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才不会对我画饼》 第1章 [穿越重生] 《小师妹才不会对我画饼》作者:桑不竹【完结】 简介: 伪清冷真万人迷&伪黑莲花真小狗 听遥重生后得知自己是修仙文中的女配,系统告诉她这片大陆未来会毁灭。 而她需要想办法提高画饼成功的概率,改变结局。 于是听遥一改前世睥睨剑道的锋芒毕露。拎着卦师罗盘边摆烂,边画饼。 直到中域论道,一不小心摆到了第一。听遥在众多天品灵器、灵丹妙药中选择了自己前世的佩剑。 剑出鞘的那一刻,她丢失的前世记忆也被悉数奉还。 不久,天榜第九关山月青瑶的名字也随之亮起。 一时间,众议纷纷。 “想当年入青云四十二名天骄皆死于她手,像她这样的人就该受尽千刀万剐。怎么还有脸活着?” “确实,剑道第一又如何,还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 时隔多年,关山月青瑶这个名字依旧耳熟能详,只是没人想到,那样一个冰雕玉彻的人,会被邪念侵蚀,从骨子里开始腐烂。 逢大陆生存危机。 众人惊奇地发现,三界间原本支离破碎的关系早就被听遥一声不吭地修复好了。 而她的身后,是天榜第一的师尊、鬼域小殿下、灵山神女、魔后携爱人魔君、万妖之主…以及敌对大陆的少主。 而她却是百年前的中域魁首、剑道第一。如今的五域魁首、剑道第一。 真相揭开前,众人本以为自己是特例,那位小师妹可从没对他们画过饼。 真相揭开后,骂过她的人痛哭流涕,这才明白,那位小师妹并不是不对他们画饼。 只是不够格。 关于敌对大陆的少主,听遥初时只以为是空穴来风。 直到阴冷湿润的触手顺着少女脚踝爬上来,将她紧紧圈住。面容昳丽的少年吐息温热,雾气氤氲间,她的耳边被落下一个又一个潮湿而黏腻的吻。泪珠莹莹在他眼角将落未落。她恍然间想起谢逢臣的魔族血脉和秘境中的精灵血统。 传闻中那位少主因为某种原因,似乎拥有各大种族的血脉…? *成长型女主。中后期会重持长剑。 *有固定主角团。配角包括但不限于穿书、重生等剧情。 *笔力有限,私设如山,祝看文愉快呀qaq *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炼虚→证道→渡劫→成仙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升级流 轻松 万人迷 主角视角:听遥(青瑶) 谢逢臣 一句话简介:剑道第一重回新手村 立意:众生平等 第1章 重生 听遥死了。 被五域各大门派的剑修万剑穿心,死的透心凉。 果然,修真界的大能一个比一个,阴的嘞。 这是听遥意识模糊中的唯一想法。 在她灵魂消散的最后一秒,姗姗来迟的系统警报声骤然响起。 【叮!女配系统解绑中......】 【叮!画饼系统绑定中......】 听遥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失去了意识,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穿书十七载,一纸少年气,终为荒唐言。 * 凡界,千金阁。 规模宏大的拍卖场熙熙攘攘,座位上满满的都是人,竞价与敲锤的声音此起彼伏,秩序井然,仿佛一首繁华的交响乐,演绎着财富与权力的角逐。 听遥再次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盒子里。盒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禁锢着她。 周围乌漆嘛黑,只有她一朵雪莲闪闪发光。系统也不在。 听遥陷入了难得的沉默,开始回顾自己荒唐的一生。 她本是21世纪一名普普通通的殡葬师,一觉醒来获得胎穿修真界的体验卡,然后绑定了个女配系统。 系统告诉完她穿书的消息就去更新,直到她被万剑穿心,捅成刺猬才姗姗来迟。帮她寄身于青山雪莲,吸收灵气,随缘复活。 这百年间,她也偶尔会清醒个那么一两次,从系统那里得知,她穿成了古早男频文中早死的白月光女配,虽然过程和书中不太一样,但总归都是死了。 而她需要和新升级的画饼系统一起通过画饼完成建设修真界未来美好蓝图的任务,改变修真界除主角外全员团灭的结局。 奇怪的是,关于上一世的修仙记忆,她只隐隐记得很浅的一部分,就好像被人为刻意抹去了一样。 剧烈的摇晃感将听遥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听咔嚓一声,盒子被打开了。嘈杂声渐起。 清透洁白的雪莲被层层绿叶簇拥,缓缓上升,花瓣薄如蝉翼,泛着白玉似的光泽,颤颤巍巍,像是挺立在凛凛寒风中,折而不弯。 她懂了,她这次拿的剧本是,开局一朵花,正在拍卖中。 等等...那后面等着她的岂不是被炼成丹药或者生吃? 听遥看着坐场乌泱泱一片的漆黑,不禁抖了抖花瓣,有珠光洒落。 “最后一件拍卖品,青山雪莲。”穿着浅蓝色襦裙的少女刻意顿了顿嗓音,嗓音犹如山谷幽兰,清丽动人:“炼制九转还灵丹的最后一味仙植。” “起价一万上品灵石,每次竞价不得低于一千上品灵石。” “两万上品灵石。” “我出五万上品灵石。” “十万上品灵石。”声音来自二楼最右边的雅间,脆若银铃。 朱窗半掩,象征着中域顶尖势力之一的药堂谷素白服饰映入众人眼帘。 “劳诸位卖我药堂谷一个面子。” 药堂谷下场后,确实无人再竞价,听遥听的一阵心发颤,这要是被买回去了,就是被钉死在丹药上了。 毕竟药堂谷拿活人炼药,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检测到宿主有强烈的求生欲望,是否进行预言型画饼判定,改变剧情?】 【温馨提示:在宿主修为不高时,画饼越离谱,越容易判定成功。】 系统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冷不丁地响起,听遥打了个寒颤,觉得统子在挑时机上还是很有天赋的,每次都在她快嘎了出现。 却也没空思索太多,“在即将敲锤时,会有一个不会炼丹,但武力值拉满,人品绝佳,不会伤害听遥的修者将其拍卖走,听遥会在日后帮ta一夜暴富,修为有进,转天劫,成天命。” 【画饼判定中...】 希望她的锦鲤气运还在,并可以显显灵。 “十五万上品灵石。”系统判定成功的机械音随着那道清冽的男声一同响起。 部分能量化作暖流滋润听遥的灵魂。 真·天籁之音。 数道目光如炬般寻向声源处,却只见得雅间紧闭的窗子。 药堂谷的弟子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不长眼,又报了一遍家门。 当事人不说话,卑微散修不敢插嘴,其他宗门高高挂起,明明是非静止画面,却尴尬到宛如乌鸦飘过的六个点。 浅衣主持也是个机灵的,见药堂谷这边应该是拿不出灵石了,十五万上品灵石三次立马敲了锤子。 剩下的听遥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又回到了乌漆嘛黑的故土。 第2章 不过,买下她的人,似乎并没打算带走那个盒子,把她装进了天品芥子袋。 ...就是说,这位兄台能不能不要一直抛芥子袋,晃来晃去,是真的会晕?_? 【来人了。】介于听遥被芥子袋屏蔽了外界五感,系统不由出声提醒。 眩晕感逐渐消失,系统也顺势给听遥投影了一下外界的情况。 明黄色的夕阳染红半边天,斜射入巷,一片晴朗。青瓦屋檐滴滴答答,雨声渐起,却在下一秒化作细针,凌空飞来。 衣袍翻动之间,三道雷霆滚落,仿佛苍穹之怒,分别轰向不远处的三个方向。 少年身形修长,红衣显眼,斜靠在屋檐下,雨水模糊了五官,只见红色的发带将马尾高高束起,一点点深红隐在发梢,少年之气,浑然天成。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实处,可以说是真的很嚣张了。 人影随着刀光剑影飞来,雨势不加收敛,愈下愈大。 两个元婴初期,一个元婴中期。 “他什么境界?”听遥见他这么稳,随口一问。 【半步元婴。】 听遥:“...?” 似乎是察觉到听遥跑路的想法,系统立马给她泼了一桶冰冷冷的水。 【请宿主尽快想办法,帮重要人物谢逢臣脱困。】 “不用借助法杖零吟诵期的咒术师,山月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一位戴着面具的玄衣男子率先开口,话语间透露着挑衅之意。 他手中的刀刃翻滚着水波,步步紧逼,朝着谢逢臣而去,仿佛要将他淹没在无尽的刀光之中。 山月?他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雨水也在同一时间幻化成无数的剑影,对准他。 没有技能冷却,速度还快的法师确实不容小觑,但两暗一明,等级压制加人数优势,简直把死亡buff叠满。 听遥可以明显感觉到,在他们打斗的间隙,附近的灵气周转逐渐冷涩,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 灵山,御灵师。 为什么?众所周知,灵山弟子不入凡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矛头对准的是...关山月? 听遥脑子飞速运转的同时,也没错过外界的情况。 药谷堂素白色的衣角忽的出现在画面中,谢逢臣也终于被剑光击中从半空跌落。 听遥紧急化形,接住了谢逢臣,右手环在他腰间,缓缓落下。 在接触到谢逢臣的那一刻,听遥心里也有了底,确实是关山月弟子。 玉带从听遥袖中飞舞而出,宛如仙子舞动的彩练,巧妙地平息了玄衣男子愈发猛烈的攻势。雨水与剑影在瞬间凝固,攻击的动作也随之停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少女一身霁青色散纱裙,眉目清绝,指尖捏住雪莲画扇的尾端轻轻摇晃。裙摆处银线勾勒出的琪花瑶草,更衬得人清冷出尘。 脊背挺直,如同这个人,折而不弯。 长睫微掀,视线直直落向不远处御灵师藏身的地方:“灵山这是欺我关山月无人吗?” 嗓音也如同她的外表,似珠玉坠地,脆且冷。 听遥右手悄悄按住不太安分的小谢同学,也没等他们回答,就顺手给急匆匆赶到的药谷堂发了张好人卡,画了个饼。 “多谢药堂谷道友相助,在下先带师弟回宗疗伤,他日必当亲自登门拜访。重礼言谢。” 然后启动刚刚用画扇布置的传送阵,跑路。 开玩笑,他们现在只是被她唬住了。 她这一没灵力,二没法宝,全靠系统刚刚画饼判定成功的那点能量支撑。 时间一长就会暴露,不跑,留着等死吗? 再看看,药堂谷垄断丹、医双修多年,富到流油,宗门上下,就算是一条狗都有能抵挡元婴期全力一击的防御法宝,更何况是这群长得很像亲传弟子的亲传。 再说,介于各大宗门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们也不一定会对药堂谷下手。 听遥这一系列动作,流利地不像话。完全没给药堂谷弟子反应时间。 被迫营业的药堂谷弟子:“???”不是你谁啊?还拜访,麻烦让我在你坟头拜一拜。 玄衣男子率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戏耍,心中满是怒火无处发泄。他挥舞着刀刃,卷起一股狂风,径直向药堂谷的弟子砍去。 而剑光也随之降临,如同闪电划破黑暗,带来了无尽的压迫感。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一场激战即将展开。 药堂谷这边也不是吃素的,为首女修冷着脸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暗器法宝,不要钱似地往外丢。 昏暗的天顿时变得灿烂,药堂谷行事,主打的就是一个金光闪闪。 他们这次也憋着一股气,老弟子带新弟子下山历练,照药堂谷传统是要带点什么天地灵宝回宗门的,一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二来回馈宗门。 奈何凡尘俗物迷人眼,要不是前几天灵石花多了,哪还有这些破事。 越想越气,丢的也就越用力。 为首的药堂谷女修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觉得这波操作真是莫名眼熟。 【画饼成功,一阶奖励已送达。】 【系统将在主线剧情给予宿主一定提示。】 那边打的昏天黑地,这边听遥因系统副作用刚醒。 扭了扭头,感觉有点不对劲。 嗯?怎么动不了了?脖子好像有点凉? 长睫微垂。 一把精致的小匕首紧贴在她如雪般洁白的颈项。 在月光下泛着白光,贴近皮肤,是属于冷兵器特有的冰凉。 听遥眼睫轻颤,真是要命。 “接近我什么目的?”谢逢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宛如锋利的刀剑,带着点笑意,却冷得人头皮发麻。 --------------------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唐武平一《杂曲歌词·妾薄命》 既然都看到这里啦,嘿嘿,康康预收叭, 1.《贵族学院,但群狼环伺》 钝感倒霉妹宝&five类型高洁男主 2.《把反派当男主养成后》 千层马甲小太阳&万层套路阴暗批 第2章 小狗 他忽的凑近,月光下听遥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骨相自是极好的,剑眉星眸,眼皮很薄,鸦羽似的眼睫微微下垂,遮住眼底的凉薄,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的厌世感,鼻梁骨上的一颗红痣点缀却又平添几分潋滟。 原本束在头上的红色发带不知何时掉落,几缕发丝顺着他的动作轻轻滑落至她的脸侧,又痒又滑。 从远处看就像是从身后将听遥拢在怀里,缠眷又温柔。 听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把头摇地像个拨浪鼓:“没有。”语气诚恳。 她的面部轮廓整体偏向仙,却因还没有完全张开,稍显稚嫩青涩,眼尾细长,黛眉轻挑,剪水双瞳倒影出上弦月的清晖,细细碎碎,无辜感拉满。 谢逢臣要是真想杀她,直接一道天雷就轰过来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但并不否定,在匕首贴近皮肤的那一刻,她是真真正正感受到了明显的杀意。 第3章 听遥指尖点着匕首柄,将脑袋歪了歪,试探性地用力推了推。 匕首随之消失,从面上看谢逢臣的神情始终寡淡,撩起眼皮,恹恹地收回手,站起身来。 指尖微动,对听遥施了个真心咒。红色的光晕萦绕在她周身。 她说的确实是真话。 在拍卖会时,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任何修士的力量,短暂地控制了他的行动。让他拍下听遥。 这种失控的感觉,是第一次出现,令人费解且厌恶。 不用说,这当然和她脱不了关系。 谢逢臣眉角轻压,一半面容隐藏在黑暗中,显出光与影的割裂感。随后慢慢地弯下身子,凑近,唇角微掀:“谢谢,还有下次相遇是什么时候。” “我很期待。”最后的两个字音被他特意咬的很紧,视线就没从听遥的脸上移开过。随后慢悠悠捏了一张传送符。 少年眼神明亮,笑起来时会微微露出虎牙,像只柔顺的小狗崽。 看的听遥一阵心慌,面上却依旧不显山水,等他滚。这种狗崽子最是养不熟的,上一秒还在跟你笑,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拿出一把刀把你干掉。 谢什么,自然是听遥帮他跑路。 至于期待相遇什么的,你听他鬼扯。 他这明明是在威胁听遥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听遥有可以短暂控制他的能力,但她仙品灵植化形的身份却只有他一人知晓,万一他哪天不小心说漏嘴了,要杀听遥的可就不止他了。 看看谢逢臣,再想想一开始的画饼特征,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她想过画饼系统会离谱,可没想到这么离谱,不仅对外让她画饼,对内还对她画饼。 月影婆娑,夜风微寒,湖面泛起浅浅的涟漪。 少女双眸紧闭,盘坐水面,罗裙铺散,裙尾处的琪花瑶草闪烁着细碎的白色光泽,栩栩如生,也许她们本就是活的。 一丈有余的星斗盘自她身下升起,霁青色的光辉像波纹一样在瞬间辐射万里。 她睁开了双眼,清透明亮,缓慢起身,似出水芙蓉,在这一刻,才开始展现清丽之姿。 听遥垂下眼帘,将视线落在身下不断转动的的星斗盘。 整体倒是有点像八卦圆盘,只不过原本属于八卦方位的名词被一颗颗暗淡的星辰所取代。 会跟随她修为的增长及所学阵法的积累而逐颗点亮。 她立于中央,呈众星捧月之态,似梦似幻,如坠星河。 这就是灵阵师的力量吗? 死动静还挺大。幸好系统提前给她开了屏蔽。 听遥顺着指引向前走了几步。 八大方位中,有一颗星辰随着她的动作而点亮。随后那一片又忽闪了几颗。那是筑基所代表的方位星辰。 谢逢臣走后,听遥向系统问了时间线,距离关山月收徒还有一个多月。 于是决定先找个地方修炼一下,再拜关山月。但她灵魂不全,修不了器(剑、扇、斧等)、丹、医、音、符当世五大修。 至于体、咒术、炼器天赋一般,阴阳师,太阴间了也不好整。御灵师非灵山血脉不能修。 灵阵师,古籍她也看过不少,也想知道百年前她那被吹爆了的天赋究竟是什么样的。 【现在距离关山月拜师还有十天。】 关山月在皇城殷都的南方,她现在在天山之北,听遥想了想,传送符,她肯定是没有的。 不过十九方洲中,除了和某些大宗有特定门道输送外,其他的洲主都会在大宗门收弟子的日子免费开启传送阵。 她或许可以去蹭一蹭,离这最近的是...青洲。 听遥收了星斗盘,召出莲扇,心念微动,躺在上面,御风而行。 唉,有灵力就是方便。 修士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睡觉也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简直打工人必备体质。 听遥飞了半夜,终于在快被吹出罗汉腿的破晓时分赶到了青洲。 然后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 府衙装扮的男子朝听遥笑了笑,解释,“城主有令,凡所修士,如为传送阵而来,需先前往洲府。” 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听遥虽心有疑虑,却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府衙移步城墙之上的小传送阵。 大城池就是有钱,为了求速度直接砸上品灵石。 短暂的白光一闪而过,听遥瞬间被传送至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所外,四周环绕着一片宁静的白玉兰树林,花香四溢,宛如仙境。 院门紧闭,十几个和她一般年纪的修士围在她身旁。 在听遥视线扫过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着听遥。 兴许是年纪小的原因,清冷的面容还没有展现出距离感,反而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随后一名佛修模样的少年走了出来。 雪衣、乌瞳、赤足。 额生莲印,是天生的佛子。 眸光平淡,像打在木鱼上的倒影,摒弃世俗的情欲,只带着普度众生的悲悯。 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如羊脂玉,皎若芝兰树。 “小僧明净。”眉如墨画的佛子轻微颔首,双手合十,声线温柔:“姑娘可是医修或是丹修?” “听遥,卦师。”灵阵师的一种,靠灵气占卜。 听遥明显感觉到,气氛在她话音落下的低了好几个度。 叹气声一个接一个,却也没过多苛责,随人群散去逐渐消失。 毕竟药堂谷垄断医丹二修,众所周知。他们本来也没抱特别大的希望。 明净捻着佛珠,走近解释:“据第一个到这里的人说,城主府的祝姑娘身患恶疾,城主爱女心切,乱投医。” “将目光放在了我们这群初出茅庐的修士上,需等到一名医修或丹修将祝姑娘医好,才会开放传送阵。” 听遥瞬间就明白了他言语中的古怪之处。 乱投医,初出茅庐。单看任何一个词都不奇怪,明净却偏生将它们组合在了一起。 十九方洲的城主再怎么乱投医也应该是一张传送符,送到药堂谷,在高个里面挑矮子,怎么会在骨头里面找鸡蛋? 【检测到重要人物明净,请宿主与其携手破境。】 系统的话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个地方有问题。还顺带给明净发了金水。 上次是形势所迫,这次她就想躺。 随着青山百年霜雪沉寂的,似乎还有少女那颗一往无前的剑心。 百年前,睥睨剑道。百年后,摆烂睡觉。 系统几乎是立马就猜到了她想怠工,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给我补充能量的,不然我吸你灵魂,你再死一死。】 听遥:“...?”你再死一死?啊啊啊你有事吗? 听遥被迫营业,藏在袖中的指尖飞快转动,结了个傀儡阵。 布阵简单,破阵比天赋。天赋狗必备。 任他们在里面,谈天说地,在阵外人眼里,也不过是,佛子在原地打坐,悬于半空,不染尘世。听遥背过身修炼,清冷无双。 “第一个被传送过来的人,可信吗?” 明净颔首,“他没有说谎,”他嗓音顿了顿,又扔了一个炸弹,“但在听遥姑娘来临前,小僧用佛门心法并未检测到任何生命体征。” 第4章 佛门心法都检测不出来,那就是空。 “也就是说,我们所处的很有可能不是真实世界。”听遥几乎是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猛的抬眼。 清冷的少女音与温润的少年音一同响起。像是宿命的拉扯。 “关山月的考核也许早就开始了。”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后又悄然移开,显然还是决定前往院中探寻一番,解开心中的谜团。 她唇角轻压。 啧,麻烦了。城主要医修,她刚刚才说自己是卦师。真是出师不利。 虽有她的阵法做掩护,旁人无法破阵,他们可以偷偷潜入,但发现阵法可比破阵容易,难保不会被人发现,生出别的变故。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好,尽管没有医修现身,剧情还是有了进展。 金属锁链的窸窣声,在空寂的场地显得尤为尖锐。一众修士握紧手中的武器,做出防御的姿态。紧张地注视着紧闭的院门,宛如临战之际。 接着院门被人从里打开,发出厚重的吱呀声。 面容清秀的侍女朝他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前行:“刚刚已经有丹修仙君进去了,夜深了,还请其他仙君先在院内稍作休息,等里面那位仙君医好我们小姐,洲府大人自会打开传送阵。” 其他修士看开门的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便收了手上的武器,鱼贯而入。 听遥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关门时下意识抬头看了看。 原本湛蓝的天幕,在不觉间已经黯淡下来。轻风拂过,玉兰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带来一丝清冷的韵味,让人心生寒意。 听遥隐约可见,婆娑树影间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 她还未来得及细看,便感觉一双冰凉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仿佛寒露降临,给她带来丝丝凉意。 第3章 树妖 “...姑娘在看什么?” 那名容貌清秀的侍女不知何时走到了听遥身旁,眸光如同冰封的湖泊,平静而没有波澜,直勾勾地盯着听遥。 声线很平,不带一丝情感,和系统的机械音有些许相似。 听遥不动声色回看,声音很淡:“虫子。” 化蝶阵催生的小虫子仿佛受到了指引,轻巧地从门锁上跃起,飘忽地向着侍女飞去。 她后退一步挥开,盯着听遥看了半晌,随即转身走上前去带路。 院子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每一处都精心雕琢,匠心独运。 白玉兰树随地而生,洁白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宛如一幅静谧优美的画卷。 侍女边走边叮嘱众人,院子里的东西不要乱碰,小姐不喜欢。 他们被侍女带到了一处别院,几人成组,分配了厢房。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她和明净被分配到了同一间厢房。 夜色渐深,其他住处的灯火陆续熄灭,唯祝姑娘所住的东苑灯火通明,侍女提灯,碎语细细。 “也不知道这回的医师能不能行,小姐这清醒的时间是愈发短了。” “是啊,你说会不会是之前的山妖作祟...” “嘘,小声点。”一侧的侍女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唇,紧张地环顾四周,待确认无人察觉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另一侧的侍女也像是反应过来,没再言语,一时间这里安静地不像话。 祝姑娘的房间有禁制,她进不去。 这边的墙角似乎也听的差不多了,听遥熟练地将装瓜果壳的芥子袋一拉,挂在腰间,站直了身子,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厢房。 【!你哪来的瓜子?】尽管已经和听遥呆了有一段时间,但系统还是无法理解听遥时不时的骚操作。 听遥哦了一声,瞥了眼芥子袋,随声应答:“你说这个?从谢逢臣身上摸的。” 没过多久,明净也回来了。 “听遥姑娘可有什么发现?”明净说着取下了腕间的佛珠,递给了听遥。 听遥不明所以,有种奇怪的预感一闪而过,但还是接过:“府里的下人说是山妖作祟。” 明净:“小僧在祝姑娘的房间里确实发现了一股很浓的妖气,溯其来源,竟在腹中。想来祝姑娘的病,与那股妖气脱不了干系。” 所以祝姑娘厢房的禁制是为了防止妖气泄出被察觉...? 人妖终有别,凡人的经脉可受不住妖力入体,除灵山御灵师外,听遥想不到有什么医修可以将妖力毫发无损地逼出体外。 但若是如此,洲府早应一封飞信加急到灵山,然后灵山派人医治,他们就可以走了。 除非来的医师不是御灵师,又或者,祝小姐的病不单单是妖气入体那么简单。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从祝姑娘的别院传来尖锐的爆鸣音,划破了夜的宁静。 脚步阵阵,杂且乱。 “怎么回事?”洲府带着那名丹修匆匆赶来。 只见他身穿了件兽纹青衫,腰间系着一对雕花圆玉坠,面容显瘦而棱角分明。 眼往下一扫,不怒自威。 火已经被灭的差不多了。院落外零零散散聚集了不少府里的下人,面对洲府的质询,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无一人应声。 奇怪的是这么多人里,除却她和明净外竟没有一个修士。 不,应该说是除却明净外,因为她现在附在了明净的佛珠上,挂在他的手腕上。 听遥压下心间的疑问,刚想问他打算怎么做。就见眉慈目善的佛子双唇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朝洲府走去。 贴脸开大。自报家门。 袈裟雪白、圣洁如其人,在漆黑的夜间尤为惹眼。 “了空座下,佛子明净。”佛子眸中含笑,“小僧无意窥见祝小姐院中有妖气缠绕,不知…” “当然,在下先在此写过佛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北佛释宗了空法师座下弟子。 虽未听说了空大师收徒,但明净额间的莲印是骗不了人的。 洲府蔽退了下人包括那名平平无奇的丹修,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人朝屋内走去。 别说,明净这佛珠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空间还挺大。 听遥环顾了一下四周,细看就像释宗的缩小版,东楼有钟,西阁挂鼓,因无人烟而显得十分寂静。听遥寻了处菩提树,坐下歇息。 若说是放在以前,听遥肯定是不甘窝在里面,坐享其成。但现在她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她再次抬眼透过天空看外界时,刚好赶上明净走进祝姑娘的闺房。 整个屋内都萦绕着一股浅白色的烟雾,越接近祝姑娘,烟雾越浓郁,颜色最深的地方,来自祝姑娘腹部。 洲府关好门后,走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面容看起来很是憔悴,跟明净解释。 众所周知,十九方洲中唯青、临两洲最是盛产美人。青洲洲主之女祝若姝便是与临洲扶桑齐名的美人。 两年前是祝姑娘的及笄之年,前来娶亲的人自是络绎不绝,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更有甚者未征得同意便抬着聘礼竖着进府,横着出来。 第5章 盛朝开明,对女子无过多的苛求。洲主不愿闺女早嫁,再加上祝姑娘确实没有钟情之人就帮着拒绝了一轮又一轮的亲事。 直到一封圣旨传到青洲,打破了这种平衡。 新科状元江祈安不日到达青洲,求娶洲府之女祝若姝。 洲主虽心疼闺女,但圣旨却又不可违。祝姑娘生性温婉,惯会为家人着想,自也是干不出逃婚这类事。 好在夫妇二人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祝姑娘没过多久就怀孕了。但祝姑娘天生气血不足,不易有孕,有孕对其他女子来说也许是喜事,可对祝姑娘来说的确算不得喜事。 洲主和状元郎确实动过打掉这个孩子的念头,无奈祝姑娘不愿。 尽管请了很多名医来看,日日吃着补药,祝姑娘的身子骨还是一天比一天弱下去了。 状元郎听皇城中的神医说,千层山上有一味药材或许有用。便跟朝中告了假,亲自去千层山取药。 这时,又逢山妖作怪,状元郎在帮祝姑娘找药的途中被山妖杀死。 祝姑娘得知噩耗,自那日后更是一病不起了。 洲府叹了口气,“我找了很多名医,都无法根治小姝。这白烟也是自那日后出现的。” “那山妖...” 依旧是明净话还没说完,就被洲府哽声打断。 “山妖被关山月修士镇压了。” 明净双手合十,眉藏悲悯,对着祝姑娘的方向轻声呢喃,“阿弥陀佛。” 月色如水,倾洒在冰冷的湖面上,波光浅漾。 听遥从明净的佛珠中出来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衣袖的丝线,状似不经意开口:“洲府说的话你信吗?” 刚刚在洲府话中听到了三百年前熟人的名字,也算是间接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明净捻着手中的佛珠,将皮球踢给了听遥。 “听遥姑娘觉得如何。” 听遥沉吟片刻,回答:“一半一半吧。”不知是不是错觉,洲府的话总是有意无意将事情引向人妖对立。 “想必你也发现了,祝姑娘房间内的妖气并不像是山妖的。” “反倒像是树妖。” “所以,你认为会是树妖复仇吗?” 见了洲府刚刚的表演后,二人都心知肚明,不太可能。 明净却还是配合着听遥温声解释。 “祝姑娘体内的妖力很温和,没有伤害她的迹象,倒像是在保护她,如此这般,兴许是因为人妖天生的体质差异。” 明净在和洲府的对话中并未透露,祝姑娘身上留有树妖的妖力。 结果,第二天,就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丹修在为祝姑娘检查时,发现了那股隶属树妖的妖力。 于是院落里的其他修士便自发聚在了一起,听了洲府的说辞,认为是妖怪作祟,决定一起帮忙捉妖,随后再赶往关山月。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听遥正在打开窗子透气。 少女清冷的五官在浅金色的日光下,被镌刻的分外柔和,她的眼睫轻轻垂下,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佛子可真是有慧根。”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放了火,但从他递给自己佛珠的那一刻,这一切,包括昨晚他们说给树妖听的那番话,估计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听遥姑娘也是。” 明净依旧唇角牵起,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眉间尽是普度众生般的悲悯。 他只不过是复制了她的思路,要说聪慧还得是听遥。 明净打开了门,不动声色地给听遥传了个音,“他们好像活过来了。” 一众修士与洲府商量片刻,一致认为树妖没能杀死祝小姐肯定会再回来,决定从现在开始,轮流值班守在祝小姐的门口。 第一天,没有发现树妖的踪迹。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一无所获。 关山月的考核迫在眉睫,连续三天的一无所获,让这群修士很是挫败。 他们也在这几天摸清了洲府的态度。不帮忙捉到妖,治好祝小姐,洲府是不会打开传送阵,送他们去关山月的。 当然也有家底深厚的直接掏出飞行法器,头也不回就走了。 第四天,少年心性使然,剩下的人索性都聚在祝姑娘的房门前,让佛子帮忙静个声,让符修画了一副叶子牌,聚在一起玩牌,热闹极了。 刀修少女将下巴搭在刀柄上,困倦开口:“都第四天了,你们说这妖怪还会来吗?” “赢了。”有少年将手中的牌往地上一摊,向后倒去,枕着双手,侧过脸,目光越过刀修少女,沉默不语。 一时间倒也没人再开口,因为他们心里都没底。 “会来的,再等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看向听遥,知道是她后,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听遥身子斜倚在祝姑娘闺房的朱红大门前,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她深不见底的思绪中轻轻拂过。 她的目光穿过院中的白玉兰,停留在那些洁白的花朵上,“祝姑娘的生产日期就在这几日了。” 不管树妖究竟是想杀祝姑娘还是救她,估计也就是那一日的事。 果不然,在听遥嗓音落下的瞬间,院中便突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风。 白玉兰的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纷纷落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风影悄悄地、迅速地朝着祝姑娘的闺房移动。在接近房门前时,却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被一股力量猛地弹回,无法进入房内。 听遥感受到胸中气血翻涌,一股强大的妖力在她身体里震荡,几乎让她难以抑制。 越级布阵便是如此吗? 其余的修士反应过来后,纷纷丢了手上的叶子牌。 只有亭台静坐的明净不慌不忙,甚至还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尝。 在某一刻和听遥对上了视线。 真,置身事外。 听遥紧咬下唇,强压住喉间涌动的腥味。一抬眼,就见他们直接开大。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刀光剑影充斥着她的视线,不同的灵气在空中碰撞、激荡,发出雷鸣般的声响,冲向那团影子。 树妖像是被激怒了,府邸所有白玉兰的叶子都朝她汇聚,卷起阵阵狂风,如刀刃般刺向他们。却有意无意避开了听遥。 随后消失不见。 散落的叶子、折断的树枝和被掀翻的物品都在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有人猛地推开房门,脸上带着惊恐和焦急的表情,声音颤抖地大喊:“祝姑娘不见了。” 城北破庙外,躺着一地的修士,他们或是轻声呼救,或是无声无息,显然都是受到了重创。 他们追着树妖一路到了这里,却没想到它的妖力竟达到了化人期,相当于人族的元婴期。 在这场混战中,它毫不留情地攻击着每一位修士。 听遥也无法幸免,白玉兰花瓣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霁青色衣裙渐渐被鲜血染透,她半跪在地上,四周的景象在她的眼中都好似染上了血色。只剩一片红,模糊不清。 【树妖经过刚刚的一番战斗,妖力有所损耗,宿主可进行蛊惑型画饼判定,或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第6章 浅金色的光晕突然笼罩了听遥,一股温暖而神圣的力量将她包围。手持佛家法杖的佛子缓步走近。 听遥身上的疼痛得到了缓解,她缓慢走到了树妖身前,唇色浅白:“告诉我真相。我可以帮你救祝姑娘。” 【画饼判定中...】 树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判定失败。】它的情绪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变得更加狂暴。 细长的双手如同利刃,毫不留情地穿过了听遥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听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视线开始模糊。她的双手无力地垂下,血液从她的指尖缓缓滴落。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第4章 挡灾 修真界中有一片被各大势力争夺的灰色地带,千层山便是这样的地方。 不同高低的山峰是千层山势力划分的标准。 它位于边陲之地,与北域、中域以及妖域的边界紧密相连。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成了各种势力的交汇点。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来自不同地域的修士,既有自缢正派的仙君,也有来自魔族和妖邪的异类。各种势力相互制衡,鱼龙混杂,使得这里的管理相对宽松,因此也称“三不管城”。 窈窈本来只是个生长在千层山偏远山头的刚过百岁的小树妖,偶得路过的仙君赐缘,竟在金丹期就可以化形。 她兴奋地抖动白玉兰叶,化成了过路人画中的少女模样。 少女身形纤细,宛如杨柳般柔韧,青衣墨发,蛾眉敛黛,面容精致而没有攻击性。 正灵活转动着漂亮的眼珠,一举一动都透着天然去雕饰的娇态。 窈窈轻快地提起裙摆,向最高峰跑去,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山妖十三。 十三是和她同期因自然化灵的小妖怪,只不过十三的天赋比她好多了, 在她还在因偶得仙缘化形而沾沾自喜时,十三却已是最高峰远近闻名的妖王。 呜呜...生活不易,窈窈叹气。 只不过在路上遇到了一点意外,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耳边是树叶摩擦的声音和低低的私语声。 手无寸铁的白面书生不怎么怎么闯进了千层山,遭到了山匪的惦记。 “小生无意闯入,还请诸位高抬贵手。” 他生的一副白净书生相,皮囊自是好看的,眼尾弯弯,勾出新月的弧度新月。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窈窈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只是同山匪讲这些,大概是秀才遇到兵。山匪大手一挥,指挥着小弟,“把他给我绑了,送到千金阁,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窈窈并未多想,挽起袖子就冲了过去,轻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面容温婉的少女动作敏捷,出更是手干脆利落,三两下就解决了山匪。 顺势侧过脸,朝书生轻抬了下眉毛,像是在说“我厉害吧?感谢我吧?” 书生拱手,唇角轻轻弯起,朝窈窈道谢。 “那就先谢过...” “窈窈,我叫窈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 “谢过窈窈姑娘。” “不,你要说,谢过窈窈大王。”画本子里都这么写的。 小树妖的好奇心就是强,一听江祈安要去皇城,就伸手去扯扯他的衣袖。眼神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表示自己也想跟着去。 十三就吃她这一套,江祈安肯定也会答应她的。 却不想江祈安却突然慌乱了起来,急忙避开了小树妖的触碰,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狼狈。悄悄红了耳尖,嘴里还念着男女授受不亲。 等她想起来还没去找十三报喜时,她已经听说完了江祈安误入传送阵的倒霉蛋故事,“勉为其难”决定护送他去皇城。 于是只得匆忙间给十三传了封信,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不知道十三会不会生气。 窈窈就这样和江祈安一起下了山。 几日后,窈窈和江祈安在酒楼吃饭时,一想到这件事还是有点心虚,边撑着下巴喝米酒,边叹气。 好看的眉头都被拧成了川字。 叹气声没停,而她的嘴巴也没有闲着,时而吃吃糕点,时而喝喝米酒。 亏了什么,都不能亏了自己这张嘴。 “窈窈姑娘何故叹气?”江祈安放下筷子看她,温声询问。 窈窈垂下眼睫,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随后咬了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纠正;“是窈窈大王。” “好的。窈窈大王。”江祈安熟练改口,同时轻轻按住了窈窈试图偷拿米酒的手腕。 她今天已经喝很多了,米酒再好喝,也不能当水喝。 江祈安顺势往窈窈的掌心放了一颗糖。她有些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随后慢吞吞地握紧了掌心中的糖。 “今天刚好赶上上元节节,所以窈窈大王要和我一起去看烟花吗?”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江祈安已经渐渐摸清了窈窈的性子。 想玩,爱玩。 果不然,窈窈直接点头如捣蒜。 天月高悬,张灯结彩的街道将夜色勾勒地愈发迷人。 火树银花,满街游人,明灯满城。 为了防止窈窈走丢,江祈安隔着轻薄的衣料牵住了窈窈的手腕。少女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顺着他的掌心传入他的体内。 那一刻,他的心跳似乎不自觉地加速了,又像是慢了半拍在跳动。这种触感和心跳的变化让江祈安不禁微微愣住。 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愫不经意间悄然生长。 “江祈安,我想放这个花灯。” “江祈安,我想吃糖葫芦。” “江祈安,这个兔子面具,好可爱哇。” 去往皇城的路上,江祈安陪窈窈看了很多之前未曾见到的风景,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 关于这个如同火树银花般璀璨美丽的夜晚,窈窈只记得书生浅色瞳孔中倒映的自己,最后化作万千惊鸿融入心里的某个地方。 一颤一颤。 她伸手轻轻地捂在胸前,她想,妖的心脏也会坏掉吗? 离别的最后记忆是书生一手牵着马绳,在夕阳的余晖下用影子吻过少女的发梢。并约定来年春归。 窈窈在千层山上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等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天。 最终等来的是他要与青洲祝姑娘成婚的消息。 十三再次找到窈窈时,看见的便是如此场景。 窈窈已经变回了她的本体,将自己扎根在化灵的山缝中,纯白色的白玉兰叶委委屈屈地朝中间聚拢。仿佛在寻求一种安全感。 ...骗子。 少年眉宇清扬、挺鼻薄唇,看着窈窈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地用手指弹了弹她叶片上的露珠,白玉兰的叶子因此而微微颤动。 “没出息,怎么被欺负成这样。” 少年的嗓音明明是带着调笑的冷调,却让窈窈一下子有了底气。 “十三大王,他欺负我。”窈窈的声音隐隐染上了哭腔,她化作了人形,偷偷将一不小心流出来的鼻涕泡抹在十三的衣服上。 第7章 随后又有些心虚地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他。 十三冷笑一声,拿出帕子,帮她擦脸。 手指似是不经意间擦过窈窈敏感的耳垂,窈窈下意识蹭了蹭少年常年冰凉的掌心,结果又被冰的一激灵。 窈窈漂亮的杏眼微微瞪大,反应过来十三是在捉弄她,于是伸出手指在十三掌心画圈圈,诅咒他。 她又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方便十三的擦拭。听着一肚子坏水的十三给她出主意,“要不我们隐身下山去把他打一顿。” 窈窈摇头,“不要。” “那去买点泻药给他点颜色看看。” 窈窈还是摇头。 十三一连提了几个方案都被否定,咬了咬牙,用掌心轻轻拍了拍窈窈白净的脸颊。似乎是在发泄他的不满。 “你祈安哥哥都快跟别人跑了,还心疼着呢。”声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窈窈觉得他实在是奇怪,没搭理他,闷闷说了句:“我想去看看。” 虽然窈窈没有明说,但十三还是懂了她的意思,好久才听到他闷声应好。 毕竟是新科状元和洲主嫡长女,婚礼自是要盛大的多,大街小巷摆满了红色的装饰品,红妆十里,人潮涌动,放眼望去整个青洲尽是红绸锦色。喜庆的气息扑面而来。 窈窈和十三隐匿在人群中看完了大致流程,随后又隐身藏在了婚房。 新妇盖着红盖头端坐在朱红色的床边,喜袍款式繁复,处处透着精致,裙摆铺散开来,宛若盛开的的牡丹,美丽又华贵。 等了一会,穿着大红婚袍的江祈安走了进来,眉眼疏朗,轻弯着眼尾,温润儒雅。 只见他逐渐走近床榻,安抚性地握住了新妇的手,动作温柔而克制,随后缓慢地挑起红盖头。 窈窈好奇地探头,想知道令江祈安钟情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就这一眼,却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盖头之下,赫然是一张和窈窈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是,那张脸施了粉黛,看起来更为精致一点,眼含春波,神情羞涩,举手投足间是名门贵女特有的婉约。 窈窈的神色比祝小姐的婚服还复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十三则一脸凝重地拉着窈窈离开。 与此同时,听遥也跟着回到了千层山。这段时间,她像游魂一样锁定在窈窈的周围,通过零星的片段了解着这个故事。 在看到祝姑娘和窈窈一样的容颜后,一个可怕的猜想忽的涌上了心头。 十三接下来的举动,也仿佛在印证着她的猜想。 回到千层山后,十三将自己的本命妖丹给了窈窈,并在告诉窈窈他要闭关,让她在此期间不要离开千层山。 听遥闭了闭眼睛,在这一刻突然有种已知故事结局的无力感。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所以也不可能有妖化形后相貌是凡人的复制粘贴。 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所以说窈窈的化形,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仙君赐缘,而是有针对性的替他人挡灾。 但能施展此术的蛊修早在仙魔大战时为了抵御魔族入侵以身饲蛊,灭族了。 ...所以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第5章 遗憾 窈窈还是下山了。 在十三还没有出关的时候。 江祈安传信约她在山下的城镇一聚,说有事相求。窈窈答应了。 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说清楚的。 出发前,她以十三的妖丹为阵眼,在洞口前为他设了个可以抵挡几道天雷的阵法,希望十三闭关顺利。 她有些抱歉地看向石洞,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头。 她想,下次,等她问完江祈安,回到千层山一定好好听他的话。 可她没想到,这个下次他们等了好久。 她转身,毅然走向下山的路。明明是相同的路,窈窈此时的心境却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这次她没有再提起裙摆,往下冲,而是走的很慢很慢。 到达约定的酒楼后迟迟不见江祈安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人也比之前来的时候少了很多。 窈窈有些疑惑,抬眼看了看四周,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变故却在一瞬间突发,周围零零散散坐着的人也随着窈窈的动作而起身,一齐将灵力汇入脚下。像是在催动着什么。 耀眼的光芒从地面上升起,将整个酒楼都照亮。 听遥一眼就认出来,是引雷阵,和她当初引天雷问心不同,这种引的一般都是致命的残雷。 是那种境界提升却惨死在雷劫之下的修者剩下的天雷。因为存了很多年,所以一道比一道凶残。 身形纤瘦的少女被困在由修士布下的强大阵法中,天空中雷声滚滚,闪电划破长空,猛烈地劈向被困的窈窈。 窈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困在了里面。 她的身体似乎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绿色的汁液从她的肌肤中渗出,她的眼前逐渐发黑,意识模糊,只听得汁液落在地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越来越慢。 她逐渐无力地倒下,化成了原形,随后被一人用灵袋将窈窈收入其中。 听遥倒是没有随着窈窈的消失而消失,反而被固定在了这片空间,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江祈安赶来时,只看见一滩绿色的汁水。 与此同时,远在千层山上的十三也因为感受到窈窈气息的消失而强行破境,修为大跌。 少年身上的衣衫被天雷劈的破破烂烂,裸露出来的肌肤布满了焦黑的痕迹,仿佛被热焰无情舔舐。 甚至还有雷电附在皮肤的伤口上,形成二次炸裂,一片血肉模糊。 十三强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地前往窈窈气息消失的地方。 他看见那个本来应该正在府中和新婚夫人甜蜜的状元郎跪坐在地上,往日整洁的发髻散乱不堪,几缕发丝无力地垂落在额前,遮住了他失神的眼睛。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不复之前朗月清风。 他的面前是一滩绿色的汁水。 那是窈窈的血迹。 十三红着眼睛质问:“窈窈呢?” 江祈安:“被他们带走了。”江祈安的语气平静到令人发指。 “有匕首吗,剑也行。”细听,江祈安的语气是有些颤抖的。 不过十三显然没那个耐心听。 十三掀起眼皮,深褐色的眼眸里满是厌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啪嗒一声被随意丢在江祈安脚边。 戾气很重,嗓音轻慢,“死远点。” 随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了。 江祈安看着十三消失的方向,垂眼握住了匕首。 他划破自己的手腕,以血为引,激活刚刚画的阵法。血液沿着阵法的纹路缓缓流动,他的衣角被吹的掀起,鲜血的流失让他的唇色愈发惨白。 只见血光大作,江祈安被阵法吸光了所有的血,只留一副书生皮相。 阵法启动失败了。 “我救不了她的,你也救不了。”江祈安的声音很轻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第8章 听遥走近却没看出他画的究竟是什么阵法。她前世虽说没有修灵阵,但书却看了不少。 这么邪门的阵法,她要是看过肯定有印象。除非它是禁术或者没有被中域各大门派收录。 听遥缓慢蹲下,纤细的手指在江祈安画下的阵法纹路上细细摩擦。 却摸到一只通体雪白的虫子,不知道是不是蛊虫。 江祈安生前的记忆片段像是潮水般,鱼贯涌入听遥的脑海。 听遥只截取了几个重要片段,拼凑出了故事的大致面貌。 江祈安是被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小孩。 道士说他慧根极佳,为臣必为肱股之臣,为仙必为一等梯队的修者。 道士问他为臣还是为仙。明明是乞丐堆里走出的小孩,却有一双清澈异常的眼睛,身形孱弱却不软弱,脊背挺得很直。 “为臣。” 道士于是教他修行简单的阵法,教他读书。 可他却在进京前夕,撞破了道士和洲主的交易。 道士有一命盘,可窥破天机。 他窥得祝小姐有一死劫,蛊修的替命蛊可以帮她,换命数,逃脱一死。 于是他找到了窈窈,一个还未化形的小妖。他将子蛊放入窈窈体内,祝她化形,同时面貌将与母蛊宿主一样。 并将母蛊放入祝姑娘体内。并告诉洲主,窈窈过的越不好,那祝小姐的日子便越发顺畅。 人妖殊途,一个妖的性命换一个人的性命,他们自是不以为然。 而道士这样帮祝姑娘,竟是察觉寿元将近,用最后一点生命为他铺路。 江祈安熟读圣贤书,自认众生平等,于是瞒着道士,偷偷前往千层山。 但还是晚了一步,于是从与窈窈的相遇开始便处处是设计。却一不小心将自己搭了进去,丢了心。 他以为将窈窈困在千层山便不会有危险。 却没想到,使窈窈下山的原因竟也是他。即使信不是他写的。 他突然意识到,无论是为仙还是为臣,他都救不了任何人。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不认识,窈窈是不是就不会下山,就不会死。 窈窈的死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最终试图以身饲蛊救窈窈,然被蛊虫反噬,只留皮囊在人间。 听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 ...所以,十三给窈窈的妖丹永远也保护不了窈窈。 最终还是被窈窈用来保护十三。 时间在这一刻形成完美的闭环。 故事的过程也许有出入,可结局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听遥睁眼闭眼的瞬间,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她附身在了祝小姐的身上。 她站起身来,透过凤纹铜镜,仔细端详着镜中的祝小姐。 冰肌玉骨芙蓉面,浅衣墨发杨柳腰。 眼波流转,恰似一汪流动的春水。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第二日便是大婚,听遥被早早叫起,由丫鬟服侍穿戴好复杂而繁琐的大红喜服后,端坐在梳妆台前。 由青洲最出名的十全老人为她描眉画红妆。再盖上红盖头。等待吉时。 婚后的日子倒也算相敬如宾,江祈安始终保持着温润有礼,对谁都温和的面孔。 只是江祈安看向他的目光有时会变得很奇怪。时而缠倦,时而陌生。 就像现在,她透过窗子看窗外,他能清晰感受到江祈安带有脉脉温情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当她将窗子打开,那种目光又被如表象皮囊般的温温柔柔所取代。 听遥想,他应该是在透过祝姑娘看窈窈。 听遥还知道他经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写满整页的遥遥无期。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到底是遥遥无期,还是窈窈吾妻。 在祝姑娘的视角里,这应该是个宛宛类卿的故事。 然后她被弹了出来,眼前出现了一本绿色封皮的书。 她翻开了书页。 第一页。 天佑一年。春。 我和旁边那个小树妖一起化灵了。正好有人拿着竹简念叨十三幺。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叫十三,她叫幺幺。 第二页。 天佑一年。春二天。 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看在她摇树叶哄我的蠢样子,十三窈也不是不行。 第三百二十九页。 光盛七年,夏三天。 一转眼没看见就跟被人跑了。真是小白眼狼。 生气。 第五百三十二页。 佑安十年。冬九天。 居然跟别人成婚了,那小子真是有...啊不,没眼光。 那就先下山去打一顿。 第五百三十四页。 佑安十一年。春一天。 我问过老古树,只要我的修为够高,是可以把蛊虫引到我身上了。 笨蛋窈窈,要等我。 书页到了这里便没有了。后面的故事却在听遥合上书的那一刻,以动画的形式投影在了书的封面。 原小山妖赶过去找他们要窈窈,却遭到了算计,被洲主联合关山月修士镇压。 并将其剩余妖力用做支撑仙门考核的阵法,以修士团结为主题,相互合作,杀死树妖窈窈。 他只能在一轮又一轮的考核中看着窈窈死在他的眼前却无能为力。 但这轮考核开始,十三的妖力有所恢复,他本来想让所有修士都迷失其中,然后直接等到考核结束。 却没想到,其中有两个人完全不受他的影响。于是他只能将妖力借给窈窈,让这一轮的她可以不被杀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这层仅由他们记忆组成的秘境开始逐渐崩塌。听遥眼前出现了一扇椭圆形的光点,她走向光点,最后一次回望。 眉目向来张扬的山妖此时竟有些无措看着眼前少女熟悉的面孔,气流在嘴里回转一圈化成了一句,“笨蛋窈窈。” 窈窈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啪一下止不住地落下,嘴里却不甘示弱。 “笨蛋十三,怎么你也死掉了?” 所以遗憾是什么, 是少年的理想被现实打败, 是宛宛类卿,是窈窈吾妻。 还是十三幺,十三幺,是窈不是幺。 第6章 考核 听遥从秘境出来时,其他修士也都陆续苏醒,无一例外,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了。 她把手放在心口,眼睑轻轻垂下,像蝴蝶收起了翅膀,遮住眼底的神色。 放火借机探查祝姑娘,再结合进院前玉兰树的异象,判断出树妖在附近,故意将心中猜测说出口,降低树妖的防备心,最后再利用系统画饼,增加树妖对她的信任。 一环扣一环。 虽然画饼失败了,但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画饼的前提是对的,但是,窈窈救祝姑娘,并不是主观自愿的,而是被算计着无意救下祝姑娘。 所以她救祝姑娘的愿望并没有那么强烈,她真正遗憾的是因她而死的十三。 “树妖呢?我们这是死了吗?” 有人颤抖着站起身,看了看四周,眼神迷茫。 这时,之前掏出飞行法器离开的少年也飞了回来,神色疲惫。 第9章 有认识少年的修士,不禁发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语气充满惊讶。 那少年踢了踢地上的枯枝,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烦躁,“别提了,这根本就飞不出去,我飞了三四天,灵石都用的差不多了,还在原地打转。” 明净收起还泛着浅金色光晕的佛杖,从容开口。 “诸位,小僧想先去找洲主,不知可有同往者?” 众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是为明净是瞻,连声应好。 一行人问过府中的侍女后来到了书房前,敲了几声无人应答后,听遥上前拉开了铜制的门环。 映入眼帘的是洲主面容安详,悬于横梁的画面。白绫紧绷,撑起他的身体。 摇曳不定的灯火将他的面容映照地愈发清晰。似是偶然,有风吹过,火星溅落在干燥的卷轴上。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火势迅速蔓延,书房陷入一片火海。书卷与洲主一起化为灰烬。 接着他们像是被什么力量弹了出来,再次睁眼时,出现在了城门口。 眼前的姑娘穿着关山月统一的象牙色襦裙,玉颜动人,腰间银线勾勒的仙鹤栩栩如生,给人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感觉。那是内门弟子的标志。 她的美是没有棱角的,如细雨春风,又像是色泽柔和的美玉,整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副精致的水墨画。 她朝他们走来,柔婉一笑,嗓音似风过竹叶,婉转悠扬。 “诸位师弟师妹们,你们好,我是宁春愿,你们可以叫我宁师姐,首先恭喜你们通过关山月的外门考核。”语气透着欣慰。 毕竟往常可从来没有这么多人,用如此短的时间通关。 “宁师姐好。” “师姐师姐,我现在也算是关山月的弟子了吗?” 听遥想起来了。 大宗门收徒时,十九方洲都会设有传送阵,而综合实力最强一组修士将会被传送到相应宗门设置的阵法考核中,不同宗门的标准也不同。 只是她当初是直接被山月长老收入门下的,算是空降。所以并没有参加考核。 宁春愿细细回答了他们的疑问后,话锋一转,视线像是羽毛般,若有若无地落在听遥和明净身上。 “此次考核的内容属于关山月宗门秘事,已经由幻镜传回宗门内部,希望诸位师弟师妹可以帮忙保密。剩下的就交给我和晚点赶到的谢师弟负责。” 宁春愿的话,也从侧面说明,幻镜将每个人的所见所闻记录了下来。明净发现了什么她不知道。 就目前而言,幻阵中洲主的死并不像是意外,倒像是在隐瞒什么。怎么偏偏就那么巧,刚好在她知晓真相后。 还有那个道士和江祈安,确定是蛊修无疑。但有明文记载,蛊修确已消亡。他们又是如何习得的?还有别的蛊修存在吗? 听遥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不动声色地打量明净。他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明净似乎感受到了听遥投射过来的目光,回以惯有的微笑。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直接传送回关山月,成为外门弟子。二,传送到关山月山下,重新考核,争取内门。” 和别的宗门弟子三千不一样,关山月的子弟一向在精不在多,全宗门上下也不过百余人。内门更是寥寥无几,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所以外门也不是很容易进的。 他们这次本来就是侥幸过关,重新考核,万一连个外门都没混到岂不是很亏? 于是除了听遥和明净外,其余十人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一。 宁春愿也没多说什么,指尖微动,从袖中捻出两张传送符,往手边一丢。 符纸快速升空,旋转一圈,照出银色的光圈。一大一小。显然大的那个是传送回关山月的。 听遥眼尖地看见不远处有红色的光点在向这个方向缓缓移动。 不用想,一定是宁春愿口中的谢师弟。而这个颜色,谢师弟,不就是谢逢臣这个狗吗? 想到这,听遥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身体已经下意识上前一步,走进了小光圈。 虽然迟早会见面,早见不如晚见。不见更好。 谢逢臣眉心一跳,自是看见了听遥。顺手捏碎最后一张传送符,直接闪身到还未来得及传送走的听遥眼前。 眸光微动,唇角扬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见听遥瞳孔微缩,显然是被他惊喜到了,随即满意轻哼:“跑的还挺快。” 关山月自三百年前青瑶出事后,逐渐式微,自封宗门,不再公开大规模招收新弟子。中域第一宗的名头也由昆仑接替。 今年是关山月重新招收新弟子的第一年。来往的人自是络绎不绝,山下的小镇更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其中不乏其他宗门来看笑话的,当然也有自小对关山月怀有憧憬的修士。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第一关,测灵根。除去一些特例变异,灵根大致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单灵根的修炼天赋为最佳,依次往后推。 灵根的品质又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每个品阶又分上中下三等。 “那最高的就是天品啦?”不过十一二岁的小童天真地问着过往的修士。 那修士嗤笑一声:“自然不是。天品之上还有仙品。不过那不是你我该想的。” 小童不满追问为什么,那修士却是转身离开不再言语。 听遥混在人群里排着队,对于修士缄默不语的原因自是知晓。 为什么?因为自有记载以来,仙品灵根的拥有者不过三人。最近的一人,是曾引天雷问心,惊修真界百余年的青瑶。也是后来被各大门派万剑穿心的中域叛徒。 “姓名。” “钱多多。” “骨龄三十,玄下水火双灵根,练气九层。下一个。”玄中筑基初期为合格。钱多多只能遗憾离场。 石桌前负责测试灵根的青年穿着关山月统一的象牙白袍,袖口是属于内门弟子的仙鹤。 气质端正方雅,听遥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上一世的大师兄姜承郢。 也是为数不多的,到最后还相信她的人。 很快轮到听遥了,姜承郢依旧眼也没抬,照例询问:“姓名。” “听遥。”青年握笔的手紧了紧,他看见灵根书上蹦出了个仙字,随后仙被打上了问号,变成了玄。 不是师妹,虽然气质和名字很像,但其他都对不上。 姜承郢很好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不知什么原因,语气却还是不自觉放的柔缓了些:“骨龄十五,玄上水灵根。筑基初期。去后面领牌子吧。” 听遥朝他点了点头。走到身后的木屋领了牌子。对于这个结果听遥并不意外。她现在灵魂不全,能有个玄已经很不错了。 关山月的效率是出了名的高,不过半天,原本乌泱泱的人群就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了。 参加考核的一千余人,最终只有三百人通过了第一关。 第二关是登云梯。关山月共三千玉阶,他们需要不借助外力,仅凭自身徒步三百阶。 三百阶是外门的下限,一千阶是内门的下限。 他们站在三千玉阶下,仰望高耸入云的关山月。 第10章 山雾白茫茫一片,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不少修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似乎并不认为爬个楼梯有什么苦难。 负责这一关的小弟子只是笑眯眯提醒:“如果坚持不住了,记得捏碎手中的木牌。”随后宣布考核开始。 大部分修士都一齐冲了上去,生怕被他人抢了先。也有少部分持观望态度,见先前的人没什么不适才跟了上去。 听遥不紧不慢地落在后面。 “听遥姑娘。巧。”明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听遥身旁。与她同行。 听遥:“...巧。”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巧的。 随后抬步,走上了第一阶台阶。 刚走上台阶,听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个台阶会根据停留时间的长短,不同程度地吸走体内的灵力以保证自己不踩空。 但相应的,台阶越高需要的灵力就越多,周围可以被吸收的灵力也越浓厚。这就需要你在灵力耗尽前吸收周围的灵力补充自己。 但每层台阶对应的周围灵力是有限的,走的越快,灵力消耗的也越多。 那她应该走快点,还是走慢点? 在听遥思索的瞬息,已经有人因灵力不足踩空,直接穿过台阶掉下了山崖。 “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三千玉阶。 第7章 颤栗 从玉阶掉下去的修士在最后一刻捏碎了玉牌,随后身体便像被什么拖住了一般,轻而缓地落到了地面。 内外门标准差的还挺多,三千玉阶远没有表明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听遥回看了一眼,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玉阶周围的灵力在听遥动作的瞬间像浪潮一般扑向她。即使她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趋向于饱和。 听遥抿了抿唇,不由加快了步伐。只留一道朦胧的残影。 但灵力消耗的速度远比不上补充的速度。她体内的灵力逐渐累积,直至她裸露的手腕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一层细微的灵气薄膜,如同轻纱般缠绕其上。 就像是气球被过度充气,随时可能爆炸。她全身的筋骨在过量灵力的冲击下,感到一阵酸软无力。 步伐不由自主地开始变沉。 不过灵魂不全的好处就这点了。像永远也绑不紧的气球口。 不管吸收再多的灵力,她的身体也都永远只能处于灵力充盈的临界点。 恰好避免了像这次考核中因灵力吸收过多,爆体而亡的结果。 坏处就是,她境界的提升比一般人难上许多。 听遥一口气冲上三百玉阶,进度一跃成为第一,遥遥领先。 想到负责这一关的小弟子并没有说明是否有时间、人数限制,其他修士爬玉阶的速度突然卷了起来。 紧接着,一声声身体爆裂的惨叫此起彼伏,响彻在玉阶之间,听的人心惊。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不过好在有玉牌在手,他们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这种灵力的膨胀感让听遥也有些疲惫,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因此她没有停歇,而是接连连跨了两个台阶。 一阵眩晕感没有预兆地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的视线逐渐失去了焦点。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很轻,像是跌入了绵软的云层里。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而不真切。 听遥的眼前在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她看见,在她死后一向寡言少语的少年手持长缨一念入魔,向来玩世不恭一毛不拔的人散尽千金求证。 天之骄子弃宗而去,一剑荡气千山巅的少年失了剑心。 万花丛中过的浪子避世不出,一尘不染的佛修自请镇守万鬼窟。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前世种种,不过大梦一场。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三百年前的中域论道。六大宗门齐聚,她领关山月独占鳌头。 一剑破万法,剑气所过尽显少年意气。 对,她的佩剑。 佩剑叫什么来着。 她好像忘了。她已经修不了剑了。 再次睁眼时,她回到了关山月。站在小师弟的门前,手里拿着一些伤药。 是了,中域论道时,小师弟虽然与她一起被天雷问了心,但还是被各大宗出于不信任,联手在琵琶骨钉了封魔引。 她应该是准备给小师弟送药。 听遥敲了会门,无人应答。于是决定推开房门放他桌子上。 她本来准备放完灵药就离开,然后听见了屏风后哗啦的水声,她下意识转身,却未曾料到会看见如此尴尬的一幕。 少年薄薄的眼皮低垂着,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贴在了他轮廓分明的脸庞。身上只简单裹着一层白色的里衣,隐约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却线条分明。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少年抬了抬眼,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沐浴过的原因,就连眼神也湿漉漉,沾染着水汽。 透着一股无声的诱惑感。 他朝听遥走近,眼皮撩过药膏,又看了看她。 听遥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帮忙上药。 他背对着听遥,坐在床榻边,衣衫半解,衣襟敞开,隐隐有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滑落,收入紧致有力的腰腹。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瓷色的颈脖,黑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视觉冲击。 听遥潜意识里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于是垂下眼帘,心里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拧开了盖子,淡淡的药香在四周弥漫开来。 她用手指沾染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听遥的手指如同初春的柳枝轻柔而又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温度在他的伤口上缓缓划过。 指尖划过的瞬间,听遥能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栗,于是开口试探性询问:“疼吗?” 少年忽的侧过脸,这一刻,鼻梁骨上的红痣,在听遥眼里格外醒目。 小师弟的脸也逐渐清晰,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逐渐倒映出谢逢臣的容颜。 药膏顺着手腕滑落,落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这种有些旖旎的氛围。 听遥下意识抬脚,把“谢逢臣”踹飞了。啊啊啊,怎么又是他! 眨眼的瞬间,她又出现在了关山月玉阶上。依旧停在三百零二阶。 周围也有一两个人和她站在同一台阶,只是眼神迷茫,视线没有聚焦地站在那里。 想来这就是第二关玉阶的深层考验。 虽然不知道谢逢臣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不过她能这么快出来,还得多谢他...? 想到这里,听遥像是莫名被戳中了笑点,长睫微垂,唇角轻弯。 随后养足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耳边回荡的是自己越来越重的脚步声,细密的汗珠从少女饱满的额间滑落,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终于踩在了第一千层玉阶上。 听遥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她依然是最上面的一个,断层的领先。认识的、不认识的很多人,包括负责第一关的姜承郢好像都在注意着她的举动。 第11章 听遥想了想,在众人的目光下,迈出了最后一步。 刚刚她陷入由玉阶编制的不知真假的梦境是在三百零二阶,现在多走一阶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听遥迈地很轻松,当那阵熟悉的眩晕感来袭时,她清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怎么,重生还把她锦鲤气运给生没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听遥刚刚提前捏碎了玉牌,没有被梦境拉进去,停在了第一千零一阶。 玉阶也成了普通台阶,对她失去了影响。 经过刚刚的灵力冲击,听遥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似乎有所松动,离筑基中期仿若咫尺之间。 她决定原地打坐,调息片刻。霁青色的灵力光晕萦绕在她周围,体内的灵力温和地流过经脉,抚平刚刚的不适。 第二关的选拔持续了三天,通关率相比于第一关显然低了不少,只有五人符合内门标准,八人符合外门标准。总共通关十三人。 那八人直接被姜承郢带走,去关山月外门报到,剩余五人则被带到关山月的演武场继续参加第三关。 负责第二关的小弟子跟他们讲解了第三关的规则。 他们需要在关山月百年内新入门的内门弟子手下撑过三招,为内门弟子,两招及以下还是外门弟子。 只是在外门中的威望会有所不同。 而关山月这百年内招收的弟子只有两位,宁春愿和谢逢臣。 他们五人自行抽签,凭玄学在他二人中选择一位。 小弟子轻轻挥了挥衣袖,七彩的丝线随机落在他们眼前。 听遥顺手一摸,右眼皮跳个不停,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有点想把手上的签丢掉。 垂眼一看。果然。 谢逢臣三个大字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占据全部视线。 “不过你们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小弟子继续说道,“关山月也为你们安排了住处。” 于此同时,谢逢臣正在房内看听遥的第二关考核回放。 由于这种幻境带有很强的主观性,幻镜并不能完全捕捉。所以谢逢臣只能看见部分。 当他看见自己衣不遮体出现在听遥梦境,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光滑的脊背时,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缩。 往下看到听遥认出他后,想也不想就一脚踹飞时。眼也没抬,直接一道天雷过去,将记录的幻镜劈得粉碎。 微微下垂的羽睫遮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看不出喜怒。 --------------------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宋·刘过《唐多令·芦叶满汀洲》 呜呜,贝贝新年快乐哇,今天本来想更个三千卡零点更新的,可恶,但是因为不可控因素还是晚了点。 这一章可能明天会小小修改一下呜呜,写的有点糙了,可恶, 首先感谢所有贝贝的收藏哇, 这几天存个稿,等我年后酷酷更新!!没收藏的贝贝可以垂怜一下我,戳个收藏嘛,hhh,(*?▽`*) 还有还有,我今天开了几个预收a,有兴趣的贝贝可以戳戳收藏,hhh,比心ya, 最后,新的一年,喜乐平安,开开心心o! 第8章 偏爱 关山月宗门内部的灵气很浓郁,一想到明天要在谢逢臣手下撑过三招,听遥就一阵心悸。 干脆一夜没睡,修炼了整夜,并压了一下境界,稳在了筑基初期的巅峰点。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负责第二关考核的小弟子又负责引领他们去演武场。 笑眯眯开口:“以后就是师兄妹了,你们好哇,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沈清霖。”少年嗓音清朗,如同清晨的露珠。 “沈师兄,你是亲传吗?” 是。 “沈师兄,能负责第二关考核,你肯定很厉害吧?” 那倒不是,只是上月和乔汀、大小姐打叶子牌,灵石输得有点多。 “沈师兄,宁师姐和谢师兄很厉害吗?” 当然,关山月百年间就收了两个,还都是亲传。 路上,沈清霖脾气很好地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紧张的气氛逐渐被轻松和谐取代。 沈清霖这个名字一出来听遥倒是有了点影响。她离开的时候,沈清霖还是个撅着屁股要糖的小哭包师弟。 遇事不决,眼泪解决。 百年间眨眼过去,小哭包也成了有气度有担当的小师兄。面容也不复当初的糯米团子,难怪她没认出来。 想到这,听遥身体轻颤,唇齿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沈清霖下意识侧过脸,看向听遥。 少女面容清绝,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已隐约可窥惊鸿之姿。 声音是带着点冷调的脆。如同深山古泉,泠泠作响。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出了小师姐的模样。 小师姐总是带着狐狸面具,手持玉剑青霜,纤细的身影永远挡在最前方,脊背永远挺直,端的是宁折不弯的傲骨。 面具之下的容颜逐渐与听遥重合,让他一下子晃了眼。 “沈师兄,我们先过去了。”听遥自是知道这小孩在想什么,心里不禁发笑。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平静。 沈清霖回过神来,应了声好。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姜承郢。又屁颠屁颠跑了。 关山月的演武场占地广阔,地形多样,可以随着不同需求的比赛而变换出相应的场地。 地面由青石铺就,光滑如镜,反射出天光云影。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这是宗门用来比试的擂台。 四周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玉石制成的台阶,许多弟子已经落座其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擂台周围隐约可见一层薄薄的结界,如同晨雾般轻柔却坚韧无比。它透明而又无形,若不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此次比试规模较为宏大,毕竟是关山月近百年来第一次宗门收徒,他们还是比较重视的。几乎每一处细节都经过了精心的安排。 两位长老站在站在门口,童子长相的是负责此次考核的秦长老,据说是和他修炼的阴阳功法有关。 古板小老头长相的是执法堂长老陶长老。面容严肃,不言苟笑,听遥上一世干偷鸡摸狗的事没少被他逮到。 两位长老领他们走到了空出来的一片玉阶。粉雕玉琢的小童子站在最上方,脸上却是不符年纪的沉静,缓慢地点了点头,宣布比赛开始。 演武场的气氛在瞬间紧张了起来。 听遥不动声色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鲜活的面孔,心中忽的涌出一阵酸涩感。 第一场,是宁春愿和明净。 宁春愿虽然是医修,但修为已至金丹中期。明净最多是筑基巅峰,还未结丹。 境界压制还是比较明显的。明净感觉自身灵力运转的速度变慢了。 宁春愿就站在擂台边缘,少女眉眼柔和,朝着明净随意挥出了一掌,不掺杂任何招式,就是单纯的灵力。 动作流畅而自然。 明净眼眸平静,双手合十,似乎在吟诵着某种古老的梵文。他的身上开始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如同太阳初升时的第一缕阳光。光芒逐渐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金钟罩,将他包裹在其中。 第12章 灵力相撞的瞬间,空气中的压力剧增,发出巨大的声响,明净周身笼罩的金钟罩也随着咔嚓一声破碎。 宁春愿后面还有一场比赛,为了保持相对的公平性,自然不可能真的全力以赴。 于是又快速挥出了一掌。明净身形一闪,勉强躲开,却还是被宁春愿的灵力余波伤到。 唇角下压,将喉间的血腥味吞下去。 宁春愿浮至半空,祭出自己的法器银针,一变十,十变百,只一瞬间,明净满视线都是密密麻麻的银针。 这些银针如同暴雨前的乌云,密集而压抑,让人无处可逃。 随着她双手轻柔一挥,漫天飞舞的银针泛着寒光,齐刷刷地对准明净。 明净后退一步,第三招,他没有再纯粹地防御。 而是将所有的灵力汇聚于掌心,双手结印。巨大的金色手掌浮现在他的上方,被他灵力推动者向前,迎上了宁春愿的第三招。 是释宗心法,须弥山掌。 他的蓄力虽然因为时间紧迫,有所欠缺,但抵挡一下宁春愿的进攻还是可以的。 大部分的银针都被打偏,只一根噗嗤一声穿进了明净的身体里。他身形晃了晃,却还是稳住了。 宁春愿唇角轻弯,“明师弟,恭喜。” 浅绿色的灵力随着宁春愿抬手汇入明净体内,将银针拔了出来。 佛子眸含笑意,瞳如点漆,唇角轻轻抿出一道弧度,“宁师姐。” 关山月的人,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好意都投影在行为举止中。 随着明净话音落下,沈清霖随即上前一步,宣布明净成功通过考核,成为关山月的内门弟子。 然后将明净带到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年面前,关山月的长老大多都是素色的衣服,唯他一身红,乌黑的墨发上还别着一朵牡丹花,独领风骚。 听遥不禁笑了下,这是戚长老,医丹双修。 宁春愿因为接下来还有比赛,自是不可用太多灵力为他疗伤。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下一场比赛,是她和谢逢臣的。 比赛顺序是由宁春愿和谢逢臣二人商议决定的,她没办法更改。不然她倒挺想最后一个上的。由此可见,谢逢臣对她是真“偏爱”。 明净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将一张符纸塞进了她手心。动作很快,偏生神情又如常,眸光始终平淡。 听遥将它藏在袖中摸了摸,应该是张防御符,估摸着可以抵挡谢逢臣的一次攻击。 对于如何在谢逢臣手下撑过三招,心里倒是有了些对策。 莲扇忽的出现在她的脚下,慢慢变大,载着她飞上了擂台。少女衣袂缥缈,似清莲绽放,倒真有种仙人之姿。 谢逢臣一改恹恹的神态,穿着关山月统一的象牙鹤服,高马尾依旧高高竖起,露出俊美的面容。羽睫拓下淡淡的阴翳,眸光深谙,像打翻的泼墨。 他化作浅白色的流光出现在了台上,修长的双手随意地搭在台边栅栏上,撩了撩眼皮,也没等秦长老说开始就直接一道惊雷砸了过来。 听遥早有防备,侧身几步躲开,却还是被劈到了裙角,裙尾有一处瑶琪被劈成了一个小洞,看起来倒有些滑稽。 谢逢臣轻飘飘的一道雷反而让听遥防备了起来,这道雷的攻击性并不是很强。 果然,零吟诵期的咒术师就是可怕,她只看见他薄唇一张一合,大大小小的火球便直接从天空坠落,直奔她而来。 这些火球不仅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似乎还蕴含着雷电之力,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火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烈焰轨迹。 听遥的眉眼一下子冷了几分,唇线锋利,周身那股清冷感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更加强烈。 台下部分人看向听遥的眼神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眼中藏着淡淡的怀念。 像是透过听遥在着什么熟悉的人。 像,气质太像了。只是身形似乎矮上了一些。 这些听遥自是没有注意到的。她和谢逢臣的境界差距,不足以让她在对战时分心。 她手一挥,将明净给她的符朝上方扔去,形成了一个短暂的护盾。火球砸在上面上一拳打进了棉花,直接被吸收了。 她在拖延时间。刚刚第一招她跨过的地方并非无头苍蝇的躲避,而是有目的地布阵。 这种考核自然是不太能直接用防御符的,用了,下一招就要主动出击,且需要保证可以伤到对手。 否则就偏颇公平性,底蕴深厚的家族用灵石就可以垄断内门名额。 灵阵师布阵是需要时间的,明净给的符恰好满足了她的需要。她可不打算三招全靠躲。 像谢逢臣这种脏东西,躲是躲不掉的。 听遥在这一刻将自己刻意压制的修为释放了出来,周身的灵力如同狂风暴雨般往她身体里挤,她突破初期瓶颈,境界到达了筑基中期。 同时将灵力注入掌心快速转动的莲扇,加速催动阵法的生效。 原本晴朗的天气顿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是修士渡劫才会产生的劫雷。其他人并未做他想,只是以为听遥筑基期的雷劫晚了些。 虽然离谱,但修真界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其实是听遥升筑基期时,利用系统画饼剩下的能量将部分劫雷藏到了莲扇中,她再混入阵法,做个迷惑选项。 五域灵阵师数量稀少的原因除了难修,还有就是有人砸千金买灵阵师命。在没有成长起来前,她还是不太想以灵阵师的身份锋芒毕露。 “这时机还真是巧啊!”有弟子被这动静看花了眼,不禁感慨。 “若是别人可能还有用,可谢师弟是天品变异雷灵根,就算是劫雷也伤不了他的。”沈清霖摇了摇头,有些替听遥惋惜。 这个很像小师姐的姑娘八成是与内门无缘了。不过能在谢师弟手下撑这么久,也很厉害了。 第9章 拜师 听遥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星斗盘,将莲扇化作卦盘的形状,装作问卦的样子,霁青色的灵力倾泻而出。 天雷直接顺着空气中的水雾在谢逢臣周身炸开,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撕裂,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不过这些雷电显然没有对谢逢臣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攻击,只是勉强阻挡了些许视线。 听遥趁着这个间隙,利用水灵根将空气中的水化作冰柱包裹全身,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冲了过去。 从踏进关山月开始,听遥心里便涌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点点积累,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她想过了,以谢逢臣的性子,指不定在第三招怎么玩她。倒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谁都别想好过。 谢逢臣眸光微闪,似乎并没有料到听遥的举动。只一瞬间,听遥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谢逢臣只来得及伸手,亮白色的光晕萦绕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灵力防御。 他被撞地后退了几步,右手没了知觉,从指尖开始被冰冻住,寒气沿着手臂迅速蔓延,很快整条手臂都变得麻木而冰冷。隐隐还有扩增的趋势。 听遥则被弹开,撞在擂台边缘的石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半撑着身子,倚在石柱上。 第13章 肋骨好像被撞断了几根。这一世的她毕竟还是身娇体弱的灵阵师而不是体修。 少女睫羽轻颤,黛眉微拧。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刚刚的水汽,她的眼角发梢都沾上了水珠,像被春雨濯洗过的蝴蝶。 谢逢臣荒谬地感到了一丝熟悉,似乎在哪里也见过这个场景。 他有些沉默地看着听遥,唇角紧绷。罕见地没有说些什么直接走了。 台下也安静了一瞬后,爆发出阵阵不可置信的交谈声。 “这个师妹好生勇猛。” 沈清霖立马上前,宣布听遥通过考核,并将她带到了戚长老那里。青年抬眼望过来的瞬间,就将一道温暖的灵力缓缓输送进了她的体内。 灵力温和地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修复着她体内的损伤。 戚长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谢逢臣,“把人小姑娘伤成这样也不过来看看?还有你那胳膊还想不想要了?再站一会,冰雕都两米高了。” 谢逢臣闻言,走了过来,神色很淡。戚长老看见他这副鬼样子就生气,直接丢给他一颗丹药让他赶紧滚,也懒得浪费自己的灵力。 医修的灵力治疗是比丹药要见效快一些的。 听遥跟戚长老道了声谢后,走到了明净旁边。 明净似有所察觉,唇角牵起,像是一池春水被微风吹起了轻轻的涟漪,让人感到舒适和放松。 “听遥姑娘,恭喜。” 听遥偏了偏头,看向他,语气认真:“谢谢。” 虽然不知道明净为什么帮她。 明净不语,递给听遥一张帕子,示意她擦擦眼尾。 后面考核接着进行。 跟宁春愿比试的少年好不容易撑过了前两招,却被宁春愿的银针击飞,没撑过第三招。 也不知是不是和听遥那场比赛的原因。谢逢臣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地变低了。后面两个修士在他手上没有讨到半点好处,从开始就被他压着打。 他一上来就放大,一点周旋的招式都没有。 第一个修士面前在他手中撑过了一招,第二个有点惨,一招都没撑过。 至此,关山月的宗门考核落下帷幕。 参加考核的千余人,只有明净和听遥顺利拜入关山月内门。 秦长老还有事要安排,就让他们跟着陶长老和戚长老先行去了月涧殿。 这是关山月的主殿,一般重要的事都会在此进行商议。 听遥刚踏进门槛,就听有人给她传音。 “阿瑶回来了。”嗓音清润,似玉石坠地。尾音被刻意拉长,带着点勾人的笑意。 是师傅,山月仙人的声音。 听遥眼睫微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上位的青年。 青年一身轻薄的月白衣衫,身形消瘦,眉眼清俊,唇色极淡,皮肤是带着病态的苍白。琉璃色的眼眸总是灰蒙蒙的,像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又似初冬未消融的新雪。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听遥以为再次见到谢明烛时,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脑中竟只剩下这句诗。 左边依次往下是刚刚见过的执法堂陶长老、百草园戚长老。 右边依次往下是抡着大锤的,容颜艳丽的漂亮体修马长老和不修边幅,看起来有点邋遢的炼器师罗长老。 看来这次打算收徒的就是殿上的这几位长老了。 身形孱弱的青年将手抵在唇边,轻咳几声,视线扫过他二人最终落在了明净身上。 倒是未见半点和她熟识的我样子,仿若刚刚的传声是幻觉一般。 “了空大师跟我说过你的事了,佛子可有想好专攻什么?” 明净朝谢明烛行了个佛家礼法,唇角始终带着清浅的笑意,客气又不显疏离。 “仙人称小僧明净便是。” 谢明烛点了点头。便听罗长老急吼吼开口:“佛修啊,那可是炼器的好苗子,小和尚,你可愿和我学习炼器?” 罗长老的声音如其人,豪放不羁。 明净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马长老将手边的碎星锤往地上一放,听遥似乎感觉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马长老凤眸微眯,冷笑一声,艳唇轻启:“什么炼器的好苗子,佛修可是正儿八经的体修大户。” 听遥只知道马长老和罗长老有点过节,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三天一大吵,天天在小吵。 但具体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关山月的人数并不多。内门皆亲传,所以授课其实是由几位长老一同教学。明净拜谁为师,区别不是很大。 但人活一世,挣的就是个面子。马长老和罗长老争吵良久,后被自己的小弟子沈清霖传信叫走了。 明净最终拜入罗长老门下。 谢明烛眼眸中的雾霭似乎淡了些,他卷起手中的竹简,眼底笑意明显,像笼络了月华光泽。 “卦师小姑娘就拜入我门下吧。” --------------------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登泰山记》姚鼐 第10章 拔刀 听遥愣了一下。 本以为谢明烛会开口询问她修什么,听遥都打算好鬼扯卦师,看哪个长老要她,她就去谁那。 反正没有长老修灵阵,更别提分支卦师了。她拜谁都一样,然后去蹲蹲藏书阁摸索着自学。 罗长老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争取一下听遥,眼底闪过纠结。 最终和谢明烛对视一眼作罢。 谢明烛此举,实在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不过卦师,确实,整个关山月除了他没人可以教听遥。 关山月终年被冰雪覆盖,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银白色的霜华,就算是晨间的风也是透着凉意的。 走在前方的青年不自觉拢了拢衣衫,回望身后的听遥:“冷吗?” 只是眼眸依旧灰蒙蒙的,没什么聚焦。 听遥鼻尖有些泛红,却依旧摇了摇头,淡声道:“不冷。” 关山月有十大峰,七位长老及掌门一人居一峰。剩下两峰,一个用来镇压恶妖、恶鬼、凶兽等。另一个就作为亲传弟子的洞府。外门弟子一般住在前山的宗门宿舍。 谢明烛正是在带听遥选洞府。路上也路过了不少熟人的住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明烛将她带到了上一世青瑶的洞府。 玉牌匾上舞着四个大字——剑道第一。笔势张扬而遒劲。 “想住吗?” 听遥下意识回答:“想。” 谢明烛似乎是意有所指,沉思了片刻,抑住喉间的不适,朝她轻轻地笑了笑,雪月风花似乎都在他眼底消融。 缓慢开口:“那就努力变强吧。小姑娘。” 谢明烛终究还是没让她住进上一世的洞府,而是选了临近的一处。挥挥衣袖,解开了禁制,将她的气息输入,认了主。 “师...师傅。”在谢明烛准备转身离开的间隙,听遥出声叫住了他。 自重生以来,听遥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上一世的记忆在有意无意地被弱化,直到现在她只能记得很少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深陷一团迷雾。好像有点看不清前方的路。 谢逢臣在十九洲被灵山的人袭击、幻阵中的蛊修、还有她的身份。这些谢明烛到底知不知道。 第14章 又或者他其实也参与其中。 谢明烛侧过脸,嗯了一声,月衫雪白,他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那片被霜华覆盖的地方,消失在了听遥的视线中。 谢明烛前脚刚走,宁春愿后脚就来了。 “小师妹。”宁春愿莞尔跟她打了声招呼,并递给她一个玉石雕刻的东西,“罗长老刚刚在殿堂忘了给你。让我来送一下。” 看形状倒是有点像现代的手机。 宁春愿跟她解释:“这是声听,宗门课程和考核一般都在上面查看。其他用处你滴血认主了,它会跟你介绍的。” 少女眉目清绝,泛红的鼻尖让她看起来种莫名的可怜,宁春愿从芥子袋中拿出了一件玉狐披肩,搭在少女纤细的肩上。 宁春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十几岁的姑娘,身上却带着隐隐的尖刺,心思很重。 但现在这个人是她的小师妹。 “关山月的雪是终年不化的,应被灵气浸润,所以感到冷是正常的,等你结丹后应该就不会感到冷了。” 听遥猛的抬眼,神色怔然,像玉宫的雪兔,透着股清冷的名贵感,眼底藏着如雪松般难以融化的倔强。接过声听,跟她道了声谢。 宁春愿似乎并不着急走,听遥抿了抿唇,带着宁春愿走进了她的新洞府。 关山月的洞府都是别有洞天类型的,外面是梨花雪,里面是海棠雨。 细碎的雨水直接从她们身上穿透而过。 她们在一处亭台稍作歇息。宁春愿似乎洞察了听遥的心思,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温和而从容。 “十三被关山月误压百年,且事关人妖对立,聊表歉意,戚长老帮他调理好了修为,秦长老将窈窈的一缕魂魄化成了一颗种子,交给十三,让他在千层山种下。” “时机到了,窈窈自会再次化形。日后,关山月可永远作为他们的靠山。至于江祈安,他当初饲的是灵魂,早已消散于天地间了。青洲府主换了几载,洲主和祝姑娘早已逝去。” “蛊修之事,事关重大,陶长老已经在亲传间派了任务,师妹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主线进度4%,清宿主再接再厉。】系统冷不丁的机械音再一次响起后消失不见。它似乎只在她性命垂危和主线有进展时才出现。 所以,种族间的对立,也许是改变书中结局的关键。 之后是片刻的寂静,只听宁春愿倒茶的声音。 她将茶递给听遥,并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个方形盒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形成了一个温柔的弧度:“这是内门弟子的服饰。” 宁春愿离开后,听遥打开了声听,输入信息。她记得三百年前,这还只是个雏形。 声听共分为五个板块,分别对应五域。但目前各域之间是不互通的。她点进去后,就自动给她弹出了关山月的界面。很简洁。 左上角是她的小图,往下是天机榜、天榜、天字榜、五域论坛(未开放)、中域论坛。右边依次往下是滴滴道友、宗门任务、宗门考核。 接着滴滴道友闪了闪,很多条添加的消息弹了出来,她点了一键添加。 消息99+闪烁的是一个名字叫做山月之光的群聊。 [乔汀:听说这次宗门收获不错,一下子就来了两亲传,是真的吗?@姜承郢@沈清霖@明净@听遥师弟师妹出来冒个泡,说说话呗。] [姜承郢:是。] [乔汀:那陶老头估计乐的都合不拢嘴了吧?] 没人理,乔汀又是一阵输出。 [乔汀:@沈清霖沈师弟怎么不说话,是在撅屁股找糖吗?] [乔汀:@听遥小师妹,小师妹,你在洞府吗?快躲一下。我刚用小号窥屏外门群聊,他们说沈师弟拿着刀去找你了!!] [乔汀:沈清霖你个杀千刀的,干嘛欺负我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姜承郢@谢逢臣在宗门就管管,别吃着宗门的细糠,干着野猪不如的事。] 消息飞速闪过,听遥看的眼睛有些疲惫,刚放下声听,细细揉着有些酸涩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沈清霖的声音从山峰下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怒意。 “马暄门下,弟子清霖。请小师妹出卦。” 马暄是马长老的名字,出卦等同于剑修的拔剑。 ...沈清霖这是要跟她比试? 第11章 乌龙 听遥:“...?”沈清霖在干什么? 她将声听挂在腰间,走出洞府。低着眼睑,扫视一圈,发现了几个被这动静引着探出头来的亲传。 明净单手合十,跟听遥打了声招呼。宁春愿形似柳叶的双眉微微蹙起,往山角看去,像是也没明白沈清霖如此举动为何。 走在半路的姜承郢脚步顿了顿,随后转身,捏碎一张符,消失不见。听遥猜,他八成是去找陶长老了。 至于谢逢臣,则是斜着身子,环抱双臂,倚在自己的洞府边,神色倦懒。 眼皮撩起的瞬间和听遥对上了视线。随后又轻飘飘将目光移开。几乎是明摆着在看热闹。 为了保护弟子隐私,山麋峰上下自带屏障,互不相通。 她想了想,唤出莲扇,准备下去看看。莲扇是由她所寄身的雪莲幻化而成,算是和她的灵魂绑定在一起。所以不需要借助任何术法便可催动。 怕听遥应付不来,宁春愿和明净也跟了下去。 兴许是半天没听到听遥的回复,沈清霖又重复了一遍。 “弟子清霖,请小师妹出卦。” 身形瘦弱的少年穿着关山月内门的象牙服饰,肩上扛着一把比自己还长的大刀,眸光中隐隐透着股倔强,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山麋峰的出口。 当少女霁青色的身影出现在出口时,沈清霖立马上前一步,“请小师妹出卦。” 宁春愿快步走到听遥身旁。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嗓音似侵染了竹叶的冷:“沈师兄这是作何?小师妹才筑基,师兄此举是否有恃弱的嫌疑。” 明净不执一语,上前几步,不动声色遮住了沈清霖的目光。 沈清霖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下垂的眼睫遮住略微湿润的眼眸,喉间突然有些发涩:“山麋峰顶端的洞府向来是能者居之,我只是想看看小师妹有什么本事。” 语气依然平静。 沈清霖话音刚落,便扛起长刀,朝听遥猛劈过去。刀光如影,速度快到几乎只能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让听遥根本来不及反应,更不用说以问卦的形式,布下防御的阵法了。 不过就冲沈清霖元婴之上的实力,她的阵就算布了,估计也没什么用。 宁春愿是医修,面对沈清霖的等级压制,她的攻击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她与明净对视一眼,浅绿色的灵力从掌心倾泻流向明净。同时还有另一股亮白色的灵力也流进了明净体内。 听遥也直接将自己的灵力借给了明净,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明净的修为迅速突破金丹,越至巅峰。浅金色的光晕染出金钟罩的形状。 佛子天生就深受神明的眷顾,所以他并不如其他修士一样需要担心爆体的后果。 沈清霖并未使出全力,明净的金钟罩却依旧被他震地四散。 第15章 这时,姜承郢带的帮手也到了。 “沈清霖。”马长老人还没到,锤子却先一步飞来。正中少年腰身,他的身形晃了晃,却依旧站的笔直。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边。 马长老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沈清霖面前,凤眸微眯,上下扫视了一眼沈清霖,不咸不淡开口:“能耐了啊?” 沈清霖低着头,盯着脚尖的蚂蚁,没说话。 陶长老和谢明烛也紧跟着出现。 小陶老头板着一张脸,将双手背在背后,朝宁春愿点了点头,语气严肃:“宁丫头,你来说,怎么回事?” 宁春愿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沈清霖一开始只是小声嘟囔:“我就是不服气。”后来停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显然,没控制住。 声音逐渐变大,最后一句更是吼了出来,“这山麋峰的洞府明明那么多,掌门为何偏偏要将小师姐的洞府给了小师妹。” 他也没管众人是什么神色,只是用衣袖用力擦了擦眼角,嗓音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连小师姐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都要抹去。” 沈清霖却是连师伯都不叫了,而是用了仙门尊称。 “山月仙人...你告诉,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也都活了几百年了,少年却像是一个丢了糖的小孩一样,竟是坐下嚎啕大哭,本名长刀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青年脸上露出好笑的神色,轻咳了几声,病弱之色逐渐浮现。他慢慢蹲下身子,与沈清霖的视线齐平:“谁跟你说你小师妹住的是阿瑶的洞府了?” 沈清霖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抽噎了几声。 “难道不是吗?可是前山的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听遥:“......”知道前因的听遥第一反应是,谁在害她? 她下意识偏了偏头,隔着云霄看向谢逢臣的方向。 关山月的众人对待前世她的态度,似乎她了解到的外界传言很不一样。 马长老愣了一下,想了想,对听遥说:“虽说是场乌龙,但毕竟是清霖的不对,清霖就交给师侄处置了。” “这像什么话。”小陶老头皱了皱眉,冷哼,“把刀拿着,跟我去执法堂。” 最后,沈清霖还是跟小老头去了执法堂,以去灵妖峰面壁三天加绕后山跑百圈结束了这场乌龙。 对此,山月之光里,乔汀针对这一事件发出了总结。 [乔汀:沈师弟呀,沈师弟,你这可真是要跑断腿了哟。] [谢逢臣:我怎么记得,消息是乔师兄放出来的。] [乔汀:谢师弟,你可别血口喷人。] 谢逢臣直接转发了一串聊天记录,用事实说话。并很巧合地手滑,点到了听遥的头像,让她的头像震动了几下。 正在窥屏的听遥有种被扒光衣服看穿了的感觉。 原是乔汀听说谢明烛带着听遥往青瑶的洞府走了,不知怎么口口相传就成了,谢明烛带听遥住进了青瑶的洞府。 谣言可真是害人不浅。 折腾了这么久,听遥也属实有点饿了。毕竟金丹才辟谷。 刚好也到饭点了。 关山月的膳食并非都是灵食,内外门一视同仁,统一根据宗门贡献来兑换。 对于现在的听遥来说自是只能吃点普通的花花草草了。 “你就是山月仙人的徒弟?”声音雄浑有力。 听遥饭还没吃两口,就被声音的主人粗鲁地掀翻了桌子。 少女眼睫微掀,神情冷淡,看向来人,漂亮的眸子覆上了一层浅淡的霜雪。 -------------------- 呜呜上一章简单增加了一个细节就是宁春愿给听遥送声听的时候也送了内门服饰qaq, emmm...十一点多,四舍五入也算十点叭呜呜, 第12章 修炼 来人穿着关山月外门弟子的服饰。在听遥看过来的瞬间,他的神色稍微有些凝固,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接着,他朝着听遥扔了一张约战帖。 “中域论道前夕,约战演武场,你,可敢接?” 关山月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内外门之间,年岁相差不过二百岁,可以随意挑战,外门弟子赢了,便可替代其内门的身份。 不过关山月内门从无败绩。 听遥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在身上扫了几下,弯腰将约战贴轻轻捻起,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小节手腕,腕骨清晰,透着雪莲般的白。 她扬了扬手,催动灵力。约战贴在瞬间碎成了冰渣。有水珠顺着少女纤柔的手指滑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灵膳房在这一刻,静的出奇。 这个时候刚到饭点,来往的弟子众多,但站在里面的弟子,都在此刻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不走了?吃饭都不积极,你们一个个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外面还有没挤进来的弟子,气的原地跺脚,转了几圈,破口大骂。 徐望舒直接凌空御剑,摇摇晃晃地飞到前面去。 只见站在事件中心的少女,黛眉微敛,眉眼是带着冰雪融化般的冷意,将消未消。她的身前匍匐着一名男子,看起来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住了,挣扎着却无法摆脱束缚。 那男子他却是眼熟的,是关山月外门臭名昭著的存在。据说背靠关山月百年前的小师姐,在外门一直借此作威作福。 师弟师妹们被他欺负也不敢上报。对这位小师姐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这次居然欺负到内门小师妹的头上了。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他入门的晚,没见过那位小师姐。但就从关山月核心人员的态度来说。三百年前圣殿圣子之死或许有内幕。 他见小师妹缓慢地蹲下身子,将指尖余下的水珠撒在了男子微扬起来的脸上。不知为何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人皮下的血肉在微微颤栗着。 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惧的事情。 徐望舒心里闪过一丝快感。心里对小师妹的崇拜直接化作滔滔江水。 “在关山月借势欺人,谁给你的胆子?”小师妹说着拿出了她似美玉般无暇的卦盘。浅色唇瓣张合间,一张约战贴似树叶般打着旋,轻飘飘地盖在男子的头上。 “约战贴,我接了。”小师妹说完贴了张符,将桌子复原,叹了口气。似乎在为地上的草食而发愁。 徐望舒从剑上跳了下来,将自己攒了很久的灵膳递给小师妹。接着也有很多之前被欺负过的师弟师妹们,自发地给小师妹塞了一点吃的。 小师妹似乎不知道怎么拒绝大家的好意,只能看着怀里的东西越堆越高,并礼貌地和每个人道谢。说等她赚到贡献值了,一定会还给他们的。 徐望舒觉得,小师妹真的很可爱。宗门考核的时候他在执行宗门任务。只是听说山月仙人收了个有实力又漂亮的小徒弟。 现在看来果然不虚。 灵膳房好像比之前更热闹了。虽然也有些进门早的师兄师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小师妹,这里我们来收拾就行了。” 第16章 “小师妹,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哦。” “小师妹真厉害。” 大家又给小师妹让出一条道路,让她离开。 听遥认真地记下了每个人的面孔。上一世从众星捧月到众叛亲离般,让她有些无法坦然接受众人的好意。 【画饼成功,地阶解毒丹已送至宿主芥子袋,注意查收。】 听遥抱着一堆吃的回去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出任务回来的乔汀。 青年依旧没束发,墨发散散地披在身后,生的倒是一副风流倜傥相,目如朗星。象牙色的服饰,在他身上倒是有种别样潇洒感。 乔汀:“小师妹,你是去打劫了灵膳堂吗?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快还我灵府...不还回去。” 乔汀边说,边把听遥往他灵府里带。算盘珠子都快嘣听遥脸上了。 听遥跟在后面,走到乔汀洞府时,装作被绊倒的样子,将乔汀推进了洞府。 “师兄的算盘打的很好,下次可别打了。” 二师兄乔汀,仙门人称乔百万。坑人还坑钱。同门外人,一视同仁。主打一个众生平等。 听遥画饼就是跟他学的。离谱的是,重生后,居然还真绑定了画饼系统。 回到洞府后,听遥先将手上的灵食做了归纳,部分放到储物柜中。随后坐在桌边,边吃边翻看声听。 她先是在中域论坛上输入山月仙人眼睛。一瞬间弹出很多条帖子。她挑了最热的一个点了进去。 [中域第一嘴:惊!病弱仙尊如此为哪般?] 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标题党都不会缺席。她又往下滑了滑。 [中域第一嘴:近百年来,关山月虽然不参与中域论道,但山月仙人依旧会到场。想必大家也都关注到了,仙人的眼睛似乎与百年前有所不同。总是萦绕着一层浅浅的雾霭,让人看不真切。] [中域第一嘴:据可靠小道消息。仙人的眼睛是为了保住那位才废掉的。] 贴主没再发言,剩下的就是各种回复了。大多数人应该已经知道了答案,心照不宣地没有选择回复。只有少部分人在追问是谁。 听遥试探性地打出了青瑶,不出所料,没发出去。她又搜索了青瑶。果然,也是一片空白。像是被人为刻意抹去。 她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又翻了翻天榜。天榜第九,后面的名字被红色的丝线划掉。简介直接变成一片空白,却依旧没有人顶上来。也算是对听遥上一世实力的一种变相认可。 第二天,听遥是被声听里谢逢臣的消息给滴醒的。她半眯着眼睛,换上了昨天宁春愿带来的服饰。 拿起声听。 [谢逢臣:?] [听遥:?] 谢逢臣直接给听遥甩了一张马长老山峰的图片。 对,第二天了,她要开始课程学习了。 马长老的体修课,是关山月内门必修课。马长老认为,凡所修士,一定都有体修的潜质。 她坚信,只有耕坏的地,没有累死的牛。像咒术师、灵阵师、阴阳师,这类近战废物,更要学习,不能把致命弱点暴露在外。 听遥丢出莲扇,急忙赶往马长老所在的山峰。吹了有一会的风才被马长老放进来,宁春愿、明净、沈清霖也相继赶到。 沈清霖快步朝听遥走去。递给她一个草编的老虎。 “昨天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跟师妹道歉,这个是我亲手编的,我在上面装了可以转移伤害的符。小师妹,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沈清霖的语速很快,一口气说完后就将头垂下了,指尖不安地捏着衣角。像是等待审判的小孩。 听遥接过小老虎,“好。小老虎很可爱。” 沈清霖捏着衣角的手指逐渐舒展。点了点头。 小谢同学依旧稳定发挥,在听遥扣满问号的目光中踩点赶到。 “我只是担心小师妹会迟到,所以消息发的可能稍稍有点早。”小狗崽惯会装,轻压唇角,隐隐露出小尖牙,“小师妹不会怪我吧?” 不难听出,他有在刻意咬重小的字音。 听遥:“......” 听遥唇角扬起谢逢臣同款笑容:“怎么会,我很感谢师兄。”感谢到恨不得让你体验一下蹦极的快乐。 马长老见人都到齐了,将谢逢臣和沈清霖点了出来。 在马长老这里学课的,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根基不稳,另一种是学习的日子比较短。 沈清霖作为马长老的亲传,自然不可能是前者。所以他大概率只是为了和听遥道个歉,然后被马长老充当劳工的。 “你们两个,不准使用灵力,赤手空拳,对打一下。” 沈清霖将自己的修为压到了和谢逢臣的同等境界。然后两人对打了起来。 每到要点动作,马长老便会让他们停下来,讲解动作的要点。简洁而明了。 想要快速提升自己,实战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突然,马长老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盯着听遥。美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尴尬的表情。 听遥好像知道马长老在想什么了。 马长老快速地点了一下宁春愿和明净,让他们也如谢沈二人一般对打。把听遥叫到了身边。 佛门心法中本就包含有体修的内容,所以说除了听遥,在座都不是绝对零基础。所以她可以放心让他们通过实战积累增进功法。 但是听遥没基础,没修炼功法,光看这些,无法结合自己的功法理解,毫无用处。 听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马长老解释,她不是零基础。只得乖乖让马长老量了骨骼。 给听遥量完骨骼的马长老一脸凝重,匆匆丢下一句:“你们先互相熟悉演练一下,分析分析,我等会回来检查。” 然后就带着听遥御锤前往谢明烛的山峰。 没错,是真的御锤,把锤当剑那种飞行。马长老不仅是个体修,还是个哐哐抡大锤的器修。 第13章 炸丹 玉烛峰上,光景昏暗,雨雪细碎地飘落。 花圃前,青年穿着宽松的衣衫,衣摆在风中发出轻微的细响,他不紧不慢地浇灌着眼前的花朵。 马长老将听遥带到谢明烛面前,迫不及待询问:“你这小徒弟怎么回事?” 谢明烛转过身来,苍白的唇色和关山月的雪景相应。更衬得人如玉雕般脆弱。 “怎么了?”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听遥身旁,伸出手指,轻点少女眉心,温凉的触觉从眉心传至全身。听遥眼睫不觉轻颤几下。 “灵魂似乎出了些问题。但是被镇魂钉封住了。暂时没什么事。”谢明烛轻轻地移开了手。 听遥眼也不眨,鬼扯的话张口就来,偏生得一副清冷样,剪水似的双眸明澈透亮,可信度拉满。 “我幼时在乱葬冢死过一次,然后被路过的仙人救了。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伤心事,嗓音略显沉闷。 听遥抿了抿唇,剩下的话已经很明白了。 乱葬冢多的是孤魂野鬼,在灵魂离体的时候,被撕扯以致灵魂残缺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她确实死过一次,只不是不是在凡界,而是在修真界的乱葬冢。 第17章 只是,谢明烛说的镇魂钉是怎么回事? 马长老看向听遥的目光立马就充满了怜爱。揉了揉她的头。 谢明烛没说话,神色依旧温柔,也不是是信了还是没信。在她身上施了个咒术,帮她隐藏镇魂钉并捏造灵魂健康的假象。 随后叮嘱:“灵魂不全很容易被夺舍。万不可被除此之外的第四人知晓。” 听遥点了点头,心想已经有第四人知道了。 回去依旧是马长老带着她御锤飞行。 却没有直接带她去前山和他们比划,而且先将她带到了后山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冰窟。 洞口漆黑,仿若能吞噬一切。 马长老从衣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听遥,“这是水灵决,适合水灵根修炼的体修功法。”她又指了指洞口,“那里面很冷,但是修炼事半功倍。你可以在外面修炼几天再进去。” 听遥嗯了一声,和马长老道了声谢,抬步,向洞口走去。 进入冰窟后,听遥不禁打了个寒颤。冷,是在是太冷了。她体内的灵力好像都被冻住了,无法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薄膜,只能任凭寒气入体侵蚀五脏经脉。 她在洞口外层挺了脚步,原地打坐,默念着早已熟记于心的心法口诀。尝试控制体内被寒气侵扰地乱窜的灵力。 她上一世修炼水灵决,也是在这里修炼的。 洞府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冰雕世界,又好像是进入了一个镜面世界。放眼全是宛若镜面般透明的光滑。 阳光透过顶部的冰层撒下浅色光辉。经折射呈现出斑斓的色彩,撒在少女线条流畅的侧脸,漂亮得不像话,像是置身仙境般美好。 听遥这段时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第一周在马长老那里练体,水灵决已经进展到了第二层。 第二周,她又去戚长老那里学习炼丹。但她灵魂不全,炸了一锅又一锅的丹炉。 “嘭”,戚长老的山峰随着一声巨响,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青年依旧穿得一身绯红,玉冠精致。原本红润的脸色被气得有些发白。 他闭了闭眼,像是尽力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他真的实在没见过炼丹天赋如此离谱的人。这是听遥来学习炼丹的第四天。刚刚是她炸的第九炉丹药。 时间倒回第一天。听遥过目不忘,花一天时间看完了他这里所有的药草图集。想当年,宁春愿、谢逢臣也花了一天半。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戚长老觉得自己这是又捡到宝了。于是第二天,直接拿着一副基础丹药的方子,教她炼丹。 第一回 ,炸了。他觉得新手嘛,很正常。于是又让听遥试了第二次、第三次。毫不意外,全炸了。 戚长老盯着一地碎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听遥一脸无辜,灵魂不全真的不关她的事。 他觉得可能是步骤不熟练,于是又让听遥炼了第四回 。还是炸。 戚长老怕打击听遥的信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回去,并安慰:“没事的,才刚开始,炸丹挺正常的。” 随后去书楼看明净的进展。 第三天,戚长老让听遥再去书楼看一下药集,他后来复盘了下,觉得可能还是知识储备不够的问题。 他不该被听遥一天看完药集冲昏了头脑。于是听遥被迫又看了一天的药集。 第四天,戚长老再次让她炼丹,并时刻注意着听遥的每个动作,不过还是炸了,他又给听遥换了副药方,让她继续。 一连炸了几次,戚长老吸了口气,决定将自己的丹炉借她试最后一次。 听遥开始重复炼丹的步骤,将药材按照一定的步骤放进去,再捏碎真火符。火焰慢慢升腾,丹炉内始终平静。 戚长老等了等,没炸炉,上手掀开了盖子,想看看听遥炼成了个什么玩意。 只听嘭的一声,戚长老连人带山头都被炸飞了。 他直接被炸成了爆炸头,玉锦破烂,半个山头直接掉下了山峰,留下一个巨坑。 许多山下的弟子都望向戚长老,面露诧异,不明所以。 戚长老皮笑肉不笑,利用眼神威胁那些弟子赶紧离开。随后捏碎了一张净身符,恢复了原样,冲回山峰。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情况。戚长老的丹炉自然是天品,而这次,确实是给错药方了。给了个霹雳子的方子。 那加上听遥炸丹的技术,不得炸开花。 后面几天,戚长老表示不想再看见她,于是她被安排,去药草园拔了三天的草。 下一个周,是陶长老的符修课。又是一门因灵魂不全,而修不了的课。 虽然小陶老头给她的笔是灵器,但耐不住她一拿起笔,就会不由自主地鬼画,于是成了鬼画符。给小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瞪了一周。 就连走了,都要跟她有气无力叮嘱一番:“赶紧走吧。你的符,对外就说是你师傅教的。别说我。” 再下一周,她还没进门,就被秦长老以阴气太重为借口拒之门外。 听遥对着禁闭的院门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却在路上又遇到了笑的花枝招展的乔汀和秦长老的得意门生——大小姐黎穗。 大小姐生的一副人间富贵花的模样,唇如涂丹,肤如凝脂。象牙白的服饰硬生生被穿出了一种奢华感。 她之前在出任务,还没见过这个小师妹。 不过,小师妹长得可真好看。 大小姐听说了听遥的遭遇,感觉拳头都有些紧了。偏要拉着听遥去找她师傅理论。 “怎么可以这样?小师妹,走,我带你去骂他。” 乔汀拦住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大小姐,“你这样肯定行不通,此事还有别的办法。” “小师妹,别忘了,你可是仙人的徒弟。” 乔汀拖着懒洋洋的强调,眼尾上扬。 “对哦,师妹,你去找仙人,他肯定不会不管的。”大小姐说着递给了听遥一把传送符。 真一把传送符,明白是想让听遥用传送符去找山月。就这点距离,听遥对大小姐的富有程度,再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大小姐见听遥半天没有动作,直接塞进了她怀里,软着嗓音:“哎呀,小师妹,你就收着吧,就当是见面礼了。” 听遥眼睫微动,:“谢谢师姐。” 走前,乔汀跟她输出了一顿:“师傅的美貌,徒弟的荣耀。更何况仙人不仅有颜还有实力。” “小师妹,我要是你,走路绝对鼻孔朝天,跟大小姐一样嚣张点,直接带着仙人杀秦长老一个措手不及。” 听遥出现在他这里时,谢明烛还有些诧异。 他手抵在唇边轻咳几声,“怎么没去秦长老那里?”兴许是喉间不适,嗓音有点哑。 听遥有点心虚,却没表现出来:“被秦长老赶出来了。” 谢明烛轻笑:“戚长老和陶长老的事我听说了。不过不是你的问题,别放在心上。” 谢明烛起身,用屋外的新雪煮茶,动作流畅,极具观赏性。 他轻缓开口:“我会和秦长老说的,这周就先跟我学卦术吧。” “好。”听遥没再摸鱼,除去听谢明烛跟她讲解的日子,便是泡在藏经阁里。 第18章 跟着谢明烛学了几天卦术,勉强学会了问卦。不过这种需要靠运气的东西,之前还不好说。现在就是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不枉费她每周起晚贪黑。总算是有了进展。还被谢明烛灌注了很多灵阵师的知识与细节。 快快乐乐过完一周,听遥又去找书卷知音系音修伍长老贴贴了。但是她吹不起其他的乐器,随后拿了个唢呐,却意外吹响。而且声音还不小。 唢呐不挑也是真的不挑,连灵魂不全的她都能看得上。 直接把伍长老整的瞳孔骤缩。伍长老真是人美心善,从始至终都对她保持着温柔的神态,没有一丝责怪。 再下一个周,听遥直接给罗长老用锤子哐哐砸出来了一把剃须刀,哄的罗长老是不知南北。 第14章 昳丽 “小师妹你这不行啊!”乔汀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嗓音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大小姐双手环抱,站在听遥身侧,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露出漂亮修长的脖颈,冷哼出声。 “小师妹只是在挑好看的武器罢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挑吗?”她将有些字音特意咬重,像是意有所指。 乔汀闻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少女面色如常,站在挂着满墙武器的墙壁前,鹅绒般的细眉微微拧起。已经快要从第一排的武器摸到最后一排了。 意料之中地没有拿起任何武器。 器都是有灵的,但它们只能感受到灵魂正常的修士,并愿为他们所用。 “选好了吗?”眉目冷艳的玉蛾倚窗而望,朱唇轻启,视线慢慢扫过来。 是器修洛长老。 其他人都选好了,朝洛长老点头。 听遥抬眸,摇了摇头,正想说没有,手却先一步向一节骨头模样的武器摸去,看形状倒是有点像人的肋骨。 却因慢了一步,半扣在了另一人微微凸起的腕节骨上,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和她终年冰凉的体温不同。 那人的体温偏热,甚至有点发烫,灼手。 “你还想摸到什么时候?” 少年凉薄的嗓音悠悠地从听遥头顶传来,兴许是刻意压低了声调,倒是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听遥像是反应过来了,猛地抽手,甚至因为动作幅度有些大,指甲不小心剐蹭到了谢逢臣的指骨。让他下意识痛呼,手指松开。 武器坠地的声响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看向他二人的神色有些怪异。 谢逢臣不紧不慢地捡起肋骨似的武器,递给听遥。 “师妹,下次可要小心些才是。” 面色依旧是如常,提不起什么精神的恹恹模样。只有听遥听出他从唇齿间挤出来的切齿。 听遥知道他表面上在说武器,实际上估计已经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她接过武器,长睫微掀,露出少有的乖巧神色,“谢谢师兄。” 嗓音传入谢逢臣耳畔的瞬间,他的身子僵了僵,神色古怪地看了听遥一眼,又快速离开视线,率先一步走进练武器的后山。 八卦男·乔汀立马凑了过来,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听遥,跟她并排往后山走。 “哎,小师妹,你和谢师弟这是什么情况?” 乔汀的嘴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出了名的大,想当初,沈清霖将自己鞋里垫东西的事情,出于信任告诉了乔汀。 结果第二天,不仅是关山月内部,就连其他宗门的人都向关山月内部的人求助事情的真假,甚至还有人不小心求助到了沈清霖本人头上。 气的沈清霖好几年都没理乔汀。 听遥心不在焉地跟乔汀打着马虎眼:“我不小心把这个东西给碰掉了,谢师兄好心帮我捡起来了。” 乔汀面露狐疑,视线在听遥和前面的谢逢臣之间来回打转:“真有这么简单?” 听遥啊了一声,“不然呢?难不成是我心悦谢师兄接机近水楼台先得月?” 说完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听遥想要就着手里的武器堵住乔汀的嘴。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怎么忘了乔汀喜欢断章取义这一茬了,真是该死。 果不然,乔汀露出满意的笑容,声音一惊一乍,“师妹,原来你真的喜欢谢师弟啊!”顺利将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走在前方的谢逢臣闻言,脚步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夜半,洞府里的少年有些目不交睫,眼睫长剑出鞘似地覆盖在眼睑上方,拓下浅浅的阴影。 红色的发带被解开,头发乌润,有几根绕过鼻梁骨上的红痣,平添潋滟之色。 盯着指骨上细小的伤口出了神。他的体质比较特殊,伤口恢复比较慢,痛觉更是敏感,是常人的十倍。 但为了炼体,他通常不会特意处理。对于这种痛觉,他也逐渐习惯了。 ...今天怎么会... 还有那根肋骨形状的武器,之前也有吗? 第二天,毫无悬念,听遥“暗恋”谢逢臣的消息,就被乔汀这个大嘴巴传遍了全宗门。 甚至还有人在中域论坛用小号连载他们的同人文。书名就叫《全宗门都知道我暗恋他》。 速度之快,就离谱。 被洛长老第一个叫上去试武器的是明净,听遥站在大小姐背后,手有点痒,想摸鱼。 不觉间就将声听拿了出来,上面赫然是她早上没来得及看的同人文。 【面容昳丽的少年被扣在床上,轻覆在红色发带下的眼睫轻轻颤抖,将发带浸润地跟眼睫一样濡湿。】 “师妹,偷鸡摸狗干什么呢?”乔汀冷不丁地出声,让本就心虚的听遥直接手一抖,声听吧唧一声就掉了下去,甚至还顺着倾斜的山坡,滚了几下。 听遥:“.......”啊啊啊,乔汀我跟你没完。 好巧不巧,就落在了谢逢臣脚边。 谢逢臣鸦羽似的眼睫轻垂。指尖微动,将声听悬浮至半空。准备给他们丢过去。 眼角不经意一瞥,惺忪的睡眼突然就有了焦距,瞳孔急剧紧缩,掀起眼睫,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听遥。 丢声听的动作也停住了。面无表情开口:“来拿。” 听遥瞪了乔汀一眼,硬着头皮在谢逢臣如针的目光下走了过去。动作温吞。 就是说,这个声听也不是非要不可吧。 珍爱生命,远离乔汀。 乔汀不明所以,将听遥的一切行为都归结于被谢逢臣发现暗恋的欣喜。 大小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嘟囔了一句:“谢师弟,你可别欺负小师妹啊。”然后就跟乔汀一起与洛长老试武器。 “师妹喜欢这种?”少年情绪已经很淡了,收敛了神色。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嘲弄。 -------------------- 终于赶在零点前拉完了榜单呜呜, 第15章 低诉 听遥纤唇紧抿,在距离谢逢臣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 从谢逢臣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女低垂着的眼睫。一上一下,像是蝴蝶扇动羽翼,透着些许不安。 听遥被看的如坐针毡,轻轻抬起眼帘,将视线锁定在谢逢臣手中的声听上。没敢看他,秋水似的双瞳透着纠结。 第19章 谢逢臣没说话,她这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这事说到底还是她不占理。 少年指骨上的小伤口已经结了痂,兴许是里面正在长新肉,让他突然觉得有些痒。他有些烦躁地将声听丢给了听遥。转身离开。 听遥松了一口气,垂眼看声听的屏幕依旧亮着,甚至因为她接声听时,指尖不经意的几下触碰,页面上的内容也有了变化。 让她指尖都跟着颤了颤。抿了抿唇,感叹不愧是人才辈出的修真界。 【下一秒,漂亮的少年被抵在塌间,瓷白色的脖颈微微扬起,红色的发带从眼睫滑落,咬合在唇齿之间,红的艳丽,白的清透。眼尾泛红,眸光是带着水色的潋滟。 只听他轻声低诉:“师妹…别…”气息不稳,呼吸突然开始变得很急促。】 页面闪烁了一下,再亮起就变成了404。 与此同时,小谢同学的声听上弹出了一条举报成功的信息。 听遥这才收起声听,将注意力放在了掌心那根肋骨状的武器上。它通体发红,看色泽有点像血玉,周身缠绕着丝丝黑线。给人一种古怪又易碎的感觉,仿佛轻轻一折就断了。 听遥拿着它上台时,洛长老远山似的眉轻轻蹙起:“这不像关山月新弟子练手的武器。”她嗓音顿了顿,继续道,“它没有灵,反倒像是解开某种禁制的信物。” 没有灵,这说明听遥并没有挑到适合的的器具,她走了几步,准备将掌心的东西放回原处。 却被洛长老叫住了,“即是你挑选的,那必是和你有缘,先收着吧。不必怀疑自己,剑道也许并不是你的仙缘,你的仙缘另有他处。” 外冷内热的玉娥并不擅长安慰人。但在听遥挑选武器的时候,她有注意到,听遥在剑面前停留的时间最长,想来这小孩是崇尚剑道的。但有些东西是无法相求的。 她言尽于此,希望她可以自己想清楚。 已经走到台下的少女却在她提及剑道时,忽然转过身来,微扬着脸,下巴修长却并不尖细,带着属于少女的柔软感。 风将枝头细碎的雪吹落她的发梢、眼睫。锋利之感顿藏在长睫覆下的眼眸里。 那双眼在一瞬间翻涌过很多种情绪,最终归于平静。 自上一世的命格和重生以来的种种似乎都在告诉她,她与剑道无缘,她就该也只应该学好阵法,不要浪费了她的天赋。 她也不是觉得阵法不好,她只是不喜欢被人逼着做出选择,她只是更向往人皇将剑递到她手中的那种自由。 “他人的仙缘有他人的去处,我的仙缘只能是我。”少女唇角忽的牵起了清浅的弧度,周围的景色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陪衬,少女清绝的面容在洛长老的眼中愈发清晰。 “洛长老,打个赌。” “...什么?” 洛长老有点没反应过来,只觉这一幕实在是眼熟。百年前,也有人和她打过类似的赌,她输了却也赢了。 “就赌剑道,赌剑道是我的仙缘。只此百年。”少女的声音轻缓而清晰,透着天地尽在我眼的少年意气。 她会再持长剑,这只是时间问题。 似乎是为了附和她的话,原本轻柔的风突然变得凌冽而凶猛,将她的月袍吹地翻飞,积雪混合着树叶簌簌落下。唯一双眼,张而狂,清而亮。 【画饼判定中......】 【判定成功。】 系统的机械音似乎也小了几分,被吹散在凌冽的风中。 这似乎是进宗门以来,洛长老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如此神色,平常看她,总是带着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疏冷,或是偶尔的放松。 她晃了眼,百年前,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女,手持玉剑,朝她舞了个漂亮的剑花,只一瞬间,火树银花都出现在她的身后,将关山月夜间的天空照地透亮,仿佛不夜天。 “洛长老,打个赌呗,嗯...就赌年后的中域论道,我剑道魁首。入青云,我剑仙魁首。” 洛长老闭了闭眼,唇齿张合间,溢出好字。 少年人有他们自己的路,有他们自己的道,任天高海阔,任山高水远,就算是南墙也该是他们由他们撞上一撞,再决定要不要回头。 这才是少年游,临金丹的意义。 后面的几天,听遥和洛长老告了假,窝在藏书阁看书,偶尔也会去找谢明烛学学咒术。至于剑术,她目前还没办法修复灵魂。只得先放一放。 经过几周的试炼学习,长老们也摸清了听遥擅长的领域,将她的课程中心安排给了谢明烛学习卦术,辅修咒术和炼体。 这一年,她天天早出晚归,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地很满,几乎除了修炼就是在修炼的路上。修为最终停在了筑基大圆满。 在此期间,她也顺手接了几个宗门附近的任务。积累了点宗门贡献。还了她初入宗门时,师兄师姐的好意。 筑基到金丹,表面上看是境界之差,实际还有心境阅历之差。重生并不能将她上一世的经历与这一世的修为叠加。 她揉了揉因长时间翻阅书籍而发酸的手腕,将下巴撑在藏书阁垫了软垫的木桌上,拿出声听,点开宗门任务,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时候得到。 “师妹是在想少年游的历练吗?”少女是典型的厌世脸,皮肤很白,下眼睑的颜色比较深,无神的眼光让她看起来有点凶。 但她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和象牙白的服饰,刚好冲淡了第一印象的凶意。 这是洛长老的扇修弟子万熙宁。之前在闭关,最近几天才出关。 “对。”兴许是看了太久书,让她的回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万熙宁单手撑着下巴,开始细细大梁,这个小师妹。 听沈清霖说,新来了个和青瑶师妹很像的小师妹,她今日一见,果真是有些许神似在身上的。 但在她这里青瑶师妹永远是青瑶师妹,小师妹永远是小师妹。她们都是鲜活而独立的个体。 “我听闻之间和你约着比试的外门弟子,被指认灵根是偷来的,是通过某种后天手段移植的。陶长老说这只是个一星任务,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 “宗门应该会派即将参加中域论道的你、明师弟、谢师弟、宁师妹前去查探一番。” 万熙宁将封印着自己攻击的符纸给了听遥,“小师妹,一切顺利。”然后化作流光朝宗门外飞去。 这些年,她总会寻出时间,游历人间,寻找青瑶还活着的痕迹。 果不然,万熙宁走后,听遥的声听上就被强制指派了王家村的任务。 [任务简介:王西,原籍蓟洲王家村,现籍关山月。于三天前被同为外门弟子的余休指认灵根来源于他人移植,经戚长宏核查,余休所言为实。] [任务要求:前往王家村查探真相。无时限要求。] [参与弟子:听遥、明净、谢逢臣、宁春愿。] [任务奖励;无。] 第二日,他们在声听里约定在宗门前汇合。 这一次,她站在关山月牌匾下,俯瞰三千台阶。 谢逢臣依旧是踩着点,最后一个到的。不过他反手就掏出了一个小型云舟,神情恹恹,像是被一股清冷的厌世感包围。 第20章 他没什么精神地打了个哈欠。看也没看他们,兀自走上了云舟。 见他们没什么东西,偏了偏头,眉角轻压,嗓音透着些许不耐:“你们打算走过去?” 谢逢臣和她的作息毫无重合。自一年前那件事后,他们也没再见过,那天场景,想想还有点窒息。 希望他修炼时,把脑子修坏了,丢了这段记忆。 宁春愿浅笑开口,打了圆场:“还是谢师弟想的周到。”随后走上云舟。 蓟洲距离关山月确实有些距离。但这个距离,说远也不远,就他们整体的进度而言,也就半天的功夫。 明净和听遥紧随其后。 秋冬之际,天气逐渐转凉,一众人坐在露天的院落中,摆开宴筳。 面孔沧桑,布满皱纹的老人朝中间一席人,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过两天就是祭祀日了,村里只留壁人,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语气和善。 经过这几天“家人”的科普,听遥知道,现在这个正在说话的人,是村子里的王村长。 “我们不能多待几天吗?”有人发问。 “你们不在王家村长大,所以不知道。这是村里的习俗,祭祀日那天,村里只留壁人,不然神明会生气的。到那时,哪还有你们的什么仙......” 王村长哈哈笑了几声,打断了旁边大娘的话,跟他们解释:“祭祀日是只有成婚的壁人才能接受祝福的福日。如果其中混入了未成婚的人,会让所有人都得不到祝福的。” 坐在中间一席的出去他们四人,还有其他两个人。不过他们应该是土生土长的王家村人。 至于他四人,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第16章 红妆 夜色如墨,月光粘稠,透过云层洒落空寂的山谷。鸟雀虫鸣的声音、野兽的低吼声混合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忽远忽近。 王家村几个大字赫然屹立在一处幽静的小路。褐红色的字迹像是用血迹书写而成。当听遥一行人赶到这里时,周围的声音却在一瞬间消失了,只余一片死寂。 透明的灵力薄薄一层,将整个村落包围,并不强烈的灵力波动在月色映照下若隐若现。 听遥走上前,摸索了几下,开口:“是禁制阵,要进去,就要找信物。”这个村子果然有古怪。 暴力破阵固然可行,但一定会被里面的人察觉。 宁春愿和明净也跟着听遥在附近找了起来,谢逢臣指尖微动,捏了个咒术。巴掌大的几个纸人,从他掌心跳下,蹦跳着走向远方。 夜越来越深了,不过他们依旧是一无所获。 踩过枯枝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明显,越来越近。像是有不同的人从不同的方向朝这里移动。 他们几人各自捏碎了一张隐身符,分开藏匿了起来。 “姑娘也是王家村人吗?今年第一次回村?”说话的是个长相文质的青年,他穿着素色的常服,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身处朝堂的从容。 右前方的少女面露诧异,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跟她一样选在这个时候回来。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要和青年深入交流的想法,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们同行着走了几步,咬破指尖,就着滴血的手指,在王家村几个字的周围写下了一个王字,进入阵法,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入口。 明净从暗处走出来,若有所思开口:“看来所谓信物就是本村人的鲜血了。而且他们之间以及和村里人之间都并不太熟识。” 宁春愿嗓音轻柔:“听起来像是个好消息。” “...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吗?”听遥心间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古怪感。 谢逢臣眸色沉了沉,没说话。 他们在入口蹲了两天,终于蹲到了第四个人。明净先上手将人打晕,谢逢臣施下时限为一周的昏睡咒,听遥用针扎破指尖收集血液。宁春愿止个血并给他喂下辟谷丹。 一系列动作流畅到只一息间就快完成了。 听遥从芥子袋中拿出其余的三个小瓶子,递给他们,“走吧。”并在转身的片刻捏碎了一张范围大一点的防御符和隐身符,将这四人笼罩。 “你们就是王柳、王琦、王坝、王玖吧?”村口站着的的老婆婆对了对手上的名单,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听遥反应很快地接上了话,“对的。”先介绍了明净和宁春愿,“这是王柳和王琦。” 随后将视线转移到谢逢臣身上,“这是王...”听遥坝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谢逢臣冷笑着打断,“王玖。”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寓意,但从听遥的反应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听遥:“...?” 老婆婆点了点头,“好孩子,跟你们阿爸阿妈走吧。” 听遥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移到不远处从村子里走来的几个人身上,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头发有些花白,皱纹明显的老人。 若他们的后代都是修者的话,这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就他们打晕的四人来看,修士应当只有一个,境界还在练气三层。根骨应当不过二十。 这个村子果然有古怪。 走到听遥面前的老人,穿着宽松的长袍,佝偻着身躯,头发稀疏却梳地整整齐齐,用白色的头巾固定住。 她上前一步,拉住了听遥的手,并领着她往村子里走去:“小坝,走阿妈带你回去看看,离家这么久,有想阿妈吗?” 语气熟稔地不像话,仿佛他们真的是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亲人。 听遥跟上了她的步伐,面对她絮絮叨叨的关切只是点头或者嗯一声。句句有回应,句句瞎回应。 村里的景象和村外倒是大相径庭。 村庄四周被山峰包围,一条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过,涓涓溪水静静流淌,撞击山石时发出悦耳的响声。砖瓦黄石、绿树与荫、飞鸟与蝉构成一片宁静的风光。 奇怪的是,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在外玩闹嘻嘻的小孩。路上行人,大多是已年过花甲的老人。 就目前来说,展现的也是友好热情的一面。 “陈娘子,这是你家女郎吗?长得可真俏啊!”隔壁有人探头夸赞了一句。 王坝的阿妈,也就是陈娘子仰着脖子笑得有些合不拢嘴,面容上岁月的沟壑似乎都浅淡了几分,“是啊,这孩子随我,你家女郎也漂亮着咧。” 念及听遥舟车劳顿,坝阿娘先将听遥带到了为她准备的住处,“小坝,回来打算待多久啊?” 听遥没给出一个确切的数字,只是说想跟阿妈多待几天。 陈阿娘又问她可有心上人,听遥直觉这个问题可能是关键,便支支吾吾,眼睫轻颤几下也没说清。给陈阿娘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陈阿娘又跟她叮嘱了一声,说明天带她去拜神明,让她明天早点起来。 进屋后,听遥关好门窗,将声听拿了出来。 临走前,她顺手拉了一个四人的群聊,群名简单明了,就叫王家村。已经闪过几条消息了。 [宁春愿:我已经在住处歇息了,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明净:我也是,但谢师兄那边估计不太好。] 第21章 [宁春愿:?] [明净:谢师兄的那户人家,非常明确地说明自己家的王玖是个女郎。我离开的时候,谢师兄还在村口。] [听遥:......] 他们在声听交换了信息,发现都大差不差。最后留了一句,寺庙见。 他们只是在村子里逛了逛,表面上看,这似乎就是个很平常的村子,除了村民的年龄外,找不出什么别的奇怪的地方。 只是这期间,谢逢臣一直没说话。 翌日清晨,听遥跟着陈阿娘走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寺庙。 陈阿娘低声跟她解释:“这是神隐山,有神明长居于此,护佑王家村安宁,每一个回村探望的村人都要向神明奉上香火,以佑我王家村,香火不断。” 陈阿娘说完就先走了,让她上完香火早点回家。 庙门紧闭,听遥在门口等了一会,明净和宁春愿都到了,只剩谢逢臣迟迟未现身。 听遥觉得以谢逢臣的实力,落难倒不至于,不过这么久没消息,倒是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王家村。于是跟他二人点了点头,准备进去,却听红墙黄瓦间有树枝轻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少年原本束在头上的红色发带不知去了何处,乌黑的发丝被一只精致的玉簪子束起,几缕青丝垂在耳边。 树梢透过的金光细碎,直直落在他漂亮而锋利的面容,唇角下压,眼底的凉薄更甚。鼻梁骨上的红痣却将这凉薄冲淡了几分。 红色的衣裙贴合着他的身躯,除却前面平了一点,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好生俊俏的女郎。 听遥强压下上扬的唇角,“既然都到了,那就走吧。”谁能想到女装的谢逢臣居然这么漂亮。 宁春愿和明净也是愣了一下,却没再盯着谢逢臣看,只是有些没想到,谢逢臣不回消息的原因居然是这样。 唯听遥目光直白,毫不遮掩。谢逢臣眼眸冷淡带着戾气,扫过听遥的瞬间,她就利落移开了眼。 谢逢臣冷着一张脸,唇部线条锋利,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颇有一副谁挡杀谁的架势。 殿堂内部宽敞明亮,八大玉柱支撑着殿堂,除此之外便是正前方两座精致的神像以及绵延的香火。简单到不像话。 奇怪的是神像都呈相对侧立的姿态。 左边是一名书生穿着的神像,衣袍干净整洁,身姿笔挺如鹤如松,再往上是疏淡的眉目,以及因克制而紧绷的面部线条。 听遥瞳孔紧缩,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的神像,即使年岁不同,可这般相貌的,除了殷都当朝国师沈听鹤,世间再无第二人。 ...神像就真的只是神像吗?为何远在殷都的人,会在这偏远之地留有神像?这些沈听鹤知道吗? 听遥抿了抿唇,漂亮的眸子闪过迷茫,一时间,思绪有些乱。似乎是注意到了听遥的异常,谢逢臣眸光扫了过来,“怎么?” 她摇了摇头,又将注意力转向右边的神像。那是个眉目娇纵的姑娘,穿的却是菩萨似的衣衫,但神色却并不如在平常百姓家中看到的菩萨那般眉藏悲悯。 反而活泼灵动,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活过来了一样。 “左边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当朝国师沈听鹤。右边的姑娘,你们有印象吗?”听遥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 看样子,此事不仅牵扯到修真界,甚至还牵扯到殷都。她能做的只有查清真相。 宁春愿盯着右边姑娘的面容,觉得实在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我想起来了。” -------------------- 不出意外后面基本都是十点到十一点日更呜呜, 第17章 碰撞 “右边的姑娘,我好像在药堂谷的名册里见过,但名册里只有一张画像,其他的并未提及。”宁春愿柳叶似的眉毛微蹙。 那位姑娘跟沈听鹤是什么关系?村民们供奉的究竟是什么?是神像里的人还是只是一个神像?神像真的有灵吗? 村子里处处是古怪,却又找不出明显的问题。关山月让他们四个初出茅庐的小修士来查此事,又真的只是因为刚好适合吗? 明净略显凝重的嗓音将听遥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声听无法使用了。”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但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这一刻,不,可能更早,他们就已经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听遥长睫微掀,直视沈听鹤的神像。 像是看出了听遥所想,谢逢臣淡声开口,“是从进来后。”他眼皮轻撩,上前一步,修长的双手迅速结印,薄唇轻张,“破。” 璀璨的亮白色光芒在半空中迅速凝聚,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圈,平稳而庄严地向沈听鹤的神像降下。 沈听鹤的神像随着谢逢臣嗓音的落下,向后移动了一下,躲过了他的引灵咒,玉色的眼珠子上下转动了几下。 突然间,神像开始膨胀,体积迅速增大,它的眼睛也随之扩张,变得巨大而深邃。在保持着侧立的姿势下,神像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直直地向他们冲撞过来,带起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风压。 如神明降临般的威压,使他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听遥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闺房油绿色的帐子。听遥闭了闭眼,神像撞过来,所有人无力阻止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想到这,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变得紊乱而急促,快得有些不正常。 但她身上穿的似乎还是昨夜睡前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梦。 ...这是怎么回事? “小坝,醒了吗?” 陈阿娘敲了敲门,关切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听遥“嗯”了一声,陈阿娘推门而入。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喜悦,“小坝昨夜可有做什么梦?” 听遥心间虽有疑问,却还是如实点头。 陈阿娘一连说了三个好,“果真是神明托梦。对了小坝,阿妈还没问你,出去了后,是在朝做官啊,还是在大宗门修行仙术啊?” 在朝为官,追求的是凡界权利的巅峰。修行仙术,还是在大宗门,这是修真界很多散修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达到的。 陈阿娘为什么可以直接将范围锁定在这两者上?这样的地方当真只有一个王家村吗? 听遥眼睫轻颤几下,遮住眼底的诧异,神色依旧如常。 “是在关山月修行。” 陈阿娘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村长今晚在河西开了席,小坝你这也睡一天了,快起来换身衣服跟阿妈一起去吧。” 陈阿娘走后,听遥拿出声听,将自己的情况跟他们三人说明,发现梦境中的信息似乎是对得上的。只是关于谢逢臣女装,似乎只有自己一人的梦境是这样的。 听遥:“......?”难不成她真是乔汀口中惦记谢逢臣的变态?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却还是没忍住好奇心,点开和谢逢臣的私聊。 [听遥:你怎么蒙混过关的?] [谢逢臣:......想知道?] 知道听遥想问女装的事,谢逢臣眼帘低垂,眼底一片晦暗,唇角牵起讥笑的弧度,利落地将听遥拉进了黑名单。 第22章 当连续几条消息都没被接收后,听遥才意识到,自己被谢逢臣拉黑了。她反手也将谢逢臣放进了黑名单。 后面便是开头的晚席场景。 这场宴席透露出两个消息,第一个是,祭祀日快到了,村里只留有成婚或者成婚意愿的一对壁人。第二个是,庙里的神明庇佑的可能与仙缘和官缘有关。 他们经跑路,啊不,商量决定,留听遥和谢逢臣在村子里探寻后续情况,他们二人先出去将消息传回关山月找帮手,并去殷都调查一番。 知道这个决定的谢逢臣。 [谢逢臣:我不留。] [听遥:狗都不留。] [明净:出家人,心如止水。] [宁春愿:明师弟,走了。] [听遥:???] [谢逢臣:?] 宁春愿立马撤回上条消息,回了个不好意思发错了。等听遥和谢逢臣赶到村口时,才发现,他们早就走了。 ...原来师姐才是那个老六。 想到后面两天要和谢逢臣假扮壁人,听遥嘶了一声,感觉自己有点头疼。 谢逢臣见听遥这副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愉悦。唇角下压,忽的凑近。 他贴地很近,视线和呼吸一样灼热,烧人。一呼一吸间,听遥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眼睫,下压着遮住勾魂的眼。却遮不住鼻梁骨上艳色的红痣,如同一点烈火,燃烧在雪白的肌肤之上。 “后面几天就请麻烦师妹了。”似乎是他个人的咬字习惯,师妹两个字,被他念地格外缠绵悱恻。语气整体却偏向阴冷。 听遥本来想直接把他推开,让他不要到处发.情,这里没外人。 结果脚下一滑,踩到一颗小石子,直接向前一栽,两人来了个碰碰车似的亲密接触。 谢逢臣下意识用手肘扶住了听遥细软的腰身。衣料轻薄,彼此体温的交换让凉热变得分明。 听遥柔软的下巴不偏不倚地磕在了谢逢臣坚如磐石的鼻梁上,泛起了一片青紫。听遥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她的下巴仿佛脱臼了一般,疼痛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谢逢臣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鼻梁骨断裂的声响,那声音细微而清脆,像是冬日里冰面裂开的细响。 眼睫顿时被一片濡湿所覆盖,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液。红色的发带在碰撞中不知何时滑落,恰好遮住了他鼻梁骨上的红痣,以及听遥微微泛红的眼角。 发带慢慢地被浸润地有些水润。似乎有水珠透过发带滴入了她的眼角。带来丝丝缕缕的湿气。 听遥也顾不得疼了,满脑子都是,谢逢臣居然在哭!?之前看的同人文片段,不觉间浮上了心头。 她想说点什么,奈何一激动就牵扯到了下巴,立马萎了。 谢逢臣破天荒地允许自己使用了小型治疗咒术,随后将发带拿在手里,面无表情地扶听遥站好。 期间,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未执一语。 “你刚刚是......” “闭嘴。”听遥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逢臣冷声打断,不咸不淡地看了听遥一眼,漆黑的眸子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似乎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每次遇见她情绪都会莫名失控。 回去的路上,听遥一说话就被谢逢臣打断,他们一直维持着这种奇怪的状态直到回村。 “小玖送小坝回来吗?要不要进来坐会。”陈阿娘眼尖地看见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人,眉眼带笑,关门的动作一顿。 谢逢臣身子僵了僵,却还是懂得配合。 听遥细长的眉轻轻弯弯起,似乎是没想到他会为了宗门任务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将听遥送到后,谢逢臣就先走了,陈阿妈拉着听遥热情地进了屋唠嗑。 “看见阿妈的时候你估计也都吓了一跳吧?心想,阿妈怎么这么老了?”陈阿娘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其实阿妈今年也不过花信之年,是不是没看出来。” “不过为了你们,奉养神明,阿妈不后悔。” 从陈阿娘的只言片语中,她得知,原来村里人的普遍年龄都在二三十左右,只是因为自愿供奉神像,以香火奉神像,才逐渐年老色衰,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村子普遍重男轻女,所以男孩一般会在祭祀日等待神明赐福,而女孩则留下来,为整个村子的繁衍做打算。 是了,在村子里很少看到男性,这是她一直以来觉得怪异而又被下意识忽视的地方。 这时,祭祀日那条只有壁人才能留在村子里的规则,变得奇怪极了。 村子里即是没有那么多男人,如何要保证对对壁人?又为何偏要保证是壁人? 听遥知道陈阿娘不会无缘无故跟他们说这些,于是拿了张纸,在纸上询问那些姑娘的下落。陈阿娘不会写字,只得在纸上画了个小人。但听遥还是一眼认出,是王村长。 于是,听遥再次询问起关于壁人的事情。陈阿妈的眼神中却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 在纸上,她紧张地潦草地描绘了一个小人的轮廓,那小人仿佛正在逃跑,四肢摆出了逃离的姿态,每一个线条都透露出她内心的惊慌与不安。 又指了指听遥,似乎让她跑。 听遥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陈阿妈的肩膀。 她想,陈阿妈也许早就认出了自己不是她家女郎,肯跟她说这些,也许是因为,她提到了关山月。陈阿妈也许受过关山月的恩惠,所以下意识选择相信关山月的修士。 -------------------- 呜呜为什么会卡文qaq 小红花没有了可恶哇 贝贝别等晚上的更新o 可以早上看好叭好叭今天课有点多呜呜为什么我不是触手怪!!今天还有的应该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 第18章 阿姐 关山月,月涧殿。 从接到宁春愿和明净的消息到现在,谢明烛除了将他们叫到这里外,没说一句话。 面色带着明显病态的青年居于首位,肌肤苍白,修长的右手虚虚地握成拳,撑住太阳穴,轻薄的眼皮微阖,良久才启唇,“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他们知道谢明烛问的是,关于明净和宁春愿传来的关于王家村的信息。 戚长老想来是个坐不住的主,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轻哼:“这有何难?密信告知其余六宗,一一排查便是。” “告知六宗?一一排查?”罗长老平日里虽是不修边幅,但心却是细着,“此事不仅事关中域七宗,更是牵扯到了皇城殷都,若是主谋就混在这些人中,我们该如何自处?” 戚长老敛眸:“他们那些老家伙是活腻了吗?会干出这种自毁名誉的事?” 怀抱书卷,一贯温柔的伍长老斟酌着用词,适当开口:“也许将消息传或是不传给六宗都不重要。” 童子模样的秦长老抬眸问:“怎么说?” “此次的宗门任务关联天机榜,是难得的四星级任务。”马长老垂着眼,有条不紊得擦拭着自己的锤子,话却是点到为止。 五星是目前为止天机榜发布的最高任务级别,他们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弟子,一上来就是四星。谁看了不称一声奇。 第23章 能混上关山月长老的,哪个人不是修真界一代天骄中的佼佼者。稍微细想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自声听百余年前问世,就直接和天机榜关联了。天机榜的任务虽然偶尔会和宗门任务相关。但指派新弟子,还是如此高星级的任务,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像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不难猜,新弟子去调查,就更方便幕后之人隐藏其背后的真相了。 “这次的任务是由哪位长老负责查看的?”谢明烛睁开了雾霭氤氲的眸子,淡声询问。 关于宗门任务,关山月一向是每个月每个长老分几天的。这几天刚好轮到了小陶长老。小老头板着一张脸,没想到火直接烧他头上来了。 “是我,但那日我查看时,确实只是个一星任务。不知为何今天看,又变成了四星。”小老头满脸困惑。 一星到二星的任务给他们练手是合适的,所以他当时也没太在意。哪知道祸从天降,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陶仙坞的一世仙誉可就真毁在这了。 “那…那些孩子要叫回来吗?”洛长老最是外冷内热,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们面临的风险。 岂料,谢明烛却摇了摇头,温声道,“且慢。” 虽然担心这些初出茅庐的孩子们会应付不过来,但谢明烛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又通过邮寄的方式给宁春愿和明净寄了很多符纸、丹药。 他们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拦在关山月和殷都陛下之间。 一者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者是怕有人狗急跳墙,让他们的线索断掉。 毕竟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如雨后春笋般一夜拔地而起的,而是经过多个朝夕形成的。单凭这件事可以瞒着这么久来说,其背后就绝不可能只有一人或一个势力。 谢明烛将此事交给了将气愤挂了满脸的陶长老,让他先从关山月查起。 与此同时,皇城殷都。 明净和宁春愿奉密诏,正坐着陛下御撵前往皇宫。 声听自那日梦境后,确实无法往外界传递消息了。宁春愿和明净匆忙离开的原因当然也有此。 再者他二人,一人心有所属,一人佛法断情,确实不适合以壁人的身份留在村子里。 “明师弟手上的信物,可是小师妹所赠?”宁春愿轻声询问,嗓音柔和而细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之意。 他们刚进皇城,明净就找了一处空地,放了支竹蜻蜓,竹蜻蜓在天空盘旋不过片刻,他们就收到了殷都那位陛下的密诏,传他们进宫。 她并未曾听闻北佛释宗和殷都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无论是传闻还是他们所见,殷都的那位对修真界的态度真的是厌恶到了极点。 不过也不排除,释宗悄悄与殷都交好的可能。 “是与不是,师姐心中早已经有了定数,又何必问小僧?” 明净双眸含笑,打了个马虎眼。 看来是了。宁春愿咬着唇轻轻地笑了下,看来小师妹还真不简单啊。 也是,关山月内门之上又有几个简单的呢?她自己包括眼前这位明师弟,怕是也藏着许多秘密。 他们被直接带到了殷都那位的寝宫。门口穿着太监服的总管,看见他们来了,布满褶皱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快步朝他们走过去。 “陛下在里面等着呢。二位快进去吧。”随后推开门,朝他们做了个请的动作。 殿内装饰奢华至极,充分展现了殷都一贯的奢侈风格。雕梁画栋,精美的木雕与壁画随处可见,白玉铺就的阶梯在脚下闪耀着温润的光泽,碧石与彩玉镶嵌在墙壁和柱子上,目不暇接。 红烛摇曳中,一道颀长的身影逐渐靠近。面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薄薄的里衣勾勒出青年略显羸弱的身姿,眉如墨描,眼似耀石。如绸缎般丝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几缕碎发如羽毛般抚过殷红的唇瓣。 同样是病态的苍白,不似谢明烛月华流霜般的皎,而是带着带着致命诱惑的贵。 “给你们竹蜻蜓的人还活着吗?”沈听澜嗓音虽是漫不经心的,可当他问出这句话时,宁春愿明显看到青年浓黑的眼睫轻颤了几下。 明净浅笑答:“活着。” 沈听澜像是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面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倒显得敷衍多了。 “你们说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在着手派人去查了。朕在宫外命人为你们安排了去处。至于后面的去留诸位随意。” 不觉间已被下了逐客令。宁春愿和明净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只得感叹一句,人皇果然不待见修真界的人。 屋内歇息的人皇,却罕见地做起了梦。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她了。 那时的他还不是现在万人之上的人皇,只是亲王一夜荒唐后的证明,敏感又懦弱。他的生母身份低微,在血统为尊的殷都,他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那是一个艳阳天,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事,和其他亲王的小孩起了冲突。 然后他被丢进了池子里。兴许是早产的缘故,他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他怕冷又怕热。明明是艳阳天,池子里的水却冷地吓人,让他只打颤,咬紧了牙关,却还是无法游上去。 就在他闭上双眼,想沉下去结束自己荒唐的一生的前一秒。他看见面容清冷的少女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池子,将他捞了起来。 后来,他才从别人口中知道,那日救他的少女,是皇城殷都唯一的公主,沈听遥。 几日后,少女独身一人来到王府找他,问他愿不愿意成为殷都新一任的人皇,庇佑殷都苍生。 那时,这个只到少女肩膀高的小少年生平第一次露出了微笑,眉眼弯成新月的弧度,语气有些天真:“你说的殷都苍生也包括你吗?” 少女似乎是被他的问题难住了,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好半响才回答,“当然。” “好,我答应你。” 王府那也分明无月,可他却感受到了月亮的光泽。 人皇之位,这一坐便是半生。 “阿姐,月亮圆了,我们何时会再次相见。” 祭祀日这天,听遥和谢逢臣分别收到了关山月和宁春愿他们的消息。 关山月那边,经过这几天的搜查。内部加上先前的王西,一共有三人来自王家村,其中一人灵根正常,一人灵根虚浮,倒是很符合王西一样。 而殷都那边,却是一无所获。 也是查出了三个祖籍在王家村的,巧的是,他们都在朝廷担任着或大或小的职位,除却比常人聪慧些,倒是没别的异常了。 聪慧…?等等,既然灵根都可以换,那为什么脑子不可以? 听遥垂眼看着手上的来信,看来事情比想象地要棘手。 祭祀日这天,村子里的人要戴上随机挑选的面具,穿着成婚那日的喜服,载歌载舞。后随村长一起去他们之前梦境中去过的庙里,一一上香祈福。 当着神明的面,重新三拜高堂。 第24章 “外面是什么情况。”盖着红盖头的听遥,因看不见而不得不求助谢逢臣,入目全是红盖头的红。让她看的有点晕。 “没什么情况,还没到我们。”谢逢臣随口一答,顺便将手边的红绸往后拉了一下,线条绷地更紧了,也更加方便听遥感受他的位置。 变故突生,他们手中紧握着的红线,在这一刻突然断掉了。那一瞬,听遥感受到有无数道如炬目光直直地投向他们,像是被刀尖包围般阴冷。 -------------------- aaa 可恶早上还有早六的早操我要萎了呜呜睡了睡了qaq, 第19章 吹气 听遥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下意识挺直了身子,不知为何,原本厚重的红盖头却在这一刻变得轻薄起来。 看到了十分惊奇的一幕。 周围村民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半身还保持着最初站立的方向,上半身却以千奇百怪的姿势,扭曲着,转向他们。 瞳仁泛白,眸光呆滞,却在不觉中好似靠的越来越近。 谢逢臣立马弯腰捡起手边断掉的红绸,将另一半递到了听遥手上。因为红绸是从中间断开的,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被迫拉近了不少,几乎是紧贴着的。 他温热的气息在瞬间将她包围,她眼皮张合的瞬间,那些村民又恢复如常,好似刚刚不过是她的幻觉。她再次被厚重的红盖头隔绝了视线。 “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少女娇软的嗓音夹杂着丝丝恳求,在听遥耳边响起。 听遥摇了摇手边的红绸,谢逢臣感觉到轻微的晃动,将头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嗯?” 她垫了垫脚:“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兴许是气音的原因,让她的嗓音多了些平常没有的绵软感。 谢逢臣勾勾唇角:“没有。” 听遥哦了一声,便也没再开口,心下却是在思索声音的主人。她排在心里暗暗查了一圈,最终,透过红盖头,隔着人群将视线落在了右边的神像上。 “求求你,救救我。”少女带着恳求的嗓音更近了。 听遥唇瓣轻张,声音像被扼在了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被逐渐剥离,她只能感受到脖颈皮肉被锋利的刀刃划过,濒死的感觉,刺痛感明显。 抓着红绸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 饶是谢逢臣也意识到了不对,指尖微动,捏了个清心咒。听遥的意识立马回归,但她还是下意识摸了摸颈部。刚刚的濒死感过于真实,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谢逢臣面色有些阴沉,眼尾却逐渐上挑,眉梢处却透着冷意,松开了握着红绸的手,双手结印,浮至半空,马尾高高束起,大红色的喜袍随风翻转。 将少女的红盖头也吹得掀起一角,露出清冷似玉的轮廓,以及微微仰起的细白脖颈。 一时间风声、雨声、雷声都在大作,听遥也在这一刻回过神来,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们想干什么?快停下。”有村民面露惊恐,朝他们扑来。 “快住手!神明之怒可不是我等可以承受得起的。” “真是孽畜,我们生你,供你于神明学习仙术,修得为官之道,你们就是这样报答的吗?” 他们的面容逐渐扭曲,五官都混在一起看不真切,四肢骤然伸长,像动物一样爬行过来,速度却极快。 谢逢臣挡住周围不断涌过来的村民,听遥一步一步走到了神像面前,拿起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朝神像砸去。 这个村子漏洞百出,她早该察觉的。 宁春愿和明净的信中并没有明确提及沈听鹤,只能说明是沈听澜也不知道。殷都国师一向只在殷都命数有变动之际出现,诸如百年前的仙魔大战。 但殷都的命盘还在转,就说明沈听鹤还存活于世间。这一切也许和他有关。但绝无可能和神明沾上关系。若非要说,那也只能是人的欲念。 因为纪元大陆,无真神。 村子里根本就没有活人,他们早就被神像或者是其他东西吸尽了生命力,留在这里的不过是被锁在这里周而复始的残魂。 引着一波又一波的修士前来查探,最终无功而返。只得将这一切归咎于村俗的落后愚昧。 神像是源头,想要出去只能摧毁神像。百姓是怎样摧毁神像的呢?是信仰崩塌的愤恨,所以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捏着供盘里的瓜果,砸过去,霁青色的玉带从她的袖中飞出,将捡起地上四散掉落的红绸捡起来,绕在神像上,用香火点燃。 烛火星星点点自少女清淡的眸中升腾而起。神像出现了裂痕。听遥却因为这番动作,身体里的灵力正逐渐被抽空,就好像燃起的不是香火,而是她的灵力。 可她别无他法,袖中的手指蜷了蜷,加速玉带的动作。 村民们的动作也随着火焰的加剧变得更加猛烈。不顾一切地想冲向听遥所在的方向。 谢逢臣不知道在此处杀了他们会不会影响他们转生,所以出招只能是近乎防守的阻拦。少年红色的发带早已不知落在了何处,墨发披散而下,美地像是一幅清浅的水墨画。 他不仅要不间断地躲避,并还要时时关注听遥那边,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许疲惫。 有一佝偻身影逆着人群,替他们挡住了部分冲撞上来的,已经不能被称之村民的怪物。 是陈阿娘,她的身形明明看起来比听遥还要纤弱,却还是拨开了人群,走到了她旁边。 原本堆满岁月痕迹的脸,已经被爪痕一样的伤疤取代,汩汩血液顺着她的脸颊留下。 “我知道你不是小坝,但还是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见了长大后的小坝。”陈阿娘自顾自说着。 “我常常想,若是小坝还活着,兴许也会是你这般模样吧。但终究是我害了她。所以我不能再害了你。” “罪恶由村子升起,便由村子里的人结束吧。” 陈阿娘说着,便向后倒去,烈火很快将她佝偻的身子吞没,燃地更甚。 其他村民因为陈阿娘的举动,攻击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像是在与自己的神志拉扯,纷纷半跪着,捂住耳朵,神色痛苦地哭嚎。 强劲的风将他二人吹出门外,谢逢臣从芥子袋中拿出长剑,在地上划出一段距离后,才勉强在崖边稳住了身形,却被随后吹过来的听遥一撞,两人排排从山崖坠落。 寺门在瞬间紧闭,像是被人从里面狠狠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时的王家村本来只是蓟洲靠近千层山方向的一个边缘化的小村子。那时的陈阿娘还不叫陈阿娘,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陈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里面的云裳。 村里的人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美好生活。 事情似乎是从她捡到那人后才发生的改变。 她记得,那是个难得的雨天。 王家村因为地势原因,所以多是晴朗的艳阳天。也因此多是旱季,食物也比较难存活。 所以在雨天遇见那个青年时,她认为这也是一种幸运。 春种时节遭逢旱季导致他们秋收时节颗粒无收。阿爸为了维持生计就跟村里组成的小队去打猎。因此被咬伤了腿,急需要一种生长在藤桥树上的药草来救命。 第25章 阿妈因为生她,伤了身子,只能做些轻活。于是陈云裳决定瞒着阿爸和阿妈自己去村子里的后山找药。 为了方便,少女特意换上了轻便一点的服装,柔顺乌黑的长发直接用发带高高绑起,露出清秀的五官,背着空空的药娄,向山上走去。 马尾在背后一甩一甩,清爽又利落。 后山地势复杂,她没来过几次,所以很快就迷了路。甚至还因为道路崎岖摔了几跤。原本觉得轻便的服饰也因为过于轻便而摔得破破烂烂。 偏生,祸不单行,她刚一起身,背后的药娄就随着咔嚓一声,直接从她瘦弱的肩膀滑落,她只来得及转身,瞪大眼睛,看着它滚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短短半个时辰,陈云裳就从一个穿戴整齐,意气满满的少女变成了灰头土脸的落魄小狗。 她叹了口气,揉着摔得有些酸疼的胳膊,用树枝拨开前面的荆棘丛,继续向前走去。 忽的,她又又又被绊倒了,但是好像倒在了什么柔软的垫子上,因为有些害怕,所以她的双眼依旧紧紧闭着,指尖胡乱一摸,湿湿的,热热的,有温度的,是个活人。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 那人眉目像是她在村长家的看到的画一般精致,颜如冠玉,一脸的清贵像。此刻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剑眉紧缩。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陈云裳朝他吹了口气。 尽管话本里仙女吹的是仙气,她吹的不知道是什么鬼气。却还是惊奇地让那人幽幽转醒了。她有些兴奋。 他的眼睛也如同想象中那样好看,倒影的是,陈云裳凑近了些,居然是她的面孔。 “你在干什么?”那人嗓音冷淡,原本紧锁的眉拧地更厉害了,看着陈云裳花猫一样的脸,眼中不□□露出一丝嫌弃。 “我...”陈云裳支支吾吾还没想好措辞,倾盆大雨就哗哗啦啦落下,直砸地她一个激灵。她脸上沾染的泥土直接被冲到了那人素白色的衣服上。 留下一个又一个泥泞的小泥花。 “你,先起来。” “哦,好。” 陈云裳刚支起身,准备起来,又想打喷嚏,她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脑袋又瞌回了青年温热有力的胸膛。 像是被嗑疼了,她不自觉发出小猫一样的嗷呜声,眨巴着小鹿一样的眼,有些无辜地看着他。 -------------------- “云想衣裳花想容。”--李白《清平调·其一》 第20章 小猫 少女的五官并不算特别出挑,但组合在一起就有种莫名的灵动感。雨水沿着她那纤细修长的眼睫毛滑落,她眨眼的动作轻柔而频繁,宛如一只刚被雨水打湿的小猫,湿漉漉的样子既可怜又可爱。 “蠢死了。”那人说着伸手捏住了她的后颈,奇异般地将她平着提了起来。 没人知道,后颈是陈云裳的敏感点。她咬紧下唇,僵直着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瞪圆了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托起来了一样,然后被那股力道引着站直了身体。青年这才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原本沾满泥泞的素白衣衫也在瞬间恢复如初。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充满贵气,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与后山荒凉的景物以及她都格格不入。 他的个头很高,陈云裳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巴,尖细而轮廓分明,每一处都突显着一种雕琢的精致感。 雨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身上湿漉漉的感觉也消失了,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感。原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隔断了他们之间的雨水,并顺便帮她烘干了衣服。 她的神色中有好奇,不禁开口询问:“你是谁?” 青年愣了一下,关于自己身份这方面的内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再往深处细想,头就开始痛了,是那种像针扎一样的,细细密密的疼。 他的神智有些恍惚,身形也开始摇晃,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陈云裳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清脆的嗓音中透着些许关切。 “你怎么了?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话刚说完,陈云裳就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神色看起来有些懊恼。 因为下雨的缘故,泥土被冲的软烂,一片泥泞。根本没有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好了,他是不是又要嘲笑她了? 意外地,青年没有嘲讽她,而是应了声好。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听起来有点虚虚的。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全身的重力都压在她身上啊!!陈云裳被压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又不能把他丢下,只能不满地轻哼了一下。 陈云裳咬着牙,有些吃力地扶着“软若无骨”的青年靠在了一棵树下。手上的力道没收住,只听咚的一声,他的头被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闷哼一声,白玉似的簪子从发间滑落,她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只看得玉簪子从她指尖滑落,打了几个转,被泥污了满身。 陈云裳心中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内心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她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到底是怎样,她又说不清楚。 青年抬眼看向陈云裳,忽的开口,“我记不清了。”他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递到陈云裳的手里,上面刻着一个方字。 想来应该是他的姓氏。 陈云裳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她最开始的问题。 他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染了点泥土,青丝四散,不知是不是错觉,陈云裳感觉他的眼眸也被染上了雨气。看起来有点可怜。 像是知道陈云裳要问什么,他又接着开口,“我没去处了。” “那从今天起,你就叫方想容好不好?”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方想容。 陈云裳是典型的嘴比脑子快,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也不知他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很快地点了点头,让陈云裳反悔的话,咬死在唇齿间,有种不上不下的咽气感。 陈云裳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也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停。 等等...雨?陈云裳将目光缓缓地转向了方想容。 少女周身虽然是干的,衣料不至于紧贴着身体,但她先前因为摔跤,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和泥土黏在一起,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如此这般实在称不上好看,方想容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陈云裳抑制住自己想打喷嚏的欲望,吸了吸鼻子,含糊开口:“方想容,你是不是会仙术啊?” 虽说心里是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但陈云裳叫的还是极为顺口的。 露出来的双眸乌黑水润,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方想容这会已经缓过来了,起身,将自己素白色的毛绒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陈云裳的身上。青年不紧不慢地打着结,削瘦的指尖偶尔会擦过她柔软的下颌。 期间,为了方便方想容的动作,陈云裳轻轻抬起下巴,眸光带着期待,紧紧追随着方想容。 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准备拉着他去之前在山崖上看到的药草,当时因为地势太陡峭了,她只得放弃。 第26章 但若是方想容会仙术的话,那这些就不是问题了。 方想容将细绳穿过,打好结,将披风往里拢了拢,装了一下,淡声开口:“会一点。” 陈云裳唇角上扬,露出了上山以来第一个笑容。 “那你能帮我个忙吗?”陈云裳先是露出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后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重重地点了下头,直接扯着方想容就向之前看到药草的山崖跑去。 她都让他叫方想容了,他没记忆还没去处,那现在可不就得她说了算吗?所以帮她取草药这件事,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冷冽的风吹起少女的发梢,划过他的颈脖,留下柔软轻痒的触觉。一片又一片的泥泞随着他们的动作,溅落在他们不经意间贴合的衣摆。 少女纤细的身影被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下,青年树起的灵力屏障将雨水阻隔在外,她扯住他的衣角,带着他向前跑去。 两道身影渐渐重叠着,消失在密林森森的雨幕中。 “等会到我家了,你就说是路过,帮我采药的时候受了伤,其余的什么都别说知道了吗?” 回村的路上,陈云裳絮絮叨叨地跟方想容叮嘱着,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记住,反正先输出一顿就对了。 “还有,我阿爸阿妈要是问你叫什么,你就说......” “方想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又接了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方想容。”语调慢悠悠地带着点不以为然。 陈云裳脸颊不知何时染上了浅浅的一层酡红,她捂着发烫的脸颊,低垂着脑袋,突然安静了下来。 糟了,被发现了。她只能庆幸,幸好是晚上,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月光照拂在少女的身侧,她的心事,只有月亮知道。不,月亮躲进了云层,月亮也不知道。 陈云裳刚走到庭院,就见通明的灯火将院子照地透亮。阿爸和阿妈正坐在进门的地方。 “去哪了?”陈阿爸冷着一张和陈云裳相似却发灰的脸,语气难得有些生硬。 陈云裳被他看地有些发怵,但还是从方想容手中拿过了药草,兴冲冲地跑过去,献宝似地递给了云娘子,“阿妈你看,我找到了医治阿爸的草药。” 阿妈姓木,云是她的名,王家村重男轻女,嫁夫随夫姓,但陈阿爸却不在意这种传统,偏要叫阿妈云娘子。 小陈云裳问为什么,那个一向沉默少语的阿爸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很多,她只记住了最后一句。 因为木是她的姓,只有云是真正属于阿妈的。 陈云裳抱着云娘子的胳膊软着声音糊弄了一下,说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就揭过了这件事。 顺带交代了一下方想容的来历,陈阿爸和云娘子感激地跟方想容道谢。然后云娘子拿着草药去煎药了,方想容扶着陈阿爸回房,陈云裳回去换了身衣服,准备给方想容收拾房间。 这边,陈云裳弯着腰清扫着灰尘,累的哼哧哼哧。一转头却见方想容轻咳着走进来,眉头紧锁,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嫌弃之色。 陈云裳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过来帮忙啊。” 方想容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解,随后伸手捏碎了一张黄色的纸,原本布满灰尘,且杂乱的房间在瞬间变得无比整齐。 这一举将她的行为更衬得像个傻子,陈云裳盯着手中的掸子陷入了沉默。 随后快步走了出去,路过方想容的时候,冷哼一声,“有仙术了不起吗?” 下一秒,像是为了印证陈云裳的话,她被绊倒了啊啊啊,她因为走得太着急,被门槛绊倒了。 想象中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熟悉感并没有到来,与之靠近的是方想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她紧紧扒住了方想容的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她一抬眸,撞入眼帘的是他漆黑的眸子,像是有细细碎碎的光点在其中跳跃。眼皮往下一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清淡和嘲讽在他眸中染开,死装,死装。 呜呜,好叭,有仙术确实了不起。 后面的日子,方想容接替了陈阿爸在村子里的活,在捕猎野兽一项事务中,成为了领导者。并带着王家村的村民们与外界贸易,混的风生水起。 陈云裳对外就称方想容是她阿妈那边的亲人。她每天游手好闲也有钱票从方想容那里直接流入她的小金库。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 唯一让她生气的是,方想容诓了她那么久的仙术,居然只是他失忆前身上留下来的符纸。真是可恶。 过两天是陈云裳的及笄礼,她已经有几天没出门了,此时正蹲在池塘边给小鱼喂食。她边丢鱼食,边念叨着,“喜欢。”“不喜欢。” “在干什么?”原本清朗的嗓音刻意被压低,压细,透着一种幽幽的诡异感。 陈云裳被吓地一个激灵,脚下一个踉跄,踩着一颗小石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滑进了池塘。 这熟悉的场景,准是方想容没错了。每次和他一起就没什么好事。呜呜。 陈云裳扑腾着喝了好几口水,视线最后一次聚焦,是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奋力朝她游过来。 她感觉眼皮莫名有些沉重,闭合的瞬间,唇齿间的触觉变得格外清晰。她的意识突然变得很迟钝而缓慢。他在透过这种方式将气渡给她。并带着她浮出水面。 上岸后他捏碎了最后一张净身符,眉头紧缩,捏着她手腕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直到她痛呼出声,才反应过来,抿紧的唇线有了松动。 低声说了句抱歉将她抱回房间就离开了。耳根有些发热,脚步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虚浮。 陈云裳坐在床边弹了弹腿,一闭眼,脑海中浮现就是刚刚的触觉,心中一颤。她弹掉了鞋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啊啊,不是他什么意思啊? 这天后,陈云裳有感觉方想容在刻意躲着她,陈云裳索性也顺了他的意,二人躲来躲去,这几天愣是没有再见过面。 直到陈云裳及笄日那天,方想容直接带着浩浩汤汤的队伍,提着全部的身家,来陈家提亲了。 王家村的习俗如此,女子成婚一般都在及笄礼前后,据说是祥瑞的象征。 陈阿爸和云娘子并没有过多干预,即使他们都知道方想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但还是尊重陈云裳的意见。 那一日,天气晴朗,青年自地平线缓缓升起的红霞中走来,红日喷薄而出,将他素白色的衣衫也染成浅金色,更衬得那人如玉般精致。 她在那人带着软和的眸光中,点了头。选择臣服与少女春心的悸动。 却不知这一举动,将会将她带入怎样的深渊。 -------------------- 啊啊啊如果来得及的话明天应该会日万呜呜qaq, 第21章 交颈 陈云裳和方想容的大婚虽没有十里红妆那么夸张,在村子里却也算的上盛大。前来接应的马车从街头到街尾,花瓣撒了满村,树上的红绸带飘了很远。 鸣乐的声音热闹又喜庆。 陈云裳感觉像是做梦一样,脚步一直飘飘地虚浮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捏着精致的画扇,面容半遮,准备同方想容喝合卺酒了。 第27章 但陈云裳是个又贪又不胜酒力的主。和方想容一同喝完第一杯后,悄咪咪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然后头一歪,就倒在了桌子上。 方想容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醉醺醺的陈云裳。 兴许是今日新婚的缘故,少女的面容并不似平时那般不施粉黛。而是眉目轻扫,丹唇殷红。两颊是带着酒气的酡红色。眼角金色的花钿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醉人的妩媚。 他起身,先是将陈云裳头上繁复的饰品取了下来,随后将她抱入怀中,朝床榻走去。少女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嘴里还嘟囔着:“好热。” 一本小册子随着陈云裳挥手的动作从袖中掉了下来。方想容垂眼,竟正好与画中小人对上了眼,脸不觉间有些发热。 路过的时候,他直接一脚将小册子踢进了床底。 怀里的陈云裳突然睁开了眼睛,在他弯腰的间隙,凑了上去,像只醉醺醺的小猫,将脸贴在他的脖颈,语气是带着飘飘然的绵软感:“你好凉快哇。” “伸手。”陈云裳乖乖点头,任方想容动作轻缓地脱掉了她漂亮的外衣,然后将她卷进被子里。方想容又去拿了一床新棉衾。 等他也上来后,陈云裳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一骨碌滚了过去,一会摸摸他的下巴,一会揉揉他的嘴唇。又将自己发烫的脸颊贴在了他宽大的手掌。 方想容将她扒拉开,塞进她的那层被衾,卷好,“睡觉。”嗓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暗哑。 陈云裳这次直接把他的被子掀飞,丢到床下,然后带着她的被子委委屈屈地又贴了过来,“不要。” “不想睡?那就别睡了。” 方想容话落侧过脸,用力扣住了陈云裳的后脑,细碎的吻随之落了下来。从眼角往下,最后贴在了她柔软的嘴唇。 鼻息间萦绕的是方想容身上特有的药草香,清而淡。明明是偏淡的味道,却让陈云裳感受到了浓浓的侵略性。 不轻不重地咬了几下,陈云裳呜咽一声,控诉地瞪了他一眼。 方想容趁机撬开她紧紧贴合的樱唇,放肆勾勒。陈云裳感觉有些头昏脑涨,甚至有些缺氧。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角,轻轻摇头。 “方...想容...” 耳鬓厮磨间的呼吸声粗重而灼热。 方想容轻笑着移开了些许距离,陈云裳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臂弯间,鼻尖贴着鼻尖,唇部似乎还停留着湿软的触感,彼此相望的眼中染着化不开的浓情。 “还不睡吗?”方想容指尖微凉,摩挲着她的耳根,喉结滚动了几下。 陈云裳忽的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晃了晃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不要,不要,我们还没有行周公之礼。” 方想容的眼神在陈云裳话音落下的瞬间忽然变得很危险。 陈云裳像是预知危险炸毛的小猫,又慢吞吞地亲了亲他的下巴,立马缩回床里边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只露出头,面对墙边,含含糊糊开口,“其实...睡觉也可以。” 她紧闭着眼睛,“我睡着啦。” 陈云裳似乎听到方想容冷哼了一声,“晚了。” 起身,半跪着将她圈在床榻和自己指尖,俯下身子,捏了捏她敏感的后颈,就着这个姿势开始与她唇齿纠缠。 舌尖辗转间,她又被剥夺了呼吸,索性闭上了双眸轻轻喘息。 他将她从棉衾里剥出来,陈云裳打了个冷颤,他又将棉衾向她身上拢了拢,掌心向下,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 陈云裳见过他提笔画鹤的清贵模样,自然知晓他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他的身上有很多谜团,可她并不觉得这会是阻碍。 可此刻,确实是遇到了些许阻碍,指骨那样的清晰,轻抚着凹陷。 她的双手无力地从他肩颈滑落,低垂在身侧。 摩挲间小声哼唧。低声诉说。 除了后颈之外的敏感似乎又多了一处。 他是典型的文臣相,就算是修习仙术手上也没有茧子,想来修习的也是比较温和的辅修。只是他此刻的动作却称不上有多么温和。反倒带着些武将风范。 指骨足够有力,确实像可以提剑上阵的武将。 只是他熟稔的动作以及鼻息间骤然浓郁的药草香,都在告诉陈云裳,他或许是学习医术或者炼丹的仙人。 对针灸方位力道的把握都十分精准,让她在某个瞬间,不经意地就没了力气,脱了力。兴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眼睫有些湿润。 敌袭入侵的那一刻,陈云裳仰起脆弱的脖颈,用力地咬住了他的手指。有鲜红色的血珠从她嘴角流出,淡淡的血腥味在她口腔里蔓延。 意识逐渐开始涣散,她偏头,借着窗户缝隙的月色,看向了后山的方向。 她似乎又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一日。 那日碰巧她摔在了他身上,雨水无情,倾盆而下,只一瞬间,原本坚硬的泥土就变得松软异常,在雨水的打击下,被冲的软烂,只留泥泞一片。 让他们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好心扶他,却被压得喘不过气。只能不满地哼唧太重了。却又无法松开他。 只能吃力地扶着他,咬紧牙关。 又一次没收住力道的变成了他。上次是他撞在了树上。这次就变成了她的头磕在了床柱上。 咚地一声,陈云裳似乎被撞疼了,长长的眼睫渐渐挂上了透明的泪珠,随着眼睫的颤动而悠悠滑落。 视线迷蒙,一片水汽。她紧咬下唇,却还是抑制不住抽泣。上扬的腰肢试图控诉他的恶行。 他的身上也被雨水溅到了泥土,眼中水汽氤氲,边跟她说着,“我没去处了。”边寻找角度探寻他的去处。 他握住陈云裳微微痉挛的细腰,寻到了他的去处。 他的去处是陈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方想容属于陈云裳。 陈云裳纤细的手腕轻轻抬起,双膝起落间向方想容靠去,想伸手去抓他从发间掉落的白玉簪子。 这一次,她抓住了滑落的玉簪子,粉嫩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一举动似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伏在他的肩颈,轻轻喘息。他又偏头托起她的后颈轻柔地吻她。 “我…没力气了。想沐浴。”陈云裳的嗓音闷闷的,细听还有些不同于往日的哑。 “好,夫人辛苦了。”他眼尾略微上挑,勾出优雅的弧度。清润的嗓音中满是餍足。 方想容似乎对于此事格外热衷,并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愈加热烈。 陈云裳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会持续很久很久,可方想容却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了。 在她知道自己有身孕的第二日,在她还未来得及告诉方想容关于他们的未来时,方想容消失了。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方想容生活在云端之上的世界。他也终有一日会重回云端。 只是她没想到,方想容会走地那样决然,竟连一封书信也没留给她。 翌日,陈云裳在地平线升起的那一刻,点燃了他们的婚宅,火光满天,有星子闪烁其中,映照在她眼底,亦如方想容提亲那日。 第28章 她表现地异常平静,甚至一滴眼泪也没流。真正到了伤心处,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陈阿爸和云娘子未执一语,只是沉默地将陈云裳接回。用行动表明,他们永远是她可以依靠的后盾。 陈云裳十月怀胎生下了个小姑娘,她给她取名陈溪之。希望她可以像溪水一样自由。 陈溪之确实如陈云裳想的那般,自由又热烈,还很爱臭屁。在王家村中可以称之为离经叛道的事也没少干。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她会生在王家村,死在王家村,而她的小溪之会如风自由,一生顺遂。 未曾想,方想容的再次出现,打破了这种平静。 那年冬天王家村难得下了场雪,薄薄的一层挂在树枝、屋檐。入目皆是带着一片雪意的白。 面如玉冠的青年就那样怀抱着一名少女,走进村子。少女鹅黄色的衣角与他素白色的衣衫交叠在一起。 有村民认出了他,叫他方想容,却见他眉心微蹙,像是在疑惑。 他抱着怀中的少女直直往王村长的住处走去。 这一幕,在陈云裳看来,却刺眼极了。她退后一步,慌乱地没有方向地跑着,凛冽的风直直灌入她的鼻息。 实在是累了,她停下脚步,倚靠在树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陈云裳不知道方想容和村长到底商量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天村长召集了村里所有说的上话的壮年,方想容与那名少女自那日后也没再出现。 随后给村里所有的孩子改了统一的姓氏,并按照年龄大小取名一二三四五或是谐音。 第二日,又召集所有村民,在后山修建了一座神庙。 村长说,等神庙修好,神明就会出现,保佑王家村的每一个人。而他们只需要供奉香火。就能让后代在为官为仙中轻松抉择。 这样的后代被称为是被神明祝福的孩子。 但王家村向来重男轻女,认为男孩是村子的荣耀,女孩是不幸,就该被为了整个村子的的整体利益而牺牲。 所以理所当然地将这个出村的机会交给了村中的男孩,也把光宗耀祖的重担交给了他们。而女孩则被囚禁在王家村,作为繁衍的工具生老病死。 不过也有少数的,如陈溪之这般,外祖强势,是独生,又深受家人宠爱的女孩也可以获得出村的名额。 但陈溪之显然是个有主见,明世故的聪明的女孩子。她即像少时的陈云裳,有种一往无前,不计后果的孤勇,也像方想容口是心非,死装,死装,却又保持着一颗济弱的善心。 少女将头发用丝带绑成男子马尾样式,穿着一身轻便的深色衣服。 站在门口,朝陈云裳挥了挥手,唇角牵起了一个很大的弧度,像是要将此生的笑,全都展现给此刻的陈云裳一样。 月辉光泽映在她清丽的五官,整个人都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耀眼地像是能把月亮的光泽揉碎,只化作她眼底的一抹温情。 “阿妈,我走啦。”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离别的话语。 陈云裳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像是在提醒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心里一阵慌乱,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叫住陈溪之,就只见她向前跑去,一往无前的身影。 陈溪之的脸色在转身的瞬间就冷了下来,她将逃跑的路线又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随后朝着和她出村路线截然不同的方向跑去。 纤瘦的身影毅然又坚定。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脚下不仅是她自己的未来,还是很多女孩子的希望。 王家村的村民大多愚昧,一直遵守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哪怕是错误的规定。 王家村后代普遍被同化严重,但总归还是有像陈溪之这般的女孩。她们强大又善于共情,聪明又勇敢,漂亮只是他们众多优点中微不足道的一项。 她们组织起来,分工合作,规划好了路线,放弃自己出村的机会,选择赌一赌帮其余想离开的女孩逃离这里。 但还是被发现了,村民们举着通天般明亮的火炬,追了上来,陈溪之当机立断,让她们先走,她留下来断后。 和她一起组织这场逃跑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留了下来。她们用瘦弱的身躯为其他人的未来撑起了通天大道。 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她们的体格还是比不过壮年的村民。 一行十几个女孩子,最终只有三人逃了出去。 祖堂。 王村长吹着胡子,瞪大了浑圆的双眼,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众少女:“谁是主谋?”语气冷硬。 她们都低着头,没人理王村长。 “不说是吧?行,那就都浸猪笼向神明请罚。”他冷哼一声,浑浊的眼珠子微微转动,视线在她们身上绕来绕去。 陈溪之站了出来,马尾清扬,肩脊笔直,“是我。” 王村长见陈溪之站了出来,目露凶光,表情有些扭曲。他早该想到的。 他挥了挥手,让人带着其他少女先回去了,看向陈溪之的目光满是恶意。 “邪恶的坏种需要用神火来净化。” 陈溪之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却还是将脊背挺地老直了,脸上的神色是少女固有的倔强。 陈宅。 陈云裳夜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右眼皮从陈溪之走开始就一直在跳。 她起身,穿上外衣准备出去看看。 刚一下床鞋还没来得及穿,就听隔壁大娘扯着嗓子对着窗口跟她说,“裳娘子,你睡了吗?不好了,不好了,你家阿溪被村长抓走了。” 陈云裳眼睫颤了颤,脸色苍白,她身形晃了晃,像是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兴许是母女间的心灵感应。在这一刻,联系到陈溪之离开前的小动作,她终于明白陈溪之几天前跟她说,她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什么了。 兴许是日复一日的麻木生活磨去了她少女时期的棱角,所以她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陈溪之又在学他,死装死装了。她揉了揉少女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低笑着说了句你呀。 奇怪,明明陈溪之并没有见过方想容,可她还是能从小家伙的身上看出些许他的影子。 ...所以,她有时也会想他当初会不会也另有隐情?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释怀。怎样都好,她只想让阿妈阿爸还有阿溪平安。 可,她似乎格外不得上天垂怜,连她唯一的心愿也要抹杀。 陈云裳提起裙摆,光着脚冲了出去。像少女时期每次离家那样,端的是一往无前。 少女不怕冲锋,只怕丢掉冲锋的勇气。 在得知村里荒唐的行径时,陈云裳不是没想过阻止。但那时的她,上有阿爸阿妈,下有小溪之。 她学会了权衡利弊,学会了瞻前顾后,早就丢掉了少女时期的勇气。 虽然她生在重男轻女的王家村,但阿爸阿妈给予她的爱意一分不少,村里人也因为阿爸而对她保有王家村男孩的待遇。 就算是后来遇见方想容,她也一直是被爱包围着的。 阿爸少时跟她说的享多少福,担多少责。她没能身教,只是言传给了小溪之。 第29章 她没能做的事,不敢闯的深潭,跨不过的泥泞,有人做了,有人闯了,有人跨了。 而那人是她的女儿。她该感到自豪才是。 可当她看见少女纤瘦的身影被吞没在火光中时,她双腿一软,竟是再也站不起来,再也站不起来。 火光中的少女最后一次回望的是她的方向,她嘴唇动了动,面部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却还是站着的。 她说,“阿妈别伤心。” 她说,“士为知己者死,无怨。”无悔。 像是宿命的拉扯,她少女时期犹豫的因果,在这一刻有了轮回。 陈云裳跪坐在干涸的土壤,眼眶一热,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最终拿出和方想容初识时,他给她的保命符纸,里面封着是炼虚期阴阳师的问灵,天地以她为中心开始坍塌,猛烈的风将碎石吹得四散。 她向恶鬼问灵,献祭了每一个举起火把的村民。最终却丢了记忆被困在阵法中,被欺骗着寻了她的阿溪,一轮又一轮。 眉如墨画的少女端坐在书桌前,纤细的指尖快速地翻动着手上的日记本。 照明灯浅色的光晕将她精致的眉眼也染上了一层柔意。 听遥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日记本,一封未曾拆封过的信,在此刻顺着书案掉了下来。她弯腰捡了起来。封面写着陈云裳亲启,落款是陈溪之。 她收起了信封,却没有打开,眉眼逐渐染上如墨描雪般的冷意。 她掉下山崖的时候发现这个村子被设置了时间性的跳跃阵法。进来的人去往的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 当他们所处过去时空时,所作所为都可能干预到未来。当时间线交叠,一起就有了解释。 所以,日记中发生的事情明明是至少三百年前发生的了,而王西的骨龄却是在三百年内。 背后的人正是通过这个阵法,源源不断地向各大宗门提供偷换了灵根的修士,渗透修真界,并且以替换或是特殊方法提升灵智,渗透凡界官场。 只是以她目前的实力,还无法破解这个阵法。 【检测到世界线混乱,宿主是否进行修正型画饼判定,回归正确世界线?】 “是。不久世界线将会成功融合。” 【画饼判定中...世界线融合中...】 王家村的故事也让她认识到,目前修真界的矛盾似乎不只是简单的种族之间的矛盾,同种族之间,似乎也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思想碰撞而问题重重。 她的主线任务任重而道远,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听遥低垂着眼睫,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她只是沉默地将日记中夹着的几朵干枯的花拿了出来,放入芥子袋。 她想,她们是值得歌颂的勇者。世界因有她们这样的存在才会开出鲜艳的花朵。 听遥现在来到的是他们打出的,与外面世界线相对的结局。 她刚到的时候就看过了,村中荒无人烟,灰尘堆了很厚一层,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她举着照明灯走到了陈云裳当初带着她走过的院子。 翻到书房里的一本日记,才明晰了一切。 只是...方姓?若是修真界中的大姓,那便只有药堂谷了,又是药堂谷,所以这一切会与药堂谷有关吗? 她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决定先去找谢逢臣汇合。 但声听断掉的信号依旧没有恢复,她捏碎的几张传声符也没有动静。 按理说,他们进的应该是同一个时间线,这里找不到他,只能说,村子里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隐藏空间。 对了...神庙。 听遥指尖微动,甩出莲扇,踩在上面,凌空朝神庙的方向飞去。象牙色的月衫经风被吹得翻飞。勾出清冷的弧度。 她刚踏入神庙,推开院门,是空空如也的一片荒凉。原本处于正中央的两座神像都消失不见了。 朱唇皓齿的少女忽的从柱子后探出头来,眨了眨漂亮的眸子,嗓音甜软:“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听遥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之前右边神像刻画出来的少女。 她袖中的手指捏碎了一张传声符,随后在莲扇上贴了一张隐匿符,让它在周身晃动着布阵,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地与她周旋,“我要怎样才可以带你出去?”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无趣地开口:“砸碎神像。” ...砸碎神像?他们难道还没有成功毁掉神像? 随后,沈听鹤长身玉立的身影出现在了神庙。 看见听遥的时候,他疏淡的眉目有了片刻的楞然,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公主?” 听遥看着明显年轻了许多的国师,朝他颔首,询问:“国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沈听鹤却没再回答听遥,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柱子后面的少女,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像是裹挟了初春的温度。 “阿栀,过来。”明明是呼唤的声调,却像是一种不容拒绝的陈述。 被唤作阿栀的少女摇了摇头,面露疑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开口,“是你将我困在这里的吗?可以不可以放我出去呀?” 沈听鹤缓缓朝她走了过去,阿栀却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一溜烟躲到了听遥的背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眼眶红红地揪着她的衣角。 就在这时,只听嘭地一声,院门被砸飞了,谢逢臣从尘土飞扬的暗处走来,月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红色的发带显眼而张扬,隐在夜色中,漆黑的眼深而沉,透着明显的烦躁。 看到谢逢臣的那一刻,听遥清眸微转,似乎有细碎的光点在其中亮了一下。 她直接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自己刚刚布下的简易传送阵,准备跑路了。顺手丢给他一张符纸。 跑路前,她纤柔的唇轻轻张合,无声开口:“加油哦。”随后直接消失在原地。 她再次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叫上这个时间线的谢逢臣、宁春愿、明净,四人直奔庙堂。祭祀日是轮回的关键,他们只能在祭祀日前摧毁神像,否则一切将又会陷入混乱时间线的轮回。 她之前想的或许有误,时间性阵法,一定会有一个瞄点,而这个阵法的瞄点是祭祀日,但它的情况又有些复杂,必须要有不同世界线的人同时砸碎神像才能破阵。 所以他们必须要失败一次,但失败也就意味着他们进入了下一个时空,无法回到上一个节点砸碎神像,幸好她在藏书阁刚好看了点关于时间性的阵法。 难怪之前前来查探的,无一人带回消息。 听遥刚砸碎一个神像,村民们就提着灯笼前赴后继地赶过来阻止他们,不过就陈云裳的日记来看,他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凉的不能再凉了。 而且就他们的所作所为来说,实在也是可恶。所以他们阻拦地毫无心理负担。 忽的,一道浅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气势如虹的长剑直贯长空,带着灼意明显,直直插入神像,将剩下一座神像劈成两半。 尘土飞扬间,天地都崩裂, 再一睁眼,天光大亮。 听遥轻轻抬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他们进村的山谷入口,而王家村几个字和通往村子的路口直接消失不见了。 第30章 “原是关山月的小友。在下沧浪剑派周洄之,幸会,幸会。”拿着拂尘的青年在听遥转过身后拱手开口,语气有礼却不显疏离。把握地十分到位。 他的身后还跟了几个穿着沧浪剑派浅蓝色服饰的小弟子,袖袍处银线精致,勾勒出象征着沧浪剑宗亲传弟子身份的浪花朵朵。 听遥唇角微掀,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原是沧浪剑派的师兄,多谢。刚刚那一剑是来自你们吗?” 周洄之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那是我们剑派的小师妹封在符纸中的招式。在下同师弟师妹们出来历练,刚见那边阴气很重,就顺手丢了过去。”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周洄之就带着一众小弟子先行离开了。 有人离开前似是不经意地瞥了听遥一眼,走远后轻哼一声,嘲弄开口:“不过筑基修为,就算是侥幸拜入关山月又如何,我一只手都能压死她,周师兄何故那么客气?” 周洄之手里捻着拂尘,笑而不语。 能以筑基之境在元婴阵法中毫发无伤的,又怎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不过周洄之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云惜。 云师妹向来以沧浪纯种血脉自傲,最是看不起如谢师妹等从凡界来的修士,这种状态他熟悉,经中域论道捶打一番就好了。 听遥忽的感觉后背一重,原是谢逢臣从阵法中出来了。 此刻正靠在她的背后,微弯着腰,将头蹭在她的颈边,红色的发带早就不知所踪,眼皮微阖,碎发轻软,带着痒意,剐蹭在她的脸颊。 将尘土也也剐蹭在了她的脸上。 听遥不觉间,打了个喷嚏。狐疑地偏过头,看他。似乎在思考谢逢臣在心里骂她的可能性。 不过想到刚刚把他一人丢在阵法中心,听遥的心里还是有些虚的,虽然自己也把万师姐给她的符纸丢给了谢逢臣。 但非灵阵师进入阵法中心自然是十分凶险的,稍微走错一步,就会深陷环环相扣的阵法。 这就是灵阵师的可怕,即使刚刚的阵法也不过是元婴阶段,但这是天品时间性阵法,元婴及以上的灵阵师在此越级杀人简直易如反掌。 她见谢逢臣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就叫了一声:“谢师兄?”随后摇了摇头,谢逢臣的脑袋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左右摇晃。 看起来有点可爱,她又叫了几声,“谢师兄?谢狗崽?谢娇娇?” 眼往下一扫,是他用力捏着符纸的指尖。 听遥怔住了,这是万师姐给的符纸,他没用?那是纯靠着自己的身体从阵中心的剑气中走出来的? 谢逢臣忽的睁开了眸子,下意识推了推靠着自己的东西,站直了身子。 被推地一个踉跄,用完就扔的听遥:“...?” 谢逢臣脸上还沾着灰尘,没什么表情,脸色是那种灵力透支后的苍白,这听遥熟。 神色恹恹有点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但从表面来看,他应该是没受什么伤的。 谢逢臣被听遥盯得不明所以,难得没有呛她,迟疑开口:“你眼睛抽了?” 听遥:“???”他这用完就扔,还喜欢忘的毛病谁惯的? 谢逢臣换了个地方站立,随后召出云舟,走了上去。 她也跟着走了上去。心中总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快要被梳理清晰的线索在这一刻硬生生地断掉了。其他的零碎线索怎么也练不成一条线。 那位被称作阿栀的少女明显是已经死了,沈听鹤应该是想复活她的,可这跟灵根还有官场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如果是渗透这片大陆,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了驯服? 找不到别的线索,听遥只能暂时压下心间乱成一团的疑问,先回关山月。 “任务没了。”谢逢臣说着顺手又给云舟丢了几颗上品灵石,加快云舟行驶的速度。 听遥啊了一声,打开声听,一看,果然,这个任务直接从宗门任务那一栏消失了,像是从没出现过。 随后声听中弹出来了很多消息,其中一马当先的还得是乔汀。 当她点开山月之光的群聊时,发现乔汀为了彰显他们深厚的情谊,已经替她和谢逢臣买好了棺材。 听遥将这条消息在谢逢臣的眼前也晃了晃。听遥见谢逢臣只是撩了撩眼皮,以为他只是不在意,就自顾自打字回复去了。 直到回到宗门后的某一天,乔汀的洞府前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棺材,怎么移也移不走,并且一看见乔汀就会叫时,听遥才再次审视谢逢臣的记仇。 [听遥:师兄,比起棺材我更想要灵石@乔汀] [乔汀:什么什么?师妹你没事?你这命居然比大小姐的牙还硬。] [听遥:?] [万熙宁:师妹,你的本命灯在此期间明灭了三次。] [黎穗:?@乔汀你又在狗言狗语些什么?] 回宗门后,听遥将他们的见闻,事无巨细地转述给了几位长老及谢明烛。真相究竟如何,他们自有定夺。 这次说是查,也没查出来什么,就是不知道,如王家村这般的地方,修真界到底还有多少个。 听遥又去了关山月的最高峰,从芥子袋中拿出了几朵干枯的花,捏碎了几张转生符,看着掌心的枯花变成了种子。 她蹲下身子,拿出小铲子,将她们种在关山月的最高峰,这里往下俯瞰,可以看到王家村外很多有趣的事情。 她们并没有被困在阵法中,所以是有来生的,虽然不清楚地府的转生规则,但听遥还是真诚地祝愿。 祝愿来生的她们可以永远明媚而热烈,拥有向阳的自由。 听遥站在山尖,深吸了一口气,此时距离中域论道还差一年,距离她重生归来也已经过了一年。 她望向入青云的方向,眸光深远。那距离她重持长剑还有多久呢? 她的境界似乎有了松动,不过片刻,听遥就将它压了下去,她现在还没学会怎么将星斗盘收放自如,灵阵师劫雷的动静太大了,她没办法解释。 结丹更重要的是根基,纵使天赋卓绝,听遥也并不觉得她才修炼一年多的金丹能和别人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比较。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不要那么早结丹的好。 剩下的一年,听遥又恢复了她之前的作息,早出晚归。 在她主修的几门考核里都拿了优,其他的除了伍长老人美心善给了良以外,其他的都是差,戚长老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炸丹事件中反应过来,直接给她打了极极极差。 五域的大能多,老油条,老阴比更多,只要她动手的次数多了,总能发现不对劲。所以对于灵阵,听遥学地更用心了。 灵阵师的书籍繁多又复杂,上一世的听遥只简单地看了些基础阵法和正道的阵法思路。基本可以做到一眼识阵。 但破阵还有些难度。这一世,她将重点放在了五行基础阵法的推演上面。试图通过布阵倒推破阵之法。 谢明烛在教她卦术的时候,偶尔也会给她布置一些关于灵阵师的任务,美曰其名,多多益善。 中域论道的前一月格外热闹。各宗门都在为此做准备。 这个阶段,各大宗门,包括三千中小宗门都需要将参赛弟子的名额上报。而顶尖的几大宗门则需要根据抽签决定在哪个宗门比赛。并且抽长老制定规则。 第31章 天字榜一般来说都是在每次中域论道或者入青云后才更新,所以此刻的中域论坛也格外热闹,帖子一个刷一个。 中域论坛各种野生战力榜到处飘,也有人提前押注各大门派的亲传弟子,并都在猜测这一次的入青云哪个宗门拿到的名额更多。 而在七宗一众金丹及以上修为境界的亲传中,关山月听遥的筑基就显得格外扎眼。 这不,没过一会,就一条与此相关的帖子被顶了上来。 [不吃辟谷丹:惊!曾经的中域第一大宗门竟沦落至此。] [不吃辟谷丹:大家都知道,作为曾经的中域第一宗,闭宗三百多年的关山月在前几年却突然招收了新弟子。] [不吃辟谷丹:而且据我所知,当时招收内门弟子也不过二人,其中一人,时至今日还未结丹,此次中域论道,关山月是否会参加呢?还是会为了保全曾经的终于第一宗的名头,像之前那样弃赛?] [你算吊毛:关山月参不参加,人家修为多高关你们屁事,一群人还是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修为吧,就会咸吃萝卜淡操心。] [修真界的高数:楼上这就不对了吧。关山月怎么说也是曾经的第一大宗门,一举一动当然都牵动着全修真界的心,我们关心关心怎么了?] 这层帖子的回复格外热闹,说着说着竟吵了起来,都修真界了,大家骂人都挺凶的。 只是骂着骂着,有人就发现帖子突然不见了。 此刻,被修真界许多人等着看笑话的主人公-----听遥正翘着腿,吃着瓜,手里滑着声听,为了维持论坛的和谐。 她一个顺手,就将上面那条引战帖子给举报了。 这些日子,她说是悬梁刺股也不为过,上一世仗着剑道天赋摸鱼的快乐,都在重生以来的日子里狠狠地还了回去。 第二天,乔汀就带着几个师兄师姐,拿着新鲜出炉的野生版同期战力排行榜,将听遥、明净、谢逢臣、宁春愿四人聚在了一起,给他们开小班。 一行十来人围在一起,乔汀站在中间,指着声听投影出的大屏幕,慢慢地分析。 “第一的话,有沧浪剑派那个无情剑修小师妹,咱就先别想了。”别说乔汀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但在正事上还是有一套的。 听遥也不是认为自己能拿第一,就是纯粹地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能想第一,剑修很可怕吗?” 只见师兄师姐们,都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了听遥,眸光中暗含着诧异和崇拜。 没想到小师妹的胃口这么大,居然想拿第一。这一想法,让咸鱼的他们很欣慰。 说来惭愧,关山月自建宗以来,总体实力虽然一直稳居第一,亲传的实力甚至有时还断层领先,但总是在中域论道上滑铁卢。 关山月除去三百前年青瑶外,竟还真没有人拿到过中域第一的头衔。 乔汀翻了个白眼,直接了当地掐碎了他们的梦,“拜托,人家的修为已经到元婴初期了,而且还是擅长越级对战的剑修。” “还修的是无情道!!!无情道什么概念,就这么说吧,天榜上有名的剑修,十个有七个都是无情道。” “所以,咱们还是专注第三名吧,亲。” 听遥虽然好奇,但还是抿了抿唇,在等一个好心人帮她问,头左右摇晃的间隙,刚好跟谢逢臣对上了视线,又很快移开。 “第二名怎么了?” 乔汀听着这一个个不省心的孩子的发问,就有些心累,扭头一看,说话的是谢逢臣,喉间怼人的话被咽了下去。 “第二名是灵山史上唯一一个,血脉传承接近开宗老祖的嫡系。”众所周知,灵山御灵师的天赋与血脉挂钩,血脉越纯,天赋越高。 接近开宗老祖,意味着百分百的血脉传承。要知道上一个血脉传承接近百分之八十的只用了百年的时间就成神了。 第22章 流风雪 修真界常年云雾萦绕,形状漂亮的云舟宛如利剑,轻松划破天际,穿梭在层叠的山峦间。 云舟两侧的翅膀宽大而轻盈,羽毛洁白如雪,在光亮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腾云的仙鹤。 神秘而强大,正如关山月。 听遥伸手推开隔间的窗户,风吹进来的瞬间,她眼睫也跟着轻颤了几下,月白色的衣衫不止地摇曳。 兴许是刚刚驶离关山月,连风都带着雪的气息。 这一次中域论道的地点定在了昆仑。由乔汀和大小姐黎穗带着他们几人乘云舟先行赶往。 至于带队长老,本来应该是陶长老的。但陶长老早在一月前就被抽中去昆仑为这次论道命题了。 介于关山月之前经常陪跑的优良传统,其他长老还在磨洋工。就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子会被磨出来。 云舟剧烈的震颤突如其来,将听遥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连忙催动体内的灵力,稳住身形。走出隔间后发现大家都在。 抬头是薄薄一层云舟防御系统撑起的屏障,厚重的青灰色将外面的景色完全遮蔽。 “我出去查探一下,你们先别动。” 黎穗双手结印,十指交错间,一股无形的灵气开始在她周围笼罩,形成幽蓝色的灵气旋涡。 几只幽蓝色的小鬼从中飘了出来,她利落翻身从云舟一跃而下。 大小姐出手,他们放心,毕竟这是他们一群人里的战力top。 乔汀挑眉招呼他们到云帆旁边坐,几乎是同一时刻,听遥掏糕点,他掏瓜子。 他看着小师妹熟练的动作,罕见地沉默了一下。似乎很久之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坐着同样的事。 乔汀的修炼天赋在关山月并不算出众,他被收进内门的真正原因是他的特殊体质。 他是万年难遇的天虚体质,通俗来讲就是适合做修炼炉鼎和仙品丹药的药引。 他总是习惯用漫不经心、旁门左道来掩饰本身天赋的自卑,在无人知晓的月夜挥剑千次换得白日一句,不愧是关山月内门。 但有人会在他千次挥剑后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他身前。 “师兄,晚上好啊。”她奖励似地递给他一块糕点,并顺手将头上掉下来的叶子扔掉。 月衫清冷,轻掠而过,流风回雪。有薄雪落在她的肩头,凝结成晶。 狐狸面具遮住了少女挑眉嫣笑的神情,但遮不住她的意气风华。 只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糕点里,藏的却是她对于乔汀所习一招一式的拆解。 见大小姐半天没回来,听遥有些坐不住了。试探性开口:“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话音刚落,云舟外层的防御屏障就像承受不住什么压力似地,从中间开始坍塌,随后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在空中。 入目是一片茫然的白, 剑气纵横,铺天盖地。 谢逢臣眼皮微抬,一把防御符不要钱似地从他手中丢出。符纸在空中自动点燃,释放出强大的结界,勉强挡住了前方汹涌而来的剑气。 众人向不同方向四散开来。 但云舟就没那么好运,直接被劈成了两半,从中间裂开,直直往下坠落。 听遥召出雪莲画扇,立于其上,边躲避剑气边环顾四周。 第32章 周围好像除了乱窜的剑气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出什么门道。于是,她又放慢了眼睛捕捉剑气的速度。发现了端倪。 不,不对,不是乱窜,是排列,剑气的强弱与北斗七星的排列有关。 既然如此,最适合作为阵眼的应该是天权星。 ……离得最近的是大小姐? 但大小姐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神情迷茫。几只小鬼挡在她的身前,不断吞噬着随之而来的剑气。 听遥视线一转,喊了个看起来最悠闲的:“谢逢臣。” 谢逢臣偏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数张防御符准确地丢在她前方,为她开路。 听遥汇聚全身的灵力于指尖,径直飞向阵眼。 落地的瞬间,像是受到什么指引,空间中所有的剑气都凝固了,无数剑影齐刷刷地锁定在听遥身上,形成一幅非静止的剑雨图。 剑气霜意很重,让听遥仿佛回到了上一世被五域剑修万剑穿心的时候。 冷地刺骨。 但她没有回头,她没有大小姐那样的实力,只能加快指尖绘制相应解阵的速度。祈求可以在剑气落下前解阵。 只是这一次,比不可计数的剑影更先落下的是一道虚影。 在她绘好最后一笔的同一时刻,有细小的红色丝线落在她手边,细细看去有点像发带。 她下意识转身,茫茫虚空中只见得无数细小的碎片一样的红,纷纷扬扬,淅沥落在她的发梢,冲淡她眉宇间如霜似雪的冷意。 再次抬眼时剑阵已经消失了,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 他们一行人七零八落地散在破碎的云舟上。 还没来得及聚起来分析两句,就被头顶覆下的巨大阴影吸引了注意力。 原是一只鲲鹏收起了翅膀,静静地停在云端,像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蓝色的山脉。 远古妖族的灵力波动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让周围的空气都粘稠起来。 身着紫色道袍的女修从鲲鹏背上一跃而下,她膝盖微微弯曲,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腰身挺直的瞬间,也让他们看清了道袍上绣着的金色纹路,复杂而精美,宛如一条正在流动的星河,泛着淡淡的光泽。 是灵山服饰的标志。 果不然,那女修敛眉朝他们笑了笑,直接就说明了来意。 “我家灵女诚邀诸位云舟一叙。” 【请宿主远离原书主线,拒绝女主的邀请。】 【奖励:预知部分原书内容。】 在系统话音落下的瞬间,听遥似是不经意地抬了下眼,却因相隔甚远,只能看见半截伞柄。 形如赤龙,龙头低垂,微张的龙口像是在吐息。威压丝毫不输头顶的鲲鹏。 “明师兄修云舟确是有些紧迫,劳仙子帮忙谢过灵女,改日再叙。”趁着没人开口,听遥直接以委婉表达了拒绝。 明·面不改色·净配合开口:“乔师兄,我去云舟操纵台看看。” 乔汀:“……?”操纵台比他此刻的心都稀碎,有什么好看的。 听·脚底抹油·遥顺口接,“我跟明师兄一起。” 谢逢臣看起来有点没精神,轻撩眼皮,看了一眼,没说话。红色的发带不知何时换成了西子色。唇色很淡,衬得人比病心的西子还虚。 乔汀跟听遥的视线在某一时刻对上了,他同样什么也没说,可那一眼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宁春愿浅浅一笑,配合大小姐打了几句圆场,送走了灵山女修和头顶盘旋的鲲鹏。 人走后,乔汀咬着牙,步伐沉稳地走向破破烂烂的操纵台,“为什么拒绝灵女的邀请?”颇有一副不说出一二三,就把他们赶去步行上昆仑的架势。 中域论道前各宗的露面登记也是展示宗门实力的一部分。为此关山月历年来的云舟都是花里胡哨,重外不重内。 乘云舟炫技的方案被划掉后,被灵山灵女邀请乘坐灵山云舟一同前往似乎就成了最优方案。偏生还被听遥一口否决了。 乔汀可不得生气嘛。至于刚进门两年多的明净会修玄卷云舟,狗都不信。 “乘灵山云舟就可以避免他人的嘲讽吗?”听遥的语气很轻,没等乔汀开口,又继续,“师兄你知道的,众口悠悠,所以答案是不能。”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修好自己的云舟掐灭源头,乘山月仙鹤,论中域道?” 乔汀没理听遥,闻言狐疑看了明净一眼,“明师弟你真的能修云舟?” 明净莞尔没有正面回答:“听遥师妹说能,自然是能的。” 【画饼能量值+1。温馨提醒,每十次能量值可进行一次判定。能量值越高判定也越容易成功,目前能量值为-9。】 听遥:“……”所以你之前是赊账? 昆仑主峰此时距离中域论道结束只余一炷香的时间。六宗只余灵山和关山月还没到。 随着一声震天的鸣叫,天地都开始变得昏暗。 灵山到了。 “那是五大妖中的鲲鹏吗?灵山灵女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吗?”有散修瞪目咂舌。 “果然是强如我大灵山啊。” 众议纷纷,又有人将话题引到了迟迟未到的关山月身上。 “关山月怕不是不敢来了吧?这香都快燃尽了。” 那人还没笑两声,就被一人急促的喊声打断:“来了,来了。” 形似仙鹤的云舟悠然浮现,像自然馈赠的抒情诗。舟身由绵白的云朵组成,轻盈而飘逸。 随着一声清亮的鹤鸣,仙鹤虚影逐渐清晰并独立于云舟之上,双腿细长有力,稳如磐石。羽冠精致,睨眸一眼,压迫感拉满。 仙鹤昂首间四道流光忽闪而过,象征参赛者身份的令牌径直嵌入昆仑石门。 齿轮摩擦声明显,石门上的机关图案开始转动,将结界打开。 “关山月谢逢臣、宁春愿、明净、听遥登记成功。” 昆仑长老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香刚好燃尽。 一时间,鸦雀无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与此同时,思无涯石碑上,天榜第九青瑶的名字亮了一下,又迅速变黑。 不过更瞩目的还属天字榜居然提前更新了,而关山月听遥的名字,竟力压一众天骄,与灵山灵女池瑶并列第一,甚至隐隐有超出的势头。 随后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断崖式下跌至第八十九名。 第23章 覆霜枝 昆仑主殿,七宗上层齐聚。 面若桃花的仙娥捻了下指尖的花瓣,语气闲散,“倒是有趣。不愧是山月仙人的弟子。天字榜第一,实至名归。” 她特意咬重了天字榜第一几个字,是捧杀,也是警示。 青年轻轻勾唇,不置一否。琉璃色的眼眸分明没有焦距,却让人如坐针毡。 “路途遥远,承五宗抬爱。” 谢明烛这个人,总是喜欢用最谦和的用词舞剑。关山月路上遇袭的事不是什么秘闻,其他人只要稍一联系,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七宗不合的传闻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只因三百年前,关山月青瑶走火入魔,在入青云前夕杀了所有参赛者后,其余宗门的关系倒是有了缓和,将矛头一齐对准了关山月。 第33章 昆仑是炼器大宗,道路和建筑群皆采用青砖石瓦建造,显得古朴而庄重。 乔汀和大小姐不参加中域论道,所以在下云舟的时候就被带去了谢明烛的住处。 领着他们几个寻住处的是昆仑首席大弟子穆郯。青年一身黑灰色长袍,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面容坚毅。 正有条不紊地跟跟他们介绍:“前面就是山月小友住处了,诸位可凭借手中的玉牌进入。” “若是还有其他事可通过声听与在下联系。” 听遥:“穆师兄,我能问一下这个住处是谁安排的吗?” 穆郯愣了一下,回:“是新来的沈师弟。听遥师妹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听遥连忙摆了下手。对穆郯所说的沈师弟倒还真有了几分好奇。 穆郯走后,其他几人不自觉地凑到她身边,问她发现了什么。 听遥默默地指了指周围,让他们看。 七宗手牵手,谁跑谁是狗。 关山月的左右分别是左堂昆仑和右堂灵山,自关山月式微后一直在争中域第一宗的两位。近些年来,倒是昆仑风头更胜。 灵山对面是因观念问题积怨已久的赤乌。昆仑对面是债主药堂谷。 最好笑的是,合欢宗和沧浪剑宗居然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两宗之间的爱恨情仇可是凡界说书先生最爱讲的故事了。 只能说昆仑这位安排住处的弟子,是真能处,有火他是真拱。 七宗整整齐齐的,谁也没放过谁。 翌日清晨,昆仑刚公布中域论道第一关的规则,听遥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门口的新鲜瓜给吸引了。 外面的街巷像是蝗虫过境,只留狼藉一片。她探头,倒是撞上了许多双和她一样好奇的眼。 昆仑执法堂的弟子站在沧浪住所前,拿着老长一张单子,朗声宣读:“青玄石,一万上品灵石......共计一百万上品灵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光听这数目,都让人心里发颤。 一百万的上品灵石流水账户,就算是关山月都勉强,更何况是穷得叮当响的沧浪剑宗。 有好事者耐不住嘴,被听遥一袋瓜子忽悠着,就浅浅跟她八卦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说是沧浪内部有剑修撞道侣了。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打坏了不少东西,这不,昆仑正在索要赔款呢。 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合欢宗弟子则完美隐身,早就跑了。 吃完瓜,她这才打开声听。 宗门任务那一栏也发生了变化。 [中域论道第一关:个人擂台赛。] [机制:晋级赛。] [要求:时限三天,共一百个擂台,最后站在擂台上或者连胜十五场的修士获晋级资格。] [提示:每人每天最多参与十场擂台赛。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擂台外禁制打斗,禁制使用一切符咒术语。] 而是否接受那一栏,声听自动帮她点了接受。 惊鹭峰是昆仑十三峰中面积最大的主峰。因此被定为论道第一关的场地。 此时,昆仑掌门正站在峰顶,俯瞰群英汇聚。风将他灰青色的长袍吹地猎猎作响,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机械鸣钟定点响起的瞬间,挥了挥衣袖。宣布论道开始。 一百座通天擂台仿佛从天而降,它们悬浮在半空之中,巍峨耸立,直插云霄,宛如仙山。 原本沉寂的气氛再次变得活跃起来。现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既有来自各个宗门的弟子,也有无门派的散修,甚至还有来自凡人世界的世家子弟。 赌桌前有人吆喝着买定离手,更多的人则是在挑选擂台进行观看。 “是我瞎了吗?天字榜上有名的那几个我怎么一个都没看见?”有凡界小公子转了好几个擂台,看着上面换来换去的陌生面容,面露疑惑。 前面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睡眼惺忪:“兄弟,你是第一次来吧?” 中域论道每百年举行一次,凡人一生也不过百年。 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往正南方看。 他一眼就注意到那里整齐排列着一二三四……共十个擂台。它们不像别的擂台一样高耸入云,而是离地面很近。 零星的观众席也证实了上面确实没人。在一众人满为患,甚至排队等着打擂的擂台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少年揉着困倦的眼,懒洋洋解释:“看见那十个擂台了吗?那是特意为天字榜前十空出来的。天字榜十名之后就属于另一个梯队了,实力的差距比较明显。” “剩下的人,主要分两类。一类赌狗心理,选择挑战十五场连胜。另一类人为了保存实力会选择在最后一天守擂。而前十,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没人想跟他们对上。” 那少年似乎还想和他说几句,却被身着黑灰色长袍急匆匆跑来的小弟子打断:“沈师兄你怎么在这?掌门正满宗门找你呢。” 被称作沈师兄的少年面上显出一丝苦恼,走之前顺便和凡界小公子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 那小公子直到他走远都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个穿着松花色长袍,玉叶般娇贵长相的人,居然是昆仑内门弟子。 他叹了口气,果然,人不可貌相,还以为是和他一样到修真界长凑热闹的世家子弟。 小公子眼一晃,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寻着那处,就坐进了相应的观众席。 怀里的声听震动一瞬在眼前投影出押注窗口,他想也没想就将账户上剩下的灵石全投给了左边的少女。 旁边有修士不小心瞥见了他账户上多得吓人的零,好心提醒:“台上是关山月的小师妹,据说入道也不过两年,在七宗亲传中实力垫底,你要不还是多看看榜上的前十吧,要是全都赔了多可惜啊。” 小公子圆眼轻弯,将视线转向擂台之上:“不用。” 台上的少女一身月白色长衫,似有所察觉看了过来,神色寡淡,像初雪覆盖下的霜冷枝条,清冷而坚韧。 她的对面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体修,露在外面的肌肉结实有力,与少女纤瘦的身形形成鲜明的对比,视觉冲击强烈。 可众人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那体修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接飞出了擂台。 台下一阵沉默,对听遥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后面的比赛这些人更是一场没落。 听遥垂眼,盯着自己还没收回的手,有些怀疑。那体修虽说修为比她低了一个小阶,但也不至于被她一掌拍飞吧? ...这一届的体修都这么虚的吗? 擂台在下一刻被她灵力的颜色笼罩,霁青色的光柱随之亮起,代表着擂台的归属权。不过听遥并没在意,而是取回了她的玉牌,去寻找下一位对手。 擂台也在同一时刻恢复如常。 第一天来打擂的人不多,修为也普遍不高,七宗亲传除了医丹二修因特殊机制来打擂,便只有听遥了。 听遥的修为滞在筑基大圆满很久了,新学的招式也一直没寻到适合的人比划两下,第一关刚好给了她磨炼的机会。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第一天来的人都这么不抗打,她两三下解决一个,很快就打完了十场,摸索着准备回去睡觉了。 第34章 第二天的修士到底是比第一天强了些,七宗也有弟子陆陆续续出场,不过亲传倒是没怎么见着。 听遥打的显然不如第一天轻松,眼看半天过去,竟才结束了两场。 结束今天的第三场后,听遥靠在擂台边轻轻摇着手中的画扇,抬手间将一颗回灵丹放进了嘴里,眉不自觉地轻蹙了一下。 一股苦涩的药味在口腔蔓延开来,修真界丹药的味道着实不算好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善一下。 她眼睫低垂,注意到原本散漫的人群像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像是被什么所吸引。 “七宗亲传又如何,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从即将降落的擂台上传来,清晰地传至在座所有人的耳边。 语速缓慢,仿佛每个词都蘸满了毒液,令人心生厌恶。 “呸,怎么有人会因为抢了治疗系修士的名额而沾沾自喜。” 听遥双手撑在擂台边,那个方向,她记得是专门空给医丹二修的名额。怎么会有别的修士站在上面? 医丹二修天生柔弱,基本都是战五渣,但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们的作用都是不可忽视的。 于是,像中域论道第一关这种考察修士综合实力的比赛,医丹二修无须同其他修士打擂,只需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决出前十晋级即可。 而通常他们只需要一天半。 台上台下对骂不止,也有眼尖的认出了台上另一修士的身份,“那不是药堂谷明珠方明姝吗?怎么回事?” 众人只知道方明姝前段时间被妖兽咬伤,体内的余毒还未完全清楚,谁能想到这种倒霉的事也能让她遇上。 …美女实惨。 “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敢站在上面如此大放厥词,我要是你早就把头钻进□□里羞愧死了。” 那人的头发很长,随意地披在肩上,露出阴恻恻的半张脸,唇角微微上扬,俯视台下,恶语连珠:“中域修士竟都是软骨头吗?偌大的论道竟无一人敢与我比试?我看是你们该感到羞愧吧。” 医丹二修的名额是三百年前关山月青瑶为他们争取来的,但大家只是默认,并没有明文规定。 所以负责比赛的长老只能皱眉看着无法干预。 今天是第二天,七宗中有点实力的都没过来,剩下的没几个金丹。是的,上面那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他们这些人若是出手,赢了还好说,输了那丢的可是自家宗门的脸面。 是以,叫骂声虽然厉害,却始终没人有所行动。 荣誉感强的却也只是紧紧盯着台上那人,手中的拳头松了又握。 毕竟没那个实力,上去也是被吊打,自取其辱罢了。 不过也有几个机灵的在用声听找帮手,或者直接御剑去找自家宗门的天骄。 换上一世如孔雀般招摇的听遥正是意气正盛时,早上去给那人两拳,让他滚了。 但那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万剑穿心的下场。 所以这一世的听遥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了。这一代天骄遍地,等等人就来了,她一个筑基实在没必要。 且她这一走过来,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抬头再看那人一身异域装扮,正是上一世与她结过怨的南域四大家之一的闻人家。 这一上去舞两下,输了不说,被南域那一群阴暗批认出来或者盯上可就麻烦了。 听遥抿唇,转身准备离开。 【女主成长线出现错误。】 【请宿主代替女主与南域药人比试。】系统却总是会把握时机。 …不是,女主的成长线跟她有什么关系。 听遥转身的动作没停,快速回:“不去。” 第24章 初冬风 作为灵山族人,池相宜自身天赋一般,实力也就马马虎虎,所以遇见这种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池瑶。 可当她御着好不容易驯服的灵蝶找来了池瑶,在半空中看着不远处再次升空的擂台时傻了眼。 “阿瑶姐,我……我不知道有人上去了。”池相宜将头埋得很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和池瑶其实不熟,在这次论道前甚至没见过面,但从族人的言语中,不难窥出,她的这位姐姐除了性子冷淡点,担得起所有的、褒义的形容词。 她很羡慕她,也很崇拜她。 被她称作阿瑶姐的少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随后掐了个诀改变了音容,纤瘦脚踝上的金铃铛也跟她一起匿在人群里。 池相宜视线在听遥和池瑶之间来回打转后,迟疑开口:“…阿瑶姐,你觉不觉得台上那个人和你长得有点像?” 池瑶没回,算是默认。 单看五官,她们其实是有七分相似的,但没人会把她们认错,因为二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如果说台上那人是天山上的雪莲清冷又坚韧,那池瑶就是熔岩深处的红莲,危险又迷人。 …容貌相似、白月光替身,她是青瑶? 赤红色的伞忽的出现在池瑶掌心,她向上轻抛的瞬间红伞随之展开,五指修长紧紧扣住伞柄末端的宝石,伞面瞬间扩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伞焰自下而上带着她直接消失在原地。 动静不算小,引起了部分人的惊呼:“你看见了吗?伞、伞燃了。” “伞?红色的吗?不会是灵山那位吧?那台上那么早去人干什么啊?刚刚要是换灵山那位不就稳了吗?” 追高踩低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条通过踩听遥来捧池瑶的帖子在中域论坛凭空出现,并被快速顶到了热门。 有人在声听中域第一的赌注中一掷千金,将听遥顶上了仅次于池瑶的位置。 不过台上的听遥显然没工夫,也没精力注意这些。 她正郁闷着在心里盘算怎么干掉系统。 刚刚她本来都快要离开了,结果就在最后一步,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强制推上了擂台,顺便撬开了她的嘴。 “关山月听遥,请赐教。” 这一刻,台下比吞了鱼刺还安静,听遥心理比谢逢臣还扭曲。 然而这还不算最糟的。 ——更绝的是。 那个被南域毒修抢了晋级擂台的倒霉鬼居然还真是熟人!!还是被她画过饼的熟人。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是你!!?”方明姝澄亮的眼微微瞪大,眼中是藏不住的错愕,张了张唇瓣,最终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听遥。 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方名姝还是一眼认出了听遥。 两年前,她带新弟子出门历练,没买回师尊炼丹需要的青山雪莲也就算了,还被迫丢了一堆天材地宝。最终她只能带着师弟师妹们去学了点手艺,带了点手工品回去,被同门嘲笑了好久。 听遥自知这件事是她理亏,所以也没辩驳,默默捏了一个从谢逢臣那里学来的复原咒,将她被南域药人腐蚀的部分衣料复原,乖乖认了错:“...抱歉。” 眉目清绝的少女朝她俯首,眼睫微垂,让方明姝这个颜控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 但是在下擂台前方明姝还是撇过了脸,刻意没去看她:“小心他无处不在的毒液。还有我叫方明姝。”声音有些郁闷,语速很快。 第35章 她现在的心情比沧浪谢师妹的剑意还复杂,既希望听遥赢,又不希望听遥赢。 “区区筑基小卒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南域毒修冷笑了声,眸中寒光闪烁。 听遥的心情本就有些烦躁,上来打擂也不是她所愿,偏生那毒修又不喜欢好好说话。 少女一改在方明姝面前的示弱姿态,足尖轻点踩在擂台边缘的柱子上,身形纤细却不瘦弱,下巴轻抬,眸光冷漠,宛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她扯了扯唇角,分明是在笑,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笑意并未达眼底,只是浅浅浮在面上,嗓音轻柔,带着凉意,像是初冬刺骨的风。 “筑基怎么了?照样打爆你。”它在空气中回旋着,轻轻地拂过每个人的耳畔。 南域毒修的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拉了下来。 “她是疯了吗?还是关山月的人都这么嚣张?就算人家只是金丹初期,可人家也是有金丹的啊!”不只是南域毒修,台下的修士也并不觉得听遥有那个实力,只觉得她是在为了关山月的面子强撑罢了。 更多的人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在希望听遥可以创造奇迹,尽管他们都知道,这根本不太可能。 若听遥是个擅长越级作战的剑修还好,但她偏生是卦师,在其余眼中与惯会取巧、弱小的存在。 但在这场擂台的赌桌上,还是有很多人将自己的筹码全部压在了听遥身上。 旁边有正在打擂的修士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一致暂停了打擂,相约着靠在擂台边缘看了过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从踏上中域论道就没得选,迟早会暴露在五域的视线里。尽管她一改前世作风畏畏缩缩每天还是会有一千万个意外让她不如意。 既然如此,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好了,她不用剑,不露底牌,他们敢认吗? 听遥召唤出自己的莲扇,她还记着方明姝的提醒,在自己的周身浅浅笼络了一层灵力屏障,防止毒气的侵蚀。 南域毒修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托着掌心的毒珠,珠子通体呈褐色,表面流转着一层淡淡的绿光,淡淡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然后顺道放出自己的金丹威压,试图用修为等级限制听遥的行动。 只是谁能想到,听遥灵魂不全,无法算作独立的个体,灵力威压根本找不到施展的对象。 所以她在等级领域或者威压中可以不受影响,来去自如。 尽管隔着擂台的屏障,台下离得近的修士也可以闻到一点点味道,发应大的直接将晨间吃的辟谷丹都吐出来了。 毒珠在南域毒修的掌心持续滚动,每一次滚动,毒气都更甚。视线所及皆是灰蒙蒙的一片雾色。 听遥手腕翻转间,原本精致的莲扇在瞬间变成了一张张卦牌,在她的手中旋转,发出微弱的光芒,宛如流水般细腻,将她如画的面容照得透亮。 她眸光清淡,端的是波澜不惊,指尖轻轻扫过每一张卦牌,在毒修抛出毒珠的瞬间,抽出一张卦牌,将毒珠狠狠地钉在地上。 南域毒修见状,立马将自己的身形隐在毒雾中,准备伺机而动。 但听遥显然没给他那个机会,其余卦牌也在瞬间飞出,形成一道旋风,将南域毒修卷入其中。 南域毒修抬手,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力抵挡。最终,不慎被卦牌击中,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是他同样被钉在地上的毒珠。 毒珠表面似乎有了缝隙,刚好将卦牌的部分卡入。 这就是卦修战斗起来的样子吗?仿佛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在她的意料之中。 听遥挥了挥手指,卦牌仿佛受到指引,在空中形成灵动的轨迹,落下点点霁青色的荧光,将周围的毒雾驱散,最终回到她的身边。 象征着听遥灵力的光柱在擂台中心亮起,人也在此刻看清了擂台上的场景。 灰蒙蒙的雾色将周围都吞噬,唯少女白衣胜雪,仿佛立于雪山之巅,与冰雪融为一体。原本阴恻嚣张的毒修就静静地倒在她的脚边。 卦牌上霁青色的光点于她交相辉映,仿佛是天地间的唯一。 毒雾遮住了于外界的窥探屏障,没人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个才筑基修为的卦师,越级对战,赢了金丹期的修士。 怎么说,都重新定义了他们对卦师的看法。 南域毒修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但在此时,没人在意。 “赢了!赢了!”人群突然爆发出阵阵喊叫。 “啊啊啊,我刚刚把为我剑老婆买衣服的灵石全押上去了,我和我老婆有灵石啦!!从这一刻开始,我再也不是那个穷逼剑修了!!” “方明姝。”听遥在一众喧嚣中一眼看到了还未离去的方明姝,朝她招了招手:“你上来。” 方明姝点了点头,有点不明所以。 在方明姝站上来的瞬间,听遥点了认输,将擂台还给了她。 缓缓下降的擂台,也预示着中域论道第一关医丹二修的比试告了一段落。 擂台之上,方明姝看着听遥深藏功与名,逐渐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了又爱又恨的想法。 记下了她的名字,关山月听遥。 兴许是上午的比试让更多人重新认识到了听遥的实力,竟也没什么人愿意和听遥打擂了。 截止下午比试时间快结束,她只打完了一场,还差一场。 未曾想找上门的又是熟人。还是看她不爽的那种。 “最后一场,明天上午敢接吗?” --------------------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唐杜甫 不会出现原女主与女主反目、对立的剧情,她们都是很好的小女孩哇, 第25章 沧浪剑 昆仑峰,关山月居所。 “什么?”乔汀起身在桌边来回踱步,又将双手撑在桌子上猛然凑近,“小师妹,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小姐细白的手指微微曲起,在桌子上轻扣了几下,不悦道:“乔汀!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能别问了吗?” 谢逢臣将下巴撑在胳膊上,眼睫微动,慢悠悠补充:“师妹说她答应了沧浪亲传弟子云惜的擂台邀约。” “师妹啊师妹,做人矜持点不行吗?别,人一邀请你就答应了啊。”乔汀嗓音顿了顿,头突然有点疼,从大小姐芥子袋里顺了张静心符,贴在额头上。 在大小姐炸毛前,他有气无力继续。 “就说实在不行,让宁师妹...哦,宁师妹比完了,那让明师弟跟你上去比划两下再认输也不是不行。” 明净微笑,明净不说话。 宁春愿好心提醒:“师兄,这是明显的作弊。一举报一个准。” 大小姐:“不就是沧浪吗?小师妹别听乔汀制造恐慌,干就完了。” “云惜要是真想和小师妹比试,大可以选在第一天,偏偏她约的是第三天下午。” 乔汀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冷笑一声:“她什么意思,我不信你们没看出来。” 听遥要是侥幸赢了还好,要是输了,第三天有实力打擂的,不是亲传也是内门或者黑马散修,刚在云惜手下受了伤的听遥要怎么用不到半天的时间跟其他人打? 第36章 “其实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担心她在最后一场阴小师妹。”宁春愿宽慰。 对于选择连胜机制晋级第一关的修士,最后一场是风险最大的一场。 运气好点,晋级。运气背点,被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狙到,要么淘汰,要么参加第三天的守擂。 乔汀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小师妹你自求多福吧,不过你怎么得罪她了啊?” 听遥想了想,摇头。 她只记得当时周洄之还在旁边的时候,这位师姐也未曾遮掩对她的轻视。 不过,虽然她的金丹期是实打实的,不像那个毒修有点虚,但打赢她这个剑修的把握,听遥还是有几分的。 毕竟,她上一世,再怎么说也是唯一以元婴之境问剑剑仙的剑修。 不过这些,她自然是无法与他们言说的。 第三天下午听遥出门的时候,乔汀说是接受不了论道前夕还跟他说要拿第一的小师妹,在第一关就被淘汰了,跑凡界去散心了。 他们一行五人,走出了巷子。 光影在她身上落下的瞬间,她在巷口回望。 有人三五成群,气氛轻松地闲聊着。也有人孑立独行。 纪年一步步向前,走过了一轮又一轮的光影。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斑驳,昆仑峰的少年意气风发。 到惊鹭峰后,听遥看着还跟在她身边的谢逢臣,下意识开口:“你不去占擂台吗?” 谢逢臣难得没有呛她,倒是面色看起来比前几日更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背着她去凡界接了刷墙灰的工作。 他沉吟片刻,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有擂台。” 听遥面上颇为平静地哦了一声。 可恶,居然忘了,他也是前十之一。 云惜倒是来的挺早,听遥刚一走近就看见了。 穿着沧浪剑宗亲传服饰的少女双手环抱于胸前,玉指轻轻敲击着剑柄,眉梢高扬。 “关山月的筑基小师妹...?”她拖长了腔调,像是在确认。 听遥抿了抿唇没说话,朝她颔首,算作回应。 她们都不是多话的人,视线相触后直接上了擂台。 让听遥有些意外的是,台下的观众还挺多。 云惜似乎看清了听遥的神色,倒是没急着报家门:“你不知道吗?” 听遥不明所以:“…什么?” 云惜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听起来不太好:“有人把这场擂台赛发在了论坛,现在已经被顶成热门帖子了。” “我还以为是你干的呢,毕竟上面都在为你惋惜,遇上了我。这样你进不了第二关也算是情有可原。不会被骂得太惨。”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不知为何,从一年前宗门历练遇见听遥的那一刻,云惜心中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敌意。 不过她并不以为然,不过是从凡界来的连丹都没结的小修士罢了,等她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后,什么敌意应该都没了。 她才不会对手下败将有什么想法。 台下,听遥的第一批观众已就位,不过在声听的赌注信息再次弹出来后,很多人都犹豫了。 毕竟这次听遥面对的可不是什么无名修士,而是沧浪剑派的亲传。 那位锦衣小公子倒是没太多想法,还是一股脑全投给了听遥,他眼一撇,发现除了他之外,竟还有人将声听上的灵石全投给了听遥。 正想上前跟人打个招呼,那人却将身子转了过来。 正是那位沈师兄。他耷拉着眼皮在他身旁坐下,“越公子又见面了。” 越清渡:“巧……好巧啊沈仙君。你也觉得关山月师妹会赢吗?” 那位沈师兄打了个哈欠,漂亮的桃花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她当然会赢。” “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不是,她就打败了一个伪金丹,还真以为自己一个筑基能越级占金丹,也就那群外门和散修才会把她当宝捧了。” “就是就是,那可是有着五域第一剑美誉的沧浪剑派。反正我是全压云仙子了。” 也有人认出了那位沈师兄的身份,没再言语。不过台下依旧热闹得很,对听遥的嘲讽依旧没有停止。 越清渡的辩驳被隐在其中,像一颗小石子被投入茫茫大海,没掀起什么波澜。 “一百万上品灵石,关山月听遥,全压。”方明姝蹭着周洄之的拂尘踩点赶到。 玉腕翻转间将一张灵卡丢在了赌桌上,清脆的声响像是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众人面面相觑,连呼吸都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刚刚吵的最大声的几人,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方明姝拍拍手从周洄之的拂尘上跳下来,直直在沈惊棠旁边坐下,没往周围分一个眼神。 这个逼可算是给她装到了,不枉费她求了半天才从师兄师姐那凑够了这么多灵石。 周洄之朝沈惊棠点了点头:“沈师弟。” 除关山月外,其余六宗的弟子经常有联动任务,所以多多少少都认识。 越清渡被一众亲传围在中间,不敢说话。而且就听他们谈论的话题,是真的没把他当外人。 “…帖子那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方师姐怎么这么想我。” “周洄之怎么过来了,为云师姐加油吗?” “我猜不是,听我师姐说,这阴比属于自己淋过雨要把别人的伞扯烂那种。他们那一届,他就是被关山月黎师姐打得没找着南北。诺,就是那边那个。” 比赛就在周洄之逐渐阴沉的面容中开始了。 气质同样出众的少女分立擂台两侧。 云惜手握霓虹剑,身形微弯,眉间傲气极盛。 “沧浪剑宗第九十三代亲传——云惜,请赐教。” 听遥这次没再将莲扇幻化成卦牌,反而就着细长的扇骨握在掌心。 “山月门下,弟子听遥。” 随着听遥话音落下,云惜手腕轻轻一振,霓虹剑瞬间出鞘。 剑身轻薄如翼,其上镌刻着无数玄妙的符文与精致的花纹,它们缓缓流转,如同活物,华丽又繁复,展现出一股令人目眩的华彩感。 “一招解决你,山月小师妹,你可要看清楚了。” 锐利的剑尖随云惜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沧浪剑式第二招,波涛汹涌。” 蓝衣少女的眼神坚定而冷酷,剑势却不如剑身一般华丽,反而带着一种能将一切吞噬的磅礴之气。 如海浪般汹涌澎湃的剑光在云惜周围流转,光芒耀眼,剑气带起狂风阵阵将听遥束发的簪子击落。 她神色不变,反而将莲扇幻成了卦盘,立于身前,摇曳的身形像是悬崖边的雪莲,摇摇欲坠。 “她怎么不躲?就算是真打不过也要挣扎一下吧。就当是为我的一百万灵石。”台下方明姝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无法面对接下来的结局。 “你觉得云惜的剑法很好吗?”方明姝将手指扒下来了点,眼珠子转了半天,发现说话的是周洄之。 第37章 忙不迭点头:“好,当然好。”她刚刚和沈惊棠才说完周洄之的坏话,自是不能当着他的面再说他师妹的坏话了。 一天蛐蛐一个,这是她的原则。 周洄之摇了摇头。 云惜的剑法看似气势磅礴,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这第二式剑招她掌握地并不熟练。 “打中了,打中了,关山月的小师妹被打中了。” 云惜剑气落下的瞬间,尘土飞扬台下的视线受到了阻碍,但剑气击中目标时尖锐的破空声不会错。 方明姝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她的一百万没了。 第26章 临金丹 “...等等,刚刚被击中的是关山月小师妹,那云仙子背后的是谁?” 破空声响起半天后,众人迟迟未见擂台升起独属于云惜的灵力光束。 再一抬眼,那抹月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云惜身后。 阴影覆盖过来的瞬间,云惜眼神一凝,这下也明白过来,刚刚不过是听遥的障眼法,于是迅速转身挥剑。 然而听遥像是预料到了云惜的下一步,她身形一闪,手中的卦盘迅速翻转,一道道云惜看不懂的卦象重新排列,封住了霓虹剑的攻势力。 面上看来平平无奇的卦盘在她手中却仿若明镜,霓虹剑的每一次攻击都在她轻描淡写的闪避中化解。 外人看来却是云惜招式凌厉,每一招都如有实质,反而是听遥在狼狈地躲藏,青丝随意飘散,甚至还有几缕碎发被剑气割断,从半空中飘落。 可只有身处其中的云惜自己才知道,她根本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轻松。反而在一次一次的挥剑中,内心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纵她的剑招再怎么凌厉,却依旧无法突破听遥的防御。 明明她只是个才筑基修为的卦师。一个筑基修为的卦师是怎么在近战中和她一个金丹期的剑修大的有来有回的? 和听遥打得时间越久,云惜就越是心惊。在施展过沧浪第二式后,体内灵力的消耗远超她的预期。 再这样下去,被消耗完灵力是迟早的事。 更糟的是,听遥在跟她打斗的过程中无雷劫地晋级了。浅淡的金光将她笼罩,隐约间,她好像看见巴掌大小的星斗盘从她身下浮现。 灵力气息从筑基大圆满直直冲向金丹初期,甚至隐隐还有再突破的趋势。 听遥眼睫轻垂,快速匿起星斗盘,她现在可以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愈加通畅,灵气如江河般通过经脉畅通无阻地汇入丹田中刚刚形成的拳头大小的金丹。 还未等云惜想出解决之法,却忽然哆嗦了一下,一股寒意直逼她握剑的手腕,如冰针般刺骨。 奇怪,金丹期往后,凡界冷暖饱腹等,修士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她已经忘记冷是什么感觉了。 她纤细眼睫轻颤的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少时被关在万蛇窟,在漫天冰雪中与蛇厮杀的日子。冷,好冷。 云惜的攻击速度慢了下来,剑光也变得清晰。 少女长发如瀑垂至腰间,衣诀飘渺,悬浮在掌心的明明不是剑,却让云惜感受到了冰晶般剔透的剑意。 坦荡又肆意。 听遥不再执着于单纯的防守,而是开始转守为攻,无形的卦象在她指尖变得逐渐有形。云惜开始被动地防御,挥剑的动作越来越麻木、僵硬。 少女始终神色淡淡,手腕轻扬,宛如掌管着生死的神明,又像是晚冬夜间的凌霜雪。 锐利和柔和两种看似矛盾的气息,在她的攻势中奇异般融合。 云惜缓缓闭上了双眼。 输了,她输了。她早该想到的。剑道之所以为器修之首,就是因为它的无穷变化不仅适用于剑招。只要融合得当,即使用的不是剑,剑意也不会消失。 而听遥用的正是沧浪剑招里的第一式。是她急于展示第二招而没有挥出的——潮起潮落。 以柔克刚。将她的剑气分散,化无形为有形。 ……只是她为何对剑道一术如此熟练?她不是卦师吗? 云惜困滞已久的沧浪剑法,似乎有了些许松动,隐隐间,她好像摸到了自己第一式剑招的剑意门道。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受个重伤,然后找个地方悟道的打算。结果听遥的攻击迟迟不落下。 云惜睁眼,只见听遥已经收齐了卦盘,唇角轻轻弯起,朝她拱手。 “点到为止。云师姐承让了。” 青天白日里,她好像看见了月色的清辉一点一点,融进她清透的眼眸里,化作其眼底的一抹温情。 云惜反应过来后,冷哼了一声。只是她这个人实在是不会说话,挂脸倒是十分擅长,明明想感谢听遥,脱口而出,却变成了这样。 “多谢。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天字榜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她手腕轻扬,在众人唏嘘的叹息声中御剑离场,浅蓝色的身影竟显现出几分落寞。 才不是黯然离场,她只是赶着去悟道。 台下的方明姝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其实是台下的大部分热闹都没有反应过来。 方明姝下意识拍了拍旁边沈惊棠的胳膊,问:“我没眼花吧?” 她又揉了揉眼睛,“我的一百万保住了?”刚刚她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没注意,听遥就输了。 沈惊棠睡眼惺忪嗯了一声,随后起身,“困了,先回去了。” 方明姝:“....?”他等会不是还有比赛吗?她可不记得音修的比试竟也可以和丹医二修一样提前结束了。 不过她此时还挺激动,又很快和旁边的越清渡聊起来了。 方明姝激动地听着越清渡从听遥的第一场比赛讲起,小公子初时还有几分拘束,后面就彻底混开了。 只听,方明姝时不时发出几句感慨。 “啊啊啊啊,她怎么这么牛啊!!”“后来呢,后来呢?” 周洄之摸了摸下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云师妹少时的经历可以说是奠定了她后面的剑道,也约束了她的剑意,希望经此,可以有所得。 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将全部身家都投给云惜的,此刻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从此以后关山月小师妹,就是我的神。我唯一就投了这么几次其他人,结果都输了。气煞我也。” “就这?沧浪的亲传居然输给了一个刚刚金丹的卦师。” 有人刚好把赌注全压给了听遥,嗤笑一声,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倨傲,“你行你上啊?有的人整天就会逼逼赖赖,行动倒是没见着,先嘴上了。” 那人本来还想怼回去,却见他黑色佩带上明显的合欢宗标识,沉默了。 今年是怎么回事?往届可没见这么多亲传乱窜成这样? 等众人彻底回过神来时,台上的听遥早已不见了踪影。 昆仑峰,十二仙宫。 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如同厚重的帷幕遮蔽了阳光,轰鸣的雷声在云层中滚动不止。 规模之大,远超寻常金丹期修士渡劫时的景象。 “谁啊?这个时候晋级还挺会挑时间的。” “管他是谁呢,失败了少一个对手,成功了少一个对手,看这天雷动静这么大,没半条命拿不下来吧?” 第38章 七宗很多人都在对人数,猜测是谁在这个时候晋级元婴了。猜测了一圈觉得,最终在灵山灵女和沧浪小师妹谢知鸢尾之间来回摆动。 听遥站在谢明烛为她布置好的阵法中央,抬眼看向窗外,别说,这动静还真有点吓人。 没人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元婴的雷劫,只是听遥的金丹劫。 兴许是她在打擂台赛时利用卦象和走位推迟雷劫到来的行为惹恼了天道,雷劫的威力竟然直接翻了个倍。 擂台结束后,她直接一个传送符到了谢明烛在昆仑的居所。 屋外,青年月衫单薄迎风而立,时不时轻咳几声,修长的指尖快速交错结印,动作停下的瞬间,滚滚天雷和密布的乌云也在瞬间消失,又是朗日。 七宗弟子看着来也快去也快的雷劫陷入了沉默。 “谁啊?雷劫这么快。这渡劫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啊?” “我靠我靠,这是史上最快渡劫吧?” 只是没人回答他。 原是谢明烛利用阵法将雷劫缩小到了掌心的玉瓶里。 随后,他将玉瓶倒置,放置在了阵法中央,以阵法之力引导劫雷。 以听遥为中心,方圆几米范围内顿时雷电交织,形成了一张密集的电网,将她的身影完全覆盖其中。 细小的雷柱从阵眼倾斜的玉瓶里直冲而下,朝阵法中的听遥猛烈击来。雷虽然变小了,但它的威力依旧,打在人身上还挺疼的。 这是一种细密而深入骨髓的痛感,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的身体微微蜷缩,不禁跪坐了下来,额间有细小的水珠滑落。 月白色的光芒在阵法结界中流转,形成一个微小的阵法节点,这些节点不断地吸收着劫雷的力量转化成听遥所需要的灵力,缓缓地汇入她的体内,修复雷劫带来的伤口撕裂。 一道、两道...直到正常的四十九道天雷都落完了,雷劫还没有散去的意思。 渡劫天雷真不是吃扒饭的,她的意识已经开始不太清醒了。 “师傅?天字榜第一是怎么回事?”少女清冷的嗓音从阵法里传来,细听还有些闷闷的。 谢明烛简短解释:“天字榜出问题了,把你和灵山灵女排一起去了。” 天雷炼体的痛苦,让她不由将闷哼变成了哼笑,“师傅您看我像傻子吗?” “什么话。”谢明烛偏头,眼中依旧是雾霭弥漫,却将灵石准确无误地投入,加固了阵法。 “天字榜坏了这种话,也就骗骗小孩吧。”听遥话锋一转,清亮的眼也在同一时刻透过阵法中细密的雷电,看向了正在有条不紊泡着茶的谢明烛。 “…您是不是早就认出来了?” 第27章 月低语 “...认出来什么?” 谢明烛抿了口茶,神色如常。 劫雷在听遥体内肆虐,带来阵阵不适,却巧妙地掩饰了她眼中的迟疑,她眉梢轻扬,似笑非笑:“认出我那独特的修炼体质,天字榜第一也不无可能?” 确实,灵魂不全限制了她的道,却意外促成了她后天道体的体质,对灵力的吸收格外敏感,悟道也比寻常修士容易许多。 青年唇畔漾起明显的弧度,轻轻地笑了一下,没否认也没承认:“你倒是自信。” 声听嗡嗡作响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交流,谢明烛垂眼,发现是自己的,刚拿起来,乔汀那张大脸就自动弹出,投影在屏幕上方。 乔汀神色看起来很着急:“仙人,您看见小师妹了吗?”从背景上看,他应该是正在使用什么飞行器物往昆仑赶。 谢明烛:“在我这。” “我听大小姐说小师妹赢了沧浪云师妹就没了踪影...”乔汀叭叭一顿输出,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手动闭麦了,倜傥的面容看起来有些苦恼。 ...不愧是小师妹。 若是听遥,看一眼就知道他那装满了情情爱爱的脑子在想什么,但谢明烛毕竟不怎么参与长老授课,与其余亲传其实并不熟悉,对乔汀自是不了解。 他神态自如,琉璃色的眸中泛着月华般柔和的光泽:“如此匆忙,发生了何事?” “就前日与小师妹比试过的那个南域毒修死了。昆仑执法堂正在找小师妹,不过应该只是问问话。大小姐她们都没找到人,就找到我这里来了。谁知道...” 乔汀咳了一声,剩下的话倒是没接下去。 谢明烛没说话,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昆仑执法堂。 穆郯上前一步,拦住了一名执法堂的弟子询问,“找到关山月的小师妹了吗?” 执法堂一弟子回:“听关山月师兄说马上就来了。” “那南域毒修前脚刚和关山月师妹打完比赛,那毒修后脚就升天了,要说这其中没什么猫腻,你们信吗?” “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他挑衅谁不好,偏要挑衅七宗。” 中域论道第一关的比赛刚结束,人群来来往往,正是高峰期,而执法堂和惊鹭峰又刚好挨得很近,这不,一群人闻着味就过来了。 不过内殿他们进不去,只能在殿外狗狗祟祟。 “怎么这么久,那关山月小师妹还没来啊,不会真是她杀的,然后跑了吧?” “对了听说有前十提前打完十五场,多出来了一个擂台,你们知道是谁吗?” “这题我会,好像还是他们关山月。” 听遥从老远就看见了外殿的人山人海,为了省事,直接捏了张传送符。 黑色石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巨大的卷轴,仿佛在讲述昆仑几千年的辉煌历史,地板也都是由黑色的石砖铺成,显得庄严又肃穆。 但偌大的殿内只有一个人。 “关山月听遥?”灰袍长老从手中的一册书卷中抬眼,直直看向听遥。 “前日里与你比试的那名毒修死了,此事,你可知道?” 听遥:“知道,来之前,师兄跟我说了。”她低眉敛首,看起来乖巧又无害。 “我需要你详细地跟我叙述一下你们那日打斗的经过。” 听遥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开始叙述。 在听到听遥用卦牌打败了那名毒修时,灰袍长老猛地抬眼,褐色的眼眸里满是诧异,似乎是没想到关山月竟还藏着这样的底牌。 据他所知,卦师因为天赋要求高,作用还十分有限,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修行了,而眼前的人,不仅修习了,还能在筑基修为就觉醒本命武器,这等天赋实在是百年难遇。 天字榜提前更新本就不寻常,也许这是对此次中域论道最终结果的一个演示。 看来,的确是他们小瞧关山月了。 听遥见她讲完,那位灰袍长老半天都没什么动静,轻咳了几声,“孟长老...孟长老?我讲完了。” 灰袍长老嗯了一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出来后,听遥看着还没完全散去的人群,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妹,这里。”抬眼望去,竟是乔汀。 “师兄,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听遥出来后,觉得此事越想越不对劲。 不是她喜欢阴谋论,而是在如今修真界各域矛盾不断地情况下,南域人死在中域,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第39章 乔汀在凡界也不知是去忙些什么了,眼下乌青明显。 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听遥的肩膀:“师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件事就交给昆仑吧,反正人不是你杀的,你也别想太多,好好准备第二关吧。” “我们可是还等着你拿第一呢。” 月亮升起后,一片银白月光洒在昆仑十二峰,映照出一片宁静而神圣的洁白,宛如仙境般的宁静和纯粹。 晚间的风带着丝丝凉意,穿过松林,发出轻柔的低语。听遥一身黑色夜行衣,穿梭其中,宛如幽灵。 存放南域毒修尸体的地方,不出意外地话应该就在密林深处的巢穴里。 她记得系统当时给她颁布任务时,说的是南域药人。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可如今细想,也许系统早就给了她暗示。 那南域毒修会死,系统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巢穴外竟然没人看守,甚至连个阵法也没有。听遥一路进入地畅通无阻。最终在一处上了锁的隔间里找到了尸体。 却看见了一抹同样一身黑的熟悉身影。那红色发带即使是在夜色里也是显眼得很。 他半弓着身子蹲下,似乎在查探尸体。 这一路的异常,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她在出发前就给自己身上贴了好几张隐匿符,她没急着上前,而是伸手在叠了好几层的芥子袋里掏了掏,一下子就摸出了那把匕首。 上前一步将匕首抵在了前面那人瓷白色的颈间,月光从上方的小孔中透进来,与匕首自带的寒光相映,同样地贴近皮肤,带着冷兵器的冰凉。 她将匕首又往里贴了贴,仿佛稍一用力,就能隔断他的喉咙。 她压低了嗓音,冷声问,“你是谁?” 少女冰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少年忽的偏头,听遥还没来得反应,鲜红色血就已经顺着匕首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夜行衣上。 少年紧抿唇瓣,没发出任何声音。薄薄的眼皮轻轻垂着,月光正好映在他鼻梁骨上的红痣上,吐息间有淡淡的热气吹过,两人的呼吸都好似在这一刻交织了。 听遥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觉得这样的他像极了绽放的罂粟,危险又致命。 他缓缓抬头,勾了勾唇,虎牙尖尖若隐若现,语气温柔,“师妹,可还满意?” 听遥:“......”神经。 听遥手一松,匕首垂直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自己撞上来的,自己收拾。” 她径直走向谢逢臣身后的尸体。不管谢逢臣来干什么,至少从目前来看,影响不到她,甚至可以说让她的行动更方便了些。 所以她也没想和谢逢臣起冲突,只是吧,她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爱记仇。 刚重生那会势单力薄,今天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少年没管脖颈上的伤口,轻轻笑了下,捏了个复原咒,周围又恢复了刚刚的样子,只是他颈边的血迹却没凝固,顺着精致的锁骨没入了夜行衣里。 他直勾勾地盯着听遥的背影,剑羽似的长睫覆盖下来,遮住眼底的晦暗不明。 也不知道谢逢臣那狗崽子在背后捣鼓什么,听遥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听遥用神识大致扫视了一下这具尸体,面容安详,没发现什么异常。看样子就像是自然死亡。 等等...药人? 听遥又将他的衣袖扯开一些,露出来的皮肤泛着淡淡的橄榄绿,像是药液的成分渗透进了皮肤的纹理。 之前他一直蒙的很严,打斗的时候,他的面容身形又多被毒雾遮挡,听遥实在是没有注意那么多。 她又看了半天,除了这些,找不出任何他杀的痕迹。 ...难道是自杀? 但这样的话,昆仑为何迟迟不肯公开给出证明,而是还在调查中呢? 昆仑又和此时有什么关联? “你看这里。”谢逢臣指尖微动掐了个诀,一个鬼魂一样的图案逐渐浮现在那人橄榄绿的皮肤上。 听遥疑惑开口:“什么意思?” 鲜红的血滴顺着谢逢臣的指尖滴落在听遥的手腕上,少女眼睫轻颤,头也没抬,反手就糊到了他的衣服上。 谢逢臣边捏清洁咒清理不断落在听遥手腕上的血滴,边解释:“这是南郢文字,自从南郢覆灭后,已经很少有人用了。” 因为文字的独特性,寻常人看来,只会以为是什么图案。 她出生时,南郢已经覆灭很久了,所以她不认识很正常。只是有些意外,谢逢臣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上面说了什么?” --------------------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曹雪芹《聪明累》 第28章 金铃铛 “他说让你搜魂。”谢逢臣缓缓附身,嗓音低沉。 “南郢人坚信只要能看懂南郢语的都是族人,他们之间通常用这种方法传递信息。” 少女偏了偏头,拉远了和谢逢臣的距离。 她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不复之前的稚嫩与青涩,黛眉微拧,唇角下压,不笑时像雪落枝头迟迟不化的新雪,干净之余不免透着冷意。 “生者搜魂依靠的是神识,死者怎么搜?” 黑暗中,少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后起身移开了眼。 “南郢人之间靠血脉,但我可以模拟他的神识。” 神识气息是一个修士的身份象征,她从未听说过这个也可以被复制。 ...谢逢臣到底是什么人? 听遥:“修为也可以吗?” 谢逢臣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淡声道,“只能压制到和他同等级,但不能降。” 搜魂因为涉及伦理和道德问题且极易对被搜者的神识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在中域一向是被禁止、不耻的。 她上一世虽然在南域偷学了一点点,但毕竟还未真的实践过。再者通常来说,修为等级差的越多,搜魂越容易成功。 一时间,乔汀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师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呢?还是认出了她,在用上一世的结局警示她? 她要用一个所谓的、有可能的真相,陷谢逢臣于如此境地吗? 她眼帘低垂,看着面前南域毒修的尸体,有些犹豫。 “你不怕我学艺不精...”听遥转身,剪水似的清眸紧紧盯着谢逢臣。 “我自愿的。” ----殿下,我是自愿的。 她眨了眨眼,透过谢逢臣,好像触摸到了记忆深处的上一世。 皇城殷都,高墙深院。 少年跪坐在她旁边,将西子色的发带扯下,递到她手边。墨发如瀑,稀疏散落,不经意拂过听遥书案之下的掌心。 下巴微微仰起,露出一截如玉般脆弱的脖颈,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少年却刻意做得很慢。他的瞳色偏浅,在烛火之下映着一种说不出的玻璃质感的干净。 抬眼望向你的瞬间,又像是一种无声的、隐晦的引诱,亦是对她的、无声的臣服。 “殿下,我是自愿的。” 第40章 “自愿做您手中的刀,所以您不必自责。” 轻细的吻落在她的掌心,克制又小心。 她眼睫轻颤,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随后落入了一片识海一样的世界,血色中杀戮、阴暗、扭曲...无数负面情绪在此交叠,像是要将她吞没。 不知道谢逢臣用了什么方法,搜魂应该开始了。 但这种搜魂的方法,又和她学的不太一样,作为搜魂者,她是被动进入的。 视线一转,她以透明游魂的状态跟在了一个半大的小少年背后,看着他从锦衣玉食的南郢蛀虫一样的皇族到于万军前自刎的南郢帝王,被用秘术复活后苟活于偏远的济城。 无奈仙魔大战,七宗支援迟迟未到,幸也不幸,他又一次在尸横遍野中苟活,被南域闻人家捡走,做了药人。 记忆中止在闻人族长与疑似药堂谷修士交谈的画面。 她识海一阵刺痛,灵力耗尽后被弹了出来。 ...又是药堂谷?药堂谷究竟在隐瞒着什么? 如果是药堂谷和闻人一脉,一药一毒,想让人消失在世上,查不出来,好像也说得过去。 三天后,惊鹭峰。 中域论道第二关如期进行。 七宗非常注重交接的仪式感,第二关的开始刚好接着第一关结束时的擂台状况。 于是,提前通关、没有擂台的听遥和谢逢臣只能宁春愿和明净一人蹭一个。 谢逢臣近日来的种种异象似乎也有了解释。 听遥手中声听震动一瞬,宗门任务那一栏再次发生了变化。 嗯,和上一世让中域各大天骄直接交手的关卡不同,这个似乎是间接的。 [中域论道第二关:节气秘境。] [机制:晋级赛。] [要求:根据颜色在惊蛰、芒种、白露、冬至四个秘境中作出选择。每个秘境对应不同的考验,决出前十个通关的,共计四十位修士。] [提示:不限手段,但不可伤及性命。如遇危险,请及时捏碎手中的玉牌传送出来。] [请诸位按照擂台顺序依次选择秘境。] [最后,祝诸位好运。] 擂台顺序?听遥抬眼环顾了一下周围,以正南方为首,擂台依次从高向低排列。 第一个挑选的自然是如今的天字榜第一-----灵山灵女池瑶。 御灵师非灵山血脉不能修习,所以她们每年并不需要从凡界招收弟子。灵山更是七宗中唯一一个与凡界各宗间的来往都不是很密切,仅靠实力稳占七宗之一的宗门。 第一关天字榜前十直通第二关,所以他们并不需要露面,所以很少有人见过池瑶的真容,只听闻她除了是一名御灵师外还是一名伞修,如焰的红伞是她的标志。 今日一见,让很多人面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无他,只是因为那面容与近日风头正盛的关山月小师妹太像了。 高台上的少女红衣、红伞、赤足。 她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赤足踩在虚空,每一步都坚定而有力,纤细的脚踝上系着一串精致的金铃铛,随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整个惊鹭峰似乎都回荡着金铃铛摇晃的声响。 伞面倾斜,日光明晃晃地照在她那与听遥有七分相似的五官上,上扬的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气质冷艳,窒息感扑面而来。 明明是相似的五官,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入侵性。 但从这点来看,就没人会将她与听遥认错。 一个是如青山雪松般的折而不弯,一个是如火山般不知何时爆发的疯狂压抑。 她脸轻轻一侧,在进秘境前,与听遥对上了视线。却在少女毫无保留的欣赏眼神中怔然了一瞬。 “我靠?我靠?这是什么情况?” “她们是在玩一种很新奇的分身吗?不是这张脸也太伟大了吧?” “只有我注意到灵女疑似元婴的修为吗?” 就连紧挨着宁春愿擂台旁的方明姝都忍不住凑过来发问:“你真的不是什么灵山遗落在外的血脉吗?” 她们这一圈亲传多,她这一开口,十个有九个都看了过来。 听遥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至于为什么女主和她一个配角容貌相似,她也不知道。 毕竟她是在死后才知道自己胎穿的是一本书,而她的身份是书中早死的天命女配。还有就是书的结局是除主角团外,所有人都会死。 至于书的内容、设定她完全不了解。她每次一问到这里,系统就开始装死。 【女主是你的替身。】系统顿了一下补充,【你上一世为了规避麻烦,隐藏身份直到死都带着狐狸面具。但原著中的青瑶没有。】 听遥:“......”这是什么狗血的设定。 那原著的剧情从一开始就被改变了?她是不是也不用理系统的什么画饼终极任务? 【你改变的只是细节,但主线并没有被更改,所以剧情进度到结尾,依旧只有女主以及她的小伙伴可以存活。】 【其他人依旧会死。】 系统一桶凉水浇灭了听遥想摆烂的心。 第二个选秘境的是沧浪剑派的小师妹谢知鸢,冰清玉洁的少女御剑直直从擂台飞向秘境。 直到第三名背着重剑的少年也进入了秘境,也没人看清他们究竟进入了哪个秘境。 “本来还以为按顺序选就可以看到大佬们都进了哪些秘境可以提前避开,谁知道只是虚晃一下。这是哪个长老制定的规则,也太变态了吧!”方明姝探着个头吐槽。 宁春愿莞尔附和了几句。 自从听遥那日赢了与云惜的赌注,让她的小金库又刷刷上涨后,方明姝已经成功地将听遥当自己人了。 她从自己的擂台跳了过来,直接贴在了宁春愿和听遥的中间。 暗想,怎么关山月的人个个都长得这么好看?她都以为自己进了合欢宗。 “对了,你不是卦师吗?能不能给我算一下我等会会进哪个秘境啊?”方明姝巴巴地盯着听遥。 “你确定要我算吗?”卦这种东西还挺玄,她确实没算过,不是不会,而是不信。 方明姝点点头,又摇头。 听遥拿出卦牌,在为方明姝算卦时被赶去选秘境的云惜撞了一下,卦象一下子偏移到她身上了。 在她即将经过的瞬间,听遥好心提醒,“别按你本心选。” 云惜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第29章 泠泠意 见听遥还没收起卦象,似乎打算接着为她算卦,方明姝急忙按住了她的手腕,“算了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第三关见!” 后面的擂台挨得很近,转眼间就到她们这一块了。方明姝、宁春愿陆续上去最后也轮到了听遥。 她指尖莲扇轻轻摇晃,乘着一股灵风也进入了挑选秘境的高台上。 这下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刚刚在下面每一个能看清前面的人都进了什么秘境。 高台被设下了她之前用过的傀儡阵,但不太一样的是这个阵法不仅模糊了人,连背景也做了处理。 半空中悬浮着一枚碧绿色的玉佩,呈月牙状,色泽剔透,背面雕刻有听遥二字。 第41章 听遥手腕轻扬,葱白的细指一勾,将它挂在了腰间。与芥子袋相撞,发出轻轻的声响。 她的眼前在瞬间出现了赤缇、筠雾、凝脂、银红四种颜色的四扇门,分别对应惊蛰、芒种、白露、冬至四个秘境。 听遥的视线在第二扇门停顿了一下,随后去推了第一扇门。第二扇门却在瞬间跟第一扇门交换了位置。她脚下一空,跌入了芒种秘境。 [修真界中存在着一个被称作耕云种月的秘境。传说,在芒种时节,仙田会赐福于这篇秘境。然而近年来,仙田遭受了未知力量的侵蚀。] [通关要求:解除侵蚀,恢复仙田生机。] 轻灵的少女音响彻整片秘境,所有芒种秘境中的修士都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并不存在的声源。 听遥简单环顾了一下四周,首先入眼的是一片荒废的灵田,灵草枯萎,土地贫瘠。 灵田旁零零散散站着十几名穿着不一的修士,她又不动声色地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 嗯,没看见熟人。 “这什么意思啊?让我们种灵植吗?”有修士按耐不住发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回答。毕竟这是中域论道第二关,是晋级赛。 谁知道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分享了,会不会让他人先一步晋级。 “...关山月听遥?”生冷又疏离的嗓音从听遥身后响起。 听遥转身,入眼的是一张英挺俊秀的面孔,眼尾向下,却是天生的狗狗眼,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五官带来的距离感。 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黑色长袍修身,腰间系着的黑色腰间上除了合欢宗令牌外还有一枚论道专属的玉佩。 玉佩飘动间她只看见了一个江字。 听遥啊了一下,在自己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没找到对得上号的名字。 但眼前人的面容又实在眼熟,“我们认识吗?” 他干脆道:“不认识。” “合欢宗第九十七代亲传,泠月座下,江羡屿。”他如是介绍,随后说明了来意,“我想找你合作通关这个秘境。” “江老弟的人缘就是好,居然这么快就找到盟友了。算我一个如何?”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松花色长袍、金质玉相的少年,眼帘将褐色的瞳孔遮盖大半,像是没睡醒。 眼虽是盯着江羡屿,步子却在向听遥靠近。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可偏生场地就这么点大,灵田周围是一片灰色,显然是待开发地带。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硬生生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这边。 “那不是合欢宗的江羡屿和昆仑的沈惊棠吗?” “他们一个天字榜第七一个第八,再带上关山月师妹,那不是一下子就分了了三个名额?” 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防备。 听遥:“.......”原来这人就是穆郯口中的沈师弟。 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七宗恩恩怨怨分到了一处的沈师弟。 别说,这论道还真是小,没想到第二关就撞上了。 江羡屿高冷的面容写满了拒绝,“...不如何。” 神色冷淡地瞥了那玉枝般娇贵的少年一眼,唇角嘲讽意味更甚:“蠢货。” “昆仑沈惊棠,幸会。”他细长的眼微微眯起,旁若无人地跟听遥打着招呼。 听遥眉眼微动:“关山月听遥,幸会。” 见这两人阵仗再结合周围的异象,一个关于秘境通关的猜想在她心中浮现。只是还需要验证。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指缩进衣袖中,捏碎了两张传音符。 [我答应合作,前提是秘境前期得听我的。] 他们愿意找她合作无非就是看上了她卦师的身份,想借此规避风险。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卦师自仙魔大战与神殿预言冲突,以致雪月城数万凡人被活埋于地下后,这种适用于自身的主观性预言已经被下了反噬咒明令禁止了。 所以听遥完全是在凭着自己的直觉,在赌一种可能。 一种全员通关的可能。 听遥抿了抿唇,有意拉开和他们的距离。 毕竟这秘境中,应该就当属这二人的修为最高,若是直接和他们结盟,引起众怒被群起而攻之就完了。 “我们三人结盟确实有失公平,看这片灵田的区域限制,这应当是个探索性质的秘境,当我们探索完整个秘境的地图,任务就算完成了。所以我们不一定是独立的个体,也有可能是分散的主体。” “灵田区域身处秘境的中心地带。可以根据修士种类分成几个小队,让灵田恢复生机,看是否如我所言,再决定到底怎么合作。” “诸位意下如何?” 少女语速很慢,带着种水击玉石般的泠泠感,不觉间抚平了众人心中的躁意。 她先是同沈、江二人划清界限,表明立场,再抛出自己的观点,又在言语间利用沈江二人战力形成一种心理上的压迫,隐隐造势出一种非此即彼的选择。 三言两语间就巧妙化解了风雨欲来的矛盾。无形间,将自己至于一种很微妙的主导地位。 江羡屿:“我没意见。” 沈惊棠笑了下,“我同意。” 见这两位都没什么意见,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 有丹修现身说法,“按照灵植种植守则,首先需要将上面的杂草和石块清理干净。然后再根据土壤选择适合灵植,接着是播种、灌溉、施肥。” “不就是除草、搬石头吗?我们体修别的不行,这个嘎嘎强。”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宽松武道服的体修,语气中的自豪感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大喝一声,就找了块地弯下身躯,哼哧哼哧地开始拔草,并吆喝其他体修跟上。 衣袖向上露出来的肌肉线条分明,皮肤坚韧如钢,带着一种原始的力量感。 动作之快,让一些刚想出声提醒的丹修都没反应过来。 “谁让你直接去的啊!快回来!!”听遥身旁一个丹修小姑娘五官都都皱在一起了。 果不然,不到片刻,那名体修连着被招呼过去的几名体修,直挺挺地倒在了灵田上,压死了为数不多的几株还活着的灵植。 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直接砸出了一个大坑。 丹修:“......”体修果然都是群莽夫。 秘境外的体修:“!!!”没人说上去比赛丢脸,丢的是整个同类修士啊。 急忙解释:“那只是个例,听我们狡辩!!我们体修真不这样的。” 修真界的灵植,一般来说种植的时候为了防虫防盗,会在上面撒一层对灵植无害,但对其他生物起作用的昏睡粉。 不过这一般是所有修士必修课里会讲的内容。 所以,作为卷王专业中的王中□□修实在是无法共情这群不好好学习基础知识,整天哼哼哈嘿的体修。 旁边的沈惊棠唯恐天下不乱,细长的眼半阖着,在丹修小姑娘去扶助体修时,漫不经心地戳了戳旁边的江羡屿,给他递了个东西。 江羡屿像是知道沈惊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于是,眼也没抬,在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发出声音的下一秒,递给了旁边的修士。 第42章 唢呐的声音高亢、嘹亮,直透云霄。甚至有丹修被这出死动静吓得摔了一跤,让现场的兵荒又填了几分马乱。 “啊啊啊,是谁?” 修士们一个传一个,最终传到了听遥手中。 站旁边见证了全过程的听遥:“...?” 不是他们音修有病吧?就是有病吧?没人管管吗? 听遥捏了半天,见关不上,于是直接从芥子袋中掏出了一个噤声符。 世界终于安静了。 她眼微垂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绿色的绣花鞋。 她抬眼,是刚刚那个摔跤了的丹修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衫,腰间挂着药堂谷的令牌。两个小辫子分别垂落在肩膀两侧,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宛如跳动的小音符。 繁星一样的眼睛正圆鼓鼓地瞪着听遥。 想来是将她误会成了刚刚搞鬼的人了。 沈惊棠凑了过来,笑眯眯开口:“药堂谷妹妹,我刚可是看见了,东西就是从他这里传来的。” 他说着眼一个劲地往江羡屿身上瞟。 别看江羡屿这小子长得一副高冷酷哥相,但这人就是闷着焉坏焉坏的。 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直接传给下一个人了。 第30章 三人行 慌乱中没人记得是谁先起了头,于是众人的目光顺着沈惊棠的话,移到了江羡屿的身上。 江羡屿没辩解,半蹲着身子在地下敲了敲。只见一只枯瘦到可见森森白骨的手从地下伸了出来,掌心向上摊开,是一颗回溯珠。 他将回溯珠抛至半空。 沈惊棠如何狗狗祟祟掏出毛茸茸并递给江羡屿的动作流畅地在上空循环播放。 沈惊棠:“?”你小子还真留了一手。倒是小看你了。 本就只是半大的少年少女,一哄闹剧后,大家的距离倒是拉进了不少。 对这三人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 江羡屿:实力超众的阴阳师,表面高冷,实则嘲讽力拉满。 沈惊棠:不爱干正事的音修。 听遥:比音修和阴阳师靠谱的卦修。 听遥和两名药堂谷丹修将芥子袋中解毒丹分给了众人。 知道小师妹的志气是拿第一后,几个师兄师姐没少塞好东西给她,而且都是以整瓶整把做单位的。 总结:重生以来,孩子就没穷过。 不过这时,听遥却发现和灵田连接的界限边缘隐隐有灵力波动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界而入。 沈惊棠和江羡屿也在同一时刻抬眼,望了过去。 巨大的阴影覆盖而下。 “让开!”精致的莲扇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准确地挡在离得最近的一名修士前。 沈惊棠从芥子袋中摸出一把弩一样的武器,瞄准了那名修士,白玉似的手指轻轻扣住按钮,缓缓下压。 “啊啊啊啊啊,我的头发!!” 巴掌大的吸盘歪了一下,紧紧地吸附在那名修士的后脑勺,随着沈惊棠指尖的轻轻下压,吸盘迅速地收缩,将那名修士拖拽了回来。 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耳边的惨叫声让剩下的人不禁头皮一紧。 看清阴影的真容后,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完了,这下是真的要全埋一起了。” 那是一只极为罕见的蛇形妖兽,身长数十丈,通体覆盖着绿色的鳞片,在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长而有力的尾巴正灵活摆动着。 它吐着信子,红宝石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尾巴下方,似乎在思索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 “那是碧磷毒蛟?这种变异妖兽怎么还买一赠一?没完没了。” “对啊,那玩意不是百年前作恶,被关山月青瑶一人一剑串成一串了吗?” 它似乎极为享受这群修士恐惧的表情,眼珠子转了半天,却只是晃着尾巴,没什么实质性的攻击动作。 只是当那抹娉婷身影出现在它视线里时,它宝石般剔透的瞳孔像是地震般急剧收缩,变成一根根细密的针状。 三百年前,碧磷峰。 短短半天,其上小宗门被灭门的消息在修真界传了个遍。 关山月派其亲传青瑶前来查明情况。 听遥记得那似乎是一个寒冬。彼时,她刚拔出灵山的镇山剑,还没来得及试。 初冬的新雪落了满山,将哀鸿遍野覆盖于千里赤地。她行走于山野,只觉无比凄凉。 山石滑落间,有阴阳师操纵着无尽的亡魂,阻挡她的去路。 少女手持玉剑青霜,肩脊挺直,凌霜一剑,横扫而过,将万千亡魂送入轮回。 只一剑,霜雪千里。 冬日初升,有光混合着细碎的雪籽落在她身上,将那眼衬得愈发清亮。 随身携带的玉石将这一幕记录在册。 少年意气,何等风发。 玉剑狐狸面,横扫千人军,说的就是当时的听遥。 以至于,时隔多年,关山月青瑶这个名字依旧耳熟能详。 只是没人想到,那样一个冰雕玉砌的人会被邪念侵蚀,从骨子里开始腐烂。 那只蛇兽听遥有印象,纯粹就是个倒霉蛋,想趁机偷吃点内脏,却又刚好见到听遥挥剑的那一幕,逃跑动静太大,被其他宗门误认为元凶,缉拿。 于是传出了妖兽屠宗的传言。 不过到最后也没找到那名与听遥交手的阴阳师。听遥有心去查,却总会受到莫名的阻碍。 那件事最终就与妖兽挂钩,不了了之。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再次见到那只妖兽。 碧磷毒蛟猛震一下,发出震天的咆哮,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道绿色的毒液。 一张张泛着金光的黄色符纸将江羡屿萦绕,他迅速咬破手指,将穴滴在符纸上。 瞬间,符纸燃烧起来,化为一只火鸟,展翅飞翔,熊熊火焰随着一声鸣叫将毒液吞噬。 火红色的星子从上空飞溅,在半空中翻滚、旋转。 听遥眼皮子一跳,当机立断地将灵力输送到莲扇上,轻轻一扬。星子变成了稀碎的雪籽,洋洋洒洒地落在他们肩头。 她偏头的瞬间,刚好与江羡屿若有所思的眸光碰上了。 他是在预判她的行为,且成功了。 这一刻,听遥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江羡屿可能真的认识她,或者说是上一世的她。 众人再一抬眼,哪里还有什么碧磷毒蛟。 [灵植被不懂事的妖兽吃掉啦,顺着它的足迹或许可以找到灵植哦!] 那道声音响起的瞬间,周围景色倒也显现出了原貌。原本挡在灵田周围的界不见了。 根据前面丹修说的步骤,医、丹、体三类修士倒是很快找准了定位。 丹修和医修负责根据土壤记录下适合种植的灵植。身强体壮的体修则留在原地,负责清理石块和杂草。 剩下还有三项任务——找种子、找水源、找肥料,刚好可以分成三组。 沈惊棠细长的眼轻轻弯起,看似很好商量地开口:“…那剩下的人就抽签随机组合,可以吗?” 他想了想,又笑眯眯补充:“山月师妹心地善良,会分别给诸位小仙友一张玄品传送符,遇到危险捏碎即可传送回这里。” 第43章 听遥:“……?”他是铁公鸡转世吗?这么一毛不拔。 听·冤大头·遥在众人赞不绝口的夸赞中,皮笑肉不笑地从芥子袋里掏出传送符,眼是一刻也没离开过沈惊棠。 她自愿给是一回事,被人算计着给又是另外一回事。 抽签的时候,听遥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和自己颜色一样的。心中顿感不妙。 于是她压低声音开始跟旁边的修士商量着换签。 “听遥师妹,这里。”沈惊棠勾着江羡屿手中的签,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朝她扬了扬手。 原本要跟听遥换签的修士非常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并一个大跨步,跳到了自己的小队中。头也不回。 不知为何,得知他们仨分在一起时,其他人都莫名松了口气。 听遥目光一凝,幽幽地望了过去。 沈惊棠从她身旁走过,气定神闲:“走吧,师妹。” 隐约间,听遥好像从他们的谈话内容中听到了什么早八。 沈惊棠回头瞥了眼后面慢吞吞跟着的听遥,跟江羡屿蛐蛐:“你说听遥师妹的怨气怎么跟我早八一样大,你的问题?” 江羡屿眉头微皱:“你的问题。还有什么...早八?” 沈惊棠顿了下,轻笑:“晨练啊,你们合欢宗不练吗?” 江羡屿默了一阵,“。” 夜幕降临,月辉清冷斜落在树林一角,像是一条有形的界限将天空与密林分割。 不知名的香味馥郁,像是要透过鼻息钻进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听遥三人倚靠在树边,熟练地掏出不知第几颗解毒丹,喂进嘴里。 密林每隔一个时辰就会释放出这种奇怪的香味,且越来越浓郁,解毒丹失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其他队都有了明显的进展,只有他们还在三人转。 沈惊棠打了个哈欠,随口一问:“这蛇上辈子是什么?这么能藏?”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太长,但听遥却总有种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并且关系还不太差的感觉。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兴许...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沈惊棠漫不经心地抬了下困倦的眼,似乎听懂了听遥的阴阳怪气。 “没想到听遥师妹,还挺记仇。” 他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笑眯眯看向听遥:“不如师妹再借我点灵石去赌桌上赌一赌,全压你,师妹你可要争气点,赢了我们七三分。” 面容娇贵的小公子睡眼朦胧,桃花似的眼微轻轻扬起,像是盛了一捧甘甜的酒酿。 江羡屿嗤笑:“我看是春天的蛇。沈惊棠,别贫了,省点力气找种子吧。” 他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色道:“我有办法找到那只蛇,只是...” 沈惊棠:“别只是了,找蛇要紧。” 江羡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眼一闭,薄唇一张一合,轻轻念着晦涩的咒语,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寂无声的密林中回荡。 周围的空气开始波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逐渐汇聚。 耀眼的光芒从地面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环将江羡屿包围。 不久,他们就明白了江羡屿可是后的意思。 不是,你们阴阳师借用本命阴魂的力量都会这样吗?这是被夺舍了吧? 第31章 梨花雨 只见面如冷玉的少年手一申,将沈惊棠束发用的长冠生生拽了下来,松松垮垮地挂在自己头上。 沈惊棠没忍住破口大骂:“江羡屿你有病吗?” 江羡屿没理,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杈,以握剑的姿势拿在手中,眼尾一挑,有光落在他乌黑的眸中,无辜感和bking感毫无违和地在他身上融合。 “走啊,剑道第一带你们杀出重围。”他语气不太着调,中二气息十足。 说罢,他将树杈往半空中抛起,轻轻一纵,以一种御剑的架势,御着树杈飞走了。 沈惊棠和听遥下意识偏头,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款惊愕后,召唤出各自的法器跟了上去。 路上,听遥朝沈惊棠眨了下眼,无声交流,“什么情况?” 沈惊棠:“不知道。难道…他被邪修夺舍了?” 听遥:“你不是音修吗?吹唢呐试试?” 江羡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哼哼,我们两个剑修加奶妈肯定把那只蛇狠狠拿下。” “…你是剑修?” “你才是剑修。” “…那你是奶妈?” “不是。” 这两人抱着“孩子真的被夺舍了”的想法,跟着江羡屿一路飞到了一座山峰。 他稍作停顿,脚下的树杈像是有生命般调转方向,朝他右手飞去。他手一扬,稳稳握住杈尾。 虽然不清楚他要做什么,沈惊棠和听遥还是下意识地离他远了点。 江羡屿悬于半空,日如火炬。他体内的灵力飞速运转,汇于掌心,树杈像是受不住灵气嗡嗡作响。 原本只是一截枯枝,却在他手中无端生出了千树梨花。 他神情专注,手中的梨花枝裹挟着千树梨花,在他挥出的瞬间,剑气横生,直奔山峰而去。剑光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山峰就像豆腐一样轻易地被劈开了。 一时间,山石崩裂,尘烟四起。剑气裹挟的千树梨花从空中飘落,仿佛下了场梨花雨。 沈惊棠和听遥:“!!?”他不是阴阳师吗?你们阴阳师还兼职剑修吗? 碧麟毒蛇:“?”它这辈子最痛恨剑修。 和他们数目相对的还有碧麟毒蛇那双快瞪飞了的红眸。 原来山峰的内部是中空的,碧麟毒蛇隐藏气息缩在了山里。难怪他们怎么都找不到。 惊恐过后,它似乎也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红宝石似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半天,越过江羡屿看向后面的听遥,开口,“带我出去,种子给你。” 江羡屿不满地哼了几声,“怎么又是她,可是我将你找出来的。” 碧麟毒偏头看了他一眼,淡定地哦了一声,随后又看向听遥。 沈惊棠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一下听遥,眼中倒是清明了几分,半开玩笑道:“你上辈子是救过它的命吗?” 听遥:“那倒没有。”她思考了一下,“可能我看起来比你们更有亲和力?” 沈惊棠笑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听遥本就是随口一扯。 单看面相,他们三人中最具亲和力的应当是沈惊棠。 听遥思索了一下,将一个圆形兽环丢了过去,“带上它,带你出去。” 沈惊棠很夸张地呀了一声,捂着嘴,自认为很小心,看起来还有点担心。嗯,至少在碧麟毒蛇看来是这样的。 “你就只给它带一个隐藏气息的兽环,不怕它出去后咬你吗?” 碧麟毒蛇闻言,像是怕听遥反悔一样,立马用尾巴将兽环勾起,挂在了头上。 听遥刚刚准备鬼扯、给碧麟毒蛇画饼的措辞被硬生生卡在了喉间。 这蛇怎么只涨修为,不长智商。也太好骗了吧。 第44章 只见一道霁青色的光晕笼罩在碧麟毒蛇的上方,它的身体开始变小,逐渐缩成巴掌大小,从半空中落下,摔在听遥胳膊上。 灵植种子也一同散落,被江羡屿接住。 它看起来还有点懵。体积缩小了不说,就连它修炼了很久的修为也被禁锢在了金丹期,无法用语言跟他们交流。 江羡屿似乎也没想到这蛇这么好骗,伸手戳了戳它扁扁的头。 小碧麟毒蛇张嘴就是一口,却发现这手指有点硬,它怎么也咬不动。 他头向后轻轻一仰,眉飞色舞地跟听遥嘚瑟:“怎么,我学的还不赖吧?” 听遥总感觉他话中藏着另一层次的话,虽然没太明白,但还是顺着嗯了一声。 “不是,姐姐,你也太敷衍了吧?”江羡屿用他那高冷的外表,翻了个白眼。 沈惊棠走进,右手不知道在衣袖中抠抠搜搜些什么。 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从芥子袋中摸出了一面小镜子,放在江羡屿手指边,示意它看。 它眼珠子转了转,瞳孔骤缩,咬着江羡屿手指的力道都不自觉松了松,江羡屿随机抽出手指。 它好不容易印在身上的炫酷符文都不见了,身上的鳞片黑沉沉的,一点也不亮,搭配宝石色的眼睛,丑的别具一格。 小碧麟毒蛇委委屈屈,张大了嘴,嚎了半天,硬是一滴眼泪没挤出来。 听遥不免感觉有些好笑。 这下可真是它自己送上门来的了。毕竟她也没想到这个由中域几位大佬联合设置的封印,居然可以利用兽环钻空子。 兽环,顾名思义就是和御灵师御兽同理,但御灵师御兽是可以越等级的,但兽环会将妖兽、灵兽的等级压制在契约者同等级,与契约者共进退。 还有就是御灵师的契约生死无解,但兽环的契约,以一方的死亡中止。 她确实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碧麟毒蛇可以被契约,但沈惊棠也不知道吗?他刚刚的举动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既然种子已经到手,听遥指尖微动捏碎了一张可容纳多人的传送符,回到了灵田。 “这是怎么回事?已经成功拿到种子了?”江羡屿身形微晃,不自觉握紧掌心的种子袋,看清蜷缩在听遥手腕上要死不活的小蛇时,微微下垂的眼眸里闪过诧异,挑了挑眉,“那只碧麟毒蛇?” 沈惊棠向听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听遥抿了抿唇,从江羡屿手上接过灵植种子,去找药堂谷的几名丹修商量进度了。 而这边,江羡屿一看他这动作就知道不妙,眉心一跳。 沈惊棠慢吞吞地从袖中掏出了一颗留声石,朝江羡屿友好地笑了笑,指尖轻点。 开启了江羡屿的社死之路。 “不是,姐姐,你也太敷衍了吧?” 与少年冷淡声线截然不同的娇娇语气在灵田周围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畔。 江羡屿能清晰感受到许多落在他身上的若有若无的眸光。 面上平静,内心却不知掀起了几层汹涌的波澜。 众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秘闻,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有种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忙碌感。 “好、姐、姐。”江羡屿木着脸重复,咬字很重,几乎是一字一顿,“你也太敷衍了吧?” 沈惊棠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问:江羡屿此举和当众拉屎有什么区别 谢邀,区别就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 恰巧这时候,剩下的两队也回来了,终止了这场尴尬。 众人根据步骤,很快做好了分工,充分利用自己的职业。 不过一刻钟,他们就完成了灵草的前期工作,现在只等着灵植成熟应该就可以了。 灵田中的灵植在阳光的照耀下快速生长,散发出诱人的灵蕴。眼看就要成熟,一群庞大的蚁虫却突然从地下涌出,慢慢靠近灵植。 它们正在啃食丹修留在土壤表层的杀虫性粉末。这些蚁虫体型不大,但胜在数量庞大,口器锋利。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啃食灵植的茎叶。 ...所以未知力量的侵蚀原来指的是这些蚁虫吗? “医修道友麻烦先用灵力将灵植笼罩。不用管灵力的问题。我会解决。”少女声线偏冷,带着种天生的从容感和安心感,让人不觉间已经按照她的指挥行动。 “火灵根的道友麻烦向前一步。” “除了医修外,其余道友都可以使用灵力随意攻击。” 隐隐间,似乎有什么隐藏起来的链条,将他们的神识与听遥的神识共享。 一簇簇火焰顺着医修凝聚起的屏障升腾而起,并逐渐扩散,所有修士的攻击似乎都化作了焰火。蚁虫张开翅膀,开始四处逃窜,发出凄厉刺耳的哀嚎声,但火焰紧追不舍,将它们逐一吞噬。 令人惊奇的是,火焰像是有意识一样,分毫不差地避开了秘境里的修士,有的甚至是擦着脸掠过。 就在这时,灵植成熟了。浓郁的灵气瞬间充斥满整个秘境。 [你们在青天白日里,舞起了一场盛大的焰火,成功解除了蚁虫的侵蚀,使得灵植正常生长,恢复了仙田的生机。] [恭喜你们,成功通关芒种秘境。] [勇敢的少年/女们,仙途漫漫,风光无限。仙田将赐福于你们,祝好运。] [秘境即将关闭......] 秘境外,观众席上除少数人还比较冷静外,其余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紧紧盯着秘境中的修士。 第32章 雾白露 “我靠,我靠。这是第一个有人出来的秘境吧?而且还是全员无痛通关?”观众席上有人掐了下隔壁人的胳膊,在隔壁的咒骂声中逐渐清醒。 就算是往届中域论道中取得名次的修士也跟同行的修士津津乐道:“你别说,这关山月小师妹还真有点东西。特别是最后那一下,我敢说,此次论道敢这样做的不超过三人。” 同行修士盯着声听上投影出的惊蛰秘境画面,敷衍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回:“那灵山池瑶肯定算一个。” 他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这人是池瑶的脑残粉,同他讲其他参赛者无异于对牛弹琴。 越清渡闻言,立马走了过去。向他讨教:“最后那一下有什么门道吗?”圆润的眼中难掩清澈之色。 那名修士垂眼,一看是名年岁不大的凡界小公子,耐心解释:“关山月师妹那一招,叫灵魂锁链。利用神识将所有修士联系在一起,实现通感。总之使用条件非常苛刻,对主脑的消耗还挺大的。” ”这招算是天赋技能,除灵山御灵师外,其他控制系的修士觉醒的倒是不多。所以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他说着像是想起什么,顿了一下,戳了戳同行修士:“卦师也是控制系吗?” 同行修士心不在焉回:“什么卦师?哦,应该吧,不是隶属灵阵师吗?” 那名修士说的不错,这一招对主脑的消耗确实很大。但卦师确实不属于控制系,她刚刚是用星斗盘将他们连接起来的。 那日,她突破金丹后,谢明烛曾“无意”向她展示了一下星斗盘的收放。被她成功偷师。 在秘境里还不觉得,出来后,听遥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像是有一万根针同时刺入她的颅骨。这是神识耗尽的表现。 第45章 …金丹修为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吗? 少女新月似的眉微微蹙起,唇是没有一点血色的苍白。纤长的睫毛垂直落下,如同一道幕帘,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让人琢磨不透。 沈惊棠和江羡屿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听遥的不对劲,随后又同时捏了张传送符,三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对于他们的举动听遥并不意外。想来他们也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只在宁春愿、明净、谢逢臣三人身上感受过。 有点像什么呢?被串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估计他们也想通过接触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留台下的人一脸纳闷。 他们不就是一起破了个秘境吗?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台下老母鸡般等候着的乔汀:“……?” 大小姐冷哼一声,算是记下了听遥身旁的两人。 药堂谷执事的地方离惊鹭峰不算远,也就十几米的距离。所以当当值的小弟子看见有人直接捏碎传送符传过来时,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是怎么了?”穿着药堂谷素色服饰的小弟子上前一步。打量着面前的三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了中间看起来像是有病的少女身上。 沈惊棠:“你们这有没有治疗神识的医修或者丹药。” 小弟子点了点头,回:“有的,您请稍等一下,小谷主马上回来了。” 小弟子刚说完,熟悉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我回来啦!” “怎么是你们?是谁受伤了吗?哦,是你呀。”是那位被沈惊棠间接坑摔跤了的丹修小姑娘。 她自问自答间已经得到了答案。 翠绿色的灵力自她掌心倾泻,缓缓流入听遥的体内,温和的灵力缓解了她识海中的刺痛。 她收回手,从腰间的芥子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听遥:“一日两次,每次一粒,吃两天就好啦。” 听遥浅声道谢,正想把灵石转给她,却见她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就当感谢秘境里你的照顾啦。” 她又从芥子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江羡屿,在路过沈惊棠时轻哼了一声。 “陈溪之,你什么时候又把我凝神丹给顺走了?”楼里传来的声音细听还有些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原本还在和听遥寒暄的丹修小姑娘身躯一震,像兔子一样,跑地飞快。转眼间,就看不到人了。 轻轻的微风带起几片飘落的树叶。 听到熟悉的名字后,听遥双眸微微一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在别的宗门,这可能还是巧合,但这可是在药堂谷,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中域论道的第二关和第三关中间没什么休息时间,他们出来的时候其他秘境还没什么动静。 所以他们三人从药堂谷楼阁出来后,还要回到惊鹭峰,等着其他秘境的人出来,一起进第三关。 重新回到惊鹭峰,三人又好似恢复了不熟的状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沈惊棠没去昆仑弟子的席位,反而和越清渡一起挤在凡人和散修坐的地方。 越清渡弯了弯圆润的眼,朝他招了招手:“恭喜啊。” 沈惊棠笑:“运气好。” 越清渡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大佬一般都喜欢这样谦虚。 “不过你们是怎么打败那只碧磷毒蛇获得灵植种子的啊?我看那毒蛇还挺凶的。” “你们没看见吗?” “声听的投影中没有将你们获得种子的画面记录下来。” 沈惊棠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细长的眼睑半拉耸着,像是怎么也睡不够。 这边江羡屿一进合欢宗就被围上了。 “我说师弟这朵花为什么怎么也折不来下,原来是喜欢关山月小师妹那种类型啊,早说,师姐也能给你变出十个八个。” 合欢宗虽然禁止内部消化,但并不禁止偶尔的床笫之欢。师姐师兄们在情场上那更是个顶个的绝。 自己人说话,言语不免也就多了些成年人之间的话题。听的江羡屿那叫一个面红耳赤。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皱着眉,一板一眼解释:“我与关山月师妹间没有男女之情。” 师姐像是看惯了男人的口是心非,敷敷衍衍:“好好好,倒是师姐多嘴了。” 另外一边介于听遥刚从秘境出来就给别人跑了的听遥正接受着乔汀和大小姐的联合家庭教育。 听遥抬眼看向台上,这时,为他们抽签布上的阵法已经失效了。 台上只有筠雾色的门是开着的,其他门都是关着的,这表明,从开始选秘境到现在,依旧只有芒种的修士通关。 “出来了,出来了。” 铃铛声响起的瞬间,赤缇色的惊蛰门被人由内向外打开。 红衣、红伞、金铃铛,不是池瑶又是谁。 只见少女原本玉洁白净的脸上沾了几滴鲜红的血。她似乎并不在意,随手用指腹沾染鲜红抹过唇边,红的艳丽像是盛开的玫瑰。 眸光流转间,就连眼尾也似乎泛上了一层绯色。 视线越过层层人浪,最终落在了听遥身上。 紧接着从惊蛰出来的是宁春愿和一名背着重剑的少年。听遥记得他,天字榜第三,李浮生。 明净和方明姝一起推开了冬至银红色的门。 经中域论道后,方明姝心里对关山月的好感是蹭蹭蹭往上涨。 这之后,惊蛰和冬至陆续有人出来。唯有白露凝脂色的大门依旧紧紧闭着。 方明姝成功打入关山月内部:“我听说前十有七个都在惊蛰,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好我不在那里。” 尽管已经顺利从冬至秘境中出来,听闻惊蛰的残酷,方明姝依旧心有余悸。 “不过宁妹妹,你居然在修罗场惊蛰打下了一片天,也太厉害了。以后你就是我在惊蛰的人脉了。” 宁春愿浅笑:“不过是借了赤乌李师弟的势。不足为道。” 乔汀刚离开了一会,回来后在这边没见到谢逢臣的影子,随口一问:“谢师弟还没出来?” 听遥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谢逢臣这个时候还没出来确实说不通。 “嗯什么嗯?嗯?”乔汀嗯了半天,反应过来后,刚抿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谢逢臣一个天字榜第四,到现在还没出来,这合理吗?这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别最后没进第三关的是他这个关山月表面看起来实力最强的。 大小姐自然地接过乔汀手里的梨花糕,含糊安慰:“谢师弟虽然长的花,但实力还是有的。说不定正挡在入口,玩呢。” 乔汀感觉并没有被安慰到,他这一天到晚还真是操碎了老妈子的心。 回头必须跟掌门申请补贴。 “奇怪,芒种、冬至的名额都满了。惊蛰也只差一个名额就没了。白露的门怎么还紧紧闭着?” 方明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但没人能解答这个疑惑。 听遥想了想,先点了下白露的投影链接,一片黑,又点了下惊蛰的,是正常的,只见穿着沧浪服饰的女修正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利剑,和周围人争夺最后一个名额。 第46章 那女修,听遥定睛一看。这不是云惜吗?看来她没把自己的卦象当回事。 那谢逢臣就在白露秘境里了? 声听帖子中有观看白露秘境帖子的人现身说法。 [白露秘境好像从一开始就是黑的,但昆仑峰上参赛者的玉牌又亮地很整齐。玉牌没什么异样,他们应该是安全的,所以昆仑上层无法对此进行干预。怕影响了比赛结果,有失公平。] 第33章 赋分赛 惊蛰秘境的最后一人出来了。 衣衫褴褛的少女从惊蛰门里走出,发丝散乱地在身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一。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手中断成两半的剑。 她握着断剑的手越来越紧,连掌心被划破也恍然未觉,鲜血淋漓。 云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台上走下来的。恍惚间,她突然想起上台前听遥的话,像是魔咒一样在她耳边萦绕。 “别按你本心选。” 沧浪剑派的弟子似乎也没想到以云惜的实力,居然会受如此重的伤。一时间都缄默不言。 最后一刻屏幕黑了,没人知道云惜是怎么从数位修士的围攻下出来的,只知道,她的佩剑断了。 对于一个剑修来说,剑就是自己的道。 而剑断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道也就止步于此了? 众人看向云惜的眼神不由带上了点怜爱与同情。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看什么看!”云惜将断剑一横,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倾泻而出,砸在众人身前。 “神气什么?剑都断了,还当自己是沧浪天骄呢?” “就是,就这心性,我看他们同宗的谢师妹甩她八条街。就连修为也是远在她之上呢。” 周洄之一惯温和有礼的面容也没维持住,眼底愠色渐浓,他在云惜面前停下。挡住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他问:“回去吗?” 云惜没理她,自顾自往前走。 周洄之伸手,隔着薄薄的衣料,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往他怀里扯。温热有力的掌心扣在她的脑后,背对着众人将她摁在怀里。 “跟师兄回去?嗯?” “周洄之……我的剑断了。” “断了,就断了。人没事就行。” 直到云惜和周洄之消失在原地,场面依旧静的可怕。 特别是沧浪本派的弟子,脸色一个个古怪地不像话,问什么也没人说。 沧浪剑派总的来说分为两个派别,一个是以周洄之、谢知鸢为首的来自凡界的修者,一个是以云惜等生来就在修真世家的子弟。 两派积怨已久,素来不合。而两派的上层人物,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这一出大瓜给方明姝看的是目瞪口呆,“亏我之前一直以为他们不对头。” “不过云惜确实有点惨,她其实本性不坏的,就是脾气比较娇纵。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继续参加第三关。” 听遥轻声道,“会的。她会再持长剑。这只是时间问题。” 也不知是在说云惜还是她。 良久,白露秘境的门开了。 少年月白色的衣衫被血浸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眉眼、发梢似乎都沾着血珠,将那唇色衬得更淡了,羽睫覆盖下的眼眸漆黑、深沉,深不见底。 似乎从云舟那日后,听遥就没见谢逢臣唇色红润起来过。 他一个闪身就靠到了听遥身旁,血珠顺着少年柔软的睫毛滚落,将她月白色的衣袖侵染成和他一样的颜色。 他微阖着眼皮,昳丽又虚弱。就是不去换衣服,也不吃丹药。让人很头疼。 如果不是还有轻微起伏的呼吸,听遥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中域论道第二关结束,困在秘境里的修士将在稍后被传送出来。] [恭喜关山月听遥、昆仑沈惊棠、合欢宗江羡屿...沧浪剑宗谢知鸢等共计四十一名修士成功通关。] [请诸位稍作修整,继续参加第三关。] 出来的白露修士很少有清醒着的,唯二几个清醒的也是满身伤痕,面色难看,不肯说一句。 且看唯一一个通关的谢逢臣也不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众人只能自己抓心挠肝地瞎猜。 “白露竟然这么恐怖吗?竟然只有一个人出来?” “白露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方明姝眼睁睁看着台上那人一闪身,仗着受伤,直接挤掉了她的位置。 阿遥师妹都亲自给他喂丹药了,他还扭头,真是不知好歹。还教师妹用净身咒给他清理衣服,什么神仙待遇。 可恶,她都没和阿遥师妹贴贴。 方明姝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拧烂了。而旁边关山月的众人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自顾自做着手边的事。 有小团体get到了,看看声听上正在火热连载的?全宗门都知道我暗恋他?,再看看当事人,脸都要笑烂了。 谢逢臣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听遥偏头看着依旧像是没骨头一样倚在她身旁的少年。 “白露秘境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出来?” 他低垂着眼,乖顺回:“进去的时候我们是分散的,其他修士碰面后达成了共识,先将战斗力比较弱的医修和丹修淘汰出局,再联合起来将我淘汰。” “只是他们没想到,有个地方出去时需要医修引路。” 而关山月的弟子主打一个各类都学,谢逢臣也算是个半吊子医修。 谢逢臣三言两语将白露秘境中的凶险带过,简单陈述。只是在说到那群联合起来的修士时,眼中还是难掩厌恶之色。 “竟有此事?”乔汀似乎也很诧异。 方明姝憋了半天,也没忍住骂:“真不要脸。还搞针对,有本事受伤了别找我们。” 明净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善恶皆有因果。” 以往比赛都不会将医丹二修放在其他修士中比试,这一次却放在了一起。确实很古怪,但其他几个秘境中还没有如此明显的、针对医丹二修的弱肉强食。 “等等,惊蛰一个,芒种有两个,冬至一个。那白露有六个?” “师妹,你一个人瞎嘀咕些什么呢?” 听遥:“我们那个秘境全员通关了。这说明这次论道形式确实有所不同,铺垫了这么多,我有预感第三天很可能不是单人作战,而是团队战。” 团队战中,医丹二修的重要性不用多说。. 她微微一笑,又继续:“所以...白露秘境修士的此举,实在是以一己之力,让论道第三关上了难度。” 听遥的一番言论不知被附近谁录了下来,传到了声听上,引起了一阵阴阳怪气的群嘲。 “不是吧?还真有人在第二关侥幸当了个领头羊通关了,就以为自己是神了,连中域论道都敢质疑?” “就是,真是笑掉大牙了。要没有合欢宗和昆仑那位,她能这么快通关?” 论道历史悠久,无论内容怎么变,形式倒是一直没怎么变过,最后一关更是万年不变的个人赛。相较于初出茅庐的听遥,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以往的经验。 他们歇息不过片刻,这次是直接被腰间的玉牌领着直接传送到了第三关场地。 第47章 第三关的转播比第一关、第二关大多了。且还投入了创新,持有声听的观看者,可通过声音输入,发言将以滚动的形式在主屏幕右下方的小框上显示。 惊鹭峰在昆仑掌门的挥袖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场地,所有观众有序入座,参赛者在第三关的画面被投放在中央屏幕上。 所有留守宗门的弟子也都被召集在了广场,一起观摩学习。 凡界以殷都为中心,各城都在中心地带、大小街巷投放可以转播的特定声听。 可谓是真的万众瞩目。 [中域论道第三关:守城之战。] [机制:赋分制。] [要求:诸位修士可在地图上自行探索,推动剧情,进度达到百分百时,任务完成。不同的选择会获得不同的分数,切记慎重选择。] [提示:修士之间禁制互相伤害。不可随意使用灵力。不可让百姓发现异常。] 投屏的画面还是一片黑,但这个和以往论道截然不同的赛制还是引起了一阵讨论。右下方小框密密麻麻,一条一条,闪动地很快。 -修士之间禁制互相伤害是什么意思?不是个人作战? -哈哈哈哈哈哈,那些群嘲关山月小师妹的人,就问你们,打不打脸? -开始了,开始了。 画面中首先出现的是盛世清平的殷都景象。接着是殷都皇城的绿瓦红墙。再接着将每一个参赛者的初始环境一一略过。 最终定格在济洲的那名红衣少女上。 池瑶被传送过来后,根据周围人首先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济洲城主的小女儿。 她随意翻看着指尖的书籍,现在是天合元年。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仙魔大战好像也是天合年间的事情。 想到这,少女眼底的兴奋逐渐扩散开来。 再结合中域论道第三天的提示,守城之战。池瑶几乎是立马就将当前的处境剖析清楚了。 仙魔之战在凡界的主战场似乎是殷都,所以她要去殷都,在维持好这个身份人设的前提下,找到合适的理由去殷都。 说做就做,不过片刻,池瑶已经乘着马车踏上了去殷都的路。 她声听上的进度条也成功拉进了三分之一。 -还得是灵山池瑶,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画面接着又转给了沧浪剑派的小师妹谢知鸢。 面孔素净的少女显然也意识到了任务的关键是殷都。她直接将剑横在脚下,似乎是打算直接御剑飞过去。 少女指尖微动,掐了个剑诀,剑身缓缓升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却在半空中被仙盟的人给拦住了。 -------------------- 啊啊啊啊啊啊,等会还有呜呜呜呜,我今天直接日万了好叭, 少壮不努力,天天徒伤悲,呜呜呜呜, 第34章 守城战 拦住谢知鸢的是看起来话就很密的少年。 “何人?青城禁制御剑飞行,请这位道友速速收起佩剑。当然,如果道友实在赶时间的话,可以乘坐马车等代步工具......” 仙盟是维系着修真界和殷都平衡的组织,负责监督修士在凡界的情况,维持两者之间的平衡。其下弟子来源广泛,修为要求元婴及以上,七宗弟子也可兼职。 并不擅长社交的谢知鸢木着一张脸,张了张嘴,气流在嘴边回转一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无声地说了句好烦。 于是索性低着头不理他,依旧在御剑向前。 “你是不能说话吗?不好意思啊,那我给你做手势,你可以看懂吗?这样...这样...” 似乎是被那名少年吵得实在是不耐烦了,谢知鸢抬头看他 。 少年眉如黛山,气质随和。 他穿着仙盟天品弟子的统一服饰,丝质衣料轻柔如水,白玉般无暇。云朵般的腰带则为他增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仙气。 少年被谢知鸢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了,耳尖染上了浅淡的绯色。 却还是固执地指了指谢知鸢脚下的飞剑,双手交叉,示意她“不能飞。” 谢知鸢垂着头叹了一口气,她怀疑她要是不理他的话,这人能跟着她一直飞到殷都。 少女指尖动了动,加快了剑的速度,最终在郊外一片空地落下。 “你怎么落在荒郊野外了啊?你是打算就这么走过去吗?我跟你讲,野外的路可难走了,要不我带你去租匹马吧?你会骑...” 谢知鸢捂着耳朵,冲他狠狠摇头。头上的一小撮呆毛也跟着轻轻摇晃。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带上沧浪剑宗,学习剑术了。脑海中凡界的记忆,聊胜于无。 她不禁想,凡界的人话是不是都这么密。 那为了不体现自己的独特性,她是不是也要入乡随俗,向他这样讲话? 但是好累啊,算了。她还是做个怪人吧。 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谢知鸢感到不舒服了,于是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没说话了。 突然的安静让谢知鸢有些奇怪,她停下脚步回望。漂亮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几乎是在她转身的瞬间,那少年耷拉下来的眼皮就抬起来了,继续输出。 “对了,我叫裴砚安。你叫什么啊?” 谢知鸢回:“谢知鸢。” “你不是哑巴?”裴砚安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于是又急忙改口解释,“我的意识是你嗓子没问题...不是不是...” 谢知鸢从芥子袋中随意摸了摸,转身,用芥子袋中仅有的一个发霉了的包子,将裴砚安的嘴堵上了。 少女松了口气,唔,终于安静了。 -我要笑死了,鸢鸢女鹅怎么这么可爱。 时间久了,其他人也多多少少都意识到此行大概是与殷都与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有关。 于是都开始往殷都赶。 主画面也不再平均地转,而是集中在殷都的参赛者身上了。 在池瑶、谢知鸢、方明姝等人的努力下,成功破除了魔族制造的信息虫茧,将魔族不日入侵的消息带回了皇城殷都。 比真实的历史多出了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有半年多的准备时间。 不过池瑶还记得,这是中域论道第三关。所以应该会尽量还原历史,不会有太多的外援。 通关应该是等战争结束就行了,只是池瑶还是没想清楚,所谓的赋分规格到底是什么回事。 他们这也就三十几个人,并不能集齐所有的修士种类,但没人松懈、气馁。 体修们帮忙招呼着皇城禁卫军一起加固城墙。 皇城殷都的护城阵法那还挺高级的,轮不到他们加固。于是他们这些半吊子灵阵师就灰溜溜地去城外布置阵法了。 希望可以在阻挡魔族入侵上起点作用。 符师的朱砂笔就没听过,一直在尽自己所能,用尽毕生所学画符。 丹修的炉子都快炼冒烟了。 其余修士则在马不停蹄地修炼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殷都的百姓似乎天生就带有乐观的色彩。 他们听闻魔族入侵的消息后,并没有太过慌乱,而是通过举行民间的祈福和祭祀活动来鼓舞为他们而战的修士和军队。 第48章 这边的前期准备工作进行地有条不紊,看起来一片岁月静好。 外面的观众却要吵翻了天。 -不是这都快仙魔大战了,关山月那位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该不会是怕了吧?想投机苟到最后,看能不能捡个漏,毕竟是赋分制嘛。 -不过除此之外,关山月那几个和上个秘境和她一起的两位好像也没看见啊。 -上面的别嘲了,说不定人家已经打入魔族内部,等着吧。 仙魔大战那天是个原本是个晴天,可当魔族大军压境的时候,天空却突然密布了层层乌云,雷声震耳。 七宗自顾不暇,所以他们没有援军。 城池下是黑压压的一片魔族军队。 城门之上,有人击鼓呐喊。 “杀!!!” “诛魔证道,仙门永存!!” 城内的修士加上他们也不过千余人,可那声势宛若雷霆,直冲九霄。 十二魔君之一的暴虐骑着巨大的魔兽,屹立在战场之上。 他全身都覆盖着黑色的鳞甲,眸子比那天上的黑云还要沉,冷酷的光芒如有实质地扫过面前的修士。 头发有如烈焰般燃烧,随着他的动作似乎都有火星在四溅。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手中的长鞭微微扬起,高声道,“去!”眼底的轻蔑毫不掩饰。 随着他一声令下,魔族士兵发出震天的咆哮,向前冲去。 “以我之血,祭殷都故土!” “以我之灵,慰殷都先祖!” “以我之躯,佑殷都生灵!” 他/她们将自己纯粹的灵力输送到护城阵法上,再次呐喊。 他/她们一个个面容坚毅,脊梁挺直,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土,义无反顾、誓死无悔。 池瑶带领灵山御灵师将修士们彼此之间联系起来,减少不必要的灵力浪费。 “轰隆隆。”魔族士兵的攻击一道道,砸在殷都的护城阵上。像小石子落入大海,殷都护城阵法稳如老狗,歪都没歪一下。 那位魔君嗜血的眼眸眯了眯,烦躁地伸手一抓,将一个魔族将士的生生穿膛。 手一松,尸体直直落下。他将沾染着黑血的手伸到身下的黑色巨狼嘴边,巨狼身处猩红的舌头,在上面舔了舔。 不过这并没有激起魔族士兵的逆反军心。 魔族天生嗜血,闻到鲜血的味道,即使是同族,也依旧振奋。一个个手上攻击的动作更加猛烈了。 魔族士兵攻击了许久也未见那护城阵法破碎。 池相宜的声音难掩喜悦,“阿姐,我们是不是只用一直这样耗着就好了?反正城池之下有聚灵阵,殷都的灵气也挺充足的,大家换着来,说不定可以支撑到魔族放弃。” 参加论道的其他人,也都将眸光投向了池瑶,像是在等她点头,然后大家吃下一颗定心丸后,继续战斗。 红衣少女在许多双带着渴求的眼神中,轻轻地摇了摇头,镇定开口:“上面那个魔君还没出手,能当选十二魔君的,修为最低也是炼虚境。” “但这个阵法我之前看过,证道修为才可能突破。如果那位魔君修为没到证道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躲过。” 池瑶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种对修为的渴望。 “那要是到了呢?” 证道修为的修士他们这里不是没有。但神仙打架,遭殃的只会是他们这些低修为的修士。 “我们会死吗?” 论道第三关只说了任务进度,赋分比赛,可他们并不了解,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死了还能不能出去,没人能回答。 他们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有的甚至刚过论道最低年龄限度。 要么是在仙门长大的宠儿,要么是在凡界平安长到十几岁去参加宗门选拔。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处在和平年代。 看着数不尽的魔族大军,他们嘴上说着仙门永存,可内心还是会忍不住害怕、会退缩。也会想逃避。 -救命,这也太压抑了吧? -一个个懦夫,要是老子早就提刀上去干了。魔族真该死。 -上面的,你是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平心而论如果是我,我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当逃兵。 -都这个时候了,关山月那帮人就是乌龟也该爬过来了吧? -没想到关山月居然都是这等贪生怕死、蛇鼠之辈。 池瑶似乎看出了他们的胆怯,冷眸一凝,“你们可以退,可你让身后的百姓怎么退?” 半年的相处,足够他们与城中的百姓打成一片。他们善良、热情、真实而鲜活。 池瑶话音刚落,阵破了。 漫天的红光像是红色的雨水般落下。 城外的那位魔君吹了吹漆黑的手,朝他们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魔族大军鱼龙贯入,有被杀阵绞成碎片的,也有被火焰追着跑的,还有被冻成冰块的。 魔族大军入侵过来的速度有瞬间的凝固。前方冲锋的魔军踟蹰不前。 “是我布的阵,是我布的。”这喜悦的声音更加坚定了这群半大的小修士为身后的人遮挡风雨的决心。 就像刚刚喊的。 以我之躯,佑殷都生灵! 以我之躯,佑殷都生灵!他们在心中默念着向前冲锋。 “杀,杀,杀!!” 城池之上,除了几名治疗系的医修和丹修外,其他人皆化作一道流光,俯冲而去,迎上黑云压阵般的魔族大军。 面容冷艳的红衣少女穿梭在黑沉沉的魔族军队之中,红伞轻掷,所过之处,遍地残骸。 谢知鸢足尖轻点,飞跃过去,迎上一位元婴修为的魔修。 她是剑修,剑修最擅长越级作战,就算她只是金丹巅峰又如何? 竹剑出鞘,无惧无畏。 谢知鸢手中的竹剑虽然看起来轻盈易折,其坚韧却不输玄铁。 少女身形纤瘦动作却很敏捷有力,每次挥剑都有锐利的剑气直逼那魔修的面相。 魔修则不断催动魔攻,召唤魔物、聚拢魔雾气想将谢知鸢吞噬。 一开始他还躲得游刃有余,不时能伸出钢爪一样的手骚扰一下。 但眼前的少女就像压不弯的竹枝,愈战愈勇,愈战愈强。 就像“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少女手腕轻扬,剑势起,剑招落—— “沧浪剑招第三式,碧海潮生。” 竹剑的剑刃就像是一泓秋水,冷冽而清澈,轻而易举就攻破了魔修的防御。刺穿了他的心脏。 “鸢鸢,你也太厉害了吧!!”裴砚安将手中的折扇往谢知鸢身后一丢,割破了想偷袭的魔修的喉咙。 谢知鸢同时对着身后握剑反挑,用剑尖勾住扇子,丢了回去。 她与他背对而战,再次迎向一双生魔修。 池相宜身体在空中旋转一百八十度后,单手撑地以一个很帅的姿势落地后,召唤出了自己的契约兽。 在一片压抑的黑色中,她带着巨大的花蝴蝶横冲直撞,撞飞了正欲插手谢知鸢他们战斗的魔修,朝她做了个鬼脸:“有本事来追我呀。” 其他契约了灵兽的御灵师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还因灵兽飞行轨迹相似,差点撞在一起。 第49章 那名虚空之上的魔君拍了拍身下巨狼的头,从它身上下来了,“去吧。” 黑色巨狼像是得令,嗷呜了一声,皮毛如同夜空般暗沉,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黑暗气息。它绿色的眼睛一转,视线紧盯人群中的池瑶。 随后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它缓步从虚空中向池瑶走去。 池瑶似乎有所察觉,眼尾一挑,轻笑一声。 随后,弯腰解开脚踝处的金铃铛,勾在指尖,向上一抛,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变得巨大无比。 叮当、叮当、叮叮当。金铃铛发出清脆额响声,向地面魔修所在的地方砸去,直接将低修为的魔修砸成肉泥,和她不远处的红伞一样,所过之处,皆片甲不留。 她抬眼看向还慢悠悠走过来的巨狼,眼神轻蔑。 ...... 方明姝带着药堂谷为数不多的一名丹修和一名医修,穿梭在战场,救助着负伤的修士。 “方明姝...哇...活...”一名合欢宗的幻术师倒在了她的面前,鲜血不断地从她口中喷出。 “我在的,我在的...”方明姝嗓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哭腔,“言姐姐...我们一起活下去...” 可是她伤得太重了,她的灵力太弱了,没办法将她的伤口治愈。 虽然身为药堂谷弟子救死扶伤是常事,但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死在她眼前。 她救不了她,她救不了她。 谁能救救她,救救她。 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倒下的尸体。方明姝的眼泪就像止不住的洪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明明就在昨天,他们还在把酒言欢,畅想着出去之后的事情。 就修士的修为而言,两边其实大差不差,只是魔军胜在数量众多,无穷无尽,像是怎么也杀不完。 双方的上层都没有动。 那位魔君看着脚下的蝼蚁一个个倒下,不甚在意地啧了一声,“真是群没用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依旧没停。 半空中,有沧浪剑派弟子的佩剑落下,直插地下。而剑的主人已然不知生死。 有符修坐在地上喘息,袖中的符纸已经见底,他也已经没有力气了。就是这一下的松懈,有魔修利爪,从身后,将他撕碎。 眼似乎还是睁着的,倦意明显。 而这边正与巨狼争斗的池瑶灵力似乎也快耗尽了,发丝沾染着她的血迹,狼狈地贴在她的脸侧。她微仰着头轻轻喘息。 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只巨狼。 原本黑沉沉的天空似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殷都正南方的乌云正在逐渐散去,露出天空本来的颜色。 一只中型云舟正在逐渐靠近,云舟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保守估计有百来人。 为首的少女月衫清冷,与晴空色的天际相映。她像是带着天光闯入,驱散了所有人心里的雾霾。给绝望中的人们喂下一颗定心丸。 众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见她素手轻抬。 “犯我皇城者,杀!”嗓音清冷却掷地有声,气势十足,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畔。 就连原本杀得兴奋的魔族大军也不由一震,抬眼看去。 第35章 十九洲 -啊啊啊,那是关山月听遥吗? -不张扬、不炫技,闷声干大事,是谁我不说。 -救命,刚刚那些说关山月胆小怕事的,怎么不说话了? 刚刚被场面震撼到失语的众人,像是回过了神,拿起声听就是一顿输入。 反应过来后,一个疑问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听遥是从哪找来的援兵? 在历史认定的轨迹中,七宗的援兵还要至少一天才赶到,而最后一段时间,是巫族祭司携一众蛊修以身饲蛊撑住的。 看云舟上那些人的装扮显然不是巫族蛊修。 这事还要从听遥刚进来时说起。 在别人还在为寻找去往殷都的路时,听遥就在殷都,还是在太庙里。 殷都的历史实在悠久,说起来都可以和这片大陆存在的时间比肩,只因其特殊的皇位传承,历代帝王的牌位,从上到下,也不过九位。 殷都皇位的传承是由血脉决定的,寿命也是。 当下一位人皇血脉的子嗣出现后,就以为着上一任的人皇寿命进入了倒计时,她/他成年的日子,就是上任人皇死亡的日子。 香烟缭绕,烛光微弱。和她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眉如墨画的少女神色庄重,先是俯下身子行了叩拜之礼,“列祖在上,殷都第十一代皇嗣听遥在此祈求庇佑与指引。佑我殷都,盛世清平。” 后又从芥子袋中拿出香火,一个牌位一个牌位地献过去。 说来还得感谢乔汀,最后收拾东西的时候,什么都一股脑往她芥子袋里塞。 听遥眉睫微垂,细细扫过上面一个个向前的时间, 将几个大事件一一排除后,心中对于此次论道第三关的情况大致有了猜测。 这个时间段恰好是仙魔大战即将到来的日子,虽然不知道这个时空是否真实存在,但按照提示来看,走向与结局也许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但听遥还是想试试。 【这是真实的时空。】系统没头没尾地提醒了一句。 她先在四人群里问了一下其他人的位置。除谢逢臣外,明净和宁春愿很快报了自己的位置,他们都不在殷都。 [听遥:你们先别来殷都,团结一下洲内的修士,看能不能说服他们一起留在原洲。] 他们虽然不明白听遥这样做的原因,但还是选择相信她,没急着赶往殷都。 听遥随后又捏碎了一张传送符,出现在了永和宫。 那是历代帝王的居所。 苍松树下,年轻的帝王负手而立,凤眸微挑,淡睨着这个长相和自己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女。 他的长相比听遥记忆里的要年轻很多,一身银白色的常服、一丝不苟,腰间青白玉上雕刻的双龙精致漂亮、栩栩如生。 他面色平静,身上却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种身居高位的帝王气场。 “沈...?”他薄唇轻启。 听遥快步走到他身前,嘴角轻轻翘了起来,“殷都公主,沈听遥。”她像是想得到夸奖的小孩,露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他伸手隔着段距离抚摸少女的发丝,神情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做得不错。”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女不属于这里,但人皇一族独特的血脉联系不会出错。 听遥直接和他说明了来意。他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将腰间的青白玉给了她。 帝王腰间玉,如见王。 “我在外面还看到了一名和我长得很像的姑娘,老实说,你真的没干什么对不起我娘的事情吗?”听遥从树下挖出他珍藏已久的陈酿,喝了一口,像是没话找话。 原来他这个习惯年轻时都有了。 他淡哂:“你体内的血脉是假的吗?”剑眉微皱,“还有你娘是谁?” ...... 听遥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她的记忆里确实也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他面无表情解释:“人皇一脉只有和挚爱才能孕育后代,但我少时曾背着国师修了无情道。” 第50章 听遥:“?”那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听遥并没有在永和宫待太久,走时年轻的帝王又从另一棵树下挖出了一坛梨花醉,“想好了?” 少女勾过梨花醉放进芥子袋,轻笑着转身,“我既姓沈,是食万民之禄的殷都公主,自是也要担起自己的责任,护佑万民。” 单薄清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绿瓦红墙中。 四人群里,谢逢臣刚刚回了个句号。 [听遥:@谢逢臣殷都?我来找你?] 这次他快速回了个不用。听遥没多想,跟他说青城见。 直到后来,沈惊棠无意间说漏嘴,听遥才知道,此时的花魁谢正在为如何脱身发愁。 他们在青城汇合后,听遥看着多进来的几人,黛眉轻挑。 江羡屿和沈惊棠出现,她不是很意外,毕竟之前打过交道。 但他们身旁那个背着重剑、还未束发的少年,是赤乌李浮生?那个站在宁春愿旁边神色不耐的人是云惜? “接下来,我们会按着这条路线一一掠过十九洲,完善十九方洲的防御系统,共御魔族。”听遥指着桌子上的舆图,指尖将他们接下来的行进路线细细勾勒。 众人皆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是这样。 大战当初也是,修真界的援助几乎全都集中在殷都。魔族入侵地突然,十九方洲毫无准备,修士等级也不高。据战后统计,殷都伤亡不足十九方洲之一。 十九方洲中有六洲全城覆灭,最终留下来的只有十三方洲。 魔族当初覆灭六洲,席卷皇城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其中必有蹊跷。所以无法通过一道皇令让十九方洲全部戒备。 其中的蹊跷之处还得由他们一一探去。 第36章 冀洲蛊 青洲,洲主府。 浓墨般的夜色渐渐下压,点点星光将月意勾勒。蓝衣少女闲倚在中庭树下,缓慢擦拭着掌心的断剑,明艳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 “擦剑呢。”分明是冷色调的嗓音,却偏生带着点笑。 银亮的剑光忽闪而过,与树上那人手中的莲扇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最终被弹落直插入地上。 云惜弯腰捡起断剑,插入剑鞘,咬牙道:“不用你管。” 一想到第二关秘境,她用心选,最后在惊蛰和白露秘境里二选一,她就一口气喘不上来。 听遥闪身出现在她身边,握住剑柄,断剑在她手中出鞘。 云惜眼中闪过诧异,霓虹剑虽说是断剑,可终究是她滴血认了主的,听遥怎么这么轻松就拔出来了? 少女手持断,白衣翩然,像是破茧的蝴蝶,舞出剑花一片。剑身断口处寒芒锐利,剑花像是破碎的星点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洒落。 云惜没有在她的动作中感受到任何剑气,有的只是最简单的手起剑落。 “嗖”的一声,断剑回到了她的剑鞘,“你断的是剑,又不是剑意。小姑娘家家的,干嘛整天愁眉苦脸。” “连断剑的经历都相似。你说,你这算不算是追随偶像的步伐?” 云惜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她即是在问听遥怎么知道她偶像是谁,也是在问断剑的真假。 “动作学得挺像的,但太僵硬了。”听遥转身的脚步一顿,慢吞吞补充:“野史啊,你不看吗?” 从云惜第一次出招时,听遥就发现了。 这姑娘手起剑落的姿势,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熟悉。不就是上一世的她吗?只是少年心性,木秀于林,还需沉淀。 云惜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关山月青瑶在后世的名声确实很烂,但却是她剑道的启蒙。 万蛇窟中,陪着她渡过一个又一个日夜的是青瑶的录像。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她心中浮现。 如果关山月青瑶没死,是不是也该是这般模样? 她又狠狠地摇了摇头,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帝王腰间玉的方便在于,不仅可以让他们畅通无阻,还附带缄令效果。让各洲之间的消息无法及时传递,只能等着他们一一探查。 而十九方洲的防御系统是连在一起的,以殷都为中心,呈众星拱月之姿向四周辐射开来。所以魔族大军是如何避开十九方洲直入殷都,也是听遥心中的一大疑惑。 只是一路下来,各洲都正常地不像话。唯几个有问题的,还是阵法年久失修,已经在召集城中相关修士检修了。 各洲主在得知魔族大军即将入侵后,也都召集了相关人员,制定御敌的法子。 就在听遥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时,他们到达了最后一个洲----冀洲。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铺就的街巷上,道旁的牌匾上字迹斑驳,透出岁月的痕迹。 行人络绎,分明是一副生动的市井画卷,却到处都充斥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江羡屿脸色微变,语气不太好:“这主城是建在乱葬岗上的吗?” 作为阴阳师,江羡屿对死气的感知更加明显,窒息感如同巨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说明,这些人并不是自然死亡的。 云惜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断剑,“什么意思?”在她看来这些人除了行动迟缓外没有别的问题。 听遥:“...就是城内除了我们没有活人的意思。” 云惜瑟缩着,往宁春愿身边靠近了些。 明净双手合十,眉含悲悯:“阿迷佛陀。” 随后上前,将手随意搭在一人的肩上。 只见那人的身体逐渐膨胀,锦色的衣服逐渐撑爆,碎成一条一条。 他转过头,面容之上,原本紧致的皮肤也开始出现裂纹。 突然间,那人的皮肤从中间裂开,露出柔软的新生□□。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蛊虫。 它的身体缓缓地从旧皮囊中蠕动而出,新生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光泽,细腻而脆弱。 街上的其他人也在同一时间纷纷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看了过来。 眼神浑浊而空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群人,暂时还没什么动作,似乎是在等那只母蛊发号施令。 谢逢臣神色寡淡,轻扫一眼:“是蛊人。巫族历来有用活人养蛊的传言,如今看来倒不是传言。” 蛊虫的本体让沈惊棠感到一阵恶寒,移开了眼,“如果这里还原历史,那不是说明在仙魔大战开始前,冀洲就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听遥眸光微冷。 ...所以是蛊修勾结魔族为他们打开了直通殷都的大门?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以他们为中心越靠越拢,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机会从原本的皮囊中钻出,附身在他们身上。 随着一声剑鸣,重剑出鞘。 李浮生剑气横扫,清出了一条路。 沈惊棠微眯着眼睛,召出自己的本命琴,指尖轻挑。 琴音如流水般悠扬将蛊虫引到李浮生旁边,由他一网打尽。 云惜见其他人都没什么动作,反而默契地往后退,目露疑惑:“我们不去帮忙吗?” 他二人配合默契,几乎是在云惜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只剩下母蛊了。 云惜:“......”随便一个音修加一个剑修都这么厉害了吗? 第51章 李浮生将母蛊横在剑尖问:“可以通过它找出主人吗?”语调平稳,语速适中。 少年面部线条分明,眉宇间却总透着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 谢逢臣指尖捏出一小团火,丢在母蛊身上,“行了。” 江羡屿想了想:“你这是饿了?”语气正经,听起来像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发言。 谢逢臣:“?” 母蛊和蛊主相连,母蛊死亡,蛊主必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反噬,他以为这是常识。 第37章 同生死 巫族向来神秘、自成一派。与修真界、凡界来往都不密切。 但世代效忠于殷都,这点不会改变。只是这层关系很少有人知道。 听遥敛眸几瞬,解释:“殷都皇城有联系巫族的秘法,我们只需传信殷都,他们会处理。” 宁春愿见听遥从进来开始,眉头就没有放松过,柔声询问:“师妹,可还有什么顾虑?” “冀洲虽说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但与之密切相连的除了殷都外,还有另外五洲。” “所以…我觉得冀洲大约也是需要人守的。” 如果历史上的仙魔大战,魔族是从冀洲直入殷都,那守住冀洲是否就是此次仙魔大战的关键?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听遥不由想到系统说这是真实的时空,可既然是真实的时空为什么无法将魔族入侵的消息传向七宗? 沈惊棠松散地打了个哈欠,就近原则,伸手随便勾了一个人:“走走走。” 被他勾住脖颈的明净微笑着将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勾了半天,没勾动,不禁回过头,困倦的眼皮猛地撑开。 ...... 噗嗤一声,不知谁先笑了一下。 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直接被沈惊棠勾没了。 后面的日子,他们在各洲之间连轴转,凭借着帝王腰间玉将各洲串在一条绳上,集十九洲之力,为抵御魔族入侵做着准备。 又好像是沉浸在一场可以抵御魔族入侵的美梦中。 仙魔大战那日,冀洲城下的魔族稀稀疏疏,且修为都不算高,只一招一式间颇为难缠。 一张传声符突然出现在听遥眼前。 “冀洲速避,阵法即将破灭。”没有署名、没有原因。只有一道极为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在听遥心间愈演愈烈,指尖卦牌抽出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在询问过系统如今的画面没有被监视到后,听遥直接唤出了碧磷毒蛇,暂时压制了兽环的契约。 恢复自由本体的碧磷毒蛇立刻展现出它的凶猛本性,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下,攻击迅猛而致命,一口一个小魔修。 似乎是感受到了听遥的急切,其他人也没在藏着,直接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领,加快了这边战斗的进程。 “终于结束了。”云惜抛着手中的断剑,轻呼一口气。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郝洲护城阵法的光芒在瞬间熄灭,随后伶洲、陈洲、湖州,包括他们所在的冀洲护城阵法也陆续熄灭。 郝洲城内,一片狼藉。破碎的、沾染着猩红色血迹的瓦砾和砖石散落各处,将无数尸体埋葬于废墟之下,只有零星的肢体暴露在外,显得格外凄凉和悲惨。 奇怪的是,他们的表情有平静、释然、骄傲、满足...却独独没有痛苦。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让人有些无法忍受。 听遥他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遍地尸骸的场景。 云惜下意识地捂住嘴,有泪珠下意识顺着眼角滑落,嗓音带着细碎的颤抖:“怎么...怎么会这样?” 听遥忽的感觉肩上一重,她顺着看了过去。 首先注意到的是少年鼻梁骨上潋滟的红痣,接着是他像是被抽走了血色一样的面容,苍白得几乎透明,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脆弱感。 他的眼睫如同一层乌黑的羽毛,轻轻地垂下,遮掩了眼底的晦暗不明。 听遥总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将自己灵力输送了过去。 温如羊脂的佛子单手合十,眼眸低垂,轻声诵经。 他额间的莲印逐渐变亮,一圈圈柔和的金光自他身上扩散,逐渐笼罩整个郝洲。 腐臭、血腥的气息逐渐被一股好闻的檀香取代。 一颗清透、干净的珠子缓缓落在了明净掌心,透过珠子,明净仿佛看到了魔君压境时,郝洲的坚守。 眉慈目善的洲主找来贴了无数张防御符的郝洲云舟,想将百姓送走。 却见才及他腰的小少年站了出来,嗓音稚嫩而坚定:“我不走。郝洲是我家,郝洲在哪我在哪。我要与郝洲同生死。” “与郝洲共存亡!”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其中不乏世家蛀虫、恃强凌弱之辈。 最终,郝洲七千三百四十一人,无一人撤退。 有人弯了大半生的脊梁,却在这一刻挺直了。 人生命的价值总是很奇怪的,时而轻于柳絮,时而比寒霜还重。 明净抿了抿苍白的唇,“魔族将原本分散于十九方洲的魔修集中在了郝洲,郝洲无法应对,但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百姓,无一离去,在最后一刻用生命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做到了与郝洲共存亡。” 他们没有机会撤退吗?不,他们只是不愿。 凡界的仙魔大战还缺一个引子,而他们就是那个引子。他们真正做到了以我之血,祭殷都故土。 越来越多的洲结束了战斗,在听闻郝洲遭遇后,无一不痛心。殷都的护城阵法已经开启,各洲之间的传送阵就失去了作用。 思来想去,各方洲主决定将洲中最强的战力派去了郝洲,准备随听遥等人一起从郝洲出发,支援皇城殷都。 毕竟若说十九方洲中有什么东西可以在十二魔君手下隐藏气息,那只有郝洲御赐的云舟了。 江羡屿和李浮生一起将深埋在废墟之下的云舟拖了出来。 明净先上去检查了一下,出来后眉心轻蹙:“方向系统有点问题。”随后将眸光落在了听遥身上。 云惜顺着明净的目光看了过去,将自己的不解问了出来:“她一个卦师还会修云舟不成吗?” 听遥抿了抿唇,没说话。月衫翻飞间已经落在了云舟上。等她出来时,其他洲的修士也已经到地差不多了。 他们不执一语,只是缄默地站着,将一切行动权交给执帝王腰间玉的少女。 于是有了殷都那一幕。 池瑶轻轻喘息着,将眸光从那只巨狼身上移开,落在为首的少女身上。 眼尾上翘、唇边噙笑。 宁春愿在李浮生的护送下,将身上的丹药分了出去。随后悬至半空,双手结印,地面裂开,浅绿色的藤条破土而出,如同活物一般,迅速生长,柔柔地贴在受伤的修士身上。 温和的灵力顺着藤条流入他们体内,伤口的愈合与撕裂不断重演。 一向话少的少年只是沉默地站在她身边。挥舞着手中的重剑,挡住一轮又一轮袭向宁春愿的攻击。 重剑在他手中却显得轻巧无比,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将冲上来的魔修收割。 第52章 沈惊棠唤出法相琴,指尖快速拨动,流畅的琴音攻击倾斜而出。 他和明净,一人远攻,一人近攻。 谢逢臣和江羡屿则是一人圈一块,配合着池相宜等灵山御灵师对付追着他们不放的魔修。 听遥先是纵观了一下局势,确认好阵法的方位后,她轻巧地落在了池瑶的身边,抬眼审视着那只凶猛的魔兽,简短道:“合作?” 池瑶没说话,在她话语落下的瞬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脚踝上的金铃铛叮当悦耳,暗示着听遥方向。 随着他们的加入,原本处于劣势的战局开始逐渐发生了变化。隐隐有了从下风逐渐追平的趋势。众人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似乎轻松了不少。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 屹立于战场之上的那位魔君偏头啧了一声,他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颈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发出啪啪的声音,仿佛能撕裂空气。见状,殷都这边的修士手一挥,布下了一层结界,冷哼一声,迎了上去。 天地似乎都在他们的打斗中变色,乌云再次密布,雷声比之前更强烈了。 他们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能明显分辨出左边白色的是殷都修士,右边黑色的是那位魔君。 到处都是厮杀,抬眼望去依旧是黑压压地一片,好似没有尽头。 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时候结束,听遥等人前来支援的所带来的正面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来约淡了。 所有人只能麻木地出招、抵挡。 祈祷自己可以慢点倒下,不要成为治疗系修士肩上的负担。 半空中宁春愿的身形已经开始摇晃了,她拿丹药的动作逐渐僵硬,体内灵力枯竭的刺痛感让她不住拧眉。 却还是没有停止输送灵力。 体修自称是玄铁般坚硬的身体上已经密布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道伤口,但他们只是咬着牙,继续战斗,将本就稀少的治疗名额让给了其他修士。 嘭嘭嘭! 高空之上,原本正在和魔君缠斗的殷都修士手中的长剑被击飞。他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随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这一下给震碎,口中喷出一股鲜红的血,将衣襟染红。但他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而是强撑着站起来,手中挥动着并不存在的长剑:“再来。” 那魔君依旧高高立在上方,俯瞰着下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笑着,笑着,突然手腕一抖,长鞭如毒蛇般迅猛出击,瞬间将那名修士刺穿。 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成了一条线,而那名修士的轰然倒塌,确实实实在在地压断了那根线。 那名修士是场上唯一能和魔君抗衡的修士,就像是他们的顶梁柱,如今,他倒下了,那他们剩下人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浓重的绝望感萦绕在每个人心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浮现出万丈有余的星斗盘。霁青色的光芒辐射而出,将万里空间照得透亮,形成了一片耀眼的光海。 他们抬眼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轮廓,而身处其中的少女修为竟然只有金丹。 就连那魔君也不过是轻蔑一笑,没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将视线落在了无魔族敢近身的谢逢臣身上。 芥子袋中,碧磷毒蛇焦急地和听遥传声:“小鬼头,放我出去。你把契约解开,我能打过他!” “快停下!这样你会死的!” 它见过这个阵法,它上一个契约者就是死在这个阵法之中。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碧磷毒蛇显然对听遥也有了些感情。但是听遥没听他的,反而很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行,你会被发现的。” 第38章 生死阵 生死阵。生门和死门同时打开,生死只在一瞬。 这是几大上古阵法中少有的献祭性阵法,且天赋越高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大。 应对此景无疑是最合适的。只是不知道以她的天赋能不能对那位魔君产生影响。 但是没时间了,如果她不这样做,恐怕最后还是以蛊修灭族收场。 听遥垂下眼帘,透过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看向那些仍处于战斗状态的修士。 她轻轻扬手,指尖泛起淡淡的荧光,仿佛细碎的星辰落在了她掌心。 随着生命力的注入,地面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道道霁青色的丝线从星斗盘上缓缓升起,在听遥的操纵下,开始向场上的魔修缠绕而去。多数魔修包括那位魔君都没将这些丝线放在眼里。 丝线灵活地绕过他们的身体,当他们试图挣脱时,却发现这些丝线异常坚韧,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其斩断。 魔修们惊恐地挣扎着,可越是挣扎,丝线就越紧,最终他们只能无助地躺在地上,细细地感受着生命力流失的感觉。 唯那名魔君有挣扎一二的实力,将丝线斩断了几根。听遥擦了擦唇边的鲜血,继续操纵着丝线向那名魔君缠去。 缠住了! 听遥突然受到一股阴冷的生命力流入了她的体内,随后又被她汇入灵阵中。 她没转身,却认出了生命力的主人。 沈惊棠看看阵中指尖被谢逢臣用灵力刻意标出的生命线,再看看在她身后输送生命力的谢逢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长眸微眯,倦懒开口:“要钱没有,不过生命力嘛,我倒还是有的。” 浅金色的生命力顺着不止的琴音也流向了听遥。 “还有我,我可是医修,血可厚了!” 方明姝刚刚在战场上积攒了一肚子的无力感,这会直接眼也没抬,将生命力输了过去。 李浮生拦住了宁春愿想要输送生命力的动作,“你已经透支很多了。” 他说完,就奉出了双份的生命力。 池瑶、池相宜、明净、江羡屿......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手,将自己的生命力传了过去。 就连城中的百姓都探出了头,双手合十,将自己的生命力献了出去,希望可以在此次的仙魔大战里尽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见此,芥子袋内的碧磷毒蛇也停止了撞击芥子袋的动作,一时间有些怔然。 当一人的担子分在了众人的头上,再重的担子也终将被挑起。 -关山月那位是灵阵师? -这是什么阵法,怎么没见过? -这个场面真的太震撼了。原来人族是这样的,渺小而伟大。 眼看魔修即将被清理完毕,变故却发生在瞬息之间。 那名魔君不知怎么,在一瞬间挣脱了身上所有的丝线,长鞭裹挟着黑色的魔气直直向听遥的袭去。 很多人都在输送自己的生命力,来不及中断。 只见身穿沧浪浅蓝色襦裙的少女,握紧了手中的断剑,挡在了听遥面前。 “沧浪剑招第二式,波涛汹涌。” 剑气凌厉无匹,带着比之前更盛的磅礴之气。 在长鞭穿透云惜身体的那一刻,她的剑意也成功将魔君击倒。 第53章 霁青色的丝线再次将他缠绕,吸尽生命力。 血将她的襦裙逐渐染红,她半跪着抬眸,将视线落在听遥身上,像是在向她证明。 你看吧,我做到了,剑意还在,我的剑就在。 她的身影逐渐和一人月白色的身影重合,那人甩了甩手腕,指尖结出剑意,骄矜地抬了抬下巴,哼笑:“剑嘛,只要我的剑意还在,她就不会消失。” 云惜逐渐闭上了双眼,可脊背依然笔挺。 人群在这一刻发出了阵阵不可置信的沸腾。 “我们是不是赢了?” “呜呜呜呜...” 更多的人则是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显然是还没有从同伴牺牲的阴影里缓过神来。 天空突然飘起了绵绵细雨,所有魔修似乎都被冲散在了这场雨里。 若不是满地的创伤,或许可以将刚刚的一切当做一场梦。 池瑶悬空赤脚走过,将红伞偏在了云惜头上。 巫岁稔带领巫族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细细的雨水从她的身体直穿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才想起这一切的因果。 她眨了眨眼睛,可水珠不会顺着她的眼睫坠落。 她想起来了,她在一本书中看到过结局。 书中仙魔大战之际,巫族有人串通魔族,为十九方洲及殷都带来了不可估计的后果。 于是出于愧疚,巫族最后在她的带领下以身饲蛊保全了殷都。 这一次,她按照巫族秘术以生命为代价,与另一个时空的人做了交易,他们承诺会保全巫族。 现在仙魔大战结束了,巫族没有灭族。所以她也该消失了。 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她的消失,坠在地上,雨水四溅。 没人注意到,七宗首座有人的视线在那名巫族少女出现的那一刻就紧紧黏在了她身上,手指紧紧攥着另一只腕间一模一样的银镯子,指尖用力到泛白。 听遥等人也随着银镯子坠落时清脆的一声响被传回了惊鹭峰。 [勇敢的少女/年们,恭喜你们成功通过第三关的考验。守城之战的分值正在结算中,诸位可先跟随昆仑执法堂弟子,前往云塔恢复神识。] 台下,越清渡在沈惊棠的提示下将还没下注,准备投给听遥的人给忽悠走了。 参加第三关的修士跟随者昆仑大弟子穆郯离去,但七宗首座却没有人动,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咕咕。 白鸽的声音轻柔而温和。在惊鹭峰回响。 “是神殿来人了。”有见过世面的人小声提醒。 果不然,一排排洁白的鸽子从高天际缓慢飞来,面容清秀庄重的神殿侍从一身白色长袍,腰间是一把银色的长剑,剑身的独特符文更加坐实了他背后是神殿的身份。 他微弯着身子,行了一个礼,从白鸽围着的中央拿出一块银色的令牌。 “神殿有令,禁制议论灵阵师的事情。” 令牌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化成了细碎的星点,扬扬洒下,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透过声听也落在了凡界、七宗...每个通过声听观看此次比赛的人的身上。 修为等级没达到炼虚境的修士,则直接被抹去了这一记忆。 场下有人茫然抬头,“这是发生了什么?” 在神殿侍从走后,其余六宗都将视线不约而同放在了谢明烛身上。 “仙人这徒弟果真够得上天字榜第一这个名号,连神殿都有所偏向。”昆仑有长老阴阳怪气。 “入道不过两年,仙人还是要多注意,可别是修了什么旁门左道,成为上一个天字榜第一就不好了。” 今年收的弟子资质都格外不错,各宗本来都胜券在握,想着起码还有关山月垫底,哪成想这事态发展竟和三百年前出奇地吻合? 护短是关山月的传统。 就连一向古板的小老头,陶长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事关灵阵师,诸位就算是再小家子气,也改收一收了。” “何况我们关山月是隐了,不是死了。当着面就别打我们小弟子的主意了。” 一向花枝招展的青年也收敛了笑容:“戚某说话一向难听,就不说了。但关山月听遥,你们动不得。” “戚月如你这说的什么话....” 七宗之间明争暗斗,枉死的弟子不在少数,只是大家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戚长老将此拿到台面上来说。 这边明潮汹涌,刚刚结束第三关的少年们一改第三关中的压抑,活跃多了。 “你刚刚是不是打算自己献祭?”谢逢臣的嗓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漆黑的眼眸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细看似乎还氤氲着一层浅浅的雾气。 仿佛她若是能说出来一个是字,那雾气就能化作实体,从他眸中溢出。 听遥莫名生出一种被看穿了心思的心虚,她装作很忙地摸了下鼻子,“...没有。” 但谢逢臣知道,如果他的记忆没有恢复,如果他还不知道这个阵法,听遥是真的可以悄无声息地一个人撑起整个阵法。 然后达成,只有她消失的he结局。 她总是这样,什么时刻都会下意识地将别人护在身后,而很少顾虑自己。 听遥下意识就勾住了他的衣角,晃了晃,长睫下的那双雪眸经过雨水的濯洗更加清透,轻笑着看他,动作熟稔地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 她似乎也被自己这个动作惊到了,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后,开始试图偷换概念:“就算真的死在了那里,出来后依旧是安然无恙,不是吗?” “况且...我早就知道出来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了。” 谢逢臣垂下眼眸,盯着刚刚被听遥勾过的衣角,唇线抿成锋利的直线,乖顺地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的,她只是在赌,但显然她赌赢了。 她在赌系统给她的主线任务既然是拯救修真界,就不会让她如此轻易地死去。 第39章 巫岁稔 “嗳?这个镯子你什么时候带上的?还挺好看的。”方明姝从一旁探头,不动声色地将谢逢臣挤开,垂眼问。 谢逢臣默了默,神色自若地将站在听遥另一边的沈惊棠拨到一边。 正耷拉着眼皮犯困的沈惊棠被拨地一个踉跄,“......?” 他抬眼看过去,只能看见谢逢臣若无其事把玩着他的弩...等等?他什么时候把他的弩给摸走的? 沈惊棠压抑着怒气,顺手撸起了江羡屿的袖子,准备忽悠江羡屿跟他打一架。 未曾想—— 谢逢臣在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晕倒了。 江羡屿冲他挑了挑眉,施施然开口:“沈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沈惊棠:“......”他都还没发力,跟他没关系的吧。 看着比花还娇的谢逢臣,沈惊棠暗想,等谢师弟醒了得提醒他补补身子。 不过沈惊棠发现并没有几人将注意力放在谢逢臣这边。 因为,关山月的小师妹也跟着一起晕倒了。 宁春愿将手指搭在听遥的腕间,偏了偏头,问:“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 方明姝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她紧紧扶住听遥的腰身,一边感叹怎么会有人的腰这么细,一边结结巴巴交代。 第54章 “我...我就是...看镯子好看,问了一下...也没、没想到听遥师妹会直接晕过去。” “镯子?什么镯子?” 宁春愿在她的右腕间显然没看到有什么镯子一类的首饰,云惜在下一秒也将她另一边的袖子轻轻卷起,倒是有一个蛇形的手环。 但也不像方明姝所说的手镯。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明姝眼眸微微瞪大,满眼的不可置信,“刚刚还在这里的。真的,你们信我。” 明净走近,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眸子也闪过一丝惊愕:“离魂症?” 离魂多见于大限将至的修士或病入膏肓的凡人,简单来说就是快要死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神魂会脱离身体,在世间飘游直至死亡。 只是这两人显然不属于这类,怎么会....? 走在前面的穆郯发现原本有序的队伍松散了起来,转头问:“怎么回事?” 无论是药堂谷现任谷主还是关山月阴阳师秦长老都对此束手无策。 因着人是在昆仑出问题的,昆仑只能咬着牙,背下这口锅,天品续命的灵草一日两份,不要命地往过送,肉都要疼掉了。 中域论道结果的公布也因得关山月两名亲传的昏睡,往后推迟。 各宗间猜忌不断,却没人将此舞到明面上来。 与此同时,听遥却在为神魂穿进了另一少女的身体而苦恼。 “你是说你来自后世?”镜中的少女鹅蛋脸、柳叶眉、樱唇轻弯,五官十分立体。 只是面容十分苍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使得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光泽,仿佛被一层薄膜覆盖。 眼眸清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狡黠,像是藏起了尾巴的小狐狸。 “算是。你是巫族?” 镜中少女的神情在下一秒归于平静,就连周身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明明是同样的面容却透着一股如霜似雪的冷冽感。 她骄矜地抬了抬下巴,自问自答般回:“算你识相。巫族下一任祭司的候选人,巫岁稔,正是本姑娘。” 出色的天赋,优越的家世,给足了她底气,所以她并不怕她体内的孤魂会在巫族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那只孤魂,也就是听遥,却在此刻陷入了沉思。 她也没搞懂,自己明明上一秒还在跟方明姝探讨手腕上的镯子,怎么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里,还是和人共用一个身体。 只不过身体的主导权显然不属于她,只有在巫岁稔自愿的情况下,她才能短暂地获得身体的主导权。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死了吗?” “...没有。你能让我看看你手上的镯子吗?” 巫岁稔扬了扬空无一物的手腕,虽然疑惑,还是尽自己所能回答听遥的问题:“你是想说巫月镯?那是巫族大祭司才有的东西。我呢,现在还只是一名祭司候选人。” 她嗓音顿了顿,语气自信:“不过,那迟早会是我的东西?” “巫岁稔,你又在做什么大梦?今天是祭司日,你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房门被扣响,好友巫枝的嗓音从门缝穿进,打断了她们的交流。 听遥忽然想起,在中域论道第三关的那个时空里,带着一众蛊修赶到的祭司,手中似乎戴的就是那个银镯。 良久,在巫岁稔忙忙碌碌的动作中,她再次开口:“会的。” “嘿嘿。你果然比巫枝那家伙有眼光多了。”少女匆忙勾上一瓶营养液,在巫枝即将暴走的最后一课,赶了出来。 巫族的祭司日颇有讲究,还要求全体巫族无论老少都必须参加。只是似乎与之前也有所不同。 巫岁稔看着身后多出来的诸如殷都皇室、妖族、魔修...以及她不认识的仙门大能,无聊之余又多了些兴致。 一番流程下来,终于到了最后一项。 巫岁稔看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被带上了祭台,大祭司面朝祭坛,双手交叠行了个巫族特有的祭拜礼,随后转过身,面向台下,神色从容地解释。 “以上孩子的父母因修习巫族禁术,死在天罚中。不过稚子无辜,巫族会将他们抚养以致独立。” 语毕,她挥了挥手,旁边的侍从给他们穿上了巫族崭新的外袍,并赐予他们巫族印记,借以修行巫族蛊术,只是每个人的位置和模样都略有不同。 “我巫族就是心善,都这样了还不计前嫌收养他们,要我说,就该把他们留在原来的住处自生自灭。” “就是,他们什么身份,也配和我们享受同等资源?” 巫族内部多数小孩的反应显然是不屑,而他们身后的成年人的看法却又刚好和他们相反,眼神中略带复杂的赞赏。 不过这些,巫岁稔显然是不太感兴趣,眼睫低垂,数着脚下的蚂蚁等结束。 路上,她忽然有了控制蛊虫的新思路,在门口拐了个弯,去藏书阁泡了一下午。 学成归来,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她问:“你是谁?” 那人一言不发,神色是彻骨的冷淡。 巫岁稔没在意,凭借他耳后花瓣形的印记,认出了他的身份,是今天上午祭司日上的小孩。 隔得远还不觉得,现在看,他哪是什么小孩,明明和她一般年纪。 他厌恶地避开巫岁稔的目光,“滚开。” 巫岁稔:“???”什么人嘛。 与那人的第一次见面以不欢而散告终。巫岁稔向母亲撒娇,却第一次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第二天巫岁稔才从巫枝口中得知,昨天那些孩子被随机送往他们这些巫族世家的家里,为表巫族祭司日上不是说说而已,这些人将在成年之前,都与他们同吃同住。 只是巫枝家的那个小姑娘倒是没有瞿时和那般目中无人,反而唯唯诺诺。 对了,瞿时和就是被他们家收养的那位。 巫岁稔不理解,走着走着,却刚好撞见内地里对她不屑一顾的瞿时和温温柔柔地替同行姑娘抚下裙边枯枝。 巫岁稔当场就炸了:“???”本以为他是瞧不上所有巫族,没想到是独独瞧不上她。 她是巫族百年来天赋最高的蛊修,是最有望成为巫族大祭司的候选人。 他瞿时和一个因父母犯错而留在她家里的遗孤,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 巫岁稔越想越气,自然是直接和瞿时和打了起来。 少女一身巫族传统服饰,色彩鲜明,如瀑的长发垂直腰间。她从腰间灵袋掏出骨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声音悠扬而神秘。 一只只蛊虫从她的袖口、发间...涌出,形状各异,色彩斑斓。一齐向瞿时和袭去。 那可是巫岁稔,旁人自是避让不及,不敢阻拦。 结果自然是巫岁稔赢了,但她却被母亲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她出来后离奇地发现,在她被关禁闭的日子里,瞿时和已经代替她成为了这群巫族少年心中的主心骨。 母亲像是没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头,强制性提出让巫岁稔教他修习巫族蛊术的要求。 她就看得他白日里温和有礼,夜间对她冷嘲热讽。 她将手边的灵笔对着瞿时和砸过去,像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头上的发饰在她的动作间铃铛作响,“瞿时和,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又不欠你的。” 第55章 灵笔砸在他的额间,鲜血顺着从他眼睫坠落,他抬眼走近,墨色的眼眸中似乎氤氲着一场风暴,他掐住巫岁稔瘦弱的肩颈,与之对视。 巫岁稔被他看地有些心惊,“松开。” “巫岁稔,记住了,所有人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你就是没有。” “只要你是还是巫族祭司的候选人,只要你还姓巫,你就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少年的眼依旧冷淡,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可其中似乎生出了什么别的情愫,在巫岁稔叫疼的瞬间,手中的力道还是下意识松了松。 第40章 剑归鞘 他掐住巫岁稔肩颈的力道逐渐有所松动,巫岁稔见状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双手向前抵着将他狠狠推开。 “你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我们能收养你,你就该懂得感恩戴德。” 少女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看起来有些凌乱的仪容,径直向外走去,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瞿时和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抵在她的后颈。倏忽间,他将唇瓣贴了上来,扣住她手腕的手逐渐上移,捏住了她的下巴。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对她冷淡至极的人,唇却是温热的。 唇齿纠缠的瞬间,巫岁稔下意识张口将他的唇瓣紧紧咬住。直到血珠缓缓渗出,依然保持着那紧绷的力度。 瞿时和分明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但扣在她颈边的手却在不经意间缓缓收紧,晦涩不清的眸子中似乎正藏着一头蠢蠢欲动的野兽。 生涩的血腥味在他们的口腔中逐渐蔓延开,巫岁稔松口喘息,却被他反咬唇珠,齿关被撞地生疼,与其说他们在亲吻,不如说更像是两只小兽在相互撕咬。 一滴泪珠颤颤巍巍地从少女浓密的眼睫滚落,滴在他鼻梁骨上,烫的吓人。 瞿时和将自己的识海打开,强迫性地将巫岁稔推入。 天旋地转间,巫岁稔在这里看见了她一直以来追求的结果。 巫族祭司串通魔族用活人炼蛊,行径一次比一次恶劣,终招致天罚。 可他们竟然推剩下的蛊人挡灾,瞿时和的父母就在其中。 年幼的少年躲在衣柜里见证了全过程,最终整个村子竟只剩下几个小孩。 经过几年的囚禁、搜魂,他们都以为这些小孩记忆都被清除了。于是大肆宣扬巫族的善举,企图混淆黑白,将真相掩盖。 可没人知道,瞿时和自小就过目不忘,父母死在天罚下的情景,并没有随着巫族的术法或是岁月的年久而逐渐变淡,反而成了他彻夜难眠、午夜惊醒的噩梦。 画面一帧帧流转,巫岁稔竟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父母的面孔。他们与巫族祭司同站一侧,脚下是哀嚎遍地的哭喊。 从瞿时和识海出来的那一刻,巫岁稔失去了挺直脊梁和崔时和对峙的勇气,全靠瞿时和撑着她才没有跌坐下去。 她认为世界非黑即白,而她从小看到的都是白色的一面,头一次窥破世界的阴暗面,让她有些想吐。 她尽力压制住内心的不适,眼尾泛起一丝湿润,泪珠在眼睫毛上闪烁,似落非落。娇柔的樱唇略显肿胀,唇上的血珠尚未干透,仍旧向外渗出,那抹红色显得异常艳丽。 明明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狼狈样,嘴里吐出来的却依旧是趾高气扬的话语:“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杀的你父母吗?是我强迫祭司用活人炼蛊的吗?” 她试图逃避、试图逃离。 崔时和在这一刻却平静极了,他捡起巫岁稔不知何时掉落的发簪,轻轻地插回她的发间,动作温柔地梳理着指尖打结的发丝,眼底是压抑不止的阴鸷。 唇畔擦过发丝,嗓音冷淡又阴柔:“等着吧,你和你的巫族一个也逃不过。” 后来也确实如他所言,仙魔大战中巫族确实无一人存活。 自此之后,巫岁稔和瞿时和再没有过独处的机会,巫岁稔与同行十二名少女一起被送往祭司选拔,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听遥却被系统带入了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的仙魔大战里。 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后来发生的一切。 魔军压境,七宗支援迟迟未到,彼时已经成为巫族大祭司的少女,将眸光投向了禁书第一页的蛊虫——噬魂蛊。 此等蛊虫以人的魂魄为食,魂魄越多,愿力越强。以此次魔族的数量来看,唯有巫族全族以身饲蛊方能扭转战局。 在视线触及到那页禁书时,听遥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上面的字迹,是她的。笔锋走向都是她一贯的习性。 她继续跟随巫岁稔的视角,企图找到更多能解释此现象的蛛丝马迹。 巫岁稔先是下令将当年参与过天罚的巫族抓住,作为第一波饲蛊的人选,随后将巫族话语权转交给了巫枝,由她暂代祭司,自己带领第二波追随她的族人以身饲蛊。 银铃铛在她走动间叮当响,只是这一次她的步伐不再娇纵、随性。 少时扎了满头的头饰如今只剩下一顶精致小巧的银冠,裙摆处的银色流苏已被细银线所取代。她的眼神始终保持着平静,仿佛含着一池清澈的湖水,深邃而宁静。 她素手轻抬,嗓音平淡却清晰:“巫族听令!所有人按次序饲蛊,共御魔族。” 兴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在经历了怀疑、否定、逃避后,她还是选择挺直脊梁,担起这一份责任。 既然是巫族的错,那便由他们结束。 而巫族的少女、少年亦是如此,在真相被揭开后,无一人后退,他们单手环于胸前,敛眸垂首:“誓死追随祭司。” 在巫岁稔被蛊虫吞没的最后一刻,有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似乎往什么地方偏了一下,柔软的下巴亦如少时一般骄矜扬起。 隐约间,听遥好似听清了她的呢喃。 “瞿时和,我才没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还有……我真的很讨厌你……” 元和九年二月,魔军撤退。巫族以身饲蛊,共计一千四百余人。 元和九年三月,帝破巫蛊,灭蛊虫。 这是史书上的记载。 但如今,时间线才到巫岁稔竞选祭司。刚刚那页禁书翻页就是另一个禁术。 像是在提醒听遥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 系统将原书中关于巫族的一册单独截了出来,丢在了巫岁稔的面前。 ‘瞿时和’和她合力按照第二页的禁术与巫岁稔做了交易,承诺会保全巫族。 所以和巫岁稔做交易的人是她?后面的走向就是论道第三关,她已经很熟悉了。 只是听遥心中的疑问却并没有随着事情的顺利进行而被解答。 反而愈加茫然。 逆转时空、欺瞒历史。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那她究竟要干什么?那些蛊修又去了哪里?关山月考核中的蛊修江祈安是否为巫族后代?那个“瞿时和”是谢逢臣? 霁青色的光芒大作后,听遥又被卷入了另一时空乱流。 这一次她附在了一把剑上,剑的主人是—— 是上一世少时的她。 在她残缺不全的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剑灵,沉默又强大,只单纯传授剑招,让她自己领悟,却从不教她拆招。 第56章 未曾想,那个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就这样,她以剑灵的身份陪伴少时的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在她预感要离去时,像是想到什么。 听遥问:“你想不想知道结局?” 少时的她吹了吹剑柄上并不存在的吹尘,挑眉:“什么结局?” “即使你后面会因此身死,也不后悔修剑吗?灵阵师更适合你不是吗?” 她手腕轻扬,银剑在她手中幻化出万千法相。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她一挥剑,皇宫里的桃花瓣就被她全薅到剑尖。 剑尖一挑,桃花瓣被送上半空,随后四散飘落,刹那间,整个皇宫都被飘落的桃花瓣覆盖,如梦似幻。 “沈听遥!你知不知道这花瓣飘成这样真的很难打扫啊?”经常替沈听遥背锅被罚打扫皇宫的同窗在她身后追赶。 “哎呀,不好意思,没收住......” 少女随手一丢,将剑归入鞘。泛着光的剑身在某一刻横过她眼前,那双眼始终清透如一。 她再次将剑鞘横于身前,与同窗少年边打斗边不甚在意开口:“问了问心,它说,剑道无双。” 少女眼尾轻挑,细细碎碎的光点在她的眼中倒影出上弦月的清辉。 听遥知道,这是沈听遥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透明的魂魄,如同被轻纱笼罩,从剑的锋刃间缓缓飘出,她伸手轻柔地抚过少女柔软的发丝。 少女仿佛感受到了这微妙的触碰,仰起头,有薄薄的新雪晃悠着落在她纤长的眼睫。在她眨眼的瞬间,化作水滴悄无声息地滑落,仿佛从未出现过。 “醒了,醒了。” 论刚睁眼就被几十双眼睛盯上是什么感觉。 听遥:“......”头疼。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晕就晕了呢?” “都一个多月了,再不醒。睡都要睡傻了吧。” 方明姝嘀嘀咕咕:“明明之前都是分散来的,今天怎么赶这么巧,全来了?” 随后将头歪了出去,大喊一声:“别吵了。再吵就赏你们吃听遥师妹炼的丹药。” 场面顿时安静如鸡。 听遥:“?” 宁春愿跟她解释:“在你昏睡的日子里,沈师兄不知从哪摸到了你之前炼的丹药,靠着你中域第一的名头,赚了不少……只是那口味……”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继续:“实在是有些独特。” …… 她那废丹,沈惊棠也是敢卖,也不怕给人吃坏了。不对,打的是她的名头,合着钱全让他赚了。 第41章 灵山剑 中域论道第三关赋分制的评判标准,主要是根据每个参赛者的抉择为抵御魔族入侵带来的贡献进行评判的。 关山月听遥团结同胞提前窥破魔族与巫族的计谋,携十九方洲修士支援殷都,并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实在是当之无愧的中域第一。 此次赌注中压听遥第一的人,脸都快笑烂了。 听闻近日开展中域论道的结算大典,更是一个个养足了劲,趁着昆仑还没封闭宗门,又混了上去,想见见这中域第一的风貌。 这日,惊鹭峰依旧是人满为患。 昆仑掌门傲立峰巅,双手负后,气度从容。他的目光扫过前方,须臾间,数十座巍峨的通天擂台拔地而起,气势磅礴。第三关的参赛者们站在上面,个个精神抖擞。 他身侧是关山月的陶长老,小陶老头难得没有紧绷着一张脸,而是笑的和蔼:“此次中域论道的名次天字榜已同步更新,我就不再赘述。” “对于此次中域论道关卡的安排,相信很多人都很好奇为什么会突然进行这样的变革。中域乃至整个五域都安逸地太久了,希望可以借此让大家珍视来时不易的和平时光,摒弃种族对立,让仙魔大战的悲剧不再重演。” 惊鹭峰上洋溢着一片祥和的气氛,人群中传来赞叹声,随即有人领头鼓掌。掌声如潮水般热烈而持久,与这场盛大的结算典相得益彰。 可听遥总觉得陶长老话中有话,带着种风雨欲来的警示。似是察觉到听遥的视线,陶长老搭在袖中的拇指悄悄朝听遥的方向竖了起来。 接下来是七宗在本有的天材地宝上依次为此次论道添彩。 沧浪剑宗放上去的是一本体修功法,对于灵阵师、咒术师等体质普遍较差的修士有明显的改善作用。 赤乌一边说着沧浪穷酸,一边转手掏出了一把整蛊作用的符。放符的小弟子,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背着重剑的李浮生身上。 也不知道这李师兄是从哪里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大师姐居然还真让放上去了。真的会有人拿吗? 小弟子垂眼看着手中的鬼画符,陷入了沉默。 合欢宗放上去的则是一件能抵挡炼虚境全力一击的防御法衣,质地坚硬,轻盈而透气一袖口处的金色纹路泛着微弱的光芒,宛如星辰,既美观又实用。 旁边还附带几小瓶养颜丹。 昆仑在沈惊棠的力排众议下,推出了一把巨大的香蕉形状的水枪。 在众人不解的眸光中,沈惊棠耷拉着眼皮,藏在袖中的手偷偷按下了遥控器。 只见那个香蕉模样的水枪竟长出了双脚,边洒水边哼唱:“大香蕉...大香蕉...” 昆仑众修:“......”你小子怎么尽整这些死动静? 弟子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长老的脸比沧浪那群剑修的鞋底还黑。 面对昆仑众人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金娇玉贵的少年弯着醉人的桃花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水枪在空中舞动了半晌,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洒下的水柱仿佛是香蕉伸出的长舌,形态之丑,让人啼笑皆非。 众人觉得昆仑此举实在是高,既然不能在实力上独占鳌头,那就在奖品上独领风骚。 沈惊棠凭一己之力,将昆仑在中域的声望再次扩大。 就是,名声在外,有好有坏。 关山月则是放入了一把适合修炼用的烟斗,由深色的木料制成,散发出淡淡的木香。烟锅部分设计独特,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其中的烟雾可以起到清心、筑灵的效果。 对于瓶颈期、易生心魔的修士来说再好不过。 药堂谷由方明姝上场,素白色衣衫一晃而过,丢下玉瓶,飘飘然离去,不带意思烟火气。颇有几分仙风飘然的模样。 “那是什么?” 药堂谷的瓶子严严实实,也没个备注,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个瓶子没有头绪。 这可算又是给方明姝逮到装的机会了,她清了清嗓子,神采飞扬回:“慧灵丹,无修为限制。” 众所周知,修者的悟性从出生时就固定了,而慧灵丹却可以改善修者的悟性以提高修炼速度。 众人再次惊叹于药堂谷的大手笔,方明姝想着,又在谷主默许的目光下,多丢了几瓶延寿丹。 最后,轮到灵山了。 半人高的剑匣凭空出现,旋转着浮于灵台。 像是某种特殊的感应,在剑匣出现的那一刻,听遥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那是一个木制的剑匣,剑匣表面山川起伏、流水潺潺,带着一种淳朴的灵气,与剑匣中隐隐透出的天地尽在我眼的剑气截然不同。 第57章 “此乃我灵山镇山剑。只是灵山剑从未离山,并未找到适合的剑匣,还请见谅。” “灵山静待有缘人能使剑出鞘。诸位,请自便。” 灵山神女缥缈的嗓音清晰地传至每一个角落。 灵山将镇山剑作为此次论道的彩头,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惊愕之余,不免又惊起一阵轩然。 “灵山不是御灵师血脉吗?剑真有这么厉害吗?” “要是不厉害灵山怎么会用它来镇山?灵剑之所以称为灵剑,除了其本身的威力之外,还有就是会生出灵智。听说,里面有剑灵呢。” “但我听说,这剑在百年前就被人拔出来过,怎么神女又说曾未离山?” 旁边那人见状赶忙捂住了他的嘴,跟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悄悄跟他咬耳朵,“那你可知百年前拔出灵山剑的是何人?” 他摇了摇头,却在看懂那人口型后,产生了一种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感,很奇妙。 如果是那个人就合理了。 听说修士死后,剑自会归于出生的地方。看来那个人是真的死了。 “灵山镇山剑?这不比药堂谷大方?” 方明姝一听到这就不舒服了,她最讨厌一捧一踩了。特别,踩的还是他们药堂谷。 素衣少女嘴一瘪,眼一瓢,就开始阴阳怪气:“这灵山的镇山剑可不是任谁都能去啃上一啃的大白菜,千年间能使它出鞘的又有几人?大方不大方这可还真不好说,这位兄台,你觉得呢?” “明姝,不得无礼。”药堂谷谷主轻轻咳了一声,状似不赞同方明姝的言论。 方明姝哦了一声,朝灵山神女的方向低首。 合欢宗玉蛾掩面而笑,漫不经心道:“方玉徽,可别把小姑娘给凶哭了。” “我看小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连沧浪应阳真人都拔不出的剑,在场的又能找谁拔出?” 话虽是如此,但灵山和合欢宗之间的恩怨,药堂谷可不想做这个冤大头,被称作方玉徽的青年笑了笑,没说话。 在台下聊得热火朝天的间隙,听遥已经上去开始挑选宝物了。 按理说,作为第一名,挑什么、挑几件都是不受限的,但为了后面的修士考虑,大家一般都只会挑自己最想要的、最适合的一两件。 但从灵山剑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紧紧黏在了上面, 再也容不下其他宝物, 再也容不下。 这是伴她入仙途的剑,是见证了她从低谷到顶峰的伙伴。 她伸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抚过剑匣。 “她疯了吗?” 一个卦师放着那么多天材地宝不要,去选一把连剑修都不一定拔得出来的剑? 也有人调笑:“哎呀,也别这么说嘛,是我也去拔上一拔,没拔出来也不丢人,不就是舔着个脸再去拿一下别的宝物吗?赌一赌单车变摩托。”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光大作。 剑、剑出鞘了。 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灵山剑在听遥还没握住剑鞘时就破匣而出。 那是一把极为漂亮锋利的剑,剑身如玉石般清透,极薄。通体呈霜雪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雕刻着青山雪莲的剑柄处,有人题字青霜。 笔走龙蛇,恰如此剑。 第42章 重逢 方明姝低着头,只觉眼前白光一现,原本炸锅般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她不以为然,还以为是听遥没拿宝物。 没想到,这一抬头竟恰好看到了灵山剑出鞘。 她扯了扯方玉徽的袖子,结结巴巴:“师、师傅……剑……” 方玉徽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淡定回:“嗯,剑出鞘了。” 合欢宗玉娥轻笑着将眸光转向灵山。只是隔着一层浅绿色的轻纱,隐隐绰绰始终看不清灵山神女的神情。那双眸始终无波无澜,像是永远也不会流露出其他的情绪。 这大典倒是变得有趣了。 关山月这边的反应也不小,但相比之下就显得较为镇定了。他们向来对自己人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你说灵山剑出鞘了? -哦,是关山月的弟子啊,那没事了。 乔汀的眼珠子早在听遥停在剑匣前时,就没怎么转动过了。 他狭长的眸轻轻眯起,意味不明道,“师妹这还真是藏了一手大的。” 剑出鞘的那一刻,听遥识海里,原本如同被禁锢在冰封湖面之下的记忆一丝丝、一缕缕地开始松动。 重生以来被刻意模糊化的人物面容也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少女微弯的眸中笑漪轻泛,调笑开口:“许是灵山剑久未见世,竟自己破匣而出。名剑风采果然卓然。” 她这是在不动声色地否认灵山剑为她而出。 清冷的月衫在日光映射下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她身形如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干净的五指紧紧扣住剑柄,反手将剑身重新插入剑鞘。 剑刃与剑鞘摩擦发出低沉悦耳的声响,青霜二字在她的掌心微微发烫。她常年冰冷的指尖,似乎也因此有了温度。 她松了手,移开眼。转身什么也没拿,一身释然地向台下走去。 在那没人看到的地方,少女藏在袖中的指尖还是不住蜷缩了几下。 她当然想拿回青霜,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她无法在拥有青霜后从这个论道、五域全身而退。 灵山神女的视线在听遥身上定了半晌,启唇:“灵山剑确实久未出鞘,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这只玉钗就作为补偿赠与山月小友了。” 那是一只做工精巧的地品玉钗,尖端轻轻弯曲,像是天边的新月,钗身上雕刻着朵朵梅花,似乎因着冰雪的凝结而更加坚韧。 对于冰灵根的女修来说,无论是作为装饰品还是武器都再为合适不过。 虽然不知道灵山神女为什么要帮她说话,不,也许只是不想让灵山剑再次落入关山月修士之手,总之这番行为是有帮到她的。 听遥握住玉钗,朝那个方向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拱手间,状似不经意地露出被霜意冻伤的指尖。 其他人显然也是听遥这一番操作给惊到了,不过稍微思索便对听遥这一番做法表示了赞同。 且先不说她不是剑修,无法发挥灵山剑的实力。就冲着灵山剑的威名,天下间的剑修又有几人不想得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受用。 “关山月师妹是冰灵根吧?连冰灵根使用都会受伤,看来灵山剑对主人还真是挺挑啊。” “兴许是品阶不够,她不过是地品冰灵根,换上天品、仙品试试,收复灵山剑也未尝不可。” 在听到旁边修士的话题已经从剑转移到了她的灵根时,听遥愣了一下,她记得入门时测灵根她是卡着线的玄品来着,什么时候升到了地品? 她用神识查探了一下,发现原本残缺的灵魂也被修复了一小块。 ...是剑出鞘的时候吗?不仅将她的记忆如数奉还,还顺带修复了一下灵魂? 她刚下来,就被乔汀拽回了关山月席位。 第58章 他笑眯眯问:“师妹怎么没拿那把剑?” 听遥不甚在意:“我又不是剑修,若真跟了我也只能劈劈柴、砍砍树,岂不是明珠弹雀。” 他又追问:“只是这样吗?” 听遥叹了口气,“哎,好吧。师兄,我就跟你谈个白。其实是...”她嗓音稍作停顿,语气真诚,“我这人吧,生性胆小。还挺怕死的。” 乔汀:“......”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听遥回:“是吗?” 这神情,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是谁在乎呢? “什么是吗?乔汀,你好好说话。”隔了老远的大小姐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从声听上抬头,直接捏了一张传送符,将听遥拉到身后,下意识回怼。 乔汀前几天偷摸着去凡界,不叫她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她灵石给输光了,现在居然还凶小师妹。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她现在真是看到他就来气。 乔汀啧了一声,轻笑。 少女桃腮粉嫩、纤眉朱唇,自是极美的。 只是眉头紧皱,还挺凶。 听遥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为乔汀点烟。 擂台上剩下的参赛者按照次序,依次选择属于自己的宝物。 继听遥之后,也不乏对灵山剑蠢蠢欲动的剑修。但无一都以失败告终,别说让剑出鞘,连剑匣都没打开。最终只能灰溜溜地往后排队去拿其他宝物。 总的来说,中域论道的最终排名和之前提前公布的天字榜排名大差不差。 按照往届流程,前十将进行为期十年的封闭式训练,组成入青云小队,代表中域参赛。 昆仑,十二仙宫。 各宗长老、掌门交代完入青云注意事项后,一道与之不同的声音,在殿内激起了千层回响。 “我想退出中域的入青云小队。”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听遥身上。 有长老不解:“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她不明白,参加中域论道争的不就是一个入青云的名额吗?怎么会有人在临门一脚时说放弃就放弃了? 不过百年前似乎也有一人,担着中域第一的名头,退出了中域的入青云小队,入凡界自成了一小队,在天机榜挣了个名额。 “我之前了解过入青云小队一般是由控制系、治疗系、攻击系三大部分组成。我们这一次的前十控制系太多了。” “还有就是,我想坐镇首席,但显然一山不容二虎。” 少女将目光坦然地落在池瑶身上。 虽然此次中域论道听遥险胜池瑶,并展现了超出这个修为阶段的领导力,但在他们的心中,首席的最佳人选依旧是综合能力较高的池瑶。 这个理由倒是让他们没那么意外。 听遥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缓缓走出了昆仑十二宫。 她找了处崖壁,倚在树边,刚将梨花醉拿出来,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 她侧眸,兜兜转转了百年,少年好像依然还是那群少年。 有光落在他们身上,那百年间的时光好像从未间断。 “有这好东西居然自己偷偷藏着,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江羡屿挑了根树杈,勾过听遥手边的酒坛子。 沈惊棠困倦的眼半睁着没说话。 宁春愿唇角漾起的弧度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谢逢臣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她身后,和她侧着身体轻倚,纤唇微抿,漆黑的眼睛墨玉一般专注地盯着她看。 明净轻捻指尖的佛珠,天生的微笑唇使他不笑也似在笑。 李浮生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大家都没说话,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听遥微怔:“你们怎么来了?” 宁春愿眼尾上挑,勾出与清丽面容不符的弧度:“怕某人没拿到青霜哭鼻子。” 却见众人的目光在瞬间从听遥转移到了她身上。神色个个都很古怪。 沈惊棠打了个哈欠,不确定开口:“宁卿言?” 宁春愿点了点头,指了指听遥。 大家都懂了她的意思,是说处理完听遥的事情,再详细跟他们讲她是怎么回事。 “你们也退了入青云?” “你都退了,我们留着干嘛?” 江羡屿狗狗眼下垂,迟疑道,“只是,我有点不明白,这明明是你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名额,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听遥想了想,斟酌着用词:“我记得之前跟你们说过,我穿进了一本书,也就是这个世界。而现在我知道了书中的一些结局。” “所以即使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东西也可以放弃吗?比如青霜,比如入青云名额?” “...也不全是。” 见他们隐隐有吵起来的趋势,明净适当圆场,岔开话题:“我们是借用了宗政秘术得以躯体重生,由谢逢臣将记忆封存在了你的剑中...” 听遥知道江羡屿在纠结什么,他觉得他记忆中能以一枝梨花击败他的剑道第一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无惧无畏、一往无前,而不会像如今这样瞻前顾后。 她打断了明净的圆场,“可主线就是这样,这是别人的故事。我没办法确保我一定能改变结局,如果最终没有成功怎么办?大家一起死吗?” “那如果主线已经改变了,那如果你会死呢?” 少年一改之前的凉薄与伪善,嗓音带着点涩意,从她身后传来。 第43章 前世 听遥僵着脖子偏头,定定地看着谢逢臣,“什么意思?” 沈惊棠缓缓抬眼,语气平静:“穿书的不止你一人。你知道的吧?现在你的行为已经越来越接近我看的那本书了。” 是了,上一世,沈惊棠并没有隐藏过他不同于此的现代人思想和做法,只是他不说,她也就没问只是默认。 原来他们担心的是这个。但这个保证,现在的她还无法给出。 听遥黛眉轻轻皱起,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动,掐了个幻术。 须臾间,尘土在日光的照耀下随风起舞,于虚空勾勒出一幅幅模糊的轮廓。 他们七人的身影逐渐清晰,或立或坐,姿态各异。 他们同时朝那个方向仰头,听少女又轻又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辞青山的坚定。 “我记得我们还欠天机榜一个约定。” 原书剧情就此被听遥轻描淡写揭过。但他们都知道,如果无法彻底解决,这个矛盾终究还是会再次爆发。 三百年前,入青云前夕,北域神殿。 夕阳下的一点黄晕斜射而入,将殿内景象隐隐勾勒。 一道纤细的身影半跪在神像前,狐狸面具将少女面容尽数遮盖,微微下垂的眼睫恰好将她愈发沉坠的眸色遮掩。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剑,月白色的襦裙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拂过神殿冰冷的玉砖,剑光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寒光。 细看会发现她握剑的手在轻轻颤抖,可她依然抬起压眼,用力地将剑刺向眼前宛若等比复制的神像。 清水似的眼眸望过来的瞬间,当真是比那玉砖还要冷上几分,浸满了溶溶月色。 剑尖精准地刺入神像心脏,仿佛刺穿了一切的虚伪和欺骗。随着剑的深入,神像上的石屑哗啦一声四散飞溅,使得整个神殿都内都回荡着刺耳的声音。 第59章 再次睁眼,神像已经变成了活生生的一个人,青年身姿挺拔,面容清雅,整个人显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深邃的眼眸好似能洞察一切。他只是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轻轻抚摸被刺穿的地方,不执一语。 华贵长袍上的金色纹路将他的身份彰显——神殿圣子。 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沿着他的指缝低落,每一滴都似乎有千金重,落在玉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他的身后是几十名年轻修士横七竖八、宛如凋零之花的尸体。面色依旧红润,可他们却再无法醒来。 青年歪了下头,“他们居然肯放弃生的机会,为你创造唯一的生机。”平稳的声调中,不免也透出了一丝意外,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听遥无法理解的欣慰之感。 明明是来自各域的对手,可在面对生死危机之际,那群相处不过数月、年岁不过半百的少年还是当机立断地选择牺牲自己,将他们认为的最有望的一人送了出来。 听遥一闭眼,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幻镜中的景象。 昨日夜里圣子召入青云参赛者赐福,他们却在踏入左殿的时候,一前一后跌入了一个会吸食生命力的幻境。 他们的灵力只够用于减缓生命力蚕食的速度。 就这样撑过半日后,有人发声:“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与其大家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不如助最有望的一人出去。” 他们沉默着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十年前为维护师弟引天雷问心、数年前以元婴之境问剑剑仙击败沧浪前辈,位天榜第九的少女身上。 单方面与她争了好久的剑修少女了当地将佩剑丢在了她怀里,将减缓蚕食生命力的灵力输送进了她的体内,刻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记得带着我的文殊走向更高处。”文殊是她的佩剑名字。 她将听遥视为死对头,追赶了好久,没想到最终将佩剑带向最高处的心愿交给了她。 妖域、魔域、南域世家子弟、禅释两宗的少年都纷纷响应,关于最后遗物,有人闷头输送灵力沉默不语,有人丢进听遥的灵袋后继续沉默。 随着他们生命力的流逝,听遥体内的灵力也越来越充沛,她有了除减缓生命力蚕食速度之外的灵力。 听遥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后退的想法。 可她不能后退、漏怯。甚至不能露出一点负面情绪。 青霜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发出轻细的剑鸣声。她在这一刻,悟出了一种新的剑意,她将剑意融入山月剑法,轻唤:“春风过境,万物生。” 剑出鞘的瞬间,剑尖开始轻轻颤动,仿佛春风中摇曳的花瓣,轻柔而充满生命力。随着剑招的展开,原本寸草不生的秘境仿佛春回大地,有了生机。 一如她言,春风过境,万物生。 少女剑光闪烁,像是春日阳光透过云层,温暖而明亮。剑招带着新绿的气息挥向苍天,像是有无数嫩绿色的新芽在破土而出。 想到此处,听遥手中的力道不禁更重了几分,灵力在掌心汇聚,剑柄一推,直接将青年钉在了墙上。 脚步声近了,他眸含悲悯,又恢复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不过你还是选择杀死了我。” 她的唇角分明是在笑,眸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一片凉薄,甚至隐隐夹杂着丝丝厌恶。 “不就是弑神吗?你们连弑真神都不惧,我不过弑一伪神,又有何惧?” 这一年的入青云由左殿圣子一脉负责,今日,恰好是五域上层齐聚左殿商议入青云事项的日子。 他们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番宛如炼狱般的场景。 而那金质玉相的圣子也在这一刻合上了眼睛。 左殿记录仪清晰地将听遥抽走其他人的灵力,、然后杀死圣子的恶行记录下来。 人证物证俱在。一切流程快到起飞。 不日关山月青瑶走火入魔先是杀死同行四十二名天骄,后为遮掩罪行灭口圣子的恶行就被传开且坐实。 恶行传千里,原本对她的追捧都变成了唾弃。她被压于青云台下的万鬼窟中,后一日被五域各大剑修万剑穿心,以示惩戒与警示。 那天,晴空碧日。 漫天的剑意齐齐对准了审判台上的少女,随着钟声的响起,同时落下。 少女原本飘逸如仙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从衣衫的每一丝纹理渗透,到处都是血,红得触目惊心。 血珠从她精致的狐狸面具边缘滑落,留下道道鲜红的痕迹,她的手腕也终是无力垂落下去。 人群中有人称好,他们相信眼前所见,于是咒骂着、欢呼着。 一瞬间,穿进这个世界以来的各种画面轮番在她脑海中回放,只一瞬间,就放完了她这少年气终为荒唐言般的一生。 她与一群少年入凡世、镇万鬼、斩天堑、成天梯、少年游,仿若还在昨日。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似乎看到了一抹逐渐靠近的西子色。 奇怪的是,常年闻不见雪的北域,却在这天之后下了为期一年的鹅毛大雪。银装素裹,像是要洗掉所有的罪恶与不堪。 云舟隔间盘坐的少年们在听完听遥关于上一世身死的讲述后,像是想到什么个个都一脸阴沉。 “那天夜里,我没收到圣子赐福的消息。”李浮生沉默半晌开口。 在这个事件中,他们六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不出所料,其他人也都摇头否认。 那天夜里,他们要么压根没收到消息,要么被其他长辈或者旁人拖着有事。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七宗上层也有参与其中,但为何偏偏拦住我们?入青云中不乏能力在我们之上的天骄?”宁春愿试探性地猜测,可怎么也没想明白。 那个时代,说是天才多如狗,天骄遍地走也不为过。圣子为何要废这么大的力气污蔑听遥? 明净:“因为灭世者言论。”他想了想,继续,“自古灭世者都出自人皇一族,天生仙骨,但继第一任灭世者后,人皇一族都被封印了灵脉,永世不得修炼,直至死亡。这是书中关于人皇一脉的记载。” “但事实应当远不止于此,是吗?...殿下?” 听遥对于他们从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对于她的真实身份,其实心里大多都有个底。 只是有一人除外,江羡屿呆愣地看着听遥,久久没动。像是没反应过来,怎么那个当初打败他的无名剑修摇身一变成了殷都公主。 他天天盯着听遥的修为看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听遥敛了敛眉,回:“不全是。” 当年殷都公主降世时,天生异象,引万妖朝拜,魔族也自愿向西退守十丈土地。 但神殿预言她是人皇一族再现的灭世者,听遥始终觉得这个很扯,于是跟当时的人皇也就是她父皇坦言,放弃皇位,入仙途寻真相。 后神殿、殷都、关山月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听遥被隐下身份,送入关山月首座门下,带上隐藏面容的狐狸面具,是谓“山月座下,弟子青瑶。” 第44章 追随 “我那段时间不是正在试符吗?然后一不小心传送到右殿听了点墙角。”听遥嘴角微抽,“第一个是际元大陆无真神,先祖联合他们杀了真神。” 第60章 “第二个是灭世者其实是救世者,但至于怎么个救世法,我还没听到就被送回了入青云住处。” 听遥无辜地眨了眨眼,又继续,“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是为了逼我弃剑从灵。入仙途之初,左殿找过我,让我修灵阵,我拒绝了。” 他们思索了片刻,倒也没把想出有什么危机可以和灵阵师扯上联系,于是交换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视角。 他们当初分别被各自的原因阻拦着,出来后,五域传遍了关山月青瑶被邪念侵蚀,杀死了入青云其余四十二名天骄和右殿圣子,后被五域联合镇压,最终诛于青云台的言论。 他们索求真相无果后分开,谢逢臣入魔不知去向,江羡屿闭关再未出世,沈惊棠做回了千金阁的幕后老板,李浮生退出宗门化散修游离四方,明净自请镇守万鬼骷,宁卿言隐世凡界。 当初意气风发说要拿下五域、独登青云台少年,终是在听遥死后化作一盘散沙。 听遥在芥子袋中摸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抽空问:“然后呢?” 江羡屿恢复记忆后,本性也愈发难以掩盖,总是顶着一张酷哥脸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他轻咳了一声朝谢逢臣的方向挤眉弄眼:“小谢同学呢,先是给我们看了你灭了又亮的本命灯,后又在南域宗政找到了一个伪重生的秘术,使用者无法保留修为和记忆,但可以和你建立一种隐晦的联系,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修为倒是无所谓,就是记忆嘛,没人想丢。于是就让沈公鸡借千金阁的名头上了趟灵山,将记忆封存在了你的剑中。”沈惊棠这个人爱财、爱热闹,沈公鸡是对他的爱称。 他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背后一凉,闭紧了嘴巴。 偏头,原来是沈惊棠不知何时已经丢了惺忪的睡意,支着下巴,看他。 他们都在用尽量简洁轻松的语气讲述着重逢前的遭遇。 转生后,除面容外的其他属性都会被重置。 其他人都有了或多或少的的变化。 如谢逢臣以前不爱束发,西子色的发带总是被松松系在腕间,看起来花瓶娇气,实则很能打,一杆长缨枪横直拦在听遥身前,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是以,上一世谢逢臣虽然跟着听遥拜的是关山月,但世人皆戏称他为,青瑶门下,第一走狗。 但现在修的是咒术也就罢了,从他极淡的唇色、恹恹的神情以及上一次晕倒来看,虚好像是真的虚。 所以对于变化也有了些心理准备,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明白,宁卿言怎么会直接性转,从万花丛中过的浪荡贵公子摇身一变为一个玉软花柔、和她说话咬字都不自觉放轻的姑娘? ‘宁春愿’柔婉一笑,点到为止:“因为执念。” 思无涯,天机阁楼。 古老神明的阁楼高耸入云,宛如一只巨手伸向苍穹,其上镌刻着无数神秘的符文和图案在它的旁边依次屹立着天榜和各域的天字榜石碑。 阁楼大门在他们到达的那一刻缓缓打开,一丝微弱的光透过门缝穿过,像是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走吧。”江羡屿率先从云舟山跳下来。其他人紧跟其后。 听遥刻意放慢了脚步,跟谢逢臣同行。 她有注意到,从坦白身份到现在谢逢臣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绷紧唇线,恹恹地覆下眼睫,一句话也没说。 “代价是什么?”听遥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淡了下来,眼底的笑意,也消失地干净。 他们都只说了结果,但关于谢逢臣借秘术的代价,他没提,其他人也下意识尊重他的意思,没说。 谢逢臣从参加中域论道前就乱七八糟的心绪,再次被揉为一团:“...没有代价。”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很淡,但听遥就是听出了种莫名的酸涩感。 见他避而不答,她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 她盯着他的眼睛,将口中宛若实质的苦涩,吐了出来:“...那我重生跟你有关系吗?” 这一次,他回得很快:“没有。” 他勾了勾唇,语气温柔又散漫:“殿下,我只做您手中的刀。您让往东绝不往西。” 刀只听从主人的吩咐,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出鞘。他这又是在否认。 少年人的眼神总是明亮的,此刻天晴日朗,他漆黑的眼眸中映出听遥的倒影。 听遥下意识垂下眼睫,没再追问。思绪不知怎地飘回了第一次在乱葬岗见到他的时候。 当时她正为皇位交接忙得焦头烂额,如果她要放弃皇位扶持沈听澜,不仅需要与他换血,还要为他清平登基的障碍。 即使是血脉继承制,殷都皇位的继承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和平继承。 父皇也随着她年岁的渐长变得更加虚弱,无法给予她实质性的帮助。沈听澜年幼、性子又不太强硬,还需磨砺,所有的担子一下子全落在了彼时还未及笄的少女身上。 国师见此,建议她去邻洲巡视一番,说是路上有她的机缘。 十二月的十九洲雪意涔涔,听遥刚掀起窗,就见一少年浑身布满伤痕倒在乱葬岗旁,微阖的眼睫带着湿气,像是濒死的小狗,昳丽又脆弱。 她像是想起什么,向侍从要了把纸伞,从马车上下来,撑伞走近,问:“你可愿追随于我?不是殷都公主沈听遥,只是听遥。” 气若游丝的少年轻抬眼睫。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月白绫缎的小袄,肩上披的是雪狸绒毛。玉面清冷,一看就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 雪好像停了,原是贵人将伞撑在了他头上,嗓音似乎也染上了雪意,可说出去的话,却是有温度的。 ——你可愿追随于我? 少年点了点头,可能这时的他也没想到,这一点头就是丛生到死的追随。 -------------------- 呜呜太卡了写了一点点先发啦明天会多写一点的!! 第45章 长缨 天机阁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束光从不同楼层的高窗斜射而入。 顶层的天机榜犹如一卷无字天书,记录着来自不同地域的任务。 他们在上面找到了入青云的散修报名渠道,输入灵力时,却发现天机榜认出了他们的灵力,保留了上一世的名额。 七张形色各异的面具呈半透明状,松松地遮住他们的面容。 狐狸、武士、狼、鬼怪、元宝......是上一世江羡屿见听遥和谢逢臣都有,觉得很酷,然后让沈惊棠去千金阁定制了一波的同款面具。 上一世,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参加了中域论道,远不如听遥出名。所以这一世倒是大大方方,没什么被认出来的风险意识。 与此同时,天机榜也将除听遥外的六人上一世的武器和天赋归还给了他们。 却见下一秒,天机阁楼外,天榜光芒大作。 原本已经变灰的关山月青瑶名字却逐渐明亮,柔和而神圣的光芒像是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石碑表面,将整个思无涯照得仿若不夜天。 !! “好、姐、姐,你在又整什么死动静?”江羡屿一扭头,差点被这光芒闪瞎了眼睛。 听遥无辜地耸了耸肩:“天要下雨,天榜要亮,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61章 其他人见势,随着听遥默契地向后一退,传送阵启动,只留江羡屿一人在阵外与天机榜大眼瞪小眼。 几乎是在他们消失的下一刻,思无涯就凭空多出了好几道大能的神识气息。 江羡屿:“......”确认过眼神,没一个是人。 关山月青瑶复活的消息,也在瞬间传了个遍,众议纷纷,搞得五域人心惶惶。 “想当年入青云四十二名天骄皆死于她手,像她这样的人就该受尽千刀万剐。怎么还有脸活着?” “确实,剑道第一又如何,还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 “所以灵山剑的出鞘是不是也是她在暗中操纵,就等着关山月小师妹把剑拿走,然后再杀人夺剑?” “真是好生恶毒的计谋。还好关山月师妹心志坚定。此等心智,实乃可堪重用的大器之才。” “同为山月门下,天字榜第一,品性怎会有如此之差?” 论,被一捧一踩式夸赞后,发现踩的是自己马甲后是什么感受。 听遥将声听丢给了谢逢臣,轻笑着扯了下他的袖角:“这你熟吧?”这些舆论倒是勾起了些上一世殷都的回忆。 谢逢臣低垂着的眼睫似蝶翅般轻颤,手中的声听突然间就有些滚烫:“你怎么知道?” 听遥:“???” 她没想到顺口的一句话,好像炸出来了点不得了的东西,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不是,还真是你举报的啊?” 她当时还奇怪来着,怎么被谢逢臣看了一眼,那个同人文链接就被举报了。 他当即反应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偏了下头,悠悠笑道:“...殿下喜欢这种?”刻意的咬字音,使得他的嗓音愈发粘稠。 眸光流转间,似乎连那鼻梁骨上的红痣都染上笑意,跟着晃动。 听遥突然梦回当初被他抓包的瞬间,指尖不自觉蜷缩,还没开口就被云舟边一只灰白的手吸引了注意力。 一只手突然变成了两只,紧紧扒在云舟边缘,紧接着露出了半个头顶。 原是江羡屿阴恻恻地从云舟底下爬上来了,也不知道就这几个时辰经历了什么,声音听起来也阴恻恻的:“你们俩,干嘛呢?” “把我一个人丢那接受老阴比神识洗礼,你们搁这度蜜月呢?” 听遥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没没没,这不是为了弥补特意在这恭迎你回家嘛。” 五域那几个大能都不是吃素的,要是细查肯定能很快查到他们几个,倒不如用江羡屿丢个烟雾弹,减缓一下被查到的时间。 她是青瑶这件事,起码在入青云前不能暴露。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从云舟隔间里走出来了。 宁春愿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巡视一圈后,忍不住弯下了眸子。 沈惊棠被宁春愿笑得睡意顿消了大半,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眼帘低垂,心里盘算着后面找谁问比较合适。 明净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先是夸赞了江羡屿一番,如果江羡屿有尾巴,这会估计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后又跟江羡屿说明现在的情况。 “此次入青云,天机榜虽然保留了我们的名额,但名字那一栏是灰色的,若是想重启还需要完成天机榜上的任务。” “不过这次的任务,倒是只有一个。” 李浮生对着声听念:“即将大婚的妖帝丢失了一颗心。而我们需要前去东域妖族帮妖帝找回他丢失的心,完成婚事。” “这一任的妖帝轮到哪个族了啊?”江羡屿顺手向谢逢臣讨了个净身咒,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东域妖族以九凤、天貂、玄蛇、鲲鹏及四大狐族,即有苏、涂山、青丘、纯狐为首,五大妖每逢百年交替执政。 谢逢臣:“有苏狐族。” “有苏狐族?那妖帝不就是赵有苏?老熟人了啊?”说来也挺巧的,上一世他们入青云接到的任务就和他有关。 “那找赵有苏的心还不简单吗?肯定在扶桑姑娘那。” 江羡屿一通输出后,像是想起什么,“...等等,赵有苏要和谁大婚?不是扶桑姑娘吗?” 听遥抬眼,解释:“有苏狐族只是放榜天机让我们帮忙找心,但其他的没透露。五域素来不是很合,妖帝大婚也只是邀请了零星几个交好的他域修士。名单还没透露出来。” 一切都要等到了妖域才能揭晓,他们各回各自的隔间,没再交流。 周身宽广而华丽的云舟宛如一条巨龙腾云驾雾,穿梭在修真界的无尽天边。 想到百年前赵有苏和扶桑姑娘的事迹,再看有苏狐族遮遮掩掩的样子,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妖帝大婚的女主人公大概率不是扶桑姑娘。 她的睫毛很长,微微下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根根分明的阴影。 思及此处,她始终觉得他们的结局不该是那样的,至少不该是扶桑姑娘生死不明,而赵有苏另娶佳人。 听遥抬眸看向窗外,万般景色在她眼底匆匆掠过。 她一直都知道五域各个种族之间矛盾不断,歧视、偏见都很严重。 谢逢臣魔族血脉暴露时,中域各宗的质问也印证了这一点。于是在那年的中域论道后,她没有选择留在中域,而是决定找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入青云。 如果说镇万鬼、斩天堑、成天梯...是天机榜对他们能力的考验,那少年游的最后一路,关于扶桑姑娘和赵有苏,就是将五域另一层残酷揭开在他们面前的心性考验。 三百年前,思无涯,天机榜。 “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江羡屿还沉迷于上一个任务中自己酷帅的一剑,被村民们吹捧的场景,连说话都有些飘飘然。 宁卿言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翘,眼尾流转间分外迷人,在他身后垫脚吹了口气,笑吟吟开口:“寻找连环杀修案的真凶。” “!!”江羡屿猛地回头,狗狗眼都快瞪成了杏眼,“什么鬼?” 他这段时间被沈惊棠灌输了不少他们那个时代的都市秘闻,现在听到这类词语,下意识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头皮有些发麻。 沈惊棠瞥了他一眼,又继续犯困。 李浮生接到江羡屿求救的目光后摇了摇头,走近解释:“中域近年来,总有修士或是莫名失踪,或是暴毙而亡。经多方探查无果后,受害者家属联合起来,在天机榜发布了任务。要求我们查出幕后真凶。” 谢逢臣将中域地图展开,指尖前后标记了几处地方。 “颜色越深表明事件发生地离如今越久远,共有四处地方,那就抽签分别前往。” 听遥配合地拿出一个竹筒,七人同时伸手。 最终听遥和谢逢臣,明净和沈惊棠,谢逢臣,宁卿言和李浮生,江羡屿那个倒霉蛋抽中了一个人。 走之前,沈惊棠也没忘记给江羡屿丢了个锦囊,声称是保命的好东西,让他在最害怕的时候记得打开,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提前打开。 唯一见证者,宁卿言笑笑不说话。 后来当江羡屿被许多双绣花鞋追着跑,打开锦囊跳出一只顶呱呱的青蛙时,直接将听遥之前一人分了一把的传送符捏碎,把青蛙和绣花鞋都给沈惊棠传送了过去。 第62章 冤冤相报,没完没了,是他们这群人相处的宗旨。 谢逢臣和听遥去的是最近的一个凶案地——破元宗。 中域三千宗门中的一个中型宗门。 死的是掌门之子,秦放。 破元宗掌门听闻天机榜将此次任务分配给了一个名不见传的入青云备选小队时,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认为是天机榜的不重视。 于是连带着对赶来的听遥和谢逢臣都没什么好影响。 面对弟子来报,他直接沉着脸打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尽早滚蛋,派有能力的人来解决。 “掌门,已经一刻钟了,还不让他们进来吗?” “就说阵法出问题了,让他们等等。”破元掌门话音刚落,他们的护宗阵法就破了。 咔嚓一声,破元宗的阵法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无数金色的星点在半空中翻飞。 不明所以的宗门弟子下意识抬头,只见得一杆红色的长缨枪犹如闪电划破长空,从半空中直直插入宫殿内。 枪尖寒光闪烁,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枪身笔直如一,贯穿破元宗宗主殿的琉璃瓦,使得整个宫殿都被震地微微颤抖。 留下死寂般的沉默。 好半晌,才有弟子打破沉默,结结巴巴:“...红缨枪?掌、掌门,是关山月青瑶?” 破元宗掌门脸色一变,他们可以不认识红缨枪的主人是谁,但都知道这把红缨枪时刻跟在什么人身后。 那可不就是此次天字榜第一的关山月青瑶吗? “晚辈见破元宗宗的护山阵法有些陈旧,已经给我宗乔师兄传信,让他来帮忙修缮一下,不知秦宗主意下如何?” 一男一女身影逐渐近了,看清那名少女脸上的狐狸面具与手中的玉剑后,破元宗门对于这两位的身份更加确定了。 打一棒给颗枣,听遥是会的。 远在凡界听小曲的乔汀不知怎地,屁股下的座椅突然就散架了,他右眼皮直跳,直觉没什么好事。 破元宗掌门一改之前的不满,两眼一热,便是泪珠滚落:“有关山月的两位小友在,我就放心了。” “关山月一心正道,我见两位小友也是气度不凡,必定能为我儿主持公道。” 态度转变之快,让刚才见证了全过程的小弟子,都不禁咂舌。 谢逢臣指尖微动,枪身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轻轻一颤,落入他的掌心。腕间西子色的发带轻轻擦过枪身。 他低眉一笑,“那是自然,不知宗主可方便带我们去看看秦公子的房间?” 听遥有注意到,破元宗掌门的眼神有瞬息的回避,随后又干笑了几声,“当然可以。” ...果然有古怪。 破元宗虽说只是一中型宗门,但该有的规矩、制度一样不少。 只是,路上的弟子对于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甚至刻意低下头,这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吧? 秦放因着掌门独子的缘故,天赋虽不是宗门顶尖,享受的待遇倒是顶尖的。 不仅有聚灵阵,就连妖丹、丹药也是上好的。 听遥视线落在房间一角的一座小巧的丹炉上,状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秦公子平常会在房间炼丹吗?” 破元宗掌门想了想,回:“偶尔炼,但不瞒你说,我儿于炼丹一道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炼一次,炸一次。” 她是灵魂不全,才会将丹药炼地一团糟。 但破元宗的公子享有破元宗的上等资源,就算是生搬硬套,用资源砸,也不会一次丹药都练不成吧?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莫非实在用炸丹掩盖什么? -------------------- 端、端午安康呀,虽然有一点点晚hhh 但起码刚上了不是嘿嘿qaq, 第46章 人皮 “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穿着破元宗亲传服饰的姑娘匆匆跑进来,慌张开口:“...师、师兄...他...”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破元宗掌门皱了皱眉,沉声训斥。 她低垂着眼睫,微微耸动的肩膀看起里像是在抽泣:“...师兄又活过来了。” “什么?”破元宗掌门愣了一下,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跟听遥和谢逢臣二人拱了拱手,说了句失陪,就叫上殿内的弟子快步离开。 那姑娘倒是趁着混乱往后退了一步,也没人在意她跟没跟上。 谢逢臣跟听遥打了个招呼,捏碎一张隐身符跟了上去。 破元宗掌门前脚刚离开,那姑娘就一下子扑到听遥身上,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从脸颊滑落,在听遥衣衫晕出道道水痕。 听遥伸手,轻轻在她后背拍打着,为她顺气。 听这姑娘抑制着颤抖的嗓音,跟她哭诉:“破元宗上下不过是一丘之貉,秦放仗着身份高贵,欺男霸女,死不足惜。求姐姐帮帮我。”语速很快,吐字异常清晰。 听遥放软了嗓音问:“帮你什么?” 她顿感身前一空,怀里多了些分量。 垂眼,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乖乖巧巧地趴在自己怀里,眼睛大而明亮,歪了歪头,尖尖的耳朵微微向前倾斜,蹭过她的掌心。 “这是我的本体,我不是破元宗的弟子。我家在妖域。我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秦公子。” 小狐狸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瘦弱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她红润的唇瓣微微撅起,“但是他很坏,不给我吃的,还打我,把我扔进一个大炉子。很烫,很烫。”小狐狸说着,又红了眼眶。 “他打很多人,很多我不认识的人。我幻化的这个姐姐就是被他打死的,姐姐说让我化成她的样子逃走,但没跟我说怎么逃。” “呜呜我每天...每天都很害怕...” 听遥指尖微动,捏了个真心咒。霁青色的光晕萦绕在小狐狸周身,她说的是真心话。 她根据小狐狸的指引,找到了被秦放随意埋尸的七具尸体。这些尸体或完整,或残缺,有的随着时间的久远,已经无法辨认。 同时,之前被秦放欺凌过的弟子也都站了出来,将秦放的罪行一一列举。 “我终于可以说话了,我作证秦放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仗着掌门之子的身份,长期霸凌同期弟子。” “我也可以证明。元年春,秦放……” 像是多米牌效应,秦放的故事线,一下子被串了起来。 所以炸丹是为了遮掩房间里欺凌弟子及小妖的动静。那他房间中的妖丹又是怎么回事?是否也有妖族死于他之手? 事情到这个地步,真凶是谁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秦放的死,似乎也成了普天同庆的替天行道。 “您要袒护秦放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吗?” 狐狸面具遮住了少女的面容,让他们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是那露出来的双眸不像他们那样气愤,也没有对他们的不屑,让人有点琢磨不透她的态度。 “就算是恶人,也该交由仙盟处置。” “仙盟与宗门有何分别?我今天一纸告到仙盟,明天就能被宗门就出来示众。” 听遥微怔,她舍弃了人皇的身份,仙骨却没被封印。 第63章 入仙途时,因着上乘天赋直接拜入山月门下。后无论是论道还是交友,接触到的也都是修真界有光的一面。 倒是没想到,中域说出去也有几分名号的中小型宗门身后,也有如此藏污纳垢的一面。 他们选择站出来说出真相,选择相信她。基于的因当是她弃中域入青云,不偏不倚的态度,以及对关山月的相信。 听遥跟他们一起给那七具尸体在后山立了碑。她俯身轻轻地将之前从北佛释宗那里存的砂砾,顺着方位,细细洒下。一时间浅金色的佛光大作,好似要将他们生前的不平拂去,换得下一世的喜乐平安。 “众生当平等,我自会查清真相,给生者、逝者一个交代。” 少女利落转身背影单薄却直挺,剑鞘处的雪莲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散发出淡淡的荧光,摇曳生姿。 “单你一个人,是否为蚍蜉撼树?” 她的脚步有了片刻的停顿,偏头,狐狸面具在光线折射下泛着一层浅色的光晕。小狐狸乖乖地趴在她的怀里。 她嗓音淡淡,带着点不甚在意的散漫腔调:“但这世间总要有人做蚍蜉,我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们垂眼,见地上杂乱丢着几小堆看起来品阶就不低的防御符和传声符。 数量不多不少,刚好够在场的人,一人一份。每一张符纸上都写着平平安安,仙途坦荡。 于是有人大喊:“秦放死前经常去临洲千金阁。” “知道了。” 明明不过几十秒的画面,却让破元宗在场的所有人记了很久很久。 每一帧都仿若昨天,以至于后来即使关山月青瑶被邪念侵蚀,杀了入青云同行者以及右殿圣子的言论传遍五域,他们依旧将她高高捧起,仿若日不落。 ——你说,太阳怎么会落幕呢? 这一年的声听还只是只能发发消息的传声工具,外形也不如百年后美观。 听遥刚打开声听就见谢逢臣传来了消息。 [谢逢臣:秦掌门顺着秦公子的气息去了昆仑。] [听遥:好,我需要去一趟临洲千金阁。] [江羡屿:你们也去千金阁?] [江羡屿:@沈惊棠你这阁主不行啊,事都查到你头上去了。] 千金阁是中域百年内新兴起来的组织,只要是与钱挂钩的产业,千金阁都有参与。 阁主的很多理念都很超前且实用。在他的带领下千金阁发展极快,产业很快遍及中域。只是阁主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沈惊棠:那就...临洲千金阁见。] 临洲千金阁最近刚好有一场拍卖会,所以连着几天都没营业,清了场,在为这场拍卖会做准备。 只是这场拍卖会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需要有邀请函。提前到的听遥、明净、江羡屿、李浮生、宁卿言就被困在了外面。 这千金阁的阵法还是当时沈惊棠专门上赤乌求的,硬闯肯定是不行。 于是,就见江羡屿一张一张传声符跟不要钱一样,轰炸向迟迟未到的沈惊棠。 掏了半天,符还没用完,江羡屿觉着有些不对劲,回头却见宁卿言言笑晏晏:“一百万。” 他理不直气也壮地回:“不就是一百万...赔你...?等等,你说多少?” “说吧,你一口吃了几个沈惊棠?”他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眉头拧成了麻花,又偏头去扒拉李浮生:“生生弟弟,你说他是不是穷疯了?” 宁卿言慢慢吐字:“上品灵石。” 听遥离这两人远了点,问明净:“沈惊棠不是跟你一起的吗?怎么还没到?” 明净:“走散了。” 在沈惊棠和谢逢臣到达的间隙,他们交换了一下几个案子的信息。死者有男有女,有出身高贵者,也有卑微如草芥者。生前风评也褒贬不一,实在难以找出共通之处。 只有两点,他们生前或多或少都有虐待、残杀妖族的嫌疑,经常去各地的千金阁。 “...难道凶手是妖族,是一场出于不同种族矛盾之间的报复?那我们是否要将目光放在妖族身上?”李浮生猜测。 谢逢臣倚靠在雅间的窗边,眼睑低垂,居高临下:“没那么简单。” “跟昆仑有关?”明净收起了掌心的佛珠。 千金阁内的雅间也是精妙,连床都有了。宁卿言直接捏了个噤声符,秒睡。 沈惊棠从进来起,脸色就不太好,困倦与散意也一扫而空。 江羡屿没去触他的霉头,反而逗弄起听遥怀里的小狐狸:“你这小狐狸还挺可爱的,哪里捡的?” 听遥没理他。小狐狸也直往听遥怀里钻,哼哼唧将尾巴转过去,不想让他摸。 拍卖会开始了,当第一件拍卖品被推上展台时,听遥终于明白为什么千金阁对于此次拍卖会的身份卡得这么严了。 那是一张鲜血淋漓的人皮,薄薄一张像纸一样,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周围的空气随着这件拍卖品的推出似乎都变得扭曲起来。 “如诸位所见,这是一张新鲜的皮囊,刚刚从混血小妖的身上剥下来。作为此次第一件展品,我们将为其提供穿戴服务。” “竞拍价一万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上品灵石。” 听遥听说过,有凡人会为了追求年轻的皮囊、保持貌美去寻些旁门左道的方子。向来也只听说有专门剥人皮囊的邪妖,倒是第一次撞见反过来的。 当人族重新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仔细审视,欲望竟是如此的可怕。 这还只是第一件,第二件、第三件又该是如何? 这才是真实的修真界吗? 第47章 少年 那浅衣主持话语之间的熟稔之气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这说明,这条黑色产业链的兴起并不是忽然之间,而是经过不知多少个朝夕的积累。 可千金阁的兴起,距今分明也不过十几年。 雅间之外,有人面露贪婪之色,眼神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渴望,也有少数人面露惊恐和厌恶。但这并不妨碍第一件展品的价格上涨和顺利成交。 江羡屿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反感情绪,有种生理性的反胃。 他抬眼,却见其他人的反应远没有他这么大,最多也不过是李浮生的脸色比平日里白了几分。 谢逢臣和明净,一人原本就情绪波动很小,一人是天生微笑唇的佛子。 只是听遥、沈惊棠、还有宁卿言这三人怎么回事? 似是感受到了江羡屿疑惑的目光,宁卿言轻然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回他:“我可没有生在温室的娇花命。” 随着第二件、第三件,越来越多的拍卖品展出。 不光是具有美化外貌功能的皮囊,就连活生生的、修为低下或是体质特殊的小妖、人族、魔修也被端上了展示台,当做商品拍卖。 听遥长睫覆下的清眸越来越冷,不禁想,此次凶杀案的死者是否也曾是台下狂热的一员。 “可以砸吗?”她偏头,问沈惊棠。 随后弯下身子,将小狐狸放在了床上,给她穿了一件防御法衣。 沈惊棠又恢复了之前的困倦样,只是谁也看不清那耷拉在眼皮之下的神色。 第64章 “上层交给我,砸吧。” 沈惊棠话音刚落,一向沉稳、靠谱的小少年就从窗边跳了下去。 少年身着一袭黑色剑袍,背负着一把巨大的重剑,眼神坚定而冷酷,仿佛能刺穿一切。眸光横扫,寒意渐生,让人不敢直视。 穿过人群,他径直走向拍卖台。浅衣主持见状,意识到是来砸场子的后,她面色微变,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 几名元婴修为的修士从暗处走了出来,将李浮生团团围住。 江羡屿暗骂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站在李浮生身旁,握剑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虽然在人数上吃了亏,但他二人,一人是听遥之前的剑道第一,一人天生剑骨,从小习剑,虽未参与过外界排名,资本始终在那,实力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李浮生重剑出手,剑气刚猛沉稳,江羡屿轻剑一挑,剑法多变。二人背对而立,剑光闪烁间始终处于主导地位,未曾落于下风。 随着他们的打斗,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原本安静和谐的拍卖场变成了战场,观众席上的人们尖叫着、呐喊着四散开来,试图远离这场战斗。 他们的脸上无一都写满了绝望和惊恐。生怕下一个被剑气斩下的就是他们的脑袋。 其他雅间窗口紧闭,有的甚至还贴上了防御性质的符咒或者打开了别的什么阵法,与外面的鸡飞狗跳仿若两个世界。 吊顶的灯光被剑气所波及,纷纷破碎,天女散花般散落在地面上。 台下有修士施展法术,制造防护罩来保护自己,甚至还有聪明蛋子上二楼敲雅间门寻庇护。 他们二人吸引明面上的注意力,由明净和宁卿言充当左右护法,护送沈惊棠去寻临洲千金阁的掌事。 听遥和谢逢臣则是趁乱去寻找暗道,想救下更多的被当拍卖品拍卖的生命。 跟着那名趁乱逃走的浅衣主持走了半天,最终与沈惊棠三人汇合。 浅衣主持推开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原本穿金戴银、春光满面的掌事已然变得灰头土脸。就连他一向喜爱、修剪得当、精心保养的山羊须也断得只剩一半。 而他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大笼子中又套着一个个狭窄阴暗的小笼子,不同种族的生物被囚禁在其中,浅色的符文光芒将他们笼罩,连同他们的命运一同被束缚在这一处小天地。 憔悴的面容、空洞的眼神是大多数被困在其中的生物的标配。 也有年龄小的小妖眼神懵懂,不解地看向笼子外面的世界。 听遥走近,在浅衣主持身后贴上一张静身符。谢逢臣指尖微动配合地掐了个真言咒。 她问:“钥匙在哪?” 浅衣主持害怕得要命,若不是静身符,她恐怕已经瘫坐下去了。 话没经脑子思索,就脱口而出:“不在我这,在林掌事那里。” 林掌事匍卧在地,微微仰头,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面目狰狞地盯着沈惊棠,恶狠狠开口。 “你们救得了他们一时,能救得了他们一世吗?临洲之外,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缩影。” “你们救得过来吗?又能救几个?”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语气阴森又恶毒,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诅咒。 也许曾几时起,林掌事也曾做过同样的事,他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着茕茕前行,最终被同化,成为了自己少年时最讨厌的一类人。 黑暗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渐靠近。易容术下,他看不清为首少女的真容,却忍不住向后爬着后退。 听遥半蹲着身子,淡睨着他,用灵物吸出了他身上的钥匙,丢给离笼子最近的明净。 随后轻笑一声,原本平平无奇的五官,在这一刻好似也降下了月亮般的光泽,那双眼冷冷清清,看起来格外明净,不落于俗。 “我始终认为,修真界不该是强者为尊的恃强凌弱,而应是为生民立命的匹夫有责。” “你又怎知临洲之外不会有千千万万个我们?也许不需要我们一一走过,也会有如我们一般的少年,将其一一拔除。”她将咬字音刻意停在一一拔除四个字上。 五域之间盘根交错,就连千金阁的创始人沈惊棠都对此一无所知。她当然知道砸场子,于此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再等等。 更好的方案应该是暗地里收集更多的证据、查清背后的实力,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他们连根拔起,直接从根源上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只是这个机会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也许他们需要为此蛰伏一年、两年、十年甚至更久。 少年天性使然,他们无法对眼前的一幕幕坐视不管。 虽然这个做法会打草惊蛇,但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会让其他城的千金阁对此更加警觉,减少此类活动的出现。再往好处想一点,如果他们可以就在这段时间内将背后势力连根拔起呢。 少年之所以是少年,是因为他们永远保持热忱,对世界充满希望。世界再破烂不堪,也总有会举起手中的针线缝缝补补。 他们会失败,却不会被打败。 锁链落地的声音沉闷而有力。笼子开了。 就连原本萦绕在笼子周围的符文也逐渐变暗消失了。 但笼中的那些人依旧像是无所察觉,他们只是麻木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窒息感逐渐蔓延。 江羡屿和李浮生走近,他不明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走?” 江羡屿又走进大笼子内,将小笼子一一打开,轻声道:“你们安全了,可以离开了。” “可以离开了。”他以为他们没听见,又放高了声调。 但这次终于得到了点回应,有小崽崽眨巴着眼睛,生涩发问:“...离开...是...什么意思?” 也有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被蹉跎地看不出原本相貌的妖族拒绝地摇头,嘴里念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人族也好、魔修和妖族也罢,他们很多都离开正常的生活圈太久了,贸然离开这里,也无法立即适应。 更多的人摇头反对,“求求你们...不要带我走...” “哈哈哈哈哈哈...”林掌事看过来,笑着,笑着,突然笑出了眼泪,“你看啊,他们不想离开,有什么用啊。” 听遥暗付片刻,问:“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张了张口,“仙...”只吐出模糊不清的一个字,便圆睁着眼断了气。 宁卿言立马蹲下,将一颗续命丹放进他的嘴里,在他腕间量了量,摇了摇头:“是噤言。”一种封口咒术,如果被下咒者想要透露,就会被抽走腹腔内所有的空气,窒息而亡。 但是先什么?还是什么别的字?这个字的发音在他们脑海中搜索了一圈也没个答案,单凭一个字,又能说明地了什么呢?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不出来吗?”听遥站起身来,话语仿若平地扔下一颗惊雷,激起千层浪。 “谁?还有人吗?”江羡屿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顿感头皮发麻,他没感受到有什么陌生气息的靠近啊。 轻盈的脚步声迎合着清脆的拍掌声从后方传来,听得出来,那人的心情很不错,甚至堪称地上是愉悦。 第65章 接着他们看到了一抹很意外的小身影。 第48章 仙盟 与此同时,谢逢臣和沈惊棠咬耳朵说了几句后,沈惊棠和明净捏碎一张传送符,消失在了原地。 “你是那只小狐狸?”江羡屿呼吸一窒,语气诧异。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少女的面容也逐渐清晰。那是一张与先前听遥所见截然不同的面孔。眼漆眉细,精致地像是画家细细勾勒过的画卷,尖尖的耳朵微微下垂,隐约可见狐狸的轮廓。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双眼睛,狭长却不妩媚,眼波流转间皆是挥不去的意境美。 “是。”少女弯了弯唇,眼底的情绪却很淡。与之前嘤然作泣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难怪他们没感受到陌生气息的靠近,原来是熟人。 “你制造如此多的案件,放榜天机,引人调查,最终将箭头指向昆仑,是想做什么呢?又或者说昆仑对你做了什么呢?”听遥轻轻抬眼,语速缓慢。 不知是该说千金阁不知收敛还是该说昆仑无所顾忌。他们刚刚过来时有注意到,四处皆是昆仑宗门标志性的机关。 而她这从破元宗到临洲千金阁的一路,又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 很难不让人想到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者一切,再一细想,很容易就将幕后之人与小狐狸对上号。 案件之间最长的间隔有十年之久,她既然能在仙盟、七宗下藏那么久,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演上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戏。 她偏了偏头,没正面回答听遥的问题。却也没否认她是此次天机榜任务的发起者。 “此去后,我会自愿请罪仙盟,但...”她嗓音微微一顿,语气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我要你们随我以此叩仙盟、整昆仑。” 在提到昆仑时,少女眼中难掩怨恨,像是无端起了一场的风。 这一年的声听初初问世,还没有与天机榜等归属天道的关联,若是想要知道任务进度,只能回天机阁看。 但李浮生在走前,曾与天机榜交涉,在天机榜旁放了一张检测符。 当隶属他们的任务完成时,天机榜会随机亮起其中一人的灵力气息。 天机榜上的任务,分明只写了让他们找出幕后的真凶,而今真凶已现,却迟迟未见天机榜有任何灵力光束的闪现。 “...为何还不见任务完成的光束闪现?”他呢喃出了声。 却见少女嘲讽一笑:“等你们随我叩仙盟、整昆仑后,天机榜自会亮起。” 天机榜没有亮起,只有一个原因,说明任务完成度由发起者主观控制。而这也代表了天机榜的绝对信任。 可天机榜说是半个天道也不为过,为什么会对凶手抱有这么大的信任? 虽说,她杀死的人都是死不足惜之类,但那也应该交由仙盟处理,而不是私自动手。 李浮生理解这位姑娘的选择,尊重但仍对天机榜的行为表示困惑。 “...赵有苏?” 谢逢臣从眼前虚拟的一卷卷纸张中抬头,轻薄的眼皮半耷拉着。 他们明显看到,在谢逢臣念到这个名字时,少女脸上有了明显的动容之色。 宁卿言和江羡屿也凑了上去,就见,谢逢臣伸手,半透明的卷宗在他玉白削瘦的指间翻转,最终摊开在众人眼前。 永乐十年,狐妖有苏欲窃仙草,与我宗长老起冲突,后断尾逃离。 十一年,因食人心被长老斩于山下。 “是赵有苏,对上了。”沈惊棠和明净匆匆赶来,他拿出一张临时撰写的名单。 名单上出现的人名,从前往后居然与此次死亡的人名一一对应了。 沈惊棠快速解释:“这是曾经参与过一场小型、隐秘的千金阁拍卖会的人员名单。” “而拍卖品是一条尾巴。一条血统纯正的有苏灵狐的尾巴。” 通过沈惊棠的话,他们不难推测出这条尾巴是赵有苏的。而结合天机榜的态度,这件事很可能另有隐情。 听遥思索片刻,回:“你等等,我们随你去仙盟。” 如今,临洲千金阁已经无法住了,他们几人集中商讨了一下,决定先让李浮生联系一下最近的赤乌,看能不能先接纳一下。至于如何融入各种族的社会,则后转交关山月,由关山月联系各族来安排。 仙盟,不归山。 山路蜿蜒曲折,被积雪覆盖,脚印依稀可见。有细碎的雪籽轻柔地落在沿途松树,堆积成厚厚的雪挂,将树枝压得极低。 一方巨大的鼓架耸立仙门左侧,鼓面宽阔,绘有云鹤纹饰,精致而鲜活。 有人拿起旁边的槌头,一下一下,扣在鼓面。槌头上的祥云图案开始流转,有淡淡的光泽笼罩鼓身。 一声声沉重的鼓声在仙盟门口响起,像是春雷滚落,震得人心发溃。 就连树上堆积的霜雪也似乎被这动静影响,簌簌落下。原本压得极低的枝干,在这一刻也好似挺立了起来。 “临洲洲主之女,扶桑执疑叩问。”少女嗓音偏柔,却坚定而有力。 吱呀一声,巍峨的仙门被人从内里被推开了一条缝。 有人打着哈欠,对这幅场景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得心应手道,“怎么又是你?回去吧,回去吧。长老说了,那件案子已经结案了,不会再受理了。” 他挥了挥手,“快走吧。快走吧。” 少女玉面淡拂,细眉微微蹙起,似乎将那不归山间的雾气都敛含其中。 她手腕动作没停,再次重复:“临洲洲主之女,扶桑执疑叩问。” “你这姑娘怎地如此不依不饶。”听鼓声不止,且越来越大,那人扣了扣耳朵说着就要关门,语气听起来极为不耐。 却听耳间嗖的一声,一把玉剑擦着自己耳边穿过。 随后一只脚抵在门前,少年原本随意披散的青丝不知何时被西子色的发带束起,唇角微掀,笑意吟吟:“小兄弟,别急着关门啊。” “跟我介绍介绍你们仙盟的待客之道呗,怎么还把人往外赶呢。” 他虽是在笑的,可门后的人却是没感到半点笑意,反而心间发怵。 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门内传来一道极为冷淡的女声。 谢逢臣随机手一推,那门,没了阻拦,自然也就开了。 第49章 扶桑 “...青瑶?”正对面是一名面容秾丽的少女,她面露疑惑,视线越过谢逢臣直直落在听遥身上。 听遥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掌心微动。 铮的一声,青霜入鞘,回到她手里,有淡淡的流光顺着剑鞘纹路流转。 她敛眸:“许师姐。” 是沧浪剑宗的师姐,在中域论道中曾有过一面之缘。 许师姐视线在他们这群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扶桑身上。 摸了摸下巴:“我知道了,你们先进来吧。” “许仙友,这不行啊。这不合规矩。”刚刚还颤畏着往后缩的青年,半撑着身子回头。 “规矩?”听遥长睫微掀,细长的手指在剑鞘上轻叩,发出清脆的声响,嘲讽意味明显,“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将不同的声音拒之门外,就是仙盟的规矩了吗?” 第66章 谢逢臣垂眼,漫不经心地将长缨枪竖在身前,轻点玉阶。浅红色的灵力光晕自长缨枪尾海浪般四散。 “你...”青年站起身来,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讪讪收回手。 听遥头正身直,手持玉剑,将剑尖朝下,目视许师姐:“我们就不进去了,仙盟误判案件的流程该怎样进行,我们就怎样来。” “还请师姐帮忙通报一声,有人叩钟灵鼓,请仙盟受理。” 从刚刚那名青年的反应来看,扶桑之前也来过很多次,竟一次也没被受理,反而被拒之门外。也许并不是仙盟不予受理,而是声音被有心人遮蔽,根本就没传上去呢? 少女肩颈直挺,不卑不亢,像是深冬悄然绽放的白梅。 仙盟的特权阶级在中上层并不是什么秘密,她以为自己刚刚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亲自将后门打开,那人却说要堂堂正正走前门的感觉还真是奇妙。 她从来都不是不懂,只是不屑。 许师姐诧异挑眉,有种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感。 如果那个人是青瑶,似乎一切在常人以为的不合理,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青瑶时的场景。 每一个沧浪弟子心中都有一个挥剑百次的月光宝地,而她的月光宝地就在那片桃林。 所以她每次从仙盟回来,都会来这桃林看上一看。 那次正值中域百年论道,作为沧浪剑宗的主办方不甚将中域论道的题目泄露了出去,但各方仍一致决定不改题目。 于是到处都在想方设法套题目,据此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只一人依旧我行我素,秉持着剑心,于桃林下挥剑百次。 剑尖微颤,剑影婆娑,便是林中唯一的春色。 凭借着那具独特的狐狸面具,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关山月新来的小师妹。 在此之前,她只听闻这位师妹于剑术上颇有造诣,连沧浪剑仙都赞不绝口。 她问,“他们都去寻题目了,你为何不去?” 少女似是不解,“我为何要去?” 剑气掀起一阵长风,将花瓣吹落,她扬了扬手腕上的玉剑,笑意明显:“我有一剑,可破万法。”剑身微震,剑尖生花。一朵桃花形状的雪花于春日悄然绽放。 青瑶这是对自己手中的剑,或者说是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所以自然不需要借助什么旁的外力。 “师姐,送你了。” 许师姐眼帘低垂,一只桃花形的雪钗悄然落在她掌心。 一股纯粹的剑意顺着雪钗流入她的体内,将她因境界瓶颈渐生的心魔冰封。她抬眸只见得一片雪花孤零零从她眼前飘落。 哪里还有什么青瑶的身影。 想到此处,许师姐不由轻轻一笑,摆了摆手,“小事。师妹不必如此客气。” 随着许师姐的离去,仙盟大门再次被关上。 于仙盟审理的案件有疑,需持疑者上仙盟,叩钟灵鼓,问不归路,留长老受理。 而信念越强,鼓声就越响,引起的注意就越大。 单凭扶桑姑娘一人的信念可能被有心人遮蔽,但若是加上他们呢? 听遥走到鼓架旁,拿起另一个槌头与扶桑一同叩鼓。 其他人见状,只是沉默地站在他们的身旁,没有多余的槌头,便用双手叩击。 所幸鼓面足够宽大容得下横向战力的少年人。 鼓声阵阵,如同他们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在仙盟门口彻夜回响,声声入耳。 鼓面之下,他们的身影是那么地渺小,却又是那样地鲜明,仿若雪压不归山中唯一的亮色。 过了许久,也许也没有过许久,但只有白茫茫一片的不归山逐渐消磨掉了他们对时间的概念。 听遥眨了眨眼,有新雪顺着她的眼睫往下坠落。 接着,他们身后的山崖突然间裂开,露出了一条半透明的路,看起来轻薄而脆弱。 若不是有雪花落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还真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扶桑没有片刻犹豫,率先踏上了不归路。 他们也如愿在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位长须飘飘的老者。 “诸位何求?”他理了理自己的长须,眼睛半阖着,没完全睁开。素白色的衣衫缥缈间,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如果他们先前都不认识他的话。 江羡屿见这人的面相越看越熟悉,于是试探性开口:“...老帮主?” 这不是他们之前在天堑崖救下的丐帮老帮主吗? 小老头眼皮一跳,眼角一瞥,绷着张脸:“老夫乃仙盟七老之一的白面生,可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老帮主,这位小友可是认错人了?” 沈惊棠指尖微动,小老头袖口处的丝线,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不断拉长,在他指尖缠绕。 只有千金阁出品的的饰品才会受他指引。 沈惊棠心下了然,桃花似的眸子微微弯起,虽然不知他为何要装作不认识。 倒也没想着拆穿他:“白面生长老能在此等候,是否意味着,此次案件已经由您受理了?” 小老头点头,抬了抬下巴,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是哪位需要叩仙盟?”他将一颗圆润的珠子放在身侧,随后拿出一张白纸在其上提笔。 听遥认识,那个珠子是回溯珠,专门用来记录画面场景的。 扶桑:“是我。” 小老头的眉毛在触及扶桑后,越皱越紧,记录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听遥见他一直盯着扶桑看,也不说话。 斟酌道:“白长老,可有不妥?” 小老头像是回过神来,拍了拍大腿,吹胡子:“何止是不妥。” 他绕着扶桑走了两圈,嘴里喃喃:“命数分明已尽怎么会还活着呢?什么?圣心入魔,那倒也难怪。” “你是哪家的姑娘?” “临洲扶家。” “胡说,临洲扶家哪有你这么大的姑娘,他们近几代可是一个姑娘也没有。”小老头猛然停步,眯了眯眼,“你叫什么?” 扶桑淡淡回:“扶桑。” “扶桑、扶桑。”他絮絮叨叨了半天,具体说了些什么听遥他们也没听清。 却见他眼神骤然一变,“你要诉的可是十五年前狐妖一案?” 扶桑闻言点头,语气平和:“我要诉昆仑三长老无故残杀妖族,并勾结其他长老构陷狐妖有苏,阻拦我入仙盟,将真相示众。” 细听,不难听出其中的颤抖之意。 这句话,似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就像是被绑在悬崖上的蝴蝶,在风中瑟缩、摇摇欲坠。 “...可有证据?可敢稍后随我与三长老对峙?”小老头又恢复了常态,晃动着指尖的笔触,继续记录着什么。 “无需对峙。” 扶桑掌心凭空出现一颗琥珀色的妖丹,透明而温和。蕴藏其中的妖气随着离体时间的变长而不断增强。 与此同时,扶桑的唇色越来越苍白,属于妖族的外貌特征逐渐消失,体内的生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听遥下意识牵起她的手腕,将体内的灵力输送过去。 “没用的。”小老头闭上了眼,像是已经预见扶桑的结局。 第67章 “她本就是已死之人,靠着妖丹吊命,如今妖丹离体,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李浮生涩然开口:“那妖丹既然能拿出来,不能重新放回去吗?” 谢逢臣收敛了神色:“你无法救下一个不想活着的人。” 扶桑的神魂逐渐透明,指尖最后在听遥掌心勾了勾,跟她传声,“谢谢你,小殿下。” “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思无涯天机榜却在此时亮起了听遥的灵力光束。不过显然,众人都无暇顾及。 听遥眼睫微颤,掌心从扶桑的手腕到逐渐空荡,她用力握了握,却什么也没抓住。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事物,终于将扶桑与少时曾经救下的姑娘对上号。 ...所以正是因为得知接下天机榜任务的人中有她,扶桑的计划才会显得那么漏洞百出。 到现在明明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她却提前在天机榜为他们的任务画勾。 十五年前, 临洲,听风楼。 说书先生端坐于高台之上,手持折扇,他的面前是一张小方桌,桌上是一碗茶和一块响板。刚结束一段扣人心悬的故事,他抿了一口茶,就开始与众人闲聊。 “若说那十九方洲中相貌最为惊人的姑娘,诸位觉得都有哪些?” 临洲扶桑是十九方洲中与青洲祝姑娘齐名的美人。每每一同论及,总避免不了做一番比较。 只是自古美人就多磨难。这位扶桑姑娘自出生起就被药堂谷谷主断言活不过十七岁。 有人听了一笑,似乎不太赞同他的观点,道:“在下有幸见过青洲的祝姑娘,那可真是冰肌玉骨芙蓉面,美到让人失语。若要真论起美貌,就算是扶桑姑娘,在下也不认为能比得上。” “此言差矣,我倒是以为,论起美貌还是扶桑姑娘更胜一筹。” “扶桑姑娘天生病弱,甚少出门,但就是这样都能与祝姑娘共同蝉联十九方洲十大仙娥榜首三年,可见其真人又该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有人冷嘲热讽,“如此夸赞,你不会是喜欢扶桑姑娘吧?就你这癞蛤蟆的样子,也配肖想扶桑姑娘?” “呸,我只是实话实说,一个病秧子,又不能传宗接代,她愿意嫁,我还不愿意娶呢。” 众人一下子分为两派,就这个话题争论不休。 原本安静的茶楼顿时变得有些吵闹起来,有人掀桌而起,乱作一团。 说书人拍了一下响板,众人依旧我行我素,没人理他,挑起这个话题的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砰!一声巨响后,原本半阖着的门被人从外用力撞开,木屑飞溅,门窗应声倒塌。 所有人都在此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住呼吸看着应声闯入的官兵。 他们身穿制服、腰佩刀剑。 凌统领从后面走进来,眼往下一扫,大声质询:“何人在此闹事?” 人群中,一身穿暖黄色长袍的小少年被推了出来。 “官爷,要抓就抓他。就是这小子先动的手。大家伙可都看见了。” “是啊,是啊。” 凌统领眼皮子跳个不停。定眼一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云锦衣、狐狸眼、沈腰潘鬓,不是小姐新收的侍卫又是谁? 赵有苏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低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凌统领控制住自己想骂人的话语,冷着脸,挥手,“将参与闹事的都带回去。” “是。” 洲主府。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侍女书画匆匆推开门。 扶桑放下手中的书卷,眉敛山雾般轻轻蹙起:“发生了何时?” 书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此举的不妥,有些懊恼。 小姐的病需要静养,她居然如此吵闹,实在是不该。 “就是那个您上月收的小侍卫,犯事被凌统领逮起来了。”她用手抵在自己唇边,声音尽量放轻。 扶桑眨眨眼,有些怔然:“你说,他被凌统领逮起来了?” 她刚刚还在想,小狐狸今天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她摇了摇头,轻咳几声,失笑,“走吧,随我去看看。” “可是...小姐,您的身体...” 书画话还没说完就被扶桑打断,“无碍的,圣女算我有十七载命数,如今还有一年呢。” 书画见劝不住,只好去拿了件毛裘,披在她肩上。 “夜里凉,小姐披上再走。” 刚走到院门,就听阵阵叩门声。 书画将灯笼放在扶桑脚边,小跑几步,“来了。” 入眼是凌统领极为方正的一张脸,少年的脸从他沉黑色的衣袍后探出来。 他的脸上还沾染着些许灰尘。出去时整洁有神的高马尾已经变成了杂乱的低马尾,无神地耷在身后。 眼眸乌亮,眼睫忽闪。 黏糊糊的视线直直落在扶桑身上。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缩到了凌统领的身后,只露出暖黄色的衣角。 扶桑心一颤,面容平静,问:“凌统领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这小子今天做得挺好的。”凌统领说着将赵有苏从身后拎了出来,“我就先回去了,小姐早些歇息。” 临洲洲主之女扶桑虽然身体不好,但那脾气是真的好,无论对下人还是外人,永远都是温温柔柔,不会说什么重话。 府里上下,是真的都挺喜欢这个小主人,希望她可以长命百岁。 凌统领走后,赵有苏又缩到了门边上,扒拉着门缝,也不说话。 扶桑让书画先下去,等了一会,却还未见赵有苏进来,“怎么,不想进来?” 赵有苏:“我不好看了。” 扶桑想了很多,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 却又听他控诉:“书画说,你喜欢好看的男子。” 扶桑:“......” “但没关系,我今晚用法术恢复一下,明天变好看了再来找你。” 居然还记得她说过的在人前不能用法术。 扶桑弯腰,拿起灯笼,假意轻咳几声,羸弱的面孔在烛光映衬下更显脆弱。 赵有苏立马从门口闪到扶桑身旁,接过她手中的灯笼,嗓音闷闷:“那你先不准看我。” 扶桑低笑:“嗯。” 她微微侧过脸,看清了他脸上的已经结痂的小伤口。 她突然问:“打赢了吗?” “当然打赢了...”赵有苏僵着转头,见扶桑半晌没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于是,轻轻勾过她的手指,讨好般晃悠:“桑桑,我错了嘛。” “我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但你是妖族的身份若是因此而暴露,会有危险的。” “知道啦,下次不会了。”才怪。他就是见不得有人说扶桑半点不好。 他的桑桑,要长命百岁。 将扶桑送到门口后,他扶着她的肩颈,睫毛一闪一闪,贴得很近。那一瞬心跳的声音盖过了鸣虫的喧嚣。 他刻意叮嘱:“我很快就变回来了,不准喜欢别人。” 扶桑慌乱应好,进了屋子。 她的病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发作了,今日是怎么了。 第68章 和赵有苏的初见日,是个阴雨天。 扶桑没有见过外面的光景,自记事开始,她眼前所见皆是洲主府这一方小天地。 那日她正和往常一样,倚在窗边看书,雨点淅沥,下过一阵后便也停了。 不经意间的抬眸,便撞上了一双干净乌亮的眼。 是一只小狐狸,身上的颜色很浅,淡若无色,柔软的尾巴在身后翘啊翘,在雨后呈现出月华光泽般的银色。 它似乎也有片刻的愣神,却在下一刻出现在了扶桑怀里,将书卷挤掉。 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并没有雨水濯透的痕迹,反而蓬松而软和,只有爪子透着点湿意。 扶桑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是谁家的小狐狸啊?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小狐狸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在她怀里蹭了蹭,嗷呜了一声。 也不知是小狐狸将身上的浅浅湿气过渡给了她,还是她开窗沾染了雨气,她从夜间便开始呼吸不畅、浑身无力。 再次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十分厌恶。 小狐狸似乎有所感应,跳上了床榻。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那只小狐狸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第二日醒来时,她只觉有些头重脚轻,夜间的不适倒是缓解了不少。 微一动身,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扭头,原是小狐狸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床榻,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搭在自己的手臂。 小狐狸的闯入,无疑是她十几年来的平淡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又增加了几样,投喂小狐狸、教他读书识字,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但扶桑还是乐此不疲。 直到月前小狐狸化形—— -------------------- 呜呜就等啦最近又是考试又是复习真的太忙啦先把写了几点的小肥章放出来一下qaq 后面应该频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隔日到七月放假可以先养养等我与阿数大战归来!! 第50章 有苏 尽管她多次叮嘱,但小狐狸还是喜欢在夜间偷偷爬到她的榻上,将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她的掌心,像是要将她因天生不足而常年冰冷的指尖给捂热。 只是,这日压在自己掌心的东西似乎有所不同。 她下意识睁眼,对上的依旧是那双干净乌亮的眸,只是多了些什么。 眼帘低垂,那分明是一张属于清俊少年的面孔。 她眼睫轻颤,唇是没有一点血色的惨白,心口怦然振动,心跳的频率快地有些不太正常。想伸手捂住心口,却发现十指被另一人的发丝紧紧缠绕。 她喘着气轻声问:“你、你是谁?” “桑...桑...”他眨巴着眼,并没有直白地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柔软的发丝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暖黄色的光束从他掌心缓缓流向扶桑体内,不适感在瞬间一扫而空。 她缓慢眨眼,半撑着身子,在四周没发现小狐狸的踪迹后,终于将眼前的少年与往日陪伴在侧的小狐狸对上了号。 她茫然:“...你是那只小狐狸?” 他点了点头,“有苏,我叫赵有苏。” 关于自己养的小狐狸突然变成了人这件事,虽然比较难接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赵有苏似乎还没学会怎么在妖形和人形之间流畅转换,让扶桑着实有些头疼。 翌日,扶桑寻了个由头,招收侍卫。 赵有苏蒙混其中,在书画和凌统领的暗箱操作下,成功当选。 知道扶桑无法出门后,赵有苏每七天都会空出一天出门,用眼睛替扶桑记下外面的一切,回来后用幻术展示给她看。 偶尔也会给她讲讲有苏一族的趣事。 少年和她讲起这些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他眼角弯起的瞬间,好似也将这世间所有的光华也都收敛在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 “桑桑,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心尖上的人,你也可以理解为心悦之人。” 他似懂非懂点头,快速回:“哦,那桑桑是我的心上人。我心悦桑桑。”他狭长的狐狸眼微微扬起,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勾出潋滟的弧度,像是羽毛般轻轻拂过扶桑的心头。 她的呼吸都好似慢了半拍,捂住心脏,却发现心跳虽异常但身体没有不适感,不是发病的征兆。 她纠正:“喜欢的人才能叫心上人,不喜欢的...” 他贴近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喜欢,喜欢,只喜欢桑桑。”他听凌统领说了,想一直在一起的人就是喜欢的人。 那他喜欢桑桑,很喜欢,很喜欢。 少年人也许并不懂情爱为何物,但欢喜会从捂住的嘴巴、微红的耳尖、盈满笑意的眼眸里偷偷地跑出来, 怎么藏也藏不住。 后来的日子,赵有苏明里暗里总是会暗示扶桑,他好喜欢她,但一次也没得到过扶桑姑娘的回应,不过他不在乎。 书画说喜欢是很辛苦的一件事。那辛苦他一个人就好了。扶桑姑娘总是生病已经很辛苦了,不要再因为喜欢他而辛苦了。 只是随着扶桑十七岁的生辰越来越近,她的身子也愈发虚弱。一开始还能在庭院闲散几步,后来连房间都出不了,甚至只能卧病在床,每日清醒的时间是愈发地短。 洲主府的所有人整日以泪洗面,求仙问药这条路早在少时就被断掉了。 赵有苏倒是知道,他的妖丹兴许有用。但他向来不爱学习,于是只得传信族中玩伴,找寻解决之法。在夜间,偷偷地将自己妖丹上的寿元一点点移到扶桑身上。 只是如此只能减缓扶桑的痛苦,她的身子却不见好转,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眼见扶桑还没好,赵有苏也逐渐虚弱下去了。 就算扶桑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她心知定是赵有苏暗地里为她做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赵有苏族中托的小伙伴也终于在纯狐族的上古卷轴中偷到了九转还灵丹的药方。最后一味药材他也查到了,昆仑和关山月都有。 那天夜里的月亮很圆也很亮,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棂落在她的梳妆台。 就像是回光返照,她突然感觉自己很有力气,身上的不适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于是,她轻唤:“赵有苏...我想看月亮。” 赵有苏俯趴在她窗边的头突然抬起,“好。” 他将厚厚的衣袍拢在她身上,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顶。他指尖微动撑起屏障,将风都阻拦在外。 她又道;“赵有苏...我想喝酒。” 她好似也察觉到了自己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于是开口间都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尝试,像是要将这一生都探索个遍。 他摇头,神色认真:“你生病,不能喝。” 她却是伸手抢过他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快到赵有苏都没来得及阻拦。 兴许是酒意醉人,明明喝酒的是扶桑,赵有苏竟也觉得有些醉了。 他晕乎乎地凑过脸来,青丝纠缠间,睫毛也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刮过,痒痒的触觉,让她不住往后面躲了躲。 少女脸色酡红一片,清凌凌的眸子也染上几分水雾般的朦胧。 第69章 趁着月色与酒意,他唇瓣向上贴近酡红,亲吻了他的月亮。 没多久,赵有苏就抱着扶桑再次回到了房间,他将自己的本命妖丹交给了扶桑,半跪在床榻边,勾勾她的手指。 “桑桑,我找到能治你病的药方了。等我回来好不好?”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有苏玩。去看青洲的枝、南洲的雨、关山月的雪...好不好?” “桑桑乖乖,松手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扶桑无法拒绝这样的赵有苏。可是心中却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她紧紧抓着赵有苏的衣袖,好像这一松手就是永远了。 她凝视他良久,最终落音:“等你回来,我就喜欢你,好不好?” 这是赵有苏一直想又不想得到的回应。但他肯定会多辛苦一点的,争取到时候让扶桑姑娘一点都不辛苦,于是他点头应好。 可他终究没能回来。 他死在了昆仑山下。 第51章 青灯 雨下了又下,片片枯叶随风落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枯荣的景象。 扶桑却因为赵有苏的妖丹奇迹般地撑过了那个冬天。 赵有苏久不见归,扶桑留信道别父母后独自踏上了去蛇巫一族寻赵有苏踪迹的道路。 蛇巫一族,奉行等价交换,虽说是隶属巫族,但不修蛊。 巫族破庙。 少女栗色的长发微微卷曲,隐在黑色的斗篷下,几缕发丝随风轻扬。 深紫色的水晶球在她掌心旋转不停。 她抬眸,栗色的眼眸平淡无波:“他死了。” 随后,赵有苏离开后的画面通过水晶球同步到扶桑眼前。 炼制九转还灵丹的最后一味药材九幽草,虽说是关山月和昆仑都有,但昆仑离得近一些。 赵有苏想着扶桑姑娘等不了那么久,他也想快点见到扶桑姑娘,于是就径直去了昆仑。 初入凡界的小狐狸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对人妖之殊,心存善意的扶桑。 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凡界的修士也都是如扶桑姑娘般美好善良的人。 却没想到最终会死在冰冷的昆仑山下。 “何人竟敢擅闯我昆仑?”值守的弟子站在结界里,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赵有苏想了想,他是来借仙草的,所以应该表现地有礼貌一点。 于是弯了弯身子,将凌统领教给他的话术,全打了出去,拼成了奇奇怪怪的一句话:“多有叨扰,还望见谅,我是来借仙草的……” 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一道束发打散了扶桑给他束的长冠。 精致的长冠在地上滚了一圈,最终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山崖。 赵有苏化作流光岁长冠一同坠了下去。 崖边有人吐口水:“呸,什么借仙草,怕不是来偷仙草的,被我等发现了就改口为借,真是狡猾的恶妖!!” 没多久,那个身影又出现在了昆仑结界外,只是这次没了那束发的长冠,脸上、身上也多了不少无暇顾及的污渍。 想来是没找到那长冠,还在崖底受了一身伤。也是那崖底关的可是犯错了的弟子。 只是这次,他遇见的除了值守的弟子外,还有巡查的三长老。 “哪里来的小妖竟来我昆仑作祟?”他眉头紧锁,挥手就是一掌。 赵有苏纵然感觉到杀机,也只以为他们是将他当作了偷仙草的恶妖,解释清楚就好了,所以也没躲。 哪里知道,人妖之殊,就刻在了有些人的骨子里。即使他什么都没做也有的是恶名往他身上安。 小狐狸向来不喜欢钻研妖术,在有苏学也是学了个半吊子,直接被三长老这一章打回了原型,气血在口中翻涌一圈,最终被咽下。 扶桑姑娘还在等他。 他垂下脑袋,低声道:“请仙君借仙草一用。” 三长老那一掌所留下的不是单纯的外伤,而是让他全身都隐隐作痛的内伤。 外来灵力在他的经脉流转,时不时像雷电似地在他皮肉中炸开。 很疼,很疼。有水珠在他眼眶中打着转,黏在簇簇睫毛,将落未落。 赵有苏身上的妖力已经被打散,三长老拂袖离去。他身上已无妖丹治愈,不出三日,便会死去。 “我昆仑仙草可是你一恶妖说借就借的?可若是你能在那玉神阶拜上一拜,神明兴许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哈哈哈哈哈。”旁边跟着的值守弟子插话。 “玉神阶在何处?” “不是,他居然真的想去玉神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可是足足九万层。” 玉神阶就在山崖下,只不过那向来是执法堂惩罚人的手段,没想要有朝一日,竟会有妖想跪上一跪。 后来,没有妖丹治疗满身伤痛的小狐狸,仅凭着一股莫名的信念,跪过了玉神阶的九万层,拜过了诸山神佛,甚至断尾赠与三长老。 可是神明未曾垂怜世人,也听不到他的祈愿,他最终还是没能拿回仙草,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求仙草这条路上有无数个选择,可他偏生在阴差阳错间遇上了最坏的那条路。 本来关山月,也有仙草,可昆仑离得近。本来人妖之见在修真界已经开始淡化了,可他遇见的偏生就是那昆仑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三长老及座下弟子。 于是,那死亡也就成了无解的结局。 扶桑在看完赵有苏生前的记忆后,一息之间,竟生了满头白发。 她跪坐在地,贝齿紧咬唇瓣,沉默良久,无声的泪水终是顺着轻颤的眼睫落下。 眼底的雾气再次被聚敛,使得周围的景物都在此模糊不清。 她错了,她不敢祈求不该有的命数,不该让有苏替她寻求仙草,不该期待。 不该,不该。 是她的期待间接害死了赵有苏。 是她害死了赵有苏。 “啊……”她指尖发颤,在手臂上画下一个又一个的不该。 “你甘心吗?凭什么是你?”蛇巫少女微微倾过腰身,嗓音惑人。 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被药堂谷谷主医治后,她想过无数次,甚至也想过与其拖着这幅病恹恹的身子不如就此一了百了。 但有人用仙术带她见过了比她还不幸的人生,他们尚且知足常乐,努力生活,她更没资格埋怨。世界上不幸运的人那么多,并不是人人都有埋怨的资格。 少女扶着旁边不知名的炼丹器具,摇晃着站起身来,眼睫依旧是透着湿气的,语气却格外冷静:“条件是什么?” 蛇巫少女栗色的眼眸终于出现了诧异的神色,“我可没资格收取半神的条件,你可以走了。” “对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将那颗妖丹炼化了,或者以圣心修魔心,入魔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歪了歪头,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指尖轻弹间,扶桑出现在了仙盟。 只是仙盟与各大宗门间层层相扣,赵有苏的案子还没上报上去,就被人拦了下来,早早结案。 仙盟外的雪很大,大到足以将喧天的鼓槌声掩盖。所有的不公都被埋在茫茫雪下。 但这一次,仙盟雪依旧,却无法再将真相掩盖半分。 第70章 回溯珠将刚刚由扶桑和赵有苏记忆拼凑出的画面一秒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妖丹在画面消失的后也不见了踪迹。 与此同时,妖域,万妖朝拜,恭迎妖主。 在扶桑神魂即将消失殆尽的前一秒,了空法师匆匆赶来,双手合十,将扶桑最后一缕神魂归于青灯。 明净上前一步,敛眸:“师傅。” “阿迷佛陀,老衲受佛缘感召来此,这青灯老衲就暂且带走了。”了空法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们一行人随着白面生一起,将证据交由仙盟,有苏案被重新审理,三长老被压在玉神阶下终生不得入世。 昆仑以此为戒,重申众生平等之观,重振昆仑。 这件案子在当时也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对种族偏见的关注因此更上一层。 人妖之间积怨已久,这件事,让不少人族看见了妖善良的一面,反而是人族面目狰狞,引起了深刻的反思。 千金阁的案子因为背后牵扯过多,他们走访调查许久,终于在那一年的入青云前夕,将之推翻公布于众。 妖域地界只能徒步,无法乘坐任何飞行器具。 漂亮绚丽的蝶妖从妖域结界中走出,为他们引路。 离妖主大婚还有一日,他们被统一安排在青丘的平原上。 房子由天然木材构建而成,被郁郁葱葱的绿树和五彩斑斓的花朵所环绕。淡淡的木香,与周围环境自然地融为一体。 蝶妖介绍:“房子内另有洞天,诸位仙友可在里面再寻秘境隔间修炼或娱乐。” 与蝶妖道别后,江羡屿推开门,问,“若真要说心的话,我感觉应该在扶桑姑娘那,我们找到那盏青灯是不是就可以了?” 江羡屿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是想到了。他扭头时刚好隔着明净手上的青灯,与其对视。 “……灯在你这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 明净解释:“离宗前,师傅曾将一盏青灯放进了我的芥子袋,并未特殊说明什么,只是让我静待时机。” 那是一盏由青铜铸成的青灯,表面覆着薄薄一层绿锈,灯芯已经很暗了,照在墙壁,投下一片浅浅的光影。 “那我们现在只等妖主大婚就好了吗?”李浮生道。 谢逢臣不轻不重嗯了一声,率先挑好了里面的隔间。 距离妖帝大婚不到半个时辰,可那盏青灯依旧没什么动静。 听遥:“扶桑姑娘还在青灯里吗?” 明净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有苏一族修炼到最后,虽然可以化有九尾,但终其一生也只有一颗心。 妖主大婚中,有一项必须完成的程序就是需要在二人的心间缔结同心契。 眼下,妖主和夫人已经牵着红丝绸来到了老榕树下。 不止听遥他们这一群人急,有苏族知道内幕的也很急。 “接下天机榜任务的仙友是哪几位,你去问一下。”有苏族长老话音刚落,赵有苏的心,就回到了他的体内。 只是眼前突发的场景,却是让所有人面色大变。 第52章 跪吻 妖域不同于中域,这里没有黑昼之分,亦没有季节之分。 绿色的草坪中央是一棵巨大的通识树。它被无尽的岁月滋养着,枝干粗壮而深邃,呈现出一种历经风霜的黑色。末端的些许枝干像是支撑不起头顶的重量微微弯曲, 朱红色的飘带如同细丝般交织在树荫之中,随风轻轻摇曳,在一片绿下格外醒目。 像是某种带着敬仰的祝福。 阳光不知疲倦地照拂着这片土地,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在一起,仿若亘古画卷。 很轻地一声,是树枝断裂的声响,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 少年紧紧抓着怀中人的手,搂着她一起,跪坐在柔软的草地上。 青灯在他们上方缓慢旋转,随着青色的光晕逐渐暗淡而愈发透明的是扶桑的身体。就想是晨雾中的幻影,随时打算消失。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可是他明明在给桑桑寻仙草,怎么眨眼间她就要消失了呢。 少年那双总是上挑着的、乌亮的狐狸眼此刻浸满了泪水,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随着他的呼吸,一抽一抽的,是割裂般的疼。 “……不要走……”他将头靠在扶桑纤瘦的肩颈,像是魔怔了般不断重复。 他想说,他不该独自丢下她去寻仙草,不该轻信他人,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可这些都无法阻止扶桑的消亡。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桑桑……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泪珠一滴滴滚落在她身上,滚烫地像是能将她穿透。 少女轻轻眨去落在眼睫的水珠,看向赵有苏,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一眼一幕,恰如初见,令人移不开眼。 她学着他的样子将头抵在他掌心轻蹭,动作笨拙,力道微不可查。缓缓开口,终于还是将这句迟到了好久的告白说出口,“我……心悦你。” 初时,知晓自己心意的扶桑克制再克制,小心再小心。 她想自己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在小狐狸漫长的一生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这一刻,她与他额头相抵的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她脑海中回忆了个遍,她只想遵循本能,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重复回应。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尘世苍茫,他跪吻月光。 青灯应声而碎,扶桑的神魂也在此刻彻底透明化,没留下一点痕迹。 众妖显然被眼前景象所震撼,看看妖主又看看不远处本应和妖主大婚的九凤族少主,目露疑惑,噤了声。 人群中,有人轻轻地摇了摇头,默念阿迷佛陀,转身离去。浅金色的袈裟在五颜六色的人群里并不突出,很快就没了踪迹。 ——摒弃人世,归于佛法。或是燃一盏青灯,释怀人间。 这是了空法师当初给扶桑的两个选择。 显然她选择了第二个。 与此同时,他们七人的声听认证后缀多了个入青云参赛者,标志着他们此次任务的完成。 但无一人能露出轻松的、如释重负的笑。 月有阴晴,圆满难寻。他们在同一时刻抬头,好似在天空中看见了与多年前如出一辙的月亮。 又亮又圆,可她只是照耀着, 照耀着每个人,默不作声。 事后,他们一行人被带到妖殿。 “圣殿曾为我占卜,有一情劫,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占卜都只有一个结果,顺遂平安。”赵有苏语气平静,视线也极淡地在他们身上扫过。 从扶桑离去后,少年黏糊糊的视线再没了焦距。 江羡屿少见地只说了一句话:“是扶桑姑娘。” 因为赵有苏的情劫是扶桑姑娘,所以不会有另一个结局生死未知的存在,她要的从来都只是赵有苏顺遂平安。 所以妖族才会对没有心的妖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他的情劫,能否化解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没想到,化解之日恰好是在失了心,丢了记忆的赵有苏的成婚之日。 第71章 妖族尊崇实力,与赵有苏成婚的妖族少女看中的也不过是他妖主的身份,见过那一幕后,自然也是歇了与他成婚的心思。 她年轻漂亮天赋也不差,天宽地阔,自有去处,并不打算吊在赵有苏这颗有主的树上。 于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约只得在潦草中作罢。 众人沉默良久的思绪,在赵有苏离开后爆发。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李浮生抬眼看向窗外那颗巨大的通识树,一抹深红在树心摇曳生姿。 那是一朵自扶桑消失后凭空出现的、闭合着的扶桑花,花叶婆娑难掩腐败之相,传闻扶桑花插枝即活,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果他们不将青灯带过来,赵有苏就可以好好地活着,无非是失去了记忆,扶桑姑娘或许也不会死。 宁春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呢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是扶桑姑娘为赵有苏求取的顺遂平安。”明净道。 无论他们是否将青灯带回,归还赵有苏的心,扶桑都不会选择摒弃人世。 这个任务,也许就是天机榜特意挑选的,提前给他们演练的一课——别离。 离开妖域前,听遥用幻术将扶桑的幻影储存在上一世扶桑送她的香囊里,交给了赵有苏。 嗯,在思无涯的时候,她又顺手将上一世的芥子袋也摸过来了。 她没有明说香囊的来路,“想她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 赵有苏低声:“……多谢。”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赵有苏和他们都没有直接打过交道。 但在心回归他身体的那一刻,他也拥有了扶桑的记忆,他知晓他们的困境,也拿他们当朋友。 扶桑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 于是,他在他们转身前开口:“妖族大会即将开始,历年参加入青云的妖族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你们若是想尽快提升自己以应对后面的入青云,这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李浮生到底还是年纪比较小,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我们作为人族,参加妖族的大会,这是被允许的吗?” 赵有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淡声道。 “当然不止是为了方便你们,也是为了激励我妖族少年直入青云,揽□□登。” 他们从扶桑记忆中窥得懵懂、粘人的小狐狸已经长成了可以称霸一方的妖主,褪去稚嫩,肩负妖族。 “那我们就厚脸参加了。”江羡屿回他一个笑。 经过赵有苏身旁时,谢逢臣言笑晏晏:“仙有神树,扶桑为果。等我们入了那青云秘境,定为你探上一探。” 扶桑是那神树结的果,所以才有藐视其他结果,直指赵有苏顺遂平安的能力。这一点赵有苏不是没想过,但他既已接任妖主,就被排除在了入青云之外。 谢逢臣的话,让他对扶桑并没有完全消失又有了几分希望。 妖族大会是妖族针对入青云举行的一场选拔。针对于不超过三百岁的妖族,他们有专门的试炼塔,层层淘汰,最终留下七名天之骄子,代表妖族参加入青云。 人族参加妖族大会这一先例喜自然是没有的,而赵有苏显然也不打算为他们破例。 赵有苏见妖族大会将至,他们也没有向他寻帮助的打算,便猜测他们已经有了对策。 “宁…公……姑娘,可是已经备好了丹药?”对于宁春愿与记忆中的转变,赵有苏倒也很快接受。 宁春愿笑笑回:“备好了。” 听遥想着,以人族参加妖族的试炼肯定有不妥,人妖偏见所有缓和,但想让他们如一个种族般生活还需时间。 赵有苏新官上任,既已经帮他们讨了妖族大会的名额,他们也不能让人太过于为难。便开始琢磨对策。 妖族大会开始前的这段日子,其他人各有想法不常聚,她和宁春愿倒是常聚也没闲着,一起去妖族公会为他们七人也注册了个名字,借着三品炼丹师的噱头,赚了不少药草。 后又勤勤恳恳炼丹药,可谓是操碎了后勤的老妈子心。 这也多亏于妖族炼丹师稀缺,实力和人族有一定的差距,就连江羡屿这样连基本药草都识不全的半吊子,都有七品药童当。从上到下分一到七品。 沈惊棠耷拉着眼皮,问:“什么丹药?” 这哥每天除了困就是困,江羡屿对着他叹了口恨铁不成钢的气。 “……” 他挑了挑眉,嘚瑟回:“化妖丹。”服用者可隐藏他族气息,拥有部分妖族特征,散发妖族气息。 七颗灰色的化妖丹从宁春愿的药瓶中陆续钻出,分别悬在他们七人眼前。随着赵有苏的动作,化妖丹被覆上了不同的色彩。 “妖族比较注重血脉,我在上面分别掺杂了五大妖的血脉,当然为了公平,你们七人的初始点也会和其他妖族一样被随机打乱,祝顺利。” 话落,他们脚下分别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深渊一样的洞口。 迎接他们的是无尽的下坠。 第53章 试炼 妖族公会身居妖兽森林外围,巨大的古树盘根交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将它与妖兽森林及妖民居所分割明显。 依照听遥上次来的经历来看,公会门口应该是冷冷清清,少有几个妖来兑换东西。而不是妖满为患。 尽管如此所有的妖也都出奇一致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妖族注重血脉,平常妖若想要出头,妖族公会便是他们的不二选择。 在这里,他们可以通过击杀妖兽森林的妖兽,增加对妖族的贡献值,获得想要的声望。 但也不是所有的妖都去过妖族公会,知道妖族公会长什么样。换而言之,需要了解妖族公会,因为有的妖从出生就已经站在了妖族上层。 就如此刻,“这里是什么地方?” 说话的是五大妖中的天貂后裔。周围都是妖,妖挤妖也真的是挤死她这个人了,偏生那位少年身旁没什么妖。 “是妖族公会的主公会。”有妖讨好地接道。 天貂少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他身姿颀长,半捏着鼻子,锐如闪电的眼眸中确实毫不掩饰的不屑。 公会里多的是不同种类的妖兽尸体,有新鲜的,自然也有放了很久的。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确实很难评。 听遥含了一颗暂时失去味觉的丹药,垫着脚,状似好奇地向周围瞥了几眼,没看见熟人。 她轻呼了一口气,又缩了回去。无他,这些妖实在是太高了。 “你,过来,给我解释一下。其他人散了。”天貂少年发话后,听遥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大了不少。 听遥想了想,正准备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衣领。 她本以为是不小心勾住了,在几次试图挣脱无果后。 听遥扭头。 ——对上了那双如闪电般锐利的眼。 “......” 她长睫微掀,眼底的疑惑丝毫没有隐藏。 在看清听遥样貌后,天貂少年猛地松开了手,白润的脸不自觉浮上一层浅淡的绯红:“...应逐星。”语气一改之前的不屑,倒是多出了几分不自在。 第72章 他微抿着唇瓣,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你是女孩子。还以为是营养不良的小天貂。” 服下化妖丹后她就被传送到了这里,还真没看过妖形的自己。 刚好她记得妖族公会里面好像是有面镜子来着,她边往里走,边问。 “你是想问我关于妖族公会的事吗?” “不,试练塔的选拔少则一年,多则五年。我只是想找个靠谱点的同族结伴。”他眯了眯眼,“你身上有天貂气息。兴许是血脉不纯,不是很明显。” “不过没关系,七层之前,我可以罩你。” 听遥对此并不意外,化妖丹本来就只是让化形的人身上沾染上妖族的气息,无法改变血脉上的根本不用。 她抬眼,也终于在镜中看清了自己化形后的模样。 她的五官自然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垂至腰间的长发变成了利落的短发。说是利落,可能也只是长度看起来比较利落。颜色灰扑扑的,一点光泽都没有,像是在地上打滚一圈后,还炸着毛。 身材相比于旁边的妖族来说,也过于瘦弱。她暗戳戳比了比,头顶刚好对应应逐星的胸前的位置。 那标志着天貂身份的貂耳和尾巴就更不用说了,毛都快掉光了,光泽更是无从谈起。 这幅样子,也难怪应逐星认错。 应逐星仗着特权身份,直接从主公会的负责人那里问到了通往第二层的方法。 他将记录着他们此次通关关键妖兽的小册子随手丢给了听遥。 五大妖内部的妖族资源都很丰富,他并不需要依靠公会获得资源,也没怎么猎杀过妖兽。 “看看,你对这个妖兽了解吗?” 听遥垂眼,小册子上是一只鼠形妖兽。尖细的小脑袋上是一双黄豆般圆溜溜的眼睛,面孔狭长,门牙如兔牙般突出。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毛发是粗粝的灰褐色,覆盖全身。 特点就写了一个字,繁殖能力强。 她之前和宁春愿为了采药,早就摸清楚了。这个妖兽自然也见过,食人鼠,肉食妖兽。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回:“没见过。” 随后慢吞吞补充:“不过鼠形妖兽一般来说,常在夜间活动,喜阴。公会后面的那片土地倒是挺适合的。” “行,那先回去坐会,晚上再来。” 看应逐星的样子,这第一层通往第二层的路应该不会很难走,听遥就也没执着于再去踩点。 应逐星得心应手地使唤着公会的负责人,让人给他找了间上等客房。 并特意叮嘱,“贴个除臭符。” 托他的福,听遥也混进来得了空闲。 “妖族大会的时间怎么那么久啊?等我出去后,种的桃树都不知道成熟了几轮。” 听遥撑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上面的符文。看起来倒真像极了见识短浅的小妖。 应逐星来参加妖族大会时还被族中阿姊调笑一问三不知。这下逮住个比他知道的还少的,就像被打开了话闸。 “也不是每届时间都那么久的,据我所知,上一届...等等,上一届好像也是这个时间段。难不成这一届的参赛者有可与之比肩的存在?” 从应逐星的口中,不难知道,试练塔的内容和时间都与这届参赛者的平均天赋有关,天赋越高,试炼的内容就越多,时间就会被拉得越长。 而上一届参加入青云的妖族青年,是往届中最优秀的一届。 嗯,也是听遥的同届。 听遥眨眨眼,接着道:“这样啊,那你一定是天貂族的佼佼者了吧?好羡慕你哇。” 妖族看妖,首先看尾巴。眼前这名少女的尾巴虽然看起来确实丑了点,但那双眼确实漂亮到了极点。笑着看向你的时候,你总能从那晶亮中窥得几分月亮的清辉。 应逐星骄矜地抬了抬下巴,笑眯眯地接受了听遥的赞美。一顿输出又将自己知道的稀里哗啦下雨一样,全倒出来了。 “试练塔共分为七层,每层都会固定人数,第七层上去的自然也就是入青云的七人了,但听说到第四层后。淘汰的模式会有所改变......” 口干舌燥之余,听遥又十分上道地给他递了一盏茶。 “不过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应逐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古怪,再次抬眼看向听遥时,眸光中多了几分怜爱。 “你该不会是被父母卖进来参加比赛的吧?”他给听遥丢了几颗疗伤丹药,“算了,等到了第六层你去弃权。” 与中域论道一样,妖族大会也有投屏押注。 妖族中也的确存在着这样的交易——将小妖拐进妖族大会并下注,以供取乐。 听遥眼帘微垂,没说话,在应逐星看来就是默认了。 食人鼠的捕获并不难,只要有点妖族血脉,会点术法的都可以。 鉴于听遥是被“卖”进来的,应逐星就在傍晚时分给听遥示范了好几遍,还给她输送了点自己的妖力。 “喏,就这样。” 小光圈在他指尖汇聚,他用力一挥,就套出了一只。 听遥试了几次,最终借着应逐星的妖力,勉强套住了一个。 她揪着食人鼠细长的尾巴,晃了晃。 “你也觉得第一关简单吧,第一关本来就是为了规避其他种族,再者就是信息差,对一般妖族来说没什么难度。” 应逐星将两只食人鼠的尾巴绑在了一起,缠在听遥的指尖。 “......”看得出来,应逐星很嫌弃,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恶趣味。 “什么叫规避其他种族?” 他看了听遥一眼,轻描淡写解释:“听说之前有人族混进来,那届大会的妖族天骄死伤不少。” 他们带着食人鼠刚进公会,就直接被传到了第二层。 横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火焰迷宫。迷宫的墙壁由一种构造奇特的灰色岩石构成的,岩石在火焰的炙烤下,呈现出要暗不暗的色彩。 火焰在他们脚下舞动着跳跃,热浪滚滚,要死不活的。 应逐星皱着眉,用妖力在他二人周围撑起屏障,阻隔了火焰的侵蚀。但这并无法隔绝红莲业火的灼热。 没错,迷宫里烧的是红莲业火。也不知是谁将红莲业火丢进了这里,造就这独一无二的火焰迷宫。 听遥是冰灵根,对火元素带有天生的免疫力,行走在其中只是稍稍觉得有些热。她将应逐星给她的丹药瓶拿了出来,洒状似没拿稳,半跑着洒了些许,“还好我怕渴装了水。” 实则注入少许灵力,降低了地表的温度。 眼见着就快要到出口了,这不,一下子给她带到了熟人局。 “应逐星?”叫住他的是一名玄蛇少年,而他身边那人不是沈惊棠又是谁? 不过他变成玄蛇的样子居然还挺好看,这不公平。 听遥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玄蛇没有毛,他要是化形的是天貂,就说不准了。 应逐星的脸色在听到那道声音的时候就变得十分难看,他不耐地挥了挥手:“滚开。” “你居然也来参加妖族大会了?怎么天貂一族是没人了吗?”玄蛇少年的嗓音就如同他们种族带给人得到感受,阴冷又黏腻。 第73章 被他盯上就是没完没了,“也是...天貂一族的天骄早在入青云还有上一届试炼中死...” 他话还没说完,应逐星就已经化作了天貂形态,修长的身躯从迷宫中快速穿过,身姿优雅,动作矫健,云雾似的尾巴直直打在玄蛇少年的腹部。将他撞在炙热的岩石上。 玄蛇少年似乎也气极,也化作了妖形与应逐星打作一团。撞来撞去,将直接将大半迷宫摧毁,后面的人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惊棠惺忪的睡眼在此刻也微微睁大,看向听遥。 ——怎么回事? 听遥轻轻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又朝听遥勾了勾手指,细长的眼尾微微眯起。 听遥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不走? 走走走,这还不走? 应逐星和那位玄蛇少年的实力无论怎么都在他们之上,大佬打架,他们遭殃。 于是,那两人在后面人惊羡的目光下,狗狗祟祟地爬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与第四层之间就隔着一百层旋转式的玉阶, 台阶上的妖各个都目露苦楚,像是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听遥黛眉轻挑:“这,我熟。” “你熟有什么用?这只针对妖有用,对我们可没用。”沈惊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一口气跨了好几个台阶。 听遥僵硬地转了下脖子:“......”完了,这好像还真对她有用。 沈惊棠扭头发现听遥还在原地,他歪了歪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木着脸:“我身上好像还真有一点点妖力。” “刚刚那个妖的?” “嗯。” “第四层等你。” “哦。” 听遥刚踏上台阶,眼前的景物就发生了变化。她垂眼,很好不是她的身体,是应逐星的,那记忆也应该是他的。 只是她没办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跟着记忆走。 同样的妖族大会,试练塔前,面容和应逐星有七分相似的妖族少年被看不清面容的人族一箭穿心。鲜血流了一地,无尽的悲伤像是要将听遥席卷,她的眼中便也只剩下刺目的红。 画面再一转,是应逐星匆匆赶往入青云后只见得象征着参赛者身份的玉牌,而玉牌中的珠光已经暗淡下去了,象征着主人的逝去。 “后悔吗?如果再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自己的少年游吗?” “他们都是替你死的。是你的逃避害死了他们。” 画面再次流转到一个十字路口,那道声音继续无孔不入地传入听遥的耳畔。 似梦魇,似蛊惑。 “你还要走吗?” “回来吧,你回来了他们就不会死了,这是你欠他们的。” 眼一睁一闭间,有两道黑色的身影在向她靠近,眼见就要将她拽去不见底的黑洞。 却见“应逐星”吊儿郎当地坐了下去,薄唇勾起明显的嘲讽。黑影在瞬间消失,周围天光一片。 “你说是我害死的就是我害死的了?怎么我长得很像背锅侠吗?” “应逐星”拍了拍手,从地上撑起来,走向已经出现的第四层入口。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那第一个人分明是被一人族杀死的,而第二个人是死在入青云,是被圣殿杀死的。” 听遥的视线在暗处停留了片刻:“没必要把所以都揽到自己身上。” 第54章 云阶 第四层相比较于其他几层更像是一个中转站。 不仅妖气比其他几层浓郁地多,而且针对不同的妖族也提供了不同的休息处。 “这里。”江羡屿挥手间掀起一阵风,像是利刃,将她尾巴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几根毛给剐了一小撮。 听遥垂眼,像是看见了一地的鸡毛:“......” 江羡屿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见听遥突然间就像是被冻住一样,没什么动作。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顺着听遥视线看去,忽而凑近,掌心收合间,一个看起来十分廉价的小圆瓶被他当宝贝一样在听遥眼前晃来晃去。 神神秘秘开口:“不就是鸡毛吗?有什么好心疼的,我刚刚可是从妖族商店淘到了润发露,诺,给你了。保证让你那鸡毛看起来...” “嗯...沈惊棠那话怎么说来着,反正就是看起来比明净那和尚的脑袋还锃亮。” 听遥面无表情地接过他手中的小圆瓶,没纠正他颠三倒四的用词,只是幽幽回:“不是鸡毛,我是天貂。” 江羡屿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转身却发现刚刚被他顺口蛐蛐了一嘴的明净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不知听了多久。 江羡屿:“......” 不过明净似乎并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打算,天生的微笑唇使他不笑也似笑,额间悲悯圣洁的莲印被九凤族张扬的印记取代,使他看起来少了几分佛性,多了几分妖性。 “你们是在等我吗?” 江羡屿忙不迭点头,听遥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他心虚地不行。 急忙转移话题:“其他人都到了,就差你们了。走吧。我们先汇合。” 第四层的休息处仿造人族凡界客栈,只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且交的也不是货币一类的身外之物,而是妖力。 今夜子时是第四层的截止日期,彼时,潮水猛涨唯有客栈内的妖可幸免于难,避免被淘汰出局。 初初看见沈惊棠、江羡屿、明净妖化的形态时,听遥还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进了屋子,发现满屋子里的人,就她妖化地丑兮兮后。 轻轻地破防了。 宁春愿啊了一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忘了说,太久没炼丹了,没掌握好分量,药草稀缺,有一颗化妖丹就做得稍微糙了些。” 但那微微弯着的唇角,在听遥看来怎么都是故意的。 宁卿言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她温柔善良的师姐。 谢逢臣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在了听遥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 “尾巴怎么了?”谢逢臣盯着她的尾巴看了半响,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听遥心中又是一阵不好的预感,心猛地一颤。 低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刚好那头沈惊棠的话cue到了听遥,一转头,她那一根毛不剩的尾巴无处遁形。 生生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如果眼神能杀人,江羡屿此刻估计连渣都不剩了。 怪她,太信任江羡屿。润发露眼也没眨,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涂完了。 江羡屿大喊冤枉,在老好人明净和老实人李浮生的背后窜来窜去:“那就是商店老板给我的,谁知道他们妖族也搞这么一套啊。我可是自己都没舍得用的。” 恨恨咬牙,被听遥揪住翅膀时,突然瞪大了眼,看向沈惊棠。 金娇玉枝的小公子打着哈欠松松看他一眼,惺忪的睡眼中还氤氲着湿气。 怂恿他买东西的,不是沈惊棠又是谁?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顺手就给了听遥。 恶毒,真是恶毒。 这里的妖气很浓郁,浓郁到可以直接渗透入他们自身的灵力中,支撑他们进入客栈。但他们本身还是人族,妖气与体内的灵力相斥,排异反应已经逐渐开始显现了。 第74章 唯谢逢臣和明净两人,在他们各自离开前,依旧面色如常,好似妖气与体内灵力的融合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兴许是听遥体内的人皇血脉比较突出,使得排斥反应也比其他人强烈些。 其他人还只是轻微地感觉有种水土不服的想吐,听遥的面色都变了,白皙的皮肤上青筋线路明显,鼓胀起来。 她能明显地感觉体内有两种不同本源的力量在碰撞。 听遥伸手推开窗,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水汽。 原是,涨潮了,雨声淅沥,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将她的唇瓣轻轻掰开,皮肤触觉清晰地印在她的唇齿间,一股清流顺着唇齿流转全身筋脉。指尖收紧好似也抓住了什么。 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瓣,黏黏腻腻有点像血,但味道没那么腥,反而很清爽。 再次睁眼已经到了第二天,她偏头,清澈瞳孔中谢逢臣的脸越来越清晰。 妖力带来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了,甚至她还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和昨夜流入唇瓣的感觉很像。 通俗来讲,就是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牛劲。精力充沛地不像话。 而她的境界也在悄然间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她眨了眨眼,看向谢逢臣,“昨夜...” 谢逢臣快速回:“昨夜见你难受得紧,我就用灵力帮你疏导了一下。” “是这样的吗?”听遥撑起胳膊,双腿半挂在床榻边轻轻摇晃,抬眸间一片清澈。 谢逢臣半蹲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眉峰轻轻上挑,眼似勾魂,声音低低的也似勾魂。 “不然您以为是什么样的呢?”他再次凑近,近的好似那上下晃动的睫毛也清晰可数,他又压低了声调,有点黏腻,语调却是上扬的,“...殿下?” 咚咚咚。敲门声急促,混合着逐渐多起来的脚步声。 听遥猛地回过神来,再次抬眼间,谢逢臣已经将门打开。 江羡屿:“你怎么在这?” 谢逢臣双手环抱,哼笑:“你们来干嘛,我自然就是来干嘛。” “哦,通向第五层的云梯开了。”江羡屿给去找谢逢臣的沈惊棠他们戳了张传送符,让他们直接过来。 明净看着谢逢臣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鼻梁骨上的红痣之前也这么红吗?像是在滴血。 试练塔往上到第六层都是旋转扶梯的形式,只不过每个台阶上都对应不同实力的幻象妖兽。诸此,他们可以选择一层一层挑战,也可直接选择想要登上的层数,直接挑战那一层的妖兽。 前者的话妖兽的实力会层层上涨,就算是登上最后一层台阶,妖兽的实力也不过高过本身太多。而后者遇到的妖兽等级是自身实力及以上的随机。不可控性比较多。但打一个妖兽肯定比打一群妖兽快上很多。 云梯之下,听遥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应逐星。 “你怎么在这?算了,能走高一点是一点。”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苦恼,“只是如此看来第五层和第六层都是这种形式了,这种更有针对性的个人战。我之前说的带你到第六层恐怕要食言了。” “没关系,我其实...”没那么弱的。 “都第四层了,怎么还有这种杂交血脉的妖存在啊?”之前与应逐星厮打的玄蛇少年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打断了听遥的话。 听遥敛眸敷敷衍衍,张口就来:“是是是,您是纯种的玄蛇血脉,您高贵。” 玄蛇少年:“你这尾巴倒是与你那妖力一般瘦小。” 听遥垂眼,她的尾巴经过昨夜,已经变得蓬松而柔软了,毛茸茸的,别说,手感还挺好。瘦小是对一个妖的最大侮辱,但对于听遥来说真没什么感觉。 “对对对,我弱小,您强大。” 玄蛇少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的无力感,“你...” “我太弱了,所以强大额玄蛇勇士,可以带我直接见识见识最上面一层风光吗?” “这有什么。看好了。” 玄蛇少年被听遥几句吹捧地也有点飘飘然,在众妖都没有行动时,直接飞上看最顶层的台阶。 “玄蛇御青对炼虚妖兽。请入境。”试练塔的声音传遍第四层。 御青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洞,那是他等下要和妖兽比试的场地。这个过程不会对外展示,一刻钟后,御青若是打赢了妖兽就会出现在第五层,输了就会被丢回第四层。 御青脸色顿时变得跟吃了屎一样难看,谁知道他的手气这么臭,抽到的妖兽比他还高一个大境界。 但话是他放额,跳是他跳的,再多的苦也只能直接咽下。 只是走前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应逐星,还放话,“你给我等着。” 对于死对头吃瘪应逐星自然是喜闻乐见,只是明明刚刚和他对话的是听遥,他为什么要瞪自己? 沈惊棠在暗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宁春愿意有所指:“幺幺,挺厉害的嘛。”妖族对于辈分或者年龄比自己小的小妖的统称不知何时被宁春愿学了去。 应逐星看着她身后乌泱泱的人:“你不是被买进来的?” 听遥摇了摇头:“我就是看起来不太强大。” 应逐星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心中又十分自然地给她安插上了新的、合理的身份。 嗯也是,之前她也没认同过。这么多同伴,兴许是哪家捧在手心里的幺幺想锻炼自己吧。只是不知这种个人战她要如何取胜了。 想到此,他主动开口:“你们好,我是应逐星。天貂后裔。” “江羡屿。”“沈惊棠。” 妖族与人族之间的消息传递还是具有闭塞性的,所以他们并不担心因一个名字而暴露了身份。 雨势渐缓,但谁也不知道潮汐何时追上云梯。所以大部分妖还是直接选择跳台阶挑战,少有的实力不济的妖倒是选择了一层层往上爬。 他们这群人中也只有听遥一人选择了层层向上。应逐星见听遥选择了此,不知道自己又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看向听遥的目光倒是越来越充满怜爱了。 “加油。”应逐星给她出主意,“打不过的话,高声喊我弃权就行了。你可以入境就喊,试练塔会将你直接传送出去,保密性很高的,没人会看见。” 应逐星不知道,他们倒是知道,听遥选择这个不是弱势也不是想锻炼自己的弯弯绕绕,单纯就是因为一步登天的随机性纯看脸,而这一世,她脸有点黑,运气背到离谱。 还是一步步来,比较有性价比。 一步步爬楼梯也有一步步爬的好处,至少她已经几拳一个,连跨好几个台阶了。周旋着,留时间布置阵法,一时间也练习了不少阵法。 入境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流速也不同,而且似乎是为了锻炼妖族,里面放了很多转灵石(——催生灵力,并且会在一定的时间内会再次生成的石头)灵气非常充沛,可算是便宜了听遥。 她每走过一个台阶,体内的灵气就充沛了几分,丹田里的那颗金丹也愈发圆润。 临近终点时,金丹中期的境界竟然又有了隐隐的松动,直逼金丹后期。 第75章 自重生以来,听遥可是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的顺风顺水了。 ——然后,意外就来了。 在顺利打完倒数第二个台阶的怪后,听遥没急着出去,依旧像之前一样,指尖捏了一个阵法,在黑漆漆的空间里寻找亮晶晶的转灵石,接着在阵法里原地打坐修炼。 还没坐热,嘭的一声,巨大的玄蛇从天而降。 如此近距离下,玄蛇圆溜溜的眼睛和之前第一层的食人鼠倒是有些相像。 一人一蛇,一原地打坐,手中汇聚的明显不是属于妖族的妖力,一仰躺着,微弱的气息在看到听遥后变得更加微弱了。 听遥本来不想管的,但就在她吸收完转灵石中的灵力后,发现入境的出口好像被那个玄蛇堵住了。 “蛇兄?麻烦让让?”鉴于不知道这位蛇兄的来历,小心为上。听遥面上不动声色,背后的手中已经捏了一把的爆炸符。 “不是冥界啊?”玄蛇吸溜了一下猩红的信子,晃了晃头,感觉脑中依旧还是一阵天旋地转。听说无论人妖,死后都会去往冥界投胎。 玄蛇着一开口,听遥就感觉不太妙,听声音眼前这只,好像就是那只被她忽悠着一步登天,然后对上了个炼虚妖兽的御青。 听遥芥子袋中的碧磷毒蛇却在这一刻激动起来,“小鬼头,放我出去。” “被关在秘境中那么久,我都好久没闻到过同类的妖息了。” “你是外面那个小天貂?等等...你不是妖族?你是人族?”御青撑着力气仰起了头,却实在是没力气起来。现在的他弱地连化形都做不到。 听遥见他对人族的敌意并不是很大,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对策。 于是在御青面前半蹲着,开口:“你也给我个同等的秘密,我带你出去。” 御青现在的处境并不难猜,无非就是没打过那个炼虚境的妖兽,往下掉,不知道怎么卡bug,卡到她这来了。 御青吸了口气,眼一闭,嘴一张:“我不是男妖。” 听遥点头,琢磨了一下她的用词。 不是男妖是什么?人妖?...等等,不会其实是个别扭大小姐类型的女妖吧? 听遥将手指搭在御青的额头,霁青色的光芒浅淡。 居然还真是女妖。而且这个秘密居然被藏在舌头下的部位,应该是十分重要了。 对于背后的原因听遥并不在意,只心中在无声跟碧磷毒蛇交流,“小碧?救救?” “小女娃,我救是能救就是有点麻烦。”碧磷毒蛇说。 “能救就行。” “男妖女妖的妖力构造也有所不同,女妖更倾向于人族,你不是有续命的丹药吗?先给自己喂一颗,再给她喂一颗。” 碧磷毒蛇依旧保持着本体,从听遥的芥子袋中钻出来。 他让听遥做中转体,将妖力先传到她的体内,再传到御青的体内。 妖族的妖力和人族的灵力在听遥的体内拉扯着,掀起巨大的风暴,随后从听遥的体内流入御青的体内,整个过程,听遥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默默充当中转体。 细密的汗珠从她额间慢慢坠落,掌心找不到东西,只能用力握紧,指尖泛着白。 等整个妖力输送完成,碧磷毒蛇才发现少女纤薄的唇瓣颜色变得很浅,齿间痕迹明显。 御青显然也看见了,化作人形的她匆匆摘下颈间祖母色的项链,挂在听遥颈边,“谢礼。” 一阵暖流猛地窜入听遥体内,与她体内的某种力量产生共鸣,将她身体的痛处抚平。 她体内的经脉也因为这次灵力输送而扩展了一倍有余。 听遥想将项链还回去,御青摆了摆手,没说话。 旁边的碧磷毒蛇插嘴,“小鬼头,你就拿着吧,这人族的项链,她拿着没用的。” “我的生母是人族,但她无法庇佑我,于是我舍弃了体内一半的人族血脉,伪装成已经去世的玄蛇男妖,寻得了庇佑。这个项链是她留给我的。” “只是,无论是她还是项链都无法庇佑我。” “现在我将这份庇佑传递给你了,希望可以庇佑你。” 御青简单带过,尽管她已经刻意控制了,但听遥还是注意到了她声线中无法克制的发抖以及在提及庇佑时,橙色的眼眸中无法避免的痛处。 听遥从芥子袋中摸出之前在中域论道中赢得的玉钗,捣鼓了几下,递给她,笑眯眯道,“回礼。” 在大多数妖族心中,人族都长一个样,可这一刻,听遥的面容却在御青的眼中逐渐清晰,清绝的面容也让她记了很久很久。 她想,如果月光有形状,那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玉钗被她稍稍改造成了一个小冠,她在其中输入了自己的灵气,镌刻了数道阵法,只要御青遇到危险便会自动启动,实在不行可以带遁地。 “对了,你为什么总和应逐星过不去啊?”听遥好奇。 “不是我和他过不去。” 懂了,所以是这两个种族之间的恩怨,牵连到小辈了,所以御青在外再怎么也要装一下。 也不知道这层的bug是怎么卡的,在听遥入境最后一层台阶时,御青竟然跟她同时出现。 于是,恢复后的御青几尾巴扫过了妖兽,直接打穿了结局,让听遥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她还寻思着找转灵石,结果就直接被御青拉着出现在了第五层。 向下看,潮水已经涨上来了,她们刚好卡了个点。只是这次房间余的还挺多,看来有很多妖没赶上来。 客栈内,看着关系愈发亲密的听遥和御青,应逐星,“你们偷人...啊不,偷妖去了?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难不成是御青那家伙帮听遥上来的?也是,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确实挺像被偷的妖。 夜间,涨潮一如第四层。兴许是谢逢臣之前帮她疏通灵力起到了作用,又或者是充当碧磷毒蛇与御青的中转体将她血脉中对妖力的排斥消减了几分。 这夜的排斥反应倒是没那么明显了。 潮水似乎带着一种催眠人的神奇力量,明明她丝毫不困,却还是无法遏制眼皮的下压。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什么湿冷的东西顺着她的脚踝爬上来了,慢慢地包裹至她的全身,就连鼻息也被侵占。她快要喘不过气了,鼻息唇齿松开间隙,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狎昵地抵在她的唇瓣,黏腻的气息铺面。 “还真是让人嫉妒呢。”语气缠倦,又带着点不知名的懒散感。 听遥猛地睁开眼,缺氧般猛地呼吸。却在触及到某个身影时,呼吸一窒。 “你什么时候来的?”似乎是还没从刚刚的梦魇中回过神,听遥的声音染上一种不知名的哑意,眼尾也氤氲着丝丝湿气。 “刚刚。”谢逢臣唇角下压,“殿下该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他缓慢走近,变戏法似地从听遥的芥子袋中掏出自己的芥子袋,倒出几颗蜜饯。 “......” 他弯下身子,听遥起身站直,以俯视的姿态晲过他的明亮乖顺的眼。 好像距离重生顺手摸走他的芥子袋也成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谢逢臣只是垂首再垂首,将自己递到听遥手边。 第76章 “昨夜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吗?”听遥顺手接过他手边的蜜饯,一口,牙都要酸掉了。 !! 看他依旧无辜地看向自己,听遥确定了,他肯定就是故意的。 一世小心眼,注定了一辈子小心眼。怎么让他装一装就忘了这一世他骨子里的顽劣。 “沈惊棠就在隔壁,若是昨夜就有异常的话...” 听遥哦了一声,握着他的掌心,在他启唇说话的瞬间将糖纸里的蜜饯一下子扣进了他的嘴里。 清爽的感觉依旧,看来他确实没有骗她,也没必要骗她。 她又狐疑地用灵力疏导自己全身的经脉,乃至丹田都没有放过。着实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那昨夜难道真的只是她的梦魇?可那说话间的语气,怎么如此令人熟悉? 听遥又将眸光投向谢逢臣,最终只是无奈摆了摆头。 她的梦魇难道真的已经饥渴到了这种地步? 第五层到第六层依旧是同样的云梯,听遥依旧打算采用上次的套路,规避风险。 只是这次境内的妖兽比之之前倒是上了一个实打实的台阶。 才走了一半,她已经感觉到有些吃力了。一个慌神间,被形似牙齿的齿翼鸟掀起的狂风击中,与此同时听遥的阵法也完成布置,漆黑的空间被霁青色的光芒笼罩。 齿翼鸟在阵法中扑腾着巨大的翅膀疯狂挣扎。她将江羡屿的剑气输入其中,一时间无数的剑影拔地而起,从下往上将它的身体刺穿。它发出一声震天的哀嚎,再无力起身。 等阵法光芒再次亮起的时候,齿翼鸟的幻影已经消失了。她胸前轻微起伏,喘着气寻找转灵石,边吸收灵力边思索。 齿翼鸟的实力已经接近金丹后期,若是接下来还这样走的话,恐怕还没走到第六层,她就已经被消耗完了。 出去后,听遥在下一层台阶看见了谢逢臣,他明显是刻意等在这里的。 听遥:“怎么了?” 谢逢臣指尖摩挲着缩小版的长缨枪,用最淡的表情说最狠的话:“直接跳最上面吧。” 听遥:“???” 她可没忘记关山月入门比试,她一抽就抽中了谢逢臣这件事。 “不会有比这更差的结局了。”谢逢臣静默两秒,朝她偏了下头,漆黑的眼眸堆满了晶亮的笑意。一时间,上一世的很多画面在她眼前闪过,最后只剩一句“殿下,信我。” ……听遥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第55章 血魔 等听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谢逢臣一同出现在了最上面一层玉阶。 霁青色的光束与亮白色的光点相互交织,她转身与谢逢臣分别入了不同的境。 境内一如往常地漆黑,却安静地可怕。 听遥指尖微动,捏碎了一张只具照明意义的火符,向上抛去。 亮堂的焰火悬浮在半空,将境内照地仿若白昼。 同时,她也看清了这次的幻境妖兽。与它眸光相对的瞬间,听遥瞳孔也不住一缩。 这哪里是什么妖兽?分明是要人命的血魔。那一团团血雾,活像冲她索命的恶鬼。 血雾迷糊了血魔的五官,唯镶嵌在他额间的第三只眼愈发清晰。像是一颗璀璨的紫色宝石,散发着灼人的光芒。 瞳仁轻轻扫过周围,最后落在听遥身上,似在打量。 这下听遥也顾不得吐槽谢逢臣,说时迟那时快,她两指并拢,利落丢出四张地坤符,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试图先将血魔的第三只眼强行闭合。 如果只是正常的两只眼的血魔,她可能还不会这么紧张,但拥有三只眼的魔族,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是血魔中的是噬魂魔。 而他那第三只眼的作用就是摄人心,噬魂魄。虽说中域论道上,剑出鞘的那刻她的记忆也回来了,但这仍然无法改变她灵魂残缺的事实。 她依旧无法用剑,甚至连常人根本不惧的噬魂魔都难以应对。 也许只需那么一眼,她就将被勾走魂魄。 “小鬼头,你短暂压制一下兽环的契约,放我出来吧,你打不过他。”芥子袋中碧磷毒蛇叹气。 没想到好不容易出来了,还得给人当打手。 听遥:“……你确定能打吗?” 碧磷毒蛇:“就算给刚刚那小丫头输了点妖力,我也是一只堂堂正正的炼虚境蛇蛇,ok?”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沈惊棠那学了些奇奇怪怪的用词,说话都带着股如鱼得水从容与傲气。 “呵……”很轻的一声笑,不过片刻就将覆在血魔周身的四张符纸弹开。 但那第三只眼,却是好说歹说地闭上了。 血雾移动,模糊到看不清。 听遥用莲扇布阵的动作被他生生静止,一股强烈的森冷感从她的小腿往上逐渐蔓延至全身,阵阵尖锐的鸣声在她闹中炸开,让她无法动弹。 是一种绝对的实力压制。 现在听遥可以确定了,这个魔族的实力很可能不止炼虚。 想到这,她就坦然多了。反正打也打不过。再关键时刻,她就只能赌那个自中域论道后就装死好久的系统了。 芥子袋中,闹腾着要出来的碧磷毒蛇傻眼了:“不、不成……他怎么偷偷升级?” 听遥:“你说他偷偷升级是什么意思?” 碧磷毒蛇老实巴交:“在他第三只眼合上的瞬间,他的修为直逼证道。简单来说就是,现在你放我出去也没用了。” …… 血雾越来越近,却在离听遥半步的地方停止。 “你身上,怎么会人妖魔三族的气息?”血雾化成了一个嘴巴的模样,一张一合。 听遥抿抿唇,百思不得其解:“啊?”人妖气息倒是好解释,但魔族?难不成是中域论道第三关沾上的? 血嘴巴又绕着她转了一圈,“…天魔血脉?不对,混沌魔脉?” “算了,先吃了再说。”血嘴巴思索片刻得出这个结论。那只好不容易闭合的第三只紫瞳又缓缓睁开。 听遥:“……?”不是你们魔族的话题都转这么快的吗? “…等等,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什么天魔血脉,混沌魔脉?”听遥快速道,于此同时,脑子也在飞速运转,寻找对策。 她出声,一方面是想拖延时间联系一下系统,另一方面就是真的不解了。 天魔血脉,她倒是知道,就是历来魔族最纯正的血脉,又称魔王血脉。混沌魔脉,她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血魔不为所动:“反正你都要死了,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睁开的紫瞳直直看向听遥,熟悉的刺痛感袭来仿佛要将她吞噬。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本就不稳的魂魄在体内拉扯着,眼看就要脱离躯体,却又像反弹般,直接弹回了她体内,听遥脑中一荡一荡的,有些晕眩。 血魔又试了几次,可无论是他用魔瞳摄魂还是张开血盆大口,都无法将听遥吞噬,反而被她体内不知名的力量灼伤。 于是,他怒了。 化作人形的他,不耐地挥了挥手。原本围在他身旁的血雾细线般将听遥缠绕,他似乎打算用此将听遥体内的血液直接输送到他体内。 第77章 看着自己体内的血液逐渐流向另外一个人,就像看着自己的生命逐渐逝去。 “系统?统子?你再不出来就真的要再换一个宿主了。” 听遥叫了半天,只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越来越稀薄,裸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干燥而松弛,呈现出一种发青的颜色。 她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紧绷状态,像是一根绷直的琴弦,不止何时就要断裂。这一刻,听遥确实体会到了心如刀绞的感觉。 在她切实快见到离去的故人的瞬间,被血魔吸走的血液,又顺着细线般的雾被她吸了回来。 “怎么回事?”血魔抬手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到手的鸭子飞走。甚至在吸完本该属于她的血液后,开始反吸他的修为。 “该死……你做了什么?” 听遥眨眨无辜的眼,信口胡诌:“我什么都没做啊。可能是你的修为与我更有亲近力。” 人妖魔三者隶属三个不同的种族,修炼方式以及吸收的灵气也各不相同。在前几关妖气大涨时,听遥身体还对不同种的妖气异常排斥。 可这一刻,血魔身体里的魔力仿佛与她一脉相承般,毫无阻碍地与她的灵力融合。 金丹后期……金丹巅峰……元婴初期…… 霁青色的光芒大作,继听遥无痛元婴后,反吸血魔修为的行为依旧还在继续。 喀嚓一声,听遥丹田里的金丹像是破壳般从表面裂开,一个缩小版的小女婴取代了金丹的位置,闭着眼在龟息吐纳。 血魔的修为境界在稳步下跌,而听遥的修为却在稳步上涨,他原本平静的面容也不免染上愠色,“…快停下来。不然死的还是你。” 听遥本以为是系统作祟,搞了半天还真不是。即使是残缺不全的灵魂,吸一点漏一点,但血魔体内的魔力还是过于磅礴,她现在的修为已经达到体内经脉所能承受的上限——元婴中期。 她何尝不知道再这样吸下去,搞不好真的会爆体而亡。 只是她早就试过了,无论是被吸还是反吸都不受她的控制。血魔此刻明显也是无能为力,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已经逐渐变为霁青色的细雾。 无非是修为没了,他再多吸几个便是。 “你与那混沌魔脉的小儿什么关系?”血魔道。 听遥有气无力:“不认识。” 刚刚是被吸瘪,现在是被撑死。真是横竖逃不过一死吗? 血魔紫瞳闪过诧异,明显是不信。 “我连混沌魔脉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能与他有什么关系?” “你们人族有灵脉,魔族有魔脉,混乱魔脉就是在这魔脉之下诞生的魔族。自诞生起就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不过上一个拥有混沌魔脉的魔族已经被抓去填补结界了。” 血魔看向听遥的目光愈发好奇起来。 “什么结界?”听遥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点被人族刻意隐在世界之外的东西。 “…就是大陆外层的结界,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还是没选择示人吗?呵,还真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血魔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兴许是看在听遥马上要死的份上,对她也不免多了几分耐心,问什么说什么。 元婴巅峰了,完了,这下真要玩完了。 听遥试图让丹田里的小女婴将多余的魔气逼出去,但显然没什么用,即使她在周身升起了灵力屏障,属于血魔的魔气依旧无孔不入。 …只能这样了。 精致的莲扇自她指尖向上抛起,飞速旋转,灵石被她抛向头顶的不同方位,简单的绞杀阵立马成型。 血魔眯了眯眼,神色变得凝重:“你这是要绞杀自己凝练出来的元婴?” 眼见她又撑着力气从芥子袋中摸出一把疗伤丹药,塞在嘴里。 一个离奇的猜想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难不成她是想毁掉自己的元婴,再用他剩下的魔气重新凝练出一个元婴?这怎么可能。简直天方夜谭。与自杀无异。 且不说她凝练元婴的速度怎么赶得上魂魄消散的速度,就那因元婴而断掉的经脉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的。 绞杀阵起,丹田里小女婴的实体逐渐开始透明化,而听遥的脸色也愈发惨白。细密的汗珠从她额间渗出,滚落至眼睫。 毁掉元婴、并再塑元婴其中的风险听遥不知吗? 第56章 落拓 不,她当然知道。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断然不会出此下策。 现今唯有一赌。 就赌她重塑元婴的速度可以赶上元婴消亡的速度。赌经脉重塑的速度可以赶上经脉断裂的速度。 她既能凝练元婴,便也可毁了她再塑。 血魔喃喃:“疯子……真是个疯子。” ——不过听遥还没来得及完全实施这项计划就被阻止了。 少女瓷白脖颈上挂着的项链像是脱离了引力,轻微悬浮,在瞬间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将她周身的灵力波动都抚平,阻止了她近乎自毁的行为,血魔的魔气不再疯了般涌向听遥,就连原本缠绕在她全身的血雾似的丝线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血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及,一下子飞出去了好几米,半跪着吐出一口黑色的黏腻液体。熟悉的气息让他顿时脸色大变,头颅低垂,看不清神色。 听遥垂眼,带着探究的视线落在脱离她颈边的项链上。 ...明明款式和价格在凡界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缕黑色的魔气从水晶色的项链中如青烟般倾泻而出,楚楚身姿逐渐清晰。 “...尊主。”血魔颔首道。 听遥:“???” 魔族尊主?那不是魔君?即使黑影的面容还没完全显现,但那身段怎么也不像仙侠录中描述的面容羸弱却身高八尺,长相阴鸷的魔君燕常许? “起来吧。” 少女逐渐清晰的面容和偏向江南女子的吴侬嗓音,也间接证明了她并不是此刻应该被镇压在万鬼窟中的魔君。 “是。”血魔退守在她身后不执一语。 眼前的少女并不是十分惊艳的长相,五官轮廓偏向柔和却很有记忆特点,头饰简洁将发丝盘起,身上那股恬淡的气质很有白月光的感觉。 她问:“你是关山月的修士?” 听遥:“是。” “你好,我是温岁宁。” “听遥。” “我知道你,同乡人。” “也许药堂谷与王家村、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以及...”她每多说一句,听遥面上的神色便愈发凝重,“你死亡背后的更深层次原因,你有兴趣向我了解一下?”嗓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可她说出来的每一件事,都戳在了听遥的心巴上。 见听遥的神色已经由最开始的动容变得无动于衷,她将手上的项链轻轻抛起,继续循循善诱。 “那神殿为何会费劲心思陷害你一个小辈?沈听鹤、谢明烛、你父皇等人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你也不想知道吗?” “多谢前辈搭救。”少女将双手放于身前,轻微垂颈。眼睑掀起的瞬间将那匿于眼中许久的的落拓气也展露无遗。望向她的眼眸清澈又坦荡。倔强与锋芒都难以掩盖。 第78章 “我想知道的自会自己去探寻,前辈有什么条件直说便是,不必拿此激我。” 听遥并不清楚眼前的少女是通过什么手段将自己的内心看穿,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一步步地走向那个所谓的真相。 无需旁人提醒也无需旁人诱导。 温岁宁收敛了面上刻意伪装出来的和善,正色道:“我要你收集散落的信物,复、活、魔、君。”也许知道后面几个字会带个听遥很大的冲击力,她刻意一字一顿,眼直盯着听遥。 【请宿主拒绝温岁宁的请求。勿私自改变主线。】听遥之前喊了很久的系统在她暂时确认安全后又冷不丁地冒出来。 【请宿主拒绝温岁宁的请求。】它又重复。 【请宿主拒绝、不答应温岁宁,拒绝、答应......】 系统的言语逐渐混乱起来,在她脑中自顾自争吵片刻后又归于平静,仿佛从没出现过。 听遥稍作思索:“好。” 见听遥答应地这么爽快,温岁宁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听遥这么做,恐怕是已经隐隐猜到那件事了。 在听遥的视角里,就是不知道温岁宁误会了什么,态度有所缓和,朝她散发出友好的气息。 虽然她答应温岁宁答应地很快,但确实是出于深思熟虑后的选择。结合系统之前的言语以及前世今生的判断,她只是隐隐觉得仙魔大战也许另有隐情,也许真相并不如仙侠录中所言。 再者,听遥并不认为温岁宁找上自己是个巧合。她于她肯定存在着什么特殊性。她总感觉温岁宁并不像真的魔族中人,相较于一般的魔族,她真的太随和了。唯有在提到魔君时才稍稍展现出了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攻击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温岁宁对她存着点若有若无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感。 两人怀着迥异的心思,面色如常、自以为目标猜想与对方契合。 温岁宁笑了笑,“当年中域联合其他域是谓仙,仙魔大战魔族战败后,他们联手用各族信物将濒死的燕常许封印在了万鬼窟。经年辗转,我只知现今信物分散于南域、皇城殷都、千层山、沧浪剑宗、妖域、魔都。” “妖域的信物不出所料就藏在试练塔中。至于其他地方的信物就需要你去一一找寻了。” “信物长什么样?”听遥道。 温岁宁摇头,“这我无法说清。毕竟我没有见过。”她伸手,紫黑色的圆珠自她掌心悬浮,“这个珠子会带你识别方位,信物在周围时,珠子会自动亮起。当然它并不是只有一颗,也可以一分为多。” 听遥接过明显亮起的圆珠,看来她所说的妖域信物的确在这试练塔中。 “如你所见,我现在只是一缕时日无多的残魂,可能并无法监督姑娘找齐所有信物。但请听遥姑娘务必信守承诺。在次过程中,血魔将会代我保护姑娘。” 是保护还是监督谁又能说得清。 听遥也没有拂了她的面子,看向一旁收敛气息的血魔,“可以。” 话落,项链又重新挂在了听遥的颈上,温岁宁身影摇晃着,化作一缕黑烟回到项链中。 像是一潭死水,再无回应。 残魂无法入轮回,想要留在世间也需要找到适合养身的,诸如玉一类的器物滋养魂魄,在沉睡中减少魂魄的消耗。而刚刚帮听遥显然也是损耗颇多。 温岁宁走后,血魔才站起身来,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挎着一张脸,沉默地走到听遥身侧。 刚刚那一番对他的损耗也不小,他近乎证道的修为直接被拉下了炼虚,堪堪停在元婴巅峰。 “这里有转灵石吗?” 听遥对他并没有丝毫的同情,只觉得他是自作自受。但想到他们暂时的合作伙伴关系,听遥还是给血魔丢了颗疗伤的丹药。 剩下的等结束这层表面关系可以慢慢算账。 血魔倒抽了一口气,“嘶...你不是刚吸完我的修为吗?”怎么还能吸?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下半句话也咽回了喉咙。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认真了解过眼前这个少女,只是将她当做食物。他又重新打量起听遥。 听遥:“我可以把转灵石里的灵力储存起来带出去。” 他哦了一声:“在我身上。” “但刚刚被尊主用掉了。” ...... 那股灵力如此强大,远超她层层积累所得,想来谢逢臣兴许是基于此才让她直接一步登天向上跨,只是没想到她所遇到的最后一境竟是这样。 血魔最终被听遥用阵法隐匿了气息,和碧磷毒蛇一起委身与她的芥子袋中。 听遥出来的时候潮水已经从第五层开始逐渐上涨了,她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直到到了客栈,问了所有人都说没见到谢逢臣。 他们二人常在一起,众人都习以为常。所以就先入为主地以为谢逢臣和她在一起。 江羡屿将窗户打开,迎面潮气直扑他脸:“潮水快上来了,谢逢臣那家伙怎么还没上来?”随着其他妖的陆陆续续登台,客栈为数不多的房间灯光逐渐亮起。 谢逢臣这孩子虽然性子一直不太讨喜,但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们也只是如往常般聚在一间房,神色闲散地各干各的。 江羡屿又将窗户关上,盘腿坐下:“话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谢逢臣自重生后好像虚了不少?” 沈惊棠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哈欠,答非所问:“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听遥上道接:“...八婆。” 她用手撑着下巴,纤长的眼睫遮掩住眼底的神色,开始顺着江羡屿的话思考。 江羡屿能感觉到,说明其他人肯定也都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只是没说。 但在此之前,在江羡屿提起这件事之前,她好像真的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也许是感觉到了,但是从来没有细想过。 整个客栈的房间呈现圆拱形,他们有人出来的早,特意挑选的最上面的房间,以便观澜全局。 李浮生扒在走廊的扶梯边,“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 明净抬眼看去,一向平淡的眸里出现了怔然的神色。 “没有房间了。” 第57章 狡猾 “不是谢逢臣。”明净道。 “啊?”江羡屿快步起身,站在连廊护栏往下扒拉,“最后一个妖是...应逐星?” 不光是江羡屿疑惑,其他人脸上也疑惑,几乎是下意识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听遥身上。 听遥眨眨眼:“走到中间时,他让我直接跳到最上面一层。” 沈惊棠懒散地笑了下,“行,破案了。他估计跟你换了下,然后被打出去了。” 关于听遥这一世的非酋运气,他们都略有耳闻。再加上见过前世谢逢臣对听遥的那股袒护劲,即使性格有些许细微的变化,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无论怎样都是无法改变的。 江羡屿打了个哆嗦,边瞥听遥边拍拍妖族衣料少得可怜的下摆。 连元婴中期、甚至还挺擅长越级作战的的谢逢臣都打不过的妖兽,该是有多可怕? 第79章 “不过阿遥姐你这实力怎么回事?”李浮生皱眉,“会有隐患吗?” 经过境内的一番折腾,听遥的境界还是停在了元婴初期,接近中期的临界点。境内与外界存在一定的屏障,听遥最终还是实现了无痛元婴。 一跃,他们几人中实力最低的人,变成了江羡屿。 听遥快速地将境内的事情跟他们解释了一下,紫黑色的圆珠自她掌心浮现,随后一分为多,人手一个。 “嗯...事情就是这样了。排除殷都和妖域还剩四个地方,我们是一起去还是分开?” 明净微笑:“都可以。” “我可以单独去千层山。”江羡屿举手。千层山是上一世的他扬名的一个重要节点。 若没有听遥的横插一脚,剑道第一的名头应当是落在他身上的。“一剑荡气千山癫”说的就是当时的江羡屿。而那千山说的就是千层山。 “那我和宁...”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沈惊棠的话生生转了个弯,“和小李去沧浪问问。” 宁春愿不甚在意,眼波流转间,浮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另一张勾人的面孔:“我去拿南域身份函。域外等你们。” 南域与中域虽说都是人族修士的居所,但两域观念不同,中域奉行门派林立,百花齐放。南域四大世家握权,避世而居,垄断资源,修行方式也与中域修士有所区别。 他域若想去南域只能通过特殊的方式获得每年有限的、可供通行的身份函,或者夺取南域人的身份函。 “可以。那我就和明净去魔都了。辞别妖域后,就南域见?” 一群人做事就是有干劲,还没从妖域离开,他们就已经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就只等妖族大会结束了。明明是听起来并不简单,路途的风险也是未可知的。可在少年人的三言两语间,似乎就是将那天翻个底,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少年意气。 妖族大会的第七层考核,他们又被投放进了第一层待过的妖兽森林。分散于不同的地方。 试练塔雌雄莫辨的嗓音清晰地传入所有妖/人的耳畔。 “欢迎来到试练塔第七关。森林里藏有无数的解语花。每过一白昼便会自动结算,淘汰身上解语花数量为零者。胜利条件为:一、拥有更多的解语花。二、倒计时结束时处于雪山之巅。” 滋滋一阵声响后,试练塔的声音又再次出现。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接到消息...此次妖族大会混入了狡猾的人族。胜利条件已进行变更。倒计时结束时,处于雪山之巅的只能有一个种族。若是混入了其他种族,则所有试炼者的成绩作废。达成结局,无人生还。” 此刻刚巧混在一正准备去寻解语花的妖族小队的听遥:“......” 她就说,赵有苏怎么那么干脆,原来挖好了坑在这等他们呢。这是想用他们当妖族试炼的npc? “怎么回事?我妖族的试炼塔为何会有人族混入其中?”妖族小队中,有妖疑惑。 离听遥很近的一鲲鹏妖冷哼一声,从鼻子里冒出的白气,直接从听遥眼前飘过:“真不知道他们人族想干嘛,百年前与魔族一战,而今又想与我妖族开战吗?” 听得出,他的语气也很冲。 “小幺,你怎么不说话?”鲲鹏妖暼了听遥一眼,随口问。 听遥下意识回:“…夜间的风有点大,我只是有点冷。不过像大哥您这样的妖应该是感觉不到了。”听遥已经摸透了,无论大妖小妖,看起来有智慧没智慧都爱吃彩虹屁。 “不过人族还真是可恶啊。”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领头的九凤女妖突然停下了脚步,锐利的视线扫过身后一众长相各异的妖,“你说,我们中会有人族吗?” 有妖笑着打哈哈,“有您和秦泰大哥在,哪里有人族会上赶着来,是嫌活不够吗?凤簌姐姐多虑了不是。” 听遥定眼一看,那妖的尾巴翘得那么高,即使是冷淡的面容,笑起来也是十分好看的,不是江羡屿又是谁? 在外都是哥姐,这还是听遥教他的。没想到被他运用地如此熟练。 没人看到的地方,江羡屿朝她眨眨眼。不知不觉中和她走到了一起。 幸得妖族衣服足够宽大,听遥藏在袖中的手就算是捏出花来,也不好被发现。 她在自己和江羡屿之间捏了个传声阵。 “…你什么时候到的?”要不是江羡屿刚刚出声,她还真没发现。 “比你也就早到了那么一丢丢吧。”他还伸手,在听遥眼前比了个距离,对外嘴里阵阵有词,“人族怎么这么可恶。” 听遥有些狐疑:“…是你把我招进来的?”就说妖族虽然都喜欢保护弱小,但也不至于眼细到那个程度,将半个身子都快埋进土里,躲避妖兽的她给发现并救下。 若是江羡屿从中作梗那就没事了。 江羡屿哼笑一声,没说话。 “解语花,是解语花。”有妖兴奋地指着前面亮起的地方。 凤簌一声闭嘴还没说完,地面就开始震动,只得低骂一句蠢货,“散开。” 解语花是修真界少有的名字与长相可以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种植物。听它名字那么好听,其实就是朵会发蓝光的食人花。 喜群聚,但群聚的一般是其他妖兽。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有解语花的地方就会有很多妖兽存在。 而刚刚那名妖的一声喊,也成功惊动了一群妖兽。 听遥和江羡屿边摸鱼躲妖兽,边观察解语花的位置。 见小队里的妖与妖兽混战一团,江羡屿朝听遥打了个手势,“现在拿?” 不过他们运气还挺好的,江羡屿数了数,一人一朵的话还多了一朵。 听遥摇头,说再等等。 江羡屿反手朝她比了个从沈惊棠那里学来的ok手势,表示了解。听遥就是想等他们积累地多一点了再出手。 说实话,挺阴险的,他喜欢。 随后大喝一声,硬生生从混战的边缘地带混进了中心位置,就是左一拳右一拳,唯有置身局外的听遥看清,是在刻意挑逗两方。 一番混战后,妖族小队成功拿下这一片解语花,鉴于白昼结算制,凤簌先是给一人分了一朵。 然后就看见凤簌和秦泰就多出来的解语花产生了分歧。 被称作凤簌的九凤少女扫了眼地上零碎的妖兽尸体,嫌恶凝眉:“我说,多余的解语花放我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放我这里吧,放你那容易丢。”鲲鹏后裔秦泰道。 “你什么意思?”凤簌眼皮一压,明显的不高兴。 秦泰:“就事论事而已。凤簌,你不要太任性。” “你说他们能打起来吗?”江羡屿又和听遥一起摸到了队伍末端狗狗祟祟蛐蛐。 队伍分散在这片草地稍作休整,一队也就十来人,能说上话的就那两大妖。 听遥撑着下巴回:“大概不能。据我了解他们青梅竹马,吵惯了。” “那你猜剩下那一朵解语花最终会交给谁保管?”江羡屿嘴没停,眼一直往解语花那里瞟。 听遥白了他一眼:“显而易见……你。” 第80章 事实确实如此,在他们吵的不可开交,其他妖不敢接话时,江羡屿长袖舞扇一番,哥哥姐姐叫个不停,成功争取到了解语花的暂时保管权。 听遥:“……”江羡屿与沈惊棠,实乃一丘之貉。 妖兽森林的夜间并不安全,妖兽的出现具有随机性,使得风险也具有不可知性。然而,到了这个时候退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试炼塔的保护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十分有限。 层层浅薄的雾气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渗透进他们的鼻息,侵蚀五感。在试炼塔规则的强制下,他们不得不进行夜间的休息。 于是,篝火旁,他们分工守夜。 江羡屿和听遥一人抿了一颗解毒丹,自告奋用守前半夜。 “后面你打算怎么做?我们去夺个第一吗?” “怎么可能?我们是受妖主之托来给他们添堵的,又不是来砸场子的!小伙子,你别太偏激哦。” 当听遥和江羡屿都没有再交流,一时间就只听得见周围篝火燃烧的声音。 而那数道陌生的气息也愈发明显。 不知是该说巧还是不巧。 好消息,遇见沈惊棠和宁春愿了。 坏消息,是带另一队来抢他们的解语花的。 第58章 养蛊 “在这里。”一貌如狮虎结合体的妖像是发现了什么,朝身后吆喝一声,随后恢复本体,横冲直撞飞奔而去。 看方向正是听遥他们稍作休整的地方。 宁春愿和沈惊棠则领着小队剩下的妖,慢悠悠地朝那个方向赶去。 宁春愿:“你说,他们会猜出来吗?” 沈惊棠撑着眼皮稍微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就直觉来说,我觉得我们此行多半不会如意。” 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他们七人间的胜负实在是难分。 奇怪的是等宁春愿他们到了地方,却没看见任何人,就连之前探查到的气息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先他们一步赶到的狮虎妖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我刚过来时这里就是这样了。除了他们,没看见其他人。”狮虎妖有些无措地摸了摸后脖,看向从相反方向赶来的另一队人。 这队妖族无论是实力还是相貌,与其他妖族明显出现了分层。五大妖的特点在他们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只是谁都不拿正眼看谁。脸上写满了不熟和不在乎。一眼看去,谁都可以是领队,但谁又都不是领队。怎么说,有点太散了。 七人中,唯应逐星和御青的脸看起来比较熟悉。 此刻两队人马面面相觑。显然都怀疑是对方动了手脚。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沈惊棠身后,有妖不确定问。 听他们保证了半天,扑了个空,应逐星这边的语气也不太好,“刚到。” “行,那我们先走了。”沈惊棠点点头转身,看样子是不打算和他们争论了。 应逐星身后,有纯狐妖族勾唇轻笑:“来都来了,留点解语花再走呗。” 话落,纯狐少女闪身上前,单手撑地,狭长的狐狸眼轻轻上挑,三条纯白色的狐狸尾巴自她身后显现。在瞬间袭上沈惊棠,欲将他卷至半空。 应逐星见状立马闪身到沈惊棠身侧,空手捏住纯狐少女的尾巴,拧眉不悦道:“白倾颜,你干什么?” 白倾颜歪头:“我在拿解语花呀,你看不出来吗?让开。” 见应逐星依旧挡在沈惊棠这一队妖的身前,白倾颜的神色有些许不耐。 “是你说的,规模最庞大的一支小队在这里休整,且所获解语花数量可观,让我们跟着另一队从两方包剿,现今影都没见着,你却想让我们空手而归?” “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念着你阿姊是应逐月而留情。”她唇边嘲讽弧度明显。 除御青外,他们小队的其余妖族都缓慢站到了白倾颜的身后。 应逐星抿抿唇,没让开。 他自小就很固执,一但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他并不如白倾颜所言不在乎入青云的名次,他当然也想入青云查清阿姐的死因。 但这一刻,他还是更看重身后的、也是仅有的朋友。 “我不让。”那双锐利的眼里,说不清是固执多一点,还是情意多一点。 应逐星的这句话成功地引燃了战火,双方很快打作一团。 御青看看应逐星又看看白倾颜,沉默良久,终于起身,脸上挂上御青招牌式的秒天秒地,横身拦住另一个想对应逐星动手的鲲鹏妖。 “别逮着应逐星那傻貂打,不光彩。我们也来比划比划。” 这里不像境内,有屏障,使用灵力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真跟妖族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宁春愿腾身刚躲过一道攻击,还没缓过神。一个不查就被白倾颜另外两条猛地向前探去的狐狸尾巴缠住了腰身。 轻轻一甩少女那张妖冶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眼前,将她清亮的瞳孔占据。 “解语花是在你这里吧?拿来吧。不然,我可难保你同伴的安危。” 宁春愿偏头,果然,他们这一队除了沈惊棠一把一把符不要钱地往外撒还能动弹外,其他妖已经尽数被俘。 对于这个结果宁春愿并不意外。应逐星这一队本就是妖族为入青云所选的精锐,尽管有了应逐星和御青的反水,但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宁春愿稍微扭了下手腕,垂眼:“你缠着我没办法拿。” “好了。”白倾颜松了松尾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并不怕宁春愿对她耍什么花招。 她从腰间解下自己的芥子袋,向上一甩,十几朵泛着蓝光的解语花在同一时刻张开了大嘴花一样的口器从她头顶垂直落下,完美避开宁春愿,一口咬住落地碰到的第一个物体。 白倾颜被咬得一个哆嗦,尾巴下意识收了起来。 宁春愿趁机脱身:“听遥姐姐,还不出来吗?” 白倾颜:“?”她怎么记得说好的围剿名单里,就有这么一个名字?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来了,来了。你们先出来。” “大家站好!!列阵,列阵。” 听遥人没见影,声音却清晰有力。 “嘿!哈!” “第一次对五大妖动手,感觉还真不赖啊。” “嘿嘿,我也是能拳打五妖,脚踢青云的妖了!!出息了!!” 细碎的低语密密麻麻,让他们切实感受到了四面楚歌之感。 萤火之光自不同的方向亮起,暗淡却不微弱,刚好围成一个圆圈,将他们围在中间。 白倾颜再一抬眼,原本站在此处的其他妖竟全消失不见,场中只剩下了他们几妖。就连反水的应逐星和御青也在。 他们活动的空间被逐渐压缩,妖力也被压缩,虽然还没出现呼吸困难等症状,但若不想办法尽快出去,这也是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有妖凝眉,凝聚妖力向外挥出一掌,却又被反弹回来,落在自己身上,被逼退几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还能怎么回事,技不如人,被算计了呗。”白倾颜狭长的眼尾勾起,下意识离他远了一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快速道,“把妖力借我。” 第81章 “你说借就借,凭什么?”一鲲鹏妖对于白倾颜的趾高气昂不满已久,顺势揭竿。 “凭我能让你们出去。” “你说出去就出去?我们落得如今境地是因为谁?都是五大妖后裔,论实力论血脉,谁也没比谁高贵。白倾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应逐星神色茫然,听他们争吵不休。最终只是挪到了御青旁边,小声问:“白倾颜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御青抬头:“我也不知道。但把妖力借她应该没错。” 天亮了又暗,一昼夜过去,他们这一队七人,最终只汇聚起了白倾颜、应逐星、御青三妖的妖力,无法冲破来自他们向来瞧不起的末位者的抱团行为。 试炼塔叮铃铃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急促又短暂,带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感。 “叮叮叮,第一刻钟敲响!没有解语花的妖将即刻被驱逐第六层。” 解语花周围环境的特殊性,就注定了大部分的妖族都会选择结伴而行。 鉴于试练塔第七层最终只会留下七名参赛者,所以这个结伴的数字一般而言就会是七。 当沈惊棠和宁春愿七人小队气息涌现的瞬间,听遥和江羡屿对视一眼,也就知道他们二人打的是什么注意了。 他们这分明是在养蛊,看似是妖族之间为登试炼塔第七层的决斗,实则是他们背后六人的博弈,而结果是无论哪一方取得最终的胜利,都可以顺理成章在试炼塔的奖励中索要潜藏的信物。 江羡屿嗤笑:“空手套白狼,不愧是沈公鸡。” 听遥眼睫低垂:“你怎知一定是沈惊棠而不是宁卿言呢?”即使相貌不同,但总归还是一个人。 对于这种做法听遥和江羡屿无法苟同但尊重。于是开始思索着另一种既可以坑他一把,还能得到信物的可行之法。 与此同时,明净和李浮生也将没被收编的实力稍弱一点的妖族成功集结。 并顺带提了一嘴,沈惊棠小队和应逐星小队联盟的事情。 “妖族这一支被各方看好的准入青云小队,实力强劲是强劲,只是各自之间具有很强的独立性。”明净点到为止,接下来的对策开始自动在他们脑中形成。 他们这两队有点实力和智慧的无非就凤簌、秦泰二人。这二人与他们七妖中的几妖也有矛盾。一听这计划,也没关什么人族不人族。直接同意了。 笑话,这七人出丑的机会看一次少一次。谁能拒绝。 其他妖更是好说。别的不说,光在试炼塔中逼退这七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很有用的。 提前撤离,在两方人打起来的时候悄然间折回按听遥给的阵法图纸进行埋伏,这都是提前说好的。 听遥唯一没想到的大概就是御青和应逐星的态度了。于是在阵法里为他们做了点手脚。 第59章 绛梨 随着应逐星七人的退出,其余妖族便将矛头对准了听遥六人。听遥他们倒也乖乖配合,毕竟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继秦泰、凤簌二妖又被联合针对后,试炼塔第七层的试炼落下了帷幕。 试炼塔最终铃响起的瞬间,雪山之巅无一妖气息。达成了妖族大会举办以来首个无妖通关的结局。 所有还留在试炼塔里的试炼者被试炼塔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脑子里嗡嗡的,只留下试炼塔气急败坏的声音:“老子真是服啦。” 试炼塔的难度会根据每一届参赛者的综合实力进行调整。不巧的是,这七妖后的第八妖实力直接跟他们断了层。 是以,七妖之后,试炼塔第七层也就成了死门。 妖族这一届无妖通关试炼塔的消息一下子传了个遍,热度竟直接压过人族出现在试炼塔的消息。 试炼塔前,有妖族长老前来接应,十分迅速地找到了七妖和听遥他们。 实在是他们的位置太过于显眼。试炼塔前就那么大一块地,光他们十五人就直接占了一半。 七妖周围笼罩着一层很低的气压,原因大家都知道,是以方圆几米内,无妖敢去触这个霉头。 而听遥几人则因为人族的身份和试炼塔内的壮举加持,方圆几米内也无妖近身,只能依稀听见细碎的低语,似在议论。 “近年没出去,人族已经进化到这个程度了吗?” “不知道哇。连七妖都败在他们手上。人族果然是恶毒又狡猾。” “你真的是人族?”应逐星从七妖中脱离,放慢脚步走到队伍末端,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少女,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如果是人族的话,这个身高好像就很合理了。 听遥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听应逐星再接着追问,反而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就没其他想问的吗?” “你好像看起来还挺能…挺厉害的。”应逐星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带她上六层。 结果间接被她赶出六层。 人生的转折还真是奇妙。 “应逐星你怎么跟人族如此亲近,别忘了,将我们逼出第六层的可就是这些人族。你这是要叛出妖族,归顺人族吗?”走在前面的白倾颜本就因没通关试炼塔而心情不好,再一向后看见他们和和睦睦对话的场景,话语间难免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该不会…这些都是你和他们计划好的吧?”七妖中有妖也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眯了眯眼,视线紧锁应逐星。 “是是是,我们一伙的。”江羡屿笑眯眯挡上前,掰了掰手指,细数这样做的弊端,“他一个妖上赶着帮人族搅黄了自己试炼塔的名次,让天貂等妖颜面扫地。你们听听这像话吗?” “他应逐星是和你们一样脑内波涛汹涌吗?能如此任我们调遣。” 沈惊棠掀起眼皮,像是终于睡足了。也掺和进去,成功和江羡屿将话题搅作一团,堵地他们哑口无言。 论嘴上功夫,还得看沈江。 在两方战火即将烧到最高点的那一刻—— 妖主殿到了。 五妖各派一有话语权的妖从左往右,依次分坐。 上位首座空无一妖。 听遥本以为谢逢臣先他们一步退出,所以先被带到了这里,可当她扫视一圈依旧没看见他的身影时,还是没忍住皱了下眉。 “忘了说,你们那位同伴刚出来就匆匆离开妖域了。”妖族长老见状解释。 “妖主有言,勿要为难这群人族少年,其他诸事,由诸位自行商议即可。”带着他们过来的妖族长老说完这句话,就自行退出去了。 听遥想,看来赵有苏是不打算出现了。就是不知道这信物还能不能拿到手了。 “妖主已经提前和我们说明了,你们所为,表面看是人族的挑衅,实则都是经由他授权的。”开口的是一垂坐上方的青丘狐妖。 话里话外都很友好。 “这种方法虽然有些过激,但入青云在即,确实很奏效。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是吗?倾颜?” 被突然点到的白倾颜,硬着头皮道:“…是。” 青丘狐妖挑了挑眉示意白倾颜继续说。 “个性鲜明、实力强劲是我们的优点,却也是缺点。这意味着在需要主导者出现或者团队合作时,没有妖会愿意低头,因为自身实力足够强劲,我们不需要也不放心将后背交给彼此,哪怕是从小一起集训的妖。” 第82章 这是他们七妖一直都知道,却一直都不以为然的东西,没想到会在试炼塔中被人以如此方式揭露。 青丘狐妖又一一问去,即使心有不甘,七妖也都乖乖认错,并放下狠话,要与他们入青云决一死战,把今天丢掉的脸捡回来。 只是在得知他们并不代表中域参加入青云后还遗憾了一下。 江羡屿顺手拍了拍最近的七妖,笑了下:“我们不代表中域参加入青云每错,但也没说不参加入青云啊。别沮丧,这个脸虽迟必捡。” 言及听遥他们可还有什么要求时,听遥上前一步,敛眉客气道,“不知试炼塔可否允我再入。一炷香即可,灵宠贪玩,不知是不是落在塔中了。晚辈想去找找。” “这……” “容我们商议一番。” 上首五妖商议一番,修为差距过大,关于具体的内容听遥听不真切。只隐隐听地几个词,什么没有先例,人妖有别。 “你们还有别的需求吗?” 听遥进去干什么他们一清二楚,表面功夫上,自是越少人参与越好。于是他们默契摇头。 “可以。”青丘狐妖最终落音。 她素手一挥,听遥只觉被一阵清风带过,就被再次送入了试炼塔。一盏魂灯出现在了听遥手中。 青丘狐妖的叮嘱也顺势传来:“试炼塔内有玄机,开放时间已经结束,我们最多只能打开两刻钟,在此期间,你切记,灯不可灭。” 听遥被送入的是试炼塔的第六层。前六层他们都已经探索地差不多了,唯有这第七层难窥真容。 听遥想,信物应该就在第七层没错了。 过了试炼塔开放的时间,试炼塔就是一座只有旋转式云梯的空壳子。空寂地可怕。试炼塔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她这个外来者的入侵,又或者是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听遥想了想决定先顺着云梯向上走。边走边用解语花荧蓝色的花液做标记。 她走了许久,没有遇见之前做的标记,却也没有走到云梯的尽头。 索性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 “你知道信物长什么样吗?这圆珠只亮,也不指方向啊。”听遥开始求助血魔。 无奈他也不知道。 滴答,是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听遥转身。 是一颗正在跳动着的、鲜血淋漓的心脏。 听遥:“……?”要不要这么刺激?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那道声音平静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且确实来自这颗来路不明的心脏。 听遥酝酿了半天,本着越离谱越有可能是真的的原理,还是决定直接问出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你是封印魔君的六件信物之一吗?” “信物?我不是信物?我是妖。是青丘最漂亮的妖姬。看见我的脸了吗?是否担得起祸国殃民四字?再给你看看被人类称作第二张脸的手……” “咦?我的手呢?”心脏猛然扑到听遥身前,鲜血滴答,很快将她衣裙的下摆也染成瑰丽的血色。 心脏的言语逐渐混乱,颠三倒四无法连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却还把听遥掌心的魂灯越扑越暗。 “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身体……不……是你们。” “还给我!!” 听遥指尖微动,直接将温岁宁给她的、紫黑色的圆珠迸了过去。 很轻的一声碰撞,圆珠在触碰到心脏的那一刻,就像是穿越无障碍屏障一样,完美融入内部。 听遥眼前的景物也在不断变化,借助圆珠,她成功与这颗心脏或者说心脏的主人共情了。 心脏主人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生,在她眼中如白驹过隙,飞驰而过。 少女白玉似的容颜逐渐染上冷意,就这经历,谁来了都得疯。 百年前,妖族与魔族同为异族,欲和亲交好。闻魔君喜燥无常,但实在俊美,当时妖主最受宠也是最漂亮的小妖姬绛梨便自告奋用前去。 没想到这一去,便入了因果的局。魔族入侵到战败不过数十年,绛梨从云间月落入地上碾成泥,也不过就这数十年。最终连心脏都要被利用,当做封印魔君的信物。 留一抹神智与心脏,灵魂用坠万鬼窟,与万鬼厮杀。 那颗心脏在与她共情后似乎受到了安抚,静静地落在她另一只没拿魂灯的手上。 扑通扑通,在她掌心跳动。 让听遥意识到,这是一颗曾经鲜活过的生命。 六大信物是否都是如此?不是冷冰冰的物件,而是活生生的生命。 对此,温岁宁又是否得知? 第60章 魔域 找到妖域的信物,复活魔君的进度条也算是拉到了六分之一。 离开妖域后,听遥先是往殷都传了封信,并将圆珠再分了一份,随信一起寄回,希望沈听澜可以帮忙留意。 随后就踏上了和明净血魔一起回魔族的道路。 只是魔族自仙魔大战后就关闭了与他域往来的通道,所有传送阵也全部被废除。那魔域也不是那么容易去的。 岭南沙镇,狂风不止。 广袤的沙漠中,三个奇异的身影忽远忽近,向沙镇的方向移动。 “你确定这里有传送阵吗?”风力将听遥的声音也吹散了几分,她稍微提高了点音量,又问:“你们魔族怎么总爱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建传送阵啊?” “当然。人少。”血魔言简意赅,一下子将她两个问题都回了。 他手腕一扬,只见原本攀附在他手臂上的魔气,直接汇向这个荒废已久、空无一人的沙中小镇。 天空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小镇从中间开始向下坍塌。 顺着愈渐扩大的裂缝,他们看见了隐藏在下面的魔族传送阵。 存在了不知多久的魔气盘踞、缠绕其中,将周围的沙土都侵蚀。 血魔率先跳下去,调节了一下阵法,然后往阵中央丢了个魔石。 “快来。” 明净听遥对视一眼,也跳了下去。 黑色的魔气在阵法中心旋转片刻,一阵白光闪过。 他们三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魔域。 灰扑扑的天空弦月高挂,不时飞过几只黑色的乌鸦。土地荒芜,放眼望去皆是光秃秃的一片。少有的几株植物也一一种之分扭曲的姿态生长着,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黑色。 他们面前是一条黑色的暗河,没有桥,一艘破旧的小舟孤零零地停靠在岸边。对面是禁闭的外城大门。 “魔族血脉压制很明显,我先帮你激活一下血脉再进去。”血魔道。 听遥怀疑他是不是没注意到明净,于是问:“那他呢?” 血魔紫瞳闪过诧异,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他身上自带一股很强的魔气。” 明净颔首,眉眼间似乎也沾染上了几分似是非是的邪:“佛修渡人亦渡魔。” 很合理的解释,但听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倒也没太在意。毕竟出门在外,谁身上还没点秘密了。 明净在他们周身撒下一层带有治愈功能的光环,为他们护法。 血魔与听遥在其间相对而立。他双目间的第三只眼也逐渐睁开,紧紧盯着听遥“跟我念。” 第83章 “天地之间,唯我魔裔,血脉深处,魔源召来。” 救命,怎么一股子中二味。 听遥眨眨眼,尽管心里在吐槽,唇瓣张合的瞬间,依旧乖乖跟着念出了声,“天地之间,唯我魔裔,血脉深处,魔源召来。” 紫黑色的魔柱自听遥丹田倾泻,冲天而起。持续了一刻有余。 只是一阵巨大的动静后。无事发生。 几只乌鸦再次飞过,嘎嘎的叫声听起来格外刺耳。有点尴尬子。 …这是失败了吗?不是说她身上有混沌魔脉吗?果然是诓她打工的吧? 听遥垂在身侧的手指曲了曲,无意识地在自己下摆轻轻挠了一下。 说真的她并没有感觉自己与之前有什么不同,无论是体内灵力的变化,还是对魔气的感知。 不过对于魔族她也不是很了解,,只能放空思绪,等血魔解释。 “怎么会这样?”血魔百思不得其解。 他明明就是按照给幼魔激活血脉那套来的,怎么会没用。 他想,兴许是听遥第一次为魔,不太熟练,精神力不够集中。 他又道,“再试一次。” 魔柱冲天后、冲天后,无事发生,依旧是无事发生。 又是一阵良久的无言。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当第三次还是如此后,血魔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太久没带过小辈激活血脉,生疏了。 “你之前激活过自己体内的魔脉吗?”血魔眯了眯眼,细细打量着听遥。像是要将她看穿。 但是以她的反应来看,压根都不懂自己体内有魔族血脉,更别提激活了。 听遥:“没有。” 明净唇角掀起弧度,适时开口:“我听说,魔族并不只有天生魔脉的魔。她是天生的人皇血脉。” “你是想说……她的血脉不是天生的?”血魔恍然大悟。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人皇血脉只能由纯正的人族继承,体内必然不可能掺杂其他血脉。而也只有后天的魔脉无需激活,只要拥有合适的修炼环境,就会自行激活并修炼。 听遥抬眼看向明净。指尖无意识摩挲。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明净比她还了解自己的体质。 “走吧。”血魔叹了口气,拿起摆渡的桨,试探性地滑了几下。 是熟悉的感觉。果然,就说不是他的问题。 城外荒无人迹,除了他们三外听遥就没见到有活人。魔兵三三两两、松松散散地靠在城门,眼皮一顿一顿。 还是听遥敲了一下城门,才将他们惊醒。 “何人。”有魔兵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随口问。 血魔丢出了一块令牌,魔兵嘀嘀咕咕接过,“魔域几百年没来过生人了。这一次就是三个。也不知是从哪找来的仙药,气息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朝身后的几名魔兵使了个眼色,“肯定是又想来杀魔族证道的人族,不知道我们魔族的令牌唯有本人在场才能发挥作用吗?又可以饱餐一顿喽。” 有魔兵走到听遥身边,眼神是赤裸裸的垂涎。他不禁催促,“啧啧,这身段、这皮囊,你动作快点。” 听遥眼也没抬,直接挥手,一道夹杂着丝丝魔气的光波撞在魔兵的身上,将他直接弹飞。 于此同时,听遥脑中响起一声很轻的叮嘱,似乎来自很久远的以前。 “魔族分支复杂,但有一点不变的是实力为尊,血脉压制。无所顾忌是便会让人有所顾虑。” 令牌插在城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其余魔兵也有所察觉,听到那动静后,立马垂首半跪,不过是朝着听遥的。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影魔将归来,惊扰了魔将,还请责罚。” 血魔也没打算纠正,只似笑非笑看了听遥一眼,“看不出,你还挺有潜质。” “彼此彼此。”见血魔似乎真不打算要回这个身份。听遥也就承了这份情,应下了。 “不必。”听遥摆手,令牌自虚空回转一圈,落回了听遥手心。无人看见的地方,令牌上的字迹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魔族城中倒是比外面热闹了不少,穿着长相什么样的都有,花里胡哨,所以他们混在其中倒也不算奇异。 只是穿着打扮与佛门接近的,听遥看半天,好像就真的只有明净一个。 她正准备跟明净商量,要不换身衣服,就听人蛐蛐。 “哇塞。泠凤阁什么时候连佛门的装扮都搞来了,别说,还挺像。” “前几天刚到魔都就被抢光了,没想到在这外城也能让我见着。” “佛子为爱下神坛,我又可以了,下次我们去魔都提前蹲点,来一身。” “你们魔族还挺时尚的。”听遥听了半天,扣出来一句。 就知道找信物不会那么容易,到外城只是第一步,起因是血魔领着他们在外城转了一天,圆珠也没亮起。 血魔决定先带这两个外乡人品尝一下魔族的美味,再找信物。 第一次来魔域,听遥和明净也有点好奇,没什么意见。 上菜的空隙,明净问:“魔族像这样的城池一共有多少座?” 血魔嗯了一声:“百八十座吧,我很久没回来,记不清了。” 听遥:“……?”万一运气就是这么差,一个个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不过,依我对那群家伙的了解,这种复活魔君的信物,他们肯定会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我们等会直接去魔都就行。”血魔道。 依照对魔族的刻板印象,听遥都做好了吃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准备,可当那一大锅冒着热气的酸辣粉被端上来的瞬间,听遥还是愣了一下。 血魔敲了下筷子,神秘兮兮介绍:“吃吧。这可是我们魔后的独家秘方。” 明净温和的眉轻轻弯起,听遥指尖震动,捏碎了明净传过来的传声符。 “这不是你和沈惊棠家乡那边的食物吗?” 她垂眸,将目光放在了桌子上被她忽视的菜单上。排版与名称,很具有现代化。 …难道这个魔后也是穿过来的? 要是有魔后的帮助的话,找信物应该会简单很多。她想。 “那魔后如今身在何处?”听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顿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突破桎梏,自己相连。 果然,血魔的回答也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魔后都帮你打我了,你居然说不认识魔后?” 血魔吸粉的动作都停下了,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奇事。 不是,这样的话他算什么。 听遥:“……”原来真的是温岁宁啊。这样一切似乎都合理起来了。 第61章 赌场 魔族主城建筑与城墙一样多用黑曜石铸造,建筑风格以黑色调为主,多显沉闷。 市集风俗却截然相反。 竟然连南风馆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开在主街。 听遥这一路走来,也收到了不同装扮、性别的魔族抛来的媚眼。看向她的目光也千奇百怪,有好奇、垂涎…… 细数下来血魔和明净竟然一个也没有,落得一身轻松,甚至当听遥被拦住后,他们还会好心停下来等她。如果饶有兴趣盯着她也算等的话。 第84章 “打听消息的话得去集市。”血魔道。 听遥点点头:“那走哇。” …… 继再次被一个身高八尺的魔族搭讪未果后,听遥抖了抖肩膀,索性走在了血魔和明净后面,企图用他们的身子来挡住她。 谁能受得了一个身高八尺硬汉风的魔族朝你抛媚眼撒娇啊,救命。 听遥小声道:“你们魔族都这么奔放…啊不…热情的吗?”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补充:“为什么他们只盯着我,我感觉他们的眼神怪怪的,不像是对道侣的喜爱,倒像是在看着一件很有价值的物品。” 血魔笑了笑,“魔族血脉至上,你身上的魔脉气息自进入魔都后就越来越浓郁。若是能与你春宵一渡,抵过他们苦修经年。只到底还顾及着你背后,这不都还馋着吗?” 听遥三人的面孔在已经驻扎魔都百年的魔族看来,着实眼生。但魔族百年来闭关的大人物也不在少数,他们都顾忌着、垂涎着、渴望着,生怕冲撞了谁,小命不保。 一时间倒也还比较安分。 听遥闻言,默默试着收敛了一□□内的气息,别说还真有点用。上来攀谈的魔族明显少了很多。 从广场中心路过时,血魔顺着听遥的目光看见了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魔族。 他目露疑惑,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听遥和明净停下了脚步,知觉这里可能会有什么收获。 “你们也是赶着去看离北那位魔君的音容的吗?”有好事的魔族青年凑过来,问。 魔君?不是还被压在万鬼窟等着他们找齐信物复活吗?怎么还能看音容? 不过,魔族是建在火山口吗?怎么这么闷。少女姿态随意,用手作扇在脸庞扇了扇。顺着他的话接,“是啊。就是来得有点晚了,什么也没看到。” 魔族青年眼咕噜直转,看听遥这样就感觉妥了。 也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大小姐,看着装扮,他今天可要赚大发了。 于是,猛地拍了下手,“那你可算找对人了,这我知道……就连那魔君的画像我也有……诸位要不随我去旁边的小馆一叙。” 语罢,他将掌心摊开,并拢两指无意识地搓了搓。 听到这听遥还不熟悉?这模样和沈惊棠忽悠人揽客时不能说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兴许是看他们眼生,对魔都不是很熟悉,就等着他们同意了,用以假乱真的消息狠宰一顿。 听遥眯了眯眼,强大的魔脉威压从她身上释放出来,青年脸色一变,宽大的脊背弯曲着,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明净适时开口,充当白脸:“别卖关子了,有什么消息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说……我说说。”魔族青年口不择言,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上等血脉的大人,打破他这个猪脑子,他也不敢上前耍滑头啊。 他嘴唇张合,哆嗦半天,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硬是没冒出一个字。 听遥收敛了气息,血魔挥了挥手,他们被直接带到了嘈杂的集市外围。 相较于主城城区,在外围的集市建筑就稍显粗犷了。黑色的石头、腐烂的木桩是这里大多商铺的特色。人员来往鱼龙混杂,是个符合魔族青年心理的地方。 血魔又在周围撑起一层屏蔽言语的结界,神色不耐,“说。” 显然,对于这位魔族青年口中的魔君,血魔也是很好奇。 “这位新魔君是三百年前自混沌山横空出世的,入世不到二十年,入魔都不到一年,直接以实力征服了彼时因前任魔君被封印而四分五裂成不同系别的魔族,继位不过半年以铁血手段将魔族重新聚为一个整体。” “所有人都以为这任魔君会继承上任魔君的遗愿,重新杀回修真界。揭穿修真界那群老不死的真面目,他们踩在脚下……” 见魔族青年越说越激动,脸也兴奋地涨红,就差手舞足蹈欢呼起来了。听遥抿了抿唇,修长的手指不禁扣了扣明净的木鱼,打断了他。 “说重点。” “哦。”他泄了气,“但是没有,魔族没有迎来下一个新生,那位魔君在继位第二年就神秘消失了。魔族又重新被不同系别瓜分,内部争斗不止,乱作一团。” 魔族青年说着掏出一个小册子,血魔认得,那是魔族史册的记事录。 上面的记载与魔族青年说的大差不差。只是关于新任魔君的记载只寥寥数语,附带一个潦草至极的背影。 “不过,据魔殿内部可靠消息,魔殿的紫晶石在近日又亮起来了,修真界没打过来,前任魔君肯定还在万鬼窟,那回来的就只能是新任魔君了。”魔族青年吐苦水般,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希望这几个大佬真的能如先前所言,听完就放他走。 没听到有人发话,他举了下手,弱弱问:“诸位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听遥朝血魔扬了扬下巴,准备将人设维持到底。 居然是真有点货,沈惊棠给人的刻板印象果然还是太深了吗? 血魔扶额,超魔族青年掌心丢了几颗魔晶石,“地下市的业务你有吗?” 地下市是魔都有名的集市地,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比地上的集市奢侈不少。不过既然是在地下,那很多交易自然都是无法放到明面上的。 入口时常更改,唯有持通行券的客人才可入内。 魔族青年迟疑点头,“要三张通行券?” 明净丢过去慢慢一袋魔晶石:“是。劳烦小兄弟行个方便。” 听遥:“……?”明净哪来的魔族货币?怎么都背着她致富了? 见到钱魔族青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子,爽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三张通行券,“那你们可真是找对人了。” 随后,在血魔打开结界后头也不回,溜地老快。 听遥垂眼看向手中的通行券,与魔族通用纸币好像并没有太大区别,“你觉得信物在地下市?” “地下市藏污纳垢,是个藏信物的好地方。”血魔用力揉捏手中纸张,意味不明。 血魔借着通行券找到了地下市入口的所在地——就藏在野外一荒废的枯井下。他们依次从枯井一跃而下。 借着斜射入内的月光,听遥点燃了最近石阶旁的火把。一束火把亮起后,石阶两旁的火把依次亮起,露出一条向下蜿蜒的石阶路。 火光摇曳,也将这路衬托地愈发神秘。 路的尽头是一扇古朴老旧的门,上面的灰都堆了几层厚。血魔抬起手臂将通行券靠了上去,消失在了门外。 听遥和明净有模有样地学着,也将通行券靠了上去。再次睁眼就进入了场内。不同种族的修士,从不同的方向进来。 地下场分好几层,第一层各处都详细告示了不同场地的划分以及不同的规则。 听遥将眸光放空于墙角贴着地告示。实则在用精神力不同声色地观察周围人。 这不观察不知道,一观察吓一跳。地下市往来者不乏听遥在中域论道中看到的七宗大能。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血魔朝她伸手:“珠子分我一半。信物很可能在赌场、擂台和拍卖区。我去擂台,我们分头找。场地一般都可以用通行券解锁。” 第85章 “有血脉压制在,横就行了。”他似不放心地看了听遥一眼,叮嘱。 “那我去……拍卖去看看。”明净道。 听遥:“……”好嘛,又把靠运气的东西留给她了。 听遥任命地向赌场区走去。 穿过长廊,她将通行券放在由数道阵法覆盖的木门上。 这大概是她见过的魔族里装饰最华丽的建筑了。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低调的金钱味。那是一股与整个魔族黑沉沉气氛都不太相符的奢靡感。 充满了沉沦的危险。 大厅内鲛珠点缀,呈现出一种玉色的通明感。样式也从最简单的人间棋牌再到不同种类的擂台下注,应有尽有。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最中间的那张赌桌。当然引人注意的不是赌桌的内容,而是赌桌上的人。 面具是用上等灵石专门打造的西子色,从额间往下刚好覆盖到少年线条分明的下巴。唇角微掀,线条锋利。 遮半张,露半张。对不熟悉的人来讲是带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 他将手肘撑在赌桌上,薄薄的眼皮轻微耷耸,带着明显的倦意。 指尖轻轻一推,筹码尽出。懒散又轻慢。 不需要太近,只一个隐约的轮廓,听遥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第62章 魔君 少年似有所察觉,眼皮轻撩,隔着段距离,眼神晃悠悠地从听遥身上略过。 …不是谢逢臣又是谁?这类面具虽能模糊外表的特殊性,但对于真正熟悉的人是防不了一点的。 听遥很快错开眼,并不觉得这种场所是什么叙旧的好时机。于是捏着手里的珠子,狗狗祟祟地猫在人群里,看珠子什么时候发亮把她拉进信物构成的幻境中。 只找了半天,实在是一无所获。她又戳了戳识海中明净和血魔的小元婴,也没得到回应。 这种识海锁链是听遥上一世在南域偷学的,无需动用灵力,只需修士间足够信任就可以达到意念想通。只要修为够,直接在识海里传输灵力什么的也不是问题。 但对于这种信任的要求十分苛刻,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容忍其他修士侵占自己的识海。听遥之前也只试过两个人,三个人倒还是第一次,索性成功了。 “等我一下。”识海里多出了一道不属于明净也不属于血魔的声音。 同时,听遥也成功共感他的气息。有些紊乱。 听遥疑惑抬眼。 赌桌上的少年没抬眼,指尖微动,红丝绸般的细线从他指尖飞出,轻轻拨弄着赌桌上的骰子。 一下一下,明明是极细微的声音,却牵动着场内场外所有人的神经。 他对面的则是一位全程蒙面的青年,就那周正的姿态,听遥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的大概身份——沧浪剑派内门及以上的修士。 她凑近了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赌注能让谢逢臣如此大费周折再入魔族。 遗憾的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凉气,赌注区所有的物品就已经被谢逢臣一一收入囊中。 骰盅里,三颗六点方方正正。 谢逢臣欲转身,却被拦下。 对面的蒙面剑修,二话不说一剑朝谢逢臣劈来,谢逢臣后仰躲过,身后的其他客人却遭了殃,被他的剑气误伤,打飞了一片。 “你作弊!”沧浪修士平静质疑。 谢逢臣唇角微掀:“玩不起就别上来啊。”嘲讽意味明显。 一个半步炼虚的修士也不知是输了什么让他如此疯狂,对着谢逢臣又是几段强劲的剑法下斩又是偷袭。地下市中不乏没有修为或是修为低下但身份高贵的普通人。场面也随着他们的打斗越来越混乱。 听遥没忘记这是魔族的地盘,几次想拉谢逢臣跑路却都有意无意被撞开。且往她身上扑的都是些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谢逢臣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不稳,魔气逐渐将体内的灵力侵蚀。听遥试图给他输送灵力,却在他的识海里看到了蓬勃汹涌的恶念,只一眼就让人汗毛倒竖,不适感瞬间顿席全身。 听遥心里的郁闷气越来越深,闭了闭眼,识海里血魔和明净的回应也终于到了。 她默念:“…就是打起来了。” 在沧浪修士细密的攻势下,谢逢臣终于露出了破绽,被刺中了手臂,鲜血从剑尖往下低落。 他剑势高扬,欲再次挥剑锁定谢逢臣。 须臾间,一切气势都消失了,剑招被人徒手接住,剑气化整为零。 泛着寒光的剑被夹在少女葱白似玉的两指间。衣袖微微下滑,露出白瘦的一截腕骨。她指尖微微用力,剑身已经开始出现裂纹。 沧浪剑修快速将剑从听遥指尖抽出。 众人瞠目结舌。她甚至都不是用整个掌心接的,只是两根手指。 “前辈适可而止吧。”她淡淡道。 睫羽似乎都凝固着一层冰,和她周身的气质如出一辙。 剑上似乎猝了毒,谢逢臣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听那人嗓音低低地,带着些诧异,质问听遥:“你既是人族又为何要护着一魔族?”似乎是感受到了听遥指尖的灵力波动。 听遥忍住想真实他几句的冲动,阴阳怪气:“你既是人族为何如此大张旗鼓在魔族闹事?头上挂的是什么脑袋啊?还怪可爱的。”她又释放了些许身上的魔气威压,否定自己人族的身份。 他怔怔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那道身影,一如看到了多年前被她护在身后的自己。 那是中域论道的最后一天,他实在无法控制身上的混沌魔脉,不经意间泄露了一丝,就被中域那群大能捕捉。藏了很久的魔族身份也随之暴露。 除关山月外的六宗上层领着门下弟子,皆将武器对准了他。问他有何目的。 他慌乱抬眼又垂下,想在人群中找寻听遥的身影却又害怕从她眼中看到失望。 本想束手就擒,大不了就是被关起来,他们杀不死他的。他闭了眼,欲等待七宗的审判,未曾想,被那个想都不敢想的人护在了身后。 彼时,原本晴方一片的天空,立马被浓密的黑云替代。不断下压。 “同为众生,魔族和人族又有何分别?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还不足以作为惨痛的教训吗?” 谢逢臣看不清少女的面容,只听着她掷地有声的嗓音,似风过雪松,吹落新雪,落在少年发颤的心尖。 一簇一簇,一颤一颤。 娉婷身影直挡在他的身前,肩颈纤瘦却挺直。月袍翻转间,少女剑指六宗,问心的天雷伴随着亮白色的闪电落下,将那眼也衬得清透出尘。 修真界的天雷是每次修士破镜才会出现的,历劫成功便是成功突破,然而也有不少修士死在那雷劫之下。 所以对于天雷,人们向来是避之不及的,未曾想,竟有人欲以一颗无暇之心愧问天雷。 天雷问心后,他们依旧挺立、干净。连衣诀都未染半分灰尘。这是证明谢逢臣对修真界从无霍乱之心,最有力也是最疯狂的证据。 自那以后,关山月青瑶的名头也更加响亮,引天雷问心,惊修真界百余年从来都不只是玩笑。 “剑都快废了,前辈还不离开吗?” 第86章 听遥面上依旧是不显山水的冷静,谢逢臣撑着身子,站在了她身侧。听遥侧过头给他喂了几颗疗伤的丹药。实在拿不准,便握着他的手腕,将灵力与魔气掺半给他输送了过去。 真靠自身实力,这样接下沧浪剑修这一剑还是十分勉强的。而这又是在魔族,若想全身而退光靠她的混沌魔脉是不够的,还需要点能震慑人的实力筹码。 于是在接受到明净、血魔消息的那刻,听遥又补充了句:“江湖救急。” “你那边出什么事了?我看地下市的武装小队都在往那里赶。”血魔道。 明净二话不说,直接将自身的灵力输了一半给她。血魔见状,也给她输了一半。 听遥自然无法全部吸收,她将灵力与魔气混于指尖,加上她自己的接下沧浪修士一招应该是足够了。 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怎么回事?”魔族武装姗姗来迟。 听遥身上的血脉气息依旧没有收敛,并用魔族气息将修为混淆。除非血脉等级在她之上,否则其他魔族也无法看出她的真实修为。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只视线淡淡扫过这群专门负责维持地下市秩序的魔族。 感知到听遥身上并不强烈,但十分明显的气息,再结合周围刚刚观看了整场戏的客人的反应。他们心中已有了决断。 当机立断将沧浪剑修赶了出去。 别说,不愧是专门的打手,要实力有实力,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沧浪剑修。 见听遥依旧没说话。 为首的人陪笑:“不知殿下回归,多有惊扰,还请不要责怪。” 听遥:“……?”怎么回事?重生之我在魔族当魔君?听遥十分确定自己断然不是他口中的那个魔君。 但是既然被认成了魔君。那当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身份的话,在魔族找信物应该十分方便。 听遥放空思绪的间隙胡乱思考了一大堆。 借用魔君这个身份方便是方便,就是前面刚听那魔族青年说魔殿紫晶石亮了,新魔君回来了,万一刚撞上,那不是指定完蛋? 但也不一样,既然这个管事的能将她认错,是不是意味着魔族内部彼此之间也没那么熟悉。可能就是靠着这个比较独特的混沌魔脉来认魔君的。 如今她身上的混沌魔脉可是前任魔后和十二魔将之一的血魔修都承认的村存在,那也不可能是假的。 就算那位魔君真的来了,也不一样可以拆穿她。说不定她还可以摸鱼倒打一耙。 实在不行,她还有温岁宁。 行,就这么办。 听遥抿唇不语的间隙,看似是对他们的无声质询,实则思绪转了八百个弯,最终还是被阵阵高喊拽回来的。 众人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炸到了。却依旧下意识半跪下来,齐声高喊:“恭迎殿下归来!天佑魔族。” “恭迎殿下归来。”震耳欲聋,不过如此。 明净和血魔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他们混在人群中,也高喊了几句。 聊到是否要用传送阵回魔殿。 听遥故作深沉,说话只说一半:“不急,我有安排。”看这下属的态度,估计无论是上任魔君还是这新任魔君的性格都不怎么好。那她少说话,应该也能装上。 第63章 魔将 是夜,魔族十二殿。 听遥端着一张脸出现在入口处的传送阵。身后托着黑压压的、长长的尾巴。 身旁是虚虚弱弱的谢逢臣。那半张西子色的面具早在开始打斗前就被他收起来了。 少年眼睫低垂,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扑簌,遮住眸中寡淡的神色。只贴在听遥身旁,亦步亦趋。从刚刚地下室管事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没再说过话。 她当然也有很多话想问谢逢臣,比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妖域。 关于他即使结合上一世,她好像仍站在雾里,看不清他。不知道他的来历、身份,只知道他愿垂首做她手中的刀。 明净和血魔落后她一步。穿过长长的连廊,映入眼帘的是主殿深黑色的大门,门上镶嵌着无数的奇珍宝石,有的听遥也说不上名字,只知道很珍贵。 两侧分别立着两只黑色魔兽的雕像,他们脚下踩着黑沉沉的由石像制成的云,面目狰狞,嘴里似乎还在撕咬着什么。 “殿下,前面就是主殿的大门了,主殿自您百年前离去后就荒废已久,如今您只需要重新输入气息即可。”地下市为首的管事微弯着腰,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她可没听说有什么门还要输入气息才能开,什么输入气息,这上面残留的明明是阵法的气息,他们此举无非就是试探。对于她这个横空出现的魔主,他们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相信。 听遥挥了挥手,冷声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可...”那管事的魔族似乎还有什么要说,又在听遥不耐的神情中咽了回去。 低着头小心翼翼提醒,“殿下,您回归的消息已在刚刚传遍魔都,十二殿魔将中有七将还在魔都,稍后会来向您述职。”听语气,对魔族这位新任魔君十分恐惧,又或者是另一种变相的臣服。 话落的瞬间,听遥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魔族都随着管事的魔族而消失了。 她当然知道明净和血魔的疑问,但眼下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此处实在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 听遥指尖微动,掀起一阵魔风,轻而易举地将大门给推开了。 殿内灯光昏暗,只点有几盏幽绿色的小灯,隐隐绰绰并不真切。 吱呀一声,门又关上了。 精致的莲扇从她掌心飞出,带着几颗灵石,落地成位,一个简单的傀儡阵成了。 血魔显然憋了很久了,“怎么才一会不见你就直接成了我的顶头上司???你装的?又或者,殿下和尊主当初留下了一女,你其实是他们的孩子?” “又或者你真的是那传闻中踩着尸山血海上位的新魔君。” 听遥哦了一声,有被血魔丰富的想象力吓到。也是头一回见他说这么多话。 她轻描淡写回:“我当然不是新魔君。就是借个身份。你干嘛这么激动?” 听到这话,血魔明显松了一口气。 就算知道听遥体内含有混沌魔脉,血魔也未曾将她和新魔君联系起来。 问就是,看面相。 “你们刚刚也看到了,是他们将我认错的,那个环境下,我也不好推脱,就只能答应了。”听遥说,“那我也只好将计就计,找到信物就开溜了。再不济,不是还有您家魔后吗?” 明净开口,问出了关键:“魔族十二将彼此间的关系怎么样?” 等下听遥就要应对身在魔都的七位魔将,若是血魔的身份可以被坐实且有小团体,那无论是对于听遥身份的核实还是问出旁敲侧击信物的下落都有很大的作用。 血魔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魔将是根据魔族不同派系之间的选拔,每百年以挑战赛的规格轮换的,若有其他魔族挑战成功,则被挑战的魔将要让出自己魔将的位置。” 第87章 “对于下落不明的魔将,则直接替换。我这身份糊弄糊弄边城的守卫还可以,若真要论起来,是没什么实权的。”魔将耸了耸肩,“现今只能祈祷有和我同期的魔将还在位。” 听遥:“......”搞半天是这样。就说怎么在边城被守卫的魔族士兵将身份错认给了她,他也没多大反应,原来是没用。 “禀殿下。”大门被轻叩几下,“七魔将求见!” “进。” 门被打开,月色透过缝隙将殿内映照,带着种并不明朗的亮感。浅浅的、柔柔的,混合着从几位魔将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感,照得人心发凉。 上位的少女衣着深紫色的的长袍,衣诀边缘银色的丝线细腻而精致,将繁复的魔族神兽图案勾勒。面容清冷,眼眸漆黑,深邃如夜,视线很淡像是乌鸦的羽毛,给人一种在看又没在看的松弛感。 纤唇扯出一个很淡的弧度,晲眸看向下方的他们。再怎么说,听遥也是在殷都皇室混过的人,那些上位者的侵略感与松弛感她还是很会把握的。 若有若无的混沌魔脉气息从她周身向外扩散,尽管论起实力,他们自当是比听遥高出不少,但在血脉压制明显的魔族,还是有魔将被压得有些呼吸沉重,但还在接受范围内,倒不至于说喘不上气来。 他们当下就明白了,这是基于他们试探的不满,是想在开头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他们一行七魔顺势半跪,垂首轻唤:“殿下。” 听遥用手半撑着脑袋,斜倚在王座之上:“起来吧。”她也顺势收敛了周身的魔族气息。释放出友好的魔气。 打一棒给颗糖是上位者专用的手段。殷都皇室虽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她也需要自小就开始学习帝王权衡之术。 无数个灯光烛火下,小殿下幼小的身影端坐于御书房的书桌前,一遍遍温习着白日的功课,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她努力的证明。那面容稚嫩却坚定。 沈听鹤曾对说过,听遥若是不如仙途也必将是一位功德圆满的帝王。 “殿下近来可还好?我等与殿下实在是隔了许久未见,甚是挂念。”一表面看起来身材魁梧,实则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老成的圆滑之气的魔将率先开口。 眼一直弯着,笑眯眯地看着听遥。 听遥:“甚好。” “既然看到殿下如此,我等久放心了,只是实在不知关于修真界的事,殿下打算作何处置?是如前任魔君那般单刀直入,带我等杀穿修真界,还是如您百年前般韬光养晦,不作为?”又站出一位长相美艳的魔修,她半咬着嘴唇,轻笑声自喉间溢出,眸光潋滟。 前半段话听起来还客客气气,后半段实在是将嘲讽意味拉满了。 血魔说过,魔族内部并不和睦。存在因观念不同的系别之争,想来这位魔将对这位新上任的魔君并不太满意,反而崇尚前任魔君。言语间也多是对前任魔君的维护。 “放肆。”血魔让听遥借他了点血脉力量,好给她充当保安。他也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证明自己的身份,好巧不巧,这个说话的魔将他们认识。 并且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长相美艳的魔修在听到这道声音时,明显愣了一下,甚至对于入体的魔气都毫无防备,任由她在体内乱窜,“...修?” 对于听遥旁边的三位身上带有魔族气息的魔族,他们从一开始就感知到了,但并未施予太大的关注,想来也只是魔君顺路带回来的几个小魔族,毕竟那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弱地可怜,这里任何一人,一只手都可以将他们压死。 未曾想,居然是藏拙的。 血魔气息露出来的那一刻,他们脸色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尤其以那位长相美艳的魔修更为精彩。 “魅,你认识他?” “他是当年和我同期的与上任魔君一同参与了仙魔大战的十二魔将之一,只是百年间未有他的消息,我们都以为他战死了。” 听遥注意到,血魔在她说话时神色也有微微的不对劲。 经过那位长相美艳的魔修这样一说,再加之听遥之前的举动,她那魔君的身份可算是凭借着蹩脚、但合理的各方证据,给补充起来了。 众所周知,无论是什么种族,都是十分擅长补脑的。 此刻他们已经在心中为听遥将故事线串起来了,百年前不知何种原因消失的魔君百年后又带着仙魔大战的幸存者回魔族。这不明显是要继续完成他们的复兴大业吗? 说不定魔君消失的百年间就是在找寻仙魔大战中被遗落在人族的魔族,只是这条路途实在是艰辛。只让她找到了一位。不过有一位算一位,他们魔族也即将在这位魔主的带领下迎来辉煌的新时代。 有魔族十二将越想越兴奋,竟然直接将心中所想念了出来。 …… 很好,都不用她自己编了。成熟的魔将已经会自己接故事了。 他们说话的间隙,谢逢臣就半跪在她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她纤细的手指。 第64章 镜妖 只在她问及魔族封印上任魔主得到信物时,圈住她指尖的力道不自觉紧了紧。 听遥眼帘低垂,无声发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说话。 奇怪的是,无论听遥怎么旁敲侧击,愣是没有从这七位魔将口中问出一点关于信物的下落。谢逢臣微微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替她揉着有些酸涩的太阳穴。 众人散去后,谢逢臣弯下身子,将下巴搭在听遥的肩颈,缓声道:“殿下是想找信物复活魔君吗?” 听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稍微偏了下头:“怎么了?” 她直觉谢逢臣的状态很不对劲,眼浓如墨,像是藏着一团化不开的黑雾。 他只是固执地抛下另一个问题,勾着她的手腕问:“殿下想知道信物在哪吗?” 听遥又问他怎么到魔族干什么,就是不正面回应,一来二去,二人牛头不对马嘴说了半天,却也将对方的疑问解答了个大差不差, 听遥垂眼:“如果我说想呢。” 谢逢臣没再说话,听遥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顺着他的力道从他的下巴开始下移,最终被他点在心脏的位置。 透过薄薄的衣料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胸腔轻微的震动,心跳似乎也透过指尖与他共鸣。 听遥有片刻愣神,恍惚间,像是抓到了什么丝线,将脑海中的有些细碎的东西串在了一起。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她后来又问了那个魔族青年,他说新任魔君是三百年前横空出世的。她第一次遇见谢逢臣就是在三百年前。 魔族紫晶石最近异动,谢逢臣就刚好出现在魔都。且他体内有魔族血脉早在三百前年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她体内的混沌魔脉也不是什么巧合、意外,是他的? 她突然想起妖族试练塔中的涨潮夜。...是那个夜里吗?她被妖气侵蚀的那个夜里,朦胧间被递喂到她唇边的,是他的血?是这样吗? 她一直都知道谢逢臣的身上有很多秘密,他不说,她也无意探究。 没想到,他竟然还披着这样一个马甲。魔君?听起来还挺威风的。 第88章 只是—— 听遥指尖蜷缩,将手从他胸腔的位置移开。 “...所以你这个真魔君就眼睁睁看着我扮了一路漏洞百出的魔君?” 似乎也没想到听遥的关注点竟然会偏到这里。 谢逢臣:“......” 想到谢逢臣刚刚说的信物,听遥又看了看他心脏的位置,一个离谱但又有着一定合理性得到猜测在她心中形成。 她问:“你是封印前任魔君的六大信物之一?” 结果显然。 ...所以在试练塔里那颗珠子亮起是否也有谢逢臣的原因。 听遥轻轻摇头,还是不对。世间不对,仙魔大战的时候他应该还没出生。上一世入仙门时,他们都测过骨龄了,他分明比她还小几岁。 “珠子没亮。”听遥拿出温岁宁给她的珠子,在谢逢臣眼前晃了一圈,又用掌心贴贴他额头,又贴贴自己的,“奇怪,是正常的啊。” 疑惑的瞬间却被他抓着手腕一下子贴近皮肤。 亮了。 听遥也在同一时间被拉入谢逢臣的共情幻境。 谢逢臣少时仅有的记忆就是深渊下的混沌魔脉和十九洲的那一抹雪色。 深渊下埋葬的都是犯下大错无法入轮回,也无法被消灭的魔族。他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囚禁在深渊中蚕蛹般的魔雾里,日日忍受恶念的侵蚀,并尝试用血脉之力将其吞噬。 那股冰冷、潮湿的感觉就这样日复一日。 终有一日,他杀死了深渊中的魔,从深渊中爬了上来。 他立于深渊之上,深渊之下是不尽的残肢断臂,黑色的、黏腻的鲜血铺满看整片深渊。 须臾间,雷霆万钧、万里无云,引万魔朝拜。 混沌魔脉只是个传说,从混沌魔脉中走出的人,也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由混沌魔脉诞生。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魔族新任的魔君。 所以传闻中说他是踩着尸山血海登上魔君之位的,也没说错。 至于姓名是魔族一位在神殿打过工的老者给他取的。提及用意,那人只是神秘一笑,“你日后自会知晓。” 但他还是无法很好地控制体内的混沌魔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深渊下修行一段时间,压制魔气。 听遥从共情中回过神来,对上了一双如深渊般冰冷潮湿的眼。 她轻轻抚过他薄薄的眼皮,感受皮下的细微颤栗,“很棒了,你已经从深渊中出来了。” 共情的部分也只能证明谢逢臣魔君的身份,但关于百年前的封印前任魔君的信物还是没提及。 谢逢臣缓过神来,眼睫在她掌心扑簌,痒痒的,听遥急忙收回手。 又听他神色淡淡道:“信物被我吃了,融成了我的心脏。”语气自然,仿佛他们谈论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听遥:“???”这是人类的语言吗? 谢逢臣解释:“信物就是被镇压在深渊之下的魔,我成功挣脱魔雾后他们夺舍我的身体去深渊之上,我不愿,就把他们吞噬了。生出了类似于心脏的东西。” ...... 看出修真界那些老阴比不想让前任魔君复活的算盘了。从魔族的口中不难得知,深渊之下的混沌魔脉极其凶险,无人敢去。更别说作为信物的活物还是被镇于深渊之下恶名累累的魔。 成功将魔族的信物搞到手后,听遥就直接给血魔和明净传了消息,准备跑路。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令她尴尬的地方待下去了。 至于魔君刚来就走,反正谢逢臣这样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只是延续一下风格。关于这魔君之位,说句实在的,他们都没太大的想法。 离开魔域后殷都的传信接踵而至。白色的信鸽在触及听遥指尖后舒展成一封纸张。收集了信物的珠子被包裹其中。 还挺快,六大信物她手中已有三个了。 [听遥:朋友们,进度怎么样了?我和小明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了。] [宁春愿:[图片]成功拿到七张身份函。] 沈惊棠他们的消息延后了一会。 [沈惊棠:事关沧浪和其他宗门的声誉,有些棘手。] 高情商:有些棘手。 低情商:来人帮忙。 江羡屿却迟迟没有回消息,按理说千层山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最先找到信物的也应该是他才对,奇怪。 听遥问了问宁春愿的位置,离千层山有段距离。于是打算让他们都去沈惊棠那边帮忙,自己独自前往千层山。 谢逢臣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连沈惊棠都说棘手那就是真的不简单。一向盯着面瘫脸话多咋呼的江羡屿不会在这个时候一言不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千层山的阵法奇异,听遥去也是最适合的选择。 最终只是将自己的小长缨枪幻化成手链,挂在了听遥腕间,和明净一同离去。 千层山。山峰错落有致。 听遥顺着他们七人之间相连的气息很快就锁定了江羡屿的位置。来之前,她存过江羡屿只是爱玩了点,没看到消息的侥幸心理。 所以在看见这一幕时,有片刻的缓神。似乎不太能将眼前的那道身影与记忆中永远热烈的江羡屿联系起来。 她怔然地看着那道半跪其间的颓然身影。 少年跪坐在一菩提树下,少年意气被一种近乎于忏悔的苦楚淹没,就连棱角也仿佛被磨平。从听遥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能看见他微微耸动的肩膀。 他在颤抖。听遥想。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菩提叶在江羡屿身上落下星星点点斑驳的光影,那张清俊的脸也在光影的映衬下变得晦暗不清。 是一种光怪陆离的漂亮感,正映照江羡屿此刻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心。 再走近些,听遥看到的是他茫然、空洞的眼神。 江羡屿显然是被拉入了某个幻境,还没从幻境中走出来。 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尾,悄然滑落。 在触碰到江羡屿的瞬间,听遥也被拉入这场由菩提子制造的幻境中。 江羡屿是修真界百年一遇的剑骨奇才,所谓天才,就是别人修炼他睡觉。别人吃灵食筑基,他只用喝口水就轻轻松松筑基。旁人学数十载的繁复剑法,他看一眼就会。 后又被沧浪掌门破例收入门下,成为七宗里唯一一个拜入两宗门下的亲传。他在沧浪剑宗和合欢宗之间来去自如。中域论道前的一路也可谓是顺风顺水,打败同代无敌手。 真正让他成名还是千层山的那一剑。 彼时中域论道还没开始,江羡屿已经困于金丹期颇久,同代露面的天骄,都败于江羡屿的天堑剑下。与他们论剑已经无法让他有所突破了。 于是听从沧浪师兄的建议,他将目光放在了天机榜的任务上。 思无涯,天机榜上。 有一个任务,无论是奖励还是地点几乎是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刚好他的剑还缺一个装饰品。 [任务简介:千层山以北,恶妖作祟假借神明,强娶适龄少女夺取寿元。原住民为了生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强制献祭少女,以护佑平安。] [任务要求:镇压镜妖,解救被困少女。] 第89章 [参与弟子:江羡屿。] [任务奖励:紫晶石碎片。] 镜妖的出现并不是突然之前的,而是已经有很久了,从村民们的被动到主动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但因其地处的特殊性,再加上这个位置又十分偏僻,任务被搁置了很久。直到江羡屿的出现,才有了转机。 江羡屿来得很巧,刚好赶上村里献祭适龄的未婚少女。 夜晚送亲队伍浩浩汤汤,唢呐高昂,锣鼓震天,月光碎碎洒在路边摇晃的树影上,形如魑魅。为这动静之景增添了一份可怖的氛围感。 江羡屿摸了把唢呐,混在送亲的队伍中,低垂着眼,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逐渐靠近花轿。 直到走到一个荒凉的路口,一媒婆模样的妇人走近花轿,叮嘱几句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一同离去。 江羡屿捏了张隐匿气息的符纸,匿在密林中,修长的五指不自觉紧扣手中的剑,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路口朱红色的花轿。 一阵阴风在大部队离开后席卷花轿。 是镜妖出现了。 江羡屿本想直接出手,解救被困其中的少女。但思前向后,还是觉得这个任务一定另有隐情。 不然对于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妖,天机榜为什么选取的不是斩杀而是镇压。 于是他没轻举妄动,顺着先前在花轿留下的气息,一路来到了他的洞府。 镜妖并没有急着对那位姑娘下手,反而匆匆离去。 江羡屿想着起码得保证里面姑娘的平安,先将她送去平安的地方。等会与镜妖打斗时,他不一定能顾得上。 于是,在镜妖离去后一剑挑开了姑娘红盖头上的阵法,少年之气溢于言表,怕姑娘害怕,又是用调笑的口吻安慰,“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怎生得如此标准?”又用盖头给她擦眼泪。 -------------------- 微修了一下尾巴部分,加了点细节,但剧情走向基本不变,不影响看文a, 第65章 羡鱼 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风,将少女脸也吹得和眼眶一样通红。 江羡屿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将一张传送符递到了她掌心。 “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他又指了指自己剑鞘上的沧浪剑派图案。 七宗的标志,在中域一般不会有人不认识。 似乎是被吓到了,又或者是没想到自己还能从这里出去。总之,那位姑娘只是怔怔地看着江羡屿。 江羡屿直截了当地替姑娘捏碎了传送符,他听见她极轻的询问,“我可以直到你的名字吗?” 少年在传送符燃烬之前转身,握住剑柄的手腕利落一转,剑尖轻颤,剑光如有实质打在石壁上,将阻拦外界信息传入的虚妄打碎。 “沧浪剑宗,江羡屿。”声音也如他剑法一般利落清脆,将特有的冷调稀释。 离开镜妖洞府,她被传送到了千层山脚下,持有同样剑鞘的一群少年人将她围住。笑嘻嘻和她交流,“江师兄说了,让我们先护着姑娘回沧浪,等安定了再回来。” “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啊?” 她指尖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小声回:“池鱼,我叫池鱼。”这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动作。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千层山都在震动,而镜妖所在的整座山竟轰然间坍塌。 云舟上,池鱼最后一次回头。 数不清的碎石从半空中落下,尘土飞扬间她只依稀看见少年持剑立于其上。 一剑荡气千山巅不过如此。 江羡屿本人对于这段记忆其实并不那么清晰。他记得这是一场天机榜与镜妖的交易。 天机榜无所不知,但无法主动介入因果,扰乱既定的结局。只能间接推动。 池鱼所在的村子是凡界拐卖妇女的典型,但做得太隐晦了,加之地方往来多有不便等原因,没被殷都打掉。 镜妖引本就是个名头,放榜天机引修真界探查。 可他却在江羡屿毁掉村子后,未经仙盟审判,暴怒直接杀死了村民。最终抱着凡人妻子的牌位落寞离去,关押于仙盟十二司。 修炼百年的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的牌位,哭腔明显:“……阿月,她们没有步你的后尘。她们很幸运。” 看到这里,听遥依旧没找到江羡屿的心结。 按理说,他被困的地方就是心结最深的地方。可他此间种种皆无任何应当会产生心魔的地方。 奇怪,江羡屿究竟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又为何在由他记忆生成的文幻境中找不到人? 这时,一只漂亮地仿若上帝雕琢之作的小金鱼缓缓地游到了听遥掌心,小金鱼吐着泡泡,黑葡萄似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看着听遥。 “我知道他在哪。你可以带他出去吗?” 听遥环顾四周,都是静止的画面,于是她勾手戳了戳小金鱼,“是你在说话吗?” 小金鱼晃晃尾巴:“是我。” 听遥垂眸:“你知道江羡屿在哪?” 小金鱼吐泡泡:“他被困在我的记忆里了。” ...被困在记忆里了? 电光火石间,听遥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是池鱼?” 在江羡屿仅有的记忆片段里唯一能与鱼挂钩的就是他在千层山救下的少女池鱼了。 “我要怎么做?”听遥道。 “把他从记忆片段里拉出来,让他看到我全部的记忆就可以了。” 话落的瞬间,听遥眼前静止的画面开始被一幅画卷所取代。画中的主人公除了江羡屿和池鱼外还有沧浪掌门和神殿的人。且看背景似乎就是在神殿。 听遥伸手,指尖轻触画卷,画卷中静止的江羡屿就被弹了出来。在这个地方看到听遥时,他还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没敢看听遥的眼睛,语气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低落。 与此同时,小金鱼在他们周身游了一圈,落下浅金色的星星点点。 池鱼没有父母,自有记忆时就跟在老乞丐身旁讨饭。名字是偷来的,她在府衙墙角听有人念诗,池鱼思故渊,并问是否可以以此作为小姐的闺名。 她立马跑回去,嘚瑟地跟老乞丐说,她有名字啦。 “就叫池鱼怎么样?哼哼。”即使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不知道是抹上了什么东西,小乞丐那双眼依旧亮地出奇。 因为长得漂亮,就算是乞讨之路走得也会比常人难一点,她总是会受到各种莫名其妙的针对。她安慰自己,能活着就行。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终于,有一天她不用受到各种各样的排挤了。 ...... 因为她被牙贩子拐走了,几经转卖,成了镜妖的祭品新娘。 在被献祭给镜妖的那天,她穿到了从没见过的漂亮衣服,戴上了精致的饰品,吃到了从没吃过的美味。 不过她马上就要死了。她对着破旧的铜镜叹了口气,加速了吃糕点的速度。 喜轿外的喜气冲天,可是都与她无关。 因为她马上要死了。 妖应当是不吃水果的吧?于是池鱼咔擦咔擦,几下,将喜轿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第90章 她摸了摸下巴,手里捏着最后一个苹果。面无表情继续咔嚓。 横竖都是死,那还是吃完再死吧。 当她局促不安坐在镜妖妖洞里揪衣角时,也只是在想镜妖喜欢怎么杀人。 未曾想,几秒后,红盖头被掀起,入眼的不是什么可怖的树妖,而是一个长相清俊的少年。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池鱼没听清,只记得他是沧浪剑宗的弟子。于是想方设法,在江羡屿回沧浪前,借着报恩的名义跟他行侠正义了一段日子。 那是她少有的、短暂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眼前的少年明媚似朝阳,他一笑,世界都该为他倾倒。她也不例外。 再然后,她通过了沧浪外门弟子的考核。成为了三千仙门中的芸芸众生。 她追逐着那个少年的脚步,从外门杂役到外门第一,再到再三千弟子会上成功晋级,成为内门第一。 这条路她走了十年。只是这条追逐的路似乎还远没有止境,他太耀眼的,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够上他的脚步。 她独自一人在这条路上追了好久好久。 直到—— 入青云前夕,关山月那个月亮中的月亮身死。江羡屿上神殿质问,万人朝拜的祭典,唯他一人逆行,她就悄悄跟在身后。 她也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江羡屿就被神殿渡劫期的大能以关山月青瑶为由,捉了起来。 然后他们通知沧浪二选一。他们二人中必有一个青瑶的同伙。 不用想,他们都知道的。沧浪会选江羡屿,而这也是池鱼所愿。 于是,她微微偏了点身子,“我终于和你站在一起啦。”那双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眸中是江羡屿看不透的释怀与欣慰。 没等来沧浪赎人,池鱼体内灵气周转,有一瞬间突破了神殿的禁制,捏碎了自己的金丹。 不尽的鲜血从她唇边溢出,她抿了抿。 奇怪,怎么是苦的。 “啊——”江羡屿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被沉黑眼睫遮挡的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不要!!!” 只一眼,再无法抬起, 再无法抬起。 他太弱了,他没办法冲破禁制,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去,谁也保护不了。 -------------------- 池鱼思故渊——陶渊明 第66章 南域 他想,要是自己是听遥就好了,她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听遥也死了。 她们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 他踩着池鱼的生命活了下来。然而转世后他竟将这一切都忘了,忘得如此干净、如此心安理得。 他自缢同代无敌,少年抱负想要救下所有人,可他谁也没救下。 谁也没被他救下。连这条命都沾着同门的鲜血。 “江羡屿。”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听遥的声音。 “江羡屿。”那人又叫了一声,“亏你在同代人那群剑修中仅次于我。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很轻的一个脑瓜崩在了他头上。 江羡屿抬眼,睫羽压不住水色。少女清绝的面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映入他水涟涟的眼眸。 “怎么还哭了啊?”还以为是她手劲太大,听遥狐疑地看了眼被她崩到的地方。 也没红啊。 “你死了……” “你怎么还带咒人的?我这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了吗?你不是阴阳师吗?怎么连活死人都分不清了。”听遥恨铁不成钢地 他好似没听懂又或者不想听懂,又继续:“池鱼也死了……” 听遥认真道:“可这都不是你的错。” 江羡屿平复了一会,缓声道:“你说神殿那些人到底为什么敢自缢为神?”似乎是哭过的原因,他说话的嗓音有些哽咽。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神殿在五域的地位都显而易见地凌驾其上。 可他们明明也草芥人命。 “不知道。入青云在即,我们总有时间弄清一切,也总会弄清的。大不了,端了他,给小听澜玩。” 她的语气很松弛,没个正形。似乎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惊涛骇浪,仿佛不过在说一件很平常不过,诸如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话题。 幻境从上往下一点点褪色,恢复成千层山本来的景色。 听遥知道,这个幻境对江羡屿的限制作用已经不大了。他早该想通的,只是缺一个倾诉口。 声听轻微的震动声响起,听遥看了一眼,回了几个字。 “走吧,沈惊棠说他们已经拿到沧浪剑派的信物鲛珠了。” 兴许是跪久了,腿有些麻,江羡屿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眼一眨,刚好把眼睑挂着的水珠顺了下来。 他眼一瞥正好看见听遥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移眼。 …… 江羡屿咬牙:“你不准说出去。” 听遥掏掏耳朵:“说出去什么?” …… “你想看看化作信物的池鱼吗?” “嗯。” …… “池鱼不是死在三百年前吗?为什么她也是信物?” “原本被作为信物镇压的人将生的机会让给了她。” 殷都,正安门附近的一家客栈。 “南域这几年不仅往外送出的身份函少,连外出的四大家族也愈发地少。四大家族内部的身份函我只有四张。分一下吧。” 宁春愿将手中的身份函一一摊开。 “太史主灵阵,听遥你拿着。” “宗政世代出阴阳师……”宁春愿话还没说完,江羡屿就抽走了宗政身份函。 他垂眼,将指尖夹着的身份函左右反转:“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卡面薄地像纸,只有他掌心一半大。上面倒是干干净净,连一个字也没有。 怎么说,比谢逢臣的脸还干净。 宁春愿唇角微弯,将闻人族的身份函握在右手,输入灵力。 身份函向在她掌心悬浮着,将原主人的生平叙述了个详尽。 李浮生:“他们就不怕外域人通过这种方法直接从无名小卒混成族长吗?” 明净摇头:“不,相反,他们很欢迎外域人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他们内部。” “因为他们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坚信外域人只会被同化。” “最后一张澹台族的身份函,谁拿?”宁春愿将视线锁定在剩下四人身上。 “我来。” “给我吧。” 沈惊棠和李浮生同时出声的瞬间,谢逢臣和明净已经伸手一人捏了一半。 澹台后裔天生九冥血脉,以杀证道。相较于其他家族,可供伪装的空间更小,被识破的风险可谓是成倍上升。 听遥眨眨眼,试图将困倦气眨走,纤细的手指直接夹在他们中间,将澹台族的身份函抽走。又将太史族的身份函放回,让他们捏紧。 “别争了。我去。” 血脉没办法仿制,但灵阵他们每个人多多少少有涉及,只是精益程度不同。 薄薄一张身份函翘起一小角在听遥掌心快速旋转着,掀起一小股旋风,将她发丝吹得飘起,映着那熠熠生辉的眼,听她语气得意又嚣张。 第91章 “人族之内人皇血脉压制一切。所以,你们都别争,澹台族还得让我来。” 沈惊棠想也是这个理,打着哈欠含糊不清道:“行,那你注意安全。” 南域,吉安门。 城门破败,荒草丛生。可你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绕在荒草从中的、浅色细线。 是用木与水布置而成的门阵。专门用于识别身份。识别错误或者察觉到有攻击性的灵力波动,护阵人便会被直接传送过来。 是少有的,很难靠暴力直接破阵的阵法。 不过如今有身份函在,自然用不着这么麻烦。听遥想着,就将身份函靠在了门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内萧条冷清的场景也在刹那间映入她眼帘。 她一人站在孤零零的街巷中心,顺着记忆往澹台族的地盘走。 “澹台婉?你回来了?”穿着澹台玄支脉弟子服的少年脚步顿了顿,看向听遥的神色颇为古怪。 南域人都是凭借身份函认人的,所以能直接叫出原身份函名字,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语气,好像还夹杂了点失望。 听遥垂着眼,握了握手上的身份函没说话。 澹台婉的身份函并不是宁春愿通过高价或者强硬手段夺来的。相反,她是在即将断气前遇到宁春愿,自愿将身份函送给她的。 听遥在往身份函注入灵力的一瞬间,自然也看到了她被欺凌的一生。 澹台族看重血脉,血脉的觉醒程度与时间根据个人的体质,每个人都不一样。在同代人只有她没觉醒血脉天赋后,她就成了那没有天赋的少数人。 这种人,在弱肉强食的澹台族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谁都能踩一脚。 她被同代人带出去出任务,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有条命可以为他们挡。 只是澹台婉不是没有天赋,而是天赋太过于强大,她的身子无法承受,所以迟迟未觉醒。 她觉醒了天赋也就意味着生命开始倒计时。 而澹台婉是个真正兼爱的人,少时读书她最爱墨子。所以最后同行七人,其余人重伤,只有她没能回来。 即使身处泥泞,她仍然平等地爱着每一个生命。 这样的人,即使没有死在外域,在澹台族也注定无法生存。 “澹台婉,跟你说话呢。”那少年不满“澹台婉”对他的忽视,说着就要拉她。 从那少年身后急冲冲窜出来另一人,“你们也在呢,快走吧。万章学院开学在即,长老会昨日就通知了要重新测天赋补齐剩下的五个名额。晚了,说不定就没有了。” 万章学院是南域第一院,这里是他们踏入修行之道的第一步。 入院只有年龄要求,长老会选的是直接入甲班的名额。 他又暼了眼旁边的听遥,笑:“不过像澹台婉这种,就没必要去凑热闹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一个连天赋都没觉醒的废物。” 他二人一唱一和,嘲讽听遥的同时,也将澹台族的底子兜了个干净。 没有亮起的圆珠也印证了她的猜想,信物的确不在澹台族。 听遥到达广场时,明明大部分都已经检测完了,广场的人却依旧没有减少。 走在她前面的二人说了一路,也没见着听遥的回应,也不是是什么心理,依旧嘴没停。 “你是不是在疑惑明明已经快结束了,广场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 “当然是在联系自家还没测试的人,等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笨……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什么绊了一下,连拉着旁边的人跟他一起,倒在了人满为患的广场,有人路过就被踢。 听遥若无其事顺着人流的方向,也踢了几脚。 人群看起来虽然混乱,但若是顺着检验天赋的石碑方向走,并不会被撞到。他们自然地在这里留出了一条道路,很多双眼,也一直注视着这里。 就在他们来的路上,已经有三个名额被填了去。 随着石碑光束的亮起,走在听遥前面的天支脉少女成功占掉倒数第二个名额。剩下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听遥身上。 “那是谁家的小辈?我竟感受不到她体内的血脉之力。” 血脉之力没被感受到有两种情况,一为还没觉醒血脉,二为血脉之力超过他。 “你看她衣服,应该是黄支脉的人。不足为惧。” 一息、两息、三息。 石碑没亮不惊人,惊人的是—— 首座那位向来不问世事的大长老却站起了身,朝她拱手。 第67章 书院 其他长老面上也难以维持平静,或多或少出现了别样的神情。 再缩减一下,天支脉出身的血脉第一在向一个不知名的黄支脉小辈拱手? 澹台共分为四个支脉,天地玄黄对应其血脉的平均水平。就算是不同支脉的人结合,其后代也很难跨越天赋之见。 所以对于大长老的行为更多人是不解,虽然拱手在澹台族中被认为是尊敬的意思,但下意识地没人认为这个举动是对听遥的。 只伸长了脖子,像是要将她身后零散的几人看个遍,试图找出那个能让大长老拱手的人。 遗憾的是,没有。 那几人早在大长老拱手的瞬间跑没影了。 笑话,没实力,接下大长老这一拱,可是要爆体而亡的。 所以,她的血脉之力真的要强于大长老?众人僵着脖子,看向听遥的目光也不由僵硬了几分。 特别是之前欺负过澹台婉还有刚刚在听遥面前蹦跶的两人。 哆嗦着嘴唇,不知道在默念什么,神情惊恐。 听遥抬眸,对上大长老平淡的眼。澹台族服饰都是暗沉的黑与紫,唯那位大长老一身圣洁的白,端方清正。 大长老始终面色寡淡,好似并没有思考过这一行为将会在族人中引起什么惊涛骇浪,又或者他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一切不过在他的预料之内。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转身离去。 躲在后面翘腿看热闹的二长老:“……” 二长老皮立马起身,正色道:“恭喜你通过了灵石碑的检验。” 听遥没说什么,点点头,自觉站在队伍末端。 对于大长老的举动听遥直觉应该是沈听澜跟大长老说了些什么,大长老应该认出了她的血脉,但没认出她的身份。 说不定还以为她是沈听澜男扮女装的模样。 二长老代替大长老站在首座上,眼皮下压,视线从左往右轻缓扫过。 “自此,万章学院澹台族甲班名额已确定,诸位可有异议?” “我不服。石碑都没亮,大长老也什么都没说,她一黄支脉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就够格入万章学院的甲班了?这要是传出去了,让我们澹台族的脸往哪放?”从那人的穿着来看,应当是天支脉的人。 “澹台族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连黄支脉的人都能入甲班了?” 他又啧了几声,试图模仿其他族鄙夷的嘴脸,但他那副样子哪里还用模仿,他站在那里,就是个十成十。 “我这可都是为澹台族考虑,还请诸位长老三思,我澹台族的脸面可不是用来扫地的。” 第92章 听遥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往石碑后一看,果不然,后面还站了个和他一般长相的少年。 听遥唇角扯了扯。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都是满足私欲的借口。 乌合者,一呼百应。 又有人从人群中站出来,高喊:“请诸位长老三思。” 每个人都在尽力掩饰自己的欲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具有目的性,若不是打不过这群长老,听遥猜他们必不会只振臂高呼。 二长老动了动手,领头人脆弱的脖颈就被半握在了她掌心。 听遥听到了很清脆的一声响。 是被人硬生生捏断脖子的声音。 二长老皮像丢垃圾一样,将他的身体丢回人群中,接过三长老的帕子,十分仔细地擦拭着纤纤玉指,笑肉不笑:“还有谁对长老会的决议存疑,上前来说话,太远了我听不清。” 乌泱泱的人群齐刷刷后退好几步。 似乎被二长老二话不说就先杀了一个人的手段震慑到了,一时间没人再开口。 先前跟在二长老身后叫嚣请长老三思的人更是直接匍匐了下来,瑟缩发抖的身体将他们此刻的心情展露无疑。 见状,二长老满意地笑了笑,将剩下的摊子留给其他几位长老,自己则带着广场选出来的五人向长老院走去。 路上,二长老让听遥上前,询问她对此事的看法。 听遥状似被气到了,漂亮的眼里浮现出愠色,将怯生生的小人物愤怒表现到了极致。 “您做得很对,长老院为了澹台族的未来夙兴夜寐换来的竟只有这般质疑吗?”她痛心疾首,“他们真的太过分了。” “小拱火鬼。”二长老轻笑,“不过,你的天赋最好真的不止黄支脉。” 经过刚刚那一场,她想低调行事偷信物的做法怕是泡汤了。那她就只能下些表面功夫,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有害。 二长老带着他们在冷清的长老院闲庭散步,散到了一座看起来闲置了很久的旧宅子。 她扭头问:“你们没什么东西没带吧?” 众人摇头。 “那进去挑个房间,等明天人齐了我们就出发。” 二长老说完就消失,留下他们五人在原地面面相觑几秒后,各寻各的房间。 宅子里面并不如外面看起来那么冷清,场地大却不显空阔。院落与院落之间分割地极细,至少同时容纳上百人不是问题。 也确实如此,几步一人,今年送去万章书院的学生,几乎都被容纳在此处。 听遥挑了间靠里面一点的房间,莲扇从袖中飞出,抛掷着灵石在房间内布置了个隔绝窥探的阵法。 声听中,其他几人都回了消息。 很好,撒了七张网,都没网住。 [江羡屿:南域就这么大,排除掉四大家族,再排除掉其他小家族,那这不就把南域全排除完了吗?] [沈惊棠:还有一个地方。] [江羡屿:万章书院?我快到了。] [宁春愿:我刚到,圆珠亮了。] 听遥第二天是被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引出房间的。 她揉揉眼,疑惑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索性人很多,即使听遥没有指定某个人问,也有人看了眼听遥淡声回:“没什么新奇的,回去吧。” 听遥:“……?”更好奇了。 “有人死了。”清淡的梅香侵入她鼻息,有人从捂住她的眼睛,在她看到血腥场景前,将她带离了事件中心。 对于这些听遥早已司空见惯,却还是配合眨眨眼,“你怎么也混进来了?”浓密眼睫扫过他掌心,谢逢臣下意识将手放下。 乖乖回:“没找到去处,投奔你。” …… 虽然知道他在鬼扯,但投奔这个词还挺顺耳。 下垂着的眼睫足够纤长,遮住了听遥眼底的神色。 她确实没看见死的是谁,但通过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她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昨天排在她前面的那位女孩子。 画面交错间,她又看见了另一张面熟的面孔,是昨天排在她后面一名的少年。 弱肉强食,是澹台族的族规。 按理说,后面的人听遥不会注意到。巧就巧在,昨天被二长老掐死的青年和他长得很像,对他,听遥也就多了几分关注。 “给你。”谢逢臣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枝玉色的白梅花。虽离了本体,却未见衰败之姿,仍亭亭绽放、玉瘦香浓。 听遥眼睑微掀,白的花瓣、瘦的梅枝,她看见了一双依旧漆黑却澄亮异常的眼,只直勾勾望着她,带着潋滟的水色映着鼻梁骨上的艳红,像是摄魂的艳鬼。 她听见了时光卷轴翻阅的声响,记忆中娇气又记仇的高马尾少年与眼前人重叠。 恍如隔世。不,本就是隔世。 白梅花好像不是被她握在了掌心,它飘零着从掌心钻入了心尖,引人一颤。 听遥将梅枝夹在指尖转了转,若无其事问:“你住哪里?” 谢逢臣唇角下压,低低的一声笑从他唇边溢出:“你对面。” …… 万章书院建在南域最南边的雪山里。 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巨大的宅子直接一整个从半空中落下,将雪下压,微微往下凹陷。 有半人大的雪团被溅地飞起,刚好砸进旁边停着的云舟。听遥眼一瞥,没忍住别过脸,微微耸动的肩膀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实在是太好笑了。 旁边停着的正是宗政家的云舟,江羡屿也不知怎么混到了舟头的位置。雪团砸过来的瞬间他避让不及,直接被套在了中间,活像个不倒翁。 混乱中也不知被谁踹了一脚,转到现在还没听。 她听有人破口大骂。 嗯,水平还挺高。 “澹台的,你们眼睛是长在屁股上吗?我说走路能不能看着点啊?一天到晚,脑子里除了打架就是一坨,啊啊啊啊啊真受不了你们这群莽夫了,我才换的云舟!!这么多洞,坑坑洼洼跟你们的脑子有什么区别?” “我靠,闻人的,你又研究什么了?一股臭屁味。熏死你爹了。” 如果说中域是貌合神离,南域就是根本合不来。装都不带装一下的。 宗政家的阴阳师整天阴阳这个,阴阳那个,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闻人族毒修天天忙着研究新毒药,根本不屑于与他们维系关系。太史灵阵故弄玄虚是个万人嫌。至于澹台以杀证道,一介莽夫,他们最是瞧不起。 所以,南域在入青云一向发挥地都很稳。稳坐倒数第一,从未被超越。 第68章 选课 太史云舟接踵而至, 卦盘翻转间,一个巨大的禁言阵随之落下。 白衣飘飘的小老头弯着身子跳下来小,呼了一口气:“安静了,安静了。” 后面有弟子接:“这就是压轴出场的排面吗?嘻嘻大家这么客气还真有点不太适应呢。” 宗政众人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解开阵法,我们好好适应适应。 闻人族高高挂起,沉迷炼毒。澹台族眼神依旧紧紧锁定宗政云舟像是随时能上去干上一架。 第93章 万章书院每一届共两个甲班,三个乙班,四个丙班,若干个丁班。四大家族在南域不仅象征着绝对地位,也象征着绝对天赋。 甲班每年的名额基本都被他们瓜分完了,今年也不例外。 四大家族各族挑选出来的二十人,共八十人被打乱随机分到两个甲班。之后会有其他小家族与四大家族剩下的人决出天赋前十,平均分进两个班。 听遥和江羡屿被分进了甲一班,宁春愿在甲二班,其他人还在等测试。 甲一班带队的二届学长似乎是个灵阵师,给他们一人发了份手册后就踩着自己随手捏的阵法跑了,临走前叮嘱:“你们按照新生入学手册上面的步骤来就行了。我女神在考飞行证,先走一步。” 听遥:“……?”都修真界了,还要考证吗? 甲一班除了江羡屿,无论是澹台婉还是她自己都没有熟人。澹台族刚刚才砸穿人家的云舟,她实在没好意思混过去。 一路上都是各种摊子,卖什么、学什么的都有。天上飞的东西也是各种奇形怪状,甚至偶尔还会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爆炸声,有人从上面掉下来,理了理呈放射状的、黑黝黝的发型,冲听遥笑笑。 “一届甲班学妹吗?你们带队学长呢?怎么不见人?”听遥看清了,他胸前的铭牌——二届乙班明昕。 听遥敛眸老实巴交:“学长说去看女神考飞行证了。” 明昕摸了摸下巴:“这样啊。学长刚好没事,我带你去领学生服吧。”他递给听遥一张传送符。 没一会就暴露目的,“这符方便吧?学妹来几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学长给你透个底,在万章学院,在万章学院,没人比我这价格更优惠了。” 听遥捏了捏芥子袋,看起来很为难:“谢谢学长,不用了。” 明昕依旧不死心:“那飞行证呢?”他又意识到什么,听遥推脱的样子不像不心动。 试探问:“学妹可是有什么顾虑?” 听遥点头又摇头,鬼扯了个凄惨无比的身世。她似乎天生就有让人动容的天赋,无辜起来的时候,没人能逃脱。 明昕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将裤衩子都交出去了。 已经走远的听遥颠了颠手上还算沉的灵袋,笑弯了眼。 南域人还挺有爱心。 万章书院的课程是选修,除了自身主修的诸如灵阵、阴阳等外至少需要辅修三门学科,拿完对应学分后才算毕业。 为什么说至少呢,不同课程对应的学分不一样,课程越难,学分自然也就越高,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直接选三门难的,大多数都是辅修五门。 听遥的同桌叫姜漪,是个很可爱的小毒修,五官也精致地不像话,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完了,她的选课页面卡住了。姜漪对着声听吹了口气,希望它可以显显灵,别把她再分到剩下三巨头去了。 骤一扭头,发现听遥已经将声听扣在了桌子上。 “你选完了?”她叹气,“这么快啊,我这卡飞了。” 五域的声听都大差不差,他们在拿到身份函后就登上了南域的账户。 听遥啊了一声,疑惑:“不是一直点第一个就好了吗?”她又补充,“而且我看它学分挺多的。” 其实也不全是,她在招生手册看过了,通过四大巨头考核的人可以向南域任一人、任一组织提出一个不危害南域的要求。强制执行,无法拒绝。 无论是用在找信物上还是五域日后都是很不错的。 姜漪倒吸了口凉气,连自己还剩下一科没选上也不急了:“你把四巨头都选了?” 兴许是过于震惊,姜漪的音量也不自觉提高,很多双目光刷一下就对过来了。 震惊的、惊羡的、不屑的、嘲讽的……各种各样的眼神朝听遥砸来。 听遥随意抬起眼皮又压下。 南域人天赋还挺多,连脸都可以五颜六色。 四大巨头分别对应四大家族的灵阵师、阴阳师、毒修、以杀证道。因为课程难度过大,所以只做必选一科的要求。 上一个选四巨头的,已经在学院滞留十年了。 饶是四大家族顶尖天赋,也只敢选三巨头,毕竟这四门并不相同,很多人都是从小修炼其中一门,对于从头开始的新生来说,很容易被淘汰。 有人戳戳身边人,问:“那是你们澹台族的吧?澹台族什么时候出这么号一人物了?我记得你们天赋榜第一不是叫澹台明珠吗?但她铭牌上怎么是澹台婉?” 被他点到的少女捂嘴嗤笑:“什么人物?她是走后门进来的。也不知道给大长老灌了什么迷魂汤。连我们明珠都只选了三巨头,她竟然敢选四巨头,真不知道该说她有实力呢,还是勇气可嘉。” 因为他们是一届新生,实力排行榜暂时是按照选课的难易程度排的。经过澹台族内部弟子的反馈,很多人直接将她打成了想用仙途出风头的疯子。 经这一遭,澹台婉的名字在一届新生中也算是出名了。 声听中,他们七人的小群里沈惊棠和江羡屿也在八卦。 [江羡屿:不是,他们以为他们在质疑谁啊?居然敢质疑我遥姐,看我姐不给他们脸打肿。] [沈惊棠:……]玩尬你是专业的。 [李浮生:……] [宁春愿:……] [谢逢臣:……] [明净:……] [听遥:%] 万章学院办事效率挺高,饭点刚到,不同的课表就被发到了各自的声听中。 这也意味着,从下午开始,他们就可以上课了。 姜漪的最后一门课最终还是没逃脱被灵阵巨头强制爱的命运。 她戳着盘中的碎肉,哭丧着一张脸:“完了。这就是霸道灵阵强制爱吗?” 听遥没忍住捏了下她软软的右脸,安慰:“别慌,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 姜漪眼神亮了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邻桌有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个没完。 不是姜漪敏感,实在是那桌人的恶意太大了,听遥每跟她说一句话,他们都要笑一下。隐约间,姜漪还听到了长老、卖身等词。 看听遥这会都面无表情了,那肯定是被影响到了。 在她看来,听遥误选四大头已经够惨了,被迫选了两大头的她都难过死了,更何况听遥。 于是她鼓鼓脸,直接在声听上为那桌人下单了一份臭皮蛋。 这是份价格昂贵但难吃到了极点,专门用来警告人的灵食。 果然在收到臭皮蛋后,那桌人就闭紧了嘴。脸都吃绿了,还是只能继续吃。灵食堂规矩,浪费者一月不得进灵食堂觅食。 听遥只是放了个空,转头就见姜漪朝她甜甜一笑,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了个笑。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明明受尽了委屈,还跟她笑。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澹台婉的毒唯!! 姜漪哼了下。 果然哪里都不缺只会用最大恶意揣测别人的臭虫。 听遥下午的课表只有一节,刚巧就是灵阵。 选这门课的除了本就从小修习灵阵的修士外,不乏没抢到其他课被分到这里的倒霉蛋。 第94章 所以第一节 课是在室内进行的。灵阵师的天赋主要与自身的星斗盘有关。 讲台上的青年弯了弯唇,将自己手中的卦盘随意悬于头顶,解释:“星斗盘是灵阵师的命根子,也觉得了一个灵阵师的上限。现在大家按照我叫的名字依次上来测量星斗盘。” 他边记录边念:“林余,星斗盘半径十米。下一个太史逸。” 被叫做林余的少年脚下生出了很浅的紫色光晕,星斗盘暗暗的,但看起来很坚固,星斗盘上的星辰按照一定的次序已经点亮了好几颗。 “哇。一百米。这天赋赶得上去年的第一了吧?就这在今年才占第三。那太史家的第一天赋该有多牛啊?” 听遥抬眼,看见了被围在话题中心的宗政逸,是中午坐在她们邻桌的人之一。 “一百米很厉害吗?”听遥认真问。 灵阵师的测量体系好像跟她了解的有误差? 听遥虽然跟在谢明烛身边系统性地学习过灵阵,但因为只有她一人,谢明烛也从未跟她说过这方面的知识。 “我没听错吧?她是在嘲讽太史逸吗?不是她谁啊?” “就那个第一。” “什么第一?哦你说那个用学业撑面子的第一吗?笑死人了。什么一百米很厉害吗?我等会倒要看看,她有几米,别连一米都不到吧?” 第69章 眉目 讲台上的青年侧眸含笑,指尖在手边纸张上轻叩几下,明明应当是极小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畔。 “肃静。” 空气中蕴着一股极淡的灵力光波,但又刚好能让他们捕捉到。 修习过灵阵的弟子很快反应过来,他刚刚应当是空手在指尖与纸张的小范围空间内结了一个扩音阵。 空手结阵。 那是天品灵阵师才有的天赋。 众所周知灵阵师的阵法虽然威力强大,但布阵是需要花费时间的,而天赋越高,这个时间就越短。怕近身的短板也就越容易被隐藏。 青年打了个响指,将他们引入由他星斗盘所创造出来的界内。 抬眼是,繁星满天。 细碎的星点交织其间,从他们身上穿过,有如银河坠落。 姜漪扯扯她的袖子,“好漂亮哇。” 青年嗓音沉稳有力。在虚空中缥缈着落下。 “灵阵者,以天地灵气成阵,得天独厚。灵阵师的天赋常以十倍为界分天地玄黄。星斗盘半径一米为黄品灵阵师,十米为玄品灵阵师,以此类推。” “天赋决定上限,所以一个人有没有修习灵阵的缘分,在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了。天品灵阵师放眼五域,也不过十人。而南域已经有几百年没出过天品灵阵师了。” 听遥迟疑:“星斗盘无法通过后天修行变大吗?” …怎么来一趟南域发现全是知识盲区。 “你在说什么啊?”太史逸斜睨她一眼,唇角讥讽明显。“灵阵师的星斗盘直接与天赋相关。就像…你见过后天剑骨吗?” 太史逸又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意有所指:“当然,通过不正当手段抢来的不算。” 听遥:“……” 她将莲扇变了个形状,自掌心飞出,足尖轻点,一眼看不到边的星斗盘自脚下显现。霁青色的光晕从中央开始,波浪般像四周辐射。 听遥将星斗盘某一方位通畅点亮,让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星斗盘的边界,万丈有余。后又将星斗盘缩小了一点。 正准备问为什么她的星斗盘可以随修炼而变大时,变故突生。 界内所有人眼底的诧异还没来得及收回,陆陆续续有人像是承受不住听遥星斗盘的气息半跪了下来。更夸张的是有人吐血了。 听遥迅速收回星斗盘,表情逐渐僵硬。 ……这是碰瓷吧? 下一瞬他们又重新出现在了授课的学堂。除了听遥外其他人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讲台上的青年像是想起什么:“陆隐舟,从今天开始你们的灵阵课程由我全权负责。行了,其他人没事就先走吧。他们悟道需要一会。” 台下又是一口凉气。他们这届灵阵师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院长居然把南域第一灵阵师请来教他们灵阵!!还有悟道,怎么看一下星斗盘就悟道了? 听遥看看还在吐血的澹台逸等人,视线在某一瞬与陆隐舟交汇。 他眼眸始终温润,似乎是一点都不惊讶,无论是对她还是这些人异常的行为。 他笑笑,安抚道:“别怕,他们没事。高品阶灵阵师释放星斗盘时,无恶意气息有一定几率促进其他灵阵师天赋的进一步觉醒。” 被他隐下的后半句是,在听遥到来前的近千年,这只是有待证实的野记。 听遥点点头,被姜漪拽走了。 “不是,婉婉你也太厉害了吧。千米是天品,那你这万丈不是天天品了。啊啊啊,我要狠狠抱住你的大腿。灵阵可就靠你救我狗命了。”姜漪兴奋之余又是一阵郁闷,“不过这还真给他们蹭了一波大的。” 刚好到第一节 课结束的时间,其他修士看着从灵阵课程走出的人个个保持着惊掉下巴的样子,魂不守舍,不免又踩了一波灵阵师。 回过神来的灵阵师们立刻上声听激情开麦。冲了不少骂听遥的帖子。 南域灵阵师聚则一盘,散则一坨。 那可是天品之上的灵阵师。最有望开辟下一个灵阵新纪元的存在。 箴言道,既然无法引领潮流,就要学会随波逐流。 怎么说都是灵阵师,好处还是他们自己的。就像刚刚在课上,听遥只是释放了自己的星斗盘,就有运气好的接住了这份机缘让自己天赋得到了二次提升。 久闻万章藏书阁卷帙浩繁,趁着时间还早,听遥决定先去藏书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关于信物的有效信息。 她垂眼问:“我打算去藏书阁看看,要一起吗?” 姜漪一听猛猛摇头,含泪告别听遥:“我不行的呜呜呜,藏书阁那种地方太静了,我坐不住。” 书太多了,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 听遥指尖摩挲着纸张,将目光放在了更上层。 只是,那里的权限并不对弟子开放。 “我看你一直盯着那里,小姑娘想上去?”一道苍老的嗓音从她背后传来。 听遥转身认出了她的身份,是这一代藏书阁的守阁人。 听遥:“想。” 还没等听遥想好措辞怎么让她把自己带上去,她就先开口了:“走吧。” 听遥愣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一切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她就这样在其他人惊羡的目光下跟着守阁人上了二层。 檀南木质的楼梯被踩出吱呀的声响。 行至拐角,目及之处让她神色一顿。 高达三米的雕塑静静地立于中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注意到的位置。衣纹流畅、发丝如绸,每一处都做到了极致的还原,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雕塑,而是活生生的人。 聚灵阵的光晕映在她面容,折射出冷玉般的光辉。那是一张与听遥如出一辙的面容,眨眼间,好似能看到卦盘在她指尖翻飞,意气如云。 第95章 她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跨越而来与听遥隔空对视。 这一次她看清了—— 她眉目间化不开的、浓稠般的沉寂。 一股同属她本源的灵魂力被抽离,又融回她的体内。 她眼睫轻颤着敛下眸子。 平复着如雷的心跳。 她残缺的灵魂就这样轻飘飘地被修复好了。 镇魂钉落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清脆又短促的声响。 “小姑娘,是在看雕像吧?想当年老身第一次看到这个雕像时也被惊了一番。这雕刻地可真是鲜活啊。” 守阁人没转身,只听后面没了动静才开口。刚好将镇魂钉掉落的声音遮掩。 听遥快速将镇魂钉捡起,跟在她身后又听她婉声道来。 “这是万章第一任院长的雕塑,由初代弟子一一刻画,每一处都尽量做到一比一还原。只是自雕像建立以来没人能看清雕塑之下的面容。” “那什么情况下有可能看清她的脸?” “这老身就不得而知了,你看见啦?” “那倒没有。” 守阁人带她走到二层后就离开了。空且大,这是听遥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走近雕像后,她再次抬眼看去却没了先前的心悸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遥抿抿唇,决定还是先找找信物的信息。 她提笔在砚台上书写范围。 首先时间上仙盟大战是起点,没有终点。再者这些人身份都存在一定的特殊性,事迹都不会被正史记载。至于性别倒是没明确指出,男女都有。 纸张上的字迹在她将笔放下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噗噗咚咚,几百册人物小传凭空出现,叫嚣着从听遥头顶往下落。 听遥抬手捏了个咒,将它们虚虚圈起来,牵引着堆在了角落的一处桌子上。 毕竟要复活的是他们魔族人,于是听遥很理所当然地邀请血魔一同学习。 “最后关头了,你想为复活魔君出一份力吗?” 血魔:“……” 他试图再挣扎一下:“魔气会泄露。” 听遥笑眯眯:“这个你不同管。我自有办法,你就说想不想就行了。” “想。” 听遥丢了个隐匿阵,血魔最终还是在她旁边坐下,认命地翻阅。 眼见听遥的眸光即将看过来,碧磷毒蛇直接打起了呼噜,委婉拒绝。 听遥也不勉强,左手随意翻阅,右手撑着下巴,一目十行。 该说不说,南域人还挺有起名天赋的。就这标题党,已经把她骗了好多次了。 什么落跑甜心,你别跑。什么腹黑院长太闷骚。打开一看,内容和书名八竿子打不着。甚至有的人厚厚一本小册子,就开头写了一个字。 她很快看完大半,但什么有效信息也没抓住。大都是些琐碎日常。她又问问血魔,也是一无所获。 她有些郁闷。 …等等? 有什么东西从她脑中忽闪而过,被她抓住。 她又翻开了那本厚厚的却只有一个字的小册。 ——留。 怎么会有人小传只有一个字却保留了这么多空白页? 她又在声听搜索页搜索了一下闻人磬三个字,只有一条很冷的帖子。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声耐心的询问。 “这里看起来好像没人,学妹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听遥啊了一声,仰头,面相眼生,不认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马上就要坐下去了。 嗯,坐到血魔身上。 第70章 下落 血魔揉揉酸涩的眼,可算是找到机会跑路了。 他没一刻犹豫,在那人坐下来的前一秒回到了听遥的芥子袋。 听遥没抬眼顺口回:“没人。”随后将视线又重新落回声听上。 奇怪的是,声听上的页面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变成了空白的乱码。她刷新了好几次,后又试着重新输入关键词搜索都无果。 线索好像一下子就断掉了。 “你也对南域历史存疑吗?”旁边那人突然出声。 见听遥看过来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瞥了眼听遥桌上借来的小册子,欲盖弥彰:“我先声明,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就是你这借的太多了,下意识注意了一下。” “刚上完数据分析课,有点没控制住。” 他就差把你很奇怪打在脸上了,但对听遥来说他也一样,听遥冷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数据分析课她知道,是所有控制系修士的基础课,她在关山月时,谢明烛也教过。 “你看啊,就像你手中那册的闻人磬,分明是为了南域而死,却在正史上连个名也没有,传记这么厚,也一个字都没有,就这还是闻人族据理力争的结果。真是令人心寒啊。” 他用墨水笔撑着下巴,那眼竟是直勾勾盯着听遥。 “无需历史厚重繁复的文字修饰,有的人只此一生就该是沉甸甸。”听遥顿了顿,眼皮抬起的瞬间竟也轻轻笑了起来,漂亮的眼也一瞬不瞬盯了回去,“你说是吗,沈院长?” 于此同时,她听见了碧磷毒蛇兴奋的声音。 “亮了,亮了,小鬼头,那个珠子亮了。” ……等等,刚刚那小鬼头叫他什么?院长?按妖族的年龄来算,虽然他在外面活得时间不是很长,但五域各个大佬的名头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从芥子袋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碧磷毒蛇只能看见对面人绷直的下巴和抿紧的唇线。 难道这人还真是万章书院的院长?不过听遥怎么知道他姓沈?外界并没有传出过他的真实姓名,只因着万章的名头,称其为万院长。 碧磷毒蛇将头缩进尾巴埋起来,糟糕,要长脑子了。 一旁的血魔则是盘腿坐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沈院长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听遥马不停蹄赶往万章试炼地。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人就是院长。 其实她也不太能确实,只是她看见了笔上的印章,分明是殷都皇族的专属。再结合之前听到的皇族秘闻,她炸一炸,不犯事吧? 没想到沈院长就跟倒豆子一样,将信物的地址告诉了她。 她敛眸道谢。 他摆手:“不用,试炼地只开放七天,能不能拿到就看你自己了。” 等她赶鸭子上架一样到达试炼地后,看着禁闭的铜门,陷入了沉默。 …… 明天才是第一天,她被摆了一道。 腰间挂着的声听微微震动。 [姜漪:婉婉,你今晚不回来吗?] [听遥:嗯,在外面修炼。] 寝室里原本瘫着的姜漪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坐起来,嘴里振振有词,“比你天赋高、还比你努力啊啊啊啊,姜漪你有什么资格睡,起来修炼。” 烛火星星点点、明灭不一。 听遥就着夜色开始思考自己从进入藏书阁就宛如中邪了一般的行径。 从进入南域、不甚至更早的时候,她周围的时间线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一切进展都顺利地不像话,她被推动着或是被动,或是主动地走在这条既定的路上。 第96章 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被操纵的不适感。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有趣。 棋局诡谲云涌,众生皆为棋子。 “时间不多了……快进来……进来……” 天亮了,周围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但看服饰都是三届四届的老生,她这身新生装扮在这里倒显得独树一帜。 “快、进来……进来。” 那道无法找到源头、无法辨别男女的声音又响起了,她似乎是在催促听遥赶紧进入试炼地。 “啊?你们看,这次居然有新生!!”有人充斥着睡意的眼瞪得老大。 “我看你是昨晚修炼修傻了吧?新生昨天才入学,入学守则怕是都没弄明白,怎么可能来试炼地?” 一群人经过听遥时友好地点了下头,算作招呼。 “我丢,真是新生啊。现在新生都这么猛了吗?刚入学就想着毕业?” 有人偷拍下了这一幕,在论坛发帖。也将这次试炼地的热度炒翻了天。这下不仅是同届老生,其他老生、新生,就连授课的讲师也在关注。 [点头yes,摇头no:惊!试炼地惊现新生!] 不过几秒,就集结了百条留言。不过还是嘲讽巨多,夹杂着零星几条中立言论。 [我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还真是有心机啊,昨天上了一门灵阵,感受到了难度,死马当活马医,新生免死金牌用的好哇,怎样都是自己站理,不如一试。] [阴阳怪气哪家行:这新生我知道,不就是昨天被疯传的天品之上的灵阵师吗?怎么看起来疯疯的。] [吃药吗:果然我就说没人能学完四巨头,不过谁告诉她试炼地比四巨头简单的啊?] 万章毕业途径有两天,一条是通过正常修学分毕业,另一条就是走捷径,打通本职业试炼地的第五十层。当然后者一般是给实力与天赋并存的天骄提供的。 只是自万章建立以来,还从未有人刚入学就来试炼地挑战。 对这各种各样的目光,听遥已经免疫了。 “不是,沈听遥,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来试炼地玩不叫上我们?” 江羡屿一惊一乍、咬牙切齿,像是贴在听遥耳边,阴森森的。 …… 阴阳师的天赋师这样用的吗?脱魂贴脸开大。 不过居然叫上她全名了,看来是真生气。 和其他人一起偷了老生校服、狗狗祟祟隐在人群中的江羡屿是真的红温了。 本来说好他们只是跟着一起进去看看,听遥不告诉他们肯定有她的理由。 但江羡屿还是没忍住动用了天赋,用过之后看她依旧冷冷淡淡,表情都没有一丝松动,更生气了。 不是,她还有没有把他们当朋友连她要去试炼地还是沈惊棠刷论坛刷到的。 沈惊棠瞥他一眼,意料之中,笑眼依旧:“满意了吗?” 肩膀一阵酸痛,听遥往后退了几步。谢逢臣快速掠过的瞬间,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听遥掌心。 视线相及的瞬间,她好似在那双眼里看见了晦涩的雾气。 被江羡屿理直气壮反问时还在的底气,又在看到手心紧握着的东西时,像是被扎了一个小口,偷偷在泄气。 是被缩放成手绳模样的朱红发带。 听遥吃软不吃硬。 她指尖不由蜷缩一下,她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灵气冲击。 咚咚咚。 沉闷钟声后,所有人都被拉入了试炼地。 试炼塔为不同空间下的同一测试,同职业修士面临的都是同样的考核。层层递加,共九十九层。若是毕业的话,他们只需要到达第三十层即可。 “信物在第九十八层。” 听遥脑海中又浮现出沈院长骨秀的面容。 入青云没几年了,她根本没得选,只能早进早出。 前几层考的都是再基础不过的阵法,她可以直接念出阵法用天赋强行破阵,什么东方木位,南方火位。五行相生破破破都快被她念出白沫了。 听遥索性直接唤出莲扇将自己的精神力分了一缕出去,让莲扇自己找阵眼解阵。 七天过去,在其他人都苦于十几层时,代表听遥的小黑点直接以一骑绝尘的速度爬上了第三十层。 看看其他职业的修士,最快也不过二十几层。 不确定,有人揉揉眼再看看,小黑点又往上移动了几层。看来天天并没有要出来的架势。就是不知道她能闯到第几层。 嘲讽的声音渐渐变小了,不过依旧有人嘴硬:“前几十层都是基础,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再看一会,估计就要露原型了吧?” 在走到第四十层时,用天赋念口诀破阵和使用莲扇破阵已经成为不可能了。 她需要老老实实找阵眼。不过这对她来说也不是很难。越是鼎顶级的灵阵师与阵法之间的感应就越强,百分之九十灵阵灵力波动最薄弱的地方就是阵眼所在地。 那抹象牙白的身影逐渐悬至半空,猎猎风声在耳边回响,莲扇在她指尖轻摇几下。玉带从她袖中飞出,无视阵眼防御,将支撑其运转的水灵珠卷走。 周围景象开始崩塌,她本就是冰灵根,冰水本为一体。 她又带着水灵珠开始薅其他阵法的羊毛。真正做到了雁过拔毛。 就连老鼠经过估计都丢下一坨屎再走。 一月过去,对于听遥的进度,众人已经从最开始的嘲讽走向了麻木。 在他们已经习惯了睡一觉起来听遥就走了好几层时,她突然停在某一层不动了。 第71章 变故 再一月过去,已经有人成功通关第五十层,直接传送出来了。但听遥还是停在第六十层一动不动。 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了,“她在搞什么啊?是过不去了吗?过不去就早点出来吧。” 也有人为她辩驳:“你行你今年怎么没去试炼地,这才过去两个多月。上一个打破记录到达九十层的不也用了百年吗?” 更多人只是观望着没有说话。 一年、两年、三年……早已有人追平了听遥的进度,甚至反超了她。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试炼地,听遥成了停留在试炼地里为数不多的几人。 时代更迭,众人也由开始的钦佩感麻木到现在的遗忘式麻木。 因着新生缘故,听遥可以说是还没来得及在万章录入灵力气息就消失了。 仅仅凭着声听南域试炼地那一栏的小黑点,无人能确定听遥是否还活着。 有人说她这么久没消息是死在第六十层了,也有人说她只是被困在那里了。 在这几年有灵阵师自发组织申请上层援助听遥,但都被一一驳回。 直到第六年,试炼地再次重启,新一届试炼开始。 乌云黑沉沉下压,四扇门前有各类常年兼职施咒的老滑头领队。手中法杖在他们的动作下灵活地转了一圈,双手紧握,直插地缝,激起一圈一圈的灵力波纹。 除灵阵外的三扇门垂直下落,打开了通向试炼地的大门。灵阵门外站着的领队讪讪一笑,以为是自己刚刚念错咒了,于是重复着又来了一下。 第97章 “……阵门,开……” 谁曾想,就法杖再次插入的一瞬,直接地动天摇。 门塌了。 不,是天塌了。 不仅是门,整个灵阵试炼地从第一层到第九十八层全塌了。 一抹清挑的身影从中走出。迷雾将她的身形模糊,所有人只记得那双清亮异常的眼,像是霜雪覆盖之下的梅枝, 傲雪欺霜。 世界都该匍匐在她微抬的眼下。 众人愣神过后定了定眼。 ……不是这还真是活人啊?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我靠,我靠,真的出来了啊。九十八层,六年,记录都破烂了吧?” “这下我是真的信了。这就是天品之上灵阵师的实力吗?” 仅用六年就走完了别人的几百年,不也许更久。 于此同时,远在中域的灵山也发生了一场活久见的地震。 从清晨持续到午时,余震持续了整整七天。 溯其源头,居然是沉寂已久的灵山剑。 有人调侃,所幸只有伤没有亡,不然灵山剑就要从镇山剑变成灾厄剑了。 主殿内,玉面仙娥背对灵山剑的方向,反而朝南域的方向看去。 指尖桃花被捻地粉碎,有桃粉色汁水顺着她纤细的指尖往下蜿蜒、坠落。 她眼睑下垂,“……果然还是逃不过吗?”嗓音不复中域论道时闲散。 从试炼地出来的听遥此刻正面临着另一尴尬处境。 万章每六年开放一次试炼地,有人是出于毕业的硬性要求,也有人是出于对自己能力的测试,想凭此一跃南域天字榜。 但是这些,对于这一届的灵阵师来说,全没了。 不知道听遥是用什么方法破的阵,灵阵试炼地除去第九十九层安然无恙外,其他的就只剩下一堆土渣,碎的不能再碎。 于是,他们此次试炼地的日期被无限延后。凡事都具有两面性,对此,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听遥指尖无意识摩挲茶具。对面坐着的沈院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入青云在即,事出紧急,她只能出此下策——暴力破阵。 只是她是真没想到,偌大的一个万章,竟然没人可以复制试炼地的阵法。 按理说不应该啊,第六十层的书院明明将除去第九十九层的阵法全都囊括在内了。保险起见,她还书全都带出来了。 听遥将书卷整整齐齐垒好。 “那个……” “你……” 沈院长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敲了敲桌子,“你先说。” 听遥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直言:“那阵法复制连你也不行吗?” 他了当否定:“不行。” 他骨秀的眼沾着茶水漫上来的雾气,笑得从容:“不过……你可以。” 听遥眉心微蹙,心里涌起一阵莫名诡异感。就好像有人算准了她会暴力破阵,而沈院长也算好了她会答应。 “这一卷卷纸张,在你看来是现成的阵法公式,但在有些人眼底却是晦涩的天书,与废纸无异。这就是天赋差距带来的鸿沟。” 他看起来十分坦然,毫不避讳。即使在听遥面前,他也属于后者。 “…好。” 沈院长放松姿态,换了个话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听遥理所当然:“入青云在即,当然是去北域参加入青云了。”她语气中的莫名其妙不像是装的。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他在装什么聊斋。 连信物都给她指了,听遥不信他真的还把自己当澹台婉。 沈院长面容有一丝龟裂般的僵硬,不过很快恢复如常,那一点被拆穿伪善面具的愠色被很好隐藏。 “也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听遥撑着下巴,在砚纸上:“阵法必须由我亲自待在试炼地布阵才可以成功吗?” “不用。戴上这个,你可以在任意地方布阵,它会将阵法调整至合适大小后传回试炼地。” 沈院长说着递给她一个玉铃铛。 玉铃铛落入掌心,温凉温凉的,没有丝毫灵气波动,仿若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装饰品。 听遥离开前,听到了一句很奇怪的、来自沈院长的祝福。 “祝你早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是与之前表现出来的伪善不想符的平淡。 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万章不过是久别之后的重逢。 …奇怪,听遥翻遍了前世今生的阅历,找不出任何一点与沈院长符合的人。 南域之行处处都透露着瑰丽的违和感,值得庆幸的是,这场帷幕已经落下。 第二天,已经歇了火的灵阵师收到通知。试炼地恢复运行了。 罪魁祸首听遥破境闭关,并会抽出闲暇时间为他们重新绘制阵法,与试炼地同步。 不,说是同步,其实她布阵的时间可比他们破阵快多了。真的是降维打击。 南域灵阵师咬咬牙,此生最恨天赋狗。 …… 谢逢臣他们行事不如听遥高调,与群体相处总共也不过一天,后面又都在各自的试炼地里磨练。所以混出来挺简单的。 出了南域,连空气都是自由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得去一趟万鬼窟,将魔君放出来。 试炼地中的几年并没有在他们的时间中留下过于明显的缝隙。 李浮生咬了口宁春愿递过来的糕点:“万鬼窟,那不是佛门重地吗?我们怎么进去?” 佛门不如南域好混,排外性明显,只允许佛修入内。而他们这一群人除了明净,没人身上佛性。装都没地方装。 等等……佛子都在他们这,还愁什么佛门。 数道齐刷刷的目光在同一时间锁定明净。 弯唇解释:“万鬼窟归属南佛禅宗,北佛释宗无权干预。” 江羡屿暂停了云舟的飞行轨迹,泄气又幽怨:“要你何用。” 就在他们为如何进入禅宗纠结不定时,听遥颈脖上挂着的储存有温岁宁气息的项链亮了。 一缕黑色的魔气从中飘出,温岁宁的身影逐渐凝聚成实体。 “我先在此谢过诸位了。既然信物已经集齐,接下来就不麻烦你们了。这是我答应他的,由我一人前去即可。” 温岁宁展颜一笑,令人有种置身云朵般的棉柔感。好感倍增。 听遥将血魔从芥子袋中放出来,“那带上他吧。他一个魔族跟在我身边肯定不如你身边方便行事。” 一语双关。既肯定了血魔也给温岁宁万鬼窟之行留了保障。 温岁宁也没拒绝:“好。”她暗自喃喃,“如果当初遇到的是你们就好了。” 温岁宁离开后,江羡屿又重新定位了去北域神殿的路线。 “这是什么?”江羡屿一眼看中了在听遥掌心逐渐凝聚成实体的黑色令牌。 谢逢臣身子依旧跟没有骨头一样靠在听遥身上,垂着眼扫过,懒懒解释:“魔君令。里面含有初代魔君的血脉,绝对压制下,在魔族中的优先级是要高于现任魔君的。” 第98章 江羡屿眸光忽闪:“那日后我们在魔族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沈惊棠就着打哈欠留下的生理泪水白了他一眼:“劝你打消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比如占山为王。 入青云在即,他们在路上也遇见了不少来自各域的、目的地一致的云舟。 只是,他们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拦在了北域外围。 有云舟横冲直撞飞到最前方,有一个瘦小的人影站在舟头振臂高呼:“别进去!!” 他开始破口大骂:“什么论道比试,神殿这群疯子就是让你们去送命的!!” “如果你们中有参赛者,请不要进去!!” 第72章 愿与共 “哪里来的疯子,滚开。” 有人试图将挡路的云舟打落,却在一番操作后沉默。 只见他的攻击还没落在云舟上就被一层无形屏障弹开了。他狼狈侧头,堪堪躲过反弹回来的、自己的攻击。 听遥抬眼望去,那是一个极为瘦弱、矮小的身影。破破烂烂的乞丐服、卷曲的头发胡乱缠在一起,褐色的眼珠浑浊分明是没有焦距的,可在听遥看过去的那一刻,他又准确转身,隔着层层距离,像是在与她对视。 她眼睫微颤,这人与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除了眼睛没有一丝相像之处,但听遥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少时曾为她打造剑鞘的胥师傅。 也是五域十大炼器师中唯一一个凡人。 像是知道听遥所想,胥师傅开始左右晃头,幅度很大。 听遥掌心微微收拢,并不尖利的指甲在掌心留下道道痕迹。 治疗性的咒术气息柔顺地贴在她掌心,有双手将她掌心轻轻揉开,默不作声将自己的手递进她掌心,并示意她收拢。 听遥没动作,视线依旧紧紧盯着胥师傅。 他疯狂摇头示意听遥不要过来,嘴唇蠕动继续高喊: “请你们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历年在入青云夺得第一的团队,在入青云后再无踪迹。入青云究竟是为了选拔什么样的人才。” “你胡说,除去三百年前的那一届,其他入青云出来的天骄,没过多久就飞升了。” 这也是很多人如此看重、向往并憧憬入青云,想要在此取得名次的原因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泼洒大笑的时候更像一个疯子了,不,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一个疯子。“再说一遍,你自己信吗?神殿若是有这么大能耐,为何飞升这种事轮不到自己内部人,也轮不到五域大能.......” 他话还没说完,嘴里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垂直从云舟上落下,只片刻就没了影。 生命的最后,是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占据了他整个瞳孔里的视线。 他满意地阖上了眼。 小殿下,一路平安。 胥子炀年轻时喜爱游离四方,行踪飘忽不定,纵使声名在外,找到他并让他答应打造什么东西也不是一件易事。 没想到到殷都不过两天就收到了殷都小殿下的拜访。 他稍微蹲下身子,素白色的衣衫像是被什么托起来了一样,衣摆长长却不染地,与她平视:“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请求?” 他本以为着位小殿下会拿身份压他,没想到她只是扑闪着眼看他,语重心长劝慰:“你这是在为日后的剑道第一做前期投资。” 他低眸一笑,“你这姑娘,怎生得如此臭屁。” 后来,他以灵山剑为原型为她打造了一把精美的剑鞘。灵山剑也真的成为了她入道后的第一把佩剑。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是与她成为五域最年轻的剑仙一同传来的死亡信息。 向来闲散和煦的人,第一次有了执着。听遥究竟为何而死。这个问题困了他百年,终于,在再次看到听遥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百米高空之下是一条起源于北域苍山的河流,浪花湍急拍向岸边,激起水千层。 百米之上,各家云舟、飞行器具有序运转。胥子阳的一跳,像是锄头一样,在他们与神殿之间敲下了一块小小的裂痕。 种下一颗种子却也足够。 听遥眼睫低垂,透过指尖的缝隙,怔怔地看着下方湍急的河流。 …怎么会这样? 她的灵气为何会直接穿透他的身体? 听遥眨了下眼,偏头问:“什么情况下灵力会从一个人的身体直接穿透?” 她的嗓音本就偏冷,到了此刻语气依旧淡淡的。配上那副本就清冷的面容,有种冷淡的疯感。 谢逢臣能明显感受到她指尖的力道松了松。 她又缓慢补充了一句:“在此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听遥很少冷脸,认识听遥后江羡屿就没见她冷过脸,他们这群人一起鬼混的时候,她脸上挂着的多是不太着调的笑意。以至于,江羡屿怔然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回:“...死、死人。” 江羡屿说完往沈惊棠背后缩了下。沈惊棠哈欠被硬生生憋下去了,和他一起转身背对听遥视线。 这下,谁还看不出来前面云舟掉下去的人与听遥有关系。 但他们也没多问。 不用说这一切肯定都与神殿脱不了关系。 忽的,江羡屿感觉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很轻的力度。 他垂眼看去,是一只幽紫色的冥蝶。熟悉的牵引气息让江羡屿下意识看了眼谢逢臣。 后又捧着冥蝶一惊一乍闪现到听遥面前,“……等等?听听遥!!你先别动,有你的信!!” 看她这幅样子说是下一秒就要杀去神殿,江羡屿也信。 他指尖聚拢,薄唇轻言默念什么。一簇浅青色的火苗自他指尖腾跃。冥蝶扑闪着翅膀扑向火苗跃起的地方。 繁复的文字随着冥蝶消失逐渐显现。 “小殿下不必担忧,我偷着多活了百年,本就时日无多。只一点,望小殿下切记,提防神殿。圣子、圣子……” 江羡屿停顿了好一会:“看不清了,后面的字像是被刻意抹去了。后面就是胥子阳留。” 圣子?和神殿扯上关系了。 神殿究竟在下一盘怎样的棋?谁是执子者?他们又在其中扮演怎样的棋子? 越是接近上一世的终点,他们身前的雾就越浓厚,神殿就像掉在他们面前的胡萝卜,好像只要登上了那青云台,一切答案都会被揭晓。 可是胥子阳的所作所为都在告诉他们,入青云不可参加,青云台不可登。 听遥忽感云舟一滞,宁春愿不知何时走到了掌握方向的旗杆旁,回眸轻声问:“入青云还去吗?有一个人否决我就掉头。” 李浮生第一个响应:“去。”他想知道上一世听遥究竟为何而死。 沈惊棠双手环抱:“当然去。” 江羡屿哼笑:“现在真相就摆在我面前了,让我退缩,不可能!!” 谢逢臣眼皮微掀,深沉的眸被压在长长的睫毛下,指甲盖大小的骰子在他指尖快速转动着,最终停在了六点。 “谁死谁活谁又能说的准,这一局,我们为庄家。” 明净眉目微敛,笑唇明显,“愿与共。” 听遥脸上的冷意在得知胥子阳并不是被神殿蓄谋杀死后缓和不少。 第99章 见他们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听遥耸耸肩,笑地很随意:“去都去了,预定一个青云台不过分吧。” 入青云是五域间的头等大事,北域十二殿居所,有三殿专门为入青云而设。一弦殿为入青云参赛者及各域应援弟子、凡人提供住处。一竹殿为五域上层齐汇之处。华年殿为入青云赛事提供场所。 为确保公平性,赛事流程全权交由天机榜负责。 此时离入青云正式开始不过几个时辰。五域加上两只散修队伍共四十九名参赛者、应援弟子及凡人共三千七百余人,已全部入住一弦殿。 北域居所。 三名来自北佛释宗的弟子和四位来自神殿的弟子分坐成两条平行线打坐静心。 南域居所。 七人分了五队,各自为营。阴阳师、灵阵师、毒修、以杀证道再加一个独立于南域之外,却依旧属于南域的南佛禅宗。 西域居所。 七魔在主殿对视一眼后直接回了自己选好的分殿,按理说,修炼到了这个分上,是没必要通过睡眠来清扫疲劳值的。 也许是不以为然,又或者是其他,送之他们决定先睡一觉。 东域居所。 如果把入青云比作考核,那白倾颜现在就是在充当圈化重点的老师。 五域之间除去入青云没什么必要的交流,所以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之前的理论知识。 各域的参赛者也都是在他们入住一弦殿后,由天机榜通过声听给他们统一传送的。 白倾颜看着越圈越多的名字,索性笔一丢,靠在一同族狐妖身上歪头:“多注意中域队伍和之前混入妖族的那一小队吧。” 其他妖也只是沉默地翻阅着声听里的资料,不说话。 中域居所。 方明姝摆弄摆弄谢知鸢头上的一小簇呆毛,又看看相较于之前沉稳不少的云惜,再盯着池瑶一张一合的绯红的、海棠花似的唇瓣发愣。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关于池瑶到底讲了什么、制定了什么战略听不清。 这边倒是少有的其乐融融。 另一散修居所。 他们七人来自五域各个地方,凑的很近,商讨着各种战术,圈画重点也比其他域的参赛者认真许多。 他们没有经过系统的、正规的是真正的从弱肉强食的底层上杀过来的。势必要拿下这一局。 视线再一转到听遥这边,真·画风突变。 江羡屿拍桌直言有黑幕:“谢逢臣,你小子怎么每次都能转到六,你是不是作弊了?” 手绘的大富翁图纸还没太干被他拍了一掌墨。 谢逢臣唇角一压,听遥就知道他要放什么狗屁。 果然—— . -------------------- 呜呜后半部分小修了一下走向, 不想重新看看我就可以啦qaq, 大概就是把乔汀和大小姐的戏份移到下一章了,新增了其余六只小队的一点点介绍,结尾是他们在玩大富翁!! 第73章 论前夕 “丢到六就是作弊,你怎么不说有人每次都丢到一?” 每次都丢到一的听遥:“......?” 她勤勤恳恳掷骰子玩游戏惹谁了吗? 沈惊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听遥一记冷刀子后立马变脸,若无其事地将骰子递给明净。 乔汀的声音就是这时候传来的,第一声引在众人的欢笑中,听不真切。 第二声是李浮生听见的,“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这个骰子刚好丢的她郁闷死了,听遥接机溜走一瞬,“我去开门。” 近了些,乔汀的声音也近了些。 “小师妹、宁师妹,例行送温暖,开开门。” 听遥突然生出一种恍惚感,上次暂别还是中域论道,现在已经是入青云了。 乔汀依旧没个正行,半倚在门边上,扁扁的芥子袋在他指尖挂了根细绳,就那样晃啊晃。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乔汀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师妹?这么久不开门,你不会是在和谢师弟……” 吱呀。 开门声将乔汀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狗言狗语打断。 出于对乔汀的了解,听遥最后几步小跑了几下,事实证明,她做得没错。 她木着一张脸:“乔师兄。” 乔汀笑着应声,视线越直接过开门的听遥往后看,直到看见了整整齐齐的六个脑袋,带着点八卦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啧,居然猜错了。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哟,都在呢。” 随后关山月那边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听遥熟悉的面孔,也有面生的。他们来也匆匆,将自己的一份心意带到后去也匆匆。 那场大富翁听遥终究还是没玩完。 不用面对倒数第一的结局,又收了很多东西的听遥美滋滋。 “这是我和大小姐的两份温暖。”待众人走尽后,乔汀神色自如,将手边的芥子袋推出。 听遥没看芥子袋,注意力被原本属于她的那颗棋子吸引住了。 ?怎么换个人就成第一了? 说巧也不巧,姗姗来迟的大小姐赶到的第一眼,刚好将乔汀这幅样子尽收眼底。 黎穗气极翻了个白眼,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乔汀面前。 一把揪住乔汀的衣领,细指一挑,准确地将夹在他里衣的另一芥子袋掏出,在他痛心疾首、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丢给听遥。 其他人久闻乔汀大名,却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人吃瘪。 笑点低又不懂掩饰的江某人已经很有自知之明,偷了张李浮生的符纸,禁了言。 见乔汀还想说什么黎穗扭头就是一个眼神威慑,转过来对上他们时又是一副很好说话的和善面孔。 “别听他乱说,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姜师兄和沈师弟接了个天机榜任务,估计会晚点到。”提及万熙宁时,她叹了口气,“万师姐被天机榜选中参与入青云命题了,你出来后才能看到她。” 她撑着下巴慢慢解释:“不知道这一届入青云是什么样的,所以我们准备的东西可能有点杂。但分量挺足的。” 入青云开始后,听遥才真正明白黎穗的那句分量足是什么意思。 他们七人用真的是绰绰有余。 出了大血的乔汀决定鞭策他们。嘴上说着帮他们指定战略,那笑容听遥怎么看怎么恶毒。 他用灵力拉了张黑板就着现有的资料开始分析。 那一瞬,有月光透过橱窗洒落他的肩头,场面熟悉地仿若回到了中域论道前夕。 -------------------- 啊啊啊卡文了,剩下的明天写完发qaq, 好想完结哇呜呜呜, 第74章 入青云 胥子阳的事仿佛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插曲,淹没在轻描淡写的洪流中,又像是秋天本应随季节凋零、打着旋落下的树叶。 随之而来的是如期举行的入青云。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南广场人群乌泱泱下压,像是一块被分成七份的蛋糕,区域之间划分明显,杂乱之中又带着些许古怪的有序。 “你也是来帮听遥师妹打擂的吗?”徐望舒挠了挠头,看着眼前锦衣玉相的公子,不太确定地问道。 第100章 入青云面向五域,范围广、影响深。多元化发展下,同步进行的衍生活动也愈发多样。 人气票是其中最受追捧的活动之一。现在已经发展到与最终成绩四六开了。 但这个人气票的获取并不是通过金钱获取的,而是通过打擂。筛选机制与中域论道第一关类似。 时间与胜利的场数都将在声听中转化为虚拟的人气票,支持自己看好的选手。 徐望舒纳闷,这一看就是个细皮嫩肉的主,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还是个凡人,等下上去,不得横着出来?他是不是要阻止一下? 毕竟擂台之上,刀剑无眼。小师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见血的人气票吧。 越清渡:“啊?” 中域论道时,他就已经彻底进化成了听遥的无脑推。入青云名单一放出,越清渡想也没想,钱一撒带着人就来了。 他腼腆一笑:“我不打擂。” 徐望舒刚松下的气还没顺好,只听他慢吞吞补充:“我来送人打擂。” 越清渡身后的人影突然在一瞬变得十分清晰,徐望舒一张张脸扫过去,感叹号逐渐占据了他整个瞳孔。 他倒吸一口凉气,摇摇旁边师姐的胳膊,“师姐,师姐,这是屠榜天机野生任务的那群佣兵吧?” 听说他们队里可是有天榜上的人,那小师妹的人气票不是稳了。这就是氪金玩家的实力吗? ——我不打擂。 ——我来送人打擂。 被拽住衣袖的姜承郢:“?”不理解,但还是温和地点了下头。 姜承郢快步走到这一片的最前方,路上有很多关山月的弟子在朝他点头,最终在路的尽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关山月剩下的几位亲传。 中域入青云小队中没有关山月的弟子,此处关山月的弟子聚集了大半,没能赶来的也都守在关山月演武场的屏幕上,眼也不眨。 万众瞩目之下,悬挂在华年殿之上的巨大骰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旋转。 哗啦哗啦。 发出宛如碰撞在容器内部的声音,以眼睛、声听作为媒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没来得及做的动作,放空思绪,静静地听着。 哗啦哗啦。 入青云的帷幕就这样哗啦哗啦被揭开。 闭门已久的左殿落满了灰尘,此刻一双喜悲不明的金眸正在缓缓睁开。 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眸微微抬起,目光透过缝隙,准确地落在骰子上的人影。 听遥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左殿灰败的建筑物,殿门禁闭。 心里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反感使得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须臾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骰子停止了转动。 听遥无暇再顾及那道视线的来源。 她随着附着在骰子上的、许许多多的人影,在叮铃一声清响中被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叮,欢迎来到修真版大富翁,你们将在此进行无限期的回合制,直至最终队获胜。] [规则已经通过手册的方式发放到起点补给站。] [无论何时都请不要放弃生的权利,生命至上,祝好运。] 中域一体修默默拉下了早已撸起的衣袖,皱着眉:“什么意思?不打架吗?” 他记得历年入青云都是撸起袖子就是干来着,这什么修真版大富翁,听不懂。 不解的当然不止他一人,周围白茫茫一片,除了他们这些参赛者别无其他。天机榜的几句话都很模糊,对于往常惯用的武力取胜只字不提。 早已连接神府精神锁链的听遥七人面上依旧是如常,内地里江羡屿已经叭叭对昨晚提议玩大富翁的沈惊棠输出了好久。 补给站内有规则,他们只是略懂一二,并不需要他们当出头鸟。 外界观看这场赛事的许许多多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次的场合比之中域论道明显更盛大,声听也在天机榜的授权下做了不同程度的升级。 众人各抒己见,专门空出来的一栏评论区,滚动不停。 -这是入青云举办以来,第一次将主事权交归于天机榜吧?天机榜出手,就是不一样。 -反正入青云最终目的就是决出胜利的一队,直接开打不行吗? -只有我觉得这次的入青云很不对劲吗?带着种风雨欲来的警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姐妹,天机榜这次就差把我不对劲写脸上了吧? -人气票开始投了吗?啊啊啊那个第一名怎么这么面生? 入青云中的七只小队在各自首席领队下,达成了暂时和解、寻找起点补给站的目标。 “天机榜不会是在耍我们吧?真的有什么补给站吗?”青灰色的烟从烤架下方飘上来,江羡屿边翻烤着小鱼干边问。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或者其实已经过去了一天甚至更久。白茫茫的空间仿佛无边无际,很容易使人丧失对时间的概念。 联系另外六队也无果后,他们索性翻了翻各自的芥子袋原地休整。 听遥没说话,只觉这入青云实在是古怪。她摸索着从芥子袋中摸出调料包递给谢逢臣,示意他来。 小鱼干刚出炉,他们还没来得及吃两口,只听江羡屿许愿似的一句中二发言。 “神说,要有光,我说要有起点补给站!!” 纯白色的、不知能否称作地面的物质开始坍塌。新绿色的光芒逐渐将他们整个瞳孔占据。 再次睁眼,世界从纯白变成永夜,只有下方那一点新绿的光点在闪烁。 越来越大。 这片空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被分割成许多小方块,不尽相同。万物都开始抽条,生长轨迹在他们眼中变得极为迅速,眨眼间,就已经成型。 原先分开寻线索的另外六只小队也在同一时刻出现。 他们站在万物的顶端,静看万物复苏。 听遥踩中了凹凸不平的一块,她垂眼,发现在纯白巨多的地面,她踩中的是为数不多的黑色。 是一个半人大的、被涂黑的圆。 结合先前的种种,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他们很可能与进来时一样,站在一个骰子上。 只是这个骰子没有外面的大,它是有边界的。 他们加起来一共四十九人,已经挤满了一整面。 骰子微微倾斜,倒豆似地将他们丢下。骰子倾斜地突如其来,说是鲁莽也不为过。与之相反的是,一股极为轻柔的力道将他们托举着缓缓下落。 补给站也在他们眼前有了形状。 那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小房子,房子上挂了个补给站的牌匾,里面的空间很小,勉强能容下六七个人的样子。 谁先进去? 他们在寻入口时建立的微弱的信任在瞬间分崩离析。 眸光朝七位首席汇聚,各域之间无人开口,无声的对峙。 在趁着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那边吸引,沈惊棠撺掇着中域队伍里的方明姝,江羡屿撺掇着妖域队伍里的应逐星。四人狗狗祟祟,让明净打了个掩护,美名其曰探探路。 嘭! 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他们被弹了出来,在撞到白倾颜的瞬间除了方明姝被她卷在了尾巴里安安全全外其余三个人再次被弹开。 第101章 沈惊棠和江羡屿法衣里的防御系统自动被打开,衣服鼓起棉花糖似的弧度将他们包裹其间,稳稳落地。 恢复妖形却依旧被撞得龇牙咧嘴的应逐星:“……” “看来这个只能一队一队进去了。” 沈惊棠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漂亮的眼弯起,主动跟他们交代信息。 魔族那边不耐提议:“一队选一个来打决定顺序。” 都不用进行眼神交流,他们挪动一下位置听遥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她淡声开口:“我们生性不爱打架,那就最后一个进去了。” 既然是入青云,那规则就不会太阴,他们玩过这个游戏,并不算两眼一抹黑。为了个未知的隐藏款规则损失一位战斗力没必要。 而且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谁说得清呢? 由天机榜赞助,接入声听连接渠道的除了入青云里的画面,还有南广场这边的形式。 不得不说,越清渡带来的这波人确实能打,再加上他们关山月,直接无敌了好吧? 只是等等……殷都贵族来凑热闹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皇族的人? 徐望舒呆鹅一样背对站立,试图阻挡其他人的视线。 心里却忍不住好奇,他们中与皇族有关系的人到底是谁? 越清渡、乔汀……一个一个被他否定,出神间,不小心咬到了舌尖,疼得一个机灵,头脑刷一下就清醒了。 他看着这一方擂台之上投影出的听遥单队转播画面,一个离谱又没那么离谱的猜想涌上心头。 ……该不会是小师妹吧? 第75章 她似雪 狭小的空白方块并不拥挤,听遥七人慢悠悠地从另一通道走来。 天空上的骰子在他们进入的那一刻开始快速转动,连着他们脚下踩着的空白块都在转动,最终停在点数为五的那面。 [请按要求前进五格。] 听遥抬眼,看向半空中浮动着的字符。一行人陆陆续续往前走去。 守则第一条:无条件服从天机榜规则移动。 这是一进门就浮现在他们眼中的一句话,也是他们在那间小房子里得到的唯一一条线索。其他的,想来应该是被其余队顺手抹去了。 眼前只出现了一条被荆棘与藤蔓填满、根本找不到下脚地方的小路。 “小李子,上!” 江羡屿竖起一根手指在身后,明明只是轻轻点了一下李浮生的后背却把他推出去了好远。 他抬手,掌心聚拢又收起,指缝中突然间映出了沈惊棠轻微勾起的笑眼。 江羡屿:“......”就是苦了任劳任怨李浮生。 另一边的李浮生抿了抿唇,清瘦腕间随意扬起,重剑随之出鞘。 嗡鸣声紧贴他耳畔,他捏碎一张火系符纸,薄薄一层灰尘从剑尾捻至剑尖。 “无痕,去!” 他唇微张,剑身沾染着赤红色的光芒,向前染红了半边天,清扫出一条通畅的道路,只留下漫天余烬。 明是厚重的重剑,无痕却去也轻巧回也轻巧,剑身映着满天赤红,倒退着回到李浮生手中。 他的身后是被余烬扑个正着的江羡屿、猫着腰躲在江羡屿身后的沈惊棠以及被明净撑起的灵力屏障护在其中的其他人。 走格子并不难,靠着李浮生的绝对火力他们直接安稳走过。 看这配置,想来难点应该出在他们未获得的隐藏性规则上。 不过根据他们之前玩的大富翁也不难推出,谢逢臣捏着画符的灵笔,几笔之下已将规则补充了个大差不差。 重点就落在钱和队与队之间不可避免的争斗上了。 在此期间除了南域小队他们都遇了个遍,如他们所料有些小队在落地格子上生根发芽,盖起了小建筑,狠宰了他们一笔过路费。 “太抠搜了。”江羡屿抖着装着初始资金的钱袋子叹了口气。 因为注定要失去,所以这笔钱一开始就没进沈惊棠手里。 第五格没有别的小队停留,听遥从芥子袋中拿出乔汀事先备好的躺椅,其他队掷骰子、走路都需要时间,与其内耗不如躺下。 数数数量,刚好,一人一个。 “点数一到六,那南域应该就在我们前面一格。” “我们要不要把这块格子买下来收个过路费?”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得知其他队的进度,是否意味着这个过程是不公开的?” [请青云队开始掷骰子。] 偷懒、方便、简单,总之,他们直接用入青云的名头做了队名。 听遥晃莲扇的动作一顿,猛地睁开眼,却依旧准确地含住了谢逢臣递过来的、白嫩的瓜子,含糊指使:“运气这事我不行,你来。” 谢逢臣将剥好的一小罐瓜子递给听遥,笑吟吟应声:“好。” 他们这群人除了李浮生,事到临头是能往后缩就往后缩,天塌下来现在是谢逢臣站着,刚刚是李浮生。 所以大家都是垂着眼,做着各自手中闲散的事,没人反对。 果然,小谢同学就平常来说脸是臭了点,但手气却是好到离谱。一下子就丢了个六。 这一轮南域没丢到五以上的点数,就进度来说,他们是第一。 在沈惊棠的建议下,江羡屿大手一挥,买下了这块格子,并在上面建了一些灵食之类的小店以间接提高过路费,真正做到了雁过拔毛。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在集英策建议大小试炼取消辟谷,还专门制作了一种压缩版的食物,说是什么以防万一呀,锻炼修士的意志力……”江羡屿恨恨地咬了一口新鲜的灵食,继续吐槽,“我看根本就是想趁机赚黑心钱,还有那什么压缩饼干,我都不想说……” 集英策是天机榜对于入青云等试炼民意的一个征用渠道。无论何种见解都有一定几率被看到并采纳。 在江羡屿的话语中,众人精确提取到了钱,听遥不用听后面那一串偶有的熟悉词语就知道,这背后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沈惊棠了。 黑心沈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江羡屿不说话,只等他牙一硬,话下一秒便落在地上,垂下眼睫,看到压缩饼干熟悉的包装,江羡屿脸都绿了。 “天杀的沈惊棠!!你给我等着。” 杀猪般的叫声从四面八方渗入,沈惊棠腰一弯,站到了宁春愿身后。 …… 下一轮,他们仍决定派出谢逢臣掷骰子,却被天机榜警告了。 [连续两轮不可为同一人,请青云队及时更换人员。] 听遥挑眉:谁去?反正我这破手气是万万不能去的。 江羡屿推沈惊棠,沈惊棠推宁春愿,宁春愿推明净,最后推出来了个李浮生。 李浮生看看谢逢臣:“……”这个家没我不行。 李浮生任命御剑摸上上面巨大的骰子上去,眼一闭,心一横,一脚踩上中心的红点。 两眼一闭就是干。 这一刻,他全身的灵力好像都被凝固了,试不出来半点,凭借着多年使剑的肌肉记忆,李浮生将剑刃插入骰子,紧紧抓住边缘,以防被甩下去。然后等待骰子停止转动。 不过几秒的瞬间,在他眼中却仿佛被拉长成了慢动作画面,骰子一甩一甩,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第102章 骰子停止转动的瞬间,他周身的灵力也再次恢复了运转。 [请青云队前进一格,稍作休整与南域队决出胜者后方可继续投掷。] 有队伍遇到一起,要打架了,天机榜自然是直接调动所有分屏,无论是单看一小队画面的还是多个一起看的,都在同一时间被转播了听遥他们与南域的画面。 -?总算是等到了,素场面看了这么久,还以为入青云换风格了呢。 -左边的谁啊?不认识。正在看我大魔族打妖兽嘎嘎乱杀,怎么一下子就给我跳这来了?差评。 -就是看起来一副弱鸡样,右边看旗帜是南域人吧?快点将他们打下去。 留言满天飞,奇怪的是这么多ip里,竟然没看到一个南域的。无人在意的角落,南域默默破防。 现场交谈声不绝于耳,连南广场也被波及,沈清霖细细擦拭着自己的乌金色的砍刀,抬眼视线扫过某个方向后顿了下,“南域怎么没人说话?” 大小姐刚擂台上下来,乔汀揉揉她酸涩玉腕,漫不经心出声。 “南域灵阵师的通灵天赋不亚于神殿,估计是已经推算出结果,正在互相扎针。” 南域不合,众所周知,乔汀话音落下还没几秒,就听他们那个方向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南域人暴动了。 打擂的、没在打擂的,都十分默契地终止了一切举动,摩拳擦掌,将拳头对准了同为南域人,但术业不同的自己人。 这场暴动的影响有点大,甚至还波及到了其他域的人,姜承郢被迫组织关山月帮忙应对。 一双力量感十足的巨手直面击向一南域灵阵师。南域灵阵师骂骂咧咧,不断后退,在即将被抓住的下一秒,她终于是停止了挣扎,闭上眼睛。 轻柔的风拂过她脸颊,掌风硬生生止在了她一寸之处。 前进不得分毫。 一把漂亮的长剑自她脸颊擦过,寒气逼人,剑身剔透,将巨幕之上的身影映出。 李浮生重剑横于其上,剑尖对准南域灵阵师凝成的防御阵法,江羡屿指尖燃起幽蓝色的阴火,唤出地府小鬼直接猛攻。 谢逢臣时不时唤出几道五行咒术,即使是地品的灵阵也很快出现了裂痕纹理。 随着喀嚓一声轻响,浓黑色的汁水透过阵法喷射而出,浅金色的光晕立即将他三人笼罩。 江羡屿抖抖肩,仍心头余悸。背着手给明净竖了个大拇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敢想象这黑乎乎的一团要是直接喷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该是多么可怕。 宁春愿坐镇后方,沈惊棠和听遥分别立于她左右。 南域七人也随着防御阵法的破裂而三两散开、各自为营。 南域中有人眸光忽闪,注意到听遥他们身上都凝聚着一小簇藤青色的精神力后,与旁边人对视一眼,语速飞快:“擒贼先擒王,澹台芷,你掩护我找源头。” 澹台芷翻了个白眼,空手凝雾,直奔宁春愿而去:“找什么找,这么明显。一起上。” 那人直觉有什么不对,却找不到源头,咬咬牙跟了上去。 直到和澹台芷双双被漂亮似雪的少女用缚灵绳捆住,才想起来自己到底忽视了什么。 !!天杀的!!一时热血上头,竟然忘了,他们背后根本没人。灵阵师那群家伙近战不行,谨慎地很,都快缩到地图边缘了。 其他人更不用说,巴不得他们澹台族吃瘪,相比较之下也就禅宗和尚好心点,但终究落不过和他们捆一起的下场。 南域众人实在没什么合作意识,恰好给了他们逐个击破的机会。 不过片刻,捆灵绳上就集齐了七个南域小队的手印。 再过一刻钟,他们就会被自动传送出去,进展很顺利,听遥心里却没有来咯噔了一下。 果然—— “澹台婉?”有人仰头,不可置信。 这话一出南域众人同一时刻都停止了挣扎,看看牵着绳头的少女,又看看说话的少年。 “你认错了吧?澹台婉不是在闭关吗?你面前这个可是中域听遥。” 连江羡屿都忍不住给听遥传音,“不是,快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干了什么事,怎么就给人认出来了?” “不,我不可能认错,一个人的音容相貌都可以改变,但灵力气息不会变。”太史逸语气十分笃定,他咬咬牙,强行释放出自己的星斗盘,东南一角有霁青色的光点亮起,逐渐汇成指针一样的形状,直直指向听遥。 …… 看到熟悉的敛息阵后,听遥全明白了。 她唇角下压,不由轻笑出声。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笑一下,听遥印证这是真的。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将别人的灵力气息储存下来还不够,还有天天挂在身上。 因为太史逸的动作,缠在身上的灵绳越来越紧,到最后他只是死死盯着听遥,微微起伏的胸腔用以证明自己还活着。 此时的听遥只是觉得被认出的方式有些离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马甲只是个开始。 外面却炸开了锅。 -什么澹台婉?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同样听不懂的我,抓耳挠腮。 南域太史灵阵师这时候倒是屁都不放一个了,还是宗政阴阳师善解人意,回了一句:省流,以为是南域白捡了个天品之上的灵阵师,结果是中域人。 原本滚动的评论停滞了好久,天品之上四个字,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映入他们眼帘。 有人试图眨眼,清扫自己的空眼。 没动,那行字依旧没动。所以是真的,听遥天品之上的灵阵天赋是真的。联想到论道时,天字榜的异常以及听遥的排名,若是如此,也算是解释地通了。 五域上层有人借此拿乔,皱眉质问谢明烛:“她的灵阵天赋竟如此高吗?为何从未听仙人提及?仙人可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关山月无探查灵阵师天赋的器具,我亦无法窥探。”谢明烛拢了拢单薄的月衫,眼尾弧度清淡,温和却不锐利,“诸位可有探测之法,不妨分享一二?” 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质问谢明烛的人也是被问住了,脸一阵青一阵白。 灵阵师的数量一直是各修士中比较少的,后又有百年前神秘组织莫名的围剿,古籍也被一扫而空,除南域灵阵师外少有幸免。 于是后来各域,少有灵阵师,就算真的遇见了,也是被劝着去南域学习。 第76章 竹骨扇 外界的纷纷扰扰对里面倒是没什么影响,别说内外并不互通,就算真的互通,听遥也没功夫去管。 谢逢臣除外……他们这群人的手气真的烂的各有千秋。 继南域小队出局后,江羡屿摇了个3,他们被迫强制投资,灵石亏损不少,再走几步,连过路费都交不起了。 亏得有关山月师兄师姐准备的芥子袋,不然连最便宜的压缩饼干都吃不起了。 明净紧跟着又摇了个4直接接带他们历经极端四季,体内经脉闭塞,只进不出,他们只能尽可能减少灵力的使用,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从沙漠图走出来后,谢逢臣捏了张净身符将众人身上的沙石一扫而空。 第103章 净身符毕竟无法消除心理上的疲惫感,听遥清眸半垂,长睫轻轻扇动几下,被黄沙淹没的窒息感太过真实,她总感觉还有沙子埋在眼皮上。 说话也稍显无力:“下一个有人要去吗?没人我去了?” 其他人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嘴上虽然都没说,但内地里的小动作没断过。 她等了半晌,没人回,不确定开口:“那真我去了?” 真让她上去的话。 坏消息,很可能直接对上最强小队。 好消息,不会再有比这更差的结局了。 沈惊棠掀了掀眼皮,睡意消散几分,语调黏腻,听着依旧不太清醒的样子:“你再等等,我去。” 琴音清越,半透明的琴弦瀑布般从上空倾泻而下,细腻却韧劲十足。从沈惊棠被琴弦卷至骰子上方,再到顺着弦丝滑下,不过片刻。 手气依旧是不出所料的烂。居然对上了守格人。 听遥吸口气:“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江羡屿想也不想:“好消息。” “南域太史逸走前良心发现留了本规则册子。” 李浮生:“坏消息呢?” “没用。”谢逢臣简洁补充。 听遥耸了耸肩,直接将对应页数的册子丢了过去。 [通过方法:占格为王。限制:符纸、法器类若要使用只可现场制作。] 江羡屿:“……”那合着他们这一大袋都是废品了呗。 他们原地休整不过几息,就被催着向前。 [请青云小队立即前往下一处格子] 光雾散去后,守格人纤细的身影也愈发清晰。 听遥快步走近,招了下手,腰间玉牌与莲扇相撞泠泠作响:“万师姐。好巧。” 万熙宁转过身来,无神的眸光触及听遥后一下子有了焦距。 谢逢臣、宁春愿点头问候,却也没像听遥那般放松。 江羡屿几人兴冲冲走过去,正想随听遥打个招呼,却被万熙宁无意打断。 她懒倦掀起眼皮,竹制折扇在她细长指尖舒展,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不巧,在等你们。许久未见,送你们一程。” 听遥心间一跳,暗道不好。万师姐完全不吃她装乖卖巧这一套。 ...什么送一程?是踢一脚吧。 “一个个太麻烦了,一起吧。” 两句话之间的间隙很短,语速很快,完全没给人反应时间。 她反手转扇,轻抛间有如蝴蝶振翅,在众人愣神的片刻化作利刃,直击面门。 !! 关山月的人都喜欢这样吗?说着说着就水灵灵地掏出了刀? 江羡屿郁闷掏出佩剑,其他人见势逐渐往他这边靠拢。 霁青色的剑穗在他指尖绕过一圈后剑身被稳稳握住,他一人挥剑以攻代守,暂挡万熙宁这波攻击。 这是第一道防线。 明净和李浮生一近一远侧面骚扰,沈惊棠指尖微动,流畅的乐声倾泻而出,与宁春愿的领域配合着,增幅攻击、治愈伤势。 这是第二道防线。 半人高的法杖割裂空间,平地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暴,将后面两人卷起。 法杖通体由西子色的晶石雕刻而成,霁青色光辉随浅金色符文流转其间。 少年抿紧冷薄的唇,朱红色的发带被吹得散开,一点朱红挂在眼尾将落未落,削瘦有力的手向前一申,黑沉沉的眸子向下睥睨,指节微微用力,透出一点粉白。 他唇微动,法杖上的咒纹也愈加繁复。 霁青色的身影在他身侧若隐若现。 剑影惊鸿,令人目不交暇。竹折扇在万熙宁指尖打着旋挡住四面八方的攻击,扇面山水随着万熙宁每一次挥扇而愈发真实。 偶听得她起扇时的低语:“丹青,去。” 如丝的骨扇在剑光下折射出冷然的光芒,丹青两色也在她轻描淡写的一眼中自竹骨扇倾泻而出,将风暴都平息。 一时间静的可怕,世界都被染成丹青,从他们的脚踝逐渐向上攀附,即将斥满鼻息。 外界很多人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不住摇头叹息。 -终究还是境界修为差太多了,记得我百年前见万仙子时,她就已经炼虚境了,如今一看,应当不止了吧? -一个小境界之间的实力都可能天差地别,更别说还是这么大一个境界。他们不过元婴境一群少年,能在万熙宁手下撑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话说就没人好奇关山月师弟刚刚是在干什么吗?我记得这位不是号称零吟诵期的天才咒术师吗? -本菜狗咒术师来解释一下,吟诵和法杖都是为了增加咒术施展的成功率和攻击力,而他们这类咒术师的零吟诵等于我们吟诵后。可能这就是天才与菜狗之间的差距吧o(╥﹏╥)o -他们不是有七个人吗?怎么第七个人的身影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现?这种场合还划水吗? -第七个人我知道!!人气榜第一那个,听说本来在中域有名额,然后退出了。我说这种人就是早退出的好哇,免得霍霍中域。还人气榜第一呢,我呸,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臭丫头。就连这名额,我看也是有问题嘞。 一修士沾沾自喜发完一串文字,然后退出声听的转播界面。看着个人中心一个接一个弹出的小红点,满意笑笑后点开。 他本以为会受到一堆附和,他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声听不实名更是让他无所顾忌,平日里的不顺,在这一刻都有了倾泻口。文字敲下的那一刻,五域那群天骄仿佛也不过如此,如他所言一般不堪,只是这次点开后却傻眼了。 这一次,他的背后空无一人。听遥的背后也不再是空无一人。 99+的回复,没有几条是附和他的,还有人让他撒泡尿照照镜子。 另一边,乔汀垂眼恨恨敲着声听回复,大小姐凑过来问他在干什么,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皮笑肉不笑:“教化佛修的木鱼。” 黎穗哦了一声,眼紧盯着上方的万熙宁,摇了摇头:“原来万师姐出的是这个题啊,我们这群人中也就大师兄和青瑶师妹能勉强比划两下子了吧,他们这运气可还真是差啊。” 大小姐开始教唆沈清霖和她一起在芥子袋中噼里啪啦翻东西。 “找什么呢?” “我在看看有什么适合安慰师妹的,第五已经很不错啦。毕竟我们当时可是连入青云的入场券都没拿到。” “不用找了。”乔汀按住她的手,勾了勾唇:“抬头。” 大小姐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照做。 要是乔汀敢耍她,回去她一定会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她抬眼,却见莲扇横扫丹青。 少女月衫清冷,凭空突然出现在万熙宁的身后。 她轻轻扣住万熙宁纤瘦的肩颈,半叼着莲扇的尾端,将圆润的扇尖对准万熙宁细白的颈脖,笑意吟吟:“抓住你了,小万师姐。” 明明是流里流气的不着调动作、含糊不清的语调,由她做出来却是充满灵气的狡黠,尽显卓绝风姿。 万熙宁晃神。 山月之巅,少女侧身挑剑煮茶,在她出现后立马转身,将剑放在肩后歪头,“抓住你了,小万师姐。” 第104章 狐狸面具可以遮挡住她的神色,但遮不住她身上的那股劲。像生在雪山之巅的劲草,不为任何人折腰。 那抹身影在万熙宁的脑中挥之不去,愈加清晰。 这一刻,她无暇再顾及听遥究竟是通过何种方法近她的身,又是如何得知通关这格并不必和她分出胜负。 那一句青瑶师妹呼之欲出,却被她止于唇齿。 “不好意思了,小万师姐。”听遥收起莲扇,麻溜地给万熙宁捏捏肩,讨好笑笑。 困扰她已久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只有一人会这样称呼她,所以不该错的,她就是青瑶师妹。 万熙宁顺势收起骨折扇,眼皮寡淡,面色如常:“回来记得跟我讲讲青云台上的风光。” [恭喜通过,请青云小队再往前走2格,到达本次投掷的终点等候。] 听遥举了举三根手指:“一定。” 大部队都走的差不多了,李浮生慢半拍跟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通过了?” 对他们来讲,不过是眼一睁丹青如潮,眼一闭潮退了,通关了。 格子的主人变成听遥后这里恢复成了一个补给站的样子。 宁春愿边勤勤恳恳挂搜物资边回:“你问听遥。” 第77章 衣冠楚 竹骨扇将世界都渲染成丹青两色时,分明是胜券在握的局势,可万熙宁却隐隐感到了不安。 她沉下眸子思索。 ...是什么?有什么东西被忽视掉了? 忽的,她肩上一沉,参透了天机榜玩的文字游戏,扣住她的肩颈凭空出现,将莲扇的并不尖锐的扇尖对准她。 谢逢臣花里胡哨的招式、长时间的前摇根本就不是为了蓄力,而是吸引她的注意力,被他们压中的宝不是群攻最强的谢逢臣,而是听遥。 “然后你就这样水灵灵地输掉了吗?小万...”沈清霖眨巴着眼调侃,只是那个万字才出口,喉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主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沉默片刻,视线在乔汀、大小姐、姜师兄身上一一掠过,最终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 “等等...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小师妹是阿瑶师姐了?” 乔汀挑眉:“嗯哼。” 其他人反应都不是很大,唯万熙宁摊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沈清霖瞪大眼,鼻尖泛红:“所以你们就这样看着我在阿瑶师姐面前上蹿下跳吗?” 听遥进入关山月后他的所作所为快速在眼帘放映, ——“弟子清霖,请小师妹出卦。”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啊啊啊啊啊......”沈清霖缓慢蹲下身子,抱头痛哭。 徐望舒和越清渡没打擂,站得远,听沈清霖传了很远的声音,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这是在内斗?” “关山月亲传间除了大小姐和乔师兄很少相互出手,应该不是吧。” ...... 被叫去作为守格人的五域弟子不在少数,周洄之也是其中之一。 只见他眼尾一抬,拂尘轻扫间一队七行人直接从半空中被垂直打落,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天机榜淘汰的提示音随即传出,周洄之睨着眸子、笑意隐隐的模样就这样直接占据这个巨幕。 -果然还是要对比着看吗?单看青云小队没感觉到有什么,放一起看还真有点东西。 -?我那么大一群魔族就这样被这道士一拂尘拍飞了? -什么道士?楼上是魔族的吧?多用敬辞,少说话。那可是沧浪首席大弟子,他还用了拂尘,已经够意思了。 -今年妖族那边是混进了皇族吧?没遇到一位守格人就算了,居然也没遇见一只其他小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妖域是皇,那青云小队是什么,他们这一路的消耗应该是剩余几只队伍中最严重的了吧? -要说惨还是被中域和北域围殴的散修队伍更惨吧? 投影巨幕明明灭灭,最终只剩下四块,分别归属中域、妖域、北域以及听遥他们。 “你有没有注意到万师姐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离开过脚下的那片空间?”江羡屿悠着性子解释。 李浮生明了:“好像是。所以规则并不是打败万师姐,而是占领她身处的那方寸之地?” 江羡屿打了个响指,笑嘻嘻:“聪明。” 天机榜奉行绝对公平,必然不会置他们于绝对劣势之下。 李浮生摸摸背后的重剑,看着前面人的影子,目光越发坚定。 嬉闹声在听遥掷完骰子后戛然而止。 沉默一阵接着一阵,针落可闻。 听遥:“……”虽说这个地图是有终点的,他们迟早都会遇见,倒也不用这么早。 什么不能把绝望留到最后,得让她先上,真是信了听遥的鬼话。 江羡屿来回踱步:“中域、妖域都行,怎么就是北域呢?” 五域虽说着是林立,但天下间谁人不知北域的另一个称呼——五域殷都。重要程度与实力都不言而喻。 就拿往届入青云来说,十次就有九次都是北域夺魁。 宁春愿抿抿唇,笑了下:“迟早都要遇上的,北域也行,新仇旧恨就一起算上吧。我不认为我们会输。” -等了这么久,这下该翻车了吧? -和北域同行过的队伍除了中域小队都先后出局了,我到倒要看看修为、折损样样不如北域的他们要如何赢下这一局。 -只有我还记得他们身上还叠了一个无法补充灵力的buff吗,就算赢了这一场,他们后面怎么办? -不是吧,不是吧,真有人信他们能赢啊?那可是北域唉,号称五域殷都的北域,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称呼的含金量吧? -真没人同情同情青云小队这屎一样的运气吗?一场接着一场,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实在是没忍住。 南广场关山月众人也是少见的沉默。 北域是每一届入青云公认的战力天花板,而这届最多也就中域能与其较量一二了,不出意外的话,前两名就锁在他们两只队伍上了,一时间四处都是唏嘘声。 一竹殿内也有人轻叹可惜,眸光若有若无在首位上的人和谢明烛之间来回横跳。 最近不知为何各处都爆发了小规模的争斗,药堂谷一时忙得有些不可开交,方玉徽勾着玉酒壶姗姗来迟,却在踏入殿门时脚下一个踉跄。 玉酒壶在他指间绕过一圈,抬首间缺对上了一双深邃、冷然的眼,一切话语止于他金色的瞳孔。 ...神殿圣子?那百年前死的是谁? ...... 外里看是平静无澜,吞天云海却在内里于他们眸中翻涌,风雨欲凭栏而起。 两只队伍分立左右,严阵以待。 北域三名佛修单手合十,其中一人言笑开口,“明师弟,好久不见。” 听遥第一次见,有人竟能将友好与疏离杂糅在一起,最终展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亲疏感,于是对于开口的那位佛修不免多看了几眼。 脸自是极为能打的,都是佛修,他却不如明净一般衣冠齐楚,衣袖被松松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缁色袈裟硬是被他穿出了一种鬼魅感。 第105章 明净轻微颔首,算作回应。 双方都故作轻松,明显都是想等对方先出手,这就方便了明净传音解释局势。 “那是悟明大师座下的师兄,名唤厌声,另外两位看着面生,应是其他禅师座下弟子。另一侧四位看服饰都是神殿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北域的首席是出自禅宗还是神殿。” 江羡屿咬牙:“管他的,都到这份上了,除了打还能怎么办。” 沈惊棠眯眼:“有什么区别?” “首席在禅宗,我们的赢面会大一成。” 他本就是禅宗出身,对于应对禅宗也更有心得一些。 北域每次的参赛者都是卡着年龄修为上的,无论是阅历还是修为都远胜于他们这些修炼不过数十年的修士。 南域一战,他们内部一盘散沙,控制系的修士也不是没有,只是谁也看不上谁,找不出一个可以做领头的首席。 北域恰恰相反,好也不好,好在于解决首席他们就离赢不远了,不好在于,连通首席就相当于将身体的部分控制权移交,他们间的配合会更加密切,战斗力直线上升。 终究还是北域那边先动了,厌声抬手向上抛了件计时的法器铃铛,十秒倒计时高悬其上。 听遥他们这边的配置暂定宁春愿和明净打辅助,李浮生、谢逢臣、沈惊棠打伤害,听遥和江羡屿换着打控制。是很典型的辅攻控搭配。 万丈有余的星斗盘无边无际自听遥身下升腾而起,霁青色的流光在瞬间布满整片区域。如辉的碎星影影绰绰,将他们七人的神识牵连成线。 李浮生唤出重剑,剑芒有如破晓之光向前方横扫而去。长缨枪在谢逢臣手中打了个转,化作流光随李浮生的重剑而去。 禅宗三佛修分立于队伍的不同位置,呈现出一个稳固的三角形,将神殿四人包裹其中。 咚!咚咚! 两方相撞,一声比一声清脆,有如长木敲钟,悠远而有力,不急不缓。 任听遥他们怎么攻击,北域七人依旧在佛光庇护下稳如泰山。 被北域众人包围在中间的咒术师手握权杖,双眸紧闭,嘴里振振有词,吟诵着繁复的古文。 谢逢臣眼眸微动:“是摧枯术,等她念完咒,以她手中权杖为中心的百里空间内的灵力都会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腐蚀,除了她自己。” 听遥长睫微掀,视线很轻地定在被北域众人围在中央的那名咒术师身上,在识海示意按原计划进行。 听遥并没有和他们说完整的计划,每个人拿到手中的都只有主攻、主控此等模糊的字眼。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默契配合,虽未能成功打破北域由三名佛修凝力而成的巨盾,但好歹拉开了一条需要不断缝补的口子。 江羡屿偏头躲开一道反射过来的追踪术法,瞪大了眼:“他们这是什么搭配?一名咒术师拖三奶妈,还带三个盾???”江羡屿苦恼,“还有两音修双倍增幅,那三个佛修就跟个石墩子一样,根本打不动。” 明明是七人都在的识海中却只听得江羡屿在疯狂输出。 “怎么还有一名丹修时刻投喂,补充灵力。这再怎么废的猪,这样富养,那也养起来了吧?” 更何况,能被北域众人富养的咒术师,又哪里会真是一头废猪?搞不好,那名咒术师就是他们要找的首席。 ……没想到北域居然玩的是这一套。 没过一会,令人费解的一幕出现了。 第78章 剑出鞘 只见原本还配合紧密的青云小队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松散起来。 冲在前面的几人有一搭没一搭丢几个花里胡哨的观赏性术法,焰火渐起、星云欲燃,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似乎还混着后面人鼓掌的动静。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不打了?”北域中有人面露疑惑出声。 一名音修指尖随意勾着琵琶弦,嗤笑,“放弃了呗。”经他指尖弹奏出的音放缓了很多,效果也有稍微的削减,但没人在意,毕竟除了中间那人,没人真把这次对决当回事。 单论修为,所有队伍中能胜过他们的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巴掌。 想着他又瞧了眼中间还在凝灵唤咒的咒术师,阴阳怪气:“集北域天字榜前三凝成的盾,可不是他们想破就能破的。行了,这场比赛也该解释了。” 随着那名音修轻飘飘的一句落地。原本只守不攻的北域队伍一下子分成两股散开,一股仍留在原地待命,一股伴随着强大的灵力微压俯冲而来,李浮生躲避不及,被音修的音律波及,生生逼退数尺。 “退后!!”玉色的丝带从听遥袖中飞出,凌厉而迅速,缠哪就是哪,将其他人拖着往后拽,并在他们脚下的星斗盘中升起对应的防御阵。 “七星,开阵。” 点线相连,在瞬间结成五星图案,自星斗盘往上飞跃,穿过他们的身体,迎上音波余韵。 轰! 两股力量相撞发出巨大声响,烟雾升腾有如蘑菇云。 北域背后的咒术师,睁开眼,偏头吩咐最近的修士:“阻止她。” 由于她无法边吟诵边控制其他人,只得将首席的位置暂时转交,一时间无法很快与其心意相通,传声符的声音落在那人耳边时,他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她皱眉加快吟诵不再言语。 那人打了个哈欠,只得当做幻听。说实话他也不明白,明明就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为何首席会如此看重。 “预灵,阵起。”听遥屈膝轻语,青葱指尖直直点在星斗盘的阵眼。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倒流,最终汇聚到指尖,叫嚣着要融入阵眼。 嘀、嗒,嘀、嗒…… 微小地挤不进除了听遥以外的耳朵。 有血珠顺着指尖一滴滴汇入阵眼。 她那双向来清凌凌的眼微垂着,像是在透过阵眼俯视万物。 其他人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瞬间有了实质性的拔高,甚至在逐渐与北域修士齐平。 众人心下了然,数道隐晦的目光陆续扫过听遥纤瘦的肩颈。 沈惊棠十指翻飞,琴音绵柔,借力向外打出道道带有攻击性的音势。 明净和宁春愿紧跟而上,一人往李浮生头上甩了一个盾和一个治疗,江羡屿脚下自成阴阳控制着幽蓝色的小鬼掩护他后退。 北域的变故只在一瞬,但听遥他们配合地十分默契,应对也有条不紊,并且随着这场战斗的持久进行,隐隐有占上风的趋势。 对于他们的变化感受最明显的是北域一打近攻的佛修,他边应对李浮生猛烈的剑招,边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之前一直在隐藏修为?” 却被不远处为他打辅助的音修一口否决:“不可能!” “若是隐藏修为,定逃不过厌师兄的通识眼。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大幅增强修为的音律以我目前的水平都达不到,对面那个更别说。咒术师和阴阳师的负面都是直接给到增幅对象。” 她素手挽弦,语速很快,最终定眼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听遥:“所以只能是那个藏在后面的灵阵师。也就是他们的首席。” -作弊了吧?北域中不乏半步炼虚的修士,青云小队实力最高的也不过元婴中期。怎么能有来有回打这么久? 第106章 -有些人就不要坐井观天了。那可是天品之上的灵阵师,这也能质疑?就她使用的这个阵法五域能完全掌握并去掉副作用的修士,一个巴掌可数。 -这就是成长起来的灵阵师吗?这实力恐怖如斯啊。难怪传言道,宁得罪药堂谷也不要得罪一个元婴期往后的灵阵师。 -不是,他们真能赢啊?北域今年怎么回事?到底能不能行?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上了。 -别搞笑了,有些人不要听风就是风,青云小队用上了全部人,北域才去了几人啊?最重量级的咒术师还没动呢。 厌声眼神微动,唇瓣张合间,也不知与那名咒术师交谈些什么,最终留了一人在那名咒术师旁边,自己则带着另一位医修加入进来,局势也随着他的加入逐渐扭转。 “看着样子估计是来抓你的,你要不要躲一下?”沈惊棠边拨弄着琴弦配合宁春愿给增益音边瞥了听遥一眼懒洋洋提醒。 越级布阵带来的副作用听遥已经很熟悉了,她压下喉间的腥味,顺手摸了颗凝神丹喂入口中,是桃子味的。 随后弯弯眼笑着说不用,莲扇于她掌心快速旋转,一变为多,融入星斗盘的不同方位。 疾风将那张脸吹得五官乱飞,却也挡不住那一身特有的风骨。微微蹙起的眉头让她看起来有些苦恼:“地方太小了,躲不掉的。沈老板,帮帮忙。” ……不对劲、不对劲。 她那哪是低头请求,分明是昂首通知。沈惊棠顿感背后一凉,都不用听听遥剩下的废话,立马传声明净:“明师傅,给我套个盾。” 果然就在明净给他套上释宗金钟罩的下一秒,那些原本直奔着听遥来的攻击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不同修士的灵力光束闪了又闪,沈惊棠背对着战场屈膝半蹲,身上的灵力威压更是一重一重再一重,直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奇怪的是这些攻击似乎没对他造成半点实质性的伤害。 ...怎么回事?是听遥?她干了什么? 沈惊棠的意识逐渐模糊,指尖的琴弦如有千金,怎么也拨不动。 一滴透明的汗水顺着他弯弯的睫毛滚落,将乌青色的天清透映出。 少女身姿轻盈,挥动着如剑的扇柄穿梭其中,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局势变了又变,不过瞬息青云小队重新拿回主导权。 那抹霁青色宛如离弦之箭,割裂光影越过佛修勾着扇柄直挑后方咒术师。 关注着这一场比赛的观众那面色是变了又变,有种脸上的表情赶不上局势的感觉。 很微妙,若说之前还是对灵阵师实力的震惊,现在已经转变成了对听遥个人实力的惊叹,不是都说灵阵师是远程控制的神,近战输出的鬼吗?怎么她看起来比剑修还能打? -来个南域人告诉我,你们灵阵师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简直是恐怖如斯,不是都说灵阵师身板很脆吗? -...(弱弱举手)天才的个人特征不要上升到所有灵阵师,谢谢。 -北域就这样输了吗?她是怎样困住厌声二人的?灵阵师中还有这样的阵法吗?那可是修为境界都比她高出一整个大境界的两名修士。 -等等,好像还没结束你们快看!! 听遥敛眸,将体内剩余的灵力全部聚焦于莲扇,扇尾在她指尖打了个圈后被轻轻抛起,映出万千雪莲虚像,洁白如玉,挥出的却是一阵细润的风。 微风卷着一瓣洁白向前,就在即将碰到北域那名咒术师时,她张合的唇瓣忽的紧闭,眼皮掀起,露出那双眼。 深邃沉寂,与神殿圣子别无二致。 青灰色的法杖上萦绕着许多层古老晦涩的咒术,一圈一圈闪烁着异样的流光,法杖轻点地面,分明是平坦素白的地面却犹如湖面泛漪,一圈一圈,以北域咒术师为中心散开。 数万青灰色的淤泥黏连成丝,遮天蔽日,就连听遥没有实质的星斗盘也被染上了同款颜色,表为压迫,实为吞噬。 她挥挥法杖:“腐朽,去。” 世界开始坍塌,由远及近。 听遥的渗透在北域那名咒术师完成吟诵的那一刻化为了泡沫。 咒术成功施展,就在此刻他们失去了唯一的胜算。 北域修士则对此见怪不怪,立马停止了手头的进攻,退回至北域咒术师身侧。 沈惊棠、江羡屿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漫天淤泥吞噬。 宁春愿连连后退,也没能躲掉,与其他人的精神链接在被黏丝缠上的顷刻间断开,她无法再通过精神覆盖为他们治疗伤势或是屏蔽精神力攻击。 倒是明净用全身灵力凝了个金钟罩将自己与淤泥隔绝。 长缨忽闪而至,旋转成圆挡在李浮生面前。 谢逢臣喉间一腥,有血珠顺着他唇角往下溢出,他轻笑一声,随手擦掉。 长缨应召,立于身前,如游龙矫健,向前呼啸,与黏丝缠作一团。 这样下去他们灵力迟早会走向殆尽,被吞噬不过是时间问题。 “腐朽,收。”法杖点地的声响再次传来。 黏连成丝的淤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化成了一把黑色的剑,直冲听遥天灵盖。 听遥本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赌了一把,只是好像没赌赢。 她跪坐于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是先前被她延后的、没落在沈惊棠身上的攻击反弹了。 灵力的透支、宁春愿被隔绝,让听遥没办法治疗这些伤势,甚至连屏蔽痛感都无法做到,只能生生感受着五脏六腑被揉碎的绞疼感。 裙尾处的瑶花琪草像是失了生机不再鲜活,点点猩红顺着听遥唇角滴落,将月白染红。她视线随眼睫下垂,苍白的唇轻轻抿起,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冷清的破碎感。 她有些泄气地想。 …青云台,的确不是什么好去处。 黑剑即将落下,最终,她只是回首,在漫天淤泥中轻轻笑了下。 “剑道第一,也不过如此。” “什么,你是说她是青瑶吗?怎么可能?居然这么弱的吗?” “连同门都残害的人也值得你们这么惦念吗?” …… 无数道声音在听遥脑海中炸开,嗡声作响。 听遥眼睫轻颤,如蝴蝶振翅,掀起漩涡,细微又弱小,却将那把巨大的黑剑于眼睫一尺处硬控,再进不得一寸。 淤泥在一瞬凝成青霜玉华,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声响炸开, 霜华满天,细细碎碎。 那一刻, 灵山震颤,镇山剑出。 第79章 月下剑 “怎么了?地震了吗?那个方向……南域?不对,是中域灵山。” 南域一阴阳师双手呈喇叭状,扯起嗓子笑嘻嘻喊:“擂台上还有灵山女修吗?快别打了,你们家山头塌了。” 中域众人的神色在剑出现的那一刻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任其他人如何嘲讽、调笑皆一言不发。 灵山剑虽是当世十大名剑之一,但问世时间却极短,大多时候都是沉寂在灵山之巅。辗转千年,也只为一人出鞘。所以少有人知道剑到底长什么样。 巧的是,十年前中域论道他们这群人就有幸见过。 第107章 那般锋利漂亮的霜剑,独此一剑,只要见过就没人会认错。 由灵山剑的异状联想到上任宿主,稍一思索,有什么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你是说,关山月听遥就是百年前中域的反叛之徒青瑶,她手上那把剑就是灵山剑,就连刚刚的灵山异动也她引起的?”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有修士敲着声听回消息的手连同整个身子一起僵住,眼睛瞪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大,死死地盯着台上投影出的那抹霁青色,就连手中的声听滑落也浑然不觉。 “开、开玩笑的吧?” 咚、咚、咚,物件落地的声音接二连三,杂乱无章。南广场因人气票即将结束而沉寂的气氛像一壶沸腾的热水,在过度加热中发出阵阵尖锐的爆鸣声。 关山月除去乔汀几人神色如常,其他人眼眸中也或多或少掺杂了些许惊讶,很纯粹的、杂夹着小雀跃的惊讶。 就说怎么都爱挡在人身前,原是同一人。 有人举目唾弃,“关山月,又是关山月,竟私藏如此劣性之人,究竟是何居心?难怪连中域第一宗的名头都保不住。我看,再过不久,怕是连关山月这个名头都将不复存在。” 这次黎穗还来得及动身,就见一道丹青影快如闪电,在她之前一扇子将人掀飞在地,万熙宁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眸中冰冷一片。 方圆几米瞬间被清出一片场地,许多人收敛了声息,张望着看过来, 万熙宁晲眸,淡淡的声音飘下来,犹如刀剑的凉抵在在场人的脖子上:“你再说一遍?” 脚下的人梗着脖子:“她青瑶百年前残害同门,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啊...” “咔嚓”一声响,一双雪白的靴子突兀地踩在他一侧手腕上,这次动手的是关山月素来以好脾气著称、几乎没冷过脸的首席大弟子姜承郢。 “来啊,杀了我,不过你们就算杀了我又能如何?无论是听遥还是青瑶依旧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烂....” 周围不知是谁配合喊了一声,“杀人了,杀人了!!大家快团结起来,里面挡住他们,外面的人快去禀告长老。” “就说能养出青瑶那种修士的能是怎么好宗门,这下露出马脚了吧?”沧浪一剑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诸位速去,且由我来会会这关山月。” “我也来。” “算我一个。” 他们或是带着为故友复仇的决绝,或是带着道听途说的愤慨,又或者只是对听遥当年一骑绝尘的不满。锋芒过盛的人历来不会太顺。 总之,挡在关山月众人身前的修士越来越多,阴影如山一般将他们笼罩。 “我嘞个逗,不是回去睡觉吗?应逐星你给俺们干哪来了哟?” 妖域七妖凭空出现,队伍中的鲲鹏妖一声吆喝恢复原形,用翅膀挡住了劈头盖脸的火球咒术。 谁知这火球在他羽毛上一点就燃,白倾颜翻了个白眼,往他头上丢了张御水符。 应逐星擦擦被溅到脸上的水珠:“南广场不是睡觉的地方吗?” 妖域众人:“……” 白倾颜沉默了一瞬,用尾巴圈起一个人读取完前因后果后,一群妖目标出奇地一致,居然都选择了站在关山月这边。 有的人你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属于哪类人,不会做的事就是永远都不会做。 御青恰一扭头,看见了早几百年出局的南域七人在朝他们笑,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灵阵师小团体。 什么青瑶,他们不认识也管不着。但听遥待在南域的那几年确确实实于南域许多灵阵师有入定之恩,那般无暇的道,绝非残害同辈之徒所能拥有。 乔汀狭长的眼轻轻眯起,半透明的水剑横立于身前,与天上的巨幕照应,将淌在剑上的人影映出。 听遥不知哪来的力气,回光返照般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已经缩成寸余大小的星斗盘中央。 以血养阵,以灵润人。 ……剑都来了,如何不战。 体内灵力稍有回升,她足尖点地,轻轻一跃,便握住了那把剑。 指尖伤口还未结痂,一朵细小、纯净莲花自缝隙中探头。消融不过一瞬,雪色与血色交叠,将她掌心牢牢固定在滚烫到灼热的剑柄处。眼神清明几分。 青霜剑辉冷清,于少女清透的眼中折射出无双剑意。 淤泥被她的剑意震碎,谢逢臣等人的身影逐渐清晰,黑剑借着冲力往前。 北域咒术师再次吟诵,金光一阵接一阵套在他们身上,乐声又起。 听遥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俯冲向前。 “青霜。月下。” 没人看清听遥究竟是如何动作的,只听她轻语间,长剑出鞘,有弯月的影子附着其上,轻轻一敲,佛门金色的护盾在瞬间裂开,碎星般洒落,剑光映着月辉,直逼北域咒术师。 见佛修阻拦无望,北域咒术师立马停止吟诵,捏碎一张加速符,欲拉开与听遥的距离。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眼皮闭阖间,一把玉剑直直横在她颈部,剑气冻人,她皮下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凝固。 一株清透的雪莲于剑尖颤颤巍巍盛开,微风渐起,洁白的花瓣打着旋刮过她的侧脸,将寒意抚去。 一线封喉,一剑生花。 这一刻,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没什么比剑意本身更具说服力了。 将生机藏于无双剑意之下,是她独有的剑道。 剑尖勾过雪莲,重新入鞘,听遥抱剑敛眸:“承让。” 霁青色的剑穗在她眼中不断摇晃,不多时,北域众人被传送出去。 一阵目眩,听遥晃了晃神,先是看不清视线,后是什么都听不见了,最后连手中的剑也感受不到了。 剑从她手中脱落, 霁青色混合着暗沉的红,从半空中极速下跌。 视线一转,来到华年殿。 素来冷清的殿内此刻挤满了人,殿外也被围得水泄不通,可谓是把这辈子的闹都热完了,众人七嘴八舌,竟是比那凡界的街市还热闹。 “静。”沧浪应阳真人站起身来,剑鞘点地,从内波及百里方圆,震得人心发颤。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关山月小陶长老皱眉,心疼的目光在关山月众人身上来回打转:“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值守的长老呢?”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口舌之争哈哈……玩闹玩闹,难免的……不打不相识嘛……” 妖域值守猫妖欲哭无泪,磕磕绊绊打着马虎眼,求救的目光不时往上瞟瞟,希望善良的妖主可以救救他。 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 …都到尾声了,他这就摸了一下鱼,谁知道这群小崽子这么不安分,给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这么多人逮着我关山月打,你说是玩闹?”关山月伍长老柔婉一笑,绵里藏刀,“诸位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当真是欺关山月无人吗?” 下面乔汀大小姐捂着伤口配合叫唤了一声。 眼见他们这边不占理,有人叽哩哇啦倒豆子一样,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个清楚,最后还单膝跪地,眸光坚毅地像是要赴死:“在下一人血书恳求诸位真人取消听遥等七人入青云的资格,像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出现在入青云,不配有登上青云台的资格。” 第108章 “在下也愿血书取消听遥七人入青云的资格,求诸位真人应允。” “求诸位真人应允。” 噗噗通通,殿内殿外跪了大片。众人神色各异,场面一片死寂,暂时还没人出声。 这是要翻出当年的事了?不妙不妙。就算他们相信听遥没有残害同辈天骄,可当初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神殿圣子,除非他反水,但神殿圣子确于百年前被听遥杀死了。 他们当然怀疑过圣子,但现在死无对证,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黎穗垂着头脑子转了又转,一面擦眼泪,一面暗戳戳联络其他亲传,让他们都想想办法。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突兀响起,人群中的徐望舒下意识抬眼,发现声音来自上座一面容、身段都十分奢华的青年。 “叮咚。”一块上等的灵玉就这样被他随手丢在了最开始出声的修士面前。 他扯了扯唇,笑意未达眼底:“戏唱得挺好……赏你了。” “你是何人,竟如此折辱人?”这次出声的是旁边人。 旁边一太监模样的人似乎想阻止,只见他略一摆手,从上面走了下来。 修真界大都奉行大道至简,穿着也是十分简单。可这人却不一样,衣服繁琐精致也就算了,就连身上珠宝也是多如米粒,走动间不同珠宝相撞,响个不停。 像是下一秒就能将那羸弱的身姿压垮。 奇怪的是,即使这么多贵重的珠宝在身,使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仍然是他那张比珠宝还华丽的面容。 只是这五官,怎么瞧,怎么眼熟呢? 徐望舒想的入神,没注意到旁边的越清渡已经在他出现时就附身行礼了。 青年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缓缓走近,匕首冰凉,拍在他脸上的同时,他也听到了深渊的、来自恶魔的低语。 “即是血书怎么能没有血呢?” 那人瞳孔骤缩,想要后退,却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无法动弹了。 旁边有人起身拿起骨刀想要攻击,却被青年周围萦绕的龙息震开。 龙身涌现,在他身后盘旋,眼眸下垂,俯看群英。 他的身份也昭然若是。 年轻的帝王轻笑一声,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随后漫不经心将匕首垂直丢下,状似有礼起身,弯了下身子,眼神锐利直指首座:“在下也愿以血书请愿,求诸君重查当年之事,还我阿姊清白。” !! 第80章 里世界 随着年轻帝王话语落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徐望舒恍然,难怪他觉得殷都帝王的面相看起来有些眼熟,如果阿姊是听遥师妹的话那就对得上了。 “陛、陛下……”沈听澜身后跟着的太监魂儿都要吓出来了,忙掏出药瓶给他止血。 上面坐着的半数人脸色骤变,但都十分默契地不再言语,只盯着沈听澜,看他下一步动作。枪打出头鸟,没人想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惹一身骚。 一种很微妙的气氛逐渐蔓延。 ……殷都帝王的阿姊,那岂不是殷都长公主?殷都历来不是只有一任血亲吗?听遥既是殷都长公主又为何在百年前会任由她被万剑穿心而无所作为? ……那听遥又真的就是青瑶吗? 疑团一个接一个砸下,众人的神色也随真相扑朔迷离。 长得像又能说明什么呢?中域不还有个和听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灵山神女吗? 北域一长老模样的老者在右殿圣女的示意下,佝偻着身子站了出来,笑眯眯圆场。 “人皇说笑了。如若您说的是青瑶,那此事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盖棺定论,人证物证俱下,辩无可辩。如若单指听遥,据老朽所知,她身上并无冤屈,又来彻查一事呢?” 这话说得就很高明。将听遥与青瑶完全割裂成不同的人,即给了为此争斗的年轻小辈一个交代,也恩威并施以听遥的身份做题,给沈听澜找了个台阶。 只要他不再纠结当年之事,那听遥就只是听遥。 沈听澜闻言眼皮轻掀,露出墨一般浓黑的长眸,戾气渐长。 一声高喊将短暂的对峙打破。 “晚辈关山月黎穗,愿以性命为担,请诸位仙人彻查我师妹青瑶残害同辈、戮杀神殿圣子一事。” 纤眉朱唇的少女往前一步,认真说话的时候敛去了身上那股人间富贵花的劲,眸光坚定、掷地有声。 好了……她也成赌徒了。就这样吧,爱死不死。 指甲深陷掌心,轻微的刺痛感从掌心传至大脑,黎穗却觉得自己从未这般清醒过。 “晚辈关山月万熙宁,同愿以性命为担,求诸位仙人彻查师妹青瑶一事,还她清白。” 她上前一步和黎穗并肩。伸手将黎穗紧握的掌心揉开,给她丢了个治疗。 “晚辈关山月乔汀……” “晚辈关山月姜承鄞……” “...关山月...沈清霖...” “…徐望舒...” …… “妖域应逐星......” “妖域白倾颜......” “妖域御青......” “...秦泰...” “...凤簌...” ...... “晚辈太史逸......” “澹台......” ...... “小辈殷都越氏,越清渡......” ...... “仙盟许清愿......” 一个又一个黎穗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的师妹那么好,全世界都该知道。 历史不断向前推进,似乎也在不断重演。 只是这一次关山月没有再迟到,而听遥的背后也不再只是关山月。 北域老者吹胡子瞪眼半天却也只是冷哼一声憋出来一句:“成何体统!!” 若是只有北域他还能呵斥一二,偏生这请愿的人来自各域的都有,其中也不乏个中翘楚。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五域坐着的其他上层。 魔族那边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任妖主赵有苏揉揉耳朵当没听见。 南域四家各成一派,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一句奚落、我一句嘲讽,硬是此变成了他们四家的独唱。 关山月那边谢明烛用腕抵在唇边轻咳,雾霭般的眸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中域其他宗门见此,终是没有多说。 沧浪倒是有意,有长老在掌门示意下刚咳了一声,还没开头呢,就被自家弟子打断。 “如今圣子归殿,晚辈沧浪剑宗周洄之,也愿以性命担保,求诸位仙人重新彻查关山月青瑶一事。” 青年将拂尘抵在臂间,轻微垂首,一双笑眼似笑非笑。 此话一出,很多人倒吸一口气,一为周洄之为听遥说话而诧异,毕竟那可是沧浪首席大弟子,此番作为无异于打自己门派的脸,二为神殿圣子还活着而惊。 “圣子?哪里有圣子?圣女旁边那个竟然不是神侍而是圣子吗?” “那什么圣子不是百年前就死了吗?” “难道当年之事真的另有隐情?” 原本坚定要取消听遥入青云资格、让她与百年前同等下场的人眸光躲闪,有了些许动摇。 第109章 青瑶的事当年那么快处理,圣子之死的推动作用可不少。 沧浪掌门稳如磐石的面容也有了一丝龟裂:“……?” 圣子还在上头坐着呢,回归的事自然瞒不住,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把这个篓子捅出来的会是自家弟子。 一只巴掌大的乌鸦落在抱臂观望的魔将肩上,乌鸦消失只留下一根黑色的羽毛, -保下听遥。 她挑了挑眉将羽毛弹飞。 柔柔拱手,“西域魔魅奉魔君之命,请诸君彻查青瑶一案。” 殷都、关山月、妖族、魔族、南域灵阵师、五域众天骄...一个接一个砸过来。 这听遥的后台真是包硬的啊。 至此没人再言语,一齐将眸光聚焦于缄默已久的圣子身上。 金质玉相的圣子缓缓抬眼,金瞳冷淡,将各异的神色收归眼底。 他扯唇露出一个喜悲难辨的笑:“既是如此,不如将选择权交由主人公?” 方玉徽晃玉酒壶的动作微顿:“圣子这是何意?” “她若能登上青云台,百年前青瑶之事自然水落石出。” 若不能,那下场怕是与百年前无异。 众人在心中很快补充出圣子后半句的未尽之意。 只五域派系,唯神殿无可替代。 能与其对峙,却绝无可能扳倒。 谢明烛轻笑应声:“那就如圣子所言。” 陶长老焦灼出声:“仙人……” “无事。” 无尽雪水溶于谢明烛轻轻弯起的眼眸,让人心也不禁安定许多。 乔汀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揉揉黎穗紧绷的肩,安慰:“她不会输的。” 谢明烛略一挥手,入青云中的画面被切割成几个小屏,投影于大殿之上。 入青云剩余十四人的身影陆续出现。 听遥再次有意识时,感觉全身的痛感都吻了上来。 脑中噼里啪啦地跟放烟花一样,要炸了。炸地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神识又逐渐没了影。 “醒了醒了,公主醒了。” 阵阵脚步声后,周遭再次安静下来。 意识稍有回笼,眼睫轻颤几下,就听天机榜熟悉的介绍音响起。 是大富翁方格里的世界?她怎么进来的? [叮,欢迎进入修真里世界。修真界近年摩擦不断,为避免尖刀单独刺向妖魔任一族,他们决定联合起来。你是妖主最疼爱的小帝姬,为促进两域交好,你自愿请缨联姻魔君。] [只路途遥远,似乎受到了点阻挠,你被他域修士重伤,暂停于魔族外城修养。] 听遥越听越不对劲。 莫非她这次拿的是,被作为复活魔君信物之一的妖族小帝姬绛梨的剧本? [任务一:拼出仙魔大战完整真相。] [任务二:找对自己隶属的阵营,并完成核心任务。] 两个任务?那看来前者是后者开启的必要条件,后面那个才是获胜的关键。 注意到旁边侍女的神色不对,听遥顿了顿,“……方明姝?” 方明姝举小手兴奋道:“是我是我。” 经年累月,少时对听遥的那点又爱又恨早已变成了更深层次的钦。 “你怎么样了?”方明姝叹了口气,“我这个本体是只小狸猫精,只会些观赏性强的小幻术,治疗术法直接失效了。要不然才不会让你这样躺几天。” 最后越说越气愤,“魔族也都是群庸医,竟一个能治的都没有……” 听遥有气无力,笑:“我不会有事的。” 没力气……还是没力气,听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勾勾手指捏了个屏蔽痛觉,增强体质的阵法。 霁青色的光束在她指尖绕了一圈,有充盈的妖力汇入体内,下意识的行为却让她二人都愣了下。 既然方明姝的医修天赋没办法用,她怎么还能布阵? 只是是只有方明姝被限制了还是她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会灵阵的还需要找到更多的人用以考证。 “我比你先清醒一两个时辰,为了防止现今这种情况,我们七人进来前每人都带了一个带有定位功能的法器,我的是一条项链。” 只是显然这条项链的定位功能失效了,不然这里不至于没一个中域的人。 想来中域论道后曾闻听遥还是名炼器师,于是乖巧把项链递过去,让她看看。 听遥接过项链,捣鼓两下,抬头:“没坏,不用修。” “但是鉴于目前联系不上其他人,我们可以暂时结伴。” 方明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边笑边点头:“好。那等你休整一下我们去魔都看看。” 第81章 挂枝头 魔都,月色落偏殿,浅淡光辉将夜色打落。 “现今距历史上的仙魔大战还有十年。第一个任务是找出仙魔大战真相,但药堂谷必背手册中对此的记载,我倒着都能背出来,无非就是魔族贪婪中域转生之术与灵脉刻意挑起的争斗,你们说这个任务到底做何用意,难道是想颠覆史书吗?” 方明珠眨巴着眼,看看听遥又看看沈惊棠。 沈惊棠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回:“可能吧。” 从边城到魔都的这数十日途经数座城池,她们只顺利找到并会师了沈惊棠。 而沈惊棠这个身份说来也好笑,竟是魔族为数不多的、来者不拒报酬不计的老好人医修。 这种无利可图的事,他自然是不愿意干,盘算着怎么跑路,结果他一有这个想法就会被天机榜ooc警告电击。 在听遥她们找到他之前,他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并且一分钱都没拿到!! “立场不同也许所见也不同,真相可能也会因此而存异,第一个任务我想我们可能需要想办法联系上其他人,一起完成。”听遥说。 方明姝悟了:“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分别了解五域各自关于仙魔大战的记载,拼在一起就等于完整的真相?” “可天机榜为何要这样做?” 无论真相究竟如何,在五域各域关系甚至各域内部之间关系本就势如水火的情况下,无论真相究竟如何,此事在五域间都已经定性了,将此事再次揭开,除了将五域的矛盾再次激化外,没其他好处。 天机榜的动机向来难料,不过听遥有预感,快了。最迟入青云结束,一切答案都会纷至沓来。 听遥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撑着下巴的手微微移动,朝沈惊棠的方向拱了拱,问:“对了,关于这位在他域历史中挑起仙魔大战的魔君,你都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说你这个身份知道些什么?魔后呢?” 沈惊棠困意消散了几分:“你是觉得魔族这边的仙魔大战可能与温岁宁有关?” 听遥不置可否。 他桃花似的眸向上弯了下,在听遥期待的眸光下无奈摊手,颇有一副丢下一颗炸弹就跑的架势:“我只知道,在这个时间线里,那位魔后应该已经去世了。” 即使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也让听遥眼睫不由震颤了几下。 猜测与猜测被验证所带来的冲击力还是有所区别的。 方明姝茫然,掌心向上比了个停:“呜呜等等?你们停一下?什么穿过来穿过去?温岁宁又是谁?” 第110章 不是,她只是眨了下眼,又不是睡了一觉,怎么一下子就跟不上他们的进度了? “温岁宁就是被压在万鬼窟下的那位魔君的魔后,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有幸见过一面,你背的史书上没有记载吗?” “没,史书上只有魔后的称谓,唯一与她有关的一句也不过是一句,君欲夺此物复活其后,此之谓仙魔之战始源。” 方明姝坐姿端正,背的摇头晃脑。 “那就对上了。”听遥下意识在腰间摸了摸,却摸了个空,她愣了下,指尖在腰间的玉带点了几下,初时从谢逢臣身上摸来的芥子袋在此几经辗转,早已不知去向。 “她和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若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确是凡人之躯,没有修炼天赋,可能连修士普遍的长命百岁都做不到。” 他们一同抬眼,听方明姝似懂非懂总结:“所以魔族这边的真相其实就是魔君为了夺取中域转生之术复活魔后发动了仙魔大战?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去哪?” “去找中域那边的真相啊。” 听遥拧眉:“没这么简单的。照这个分散程度来看,魔族可能只有我们三人,而中域那边的人应该不少,我们当今最迫切的事是恢复群体通讯,避免信息差带来的无效举动。” 沈惊棠睡意渐回笼,眼皮子沉得吓人:“行,那明天你去周旋魔君,我去找病患聊聊,方明姝去其他偏殿找找。能打听消息就打听,能找到修复通讯的方法就找。”实在不行就躺躺等谢逢臣找过来吧。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但摆烂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且默认。 “散会。” 他们几人三言两语间起码有了个方向,而另一边的谢知鸢却陷入了一种大脑不够用的放空状态。 她脚尖勾着树枝,倒挂在树上,透过月色沉默地盯着屋内少女的脸。 她已经在这挂了半天了,从屋内少女入睡之处就挂着,如今眼看天边都泛起了鱼白肚,她还在这挂着。 若是有胆子小的见此,定会惊呼出声。 屋内分明是一张与谢知鸢一般无二的脸,无非是里面那张更加稚嫩些,嫩白的脸颊上还带着点独属于少女的婴儿肥。 啊,不过也不太一样,她头顶的头发不会翘起来。 谢知鸢无聊地想。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已经掌握了基本情况。 这是一个十分符合各种民俗中堪称世外桃源的村子,而她无法离屋内的少女太远,却也无法与她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否则有一人就会爆炸。 ......经过三次测试,每次炸的都是她,剧痛之后,她又会读档重来,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每一次时间线都会往前推进一小部分。 屋内躺着的少女叫陈溪之,嗯,她是谢知鸢。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又将谢知鸢拉回现实,她脚尖用力,一个旋转又站直了身子,将身形隐匿于树叶之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已经做过许多次,头顶上的一簇小呆毛一晃一晃。 “溪之,醒了吗?” 但这次似乎有了点不一样,在她与陈溪之对视的那一刻,她变成了陈溪之。 第82章 绕指柔 中域,药堂谷。 日光灼热,直直照射在药草园的每一寸土地。 一群刚入门的小弟子撅着屁股,人手一个小铲子,哼哧哼哧地为灵草松土。 其中一位小弟子像是被天雷劈了一下似的,骤然弹跳起来,手中的铲子自然滑落,砸在旁边人的脚上,旁边人惨叫一声也弹跳起来,像是多米诺牌效应,一个叠一个,立马倒了一片。 “哎哟。” “是谁偷袭我?” “天杀的!!我的灵药。”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无法细究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幕的主导人从沈惊棠变成了江羡屿。 作为这群弟子中唯一一个没负伤的弟子,江羡屿刚穿进这个身体,还没完全适应就被负责照看的长老以扰乱秩序的名义领到了药堂谷的执法堂。 他这个身份的性格倒是很酷哥,总是冷脸缄默,对江羡屿来说完全是本色出演。 路上江羡屿边接受天机榜的消息,边试图联系听遥他们。他们之间的精神锁链在他进入这里后就感受不到了。 只留声符传了几张,却像石子落入大海,久不见回应。 江羡屿联系其他人无果后呆滞无神的目光却在见到执法堂某一位长老的那一刻有了焦距。 他朝朝手:“明师傅。” 领着江羡屿的长老动作一顿,虽奇怪却还是问:“师弟认识?” 明净含笑否认:“不认识。执法堂一向严明公正,李长老不必顾及我。” 江羡屿神情逐渐僵硬:“......” 靠,他怎么忘了,他们这一群人在外只能信李浮生一人的真理。 他们这边最终以江羡屿一人被罚扫几天草药园子,明净笑而不成功达成貌合神离的结局。 值得欣慰的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找出了药堂谷潜藏的截获通讯的阵法,并联合中域云惜在寻破解之法。 身后是举着火把的乌泱泱人群,身前是一群半大的少女稚嫩的面庞。 谢知鸢脚下不停,无声呐喊,想让她们快些,再快些。 明明只是入青云虚构出来的东西,可此番场景却让她如此熟悉,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有人追上来了,她只是凭着下意识的动作,停下脚步,与身旁的几位少女一起进行着在他人看来宛如螳臂当车般的举动。 场景再一转换,她在熊熊烈火中看见了一张亲切却陌生的面容,张了张唇,只勉强说出一句别伤心,可让谁别伤心呢? 无尽的悲伤、铺天的负面情绪如山下压,让谢知鸢喘不过气。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 “溪之,醒了吗?” 她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对上了一双略显呆滞的眼,视线上移,是一缕小呆毛高高翘起,摇摇晃晃,十分得意。 谢知鸢放空思绪。 啊,头好疼。要是池瑶师姐在就好了。 被谢知鸢惦念的池瑶此刻正在与“乔汀”周旋。 没错,她被捏造的身份是黎穗,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向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性子,没演过娇俏的大小姐,话语一时竟不察,疑似被“乔汀”抓住了尾巴。 “怎这样生疏,你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乔汀伸手欲摸她额头量量体温。 “也没烧啊。”乔汀喃喃自语,池瑶一口气刚松下来,一把长剑就被抵在了她颈边。 池瑶:“......” 赤红色的伞忽的出现在池瑶掌心,少女修长的五指紧扣伞柄末端的红宝石,轻轻一按,赤红色的火焰自上而下席卷,将那把抵在她颈边的桃木剑也焚烧殆尽。 青年狭长的眼微微上挑,皮笑肉不笑:“你果然不是黎穗。”语调冷然。 池瑶:“......” 关山月都这么癫吗? 身处王家村的宁春愿却经历了一番初时与听遥、谢逢臣所历之事,只是这一次没有听遥的灵阵,她好似被困在了无尽的循坏中。 第111章 遥相望几个循环后,她终于见到了除她之外的活人。是沧浪剑派的天才剑修谢知鸢。 而李浮生与中域其余几人被穿到了北域, 主殿阵眼被取出,光芒大作间北域恢复通讯。 这样一看最为清闲的独属安排好了一起的沈老板。 有的人前脚还跟听遥说年轻人就是要少睡多干,要去找病患打探消息,后脚就直接在人病患的家里睡下了。 浓长的眼睫下压,将眼下的乌青遮挡。 少年翻了个身呼吸平稳,睡得舒坦。 而与之对比起来,近在魔殿的听遥的日子就显得苦多了。 殿内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其他都与与听遥印象里的很不一样。 若真要听遥说,那就是一个更贴近她在现代所见,一个更贴近修真界原本的风貌。 隐绰的粉色烛火映出前人高大的身影。 “你不是妖族那个帝姬,你是谁?” 听遥:“......” 不是哥们?她还有一只脚还没迈进来呢?这是整哪出? “放、放肆,吾乃妖主第九子绛梨,就算你是魔君也不得如此...” 听遥眼也不眨,对于人设把控那自然是十分到位,张口就来,主打一个先发制人。 小帝姬圆润的杏眼微微瞪大,双瞳剪水盈满秋波,单纯又无辜。 只是眼前的青年显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也没给她这个机会,掐在她下巴处的指尖微微用力,语气狠辣:“这张嘴若是连实话都说不出来,那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不如我替你割了它,如何?” 掐在她下巴处的手指逐渐下移,冰凉的气息深入骨髓,将她呼吸都逐渐剥夺。 听遥大脑飞速运转,面上依旧维持着小帝姬不谙世事的人设,心里却是郁闷到了极点。 历史上也有这么一出吗?难道小帝姬不是死于仙魔大战,而是死于魔君之手? 想她听遥一世英名,竟也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时候。 幸好青霜与她之间的感应还在,没有被切断。 听遥闭了闭眼,状似放弃挣扎,实则藏在袖中的手掐了个剑诀,心中默数三个数。 一, 力道未减分毫。 二, 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就在听遥快要数到三时,颈边的力道骤然缩减,清冽熟悉的冷香入鼻,她被眼前人拥入怀中,力道轻柔,与先前形成鲜明的对比。 瓷白颈部的刺痛感在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将下巴搭在听遥肩颈,诸如从前万般放软了声调:“殿下,抱歉。” 发丝交叠间,不经意侧脸,柔柔蹭过她的碎发,鼻梁骨上的红痣隐隐现现,愈发潋滟。 那张脸上,原本阴狠的青年相貌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谢逢臣锋利意气的俊脸。 听遥吸了口谢逢臣身上香喷喷的梅气:“......?”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穿成了魔君?” 谢逢臣看看天,看看地,最后又看回了听遥,心虚应了一声。 听遥狐疑:“嗯?是这样吗?” 谢逢臣垂着眼,干巴巴交代:“我穿成了他的心魔。躯体想伤害你,我就借用了一下身体的控制权。” 听遥:“......” 好一个借。 听遥推开谢逢臣,站起身来拍拍裙角:“那你知道魔族这边的仙魔大战是怎么回事吗?” “嗯……不知道也没事。” 本就是随口一问,她也没指望谢逢臣回答,却见他想也没想就点头:“应该知道的。他的记忆被修改过,似乎是为了便于后人共享,你要看吗?” 还真知道啊,不是这样看谢逢臣才是天机榜的亲儿子吧?她也算是跟着沾了一下亲儿子的光? “不过魔族记忆自带血脉攻击性,能进行此等修改的,肯定少不了本人的授意。” 听遥:“你是说,也许魔君与天机榜做过交易,留下了这些?” 天机榜,又是天机榜。 所以背后一直推动着她成长的会是天机榜吗?天机榜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想操纵她为意志代行人? 不,不对。 谢逢臣轻轻应了一声,慢悠悠地扣住听遥的手腕,一点点向上挪动,留下羽毛似的痒,指间缝隙逐渐被填满。 听遥手腕被他带动着轻晃,仰脸:“要这样看记忆吗?” 他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勾勒几下。 少女细白的指尖轻微蜷缩,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素来清冷的面容染上了些情愫的色彩。 他靠过来了。 他将额头靠过来了。 额间温度相贴,距离近得鼻尖都要贴在一起了。时间都好似在这一刻变慢,任由他们呼吸交错。 砰、砰、砰,心尖颤动的幅度像是下坡时脚踏车的踏板,抑制不住地跳动。 究竟是谁的心跳快些、慢些,似乎也分不清了。 他轻轻喘诉,笑吟吟:“殿下,是这样的。” 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直直望向她,盈满了碎碎光点,像是要将她溺亡其中。 魅魔,真是魅魔。 听遥嘀嘀咕咕,眸中神色清明几分。 在被拉入魔君记忆的前一秒,她将另一只手反握了回去,强行挤进他宽松的指缝,在谢逢臣勾人的、还未散尽的笑意中,认真道:“好好办事,不准勾引我!!” 第83章 燕常许 浓夜如漆,广袤无垠。 这是由魔君记忆所构成的精神世界。 一小团淡紫色的光点突兀出现,谢逢臣随听遥走近后,一本嫣橙色封面的纸质书籍,静静地悬浮其上。 亮眼的书名也随之映入听遥眼帘。 《魔王心尖宠:魔后的第九十九次出逃》 听遥:“......” 谢逢臣挑了挑眉,伸手将书抽出。 一行嫣橙色的字透过书籍折射到半空。 [是否进行记忆读取?] 听遥指尖点在是上。 [请进行视角选择。] 一个燕常许一个温岁宁,刚好听遥和谢逢臣一人点一个。燕常许他们不认识,但根据温岁宁不难推测出这是上任魔君的名讳。 一阵白光后,他们的神识被分别拉进了两扇门内。 “你好,我是温岁宁,21世纪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在进入这里时,想必你也看见了那本《魔王心尖宠:魔后的第九十九次出逃》的书籍。” 呈半透明状的温岁宁虚影静静地站在门后,眸光就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虚虚地落在门上,嗓音轻柔,在念到书名时,听遥明显感觉到她卡壳了一下。 ...果然没人能笑着念出这个土尬土尬的书名。 “这是一本短短九章就集齐白月光、放血救女配、替身、火葬场、带球跑、雄雌竞、破天狗血等各类元素的古早虐文。而我,温岁宁,在还没来得及背诵全文时,一觉醒来穿成了那个被挫骨扬灰的怨种女配。” “前置大概就是这样。” 虚影逐渐变淡,她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继续道,“虽然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无论后来人是谁,是否和我一样,我都希望在看完我的记忆后,你可以救救这个世界,救救...燕常许。” 第112章 “即使这是天命,不可逆转,我仍会在前方为你点灯。” 少女面容恬淡,唯有在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不复之前的柔,带着股莫名的,怎么说,就是那种浮躁修真界少有的、她形容不出来的气质。 那道虚影身上的活人感因此而增添了几分。 记忆浮现,虚影消失。 ...... 作为学生时代成绩普普通通、长相也普普通通、存在感向来偏弱的一类人。趋利避害已经成了天性。 穿书第一天,温岁宁就老老实实卷起铺盖,找了个深山老林避世不出,顺便寻找回去的道路。 但事实证明,剧情就是大老爷,她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剧情就先找上门来了,尽管她为此已经吃素好几年了,男主该见还是得见。 此时,被施了傀儡术坐在去往魔都飞车上的温岁宁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可恶...早知道躲不掉,她就不该亏待了那张嘴。 进入魔殿第一天,狗暴君忙着处理与其他种族之间的纷争,没工夫管他们这些被各路人马送进后宫的人。 温岁宁咬着笔头,思索着出逃计划的可行性。 笔墨洋洋洒洒,划掉了无数张,最终,她只是在上面写下, [我叫温岁宁,我来自华国,我要回家。] 为了避免原著结局,她走上了逆反剧本的道路。 什么?男主拿的天作之合、双a流剧本,那我就只好委委屈屈小白花、笨蛋美人真委屈。 天天哭、日日哭、见到男主就哭,直接让男主百米之内都不想见到她的出现。 顺便再略施小计,阻挠男女主的见面。 一来是想借此改写剧情,规避死亡结局,二来,男主那个伪人人设实在是差到没边,如果可以,她想和女主一起活到没有男主的大结局,当然,能早点回家更好。 唯一稍作安慰的就是,魔族那三天一小庆,七天一大庆的习俗,使得她每天都有吃不完的来自各个地方的灵食。 几年过去,依旧无事发生。 这日宴会,又到了狗暴君装仁德的时候,温岁宁缩在离燕常许八百米开外的地方,正侧着耳朵吃瓜呢,谁想竟迟吃到了自己头上。 “喂,你听说了吗?宫里最近来了一个不怕死的人族,魔君闭关她敲锣,魔君睡觉她唢呐,魔君走路她伸腿...对了,还有那场你看了吗?她、她居然敢在大众之下将魔君脱衣服的画面放出来。” “听说了、听说了。只是这样魔君居然也没处死她?” “你懂什么?用他们人族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卿卿我我,对,小情侣间卿卿我我的手段罢了,你没发现咱魔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了吗?” “也是魔君自继位以来就一直孤身一人,有个伴儿也不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岁宁手上只剥了半个壳的鸡蛋咣当落地:“...?” 就说哪里不对劲。 上位半倚而坐的青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深紫色袖袍下清瘦手腕微转,那颗圆润的、只剥了半个壳的鸡蛋又回到了温岁宁掌心, 干干净净,一点灰尘没沾。 她抬眸,正对上一双漫不经心的眼。 刚刚是不是超过三秒了,修真界有灰尘的概念吗?鸡蛋还能吃吗?燕常许怎么突然这么好心?难道是因为我这些日子在他面前晃悠的次数过多,直接把女配变成了女主剧本?啊啊啊啊,我不要做女主。 呜呜呜我要回家。 温岁宁越想眉头拧地越厉害,鸡蛋不自觉被喂到了嘴边,吞咽间被蛋黄哽住了。 “咳、咳...咳...” 半天出不来气,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太奶,眼泪啪嗒一下顺着脸颊滑落,落在一人掌心。 她大概是第一个穿书后被鸡蛋噎死的人了吧?救命,这死法也太憋屈了吧?真的要死了吧?都出现幻觉了,燕常许干嘛抱我? 魔气?他的魔气一股榴莲味呜呜,臭臭的,不要、不要,走开、走开。 “闭嘴。” 燕常许脑中温岁宁的声音爆炸般快速炸开,一个接一个一点不带重样。 削瘦有力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青年冷戾的面容在她面前重重叠叠无限放大:“张嘴。” 温岁宁瞬间被镇住,听话照做。打在他脸上的手无力下垂。 “吐出来。” 蛋黄被燕常许伸手接住。 气血一下子通畅,少女原本白皙的脸染上与湿润眼角如初一直的涨红。 温岁宁怔怔扭头,只看到了一片空。 四周其他魔族早在燕常许下来的那一刻就跑没影了。 她的脑中只剩下, 完蛋了。 那可是原著里摸了不少骷髅头的大魔头的手ai,她就这样水灵灵地把蛋黄吐他手上了? 更令人心寒的是,周围空荡荡的,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温岁宁刚开了个头,还没组织完保命的话术就被燕常许冷声打断。 “别叫了。” 连惨叫的权利都没了吗。 “没有想杀你。” 早就听闻魔族有活死人这个酷刑,怎么也轮到她了吗? 燕常许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少女脸颊皮肤细腻,明明他也还没怎么用力,却依旧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红色指痕。 他眉心微微下陷,耐心解释:“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做成活死人,温岁宁从前怎样,今后依旧怎样。” “哦。”温岁宁唇角上扬,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着又像是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却忽略了被燕常许半环在怀中的姿势,凉薄的唇堪堪擦过她鼻尖。 燕常许面色如常起身,指尖在她脸颊的红痕处划过,却被温岁宁侧身躲开。 蛋黄早已不知所踪,那双手依旧削瘦漂亮,他淡声反问:“自己的也嫌弃?” 温岁宁点头。 燕常许又将手搭过去,温岁宁继续躲。 几次过后,温岁宁状态有所好转,燕常许垂眼,薄唇微张: “原著是什么?女主女配又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大魔头是我?” 他每吐出一个词,就见得温岁宁的脸白了一分,不过片刻,她刚刚还涨红的脸已经苍白如纸,血色尽失。 温岁宁水润的眸子微微瞪大,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联想先前种种怪异,她得出了一个离谱又很符合现状的结论。 温岁宁活像炸毛的小猫:“你可以听见我的心声?” 那她先前的举动在燕常许面前跟脱光了衣服跳舞有什么区别?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燕常许在她的注视下点头,期间他也一直在注视温岁宁,视线紧锁,不愿错过她一丝外露的情绪。 想到给这狗东西免费表演了好几年,温岁宁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涌上心间。又或许是燕常许先前的举动给了她勇气,即使是一如先前冷燥的眼,被上头情绪占据的温岁宁也没退却。 努力瞪大眼睛,回瞪了回去。 “为什么害怕我?为什么说我是大魔头?为什么想离开?” 眸中的冷燥被一种莫名的阴冷取代,许是燕常许现在的气质太过于吓人,温岁宁先前凝聚起来的气势竟被生生打散。 第113章 他每说一句,温岁宁就不自觉往后推一步,直到后腰撞上玉柱子,退无可退,燕常许还在步步紧逼。 最终,他从温岁宁的反应中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不属于这里。” 第84章 温如故 真相就这样赤裸裸被燕常许戳破,温岁宁眼睫轻颤几下。 随即伸手,细白的指尖隔着魔族暗紫色的衣料抵在燕常许胸前,制止他继续往前的步伐,她抬眸:“你先以心魔立誓,不能杀我。” 燕常许拧眉:“你不信我?” 温岁宁:“?” 她没回答,抵在他身前的手指没有移动,力道甚至更重了几分。睫毛纤长将她眼底的神色完完全全遮挡。 作为一个普通人,突然来到这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世界,她要是天天信这信那,早不知死了几百次了。 燕常许笑了下,握住她的指尖,往前,直至穿透了他的胸膛,将她掌心揉开,握住了一个黏腻的东西。 是他的心脏。 紫黑色的液体顺着她手腕往下滴落。 扑通、扑通。 掌心黏腻跳动着发出声响。 温岁宁另只手捂住嘴巴,盈盈泪珠从眼角夺眶而出,她摇着头下意识想将手抽出。却被燕常许狠狠握住手腕,身后是结实的玉柱,手腕与她都再退后不得分毫。 “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的声音从温岁宁头顶上落下来,冷硬中透着几分温岁宁之前从未注意到的疯狂。 她怎么忘了,再怎么相处,他也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温岁宁半天没说话,垂着头也不看燕常许,泪珠子断了线似地止不住。燕常许指尖颤了颤,想为她擦眼泪,被她偏头躲开,手伸出又后退生生止在半空。 僵持许久,她哭狠了开始打嗝,“我都跟你说,你别逼我。” 她没给燕常许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就将她穿书以来的事迹全盘托出,主打一个破罐子破摔。 燕常许只是静静地听着,神色不明。 想及穿书后的孤立无援,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还要面临被挫骨扬灰的死亡结局,温岁宁突然有些呼吸不上来,眼前也逐渐模糊,身子一软,没了意识。 ...... 有的魔族还在迷糊,有的魔族已经走到了吃瓜第一线。 先前宴会坐在温岁宁旁边吃瓜的两个魔族,又凑到了一起。其中一个拉着另一个,神神秘秘:“唉,你说咱这魔君是真的迷上了吧?又要把人惹哭,哭了又要哄,刚从里面出来的医师都跟我说了,哭的可伤心了,你猜咱魔君怎么着?” “怎么着,你说。” 他没说话,伸了伸手,旁边魔族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往手心丢了几颗魔石:“废话快说。” “咱那魔君呀,就这样...这样...”他突然屈膝半跪,“勾手指,被甩开,再勾,再被甩开,跪着哄啊。” “对了,我只悄悄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得益于这两个大嘴巴,魔君妻管严的事迹,不过一天就传遍了整个五域,第二天就有关山月弟子带着贺礼来问什么时候成亲。 ...... 自那日跟燕常许彻底摊牌后,燕常许纵容,温岁宁也不装了,直接在魔族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事没事找宫里的美人捉迷藏的美好生活。 为了让改变原著,温岁宁闲来无事时,甚至还为燕常许罗列了一个详细的暴君改造计划。 燕常许喜燥无常的狗性子,也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收敛了许多。魔域与他域的关系在燕常许的带领下缓和了许多。 他已经越来越脱离温岁宁原著中看到的样子了,女主宁如意也在离开魔殿后开启了自己的事业线,与一众魔族在入青云中展露头角,角逐魁首。 无论是剧情线还是感情线都已经和原著大相径庭,温岁宁想,她应该已经成功改变了原著结局,无论是女主还是燕常许都会有灿烂且光辉的未来。 至于如何回去,她借燕常许之势也有在暗中留意。 每天眼一睁一闭,幸福就完了。 燕常许说,他不懂喜欢是怎么样的,但若是一颗心为她牵动算的话,他应当是喜欢温岁宁的。温岁宁那天具体怎么说的,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总之她没答应就是了。 她想,她是有点喜欢的,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于魔幻了,她更想回家。 月光皎洁映在少女的睫毛上,她握着羽毛笔的手指紧了紧,字迹更重。 [我要回家。] 但温岁宁终究只是一介凡人,她没有如听遥、沈惊棠一般的修炼天赋,在寿命以百为单位的修真界,几十年对燕常许来说还是太短了。 他只是眨了下眼,他发妻的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得益于燕常许的血脉滋养,温岁宁即使是到了岁月尽头,容貌也依旧保持着初见的样子。 这段时间她经常发热,一热就是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地热,清醒的时间愈发少,头疼得厉害,温岁宁蹭了蹭燕常许宽大的掌心,含糊不清:“燕常许,我想回家。” “...但是...我好像回不去了...”岁月尽头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身穿。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哭腔委屈。一滴水珠顺着她眼角滑落,燕常许被烫到了一般,手腕不住地颤抖。 生老病死是世间的法则,他留不住温岁宁。 那点灼热似是透过掌心,在他心里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我走后...你要与其他人好好相处,不准任性...”她鼓了鼓脸颊,费力支起手腕,两根手指轻轻弯起,比成小兔子的形状:“我会盯着你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尾略微有些泛红,眼底光点稀碎。 嗓音沙哑到极致:“...好。” 温岁宁想,即使是没能回家,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至少她成功阻止了以致生灵涂炭的仙魔大战。 她始终认为魔族虽以冷漠残暴被其他种族厌恶,但他们并不是如此天性如此,只是借此为保护色,作为一个晚于人妖二族几千年生出的种族,他们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 都是有生命的个体,魔族不应活在偏见中,众生当平等。 但魔族传承至今,一代又一代,依旧没有等到那个领导人。他们与五域的关系依旧紧张。 温岁宁知道岁月有尽,之前就在这方面为燕常许做了许多思想工作,她希望燕常许可以做那个先行人,架起桥梁,去认识跟多的人,看看更广袤的世界,分了心,自然就不会为自己的离开太难过。 可她没想到,闭上眼后,她竟没完全死去,以透明魂的状态又伴了燕常许十年。 这十年间,魔族大乱,燕常许渐渐变成了她不认识的原著模样,在她死后致力于寻找复活她的秘术,上至黄泉,下至碧落,穷极各种手段。 终于,在第十年,爆发了仙魔大战。 她之前的所做所为都在仙魔大战爆发的那一刻好似都变成了笑话。 她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改变,可燕常许还是成了原著中的燕常许。 这场仙魔大战持续了数年之久,从修真界到凡界再到魔族,鲜血染红了半边天,参与种族皆死伤无数。 第114章 最终以发起人魔君被关山月仙人一剑穿心,魔族退避魔域,并划出数百丈于修真界而告终。 从半空跌至万鬼窟时,燕常许在鲜血染红的半边碧霞中看见了温岁宁。 她穿着嫣橙色的霞衣,腰间彩带一飘一飘朝他走来,恍惚间那身嫣橙色的衣服又变成了朱红色的嫁衣,她踮起脚跳到他身上,明眸善睐,一如初见。 “那就愿我们如那梁上燕,多喜乐、长遂宁,嗔痴、交颈。”温热的气息扑在他颈边,他僵直了身子,动也不敢动。 ...... “经过不断自我否认后,我开始细细回想细节,发现了许多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魔族固然有错,但修真界也并不全然无辜,甚至他们都可能是被第三方势力推动着向前的工具。” 记忆播放完毕后,温岁宁的虚影再次出现。 听遥下意识问:“第三方是谁?” 但此时的温岁宁只是一道被记忆设定好的虚影,记忆播放完毕,她也即将消失,自然是无法回答听遥。 没多久,谢逢臣也出来了。 他掀了掀眼皮,率先看向听遥,漆黑的眼更衬得面色苍白。 他勾勾听遥的手指,十分自然地靠了过去,将重量分散几分给听遥。 听遥黛眉微蹙,另只手虚虚搭在谢逢臣腕间:“是错觉吗?怎么感觉你重生以后越来越虚弱了?” 谢逢臣随口:“许是得了沈老板的真传,总是很困倦。” “燕常许是被引诱,心魔控制了他的身体,主动发动仙魔大战。但是引诱他的人,我在燕常许的记忆里始终看不清面貌。” 他又勾勾听遥的头发,小狗似地,将二人发丝缠在一起,嘴上仍继续跟听遥汇报:“至于发动的原因,一是为自保,二是为温岁宁。” 听遥诧异:“自保?” “嗯。五域这片大陆无真神庇佑,无人可成神飞升。但修真界那边不知怎的,在上层流传出了夺取本命宝珠才能修复神殿通往上届天堑桥、躲避两个大陆厮杀的传言。随后就是时间线上由魔族率先出击,中域迎敌,最终波及到整个五域,形成除妖族外合力除魔的局面。” 谢逢臣刚跟听遥解释完就听天机榜的提示音响起。 [叮,青云小队任务一探索度已进行至100%,现下发任务二如下:守护魔脉。] 第85章 落魁首 千层山,峭涯。 “他们这群人的生死可就掌握在你们手上了,现在投降的话,他们和你们药堂谷便都能苟活,否则...”一魔将伸手随意一捞,药堂谷一名弟子就被魔息牵引着靠近了他的掌心,被扣住脖子。 力道渐有收紧,方明姝脸涨得通红,颈部的骨头好像碎了,她都听到声音了。即使如此,方明姝也硬是咬紧了唇瓣没发出一丝声音。 “不要、” “...畜生...” 身后药堂谷弟子的声音和镜像后药堂谷长老的声音一齐传来。 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谢知鸢指甲深陷掌心,情绪第一次有了如此明显的外露。 即使没有剑,但她的剑意还在。她还能挥剑。 她的手腕上传来温热,是云惜将手搭了上来。 犹豫不决之际,她们一齐看向了前面那个始终如定心丸一般的身影。但池瑶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池瑶的神情,自然也无法探究她的内心。 这时,方明姝很轻地晃了下头。 她说,别救我。 这是方明姝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明显的死亡气息的逼近。 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像是走马观花般在方明姝脑海中翻了个遍。 她怎么会在这呢? 对了,想起来了,是在参加入青云。 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后,他们七人就一齐被投放成了药堂谷的弟子,以药堂谷弟子的身份一起长大,一同修炼又活了几十载春秋。 直到仙魔大战,魔族入侵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不过一天,就只剩神殿和妖族还没被入侵,各处的传送阵都被破坏。 方明姝这一队药堂谷弟子则由池瑶所扮演的角色——药堂谷掌门之女方玉栀带队,奉掌门之命前往凡界各处支援,大战之际各地人手都比较紧张,无法顾忌全局。 十二魔将都在可控视线内,灵隐术完全够用。 于是便由灵山提供了可隐匿气息的灵隐术,匆匆启程。 可不知是谁走路了风声,他们这一行人刚走出药堂谷的地界就遇上了魔将等级的魔族,尽数被俘。 魔族的心思不难猜,无非是想用他们逼迫药堂谷低头、迫使中域投降。 池瑶松开握成拳的掌心,沉声道:“药堂谷弟子听令。” 池瑶素来情绪起伏比较淡的,此刻声音细听下,竟也带了丝丝颤意。 “在。” 她读过这一段历史,自然知道接下来应该发生什么。 这是个必死的局面。仙魔大战就是个必死的局面,她没能阻止仙魔大战,无法阻止药堂谷弟子在仙魔大战中被外派,即使她改良了灵隐术也无法逃脱。 少女一身药堂谷素白的亲传弟子服,娉婷身影立于人前。 身影逐渐与中域论道时听遥带十九洲修士守卫殷都有了重合。 像她, 却又不是她。 这一刻,池瑶终于读懂来自白月光的青瑶的魅力。 无论身处入青云时空镜像后的药堂谷众人,还是入青云外关注着这场试炼的其他人,大家都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叹息声一阵接着一阵。 池瑶:“动手。” 魔族众人下意识撑起防御,却见药堂谷自己一个接一个倒下,气息从微弱到消尽整齐划一,无一丝犹豫,不过眨眼睛,竟再无一个活口。 仙魔大战五年,掌门之女方玉栀携药堂谷弟子援凡界,遇魔将遭俘,药堂谷包括方玉栀在内一百三十二名弟子尽数自戕,是为大局。 治疗系修士向来被人保护在身后的刻板印象在这一刻被颠覆。 这是他们都读过的史书内容,但文字的记载远没有这一幕画面所带来的冲击力强烈。 画面一转听遥七人确实轻松了不少,沉重被扫轻少许,无论何时,他们这七人凑一起都是鸡飞狗跳,一地的鸡毛。 “谁把最后一块真相给拼上去了?是谁?” 江羡屿落地就是一道剑光,质问的话语经他语调,偏生被解读出了一种背着他偷人的味道。 他闪身躲开后果不然在附近看到了其他六人的身影。 “魔珠在哪里!” “杀啊。” “冲啊。” 金光闪闪,各类法宝砸下的声音各异,将江羡屿的声音完美遮挡。四面八方都是中域修士,四面八方都是攻击,躲不开只能迎上,江羡屿越想越郁闷。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通讯被众人齐心恢复后,他们同中域交换了各自的线索,最后一块真相,明净用之前格子中获得的道具推演出比较耗费精力,于是便决定稍作休整,两支队伍各派一人拼。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看向一个方向。 有两个人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参与他们的互助计划,甚至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第115章 少年红衣鲜艳,长缨卓绝,朱红色的发带擦过侧脸与马尾同方向摆动,映出冷峻漆黑的眼,注意到江羡屿的视线后,他似乎扯了下唇,手腕转动间红缨枪头寒光冷冽,直奔他而来,宛如赤龙吐息。 江羡屿深吸一口气立马下蹲,红缨枪擦着他头顶的发丝将身后剑已至他后背的修士贯穿,巨大的冲力连带着将路径上的几人一起钉在数丈远的料峭山。 江羡屿:“......” 屮艸芔茻。 尽管知道谢逢臣不会在这事上跟他开玩笑,但江羡屿仍心有余悸,再没分心。 宁春愿见状传言明净:“明师傅,你分点盾给江羡屿,我这边有听遥和小浮生,不碍事。” 沈惊棠顺势闪现到江羡屿身旁,与他背对而立,他单手抚琴,懒散打了个哈欠,哼笑声清晰:“把奶妈都逼得给你让盾了,江羡屿你还挺出息。” 江羡屿左手桃花剑,右手召阴阳,无尽天光透过云层打在他剑尖,映出无辜下垂的狗狗眼:“你懂什么,那是宁姐宠我。” 听遥这会的灵力还没完全恢复,只能躲在宁春愿身后给她打个下手。清辉色的莲扇灵活穿梭于各处战场,布下一个又一个简易的阻拦阵法,无需很久,只需片刻,李浮生和谢逢臣便可交替着将人一一挑飞。 日月交替,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李浮生重剑落地的一声沉响,中域剩下的修士终是退兵。 他们七人背靠着坐下,数日的战斗,脸上早已脏得看不清五官,粘稠的液体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渍。 江羡屿轻呼一口气,又恢复了以往盛气的倨傲样:“终于结束了,沈惊棠你往旁边让让,我躺躺。” 沈惊棠桃花状的眸子弯弯,顺势应好往旁边挪了下位置,却在江羡屿躺下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听遥芥子袋中掏出了一块石头,悄咪垫在下面。 江羡屿意料之外地没被石头膈到。 他反手撑地,十分顺手将石头取了出来,然后对着沈惊棠的方向就是一丢。 嘭! 好消息:砸到人了。 坏消息:砸到的不是沈惊棠。 李浮生懵懵抬眼。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他额头上了? 众人看着一地碎石,陷入了沉默:“......” 天机榜的提示音响起地恰到好处,将这阵沉默打断。 [中域小队出局。青云小队将在稍后被一同弹出。] [数据结算中......] “赢了?” “听遥师妹是不是赢了?我们赢了?” 一小阵小阵的欢呼声像是被放了0.5倍速,缓慢传入黎穗耳畔。 “小黎师妹,我们赢了哦。” 不真实的感觉在万熙宁出声的那一刻,一扫而空。 黎穗紧绷着的一口气终是呼出,她脱力般地向后倒去,万熙宁手还没搭上,就被乔汀先一步扶上了。 万熙宁瞥他一眼,默不作声往旁边靠了靠,正好对上沈清霖古怪的神色。 万熙宁:“......” 他小小声:“师姐,你也发现了?” 他复解释道:“乔师兄这是又欠债了吧?” 他低着头,继续嘀嘀咕咕:“这是欠了多少,这次居然没有遮掩就把手伸向了大小姐。” 万熙宁:“......” 姜承郢上前一步,先礼后兵,就连唇角掀起的弧度都挑不出一丝毛病:“如今,我师妹已经夺得青云魁首,不知圣子先前所言是否为戏言,可还做得了真?” “天机榜只说在结算,那关山月听遥怎么就是魁首了?” “就是,就是,以往的流程我可都是听说了,天机榜会在试炼结束立即公布魁首,如今天机榜可没有直接公布?” “对......” 到了这时候,仍有许多人不死心,浑水摸鱼抢在圣子前你一眼我一语,仿佛她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顽劣之人,就差把话题拐回即刻处死听遥了。 这一次不用等其他人辩驳。天机榜直接现场打脸。 [魁首为青云小队。此次入青云的算法较之先前有了很大改变,其他没转存的画面也将在结算完毕后与算法一同公布在五域论坛。届时,还请诸位赏光。] 又是一地的静。 ??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天机榜在为听遥说话? 天机榜自成型以来,对于五域向来都是秉持着不偏不倚的态度,机械化与系统化就是他的代名词。什么时候居然还有这么人性的一面了? 第86章 无字碑 如今听遥他们夺魁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圣子既已允诺,那他们便只需等待片刻即可。 没想到,就这会功夫,药堂谷就出了事。 有人举报修真界近年来常有修士无故失踪,连尸首都找不到魂灯就灭了,其背后竟是药堂谷以权谋私,在用活体炼药。 “药堂谷内门弟子秦玉襄,实名举报药堂谷现任谷主方玉徽,与其宗门部分长老谋和残害无辜数百年,还请诸位仙人明鉴。”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的视线立马汇聚到那道从药堂谷一众弟子中走出来的素白身影。 在场这么多人,自然不缺能一眼判断他话中真假的修士,只是越确定他话中的可信性,便越心惊。 秦玉襄欠身,沉着开口:“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再现仙魔大战时医修无战力被俘自戕的惨剧,谷主方玉徽对外称仙魔大战时,心性受损,需闭关百年,实则是在暗中勾结五域有私心、有势力的修士,一同进行包括但不限于贩卖人口、活体炼药等活动。” “你胡说。”方明姝怒声呵斥。 她刚从入青云里出来,还没从窒息的疼痛中缓过神来,就听这人劈头盖脸一阵污蔑,挥开同行人的搀扶,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秦玉襄,师父圣心修医众所周知,哪容得你这番污蔑?早知你是这般人,当年药堂谷外,我就不该求师傅怜悯,允你入门。” “是不是污蔑,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他笑了笑,咽下喉间的苦楚,挺直腰板,将目光投向正若无其事晃酒壶的方玉徽。“他说了……自然也不算。” “至于证据就在我的记忆里,诸位仙人可自行搜魂,我秦玉襄若是有半句作假,那便让我永坠万鬼窟,生生世世伴于恶鬼,再不得为人。” “这……” 事关兹事体大,波及甚广。上面的人没说话,他们这些小辈自然是把嘴抿得紧紧地,神色各异地四处张望。企图从自家长老或者别家掌门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只是,能活这么久的都是人精。能让他们看出来就怪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硬是没人应声。 若此事为真,这些龌龊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运行了这么多年,在场肯定不乏参与者。 他此番举动已是打草惊蛇。 若不是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谢明烛看不清,雾霭色的眼眸始终朦胧,就这样轻轻扫过,不动声色间已将所有人的神色描摹于心。 但看这些人的反应,他心间一沉。此事,八成为真。 联想到此前的一个赌约,少女清绝的面容与狐狸面具渐有重合。 第116章 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此事因自保而起,因恨结果,同代旁人无法干涉、不敢干涉,不如由我们这群少年人了结。” 药堂谷垄断丹、医二修多年,不满者自然也不少,只是先前都被淹没在药堂谷医者仁心的一片好名声里,细弱蚊蝇。 这一下,无论真假,都给足了他们发声的机会。 是以,他们眼珠子转了转,将算盘打到了关山月头上。 搜魂术属于主观性比较强的一类术法,对施术人本身和被搜魂者的要求都极高,稍有不慎,被搜魂者便会神识受损,变成傻子。 “早闻仙人修为过人,关山月在五域中的信誉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看此时不如就由山月仙人出手,将真相公之于众,不要平白误了谷主的名声啊。” “是啊,是啊。” “如此甚好。” 黎穗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可别,我们关山月这包庇青瑶的罪名可还没洗清呢。” 有事就让关山月上,对关山月、关山月弟子的排挤也是半点不提啊。 此事孰真孰假,对关山月都没半点好处。 该信的、该着急的、仇视的、包庇的会在瞬间如疯狗一样涌上来。 圣子突然开口:“方谷主怎么看?” 方玉徽笑了下,抿了口酒壶里的水,不甚在意道:“在下能怎么看,圣子修为也十分精进,我看不如就由圣子搜魂?” “不必如此。”圣女身旁的神侍招了招手,欠身:“圣女说她有一天品法宝,可辩真假。” “神殿原来还有圣女吗?”沈清霖纳闷。 一旁越清渡压低了声音简单解释:“神殿分为左右两殿,一般主事的都是左殿,神殿默认就是左殿,也就是圣子一脉,右殿是左殿的附庸,圣女你可以理解为是圣子继承人。等她摈弃性别之分,就与圣子无异了。” 听遥他们被传送出来时,正逢秦玉襄的记忆被当众展现之际。 隔着泱泱人群,她再次与那双金色竖瞳对上了视线。 她在那双淡漠的金色瞳仁里看到了诧异。听遥黛眉轻挑,很快洞悉了原因。 祂没能在她眼中窥探到任何极端的负面情绪,即使历经误解、背叛、仇视,她的眼中依旧是清明一片的干净。 在那一片干净中,一道亮白的身影愈发清晰,似乎要从她的瞳孔中走出来,少女扬唇轻哼,绵延的千山雪似乎都被她敛于眸中:“就算如此,我也会是修真界最后一片净土。师妹,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秦玉襄身旁多了一个人影。 纯白色的长袍及至脚踝,来人以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无欲无求的半金瞳仁,细白腕间银白色的十字架随她施咒间轻轻晃动,更衬得那肌肤细腻胜羊脂。 眼神触及那细小低调的十字架时,沈惊棠眼皮不可遏制地颤动了几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看向圣女的眼神与众人无异。 面纱微动:“现。” 所有关注着这边的人的脑海中都闪过了许多段、分属不同人的记忆。 殷都百姓、难民、妖族、魔族、修士,在这之中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药堂谷的药人。 被当做药人炼妖时的五感被清晰地共感到每一个人身上。 刚被天机榜清除负面影响,才舒服不到一会的听遥脸色又白了白:“......”早知道就晚点出来了。 至此,药堂谷活人炼药已成事实。 方明姝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方玉徽,语无伦次:“师傅,这不是真的,对不对?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我都在记忆里里看见了...我看见...大大长老才是主使,是不是?” 把她从小带到大,教她明是非、辨人心,识读医者箴言的长辈是如此草菅人命的一个人,你叫她如何相信? “师傅...你说话啊...师傅...” 玉酒壶在他手中炸开,酒水四溅,将他眉眼都染上水色,如玉的面容透露出一种与以往不同的自嘲,有同代修士摇摇头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当初那名纸笔尽芳华,纵情山水诗意的小公子。 有人叹息,“当年之事,他还是没放下。” “放下?药堂谷包括令妹在内一百三十二条鲜活的生命就那样在我眼前消逝,你要我怎么放下?大战在即,百年前的历史即将重演,我想让医者有自保能力,不再受制于人,有错吗?” “弱肉强食,便是修真界的生存法则,这可是你们当初跟我说的。怎么如今反而不认了?若不是你们执意夺取魔珠,又怎会有仙魔大战?他们又怎会死?” 方玉徽的话落在殿内,人群中,除了魔族,其他修士再难维持镇定。 方才入青云中关于魔珠,他们都只当时天机榜为听遥小队完成任务而编纂的合理剧情,如今看来竟然是真实的历史?他们自以为正义的守卫战,其实也只是一场资源掠夺战? 一时间,之前被忽视的东西,在这一刻自成线索,连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故事链。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她上一世就是被这件事引到神殿,然后撞破了圣子的事,被栽赃身死。 “一派胡言。”对峙中,有人呵斥这上前挥出一掌,想拿下方玉徽。 他的动作突如其来,还没来得及闪身,一道纤瘦的身影举剑,挡在了他身前。 竹剑坚韧而锋利,即使是在修为高出自己一整个境界的修士面前也未曾露怯。 再次抬眼时,听遥看向方玉徽的目光,不免夹杂了几分复杂。 听遥闪身轻巧卸下谢知鸢的剑与前面人的力,笑眯眯开口:“宗门有宗门的规矩,修真界自然也有修真界的规矩,前辈是想越过仙盟行事吗?” 如此,药堂谷涉及的便只有活人炼药这一件事。 他们这些老狐狸半天没人动,估计也是在等仙盟查清一锅端。 而这先动的自然就是藏不住的尾巴。 “神殿结界已经启动,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此时涉及颇广,在仙盟查清之前,还请诸位稍安勿躁,百年前关山月青瑶夜访神殿的画面即将被圣子提取。” 听遥看向说话的神侍:“?”她是什么小丑吗?这个注意力转移的话术,差评。 有听遥在前面,谢知鸢自然是收起了剑,转身间没错开方玉徽的眼。 细看便会发现,这二人眉宇间着实有些相似,若是谢知鸢能压下头上的那簇呆毛,冷脸笑,便是十成十的像了。 上一个这么像的听遥和殷都帝王已经认亲成功,属实存在血脉关系。 可方玉徽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很强额魔气,后又很快消失。 随着魔气逐渐消失的还有方玉徽的生命体征。 看着少女与陈云裳相似的面容,这一生,懊悔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好,然后无意间,伤害了许多人。 谢明烛的灵气在顷刻间涌入,最终也只是被发弹了回来:“他的心魔从未被剔除,七魂八魄早被心魔腐蚀干净,如今心魔已散......” 谁都懂谢明烛未尽的话中之意,看着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方玉徽落得如今这般模样也免不了一阵唏嘘。 第117章 功是功过是过,方玉徽这个人实在是算不得完全意义上的恶人,只能说功过参半。 谢知鸢离得最近,方玉徽的血落在她腕间,是一种粘稠的烫。 她像是想起什么,顾不得擦拭,手指慌乱地在芥子袋中掏来掏去。 此刻她只恨自己平时不太注意收拾,若是用小瓶子装,那颗仙品聚灵丹肯定能一下子找到,谢知鸢眨眨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掉下来了。 方明姝的状态也有了明显的不对劲,池瑶在那边哄她。 听遥握住谢知鸢颤抖的手腕,将她眼睛捂住:“没事了,没事了。他只是去找你妈妈了。” 少女呜咽声细弱,“我才刚找到他...刚找到他...” 方玉徽少时作为药堂谷谷主,那可是个金枝玉叶的败家主。作为长子自然是被寄予厚望,不希望他感情用事,对他的感情也就很淡,只是后来发现,他志不在此,作为药堂谷的下任谷主培养,属实是有点烂泥扶不上墙了。 方玉徽每天累死累活还避免不了一阵数落,那时,他最羡慕的就是方玉栀了。受尽了千娇百宠还不用像他一样修炼。 不过方玉栀确实是很讨喜的一个小姑娘,在他被数落时,方玉栀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小姑娘身体小小的,杏眼倒也瞪得大大的。挡在你身前时,好笑又暖心。 他从没想过那样一个娇气怕疼的人,会在最后一刻以自刎的方式替他扛起药堂谷的未来。 如果他当初没有赌气出走,那只留一串的该是他的名字,方玉栀该或者才是。 方玉栀挥剑自刎的画面成了他此后用一生都无法化解的心魔。 那天,他因修炼的事与父亲赌气,跑去凡界散心,无意间撞破了魔族攻打修真界的计划,被追杀了一路。 后又失忆在王家村中同凡界少女陈云裳相知相识相恋。 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真正的无忧无虑的属于方想容的日子,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他只需要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少女就好了。 但好久并不长,他在婚后的某一天突然恢复了记忆,恰逢药堂谷来信,老谷主病重,母亲战死,方玉栀被俘,漏屋偏逢连夜雨,药堂谷的重担一下子便落到了他身上。 他来不及告别、也不知如何告别,在村外留下隐匿气息的符纸,保其不受仙魔大战侵扰,便只乘着云鹤匆匆离去。 没想到这一走竟也是永别。村子在他走后的第二天便起了火,什么也没留下。 战争结束时,青年敛眸看向凡界青洲的方向。 那是他遇见陈云裳的方向,也是方玉栀挥剑自刎的方向。 松针落在他肩头,被他伸手拂去。 这场大战带走了他的亲人、爱人,最终只留下他孑然一身。 想到圣子关于修真界大陆覆灭论的预言,他知道修真界还有异常不可避免的大战。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他费劲心力,中域在上古残卷中找到了可以改变治疗系修者体质的丹方,让他们可以辅修音修,拥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 残缺的卷轴,不全的丹方。最开始还是自发的身染重病、药石无医的凡人为了感念药堂谷,自愿成为药人。 可随着大战的时间越来越近,此事却毫无进展。自发的慢慢变成了强迫的,体弱的慢慢变成了健硕的,最后他们发现找来找去,都不如有灵根的修士,于是便将目光转向了这些修士。 离成果越近,便越无法收手。 他就这样从天上的月亮变成了深渊里的恶鬼,就像当初陈云裳没抓住的玉簪子,在她指尖打了几个转后终是被污泥染了满身。 殷都,太庙。 香烟与烛光间,一道如鹤如松的身影逐渐清晰。 听遥不确定:“国师?” 沈听鹤疏淡的眉目向上聚拢,嗓音谦和:“公主。” 这次的沈听鹤与之前在王家村给她的感觉又不一样,那种看透世俗的沉淀感在他身上变得更重了。 “你怎么会在这?” “这就要问公主了。” 本来在神殿与众人一同温习自己百年前死亡的经历,随后圣子在殿外自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于青天白日里放了一场绚烂的烟花,把她推向这里就够她茫然了。 沈听鹤这发言让她更疑惑了:“问我?” “是。”沈听鹤说,“最上面的牌位下是你留给自己的答案。” 听遥依言抬眼,最上面是无字碑。她少时也曾疑惑过、询问过,届时父皇只是说那是第一任殷都帝王的牌位,便再无其他。 听遥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一个大胆又离奇的猜测脱口而出:“殷都的第一任帝王是我?” 在听遥紧锁的目光中,沈听鹤点了下头。 她为什么会对幕后黑手生不出反感之意如果推动着她一直向前走的那双手是属于她自己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只是,她到底要做什么? 听遥沉默地从下往上仰视那个高高的、漂亮的无字碑,像是在透过它看向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这一刻,她竟罕见地升起了退缩的心思。 眼前又突然闪过之前中域论道时在交叠时空里遇见的帝王,郁闷被扫轻些许。 ...好复杂的父女关系... 她垫脚去够最上面的无字碑。 “公主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比如,你为何会在王家村看见我?又比如你身边那位一直跟着你的少年。” 沈听鹤依旧是笑着的,这一刻听遥竟有些读不懂他,相较于她已经猜的大差不差的前者,显然她更关心谢逢臣,她轻抿下唇,右手已经摸到无字碑却没有着急把它拿下来。 嗓子忽然间有些干涩:“什么意思?谢逢臣不是我的机缘吗?不是你算好的了吗?” 意料之中的摇头,却让她心下一沉。 所以从殷都到关山月到中域论道再到如今的入青云,这一路上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谢逢臣若是死了便是真的死了,不会有什么机缘未尽的命数。 听遥突然感到一阵的后怕。 这一路都是他在用自己的命数为她搏前路。 沈听鹤轻声打断她的沉思:“你留给自己的机缘是灵山剑的炼器师即将消散的灵魂,而非那个少年。” 直到拿下牌位,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沈惊棠的这句话依旧还在她耳边徘徊。 另一边神殿,因为真相的揭开、听遥的离开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居然是这样的,那圣子...唔...骗我们也太惨了吧?” 回住处的路上有人愤慨开口,话说到一半被同行人捂住了嘴。 与他们这行人擦肩而过的是很大一群人,有关山月的、有听遥队里的几个,还有中域、妖域、南域......放眼望去都是刚刚在殿上为听遥说过话的天骄,或是年轻一代或是青瑶那一代。 有光透过云层照在他们的背影上,他们热热闹闹向前,也将那叽喳的谈论声带着向前。 “乔汀,你从一开始就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师妹的样子?你是不是提前知道点什么内情?速速交代。” 第118章 “也没有。”乔汀磨蹭着被黎穗糊了一巴掌才老实交代:“我无意间听到过仙人和马长老谈话。如果你们也知道师妹修的什么道,也一定会觉得她不会有事。” “别卖关子了。” “那我猜猜啊,看她这一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舍苍生受苦的样,难道和明师弟一样是苍生道?” “错了,再猜。” 这个话题争论了良久才有答案。 “大道无情,难道她和沧浪的小师妹一样修的是无情道?” “不,她修的是天道。” 第87章 唯自救 周围都是虚无一片的黑,听遥捏了张御火符,摸索着向前,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来了。”是她自己的声音。 隐藏起来的聚灵阵似乎嗅到了熟悉的灵力气息,骤然启动。 霁青色的光晕在瞬间将这片空间照得透亮,长达数尺的雕塑拔地而起,无数影像画面从听遥眼前快速闪过。 听遥收起掌心的火种,伸手试图抓住什么,最终也只是从中穿过。 咔嚓。 尖锐的破碎声自听遥转身回望的刹那清晰传入,那些虚无的影像最终化作了无数冰晶落在她的睫毛、肩颈,经久不化。 她复又转身,将目光放在雕塑上。 面若冷玉、眼如寂夜。 分明是一张与她别无二致的脸,却能轻易让人辨出不同,若说如今的听遥还是日升之朝阳,那面前的雕塑则是日落之迟暮。少年气不复,蜕变成了一种脱离世界之外的疏离感。 “等你很久了,听遥。” 尽管早有准备,听遥还是不由蜷了蜷手指。 是历史的不同阶段的重逢, 她抬眼,与另一个听遥打了个照面。 听遥,很多人这样叫她。什么样声音的都有,可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自己的声音。那样冰冷的嗓音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定。 不是从前报名号的山月听遥,不是殷都公主沈听遥,只是听遥。 听遥敛了敛眸,沉声问:“你想做什么?或者说我想做什么?” 雕塑只是被提前录下的记忆虚影,自然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的声音像投入了一个幽闭的山谷,几经回荡后,越来越远。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有诸多疑问。关于我,关于谢明烛、关于你的六人小队、关于关山月等许许多多的人。” “这些在我的虚影消失后,会以记忆的形式输送给你。我们是一个人,但你不会成为我。你是寄托了很多人的、新的希望。” 即使知道虚影可能只是她某个时间段的记忆回放,根本无法回答她心间的疑问,她还是问出了声:“为什么是六个人?”他们明明有七个人,少了谁,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另一个听遥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这个时间段的你应该已经成功拿回灵山剑了吧?为了便于你更好地理解,有一点我必须得告诉你。” 她看过来的方向刚好与听遥对上视线,明明是涣散的眸光,却仿佛有了焦距,她几乎是紧盯着听遥一字一顿。 “从来就没有什么系统、穿书。这不过是你数万次推演后进行的自救。当然我的所有结论都是基于,你相信我们是一个人。” 听遥眼睫颤了颤,抿了下干燥的下唇,继续听她把话说完。 “系统是你残缺的灵魂。用以扶正你灵剑双修的道。至于其他我没办法告诉你太多,在我数万次的推演中,只有灵剑双修的你才是两个大陆厮杀中唯一的生机。” 所以在她灵魂完全修复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系统的影子吗?因为那本来就是她自己。 虚影最后虚晃一下,她顿了顿嗓音,在消失前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温和的笑:“我走了无效的九十九步才恍然惊觉自己永远也无法完成最后一步,我很累了,剩下的交给你了,听遥。” 她笑起来时眸中盈满了碎碎光点,那点熟悉的、听遥特有的意气终于再现,与现今的听遥逐渐重合。 裂帛的土地与在听遥指尖雀跃的、霁青色的记忆光点证明刚才的场景是真实的,而非她的幻想。 她即将窥见世界的另一角, 指尖却在在即将触及到记忆光点时猛地顿住。 那颗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沸腾的心,像是突然被泼了一桶凉水般,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思考,拥有不同记忆、不同人生轨迹的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她选择接受了她的记忆,是否就选择接受了她的安排?这样她还是她吗? 良久,听遥揉揉酸涩的太阳穴,清亮的眸子清明几分,指尖推动着再次向前,霁青色光点在她掌心绕了一圈,最终透过手指与她相融。 就算知道了另一个自己的经历,她也不是别无选择,她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她并不是孑然一身,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选择。 —— 数万年前。 彼时正处神明刚刚陨落的神陨纪。人族初现修仙天赋,没有系统的引导,也没有什么剑修、丹修之类的详细划分,修仙悟道全凭个人。 修真界的概念也没有万年后那么完善,灵隐宗是当时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个凡人长生、通天之门,此之谓仙门。 巨人、矮人、鲛人、精灵、人族、龙族、妖族、鬼族八大种族之间矛盾不断,最终以人妖获胜,其他种族退居入青云秘境而告一段落。 灵隐宗,藏书阁。 “听遥师姐,我们回来啦!还给你带了最喜欢的桃花酥!!” 少女一身亮色流云裙,圆圆的脑袋上是一左一右两个小丸子,鬓边几缕碎发随走动一晃一晃,手腕上的银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身后紧跟着一清俊的青年,身形消瘦但不孱弱,一身月白衣衫似笼尽了月白霜华。 毁灭、还是毁灭。 先祖弑神,他们即将面临与另一大陆争夺唯一生存位的危机,另一大陆的人族生性残暴,短短十年,整片大陆除了人族竟再无其他种族,若是对上,他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世人都赞她灵阵通天,可她推演了无数次竟也没找到那条生路。 听遥收起纸笔,眼睫下垂时拓下淡淡的阴影,却又在抬眼间将那眼下的乌青暴露地彻底:“晚樱,学会御剑术了?” 她揉揉酸涩的眼,疲态尽显。 风晚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师姐自那日见过师傅后就变得很奇怪。每天也不知在忙什么,连见他们的时间都没有。 平日里这些宗门日常都是由他们三人一起完成的,如今却只有她和师兄孤零零的两个人。 风晚樱嘟囔:“师姐最近在忙什么,不理师兄也不跟我玩。” 听遥没说话,揉揉她的头,三人一同就着桃花酥与谢明烛泡的茶水聊了会天。听遥便又被师傅召去观灵台。 风晚樱再次见到听遥是在观灵台坍塌那日。 悬于万丈高空的观灵台毫无预兆坍塌,埋了很多人。听遥也在其中。害怕使用灵力会增加二次坍塌的风险, 于是,一片废墟之下是她与谢明烛生生用手挖了三天两夜,才捡回听遥这条命。 第119章 听遥并没有告诉他们那天观灵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那双清亮无双的漂亮眼眸不知在何时早已蒙上了一层他们看不懂、也无法看透的雾。 从师傅抱山散人的言语中,他们稍有了解,那日观灵台坍塌是因为有人起卦,六爻皆凶。 后来,听遥说要去南方。 她编纂灵阵书籍,引人修习灵阵,坐镇南方为灵阵首席,与一众修士合伙创办万章书院。 谢明烛则是自立山门,建关山月。 风晚樱坐吃山空,守着灵隐那一方土地。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最亲密无间的人,却再此之后,再也没见过。 神识被透支,听遥身体每况日下,这是最后一次推演了。 这次,她没看见什么血流成河的场面,也没看见熟悉的人一个一个死在她眼前,她什么也没看见。 神识被一片迷雾笼罩,思考的时间变得很长。她只是麻木地向前走着,头脑也开始不清晰起来。 有一个声音在说, 就这样吧,放弃吧,你做得够多了不是吗? 步伐开始变得迟缓,深深的疲惫感将她笼罩。 最终, 走过一片虚无, 她在世界的尽头看见了自己。 是她又不是她。 那身初入仙途、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早已在数百次的回溯中消失殆尽,只留下一种近乎冷漠的麻木,而少女手中所持的长剑,她也感到十分陌生。 因为她修的根本就不是剑,而是灵阵。 那剑,也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听遥扯了扯唇,嘴角嘲讽弧度明显。 在仙途之初,抱山散人就说过她若是继续修灵阵,仙途不长,问是否需要转别的。 当时散修并不多,没有古籍参考,修灵阵的倒也寥寥无几,她在其中勉强撑个山大王。 什么仙途不长,她偏生不信。 于是少女耸耸肩膀,没个正形:“那我就修天道,与这上天搏上一搏。” 卦盘随她指尖摇晃而转个不停,那双亮晶晶的眼弯起狡黠。 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抱山散人口中的仙途不长是什么意思。 灵阵通天,修习得越多,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便会了解得愈多、愈想拯救、便愈要拯救。 没人会想到,她寻求已久的生路竟是亲手杀死这个时代的自己为另一个自己铺上一条拯救世界的通天大道。 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静静等待两个大陆厮杀的那一天,看着所有人在她眼前变成一片血色吗? 听遥笑了下,猛地伸手抓住了尽头的自己。 当然不,她摈弃帝王身份、修仙问道,问的就是一个仁,她都修天道了,那不妨就做了那个仁。 六爻起卦,卦卦皆凶又怎样,她偏要转凶为吉,让这片大陆长存。 这就是道, 她的修习的天道。 第88章 真相 于是,听遥将推演的结果告知于众。并用自己半生的灵力为阵眼,布下了延缓两个大陆融合的阵法。交由逐渐成型的神殿守护。 那片土地被称为界外之地。 其他寿元将近的大能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自己全部的灵力注入用以加固阵法。 与此同时,与听遥同属一脉的人皇一族发现献祭自身能使阵法再次延长五百年。比他人献祭的效果好了十倍不止。 一开始还是自愿的献祭,可事态发展到最后,任何自愿都变成了强制。一代又一代的人皇在退位后被迫献祭以延长阵法。 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踏上入青云秘境寻求其他种族的援助。有去无回。 眼前的一切逐渐消失,萦鼻的香火气将听遥思绪拉回,再次抬眼向上望去时,那双清透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格外平静。 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并没有到来,心中却仿佛被更大的石头压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你在这,那晚樱呢?” 从自己这了解了部分真相后,听遥又去找了谢明烛。 谢明烛停顿许久,久到听遥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开口了。 “你已经见过她了。” 听遥眼睫颤了颤,声音有些滞涩:“她是圣子?” “是。”青年拢了拢袖,眸光看不清焦距,“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又和她达成了什么共识。” “只知道为了配合你的计划,她抛弃了自己的性别成神,在见证你无数次的死亡后,她终于疯了,思维处事都十分极端。” 另一个自己没有明说,但究竟是什么共识似乎并不难猜。能预知未来并干预的是神,但听遥显然不是。所以她并不能确保自己的重生计划万无一失,为此她只能不断加码,风晚樱是她的瞄点,无论她坠落到什么地方,这个人都能也都会接住她,将错误修正。 而谢明烛不需要完全参与,他要光风霁月,要仙途坦荡到足够做她们的瞄点。 对于自己的三个徒弟,抱山散人总是恨铁不成钢。 “一个臭美、一个臭屁,还有一个清高地油盐不进。” 听遥眼眸中突然闪过一瞬间的茫然。眼睫似乎沾上了新雪的濡湿。 她被灵阵通天的自己推动着,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看不清前路,不能回望后路。 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在告别。 她沉默良久,勾了勾唇,眸中清明更甚:“都不知道该叫你师兄还是师傅了。” “谢师兄,保重。” 铮的一声,玉剑出鞘,她倩影卓绝立于剑身,衣玦缥缈,倒退着朝谢明烛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她先是去了一趟界外之地,在屏障内布置了一个灵阵师最高天赋级别的绞杀阵,这样即使她在秘境里,也能通过屏障腐蚀的速度、绞杀阵的运行判断还剩多少时间。 界外之地常年晴朗没有日夜之分,这一路听遥见到了许多在传闻中已经成仙的大能,有的已经灵力枯竭石化成雕像,有的强撑着所剩无几的灵力将毕生所学赠予听遥。 他们并肩前行,走向听遥勾勒的朝圣路。 入青云秘境周围没设置传送阵,她只能御剑而行。 御剑途中,声听微微震动。 她随手接起, 是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十分合理的人。 池瑶那张与她十分相似的面容顿时出现在声听的另一侧,“人妖魔三族有我,你去入青云秘境吧。” “在路上了。”听遥掐了个剑诀,直接在剑身上不甚规矩地打坐。 这个人,好像无论身处何种泥泞,都不会退缩。 池瑶没掐断联系,听遥赶路中,闲着也是闲着,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也没挂断通讯。 好半晌,听遥才听到池瑶出声。 “我死过一次。” 听遥毫不意外地挑了下眉毛,似乎没想到池瑶会将这些同自己托出。 “在那一次的时间线中,你真的死在了三百年前。世人却因此开始怜爱你。我与你长相酷似,但没有自保手段。总是被各路人马巧取豪夺直至自杀。”说出来后,池瑶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放松。 “重来一次,我本以为自己会恨你。”池瑶说,“但在中域论道见到你的那一眼,那些什么恨啊,怨啊,好像都站不住脚了。” 第120章 “听遥,愿你此行顺利、平安。” 听遥笑了下:“听闻秘境龙族的宝珠最适镶嵌,小神女,等我回来就给你的伞换个珠子吧。” 池瑶怔然:“…好。” * 秘境入口在神殿的青云台上,听遥到那里时,旁边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她眯着眼睛数了数,一二三四……刚好六人。 谢逢臣黑沉沉的眸子像乌云一样压了过来:“怎么,又想自己一个人去?” 江羡屿瞪眼:“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肱骨之臣的吗?居然想独登青云台。” 沈惊棠打着哈欠催促:“行了,快走吧。” 宁春愿和李浮生一左一右架着她就往前走,她没错过明净眼中的笑。 说是青云台,其实与一片半空中的云无异,附近并没有人看守,因为只有历届入青云第一名的队伍才会被放行。 听闻每届登上入青云的弟子都会在登上的那一刻留下一张名传千古的影像。 江羡屿为这一幕可是盼了很久,没想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更没想到他就是那个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只见他一个没踩稳半截身子掉了下去,又一个心急就近原则,直接抓上了沈惊棠的裤子,沈惊棠在跌倒前抓住了前人的胳膊,一个抓一个,竟都忘了还能用灵力。 “江羡屿,我xxx……” “不是,站不稳为什么没人用灵力,这可是修真界!” “所以,你怎么不用?” 最终六人四仰八叉,唯宁春愿一人因听遥的不忍心逃过一劫,衣袖微扬,掩面而笑。 影像由此定格,啼笑皆非。 另一边的修真界因许多真相的揭开而乱成了一锅粥,为了应对不久的大陆厮杀,修真界经历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五域难得和气,彼此间封闭已久的对外通道也被打开,便于各域间的交流。 一时间修真界好似又回到了九族并立,其乐融融的景象。 秘境的情况并不复杂,只是场景切换很快,寻找其他五族地址的同时,他们也在留意着与神迹有关的东西。 伪神不能救世、听遥这种空有神性的也不能,面对此举也许真神有办法呢?虽说此行是为了御敌,但若是能不战而胜自然是最好。 只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慢,这一路他们走了许久,才勉强凑齐进入其他种族的通道。 “龙族强悍,适合练体,就交给小李了,鲛人擅音律,漂亮又爱骗人,交给沈惊棠和宁春愿,矮人擅炼器,交给明净。” “听闻精灵族又是半神血脉,最是傲慢难搞,就派出我们的王炸组合——谢、听二人组。” 江羡屿撑着下巴,指着前面的五幅壁画,指点江山。 少年狗狗眼下垂,拖了个调子,“至于最凶恶的鬼族,你们就不用去了。” 他眼尾上挑,面容上的冷淡被冲淡几分。将一枚玉佩绕在指尖晃了晃。 “重新认识一下,我,鬼族殿下,江羡屿。” 其他人十分配合地几哇几声,对于江羡屿的身份其实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猜得大差不差了。 敷衍声中,他们首先送走了江羡屿,接着是孤身一人的明净、李浮生。最后两个二人组同时走进了不同的画中。 * “请问怎么才能去主城?”许是不太适应自己有些尖细的精灵耳,听遥不自在地摸了摸。 被他们拦住的精灵像是看傻子一样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鼻孔里哼出意味不明的笑,“新来的?” 听遥点点头。 精灵没有性别之分,个个都长得十分精致,也都一视同仁地傲慢。 “精灵血脉这么淡薄还想去主城,可真是看得起自己。” 听遥若有所思:“那你现在再看看呢?”精灵族难道也是以血脉划分内外强弱吗? 思及此处,听遥和谢逢臣便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虽然不知道谢逢臣是怎么连精灵族的血脉也拥有并且让她蹭上的。但这个血脉强不强,看魔族就知道了。 果不然,那精灵波澜不惊的绿眸猛地震颤几下。 “既是拥有王的血脉,你们又怎会出现在这边城?” 谢逢臣眉角轻压,端的一副好架势,语气不耐:“我们出来办点事,不小心迷了路。” 谢逢臣的潜意台词已经很明显了,这两二世祖是偷跑出来的,怕直接联系主城过来接掉面,于是想通过普通精灵晋升的路子走上去。 但这普通精灵的路子,没个百十年,怎么走得完。 不过想来他的话,人家也听不进去,于是老实交代:“城中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选拔,前十名晋升,层层选拔成为宫廷侍卫。” “你们来得挺巧,明天才开始选拔。” 听遥笑眯眯:“多谢,多谢。若日后有需要欢迎来主城找我们。” 那精灵走后,听遥狐疑的眸光突然转向了谢逢臣:“又是魔脉又是精灵血脉,小谢老师,藏得挺深啊。” 她踮着脚拍了下谢逢臣的肩膀,却被他反扣住手腕,将下巴埋进她纤瘦的肩颈,脖颈修长,很突出的一节。 “没藏。”他放软声音说话时,总是透着一股委屈。 第89章 请君 屋外宾客盈门,恰逢喜事格外热闹。 听遥凤冠霞帔,端坐塌前。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 历时一年多,他们成功从边城打到了次主城,如今是成功入选宫廷侍卫的最后一步。一个测心魔的幻镜。 只是她明明已经从幻镜中出来了,这又是搞哪出。 听遥等了一会,有人凑近,掀开了她的盖头,入目是谢逢臣俊美异常的面容。 朱红色的发带不知所踪,玉冠精致将马尾竖起,漆黑的眼轻微勾起,点点烛火将那鼻梁骨上的红痣勾勒地愈发潋滟,像是锁魂的艳鬼。 只是他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可能还沉溺在幻境的剧情中没出来。 听遥自是充当那被锁魂的人,凑近咬了咬他的下唇,还没来得及用气音跟谢逢臣说明情况,只说了个做梦,她就被弹了出来。 听遥:“……?” “恭喜二位成为唯二在一炷香内突破幻镜者,接下来请随我们进入主城传送阵。” 一穿着王国禁卫服的精灵出声。 听遥和谢逢臣并排走在后面,超绝不经意发问:“你刚刚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谢逢臣很轻的一眼瞥了过来,神色恹恹,看起来有点萎靡,没走几步就停下来将手臂搭在听遥胳膊上。 听遥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躲闪几下,没等他开口又继续。 “算了,还是等这一切都结束后,你再说与我听吧。” 与沈听鹤那日的交谈仿佛还在昨日。他说,谢逢臣是她算无遗策下的意料之外。她重生的契机,是有人跪红尘、斩仙缘、剔仙骨求来的。 她又看了看这个总是懒洋洋没什么精神的少年。 他撩了撩眼皮:“怎么了?”说话间,他又用灵力卸掉了自己压在听遥身上的力,但还是搭着她没松手。 听遥也学着他的样子,瞥过一眼,笑:“谢逢臣,你真的好娇啊。” 另一边李浮生因进来前被昆仑长老塞了一枚玉佩,第一天就见到了龙族长老。龙族格外好说话,只要他能打赢龙主,龙族就答应一起御敌。 第121章 即使他卡在最后一关挺久了,进度也是第二快。 第一快,自然是江羡屿。 他回去第一天先是舒舒服服享受了一下,然后用一句话说服了他爹。 “爹,咱鬼族好久没打架了,骨头都松散了,这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不出去活动活动吗?” 正在闭目养神的鬼王睁开微阖着的眼,江羡屿嘴里不知道叼了根什么,就晃了进来。 爱子如命的鬼王一敲砚板,“别管,到时候干他丫的就完了。”他摸了摸下巴,深思缥缈:“久不面世,还是得让修真界见见我们鬼族的伟岸身姿。” 之后的日子江羡屿都在发霉地泡温泉。眼见宁春愿和沈惊棠成功说服了鲛人王女,明净拿到了矮人族的保证,李浮生与龙主签了平等契约,听遥和谢逢臣却没一点动静。 看来精灵族确实十分棘手。 他们决定直接去精灵族找听遥汇合。 刚到主城时,听遥确实有从长计议的打算,但某天巡逻时,她心脏一阵猛跳,无数道灵力攻击在一瞬间袭向她的元婴。 腐化、侵蚀。屏障破了,他们在试图攻绞杀阵。纵天赋使然,她的灵力却停在炼虚,只半步证道,只一步渡劫成仙。 这个尴尬的阶段让她无法将灵阵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绞杀阵,最多不过一年可破。他们没多少时间了。 各种不同的灵力混杂在一起,在听遥的身体里打架。她心里却异常平静,脸上除了苍白与其他时候别无二致。 也就是这个时候,听遥身上的精灵气息完全被人族盖过了,他们暴露了。 “谁在那里?” 谢逢臣低声道:“我去引开他们。” 听遥捏碎了张隐匿气息的高级符,深吸一口气,潜进了王国主殿。 首座上的精灵王俊美强大,几乎是在听遥刚踏进殿门的那一刻,眼睫就掀了起来。 冷漠又傲慢。 “人族弑神既已成事实,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该由自己承担。” 精灵王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精灵族不会为任何种族的错误买单,请回吧。” 看不清的灵力威压压得听遥有些喘不过气,但她的肩颈依旧直挺,殿门在她身后逐渐闭合,任光影如何分割,也无法将那双眼里的坚定动摇半分。 “弑神者罪孽深重,罪无可赦,但如今剑指的是整片大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我想您比我更懂。”听遥的声音顿了顿,她抬眼与精灵王平视,“所以请王携精灵、联人族、御外敌。” 她朝精灵王的方向行了个所有种族王室通用的最高礼,“殷都沈听遥代全族拜谢诸君。” “我可以向您保证,届时开战,第一道防线一定是全体人族修士。若不敌,九族中最先灭亡的一定是人族。” 少女冷清却有力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穿透力十足。 这个年纪、这等胆识、魄力,说实话,精灵王很欣赏,若是平常,他定会答应,但…… 精灵族的情绪一向很淡,看起来他依旧是无动于衷:“吾不追究你如何能到这里,只是此事恕精灵族无能为力。请回吧。” 听遥起身:“多谢。” 就在她欲转身离去时,只听砰的一声, 殿门被踹开了,天光倾泻间,一人轻佻的身影愈发清晰。 “怎么一同畏缩了这么些年,竟是将你们精灵族畏缩成乌龟了?” 这个腔调听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江羡屿。 这还没完,紧接着就听重物落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上方急速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一片废墟中,赤龙抬头将身上堆积的碎屑晃走,呸呸两声讪笑:“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宫殿怎么还是这么不结实啊?豆腐渣工程。” 听遥眼见地看见了被埋进里面,只露出半片衣袖的李浮生。 “......” 明净驾驶着矮人族战斗型飞行器具同宁春愿、沈惊棠几人姗姗来迟。 他含笑:“矮人族已经同意联盟了。” 沈惊棠的困意在看到李浮生的狼狈样后,消失殆尽。 宁春愿将鲛人族的信物拿出来晃了晃:“鲛人族也同意了。” 朱红长缨如同闪电,勾着一枚看不清信息的令牌从精灵王侧脸划过,钉在身后的墙壁。 破空声清晰。 少年红衣显眼,慢慢走近将长缨枪拔出,握住令牌,淡声:“神机令在此,精灵族不日前往修真界共御敌。” 精灵王敛眸:“是。” 江羡屿小声:“什么是神机令啊?” 沈惊棠瞥他一眼:“叫你听课,你看蚂蚁。现在只会蚂蚁蚂蚁了吧?” “传闻神陨时,神明将祂的躯体化成了一块令牌,见令如见神,只是千万年来,从未有人以此行事,自然也就辩不得真假。半神与真神联系密切,看精灵王的表情,谢逢臣手中的估计是真家伙。” 精灵王面露纠结:“吾愿携精灵族共御敌,只是还有个前提。” 见他们都没露出明显反对的表情,精灵王又说了下去。 “御敌之事,并非吾精灵族不愿,实在是无能为力。吾族神树扶桑每百年化形于修真界,只有历练成功才会结果,以护佑吾精灵族神脉生生不息。但就在几百年前,神果迟迟未结,神树已有枯败之姿。”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枯萎,到时不止神树,所有精灵都无法幸免。如果你们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才有精力了解御敌的事。” 精灵王挥手间,他们这一群人已经出现在了一颗巨大的扶桑树下。 其叶茂密,直插云霄。 花朵连同碧玉般的枝叶沐浴在晨曦之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听遥眨眨眼。 扶桑?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扶桑吗? 果不然,和精灵王对了几句细节后,他们已经完全确定,青洲扶桑就是神树的转生。 “可是扶桑姑娘的神魂早已消散,那天我们都看见了,这又如何是好?”眼前神树上的花朵颜色着实浅淡了许多,宁春愿不禁摇头。 一朵深红色的扶桑花突然出现在听遥的脑海中,她心生一计,手已经不自觉开始点声听联系人了。 若是成了最好,都神树了,应当不会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吧。 声听断断续续,滴答声响了一会才听。赵有苏的面容很快被投影在他们眼前。 听遥率先开口:“赵兄近来可好?” 看背景赵有苏好像在不在妖域。 他会心一笑:“人间甚是有趣,你们找我,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江羡屿窜出半个头,将扶桑很可能就是神树转世一五一十告诉了赵有苏。 青年怔然许久,有水珠在他眼眶打转,黏在簇簇睫毛上,将那眼映得如扶桑记忆中那般晶亮,像是扑闪的星星。 喉间的涩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你们说的可为真?” 他竟是一刻也等不得,立马回了妖域,将声听的画面对准通识树上的那朵扶桑花。 听遥这一面对准了精灵族这边的扶桑树。 那一瞬,白光大作。 天空竟无端下起了细雨,扶桑花卷过水珠,晃晃悠悠穿透了赵有苏指尖的声听。 第122章 竟是将那雨也带了过去。 谢逢臣眼疾手快撑起一把红纸伞,将自己与听遥遮住。 其他直接撑起灵力屏障的人可以没那么好运了,被穿过的雨水淋成了落汤鸡。 扶桑花被雨水裹挟着,最终停在了扶桑树前,既没有相融,也没有要变成扶桑的意思。 同样,神树的枯败依旧在继续,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 沈惊棠面无表情晃了晃脸上的水珠,轻啧:“难道扶桑姑娘不是神树的转生,我们猜错了?” 第90章 半神 眨眼睛,扶桑花消失了。 只留下很浓的雾气,在众人周身辗转几圈后,汇聚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看不清五官。 但对于熟悉的人来说,这也够了。 赵有苏痴迷地看着那道影子,喃喃出声:“桑桑……” 细眉敛雾、玉面淡拂。 是扶桑又不是扶桑。 她的眼眸不含任何情绪很淡地扫向众人。 只一眼,足够将扶桑与眼前人分隔开来。 赵有苏眼眶的水珠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冷漠又慈悲。 扶桑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扶桑神树活了,精灵族有救了,可他的扶桑姑娘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她成了神。无情无欲的神。 赵有苏最后再看她一眼,像是要将那一眼镌刻进心底,然后挂断了声听。 所幸,她不用再被病痛折磨。 这一次,扶桑姑娘真的长命百岁了。 扶桑心中升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情绪,却又很快消失。她轻轻一跃,纤细的身影很快融进了神树中。 神树枯败之姿即刻停止,并且在瞬间结出了好几个果子,晃晃悠悠落入听遥几人手中。 扶桑果,不用解释,也知道其珍贵程度。许多仙品丹药,只这一味就可以抵好几种原料。 “多谢你们帮我找回神念,作为报答,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请求。” 精灵王俯首:“请神树打开禁制,让我等顺利出境。” “好。” 难怪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将消息带回,且不说进主城时异族身份暴露的凶险,就单单这一项,开禁制后,扶桑神树会陷入沉睡,没有神树输送灵气,这也变相表明他们放弃了秘境,再无退路。 听遥给谢明烛传音,让他准备好接应。 “谢师兄,我们快回来了。” 谢明烛兴许是还在忙,只简短回了一个好字。 * 大战在即,战前准备要趁早。 听遥他们离开的这百年,五域相互帮衬着,修士的修炼进度以及实战能力都有了明显的提高。 如今又加入了新的五族。炼器师中域昆仑一家独大,矮人全族的住处就直接分在了那边,方便制作武器、加强阵法。 其他四组自是各处分散地都有,除神族外,八族鼎立,一起向着同一个目标奋斗,倒也乐哉。 关山月。 长桌纵横,远远望去,看不到头。此刻距离他们从秘境回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但是还是不够,时间还是太短了。 听遥站在殿门,只是看着来人,久未落座。 几乎是每走进一个人,都会笑着和听遥打招呼。 左边是傲慢优雅的精灵王、满目不屑的龙老大、骄矜懒怠的鬼王、新上任的矮人族长明净。后面紧跟着五族天骄。 右边是中域七宗的掌门、南域四大家族家族、妖主赵有苏、人皇沈听澜以及魔君燕煜。后面同样是同代天骄。 排列整齐,肃静端正。 鲛人少女兀自在明净旁边坐下,她继任不过一年,面对这种场面,细长手指不自觉蜷缩,将深海权杖握的更紧。 海藻般的长发卷曲垂落,她将眸光投向迟迟未有人落座的主位置。 等所有人都入座后,首席也坐上了人。 一时间,时间仿佛又逆转回了中域论道结束的那天。 “我想坐镇首席。”少女眸光坦荡,声音清脆,将少年人的野心与欲望袒露无意。 她就这样坦坦荡荡,走到了那个遥不可及的位置。 这一次,她站在修真界的上空,俯视万物。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隔壁纪元大陆是在杀神的授意下将其弑之,其后为了便于统治,全大陆上下,最终只剩下人族一族,杀神祝福加持,纵然无法飞升成仙,他们的实力也已经达到了十分可怖的程度。” “其中以七圣者为首,正面作战,在场所有人,能从他们手下取胜的不超过三位。” 听遥这话,像是平地砸下一颗惊天雷。 鲛人少女脸色白了白。 她咬了咬唇,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听遥朝她投去安抚的眸光:“他们人少,我们可以进行捆绑式多对一,之前的演练就是为此,倒也不算全是死路。” 昆仑掌门捋了下花白的胡须,瞪着眼问。 “都是人族,他们当真有那么厉害?还没开始打呢,小姑娘家家的也别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听遥老实回:“人均山月仙人。” “……” 好,彻底没人说话了。 说修为境界可能还很模糊,但若是谢明烛,那就有概念了。天字榜更换几载,天榜却难有变更。 人均谢明烛什么概念?就是人均天榜第一的概念。他们用什么打?他们就是人家的沙包。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偏偏,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听遥看着左边的精灵王几位叮嘱:“离最后时间不足一年,辛苦你们将军队全部转移到凡界。无论如何一定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同人皇一同退守殷都。” 两块大陆因听遥的绞杀阵并未完全接壤,还处于过渡时期,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从哪个方向打过来。 不过不论从哪过来,被四面环绕,呈众星拱月之姿的殷都一定是最后一片净土。 “南域全体转移向中域各宗,与中域共御敌。” 当天下午,五位首领就带着各自的族人通过修真界各处的传送阵,一齐赶往了殷都。 不过几刻,南域大部分修士成功转移到中域,被各种分着收留。 其中,没看见入青云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听遥心间猛地一颤。 她还来不及细想,只听轰隆一声响,来自她的心脏。 有血色在她眼前炸开,绞杀阵破了。 她不缺天赋,但缺时间,即使天赋使然,如今也不过炼虚境。阵破是迟早的事。 “听遥。” “阿遥。你怎么了?” 听遥无暇顾及心口的.疼痛,快速捏碎一张扩音符,确保声音能传到中域的各个角落。 “他们来了,中域诸位,请随我起阵。” 巨大的星斗盘随着她的轻喝声浮现,霁青色的光辉像波纹一样辐射万里,将整个中域笼罩其中。随着有人在上面行走,八卦方位的星星被颗颗点亮。 群星俯首,瑶琪生辉。 中域修士已经蓄势待发。 料想中大军压境的场面却没有立刻出现。 第123章 南域大部队早在白天就已经全部撤离,此刻整个南域一片寂静。 纪元修士像是一只只饥饿已久的黑色凶兽,从四面八方推进,将南域逐渐包围。 黄昏的光晕逐渐落入地平线一下,一时间,旌旗蔽日,战鼓震天。连大地都在震颤。 他们整齐的步伐稍有停顿,最终在距离城池不过存余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从中间某一处开始,向两边散开。也让城上零星的几人看清了中间被修士抬着的黑色轿子。 一手持巨斧的黑衣修士从中走出,高举巨斧:“杀!” “此战后,我们的名字将会和修真界一同隽存。”城楼上,几名年轻的修士互相看了一眼。 有人伸出拳头,“此战必胜。” 接着是一双双紧握的拳轻轻相碰,触即分离,向着城楼下纵身一跃,迎向浩浩荡荡的纪元大军,连同那声必胜也被融于纪元震天的呐喊中。 耳膜有些生疼。 噗嗤, 长剑将澹台芷的身体横穿。 “澹台芷!!!”太史逸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自己的星斗盘,强行将星斗盘扩大数倍,扑过去却被雪雾轻轻托举出她自爆的范围。 血雾以她为中心迅速炸开,重伤了纪元好几个修士。 其他几个同伴攻击的动作一顿。 听遥要求南域众人撤离,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这表明,纪元大军将从南域登录修真界。 他们当然知道,听遥此举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但南域作为第一道防线,他们身为南域人又怎么能避而不战。 于是他们这些少年在前往中域的中途,瞒着长老族长,自发地回到了南域,以自身铸就修真界的第一道防线,展少年血性。 既然牺牲无法避免,不如让他们来做这个先行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南域从边城开始坍塌。 大陆厮杀的首幕由南域七名年轻修士揭开。他们用自杀式的战斗方式告诉后来者,请不要害怕,此战,我们必胜。 螳臂挡车般的一幕传回其他四域的时候,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纪元修士自南域登陆后,果真如听遥所料,兵分四路。 其中主力军是冲着中域来的。 左堂昆仑。 前线长老细致地叮嘱。出发前,他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像是要将他们记进心底。 “整体实力差距太大,你们呀,不要恋战,如若不敌迅速退至宗门。” “是。”这是昆仑第一批即将迎面与纪元军队对上的弟子。 都是近年的天骄,为首的是上一届入青云的佼佼者,沈惊棠。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打出昆仑的气势。 “杀过来了,杀过来了。”一名修士像风一样急飕飕跑回来。 沈惊棠打了个响指。 嘭! 第91章 尾声 昆仑山头突然窜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裹挟着各种灵力,向外射去。 一些纪元修士来不及躲避,直接被射成了刺猬。 “快退后!!” 啪嗒。 沈惊棠又打了个响指。 半城高的机甲拔地而起。挡在昆仑山前,向着外面无差别扫射。 突突突。 丢出来的东西各种各样,有尖叫鸡玩偶,也有臭气弹…… 一时间各种声音响彻昆仑山巅。 药堂谷治疗系修士抢手,方玉徽死后,他的弟子方明姝直接继位谷主。大战来临前,她早已与听遥商讨,将药堂谷搬往各域。 而她自己则同几位丹修留在了魔域。 魔族自愈能力强,与鬼族联手虽没能突围,但对面在他们这边也没占到怎么好处。有后者做保障,可以复活亡灵,前者打起来更是不要命。 但从生死簿上捞人的事,鬼族只能干一次,所以没一会,又有不少伤员被抬了进来。 外面是不尽的杀戮,鼻间是浓重的血腥味。方明姝只是麻木地抬手施针,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救治伤员。 并提醒鬼族与魔将:“不要恋战,能耗就耗,撑不住了就往十九洲方向撤退。” 妖族在四狐四兽的庇佑下,与纪元军队形成了对峙的局面。没能打起来,暂时安全。 直到七圣使之一的人出现,几大妖加固下的防御体系彻底瓦解。 “哼。”白倾颜冷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修士,一个扫身,冲进了人群中。 此刻北域这边确是格外地安静。 一神使接到中域战报,关山月大捷,已派弟子前往北域接应的消息,笑着走向主殿。 神殿一贯冷清人少,一路上没见到人他也没多想。 未曾想就是这个没多想,直接断送了他的性命。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掐着脖子,捏碎了头骨。 刺鼻的血腥味后,他看见了满殿的尸体。 恐惧迟钝爬上大脑皮层,让他浑身不自觉哆嗦。 以一己之力屠杀神殿,还没闹出什么动静。这样可怖的实力,必定是那七圣之一。 只还没来得及给关山月传信让他们快跑,他就没了气息。 乔汀和黎穗是这次负责援助神殿的领头人。 刚踏入神殿,乔汀就直觉不对。眯了眯眼:“等等。” “怎么了?”黎穗问。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他的瞳孔有片刻的失焦:“快走!!” 乔汀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捷,黎穗不疑有他,其他几名内门弟子自然也是。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捏碎了传送符。 只是来不及了。 传送的媒介被人用灵力气息强行覆盖,他们被隔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急着走啊,来都来了,进来坐坐?” 狰狞的笑声从里面传来,穿透力极强,像是要将他们的耳膜撕裂。 黎穗皱了皱眉,风将她月白衣衫吹得鼓起,她双手结印。 “黎穗。”乔汀轻佻的眼猛地瞪大,声音尖细。 传送媒介恢复了一秒,其他人都被黎穗传送出去了,她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乔汀能带他们安全离开,将七圣屠杀整个北域的消息传回去。 到达关山月后,乔汀马不停蹄直接去找了谢明烛。 众人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急忙问:“怎么了?” “七圣之一不知道来得是谁,屠杀了整个北域,北域上下没一个活口。黎穗,黎穗还在那里,快去找仙人,找仙人救她。” 中域背后直面凡界,谢明烛是唯一有百分百可能战胜七圣的人,他不能走,他得在这坐镇。 其他几位长老都被分散到凡界十九洲。 万熙宁握紧手中的折扇,三两步并走,却被姜承郢拦住。 “师兄,你要拦我吗?” 姜承郢摇头:“不,我和你一起去。” 沈清霖扶起来乔汀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带黎穗回家。 战火不断升温。类似的事情在五域发生了太多。 战火焦灼,中域各宗已经全部撤往关山月,最后一站若还是不敌将集体后撤殷都。 万熙宁五人战陨的消息传来时,听遥正在接应从妖域撤往十九洲的妖族。 第124章 她听到的大多是欢呼。 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做的,居然以五人之力,成功击杀了一位七圣。 这代表就算是普通修士遇见七圣也绝不是无法战胜的,他们依旧有胜券握在手中。 应逐星没见过这样的听遥。即使面容清冷,她却没透出过半点不好相处,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人天生就好脾气,笑与不笑都一个样。 但此刻,她彻底冷下脸,有条不紊安排好后面的事后,离开了青洲。 如果说凡界是五域的最后一道防线,那听遥就是凡界的我最后一道防线。但是罕见地,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问她到底要去干什么。 从八族联合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将性命交付在了一起。 北域的实力并不比其他五域差,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覆灭地如此之快,还没走露一点风声。 很可能是中间出了叛徒,被人里应外合,一网打尽。 各处传送阵、传送符的媒介都被破坏,因此,听遥只能徒步赶往北域。 那片常年覆雪的地方,已经被不尽的鲜血染红,凝结成冰。 她推开殿门,没看到万熙宁几人,只看到几滩与血水混在一起的黑水。 听遥指尖用力到泛白,随后施咒将血水与黑水分离开。收纳进五个小瓶子中。 “你来了。” 纯白长袍及至脚踝,没有了面纱遮挡,听遥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 是那日所见,神殿圣女。 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 难怪北域能覆灭地如此悄无声息。 “人不是我杀的,打开成仙路,就可以让两方大陆共存,当然纪元当初的绝大多数是自愿弑神,与你们争夺唯一生存位的机会,这并不是第一次。” 于此同时,这场八族联合的抗争也到达了最后阶段。 所有人全部退守至皇城殷都。 巨大的防御阵法将殷都笼罩,经过仙魔大战后被修复的阵法本就坚固,这又是经由矮人族及南域诸位灵阵师倾尽半数心血改良后的阵法。 已经战至决战,背后是万千百姓,他们退无可退,只能战斗。 城门大开,体修队伍首当其中,一人一龙的配置挡在最前面,身后依次是驾驶着战斗机甲的矮人族、一辅医修,近攻器修配合远攻符修补伤害,两控御灵师与灵阵师交替坐镇后方。 城楼之上,音修与将自己的法相乐器立于身前,同鲛人族一起,随时准备治疗增幅。 部分精灵族和咒术师从侧面加入前线冲锋的队伍,与城楼上长期吟诵,施展大范围咒术的同伴打配合。 丹修正与从生死簿上捞人被反噬的鬼族坐在后方营地,抱头痛哭。 从历年入青云的结果来看,妖族和魔族都不太擅长团队作战,相比较而言,他们更适合毫无顾虑地单打独斗。 所以战前听遥将这两族合并,相似属性的一妖一魔进行针对性训练。 现在直接分立战场两侧。 “诸位!请握紧自己手中的利器,与我同归。”阵前的少女月白衣衫清冷,高举双剑。 左手水剑似乎感受到了她眼底的寒,震颤嗡鸣。 人去剑归,这把剑曾被乔汀紧握掌心数次,他称其为风花。 如今被听遥重新握在掌心,乔汀轻佻的打趣如在耳畔。 她一挥手,千军齐明。 “杀!!” “杀!!” “杀!!” 鲲鹏展翅,巨龙翱翔,遮天蔽日,池瑶立于其上,视线在某一刻与听遥交汇:“请让我看看你们手中的利器所指,究竟为何。” 这两位一出来,人群中立马发出阵阵惊呼,好像已经不战而胜了。 一个仙品灵阵师,一个无限接近于真神血脉的御灵师。都是数万年内的绝无仅有。就连成长速度也让同代望尘莫及。 而这,是他们真心交付要与之并肩的同伴。 近了,更近了。 纪元大军的身影逐渐清晰。 “音修增幅,咒术师和鲛人可以开始吟诵了。” 浅白色的光从上方直照前线修士,他们顿时感觉四肢健硕,灵力充盈。 下方的龙族与体修共进一步,做好战斗的姿态,那一瞬,地动山摇,压抑许久的情绪也在顷刻间爆发。 第一批体修与纪元大军交锋了,小队中的其他修士种族紧随其后。这一次池相宜已经能熟练地掌握御兽技巧,并联通其他御灵师将纪元大军撞散了好几只。 “阿姐,阿姐,你看我帅不帅?”她朝池瑶招手。 谢知鸢从她身旁横过一剑刺穿身后的纪元修士,鲜血撒在她脸上,沉得那眼更加坚毅。 “注意安全。” “哦哦。谢了。”池相宜拍拍胸脯,有些后怕。 有剑修荡着酒瓶,“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时间,剑气纵横。 咒术落地,符纸翻飞。各种灵气的光亮在战场上交织。 妖族大军直接幻化原型,与其撕咬。有些医修根本来不及治疗,他们的身影就被吞没,再也看不见。 但没关系,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就有人顶上来,第一线永远都有人在战斗,永远不会空出缺口。 到处都是鲜血,残肢断臂。上一秒还在与你腹背相托的人,很可能下一秒就倒下了。 所幸,他们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冲开了纪元的第一波攻势。 这让纪元的修士十分郁闷,他们是疯子,喜欢战斗,但并不喜欢死亡。五域的反扑,头一次然后他们生出了点危机意识。 军队后方,黑色轿子里的人挥了挥手:“全军出击,破阵,继续向前推进。” 他们试图攻击护城阵法声东击西,收效却甚微。 但无奈,经过多重加强后的护城阵法确实十分坚固,连先前破了听遥绞杀阵的那位灵阵师也别无他法。 只是随着战线的拉长,五域修士的弊病也逐渐暴露。他们实力本就弱上几分,再加上实战经验不足,不过多时已有败退之姿。 死亡的阴云笼罩在整个战场上,所有人的心中都不复先前明朗。 这还是七圣和纪元主力没有出手的情况。 听遥心猛地一沉。她明明已经按照另一个自己所言走完了这九十九步,为何最后一步的胜利迟迟未到。到底差在哪里。 “上届壁垒?如何才能破除?” 时间所剩无几,圣女并没有阻止她的打算,听遥索性直接回到殷都,可这个答案直到大战前,她也没能找到。 现在想来,这可能就是被忽略掉的、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步。 在哪?到底在哪? 她神色微动,最终抬眸看向了南域的方向。 少年红衣显眼,马尾高扬,长缨横扫而过,于千军万马中清出一条道路。 双剑合璧,她御剑而去。 “拦住她!!” 其余六圣紧随其后。 红伞现,金铃摇,池瑶和江羡屿并立拦住一人。 “去哪呢?好久没用剑了,来跟我的剑亲热亲热吧。” 沈惊棠和李浮生拦住一人。 谢逢臣独自拦住一人。 其余的交给了五域其他修士。 第125章 经由纪元大军而过的南域已经变得和废墟无异,建筑都被直接摧毁,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听遥直奔试炼塔,因为信物在第九十八层,所以第九十层,她没上去就离开了。 现在想来,她想要的答案最可能存在的,无非就是第九十九层。 奇怪的是明明其他建筑都成废墟看,可试炼塔依旧完整。 听遥垂眼,看着手中的剑。 她早该想明白的,唯有灵阵可以通感上天,唯有灵山剑可以破开壁垒。 霁青色的光破开阴云,天光倾斜间,是一把锋利漂亮的霜剑,直破云霄。 将他们与上届隔绝的壁垒被打破了。纪元大军在顷刻间消失。 “赢了。我们赢了。” 欢呼的声音很小,似茫然,似不可置信,又或者还沉浸在同类死亡的噩耗中无法自拔。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云层上有什么东西开始掉落。一开始只是细细碎碎的光点,后来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直至再也看不清。 李浮生与沈惊棠背靠背,很轻地碰了下手臂,缓慢闭上了眼睛。往下,锋利的箭矢贯穿他二人胸膛。 谢逢臣战斗的地方也只剩一把红缨枪插在地上。 殷都城墙上,宁春愿助明净使用超出能力范围的佛法心门,遭到反噬,鲜血一口接一口吐出。 无论多少次亲临这种场景,方明姝都无法无动于衷,她咬咬牙,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输送给宁春愿。恍然间早已哭成了泪人。 “宁春愿,你别睡……” “对不起……对不起……”许多治疗系修士跪坐在地,只一味地道歉。 胜利到来的那刻,迎面的不是欢呼声,而是低声的抽泣。 城门前,竖立着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掌心半握,莲台之上是一名佛修,额间的莲印表面他佛子的身份。 雪衣、乌瞳、赤足。 此刻他闭着眼,像是一尊沉睡的神佛。 打到最后,纪元的主君出手了,护城阵法在他的几波攻击下堙灭。明净唤出法相佛才得以抵挡。 过了很久,清理战场时,众人才发现,他不是睡着了,而是已经没了气息。 江羡屿茫然起身,没看到一个站立着的熟悉的身影。 突然在衣袖里摸到了一个口香糖。眼眶很湿,泪水啪嗒一下就滴落在上面,越来越多。 “诺,这叫口香糖,是一种只能嚼,不能吞的糖。”沈惊棠眯着眼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 除了听遥其他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像是在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糖。 “你们可别小瞧,来看我给你们表演一个。” 接着,他们看见沈惊棠嘴边吹起了一个白色的、半个巴掌大的泡泡。 众人接二连三的成功让江羡屿也生了想法,鼓起劲,一吹,直接把糖吹到了李浮生的剑上,接受来自剑修的死亡凝视。 他哈哈一笑,垂着眼装无辜,然后问沈惊棠还有没有。 沈惊棠摆摆手:“没有。不过你可以让谢逢臣给你丢个复原咒,继续嚼。” 在听遥恶寒的表情中,他哼唧一声走远。 而此刻,那群少年的身影也离他越来越远,他伸手,却扑了个空。 这一战五域和其他五族都死伤惨重,修养生息了很久。其中以中域更甚,七宗很多掌门战死,都换了新面孔。中域中又以关山月更甚,关山月亲传皆战死,再闭宗门。 有人调笑,等下一个青瑶到来之时,就是关山月开山之时。 所有人都在仰望云层,等待下一个破空之声传来,战死的身影能再现于世。 -------------------- 正文就到这里啦,祝大家看文愉快呀,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