的境遇,所以估计楚欲的心里面也不好受。 这会儿他倒是学乖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问了,只说,“那楚欲姐,明天我可以和你还有小臻姐一起去玩吗?” 这个? 黎恺臻还没有给楚欲说过,准确来说,是没来得及说,那帮找事的就来了。 楚欲的冰淇淋已经吃完了,她正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远处一抹亮丽的身影飞奔过来,一把揪住了徐跃禾的耳朵,“好啊你,大晚上的带着人乱跑!” 徐跃禾叫屈,“哎哟哟,姐姐,疼疼疼,我说良心话,现在真不晚,你看那小吃街多热闹啊!” 黎恺臻睨了他一眼,跑向楚欲,拿了件外套给她裹上,恶狠狠地,“你多大个人了,这小屁孩叫你出来你就出来,大晚上的吹风吹感冒了怎么办?明天游园还去不去了?!” 她确实是有些火急火燎,郑铭则在后面不慌不忙。其实倒不是黎恺臻不放心徐跃禾,而是楚欲真的太招摇了,她怕到时候出来,遇到什么搭讪的,或者是之前那帮家伙,见楚欲落单了,欺负她、或者是偷拍她怎么办啊? 越想黎恺臻就越觉得徐跃禾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憨憨! 楚欲瞧着黎恺臻眼底担心的神色,不由得眯了眯眼梢,嘴上却还是满不在意,“那么慌干什么,你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他。” “我担心他干什么啊?跟我回去!”黎恺臻拽着楚欲就走。 徐跃禾是真的觉得冤枉了,他看向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郑铭,“哥,你帮我解释一下啊!” 郑铭接收到黎恺臻的死亡视线,果断退出,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 徐跃禾就知道这个靠不住,哭唧唧地,“楚欲姐,我刚还请你吃冰淇淋了,我明天能和你们一起玩不?”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黎恺臻更生气,“这大晚上的还吃什么冰淇淋,你别想了,明天不要和我们一起。” 楚欲这个中立者真的是忍不住笑了,但她没说什么,像个幼儿园放学了等着家长来接的孩子一样,乖乖让此刻身份调换的黎恺臻拉着自己走了。 落在原地的徐跃禾,“……” 第20章 chapter20 黎恺臻还没来得及去房间,下班的时候看到郑铭发的消息,就急吼吼地来找楚欲了,是以等到了郑铭安排的房间的时候,她愣了愣。 不得不说郑铭到底有大家风范,为人处事方方面面思虑得周全,因此他特意给楚欲和黎恺臻安排了一个高级套房,不仅有客厅还带主次卧。其实这样的标配黎恺臻以往不是没有住过,毕竟她爱出门旅游,和人同行的话,不爱和人一起睡,有时候就会订这样的房间。 就像这次,黎恺臻本来应该觉得郑铭的这个安排是很妥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主动把带大阳台落地窗的房间留给她,自觉去另一间房间的楚欲,黎恺臻莫名觉得有些窝火。 不过到底这情绪来得没有由来,偃旗息鼓得也快。 黎恺臻看了看时间,挺晚的了,不过明天不用上班,也不着急。顾念着折腾了这么久,楚欲应该也饿了,就叫了客房服务。 两人吃饭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和在筒子楼的时候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换了个环境罢了。 吃完饭洗完澡,两人各自回各自的房间,微信上徐跃禾这小屁孩一直给黎恺臻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带着楚欲出去的,只是看时间还早。 其实黎恺臻也没有真的生气,她只是有点后知后觉。 早先时候郑铭眼尖看到有人拍照,及时出声制止了。那会儿楚欲也在旁边三言两语地把对方唬住了,可惜当时黎恺臻没来得及深究其中的深意,心里面只顾着楚欲嘴上对于律法如此熟稔,虽然是编的,但还是多了份崇敬的心思。 后来等人散去,她接着上班的时候,仔细琢磨了一下,那种后怕的心情简直宛如硝烟弥漫。 如果真的被人拍到了楚欲和郑铭亦或者是她在一起,先不说黎家现在的情况,就以郑家在徽封的社会地位,到时候搞不好给楚欲难堪。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今天已经够难堪的了。 但是一想着楚欲因为自己受些莫须有的编排,她就觉得很难受。 这年头,但凡是有钱有势的人,都还是挺在乎这些面子工程的。 思来想去,黎恺臻觉得明天还是避开徐跃禾和郑铭为好,黎恺臻婉言拒绝了,至少等楚欲走了再说。 黎恺臻看着徐跃禾发的哭兮兮的表情包,愣了愣,徐跃禾发消息给她:【怎么了嘛,不是一早就答应好了的嘛,再说了,楚欲姐姐肯定不会反对的嘛!】 楚欲姐姐? 这小屁孩倒是叫得好听! 但紧接着黎恺臻就愣住了,她是在干什么? 黎恺臻脑海里面回想起之前楚欲和郑铭像是事先商量好的那般默契地出言庇护对方,突然有一种十分不适应的沉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胸腔一样。 明明都是在出手给她解围,而且就算是事出有因,也都是因为她。但看到楚欲即使是和郑铭站在一起也完全没有被压制的气派,她就觉得不舒服。 而且,这个情绪并不是源于楚欲的身份。 如果是因为楚欲的身份,黎恺臻还可以很好地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支点,毕竟楚欲是自己名义上的继母,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别的男的走得近,哪怕是继母,虽然确实楚欲和郑铭没有什么过多牵扯。 第40章 但是黎恺臻清楚,她心里面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因此她的愤懑是立不住脚跟的,她那所谓的道德出发点不足以成为她低落情绪的后盾。 黎恺臻躺在冰冷的大床上,将被子一股脑地抓过蒙在自己的头上,情绪是摸不着的,突如其来的,而在此刻,那些情绪就好像是演化成了实体,伴随着楚欲的曼妙身姿在她的脑海里面不停打转,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光滑的镜面被打碎,倒影在碎片中的支离破碎的景象从而显得光怪陆离极了。 “呼……”黎恺臻从被子里面探出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不能再想这些了。 · 黎恺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兴许是连着上了十二个小时,又去接楚欲回来吃饭耽误了不少时间,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彻底从床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抛去昨天那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但想着待会儿要和楚欲出去玩,总体来说,黎恺臻还是开心的。但是这开心持续的时间甚至还不到十分钟。 楚欲不在房间。 微信上,楚欲说了,一大早的时候徐跃禾就来找她了,楚欲见她睡得挺熟的就没有叫她,再者昨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是商量了下午点在入园,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晚上的烟火会来的。 可是那园区确实很大,所以楚欲见徐跃禾来了,就和他一起先去做游园攻略了。 黎恺臻盯着那消息,眉骨压了又压。最终,她将手机往床上一扔,消息也懒得回复了。 楚欲和徐跃禾出门得早,下午两点的时候就回来了。 彼时黎恺臻正窝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放电影看。 徐跃禾倒是一点也没有规矩,走到沙发靠背后抬手搭着,说道,“走吧,姐姐,我们攻略都做得差不多了,保管好玩。” 黎恺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见楚欲还是昨天那身装扮,不过加了件她的外套脸色才算是好了一点,又见只有徐跃禾陪着,没见到郑铭,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在黎恺臻的眼里,徐跃禾就是个小屁孩,只有郑铭和楚欲站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让黎恺臻觉得烦闷。 她站起身,没好气地戳了戳徐跃禾的额头,“你呀,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以后别有事没事地叫她!” 幸好徐跃禾因为抬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因此整个人重心向下,黎恺臻才得以轻而易举地点他的额头,不然就徐跃禾这小屁孩一米八的个子,黎恺臻还得踮脚,那就太没有气势了。 徐跃禾被戳得一脸蒙圈,但也还是高兴的。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抱怨,“本来也没想找楚欲姐姐的,谁叫你还在睡觉,发消息也不回的。” 好吧,这个黎恺臻确实是没有办法反驳。 楚欲在一旁只看着这俩笑笑不说话,完全就像是在看小孩子一样。 黎恺臻有些不服气,当下说道,“什么姐?管谁都叫姐?!” “啊?”徐跃禾还当是黎恺臻吃醋了呢,有些试探性地问着,“那不然我要叫什么啊?” 楚欲眼见祸水东引,视线从酒店的窗帘晃动到黎恺臻的脸上,刚想说什么,就只听黎恺臻一字一顿,“叫阿姨!” 楚欲,“……” 徐跃禾,“…………” 但黎恺臻心里面还是高兴的,她本来就收拾好了,只等着楚欲来接自己。 徐跃禾在的话也不怕,到时候找个机会把他甩掉就行了,反正这么大个小屁孩了,也不会丢,再说丢了还有他哥找。 只是这么想着的时候,几人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在酒店大厅接待区候着的郑铭。 楚欲表情没怎么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是了,毕竟徐跃禾要去,郑铭应该也是要去的。黎恺臻只是以为郑铭这样的人,对于这样场合多半是不感兴趣的,就直接将他排除在外了。这会儿撞见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再加上郑铭这人又切实地帮过她,这更让黎恺臻觉得不自在了。 不过好在她情绪掩映得不错,对于郑铭的出现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异样。 几人就这样出发往园区去。 很明显徐跃禾就是和郑铭合计过什么,一路上就知道给郑铭使眼色,饶是黎恺臻不想注意都难。 其实这个生态园区总体来说就是大,其余的游戏设施和别的大型游乐园也没有什么差别。游乐园黎恺臻自然去过很多次,提不起什么特别大的兴趣,倒是确实有点期待晚上的烟火会。 郑铭估计心思同黎恺臻差不多,至于楚欲,看不出兴致多高,但是手上确实是一直不停地拿着手机拍照。 四个人也只有徐跃禾比较开心,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停给黎恺臻说这个说那个的。 不知不觉队伍就开始分化了,黎恺臻和徐跃禾自动成了一队,楚欲和郑铭落在了她和徐跃禾的身后。 黎恺臻一边敷衍着,一边视线不住地往后瞄,徐跃禾瞧见了,正打算说什么,园区中央广场的搭建的舞台突然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各位游客,我们的第二轮有奖竞猜活动已经开始了,请购买了园区通票的游客自行两两配对有序参与活动哦!” 这动静太大,想不注意都难。 黎恺臻鼻腔哼了一声,倒是还挺会做生意的,只能是购买了通票的游客才能参加,光是这样就筛掉一大半的人了。这是肯定的,毕竟这个生态园太大了,如果不是坐游园小火车,恐怕一天都逛不完,更别说还分出多余的心力去挨着体验娱乐设施了,是以大多数游客都会选择购买门票,遇到自己喜欢的项目才会去买票,这样要划算很多。 但是黎恺臻和楚欲不是啊,她们手上拿的就是酒店提供的通票。 一听到是两两配对,徐跃禾眼睛顿时就冒光了,他等着楚欲和郑铭走近,说着,“我们去参加这个活动吧?!” 黎恺臻扫了扫led显示屏上面标注的礼物,大奖是一台一万多的电视机,不过黎恺臻对家电没什么想法,倒是那个特别参与奖还行,是一台投影仪。 她以前就买过一个星空投影仪,那栋位于市区的顶层复式楼,有一间房子就只是在四角装了灯,黎恺臻以前的时候特意将那间房间清空,就在地上铺了层地毯,然后打开星空投影仪,躺在地板上,有时候,她可以就这样趟一整天。 楚欲见黎恺臻看得这样出神,就知道她肯定是想玩的,于是也附和着,“行啊。” 郑铭耸肩,表示自己没有发言权,你们随意就好。 既然楚欲想玩,黎恺臻也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两两配对…… 黎恺臻抿了抿唇,朝着楚欲走了过来。楚欲微愣,看了看周围自觉男女一队的组合,心下了然。她同黎恺臻错身而过,走到徐跃禾的身边,“那行,我和小徐一组,你俩一组。” 什么? 黎恺臻一愣,远处活动的音浪一层一层地裹挟而来,伴随着五月的燥热空气,仿佛形成了某种隔膜,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突然觉得很烦闷。 可是在看到楚欲无所谓的架势后,黎恺臻敛下情绪,顺势拉了拉郑铭的袖子,“行吧,学长不介意和我一组吧?” 第41章 郑铭其实本来想让黎恺臻和徐跃禾一起的,但是他看见楚欲落在黎恺臻身上不解的眼神又看见黎恺臻那明显提不起什么精气神的颓丧样子,只觉得太有趣了,他笑道,“不介意。” 于是,无人在意可怜的小徐,就这样拍板决定了。 饶是只需要通票才能报名,但是参与活动的人还是不少,由于人数过多,报名的人员也分成了两组。 好像是老天都在作对一般,黎恺臻和楚欲就像是被突然席卷而来的洋流冲散,自动分隔一方。 黎恺臻挤在人群里面跟着大部队前进,瞄见另一支队伍里面的楚欲被后面的人推搡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徐跃禾眼疾手快地捞了她一把,两人站稳后,似乎是在商量策略,肩膀挨着肩膀说话。 黎恺臻视线一跳,正要错开,却只见楚欲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骤然转头,于是,她和楚欲的眼神在空中毫无阻隔地撞在一起。 原来黎恺臻只是觉得楚欲和郑铭站在一起碍眼,毕竟楚欲看起来年轻,又漂亮,她和郑铭一起的时候,风头大盛,谁也抢不了谁的,相得益彰。因此楚欲自动和徐跃禾在一起的时候,她又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俩人看起来可不般配。 可是黎恺臻就这么看着,眼睛莫名觉得酸涩,下意识将自己的视线移开,脑海里面却不由得想起楚欲即将摔倒,徐跃禾伸手拉她的场景。 原来即使是不般配,她看着也会觉得碍眼。 她不受控制地想,楚欲你干嘛不选我,我们不是也可以组队吗? 于是,她这样想着,视线又转回。 而楚欲在黎恺臻转头之后就移开的视线也在同一时刻调转回来。 那音乐里面节奏强烈的鼓点正一下一下地敲击在黎恺臻的胸腔上,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怦怦作响,如海潮翻涌,猝不及防。 明明是在人群里面,周围的一切都在作用力下前进晃动着,但在此刻,那对视的眼神就好似昼夜奔伏的江河终于遇到广阔辽远的湛海,交汇、纠缠……凝聚在一起,往世界的尽头奔涌。 第21章 chapter21 楚欲先移开了视线。 已经到她和徐跃禾报名了,见楚欲一直看着对面,徐跃禾不得不出声提醒。 黎恺臻看到楚欲转头,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她们这一支队伍排队的人有点多,还得有好几个人才到她和郑铭。 郑铭瞧见黎恺臻的反应,看了看对面,小声道,“你刚刚在看谁?” 黎恺臻只觉得闷热,拿着手中的票扇了扇风,嘟囔着,“没看谁,随便看看。” “反正不会是徐跃禾那小鬼头。” 黎恺臻,“……”知道你还问什么?! 正所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有对照,郑铭就觉得徐跃禾这小鬼是压根彻底没戏了。 但是……黎恺臻看的那人,不是她后妈嘛? 黎恺臻站在前面,自然没法注意郑铭疑窦丛生的神色,再者马上就到她和郑铭了,黎恺臻收了心思,既然都要参加了,那要玩就要好好玩,最好真的赢个什么东西,不一定是要那个电视机,哪怕是投影仪也挺好的。 游戏规则还是挺简单的,扫描官方的二维码,进入答题小程序里面,两两一组,每人有二十道题,也就是一共四十道猜谜题,哪一组先成功回答对二十道就晋级,相当于是二分之一的机会。 而且也不能切换浏览器搜索答案,否则小程序就自动退出,就相当于是作废了。 但是两人互相之间可以帮忙出谋划策。 黎恺臻一边等待进入小程序,一边心想,就算她答不上来,也还有郑铭在,好歹郑铭肯定比她厉害得多。 结果等她看到小程序上面的第一道题目的时候,就结结实实地怔住了——题目是找出可以吃的东西,但是页面上就一个三角形,还有一个……懒羊羊的发型状物品。 黎恺臻都要崩溃了,这哪里是吃的,这分明就是…… 虽然为了避免作弊,一开始宣布比赛规则的时候,主持人就说了题目都是随机的,而且得答了才能进入下一道,最后统计答对的总数。 黎恺臻瞄了一眼郑铭的题目,和她的果然不一样。 但是那么多人参赛,保不齐恰好有人能正好和她一样撞上这倒霉催的题目呢? 她抬眼一看,正看到楚欲微微低着头,拿着手指在手机上划着什么,眉头皱着,估计也是有些犯难。 黎恺臻没由来觉得心情有些好,然后再低头看题目的时候,那点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才不会妥协,黎恺臻选了三角形,果然是错的。 题目基本上都是一些类似脑筋急转弯的,但是都很刁钻,广场答题组一时间怨声载道。 黎恺臻看见郑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知道是没戏了,索性直接放弃,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答完题目,就盯着不远处的楚欲看。 郑铭算是看出来了,扬了扬下颌,“那么想看,直接过去看啊。” “可以吗?这样算不算作弊啊?” 诶,郑铭彻底悟了,搞半天还真的想过去! 然后郑铭也快速答完了,结果两人加起来居然还瞎猫碰上死耗子答对了十三道,当然了,成功晋级那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黎恺臻理所当然地撇下了搭档,跑到了楚欲的身边,还没有等徐跃禾打算可怜兮兮地向黎恺臻抱怨这题目就不是人出的,简直反人类,黎恺臻就凑近楚欲的手机,看她答对了多少,也还可以,一个人对了七道。就刚刚黎恺臻才对了四道,其余都是郑铭答对的,比她强多了。 但黎恺臻眨了眨眼睛,“我都答对了十三道,你们这也太……”她适当露出一个难以言说的表情。反正郑铭不在。 “哇!”徐跃禾很给力地冒出星星眼,“姐姐你好厉害哦,我都才对了两道。” “那是!”黎恺臻有些膨胀,在对上楚欲似笑非笑的眼神的时候,莫名有些犯怂,“怎……怎么了嘛?就那样看我,你不信啊?” “没。”楚欲淡声,“那你很棒棒哦。” 黎恺臻,“……”这是奚落吧?楚欲就是在奚落她吧? 没等黎恺臻搞没搞懂楚欲的敷衍语气,她和楚欲、徐跃禾以及郑铭就以败选组的名义被请出了比赛现场,只能场外观看。 都失败了那还有什么看头? 黎恺臻果断选择先走为敬。 虽然她对于这里面的娱乐设施确实是没有什么心动的,但是她还挺想划船去对面的。主要是她都观察过了,对面就一个尖顶城堡的建筑,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建筑,视野比较开阔。 当然,这个黎恺臻能想到,早些时候就出来做攻略的楚欲和徐跃禾自然能想到。 可以专门租给游客的船有大有小,也就是双人或者多人的,黎恺臻果断选择了双人,然后拉着楚欲就跑了,狠狠地将徐跃禾和郑铭甩在了身后。 她这举动,别说徐跃禾觉得不对劲,就连楚欲都感觉到有蹊跷。 划船不靠浆,是靠人工蹬自行车那样发力,黎恺臻和楚欲一人坐一边,方向盘在黎恺臻身上。 第42章 楚欲看着后面飞快划船想要跟过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掌握好方向原地转圈圈的船,觉得有些好笑,徐跃禾这小屁孩气得差点从船上跳下来。 黎恺臻也有点想笑,接着手机屏幕一亮,她看了一眼,是郑铭给她发的消息:【我帮你把这小鬼头支开,晚上请吃饭。】 她看过去,正见到徐跃禾在和郑铭争夺方向盘,黎恺臻笑得肚子痛,差点都没力气蹬了。 楚欲看着她,“你到底是想和小徐还是想和郑铭一起啊?” 小徐? 黎恺臻联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斜觑她,“你该不会是以为我?” 楚欲耸肩,“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但你那语气明明就以为我和他们之间不管是谁有牵扯! 黎恺臻有些生气,化悲愤为力量,蹬得船尾巴后一溜水花。 一上岸后,黎恺臻乘热打铁,楚欲都还没有站稳,就被黎恺臻抓着手往人堆里面扎,就这样看徐跃禾和郑铭还怎么找过来。额……也不对,郑铭好像是和她一伙的。 算了,管他的,反正黎恺臻一开始就只打算和楚欲一起来的。 她抽空给郑铭回了个好,就和楚欲沿着山道的小路一直往那尖顶城堡的地方走。虽然附近是没有什么建筑设施,但是那人工草皮上也是可以踩踏的,因此四处都是人,所以徐跃禾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找不到她们。 楚欲又打眼一扫,看见她和郑铭聊得开心,因此对这一出感到十分纳罕,“你躲着他们干什么?” 黎恺臻收了手机,现在已经下晚了,那落在脸上的幽幽荧光一消失,瞬间显得她整个人脸色沉沉。黎恺臻抿了抿唇,说着,“本来就没打算和他们一起啊。” 她莫名觉得有些委屈,黎恺臻其实也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明明早先时候是觉得无所谓的,但是不管楚欲是和郑铭还是徐跃禾在一起,她都觉得别扭。 “好吧。”楚欲没追问什么,只是笑说,“那接着走吧,上面能看得更远。” 楚欲往前走去。 黎恺臻反应过来后追了上去,她还以为楚欲会觉得自己耍小性子,毕竟不管是郑铭还是徐跃禾,他们都切切实实地帮过自己,而且楚欲也是在场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一种好似是在学校犯错误了,告家长时不由分说地就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安全感。 虽然本质上这是两码事。 两人终于是走到了制高点,城堡前方有一道围栏,围栏之下就是略微陡峭的斜坡,斜坡最下面就是刚刚过来的一片湖泊了。 烟火会还没有开始,黎恺臻见楚欲正拿出手机拍城堡的照片,莫名想起上次去看樱花的时候,搞不好这次楚欲也是悄悄地拍了自己。虽然她是没有发现这个举动,但是上次不也是没有发现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莫名让她耳梢有些发烫。 黎恺臻看见不远处的饮品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着,“我请你喝奶茶,要喝吗?” “要啊。”楚欲正投入到拍照中,闻言应了一声,“要西瓜味的。” 黎恺臻闷闷地,“哦。”了一声,心想,我请你喝奶茶,结果你居然都懒得分个眼神给我? 但是她也懒得纠结,小跑着去买饮料了。 人还挺多的,黎恺臻正排着队,徐跃禾这小鬼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蹦出来了。活像是才刚刚从坟里面刨出来怨气冲天的鬼似的,神出鬼没地在黎恺臻耳朵边嚎,“姐姐你好狠的心啊?” 黎恺臻瞪他一大眼,也觉得自己早先躲着他们有些过分,说道,“没有的事,是你们太慢了,我请你喝饮料,你要不要?” 徐跃禾想反驳什么又找不到说的,愣了愣说着,“好吧,要杯芒果奶昔。” “哦。”黎恺臻随口一问,“那你哥呢?” 这一说,黎恺臻才发现,好像真的就徐跃禾一个人,他哥郑铭不见了。 “不知道他的。”徐跃禾玩心重,路上还买了个泡泡枪,一开枪就吐泡泡。 也是,反正那么大人了。嘴上是这么说的,但黎恺臻还是下意识扫了扫周围,不看还好,一看就正看见一男的围在楚欲的身旁,叽哩哇啦地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但还能有什么? 等黎恺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直接操着徐跃禾的泡泡枪跑过去了。黎恺臻气势汹汹地,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做派,“你在干什么?!” 那男的看见黎恺臻,眼皮一跳,果然漂亮的人都和漂亮的人一起玩啊。 楚欲退后一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干。 黎恺臻恰好插进来,挡在男人和楚欲中间,上下打量着男人,用眼神警告他赶紧离开。 但男人很显然会错意了,他调转话头,“不是的,我想你是误……”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黎恺臻不耐烦,“误什么误?看不出来她结婚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第一个不痛快的就是黎恺臻。 男人显然还有些不想放弃,黎恺臻直接开枪,泡泡漫天飞,呛在那男人的嘴里,他还呸了几下。 黎恺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过身正准备拉着楚欲走,结果就在这时,火树银花自湖面上呈扇形绽开,又倒影在湖面上,宛如一朵绚烂到了极致的夏花在爆裂的声响中凌空绽开,接着是无数的烟火升起,落拓开来。 周围的游客不约而同发出呼声。 她不由得站在原地,然后黎恺臻感觉到自己抓着的手腕从手心里面如同一尾鱼那样溜开,等她再去寻的时候,那尾鱼轻巧地逆着空气的水流而上,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听见楚欲的声音,“是的,我结婚了。”她顿了顿,带了一点笑意,“有一个孩子。” 黎恺臻闻言一怔,恰如石化的雕像轻轻巧巧地沉入海底,楚欲残存的笑音在此刻同那漫天的烟火在她的耳廓铺开。 却炸得她溺在汪洋之中,沉浮恍惚。 第22章 chapter22 确实是一个误会。 那男人是楚欲的高中同学,恰好碰见了,想着过来打个招呼,结果这招呼还没有打成功,就被黎恺臻给搅合了。不过在旁人看来倒是也属于人之常情,孩子自然是会护着母亲的。 但只有黎恺臻自己清楚,她不是因为那浅显的人之常情。 只是要让她自己说个所以然,她也说不上来。 这一趟出行总体来说,算不上太愉快,至少对于黎恺臻而言是这样的。 日子又开始回到正常节奏。 然后,她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没有验证信息,通过后聊天才知道是刘洋。这家伙不知道是上哪儿找到了黎恺臻的联系方式,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他,那黎恺臻决计是不会同意的。 但是已经同意了,又再次删除,搞得好像黎恺臻真的是有意逃避什么一样,因此她也只是坐视不理,就放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面摆着。 可这刘洋见黎恺臻对他似乎没有什么意见,便愈发得寸进尺,成日地找黎恺臻唠叨,嘴上义正辞严地表示着重新认识一下。 重新认识一下?有什么好认识的? 认识现在的她吗? 第43章 是夜,黎恺臻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其实从她的这个视角,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黑沉的夜色。不像是在徽封,外面都是林立的高楼,彻夜点亮的灯塔。看着这条信息的时候,她忽然觉得非常疲累。 一开始,从一开始,她压根没想过自己会留在久安,即使留下来,也只是权宜之计。她是要回徽封的,黎恺臻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回到徽封这个她从小生活,见证了她的成长轨迹的城市。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相的妥协。 实习期的压榨、校招的不如意、徽封高昂的生活成本,种种种种,她用这些明明可以克服的难题来逼迫自己妥协,似乎她是不得已才留下来的,才留在这个小地方。 可是黎恺臻清楚,她清楚地明白,在某一瞬间,她控制不了自己,她义无反顾地回到久安这个城市,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庇护所。不是因为这个地方能够让她毫不费力地站稳,而是因为某个人。 也许早在她千里迢迢赶来久安,开门看见楚欲的那一刻就妥协了。 窗外暗沉一片,但人声依旧不断,即使为了员工的睡眠质量考虑,这栋员工宿舍已经尽量修建得远离生态园区,但在外的沥青路依旧无法阻挡夜游的游客谈话笑闹,那声音沿着窗帘的缝隙飘进来。 黎恺臻为了适应这样的夜晚,早就习惯带着耳塞入眠。 但是今夜她没有。 她闭上眼睛,借由那声音在记忆的长河中回溯,再次回到那日的烟火会。 黎恺臻没来得及做一件事,她没来得及在楚欲盯着那盛放的烟火的时候,夸赞一句漂亮。 夸人,无关璀璨烟火。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抓过手机一看,刘洋又给她发了消息。 刘洋:【我希望可以再见你一面,我有很多的话想跟你说,我之前不知道你家里面的事,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十分诚恳。 黎恺臻看着这条消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觉得挺搞笑的。之前一行人当中,她被人奚落的时候,他要是想帮忙的话,至于就站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是觉得她好欺负吗? 她几乎想翻白眼,黎恺臻干脆利落地打字—— 黎恺臻:【见你二大爷!】 黎恺臻:【gun!】 然后一口气拉黑,不仅拉黑,她还删除! 她很少骂人,也很少说脏话,但做完这件事,黎恺臻突然觉得心情顺畅多了。她在床上坐起身,望着窗外透着月牙白的天色,暗想,今天的天气应该还不错。 · 徐跃禾这小屁孩估计烟火会那天是看出黎恺臻不愉快了,因此结束活动后就自动和郑铭闪退了,这些天也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找黎恺臻。 当然,他都回徽封了,自然是在微信上找。 反正从那天黎恺臻有意无意躲着他的行径来看,徐跃禾还真的以为是自己做错了,这次找黎恺臻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但黎恺臻早就把这茬给忘了。而且怎么说呢,徐跃禾虽然确实人小鬼大的,但好歹也算是她半个恩人,黎恺臻怎么着也不至于真的对他有意见。 因此在看到徐跃禾发过来的问好消息的时候,她几乎没犹豫什么,直接就回复了,顺带还嘱咐他马上高三了要用心学习,别成天想着往久安跑了。 一见黎恺臻是这态度,徐跃禾顿时又满血复活了,继续开始叽叽喳喳。 不过他这次找黎恺臻真不是为了一直说废话,他是真的有事。其实当天黎恺臻在顶楼顶班的时候,拍照的不止和张佳慧那几个人一伙的有拍,徐跃禾自己也拍得有。但是他那个角度只拍到了黎恺臻的背面,她整个人都是抱着楚欲的,楚欲倒是看得清楚。 可徐跃禾本来就是为了拍黎恺臻,没拍到就没在意了。而且男生也不爱拍照,他就忘了。 反正别人拍照可能是为了扯他那个勉强算是哥的郑铭的闲话,徐跃禾可没有这份心思,而且他拍的照片也没有郑铭,上哪儿扯闲话去? 这还是今天徐跃禾闲着无聊翻相册的时候发现的,就想着借这个机会找黎恺臻说一说。 结果黎恺臻满嘴都是让他好好学习,徐跃禾看得头疼,他当然是知道要好好学习的。 徐跃禾将照片发给黎恺臻,也懒得说什么了,他怕再聊下去,要变成政治课了。 他还是觉得黎恺臻这人要见面了才会显得可爱一点,不然这聊天方式,他是一点都不喜欢的。 但黎恺臻这边想法可不一样了,因为这张照片,黎恺臻可算是彻底对徐跃禾改观了。想不到这小屁孩关键是还挺有用。 黎恺臻原图保存,然后看着旁边还入镜了半个身子的领班徐梦,果断选择了裁剪。 徐梦表示人间不值得。 其实这照片确实看不清楚黎恺臻,只能是模糊地看见她侧着的小半张侧脸。黎恺臻回忆起来,她这时候是在干什么?好像是在偷看楚欲,她还记得这时候的她嗅到了楚欲喷洒在耳后的香水的味道。 但是是什么味道黎恺臻说不出来,可她就是记得这个味道。 不过她也不敢肯定就是香水,兴许是家里面沐浴露的味道也说不一定。 其实徐跃禾这照片还真的解了黎恺臻的燃眉之急,当天烟火会结束之后,闹别扭的可不止徐跃禾一个人。黎恺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反正听到楚欲那样说,她就觉得不舒服。甚至于当时她特别想大声地驳斥,我才不是你的孩子。 虽然法律意义上是。 可是她只要一偏头,就看见楚欲兴意盎然地同自己的老同学寒暄,偶尔分给她的眼神,炽烈又明亮。 她辩解似的在心里面找借口,认定那一定是因为当晚在天空绽开的烟火。 但黎恺臻很清楚,最能直观表现一个人情绪的从来都不是表情,而是眼睛。 她即使在黎家破产后对于楚欲产生了改观,也能看到楚欲的好。但是她还是打心底里不认为楚欲是自己的母亲,甚至于是后妈的这个称谓她也不想给楚欲安上。 黎恺臻搞不懂自己这样的逆反心思从何而来,她明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楚欲这个人对于她乃至于整个黎家的好,可是这个名称就是会让黎恺臻觉得不舒服。 所以在楚欲说出那句话后,她就什么也没有说。 本来楚欲就是属于那种如果黎恺臻不主动找她说话,她就基本上不会主动给黎恺臻发消息的。是以这些天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约着一起出来看烟火会的消息页面。 黎恺臻看到这张照片简直如获至宝,这下好了,不就可以用这张照片开启话头了。 于是黎恺臻兴高采烈地将照片发给楚欲,十分期待楚欲可以回复她什么。 然而,她却收到了楚欲发过来的一个问号。 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黎恺臻莫名眼睛一涩,不服气地也甩了个问号过去。 楚欲:【哪来的这照片?】 虽然打字不能表达语境,但是结合之前的问号,黎恺臻对于这句话的观感不太好。她的心不由得一沉,像是无端漏掉了一拍,这和她想象中的情况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她还以为楚欲会觉得这张合照看起来很不错的。 第44章 黎恺臻:【你管我的!】 她几乎是十分愤懑不平地打出这几个字。 楚欲:【我不管你谁管你?】 黎恺臻好似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楚欲此刻的黑脸,但是她的脸色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她打字——你凭什么管? 转瞬觉得这话不好,又删除,但是不回复她又咽不下这口气。黎恺臻觉得自己要被楚欲这个女人给整疯了,最终她退而求其次,发语音—— 黎恺臻:“要你管。” 这话起码杀伤力没有那么强。 楚欲收到这条语音的时候,听完愣了愣,她没听出黎恺臻有什么着急的了。她起先还以为是被谁偷拍传到网上了,毕竟这照片视角一看就是别人拍的。 见她发语音,楚欲也发了一条。 黎恺臻看着楚欲发过来的语音,抿了抿唇,心里面虽然想着我才不想理你,但手上动作还是很迅速地点开了。 结果楚欲说的是一件完全无关的事情,她问黎恺臻,“放假回家吗?” 黎恺臻微微纳罕,她恍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可以听见楚欲的声音。于是她再次播放了一遍这个语音,在成功捕捉到最后的疑问隐含着的笑音后,黎恺臻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但她很快咬着下颌内壁强迫自己稳定心神,一本正经地按下语音键,重复着,“要你管!” 楚欲:【……】 好了,黎恺臻知道,楚欲现在是彻底黑脸了。 她刚刚还觉得烦闷的心情一瞬间就像是乌云被阳光破开了。 黎恺臻:【干嘛要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楚欲没及时回黎恺臻的消息。马上也快要下班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人,黎恺臻一边无聊得拖动着鼠标在电脑表格上划来划去的,一边盯着手机。 终于消息一栏冒了红点。 楚欲:【摘西瓜去吗?】 摘西瓜? 是了,黎恺臻想起来了,当初楚欲看她买西瓜的时候,就说过要带她去摘西瓜的,应该和摘草莓也差不多。 但是别说楚欲不提,黎恺臻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 原来楚欲还记得的。 黎恺臻看着这条消息,之前被漏掉的心脏跳动的节拍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补了回来。但她还是傲娇着,心想,你回我消息那么慢,我也要慢一点回你。 她将手机放在一旁,盯着电脑看。 然而不到一分钟—— 黎恺臻果断捞过手机,发送消息:【好。】 第23章 chapter23 摘完西瓜后的久安,似乎表面上抓着春日的尾巴不放,但实则已经一脚踏入了夏日的骄躁。 不过好在回南天独有的一到夜晚就自动返潮的水分终于退去,却被更为直观的燥热所代替。尤其是楼下小卖部的冰棒进货量变大,筒子楼侧边爬山虎四月才冒出的叶子现在长势更为浓密,而藏在行道树上聒噪的蝉鸣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唱到疲累,这一切虽然微小但还是可察的细节都在标注着夏天的到来。 而这一切是黎恺臻在上班过程中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以等她好不容易存着四天的假期一起休息的时候,才终于在回筒子楼的第一晚真切感受到了夏天的归属感。 在长兴生态园区的酒店,成日都开着空调,包括以往在徽封的日子,不管是家里面还是商场,处处都是冷气开着甚至让她察觉不到天气变化。 夏天对于黎恺臻而言就是一个时节,代表着西瓜、汽水、薄薄的小裙子。绝对不是闷热的空气和黏腻在脖颈后沾湿汗水的头发。房间里面没有空调,之前那个蓝色的小风扇本来在二三月份就没什么用了,更遑论是现在,接近于是摆设。 就连楚欲也热得不行,一到晚上就是在阳台坐在躺椅上,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扇子,有气无力地扇着风,等着热意消减。 夏天白日时间长,哪怕是到了七点,外间看起来也还是犹如白昼。 吃完饭后,楚欲依旧是在外面扇风,黎恺臻将被单腾挪开,换成了凉席。这种体验对于她来说还是挺稀奇的,毕竟这种消暑方式是以往的她完全没有考虑过的。铺好凉席之后,黎恺臻早就热出了一身汗,她将被子踢到一边,抓了张小薄毯盖在自己的肚子上,以确保自己第二天不会肚子痛。 但这样的降暑方式也只是稍微好了一点,就一点,皮肤裹在热空气中的时候,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仿佛渗出了一层汗。 黎恺臻颇为气恼地坐起身,楚欲正好从躺椅上站起来,四目相对了一下。她眼珠子转了转,提议,“要不要出去?” 夏天除了西瓜、汽水,也还有夜市、撸串好吧! 不过楚欲没理解,她很直白地问,“出去干嘛?大热天的。” “……”黎恺臻挑眉,“反正在哪儿都热啊,现在又睡不着,不如去沿河那边走走,晚上吹风应该凉快。” 久安有一条小河,不清楚是从久安这座小城的中心穿过,还是绕着这座小城,那河在关户路段就是夜市,黎恺臻白天的时候去过几次,但毕竟是夜市,她心想,应该晚上会热闹很多。 不过没有直达的公交车,两人只坐到了冬泉路,就要下车走过去。 冬泉是一条长街,两头分为南北两路,黎恺臻和楚欲是在北路下的车,还没准备出发去夜市,黎恺臻瞄见了冬泉北路尽头的广告屏,上面播放着电影院今晚的排片。 看电影这事情在黎恺臻这儿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享受,她是很爱看电影,但去电影院的次数也算不上多。 主要是在黎恺臻看来,除开商业特效大片,普通的文艺抒情乃至于爱情片之类的,比起电影院,她更宁愿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面看。电影院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为了更好一点的视听效果罢了,而这些对于文艺片来说,在她这里是不适用的。 因此看到这个排片广告的时候,她兴致缺缺,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 排片过后,是常规的电影海报巨幅概念图。 在自动播放到一部名为《蝴蝶的巢穴》的电影的时候,她不由得愣了一下,这名字她还以为是个文艺片,结果看海报居然是个恐怖片。这种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一时间让她有点无语凝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她注意力却还是一直放在电影海报上的,楚欲问她,“要看电影?” 黎恺臻挥了挥手,表示没有这想法。 “那你一直看什么?”楚欲在电影海报和黎恺臻之间来回看了一眼,“想看就看,没什么的。” 黎恺臻耸耸肩,“我没想看。” 虽然现在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真的紧巴巴到看一部电影也舍不得掏钱,不过黎恺臻是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 “真的吗?”楚欲想着她先前看得仔细的神情,意味深长地看了黎恺臻一眼,“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害怕? 很好,黎恺臻的逆反心理成功被激怒了,她反驳,“怕什么?看就看,就看这个恐怖片!” 黎恺臻和楚欲运气很好,半个小时后正好有一次排片,买好票之后两人坐在电影院大厅的休息区百无聊赖地等着电影开场。但黎恺臻其实没怎么看过恐怖片,而且说实话……她是有点害怕的。 第45章 不管是丧尸片还是鬼啊怪啊之类的,那种伴随着背景音乐场景特效烘托出来的骇人画面,黎恺臻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 可是刚刚在楚欲面前都夸下海口了,到时候真的害怕了难免会有点丢面。 于是黎恺臻就装作等得无聊了玩消消乐,见楚欲不注意自己就趁机翻到浏览器火速搜索关于这电影的信息,到时候了解了故事脉络,还怕什么? 可惜或许是看的人太少,再加上还是在上映期间,是以网上可以搜索出来的相关信息大多数都是语焉不详的,而且剧情简介也真的是很简洁,对于黎恺臻而言,帮助不大。 总体来说,似乎就是一个类似探秘然后发现了可怖怪物的故事。 而且这电影还是之前一部很出名的个人体裁电影《茧》的续集,都是同一个公司发行出品的,但这部《茧》黎恺臻是看过的,确实风格很诡异,并且还是那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就是明明全片也没有什么恐怖的画面,也没有鬼怪之类的,就是让人觉得害怕。 黎恺臻当下有点细思极恐,在心里面给自己暗示,只要到时候努力保持镇定就行了。 等到了检票的时候,电影院里面坐的人还不到一半,也不知道是宣传不到位还是久安这地方看电影的人少。 黎恺臻倒是觉得两者都有,不然她也不至于在网上也搜不出什么信息。 两人只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本来天气就热,才刚刚坐下,黎恺臻的可乐差不多就喝得只剩下一半了。 电影前半段的叙事风格是比较偏于平稳的,就是女主角总是会做着一个梦,梦里面她去到了一个神秘的巢穴,类似点题作用了。黎恺臻还暗想,这样也太套路化了,没有什么新意,是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的。 果然,进度条过一小半,节奏开始加快,女主进入巢穴,脚下打滑,手不小心摸到了什么,将探照灯照射过去的时候,赫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饶是黎恺臻已经有所准备,但是这么直白就直接展示尸体的快节奏很快就冲散了之前缓慢的叙述方式,以至于黎恺臻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周围不少观影的小情侣里面,有的害怕到直接尖叫出声。 黎恺臻暗示自己,没什么,没什么。 结果果然是没有什么,这居然又只是女主的一个梦而已,周围有人发出嘘声,直呼被摆了一道。黎恺臻的心神也稍微稳定了一点,但下一刻,本来从梦中惊醒的女主一翻身,就看见了躺在自己身旁的尸体—— “啊!”惊诧的惊呼声穿透电影院。 黎恺臻下意识骂了句脏话,手不由得抓在扶手上。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触碰到什么的时候,一切的心理暗示都在此刻分崩离析。 黎恺臻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起来,却不是因为那电影里面的恐怖画面——她本来是搭在楚欲手背上的手,正要抽离的一瞬,却被人在昏暗的光影中准确地握住了指尖。 那指尖的温度几乎烫得黎恺臻呼吸停滞。 黎恺臻没在意到底剧情是因为梦中梦还是女主压根就没有逃离那个巢穴了,她就像是生了锈迹的机器在转动的齿轮中淋上了机油,机械式地转过头,看见楚欲同样转过的脸孔,在电影院的惊声中戏谑地问,“你还说你不怕?” 楚欲没等她说话,放开她的手。下一瞬,好似一场追逐战一般,只是这次的进攻者换成了黎恺臻,她钳住楚欲的指尖,将楚欲先前渡给她的温度又传递回去。 黎恺臻感觉到楚欲明显手指缩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自己的视线,将自己沉浸在电影带来的险象中,如临其境,轻声,“现在害怕了。” · 电影看完后,黎恺臻已经记不起中间的片段,似乎是忽略了重要的线索,导致后面的结尾看得她云里雾里,但是这也不重要。 她运气很不好,之前有人被吓到了,可乐杯掉在了地上,杯子倒是被人捡走了,但是可乐的液体还在,黎恺臻一开始本来也只是想出门溜达一下,因此就是穿了双拖鞋,一踩上光滑地板上的水渍,果不其然地滑了一跤。 她的手磕在电影院椅子放可乐的圆环上,被边缘拉出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发痛。 幸好观影的人不多,她们的位置又靠后,因此散场了没有多少人在意,不然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楚欲赶紧拉着她,问她,“有没有撞到哪儿?” 其实撞到的地方还挺多的,腿也有磕到,但是就手臂上的最严重。可黎恺臻明明没有什么磕碰的脸颊却在楚欲的注视下也莫名开始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她撇开楚欲的手,往出口走,嘴上嘟囔着,“到底谁啊,连杯可乐都拿不稳……” 但她脑海里面回想的全部都是楚欲观察她伤势时,近在咫尺的微微半垂着的眼睫,以及几乎要擦过她唇际的呼吸轨迹。 其实只要低一点,她只要再低一点就好,就能如同先前抓住楚欲指尖那般,准确地捕捉到这轨迹。 但只怕是这样,她的脸就要比手臂上的伤势还要明显了。 出了电影院,楚欲又去药店买了点喷雾,可以消肿的,回到家后,她让黎恺臻自己喷一喷。 黎恺臻嘴上应着,其实没怎么在意,毕竟只是擦破了点皮,没多大妨碍,而且当时确实很疼,但过后也就好了。洗完澡后,折腾了这么久,外间的天色早就暗去,但燥热不减,黎恺臻索性拉开了自己的窗户,好让夜风得以灌进来。 但她的窗户小,而且没对着床铺,似乎没有什么用,热空气在狭窄的空间反复循环,大有一种势要将黎恺臻给热死的节奏。 黎恺臻太生气了,索性将自己的门都打开。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黎恺臻瞧见楚欲在外面忙碌,应该是在做早餐,她要上班,但黎恺臻还可以再休息一天。 黎恺臻的房间门开着,楚欲看到她醒了,索性一边打着鸡蛋站在黎恺臻的门前,“我昨天给你买药你怎么不用?” 那装在塑料袋里面的药还包装完好的依旧放在原位。 “这有什么的。”黎恺臻不当回事,揉着眼睛,坐起上半身,睡眼惺忪地盯着她看。 楚欲打好鸡蛋,飞快地煎了个鸡蛋饼,然后走进她的房间,“抬手。” 黎恺臻才醒过来,还有点蒙蒙的,听话地抬起自己的手。 手臂上的擦伤是在内侧,黎恺臻自己没在意,但是现在却红肿了一大片,她皮肤本来就白皙,这样看起来有点有点骇人。 楚欲拍了她一下,“还说没有事?” 黎恺臻自己都有点被吓到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楚欲抓了塑料袋,窸窸窣窣一阵,然后撕开了喷雾的包装,又拿出了酒精打算给她消毒。 这就更吓人了,黎恺臻不由得瑟缩着,“不用了吧……”她连声音都不由得带着点颤音,觉都清醒了。 楚欲坐在她的床上,将她拽出来了一点,黎恺臻的腿没地方搁,正好放在了楚欲坐着位置的前面,半搭在床沿,她要是轻轻抬一抬,就能搭在楚欲的腿上。 眼见楚欲是动了真格的,黎恺臻有些慌张,“就喷一喷就好了,不用消毒的。” 第46章 楚欲笑她,“怕痛啊?” “……” “不痛的。”楚欲声音放轻了很多,“而且啊,酒精刚刚涂上去的时候,会很凉快的。” 那语气里满是循循善诱地引导。 她的声音是真的轻了很多,就像是那个小风扇发出的微风一样,亦或者是轻轻被风掀起的窗帘。那昨晚没来得及捕捉到的痕迹再次经过,黎恺臻咽了口艰涩的唾沫,不由得低着头,靠近了一点。 果然就如同楚欲说的那样,酒精涂上去的时候确实很凉快,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 但是消散得也很快,这点凉意远远不够。 不够…… 黎恺臻借着垂下的视线,看见正在细心为她处理伤口的楚欲,瞧见她就摆在自己眼前的嘴唇。真奇怪,为什么明明有人不涂口红,嘴唇也能这样好看呢?随着这个念头的加深,黎恺臻的另一只手抓住床单,蹂/躏成一小团抓在手心里不放。 不如再近一点好了,如果再近一点的话,就好像是她能不经意间让楚欲的唇从自己的脸侧划过。 这个想法如同藏在草丛中的细蛇,沿着背脊攀爬上黎恺臻的脑髓,毒液从血液渗透,一点点蚕食理智。 就在这时,楚欲放开她,站起身。 黎恺臻大脑浑噩,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她感觉自己的背几乎被汗水给浸湿了。 结果楚欲才要抽身离开,余光瞥见了什么,又坐了回来。 黎恺臻抓着床单的手再次一紧。 楚欲抓起黎恺臻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她膝盖被磕破的一块,拧着眉眼,“你看你啊,还说没有事,这手上被磕到,腿上也被磕到的。” 那被毒液浸泡的理智回笼,黎恺臻有些窘迫,但嘴上还是倔强,“这种没事,反正平常不注意都会磕碰到的,又不痛。” 话才说完,楚欲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样,按了按她淤青的地方。 疼得黎恺臻想抽回自己的腿,但是楚欲抓住了脚踝,因此黎恺臻那脚没能成功抽离,却曲起了膝盖。 不过楚欲倒是觉得黎恺臻说的这个是实话,腿上确实经常会出现不知名的淤青,什么时候撞到的都不一定能知道。 楚欲无声呼了口气,似乎有点拿她没办法。 她看见了黎恺臻的脚趾头,说着,“你指甲有点长了,该剪了。” 黎恺臻,“……” 虽然剪指甲属于个人卫生习惯,但是被楚欲这样说出来,黎恺臻觉得有些难堪。 她本来就觉得窘迫的心境这下直接变成了羞恼,她甚至想踹楚欲一脚,但楚欲已经放开了她。 “好了,我上班去了,给你煎了个鸡蛋饼,记得吃。” 黎恺臻没说话,视线随着楚欲离去的那点微小的不规则摆动而移动着,正如同那条蛇又扭动着躯体离去。 正常的理智再次占领大脑,黎恺臻懊恼地闭上眼睛,往后倒去,脑袋却直接磕在了床头的栏杆上,“砰!”的一声,连小风扇转动扇叶的声音都给淹没了。 “……”黎恺臻抱住自己的头,倒在床上。 感觉脑海里面炸出了一团烟花。 第24章 chapter24 楚欲觉得黎恺臻最近有些不对劲。 虽然那点不对劲并不是突然出现的,但某些小动作还是会让楚欲觉得诧异。 比如她发现黎恺臻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一直盯着自己看,然后又在楚欲投去视线的时候,飞速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并且还一副很……羞赧的表情?! “楚欲,楚欲!”花店老板也即楚欲的顶头上司兼高中同学方涵忍不住拿手在楚欲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那么入迷,我叫你好几声你都不应?” 楚欲回过神,含糊道,“没什么。” 方涵狐疑地瞧她一眼,但也没追问,只是手上熟稔地包着花束,她在录短视频,想着顺便给自己涨涨粉。捆好之后,她问楚欲,“诶,你看用什么颜色的纸比较好?” 等了三秒,了无回应。 “……”方涵按下暂停键,然后将花放在一旁,将自己的椅子扯到楚欲的身边,问着,“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哦……没什么”这话真的是太没有说服力了,楚欲在接收到方涵那几乎可以用眼神杀死她的目光后,犹豫了一下问,“你孩子黏你吗?” “嗯?”方涵没太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方涵生得有个小姑娘,以前方涵还说自己生了孩子要认楚欲当干妈,不过后来楚欲去了徽封,就没当面认成了。这事可不是光嘴上说说的,之后这茬也就忘了。 其实楚欲想问的是,后妈和自己的继女之间,会不会突然改变相处模式。不过这样说也不尽然,毕竟她和黎恺臻的关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直接改变的。但是这问方涵也没有用,她又不是楚欲这情况,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但是既然已经问出口了,楚欲又只好顺着方涵的话说,“你那女儿黏不黏你?” “肯定黏啊。”提到自己的贴心小棉袄,方涵脸上笑意都明显许多了,“她还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去接她,一定要牵着她或者抱着她才肯走。不过她一长大,太重了抱着手酸,牵着她走的时候,就在我身边又蹦又跳的,给我说她读书遇到什么事情,哎哟,那么小小的一个,还真不想看到她长大。” 方涵是少有的知道楚欲情况的人,也是楚欲唯一一个结婚通知的人。那时候方涵还调侃过楚欲,说这小后妈可不是好当的。 那会儿楚欲是回了什么来着? 她记得好像是发了一张黎恺臻在学校文艺汇演唱歌的照片给方涵。 隔得远,脸都看不清,只能依稀辨别台上的一个人影。 那么大个孩子了,可不是什么幼儿园的年纪。方涵当时苦口婆心,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很难建立良好关系的,因为作为高中生而言,独立自主的思维已经趋近于成熟了,她还担心到时候楚欲在黎家搞不好和自己的继女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 但实际上没有这事情发生过。 楚欲几乎没有和黎恺臻吵过架,她们的相处模式更接近于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那会儿楚欲偶尔回黎家在南锦的别墅的时候,黎恺臻同家里面做饭的阿姨说的话都比对楚欲的说得多。 再到后来黎家出事,方涵至今对于楚欲会带着黎恺臻回来久安的事情还是不理解。 但毕竟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也不好干预过多,关键是说了也没有用啊。 楚欲站起身,拿过了方才方涵捆好的花束,将其间点缀的满天星全部都剔除,重新开始捆起来,“说实话,我想象不出来自己有个孩子会怎么样。” 黎恺臻算是她的孩子吗? 对于这个问题楚欲至今找不到肯定的答案。 方涵坐在原位看着楚欲忙活,说着,“那你现在和你那个继女怎么样了?上次你不是还带她过来了吗。” 她说的上次是指楚欲带黎恺臻过来,然后换了小皮卡去镇上的事情。 当时黎恺臻只是在外面等着,没进店里面来。但是即使隔了点距离,方涵还是看出黎恺臻这个人长得不错,气质也挺好。 第47章 “……”楚欲怔愣了一下,说着,“她最近……好像……还挺黏我的。” 算吗? 如果说只是会盯着楚欲看的话,那么在电影院的那次,应该算得上是黏人的表现了吧? 楚欲毕竟没有孩子,她确实想象不出来和自己孩子相处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方涵挑眉,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她黏你不是正常的,谁能像你这么白痴?都这情况了,还带着她。楚欲你搞搞清楚,你可不止是她后妈,这情况你还算是她救命恩人了。” 楚欲摇头,“不是的,算不上,她自己在徽封也待得下去的,估计就是一个人不好受。她自己也找得有工作的,又不是我养她。” 她没跟方涵提及过太多的情况,再加上方涵也知道黎恺臻还没到正式毕业的时候,便下意识以为还是楚欲在将养着,当下听到楚欲这样解释,就知道是自己猜错了,表情有些被噎住,“这……这样啊,那她倒是还挺好,没什么大小姐脾气。” 不然哪能家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能这样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啊。 说到这个,楚欲彻底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语气戏谑,“得了,她哪里没大小姐脾气,她脾气大着呢!你是不知道,上次陪她出去逛街,想看个电影还支支吾吾的。这就算了,看完的时候还摔了一跤,买药给她她还不用。”楚欲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内侧,“破一大块皮,我看着都觉得害怕。” 方涵听着觉得想笑,“你这语气可不像是在嫌弃她有大小姐脾气,倒是……”她打了个比喻,“有点像是夸赞自家孩子考试拿了第一一样。”方涵当然知道,因为她夸自己孩子的时候,就是这语气。 “你别说,她挺优秀的。”楚欲笑着说道,“唱歌也好听,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在她学校的文艺汇演,她有个节目,表演唱歌。当时我听了就觉得,这小姑娘不错。” 她将手里面包好的玫瑰花束递给方涵,继续折腾那些满天星。 方涵接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楚欲手上的几支满天星花束,说道,“这么说来,你还挺喜欢你这个继女的咯?”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喜欢她。” “反正我是不知道这孩子性子怎么样,不过单凭她那个外貌。”方涵心领神会地将绳子递给楚欲,说,“要是我有个这么漂亮的孩子,我肯定也会满心欢喜地天天找人夸着。这么一说,突然又挺期待看到我姑娘长大的样子了,就是她眼睛长得随她爸,单眼皮,要是像我多好,眼睛大,水灵灵的。” 楚欲被方涵逗笑了,不由得哼笑一声,“你倒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诶?”方涵想到了什么,问着,“不过你以后还会和她回徽封吗?” 楚欲手上动作一顿,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毕竟她虽然去过很多地方了,但是到了最后,总会想起的地方也只有久安,似乎也只有这个小城才是她最后的归属一样。 可是,就像是,她是在久安长大的,熟悉这座小城的一砖一瓦。而黎恺臻是在徽封长大的,她到了后面,羽翼渐丰,也一定会回徽封的吧。 方涵看出楚欲的情绪有些不对,宽慰道,“哎呀,不过说到底,你们也不能说是真的以后要无时无刻地在一起。小城市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读书的时候吗?周末放学最喜欢沿河一起走着了,那会儿水多清凉啊,里面还能看到小鱼。” 说起当时的事情,楚欲眉梢一挑,“是啊,我还记得我当时梦想就是在这里找个工作,有辆小电动车,偶尔下班了叫上你去关户那边撸撸串,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好啊。” 方涵气闷地扬手拍了她一下,“你还好意思说,后面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倒是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方涵语气颇为感慨,“不过我这个人吧,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我对我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那要不今天下班就去撸串去?” 楚欲点点头,“可以啊。” “我跟你说,我听说桥头那边有家烤鱿鱼,特别辣,到时候去整一点。”其实店里面也不忙,但是关户那边是夜市,现在都还没有开始上摊呢,提前去了也没有什么用。 楚欲正想说话,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亮,她抓过一看,是黎恺臻的消息。 “怎么了?” “没什么。”楚欲放下满天星,很快回复完,说着,“她问我现在在干嘛。” 尽管没有说是谁,但是光看楚欲的表情,方涵就猜得出来是谁了。她打趣,“哟,看来她现在是真的挺黏你的嘛。” “是啊。”楚欲回想着,“反正是比之前好多了。” 不过楚欲大概也能理解,这就像是身处困境的人,理所当然地会抓住同行的人的手,以乞求一点安慰乃至于被周身环境所牵扯而来的感同身受会让人不由得降低防范。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系会变得亲密,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诶,她好像是今年毕业吧?她有没有给你说过正式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好像……”楚欲思索着,“要去一个挺大的公司上班的吧。” 黎恺臻有给楚欲提过郑铭给她商量的,等黎恺臻毕业就去郑氏上班的提议。反正楚欲觉得这些事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黎恺臻觉得没问题就行,她没关注太多。而且就郑铭家的情况来看,这对于黎恺臻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话似乎又饶了回来。 也就是,黎恺臻确实迟早会离开的。 “那还挺好的,不过就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身上担子还是不要那么重才好。这还挺矛盾的。”方涵耸耸肩,“孩子之于父母就像是风筝,作为放风筝的人,既想要看到风筝飞得高,但是又害怕狂风将线给扯断。” 楚欲听完这话,心脏往下一沉,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必须得承认,方涵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沉吟良久,楚欲才说道,“就算她不是我亲生的,可作为父母长辈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走得更远,可以看到更为辽阔的风景。但说到底,她这一辈子,不管是大富大贵,还是功成名就,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就好。” 老实说,方涵没想到楚欲对于黎恺臻会想得这样深。 这时,楚欲放在桌上的手机再度亮了起来。 还能是谁啊?方涵都懒得想。 但楚欲看见消息之后,表情有些奇怪。 方涵十分狐疑,“怎么?不是你那小姑娘啊?” “是她。” “那……是她就是她咯,你那是什么表情?”方涵愈发觉得奇怪。 楚欲迟疑地收起自己的手机,装进兜里面,说着,“她给我发消息说……她今天放假,想吃……”楚欲顿了顿,看向方涵,“火锅。” 话音才落,黎恺臻就杀到了。她骑着楚欲专属的小电动车,稳稳地在花店门口停下,然后摘下头盔往里看,笑着拍了拍电动车的座椅,“走吧!” 方涵,“……”诶,不是,说好的一起撸串呢?! 楚欲挑眉,看向方涵,“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提前半小时下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第48章 方涵差点翻白眼,她站起身,撵鸡崽子一样将楚欲往外轰,“滚滚滚!” 楚欲失笑,抓着那一小束满天星,“这个我带回家了哈。” “……”方涵简直气死了,“我从你工资里面扣!” 回应她的只是楚欲清凌凌的笑音。 方涵倚靠在花店的玻璃门口,看见楚欲将那一小束满天星放在黎恺臻衬衫外套的口袋上,接着接过黎恺臻递过来的头盔……还是个粘着粉粉嫩嫩贴纸的。方涵,“嘁……”了一声,心想一把年纪了还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坐稳了没有?坐稳了就出发了。”黎恺臻往后探去视线,问楚欲。 楚欲点了个头,顺道对着方涵挥了挥手,“拜拜。” “……”方涵二度被气到。 真是个见色……额,好像也不对,见女忘友? 不管了,反正就是个没有义气的家伙。诶,得了,她也下班,去买鱿鱼串带回家给自己那嗷嗷待哺的小姑娘吃。 第25章 chapter25 “哗啦——”一声,冰柜门打开的一瞬间,凉气扑面而来。 黎恺臻停滞了一会儿,下意识闭上眼睛,任由那凉气将满身的燥热驱逐。 眨眼之间已到六月,黎恺臻顺利拿下了毕业证。早先时候郑铭就有趁着黎恺臻放假的时候让她去徽封先适应一下工作环境。 郑氏的主要经济重心并不是对外贸易,因此比起专门从事进出口生产企业亦或者外资企业的相关岗位而言,郑铭给黎恺臻安排的工作是相对轻松的对接报关,比起直接接触对应部门,黎恺臻的工作更接近于整理相关资料的文员,工资也就是正常薪酬,不算辛苦。只是偶尔从部门的其他同事听到一些别的事情,会让黎恺臻觉得心惊肉跳。 比如什么偷渡事件、买关事件,稍有不慎就是全体一起被核查。 周末双休,公司提供住宿餐补,黎恺臻对于吃食倒是不是很讲究,省下的钱都用来当路费回久安了。 但说到底,这样的日子,似乎一眼就到了头。 当年选修国贸是因为家里面的原因,并不是抱着什么真的要将这门行业学到老用到老的心思,在学校也是走一步是一步,正如常见的大学专业课成绩而言,六十分正好,毕竟少一分要命,多一分也无所谓。 黎恺臻突然想起那个关于大学生就业亘古不变的话题,到底有多少人会一如既往地选择从事和自己所学专业相关的工作呢? 正在这时,不远处墙头蹿上一只野猫,嚎叫了几声,唤回了黎恺臻的思绪。 她在冰柜里面搜寻着,数了数,抓了十支小布丁放进自己带来的小篮子里面。小卖部外面挂着的小小的黑板上写了——小布丁买十支,一支八毛。 兴许是暑热来袭,只要是回到久安,黎恺臻得空了就会钻研一下简单容易消暑的东西,例如气泡水、亦或者是冰棒什么的。然后小布丁就从一干雪糕冰淇淋里面脱颖而出,成为了黎恺臻的新宠。 最主要的是好便宜啊。 当然这是黎恺臻一开始以为的,后来楚欲告诉她,这个小布丁以前的时候才卖五毛。 啊……现在都是一块钱了,买多了才算八毛呢。 于是黎恺臻又在心里面痛斥万恶的资本家。 但即使是这样,十支才花了八块钱,对于黎恺臻而言,依旧算是很划算的了。 黎恺臻给了小卖部曹阿姨十块钱,顺道又抓了两根碎碎冰。 才出了小卖部,黎恺臻就将碎碎冰顶部咬了个口子叼在嘴里,将装着小布丁的篮子挎在手肘处,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取景框瞄准了那只墙头的狸花猫,连续拍了三张,一张是在墙头,另外的两张是从墙上跃落下来,衔接得恰到好处。 黎恺臻当初在学校选择加入摄影社,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修学分,但有一部分原因也切实是因为她还挺喜欢拍照的。但是对于摆弄专业的数码设备而言,黎恺臻更喜欢拿着手机随手一拍。 而且相较于视频,她更喜欢拍连续的照片,也不用多,三四张就行。好像连环画似的,能从中窥探出那短短时间的存在痕迹。 今天楚欲放假,她难得好心情地将自己的画架搬到了阳台,然后对着对面的低矮房屋画——一幅完全不相关的画作。 黎恺臻没打扰她,吮着碎碎冰支棱在窗台,瞧着楚欲画画。 似乎艺术细胞浓厚的人总能自带一种独特的气场,就好像明明楚欲此刻不过是身处狭窄阳台,对面的房屋大多数也都是老旧灰败,但黎恺臻就莫名其妙地觉得楚欲仿佛置身在铺着经过精心挑选打磨石块而成的古朴街道上,彼时正值下午,广场中央的喷泉水花汩汩涌现,教堂的白鸽在蓦然敲响的钟声中簌簌飞腾,雪白的翅膀划过楚欲的画布,而天空正是楚欲画上的颜色。 湛蓝又带着粉色以及一点仿佛揉进那蓝色里面的紫调,梦幻到让人觉得虚假。 因此黎恺臻断定,如果楚欲是一个大师的话,那她一定是抽象派,而不是写实派。 楚欲描摹完天色,开始在下层的电线杆上画麻雀。其实完全看不出是什么鸟,就是简单用白色的颜料勾勒了两笔,但黎恺臻就是觉得是麻雀,反正麻雀就爱待在电线杆上。 楚欲一早就发现黎恺臻了,她画完麻雀。好吧,默认是麻雀。 她放下画笔,回头看黎恺臻,还没等楚欲说话,黎恺臻就咻咻咻地跑了,过一会儿,又咻咻咻地跑回来,然后递给了楚欲一支小布丁。 楚欲,“……” 黎恺臻想到了什么,贴心地将小布丁撕开,然后再次递给楚欲。楚欲从撕开的口子里面抽出小布丁,黎恺臻顺手将包装袋扔了。 彼此没说什么话,时光又开始静默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黎恺臻突然很享受这样的时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她在意的,也不需要她费什么神,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哪怕这一天没做什么。 好奇怪,曾几何时,面对家里面的变故,黎恺臻绝望且固执地认为自己撑不了多久。但事实上,她不仅挺过来了,而且现如今的日子也过得还算舒畅。虽然睡觉的时候,还是会时常抱怨天气的闷热。 可是黎恺臻清楚,这只不过是因为在这困苦的境地中,还有一个人和她在一起,如果是她一个人,她不敢肯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撑下去。 恐怕别说是学会习惯这样的生活乃至于从中找寻片刻的安逸,只怕是天天都躺在床上自怨自艾。 她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有出息的。 这样一想,黎恺臻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楚欲出神,而楚欲早已经发现。 “……”黎恺臻有些发窘,想移开视线又怕让楚欲觉得自己欲盖弥彰,索性找了个借口,“你画画都是凭空想象吗?” 其实楚欲不太肯定黎恺臻是看自己还是看她的画,听她这样说,那就应该是后者了。 楚欲闻言挑眉,“怎么说?” 黎恺臻抬手揉了揉鼻子,“就是感觉……不太真实。” 她确实是感觉不太真实,虽然也有看过很美丽的天空照,但是作为艺术作品而言,大家都心知肚明,那肯定是多多少少经过加工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第49章 楚欲没解释这个画的真实性,只是话锋一转,“那你觉得什么才是真实?” 黎恺臻思索了一下,嘴里面叼着小布丁的木棒,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照片给楚欲看,“你看这个,我觉得我这个就挺真实的。” 那照片上的是筒子楼侧边的爬山虎。 黎恺臻往后翻着,她相关的照片弄了一个影集,爬山虎的叶片慢慢从浓密变得稀松,然后到刚刚抽芽以至于最后的只剩下泛黄的枝条攀附在筒子楼灰白的墙面上。 她这几张照片,完整地记录了一个时节。 从初春到初夏。 黎恺臻兴致突然上来了,又开始翻别的照片给楚欲看,并且兴致勃勃地介绍,“你有没有印象,这个是当时在南锦一楼厨房的那个窗户,花虽然是假的,但是在傍晚拍出来很有意境。还有啊……从这个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秋千架子。”她又翻到一张,正是在外面拍摄的秋千的照片,来回翻给楚欲看,“看到没有,这样就有连贯性了,会给人一种连戏感,嗯……是连续的连,戏码的戏。哎呀,反正就是一种……”说着说着,黎恺臻自己都焦灼起来,她不太说得明白。 楚欲虽然也不能肯定自己完全揣摩出了黎恺臻的心思,但是大概还是能理得出来的。 她说道,“像是电影片段那样吗?在一个场景里面进行架构?” 这话说得不错,黎恺臻打了个响指,“可以这样理解,就是虽然是使用不同的机位,乃至于拍摄手法,但是要从一些细节里面体现是在同一个场景里。当然,这只是针对这一个场景而言,类似不能有穿帮镜头这样。” 说起这些,黎恺臻眼里笑意更盛,她说起拍摄手法,正好借用了前段时间在电影院看到的《蝴蝶的巢穴》的前作《茧》。 她对楚欲解释道,“之前我们看的那部电影,网传有一部前作,叫《茧》,这部电影的拍摄手法就很猎奇,观影的时候能感受到是在一个地方,但是在拍摄手法上,却给人一种隐藏在黑暗里面的窥伺感。就比如是躲在床底下就只拍摄主角的腿部以下部位这样的呈现方式,给观众带来的角度可能就是直接以拍摄人的角度去看待的,这比那种导轨式的拍摄手法要奇特得多。所以会给人观影过程中很不舒服的感觉。” 楚欲微微纳罕,她听得一知半解,但确实能够感受到黎恺臻的情绪变化。 她疑惑道,“你对这些这么感兴趣,为什么当初不选相关专业呢?” 楚欲对于黎恺臻的学习情况知道得不多,她也不太确定黎恺臻选择的专业是不是自己喜欢的。 或者也是没有机会提起,所以楚欲确实不清楚黎恺臻到底喜欢什么。 就像曾经她听到黎恺臻唱歌,便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可以将唱歌发展成自己的专业工作什么的进行培养。 这在从前,确实是有可能的。 但是唱歌这个爱好,大多数情况下,是个人应该偶尔都会哼上那么几句,只是看唱得好还是不好了。 可如果是刚刚黎恺臻说的这些,真心热爱的话,完全可以在当初选择相关的专业进行学习的啊。 听到楚欲的话,黎恺臻愣了愣。说实话,她不知在什么时候,确实想过有机会的话,拍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这对于黎源的帮助不大。而且黎恺臻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将这门爱好发展成工作,遂也不了了之。 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了。 黎恺臻呼了口气,眉眼松懈下来,摆出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这有什么的,你喜欢画画,你当初不也是没有学吗?” 反正就算是楚欲选择了和绘画有关的专业,但她最后也是退学了,所以黎恺臻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楚欲也没生气,甚至不以为然,她笑道,“那又如何?”她眉梢轻挑,回身望着黎恺臻的眼底在背光中黑沉却氤氲着细碎的光点,她就是这样,轻声说,“我一直都在画的啊。” 黎恺臻微微一怔,但紧接着明白这话里面真正的含义后,这短短的几个字,仿若天际闪电划过后炸裂的雷声,敲击在她的耳鼓上,振聋发聩般不住地回响。她看着楚欲,看着楚欲的眉眼,强自压下胸腔里的不稳地搏动。 什么嘛…… 楚欲这人……真的是,太能搅动人心了。 黎恺臻撇开自己的视线,嘟囔着,“哦……反正,反正你……你也不是当专业来画……”她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楚欲觉得好笑,索性站起身,从那一方小小的窗口凝视着她,“你说什么?” 黎恺臻往后退了一步,还踉跄地撞到了摆在塑料凳上的小风扇,该死…… 她底气愈发不足,只好转移话题,“你画得是还可以,但是又……又不真实。” 黎恺臻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胡言乱语了,绘画这门艺术又没有必须要求追求真实性。 楚欲没说话了,她只是笑着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接着坐下,开始画自己的画。 黎恺臻有些气恼地拍了一下那个小风扇,跌坐在床上。 然后她躺在床上一边思考着楚欲说的话,在心中斟酌可行性,结果想着想着居然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全身酸痛,楚欲也已经不在阳台了。 黎恺臻百无聊赖地打开消消乐。 只剩下最后一步了,正好有个五颜六色的小鸟,到时候只要把这个小鸟滑到那个绿青蛙身上就可以把冰块消除了,黎恺臻正要划过去,门一下被楚欲拉开。楚欲站在黎恺臻门前,“走!” 她低头一看,划错了,挂了。 黎恺臻,“……” 这一关黎恺臻打了好几天了,靠! 她气汹汹地起身,心想,楚欲你最好是真的有急事,不然我要生你气的! 黎恺臻随便洗了把脸,跟在楚欲的身后,两人出了筒子楼,楚欲带着黎恺臻绕后,去到筒子楼的后面,脚底下都是碎石块。 幸好带路的人是楚欲,要是换个别的什么人,黎恺臻都得怀疑是不是要图谋不轨了。 但她还是不解,问楚欲,“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到了。”楚欲站定自己的步子。 “嗯?”黎恺臻一脸蒙圈地也跟着停下,然后顺着楚欲的视线看过去,那点才被吵醒的困顿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楚欲的画。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那所谓虚假到梦幻的画作所临摹的真实存在的场景。 黎恺臻此刻只痛恨自己语言的匮乏,竟然找不到如何恰到好处的形容词,难怪……难怪楚欲要画画,如果是换做她,她也一定有一个冲动,想要将此时的景致保存下来。 筒子楼的后方是一片野地,有铁栅栏围着,挨近铁栅栏的地方还有一道排水沟,而在那野地之后,是一些低矮的自建房区,在房区的前端,是仅比那房子高一点的电线,有高大的树梢在两旁被风吹得摇曳。 而在往远处眺望的天际与地平线交接的地方,是金黄的夕阳,将一整片天空都染成了黎恺臻形容不出来的色调。 真的形容不出来。 她只好默默地拿出手机进行拍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取景框里面记录下的颜色和肉眼可见的完全不同。 第50章 是了,自然才是最伟大的艺术家,那些壮丽秀美的景致是任何人都无法调配出来的。 黎恺臻从那栅栏缝隙间看出去,看见对面的一栋似乎已经被人废弃的老旧房屋,还未完全撤掉的水泥钢筋直观地暴露着,而残阳从它的旁边划过,仿佛是一场盛大而又注定失败的洗礼。 黎恺臻转头看向楚欲,问着,“你经常来这里看黄昏吗?” “不算吧。”楚欲摇摇头,“偶尔。” “嗯哼。”黎恺臻轻轻哼了一声,她找不到反驳的。她必须得承认,楚欲才不是什么抽象派。 “不是天天都这样,但是有时候会比今天还要漂亮。” “嗯。”黎恺臻应了一声,转开自己的视线,继续看着那片天色。 “黎恺臻。”楚欲叫她。 黎恺臻微愣,楚欲没叫过她的名字,至少印象中是没有的。当然,也许有,但她应该是不记得了。 以至于黎恺臻只得又愣愣地看着楚欲,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欲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也许没有太多的心情想一些别的事情,当下似乎光是活着就很累了。但是人不能这样的,活着的时候,总是要想办法开心一点的。总是要……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尽自己所能吧。” 这些道理,黎恺臻听过很多了。但是她没怎么在意过,从前是不需要,现在是没勇气。 黎恺臻静默着,半晌,她垂着眼帘,再次,“嗯。”了一声。 然后她笑着,又拿出手机,尽管确实不像人眼看到那样,但是手机拍出来的也很好看了。 她一边拍着照,一边说,“那你以后遇到好看的,要拍给我看。” 楚欲揶揄,“哪能天天都遇到这样好看的?” 倒也是。 黎恺臻没说什么。 当晚,楚欲陪着她在楼下拍了好多照片,一直到那夕阳沉去,夜色如潮水涌来。 第26章 chapter26 出发回徽封的头一天晚上,黎恺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屏幕的幽幽荧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息。 黎恺臻不住地翻看着自己曾经拍摄的画面,一点点回忆往昔。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对于如何在屏幕上呈现出一段完整画面的想法时,是在初中看到的一张关于《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女主从中央广场走过的gif动态图。年幼时不懂得分析电影背后的深意,只记得被这张图片惊艳了很久。 那时的黎恺臻就有心觉得自己应该拍一点什么。 她酷爱旅游,却很少研究天空夜色,所以她没有楚欲那么能直观地感受到有关黄昏夕阳的美丽。黎恺臻喜欢研究各种建筑之间的构成,然后想象在这些建筑中,人物的穿行会带来怎样的艺术效果。 一如当初她第一眼见到楚欲的时候,站在高大门庭之下,端庄优雅的楚欲就同那门后的暖白的光线以及褐色的地板融为一体。黎恺臻不想说的是,当时她很想拍一张照片。但毕竟才只是第一次见面,她没那么厚脸皮。 更何况当时她也不觉得楚欲会让自己拍。 她明白楚欲说的是对的,现在的工作于黎恺臻而言确实也只是为了生活,更直白一点,是得过且过。她也看过很多人为了生计放弃自己的爱好,从而选择一份安稳的工作。 正如现如今的她,好不容易找了份还算轻松且专业对口的工作,再让她去花时间找寻自己的爱好,似乎……有那么一点困难。 好吧,黎恺臻承认自己胆怯了。 她也害怕自己这样到头来得不偿失。 黎恺臻翻了个身,再次从枕头下翻出手机,然后打开。 她记得楚欲画的铃兰,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楚欲画得不错,但那会儿关系不是现在这样可以说得上话,因此她十分吝啬自己的夸赞之意,从来也没有对楚欲说过。 所以她只是趁楚欲不在的时候,偷偷拍了一张那幅画,连带着那画架后面的花房。 期间也换过手机,因此这照片看起来有些失真,不是那么清晰,也可能是碍于当时手机的像素。但黎恺臻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还是能清楚地回忆起画上丙烯酸酯颜料所带来的纹路。 “我一直都在画的啊。” 楚欲那张记忆中不曾如何变化的眼脸,嘴唇开阖着,声音清晰地落在她的耳廓,“但是人不能这样,活着的时候,总是要想办法开心一点。总是要,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手机再次息屏。 黎恺臻睁眼望着虚空,良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地喟叹,“尽自己所能吧。” · 第二天,不过七点,她就醒了过来,但或许是因为晚上熬夜所致,头疼得要命。 黎恺臻明白自己想做的事情的难度有多大,现在的她是不可能重新考学进修的,只能是依靠别的途径,最快的方法也就是直接跟组,毕竟实践出真知,社会经验远比书本知识更为直观。 而这个问题对于黎恺臻而言,其实……恰恰是有路径可循的。 早在昨晚的时候黎恺臻就联想到了。 郑氏同华盛有很多合作,甚至于也共同联合出品了很多影视作品。而作为娱乐行业龙头老大的华盛娱乐公司,旗下还囊括了华盛影业、华盛电视公司、华盛制片厂等等一系列诸多相关产业链,实在是很多影视从业者心目中当之无愧的朝圣地。 而她和郑铭虽然算不上交好,但也确实能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不过这念头不仅是有点胆大妄为,甚至都算得上是匪夷所思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想了想,翻找到联系人,发了个微信出去。 而见到郑铭的时间,却远比黎恺臻想象中的要早得多。 她几乎是一去到徽封,不过五天,就收到了郑铭的消息,约她出去见一面。 尽管黎恺臻已经远离这样的生活很久了,但是再次踏进从前出入过多次的场所时,那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还是让她不禁心生感慨。但黎恺臻现在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她快速在咖啡厅寥寥几桌客人中搜寻郑铭的影子。 找到了人,黎恺臻走过去,同郑铭打招呼,“学长你好。”说完她才坐下。 郑铭开门见山,“我听徐跃禾说你有事情想找我问?” 黎恺臻之前是想旁敲侧击找徐跃禾打听郑铭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着,结果这小屁孩直接给黎恺臻兜底了。 本来黎恺臻来见郑铭还是有点犹豫的,毕竟她没有等价交换的筹码,但是见郑铭这样直接,现在也只好是厚着脸皮开口了。 “学长,好像你所掌管的区域和华盛多有合作是吧?”虽然是疑问句,但黎恺臻语气是肯定的。 她多少也有点鄙夷自己,曾经还义正辞严的觉得不能平白受人恩惠,结果现在居然到了需要请求别人帮忙的地步。 郑铭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将菜单递给她。 黎恺臻微微惶恐,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但是也没有点单,只是随手放在了一旁。其实郑铭已经给她点了一杯奶昔了,但是黎恺臻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品尝。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郑铭的眼睛,“我想的是,以学长你的能力,安排一个闲杂人等进组观摩学习一下应该不会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 第51章 郑铭错愕于黎恺臻的直接,闻言也是稍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抬手掩唇,从齿缝间溢出一两声笑音,“我还挺好奇的,你是哪里来的勇气找我说这话的?” 黎恺臻那口气吊在了嗓子眼,但随即无声呼了出来。这个情况她是有预料到的。 她直言,“因为我一开始就想过了,我这个请求十分唐突,所以不成功的几率很大。我当然也设想过不从学长你这里入手,老老实实地研究课本知识什么的。不过说真的,以我现在的条件,我没有办法重新选修专门的课业,如果仅仅只是靠着书本知识的话,恐怕别说是我自己看不进去,想要有成效,也只怕是微乎其微。至于我为什么有勇气提,不仅是因为有人……”黎恺臻顿了顿,话锋一转,“反正学长不是说过关系就是拿来用的嘛?” 这话是当初郑铭给她说的。 可当时郑铭会帮她,也只不过是出于对于徐跃禾同黎恺臻的关系,想要顺手帮个忙而已。而现在这件事,于郑铭而言,虽然也可以说是顺手帮个忙,但说实话,这个忙,郑铭不太乐意出手。 没办法啊,虽然他是管辖娱乐行业,但也正因为如此,郑铭才更清楚,但凡是跟娱乐挂钩的,资本利益牵扯也更加让人头疼。 黎恺臻说得对,她这个请求确实有些唐突。 “我是有这个关系。”郑铭嗤笑一声,“但是你觉得我凭什么会拿这个关系给你用呢?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 黎恺臻抿了抿唇,尽量维持自己的呼吸平稳,她藏在桌子下的手捏了捏衣角,淡定道,“我不能给学长你带来什么,所以今天这一遭,我想过不成功的几率是七成。” 七成? 竟然还觉得有三成的把握? 郑铭侧开自己的头,看着外面一街之隔外的车水马龙,侧脸在灯光下勃发出一种刻意又冷淡的疏离。 良久,他才开口,“也许你应该设想百分之百的失败。” 已经到了这份上了,黎恺臻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了。说出口了,她反而还轻松了不少,黎恺臻这次是真的放松了语气,不再是刻意装出的淡定。她喝了一口奶昔,挑眉,“人总是要抱有一点希望的,不然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似乎是因为一下子转换到了心灵鸡汤频道,郑铭还有些错乱。他回过视线,上下审视了她一会儿,猜测道,“你是最近很需要钱吗?” 嗯?关钱什么事情? 好吧,自从黎家破产后,黎恺臻没有哪一个时刻不是不需要钱的。但当初财产可以抵押担保贷款,而黎源虽然犯了交通肇事,但由于对方可以自行负担医疗,因此非得追求公道,是以黎源落了个三年牢狱。可对于黎恺臻而言,该打给受害者的补偿,她是会一分不少地打去的。 但这份支出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是在能力之内的,甚至刨除每月的固定支出,她自己还能稍微攒那么一点钱以备不时之需。是以黎恺臻确实是在认真思考了楚欲的话后,才决定分心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楚欲说的话是对的。 从前的她学习国贸是因为家里面的关系,也是因为家里面的关系在当时可以让黎恺臻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她觉得自己学习一个可以帮助到黎源的专业没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况,这专业只是为她带来一份工作,这不是她真正想做的。 而她现在还年轻,还能在固定的工作周期后挤出一点时间,那她为什么不去做呢? 就像楚欲可以抽空了就画自己的画,那她也同样可以抽空去研究所谓的场景架构、拍摄手法、分场大纲之间的契合度…… 她应该去做的。 这是她现在想做的事情。 但是如果只是去剧组打杂学习的话,应该也赚不了什么钱吧?而且黎恺臻也只是打算周末放假的时候去,这不就相当于是免费塞了个劳动力? 她一早就研究过了,像她这个情况跟组,没倒贴钱就算是好的了。 转瞬,黎恺臻想到郑铭可能误会了什么,她摆了摆手,有些着急地解释道,“不不不。不是学长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在周末放假的时候去学习,不是直接辞职过去。” 虽然也有一些小型的网剧可以招收场务人员,进组打杂什么的,但是那些可能都必须要固定时间,黎恺臻现下还不能失去这份固定的工作。所以她才会找上郑铭。 经常可以出入影视城的除了相关的工作人员之外,也还有所谓的制片或者是出品方会去探班,以便掌握进度什么的。而这样的人员出入大多数时候就是一张隐形的通行证。黎恺臻也希望可以借助这个便利方便去一些比较讲究拍摄场景的影视剧组。 导演的风格各不相同,值得黎恺臻学习的也实在是太多,虽然她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但是正如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少见一样。遇到一个好的值得标榜的样本,确实要事半功倍得多。 听到黎恺臻的话,郑铭联系了一下前后的意思,发现好像跟自己想象中的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出入? 他沉思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想进组学习什么?” “就是……怎么拍摄啊,还有包括一些景物和人物以及镜头的组成内容,不管是拍摄方法、还有镜头长度、甚至于导演对于场景的架构能力什么的……”黎恺臻思忖了一下,犹豫道,“学长,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郑铭发现自己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他委婉道,“也就是你不是想当演员啊?” 黎恺臻,“……” 两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黎恺臻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她无奈道,“学长你是从一开始就认为我的要求是想让你当我背后的推手,然后将我送上荧幕这样的意思吗?” 郑铭没有说话,但显然,他的沉默印证了黎恺臻的猜测。 也难怪他会问黎恺臻是不是缺钱,倒也是,演员这个行业,薪酬确实是高到让普通人觉得艳羡的地步。 “不是的。”不管郑铭帮不帮她,或者是怎么认为?但该解释的黎恺臻还是要说清楚。她转头看向自己落拓在玻璃上的倒影,黎恺臻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凝视过自己。她就是这样,盯着自己的眼睛,说着,“虽然能够成功让人记住的导演远比演员要少得多,但其实一部电影的成功,导演确实才是最功不可没的人。比起读着对白,演绎剧中故事,我更想做一个可以拍出故事的人。当然,我也知道导演和编剧是两回事,但毕竟大多数情况下编剧不参与直接拍摄,而导演可以同编剧探讨故事。写剧本不容易,拍摄也不容易,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等我想明白自己想做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一定要做,正如《变形金刚》里面男主所言那样,‘五十年之后,当你回望今生,你想后悔没有胆量上这辆车吗?’。” 郑铭闻言,神情一振,但他开口说的居然是,“你还看《变形金刚》吗?” 黎恺臻,“……” 郑铭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错得有些离谱,也是,如果黎恺臻真的有这门心思,当初以她的家境,砸点钱,随便拍个小网剧那是轻轻松松的。他为自己的不当言论感到抱歉,“对不起,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 第52章 “没关系的。”其实郑铭的反应也不算是太稀奇,黎恺臻不在意,顺道说着,“还有啊,我记得上次华盛推出的那个《少年游》系列的第二部电影,我觉得故事结构性不强,漏洞还挺明显的,网上诟病也挺严重的。你应该也算是合作方的高层了,下一个系列故事我建议好好琢磨一下,这算得上是华盛的独立ip了,好好发展的话还是很有看头的。” 郑铭点了个头,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没回答这个,而是说道,“黎小姐有人说过你说话很能抓重点吗?” 似乎总能从已经产生裂隙的空间进而开展攻势。 “才不!”黎恺臻直接反驳,“我哪里会说什么话,你是不知道,我和楚欲说话都好少的。而且楚欲说话才厉害呢,她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郑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一声,“她不是你后妈吗?你这么直接叫她的名字吗?” 黎恺臻没说话,埋头喝自己的奶昔。 “不过你的这个要求……”郑铭顿了顿,没接着说了。 黎恺臻轻声,“没什么,我也是觉得自己有点莽撞。而且吧,因为是只能周末休假的时候才有空,我也是觉得这样可能还挺为难的。没关系,很感谢学长你愿意出来见我一面。” “不是,如果你是想学习的话,我是可以安排。但是你应该明白,你这个情况没有相应的工作可以提供,只能是免费劳动力,让你跟组打杂什么的。而且为了保密性,我会要求你跟华盛那边合作的影视城签保密协议。再者……”郑铭思索着,“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被看中?” 毕竟如果进组的话,黎恺臻的身材样貌,保不准会有意外情况。在影城里面,跑龙套的演员因为长得好看可以适当加戏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郑铭不太能确定黎恺臻到底能不能抵挡住诱惑。 黎恺臻眨眼想了想,“那我戴口罩行吗?” 郑铭,“……” 两人接着大眼瞪小眼。 郑铭被逗笑了,他点了个头,“不过……华盛的影城是在昭阳,如果你真的确定自己能吃得下这份苦的话,我可以在现有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安排你去昭阳的子公司,然后你依旧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周末休假的时候进组学习。” 当然会辛苦。 按照黎恺臻的意思,她想学习的种种方面,最合适的应该就是场记这份职业,典型的吃苦多劳,并且还容易背黑锅。当然,她只是学习的话,不至于背黑锅,但累肯定是累的。 而且黎恺臻的出发点是好的,很多时候,直接进组学习实践,远比在影视学院拆分电影帧数要直观得多。 秉承着之前自己对于黎恺臻的恶意揣测,他出于歉意可以安排。而且对于郑铭而言,也确实不麻烦。但就怕黎恺臻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住,那对于郑铭来说,多少又有点耍着人玩的意思了。 果然,听到郑铭的话,黎恺臻微微愣住了。 郑铭也不催促,站起身,“单我已经买过了,黎小姐我确实很欣赏你的言论,所以我也很期待可以看到你自己想做的事能够让你有所收获。那么你考虑清楚的话,联系我就行。” 说完,郑铭微微点头致意,转身走了。 黎恺臻回过神来,垂眸望了望桌面上的餐布花纹。 是了,她居然忽略了那么重要的事。 华盛的影视基地是在昭阳,而昭阳隶属聿都省省会城市。 也就是,如果她答应的话,就不仅是离开久安亦或者是徽封,而是离开宣淮了。 黎恺臻那点因为郑铭愿意帮她的开心情绪四下消散,她又低头喝了一口奶昔,眉目微微皱了起来。 太甜了…… 甜得发腻。 --------------------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年之后,当你回望今生,你想后悔没有胆量上这辆车吗?” ——出自《变形金刚1》 第27章 chapter27 “去。”黎恺臻摘了一瓣橘子放进自己的嘴里。 “不去。”又摘了一瓣。 “去。” 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瓣,而她刚才放进嘴里面的上一瓣是——不去。 黎恺臻有些气愤地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自己的嘴里面,觉得这个方法不可靠,她要换另一种。她要抓阄。 结果她抓到的纸条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去! “……” 黎恺臻瘫倒在床上,她和郑铭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之前。也就是距离上次郑铭约她出去,黎恺臻找他商量事情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怎么办呢? 黎恺臻不仅纠结去不去,她还纠结自己要不要给楚欲说。 说了的话,以楚欲的性子,肯定是会劝她去的。反正就算黎恺臻离得远也没有关系,楚欲看起来压根就不在乎的样子。 果然,黎恺臻有些痛恨自己。她总是会把事情给想得过于理想化。 曾经她看《lalaland》的时候,十分不理解为什么男女主不能够在一起,她感觉两个人明明就是可以在一起的,何必分开?虽然她承认看到最后一幕,男主在台上弹着钢琴,而女主回身好似释然一笑的时候,作为观众,她真情实感地感到惋惜。可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是为了悲剧而悲剧。 而现在,她并不是这个情况,却由衷地觉得力不从心。 似乎在成年人的交友法则里面,分隔两地就默认分开,自然而然感情就会淡化。 黎恺臻很担心,她和楚欲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点感情,会随着她的离开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因为黎恺臻很清楚,这不是所谓的亲情可以依靠血亲进行维系。 她和楚欲不是的,不是这种亲情。 虽然黎恺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情,但是反正就不是亲情。对于这份感情,黎恺臻有些执拗地划分到了心底深处的另一个单独的空间。 就好似一道难解的题目,她正在努力尝试着解答,试图获得答案。而那答案就是她对于这份感情的名称。 黎恺臻不确定自己离开楚欲之后还能不能找到,于是现如今,她开始胆怯。 怪不得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熬了个大夜的黎恺臻,第二天只能顶着熊猫眼订了回久安的高铁票。 回到筒子楼的时候,楚欲没在,这个点还在上班。 黎恺臻之前在长兴的酒店上班的时候,就学了点做菜的手艺,虽然每次放假回家了,也都是楚欲在厨房做菜,基本上用不上她。但是今天下班早,黎恺臻想给楚欲点吃的。 她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也没能好好实现。 为此,黎恺臻忙活了好一阵,甚至还不忘发消息给楚欲,让她不要在外面吃东西。 而楚欲自然也很给面子,也完全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之意。 虽然听得黎恺臻撇嘴,吐槽,“你说得好假哦。” 楚欲没搭话,只是坐在她的对面笑了笑。 吃完饭,收拾好之后,楚欲照旧在阳台乘凉,现在还只是七月份,等到了八九月份的久安只会是更加闷热。 黎恺臻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对面凳子上晃动着扇叶的小风扇,捕捉着空气里面那些细微的躁动。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放松,反而有一种特别难捱的焦虑。 第53章 终于在这和以往没有多大区别的长时间的沉默中,黎恺臻忍不住开口,“你还记得你之前给我说的,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嗯?” “如果我说我现在有机会可以去做,并且还是在能正常工作的情况下,你会支持我吗?” 答案想都不用想,楚欲的回答肯定是会的。 果然,楚欲说,“那挺好的啊。” 同之前黎恺臻告诉楚欲,她要去长兴上班的时候一样,语气一般无二。 黎恺臻气闷起来,瞬间坐直了身体,一五一十地交代,“可是这样一来,我就要离开徽封了,不对,是离开宣淮,我要去另一个省份也无所谓的吗?” 楚欲余光瞄到她的动作,眼梢微微弯了起来,“这有什么的,你从前总爱旅游,也去过很多地方了。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还怕出门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好不?! 黎恺臻几乎想吼出来,但她也只得干笑道,“出门玩,和出门在外能一样吗?” 楚欲勾了勾唇角,“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心态放平就好。”楚欲声音放轻了一点,慢条斯理地给她说道,“人是很复杂的生物,一边惧怕未知,一边又向往未知,但不论如何,人确实一直都是行进在探索未知的这条道路上的。如果你想做的事情需要这样的一个过程,那就不要怕,大胆地握住机会往前就是了。”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引起黎恺臻任何的激荡之情,她只是诧异,“既然你也明白这样的道理,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待在这里,仿佛就沉浸在了一个舒适圈一样?” 楚欲的这些话自然是适用于任何一个拥有抱负的人,可是楚欲给人又完全不像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她呈现出来的状态就不是这样,所以这话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楚欲终于起身,站在阳台从黎恺臻房间的窗户看着她,眼底隐隐有些戏谑的光彩,似乎是在嘲笑黎恺臻的胆小。 随着楚欲的注视,黎恺臻的脸色变得有些黑,她鼻腔冷冷地哼了一声,决定转过视线,不再理她。 看到黎恺臻这反应,楚欲不忍笑,笑得肩膀都开始渗着抖,她颇为揶揄,“哎哟,我的大小姐,难道我评判一个冰箱的好坏就得自己会制冷吗?” 黎恺臻又转回视线看她。 楚欲收起笑意,“因为需要往前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只要确定我说的话,确实符合你的心境就行了。” “……切。”黎恺臻小声嘟囔了一句。 楚欲轻飘飘地问她,“现在怎么样?决定要去了吗?” “什么?” “你不是说要去另一个省吗?是在哪儿?离宣淮远吗?” 黎恺臻垂了垂眼帘,“远的,在聿都,昭阳市。” 楚欲听到她的回答,没吱声,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搜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说道,“还好啊,坐飞机也才两个多小时,和你从久安坐高铁去徽封也差不多的时间嘛。” “这哪里是一回事啊?”黎恺臻直接站起身,和楚欲隔着那扇窗户对峙着,对于从楚欲身上所感知到的态度,是真的很让黎恺臻觉得窒息,似乎这人压根就不在乎她到底要不要离开。她冷冷道,“你以为我去了我还能像是在徽封一样,十天半月就回来一次吗?” 她如果真的决定要去,到时候就要利用周末的时间去学习,而平常又要上班,怎么可能有多余时间在两地往返。 “那我可以去看你啊。” 楚欲的声音不小,但黎恺臻却差点以为自己幻听,她不由得皱着眉问,“你……刚刚是不是说你会来看我?” “嗯……”楚欲沉吟着,“如果我有空的话。” 黎恺臻,“……” 她脸上那些气闷还未完全褪去,有些窃喜的狡黠又涌上心头,以至于黎恺臻现在不用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不自然。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楚欲就兀自纳闷,“我记得你不像是会念家的孩子啊?” 黎恺臻懒得搭理她,直接转身扑在自己的床上,不顾空气闷热,一股脑将被子裹上,面对着墙壁,喃喃着,“谁知道呢……” · 决定去昭阳之前,黎恺臻去看望了一次黎源,她同黎源说起自己的打算,黎源谈及过往,如果那时的黎恺臻表露这些,他自然是乐意的。只是现如今的境况,说起来又不免觉得压抑。 黎恺臻只是笑笑,“没事,反正无论如何,我都该学的。” 只是这次,她没怎么提起楚欲。 不知为何,以往为了让黎源安心,她偶尔看望的时候,会有意无意提及,也会表露两人相处之间还算是融洽。但是现在,黎恺臻思虑再三,竟然不是很愿意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谈及楚欲。 甚至只要是想一想,她就觉得有些如鲠在喉。 但幸好黎源也没有多问什么。 出发当天,由于郑铭要帮黎恺臻安排,所以两人约定了在机场碰面。 不知道为什么,上次郑铭无意说出黎恺臻直呼楚欲的名字,因此黎恺臻觉得十分别扭,很不想让两人碰面,所以婉拒了楚欲打算送她去机场的要求,只是让送到高铁站就行了。 好歹是出远门,黎恺臻带的行李有点多,两个行李箱。 和送出门求学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楚欲送黎恺臻到久安的高铁南站,看着她取票,然后准备检票进站。 久安虽然是小城,连带着高铁站也小,但每天乘坐的班次也还是有挺多人的,因此一眼望到头的高铁站候车室里面坐了不少人,检票口也排了小队。 黎恺臻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进了隔离栏,打算去检票。 “等等。” 楚欲这简短的两个字让黎恺臻心脏律动的节奏突然失衡了一下,她停下步子,隔着隔离栏看着楚欲,问,“怎么?” “你衣领翻了。” 黎恺臻,“……” 她为什么会期待能从楚欲的嘴里面听到什么好话啊? 可明明这话也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但在听清楚的那一瞬间,黎恺臻没由来地红了眼眶。她咬着下颌内壁,刚要转身,就被楚欲拉着手腕拽了过来。 楚欲这个人,看上去明明那么的艳丽张扬,但她的手,她的指尖却有点泛着凉意。她微微摩擦着黎恺臻的手背,将她扯近。然后伸手一点点帮她整理她的衬衣领口。 “大小姐。”楚欲叫她,语气不似那晚的揶揄,相反很温和,甚至带了一点哄小孩子的耐心,“我今天倒是第一次发现,你真像小孩子一样。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有什么好哭的?” 才不像呢! 黎恺臻想反驳,但是话始终说不出口。 对于自己的母亲,黎恺臻只在黎源和旁人的口中听说过,而她真正的亲人也只有黎源,但到底黎源身为父亲,自然是不会过多同黎恺臻有如何亲近的举动,只是在言语和生活上给予足够的关心。是以黎恺臻确实不曾同任何人有这样亲密的时刻。她也只偶尔高兴或者是为了做样子时,会在人前故作亲昵地挽住楚欲的手,一旦没人在意,就会立刻恢复成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可是现在,她的这双手,被楚欲这么小心地攥在手里,那不轻不重的力度甚至足以让黎恺臻的指尖微微发颤。 第54章 楚欲抬手擦她的眼泪,但感觉有点像是趁机掐她的脸蛋,“好了,多大的人了,让别人看了觉得笑话。” 黎恺臻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你答应要来看我的。” 楚欲失笑,“是。”她放开黎恺臻,“去吧。” 黎恺臻再次拖上自己的行李箱,随着人群检票进站。过了闸机,黎恺臻在候车室搜寻座位的同时,一边往外探去视线。她看见楚欲依旧还是站在那隔离栏的外面,过了一会儿,出租车停下,楚欲坐上车离去。那一抹专属于出租车的明黄色消失在黎恺臻的眼底。 高铁候车室的广播提示音通报站点,恰如午夜十二点敲响的钟声,一切都在警示着黎恺臻她那些应该藏在心里绮丽又梦幻的欲望不应该展露人前。 黎恺臻喉咙干得发痛,她跌坐在冰凉的座椅上,咽喉里面像是堵上了艰涩的硬块,让人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没人知道黎恺臻刚才那发颤的手,究其原因是因为她险些无法控制住自己想要将楚欲揽在怀里的冲动,而这个念头所带来的后作用力足以让黎恺臻感到恐惧甚至是绝望。 确实没人知道,驻足的人们只当她们是彼此的亲人,在人生至关重要的时刻不得不经历分别。 黎恺臻这人生中,迄今为止,真切感到分别的时刻,如同那些来往送别的芸芸众生一般无二。而在那不远处的街道,在盛夏的阳光里,依旧是车流涌动,人来人往。 第28章 chapter28 场记真的好累,幸好我速记能力不算太差。你是不知道,我跟的那场记老师,他被导演骂,然后又反倒将话说给我听,倒是搞得像是我也连带着被骂了一样。而且昨天跟一场戏的时候,演员的衣服还出问题了…… 黎恺臻看着这段话,想了想,又一点点删除。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说了楚欲也不一定能懂。人一般在面对冗长文字的时候,是会下意识地甄别自己容易理解的内容的。而这段话黎恺臻是表达工作情况,而在楚欲看来,可能就是黎恺臻的抱怨。 不过,抱怨也确实是有的,甚至于初来乍到的那段时期,黎恺臻数次想过放弃。 她虽然是郑铭打了关系加塞到剧组学习的,但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剧组,每天来来去去的,没人关心她这个来学习场景的毛丫头,甚至于有时候她还会被剧务使唤着去搬箱子。 但倒也不是这种时候就想着要放弃,而是在切实地感受到现场的拍摄环境之后,她才明白自己先前从书本上了解到的知识有多贫瘠。 黎恺臻浅薄地研究建筑和人物之间的契合度,却完全忽略了光影甚至于天气所带来的微妙共感,这些太能侧面烘托氛围了。 她欠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感到力不从心。 而且平日的时候还要上班,基本上就是属于一整个月都是连轴转,丝毫没有休息的间隙。而且黎恺臻也不能保证自己这样到底能不能有所收获,担心那点见识也不过只是如同她幼年时学习的课本一样,过后就忘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偶尔发生的小意外、片场人员不经意地责骂、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她是个关系户的龃龉,种种垒摞起来,黎恺臻烦躁得想甩手走人。 开玩笑,她从前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是黎家破产后,除了学校摄影社那几个吃饱了找不到事情干的家伙,她也没平白无故遭人揶揄过。 因此初到昭阳进组学习的头一个月,黎恺臻每日醒来都在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洗头发的时候头发也是大把大把地掉,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秃头了。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她开着在久安也不怎么开过的小电瓶回宿舍的时候。 她现在上班的公司所在地离片场还算挺近的,这里可能是郑铭出于私心帮她打点的。因此即使黎恺臻听到那些说她名义上是来剧组学习搞不好到了后面直接去拍戏的话,虽然生气,但是也懒得反驳什么,她不能再给郑铭添麻烦了。 所以为了平常上下班回宿舍再加上在片场往返方便,她买了辆小电动车。 当晚回宿舍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黎恺臻虽然现在出门养成了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但是天气预报这东西准确度是真的跟灵异事件一样。是以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只能在暴雨里面开着车前进。 等她下了车,才反应过来自己放在电动车后面箱子的笔记。 说来也真的是黎恺臻倒霉,剧组虽然会提供盒饭,但是毕竟一个剧组每天来来去去的人包括散工实在是太多,因此盒饭大多数也只是准备常备人员的,而包括黎恺臻在内的散工都是需要自己吃自己。虽然有时候场记看到黎恺臻也会顺道给她捎上一份,但大多数时候黎恺臻懒得麻烦别人。 而一同来打工的还有电影学院的几个实习生,和黎恺臻混熟识了,为了方便带盒饭,黎恺臻干脆就把自己的电动车小箱子的盖子给掀了。 现在好了,里面灌了不少水,而她的笔记本就泡在水里面游泳。 她捞出在水里面已经泡得笔墨晕开的笔记本,那些想要放弃的心思在这一刻暴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甚至她车都懒得停好,泄气一般地将自己的电动车往地上一扔,整个人像只落水狗一样,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是个小独居,就她一个人住,有单独的卫生间和厨房,但是很小,比之前在久安的筒子楼还要小。 等黎恺臻换了湿衣服,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息。 楚欲给她发消息了。 楚欲:【今天你那儿气象台发布的最新预警,有暴雨,记得带伞,注意安全。】 黎恺臻将自己的作息老老实实地告诉了楚欲,所以她发消息的这这个点,黎恺臻确实还在剧组。 然后楚欲还给她发了个投影仪的照片,但是看起来很老旧。 楚欲:【这玩意儿是有个朋友送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你不是学电影吗?回来看看?】 我哪里有学电影? 黎恺臻嘟哝着,不过她确实之前就想要一台投影仪了。而且怎么说呢,她才不相信楚欲真的不会弄。 头发还没有擦干,水滴顺着发梢落到地板砖上,黎恺臻正思索着自己要回复什么,瞄见自己先前虽然想要放弃并且一并扔掉的笔记本,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捡了回来,放在茶几上沥水。 笔记本上墨水氤氲的字迹记录着——我爱你,不一定需要男女对白,而是从我看你的每一个眼神里、从我每一次路过你身旁时、从我对你说的无关我爱你这三个字的对话中。 黎恺臻微愣,她目光凝在,‘回来看看?’这四个字上。 想见她,突然之间很想见她。 黎恺臻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单人沙发上,窗外是哗哗的雨声,濡湿的发丝在黎恺臻雪白的背上游移着,那痕迹宛如笔记本上,‘我爱你’这三个渐渐被水迹销蚀的字。 人类不需要靠字面烘托的情感喧闹更胜窗外的吵嚷风雨。 · “我说,我投影仪你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第55章 “什么你的投影仪?”楚欲佯作糊涂,“那不是你送我的吗?” 方涵气得差点没把自己手里面的花给楚欲砸过去,也怪她自己手贱,非得整了个投影仪兴致勃勃地要给楚欲放自己女儿幼儿园表演节目的视频。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 方涵是真的没想到,楚欲看完之后商业胡吹了一波,好好好、可爱可爱、活泼真活泼。然后就把自己的主意打到了这投影仪上。 不过这投影仪是方涵从家里面翻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二手还是好几手的了,好像是当时拍摄她结婚视频的摄影师顺道送的,说的是方便她以后观摩自己的结婚记录片。 她哪里有那个闲心啊,再看一遍结婚时候的视频能给方涵当场尬得原地去世。 但兴许是之前开了这个话头,所以两人在一起上班,聊天的时候,总是会说到各自的女儿。 方涵其实还挺佩服黎恺臻这小丫头的,还给楚欲说了,有空回来了让她带上黎恺臻,大家一起去关户撸串。 是的,她还惦记着撸串这件事。 其实楚欲不管是对于电影还是电视都没有太大的看法,她偶尔看电影,电视基本上不看。闲暇时候打磨时间就是画画。 所以她对于黎恺臻给她说的现在的境况,多半都是不怎么清楚的。可能黎恺臻自己也看出来了,所以后来聊天的时候,就不怎么提了。 但方涵还挺喜欢看的。 虽然楚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毕竟方涵每次在店里面录点包装花束的视频之后,然后不是放个电影就是放个电视连续剧的,有时候能一直放到下班,天也正常聊。所以她就不知道方涵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看了。 楚欲给她说,“别那么小气,我都说了你送我了,实在不行你从我工资里面扣得了。” “哟哟哟。”方涵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那东西她拿在手上也没有什么用。而且听说了黎恺臻现在就是在学习电影方面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和投影仪能不能扯上关系,但是有用她也是乐见的。不过该打趣的她还是要打趣,“看你那样,才刚拿到手就给她发消息。知道的那是你继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小情人呢。” “胡说八道!”楚欲睨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方涵偏偏要刺激她,“真的,你别说,你刚刚瞪我那样子,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受不了……” 楚欲神情微动,想起之前送黎恺臻离开,抬手去擦她眼泪时,她明明比楚欲高,但还是垂着头,一副温顺惹人怜爱的模样,甚至连眼睫都在楚欲的眼底微微颤动着。她想,这样子才真的是叫人受不了。 呼……想什么呢? 楚欲凝了凝神,扯开话题,“不过你有没有什么好电影推荐一下?不一定要最新出的,最好是那种比较经典的。”楚欲顿了顿,思索着,“有深意一点的。” 方涵,“……” 她看电影、电视什么的就是图个乐呵,哪能知道这些东西啊。但是方涵转了转眼珠子,想给楚欲整个恐怖片。可惜的是,这想法不行,她自己都不怎么看恐怖片,这会儿在脑海里面搜罗了半天也想不起来。 楚欲看她沉思,还当方涵真的是在努力回想,遂也没打扰,就静静地等着。 憋了半天,方涵无奈,“要不然你看《正义联盟》吧?” 这部电影方涵没有看过,但是她老公喜欢看,还老是给方涵吐槽,说什么拍得乱七八糟还是啥的来着?哼哼,到时候楚欲肯定要和黎恺臻一起看,黎恺臻好歹现在跑去学这些,到时候肯定看楚欲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涵想着觉得好好笑。 楚欲,“……”这表情是认真的?怎么感觉这不像是啥好电影?但是听名字也还行啊? 方涵一个人想得可乐了,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这样一来,楚欲更加怀疑这电影的目的不纯了。最终她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正拿出手机搜索,外面就是一声响亮的喇叭声。 楚欲和笑得找不着北的方涵同时抬头看过去,都从彼此的眼里面看出一丝惊诧。 黎恺臻第一次走进这家花店,装潢不错,让她想起了之前在南锦后院的花房。她从花影绿叶中穿行到楚欲的身边,故意撇嘴,“怎么这样?看到我不高兴啊?” 不是不高兴,事实上,楚欲完全就是愣住了。以至于还是旁边方涵推了推她,她才得以回过神来。 她放下还没有开始搜索的手机,问着,“你怎么回来了?” 黎恺臻抬手摸了摸鼻子,“就剧组休假我就回来了啊。”其实不是,她请了个假,待不了多久,后天就得回去了。 黎恺臻不忘给花店老板打招呼,免得自己在上班时候打扰害得楚欲被穿小鞋,虽然她知道两人是好朋友。 她笑着,“姐姐好。” 楚欲,“……” 哎哟,被一大美女叫姐姐,方涵那嘴角简直是疯狂上扬。 楚欲敲她的额头,“你怎么能叫她姐姐,这不是差辈了?叫阿姨啊!” 此话一出,顿时就是两声异常响亮的驳斥。 方涵,“住嘴!” 黎恺臻,“才不!” 楚欲,“…………” 黎恺臻一脸谄媚样,“姐姐长得那么年轻漂亮,我叫声姐姐完全合情合理,对不对?” 方涵简直被一通甜言蜜语给哄得彻底找不着北了,掩唇发出杠铃般的笑声,“哦嚯嚯嚯……小黎你舟车劳顿累不累啊,要不要姐姐去给你做饭吃?哦,要不干脆这样好了,我请你去撸串吧?” 至死也要撸串的使命。 “不了不了。”黎恺臻婉拒,“姐姐可以提前下班吗?” 方涵瞄了瞄时间,十分痛快,“可以啊,当然可以。” 甚至于她四处一扫,还打算弄几朵玫瑰花让黎恺臻带回去,作为老板的她想让黎恺臻带回去的可都是成色十分好的。虽然楚欲偶尔会拿被淘汰的次品带回家,反正不带也是扔掉的,这没什么。方涵甚至还估摸着那是楚欲拿回家给黎恺臻陶冶情操的,毕竟这搞艺术的不都还挺喜欢花花草草的嘛。 然而她的手才刚刚够到,就听黎恺臻给楚欲说着,“你生气了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了,这有什么好差辈了,你记性真差,我以前就叫过你姐姐的啊,你没应我就是了。而且吧……”她凑近了一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楚欲,“你在我这里最漂亮了,没有人比你漂亮。” 方涵差点把自己手里面的玫瑰花给弄折了。 而楚欲明显就比方涵克制多了,她是拼命地压住自己的嘴角,免得翘起来。 方涵再次服了,她这次不止赶楚欲,连带着黎恺臻一起赶。 看着和上次差不多再次开着小电动车离去的两人,方涵默默在心里面记仇。那黎恺臻是学什么来着?不管了,反正到时候等她出名了,成了大导演还是编剧什么的,她就要爆料黎恺臻的黑历史。 她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妈宝女! -------------------- 作者有话要说: 人类不需要靠字面烘托的情感喧闹更胜窗外的吵嚷风雨。 第56章 于是在世间万物斗转星移、岁月如梭的背景板下,我甚至连每一个细胞都在血液里面沸腾,叫嚣着——我爱你。 第29章 chapter29 黎恺臻这算得上是突然袭击,她消息都没有给楚欲透露半点。几乎是一下飞机就往久安赶,才放下东西就匆匆骑着小电动车来找楚欲了。以至于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小电动车没电了。 楚欲也只是买来方便偶尔出门买菜的时候用,平常上下班都是挤公交,不开这小电动车。所以也没太注意充电的问题。 没办法,开到一半,两人只好推着车慢慢走着。 天气太热了,楚欲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牛仔超短裤,这穿着衬得她很年轻,和黎恺臻站在一起的时候,打眼扫过去,说是同龄人都有人信。 黎恺臻只偷偷用余光看她,等楚欲反应的时候又飞快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装作推着车一直盯着路面看。 “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呢?”楚欲问她,虽然是放假,但是就这么点时间,一来一去的多折腾人啊。 黎恺臻听着她的声音,外面街道上的过往车辆喇叭此起彼伏,仿佛是在响起伴奏。黎恺臻若无其事地转头看,见楚欲同样看着自己。 她转回视线,继续埋头,“没什么,想回就回了。” 谁让你也不来看我。 骗子。 她在心里面嘟囔。 “哦。”楚欲应了一声,“要不要买点吃的回去?家里面现在也没有什么菜了。” “再买点零食吧,不是看电影嘛。”黎恺臻想着楚欲的投影仪,总得找个由头不是。我才不是莫名其妙回来的,还不是你让我回来的。 楚欲想起这茬,点头,“好,那我去买菜,你去前面那超市看看。” 黎恺臻推着车,不方便去菜市场那犄角旮旯。反正就在附近,她买了过来集合就行。 黎恺臻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等楚欲回来的时候,望见黎恺臻放在电动车脚踏板上的东西,略微诧异,“你还买酒啊?” “鸡尾酒,没什么度数的。而且这瓶子很好看。” “……” 两人又没有话说了,静默地走着。 其实冬泉这条路黎恺臻还在久安上班的时候,就走过很多次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坐着公交经过,也没怎么注意道路两旁的情况。 但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得以打眼扫过那些商铺以及突然岔开的巷道。 这当然比不过徽封的步行街,老旧的招牌蒙着灰尘,即使亮起led灯光也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人行道的路面不稳,偶尔还缺了那么一两块地砖;马路牙子还摆着用板车拖来的水果小摊……这要是在徽封,肯定会被城管给取缔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给人一种很鲜活热络的感觉,似乎就连时光的长河流经这里的时候都仿佛变慢了一点。 黎恺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用小城比喻慢节奏的生活。 也为什么会有人向往小城。 临走到筒子楼的时候,黎恺臻和楚欲又撞见了在楼下散步的老爷爷和老奶奶。 都说不羡慕牵手的小情侣,却艳羡老年还能并肩的伴侣,这话确实不假。 以至于她看得有些出神。 楚欲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什么,对她说道,“据说他们是师生恋,在当时被很多人不理解,后来男的为了女的辞职也离开了。女的考上学之后又去找了他,历经波折,还好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虽然不过只是寥寥数语,但黎恺臻还是听得心惊。 不要说是在以前那个年代,师生恋在现在都是容易遭人诟病的。毕竟作为引导学生前进的老师是很容易获得学生的一种所谓学历崇拜的青睐。若是真爱自然应该想尽办法排除万难,但在这样不对等的禁忌关系中,要是带着玩一玩的想法,受伤的也只会是仰视者。 禁忌…… 这个词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一般,无端带着一种让人不敢触碰的灼烧感。 黎恺臻心脏不由得一沉,却也只能笑道,“这样啊,挺好的……” 楚欲没察觉到黎恺臻的情绪不对劲,只说,“我倒是认为,在不触犯人伦道德的情况下,喜欢谁就大胆地去追求就好了,身份不合适那就想办法换一个身份,学历有悬殊那就想办法拉近。总要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亦或者人努力一下。” 黎恺臻倏忽转头看她。 楚欲被她看得一愣,不由得,“怎么了?” “你……”她顿了顿,说着,“好像似乎这样的言论有点太过于自我了。” 其实黎恺臻不太确定,她想试探一下,楚欲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像她说的这样,能够为了自己所爱不顾所以。那要是她有一天也能遇到一个这样对她的人呢?那她会不顾世俗的眼光嘛? “自我点有什么不好?”楚欲耸肩,“反正至少我做不出来因为杀人犯有个悲惨的童年就可怜杀人犯的事情。” 明明这就是完全无关的事情,但楚欲说得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一样。听得黎恺臻噗嗤一乐,笑了起来。 但也确实有点关联,同理心太强的人,总是会被他人或者外界的事物左右。而以自我为主的人,大多数会被人看做自私自利,凡事都以自己为出发点考虑。 这么一想,黎恺臻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强的同理心。 至少她和楚欲一样,也不会觉得杀人犯是因为悲惨童年而去杀人就值得原谅。 到家之后,两人分工明确,黎恺臻捣鼓投影仪,楚欲负责准备吃的。 正对浴室的那面墙倒是可以直接用来当做天然的荧幕,只要把浴室门关上就行了。但是家里面也没有个沙发的,只能是搬着塑料椅子坐,不免大大降低了舒适性。本来黎恺臻原意是打算拿到自己的房间去放的,但是她的房间太小了,床铺到墙面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无法很好地观看整个画面,所以这个想法只好作罢,只能是在外间看。 等把晚饭做好,吃完之后,差不多也天黑了。 收拾好之后,黎恺臻摆弄投影仪,问着,“要看什么啊?” 其实楚欲自己没什么想看的,也拿不定主意,只好说,“你自己决定吧。” “嗯?”黎恺臻不解,“不是你让我回来看看嘛,你怎么会没有想看的呢?挑你喜欢看的看啊,我都可以的。”黎恺臻当楚欲是为了迁就自己,不过她确实是什么都可以看的,所以还是以楚欲的想法为主好。 “……”楚欲沉思了半晌,其实压根想不出什么,最后也只好破罐子破摔,“《正义联盟》怎么样?” 想不到黎恺臻听到这个,表情竟然有些惊喜,“你还看超英电影啊?” 楚欲,“……”什么超英?不是《正义联盟》嘛? 黎恺臻还以为像楚欲这样喜爱绘画的多半都是艺术气息浓重,喜欢看点文艺片的。 她自己倒是还挺喜欢看这种超英亦或者是商业特效大片的,尤其是在电影院看,特别过瘾。相反——现在这样的氛围倒是很适合看文艺片。 不过楚欲自己都说了看《正义联盟》,那就看吧。反正她都可以。 第57章 黎恺臻调试角度,楚欲拿着手机搜索。 调试好了,黎恺臻过去看,看见楚欲的选片,黎恺臻说着,“不看这个版本,看导剪版的,院线版的不好看。” 楚欲听得一脸不知所云。 黎恺臻重新搜索,一边给楚欲解释,“《正义联盟》有两个版本,导剪版的比较好看。” “你看过?” “……”黎恺臻当然看过,她虽然没有看过dc作品的原漫画,但是电影倒是看了点,而且她还挺喜欢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的。而且怎么说呢,既然她对于电影这方面感兴趣,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诺兰这个导演呢。 而且又因为诺兰,连带着也挺喜欢《正义联盟》的扎导。 当然,这些是个人爱好问题,黎恺臻没有必要给楚欲解释,只说着,“这部电影挺出名的。” 确实挺出名的,当时院线版剧情被观众诟病,后来导剪运动兴起,才导致有了后来的导剪版。而且很多人看了导剪版会吐槽拍得冗长乏味,但实际上当时扎导给到的院线版并没有这么长,只是后来被毙掉之后,为了给粉丝福利又添加了不少内容,所以才导致了导剪版《正义联盟》有四个多小时。 但怎么说呢,即使前面稍显冗长,可只要看到最后闪电侠回溯过去,创造未来那一刻,感觉一切都值了。 黎恺臻没有思虑太多,毕竟是楚欲提出来的,她只当楚欲是知道这部电影的。 结果等投屏之后,楚欲看到下面显示的时长,不由得嘴角一抽,怎么会有四个多小时?! 在楚欲的印象里面,一般电影不都是一个多小时嘛?两个小时的都算是长的了。 黎恺臻虽然看过,但是重温一遍也没有什么。 间隙她瞄了瞄坐在一旁的楚欲,只见她看得十分认真。黎恺臻心想,看来人不能貌相。 实际上楚欲内心满满都是——搞什么?谁挂了? 超人? 超人怎么会挂了? 怎么又打起来了?不是,怎么又转场了啊?怎么又蹦出一堆人骑马啊? 楚欲确实不理解超人为什么会挂,她没看过超英电影,但是也听过超人这个名号,只觉得像这样设定的人物是不会挂的。 她满腹疑窦,但是又不想开口说什么,怕打扰到黎恺臻的观影兴致,毕竟看她看得专注。 为了能够有很好的观影体验,房间里面并没有开灯,只是开了黎恺臻房间的门和窗户,使得外面的月光隐隐透进来,有穿堂风偶尔经过,带来凉爽地轻抚又很快消散。 楚欲抓了放在桌上的可乐罐,感觉汽化的水珠泅进掌纹里面,氤氲出稍显黏腻的湿滑感。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将可乐递到嘴边,这动作就被突兀地打断了。 黎恺臻轻轻偏头,靠在了楚欲的肩膀上。 楚欲,“……” “《正义联盟》的导演很喜欢这种带有油画质地的调色,并且他的很多的画面都是有宗教隐喻。当然,也不用特意去记。他还有另外一部电影,叫《守望者》,有一幕是笑匠的葬礼,拍得特别好,同开头超人的葬礼有着相若的个人风格,但是我心里面是要认为《守望者》较高一筹的。不过可惜的是,扎导的剧情线风格并不是很适合绝大部分的观众,很多观众认为扎导的电影画面好看,但是讲故事的能力很差。所以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导演,不止是需要研究好的拍摄手法,讲好一个故事才是重中之重。” 提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黎恺臻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尽管她也不确定楚欲能不能听懂,但是看楚欲看得仔细,所以她以为楚欲也是因为看过超英电影,多少会了解一点的。 果然,楚欲点了个头,“嗯。” 黎恺臻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翘,将自己的脑袋在楚欲的肩窝里面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继续看电影。 她第一次看《正义联盟》的时候,也是觉得四个多小时太长了,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楚欲那罐还没有递到嘴边的可乐最终放了下去。 她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目光凝在墙面屏幕上。 光影交错变幻着不住地在两人的身上划过,一切都在燥热的空气分子里面带出一种静谧的氛围。 然而只有楚欲清楚自己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好好的,怎么又跑海里面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怀疑我在水字数,但实际上这里是一个伏笔。 · 《正义联盟:扎克·施奈德版》 我对正联没有过多看法,正联导剪版在我这里是一部合格的超英片。 我看电影有点喜欢关注别人不太关注的细节,我也有一个很大的通病,会因为一点细微的东西就很喜欢一本书或者是一部影视作品。 导剪版正联里面海王这个角色其实是属于一个边缘人物,毕竟正联的时间线是在《海王》的前面,这个时候海王还没有获得三叉戟,实力也很弱。 但是我记得,在电影中,钢骨的父亲用自己的死亡标记了母盒,而让钢骨好锁定母盒的位置。 而海王和小闪就出现了以下对话。 海王:“我们让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去对抗全宇宙最强大的机器,这不公平。” 小闪:“我以为你不在乎。” 海王:“我可没这么说过。”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让海王这个人物的形象顿时和独立电影里面那个和自己的父亲亦父亦友的糙汉子带出了铁汉柔情。 尤其是在还有院线版那个喜欢打嘴炮,临上战场的时候还嚷嚷着赢不了,甚至还说钢骨是卧底的‘海王’一对比,这不得不让我更加喜欢导剪版的正联了。 果然,华纳不勇敢,dc粉丝才勇敢。 我还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段子,不知道是真是假。院线版正联上映的时候,扎导的好朋友诺兰导演去看了,然后回来告诉扎导,让他不要去看,免得他生气。 哈哈……两位导演还挺有趣的。 其实一部好的电影的魅力真的很大的,我对于诺兰导演的《星际穿越》其中所提到的知识点表示困惑,因为我物理确实不好,但是并不妨碍我对这部电影的观感。 当音乐响起,主角穿越那片辽阔的玉米地时…… 似乎连自己的心情都不免激荡。 ——以上仅为个人观点。 第30章 chapter30 电影临近尾声,楚欲动了动肩膀,示意黎恺臻起来。 待黎恺臻将自己的脑袋移开后,楚欲揉了揉自己早就被靠得麻木充血的肩膀,语气揶揄,“你还真的是从头靠到尾,你知道你那脑袋多重吗?” 黎恺臻撇嘴,心想,那你又不说。 “你那样子还挺不服气?” 楚欲有些教训似地拍了拍黎恺臻的手。黎恺臻仔细思索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确实是靠得有点久,只好放软语气,试探着,“那要不然我给你按一按?” 谁知楚欲并不拒绝,将椅子往前拖了拖,然后示意黎恺臻站在自己的身后帮自己按肩膀。 第58章 黎恺臻站在楚欲的身后,帮她揉着肩膀。 其实黎恺臻当然没有干过帮别人按肩膀这样的事情,但是没见过猪跑好歹也吃过猪肉,动作和力度倒是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t恤衫很薄,楚欲的肩背也很薄,而且她瘦,黎恺臻手指甚至可以感受到只隔了一层皮肉的筋骨。是以其实她刚刚靠在楚欲肩膀上的时候,算不上很舒服。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不想起身。而且她也很辛苦的好不,靠得脖子都酸了。 楚欲看着蝙蝠侠给超人赎回了家,表达了如何运用钞能力的故事,饶是之前看得一知半解,这会儿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说,“好了,坐着吧。” “等放完吧。”黎恺臻继续按着,印象中也快要放完了。 她打圈似地在楚欲的肩膀两侧揉捏,顺道落到了楚欲的手臂上,按揉所带来的作用力扯动了那t恤稍微宽松的领口,黎恺臻视线不由得从屏幕上移开,随着领口往那仿佛在春天里恣意盎然地生长出柔美野草的山脊线划过去。 然后有穿堂风吹过来,仿佛带着那野草绵延出波浪,又卷席出漩涡,一点点将黎恺臻拽入漩涡中心。 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黎恺臻只觉得神经末梢像是被电流蹿过一般,太阳穴狠狠抽跳了一下,她触电似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退了一步。却因为后面就是墙壁,已经退无可退。 但触到冰冷墙壁的触感一瞬间又让黎恺臻彻底回过神来,只觉得仿佛被热风裹挟的汗水霎时从后背的每一个毛孔渗出,混着那凉意转而变得冷汗涔涔。 楚欲感觉到黎恺臻不按了,只当她是按累了,也没有说什么。 黎恺臻别开眼坐下,去抓放在桌上的可乐喝。已经放得常温了,而且气泡也没有了,喝进嘴里面只有过分的甜腻感。 但她还是忍不住看楚欲。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楚欲感应到黎恺臻是注视,突然开口。 “……”黎恺臻不解,并且还莫名有点心虚,她问,“什么?” 她又喝了一口可乐,甜得掉牙。 楚欲哼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着,“特别像是读书的时候,偷看自己喜欢的人一样,傻乎乎的。” 黎恺臻心脏应景地漏了一拍,但面上还是装着镇静,“怎么可能?” “我知道不可能啊。”楚欲嘴角还因为先前的笑意轻轻上挑着,连带着眼底都在电影的光影中沥透着温柔的细碎光点,她好似嫌弃,“但还是傻嘛。” 黎恺臻没说话,有点想瞪她但是又怕这神情过于欲盖弥彰,因此只好咬咬牙,盯着屏幕看。她抬手将自己搭在背上的头发勾在身前,挡住微微发烫的耳尖。 她介意的完全不是楚欲说她傻,而是在意楚欲说的她这样像是偷看喜欢的人。真的是已经浅显到可以被人觉察吗?黎恺臻清楚,这样的情愫,压根就不该示人。尤其是在楚欲的面前。 黎恺臻不自觉捏了捏自己手里面的可乐罐,出现的凹陷带出细微的响动似乎在刻意提醒着她被楚欲刚刚说的话给干扰到了。 此时此刻,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楚欲时。 真奇怪,她早就应该明白才是。 第一眼,只需要一眼,她惊叹于这个女人的美貌,人是视觉动物这话果然不假。可是她们之间又偏偏因为这么一层关系阻隔着,黎恺臻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不喜欢她,对待她应该就像是陌生人那样。 可是黎恺臻没有想到,即使是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注意到楚欲。 她欣赏楚欲的画作、明白楚欲那身体上几乎不被人发现的残疾、还清楚的知道楚欲对自己的好、也纳罕于楚欲对于自己那些诉求的关注…… 可就是在这样的一层关系之下,她选择忽视,她装作不明白。即使黎恺臻现在已经完全明白,她总是会在楚欲的身后,目光不受自己支配,就那样看着她曼妙的背影。 但……这怎么可以呢? 她不能这样的。 黎恺臻低着头胡思乱想,楚欲认真地看着墙面屏幕。 “这算是埋了伏笔是吧?”电影已经彻底结束了,楚欲问着,“是还要继续拍?或者是已经拍出来了吗?” 楚欲倒是知道有些电影确实是会拍一个系列什么的,而虽然刚开始看得朦朦胧胧,但后续大致也明白了一点,所以楚欲觉得这个结尾估计是要打算拍续集的节奏。 “……没有。”黎恺臻有些心不在焉,“不会了。” 续集是会有,但是扎导的正联宇宙确实是结束了。毕竟照目前的情形,扎导是已经和作为出品方的华纳拜拜了。 “怎么会?”楚欲也拿过自己的可乐喝了一口,也同样感受到了那甜腻的感觉,皱了皱眉,“那这样岂不是没头没尾的?” “有前作可以看,但是续集应该是没有了。”这事情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而且黎恺臻也不是太了解,只知道大概,所以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这样啊。”楚欲其实本来也是第一次看这样的电影,倒也没有太大的感触,只说,“那倒是有点可惜。” 黎恺臻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楚欲当她是喜欢,所以自然觉得叹惋。 两人沉默下来,没再说话了,但也没有谁主动起身,就这么坐着,看着依旧在滚动字幕的片尾。 楚欲抿了一口可乐,忽然侧头,看着黎恺臻,有些突兀地找了话题,“如果你有超能力,你会想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突然,但是就着刚刚看的电影主题,似乎也不是那么生硬。可黎恺臻还是一时没太反应过来,以至于下意识怔了怔。 但是就这一刻,也就这么一刻,黎恺臻突然觉得自己仿若从百米的高空坠落,整个人坠在心底深处的欲望突然随着这失控感呼之欲出。她没有任何犹豫,“希望我母亲还活着。” 如果母亲还活着,她压根不会认识楚欲,也就完全不会沾染到这种好似要将她整个人身心覆灭的欲望。 楚欲脸色一僵,继而有些好笑地道,“倒也是,人之常情。” 黎恺臻抿了抿唇,没去看她,只说,“我没把你当过我的母亲,我也不觉得你把我当作你的女儿。” 楚欲确实是个成年人了,并且已经过了三十岁,即使是觉得难堪,也不过就一瞬,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仔细揣摩了黎恺臻的话后,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她承认,“是,我确实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女儿。” “所以你看……”黎恺臻看着她,“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楚欲那点才刚刚整理好的情绪突然快要压不住,她嗤笑了一声,“哦。” “你生气了?”黎恺臻仔细地盯着她,借由那屏幕上幽暗的光源,不肯放过楚欲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你是不是生气我不在乎你?” 楚欲沉默着不说话。 是生气这个吗? 她说不上来,虽然她承认黎恺臻说的是对的,她确实没有把黎恺臻当做女儿养。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否认她放在黎恺臻身上的心血。如果不在乎黎恺臻,她当初大可以直接一走了之,完全不需要去问她,要不要跟自己走。 第59章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似乎就是因为一种责任感。 毕竟当时的她也没有表现出对于黎恺臻有多么强烈的感情。 语言在此刻显得十分匮乏。 如果这是在以前,楚欲不觉得什么。但是她想着在久安这段日子,偶尔放假了央求着楚欲要吃火锅、递给她小布丁时会特意撕开包装、得空了找她聊天说着琐事的黎恺臻……说是没有感情,楚欲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所以听到黎恺臻说这话的时候,楚欲是该觉得生气的。 但她也只是将罐子里面的可乐倒进嘴里,不带任何情绪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生气这个情绪对于我来说,是最没用的,也是最浪费时间的。” “……”黎恺臻又结结实实地被噎住了,她嘴角无声扯了一抹僵硬的弧度,“还真是大度,那当初我下班了没及时回家,你找出去那么生气干什么?” “好像当时你比我还要生气。” 黎恺臻气结,她是真的觉得楚欲说话很厉害,三两句话就能瞬间让局势反转,让黎恺臻从主导者变成了弱势方。但是她偏偏要说,“我以为你会问我,问我是不是真的对你没有什么感情。”她顿了顿,语气清浅吐字却十分清晰,“那么我会告诉你的。” 可是黎恺臻要告诉楚欲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但楚欲没有追问,她说,“好了,该休息了,今天时间也挺晚的了,明天我还要上班。这些东西就放着吧,我明天收拾。” 黎恺臻,“……” 楚欲要起身离开,黎恺臻预见了她这个动作,倏尔转移话题,“我去昭阳的这些日子,你给我发了十二张天空的照片,每张都不一样,代表完全不相同的十二天。” 楚欲的动作停下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这也是黎恺臻要求发的。 黎恺臻问她,很认真,“你拍下这些照片的时候,是在想着什么呢?” 楚欲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黎恺臻出声打断了,“你是不是在想我啊,楚欲?” 楚欲的脸色微微地变了。 她叫她楚欲,黎恺臻直接叫她的名字。 这本该是有点荒唐的,就算是黎恺臻没有把楚欲当做她的母亲对待,但是自己也是她的长辈,被这样直呼其名,楚欲应该是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是完全没有受到尊敬的。但是她从黎恺臻的嘴里面听见自己的名字,偏偏发不起火来。 没办法,她忽视不掉,也没办法装作听不出来——黎恺臻那语气里面,那种几乎无法隐藏的情愫。 一个朦胧却又堪称诡谲的念头逐渐蔓延上了楚欲的心头,然而就在她晃神的这片刻,黎恺臻却倾身朝她靠近,她一手自然地垂下,落在了楚欲搭在塑料椅子的手背上,五指轻轻地从楚欲的指缝擦过,看似紧密无间,却又仿佛始终隔了那么一点距离。 黎恺臻就是这样,凑近楚欲,靠在她的耳畔,“楚欲,你就是在想我,对吧?” 她能感受到楚欲的指尖有微微地颤动,黎恺臻用力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绪,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她虚脱一般地抵靠在门上,然后下蹲,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简直是疯了。 第31章 chapter31 翌日,早七点。 楚欲看着黎恺臻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伴随着轻微又带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楚欲说着,“你醒醒,我们谈一谈。” 说实话,楚欲活了三十多年,却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倾诉感情。她当时就有点愣住了。 楚欲不是白痴,她听得出黎恺臻的言外之意。 正因为如此,她也才会感到十分惊愕。 为什么会这样?! 坦白来说,她不会是一个如何刻板的人,并不认为什么样的感情就高人一等。因为她确实是一个十分自我的人,换言之,只要和自己无关,别人怎么样都是别人的事。别人的生活、感情……就应该是楚欲看不懂的,也不无法干涉的。 但黎恺臻不是别人。 她没拿黎恺臻当女儿养是事实,黎恺臻也可以不将她当作母亲。但她们确实有这样的一层关系摆着,她不能放任黎恺臻这样! 敲了半天,不见黎恺臻回应。 楚欲叹了口气,扭动把手。 锁扣,“咔哒!”一声,应声而开,黎恺臻没有锁门。然而房间里面空空如人,她人不在。 楚欲一整晚几乎没有怎么睡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没有听到黎恺臻出门的动静,可想而知这人动作是有多轻。她正打算拿手机发个消息,回头一看,黎恺臻开了门从外面进来。 她手上还拎着买来的豆浆油条以及包子。 “……”楚欲定定地看了半晌,终于挤出一句,“你……出门这么早干嘛?” “买早餐啊。”黎恺臻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拖着椅子坐下,丝毫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 仿佛昨晚那个情真意切地问着楚欲是不是想她的人不是她一样。但楚欲知道,那是真的,不是她的幻觉。 黎恺臻见楚欲没有动作,就叫她,“不吃吗?你待会儿不是还要上班?” 楚欲只觉得太阳穴发疼,她也扯过椅子坐下,并说出一开始的目的,“我请假了,我们聊一聊。” “不用,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不需要聊什么。”黎恺臻抓过一杯豆浆,不等楚欲开口就往房间里面去。 然后在她要关门的一刹那,楚欲直接伸手拦住了,门缝险些夹到她的手指,黎恺臻只好作罢。她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静默地揭开豆浆的盖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黎恺臻房间里面就一张椅子,上面还放了个小风扇。楚欲拿过那风扇放在地上,也没在意有没有积灰,径自坐下。 她今天换了长裤,但是还在家里面,鞋子没来得及穿,趿着拖鞋,露出雪白的脚趾。 黎恺臻视线自然下垂,落在楚欲的脚背上,自然也看得见那脚趾。楚欲以前喜欢涂红色的指甲油,现在倒是没有了,但是不涂也是好看的,十分雪白以及莹润。 “你想和我说什么?”黎恺臻只埋着头,没去看她。 楚欲自然能感知得到黎恺臻的视线是落在什么地方,瞬间觉得那目光所及之处,好像是幻化出了灼热光点,仿佛烟蒂燃烧抖落的火星,借由空气一点点落在她的脚背上,楚欲脚趾不自觉蜷了一下,稍稍往后缩了缩。 黎恺臻自然没有放过这个反应,当下眉头微抬。 真有趣。 楚欲没搭理她那眉眼显而易见的戏谑之意,说道,“你能明确你对我的想法吗?” “……”听到这话,黎恺臻不由得愣了愣。 楚欲怎么会说这个?她还以为的是楚欲会义正辞严地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亦或者畸形、病态的。诚然黎恺臻尊重每一种性向,但是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确实是会抱有偏见的。 所以黎恺臻自然也以为楚欲会说这样的话。 但是她…… 明确想法? 这完全与黎恺臻的设想背道而驰,楚欲的这个问题难道是觉得黎恺臻所表达出来的情绪飘忽,想要得到确认?! 第60章 那确认了之后又会怎样? 说实话,黎恺臻一开始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说出来,她也没有理由说出来。 但是她没有想到,楚欲能从自己看向她的目光中那么浅显地就觉察到那些眼神里面涵盖的感情,以至于黎恺臻就直接慌了神,当然,也有昨晚那气氛使然。总之她说了就是说了,也没有办法挽救,再怎么遮掩看起来也都是欲盖弥彰。 她甚至想过逃跑,直接走人就好了。 但偏偏黎恺臻又清楚,这种不是什么说着喜欢谁是自己的事情,别人不用在意。即使楚欲可以不在意她的感情,但是黎恺臻明白,楚欲也一定会受到自己的影响。 所以——她得留下来,她得明确让楚欲知道,木已成舟,感情这种事情只有顺其自然。她不会奢望楚欲能够回应,也不妄想生活如常。她只是想让楚欲知道,即使是这样,她也会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可是她没有想到楚欲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这会不会是代表着,楚欲对自己也? 不……黎恺臻很快就在心里面否定了,这是不可能的。 见黎恺臻沉默着不回答,楚欲那张即使是没有任何化妆品装饰也依旧美艳的脸,眉头拧在一起,着实是有点难以形容的复杂了。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楚欲终于忍不住道,“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想,也许你可以了解一下吊桥效应。你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时就我在你的身边,所以自然而然将这种相互依靠的依偎感……转化成了另一种感情,从而产生了一种错觉。” 楚欲尽量让自己表达得清楚,实际上她查了一晚上的资料,查得头疼。 “你懂得还挺多的……”黎恺臻眼底突然渗了点笑意,看穿了楚欲的想法,“你是一晚上没有睡觉,都在查资料吗?” 楚欲眼皮一跳。 “心理知识都是研究人的,也就是说,你所谓的某种效应,也确实是反应了人类对应的感情。而人类的感情何其复杂,又怎么可能仅仅只凭三言两语就可以论断?再者,我不是什么小孩子,我也不是心智不成熟,我懂我自己在想什么。” “……”行吧,拽这些词汇楚欲深知自己是说不过黎恺臻的,她只好改变策略,“那你是为什么会对我……” 楚欲没接着说了,反正都明白。 不明白的时候还好,一旦明白,回忆起往日相处的细节,可以查证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她们确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亲近了许多。 “不清楚。”黎恺臻一手撑在床上,借着力,让自己往前倾身,朝楚欲靠近了一点,她眼底的笑意也连带着加深了一点,说着,“也许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种资本。” 楚欲,“……” “你有第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资本。” 没有将那些不可为人知的感情摆在明面上的时候,黎恺臻可以克制,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那黎恺臻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夸赞楚欲的机会。她要将从前没有对她说的话,现在都说个够。 黎恺臻毫不在意楚欲仿若石化的表情,继续发表自己的感言,“就像是你的画一样,我不信你不觉得自己的画不好看。” 楚欲简直要凌乱了,她有些无奈,“可是你……你这样是不对的。” 果然啊……那些不为世俗所接受的刻板印象。 黎恺臻笑意收敛,她身子往后,不去看她,转过视线从那一小方窗口望着在清晨还不算过分炽烈的光线下的久安,呐呐地,“难道我非得找一个男的,和一个男的结婚生子才算是对的吗?!” 楚欲一怔,她思虑着黎恺臻的话,顿觉不好。她知道黎恺臻是误会了,楚欲有些焦躁,说着,“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觉得你喜欢一个和你同性别的女性是错的,我不是这意思。”她忙于解释,甚至用词还重复了起来。 黎恺臻看她,语气有些发冲,“可你明明就说我不对了!” “你不对的点在于,你将感情放在了我身上。”楚欲抿了抿唇,“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女孩子,即使你的父亲不同意,但那女孩子是好姑娘,你是真的喜欢,我会支持你的。我不觉得你喜欢女孩子不对,你能懂吗?” 黎恺臻表情好了一点,却在反应过来之后更加不好。这是……楚欲能接受自己喜欢别的女的,也不能接受自己对于她的感情?是这意思吗? 不过也是……怎么可能会接受呢。 楚欲不过只是在宽慰她罢了。 “但是楚欲……”黎恺臻喝了一口豆浆,说,“感情这种东西,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啊。” 她又叫自己的名字。 楚欲连呼吸的力度都不自觉变慢了一点,似乎想借此降低自己存在的痕迹,她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黎恺臻,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似乎是因为她和黎恺臻微妙的关系,以及彼此坦诚无法将对方视作亲人,她便失去了可以对黎恺臻进行劝阻说教的立场,以至于显得底气不足。 而且黎恺臻的态度真的太让楚欲大吃一惊了。 她过于果敢干脆,完全没有任何的羞赧亦或者难以启齿。她像个怀春的少女那样大方又自然地表达自己爱慕的情感,反而会让人敬佩于她的赤城。 楚欲半垂着眼帘,恍惚间脑海里想起很多被她忽略的音容相貌——让自己拍照片给她时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受了委屈扑进自己怀里找寻安慰的时候;眼睛里面进了虫子,说着要帮她看看却别扭地躲开……更或者更久之前,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明眼上不曾分给楚欲一个多余的眼神,但一回头时,楚欲却又正好撞上她的眼睛。 是一个总在她身后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紧接着,楚欲感觉到自己的身前投下一线阴影,那是黎恺臻站起身,站在她的面前。她低垂着眼,看着楚欲,说,“楚欲,别为难好嘛?我没让你回应我啊。” 楚欲,“……”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回应黎恺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实上,黎恺臻确实没要求楚欲回应。她下蹲,从俯视的角度转而变成了仰视的角度。而楚欲一直低着的视线不得已同黎恺臻对上。 两人对视良久,黎恺臻嘴角上扬,笑道,“没事的,反正以后我们好难见到的。大人不是都这样吗?面对那些难以理清的关系,视而不见就好。” 按照现在的情况,她能腾出回久安的时间,确实是少之又少。 静默半晌,她又说,“我走了。” 黎恺臻这次回来本来就没有带什么东西,因此来得轻松,走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 按照计划她本来应该是明天才走的,只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楚欲瞳孔微动,耳畔听到了锁扣扣上的声音。 “……”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她不由得无声骂了句脏话。 这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情景,为什么好像黎恺臻倒是更为沉着冷静地在处理情况,她反而变成了手足无措的那个? 但是有一点楚欲是赞同的,黎恺臻说得对,视而不见最好。 楚欲还维持着先前的姿态,身体一直紧绷着,半晌终于一下子泄了力气,颓丧地靠着椅背,似乎想借此找到一点支撑。 第61章 但这里是黎恺臻的房间,即使她已经不在了,房间里面似乎也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楚欲仰头看着天花板,又慢慢闭上眼睛。 时间永远都在前进,不可倒退,但人类的记忆长河却可以在意识深处溯回而上。楚欲逆着泛着粼粼波光的长河,鼻尖嗅到那花房的花香以及丙烯酸酯颜料的味道。她凝神作画,即使在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响动,也懒得回头。 窗外风声袭来,吹着那窗帘如浪边。 楚欲仿佛裹挟在这场浪流之中,回头之际,看见了更为年轻时候的黎恺臻,站在她的身后,丝毫没有偷看别人被抓包的尴尬,她甚至连神色都未躲闪分毫,眼神纯良如稚子。 是了……楚欲眼睛一睁。 那时候,黎恺臻无声默念的那两个字,分明就是——楚欲。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恺臻,“你有第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资本。” · 她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她第一次遇见你。 ——《南山南》 · tips:本章结合chapter2食用更佳! 第32章 chapter32 “和前几天相比,南方地区的降雨总体将有所减弱,但部分南方地区,如聿都、渡州等地区还是有可能会出现大雨,个别地区可能遭遇暴雨。再次提醒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一定要做好措施。另根据国土资源部……” 楚欲抓过遥控器将电视机音量调小。方涵,“啧!”了一声,抢过遥控器,又调高,“干嘛呢,我听听天气。” 楚欲神色恹恹,起身走到一边,坐在门口说,“这又不准。” 方涵撇嘴,直接回道,“哪里不准了,昨天不是说今天有雨,今天早上不是下了?” 甚至于那绵绵雨势一直持续到下午,不久前才刚刚停歇,地上的路面不平,打出大大小小的水洼,空气里面满是雨后沥青的气味,比起乡野之间的泥土说不上好闻,但对于楚欲而言也不是十分难以忍受。 店门口就有棵行道树,风吹过来的时候,将树梢上坠着的雨滴卷着落下来,凉丝丝地从楚欲的手背上划过。 久安隶属宣淮,宣淮天气就是这样,即使已经是深秋,哪怕是冬天,日照温度都不会太低。但是下了雨,吹着风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凉意。 只是楚欲完全浑然不觉。 她想起刚刚天气预报里面播报的内容。 聿都还是处于强降雨的阶段,上次也是,黎恺臻下班的时候,莫名其妙就下雨了,她连伞都没有带,淋了个透顶,还惨兮兮地发消息给楚欲找安慰。 那会儿楚欲还说她缺心眼,都提醒了会下雨了,还不带伞出门。 可那也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黎恺臻说的话不假,她深谙成年人处理无法得到回应的无疾而终感情的方式,不理不顾,适当地回避,就仿佛那句至理名言所表达的那样,时间会治愈、淡化一切。 现实不是小说、电影情节,没有那么多能够超越生死离别的爱情。 更何况,楚欲至今不认为黎恺臻对自己是爱情。 也许她不过只是简单的情感认知错误,但楚欲没办法提。 轻易地否定一个人的感情,这是很刻薄的行为。可以不接受,但是出言诋毁亦或者贬低付出感情的一方,这是楚欲不屑于做的事情。 她神游一般地将自己的目光凝在虚空,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游戏音效,楚欲这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走到已经看完了天气预报正在玩消消乐的方涵身边,默默地看她输掉了一局,补了一句,“技术不行。” 她记得好像以前看黎恺臻玩的时候,都玩到两千多关了,这方涵才卡在九百多,这确实是技术不行啊。 方涵故意冷着一张脸,“怎么?你也玩啊?我好友没你啊?” 消消乐不需要加游戏好友,使用什么方式进行登陆,添加得有联系好友,如果对方有玩的话,就会自动显示排名的。但是方涵并没有看到楚欲的游戏好友,所以她知道楚欲不玩这个游戏。 “我不玩,我还不能看了吗?她打得比你好多了。” 即使楚欲没有说名字,但方涵也知道这个她是谁。 明明这话应该是夸赞的意思,但是方涵却没在楚欲脸上看见什么为对方骄矜的神色,反而有种十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并且,她感觉得到,楚欲今天心情不好,不,不对,应该说最近心情都算不上好。 坦白说,方涵没有见过这样的楚欲——那种好似困兽被囚禁在牢笼中,想要奋力挣开桎梏,结果反而倒是被那些禁锢给弄得鲜血淋漓,整个人疲累又隐含着焦躁。 方涵自认为和楚欲的关系好,她们就是那种熬过了七年就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的类型,虽然平日的时候互掐胡怼少不了,而且也在对方的生命中缺失了很多年。但友情这种东西,只要不是有什么不必要因素从中作梗,再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能第一时间就说出对方出糗的时候,接着自然就热络起来。 当然,方涵敢这样认为,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的。 谁学生时代没有一个校园女神啊? 楚欲自然就当之无愧地坐上了这个宝座,方涵记得清楚,当时她和楚欲算得上班上为数不多的走读生,自然就比别人亲近很多。可楚欲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所以大多数人都觉得她不好相处,特别是这人好看是好看,平日总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通俗来说就是站在冰箱上,那叫一个又高又冷,是以楚欲除了她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其实要是能开高中同学会的话,方涵特想说,什么高冷,给她装得。 尤其楚欲还很喜欢吃零嘴。 那会儿好多追楚欲的男生顺带着巴结方涵,方涵就负责筛选好吃的,她自己都还沾了不少楚欲的光,连带着有零食吃。 她也是少有的知道楚欲的家庭情况,以及后来大学退学,再到后来嫁到了徽封这些事的人。 方涵深感楚欲的不容易,所以后来黎家破产楚欲回来的时候,方涵自己倒是表现得比楚欲都还担心。结果楚欲完全没有被这件事给影响到,她看见楚欲,就好像是当初仿佛才刚刚高中毕业,打算进入一段新征程的她一般无二。 也是,方涵一向觉得楚欲这人看什么都看得淡,她嫁给黎源,不是因为钱,自然也不可能因为黎家破产就影响到自己。 可这也正是方涵觉得奇怪的地方,当初那么大的事情楚欲都没受什么影响,那现在她这个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不是楚欲天天来上班,都和她在一起的嘛,她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别的大事发生啊。 不过楚欲除了和方涵平日上班,那唯一能有接触的人也就是刚刚楚欲口中的她了。 但是方涵也知道黎恺臻这姑娘现在在聿都昭阳那边学东西,左右不会是因为她才对啊? 这事情还真的是,当事人不说,旁的人是怎么猜也猜不出来。 但是方涵也懒得想多的,反正楚欲要是真的到了自己处理不了的时候,自然是会找人排解的。 第62章 她不说,那么必然是现在能承受或者是不需要。 方涵顺口,“哦,你那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看你啊?她都走挺久了。好像聿都降温了吧?那边天气可不比宣淮一年四季差不多也就这样,听说冬天还挺冷的。她是冬天都不回来吗?这学生还有个寒暑假呢,她也太勤快了。” 楚欲平日倒是没有发现方涵这么能说,就这几句话,句句像是带着言外之意一样。 楚欲神情微动,半晌说着,“她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努力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方涵十分赞同,“人小姑娘有毅力,值得表扬,等她回来了你叫上她,咱们一起出去吃一顿呗。” “……”楚欲懒得搭理这茬,“再说吧。” “诶,对了。”方涵想着黎恺臻的事情,来劲了,“你说,她以后会不会真的成为什么大导演或者大编剧啊,到时候我给她打招呼,你说她还记得住我吗?” 楚欲是觉得方涵真的挺能发散思维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方涵的所想,楚欲竟然觉得很合理,换言之,她也觉得黎恺臻会有这样的一天。作为长辈,她是应该支持她的。 可是现如今,别说提那么一两句鼓励的话,她连翻到聊天页面都不知道怎么问好。 是啊,楚欲深知以黎恺臻的心性,她必然是不会留在久安这座小城的,她总有一天要走出去。尽管她现在走得艰难,但是也总是在前行的。 她和黎恺臻,除了这层关系,更有本质上的差别。 楚欲留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她可以待在徽封的林立高楼,但同样也住得惯久安的老旧筒子楼。 从一开始,她和黎恺臻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 但人又总是这样,一旦心底深处泛起某种涟漪之后,便总是觉得某一块仿佛被钩子勾住了一样,让人抓心挠肺的,浑身都不痛快。 楚欲脑海里面满是聿都的天气,黎恺臻到底骄纵惯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而且她住的那地方,才去的时候就发照片给楚欲好似嗔怪地抱怨过。地方确实不大,窄小闷人得很。 但楚欲始终做不到主动去联系黎恺臻。 黎恺臻不是小孩子了,即使在外会吃点苦,但她也不是不能照顾自己的人。 而现如今,捅破了这层关系,楚欲实在找不到该怎么和她说话的理由。 楚欲同知道黎恺臻对自己的感情那天一样,在床上睁着眼睛躺到窗外透出晨光。 她知道当初黎恺臻得以去聿都进组学习是郑铭安排的,而楚欲没有郑铭的联系方式,但是她知道有一个人有。 当初也没有想着要加徐跃禾的联系方式,奈何这小孩说得厉害,再加上又请了楚欲吃冰淇淋,她又思索着这孩子和黎恺臻认识,加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后来也没有联系过,现在倒是觉得有用武之地了。 楚欲成功从徐跃禾手里面套到了郑铭的联系方式,并且嘱咐他不许告诉黎恺臻。 徐跃禾虽然不是白痴,但也搞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反正楚欲是黎恺臻的姐……嗯,可怜的小徐还是这样以为的。 他帮个忙也没有什么。 楚欲很快添加了郑铭,并说了自己的缘由,无外乎就是想了解一下黎恺臻的近况,奈何郑铭也只是负责帮黎恺臻找工作,压根就懒得监工,后续也没有了解。再加上虽然郑氏确实是和华盛娱乐有合作关系,但毕竟重心还是放在宣淮的,是以郑铭现在是一点也不清楚黎恺臻到底情况如何,只是知道确实一直按部就班地上班然后跟组学习什么的。 当然,知道这一点对于楚欲来说,也足够了。 现如今她也不想强求太多。 第二天,郑铭给楚欲发了消息:【我正好有事要去昭阳,需不需要一起?】 楚欲自然懂得郑铭的言外之意,大概就是她可以顺道去看看黎恺臻。 她恍惚想起,从前黎恺臻和她提起要去聿都跟组学习这件事的时候,就希望楚欲可以去看看她,但楚欲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而如今再想起来,也不知道那时候的黎恺臻感情是怎么安放的,她说这样的话,一定是有期待着什么吧? 权衡半晌,楚欲回复:【好。】 ·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两个人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郑铭什么都没问,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家事,和他无关。 两人下了飞机之后,郑铭找到影视基地那边对接的人员了解了黎恺臻现在在什么地方,就直接带着楚欲杀过去了。 楚欲一开始是拒绝的,她担心这样会直接撞上,谁知郑铭像是看穿了她心里面的想法一样,直言道,“我带你去看一眼就行,打不打招呼随便你。” “……”尽管楚欲不想怀疑,但是看郑铭的态度是真的很难不让楚欲怀疑什么。她迟疑良久,终于问了一句,“她平时和你聊天吗?” “几乎不聊天。”郑铭实话实说,“我有时候挺佩服她的,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振作,并且努力找到自己想要前进的方向,这确实是挺需要毅力的事情。当然也或者是她身边有人给予了她作为支撑的支柱。不过仔细想想,我应该也遇不上这样的事情,毕竟我家也不知道富了几代了,反正也就是那样,家底总不至于败在我手里。” 楚欲,“……”前面还行,倒是颇有长辈对于小辈的肯定,毕竟楚欲也知道郑铭是大黎恺臻多届的学长,但是这后半段,着实是没有必要啊,很拉仇恨的诶。 郑铭瞧了楚欲几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少顷问着,“你和她吵架了?” “……”这敏锐的观察力,楚欲含糊着,“也没有,就是一点小矛盾而已。” “让我猜猜是因为什么?” 楚欲淡声,“倒也不是什么需要郑先生你费心的事情。” “好吧。”郑铭顿了顿,说,“到了。” 楚欲呼吸微顿,下意识往下方的台阶投去视线,不远处的大广场上,人流涌动。而她和郑铭隐匿在明暗交错的地方,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得到。 郑铭问她,“真不过去打声招呼?” 楚欲视线准确地定在不远处,年轻的女子手里面拿着本子和笔,一边和正在指挥布景的人交流着。现场一片忙碌,影视基地那些经年搭建的极具艺术化建筑所带来的不真实感此刻萦绕在楚欲的周围,她觉得自己仿若置身在一个大剧院的观众席,静默地看着大幕拉开的舞台。独独有一束追光落下,将那个她已经多月没见的人的眉眼映照得格外清晰,以至于楚欲能突兀地在人群中用眼神捕捉到她。 黎恺臻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操控摇臂的摄影师,“那么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摄影师来不及捕捉镜头,后期进行补帧的话是不是最终呈现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然而还没等副导演回答,黎恺臻心里微微一动,第六感袭来,她倏尔转头,又只看见不远处的阶梯之上的长廊间中有剧组人员来回忙碌。 怎么回事? 有些茫然又朦胧的思绪泛上心头,又一点点化开,最终弥散在风声里。 第63章 “一般情况不补帧,一直拍,一直拍,拍到满意为止。” “这样啊。”黎恺臻转回视线,点头,喃喃自语,“怪不得摄像大哥看导演的眼神总是像藏着刀子一样。” 一切都秩序井然地进行着,偶尔有人经过朝藏在巨大的罗马柱后的楚欲以及郑铭投来略带疑惑的视线,楚欲刚刚退了一步,就这样站了很久,最终,她无声呼了口气,藏在风衣口袋里面的拇指轻轻压了压食指的指节,视线从那一方空间划过,轻轻说,“不了,麻烦郑先生了,走吧。” 第33章 chapter33 楚欲连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一点,似乎再不离开,她就仿佛有什么藏得极深的悸动就要无法压制。 她望着就快要走到尽头的长廊,掩下内心的郁结。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楚欲。” 只消一声,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楚欲顿时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样,呆呆地定在了原地。 她几乎机械式地回头,就看见那张曾经朝夕相对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黎恺臻除了一点似乎是小跑着过来的微微气喘外,面色如常,她问着,“你是来看我的吗?” 是吗? 是啊。 但楚欲没有说什么。 黎恺臻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我这儿也快结束了,我们走吧。”说完,她便上前去挽着楚欲的手。 楚欲,“……” 黎恺臻看向郑铭,“学长还有事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啊?” 郑铭又不是白痴,这情况他还吃什么饭?当下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意味深长地挑眉,淡声,“不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而且这也算不上说假话,他确实是有事才赶着来昭阳的。 直到郑铭离去,楚欲垂下视线扫了扫黎恺臻勾在自己手肘处的五指,眉头轻轻压了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黎恺臻又放开了她。 楚欲那才压下去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她才抬眼,还没有对上黎恺臻的脸,她就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笔和本子塞到了楚欲的手里,“你先帮我拿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直接就跑了,几乎没给楚欲任何反应的机会。 楚欲怔了怔,瞧见她渐渐离开直至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眉头慢慢放松直至平静。她看了看黎恺臻递过来的东西,翻了一页,上面是整齐的笔记,不同的知识点还用了不同颜色的色号标注,看得出记得很用心。 楚欲嘴角无端勾了一下,莫名有点欣慰。 刚刚……黎恺臻同她打招呼以及说话的方式,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就像是那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只是楚欲一个人记得一样。也许就应该这样,就当做没有什么,黎恺臻应该已经放下或者是想明白了。 黎恺臻才拐进公共卫生间,看见洗手池那儿有人,就直接进了隔间。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仿佛喉间堵塞了什么艰涩物一样,呼吸急促起来。 直到听到外间离去的脚步声,她才走出去,站在洗手池前鞠了一捧水泼在自己的脸上。聿都不比宣淮,进入深秋气温已经降下很多,这样的方式足以让困顿的人立刻清醒过来。 她不会看错的,楚欲那表情,分明是错愕的。 楚欲没想过当面给她打招呼,所以看到她的时候才会觉得惊诧。 黎恺臻甚至不敢想,如果不是她那个朋友发现了楚欲,给她说了一声,那么她完全就不知道楚欲来看过自己这件事。 这事说起来算得上是巧合,影视基地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名人大腕了,可即使是这样,遇到名气高的,经常合作碰面的导演编剧倒是还好,底下的剧务人员、跑龙套的,哪个不是眼巴巴地看着? 甚至有些还专门等着,战战兢兢地去求合影,要签名什么的。 之前黎恺臻就和几个影视学院实习的打熟悉了,其中有个正在别的剧组里面当个女二号,虽然是网剧制作班底,但是她今年也才大二,算得上不错的起点了。她还有认识的朋友在黎恺臻现在所在的剧组工作,是以一来二去,黎恺臻和她也熟悉了一点。 那女生因为拍戏的原因,和好几个眼下正知名的明星都有接触,就顺道问黎恺臻需不需要帮忙介绍什么的。 黎恺臻兴致缺缺,她虽然热爱如何制作电影的过程,但是并不追星。 然后说起最近风头正盛的女星,甚至还有人拿和黎恺臻作比,打趣她长了这样的一张脸干嘛不去拍戏,反而是想着天天在剧组研究那些摄像机子。无心也好,调侃也罢,黎恺臻懒得回应什么,但是听得多了,偶尔也附和几句。可黎恺臻不是说的自己,她说楚欲。说自己身边有个人才是真的长得漂亮,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拍下她,哪怕是放在家里,自己看也可以。 她说这话颇为自得,似乎势在必行,自然是引起人的好奇心,后来黎恺臻又总是被追着问说的那人到底是谁? 于是黎恺臻便抱着一种炫耀的心理,将自己同楚欲唯一的一张合照拿给那几个实习生观摩。 其实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本来就不一定个个都为人所知,也不是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会选择当明星什么的,只是拥有漂亮脸蛋的走这条路看似容易许多。所以有普通人长得比明星好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且黎恺臻清楚,没人会对楚欲的脸说不的。 美这种东西虽然是各花入各眼,审美差异也不一样,可对于真正长得好看的,可以确实不觉得这种美是自己喜欢的,但是肯定不能驳斥别人丑。 而后,黎恺臻收到了一堆的赞美,虽然是夸楚欲的,但是她听在耳朵里面和夸自己也差不多了,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子去了。 也正得益于此,今天有人给她打小报告。 她是郑铭特别关照进来的这个不是什么秘密,而且郑铭不仅是和华盛有合作,他自己本身也是圈子里面有名的出品制作人,所以认识和知道他的剧务人员不在少数,虽然这曾经一度给黎恺臻带来过很多麻烦,但好处也还是有的。 可是郑铭也只是相当于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也不怎么关照她,所以黎恺臻平日里也没少被叫去搬箱子。但这些也没什么,反正黎恺臻也没想过自己是来享福的。 所以郑铭就相当于是不出现还好,一出现知情的人就都能稍微想起黎恺臻这个关系户。 而郑铭今天又带着楚欲过来,和黎恺臻关系还算是交好的实习生看见了,脑子一转就知道了,当下就来找黎恺臻说了这事。 黎恺臻自觉自己站在楚欲身后叫住她的时候步子稳稳当当,可没人知道她问出那句‘你是来看我的吗?’的时候,牙齿险些咬到舌尖。 几个月了。 她足足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楚欲了。 真奇怪,黎恺臻自认为自己想得足够多,也觉得这些日子的历练足以让自己变得沉稳一些,可是见到楚欲的时候,她确实是相信了影视作品里面常用的表现手法确实是存在的。就好像是就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在她的身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自动消弭褪色转变为背景板,斗转星移,日月更迭,时间就这样在她和楚欲的对视中快进着。 第64章 就好像只需要这一眼,她们好似从来没有分别过。 恰如那些黎恺臻以为在这些日子里面已经退去的情愫,转眼间从暴风眼的洪流中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黎恺臻清楚,楚欲都来看她了,却没有当面给她打招呼的心思,肯定内心还介怀着这件事。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楚欲看出任何的端倪,就应该像是没有这件事存在一样。 那感情要更为人所不知。 冰凉的水珠从黎恺臻的脸上汇聚到下巴,再滴落,黎恺臻抬眼,瞥见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得愣住了。 她看见自己的神色,满是掩盖不住的眷念。 明目张胆。 不行的,这样是不行的,这样太明显了,她会被楚欲察觉出不对劲的。 洗手间里面一片寂静,良久后黎恺臻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揉了揉自己的脸,尝试着让自己笑一笑,显得轻松惬意一点。 黎恺臻扯出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迹,深呼了一口气,勾着唇角,再次从镜子里面窥视自己,确保表情正常后,转身踏了出去。 兴许是黎恺臻离开的时间有点久,楚欲找了过来。 楚欲说,“你再不出来,我都得进去捞你了。” 黎恺臻那脸上刻意装出的笑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总算是带了点真心的意味,能开玩笑了。真好,至少证明她现在有机会能和楚欲正常相处。 她从楚欲手里接过自己的本子和笔,胡诌着,“没位置,我等了一会儿。” 毕竟这里是个影视基地,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楚欲也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两人出了大门,黎恺臻推着自己的小电动车,楚欲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被黎恺臻打断了,“今晚在这儿睡一晚上再走吧,或者多留两天也行,我正好明后天放假。” 楚欲,“……” 她脸上满是黎恺臻怎么知道我想说我要走了以及怎么会那么巧放假该不会是在诓我的表情。 “真的,我要是再不放假,我自己都要成陀螺了。”黎恺臻内心,只能是再次拜托伟大的工具人郑铭学长帮忙给剧组那边通融一下了。 楚欲半信半疑。 此刻黎恺臻已经坐在电动车上了,两人一坐一站,楚欲当头拢下的阴影正好完美地将黎恺臻给罩住,所以她正好能在一片自己创造的背光中,看见黎恺臻仰头望向自己的眼睛,眼底满是细碎的光芒,黎恺臻轻声笑着,“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吗?真的挺小的,但是我收拾得很干净。” 楚欲,“…………” 黎恺臻说话这语气带有一种仿佛求偶一般的傲然,微妙到让楚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选择沉默。 好吧,但是楚欲承认自己对上她那眼睛之后,没办法拒绝。 她坐上后座,说着,“我明天就走。” 黎恺臻没说话,只扭动着把手,然后——出发! 路程挺近的,开电动车也就是十多分钟的事情,期间黎恺臻说起自己上次下暴雨,笔记被雨水给淋湿的事情。 以前黎恺臻还在长兴上班再到后来去了徽封上班的时候,偶尔回到久安,两人一起出去买菜或者是骑着电动车去干嘛的时候,也会偶尔说些上班遇到的事情。黎恺臻开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情况是楚欲在开,然后黎恺臻会借机将自己的手搭在楚欲的肩膀上,微微离开一点座椅,制造出仿佛是在开着跑车兜风一样的气氛。 楚欲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原来她和黎恺臻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 原来她对自己的态度,早就已经转变。 楚欲心想,这是该怪自己反应迟钝吗? 然而还没等楚欲想要再从记忆中搜刮出一点点佐证,黎恺臻停下电动车,率先摘下头盔,“到了。” 她也没有说假话,地方确实小,也很窄。 比拍给楚欲看的照片还要窄,可能拍的时候是用了一点广角镜头,所以看上去还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现实中才打开门的第一观感,绝对是比较压抑的,因为那仿佛走廊的客厅空间还放置了一张沙发,旁边就一张小桌子,剩下都没有多少空位置了。久安的那筒子楼其实外间的客厅还好,因为毕竟也没什么多余家具,所以就显得空间大了点,只是住的房间比较小。 黎恺臻放下自己的本子,打开冰箱说着,“你肯定饿了吧,吃什么?粉还是炒饭?或者是叫外卖?” 楚欲倚靠在门边,借由黎恺臻打开冰箱门的间隙扫了一眼,保鲜层里面东西都归置得挺整齐的,虽然不能给予百分百的肯定,但起码能感觉得出来是对生活有态度的。 楚欲沉吟了一下,“炒饭吧。” 黎恺臻在久安的时候,做饭的时候不多,当然,本质上还是她回来得也少。 而且偶尔两人一起动手的时候,也都是吃火锅,底料都是现成的,因此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定外卖也麻烦,炒饭简单点。 “行,那我给你炒青椒肉丝,你先坐会儿,无聊看会儿电视,我一会儿就好了。” 楚欲依言坐着,也没有看电视,只是看着黎恺臻忙前忙后的身影,有些恍惚。 似乎是因为这一眼就望到头的房间没有什么好打量的,于是她只好不得已将自己的视线放在黎恺臻的身上。 这对于楚欲而言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黎恺臻会下厨,虽然不多,可惜楚欲都没现场观摩过。两人一起的时候,黎恺臻也只是负责打下手。例如那次的草莓酱就是这样,只负责在旁边看说明书,差点还给楚欲气得够呛。 可是这和看见黎恺臻那记得满满当当的学习笔记不一样,楚欲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欣慰。 怎么会这样呢? 黎恺臻她……本来应该是不愁这些琐事的大小姐,她曾经拥有一整个花圃,可以放肆地在高楼看一整晚的夜景,她本应该在这个年纪走遍万里河山。 她本应该…… 是了,早在黎恺臻问能不能来找她的时候,楚欲就有了这个情绪了。原来她心疼黎恺臻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黎恺臻将小桌子搬到沙发的正中央,这样好确保两个人都能坐在沙发上。 她将炒好的炒饭端给楚欲,然后又递了瓶矿泉水,“将就吧,喝水对身体比较好,所以我平常就囤矿泉水了。”主要是饮料消耗特快。 黎恺臻记得每次吃火锅的时候,楚欲总喜欢喝刺激性饮料,虽然那时候她也挺喜欢喝的。 楚欲接过,呐呐地,“确实,喝水对身体比较好。” 黎恺臻现在敢于直接在楚欲面前露厨艺确实是因为她现在的确小有成就,炒饭的味道很不错。而且还顾虑到楚欲不能吃太辣的,黎恺臻特意用了不辣的菜椒来煸炒。但即使是这样,也依旧算得上是合格的青椒肉丝。 等吃完饭收拾好之后,黎恺臻帮楚欲找洗漱用品。然后楚欲才后知后觉——房间只有一个,床也是只有一张。 黎恺臻却像是看穿了楚欲的想法,将睡衣毛巾和牙刷递给楚欲后说着,“我睡沙发。” “……”怎么说呢,黎恺臻都这样说了,如果楚欲还非得说自己出去睡一晚的话,那就仿佛点逃避现状了。黎恺臻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要是自己再做些多余的事情,就真的是显得十分不和谐了。 第65章 而且以她们的关系,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只是黎恺臻那房间的床是张单人床,两个人只能是凑合挤挤,但现在这情况,黎恺臻都主动说睡沙发了,那就也只能是委屈她了。 楚欲不着痕迹地松脱了一口气,转身去了浴室。 然而她这微小的动作却被黎恺臻完美地收入眼中。 黎恺臻看着那沙发,抿了抿唇。 等楚欲洗完澡出来,迎接她的就是客厅的沙发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转而跑到了那卧室去了。 楚欲,“……” 黎恺臻正坐在沙发上看自己今天记的笔记,见楚欲出来了,立刻放下笔记招呼着,“时候也不早了,休息吧。” 卧室本来就小,黎恺臻是将沙发和床并排着的,但是沙发还矮了一点,只是这样连下脚的位置都成个问题。 而且……好端端地搬进来干什么? 黎恺臻再次展现了自己敏锐的觉察力,仰头看着楚欲,语气诚恳,嘴角笑意甜美,“我想和你聊天。” 楚欲,“…………” 仿佛是着了什么道了。 还没等黎恺臻唇边的笑意扩大,楚欲一副认命的表情,“啪!”地关掉了灯,然后踩在沙发上,爬上了床,直接一把捞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冷声,“聊什么天,睡觉!” 第34章 chapter34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外间天色不好,隐匿在云层的月光也透不进来。房间是在二楼,楼下街道路过的车辆带来的响动十分明显,近而又远去。 其实之前的时候,她们就有一同睡过同一个房间,甚至是同一张床,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明知道有些心思之后,这种氛围突然之间就变调了,就像是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在搅动着空气,转而变得微妙起来,更像是混杂着电流,麻酥酥地沿着指尖传递全身,带来一种无声又隐秘的刺激感。 楚欲裹紧被子,睁开眼睛望着墙壁,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声音,“你睡了吗?” “……”她才翻上床都没超过五分钟,怎么可能会睡了。 “我听说聿都冬天还挺冷的,仔细一想,我似乎好像没有完整地度过一个冬日。” 黎恺臻说的这话不假,因为宣淮的天气基本上一年四季都差不多,冬天也只是加件风衣外套就能度过的温度。 也当然只有呼气的时候有白雾,一觉醒来白雪皑皑的清晨才算得上真正的冬天。 楚欲沉吟半晌,说着,“那到时候就回去。” 这话也算不上出错,毕竟徽封才是黎恺臻的家,哪怕她现在回去也只能是去久安。只是不知道她工作能不能调节。 不知道黎恺臻在想什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良久,“唔……”了一声,说着,“你觉得这像不像你带我去摘草莓的那天晚上?” 那时候外面下着雨,而她们枕着雨声说了一夜的话。 “哪里像了。”尽管是反驳,但楚欲的声音是很轻的,她说,“快睡吧,不是你说的要休息了。” “这样也是休息啊,再说了,我明天又不用上班,也不用去剧组,说会儿话怎么了?我们都多久没见了?!这段时间你也不联系我的。” “……”楚欲发现黎恺臻倒打一耙并且毫不知羞的本事真的是特别厉害,竟然说得她哑口无言。 当初谁闲着没事在哪里真情表露,如果不是这样,我至于不联系你?! 饶是楚欲气得肝疼,但也还是靠着残存的理智保持着一丝清醒,黎恺臻现在这样,其实对于楚欲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她完全自然得好似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一样。或许楚欲也应该如此,她们之间就自然地相处下去就好了。 想清楚了,她呼了口气,转身看着黎恺臻,“那是因为你也没有找我,我以为你在忙,我可不想打扰你。” “……”黎恺臻的眼睛早就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她准确地看到了楚欲的动作,也无比清楚地在黑暗里面描摹出了楚欲的五官轮廓,听到这话,她斟酌了片刻,淡淡地道,“那也就是我可以给你发消息?” “可以。”楚欲缓缓地说,“反正我不忙。” “你会回我?” “……会的。你在这边进剧组学习,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有没有交朋友?”楚欲觉得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她话锋一转,“人应该要为未来仔细好好考虑一下的,你也毕业了,现在工作也有了,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是要适当地交点朋友。” 楚欲说了两次交朋友,前后者意味完全不一样。 身旁陷入了安静。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楚欲觉得黎恺臻应该是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她平躺着,睁眼瞧着虚空,正要阖上眼帘之时,却听黎恺臻不徐不缓地说着,“哦,交了啊,认识了好几个。娱乐圈嘛,喜欢同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周围人看我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楚欲才要闭上的眼睛瞪了起来。 这妮子,真的是! 说话完全不落下风,非得逞口舌之快。 “我朋友还说是给我介绍呢,不过我眼界高得很,也懒得去见。”黎恺臻语气十分揶揄,“要是去见了,说不定早就成了。” 楚欲打心眼里觉得无奈,严厉了一点,“你敢!” 黎恺臻虽然是睡在稍矮的沙发上,但是毕竟是并排放的,她又垫了好几个靠枕,是以两人的脑袋还是仿佛给人靠在一起的错觉感,就好像是她们枕在一起一样。黎恺臻知道楚欲现在是平躺着的,也不知道余光能不能看见自己?但毕竟是晚上,可能也看不清楚,所以她望向楚欲的目光便更加肆无忌惮了一点。窗外的车灯如浪潮起伏划过,将黎恺臻的目光一瞬间映照得明亮,几乎能让人溺毙在其中。 但楚欲完全没有注意,也或者是,她刻意不让自己去关注。 她掖了掖被角,静静地望着被子上的花纹。 “我为什么不敢?”黎恺臻的声音近得好像是贴在她的耳廓,“你不是说了,只要是我喜欢,你就没意见的嘛?楚欲你说话不算话吗?” “……” 她这话完全是意味着,当初的事情,黎恺臻不但没有忘记,反而记得比谁都清楚。 见楚欲默不作声,黎恺臻再次询问,“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屋子里面安静极了,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疾驰的声响再无其他,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纠缠在一起的呼吸。 “可是……你是真的确定自己喜欢女孩子吗?”终于在这近乎沉寂仿若深海的气氛中,楚欲低声说,“你了解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怎么样吗?” 实话说,很多人在没有真的体验过的时候,对于两性关系确实是存在着模糊的概念。楚欲虽然不排斥任何一种性向,但是她是真的很担心黎恺臻到底是不是因为只是在最孤独困苦的一段时间而对于她产生了一种依恋感。 甚至于她也明白,有些感情是完全可以称得上畸形的,如恋母、恋童一类的。这种和性向无关,完全就是没有正确引导感情而出现差错,堪称病态。 也是最为人所不齿的。 如果黎恺臻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女孩子,楚欲的态度确实就是她告诉黎恺臻的那样,只要黎恺臻喜欢,互相喜欢,她就会支持。 第66章 但是如果这个人是她,那就不行。 尽管黎恺臻强调过并没有将自己当做她的母亲,但是人伦道德有时候就是这么浅显地摆在台面上,难以抗衡也难以推翻。 可显然楚欲的问话方式有问题,以至于黎恺臻完全会错了意。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就在楚欲以为黎恺臻不会回答之际,她略带低哑的声音含糊地响起,“我知道。” “……”这说话语气怎么不像是表达知道一样?! 楚欲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下一秒,黎恺臻声音更加模糊,“我……我有看过……那种片子。”好像生怕楚欲误会,她还好死不活地补充解释,“我不是特意去搜的,是我朋友知道了给我发的资源。” “…………”你觉得你这样是想让我夸你是吗? 楚欲发现自己和黎恺臻简直就不在一个频道,就好像是她想强调伦理道德,而黎恺臻却要和她探讨生理知识。 不仅错得离谱,还十分的荒唐。 她再次翻身,沉闷道,“睡觉!” 但黎恺臻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追问着,“你刚刚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倒像是你看过一样?该不会你……” 要命了,一开始就应该直接装睡,一句话都不要说的。 “睡觉。” “别嘛,说一说嘛,你看的是什么样子的啊?” “……”楚欲再次选择用被子蒙住自己,重复,“睡觉。” 黎恺臻没再追问了,楚欲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黎恺臻在整理自己的被子,看来是终于可以睡觉了。 然而就在这时,楚欲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人掀起,一阵风透过缝隙渗了进来——黎恺臻竟然掀她的被子,爬上床! 楚欲猛然坐起了身子,质问,“你干嘛?!” 即使是在黑暗中,但黎恺臻还是倔强地顶着一张故意作出可怜兮兮模样的脸,小声道,“沙发不舒服,我们挤一挤。” 楚欲觉得黎恺臻是真的在搞自己的心态,她就要翻身下去,“行,那我睡沙发。” “不要!”黎恺臻拦着她。 “黎恺臻!”楚欲终于承认在此刻内心有了那么一点混乱,本来对于今天黎恺臻的态度,她还满心以为黎恺臻已经释怀了,但是现在这些话再加上黎恺臻的举动,又由衷地让楚欲感觉到了荒谬,乃至于致使她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 两人在昏暗的夜色中大眼瞪小眼,半晌黎恺臻打着商量似的语气,“我睡觉很老实的,我只要一小块地方。” 是因为这个吗?! 但是黎恺臻这人在从前对她的态度本来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漠的,极少这么直接地撒娇,而且姿态又放得这么低,不要说其他人,就连楚欲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点难以招架。尤其是确实是明确她在给自己下套,但偏偏黎恺臻说话的时候,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认真又深邃,让人甚至都不想移开。 可楚欲也只能移开,她在心底勒令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许久才呐呐地,“你别那么幼稚行吗?” 谁知黎恺臻只是用着比之前的眼神更为认真的语气,说着,“那你迁就我一晚上会怎么样?” “……” “就一晚,就像是以前我们去摘草莓那样,只是单纯地睡个觉。”黎恺臻追逐着楚欲躲闪的眼睛,郑重地问,“不行吗?” 她们在这一方静默又沉寂的空间对峙着,少顷,楚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倒在床上,继续面对着墙壁,拉过了被子,这次她吸取了教训,直接说,“不许说话!” ——老实睡觉! 黎恺臻喜滋滋地躺下,才拉过被子给楚欲盖上,楚欲自己伸手去拉背角,然而就像是为了印证现在确实是睡觉的时分一样,隔着的那堵墙,有交欢时毫不掩饰的呻/吟隐约透了过来。 楚欲,“!!!” 黎恺臻,“……” 黎恺臻显然打算完美遵守楚欲的交代,静默着一言不发。 于是,在这隔音效果堪忧的房间里面,伴随着隔壁那暧昧不明的声音,之前那些故意抵抗的姿态显得更加僵硬明显,并且还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意味。 楚欲捏了捏被子,只觉得她内心那只掌握着色欲的魔,仿若在黎明的逢魔时分,人鬼同时出没,难以自控。 第35章 chapter35 楚欲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了,但睡着的原因却记得清楚,好像是黎恺臻隔着被子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拍着她。这种身份一下子调换的不适感不由得让楚欲觉得好笑,但奇怪的是,她却真的在这种怪异氛围里面,睡意袭来,最终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透过遮光的窗帘缝隙落进来的阳光,隐约可察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是黎恺臻应该起得早。 因为楚欲有印象昨晚上这窗帘遮光的这一层是没有拉上的,那么定然是黎恺臻起早了给合上了。 沙发还是摆在旁边的,但黎恺臻的被子已经被拿走了,而楚欲的手机也被黎恺臻贴心地放在了沙发上,方便楚欲拿。 这些事情其实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但是却切切实实地让楚欲感觉到了自己是在受人照顾,并且这个人还是黎恺臻这一点更让楚欲觉得不自在。 也并不是单纯因为她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是在楚欲的眼中,她始终还是觉得黎恺臻应该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现在做起这些事这样自然,是真的让楚欲心生恍惚。 恍惚什么呢?就好像是真的看到一个人从不懂事的小孩子长大了一样。 可如果作为成长的代价得是这样,楚欲倒更宁愿黎恺臻一直都是那副骄矜的模样。 她抓过手机一看——10:37。楚欲翻身起床,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煎鸡蛋的香味。听到动静,黎恺臻从厨房一角探出半边身子,“你醒了啊,洗完脸吃饭吧。” 楚欲,“……” 简直好像是还在久安一样。 楚欲洗漱完坐下,黎恺臻端过自己煎好的鸡蛋,以及皮蛋瘦肉粥在小桌子上放好,由于沙发搬到了卧室,现在是只能坐塑料椅子了。 黎恺臻在看到楚欲瞧着那熬得软糯适中的皮蛋瘦肉粥的时候不由得一亮的神情,就知道估计是误会了,立刻解释,“粥是我起早了去买的,豆浆也是,这里只有鸡蛋是我煎的。” 楚欲忍住笑意,“我也没怀疑是你自己做的。” 黎恺臻惯性说着,“难道不是吗?” “……不是。”楚欲言简意赅,“以你的厨艺操作不来。” “不带你这样小瞧人的,我可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好几个月的人了。”黎恺臻撇嘴,然后将豆浆插上吸管递给楚欲,顺带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楚欲眉头轻轻挑了挑,没说什么。 彼此安静地开始吃着这和在久安时也没有太大差别的早餐,整个空间除了吞咽东西的窸窣声响,变得空寂下来。 但她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桌子不大,底下的膝盖几乎不经意间就能碰在一块儿。好像一旦这样,那点本来进入深秋降下的气温就会霎时开始急剧攀升,这种姿态比起昨晚同睡在一张床上紧密相贴的状况更多了一种耐人寻味的欲拒还迎。 第67章 楚欲咬了一口煎蛋,面颊绷得有些发紧,稍微错开自己的膝盖。 可黎恺臻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亦或者是故意而为之一样,立刻又将自己的膝盖在桌子底上仿佛装了雷达似的,跟踪了上来,继续靠着楚欲。 她无声笑了起来,“你怎么吃个鸡蛋像是当你仇人一样咬?” “我当成是你!” 黎恺臻,“……” 看到黎恺臻吃瘪的样子,楚欲有点想笑。然而那点才刚刚蔓延上来的雀跃很快就如鲠在喉,楚欲确实是因为自己以其人之道这话让黎恺臻哑然觉得高兴,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竟然下意识就沉浸在了黎恺臻创造出来的玩笑氛围里,顿时感觉不妙。 就在这时,黎恺臻吃饱了,站起身示意楚欲慢慢吃,自己则去收拾碗筷。 听到厨房流理台哗哗的水声,这就好像是突然响起的信号弹,打破了刚刚那些漫天泡泡飘的玩笑气氛。楚欲长长地呼了口气,背脊不由得放松下来。 这种情况是有点超脱楚欲的预料的,并且也不太对劲。 明明在经历了昨晚的那种情况,她们今天的相处,怎么着也应该是尴尬或者是不自然且令人窒息的。甚至于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应该赶紧离开才对。但事实上,楚欲不仅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吃饭,对于黎恺臻刻意带着挑逗的动作虽然内心觉得烦闷,但竟然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楚欲觉得自己估计是疯了。 而与楚欲这纠结的坏心情比起来,黎恺臻实在是开怀很多,甚至在洗碗的时候,她还哼上了歌。 这首歌楚欲也听过,而且还挺喜欢听的,因此她可以从模糊的调子里面准确地判别出黎恺臻哼到了哪一句,并且默默地在心里面唱出来。 直到黎恺臻哼着的曲调戛然而止,楚欲才猛然回神。然而她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片刻的失态,黎恺臻就站定在她的身前,说着,“早上的时候方涵姐打电话过来,让你给她带点东西,我答应了,然后还给你请了假,方涵姐同意了,还让你多玩几天再回去。” “……”楚欲总算是明白黎恺臻明明起了个大早,忙了一早上,还能有的好心情是从哪里来的了。 楚欲拿过自己的手机解锁一看,确实早上有十多分钟的和方涵的通话记录,也发了消息说是让楚欲带点昭阳的特产——糯米糍。 黎恺臻看到楚欲的动作,觉得有些委屈,有必要这么不信任自己吗? 其实楚欲只是觉得方涵纯属闲着找不到事情做,这东西不到处都是?而且非得让她带,自己快递买是不行吗? 当然,除却这个,楚欲确实是觉得自己有种被方涵卖了的感觉。 如果今天走不成,至少她明天就要走。 要是再像昨天晚上那样来一遭,楚欲可受不了。 想到这个,楚欲有些狐疑,“你这房间隔音效果这么差,你睡眠质量不会受影响吗?” “不会啊,我有耳塞。” “……”楚欲难得呆滞了一下,说着,“那你昨天不拿出来用?” 黎恺臻理所当然,“我就一副,我用了,你怎么办?” 好嘛,原来压根没有拿给楚欲用的这个选项。 提起昨晚,那些寓意着什么事情的暧昧声音再次不约而同在两人的心头回荡起来。楚欲本来就是坐着的,而黎恺臻借由站着的姿势,一低头,就能准确地瞄见楚欲白生生的耳朵尖,瞬间觉得下腹一阵热流涌起。 危险的警铃在心中大作,再这样待下去,对彼此都很危险。 黎恺臻噘嘴出了口气,想找点什么分散注意力,想到方涵让楚欲带的东西,灵机一动提议道,“我带你出去逛逛吧,顺便给方涵姐买东西。” 恰好楚欲也觉得这提议不错,现在待在这房间里面,只会让楚欲觉得焦躁。 换衣服出门的时候,黎恺臻嘴角的笑意明显到怎么也压不住,简直就好像是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占尽了一样。 · 路上黎恺臻有意无意地透露着会带楚欲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但其实楚欲对于昭阳这座城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自然也想不到黎恺臻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估计是去商场转转什么的。 所以楚欲完全没有想到黎恺臻带自己出门的最终目的地会是书店。 是真的书店,不是那种年轻化的书吧。 建造在小巷子里面。一看就给人一种仿佛亟待改造的老旧街道的质朴感,甚至店门还是一块匾额,朦胧制造出了一种仿佛穿越旧时人间的错觉感。 但也可能正因为实在是太隐蔽或者是过于低调,因此即使是正午时分,店里面肉眼可见的除了柜台的老板,压根没有一个客人。 黎恺臻看起来也不是真的为了整蛊楚欲而特意找的偏僻小店,她熟门熟路,引领着楚欲穿过石板路铺成的庭院,来到书店的柜台,老板正在玩手机,看到有人进来也懒得招呼。但黎恺臻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楚欲对这招徕顾客的方式略感诧异,怔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开始打量店内装潢。 这里很像是津安,楚欲为数不多特意去旅游过的城市,那种特有的青砖绿瓦的小镇风格。但恰恰因为这里不是津安,而是昭阳,一个大数据信息高速化发展的快节奏城市,便会显得这样的建造尤为特立独行。 楚欲突然在想,也可能是因为黎恺臻从前热爱旅游,所以对于津安这样的旅游热门城市大概也是向往的,那么转而在昭阳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在柜台的前方的雕花木门下是一个冰箱——确实是现代生活的佐证了。 而侧边是几张木质的长桌和长椅,应该就是方便客人驻留看书的。剩下的空间则全是和桌椅同色的书柜,楚欲站定在中央,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书柜往后探去,一直到了最后,可见一整面挂着山水画的墙壁。 或许同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一样,书店也是同理,只要是站在这个空间,就能莫名让人静下来心来,似乎那些印刷在纸张上的笔墨就好像是活了起来一样,散发着一种仿佛木质香调的气味,诱人沉静。 楚欲走到最近的一张书柜前,甚至就连分类索引都是用木牌制作的。她突然发现有点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黎恺臻找到自己上次还没有看完的书——在这里看书不用担心找不到,因为老板不允许外借,只能是在店里面看,按小时收费,虽然不贵,但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黎恺臻才觉得没有什么客人。 谁能一天到晚的有闲心在外面看书? 黎恺臻不想说这个谁就是自己。 她才打算将那本书抽出来,一抬眼,就瞥见了正在兴致盎然找书看的楚欲,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油然产生了一种自得感。 正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本书看的楚欲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是黎恺臻特意带她来的,等她顺着木牌索引走到带有插图类的书籍前时,一抬头,撞进她眼里的就是一幅好似电影镜头的画面。 楚欲确信是电影镜头,因为她曾在剪辑中看到过多次这样的画面。 第68章 不过不同于那电影剪辑的男主角,现在落入她眼里的是——黎恺臻。 薄纱的窗帘,恰到好处的微风,正处于两者之间地捧着书的少女。 楚欲的视线随着黎恺臻翻动书页的手指往上,落在黎恺臻的脸颊,而窗外的日光浅淡,仿佛给她的脸拢上了一层颜色,衬得那张脸有一种无意的柔和,而这柔和随着黎恺臻抬眼的动作,瞬间带出了那么一点惑人的迷离。 楚欲仿佛触电一般心虚地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定在书柜上。 “……”她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只觉得这和在房间里面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然而下一刻,她听到轻微的脚步摩擦地板的响动,黎恺臻转变策略,走到了她的对面,隔着一张书柜,楚欲仿佛闻到了刚刚落拓在黎恺臻身上阳光的味道。 黎恺臻好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打量,楚欲透过书柜中书与书的间隙,看着对面正在认真挑书的黎恺臻,突然产生了一种很新奇的错觉。 ——就好像她们并不认识,只是今天偶然在这个书店相遇的陌生人一样,待到书店关门,她们就会各自离开。 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书,黎恺臻本应该离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迈不开步子,像是被什么咒语定在了原地一样。与之定格的还有她的视线,她自以为毫无破绽定在书脊上的视线实则借助那书籍到隔板的间隙,心安理得地往对面看去。 可黎恺臻没想到这视线却稳稳地定在了另一个人的眼里。 于是她们隔着这张书柜,以及那些并没有被完全摆满的甚至已经泛黄发旧的书籍,在对上彼此的眼神后,都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就好像是曾经无数次对上的眼神,这次也应该一般无二,默默移开就好。 一秒…… 两秒……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秒。 黎恺臻微微错愕,她以为楚欲会是先移开的那个,可确定接收到对方只有眼帘扑闪,并未改变视线的眼神后,黎恺臻呼吸不由得一窒。 一场无声的较量开始。 接着,她抬眼,神色骄矜,就这么伸手找到一本微微歪倒的书,看似想要抽出来,实则左右拨开,硬生生让彼此注视的空间扩大。 黎恺臻凭借这一举动成功让对峙的天平朝自己倾斜。 可楚欲只是瞧着黎恺臻被旧书衬得愈发雪白的指尖,并未移动一分。 而且凭什么? 在这里,她们并没有看彼此,不过只是在找寻自己想看的书罢了。 心里面同时冒出的这个明显就是借口的念头所带来的后作用力就是,无声较量的浪潮退去,本应该有一方先妥协移开的目光,就这么定格在虚空,抓住对方不放。 -------------------- 作者有话要说: 薄纱的窗帘,恰到好处的微风,正处于两者之间地捧着书的少女。 表述来源——柏原崇《情书》 第36章 chapter36 打破这股缠绕在一起的视线焦距的是窗外突然大作的微风,坠在檐廊下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黎恺臻的心神伴随着那响动被撞醒,她瞥了一眼自己手里面的书,如梦初醒地将它抽出。 楚欲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别开视线将情绪撤回,然后退开了两步,转向了身后的书柜。 彼此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似乎谁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先输了。 黎恺臻眨了眨眼,总之,书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了。 不知道时间磋磨了多久,楚欲终于将后面一整墙的画仔细看完,才听到黎恺臻问她,“你饿不饿?” 时间应该是下午三四点左右了,饿是肯定的。 “你还看吗?” “不看了。”黎恺臻将手里面的书放回原位,“下次再来看。” 黎恺臻去柜台付账,两人走出门时,楚欲问她,“你是经常来这里看书?” “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黎恺臻满不在意地耸耸肩,“不过只要一有空就来倒是真的,这家书店的书都很稀奇,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自传倒是很多,偶尔看别人不加辞藻修饰的人生故事,我也突然会觉得其实我还挺幸运的。” 楚欲微微错愕。 不知道怎么说,其实黎恺臻现在的境地确实算不上差,但是因为她以前过的日子,与之相比起来,现在绝对也用不上幸运二字,顶多只能说是不算天无绝人之路。 所以,这话楚欲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讷讷地,“这样啊……” “是啊。”黎恺臻笑着,“而且你不知道,这家书店老板还有一台老式放映机,就是那种可以放胶卷的,以前的老电影会使用的机子。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对于我而言,如果有机会看到自己拍摄的底片,通过自己的手去剪辑,再通过放映机最终展示在大屏幕上,这一定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说起这些,黎恺臻言语热络,就连眼神都炽烈了不少。 但是很快她那表情又慢慢淡下来,毕竟这对于黎恺臻现在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而楚欲也不懂这些,虽然她也明白也有小成本的电影,但是毕竟拍电影亦或者电视这种事情,在她眼里面,不管是小成本还是大制作,反正肯定都是要花很多钱的。 因此,气氛开始沉寂下来。 两人沿着来时的巷道小路慢慢走着,黎恺臻一边搜索着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然后回复消息。 是徐跃禾给她发的消息。 这小屁孩居然跑到昭阳来了,虽然今天是周六不错,但是他今年高三,课业难道不是很繁重的吗? 楚欲看黎恺臻噼里啪啦地打字,又觉得在路上一直玩手机不好,只好提醒她,“要不然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好。”黎恺臻应着,“徐跃禾跑这边来了,正好在附近,我们去找他好了。” 楚欲没什么意见。 两人到的时候,徐跃禾还贴心地点了饮料和小零食,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发呆,一看见进门的黎恺臻和楚欲,立刻站起身来,“姐姐,楚欲姐你们来了啊。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黎恺臻不拘小节,“有什么麻烦的,我正好也饿了。” 说完,她揪了个芝士球放进嘴里。楚欲微微皱眉,暗自想起之前自己找徐跃禾要郑铭联系方式这件事,虽然觉得黎恺臻多少猜得出来,但是如果徐跃禾还告密了,现在这氛围多多少少是有点奇怪了。 结果,徐跃禾为了打消顾虑,见楚欲坐下了直接问着,“诶,楚欲姐你是特意来看姐姐的吗?早知道你要来,我就跟你一起了,路上还能做个伴。” 楚欲,“……”哦,看来人家小孩没说。 黎恺臻心里面门清,懒得搭理这茬,只问,“你明天就得回去上课吧?不然还是周一?” 黎恺臻记得自己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周末就要返校上晚自习的。而且她还记得徐跃禾是在一中读书,虽然黎恺臻不是在一中读的书,但是她就读的二中和一中教学制度都是差不多的。 “没事,我请假了的。” 黎恺臻稍稍放心了一点,盯着徐跃禾的脸色,越看越不对劲。刚刚发信息聊天的时候,徐跃禾只说了是跟着他哥郑铭过来昭阳玩,但是郑铭明明是昨天和楚欲一起过来的,显然小屁孩和那俩就不是一路的。 第69章 徐跃禾被黎恺臻看得不自在,立刻埋着头喝饮料不说话。 “你和家里面吵架了?” 问话的人是楚欲。 但是此话一出,愣住的不止徐跃禾,还包括黎恺臻。 黎恺臻是知道徐跃禾家里面的情况的,毕竟徐跃禾也给她提过,但是楚欲是怎么知道的?徐跃禾自己说的?应该不至于,那难道还是郑铭?黎恺臻想不到别的可能,瞬间感觉有些气不顺。如果郑铭真的和楚欲会聊这些,那岂不是间接表明了两人的关系远比黎恺臻想象的还要深刻?! 楚欲不知道黎恺臻的脑洞会这么大,而这也都是楚欲自己猜的。毕竟她也不了解徐跃禾和郑铭的关系,只知道徐跃禾管郑铭叫哥,但是既然他跑来了昭阳,第一时间联系的人不是自己的哥,而是黎恺臻,就足以证明他应该是和家里面闹矛盾了。 “啊?”徐跃禾挠了挠头,“我这什么都没有说呢,这么明显的吗?” 楚欲挑眉,“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高三,正是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候,可不能这么耍小性子。你这个算离家出走了吧?说不定你爸爸妈妈现在正着急呢。” 虽然楚欲的关心还算中肯,但是对于知道徐跃禾家庭状况的黎恺臻而言,听着只觉得捏了把汗。结果徐跃禾完全不介意,只是叹了口气说着,“虽然确实是吵架了,但是应该不会着急。我是跟我后爸的女儿吵架了,我妈也懒得管我,我就跑出来了。然后我哥也在这边,所以家里面其实也不怎么担心。” 楚欲,“……” 黎恺臻在一边深切同情小徐,一边又因为楚欲关心错乱而不忍笑,以至于面部表情都连带着扭曲起来。 楚欲瞧见黎恺臻那样,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干嘛?看着她出糗是吧?! 但只是一会儿,黎恺臻收敛笑意,正色道,“你真的觉得你妈妈懒得管你啊?” “唔……”徐跃禾沉吟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妈妈要是不想管你,应该不会把你从久安带走了吧?”黎恺臻轻声,“不过你受委屈了还可以给她耍性子,甚至于离家出走,还能找我说,甚至我还拉上人听你一起说。” 被拉过来的楚欲,“……” 她情不自禁地侧头去看黎恺臻。 黎恺臻接着说,“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不应该让妈妈担心。我觉得你现在应该给她发个消息,虽然你是在外面,但是挺好的。不要像我一样。” “嗯?”徐跃禾不解,“姐姐你怎么了?” 楚欲福至心灵,几乎立刻明白了黎恺臻想说什么。 果然,下一秒,黎恺臻明面上看着对面的徐跃禾,认真道,“我就很爱耍小性子啊,明明在犯了错之后,知道对方会担心会着急,但还是固执地不去联系对方。还导致了她来看我,都不愿意当面给我打招呼。”看似劝慰,实际上每句话都在往她和楚欲的身上引,而且如果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错了就算了,但楚欲偏生还听出了那么一点埋怨的意味。 “而且啊……”黎恺臻神色柔和了一点,“你现在是小孩子,但你应该也清楚自己做事情不考虑后果完全是因为你明白有人在你身后做你的后盾。等到有一天你工作了,受了老板的气却也不敢擅离职守的时候可能就会明白了,你只要越长大,不再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身边可以偏爱你的人就会越少,你能待在可以偏爱你的人的身边的时间也会越少。虽然有点像是心灵鸡汤,但总的来说,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确实是很舒心的一件事。” 楚欲去端热饮,只觉得黎恺臻是意有所指,但确实说得有道理。 徐跃禾似懂非懂,但是又好像是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迟疑着,“姐姐你说的是你男朋友吗?” “嗬咳……”正在喝饮料的楚欲差点直接一口呛出来。 黎恺臻连忙给她递纸巾,小心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没事吧?” 楚欲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这徐跃禾还真的是语出惊人。 徐跃禾看着黎恺臻落在楚欲脸上担忧的神色,觉得怪怪的,但是具体怪在什么地方,他又不太说得上来,只是觉得她们感情真好。 而且他现在听了黎恺臻的话也觉得自己一冲动就跑出来确实是莽撞了,而且仔细想想,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跑回久安的时候,回去还听说老妈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反正徐跃禾也没多想。 现在这些记忆串联起来,他确实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仗着老妈对自己的感情而任性了。 “但是……我确实和那家人相处不来啊,我也不想委屈自己一个劲地去附和。”说到最后,徐跃禾声音越来越小,也有些茫然不确定。 结果还没有等黎恺臻开口,楚欲直言道,“相处不来就不要相处,见到就当做是没有见到。把对方当成透明的就行了。” 黎恺臻,“!!!” 一语中的,这不就是以前黎恺臻和楚欲生活的真实写照吗? 黎恺臻充分怀疑这是楚欲在内涵自己,报复自己刚刚的小心思。 徐跃禾眼珠子转了转,表情释然了一点,“还能这样吗?” “对啊,肯定能。”楚欲支招,“到时候你就心里面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看不看,乌龟下蛋。” 徐跃禾虽然内心确实对黎恺臻抱有好感,但是审美上倒是觉得楚欲长得惊艳。现下只听她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直接被逗笑了,一整天的坏心情好像都消散了不少。他诚恳道,“感谢楚欲姐出招,我下次试试。” 黎恺臻不乐意了,她看向楚欲,“该不会你以前就是这样吧?” 怪不得之前相处的时候,楚欲总是能那么气定神闲的?! 黎恺臻越想越觉得十分有可能,简直火冒三丈,楚欲居然说她是王八、乌龟?! 楚欲看见黎恺臻那副差点跳脚的小模样,眸光微微闪动,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那样想你。” “你没有?” “没有。我只是想你是——”楚欲在黎恺臻灼灼的目光中,极慢地说道,“向日葵。” 黎恺臻微怔。 好像一瞬间,万物随着店里面墙上滴答作响的挂钟一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黎恺臻在静止的空间里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搏动。 她眨了眨眼睛,时间再次滴答作响,只剩下她心跳无法同步。 凌空快了一拍。 第37章 chapter37 徐跃禾虽然年纪比黎恺臻小,比楚欲更小,但是不代表他智商就是不存在,好歹也是在学校能挤进前几名的的代表,现下这个氛围,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甚至有种让他想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冲动。 诶,结果小徐很自信,直接把想去掉了,当场实践,表示自己已经幡然醒悟,不仅打电话给老妈报了平安,还联系了郑铭,结果果不其然被郑铭一顿好骂。不过他十分有良心,并没有暴露他现在和黎恺臻以及楚欲在一起的事情。 但也正因为这样,郑铭表示要来接他,所以徐跃禾觉得到时候郑铭过来碰上了,搞不好气氛……更怪了,所以只好表明自己要转移阵地了。 第70章 是真的怪,好像他是个电灯泡一样。 临走时,徐跃禾还不忘买单,顺道贴心嘱咐黎恺臻不要像他这样,一定要给对方发消息。 说得黎恺臻一阵讪讪。 等徐跃禾一走,这方气氛才算是真的开始怪异。 黎恺臻明明白白楚欲刚刚不过只是玩笑话,但是不免叫她心生涟漪。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好将视线放在徐跃禾点的甜点上。 明明两个人是打算来吃东西填肚子的,但是饮料也喝了,点心也吃了,肚子没有八分饱也有七分饱了,再正儿八经的吃饭肯定是吃不下了。于是黎恺臻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楚欲纳闷,“都在这儿坐了快一个多小时了,你还没有坐够啊?” 黎恺臻小小地叹了口气,“不一样的,在这儿坐着没有什么气氛。” 楚欲,“……” 气氛?还想要什么气氛? 楚欲承认自己有点想歪,脑海里面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什么酒吧、夜店等等鱼龙混杂,却又正好可以完美借助酒精放纵声色的地方。 然而就如同今天黎恺臻带楚欲去的酒吧一样,黎恺臻带着楚欲再次转场的地方,竟然只是一个同样在巷道里面的米粉店。 外间已经是暮色四合,米粉店内里装潢是小个小个的隔间,只用了一小块布帘子遮挡,还只能遮到坐下来大概就挡个上半身的位置,隐私性一般,但也聊胜于无。里面位置勉强能坐四个人,但其实两个人正好。 黎恺臻要了一份清汤和酸汤的米线,坐下后比划着给楚欲说,“聿都这边好甜口,像这种偏津安风味的米线其实不怎么受本地欢迎,不过生意也不算太差,而且这家清汤特别好喝。不过说起本地的,有一家老字号的餐厅,里面的饭菜确实不错。” 楚欲没思虑太多,随口问,“那你怎么不去那里吃?” “……”黎恺臻神色有些尴尬,“太……太贵了。” 楚欲一时无言。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其实对于吃什么倒是无所谓,但是看到黎恺臻这样打算,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落忍。又想起当时在久安,连买个西瓜都是看半天也不想提。顿时只觉得心情更不好。幸而上菜的服务员此刻掀开帘子进来,打断了楚欲的思绪。 黎恺臻也觉得自己刚刚说话有点不过脑子,她倒不是因为心疼钱才不带楚欲过去的,而是那个地方离这里太远,开车都得快半个小时,更不要提她现在还没有代步车,小电动车也不经事,就只能是带着楚欲挤公交,也不知道是要转几道车,坐到什么时候,就没这个想法了。刚刚也只是顺口一提而已。 而且以她现在的积蓄,请这么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虽然重点她今天还有了额外的支出。 黎恺臻正纠结着怎么补救,就只看楚欲倒着赠送的梅子酒呷了一口,说,“这个还不错。” 注意力被转移,黎恺臻恍然道,“是还不错,甜甜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度数,和鸡尾酒差不多。”提起这个,黎恺臻想起之前在久安看电影的时候,她图鸡尾酒的瓶子好看,买了几瓶,最后也没有喝,反而还因为当晚看完电影结果和楚欲说了自己的感情,以至于后来就没有再回过久安了。 楚欲虽然没有察觉黎恺臻的心思,但是也是有些郁结,一时两人各怀心事。 服务员上第二份的时候,借着掀帘子的功夫,有个才刚刚进店的小姑娘,眼睛一扫,瞄到了黎恺臻,神情顿时一亮。等到服务员退去,进来打招呼,“黎老师好啊,想不到在这儿也能遇见。” 楚欲虽然错愕了一瞬,但是也不觉得什么,黎恺臻在这儿待了也挺久了,认识几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这地方离那个影视基地也算不上远。 倒是黎恺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女孩子,才刚刚对上了号,顿时觉得惶恐——娱乐圈里面称呼稍微比自己番位大亦或者是同辈的演员老师不是什么稀奇事,而演员叫一些管事的剧务人员老师也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问题就出在黎恺臻压根就不是啊?! 这女孩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黎恺臻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毕竟她虽然在剧组里面可以跟着副导演那边学习场记的事情,但是偶尔也会被叫着帮忙干一下打杂的事情,实在是看不出是个场面人的样子啊? 那女孩子叫康佳梦,自来熟得很,点了单之后,当场就要和黎恺臻挤在一起,大有交流心得的意味。黎恺臻只好是往里靠墙,给她让位置。 康佳梦本来一开始的注意力就是放在黎恺臻身上的,坐下了才察觉到对面还坐了个大美人,不过这儿本来就靠近华盛的影视基地,遇见长得好看、出名的明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这个大美人康佳梦想了半天是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哪个演员? 还是黎恺臻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这是我家里人,特意来看我的。”言外之意就不是圈内人,不要再对号了。 “哦哦哦,这样啊。”娱乐圈嘛,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要练就的,不然稍有问题就容易被媒体大肆渲染。 虽然康佳梦学习的是戏剧影视文学,也就是通俗所说的编剧,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媒体关注自己。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呢?”黎恺臻转移话题。 她和康佳梦不是一个剧组的,只是之前有位临时派遣的监制来黎恺臻所在的剧组做视察工作,而康佳梦就是跟着一起过来的,待在剧组的那几天,就这么打了个照面而已。 算不上十熟悉。 康佳梦习以为常,“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出门得助理、保镖、经纪人作陪的,我自己一个人吃饭不是很正常嘛。” 这倒也不是,黎恺臻又问她,“你好端端地叫我老师干嘛?” “那不然我要叫你什么?”康佳梦十分不解,“之前的时候,路导来视察,你不是还和她成天抱着剧本交流心得嘛?你又不是演员,那不是编剧是什么?” 康佳梦觉得自己分析得十分在理。 黎恺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那哪里是什么剧本,只是用了个同样文件夹装着的笔记本罢了。而康佳梦口中所说的路导,是业内出了名的以风格独树一帜,画面空镜十足壮阔著称的导演——路弥。 但其实路弥执导电影的生涯并不算长久,作品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饶是如此,黎恺臻也还是很喜爱这位女导演。 上次过来视察的事情也是因为当时剧组所在的制片苏茴就是个挂名的,也没有什么经验,类比出品方挂名总制片那么一回事,就挑了个有声望也有经验的导演来当监制。而路弥导演只是碰巧也在基地里面导戏,再加上顶上的出品方都是华盛,所以就被拉过来监工了几天。 这种事情其实也算不上鲜少,只要不是影视公司对头,一般业内有名的导演大多数都互相认识,甚至有时候演员同时拍几场戏,除了必须保证核心不外泄,基本上片场互相走动一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康佳梦笃定黎恺臻是编剧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路弥基本上和演员交流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很严肃的,而且遇到拍摄效果不理想的时候,她经常会发脾气骂人。导演能拍出好作品是一回事,人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71章 虽然路弥作为导演精益求精,严格一点不是坏事,但是也还是会有娇气的演员觉得路弥导演脾气大。 但奈何人家路弥导演有资本,每次出剧本,也还是会有大把大把的演员上赶着等挑。所以当时康佳梦看黎恺臻和路弥交流十分融洽,又看拍戏的演员不是黎恺臻,也搜不到黎恺臻有什么演艺经历,那自然就是剧组人员了啊。又天天抱着剧本,她不往编剧方面想那才是脑子有问题了。而康佳梦又是学编剧的,自觉黎恺臻是自己的前辈,叫一声老师总不会出错的。 但总算是解释清楚了,黎恺臻坦言自己不是什么编剧,也不过只是个跟在剧组学习的,而且还比不得康佳梦这个科班出身的呢。 康佳梦十分热络,表示这样,自己就叫黎恺臻小黎姐好了,她毕竟今年也不过才大二,黎恺臻肯定是要比她大的。 两人聊起天来米线也顾不上吃,康佳梦托着腮,对于黎恺臻能和路弥聊天这么和谐表示十分羡慕,“你是不知道,路导在片场的时候可凶了,我记得之前拍戏的时候,有个女演员情绪不对,都被路导给说哭了呢。” 黎恺臻有点印象,因为当时这事还上了热搜。 “导演嘛,总是要严格一点的。我倒是挺喜欢路导的电影的,听说这次的作品是恐怖片?” 这位路弥导演最出名的一点,就是作品虽然不多,但是每一部的侧重点和风格都会与先前的作品大为不同。黎恺臻还记得路弥导演上一次执导的电影《桑按的新娘》,是一部唯美到极致的be美学。结果这次的作品《隔离地》居然会是恐怖片,在当时放出消息的时候,确实是让人纳罕。 “对啊,对啊。”康佳梦表示十分赞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路导会拍一部差不多风格的呢,毕竟《桑按》那么大热,我去电影院看了三次,哭了五次。” 黎恺臻笑起来,“这么夸张啊?” “哪有夸张啊,不过听说这次的《隔离地》,路导是打算冲击下一届柏里恪电影之夜的金轴奖最佳恐怖片呢。但是只要一想到是路导,我就觉得一定没有问题。” “她确实很厉害,上次和她说话,我也觉得受益匪浅。而且她拍摄风格真的太独特了,从来不会拘泥于一种表现手法,《桑按》和《隔离地》放出的路透看起来就大相径庭。说实话,虽然我不怎么看恐怖片,但我也很期待这次的《隔离地》,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电影院支持。” “好啊,好啊。”康佳梦邀请黎恺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而且这几天还有影迷线下观影活动,不过就是以前的老电影,你要去看吗?我可以给你抢票。” “会不会太麻烦了啊?”黎恺臻有些羞赧。 “不麻烦的。”说着,康佳梦就拿出手机给黎恺臻看组织活动放出的现场照。 楚欲就坐在对面,看着她俩聊天,没有插什么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什么路导,什么新娘,线下观影什么的,她听都没有听过,也压根不了解。 她挑了一筷子米线放进嘴里,已经冷掉的汤汁混杂起来,味道差了很多。 但楚欲似乎压根没有察觉,囫囵咽下去。 这算不上她第一次看到黎恺臻脸上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活泼、肆意、意气风发……因为这是她感兴趣的事,也是她了解的事。可惜这一面,从来不是楚欲给予她的。 咽喉里面仿佛卡住了什么,楚欲端起梅子酒喝下,方才还觉得甜丝丝的梅子酒此刻竟然咂摸出了一点苦涩,似乎是和汤里的咸味混合在一起,显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滋味。 就好像是不同目标的人,永远也站不到同一阵营。 那点苦涩从舌尖通过喉管蔓延到肺腑,楚欲略微松怔地盯着黎恺臻的侧脸看,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看课外古诗时看到的一句诗词——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黎恺臻没忘记,并且在一直前进,虽然至今看不出她会走到什么时候。但是楚欲知道,黎恺臻不会甘愿窝在久安这座小城。 是啊,这件事,楚欲一早就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清·吴庆坻《悔余生诗》 第38章 chapter38 三人从店里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康佳梦礼貌告别。 黎恺臻其实觉得自己一直忙着和康佳梦聊天忽略楚欲有点过意不去,可是每次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时候,楚欲看她的神色又总是像是幼儿园接自己孩子放学的年轻母亲一样,眼神柔和、安静地侧耳倾听。 明明那些事情都不是她感兴趣的。 黎恺臻没体验过母爱,她也时常想过,如果自己母亲还在的话,多半也会这样看着她笑闹。 但是她清楚,她并没有将这两种感情混为一谈。 反而是楚欲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矫正。 楚欲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嗯……”黎恺臻沉吟半晌,“是可以回去了,但是你不想再逛一会儿吗?” 楚欲,“……”很明显,楚欲不想。 黎恺臻继续说,“昭阳的夜景很好看的。” 楚欲对于城市夜景不会有过多看法,实在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黎恺臻看她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继续放大招,“而且坐观光巴士又便宜,十块钱全城游。” 楚欲拿她没辙,只能说,“还全城游,你睡不睡觉了?我答应给方涵带的东西都还没有买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叫了快递了,不用出去买,你回去就能见到了。去不去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欲也懒得反驳什么,只好是随她去了。 出了巷子,黎恺臻拿出手机搜索最近的观光车线路,幸好现在不是什么旅游旺季,学生也还没到放假的时候,是以双层的观光车也还有余位。黎恺臻先付了钱,然后跑二层去看,空位置是有,但是就一个,还是在后面,看不到什么景致就算了,一个人也没有意思。 她又跑下来,和楚欲找了个靠窗的双人位置,黎恺臻还贴心地让楚欲坐在里面。 “到时候看如果上面有人下车,我们去上面吧,” 楚欲点头,没说什么。 一路上,每路过一个稍微出名的地标性建筑,黎恺臻就给楚欲侃侃介绍。 楚欲虽然清楚黎恺臻在昭阳待了也一个季度了,但是按照她的工作情况和平日跟组学习的事情,不至于这么闲散才对?估计是背地里面做功课了。 结果没想到,楚欲还真猜对了。黎恺臻一见楚欲不注意,就偷摸拿着手机搜索引擎看。 这些个小心思啊。 楚欲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点……可爱。 而且楚欲也没有指望真的游完全城,昭阳是聿都的省会,也不比徽封小,没个几小时是搞不定的。但是她也没想到黎恺臻竟然直接在市中心商圈就下了车。 她正纳闷着,黎恺臻按照导航七拐八拐地将楚欲带到了星级酒店的门口,还没等楚欲说什么,酒店的迎宾人员就立刻毕恭毕敬地引导着黎恺臻和楚欲去前台。这种地方在从前黎恺臻来过多次了,自然是熟门熟路,她给楚欲要身份证登记。 第72章 楚欲没给,问她,“几个意思啊?!” “没什么,就是前不久剧组杀青宴给剧务人员送的酒店代金券,我本来都要忘了这件事的,但是刚刚路过这里就想起来了。” 楚欲微微皱眉,满脸都是不信服的样子。 黎恺臻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吧,我住那里,隔壁情况晚上睡觉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吵人。我平时戴耳塞也没有什么,那你要是在的话,不觉得尴尬吗?” 确实是尴尬,楚欲想着这一遭本来就觉得有点气氛不对劲,今晚上她还准备借口出门随便找个快捷酒店凑合的,谁能想到黎恺臻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见楚欲还是满脸疑窦,黎恺臻直接上手,去翻楚欲的包包,“哎呀,反正不用白不用,主要是我平时都一个人,我懒得过来,谁叫你来陪我了,我才想着来的,不然就直接是放着浪费了。” 她语气娇嗔,甚至还咬了咬下嘴唇,带了点委屈的意思,倒是让楚欲一时不察失了神,装着身份证的钱包被黎恺臻翻了出来。 黎恺臻也没乱翻,就直接取了身份证就去前台登记了。 报电话号码的时候她仰天望着大堂华丽名贵的大吊灯,脸部微微抽了抽。 哪里来的剧组杀青宴给剧务人员发酒店代金券的啊,反正黎恺臻觉得楚欲不了解,就信口胡诌。实际上订这顶楼的套房,花了她大半个月的工资。 这要是放在以前确实也没有什么,但是现在不免还是有些肉疼的。 这也是一开始黎恺臻没带楚欲去吃餐馆的原因,都要来酒店了,将就凑合吧。 真只能是凑合,本土的菜还是要去专门的老字号餐馆才能品鉴到的。 黎恺臻暗戳戳计划自己要多存点钱,等下次楚欲来的时候,能多带她去转一转。 不过楚欲这次确实是来得有点突然,以至于她都没有怎么准备。 办理好入住,黎恺臻继续气定神闲,拿着房卡的手绕着空气转了转,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走吧,我亲爱的楚欲小姐。” 楚欲,“……” 其实如果黎恺臻说得认真,楚欲大可以冷着一张脸,义正辞严地告诉她,不要没大没小的。但偏偏她语调玩笑意味浓重,调侃十足,倒是一时间让楚欲无言以对。 她只好无奈地睨了她一眼,转身往电梯口走。 酒店的电梯是玻璃的观光电梯,没有同乘的人,一整个电梯就只有黎恺臻和楚欲。随着电梯顶部数字跳跃,高度攀升,这座坐落在市中心的星级酒店,成功地让人将深夜的昭阳纳入眼底。 大城市就是这样,如果是放在久安,这个点,大概也就关户的夜市还能热闹一点,其余地方已经是没有什么人影了。 而在这里,内环的街灯亮堂,来往车辆如潮水,大厦与大厦之间,互相辉映深夜还在忙碌的身影。而这幅景致会一直持续到白昼、再到夜晚,周而复始。昭阳同徽封都是这样的,即使在夜晚也不会停歇,运作这座城市的轴承一直在无限转动。 但这样的夜晚,从前就看过多次,现在看倒是不觉得有多么壮阔,只是回忆起从前,不免心里面有些感慨。 黎恺臻心里面这样想着,不由得看向身旁的人,却只见楚欲摆弄着手里面的手机,笑问,“要给你拍一张照片留恋吗?” 她不由得撇嘴,嘟囔着,“这有什么好留恋的?”但还是十分老实地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结果在看到楚欲手机的摄像头时,她又心生懊悔,呀……早知道应该化个妆的,早些时候抹的口红,吃了米线也掉得差不多了,现在她肯定……十分不好看。 看到黎恺臻瘪瘪的嘴,楚欲问她,“怎么了?” “丑死了!” “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丑了?”楚欲觉得黎恺臻这是对自己技术的不肯定,拿着照片摆在她的面前,“哪里丑了,很漂亮。” 其实黎恺臻真的不丑,是即使素着一张脸也依旧会有人注目的长相,更遑论那照片还衬着身后的万户灯火,莫名带出一种十分迷幻的效果。黎恺臻眉头轻微舒展。楚欲当她还算满意,结果下一秒只听黎恺臻问,“真的漂亮吗?” 她那语气不像是在问照片。 可能是为了避免刺眼,也可能是为了更好的观赏效果,是以酒店电梯的灯光并不是那种刺眼的白,而是很柔和的暖色调。但这种色调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落在人身上的时候确实不亮眼,但一定会不可避免地让人变得暗黄。可是楚欲微微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黎恺臻因为看照片,朝她靠近,又因为身高,微微低头拢着她,致使她整个人的脸都处在背光中,更加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看着楚欲的那双眼睛,问出这句话后,亮得不可思议,灼得楚欲心头一空。 正在这时,电梯,“叮!”一声,提醒到顶楼了。 楚欲无声呼了口气,赶忙走了出去。 黎恺臻,“……” 这电梯算公物吗?破坏酒店公物财产是不是要去蹲局子的? 楚欲才不知道她一个小小地退半步的动作带来的伤害那么大,竟然让黎恺臻险些脑海里面构思了一系列犯罪经过。 唔……最终犯罪未遂。 黎恺臻开了门,踏进房间后,微微愣神。 之前在长兴的酒店房间也可以,但是毕竟郑铭安排的也不是顶级的套房。而现在,看着这些酒店陈设,闻着酒店里面的熏香,黎恺臻心情莫名有些难以名状。 楚欲自觉上了年纪,和小年轻逛了一天,十分的疲累,不禁折腾,给黎恺臻说了一声之后就去洗澡了。 等她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却只见黎恺臻还呆呆地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城市。 楚欲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声打扰,微微有些失神,她甚至怀疑黎恺臻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看一晚上。 黎恺臻她……偶尔,会怀念以前的生活吧。 楚欲慢慢坐在松软的沙发上,一手抓了个抱枕,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就这么看着黎恺臻看着夜景的背影出神。 黎恺臻视线慢慢聚焦,看见了自己落在窗外的照影,当然,她同样也看见了楚欲的。 她一时惊诧,回过身来,表情有些羞赧,“你怎么出来都不说话的啊?!” 楚欲故意打趣她,“我以为你会听到动静的。” “……” 楚欲嘴唇翘了点弧度,“从这里看,昭阳确实很好看呢。” 她说这话也算是间接称赞了,也免得浪费了黎恺臻的一片心意。 谁知黎恺臻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还行吧,也就那样。” 楚欲不由得语塞。 “我觉得久安的天空更好看,虽然昭阳也有,但是一定很少有人会看到。” 久居钢铁森林,确实很少有人会着重注意隐藏在广厦间隙的自然天光。 黎恺臻说罢,不待楚欲回答,自顾说着,“我~洗~澡~去~啦~” 她几乎是一字一顿,最后一个语气词尾调上扬,明显带出一种让楚欲等着她的意味。 然而楚欲只是微微一怔。 她想起那天,她们在那老旧筒子楼的背后,欣赏那广阔壮丽的天空,拍了许多的照片,直到天色沉去。 第73章 怎么办呢? 楚欲低头将自己的下巴枕在手臂上,感觉到那一瞬间的压力。她看着沙发上的繁复花纹,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好像真的拿她没办法了…… 第39章 chapter39 黎恺臻太久没有好好地泡过澡了,特指那种洒着玫瑰花瓣,漫天泡泡飘的泡澡。这对于黎恺臻而言是一件能够让身心完全放松下来的事情,甚至于沉浸在温热的水中就这么闭着眼,好像那些所有难过以及难捱的时光,顷刻之间都会变得模糊而消远。 但现在她可没有什么心情慢慢折腾,楚欲还在外面等着呢。去晚了要是楚欲直接回房间睡觉了怎么办? 黎恺臻速战速决,头发也吹得不仔细,匆匆吹了个半干,就裹着毛巾出门了。 听到开门声,楚欲抬起头,神色有些困顿,“现在十一点了。” 昨天真的睡得不好,即使起晚了,但也还是没有什么精神。 黎恺臻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抱起双臂,板着一张脸,严肃道,“再坐一会儿嘛,睡过去了不就没了,这酒店好贵的。” “你不是说送的代金券?” “……”黎恺臻差点一个趔趄,但也只能是故作镇定,“管它是不是代金券,我说的就是实话啊,那确实是贵啊。” “这有什么贵的啊?”楚欲清了清嗓子,语调漫不经心,但神色又认真,“你以后可是要成为很厉害的人,所以,这对于你来说,并不算什么。” 黎恺臻一怔。 她一直没有说话,但楚欲看着她的面部轮廓,知道她是高兴的。 黎恺臻高兴的时候,眉头会轻轻上挑一点,尽管看起来不明显,但是这点细微的表情会让她整个人都显得生动起来。可有时候为了避免自己表情被人察觉,她又会故意做出其他的动作来扰乱视线,譬如垂着眼睛亦或者抿着嘴唇。 果然,她放下自己的双臂,垂手而侍,一副十分乖巧顺从的模样。 楚欲微微失神。 仿佛连她眼睫投在眼下的一线阴影都能看得清。 心中某个藏得极深的悸动被悄无声息地勾出,摊开、摆明。 她想起她坐在黎家那个花圃里面,回头看见黎恺臻的一瞬间,瞧见那女孩脸上如稚子一般的神情,即使在察觉黎恺臻嘴里面无声念着自己的名字,但也没有任何的恼怒。 亦或者是更为久远的时光,久到她第一次见到黎恺臻的时候。这人站在台上,抱着装饰作用的吉他,轻轻唱——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哇哦! 彼时的她就站在台下,内心不由觉得艳羡,好棒的女孩。 她从来做不到这样,在人群熙攘中,成为瞩目的焦点。 楚欲喜欢画画,只不过是喜欢无人的时候可以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她留意黎恺臻热爱旅游,因为她知道黎恺臻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人生短暂,何必拘泥世俗,不如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洒脱肆意。 楚欲小气到即使是坐着足以升上百米高楼的电梯,也并不会觉得眼底的夜景让人感叹繁华绚烂。因为楚欲清楚,这些地方,不是她人生的目标,是她即使嫁给黎源之后,也没有如何待过的世界。 黎恺臻从小体验靡靡声色的过去,本质上是楚欲不曾接触过的另一层面。 她看似对一切都不在乎,一副淡泊名利的模样,似乎不过只是因为楚欲清楚自己跨不过那些能够将彼此差距弱化的沟壑罢了。 是以从一开始,她固执地用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别来掩盖那份情愫。 但实际上,早在黎家出事之时,黎源就斩钉截铁地向楚欲提出了离婚,只是那时情况突然,再加上考虑到黎恺臻,楚欲只说了等他出来再去办。 是的,她没不答应。 楚欲是喜欢黎源的,但不爱他。 这一点楚欲自己心里面很清楚,她现有的人生,迄今为止,并没有爱过谁。 所以她并不觉得黎源的身家会困住她,她也不觉得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别会是什么大问题,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算了。她对黎源的感情没有深刻到非他不可。 而现在,她明确有概念,自己和黎恺臻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可以生活在久安的小城,但黎恺臻不行。 黎恺臻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子和曾经能够带给她满足快乐的行为,不是楚欲可以承担的。 所以在那一晚,听到黎恺臻近乎诘问的话,她在床上躺到天明。有一种将以往所有细节都串联在一起的恍然大悟,更有被现实压得无力招架的惶恐。 她早就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独身一人走南闯北的勇气,现在的她安于现状,只是待在久安就足够让她觉得心安。 而彼时的黎恺臻,才刚刚踏上征程。 并且也才有所收获。 于是那道沟壑被雷电劈开,楚欲清楚地看见深不见底的崖下骇浪,纵身一跃就是万劫不复。 黎恺臻只见楚欲神色不好,从刚刚那被楚欲夸赞的自得中回过神来。还当是楚欲可能已经猜出这酒店是她自己订的因此生气了,于是眼睛转了转,随便放了个电影看,说着,“我发现我写故事的能力还不错诶,我想先尝试着写点东西。” 电影的音量很小,如果注意力不集中,不看字幕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此刻没人的注意力放在电影上,俨然就是个背景板。 楚欲点头,“可以啊,你想做就能做到的。” 这么直白地表达夸赞,黎恺臻一时间听得耳尖微微有些发热。她轻轻呼了一口气,面色有些不自然,“别……别这么直接啊,那要是到时候我做不到,那岂不是太丢脸了。” 楚欲调侃她,“我那么相信你,你自己不相信你自己啊?” 黎恺臻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坦白说,一个人如果在坚定自己的内心,决意要去做某一件事的时候,自然是会想到自己成功后会是如何。黎恺臻也不是什么圣人,学习这些,爱好是有,但想着以后能将这门热爱发展成工作也是一种期许。 只不过黎恺臻心里面也清楚,这对于她而言,成不成功另说,而且就算是侥幸会成功,那也一定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后的事情了。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楚欲都这样说了诶,楚欲都夸她了。 这么直接,而且还夸了两次。 黎恺臻不想膨胀都难。 “那倒也……也不是我不相信我自己。”黎恺臻扭捏着,“反正就是……” 楚欲看着她,“就是什么?” 黎恺臻眨了眨眼睛,回视着她,“就是,特别开心,你那么……支持我。” 不同于在书店那个有阻隔的对视,现在,她们在毫无阻拦的空气中静静地凝视着彼此。黎恺臻那颗本来跳动就不稳的心脏更是重重地搏动起来,仿佛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此刻唰唰唰地汇聚,亟待一个要将满腔欲望脱口而出的期待。 而楚欲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怎么说呢? 现在,她只要点头亦或者是伸手,黎恺臻肯定会想之前那样,抱着她,撒娇亦或者亲昵地蹭着她。 可问题是……等明天天亮,她又要再次回到那个小城。 第74章 而黎恺臻呢?像是等着新年礼物的小孩一样,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好似生怕只是一个呼吸的间隙,楚欲就能消失了一样。 楚欲知道自己此刻的反应意味着局面的生成,就好像她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天平,她手上握有足够的法码。 但她只是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黎恺臻依旧是那副诚恳期待的模样,盯着她,像是非得让她看见自己瞳孔里面楚欲的倒影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脑海里面一直紧绷的弦丝终于断裂。 “不止我……”楚欲别开自己的眼,淡淡地道,“你父亲也会支持你的。” 她终于压下了这个足以让彼此对峙的局面瞬间土崩瓦解的法码。 黎恺臻愣住了,在脑海里面反复确定了楚欲的话之后,表情瞬间一片空白。 楚欲余光瞥见她那副惊愕的表情,少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但是她自己也说不上这是轻松还是沉闷。楚欲只感觉到舌尖有些发苦,视线游移着定在窗外的灯火上,只觉得那些难以名状的感情在此刻好似都顷刻化为了乌有。 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这样说的——她心里面冒出这个念头。 随即黎恺臻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你们不是要离婚吗?” 楚欲,“……?” 黎恺臻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你……你是一直怀疑我打算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吗?” 那些充斥着淡淡香薰好闻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寂半晌,楚欲终于不自信地发出了两字,“……什么?” 黎恺臻反问,“难道你们不离婚?” “……”楚欲抬手用手背掩唇,借机咬了咬手指,不太确定,“你……你父亲给你说的?” 楚欲一直是觉得黎恺臻不知道自己和黎源有商讨过离婚这件事的,不然按照黎恺臻的性子,当时不会跟着自己回久安的。 “那倒也不是,我自己猜的。以我父亲的性子,家里面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觉得耽误你。而且我每次去看他,我不会提你,他也很少问。就算是要问,也是旁敲侧击,都不敢直接问的。要是你俩没说过这件事,那我爸也不至于这样。而且吧,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黎恺臻顿了顿,有些揶揄,“你从来没去看过他。”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的是漏洞百出。 怎么说呢,一开始黎恺臻也觉得自己有点离谱,她也纠结挣扎过,但是她没想到自己藏不住事,居然就很直接地被楚欲给发现了。 以至于她一时心悸,直接就坦露了,后来跑来了昭阳,更是觉得自己和楚欲没可能。谁能想到楚欲会不声不响地跑来看自己。 这简直就是无形当中给黎恺臻打了一针强心剂啊。 虽然确实有点背德感,但是黎恺臻等得起,她愿意等到楚欲宣告自由的那一天。 黎恺臻看着楚欲,楚欲的表情完美证实了黎恺臻的猜想,于是乎,她大胆了一点,将自己的脸凑到楚欲的眼前,连眉梢都好像含着笑意地说,“你别想用这个来压我。” 两人几乎紧紧相贴。 楚欲往后仰着头,有些想笑,但那笑意被她生生克制了,她太阳穴抽跳了一下,说了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你记得我以前给你说的我为什么讨厌雨的那个故事吗?” 虽然不知道楚欲为什么说起这个,但黎恺臻点头,更是借由点头的这个动作,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仿佛近到只要稍微一偏,她就能吻在楚欲的唇上。 彼此呼吸从唇际擦过,带来黏灼的热意,好像将空气里面那点熏香都蒸发,转而又幻化作了诱人的分子再次发挥作用。 楚欲不是没感受到黎恺臻的这个小心机动作,她死命咬住自己的下颌内壁,终于从齿缝间几不可闻地说,“关于那个故事,其实……” “嗯?” “我有想过答应的。” 楚欲有想过另一条选择了就会面临堕落的路,在当时,她是有想过的。 “……”黎恺臻明白了什么,但是她说道,“没关系,你最终不是没有选择吗?” “你不明白。”楚欲看着她,明明是说起这件在人生中算得上是龃龉甚至难堪的过往,但出乎意料的,楚欲的神情柔和又放松,“这意味着,我不是一个经得起诱惑的人。” 原来是这样。 黎恺臻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人之常情。” “……” 黎恺臻笑说,“谁又能经得起诱惑呢?” 她说完,一手垂下,轻轻地扣住了楚欲的手,同那日看电影一样,她小心地摩挲着楚欲的指节,似乎是想用这个动作传递出一种更为深切且又直白的情愫。 “楚欲……”黎恺臻低声唤她的名字。 好像时光都在这一刻变慢,混合着窗外的万户灯火,化作五光十色的斑斓色彩,缱绻上升,盘旋往浩瀚无垠的夜空飞去。 楚欲没有挣开自己的手,她感受到黎恺臻指腹传递的温度,大脑仿佛在那热度汇聚的漩涡中飞速旋转,昏昏沉沉……但神智还残留着一分,她忍住内心深处腾挪而起的笑意,一字一句地问,“你确定?” 回答楚欲的是黎恺臻鼻腔低低发出的哼笑,却如同爆裂的鼓声,炸响在楚欲的耳膜里。 紧接着,那手指的温度消失了,黎恺臻放开楚欲,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看着楚欲,笑意敛去,神情肃穆,带出近乎虔诚的孤注一掷,她说道,“我确定。” 楚欲,“……” “现在——”黎恺臻用着极其郑重的语气,“你只要确定你能不能承受诱惑就行了。” 敏感觉察到什么,楚欲心跳凌空漏掉一拍,然后她看见黎恺臻伸手勾住身上浴袍的带子,一点点拉开—— 第40章 chapter40 比那双手的动作更为抓人眼球的是楚欲的视线,仿佛钩子一样落在黎恺臻的浴袍衣带上,一寸不离地看着,好像在她的脑海里面,黎恺臻此刻已经脱光衣服了。 正是因为楚欲这态度,倒是让原本理直气壮的黎恺臻泄了气,一手抓着衣带,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的。 她是真的搞不懂,这完全不是她的想象。 在黎恺臻的预想之中,楚欲应该是很慌张的,最好会觉得羞赧。但事实上,楚欲压根没有,她甚至好整以暇地双手后撑,一副我等着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样子。 黎恺臻到底没有实操经验,理论知识也算不上丰富,这会儿顿时露怯。 高下立判! “嗯?”楚欲看着黎恺臻有些郁闷的神情,追逐着她的视线,“怎么不继续了?” 她说这话的笑音明显,眼底满是戏谑的光彩,但并没有给人揶揄的感觉,相反有种在床笫之间嬉戏玩闹的小情侣那般热络、甜腻的感情,就仿佛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如楚欲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正在逗人似的恋人。 黎恺臻低着头,终于闷声道,“你……你怎么这样啊,都不害羞?!” “我害羞什么?”楚欲反问,“你有的我没有?” “……”黎恺臻被说得语塞,一时之间涨红了脸。 第75章 顿时这方空间只听得见一长一短的呼吸,交错交缠在一起,那点本就灼人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黏腻了,好似有什么借由着空气为媒介粘黏了一般。这比刚刚黎恺臻理直气壮地想色/诱楚欲还要更为让人难耐。半晌楚欲轻轻咬了咬唇,起身一把扯过了黎恺臻,好好地将她的浴袍系紧,甚至还打了个死结,“好了啊,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小孩子似的。” 黎恺臻一开始没吱声,只是瞧着楚欲搭在自己浴袍带子上的手指,很久才说,“谁让……你……你一点都不害羞的,我都不敢。” 楚欲心里面笑话她,就这小模样,刚刚还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你不敢?你要是真的不敢,你就不该对我有这种心思。”楚欲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你……”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黎恺臻给打断了,她厉声,“你别给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说着,黎恺臻还两只手都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猛摇头。 楚欲没再继续说了,只是定定地一直看着黎恺臻。黎恺臻见她这样,心里面不由得一紧。 她还是害怕楚欲严肃的,以往交流不多的时候,她也害怕见到楚欲生气板着一张脸的模样。虽然很少。就比如那次她下班了没及时回家,而是和徐跃禾这小鬼在外面逛的时候,楚欲找过来,当时黎恺臻就觉得有些害怕。 但很快,楚欲神情一松,笑道,“我只是想说,现在挺晚了,该休息了。” 确实挺晚了,可黎恺臻毫无睡意。 况且,明天楚欲就要走了,以她现在的情况,确实没有办法长时间留着楚欲在这边。而且她就算是抽空回去,时间也不会允许她待很久。当然是现在在一起的时候,能多待一会儿就是一会儿了。 思及此,她打着商量,“那……睡一起?” “……”刚刚还胆怯成那样,现在又开始皮痒了?楚欲直接打破她的幻想,“你开的是顶层套房,别浪费房间行吗?” “这有什么好浪费的?”黎恺臻嘟囔。 楚欲不想多说什么,她犯困这话不假。黎恺臻的表现其实没让楚欲太意外,从她决定正视这段感情,也敢直视黎恺臻的目光时候,楚欲就已经学会平常心对待了。 黎恺臻是真的舍不得就这样去睡觉,但是也不忍心楚欲陪着自己熬夜。她弯腰抓了个抱枕,想到了什么,问着,“楚欲,你会素描吗?” 楚欲会画油画不假,就是不知道素描会不会?黎恺臻毕竟不学这些,不懂到底是不是有关联的,因此不敢确定。 楚欲眉梢轻轻挑了一下,怎么现在喊人倒是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但她没太纠结这个,只说,“一般吧,不算太在行。”她所学绘画没有上过专业的课程,都是闲暇之余自学的。毕竟当时从大学退学之后,空闲时间很多,更不要提后来认识黎源之后,更是大把大把的时间攥在手上,画画算得上楚欲在当时十分喜爱的事情。 黎恺臻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然后在房间的柜子里面翻出纸笔。星级酒店有这些东西都是很正常的,甚至退房的时候也可以带走。当然,那个放纸笔的托盘不行。 在看到黎恺臻翻出那些东西的时候,楚欲就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困意也消减了不少。 “给我画画吗?”黎恺臻抱着纸和笔,有些别扭,“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画过人物。”那会儿看楚欲的画,基本上都是风景花草。 楚欲不置可否,只接过了黎恺臻手里面的本子,指了指沙发,“那你是躺着还是坐着?” 黎恺臻想到了什么,之前还未完成的那一幕再次冲入脑海,让她脸色不免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楚欲在揣度构图背景,没时间留意黎恺臻。等再看的时候,见黎恺臻没有什么动作,提醒道,“还不坐下吗?” 黎恺臻僵硬地坐下,摆动手臂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楚欲就坐在她的斜对面,将这些动作完美地收入眼底。但奇怪的是,黎恺臻动作确实不自然,可能完全没有这种作为模特的经历,但比起她那些肢体僵直的尴尬动作,她的神情倒是意外的认真,眼神非常直观地,毫无阻隔地看向——楚欲的方向。 那眼神直白到几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其中,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吸引力,仿佛黑洞,明知道危险,但还是按捺不住探索的心境。 没有画架,楚欲只好一手拿着本子,一边好似在本子上描画,一边说着,“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姿势?” 黎恺臻,“……” 经楚欲一提醒,黎恺臻才发现自己现在堪称是正襟危坐,仿佛是小学生一般,板板正正。虽然这姿态规整,但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她呼了口气,侧过身,垫了两个靠枕,然后躺在沙发上,像个搁浅在岸的美人鱼的姿态,试探着,“这样行吗?” 行,怎么不行,如果是把睡袍换了估计更行。 楚欲脑海里面无端冒出这句话。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女孩的身体所吸引。 楚欲看着努力保持姿势的黎恺臻,轻轻举起手中的笔,凭空虚虚地点上黎恺臻的身形,从头顶沿着额头到下颌再到肩膀又到腰腹接着往下……明明她们之间还隔了点距离,明明楚欲握着笔的手完全没有落到黎恺臻的身上。但黎恺臻就是莫名觉得,那细微的动作带起的气流好像流动到了自己的身上,再次在无形中抚过她的身体,让黎恺臻不由得觉得全身仿佛过电一般酥麻。 她借助睡袍的掩映,脚趾轻轻蜷缩了一下。 一股难捱的羞耻心蔓延上心头。 结果她没有想到,楚欲一直没有动作,黎恺臻难耐地说,“你还不画吗?我一直不动好累。” 楚欲从在脑海里面凭空描摹的影像中抽离,听着黎恺臻这近乎撒娇的语气,故作镇定道,“你别那么僵硬,你好好躺着怎么可能会累?” “哦。”黎恺臻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尝试着放松,腰线慢慢塌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她开始学着享受这个过程,间隙询问一两句画得怎么样? 然而楚欲只是画画,懒得搭理她。 楚欲画画时很认真,无暇分心。而黎恺臻恰好借助这份认真,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楚欲的身上。她看见楚欲微微低头而一侧隐隐处在阴影中的脸,暗想如果自己现在手里面有摄像机,一定要把这一幕给记录下来。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人在回忆起某个人的时候,其实往往想起的不会是这个人的脸,更不会是五官什么的。而是和这个人相处的场景,以及处于场景中的状态。这大概就是电影美学的魅力所在了。 楚欲画得很快,主要那是中性笔,如果将每一根线条都拆分得仔细,这样很容易就会造成失误,所以她画得有些许简单,甚至说得上潦草。但是也显得画中人物姿态十分随性慵懒,反而少了那些教科书似的刻板教条。 她还是坐在原位,黎恺臻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就这样俯身看。 “你说这像不像是很久以前……”黎恺臻没说完,但楚欲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76章 她回头凝视着黎恺臻,半晌摇摇头,“不像。” “……”黎恺臻微怔。 她还没有想好措辞,又听楚欲垂下眼睛轻声慢语,“那会儿你注意力可没放在我画上。嗯?当时在看什么呢?” 楚欲再次抬头看她,两人的视线穿过空气悄无声息地对上。黎恺臻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脑海里面仿佛装着一个老旧的放映机,而这句话就像是胶卷一样,开关启动,自动开始播放。 她想起那天,想起在花圃里面撞见画画的楚欲的时候。 花、吊带长裙、白色的丝巾以及涂着红色甲油的脚趾甲,还有楚欲那张在记忆中从来不曾改变的脸。 看你。 可是话到喉咙,黎恺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明明比这个更难开口的话她也说了,但是现在她就是说不出口。 就好像是在当时,明明她和楚欲的状态就是对立的,所以她说着在看楚欲的话,就好像是欺骗一般。 可能是见她为难,也可能是楚欲也没真的想要个答案,她将手里面的本子和笔搁置在桌上,站起身,拖长自己的语调,带着浓浓的困倦,“差不多了,我真该睡了。” 黎恺臻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但是接下来完全呆滞住了。 楚欲隔着沙发靠背伸手落在她的脸上,像是擦眼泪那样的动作,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晚安。” 她说。 第41章 chapter41 黎恺臻直到去了房间,躺在被子里面了,楚欲给她说晚安的场景也还是在脑海里面一直挥之不去。 什么嘛? 居然只是说个晚安?!她还以为……还以为楚欲起码会亲她一下的。 不说亲嘴,亲额头也行啊! 黎恺臻越想越气,气得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 但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有所改善,黎恺臻心中不免抱有希冀,思来想去之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还没到退房的时候,但黎恺臻也睡不下去了。 楚欲也醒得早,在外面看天气预报。 黎恺臻即使洗漱好了,也还是有点困意,打着哈欠说,“这不准。” 楚欲眼皮一跳,想一块儿去了。 这点微妙的重合感让她神色登时变得有些不自然,还好黎恺臻现在脑子不清醒,也没太注意。 本来像是住五星级酒店,退房薅羊毛这样的事情在黎恺臻以前的价值观中不存在。但是现在今非昔比,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把酒店今早刚换的玫瑰花给捞走。 两人还是挤着公交车回去的,只不过运气不好,没有位置,只能是站着。但运气也还是有,黎恺臻霸占了窗口的位置,将楚欲挤在里面,自己则一手抱着玫瑰花,一手拉着吊环,好似将楚欲圈在怀里似的。 黎恺臻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但是好歹楚欲现在对自己改观了,这也算是一大进步了。接下来只要慢慢来就行了,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只是没有空闲时间陪算了。 临走的时候,黎恺臻本来是打算送楚欲去机场的,但是楚欲拒绝了,说着,“得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在家休息休息,明天不是就要去上班了吗?”她那工作性质,一忙起来,到时候连周末时间都被压榨了。 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楚欲也没有别的办法帮她,毕竟路是黎恺臻自己选的,有些苦,她就得自己吃。 黎恺臻拗不过,勉强应下来。 最后非得拉着楚欲拍了张照片才作罢,只拍了楚欲自己,就坐在沙发上。 是的,楚欲要走,她又把沙发给搬出来了。 楚欲只觉得她这行为十分的小皮脸。 黎恺臻还特别注重那玫瑰花摆放的位置,就好像是这是足以佐证她和楚欲共度夜晚的证明,她必须要留下相应的证据。 楚欲见她拍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思虑了一下,问着,“还没拍好吗?” 怎么可能没有拍好? 恰恰是拍得太好了,她现在竟然完全舍不得楚欲离开,甚至想把她带去影视基地,借个专业的摄像机来拍。虽然手机和摄像机的呈现效果会有所差异,但是如果对方是楚欲的话,问题不大。 好歹在剧组待了这么些日子,她倒是分得出哪些脸属于上镜的。很明显楚欲就是。 “多拍一点怎么了嘛?”黎恺臻不满,“谁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而且你以前说来看我的,但是你一次也没有来过。”心情不好,于是她开始翻旧账。 关于这件事,楚欲自知理亏,因此也没有办法反驳什么,只好厚着脸皮说道,“那我这次不是来了吗?” “……”黎恺臻确实被楚欲的厚脸皮给惊愕到了,这也行吗? 楚欲喟叹,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我答应你,只要有空,我一定来看你,可以吗?” 黎恺臻拿着手机的手指用力了一点,她确认着,“真的?” 她这语气很认真,同之前一样,不像是问浅显地摆在明面上的问题,反而倒是有点往更深处挖掘的意思。不幸的是,楚欲从来也没有上过当。 楚欲侧开自己的视线,避重就轻地说,“是啊,反正现在机票那么便宜。” 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到楚欲已经拎着东西打算出门的身影,黎恺臻默默在心中念叨,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 不过比起楚欲去聿都看她,黎恺臻倒是得了个空挡,赶着入冬的日子回了久安,这次不是请假,而是她跟的剧组真的杀青了。在这个剧组里面,黎恺臻和副导演颇为合得来,副导演也挺乐意带她的,虽然也时常讶异她一女孩子学场记这么累人的事情。 其实黎恺臻没说自己不是想学场记,只是场记了解的东西多,方方面面都比较到位罢了。 这次杀青,副导演还得休息一段时间,下一个剧本是定在明年开春的,还是原来的卡司,所以顺道给黎恺臻支了个消息,让她先跟着其他剧组随便看看,到时候开机了再来招呼她。 黎恺臻自然是欣然应允。 到徽封国际机场之后,楚欲和方涵一起来接的她。 黎恺臻还挺惊讶的,但是也觉得挺惊喜。 楚欲愿意带着黎恺臻接触她以前认识的人或者是生活轨迹,这些对于黎恺臻而言都是好事。因为这很明显代表着楚欲看她更亲了啊,她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因此见到方涵的时候,黎恺臻就使劲拍马屁,这不是得先笼络友军嘛! 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方涵那嘴角是疯狂上扬。 楚欲,“……” 几人是坐高铁回久安,买票是一起买的,到久安南站的站点挺空的,因此剩余位置不少,几个人买票得以挨在一起。 只是本来楚欲是靠窗,黎恺臻在中间,而方涵在过道。这个位置也没有什么,但是楚欲想着黎恺臻才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了,肯定挺闷的,就提出让她坐在窗边,好让她可以看看风景,缓缓神。 黎恺臻没猜出楚欲这层用意,但是也不觉得这个请求有什么。她满心想的都是,也许楚欲是担心她和方涵挨着坐会尴尬。这么一想,黎恺臻瞬间觉得楚欲真的是太贴心了。 第77章 结果方涵是个话唠,而且特别好奇黎恺臻在剧组的事情,逮着她就问,“诶,小臻啊,你在剧组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大明星啊?” 黎恺臻点点头,这个自然是有的。不过她跟的剧组基本上都是拍电影的,电视明星倒不是经常遇见。 “哦哦,那都有谁啊?” “……”额,这个……要她怎么说呢,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说不上来。黎恺臻眨了眨眼想起了什么,“傅宴,嗯……不知道方涵姐你知道不?” 方涵摇头,听都没听过。 其实没听过也正常,家喻户晓的感觉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个人其实黎恺臻也不熟,奈何这人在娱乐圈一众美女帅哥中还能单单只靠脸就能杀出一跳路子,实在是让黎恺臻想不记住都难。不过有没有什么作品这个黎恺臻也确实是不清楚。 毕竟她平日里虽然是跟剧组,但是也只是关心怎么拍电影,而不是关心明星。 她只是以为方涵会知道。 结果出师不利,黎恺臻挑眉思索了一下,“我平时其实和工作人员接触比较多,明星很少。” “这样啊……”方涵琢磨着,“那是不是也挺方便要签名的啊?” “还行。” “那最近我听说那特别火的那个男团不是有个成员拍戏去了吗?去你哪儿了吗?” 黎恺臻,“……” 这话别说是黎恺臻,就连楚欲都愣了愣。她险些翻白眼,“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巧合的事情?” “哦哦哦,倒也是哦。”方涵自己都把自己给说笑了,她转移话题,“我都记着上次那糯米糍是你给我买的,这次回来,姐请你去关户吃烤鱼去不?还有鱿鱼串,特别好吃。” 这话题跳跃度有点大,以至于黎恺臻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 倒是楚欲说着,“去吧,你方涵姐啊——”她这三个字咬得极重,意有所指,“就记挂着这一遭呢。” 哇哦,这是吃醋了吗? 任谁都听得出来有问题,黎恺臻手撑在高铁的窗台上,头发沥着外间洒落的阳光,目光柔和地看着楚欲。而楚欲只是双手抱胸,一副我义正辞严,完全没有夹带个人情绪的模样。 方涵坐在最外面,看见这幅场景,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而且好像不止这幅场景奇怪,似乎楚欲和黎恺臻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有点奇怪。 比起后妈和继女什么的,她俩倒更像是在朋友面前暗戳戳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方涵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讲真的,她之前虽然是知道楚欲嫁到徽封的事情,但毕竟没有亲自去参加婚礼,也没有亲眼见证过楚欲是如何走向另一个人的。换句话说,她没有见过楚欲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说也不对,其实虽然和楚欲认识多年,但仔细想来,她在楚欲身上能够感知到的情绪屈指可数。似乎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但是她刚刚说话的那语气确实透露着一点不一样。 倒也不是方涵觉得是怪罪自己的意思,只是听起来,就隐隐有一种介怀?! 这样说对吗? 就好像是介意黎恺臻和她聊天,语意明显到泛着酸意。 而这点微妙的情绪足以让人探查,她是在警告别人,这个人是她的,不能随便和她插科打诨,嬉戏笑闹。 占有欲吗? 但是这怎么可能,别说是楚欲和黎恺臻这俩当事人,就连方涵这个外人都觉得这事情不可能。 对,不可能,一定是她起了个大早陪着楚欲来接人,太困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方涵痛定思痛,在心里面为自己暗自揣测自己的好友的龌蹉心思而感到自责,然后等她忏悔完定了定视线的时候,又正好看到黎恺臻嘟囔着自己犯困,拼命往楚欲肩膀靠,而楚欲虽然一脸嫌弃,但最终还是只好老老实实地让黎恺臻靠着。 并且还搂住了黎恺臻的肩膀。 方涵,“……” 其实她是在做梦吧?就是在做梦吧?! 毕竟这是她不做梦也能看的内容吗? 第42章 chapter42 其实黎恺臻不犯困的,她只是想借机逗一下楚欲罢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欲圈着她的动作太过于舒适,靠着靠着,她居然真的睡了一会儿。 然后是被到站的广播提示给吵醒的。 久安南站是建在县城边缘,附近完全看不到县城中心那几幢还算是高大的楼体,有的只是几片农田,以及低矮的房屋,还有区别于进入冬天而变得灰蒙蒙的昭阳的天空。久安的天空在正午依旧是明朗且热烈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思,她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这座在她的印象中对比徽封而言十分老旧的小城。 甚至于,黎恺臻乘上了从昭阳赶往徽封的飞机,在落地之时,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在徽封停留,而是立刻马不停蹄地和楚欲还有方涵汇合,然后往久安赶。 原来之前她向往徽封,不仅仅只是觉得那个地方是她从小生活的故土,更是因为她私心以为那里之于她更有归属感。可笑的是,归属感这样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来源于人。 如果不是心态真的有变化,黎恺臻绝不敢相信,也不过就是半年之久的时间,她竟然已经开始想念这座小城。冬泉北路的电影院、爬满爬山虎的筒子楼、藏在巷子里面的菜市场……以及那个只偶尔路过但从来没有去亲身体验过的关户夜市。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她竟然觉得心情无比平静,更深处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就连长途跋涉的疲累感都削弱了不少。 三人出了高铁站,时间还早。下午四点多,嗯……是相对于关户夜市的热闹时间还早。 方涵这人特别务实,提议可以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然后再去夜市。 黎恺臻确实是有点饿了,没反驳什么。 楚欲见她俩兴致都不低的样子,也不好持什么反对意见。 黎恺臻这次照旧待不了多久,因此甚至连行李箱都没有提。之前待的剧组杀青是一码事,她自己本身就还有工作要做,这次回来也就待个两三天。 但到底黎恺臻是真的没有好好在久安吃过什么,这会儿拿不出建设性意见。当然,方涵也不敢让楚欲出主意,不然搞不好就是直接进个苍蝇馆一人嗦碗粉就完事了。 于是方涵拿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久安人的架势,亲切地推荐黎恺臻和楚欲去吃——卤味。 楚欲心想,这还不如去嗦粉呢! 但方涵推荐这个不是没有缘由的,主要是那卖卤味的地方,就在关户沿河路的旁边,离夜市特别近,而且那卤味店旁边还有家奶茶店卖水果捞,这不是正好一举两得,吃的喝的都解决了? 最最主要的是,那卖卤味的店,人家还卖砂锅粥,尤其是皮蛋瘦肉粥,特别绝。 方涵又是倾情推荐。 而且就一小碗,就垫垫肚子,也不怕吃得太饱了,晚上吃不了。 行吧,用心良苦。 店铺外面还有座椅,方涵识相地单独坐一边,让黎恺臻和楚欲挨着坐,不过她正好坐在了黎恺臻的对面。于是两个人又就着高铁上没怎么好好聊的问题说了起来。 第78章 黎恺臻又捡了几个娱乐圈最近大热的明星给方涵提了提,说最近待播的一部剧制作班底还算可以,服化道也行,不过她没有看过现场演戏,所以不敢保证主角演技情况。但是可以小小期待一下。 又说似乎某个歌星是真的和一个二线演员在一起了,有去探班什么的。这事情还上了热搜,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楚欲只在旁边听她们说,不插什么话,毕竟她不了解。 方涵瞧见她那副样子,啧啧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高雅人士呢?我跟你说啊,她这个人特别无趣,平常和我上班,电视也不看的,我想找个人吐槽剧情都找不到。”方涵朝着楚欲努努嘴,给黎恺臻损她。 由此可见,黎恺臻笃定她俩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也只有朋友之间调侃才能这样自然又随意。 “得了啊。”楚欲白了她一眼,“喝粥还堵不住你的嘴啊?要不要再给你来点加辣蟹脚啊?” 没人能抵抗蟹脚的诱惑,尤其还是加辣的。方涵果断举手,“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来来来!” 楚欲无奈摇了摇头,又看向黎恺臻,“你要吗?” 黎恺臻想了想,要是自己抱着那个蟹脚啃,肯定形象就大打折扣了。思来想去,黎恺臻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要加辣的鸡翅尖。来的路上的时候,就听方涵说了,这家的卤鸡翅尖也特别好吃,而且还是入口嗦一下就能搞定的那种,这不比啃蟹脚看起来好多了? 见楚欲去点单,方涵咬了咬自己的筷子,犹豫着问,“那个,小臻啊,我问一句哈。” “嗯?”黎恺臻看着方涵,点点头,满脸你说就行的样子。 “就那个……你俩平日里面相处还好吗?”方涵揣摩着用词,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于直接,又委婉了一点,“就是楚欲这个人吧,有时候还挺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她大多时候都挺白开水的……” 白开水? 黎恺臻竟然觉得方涵这个看似没有什么内涵且特别简单的形容词一语中的。 确实有一点。 就像当初楚欲和黎源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有深刻地怀疑过,楚欲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父亲?那会儿黎恺臻还特别喜欢阴谋论,暗自想过楚欲是不是贪图黎源的钱。 当然,后来这一点想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黎恺臻没感受过楚欲有多爱自己的父亲。这真的不是因为她现在对于楚欲的感情有变化才这么给自己找佐证的。 因为她也没太感觉到楚欲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仔细想想,对啊,楚欲似乎从来也没有明确地表达过喜欢这件事吧? 看到黎恺臻沉思的表情,方涵自觉不妙,试探着,“是吧?” “什么?”黎恺臻回神。 “和楚欲相处的时候会觉得无趣什么的吗?”虽然方涵愿意否认之前高中同学对于楚欲的刻板高冷印象,但是硬要说楚欲这个人是个有趣的人,这话她倒是也说不出来。和楚欲名字里面带着的欲字不同的是,楚欲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恰恰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无欲无求的人,不正是无趣吗? “那倒是不会。”黎恺臻眼帘轻轻垂了垂,“虽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我认为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而且方涵姐你知道吗?她画画很厉害的,特别漂亮。我甚至会想,她是一个完全可以靠自己创造的作品吃饭的人。” 不需要待在这样的一个小地方。 曾经黎恺臻固执地用自己狭隘的思想来框住自己,觉得自己不能放任自己待在久安。所以她不能理解楚欲的行为,她觉得楚欲应该同她一样,向往更为广阔的天地,去描摹更为壮丽的星空。 可是现在黎恺臻明白了,窄小老旧的从来都不是这座小城,而是她那被禁锢的心灵。 就像这条穿过久安的长河,终会在日夜奔腾中找到大海,相聚、汇合。 毕竟不管是待在什么地方,有过多么伟大的成就,广厦千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 楚欲即使是坐在那狭小阳台,也依旧画得出那样漂亮的天色。那么她又何必觉得非得离开这个地方,她才能有所建树呢? 目标追求这种东西虽然是穷极一生的,但说到底,没人规定了目标不能变,梦想不能换。黎恺臻现在真的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在小城有一个自己的家,附近找个工作,每天和喜欢的人一起上下班,说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起逛菜市场,周末约着朋友一起出去撸点串,喝点小酒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美好。 虽然当下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在等着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黎恺臻就是挺相信的,以后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黎恺臻对于楚欲的高评价完全不是做样子,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这倒是有点超脱方涵的想象。她没料到黎恺臻居然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妈宝女。 当下有些呐呐地,“她还真会画画啊?” 这事方涵是有听楚欲提过,但是没太注意。关键是楚欲也不在她面前画啊,所以也没有当真。 “真的。”黎恺臻强调似地点头,“而且很好看,方涵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让楚欲给你看看的啊。” “哦,这样啊,好的。”方涵有点受不了黎恺臻提到楚欲时那种直白又灼热的目光,她选择喝点隔壁买的奶茶压压惊。一口甜丝丝又冰凉的饮料下肚,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刚刚黎恺臻是直接叫了楚欲的名字?! 然而还没有等她深思,点好单,端着蟹脚和鸡翅尖的楚欲就回来了。 黎恺臻赶忙去帮她接过。 方涵摇摇头,觉得应该不会,估计是她刚刚幻听了。 毕竟看黎恺臻这样子,也不是不尊老爱幼的人啊? 这一天天的,不是幻觉就是幻听的。 好在楚欲也没有察觉到这一方情况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在方涵完全不在意形象的啃蟹脚之下,受到香味的蛊惑,黎恺臻也受不了地去啃蟹脚。虽然形象是没了,但是不得不说,蟹脚是真的好吃。嗯!黎恺臻默默记下了,久安又多了一个可以吸引到她的地方。 她们点的东西多,所以三个人就一直坐着也没动,一直说点闲话,啃点卤味,直到太阳西沉,夜幕降临,关户的夜市开始拉开大幕。 方涵说好请客就真的请客,她早就线上预定了一家烤鱼店,现在一等开门,就带着黎恺臻和楚欲结束了在卤味店的厮杀,往关户那边赶过去了。 以前只是远远地看过,白天经过的时候,也感觉不出来晚上这样热闹。 这里和白天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就好像那个在白日里慢腾腾转动的县城驱动齿轮被淋上了机油,开始飞速运转,散发出完全不一样的活力,吸引着这座小城的人们全部都倾巢出动。像是昼伏夜出的夜行生物一般,开始在被烟火熏得发黄致使连带着光线都昏暗的白炽灯下晃动着,仿佛正在奔向一个盛大的祭典。 其实这幅景象对于以前的黎恺臻不算陌生,在徽封稍微出点名的小吃街,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 第79章 但正因为久安确实给人一种安于现状的平和,是以在这样平静的表象下,展现出来的这副面貌,就突然带出了一种仿佛挣脱桎梏,离经叛道的热烈自由,颇为声势浩大。 而且黎恺臻也没有猜错,不是仿佛祭典,而是今晚真的有活动。 关户夜市的长街中央有个小广场,是圆形的,外圈全部都是各个商家的座椅,方便食客。而广场平日里就是用来滑旱冰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个不知名歌手举办演唱会。名义上是这样说,但黎恺臻严重怀疑是商家请来搞活动的,不然就这露天广场,压根用不上买演唱会门票啊。 而且由于她们几个去得早,竟然还霸占了一个好位置,就在广场边缘的栏杆处,不仅可以俯视整个广场,甚至连看台那边都不放过,纵观下来,简直就是vvvip级位置了。 黎恺臻以往是看惯了大型商演的,对于这样的请来的助阵嘉宾算不上专业,甚至于现场的音频设备都谈不上顶尖的活动,其实是压根不会生出什么多余心思的。但是现在,看着周身那些鼓掌欢呼的人,以及桌上还散发着袅娜热气的烤鱼,这一切的一切,仿佛让黎恺臻的心都跟着滚烫起来。她也站起身,跟着别人那样对着自发上台表演街舞将现场气氛烘托到高涨的舞者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盛会之中,疯狂起来。 等跳舞的结束,主持人问着还有没有人要上台表演,有奖品什么的…… 浪潮退去,黎恺臻还没来得及坐下,一偏头,就正好看见楚欲在定定地看着自己。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给别人鼓掌的样子太过于夸张了,黎恺臻表情一时有些羞赧。 但很快楚欲说,“去唱歌怎么样?” 黎恺臻有些讶异,“啊?” “不是还有奖品可以拿吗?” “不是吧……”黎恺臻坐下,也没拒绝,只是解释着,“这种其实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表面上是自发的,说不定是人家商家邀请的呢。”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的,大多数观众也基本上都心知肚明。 毕竟如果不事先安排好,一时间上哪儿找那么多会唱会跳的人啊? “这有什么的,我刚刚看到好像还有吉他,你到时候拿着当装饰品不就好了。”楚欲也没在意那桌上会不会沾满油渍,将手肘支着然后撑着自己的脑袋,就这样侧头看着黎恺臻,眼神在周围昏暗的灯光下,沥透着浅淡的,细碎的微光。 没人可以在这样的注视下拒绝楚欲。 然而黎恺臻只是伸手,慢慢盖住了楚欲的眼睛。楚欲闻到黎恺臻手上沾染之前卤蟹脚的味道,但奇怪的是,她也不觉得反感,只是讶异黎恺臻干嘛做这样的举动。接着,没来得及挣开的楚欲就感觉到了耳畔仿佛有夜风抚过,那是黎恺臻靠近所导致的。 于是,楚欲余光便瞥见了黎恺臻白皙的侧脸。 她们好似将这场盛会按下了一个暂停键,于是旁若无人地进行着只属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秘话。 楚欲以为黎恺臻会说什么,但没有想到黎恺臻只是对她笑了笑,接着就起身走了。 人群熙攘,楚欲甚至来不及在人群里面捕捉黎恺臻的身影。方涵则是从始至终一副这是我不付费就能看到的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台上又结束了两个节目,直到台上的主持人报幕,然后楚欲才清楚地看到黎恺臻的身影再次从人群中现身。 她弹了一下麦,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一首《ireallylikeyou》送给大家。” 随着音乐响起,进入副歌部分,人潮沸腾起来。 黎恺臻照旧还是抱着吉他当装饰品,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她精准地将自己的目光划过人潮,定在了楚欲的身上。 楚欲微怔。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什么样的错误。 她完全懂了。 就好像时间一下子溯回,多年前她站在台下望着的那个小女孩,身量渐长,时间交叠重合,蓦然闯入她的眼睛。 而这一次,不再只是单方面的凝望,她们彼此对峙,仿佛穿越了时间汹涌的浪潮,在千万人中准确地找到对方。 “ireallyreallyreallyreallyreallyreallylikeyou。” 那辆经历了一场堪称奇迹的际遇的飞驰而过的地铁终于停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广厦千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 ——出自《增广贤文》 但我是看《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单元《三餐》了解到这句话的。 是我十分喜欢的纪录片之一。 · 《ireallylikeyou》 · 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第43章 chapter43 当晚回去之后,楚欲还以为黎恺臻会追问自己怎么知道她用吉他当装饰品这件事,楚欲连措辞都组织好了,就说是从黎源那里听到的。但出乎意料的,黎恺臻没问什么。 楚欲又心想,大概是黎恺臻自己没听清楚,亦或者是没太反应过来。 这也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送黎恺臻去昭阳的那天,天气不好,下了一场小雨。雨停之后就是大太阳,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已经是冬日,地上的积水一晒蒸发之后,连下过雨的痕迹也一并消散了。 虽然楚欲和黎恺臻都默契地保持了认为天气预报这玩意儿不准的意识,但楚欲还是查了查天气。昭阳那边现在差不多才八度,对比久安这边的天气要冷得多。 但黎恺臻本身在久安没留太多衣服,而且也都只是一些薄外套。楚欲有些担心她一下飞机会不会冷到,所以想着早点送她去机场,顺便买件外套。 黎恺臻的意思则是完全没必要,反正到时候一下飞机就直接打车走了,不需要花这冤枉钱。 倒是方涵在一边看她俩扯东扯西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自己压箱底的大棉衣给拿了出来。毕竟方涵那个花店开着跟摆设似的,她经常闲着无聊就去各地旅游,所以棉衣这东西,在久安不需要,但出门在外还是要备着的。 黎恺臻也没拒绝,和楚欲告别的时候还耍了把小心思,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小声地说着,“现在昭阳还挺冷的,你不用着急来看我,等开春了再来。” 真的是,说得谁巴不得去看你一样? 楚欲无奈,笑说,“好。” 方涵觉得氛围是真的怪,于是只好主动承担了长辈的职责,嘱咐黎恺臻路上小心,到了报平安。 两人回去的路上,方涵左思右想,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要让她仔细说个所以然出来,她又说不上来,以至于一路上,郁郁寡欢得很。 又过了大半个月,方涵闹钟没关,突然间在店里面叫起来,吵耳朵得很。她滑掉闹钟,顺道瞅了一眼时间,想起了什么,恍然道,“诶,楚欲,再过几天不是你的生日了吗?” “是啊。”楚欲满不在乎,“怎么了?” 楚欲对生日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倒也不是因为什么过一个生日就长了一岁,意味着就越来越老这样的刻板条理。相反,楚欲觉得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独特的美,很多时候,坦然接受自己长大,勇敢面对自己的苍老,是人生必修的课程。 第80章 而且她幼时就是独身一人,长大后除了方涵这个知心好友会记挂着这事,也没有别的人记着。后来嫁给了黎源,楚欲也不爱什么大肆铺张,生日也都是黎源记着给她送点礼物也就算过了。 至于黎恺臻…… 嗯,她估计以前是没有给自己送过什么的,大概多半都是黎源打着黎恺臻的名义送的。这个楚欲倒是猜得出来。 这些年方涵同楚欲也是聚少离多,也就以前高中时期还给楚欲过生日。但那时候都是穷学生,也过不起什么高大上的,就是送个小蛋糕,送个毛绒玩具什么的聊表心意。 想起过往种种,方涵突然起了点想要帮楚欲好好操办一个生日的念头。 但楚欲光是看方涵那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就知道她在心里面想什么了,赶紧制止了她的念头,“不用了,出去吃顿饭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说起小孩子,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人。 楚欲突然心想,要是黎恺臻也惦念着自己,这个生日她会怎么帮自己过呢? 不过这个说不一定,尽管现在彼此心境发生改变了,但到底有些事情没有习惯,就也不会有什么相应的概念。就像她也实在是想不出要是黎恺臻的生日到了,她会怎么帮黎恺臻过。 方涵看见楚欲的神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拿着手机玩打发时间。 她打开相册,无聊翻着照片,看着前阵子在关户的广场拍的照片,看见黎恺臻和楚欲说话的样子,目光不由得凝了凝。其实照片是远远不可能代替人眼的,但是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方涵作为一个亲历者,她还是可以准确地在自己的脑海里面凭空记起当时的场景,再联想到楚欲和黎恺臻相处的种种细节,一个有点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禁缠上了她的心头。 想到这个可能性,方涵不由得再次将视线落在楚欲的身上。楚欲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眉头一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你?” 方涵其实也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有些过火,但是……怎么说呢,有时候对于感情之间的依赖性,是真的很好区分的。 而且如果被楚欲知道了自己以这样的心思揣测她,说不定楚欲会生自己气。 方涵掂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估计是自己想太多了,于是打算缄口不提。 不过她确实是什么都没有提,但是和写在脸上也差不多了。 楚欲表情严肃了一点,正色道,“你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方涵本想转移话题,但这会儿脑子短路,一时想不到什么别的话题,支支吾吾地,“那……那你生日黎恺臻她……” 这话的停顿试探意味实在是过于浓重了,否则方涵可能会直接说黎恺臻知不知道,或者是有没有什么安排一类的。 楚欲神情一松,大方坦然道,“你是看出什么不对劲了吗?” 方涵急忙否认,“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是。”楚欲不无揶揄,“但你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之前黎家破产,楚欲回到久安,还答应让黎恺臻也过来的时候,方涵就是这样,虽然一言不发,但满脸都写着你楚欲是不是脑子缺根弦,管这烂摊子干嘛? 但楚欲也明白,方涵这是为自己着想,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大概也就是这意思了。 并且这些年来,方涵也确实是帮了她不少的忙。 而且这花店虽然名义上是楚欲来打工,但她们高中时期就有那么一个梦想,就是长大了一起开一家花店,所以在方涵前期盘店面的时候,楚欲也出了点钱。但后来她就走了,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方涵在打理。现在回来就在这里这么待着,虽然也是应该的,但情分上来说,到底是楚欲占了方涵的便宜。 对于方涵这个朋友,楚欲是打心底珍惜的。 所以这种事情,她不会瞒着方涵。虽然楚欲是没有想过主动说,但是既然方涵都看出来了,那楚欲自然是不会去搪塞什么。 她的生命中,没有太多可以交心的人,若是论起来,那么方涵肯定是有一席之地的。所以,她并不介意让方涵知道。要是方涵介意,那也没办法,毕竟这种事情对于常人而言,确实是有点难以接受。 是以这陡然沉寂的气氛倒也不是太超乎楚欲的预料。 她看着方涵仿佛吞了个生鸡蛋的表情,一边整理着手上的花,一边想着方涵会说什么样的话?觉得她恶心或者是令人费解吗? 然后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方涵好似终于将那个生鸡蛋吞下之后,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你俩谁先开始的啊?” “……”楚欲有些愕然,刚想说什么,却被方涵直接打断了。 “你特么的别给我说是你!楚欲我跟你说,要是你,我……”她四下看了看,上角落里面把扫把捞了过来,“我打你啊,你信不信!” 楚欲是真的有点愣住了,好半晌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试探着,“这……有什么关联吗?” “砰!”方涵一扫把拍在桌子上,震天响,“你给我严肃一点,别整嬉皮笑脸那样!给我好好回答,到底是你先开始的,还是黎恺臻那女的?!” 好嘛,称呼已经变成那女的了。 楚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选择转身出了门。 就在方涵严重怀疑她是不是畏罪潜逃的时候,楚欲回来了,手里面拿着一包烟。 楚欲会抽烟,但没瘾,也不怎么抽。不过她很喜欢薄荷味的爆珠,抽第一口的时候,总是甜得过分,但那种甜丝丝的味道却仿佛能让人一瞬间就清醒过来,而不是其他的尼古丁,让人放松沉沦。 方涵瞧她那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看见楚欲那手指夹着细长的烟,眉眼神色倦懒地看着外间的车水马龙之时,她又有点恍惚。 其实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会喜欢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当楚欲的态度确实证实了她的猜测之后,方涵的第一想法,并不是觉得这是什么可耻的,不能公之于众的羞愧感情。她只是担心在这段感情里面——是楚欲先开始的。 这怎么可能会是没有关联呢? 这里面的关联大着呢。 楚欲的立场是不能够先开始的啊! 到时候口诛笔伐,受伤最严重的,只会是楚欲。 坦白说,方涵和黎恺臻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她管不了这个,她只能管楚欲,所以她就必须要确认这个。 而楚欲又何尝不明白方涵心里面在想什么呢? 但是知道了又如何?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就不能去计较出发点了,毕竟覆水难收,开弓也没有回头箭。 “我去昭阳看她的时候,没打算见她的。” 方涵不明所以。 楚欲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在眼前缓缓淡去的缭绕烟雾中,轻声说着,“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我的,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喘着气,手也在发抖。见到我还装着一副淡定得不行的样子,实际上漏洞百出。” 但她语气里面却没有任何的讥嘲,楚欲只是很平静地去叙述这件事。 等了许久,不见楚欲说下文,方涵不由得追问,“然后呢?” 第81章 “然后……”或许是因为抽烟的关系,楚欲声音有些沙哑,她说着,“我应该就像我最初抱着的目的那样,不见她,直接趁她不在的时候溜之大吉。但我没有……” 方涵微愣。 楚欲视线从外间移开,转头看着方涵,轻声,“我做事情一向只看我愿不愿意,所以说,如果我考虑了所有后果,也依然决定这样的话,那一定是因为,我可能比我表现出来的还要更……喜欢她吧。” 正是因为犯罪所能带来的利益过于诱人,所以才会有人愿意踩着悬崖顶风作案吧? 方涵呆在原地,看着楚欲的目光震惊又难以言喻。 她已经认识楚欲很久,但今天却好像才真正认识这个人似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清楚,也明白,楚欲这个人确实就是这样。她从很久以前,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活在这个世上了。 良久,方涵叹了口气,将扫把往角落一扔,呐呐地,“两个疯子。” 楚欲笑着,朝她吐了一口烟。 第44章 chapter44 自从知道了楚欲和黎恺臻现在的状况,方涵虽然内心里倒也不是那么古板到不能接受,但让她一下子全盘接受,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还时常暗戳戳说黎恺臻的坏话,真是个不老实的坏丫头! 亏得她以前还夸过黎恺臻,现在只想穿越回去打死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自己。 好吧,神特么少不更事,方涵确实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其实她也真的没小气到楚欲喜欢一个和她同性别的女的,就要和她绝交,老死不相往来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初高中生了,这么小皮脸的事情方涵做不来。 而且楚欲愿意给她说,那是证明她在楚欲心里面重要。 但是方涵还是一天到晚免不了地为楚欲感到揪心,毕竟她和黎恺臻的关系是真的特殊。其实要是楚欲喜欢的是个普通女孩,方涵倒也用不着这么操心。关键是黎恺臻一开始和楚欲的关系就不普通啊。 而且吧,更重要的是,难为她在这情况下,还没忘了楚欲的生日。 按照方涵的设想,是打算和楚欲去久安新开的一家火锅店的,毕竟花里胡哨的搞不来,还是实际为主,而且看风评也很不错的样子。 然后完事可以去ktv,两个人鬼哭狼嚎一下。 楚欲和方涵虽然都不是那种唱歌太难听的,但实在也好听不到什么地方去,只能说是不辣耳朵,能找准调子。而方涵偏偏还喜欢当麦霸选手第一预备役,这个情况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楚欲就知道了。 那时候ktv对于她们来说是属于高奢消费,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去。所以每次去的时候,一大堆人也唱不过瘾。后来高中毕业,偶有联络的时候,方涵就很喜欢逮着楚欲去ktv里面嚎两嗓子。 坦白来说,楚欲还挺欣赏方涵那种大方直白展露自己不完美一面的性子。 哈哈……这绝不是在说方涵唱歌难听。 而且再加上她和黎恺臻的事情,楚欲自觉对方涵的冲击力不算小,毕竟方涵也是自己唯一的好朋友了,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楚欲大方表示可以把自己的生日当成方涵的生日过,任凭她安排。 这就算了,后来方涵左思右想,觉得这样人太少了,所以提议要不要干脆把自己的女儿也带上。 当然,楚欲反手就是一个大写地拒绝,“得了吧,你真拿我生日当你生日过啊?考虑考虑一下我是个孤家寡人行不行?” 其实方涵也就是这么顺嘴一提,没真的这样想。虽然她很疼爱自己的小女儿,但是也明白,这样的场合带着孩子一起去,到时候就顾着孩子了,大人才玩不尽兴。所以她一早就交代好了,到时候让她老公在家里面带孩子,她要出去潇洒一天。 再说了,听到楚欲说这话,她就来气! 什么叫孤家寡人啊? 不过倒也是,如果不是这俩孤女寡女的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至于现在会发展成这样吗? 一这样想,再联想到当时这俩人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再再联想到这俩人的长相,方涵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楚欲在她这里,算白菜还是算猪? 都分不清是谁拱谁了? 但说实话,客观来说,黎恺臻的优点不算少,尤其是光唱歌这一点,那都是方涵这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更何况人家还这么有抱负,现在也只是希望真的如楚欲说的那样,会整理好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吧。 楚欲义正辞严地对方涵表达过了,她一定是会整理好一段感情才会开始下一段的。 这也才算是稍稍让方涵放了点心,她可不想看到楚欲被人指指点点。 再过两天就到生日了,其实对比往年,今年有方涵在为她做打算,楚欲应该是觉得开心的。 当然,她也没有觉得不开心。但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就像是久安的冬日一样,缺了漫天白色的飘雪,就感觉这个冬天好像就真的只是一个空谈,实际上没有来过一样。 直到躺在床上,看到黎恺臻发来的有关越川的雪景的时候,楚欲才真的确定,现在确实已经是冬天了。 谈及越川的雪景,黎恺臻多少有点感慨,她虽然热爱旅游,但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去其他地方游玩,似乎也只是去一些爆火的景点打卡拍照纪念,这样就算是来过。可这就和模板一样,像是去完成老师布置的假期任务,而不是真的为了欣赏某一处地方独特的景色而出发。 就像她也曾经去过越川市,却不是在越川下雪的时候去的。 对于越川的雪景有这样的一句话,喜欢冬日的人,必然不可错过越川的冬天。 聊到后面,楚欲看了看时间,催促她去睡觉。 互道晚安之后,楚欲却怎么也闭不上自己的眼睛。倒也不是她和黎恺臻聊天不开心,只是她也不免有所希冀地在想,即使是现在隔得远,黎恺臻来不及给她过生日,但是说一句生日祝福她也是觉得高兴的。 但似乎……黎恺臻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了。 偏偏楚欲自己还不能提,不然以黎恺臻的性子,肯定会觉得懊恼,说不定立马请假打算飞过来。 这么一想,楚欲又不禁感叹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还会产生这种小女孩一样的心思。 而且说起来挺尴尬的是,她倒是也知道黎恺臻的生日,但是也没有给她好好过一个。 那时候有隔阂,这种事情自然是轮不到她。 现在想想,真的是很奇妙,如果是在当初,楚欲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有一天会和黎恺臻发展到现在这副模样的。 当晚,楚欲有些失眠,不知道睁着眼睛看着天顶多久才终于睡去。 第二天醒来,她没着急去上班,而是给方涵发了个请假的消息,然后订了一张去昭阳的机票。 方涵当然明白了楚欲这个节骨眼还非得请假不会是因为什么别的理由,气得说她是没有良心的家伙,亏得自己苦心准备了那么久,连火锅店和ktv都订好了。 楚欲只觉得方涵是脑子有问题,她要是真的想辜负方涵的苦心,至于订生日前一天的飞机票嘛?反正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当天去当天来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第82章 方涵:【哦,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去看看,然后第二天回来过生日?】 楚欲:【不然呢,你真觉得我这么没良心啊?】 方涵:#抠鼻##抠鼻##抠鼻# 楚欲觉得好笑。 现在昭阳当地的天气是七度左右,久安常年三十多度,冬天最低也不过十几度。十多度的温差实在不是在久安待惯了的楚欲能够想象的。 不过早些年的时候她有去过渡州省,南方城市里面,难得每年都会下雪的省份之一,渡州的冬天是真的冷,比昭阳可冷得多了。这么一想,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话是这么说的,然而才刚下飞机的一刹那,还在下雨的昭阳,那风一吹过来,跟刮在脸上似的,有些生疼。 楚欲知道黎恺臻在什么地方不假,但是不清楚她具体什么时候下班。尤其是今天还是周末,按照黎恺臻的作息,她应该是在剧组里面。而且不能暴露自己跑来了昭阳,楚欲也不能给黎恺臻发消息,只好采用最朴素的方法——在黎恺臻的寝室楼下蹲守。 当然,她倒是可以像上次一样,找郑铭帮忙,但毕竟和这人实在算不上熟络的关系,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太好。 可是一直在楼下蹲守到了将近晚十点,都还不见黎恺臻的身影,楚欲是真的有点怀疑了。 黎恺臻到底来说,不算是剧组正宗的劳动力,至于这么被压榨的吗? 又或者是这个地方还有个别的什么门不成? 最终,楚欲还是选择给黎恺臻发消息,刺探一下情报,到底是没有下班,还是从别的地方走了? 毕竟楚欲也不可能去黎恺臻的寝室门前守着,搞不好被人误以为是来踩点的。 楚欲:【你下班了没有?】 黎恺臻的消息来得很快:【下班了啊。】 看样子是真的下班了,不然不至于回消息这么快。而且往常这个时候确实也下班了的。 楚欲不疑有他,心想可能这会儿是在路上也说不一定。 楚欲:【那你回宿舍了吗?今天昭阳有雨,当心感冒。】 确实还在下雨,而且愈演愈烈,从楚欲刚刚下飞机的毛毛细雨转变成了现在的中雨,就连路上都见不到几个人。这更加显得站在楼下超市避雨的楚欲仿佛天桥底下无家可归似的。 当然,气质不像另说,但她实打实地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了。确实是挺久的了。 黎恺臻:【你又帮我看天气预报了吗?这东西不准,总之我会注意的。】 楚欲看着黎恺臻最新发过来的消息,眉头微微一压,敏感觉察到了有点不对劲。 是不太准,但问题她不是看的啊,是切身感受的。 按道理,黎恺臻应该也知道下雨才对的啊。 楚欲太阳穴抽跳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犹豫半晌,最终选择直接打电话给黎恺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听到对面传来声响的时候,自己的心脏居然怦怦跳个不停。 楚欲遏制住自己不稳的心跳声,甚至惶恐黎恺臻会不会在对面听到,亦或者会不会突然出现吓自己一跳。她装出百无聊赖的态度,随意地问,“你现在在干嘛?” 黎恺臻声线漫不经心,“还能是干嘛,当然是在寝室整理笔记了,我最近学到好多知识。就是参数真的很烦,太复杂了。” 黎恺臻知道楚欲不了解这些,大多数时候愿意听,也都是因为讲述者是她。所以黎恺臻也不会说得太复杂,通常都是说个大概就行了。 原本这对话内容也挺正常的,但是楚欲疑问着,“你什么时候回寝室的?” “没多久啊,就刚刚。” 楚欲,“……”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看通话一直没有切,但楚欲也没有说话,黎恺臻确认,“楚欲……你还有在听吗?该不会信号不好吧?” 楚欲深吸了一口气,淡声,“开门。” 黎恺臻,“……” 这个开门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开门吧? 第45章 chapter45 这大概能荣登黎恺臻人生中最乌龙的事件,并且,没有之一。 她礼貌对帮忙送家具的师傅道谢之后,挼了挼有点毛躁的头发,看向手机摄像头。 楚欲随便先找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坐着,从视频里面看,有点百无聊赖地吃着关东煮。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是西服那种挺括的领子,里面是白色的针织打底衫,围脖款式的,将她细长的脖颈保护得很好。因为吃东西的缘故,一头原本是披散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像个在冬日里放学了去学校小吃街吃饭的大学生。黎恺臻看着楚欲这样,有些晃神,仿佛感觉自己也随之回到了大学时期,而此刻她不应该是站在手机屏幕的另一端,应该是在便利店的对街。只要她发个消息,楚欲便能透过氤氲雾气的窗玻璃看到自己。 就好像是年少时期的伴侣那般,放学相约的怦然心动。 但黎恺臻表面上没太表露出来,只是揶揄着,“你来找我怎么也不说一声,不然现在至于这样吗?” 楚欲险些被气笑了,“谁之前说的让我不用着急,等开春再来的?” 黎恺臻算是找到突破点了,“所以难道你又打算偷偷来?都不告诉我一声?” “……”楚欲语塞,倒是没打算偷偷来,不过来昭阳看黎恺臻这个行为确实是偷偷的,所以楚欲觉得自己不占理。但黎恺臻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可能是因为双方都觉得这事弄得尴尬,气氛顿时沉闷下来,楚欲只好默默地吃自己的关东煮。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外间不知道是不是持续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歇。楚欲要挂视频,说着,“好了,我先去酒店了,明天要赶早六点的飞机,到久安估计都中午了。” “哦。”黎恺臻虽然有些郁闷,但还是嘱咐着,“那你到酒店了就赶紧休息,免得睡眠不够,精神不好。”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明天六点的飞机,要是还继续开视频,那可能真的是要成熊猫眼了。 “明天不用来接我。”楚欲给黎恺臻交代,“我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到时候你来回折腾麻烦。” “行吧。” 其实黎恺臻也挺困的了,她才没有楚欲想的那么没有良心,她就是知道楚欲的生日,所以才打算不打招呼杀回久安,好给楚欲一个惊喜。 哎哟喂,哪知道楚欲会跑去昭阳,得了,两人完美错过。 两人挂了视频,黎恺臻将原来放塑料椅子的地方腾挪开,把新买的沙发推过去放置好。 之前在久安的时候,黎恺臻还觉得这筒子楼挺小的,但是等到了昭阳,住那小宿舍楼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以前不知足。明明久安的小房子还算是可以的了。 放个沙发看着也还挺宽的。 黎恺臻现在倒是会务实了,毕竟她早就明白了,比起生日送花这样的操作,送点实用的估计会更好。虽然本质上是因为楚欲的情况,压根就不会缺花。 她算是发现了,楚欲这人其实挺懒的,不想动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喜欢躺着。尤其是刚入夏那会儿,特别喜欢去阳台躺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而且虽说久安的冬日确实感觉不到什么太强的冷空气,但是也还是需要风衣或者外套帮衬的。那自然是不能像之前那样在阳台躺着了。所以黎恺臻就打算买个沙发放着,好让楚欲可以躺。 第83章 当然,其实礼物也不止这个沙发。 · “所以说?”方涵指了指楚欲又指了指黎恺臻,“你俩事先没有商量好,一个跑去了昭阳,一个跑回了久安?” 黎恺臻,“……” 楚欲,“…………” 方涵趁着转头去拿蛋糕的间隙,默默翻了个白眼。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她还觉得这俩简直是疯子,现在看来,这俩纯纯傻子嘛。别说,还挺般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三个人往火锅店去,而且既然黎恺臻回来了,方涵就把ktv给退了。毕竟到时候如果真的订了,那黎恺臻肯定是要去的。好歹她也是听过黎恺臻唱歌的,就那情况,方涵怎么可能会让黎恺臻跟着去嘛?到时候她还怎么当麦霸? 而且黎恺臻和楚欲现在这聚少离多的,她还是不掺和了。 方涵在吃这上面还真的是很有造诣,不管是上次推荐的卤味店还是关户的烤鱼,包括这次的火锅店,味道都很不错。一顿生日火锅吃得三人都很餍足。 黎恺臻更是不吝自己的夸赞,直接竖着大拇指,“方涵姐你眼光真的超级好,尤其是这个脆藕,特别好吃。” 方涵被夸膨胀了,当下看黎恺臻顺眼了许多。 本来就她和黎恺臻两人帮楚欲过生日,也才三个人,所以方涵订的蛋糕很小。而且她们也不兴什么拿蛋糕敷脸的操作,分了三份,一人一份就这么解决了。 黎恺臻还特意把上面缀着的草莓分给了楚欲,看得方涵在旁边起一身鸡皮疙瘩。 方涵实在是不想吃什么暗戳戳的狗粮,结束干饭之后,迅速和她们分道扬镳,临走时塞了一袋子给楚欲,“送你的生日礼物,祝我们楚欲大美女永远年轻漂亮哈。” 楚欲笑得眉眼都弯起来。 黎恺臻在一旁看着,微微有些愣神。 她从来没有见过楚欲这样的一面,倒也不是说没有见过楚欲笑,只是这么绵软的神情确实不多见。楚欲在她面前的时候,即使是笑,多数时候也还是带有一种独特的气场,就好像是在无形中提醒黎恺臻,她俩不是同一年龄层次的人一样。 察觉到那点日积月累一时无法从本质上消除的隔阂,黎恺臻不由得沉思。 楚欲看着她,疑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黎恺臻插科打诨,“就是好奇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会不会和我有关。” 楚欲,“……” 看到楚欲那一瞬间有点凝滞并且显得十分心虚的表情,黎恺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虽然不过只是想转移话题,但是居然有意外收获这一点是真的让黎恺臻吃惊不小。 她下意识追问,“真和我有关啊?什么啊?” 楚欲敷衍她,“这种事情问出来就不灵了,少打听。” “切……” 好在黎恺臻其实也不是真的要逼问楚欲说出来。 两人顶着夜色回到家之后,楚欲拆了方涵的礼物,是一套画具。楚欲画画也只是当个兴趣爱好,也不是时时都在画,所以不曾给方涵仔细说过什么。现在看到她送这样的礼物,也倒是觉得方涵挺有心的。 而黎恺臻看到之后,差点两眼一昏。 她之前就十分苦恼要送楚欲什么样的礼物才好,总是想不到合适的。现在看到方涵送的礼物,简直觉得自己脑子就是被门给夹了,居然想不到这样好的礼物! 楚欲珍重地将那套画具收好。 黎恺臻坐在沙发上不免有些吃味,但是仔细一想,楚欲和方涵从高中就认识了,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她那点醋劲实在是没必要,还显得十分的小家子气。毕竟她参与楚欲的人生一定比方涵的少,底气不足是事实。 不过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补。 话是这么说,再看到进了房间就一直没有出来的楚欲,黎恺臻不免有些心情忐忑。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不知怎么愈发显得急促的呼吸,生怕楚欲觉得自己送这样的东西无聊又浪费钱。毕竟今早上楚欲回来知道黎恺臻买了沙发给她当生日礼物的时候,楚欲就已经带着那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知道体恤长辈的欣慰目光观赏黎恺臻挺久了。 难道是没有发现? 应该不至于啊,黎恺臻记得清楚,自己确实就是放在楚欲的床上的啊,照道理应该一进房间就能看到才是? 黎恺臻站起身,打算去敲楚欲的房门,然而这时,楚欲自己开门出来了。 “怎么样?”楚欲拨了一下头发,神情有些不自然。 黎恺臻停下步子。 怎么样呢? 这不太能用语言形容,就好像是黎恺臻看到她的这一瞬间,突然就被子弹击中了心脏一般,大脑思维暂停,连呼吸也停滞。她承认楚欲长得好看,但也没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因此黎恺臻心知肚明,这个反应完全是因为她自己对于楚欲的感情在从中作祟。 可是……管它呢! 人生中总会有那么几个时刻,藏在血液里面的情/欲分子宛如毒药,一点点蚕食理智。而黎恺臻清楚,她现在完全药性发作。 她本来想摆着架子违心地说上一句也就那样,但嘴上还是十分诚实,“好看死了。” 楚欲觉得她夸张,这样的裙子,她以前也有过,而且也穿过,那会儿可不见黎恺臻这样。 黎恺臻当然清楚,当年在花圃里面看到楚欲的时候,她就是穿了一身这样的红裙。黎恺臻原意是想自己设计,但奈何她也想不出什么独特的创意。而且衣裙这样的东西,其实未必一定要追求繁复,反而越简单也越是得体。当然,也不一定代表越简单就越好驾驭。 不过很明显,楚欲就适合这样虽然设计简单,但颜色浓重的红裙。 尽管她脚上的不是高跟,而是拖鞋。 而且黎恺臻可不止单单准备了裙子。 但她也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反问,“如果我准备的这个礼物你还算满意的话,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楚欲上下打量她,怀疑有诈,转移话题,“那如果我说不满意呢,是不是就不用答应了?” 那就是满意的了。 黎恺臻了然,不再藏着掖着,将之前楚欲放在角落完全落了灰,而现在已经被她收拾好的唱片机拿了出来。黎恺臻将沙发推开,腾出位置。然后把自己专门请人刻录的黑胶唱片摆上,装好唱杆。 楚欲看她这操作,只以为黎恺臻是想给自己放歌听。 没想到做好准备工作,黎恺臻却转身正对着她,伸手作邀,文绉绉地拽着词,“楚欲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楚欲有些哭笑不得,“我……我不会跳舞啊。” “说得像是我会一样。”黎恺臻撇嘴,“来不来嘛?” 她这话就好像是虽然知道是做一件傻事,但还是希望有人可以作陪的小孩子。 留声机已经开始运作了,楚欲听不出是什么歌,应该是首纯音乐,声音很轻,不仔细几乎分辨不出来。 确实有点骑虎难下。 黎恺臻无奈,往门边走。楚欲还当她是放弃了,谁知道黎恺臻,“啪!”一声,把灯给关了,周身骤然陷入黑暗。然而就在这时,身旁仿佛有细微的风声擦过,楚欲知道那是黎恺臻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第84章 这次黎恺臻没再邀请,而是直接以国标舞手势揽住了楚欲的腰身,顺道握住了她的手,仿佛场景一下置换,此时她们就身处昏暗的舞池,而黎恺臻正将她往中央带领。 算了,楚欲妥协了,大概这样荒唐的事也不会再有二次了。 音乐音浪逐渐起伏,初始的黑暗也开始如雾气散去,楚欲适应黑暗的眼睛眨了眨,却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黎恺臻藏在瞳孔里仿佛沥透出来的惊心动魄的光点。 她略微失措地移开自己的目光,然后听见伴随着音乐的脚步挪动。然而与黎恺臻做出的标准动作相反的是,她说的话不假,她是真的不会跳舞,两人不过就是凭借着一种互相搭着彼此的状态,然后跟着音乐简单地晃动身体。 谈不上跳舞,更像是在慢摇吧里面左右摇摆。 好在这确实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但与趋近高潮越发跌宕起伏的音乐而比,她俩并没有配合音乐做出如何大开大合的肢体动作,反而越来越贴近。没有感觉到楚欲有抗拒的心思,黎恺臻更为大胆了一点,也或许是借着刚刚在火锅店喝了点酒的后劲,她揽着楚欲腰肢的手更紧,甚至直接将自己的侧脸贴上了楚欲的。 分不出来是那点不重的酒精气味,还是火锅店的烟火气,直直往楚欲的鼻腔里面钻,她一手僵硬地搭在黎恺臻的肩上,和黎恺臻交握的手心却已然沁出汗水。明明还是冬日,房间也没有暖气,但楚欲却被逼得浑身燥热。 而那气息混杂着音乐以及不算明显也毫无规律的脚步声一同侵袭着彼此的感官,好似身体失重坠落虚空,她们在这个仅凭脑海幻化出的宇宙里,任由互相的引力作用而向对方拉扯而去,心跳与彼此围绕转动的旋律开始逐步吻合,茫茫宇宙的两颗星球在此碰撞,真空环境的无声爆炸却足以让理智幻化成灰。 仿佛连每一寸筋骨都一同湮灭。 在无数的试探交锋之下,理智终于被催眠。黎恺臻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伴随着音乐摇晃着,摇晃着……楚欲只觉自己的耳廓被什么冰凉又柔软的东西抚过,那痕迹很快沿着耳垂往下,落在她的侧脸,如一阵风,贴上了她的颈间。 “嘭!”窄小的屋子里,小腿撞到沙发的声响沉闷又突兀,骤然盖过了音乐。 楚欲失控一般往沙发栽去,连带着黎恺臻也一并倒了上去。 分不清到底是意外降临还是从危险边缘抽回。 音乐还在继续,但谁也没有提出起身。黎恺臻挺直的鼻梁骨隔着薄薄的肌肤从楚欲的脖颈寻索到脸颊。她游离着,轻轻嗅着楚欲的气息,尔后仿佛呓语一般,轻声,“你好漂亮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恺臻刻录的纯音乐—— ludovicoeinaudi《experience》 第46章 chapter46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唱杆复位,黑胶无法重复播放。 然而那尾调盘旋迤逦,落在黎恺臻的眼睛里,再到她触碰楚欲的每一寸指尖上,灼热烫人。 窗外偶尔的喧嚣透过墙壁穿透进来,像是一支船桨,搅得这方空间的气流如漩涡。 黎恺臻压在楚欲身上,却没有全压下去,她一只手撑着沙发,致使那紧密相贴的两具身体始终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距离感。 那句话还回荡在楚欲的心头,然而她动了动嘴唇,却没给出回应。 无他——这世间夸赞有很多种,逢场作戏也好;虚与委蛇也罢,无疑真诚地最为打动人心。 而黎恺臻显然诚挚到近乎顶礼膜拜。 所以在没有同等情绪可以传递的时候,缄口不提就是大脑最佳的反射性应对。 楚欲看着她,黎恺臻那眼神里面的情愫直白到几乎如何也遮掩不住。当然,黎恺臻没想过遮掩,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楚欲,将那些裹挟着欲望的赞美传递给她。 楚欲轻轻掀起眼帘,只觉得在黑暗里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所带来的声响都在无限度地放大,再放大。 黎恺臻强调,“真的,没骗你。” 于是,楚欲便好像听到那春夜里,草木破土而出的枝叶疯长,划过她的皮肤,缠绕她的四肢,身心开始如野草葱茏。 楚欲贴在沙发靠背的手轻轻抓过绒面,感觉到指尖的摩擦提醒着她确实正在经历着什么。她在缱绻的夜色中,低声道,“我知道。” 黎恺臻刚开始没太明白楚欲的意思,反应过来之后不忍笑,戏谑道,“自恋。” “手也好看。”楚欲说话的时候,鼻息轻轻从黎恺臻的下颌擦过。 “什么?”黎恺臻一怔。 “你忘了吗?”楚欲看着她,那目光仿佛画笔,每一道笔触都在此刻临摹着黎恺臻的额角、眉眼、鼻梁甚至于微微张开的嘴唇。即使明知道黎恺臻倾吐的感情如洪流,但她也没有丝毫逃避的意思。楚欲挑眉,“我第一次去昭阳找你,你特别特别小声地对我说,我的手很好看。” 这才是楚欲当时睡着的真正理由。 只是这话在当时,楚欲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于是她索性装作没有听见,就这么睡了过去。 记忆回笼,黎恺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眼睫轻轻颤了一下,仿佛陡然脱力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压下去了一点,嘴唇似乎就要贴上楚欲的唇角。她答,“是……手好看,脸也好看。” “还有呢?” 黎恺臻抿了抿唇,那只握着楚欲肩膀的手移动到了楚欲的耳旁,她扶着楚欲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然后手指轻轻穿过楚欲的头发,勾着几缕发丝又抚过楚欲的耳垂。楚欲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支起腰肢,闷哼一声。然而黎恺臻毫无察觉似地,再到脸颊,下巴,接着再反手用手背划过她的脖子,锁骨,最终再次回到肩窝处。 黎恺臻眼神好似被烟雾缭绕着,变得迷离,有话却说不出。 就在楚欲以为黎恺臻不会回答的时候,她闷声道,“哪儿都漂亮。” 楚欲愕然地微抬起眼,彼此逐渐急促的呼吸交错在一起,不由自主——欲望如浪潮拍岸,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船只早已经倾覆。 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交锋试探,一切都在激流中不受控制。黎恺臻一把抚上楚欲的脸,拇指指腹按住她的下颌。距离终于消失,她抵住楚欲的额头,仿佛一只小兽通过气味确定感知,她毫无章法地嗅着楚欲身上的气息,嘴唇如风一般掠过楚欲的眼帘、鼻梁、最后落在了唇角。 “楚欲。”她紧张到连指尖和嘴唇都在发颤,黎恺臻嘴唇贴着楚欲的唇角,不住地低声唤她,“楚欲……” 那声音敲击在耳鼓,只让楚欲仿佛站在浪尖,惊涛足以让她的心脏频率停滞。 但接着,她感觉那鼓动的节奏开始由漏拍到加快搏动,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体温蒸腾着理智化作电流,唰唰唰地冲向末梢神经。 好像快死了一般。 下一秒,楚欲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那一瞬间,还在虚空萦绕的音符骤然幻化为漫天星光落下,冬日的凛冽在此刻被春花覆盖,连带着窗外所有的喧嚣都一同凝结成弦丝,发出混乱又朦胧的铮鸣。 第85章 黎恺臻晕头转向中去抓楚欲的手,越抓越紧,指甲紧紧嵌在彼此手背。 她们感受着彼此舌尖反馈而来的湿热的触感,直到黎恺臻的亲吻沿着下颌落在楚欲颈间的时候,她感觉到楚欲渐渐开始绷紧身体。 她抬眼,看着楚欲纤细的脖颈、以及散漫在沙发的长发,只觉得人面桃花如浮光掠影倏然而过。 黎恺臻伏低了身体,慢慢蜷缩在楚欲身上,嘴唇却还是依旧研磨着楚欲的锁骨。 “今晚可以一起睡吗?”黎恺臻说着一顿,正想补充不是那个睡,但还没来得及—— 楚欲就说,“好。” “……”黎恺臻面颊绷得紧,确认道,“哪个睡?” “反正不会是这个。”说着,楚欲的手摩挲着黎恺臻的针织衫往下,贴在她的小腹上。 黎恺臻本能一瑟缩,呼吸一断,声音短促,“楚欲!” “嗯哼。” “……”为什么啊,黎恺臻觉得自己简直没脑子,干嘛要想着调戏楚欲这人!根本就玩不过她! · “脚疼吗?”见楚欲洗完澡出来,黎恺臻记挂着先前楚欲撞到沙发的事情,坐起身,“我给你揉揉。” “没事。”确实也没有多疼。 楚欲坐下,看着她。 黎恺臻穿的睡衣还是夏天的,吊带款式的,开口大,还特别宽松,跟背心似的,侧面一眼就能看见。 楚欲见她下缘被文胸勒红了,就伸手过去用拇指指腹帮她捋过那条红印,黎恺臻没躲,只是觉得有点痒。眼见红痕淡了一点,楚欲停了动作,关灯躺下。黎恺臻也跟着躺下,接着凑近,抬手搭在了楚欲的腰上。 这简单又自然的动作似乎比刚刚还要显得亲昵,冬日被子里面暖烘烘的气温隔着薄薄的睡衣互相交换,同时传递到彼此的心间。 “好像快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楚欲算了算时间,“确实是。”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黎恺臻颇为感慨。 “那你在昭阳的工作?” “工作是正常可以有年假休的。”黎恺臻琢磨了一下,“至于剧组那边的话,虽然也有剧组大过年的都要工作,不过我不算是剧组正规劳务人员,问题不大,这方面没什么关系。” “这样啊。” “我们好像没怎么一起过年吧?” 从前的时候,过年也不过只是一起吃顿年夜饭。 那时候的黎恺臻很好地保持了过年必须出去玩个痛快的传统,反正黎家在徽封也没有什么亲戚需要走动,因此每逢大年初一,她就会自动消失,然后出门到处玩。而且过年也不需要她准备什么,做饭也有厨师上门。是以其实春节对于黎恺臻来说,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浓重的节日气氛可言。 甚至于她也不看春晚。 这样一看,好像过年对于黎恺臻也不过就是吃的饭菜比平时还要丰盛一点。 再到大四搬来了久安,过年的时候……她都不太记得了。 久安过年应该是挺热闹的,还有人放烟花和爆竹。但当时的黎恺臻才刚刚过来,压根没有什么心思出门,春节怎么过去的她都不知道。 “所以……”楚欲意有所指,“你是想怎么过?” “嗯?”黎恺臻沉吟半晌,“煮汤圆?” “这我可不会。” “那买包速冻汤圆?” “你呀!”楚欲拍她的脑门,“就不能有点追求,趁着还没有到过年,先学一学吗?” 黎恺臻郁闷,“那我还不是怕学了也包不会。再说了,饺子还简单一点,汤圆怎么弄成圆圆的嘛?” “好像要拿什么东西一直筛吧?” 然后两个人大半夜的也不睡觉,就着怎么做汤圆的话题说了大半天。接着又说到了大年初一要出门玩,黎恺臻还挺喜欢套圈圈的。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现实中没有见过,徽封没有这个。但是久安应该有。 黎恺臻眼皮耷拉着,很明显已经困得不行了,她含糊地说道,“我过年会好好陪你的……” 楚欲拉过被子拢好,黎恺臻脑袋微微转了转,缩进了楚欲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着。 真乖啊。 她鼻尖蹭过黎恺臻的头发,“睡吧。” 彼此闭上眼睛,心跳频率渐渐融为一体。整个世界开始变得宁静,窗外席卷而来的风声轻如羽毛。 · 黎恺臻回昭阳的前一天晚上,她来接楚欲下班,没有开电动车。 楚欲也没有问什么,两人就沿路走着。走到团结老社区那段小路的时候,路边的水杉光秃秃的,更衬得那些冬青越发翠绿。 两人是从花店一路走过来的,路上又进超市逛了逛,因此花了点时间。走到这社区之间的小路上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什么结伴的行人,因此四下倒是显得静悄悄的。 黎恺臻吸着一包常温的果粒多,说着,“我今天把家里面都打扫了一遍,还有我又订了几张黑胶,到时候到货了你拿一下。我感觉应该是你会喜欢听的,到时候你可以在家自己听。” 原来客厅看着窄,是因为角落里面放了不少杂物和纸箱,今天黎恺臻一个人在家整理了半天。她之前的时候还网购了一个简易的置物柜,这样一来,腾开之后看着空间就好了很多。 虽然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 “嗯,辛苦了。” 黎恺臻不由得一笑,“也没什么,你上班累吗?” 之前好几次接楚欲的时候都没见楚欲和方涵忙活什么,但是黎恺臻可是还记得上次返校的时候,楚欲给自己发她修剪玫瑰的照片。想来平日的时候应该也会有比较忙的情况吧? “还好。” “现在还经常去拿货吗?” “没那么频繁的,天天都要出门谁受得了啊。” “就是,就是。”黎恺臻撇嘴,“下次让方涵姐自己去。” 楚欲,“……”倒也不是每次都是她去,方涵也会去的。 而且其实方涵这个花店平日生意少,但是网上订单倒是挺多,所以包装这方面的事情确实挺忙。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走到一个光线特别昏暗,只有几扇窗还亮着灯光的老楼旁的时候,黎恺臻吸完果粒多的最后一口,她加快了几步,走到最近的垃圾桶扔垃圾。 然后,她等着楚欲近前,伸手拉住了她。 楚欲没说什么,只是抓紧了她手。 两人就这样十指扣着,并肩在夜色里沿着路灯洒落的痕迹往家走。 第47章 chapter47 “山楂帮我拣一点。” “要多少?”楚欲顺手扯了个袋子,“一两斤?” “不用那么多,一斤就凑合了。”方涵正在花花绿绿的糖果堆里面奋战,她不喜欢草莓味和苹果味的,只挑自己喜欢吃的有点费时间。挑着挑着,想起了什么,在满超市,“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的背景音中,问着,“诶,这都快过年了,黎恺臻呢?她前几天不是回来了吗?” 楚欲正打算说话,方涵就自问自答,“在家里面躺着啊?我说楚欲你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啊。” 第86章 楚欲,“……”她是有说什么了吗? 方涵完全无视楚欲无语的表情,自顾自地激情控诉,“就去年我让你来我家过年,你不来,是因为黎恺臻那丫头是吧?这下好了,今年我回娘家过年,你一个人……哦,不对,还有黎恺臻那丫头,你俩过年得多无聊啊?” “不是我说……”楚欲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你自己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照你这个说法,我去年和今年有差吗?” 方涵,“……”是嚯,好像是没多大差别。 但是方涵不服,她还要继续掰扯,“那起码去年的时候,我们大年初一那会儿不是还一起出门玩了嘛。” “嗯。”这个楚欲倒是没有办法反驳,过年不出门逛逛不科学,不过今年嘛。她笑道,“黎恺臻还挺想出门的,她现在这情况也就过年这会儿时间多一点,我多陪陪她也行。” 方涵,“…………” 一开始不是控诉来着嘛?怎么隐约有种被秀恩爱的错觉? 两人收获满满,大包小包地拎着出门。方涵本来还想去扛一袋子砂糖橘,不过她现在真的是有心无力,也只好作罢,就嚷嚷着,“下午再出来一趟呗,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 楚欲点头,“也行。” “把黎恺臻叫上,真的是,也不出点力。” “她真不是在家里面躺着。”那塑料袋勒得楚欲的手有点发疼,她说道,“她去看她爸了。” 方涵,“……” 经楚欲一提醒,方涵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确实快过年了,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而方涵这人,平日里又爱看些狗血电视,八卦周刊什么的。因此听到楚欲和黎恺臻的事情,即使觉得自己俨然已经身经百战,但还是吃惊不小。而且那还是在另一重要人物被极度边缘化的情况下。现在听到楚欲提起这个,不免当场将人加入战斗。 这下好了,她自家都不忙着去,跟着楚欲一起去了筒子楼。 才刚刚将东西放下,方涵一点也不见外,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咚喝了,一抹嘴巴,琢磨着,“那黎恺臻她爸……也就你……额……”找不到措辞方涵一时语塞,只好直说着,“总之,他是不是快出来了?” 楚欲并不避讳这个问题,点头,“是。” 按照时间应该也就差不多明年春天四月份左右,确实也快了。 看见楚欲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方涵自己都有些着急。毕竟再怎么说,这几人的关系是真的很焦灼好不好?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拍?!方涵是真的纳闷了,为什么楚欲一个当事人可以做到如此淡定的啊? 难道是故意装出来的? 也不怪方涵这样想,毕竟如果楚欲自己都慌里慌张的,那黎恺臻肯定更不好受了。思及此,她有些担忧地望向楚欲,“那到时候你是想让黎恺臻开口提还是你自己先说的啊?” “说什么?” 方涵,“……” 是啊,说什么呢?这种事情说给她听也就罢了,要是说给黎恺臻老爸听见,搞不好当场气到爆炸。 而且似乎不管是哪一个开口,都很困难吧? 但楚欲所想的和方涵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离婚的事情当初是黎源先提的,虽然楚欲知道黎源主动提这件事是因为家中变故,但既然她也答应了,这就算是双方都协商好了,按照黎源的性子,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变故的。 那这从一开始横亘在她和黎恺臻之间最大的阻碍就已经没有了。 至于剩下的问题,应该要算作……见家长的范畴吗? 而说到这个问题,这么多年和黎源相处,楚欲多少也知道,黎源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当然,楚欲也清楚,黎源虽然心性强,但这事会给黎源的打击也不一定小。所以她也没打算着等黎源一出狱就说。黎恺臻多半也是这样想的。 总之,急不得。 慢慢来就是。 也或者……她可以去看望一下黎源? 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全打算好,就被方涵打断了,她说了说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吧,你俩这情况,还是先瞒一瞒吧,别急着摊牌。依我看啊,先等你和黎恺臻她老爸正式离婚之后,再过些日子,到时候黎恺臻自己不管是工作还是什么的都稳定下来,你们再慢慢打算比较稳妥。毕竟你俩这事情是真的急躁不得。” “……”楚欲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我要一早摊牌?” 方涵当然也没有觉得楚欲和黎恺臻会莽撞到这种地步,但是她担心的不是这个,方涵说,“我只是怕你们两个表现得太明显了知道吗?低调点,谢谢。” 要是这俩低调行事,至于会被她给发现吗? 哇哦,楚欲挑眉,确实有道理。 不过其实这点完全多余,到时候黎恺臻去昭阳,她和黎源离婚也不在一起,估计想发现也发现不了。 方涵又问,“以前你们相处的时候,黎恺臻她爸平日里对她好吗?” 怎么说呢……楚欲没有感受过正常的家庭氛围,毕竟小时候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后来母亲离世,独身一人去了福利院,再到后来读书、上大学、退学……乃至于遇到黎源。种种经历,完全和家庭这个氛围无关。 所以在当时黎源提出和她结婚,但是不能有孩子的时候,楚欲并不觉得什么。乃至嫁进黎家,黎源也没强迫着黎恺臻非得叫她一声妈。 虽然这一称呼在楚欲看来更接近于可有可无,她也没有要求过。 但不可否认的是,黎源确实很在乎黎恺臻。甚至于,楚欲心知肚明,自己在黎源心中的份量是完全比不过黎恺臻的。 虽然本质上来说,这完全是两种感情。 大概也是因为楚欲很久以前就完全明白清楚这些,所以那些年里面,才能和黎恺臻相处得还算融洽吧。 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黎源对黎恺臻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厚道呢。 楚欲顿时感觉舌尖有点发苦,胸腔一阵压迫感袭来。她太了解自己的脾性了,不爱就是不爱了。现如今的她确实没办法对黎源兴起多余的爱意,但当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能作假。 正因为如此,当初明白黎恺臻的感情的时候,楚欲才会陷入纠结。 明明她也清楚自己一向是喜欢顺着自己心意的。 但是就在这件事上,她犹豫、也挣扎了很久。 如果不是黎恺臻…… 她热忱、也坚定、更是义无反顾地表述自己的感情。这让楚欲怎么躲呢? 楚欲完全躲不开。 而现在,她接受了,就要有能够接受这份感情所带来的后果必须承担下去的觉悟。 “很好。”楚欲回神,重复,“他对黎恺臻很好。” “哦……这样啊,那还行,关系好的话,到时候黎恺臻和你应该也比较容易说服吧。”方涵絮叨着,“哎哟,我可真的是完全想不到有一天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别说仅仅是听说我都觉得匪夷所思,更何况还是发生在你身上……” 那声音落在楚欲的耳膜里面却越来越模糊,楚欲坐在沙发上,仰后靠着沙发靠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底如浪潮接连泛起的酸涩。 第87章 方涵单方面给楚欲唠叨了许多,然后打电话给自己老公让他开车来拿东西,就又拖着楚欲出门了。 过年的年货都置办得差不多了,因此下午出门的时候楚欲也没有买什么,就只是单纯的和方涵在外面逛了逛。 到了下午,乌云在天际聚集,不过一会儿,骤然下了雨。两人在久安县城中心不算太大的百货楼里面避雨,方涵抱怨着这个鬼天气。楚欲给黎恺臻发的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 兴许是在高铁上也说不定,这个时间点正好有一班。 如果不是的话,那最晚就只有凌晨到达的班次了,不然也可以明天再回来。 不过黎恺臻如果想在徽封玩一玩也没什么,她应该是挺想念徽封的。 怎么说呢……虽然楚欲习惯了久安的生活节奏,但不得不说,徽封这座城市的繁华喧闹,确实不是小城可以比拟的。就像她现在身处这栋百货小楼,也会突然感慨,徽封那些大型商场的豪华奢靡。 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雨小,方涵又使唤她老公过来接人,先把楚欲给送回家,然后再撤退。 黎恺臻还是没有回消息。 楚欲一边开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 但一进门,这个念头就止住了。 黎恺臻回来了。 楚欲轻轻推开她的房门,见她正裹着被子睡觉。 天色已经晚了,黎恺臻拉着窗帘,自己房间里面一片黑,只有楚欲推门的那一丝缝隙里面透进来光束。 大概今天一来一回,也累了。 楚欲没有打扰她,又轻轻将门给阖上了。 光束消失。 第48章 chapter48 除夕怎么过去的,黎恺臻记不太清楚了,其实和去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和楚欲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做的菜比去年多了一点。吃完饭,她坐在一边刷手机,楚欲和方涵打视频聊天,期间还顺道问候了一下她。 朋友圈里面认识的很多剧务人员少部分回家过年,大部分还是照常更新在剧组的日常, 久安的天气一如往年,依旧是只需要多加一件外套就能出门的日子。初一很热闹,黎恺臻和楚欲几乎把冬泉路从头逛到尾。 黎恺臻也如愿去玩了自己想玩的套圈,只不过没有套到罢了。 她正常工作的复工日期是初七,剧组那边还要晚一点,但不管怎么说,在久安能待的时间都不长。 初五一大早,黎恺臻起早了忙着煮汤圆——买的! 汤圆这东西不能吃多了,吃多了容易腻,尤其买的还是黑芝麻馅料的。黎恺臻开了门,问还在床上睡觉的楚欲,“我煮汤圆吃,你要吃几个?” 其实楚欲醒了,但不上班她确实很喜欢赖在床上。闻言懒懒地应了一声,“四五个吧。” “好。” 她才刚刚数好下锅,就接到了电话,说的是她有个快递,放在楼下代领的小卖部了。 黎恺臻不免纳闷,因为她压根没有买东西。 于是只好去问楚欲,“我刚刚接了个电话,说的是有快递,是你买的吗?” 楚欲彻底醒转过来,她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不是,我没买东西啊。” “那是什么?”黎恺臻自言自语,有些纳闷。 楚欲又倒头下去,黎恺臻走到床边,拉她的被子,“帮我看看汤圆吗?我下去拿快递。” 楚欲,“……”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楚欲妥协从床上起来。 黎恺臻下楼去拿快递,看到寄件人的名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谁给寄的东西。 是徐跃禾那个小鬼头,寄了一个有关于路弥导演的采访u盘,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ccd相机,顺道附赠一张纸条,祝黎恺臻和楚欲新年快乐。 本来他早就弄好了,不过之前快递停运,现在才到了黎恺臻的手里。 黎恺臻摆弄了一下相机,倒是觉得这小屁孩还挺有心的。上了微信给他发消息,也祝他新年快乐。顺便让他下学期高考加油,争取好成绩。 复工时间如约而至,临走之前,黎恺臻和楚欲去看了场电影。 贺岁档,标准合家欢结局,风评偏上,适合一家人去看的偏向亲情的片子。彼时越川依旧在下雪。 “如果有机会,怎么样也要飞去看一次越川的雪。”黎恺臻不无感慨,“虽然世界很大,想去的地方不能都去,但总有一些在力所能及范围的,能去还是要去的,毕竟一辈子那么短。” “那就来年怎么样?” 楚欲的声音很轻,毕竟是在电影院,黎恺臻没太听清。 “嗯?”她不无疑惑,“你刚刚说什么?” 楚欲转头看她,靠在黎恺臻的耳畔,“我说,来年就去。” 这次黎恺臻听清了。 她亦是侧过头,于是两人的视线在电影的光影映照中,不期而遇。 真奇怪,明明也不是第一天见到这张脸,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这张脸,但当每次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擦过的时候,黎恺臻那颗心,总会怦怦狂跳。 她笑了笑,点头,“好。” 然后,黎恺臻没在意电影后面是什么内容了,她很自然地凑近,将吻落在楚欲的唇角,再次重复,“好。” 这是她和楚欲的第一个新年,年节狂欢的末点,在一个吻中结束。 · 去昭阳之前,黎恺臻再次去看望了一次黎源。 出来的时候,她应该立刻赶去机场,但黎恺臻只是走到就近的站台,盯着路面发呆。 方才同黎源的交谈画面还回荡在脑海里面,她想起不过只是近三年的光景,黎源却好似一下子老了许多一样。 黎恺臻觉得他陌生了许多。 从某一方面来说,她和黎源不太像。 黎恺臻藏不住事,做什么都很直观,情绪大多数都明显得近乎写在脸上。但是她心里面也清楚,这是因为她从前有可以不看人脸色吃饭的资本,也有可以尽情彰显自己个性的底气。 尽管现在那些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她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可以轻松地隐藏自己的心性。 为此楚欲没少挖苦她,说的是黎恺臻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到她想装作没有看见,不想拆穿都不行。 亏黎恺臻某一段时间还自认为自己藏得很好。 但黎源不同,或许是因为常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她的父亲不是一个很擅长将自己的感情摆在台面上的人。 她想起黎源同自己说的话,隐隐觉察不对。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过来,将黎恺臻散落的思绪召回。 估算了一下时间,黎恺臻选择打车。坐公共过去,时间不太够了。 昭阳的冬天还是有点冷的,黎恺臻朝手心哈了口气,同剧组人员告别,然后打算回寝室。 走到半道,眼见时间才不过六点。本来今天有一场戏是打算拍摄傍晚男女主的对手戏的,但是天气不太给力,阴云天,能见度不好,少了很多意境,因此拍摄只能延后,剧组工作结束得早。 于是黎恺臻步子一拐,打算去看书。 她想起之前同楚欲一起开着小皮卡的那段路程,想起在车上面看到的那本书。 第88章 不清楚是不是书,当时没太在意,过后又有点好奇。但是书名不太记得了,只模糊想起似乎有什么爱人之类的,她那会儿还内心暗想,估计是什么情情爱爱的。 书店的生意最近好了不少,黎恺臻是少有的在书店还没几个人的时候就一直来的常客,因此和老板还算熟识。 她了解到,似乎是因为不知道是谁在店里面拍了个视频放在了网上,小火了一把。所以有不少人过来明面看书,实则拍视频打卡。 那时黎恺臻还打趣老板,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包装一下,带点生意。 但老板很明显没这份心思,热度淡下去之后,来的人就少了许多,但是比起之前还是好太多了。 至少黎恺臻这个点去,都能看见好些人。 黎恺臻早先时候有心找那本书,但是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就算估摸着老板开书店见多识广,兴许也不一定能知道。 她是想过去问楚欲,结果提这事的时候,楚欲自己都忘了,所以也只能是作罢了。 黎恺臻才踏进去,还没来得及跟柜台正在不知道写什么的老板打声招呼,身侧的书柜后传来吵嚷。 尽管也还是有几个人偶尔和结伴同行的人小声探讨,因此总体氛围不算安静。但是这声音因为有点尖利,所以在一种熙攘的讨论声中不算和谐,显得有点明显。 黎恺臻下意识将视线从书柜缝隙看过去,对面是个女生,看样子不过是高中年纪,正在打电话。 不清楚先前说了什么,女生气愤之下将电话挂断。 黎恺臻感觉得出来她的情绪确实是气愤的,因为女生的眼圈有些发红。 兴许是和什么人吵架了。 黎恺臻正要移开目光,同女生一起的人小声安慰她,“不回就不回了,今晚上去我家。” 黎恺臻没在意了,想着自己上次还差一点就要看完的书,打算过去接着补完。 “我是真的搞不懂,我爸都一把年纪了,干嘛还非得给我找个后妈?!还让我回去多陪陪她,我能容忍她进这个门我都算是客气的了!” 黎恺臻背脊倏尔僵直,只觉得那方才发出尖利音调的女生所说的话,简直就像是在映射什么一般。 她表面上无动于衷,步子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随手取了一本从来没有看过的书,翻开。 “你都很少给我说这事,别气了,咱不喜欢就尽量躲着点,待会儿我请你吃土豆粉。” 女生被逗笑了,“行。也不是不给你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喜事。” “嗐。”和女生同行的人喟叹一声,“我们哪里管得了大人的事情。” “反正我是想不通,我妈都走了那么多年了,现在我都长大了,我爸这样真的有点不顾及我的感受。” 黎恺臻耳膜仿佛灌水一样,明明隔得近,但是那仅仅只是一书柜之隔距离的声音听起来却开始逐渐模糊。她手里面将那本甚至连书名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注意的书捏得死紧,手指因为用力显得指骨凸起、泛白。 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今晚就不该走进来。 可恰恰是这份意料之外,却真实又直接地将她胸中的警铃敲响。 黎恺臻回神,将书页的轻微褶皱捋平,然后合上,接着放回书架。 接下来的几天,她有点心不在焉。 再次在剧组遇到康佳梦的时候,康佳梦十分热络地和她打招呼,甚至还有心提了一句让黎恺臻找个时间一起去看路弥导演的电影《桑按的新娘》的线下粉丝观影会。虽然和看电影差不多,而且这电影也上映过,但是观影会是影迷包场,然后还会准备一些周边礼物,比较有趣,虽然因此票价会比普通院线贵一点。不过参加的人依然不少,甚至一场也不能搞完。 提起感兴趣的事,黎恺臻那整日恍惚的心绪总算是回笼了,就和康佳梦说了许多,两人也约了约时间。 临分别时,康佳梦在等车的间隙,打量了一下黎恺臻,说着,“你最近好像是瘦了?” “嗯?”黎恺臻自己看不到自己,也没怎么注重体重身材管理,她是属于那种吃多了也不会长胖的体质,而且身材也十分姣好,因此在这方面下功夫不重。闻言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有吧?” “真的有!”康佳梦笃定,眼见自己车来了,康佳梦和她挥手作别,还不忘关切,“记得多吃点饭,你身材已经够好了,正好合适。再瘦就不好看了。” 黎恺臻没好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个头。 送走了康佳梦,这地方离宿舍不算远,黎恺臻打算走路回去。 她走得很慢,像是散步一般。 黎恺臻想起之前和楚欲在久安的老旧社区散步的时候,灯光昏暗,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行人,就好像是时间一下子慢下来,她们两人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一般。 想起楚欲,黎恺臻心里面不免腾起一股暖流,她本想拿出手机给楚欲发个消息,但与她的心中想法有别的是,她那双在昭阳冷空气浸润之下的手,有些僵硬。 怎么会这样? 黎恺臻没由来有些懊恼,但她还是执拗地拿出手机,结果微信上楚欲发了消息。说的是昭阳近几日降温,让她注意保暖。 她本想打字,但是鬼使神差地,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还没等黎恺臻反应过来挂断,对面就接通了。 她身上没有带耳机,所幸路上没有什么人。但是也不好外放声音太大,是以黎恺臻本想解释是自己不小心按错了,打算挂断。但是在看到楚欲那张脸之后,她又舍不得了。 她们好像已经好久没见面了。 两人都不爱打视频。 这骤然一下,竟然相顾无言,找不到什么说的。 楚欲问她,“你现在是下班了?” “嗯,在回家路上。” “走路回去啊?” “也没几步路,就当锻炼身体了。” “这样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镜头晃动,可能是因为房间的灯光稍显昏暗,楚欲起身走到了客厅。 她才坐在沙发上,找好角度架好手机,嘱咐黎恺臻,“天冷了就抓紧回去,喝点热水。” 黎恺臻闻声,正待说好,却正好看见楚欲身后挂在架子上的一件驼色风衣,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眼睛。 瞳孔骤然紧缩,回忆霎时如潮水奔腾而来。 那件衣服她曾亲眼见到黎源给楚欲穿上,甚至还细心地为楚欲系好系带。系带……仿佛场景随着天边聚集的阴云一同旋转置换,她看见在百米高楼的自己,看见楚欲落在自己浴袍上的手指。两个不同时空发生的事情在此刻碰撞,典雅的客厅、华丽的天顶吊灯、巨大的落地窗……恍惚都被时间的隧道扭曲,变作光怪陆离的漩涡,卷席着她,要将她吞噬。 那个简单的好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转而被另一种艰涩感给代替。 黎恺臻强忍着那股酸意,说着,“先挂了,楼道里信号不好。” “好。”楚欲没觉得什么,挂了视频。 黎恺臻见到结束通话显示聊天时长的消息页面,再也忍不住了,强烈的眩晕和剧烈呕吐感一同冲上喉头,胃里涌起一阵痉挛。 第89章 她甚至还来不及找到什么可以扶住的支撑物,直接弯腰吐了起来。 第49章 chapter49 “小臻,介绍一下,这位是你楚欲阿姨。” “你楚欲阿姨不常回来,来一次你见到人要喊,别不会说话。” “那是给你楚欲阿姨准备的,她喜欢红色。” “她……还好吧?” “你们过得好就行,你多替她分担一点,别让她操心。” …… 自然的、关怀的、热络的、情真意切的……无数话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喋喋不休,近而又远去。黎恺臻躺在床上,窗外浓重的夜色试图透过窗帘闯入,而那如浪边的边缘虚晃着,渐渐在黎恺臻的眼中被虚化,变成了透明的屏障。而那屏障之后,对话交谈的人,每一个落在黎恺臻耳廓的音符都好似写满了歉意、忧虑、以及如何也化不开的眷念。 这最后的情绪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偶然提及的人。 握在手里的听筒仿佛炙烫的岩浆又好似蝎尾,刺进黎恺臻的指腹,那毒素很快沿着血管攀爬蔓延全身,心脏骤然紧缩。 “挺好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虚空响起。 “工作还好吗?你现在在昭阳那边,也不用经常来看我。” “不用担心,工作挺好的,我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肯定是要来看你的啊。” “那行,那就行。” “嗯。” 良久后,她听到了这个给予她生命的,将近年过半百、历经风霜,即使在遭遇了人生重大变故后也依旧宽慰她的男人发出一声低泣,“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大致相同的话黎恺臻听过很多次,她已然习以为常,每次都是笑着回答过去。而现在,仅仅只是一字之差,就让黎恺臻恍若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没有尽头的漆黑深海,闪电划破云层,惊雷当头砸下,伴随着哗哗雨声,惊涛怒浪扑面而来。所有卡在喉咙里面的话硬生生哽住了。 她,她,她! 这个字眼好似化为尖锐的剑戟,从耳膜直直刺进黎恺臻的脑髓里面,贯穿她的每一块血肉,每一寸骨骼—— 黎恺臻甚至忘记了自己后来对黎源说了些什么,她落荒而逃。 二十多年的人生,她从前的轻松安逸,没有一处不是黎源给她的。她仿若长在温室里面的花,没有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把所有事情都想当然的理想化,甚至毫不犹豫地偏向自己。黎源过分偏爱她,以至于她自私自利,在无数个日夜里面从来只会考虑自己,完全没有思考那些感情背后会掀起怎么样的淋漓鲜血。黎恺臻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讳莫如深,自顾地按着自己的步伐去走。 是啊,她怎么可以忽略呢? 她怎么可以独独忽略了黎源对于楚欲的感情呢? 黎恺臻抱住自己的头,蜷缩身子,将自己抵在角落,嘴里不住地呓语着完全不成调的句子。 下一秒,黎恺臻身体痉挛,猛然仰头,“咚!”一声撞在墙壁上。她骤然从梦魇中惊醒。 好似即将窒息,她大口大口地汲取着能够足以使大脑恢复正常运作的氧气,只觉得胸腔仿佛被挤压,心脏传来一阵麻痹的钝痛感。 她连自己是怎么回来都不太记得了,只模糊想起似乎把无关路人吓了个够呛,还询问着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黎恺臻婉拒了,强撑着身体回到宿舍。 黎恺臻脸色异常苍白,她踉跄着坐起身,外面现在在下雨。黎恺臻浑浑噩噩,下床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见被狂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树枝以及对面楼层张贴的好似将要被吹飞的宣传海报。 她讷讷地,“好大的雨……” 来得太突然了。 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这场雨是,她心里面突然顿悟的不适感也是。 喉管艰涩,舌尖一阵发苦,她推开门,倒了杯水灌进嘴里,才总算是将那点苦涩压下去了一点。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即使房间隔音效果不理想,但此刻也很安静。 黎恺臻忘记放下手里面捏着的杯子,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沉默着。 她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睁眼到天明,然后拖着一具虚浮的身体照旧上班。 日子似乎还是照旧,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黎恺臻清楚,不是这样的。 眨眼间到了四月,黎源即将出狱的日子。 黎恺臻主动给楚欲打了电话,却没说这件事,只是乱七八糟地聊了很多。问她最近怎么样,花店忙不忙什么的琐碎问题。以往这些也经常说,不觉得什么,现在这些字眼落在黎恺臻的眼里,欲盖弥彰的意味倒是显得浓重。 到了后来,最先提起这件事的是楚欲。 她问黎恺臻是要请假去?还是没有时间就不去了? 怎么可能会没有时间? 黎恺臻说了自己会去。 她没问楚欲要不要一起去,也没问楚欲会不会去。 后来楚欲说,“那一起吧,他才出来,总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黎恺臻静默着,半晌,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模糊地应了一声,“嗯。” · 去接黎源的那天,不像是电影场景一般渲染的那种阴云浓重亦或者雾霭迷茫的天气。彼时四月的徽封,天气好得出奇,碧空如洗,是足以让人愿意驻足观赏的天际。 虽然黎恺臻远远没有这个心情。 她先和楚欲约好碰面。 楚欲来得晚,路上转车花了点时间,毕竟她以前从来也没有来看过黎源。 见到楚欲的时候,黎恺臻本来想笑一笑,但是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场景,那点笑意就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楚欲看见她有些凌乱的额发,本想伸手给她勾到耳后,结果在看到楚欲伸过来的手的时候,黎恺臻竟然不由得一偏。楚欲神色一凝,转瞬又面不改色地收回自己的手。 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小动作,此刻却在两人之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甚至比从前更甚。 黎恺臻只觉得眼睛泛酸,脚上提不起什么力气,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我今天也回久安。” 良久,楚欲应了一声,“嗯。” 接到黎源后,三人没急着赶回去,黎恺臻的意思是,先去徽封吃顿饭。 有出狱忌讳直接回家这样的说法,虽然黎恺臻不了解这些,也不在意。但是黎源才出来,总是要给他洗尘。 也没有去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黎恺臻随便订了个小餐馆,也不是包厢,三个人就这样坐下,一起简单吃了顿饭。 期间黎源同楚欲说起话,黎恺臻只在一旁听着,倒是不觉得违和,甚至仿佛感觉和之前一般无二。就好像是黎家还没有出事,楚欲也只是偶尔才回到南锦的别墅那样。几人很少有这样坐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坐下,黎恺臻都很少说话,都是黎源和楚欲在说。 楚欲也说得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黎源自己说,一会儿问她,一会儿问楚欲。 恰如此时,黎源和楚欲之间,就好像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分别一样,也没有那些令人觉得牙酸龃龉的过往。彼此交谈熟络,像是夫妻也像是好友。 第90章 反观她,倒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这顿饭,吃得黎恺臻食不知味。 回家的时候,由于黎源才出狱,得带着释放证先去打印身份证明才能购票,是以临近的一班高铁来不及购票,几人只能候晚上的班次。到达久安南站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从前楚欲带黎源来过久安,而久安又只是一座小城,这么些年变化也算不上太大。 黎源还是能稍稍找到一点熟悉感。再看到中央广场亮起的灯牌的时候,他不由得谈及,“我还记得那里有个很小的鬼屋,门票只要十块钱。” 那个广场的灯牌是亮在顶层,算得上是久安比较高的建筑楼梯之一,是以即使隔得老远也能看见。 楚欲微微恍惚,想起当初的事情,笑道,“现在涨价了,要二十了。” 黎源有些感叹,“这样啊。” 黎恺臻稍稍落后几步,沉默地听着。 楚欲的这间房子,黎源也是知道的。因此等到楚欲打开门,看到内里装潢以及房间布局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这三年之隔,不免还是会让人产生嫌隙,他始终觉得有些拘谨。 黎恺臻洗漱出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黎源,只觉得胸腔一阵发闷。 他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从前黎源因为生意场上应酬的事情,本来就患有慢性结石性胆囊炎,还意气风发之时,黎恺臻不觉得什么。现在看到这个曾经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风避雨的男人就这么蜷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透着局促的气息。黎恺臻才切实地承认,黎源确实老了。 而偏偏此刻的黎恺臻并没有拥有可以足够给黎源带来庇护的能力,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行动,她几乎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只能强忍住泪意,给黎源准备好洗漱用品,说着,“爸,洗漱一下,休息吧,我明天带你去久安转转。” 这次回来,黎恺臻请了好几天的假期。 黎源连连迭声,“诶,好好。” 黎恺臻整理了自己的房间,让黎源睡,她去和楚欲挤。 在黎源进房间前,楚欲说,“以后会好的。” 黎源看着黎恺臻,笑着点了个头,说,“会的。” 黎恺臻关了外间的灯,没有着急进去,她看着从自己房间门缝透出来的光,不知看了多久,那光熄灭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往楚欲的房间去。 第50章 chapter50 又是该死的回南天。 楚欲只将薄毯盖在小腹上,然后面对着墙壁,呼吸均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现在确实挺晚了。 黎恺臻关了门,在门背后站了会儿,才走过去,躺在楚欲的身边。 受天气影响,即使她们之间有点距离,但彼此散发的热意还是暖烘烘地顺着毛孔往皮肤里面钻。 黎恺臻手心和脚底都发热,但心脏却仿佛泡在冰窟一般。 在一片黑暗里,似乎就连感官都被无限度地放大了。 这里面也包含着她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底扎根的负罪感,枝条曼生,一层接着一层地裹着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刺骨。 直到后来,她睁眼望着墙壁,和楚欲背对着背,问,“你会和他离婚吗?” 说完这话,黎恺臻紧抿着唇,她两眼开始发黑,耳膜像是被浸泡在水里面一样,始终隔着一层水雾在不断嗡鸣。 楚欲的声音模糊又消远,“这问题你之前问过了……” 是啊,她之前不仅问过,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黎恺臻只觉得咽喉麻痹,完全说不出来话,强压着急促的呼吸致使她的胸腔起伏不平,整个人虚弱到仿佛要散架。终于她脑海里面一直强撑着的弦丝断裂,她仿佛将自己的理智从冰冷的湖水中拉出来,又问,“不是因为我?” 楚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黎恺臻感觉到身后的楚欲有动作,她似乎翻了个身。但黎恺臻没回头去看。 紧接着,黎恺臻感觉到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腰上,那热度转瞬间仿佛汇聚成漩涡,又将她的整个理智全部席卷吞噬。 她本应该回过头去,抱一抱楚欲。 她本应该这样。 但黎恺臻清楚地知道隔壁谁在那儿躺着,那背德的负罪感暴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她喉咙像是堵着什么酸涩的硬块似的,而这酸涩已然蔓延到了眼睛,她几乎明白有什么东西就要忍不住夺眶而出了。 她怎么能现在才明白呢?黎源在她成年后才娶妻,根本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而是因为他真的很爱,很爱他要娶的那个女人。 窗外微弱的光更加将这间狭窄的屋子衬得阴暗压抑,而她就好似飘荡在无垠时空深海的孤舟。那些在从前被她刻意弱化不去在意的细节,皆在眼前如同幻灯片开始循环播放。 最终,画面戛然而止。 她没有回头。 · 第二天,黎恺臻起了个大早,去买了早餐,还特意带了几个苹果。 黎源的胆囊炎从前虽然去医院看过,之前也有金钱调理。但毕竟生意上应酬少不了,黎恺臻那时搞不来什么熬粥这样的操作,只是听医嘱平日可以多吃苹果这样的水果,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养胃效果,但是对胃是好的。是以她从前在家,总是会得空了就给黎源削苹果吃。 楚欲去上班了,吃饭的时候只有黎恺臻和黎源二人。 吃饭的时候都很沉默。 吃完收拾好,黎恺臻开始削苹果。 父女俩坐在一张沙发上,黎源没话找话,“现在我也没什么事了,工作要紧。” 黎恺臻垂着眼睛盯着手上削了一半但是还没有断的苹果皮,应了一声,“请了假的,过几天就回去。” “哦……那就好。” “嗯。” 沉默。 一早上,黎恺臻将投影仪找出来,和黎源在家里面看了场电影,说了说自己工作的事情。黎源虽然是生意人,但是对电影方面的鉴赏能力不错。黎恺臻幼时对电影相关的拍摄知识感兴趣,多半也是因为黎源在家里面还装了个小型的家庭影院,偶尔陪她看电影,说说背景什么的,因此培养起来的。 中午,黎恺臻记挂着原先说的带黎源出去逛逛的事情,并且准备履行。 只是天公不作美,她和黎源还没来得及走到白天最为热闹的冬泉路,天上就下了雨。 两人在一家砂锅粉店躲雨,顺便解决一下午餐。 这家店黎恺臻还挺喜欢的,偶尔回来一次,也会打包带回筒子楼吃。 想起这遭,脑海里面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人。 砂锅粉的店面挺小的,也有别的人,因此黎恺臻和黎源的位置是靠在门边。外间的雨丝被风吹袭,溅落进来的时候,泛起凉意。 黎恺臻将自己的脚往里缩了缩。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楚欲的时候,也是个下雨天。 那时她还在学校,知道黎源要将楚欲介绍给自己认识。 黎恺臻尽管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等真的到了见面的这一天,她心里面还是觉得忐忑的。她一早就也已经试着说服自己要去接受这个名叫楚欲的女人,可是放学回家的一路上她还是觉得沉闷不已。 第91章 尤其是天上还下起了雨,这好像就是在昭示着她和楚欲见面的这一天注定不宁静一样。 幸好司机接她,路程过半的时候,大雨停歇。 但拐入车库,停好车之后,黎恺臻没有选择直接从楼梯进客厅,而是选择了走出地下车库,从大门拐进来。她一路淌过地上还未干的淋漓水迹,似乎想因此在自己身上带出一点狼狈感,想凭此来表达一种无声的不满。 所以当她踩着一双故意在花坛里面弄得泥泞不堪的鞋子出现在正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高大门庭之下,姿容过人,形态端庄的女人。 黎恺臻记得很清楚,她那时完全忘记了自己兀自准备地无声抵抗。只觉得这人长得漂亮,气质很好。 她俗气地想着这些,在心里面拿楚欲和自己的母亲作比。 在黎源的柔和目光中,拿着装出来的软糯态度叫她,“阿姨好。” 以及到了最后,“阿姨再见。” 然而她内心里面赌气般地想到,最好再也不见。 事实上,那段时间,她们真正能够相处的日子确实算不上多。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黎恺臻心里面也没太对楚欲生出更多嫌隙的主要原因。 但一开始,她还是会用狭隘的目光去看待楚欲,认为楚欲是看中了黎源的钱这样近乎恶毒的想法。虽然后来她知道不是。 所以……到了现在,黎恺臻完全明白了。 不管是当初和黎源结婚,还是现在,她昨晚的那个问题的回答。 就楚欲的态度来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楚欲不够爱。 但感情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从来不是别人可以轻易揣摩的。 店外雨声渐小,但店里面还是热闹。认识的人之间就好像是有一种独特的磁场,能够将自身和外界隔离一般。 就像她和黎源这一桌之于黎恺臻而言,就安静得不行,仿佛只能听见筷子和汤匙翻动的声音。 砂锅粉很烫,黎恺臻吃得慢,半天没吃下一半。 她舀了一口汤,吹冷了送进嘴里,感受到热流流经五脏六腑,似乎那点被凉意侵蚀得发冷的指尖开始挣脱僵硬。黎恺臻放下汤匙,开口,“爸。” “嗯?”黎源应了一声,听得出黎恺臻应该还有后话,就安静地等着。 过了几十秒,黎恺臻才说,“如果……我说如果。”她看着坐在对面的黎源的眼睛,“当初我并不同意你再婚,你会听我的吗?” 黎源愣了愣,“怎么……突然想着问这个问题了?” 他说这话不算是回答。 但黎恺臻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她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在学校突然发高烧,那时黎源还在其他省份,为了黎恺臻,他连夜赶了回来,甚至还丢掉了一笔大生意。但是他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好后悔的。 黎源工作上的事情总是很忙,但也从来都不会缺席黎恺臻的任何一场家长会,甚至于学校每次有什么活动他也都一定会去看。 他从来没有错过黎恺臻生命中任何一次重大的场合。 所以黎源记得她会拿吉他当装饰品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黎恺臻想,黎源一定也有给楚欲提过,说起自己有个傻孩子,并且还例举了很多条例,就包括这个。 她之前一直以为黎源再婚是觉得想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可是现在黎恺臻完全明白了,她的家庭从来都是正常的。而且如果黎源真的是想这样,应该在黎恺臻小的时候就组建了,没必要都等到她长大了,人格完全独立了再去做这样的一件事。 从前的她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她没太懂黎源的感情。 那种在当时的她看来,很朦胧又极其模糊的感情。 所以,她一直都忽略了。 甚至到了后来,她并不觉得这能威胁到自己。她还只是简单妄断,认为横亘在她和楚欲之间的不过只是这世俗关系,所以当一切斩断的时候,她们就好似能获得通往天堂的门票。 黎恺臻全然忘记了组成这段关系的粘合剂,促使当初楚欲和黎源走在一起的感情——被她直接抛弃,视而不见。 原来她一直都弄错了,她需要抵抗的从来都不是世俗,而是人心。 她一瞬间就看透了本质。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彻底接受了这段本质。 直到砂锅见了底,外间的雨也终于停下。店里面有人陆续离开,也有新人进来。 黎恺臻结完账,和黎源离开。 途径沿河路的时候,黎恺臻微微探身看着缓缓而行的河水,就像是某种咒语一样,晃得黎恺臻视线渐渐模糊。 她终于转头,看着黎源,轻声,“爸。” 黎源如先前那样,很快应她,“嗯?” “离婚吧。” 第51章 chapter51 黎家在乡下老家还有一间自建房,是黎恺臻爷爷奶奶的,后来黎源将两老接到了徽封,老家的老房子就没再去过了。 黎恺臻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也压根想不起来这件事。 黎源有心要去看看。 但黎恺臻清楚,黎源和楚欲离后,也只能去那里。他总不可能跑去和黎恺臻挤着那小间出租房。尽管黎源想过重振旗鼓,但牢狱之苦已经让他的身体条件大不如前,他失去年轻时的本钱已经太久。 黎恺臻这些日子算是有点积蓄,但想要给黎源置办房子有点痴人说梦。 而且黎恺臻自己也清楚,以黎源的性子,她真这样做了,黎源也不会接受。他自认因为自己已经害得黎恺臻吃了许多苦,因此总是会念及对不起她。 每每提到这些,黎恺臻都是别过头,装作听不见。 楚欲和黎源离婚这一天,黎恺臻醒得很早,她在床上睁着眼躺到中午。楼下经过的车辆喇叭声刺耳又消远。五月的天,闷热得不行,背上汗湿一片,黏腻地粘着t恤衫。黎恺臻终于起床,她趿着拖鞋走出自己的小房间,又望了望楚欲紧闭着的房门。 她只在这房间待过两晚上。 黎恺臻甚至连早饭也没有吃,如困兽一般被囚在这狭窄房间。最后,她垂头丧气地拎过放在墙角的扫把,将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甚至连阳台也没有放过。她清扫着角落哪怕是用刷子也清洗不掉的污渍,仿佛在跟什么较劲似的。 放置在她窗口下的向日葵还没有开,估计还得再等个十几天。 黎恺臻有查过资料,楚欲种的这个是观赏性的向日葵,对播种条件没有太大的要求,基本上全年都是可以播种的,而以久安天气的积温条件,基本上播下种子,两个多月就可以开花。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窗外看到盛放的向日葵,觉得惊喜。 可是此时此刻,黎恺臻也才想起—— 她并不喜欢向日葵。 这不过只是她当时为了搪塞楚欲而瞎说的。 而她呢,她见过楚欲描绘铃兰,见过楚欲带着玫瑰回家,但是她从来没有问过楚欲到底喜欢什么花。 她单方面传递着错误的喜好,单方面改变楚欲看向自己的眼神。 第92章 她愚蠢到只是将自己的情感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黎恺臻蹲在地上,就这样看着那被她挡住了阳光的向日葵盆栽,明明阳光那么炽烈,但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将头埋下,只觉得整个人都冷沉沉的。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声细弱蚊蝇的抽噎从她的臂弯间溢出。 · 黎源订的第二天的车票,他没有多少行李,甚至都用不上行李箱。 黎恺臻不可能让黎源一个人去,于情于理她都是要陪着的。 出门时,黎恺臻在柜子上摸上钥匙,装进包里。 但其实,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用上这把钥匙的机会。她从前还有底气可以光明正大来到这个狭窄筒子楼的时候,记性还不太好,老是忘记带钥匙,为此楚欲还说过她。而现在,她每次出门都已经记住带钥匙了,但是现在却仿佛那些能够踏进这房间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黎源和楚欲已经离婚了,她似乎并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再回来了。 明明在一开始,她疯了似地想要逃离这个闷热狭窄的房间,这个老旧破败的筒子楼,以及这座似乎永远也不见繁华的小城。 可是当真的有这么一天就要来临的时候,黎恺臻竟然还想执拗地带上可以回来的钥匙。 可是即使有钥匙又如何? 现在,久安并没有她可以留下的理由。 黎源已经下楼了,她也应该跟着下去的。但是黎恺臻就站在门口,丝毫迈不动步子。 她有预料过这样的一天,尽管来得平静。没有人能窥见她心底的风起云涌。 就恰如当初黎家破产,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哭了一样,她也只敢在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发泄,人前还是得摆出无所谓的模样。 黎恺臻捏着钥匙的手用力到指骨都凸起,最终,她缓慢从包里面拿出了那把钥匙,放回柜子上。 她转过身。 楚欲从房间出来,捞过她放在柜子上的钥匙。 黎恺臻听到动静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她。 楚欲也盯着她。 真奇怪,她们这样看着彼此,好像已经久远到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我送你。” 黎恺臻在听清这三个字后,这些天来表面上伪装得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霎时崩盘,她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面剧烈地搏动了一下,又濒临停滞。 她问,“你说什么?” 楚欲重复,“我送你。” 她愣住了。 良久,黎恺臻强撑着勉强扯出一个笑意,自认为还算是得体地拒绝,“不用了,我已经打车了,应该快到楼下了。” “只送你到车站。”楚欲面不改色地垂了垂眼帘,“我送过你很多次了。” 后一句话结结实实地砸在黎恺臻的心头,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次……也会如同先前那样? 司机在楼下按喇叭以示催促,黎恺臻微微压着的眉头松懈,最后,她点头。 她答应楚欲,不管楚欲所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三人来到久安南站的时候,取了票,黎源先检票进站了。 于是,又只剩下了她们。就如之前一般无二,就好像她这次不过只是去一趟昭阳而已。 可黎恺臻清楚,楚欲说的是送她,并不包括黎源。 因为她和黎源之间的道别早就已经过了。 甚至早在三年前。 而现在,楚欲要送的,也只有黎恺臻。 距离高铁发车还有不到半小时,多可笑,留给她们的时间甚至还没有半小时。 真奇怪,她从多久以前认识楚欲的了? 是了,早在她的高中时期,尚且还未算得上成年的岁月,她就已经认识楚欲了。但是对于黎恺臻而言,那些年来,她和楚欲总共相处的日子,甚至还比不上在久安的一半。 可是她几乎没有在这个小城留下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来过的痕迹。 就好像这段日子只要随着这趟高铁发车就会一同湮灭。 她应该分秒必争,她应该尝试着去拥抱楚欲,告诉她自己的心境。可事到如今,她们只是站在高铁站的广场,如同来往送行的芸芸众生。 到了最后关头,黎恺臻甚至能模糊听见广播里面通报的站点信息。 但她知道那只是她的心在作祟,在下意识传递着她即将踏上告别的列车,督促着她快些出发,亦或者就这么错过。 告别与留下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不断频现,几乎要将她的脑海搅个天翻地覆。 “好了。”楚欲将手机按亮,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去吧,去检票。” 那些在脑海即时播报的信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风暴停歇。她看着楚欲,突然意识到,如果有些话不开口,可能就真的意味着要失去什么。 可是当她提着好不容易催生出来的勇气,开口时,只是说,“楚欲。” “嗯?”楚欲很快应声。 黎恺臻蓦地轻轻吸了下鼻子,她应该说话的,但是她听见自己再次开口之时,依旧还是固执地重复这两个字,“楚欲。” 她抬起水雾弥漫的瞳孔,定定地望着楚欲,满腹的话说不出口,她只能听见自己叫她的名字——楚欲。 最终,楚欲小声地喟叹一声,抬手轻轻去擦她的脸,黎恺臻正要偏头去蹭,楚欲突然将手抽回。 黎恺臻扑了个空,一张脸暴露在阳光之下,像被冬日的风吹刮一样,泛着疼。 楚欲两手揣进防晒服的外套,说,“那句话是错的,黎恺臻。” 她叫黎恺臻的名字,黎恺臻看她。 “人类并不勇敢。” 黎恺臻一怔,胸腔那颗在楚欲伸手时猛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慢慢沉落。 “至少我是。”楚欲看着她,“你也是。” 楚欲澄澈的双眼如同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黎恺臻刻意伪装的盾牌,瞬间碎裂一地,在虚空中砸在黎恺臻的脚背。 就好像那天,黎恺臻问着楚欲想要离婚的理由会不会有一个是因为自己,楚欲的答案是——没有。于是黎恺臻那心中底气瞬间溃不成军,她只能缄默下来。没有任何的力气去做出抉择。 如同现在,她好像是非得选出一个。 可是她那脆弱的心灵竟然还试图找出一个无比可笑的理由来为自己佐证,她并不是没有去抗争,不过只是因为没有抗争的底牌。 你不是因为我,我怎么因为你? 在最后的十分钟,黎恺臻拎上行李箱,伴随着周围的吵嚷人声,检票进站。当她一脚踏过那金属探测门时,耳边响起刺耳的鸣笛,仿佛那久安筒子楼下高大的榆树中藏着的不知疲倦的蝉鸣。 喻意盛夏将至。 而现在,她的春天已经宣告死亡。 · 帮黎源安顿好之后,黎恺臻火速赶回了昭阳。她这段时间请假实在是太多次了,虽然顶上还有郑铭这个大佬多少帮她打点了一下。但是毕竟黎恺臻和他也不是多熟识的关系,这样一直麻烦郑铭不好。况且郑铭这样帮她,算得上是她欠人情了,她更应该好好工作才是。 黎源会嘱咐她让她记得按时吃饭,黎恺臻从前就不太在意饮食习惯。但黎源生了病之后,就很注重这些,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钱。黎恺臻连连应好,转头又是公司剧组两头跑。 第93章 她原来虽然周末去剧组,但有时候也会在剧组偷懒,算不上太忙。 但现在甚至还会主动充当打杂的,帮着场记老师、灯光道具组那边搬箱子。 连先前有意带她的副导演都被她这拼命的劲头给震慑住了,十分纳罕。 黎恺臻嘴上直说是想要多学一点,不然到了以后只会是越来越惫懒,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做这些事情。 于是,她光荣获得了剧组劳模称号。 黎恺臻笑着接过调侃,转身依旧仿佛崭新的齿轮,高强度地运转着。因为也只有这样,黎恺臻才能让自己的情绪和大脑始终处于一个放空,完全分不出多余心思的状态。 只是六月的夏天,昭阳同样阳光毒辣。 黎恺臻正要抬过武指老师安排妥当的道具,突然只觉得双腿发软,头也昏昏沉沉的。 然后,最终体力不支,颓然地借助方才抬箱子的动作倚靠着箱子倒在了地上。 她听见身边有人惊呼,叫她的名字,急忙来拉她。 但是那些人声脚步落在黎恺臻的耳朵里面就好像是隔着一层水雾模糊不清,她那一直以来放空的大脑,现在不住回放的,只是那天楚欲站在她面前,嘴唇开阖着告诉她—— 她并不勇敢。 -------------------- 作者有话要说: 《bvs:正义黎明》剧中蝙蝠侠台词:“你并不勇敢,人类才勇敢!” (ps:这个是翻译版本,剧中台词直译不是这样,贴一下原版台词:youarenotbrave,menarebrave。再再ps:老爷你这样说,到时候女侠捶你诶!) · 所以我一直私心觉得汉字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语言,正如《youngandbeautiful》的中文翻译,美到爆炸了! · 对应chapter29.伏笔。 (不过我看第一遍的时候,确实没太注意原台词,所以楚欲只记住翻译版本很正常。) 第52章 chapter52 因为身体短时间内还未适应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再加上轻微低血糖所导致的短暂晕厥。 黎恺臻听着医生的吩咐,让她可以随身带着几块巧克力,预防低血糖。 她点点头。 虽然黎恺臻觉得休息一下就行,但是剧组那边还是主动将黎恺臻送往医院打吊瓶。剧组里面辈分大点的,都拿底下的小年轻当自家小辈看,觉得小年轻虽然肯吃苦是好事,但是也不能过于勉强,不然只是得不偿失。 黎恺臻都一一笑着答应。 后来康佳梦火急火燎地跑来看她,让她多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些日子。 这件事郑铭已经给黎恺臻办妥了,毕竟当初影视城黎恺臻的工作证明上面的直属负责人就是郑铭,所以她在片场晕倒的事情郑铭也被知会了。他特意给黎恺臻发消息,让她不要那么拼命,否则到时候别人还怀疑他是不是压榨劳动力。 黎恺臻看到这消息,有些不忍笑,发了个表情包,直言自己会好好休息一下。 来看望的人终于都走光,病房里面安静下来。 托剧组的福,她还能占了个单间病房。 黎恺臻抬头看着滴管里面正在坠落的葡萄糖水,拿过手机,打开购票软件。历史地点还显示在上面。黎恺臻瞧着那两个字眼,只觉得这段日子的工作所带来的充足感似乎一下子都被打败了,她又开始在脑海里面回忆起那座小城。 打完点滴回到宿舍,黎恺臻倒头就睡,完全将医生吩咐地要好好吃饭的医嘱抛在脑后。 她是半夜醒过来的,睡得浑噩,不知道时间多少。她恍惚打开手机,屏幕亮起来的一瞬间,有些刺眼。 刺得她生理性泪水不住地掉。 脸似乎都开始皱起来。 黎恺臻随手抹了一把脸,再次打开购票软件,买了一张飞机票。 黎恺臻到了徽封,又买了一张去平潭县的火车票。 平潭是一个小县城,比久安还要小。从徽封火车站坐火车到平潭县需要三个多小时。但其实这距离并没有到久安那么远。久安虽然只需要两个多小时,但那是坐高铁。 而且到了平潭县,她还得转大巴半个多小时才能达到黎家在云和村的房子。 房子不是建在路边,下了大巴车,黎恺臻还得走一段砂石路。她穿着一双板鞋,踩在地上的时候还会感觉到石子硌脚。 郑铭虽然给她争取了一个星期的假,但是黎恺臻这次回来得轻便,基本上大包小包提的东西也都是给黎源准备的。 房子是个小两层,有个前院,上次陪着黎源回来的时候,院子围墙的石砖底部长满了青苔,顶上还有杂草。现在放眼望去,杂草被黎源清理掉了,但是青苔还在。 其实这房子看起来还挺好,黎恺臻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出乎意料,虽然是农村的自建房,但是看起来不管是比久安的筒子楼还是她在昭阳的那宿舍都要宽敞许多。 但当黎恺臻走到前院,还没来得及推开那只是摆设性的不过半人高的小铁门的时候,看见拿着扫帚正在扫地的黎源,这房子上上下下仿佛都透着一层丝毫没有人气的颓败,将黎源裹得死紧。 她又想起和楚欲去运花的那趟路途,途径那栋矮小平房的时候。 黎恺臻不由得鼻子一酸。 她趁着黎源还没有发现自己,别开脸,整理好情绪,才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大喊,“爸,我回来了。” 黎源闻声抬头,怔了半晌,良久拎着扫帚走出来,确定真的是黎恺臻回来后,将扫帚放下,有些手足无措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哎呀,怎么回来了?回来一趟多费时间不是?” “没什么。”黎恺臻笑了笑,“就是正好放假,就想着回来看看你。” 黎源点点头,也笑了。 晚上的时候,黎源下厨房炒了好几个菜。其实他手艺一直不错,只是后来生意场上逢源左右,这些事就做得少了。但在这里待了这些日子,老手艺也熟络起来,尤其是简单顿的一锅番茄豆腐汤,十分清淡爽口。 黎恺臻还给力地喝了两碗。 吃完饭,父女俩搬了椅子就在院子里面乘凉。 黎恺臻有些惊奇地发现,虽然确实是处于同一方天地,当乡下晚间吹过来的风确实是要凉爽许多。她莫名觉得有些惬意,任由那夜风将她这段时间的疲累就这样轻轻拂开。 父女俩之间还隔了个小桌子,上面摆着黎恺臻特意带回来的西瓜。买的东西里面属这个最重。走那一段路的时候,手指都给她勒红。 黎源看着那红灿灿的西瓜,仿佛太阳似的,照在他心底,暖烘烘的。 虽然黎恺臻来看他,他觉得高兴,常言也道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可对于黎源而言,只是知女莫若父。他思忖着,好一会儿才说,“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哪里不开心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黎恺臻手里面正拿着一瓣西瓜往嘴里面送,闻言那才咬下的西瓜居然就这样硬生生地卡在了口腔里,似乎怎么也咽不下去。 好半晌,黎恺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讷讷地,“哪有……我难道非得是因为什么才来看你吗?女儿来看父亲哪里需要理由?” 第94章 “倒也是……”黎源笑着说道,“是这么个理。” 黎恺臻虽然以前同黎源并不如何说些十分贴心的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惧怕黎源。黎源很宠她,她在黎源面前算得上可以肆无忌惮。只是黎恺臻也不会搞耍赖的小把戏,所以父女之间相处的氛围总是比较融洽的。 恰如现在,黎恺臻很珍惜此刻的时光,于是她和黎源聊了很多。 但说的也都是工作以及在剧组遇到的糗事,她完美地避开了楚欲的痕迹,似乎在黎源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日子,她好似一个人走过来似的。 聊到后来,西瓜也解决了大半,黎源算了算日子,在院墙外面窸窸窣窣的虫鸣中说道,“转眼间,你都毕业快一年了。以前我也没问过,在学校有没有谈恋爱什么的啊?” 黎恺臻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了,但她还是撑着,含糊道,“……没有。” 黎源忙解释,“爸爸不是催你,只是如今爸爸老了,我打算过程子去找个工作看看。想着要是看到有人能照顾你,我也放心。”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黎恺臻这句话说得很倔强。 黎源没再说话了。 良久,黎源起身,说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休息吧,房间一直给你打扫着的。” 黎恺臻转头看着黎源踏上那院子到屋子的几阶石阶,突然叫了他一声,“爸。” 黎源回头看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找到了我喜欢的人,不管怎么样,您都能接受她吗?” 黎源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瞧着院子里面黎恺臻的脸,没开口。 黎恺臻能感觉到黎源正在考量什么,于是她并没有催促,而是安静地等着黎源的回答。 过了几分钟,黎源才说,“感情这东西吧,对于你而言,你只需要考虑自己喜不喜欢。但是作为大人,要思虑的东西太多,那人怎么样啊?能不能对你好啊?更传统一点还得看门当户对。是不是觉得挺世俗的?” 黎恺臻没接话。 黎源继续说,“但是我女儿的话,就像我说的,你考虑自己喜不喜欢就行了。只要那人真心对你好就行。爸爸也说不来太多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总之,我不会要求太多。”顿了顿,他再次重复,“只要你喜欢,对方对你好,真心地对你好就是。” 黎恺臻只觉得那口一直积郁在胸口的气好像一瞬间就消散了。她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只是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这一晚,黎恺臻睡得很踏实。 · 七月份,徐跃禾高考放榜,在朋友圈简洁地发了个必胜。 黎恺臻祝他顺利被自己心仪的学校录取! 然后,她划着朋友圈的联系人。鬼使神差地,找到那个每天每夜都要看一遍,但从来没有力气给她发一个消息的头像。 楚欲很少发朋友圈,黎恺臻也不爱特意去翻别人的朋友圈。而现在,她找不到别的可以和楚欲有关的事。于是黎恺臻点进楚欲的朋友圈,看见最近的朋友圈是一张油画照片,配文:【久安的天】 时间段正好是她低血糖晕倒住院休息的那段日子,当时的黎恺臻压根没有心情刷朋友圈,所以完美地错过了这条。 她想起陪楚欲看的久安的天,想起楚欲给自己拍的照片。 黎恺臻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在久安这座小城留下过任何痕迹,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她记得久安的天,记得无比清楚。不仅如此,她还记得久安那筒子楼旁边的爬山虎、楼下小卖部打折的小布丁、那些足以容纳电动车驶过的巷道……以及那个陪她一起看天色的人。 她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压抑住自己想要发消息的心。划到了购票软件,终于买下了那张一直想买但每次都放弃的高铁票。 冲动宛如浪潮铺天盖地袭来,而她就站在浪尖,被剥夺了所有理智。 黎恺臻当即收拾东西出发。 凌晨时分,她到达久安。 黎恺臻甚至着急到没有化妆,临上楼前,她翻出小镜子,给自己补了口红。见气色提了不少,她才终于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敲门。 她看到自己会怎么样呢?会嫌弃自己大半夜吵她睡觉吗?还是会觉得惊喜?亦或者是不敢相信? 然而黎恺臻试想过的任何一种表情,她都没有看到。 开门的人一脸不耐烦,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不标准又带着怒意,问,“你找谁啊你?大半夜还来?!” 不是楚欲…… 这人不是楚欲! 黎恺臻不敢置信,她踉跄往后,手里面攥着的一沓被她打印出来的有关于楚欲拍给她的天空明信片掉在地上,从盒子开口挣脱出来,散落一地,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白皙得有些晃眼睛。 那开门的人兴许是明白了什么,虽然确实是被吵到了心情不好,但是她人不坏,估摸着,“你是不是找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人?她搬走了,也有段日子了。” 久安的天。 原来是在告别啊。 黎恺臻道谢,然后蹲下身捡明信片,只是眼前一片模糊,怎么也抓不稳。 那开门的女人瞌睡都被吵没了,也跟着她一起捡,给黎恺臻说,“认识的话你打电话给她说一声嘛,问一问不就行了……” 就行了? 真的行吗? 黎恺臻将明信片囫囵塞进包里,连连道谢,然后仓促跑开。就好像是在和时间奔跑一样。 她给楚欲发消息,对方没有将她删除,也没有拉黑。 但是了无回应。 也是,现在大晚上的,怎么回? 黎恺臻在方涵的花店蹲守了一晚上,方涵早上过来看到她的时候,都吃了一惊,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黎恺臻只问,“楚欲呢?” 方涵沉默很久,才说,“不知道,出门散心了吧。” “她去哪儿了?” 方涵还是,“不知道。” 黎恺臻没说话了。 过了很久,她说,“谢谢。” 黎恺臻转身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原来曾经她以为的老旧小城,竟然也大得她即使从早走到晚也还是没有找到出口。 黎恺臻拿起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曾经她以为断绝一段关系最为彻底的方式不过就是联系方式拉黑,再删除,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但似乎不是这样的。 就好像明明感觉和这个人还有联系,但就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找到她。 就仿佛是往大海里面扔了一块石子,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黎恺臻看着完全没有回信的聊天页面,好像那些跟久安有连结的痕迹又开始一点点消除。 黎恺臻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不远处的广场即使大晚上也还是有人滑着旱冰。 她听见租单车的老板录的喇叭使劲地吆喝着。 黎恺臻走过去,问,“怎么租的?” 她想逃离,现在黎恺臻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那老板见有生意来了,顿时喜笑颜开地给黎恺臻介绍着单人的多少钱一个小时、以及押金多少、超时要扣费之类的。黎恺臻付完钱,租了一晚上。她正要挑选的时候,看见了角落一台灰扑扑十分陈旧已然落灰的单车上挂着一根缀着羽毛的风铃。那白色的羽毛也被灰尘染得发黑。 第95章 别的单车都没有。 那老板本来因为黎恺臻租得久,就十分开心,见到黎恺臻盯着那单车看,立刻解释,“哦,那个的铃铛坏了,一直也没有换,就这样做个标记,免得弄错了。” 黎恺臻怔愣地看了很久,突兀地问,“可以把风铃给我吗?” 老板也跟着愣了会儿,但其实这要求也没什么不好答应的,反正这大晚上的,也没多少人了,肯定是用不上那辆单车了。 老板去把风铃解开,甚至还在衣服上抹了抹灰尘,这才递给黎恺臻。 黎恺臻说谢谢,小心翼翼地将风铃系上。 她想起第一次对楚欲起了特别心思的那晚,她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中的风如烟雾、如羽毛,轻轻划过,落在她的脸颊。 可梦境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 就像是日夜不能相逢。 楚欲描着天色告别,黎恺臻乘着夜色出逃。 于是,她在深夜的久安街道,骑着一辆系着风铃的单车,慢悠悠地往前晃去。一路驶过冷清的冬泉北路,再到嘈杂的关户夜市,最终穿过偶尔传出一两声吱嘎作响的筒子楼。她回头望去,那些晾在廊道的陈旧衣物在昏暗的路灯下,由风带着起舞。 那舞步踩着缀着飞尘的光点,从夜晚坠落,落进土壤里,腐烂,消亡…… 黎恺臻知道,她们是在久安分别。而从一开始,却不是在久安相遇。 她和楚欲在久安相遇的那一刻,黎恺臻的人生节点,就注定了她不会是勇敢的人。 她们都不是勇敢的人。 良久,那裹着夜风的身影再次启程,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冬泉的广告投屏依旧明亮、关户的夜市照常喧嚷、老旧筒子楼的爬山虎铺满砖墙……久安人来人往,小城却再也没有一个叫黎恺臻和一个叫楚欲的人。 【正文完】 #番外 第53章 chapter53 知道楚欲要离开久安的那天,方涵心情很不顺,她女儿考试考砸了,还哭唧唧地找方涵告状,说老师太凶了。方涵一边看着试卷上的红叉叉,一边给女儿辅导功课。辅着辅着,突然觉得老师凶不是没有道理的! 接到楚欲打来的电话,说着出来见一面之后,方涵出门前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还不小心崴了一下,幸好没有什么大碍。 结果等到了关户的烤鱼店,路边有辆不长眼的小车经过,激起路边水坑,险些溅了方涵一身水。 先前时候才刚刚下了一场雨,六月的久安,雨季下雨频繁,空气又极其闷热。 这一天虽然未完,但对于方涵来说,总结下来,还是过于倒霉。 其实对于楚欲会离开,方涵并不是太意外。 因为这很正常,毕竟……楚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可以适应任何地方的生活,同样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留住她。而且,这些年认真算起来,她们本来就是聚少离多。 吱吱冒着热气的烤鱼摆在桌子中央,楚欲和方涵互相对坐,没有谁先开口,也没有谁先动筷子。 还是直到后面热气散了大半,方涵拿着筷子撬了一块鱼肚子的肉,大赞,“我每次来这家吃烤鱼都要吃鱼肚子,肉特别多,还没什么刺。”说完,她却是将那肉夹进了楚欲的碗。 楚欲不忍笑,也没辜负方涵,一口全部吃完了。 然而气氛并没有就此活络起来,方涵看着她,又沉默下来。 隔壁包间已经散场,原本吵嚷的气氛被桌椅拖动的声音给取代,然后消失。 方涵喝了口已经凉得差不多的可乐,凝聚在罐身上的水汽,滑了她一手。楚欲适时扯出纸巾递给她。然后这像是触动了某种讯号一般,似乎这不是用来擦手,而是应该擦眼睛的。 方涵觉得自己有些矫情,硬说是被烤鱼的热气给熏到的,她揉了揉眼睛,问,“你打算去哪儿啊?” “不知道啊,再说吧。”楚欲倒是吃得挺欢的,语调也十分的漫不经心。 坦白说,方涵作为一个局外人,看不太懂楚欲和黎恺臻之间的关系。当初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持反对意见自然是大过赞成的。但是见楚欲坚持,她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她是楚欲的朋友,但是她没资格去干预楚欲的感情。 而现在,事态发展成了这个样子,楚欲这敷衍的态度落在方涵的眼里,无疑就等同于掩饰。 方涵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她又不舍得这么直接表露出来。 楚欲无法忽略她的表情,停下了筷子,说着,“真奇怪啊,我们到了这个年纪,更应该清楚,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才对啊。不管是要兼顾家庭还是孩子,自己才是摆在第一位的本钱吧?” “嗯?”方涵不无疑惑,她没太听明白。 “做人要自我一点啊。”楚欲耸了耸肩,往后靠着木质椅背,“自己开心最重要咯。” “是吗?”方涵问,“那你现在开心吗?” 她这问话里面试探性意味过于浓重。 “我说我开心你信吗?” 方涵顿时嗤笑一声,“我不信!楚欲……”方涵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不然她又该说点什么呢?说当初也劝过你了,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又或者拽上楚欲去和黎恺臻当面对峙,问那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者没意义,后者不现实。 “真的。”楚欲确定,“比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要开心一点。” “……”方涵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又沉默下来。 但她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性子,憋闷了半天,方涵,“哈哈……”了两声,“那既然不开心,为什么当初还要在一起啊?!” 楚欲,“因为当时是开心的。” “嗯?”方涵皱眉,“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喜欢她的?既然如此,那你还怕什么?反正你现在已经离婚了,你俩都是单身,自由万岁!自由恋爱万万岁!” 楚欲没回答这个,转移话题道,“你听说过后悔定律吗?” 方涵摇摇头,“勾股定理倒是听过。” “没听过正常。”楚欲神情一哂,“这是我瞎编的。” 方涵,“……” 楚欲笑了笑,“但是这情况很常见,我给你举个例子,用我自身来说。当年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奖励我自己,我花了将近两千买了一条裙子。但实际上那条裙子我穿的次数没超过五次,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可能是我退学之后,搬地方的时候没带走吧。” 方涵挑眉,“所以呢?” “所以……”楚欲顿了顿,“我后来,每次身上缺钱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这件事。我想,要是当时我没有脑抽买那条裙子,我现在身上就有两千块钱了诶。” 方涵一开始没能理解其中逻辑,等彻底反应过来后,她有些震惊地抬眼看着楚欲。 楚欲那刚刚氤氲的笑意消失,她盯着被自己和方涵翻得已经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一条鱼的烤盘,“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以后每次遇到不顺的时候,都会想起这件事的。都会想,要是当初没有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而且你知道吗?”楚欲抬眼看着方涵,“从某一方面来说,黎恺臻和我在一起所要承受的负罪感是远远比我还要大的,这也就意味着,她在我身上看不到对等的情绪,那么她会更加喘不过气。” 第96章 关于这一点,在楚欲听到黎恺臻问自己和黎源离婚有没有一个理由是因为黎恺臻的时候,楚欲就明白了。 黎恺臻在寻找支柱,但可惜的是,这个点楚欲不能给她。 因为楚欲清楚,就算是后面没有和黎恺臻产生这些情愫牵绊,她也还是会和黎源离婚的。她和黎源离婚不是因为谁,只是因为自己,她不喜欢了,没办法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日子,就是这样简单而已。 而如果真的在一起了,那么后来的生活中,不管是细碎的琐事,还是平常的磨合,但凡产生争吵,便会进而产生疑问,乃至于催生猜忌,质疑彼此对于这段感情的付出成本是否公平。 黎恺臻和她在一起,失去的要比自己多。 虽然似乎对于感情而言,讨论这样的话题是很荒谬的。世人总是会崇尚感情是至高无暇的,不应该被任何东西绑架。 但偏偏,感情最容易被世俗绑架。 届时,她们之间的内耗只会是越来越大。 最终濒临破裂。 其实这个问题楚欲早先时候就有考虑过,但是那会儿她的确,犯了一个跟黎恺臻一样致命的错误。黎恺臻忽略了楚欲和黎源之间的感情。同样的,楚欲也忽略了黎恺臻和黎源的。 楚欲自觉黎源品性如何,也料定他不是一个刻板呆化的人。但是她确实也实实在在地忽略了作为父女而言,这样的事情会给黎源所带来的伤害。 但楚欲说得也没有错,她是个很自我的人,所以就下意识弱化了这一部分。结果等到了真正来临的那一天,哪怕黎恺臻只是下意识地偏开自己的脸,甚至没让她伸手去给她挽额头的发的时候,楚欲就想通了——她和黎恺臻在这段感情里面,确实付出不对等。 她们都太高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了。 自诩情深。 黎恺臻没有勇气承认这段感情,于是楚欲连勇气也不渡给黎恺臻。 因为楚欲也清楚,她没有勇气承担以后会遭遇地诘难。 她们也没有谁对不起谁,只能说是都辜负了彼此。 方涵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她不是什么十一二岁的年纪了,没道理楚欲说的道理她不会懂,更何况楚欲还说了个这么浅显的例子。 可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别说是楚欲和黎恺臻这俩当事人,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勉强?不如人意? 她确实希望彼此可以争取一下,尽管她从来都好似抱着不劝分也不祝愿的态度。但实则,如果就这么放弃…… 楚欲看她的表情,好似猜测出方涵心中所想,她说道,“有时候及时放手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不然到了最后落得一地鸡毛,回想起来,哪怕是那些曾经觉得美好的画面,也会落得不堪回首。” 方涵沉默。 “再说了……”楚欲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里面,哪里来那么多情情爱爱?” 方涵沉默着,良久应了一句,“倒也是。” 好比同阳大道的章台路,徽封出了名的金融街。总有人说,当一脚踩在章台路的地砖上的时候,总得失去什么吧? 很多影视作品会特别歌颂爱情,观众看得情真意切,感慨万千。出了电影院,还是要生活。 而生活不是只有爱情。 两人出了烤鱼店的时候,天色已晚,但关户依旧热闹。 走出夜市一条街,方涵问她,“还回来吗?” “不知道啊。”楚欲耸耸肩,“这个暂时不一定。” 方涵那先前藏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她上前抱住楚欲,“一定要回来。” 楚欲没答,过了很久,抬手轻轻拍她的背。 后来方涵没有遇到回来的楚欲,倒是先遇到了黎恺臻。再看到这人,方涵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情绪。只是等黎恺臻开口问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想全部和盘托出的冲动,她很想看黎恺臻后悔、乃至于歉疚。 但是转瞬一想,这做法真小孩子脾气。 所以,方涵原话复述,“不知道。” 然后看着黎恺臻离去。 当年十二月,仲冬。方涵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整面红墙,墙上铺着绿瓦,瓦片上盖满皑皑的白雪,有个撑着伞的女人从开了一半的门庭走出。 朦胧又梦幻。 右下角是两个字体略微圆润可爱的落款。 ——楚欲。 第54章 chapter54 方涵没等到楚欲回来,倒是先等来了楚欲的生日愿望实现。 整理相册的时候,方涵翻出了她和黎恺臻一起帮楚欲过生日的视频,当时她故意调侃楚欲。后来提及生日愿望这样的事情,楚欲眼梢微眯,她愿望是希望黎恺臻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当时可把方涵给腻歪死了,连忙揶揄她说生日愿望一旦说出来就不会灵验了。 然后楚欲就反过来威胁方涵不准往外说。 也许是楚欲许那愿望真的诚心,也或者是黎恺臻以后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她眼中看来是必然。总而言之,楚欲的愿望确实是实现了。 因为彼时适逢路弥导演官宣作品,而黎恺臻正是该部电影的编剧。 照道理方涵作为一个只是喜欢看电视泡沫剧亦或者电影,不怎么关注背后创作的人,不至于会了解到这些。但是这件事闹得很大,因为这个所谓的导演路弥,宣布称这会是自己的最后一部电影,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息影之作。而这位导演的上一部作品才刚刚拿了奖,诸多因素垒摞起来,消息直接屠版热搜榜。 方涵虽然算不上高强度的冲浪人士,但勉强能拿个八卦小能手的称号,又因为她确实看过这个导演的作品,所以就顺道点进了热搜,因此没错过这件事。然后顺道看见了拍摄制作的备案公示表,以及一系列相关的人员信息。 再然后,她看到了黎恺臻。 方涵其实和黎恺臻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甚至于站在她是楚欲朋友的角度来看,她对于黎恺臻应该是带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视态度。 但其实对于黎恺臻,方涵没有太多心思。 甚至于看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为黎恺臻感到高兴的。 这年头奔波劳碌的人比比皆是,却很少有人在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更何况还是在家中经历了那样大的变故之后。 所以从某一方面来说,她确实觉得黎恺臻算是了不起。 而自从楚欲离开的这一年多以来,黎恺臻也会时不时地给方涵发消息,是什么心思方涵也猜得到。但是说真的,楚欲虽然会联系方涵,但是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会报平安,以及表达自己的近况,所以方涵是真的也不知道楚欲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方涵不能透露什么是真的,但她和黎恺臻还偶有联络也是真的。 现在又看到了这个消息,方涵决定送她一份礼物。 · 昭阳影视基地,中央大歌剧院会场。 等前来试戏的人都离开后,导演路弥让摄像将刚刚所有人试镜的片段再次投到大屏幕上,进行二次细节筛查。虽然第一遍现场试镜就能够亲眼观摩,但同时很多细微的表情稍微分神就完全不是肉眼能够捕捉到的。而这个时候就体现帧数的重要性了。 第97章 路弥虽然每部作品风格都大相径庭,但是却还是第一次执导青春题材的电影。而这题材又算得上是影视行业的常青树,每年都会有相关作品上映,想要从常规化、模板式中脱颖而出,不管是对于导演还是编剧来说,都称得上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而既然是作为青春类的题材电影,路弥为了追求效果,所有试镜人员,多半都是之前做准备工作时,从学校里面挑选出来的,真正意义上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们。 当然,像这样的情况,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加塞进来的资源也正常。 但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恰恰是那个所谓的加塞的资源咖,表现的效果最好。 而黎恺臻作为编剧,路弥自然是要过问她的意见,“你看谁试戏最有感觉?” 黎恺臻看着一遍遍回放的试镜片段,手上拿着本子仔细研读对照演员表情,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回答。 她的气运在娱乐圈确实算得上优秀,现如今大多数电视拍摄,编剧的意见并不是那么重要。就前阵子康佳梦还找她抱怨,说是她跟的那个剧组,让想说句话都插不上嘴,全是制片那边说了算,剧本改得乱七八糟的,简直不用眼睛看,她光是想都想得出来,到时候一播出,绝对就是一大片讨伐,演员倒是好,还能买买通稿,甩锅到导演或者编剧的身上。 哎,现在行情,编剧的话语权是真的很低下啊! 黎恺臻自知自己的情况安慰康佳梦起不了太大的效果,也只能是转移话题,不聊这些糟心的。 因为她在路弥这里话语权还可以。 路弥对她很好,这位导演很尊重同在一起工作的剧组人员,也会经常和摄影师探讨镜头画面光影构造,黎恺臻能学到很多东西。 而且作为路弥的息影之作,却决定用她这样一个之前没有任何实际工作经验的人写的剧本,黎恺臻确实很感激路弥。某一方面来说,路弥算得上她的知遇恩人。 黎恺臻思索着,“傅宴的表现最好,那种少年人的怦然心动他甚至表现得比那几个从学校里面挑选的学生还要自然。当然,也要考虑镜头适应感。唔……可能那些学生有点紧张或者是别的什么因素。总之确实按照试镜片段来说,傅宴的镜头感最好。” “嗯。”路弥点点头,但是也没做决定。 不过说实话,这个资源咖表现好归好,但其实是不太符合剧本人设的。 黎恺臻挑了点问题,“但是他长得太好了,这样的人一搬上荧幕,只会让人怀疑为什么还需要暗恋?” 就像曾经黎恺臻看《超凡蜘蛛侠》的时候,没有说加菲演技不好,只是会纳闷这样的人在学校居然不受欢迎,被欺负。但所幸这一设定在电影中没有如何强化,也没有如何表现,所以还稍微可以忽略不计。 但她写的这个剧本不行,这是个暗恋不得的故事,男主长相可以,但是绝对没到丢人群中直接发光的地步。所以傅宴这人过于张扬了,不太适合。 如果是决定傅宴的话,就得看后期定妆能不能将他的存在感放低一点。 当然,最终的拍板结果得由路弥决定,黎恺臻只能是补充意见。 现在黎恺臻也不用回那个小宿舍了,剧组有提供房间。 康佳梦约了黎恺臻看画展,转换转换心情。赴约的时候,黎恺臻回去换衣服,顺道拿了快递。没来得及拆,康佳梦等不及了,上门找她,想着先去吃顿饭。 虽然艺术大概都有相通的特质,但某一方面来说,确实也隔行如隔山。所以黎恺臻对于绘画这方面的艺术细胞算不上浓重。而且审美这东西是很自我的,自己觉得好的别人不一定能觉得好,别人欣赏的自己也不一定能入眼。 而且艺术这东西,太容易产生派系之争了。 就像她每次看《肖申克的救赎》,底下一定会有人说着——我还是比较喜欢阿甘,比不过阿甘,阿甘比肖申克好……诸如此类。 也就好像,所有人都围在那幅大师之作面前,而黎恺臻却看着尽头那幅飘着雪的画出神。 黎恺臻想起了越川的雪。 她还是没能去越川,尽管她现在有了金钱,但时间却少了很多。 也或者是当初那个答应陪她去越川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去不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康佳梦见她看得仔细,提议,“我听说这次的画展除了官方邀请的几位常驻大师,大多数都是新人画家,画作价格也都还可以,如果喜欢的话,不如尝试联系一下?” 黎恺臻摇摇头,其实也谈不上多喜欢。只是想起某些事罢了。 康佳梦也是作为编剧事业,所以现在也真心为黎恺臻的情况感到高兴,还说着等到时候电影上映了,让黎恺臻请自己吃饭。 黎恺臻欣然应允,只是这一天还早。毕竟现在才只是开始,后期拍摄还得好一阵功夫呢。 两人又是吃了晚饭才分道扬镳的,回到家天色已经很晚了。 黎恺臻洗了个澡,才有空慢慢拆快递了。 到了最后,一个小小的好似信封一样的快递吸引了黎恺臻的注意力。一看寄件人是方涵,但是她想不到会是什么东西。虽然内心也止不住猜测是不是和楚欲有关,但是这快递的大小,她还真的猜不出来。 然而一打开的时候,黎恺臻彻底傻眼了。 那是一张画展的门票。 电光火石之间,黎恺臻想起了什么,她起身夺门而出。 再次到达画展的时候,距离结束已经只有十多分钟了,那幅画也已经不见了。 黎恺臻找到工作人员询问,是不是被人拍走了? 工作人员回答是的。 黎恺臻问画家的联系方式。 但是却被工作人员告知,画家特别交代了,只给购画的人进行接洽联系,其余不方便透露。虽然诚然很多画家自然也都希望自己的画能被人看中,扬名立万什么的。但也有走这一行业的,纯粹就是图个兴趣爱好,没有什么出名的心思。所以画展工作人员自然是会依据当事人的要求行事。 黎恺臻知道各行各业都有规矩需要遵守,因此也没强求。她道谢后离开。 在公交站台等车间隙,她拧着眉,看着对面的高楼霓虹。最终,黎恺臻心中生出一丝勇气,她想起当初同楚欲游城的时候,拿出电话,拨过去之后却提示,“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黎恺臻不确定楚欲有没有换电话,也不太清楚这个提示音到底是真的,还是对方已经将自己拉黑。 她没打第二次了。 真奇怪,明明她一直都在往前,可是黎恺臻却觉得,那些曾经过往却还是在缠着她倒退。 但即使如此,她也还是明白,时光是不可能回溯的,回不去了。 正如同她这个拨过去却被占线的电话,那个甚至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的画以及当初如果她再勇敢一点,会不会不一样的结局,黎恺臻都知道确实回不去了。 她坐上车,依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下晚的昭阳依旧繁华,但黎恺臻望见玻璃上的倒影,满目一片空旷。 · 接到方涵电话的时候,楚欲正在等红绿灯。 第98章 方涵神秘兮兮,“你的画卖给谁了啊?” 楚欲只是透露了自己在昭阳画展有一幅画参展,而且也不用她本人到场,后续如果有交易,策展方会作为中介联络接洽,楚欲乐得清闲。而她也被策展方赠送了几张门票,就想着送一张给方涵,虽然楚欲清楚,方涵会去看的几率约定于零。 可是等到方涵打这个电话来问的时候,一个有点匪夷所思的猜测缠上了她的心头。 但其实,她的画确实是被人看中了,只是那个人,在此之前,和楚欲并不认识。 楚欲笑说,“你又做一些有的没的了?” “有成效就不算有的没的。” 楚欲瞧着对面的跃动的数字,淡声,“不是。” 一瞬间两人都明白了,方涵没继续说这个了,又问楚欲到底回不回来什么的,楚欲含糊带过。挂了电话,方才的通话请求还在导航栏挂着,楚欲看着来电联系人愣了愣。 ——回拨。 楚欲定定地望着这两个字,就好像是此刻空气正在挥发出某种咒语。然而此时,红灯转换,三十秒的绿灯倒计时开始,人潮汹涌,裹挟着空气从楚欲的身边晃过,于是那咒语又被轻飘飘地带走了。 她好似游鱼被浪潮吞没,只能随波逐流。 楚欲无声呼了口气,息屏,将手机放进包里,跟着人群踏上斑马线。 她本应该这样,但是楚欲没有。 从往事挣脱,她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手机也依旧还是握在手上。 楚欲按下了回拨。 对面显示的倒计时已经结束,再次转换为了红灯。 不管是令人称羡的气运、还是所谓孤注一掷的勇气,有时候,总是会差那么一点,就是一点儿。 旧梦也好,往事也罢,只希望在回首的时候,踏上前路之时,那段无疾而终的岁月,能从世俗桎梏的枷锁挣脱,让彼此都能成为勇敢的人。 等待的第一辆车从楚欲的眼前疾驰而过,偌大的城市交通路口车水马龙,喇叭此起彼伏。 伴随着这嘈杂的激流—— “喂。”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彩蛋提示:楚欲之所以画雪景,是因为她去越川看雪景了。 正文be,番外开放式。 但其实我在开始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原定结局确实就是be,甚至原定结局还要更让人觉得烦闷。是的,原定结局很不好。我砍掉了一部分内容。原本是要写两人的关系被黎源发现,然后才导致了后来的事情的。 可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黎恺臻只是骄纵了一点,她并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所以这样描述,不符合人设,只能砍掉了。 但她确实自诩情深,文案的一句话简介就是:自诩情深。 不过她这个心理很好理解,我举个通俗的例子:假如考试的时候通过作弊取得了一个很好的成绩,并且还获得了全校表彰,那么心里面肯定是沾沾自喜的,就算是也考虑不是真材实料的问题,但是喜悦绝对是压制性胜利。(这个可以代换为黎恺臻和楚欲在一起时候的心态。) 然后结果等下次考试的时候,特别安排考场,并且监考严苛,完全没有作弊的可能性,而且在这时,关于考试作弊的说法也冒了出来。那么心慌和恐惧因素是加倍的。 当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例子不恰当,因为虽然似乎作弊不对,但是这情况对于学生时代来说,好像并不鲜少? 但实际上大多数作弊的情况都不会是往第一第二去做,所以这个例子得想得极端一点,就比如平时年级倒数的,一下子作弊跑年级一百去了。虽然不是第一第二,但是所要承受的压力肯定是倍增的。 这样的例子其实还有很多,简而言之,就是在真正的后果没有到来的时候,心理上是会享受快感,而下意识忽略惨重的后果。 我前文第一章也描述了,黎源很少主动问楚欲的情况,而且后面黎恺臻和楚欲关系缓和之后,黎恺臻也会主动提。再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黎源表达过对于黎恺臻的感情,他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黎恺臻,而到了最后,这个忏悔的对象,换成了楚欲。 因为楚欲对于黎源没有感情,再加上黎源也不明确在黎恺臻面前表达自己对于楚欲的感情,所以黎恺臻后来的心态就自动弱化了这一点,才会导致后来情绪反扑严重。 再加上我也描述过,楚欲同黎源在一起的时候,和黎恺臻的接触不多,所以站在黎恺臻的角度,她不太注意楚欲和黎源的感情如何。所以在她明白自己对于楚欲的心迹之后,考虑的阻碍因素,她和楚欲的关系是最大的,反而楚欲和黎源的感情,她没有考虑,这很正常。 · 其实写到这个故事结尾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月,我很不顺。封校这些乱七八糟的情况暂且不提,我之前买了条裙子,结果忘记补尾款,定金直接打了水漂。到目前为止也还好,最让我情绪突然崩溃的是和我妹的一次聊天。 因为q有一个功能叫【往年今日】(好像是,不太确定)作用就是去年的某一天发布过什么说说,过了一年后就会提醒你去年经历了什么。 而去年的五一,我妹去了长沙旅游。 似乎听起来不是什么能够让人觉得崩溃的大事。 但当时,她身上只带了七八百,就出省去了长沙旅游,她自己存的钱,也没给家里面要,自然也没有给我说。我是看到她发的说说的时候,才去问她的,我打趣她,说她一天到晚潇洒得很。(起先我不知道她就七八百) 然后她说回来的时候路费都没有了,只能坐火车,卧铺也买不起,硬座。我不太敢想象,曾经我去找我一个朋友的时候,也是坐的火车,两个多小时我都觉得要疯。而她从长沙回来,好像十多二十个小时?(这个也不太确定,因为我没有坐过,但是十多个小时肯定是有的。) 老实说,我当时很佩服她。但我面上十分揶揄,我说我以后有空了也去,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七八千和七八百玩起来肯定不一样。 是的,我做不到身上只有七八百就跑出省,这在我看来太疯狂了。 也有俗话说,所有的旅游攻略只要记住——钱,带足够多的钱就好了。 但我从来没有去什么地方玩过。 我不爱旅游?恰恰相反,我很爱旅游,我想过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去一望无际的草地拍照,去海洋馆,去美食一条街……但我很少在路上。 我总是会担心这,担心那,觉得订酒店麻烦,做攻略复杂,拖行李箱累,所以我没去过。 而今年,我妹看到了这条说说,她兴趣之下,想去重庆。 我以为她是开玩笑,但是她用她原本打算买平板的钱风风火火地跑去了重庆。她说平板到时候打暑假工可以挣,好不容易五一放假就是要出去玩。 然后我结结实实地不对劲了。 她去重庆那天,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 我搞不懂我活着干什么? 学校时不时封校,拿快递不方便,我基本上大多数裙子都是买回家,所以就基本上等于,我想玩的地方没去过,买的裙子也没穿过。 第99章 偶尔在学校后山拍个照,不知情的朋友都以为我一天过得有滋有味……实际上我基本上就是在那块地。 所以,哪怕是现在敲下这些话的时候,我都在想,黎恺臻和楚欲不勇敢,那我呢? 我更加懦弱,我从来只会想东想西,然后直接躺在床上。 我写爱情故事,但实际上,爱情在我生命中所占的比例很小,我当然遇到过喜欢的人,但是都算不上太喜欢,属于那种过后就算了。而且就算喜欢,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去追,我其实很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或许大多数人喜欢看小说,也正是因为恰恰原本在生命中占比其实不是最大的爱情被别人描绘得感天动地,所以才会觉得爱情可贵吧?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爱情的珍贵性亦或者美妙感。但我很少会幻想这样的爱情会出现在我身上。唔……这么说我还是个现实主义者?现实主义者瞎编小说,哈哈哈…… 所以比起考虑爱情突然降临,我更喜欢想象自己出门旅游,或者是和自己的好朋友。 可惜,综上所诉,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所以写这篇番外的时候,本来是想着两人就这么错过的。但是我又想,就如其中所说,不管是气运、还是勇气,总是差一点,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 可是我明明时间也能挤得出来,身上也正好有可以足够去旅游的钱,那我干嘛不去啊? 因为我缺少勇气? 我还看过一句话,三十岁的时候去十八岁想去的地方就没意义了。虽然其实我不太赞同。 毕竟三十岁去有三十岁的意义,十八岁去有十八岁的意义,但归根结底就在于——不管是什么时候,要有踏上征途的勇气啊。 最重要的是要在路上。 愿我们都能长成勇敢的人。 第55章 中秋番外 黎恺臻收拾好资料下班的时候,在华盛会议室楼层的电梯口遇见了苏茴。她的顶头上司之一,华盛的少东家。 苏茴也是要去底下停车场,于是按了电梯,等着黎恺臻一起。两人相顾无言。 黎恺臻同她并不是很熟的关系,只是偶尔开会的时候撞见过几次。而苏茴虽然作为她现在担任编剧所在剧组的制片人,但大多数时候,拍摄现场的监工任务也并不是苏茴所负责的。两人能交谈的机会不多。 眼见楼层数字往下跃动,黎恺臻默默在心里面倒计时,却听苏茴突然道,“你是有心事吗?” 黎恺臻略微诧异,惊叹于苏茴的觉察力。 她今天确实是有点不在状态。 尤其是还被自己的上司看出端倪,黎恺臻更觉不好,但却并不知道说什么。诚然工作中带情绪是拥有很大弊端的,也说得上是对自己工作的不负责。但如果说是能随时随地就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说是全身心,哪怕只是伪装出一副无懈可击的模样,黎恺臻都觉得这样的人厉害。 她自觉做不到。 或许是因为黎恺臻的默然应对了苏茴的猜测,趁着电梯门开的瞬间,苏茴一脚踏出电梯,说道,“不如趁着最近不用拍摄,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这话并不是给黎恺臻放假的意思,而是字面意思上的确实不用拍摄。 本来今天就是中秋,虽然娱乐行业节假日不似寻常。但今天到华盛开会,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正在进行的电影拍摄进展不顺利,其中一场戏因为男主迟到导致反复推迟。华盛高层甚至没有过多进行商榷,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就直接宣布解约更换男主。手腕可谓雷厉风行。 而更换男主则意味着先前的拍摄都要推翻重拍,幸运的是,现在拍摄进程也不过才开始,并未过半。 可是这些本来都应该和黎恺臻没有多大牵扯的,毕竟剧本是一开始就定好的,而且她也只是编剧之一,并非主要负责人。 所以,她的心思确实不在自己的工作上,她的心事也并不是因为拍摄不顺利。 当下听到苏茴这样说,黎恺臻也只是笑着回应,“谢谢。’坦白说,对于苏茴这个少东家,黎恺臻是没太感觉到这个人是有多么地会体恤下属的。因此听到这话黎恺臻也一时说不上来别的什么,只好简单道谢。 苏茴并未多言,各自分道扬镳。 黎恺臻上车,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拿出了手机。 微信除了因为现在工作认识的同事发来的中秋祝福,以及混杂在一堆人里面格外显眼发了十多个表情包的小屁孩徐跃禾,置顶联系人并没有任何的消息回复。 而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停留在上午十点。 黎恺臻给楚欲发去了中秋祝福,并希望可以一起过一个中秋。 但楚欲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距离消息发送已经过去了十小时了,现在是晚上八点。这么长的时间,不存在对方没有看到。 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楚欲不知道怎么回复,亦或者,不想回复。 黎恺臻长呼了一口气,将手机扔在副驾驶,枕着方向盘压抑住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腔。 她想起今日的会议上,由于更换男主打算删改情节。黎恺臻义正辞严地强调不要爱情。 她这是基于故事背景所强调的,本来就是游戏为主的世界观,为何还要多增加爱情元素? 可是说着说着,她想起自己和楚欲。 她不太明白她们之间现在算什么?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明示了无数次,所有的万难她都可以排除,但楚欲似乎总有回避的理由。她们就仿佛穿着冰刀在冰面上滑行,每当黎恺臻靠近,楚欲又似一尾游鱼从她的身旁绕过。在她稳下身来,楚欲又欺身向前。 是欲拒,也是还迎。 但从来不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很多时候,黎恺臻真的想干脆直接辞掉工作,她不想这样隔着数千里之遥维系这段感情。 但是她不能这样做。 她不能如同这段感情萌芽时那般只陪着楚欲蜗居在那个窄小的筒子楼里,楚欲支持她的梦想,鼓励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她不能放弃。 黎恺臻清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也就没有任何值得楚欲喜欢的点了。 她确实固执,也骄矜。 黎恺臻就是认为楚欲是喜欢自己的,否则她如何坚持? 整理好情绪,黎恺臻直起腰身,哪囔了一句,“坏楚欲。 她启动引擎,打算趁着拍摄暂歇,杀回久安打得楚欲一个措手不及。 楚欲的房子只是短暂地租了出去,半年之前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但现在的楚欲似乎俨然爱上了出门采风的乐趣,是以她们相聚的时候总是不在久安。 不过现在中秋,楚欲应该是在久安的。 像这样的日子,楚欲不陪自己,那就只能是在久安和方涵了。 仔细说起来,她似乎连方涵都好像有点嫉妒。 当然,就算是要杀回去,也只能是明天了。她得好好休整一下,不能让自己这么憔悴的样子被楚欲看见。 不过实际上黎恺臻打算破灭了。 她才只是将车停好,推开车门的一瞬间,视线都顿住了。 稍显昏暗的小区停车场内,高大的立柱旁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穿着黑色风衣、未被黑色风衣遮盖的小腿是浅蓝色的牛仔裤以及黑色的高跟鞋。微卷的长发因为略微低头的动作拢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侧脸线条,而那线条沿着下颌直至脖颈一路延伸,沉默地收进了风衣领口。听闻动静向黎恺臻抬头看来。 第100章 虽然只是九月份,但这几天骤然降温,连带着她身上仿佛都渗了点水汽。随着她的动作,黎恺臻注意力下放,这才发现她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礼袋,其间插着一束向日葵。 没办法,第一眼就是这样。 那张不需要任何化妆品装饰就足够惊艳的脸永远能够第一时间抓住黎恺臻的视线。 似乎就连岁月都格外地优待她,好像一瞬间风起云涌,日月穿梭,昏暗停车场如同游戏程序中规律的方块依次消退,场景转换,高大的门庭自楚欲的身后升起,她脚上满是泥泞,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楚欲的面前。 而楚欲,只是对她笑。 一如多年以前。 还未等黎恺臻开口,楚欲就上前,轻声,“中秋快乐。”顿了顿,楚欲眼底沥透着的笑意仿佛细碎光点,她笑说,“惊喜。” 确实,看到楚欲的出现确实不能说是惊吓。但是对于此刻的黎恺臻而言,也绝对算不上惊喜。 她想在昏暗的地界仔细地看看楚欲,但是怕一挨近自己视线就会忍不住模糊。于是黎恺臻只好在楚欲走近之前就低头避开。 楚欲真的坏,什么惊喜,还不如直接给她发消息,不然她也不至于这样衰,看起来像是才刚刚被老板臭骂过一顿的苦逼打工人一样。 黎恺臻现在极少向楚欲抱怨工作上的不顺心,她开始报喜不报忧,总想让楚欲觉得自己一条路走得光明。 但楚欲却仿若没有看到黎恺臻的不自在一般,她自觉挽着黎恺臻的臂弯,拉着她往前。 黎恺臻猜想,楚欲应该是等了挺久了。 因为楚欲的手擦过黎恺臻的手的时候,黎恺臻感觉到一阵凉意,那是长久在外吹风导致的。 身体本能比大脑思绪来得快,黎恺臻直接抓过楚欲的手放在兜里。 楚欲挑眉,顿下步子看她。 黎恺臻,“看我干什么?” “你..”楚欲还是看她,“跟你老爸说过节日快乐了吗?” 闻言黎恺臻猛然死盯着楚欲,楚欲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眼神,带着诘问以及震惊,几乎能感受到瞳仁渐渐凸出,瞳孔紧缩又放,仿佛提刀守卫领地的战士。 而楚欲完全明白黎恺臻为何会有这样堪称应激的反应。 在她决定回拨那个电话的时候,自然这一举动所带来的所有后果都是想到的。 曾几何时,她觉得若是以后生活不顺她们会被鸡毛蒜皮的事情互相折磨。可是每当楚欲拿上画笔描摹天色的时候,又想,她们现在这样又何尝不是在互相折磨呢? 她总觉得时间会沉淀一切,她的生活总会恢复平静。可每每深夜睁开双眼看着天顶,她总会想起在久安那筒子楼和她一墙之隔的黎恺臻、悄无声息走在她的身后看她画一株铃兰的黎恺臻、更或者更为久远也更早时候的...怀抱着吉他在台上将眼神扫过隐匿在人群中的她的黎恺臻。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泡沫破灭在翻涌的浪潮中,一遍又一遍地拍打她的心岸。 楚欲总觉得自己早已失去走南闯北的勇气,也没有办法去接受这样汹涌的爱意。 可是当浪潮退去,目光只见白色天顶之时,那些误以为消失的勇气终于暴涨。 如果她们在一起终究会互相折磨,那她也宁愿互相,而非自己。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有痛苦,那么全部都去他妈的! 她就是要和黎恺臻在一起! 所以楚欲知道,黎恺臻又认为自己这话是拒绝她的理由了。 在黎恺臻那捍卫领地的刀锋落下之前楚欲叫她,“黎恺臻。” 黎恺臻回神。 楚欲目光并未移开分毫,“有空回去和你爸爸吃顿饭吧,我们三个人。” 这一年多的时间,黎恺臻以为的欲拒还迎,不过仅仅只是因为楚欲在找寻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旁的佐证。 黎恺臻怔愣。 她明白楚欲说的这话意味着什么。 一辆车行驶进来,明亮的车前灯映照下,照出两人的脸。 可直至那光线隐去,动静消散,两人也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得活通口周围又暗下去,而楚欲听见黎恺臻轻忽的笑声,她情不自禁嘴角也翘起,然而她定睛看去的时候,黎恺臻却在光线足以掩盖她眼神的角度,泪流成河。 爱意如江河决堤,即使现在自己很狼狈、即使现在自己眼圈发红、即使现在自己说话还得吸鼻子.....但黎恺臻完全忍不住,她抬头看着楚欲,一字一句,“我爱你。 楚欲没说话。 ‘楚欲。”黎恺臻带着眼泪,再次重复,“我爱你。 回应她的,是楚欲长时间的沉默。 而后,楚欲走近,抱住她,“我知道。” 黎恺臻埋头在楚欲的颈肩,彼此心跳隔着胸腔震动。 谢谢你知道我爱你。 谢谢你知道我爱你,并且愿意回应这份爱意。 两人没有着急回去。 黎恺臻记得今天中秋,是有灯会的,而且距离她现在住的这个小区还不远,两个人也懒得开车,就牵着手慢腾腾地挪着步子走过去。 其实小区进门两旁的行道树上面也挂满了小彩灯,看起来很是漂亮。 黎恺臻眼睛还是肿的,她瞥见楚欲手肘挂着的礼袋,问,“出了向日葵还有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瞧见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楚欲不禁失笑,“月饼啊。” “... 黎恺臻觉得楚欲拎着累,虽然看起来也没有多重。她主动提出要拎,不过楚欲只是怀疑她贪吃,没多想,就给黎恺臻了。 不过黎恺臻还真的随便翻了翻,月饼不多,只有四个,但都是单独的小礼盒装着的,感觉很是高大上的感觉。 黎恺臻拿出一个,一看盒子上面印着两大字一五仁。 她不甘心,又拿出一个,还是五仁。黎恺臻接着拿..... 得了,都是五仁。 两人面面相觑,楚欲怕黎恺臻误会,解释,“都是方涵给我的。” “哈.....”黎恺臻气笑了,怕不是故意报复的吧? “将就吧。”楚欲倒是没有那么讲究,反正月饼这东西,她本来就不爱吃,只是五仁的格外不爱吃罢了。 “没事。”黎恺臻宽慰她,“我那儿还有。 是华盛发的员工礼包,看起来也是很高大上的。 楚欲哼笑一声。 这时,不知道哪里放起了烟花,于天空炸裂开来。 两人不约而同往天空望去。 黎恺臻侧头看着楚欲,突然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一刻,这一刹那,除了那漫天的烟火,以及楚欲在觉察到黎恺臻的目光后所投过来的视线,这个世界,仿佛连呼啸的风声都停止,没有什么会变。 总的来说,这个中秋节除了华盛的月饼大礼包也是五仁的,对于黎恺臻来说,已经是她现有人生中,最最喜欢的一个中秋节了。 果然啊,五仁月饼什么的,可恶的资本家!!! *** 最后,很感谢这段时间各位的陪伴。 有缘再见啦,鞠躬。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