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 有夏油杰的夏天怎么会是苦夏》 第1章 [bg同人] 《(咒回同人)有夏油杰的夏天怎么会是苦夏》作者:狂炫钙片【完结+番外】 本书文案: 再来一次,会不会坚定地走向另外一条道路。 注意: 1、文笔超差,小学生文笔!!!无法接受直接退出不要为难自己!!! 2、ooc预警!!!超级ooc!!! 3、一切设定基于236话前已公布设定,后续的结局、剧情本文作者不认可。 4、正文无cp,会埋一点cp伏笔为番外准备。 5、绝对否定教主大人原设定的‘大义’,可能是情感流? 6、女主有缺陷,还是个笨蛋恋爱脑,文风压抑痛苦,无法接受劝早早退出!!!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异能 快穿 穿书 咒回 纸片人 主角:王雅次,夏油杰|配角:铃木井和,咒回众人 一句话简介:有夏油杰的夏天怎么会是苦夏 立意:无论是什么道路,都是亲手选择的人生。 第001章 1995年 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力气,但被调动的肌肉都发出强烈的尖叫抗拒我的命令,垂下手后也还有绵绵的痛意。 我觉得自己可能不在温暖的被窝,而是在流放宁古塔的路上,并且快要冻死了。 按照我曾经涉猎过的知识来说,认为自己要冻死了这种说法是不合理的。因为,在要冻死的时候,人根本不会觉得寒冷,反而会觉得很暖和。 这源于大脑的神经细胞先于肉/体死亡,意识会变得模糊,思维也不够清晰。 所以,我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要冻死了。 但这个念头很清晰,清晰得我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下一秒,环绕在脑海里的尖锐鸣叫消失了,脑袋也终于不再沉重,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回升。不再头疼后,一直睁不开的眼睛也终于可以视物。 但入目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 我租的屋子很普通,没有昂贵的家具,没有精心挑选的家具。房东很懒,懒得应付拮据的租客;我也很懒,懒得花精力去点缀自己腐朽的人生。 细笔勾勒的莲花栩栩如生,寥寥几笔就描绘出古人的雅韵;家具看起来也是与工笔画壁纸相配的实木,颜色厚重,造价昂贵。但很令我头疼。 我从未租过这种房子,也不会走近这类风格的店铺,更是对文学巨著敬而远之。经历了莫名其妙的车裂疼痛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种地方。 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唯一一个跳跃的亮色也很诡异,是一个穿着红色的…… 我眯起眼睛仔细研究,确认了是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陶瓷娃娃。 这很昭和,符合我对日式的刻板印象。 于是,我烦躁的情绪陡然一泄。 一切都很合理,这个房间和剧场版里教主大人对着斋藤母女吃代餐时所处的房间有些神似。 所以,我在做梦。因为睡前太过愤怒,所以夜有所梦。 完整的梦境应该是我终于被发配宁古塔,在快要冻死的时候教主大人又莫名其妙地把我救走,安置在盘星教内。 虽然唾手可得的死亡被中断,但被夏油杰救下是我的幸运。他那么讨厌猴子,能狠下心杀掉自己的父母,却还把我救走。 这绝对是对我的嘉奖。 因为我很虔诚。 既然是梦,那再睡一觉就好了。 醒来一定要记得给教主大人做数据,让更多猴子入教。而且,什么手办,什么吧唧,什么立牌海报…… 下单! 买! 打工人不就是为了这一点自由吗! 所以再次睁眼看见的还是和‘入睡’前一模一样的装潢时,我第一时间就想骂娘。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纵一把,结果却陷入这么诡异的故事里。 我从来都是世界的配角。母亲早死,所有人都归结于我和母亲的属相不合。所以母亲在生下我后就不能再下床,最终在我还不会喊妈妈的时候去世。 我不知道母亲的怀抱是什么样,姐姐和哥哥知道,父亲也知道,只有我不知道。而且我还是罪魁祸首。所以什么脏话都在我身上烙下痕迹,所以我一崩溃就会想要骂娘。 但是这次失败了。我的嗓子很干,稍微想要开口就痛得让我闭上了嘴。痛得像从前长姐拿着带刺的荆条抽得我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求饶。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眼泪除了恐惧和绝望之外,还有有没有希冀。 但是现在喝到嘴里自称是母亲的女人喂的枇杷水时,这股甘甜好像也流到了在众人讥笑声中倒在地上惶恐无助的小女孩口中。 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泪腺就已经分泌出了液体。 因此,我很庆幸,那天没有因为肌肉记忆而破口骂娘。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在1995年的日本。家境优渥,可以在九几年移民日本;父母恩爱,情绪稳定,也把我视若珍宝。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疼爱的女儿只剩下了一副壳子。 他们从‘我’出生就开始记录‘我’的成长。我是一个最低劣的盗贼,偷走了别人的幸福。一边希望这个梦再久一点,一边希望它早点破碎。 趁我还承受得住的时候。 一切在我身体痊愈后和母亲去拜访邻居之后发生了变化。在母亲看起来是身体痊愈,所以她给我换上了喜庆的大红棉袄图个好彩头。母亲按下门铃,等待着房主来开门。 这家人是在一个星期前搬过来的,也是我来到这里的那天。我低下头瞅了瞅自己的红色棉袄,开始猜测或许那次大病是我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的排异反应。 而这么‘辟邪’的颜色,没准会把‘我’给赶跑,那这具身体原本的那个灵魂还会回来吗? 我沉溺于自己的头脑风暴,没有专心听妈妈的讲话。还是她扯了扯我的手,才把我扯回现实。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她有些无语,嗔怪了我一声,开始重复自己刚刚的话题。 “小次要给夏油阿姨打招呼啊,不可以不礼貌。” 我转过头看向面前浅笑的女人,稍微愣了一下。 站在玄关的女人穿着连体毛衣,衬得人很温润,但是五官都稍微带了一点狐媚,却又不会让人觉得风尘。不知道女娲是怎样精心调配的,居然捏出了这么一张脸。 男人会喜欢,女人也会喜欢,譬如我母亲,譬如我。 “夏油阿姨好。” 然后我们被迎进家门,在沙发上坐下。直到听见那句“我叫小杰下来”,我的大脑才从斯哈斯哈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听见“夏油”这个姓氏的时候,我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在听到“杰”这个音节的时候才意识到或许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 “geto suguru” 身下是柔软的沙发,也是针尖刀锋的刑具;阳光明媚,透过大大的落地窗落在我的腿上,似火焰一般灼烧着我。 我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夏油阿姨消失的方向,等待着出现在楼梯口的答案。不断否定这个答案,却又不断希冀就是这个答案。 为了防止失望,所以否定这个答案,但内心又真的渴望。 第2章 一切惶恐都在他出现在楼梯口后消失,取之而来的是止不住的酸涩和汹涌而出的委屈。现在的我,与穿越前追更到236话的我重合。 投影仪还在运转,幕布上是百鬼夜行的第二天,五条悟和学生一起走在高专里的画面。四周是白茫茫的雪,掩盖了夏油杰在小巷里的血迹,也藏住了五条悟的青春。 手机屏幕里的漫画世界好像也在下雪,落在五条悟脸上。平安夜。冬天。五条悟穿着短袖躺在地上会觉得冷吗? 和2017年的平安夜一样冷吗? 夏油杰和他谁更冷? 下一秒新买的手机被我摔到墙上,砸中了幕布掉在地上。画面晃了晃,带得五条悟和乙骨他们都有些扭曲。 手机掉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但仍然亮着。因为刚刚的动作,屏幕向上划了几页,是巧合但更是命运刻意的捉弄,最终停留在了机场会谈的那一页。 布满裂纹的手机是脆弱的我,里面装的是他们眼角带泪的笑容。 我很想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屏幕狠狠地跺几脚。但是看着自己身残志坚的手机,最终只是抱住被子呜咽起来。既为自己一时冲动摔掉刚买的手机流泪,也为这个笑话流泪。 为什么最好的人没有与之匹配的人生,勇气的赞歌也被玷污。 ………… 他的头发只是齐耳,远到不了扎起来的程度。耳垂上的耳钉也还不是我熟悉的款式,是刚打完耳洞所佩戴那种普通的金属耳钉。脸也还没有长开,五官和夏油阿姨神似。 这是夏油杰。夏油不是大众姓氏,夏油杰只有一个夏油杰。这是我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文字,现在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出现。 我突然汹涌的眼泪让他们措手不及,不明白我为什么在夏油杰出现之后哭得这么厉害。夏油杰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无助。 我收住汹涌的情绪,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抽噎着开口:“为什么他比我好看这么多……” 母亲放在我背上的手一顿,夏油太太也是一愣,原本有些尴尬的夏油杰更是涨红了脸。夏油太太和我妈笑起来,母亲松开了我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捂住自己的嘴笑得前仰后合,不再哄我。 夏油太太捏捏我的脸蛋,强忍住笑意:“是吗?小次很好看的啊,阿姨很喜欢小次……” 等这场意外结束之后,夏油妈妈和我母亲在厨房里交流着什么。夏油杰像个大哥哥一样牵起我的手,往室外走去,透露着腼腆:“我们去院子里荡秋千,那是我叔叔前天帮我扎的,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荡秋千。” 哪怕是冬天,在户外也是不冷的。虽然草木枯黄,一切都很萧条,但是只要有太阳就不会冷的。 我被夏油杰拽着往前走,还没有完全消化掉他带给我的冲击。我看着我们交握的小小手掌,又顺着手臂看向他的背影。还混沌着,却看到了漫天的烟火。 像我读书时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时那样,发觉人生不全是难题,偶尔也会看到奖励。从前我的奖励是可以去到外面的世界,藏匿在人群之中,把过往都抛下。 现在我的奖励是他。 门被打开,冬日的阳光从室外跑到室内,跑到他的耳钉上,反射进我的眼睛。我一下子变得清明,松开他的手,风一样跑过他的身边,跨过院子里的石板路,跳到枯黄的草坪上。 我转过头看向愣在原地的夏油杰,歪着头,露出笑容。 阳光透过我的肌肤融进我的血液里,随着身体的循环带到心脏,又从心脏传遍全身,最后汇聚在口腔。“杰,我最喜欢你了。” 无论怎样,只要有太阳就不会冷的。 夏油杰就是我的太阳。 第002章 王雅次 夏油杰的生日在二月。他的生日过后,我也在这个世界待了有四个月了,理清了我和他的社会关系。 我父亲是一名机械工程师,因为工作原因移民日本,母亲是一名陶瓷匠人,自己开了一间陶瓷工作室。我更看好父亲的职业,但似乎母亲的赚钱能力更厉害。但这也不影响他们相爱,而且,比起拿到薪水的快乐,他们更在乎产出被认可时的成就。 我不理解。我从前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功利性的。向父亲他们求饶,是为了获得肉/体的安宁;接受他们的嘲弄,在地上学狗叫是为了增加我继续上学的可能性;给其他同学写作业,帮忙值日是为了获得额外的资金去买习题册;像学习机器一样不知疲倦地扎进题海里是为了能够去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是自由,是生而为人的自由。 等我真的逃到大城市,努力拼搏,薪水足够养活自己,也成功甩掉长姐他们时,我获得了曾经向往的自由,却又好像没有。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每天按部就班。 缺少了目标之后,只有漫画还能搅动我的情绪。明明是删除数据就会消失的存在,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我。 所以我不懂父母的快乐,也不懂夏油妈妈的人生。 夏油妈妈是一名全职主妇,这是我完全接受不了的。但她又不像我以为的全职主妇那样整天围着儿子转,她有自己的爱好,还报了兴趣班。刮风下雨,只要老师不说停课,她就一定会出门。 除非夏油杰生病。 但夏油杰身体素质很好。这大概是遗传了他爸爸。夏油爸爸是一名联合国维和军人,他应该是很忙的,我很少听到夏油母子提起夏油爸爸。除了在收到国际快递的时候。 不一定是节日,非节日的日子里夏油爸爸也会给夏油母子邮寄惊喜。还十分周全地考虑了夏油妈妈是一名弱女子,会拜托自己得弟弟定期上门干一些力气活。 但因为我母亲得知夏油杰叔父是从很远的乡下几经周折来到这里之后,那些力气活都被我父亲代劳了。夏油爸爸得知后,偶尔还会顺带给我寄一些礼物。 都是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也是可以拿出去炫耀的外国货。 漫画之所以能打破我死寂的情绪,是因为里面有我从未感知的温暖。但当我真正地感受到这些温暖时,每一个细胞都在惶恐不安。 因为我没办法做到他们那样,我已经按照自己固有的思维活了27年,我没办法真的像小孩一样。天知道父母一脸惆怅地看着我说“大病一场之后,小次长大了好多啊……”的时候我有多慌张。 但偶然看到夏油母亲笔直地走过不良身边,对他们霸凌低幼儿童的行为视而不见之后,我就发现,这个世界,可能和我从前的世界没有什么差别。 我看到的金玉,里面也可能是败絮。 这个想法在夏油母亲挡住我和夏油杰的视线,防止我们看到她身后的霸凌现场之后得到了证实。 自己的丈夫选择了拯救他人,但选择了这样丈夫的夏油母亲并不想拯救他人。哪怕她可以。 我很困惑。 有一次我又被天然嘴贱的小孩激怒,一边用家乡的方言骂着,一边伸出手挠他们。曾经年幼的时候,我还会忤逆自己的哥哥姐姐,也会冒犯自己的父亲。 虽然被打得很惨,最后求饶的样子也很难看,但是我还是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地去挑衅他们,直到我看到第二条出路。 第3章 所以这几个小孩的挑衅我绝对不会忍着。 和从前不同,这一次有夏油杰帮我。 夏油杰可以一打三,但是他们有四个人,而且我的体格比不上男孩子,所以哪怕最后胜利了也是会挂彩的。 父母都不在家,是夏油母亲给我们处理的伤口。 她没有任何想要去找那些小孩算账的想法,也不会责怪我们,只是在处理伤口之后对夏油杰强调:“小杰要保护好小次,你是哥哥。” 夏油杰是二月出生的,出生之后就迎来了春天;我是六月出生的,出生之后就是盛夏。我的生日名字都和这具身体原来的一致,这大概就是我穿越的契机。 仅仅大了‘我’四个月而已,明明是同龄人,但他被多次强调‘要保护好妹妹’。可实际上我现在比他大二十一岁,如果我没有逃出那个家,我会有一个比他还大的小孩,可能还不止一个。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抗拒这样的关系,包括夏油杰在内的其他人都很乐意。 夏油杰的体贴大概是从母亲身上遗传的。因为我的创可贴上印着白雪公主,而夏油杰贴的印着奥特曼。夏油母亲专门为我这个小女孩准备了创可贴,并且不介意我们去和其他人打架。 我盯着手指上的创可贴,将在心里蓄谋已久的问题问出口:“夏油你见过你妈妈生气吗?” 夏油杰从书里抬起头沉思了片刻,朝我摇了摇头:“没有。” “怎么了?” 大拇指轻轻磨着创可贴,我甩了一下脑袋里的浆糊,含糊不清地糊弄他:“没有。” 但是为什么呢?真的会有人不会生气吗? 这个问题,在我第二天看到夏油母亲签收国际快递时,得到了答案。 我站在二楼,快递员把快递搬进屋子,然后出来把文件递给在秋千上摇晃的夏油母亲。我和夏油母亲‘面对面’,她在一楼的秋千上,我在二楼的阳台上。 她看不见我,我看得见她。所以她未掩饰的不悦情绪被我捉住。 那是收到丈夫礼物的表情吗?正常的话,应该是高兴吧。 但她签名时候的表情就跟死了丈夫一样。 于是我奔下楼,敲响夏油杰的家门。 门很快打开,是夏油母亲开的门,她脸上的笑容和往常一样温柔,也像往常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将我迎进门。 夏油杰站在刚刚那个快递箱旁,手上捏着一张明信片之类的东西,耳朵通红,情绪应该很激动。我很好奇他看到了什么,急急换好鞋去他身边。 他手上拿的是照片。是夏油父亲和几个非洲小孩的合影,每个人都很快乐,他们的笑容和阳光一样夺目。 夏油爸爸很好看。他们一家子都很好看。夏油杰融合了母亲的艳丽和父亲的硬朗,如果不笑的话,看起来还是很吓人的。但只要他一笑,就绝对会被他蛊惑。 夏油爸爸的笑容没有那丝魅惑,但他的笑容依旧动人心弦。这是他的个人魅力。他和那些小孩打成一片的时候,夏油杰正在暴揍那些说他没有爸爸的小孩。 如果是我,我绝对会讨厌这样的父亲。虽然他比我上一个父亲好一万倍,但是我还是会讨厌他。可夏油杰很喜欢。 拿着这张照片傻乐。 照片上还用钢笔写下了寄语,用中文翻译就是“勇毅笃行,长风万里”。这大概是提前寄给夏油杰的入学贺礼,因为一个月后,我们就要入学了。 和夏油杰的高兴不同,夏油母亲在我看来有些落寞。她坐在沙发上,对丈夫寄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只扭过头看向庭院里的风景。 春天快来了,枯树开始发芽,草坪也有几抹绿意,万物都开始复苏。 那夏油母亲的爱情呢?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寒冬。 她并不想成为多伟大的存在,也不在乎社会的黑暗,被欺凌的弱小。她只在乎她身边的人能够好好的,只要她珍视的人过得好,那这个世界就是完美的。 但她还是接受了夏油父亲的选择,可能她从来没有想过阻止。所以得不到缓解的思念,压抑的爱意都被她收起,防止自己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中让这爱意崩溃。 为什么从不生气,为什么视而不见。因为只要‘不记得’,只要‘看不见’,那一切就是完美的。没有令人作呕的弱肉强食,没有不知归期的爱人,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好的。 很鸵鸟,但很有效。 而夏油父亲,知道自己身为人夫的责任,也知道婴幼儿期应该好好陪伴小孩,但还是选择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他是绝对的英雄,也不会将沿路的荆棘告诉被迫和他同行的家人。 两个人都是鸵鸟,都是极致的理想主义,都认为只要看不见那就不存在。 回到家后我还久久不能忘怀那样的画面,夏油杰拿着照片在那里傻笑,夏油母亲坐在沙发上等待自己的春天。 我缩进被窝,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计划是多么无力。 在这样的环境下,夏油会成为英雄是必然的。 我快满六岁了,再过三个月,我就满六岁了。我大概率真的是只‘猴子’。‘猴子’能做到的事情,只有向咒术师寻求帮助,以及躲在安全区域不拖后腿。 所以我计划阻止夏油杰进入高专,阻止夏油杰被绢索发现。起码这样,他不会走向那条路,不会再坐在盘星教内看着落日发呆。 而其他的,只要我提前把已知的信息告诉五条悟就可以最大程度地扳回局面。 至于未来是否会崩坏,是否能拯救所有人的死亡,那是我不得不放弃的东西。 也是现在我才发现,不止夏油父母是鸵鸟,我也是。面对不愿面对,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都选择了逃避。还不如杀亲证道的夏油杰来得勇猛。 所以我拦不住夏油杰,他一定会出风头,一定会被夜蛾发觉,一定会成为咒术师。 我能做的只有像个跟屁虫一样时刻关注着他,告诉他那些节点,承担他的怀疑,承担崩坏的风险。但很容易被绢索盯上,那个千年的老狐狸,还被命运之神眷顾,得到想要的所有助力。 如果绢索改变了计划,前期的平a躲过去了,后面的大招没躲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我用了力气,指甲嵌入我的皮肤,疼痛清晰传进我的大脑,我没有看见故事的出路。 大概是心焦,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母亲来找我的时候,我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模糊,全身也烫得要命,然后我就不记得了。只是醒来时发现大家都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父母惊讶,脸上还带着泪痕;夏油和母亲也在病房里,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医生反复地翻着手里的报告,皱着眉头,好像在质疑自己的用药。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医生下单了病危通知书。医院查不出任何原因,正建议我父母转院。为了保住我的命,给我稍微加了一些成人用药,让我可以撑到更高级的医院。 但是刚挂上液体,我就醒过来了,体温也下降了,对答如流,一切都很正常。 简直是奇迹。他们都这么说。 第一天晚上送来,第二天早上准备转院之后断崖式退烧,到下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完全可以出院了。 第4章 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原因,但我知道。这是觉醒术式所带来的副作用。和之前身体的融合一样,这次我和术式融合了。 关于自己的术式,我只知道可以创造一些‘墙壁’。颜色外形也全凭我的想象,而这些‘墙壁’又好像有【封印】的属性,但冥冥之中又觉得和封印不同。 我在房间里试了试便趁着母亲不注意溜出家门,开始筛选可能遇见咒灵的地方。 首先,我是菜鸡,所以医院学校之类的地方首先排除;其次,咒灵只会诞生在容易堆积人类情绪的地方。 嗯,完全想不到合适的地点。 但是神明保佑,我泄了气准备回家,路过我和夏油杰常去的那个公园时,看见了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咒灵。是一只蜗牛,在地上缓慢的爬行。 我很害怕软体动物。这也是我曾经唯一的弱点,要说原因大概是在我还在母亲怀里的时候一条蛇掉在我脸上。据长姐说,母亲是为了把那条蛇从我身上拿开才摔在地上的。这也加剧了她的死亡。 长姐一边揪着我的耳朵,一边把蚯蚓塞进我的领口,不嫌弃上面沾满了污渍。嘴里还恶狠狠道:“都怪你,你这个赔钱货,你这个小贱人,死的怎么不是你……” 母亲好像是个很好的母亲,也是很好的人。比起母亲,嘴贱手贱的我更应该死去,所以所有人都对这些视若无睹,甚至还会面带笑意。 等到我到了外面,了解了世界之后才知道。长姐也是赔钱货,母亲的死亡可能不全是因为我和她属相不合,还有她三年抱俩。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多亏长姐的锻炼,我能克服心中的恐惧,把这只类似软体动物的蜗牛咒灵拔除。 先是像刻在dna里一样,双手自发的结印,然后在想着‘不要动’,再想象一块像布一样的‘墙壁’,那只咒灵就被我创造出来的‘墙壁’控制住了,一动不动。 但一松开双手,‘墙壁’就消失了,所以我只能双手结印,最后用脚祓除那只咒灵。 踩下去的时候,还是稍稍颤抖了一下,好在咒灵被祓除之后就会消失,粘腻柔软的躯体也会散开,所以睁开眼后没有起鸡皮疙瘩。 我转过身,不再留恋眼前的小小胜利,朝家的方向走去。以前27年的苦难作为代价,这一次,鱼和熊掌我可以兼得。 却在走出公园时撞上一个人。他是突然出现的,我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上,他蹲下身子平视我,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顶着荧光剂超标的黄毛,语气不屑:“喂,是你吧。” “是你和另外一个小鬼经常欺负我弟?” 他伸出手弹了弹我的脑门,又拍了拍我的脸颊:“怎么?就只有你有哥哥?” 哪怕我没有解锁术式,我也不会懦弱地逃跑。从前面对我的父亲,面对我的长姐,面对我的哥哥,我都会先正面对抗,绝不服软。非要被打得半死不活之后才开始求饶。 如果说为什么这么做,那大概是我想看他们气急败坏,又想看他们染上复杂的快感。我认为他们的情绪是被我左右的,所以哪怕我在挨打,我也是胜利的。 所以我翻了个白眼,抬脚提向他的裆部,嘴里嘲讽:“你弟算哪根葱,你又算哪根葱?” 趁他吃痛跪在地上,我迅速结印把他困住,然后狠狠踹向他,将曾经挨过的拳头都回报在他身上,一边用他听不懂的家乡话骂他。恍惚间,我发现自己好像自己的长姐。 粗鄙,暴力,狂妄。 我愣了一下,胃里升起恶心。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我的控制被他挣脱,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小腿,抬起头,眼睛充满了愤怒。我急忙回过神,再次结印,但这次失败了。似乎是体力到了尽头,毕竟这具身体刚出院,还是个没有锻炼过的小孩。 形势逆转,我被他掀翻在地,他跨坐在我身上,扇了我几巴掌,然后又使劲揪了揪我的耳朵,并朝我吐了一口口水。 “真是邪门,居然被你踹这么多脚,”他拍了拍我的脸颊,满脸讥讽:“你说我算哪根葱?” 这点疼痛和我从前经历过的不算什么,但这具身体比从前的我要弱得多,扇了几巴掌之后话都说不清,但我依旧不肯低头:“你今天不在这里打死我,我明天就去打死你弟,还有你妈,还有你……” 狠话还没有说完,骑在我身上的不良就被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掀翻,我撑起手肘,发现是夏油杰。 他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拳拳到肉地将刚刚的混混压制在地上,不介意扬起的尘土。 这是我第一次在打架中感觉到害怕。从前被长姐他们欺负时都没有这样的情绪,大不了就是求饶,大不了就是死。 但现在我害怕夏油杰一个错手让我们两家背上人命官司,所以连忙爬起来去拦夏油杰。但夏油杰先一步停止了动作,不良倒在地上呻/吟,似乎被打服了,没有还手的倾向。 不得不说,夏油杰很有天赋。体型差距这么大,还能单方面压制。 夏油杰从不良身上起来,拍了拍膝盖处的灰,面色沉静如水,扫了我一眼之后就大步离开了。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也没有等我。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掉马言论太过狠辣,不像个小孩。所以让他觉得恶心了。 既然这样,那就是去找他认错好了。在此之前,先把自己拾掇干净。 回到家之后,母亲拉着我看了又看,高高举起手想要狠狠教训我,最后只是戳了戳我完好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你是女孩子,还刚出院,不能消停一点吗?” 她絮絮叨叨:“你不要老是出去惹是生非,才说了你懂事了,怎么还这样顽劣。你自己看看,要不是小杰你会被打得多惨……” 直到给我洗澡的时候,她都还在念叨。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打了一个盹儿。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无可奈何的母亲,她捏着我的鼻子,无奈道:“洗个澡也能睡着,真是服了你了。” 我还没有从梦境中缓过来,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弄,最后把我送回房间盖好被子。 但我却睡不着了,起身翻起了曾经写下故事重要节点的纸条。 得益于我穿越之前的真情投入,且相互之间都可以推敲,所以我曾经梳理的脉络很清晰,我记录的信息都很准确。 “2005年夏,夏油杰进入高专;次年夏季发生【星浆体事件】;07年夏灰原事件,枷场菜菜子事件后夏油杰叛逃;约08年,伏黑惠小一时被五条悟收养;七海毕业后离开高专,四年后回归;17年平安夜,百鬼夜行,夏油杰落幕;18年仙台,虎杖吞下手指,和伏黑惠进入高专;同年少年监狱后虎杖也宿傩定下束缚,交流会期间【九相图】与【宿傩手指】被盗,同年10月31日19:00,涩谷事变开启,死灭洄游启动;12月24日,五条悟宿傩决战。” 不是所有的细节我都记得,但我写下的这些已经足够了。这张纸条承载了我这一生的秘密,所以用了我家乡的字符,偏远小山村自创的字符,除了我之外估计全日本都没有人能看懂。 刚刚的我,经历了一次他们的死亡,和另外一个‘王雅次’一起看了在涩谷事变中发生的死亡。 第5章 那些被改造的人被五条悟祓除的死亡,枷场菜菜子姐妹的死亡,被困在‘帐’内被咒灵杀掉的普通人的死亡,还有召唤出魔虚罗后濒死的伏黑惠。 最后是‘王雅次’的死亡。 涩谷事变当天,她正和母亲一起在商场购物,最后被困在一栋楼里等待救援。恰好就是宿傩展开领域,降服魔虚罗附近。所以一瞬间,母亲渣都不剩,而‘王雅次’因为术式原因保住了半个身子。 我拥有的术式是‘王雅次’本身就拥有的,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察觉了,并引导她藏起来,像个普通人一样。所以她基于本能的力量没对抗多久。 她让我帮她改变故事的结局。 神明的馈赠是给她的,而不是我苦尽甘来。枉我曾经想过要不要重启一次人生,试着开始相信自己是被爱的存在。 但这场梦只做了四个月,一切都是虚假的。 右手不停颤抖,我不得不抬起左手来压制它,写出尽量规整的字迹。 (1)主线任务:阻止涩谷事变;阻止夏油杰叛逃,保护夏油杰不被绢索利用。 (2)支线任务:避免灰原死亡;解救菜菜子姐妹;避免虎杖与宿傩定下契约;避免【九相图】及【宿傩手指】被盗,防止虎杖失去意识,减少绢索阵营力量;避免伏黑津美纪被“受肉”。 (3)额外任务:避免惠妈去世。 惠妈算得上一切悲哀的源头,是后续所有事件的暴风眼。这很牵强,但只要防止她去世,没准甚尔就不会刺杀【星浆体】,就能防止第二个暴风眼,也就是夏油杰的崩溃。 但她的情报为零,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年龄,不知道籍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甚尔结婚。 我把惠妈两个符号划掉,决定先忽略,重心还是放在夏油杰身上。 重新梳理好计划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薄薄的一张纸,承载了整个世界的命运;从有意识以来一直被否定的我居然会被选中来扭转历史的车轮。 简直可笑至极。 我生来就是要承载别人的情绪吗? 我突然很想现在就见到夏油杰,想抓住一些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 我收好了纸条,推开房间的玻璃门,借着月光看向隔壁的阳台。夏油家的户型和我家是对称的,我和他的房间只隔了一小截巷道。最快最方便的办法是从我的阳台跳到他的阳台。 但起码现在‘六岁’的我做不到。我还没有栏杆高。 我抬起头看了看屋檐。房檐不高,只要一把椅子就可以爬上去;和他家屋檐只间隔了一个步子的距离。所以从房檐过去更可行。 但轻手轻脚地跨到他房檐上,准备下去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夏油杰的阳台上没有椅子。 我咬咬牙狠下心跳了过去,屁股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夏油杰听到声响,拉开窗帘,看到是我后脸上的警惕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无奈。房门外夏油母亲的声音响起:“小杰,你摔倒了吗?妈妈可以进来吗?” 我疯狂摇头表示不要,夏油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朝他母亲撒谎:“没有,只是野猫跑到阳台上了,没事的妈妈。” 闻言夏油母亲不再担心,没了声响。 夏油杰推开门,拉着我起来。在我站起来后皱起眉头,有些惊讶:“你刚刚在哭?” 那不重要,我只想抓住眼前的人。抱住夏油杰的时候,我想,我想要抓住的东西大概是我自己。想要获得‘王雅次’这个身份之外的认同,想要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里。 但很遗憾,我失败了。我依旧觉得空虚。 夏油杰轻轻地顺了顺我后脑勺的头发,不再像下午公园里时那样冰冷,声音很温柔,像我在漫画里看到的哥哥那样。他问:“是纪阿姨骂你了吗?” “没有。” “伤口痛了?” “不是。” “那你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用力抱紧他:“对不起夏油,我下午惹夏油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夏油杰轻轻笑了两声,揶揄道:“你还是先松开我比较好。” 这就是暴力!居然对脆弱的教徒说这种话,简直就是暴力!而且我还不是猴子! 我松开了抱住他的手,像被子弹击中一般后退了几步,琼瑶附体,挤出几滴眼泪哀怨地看向他。 夏油杰有些好笑,拉起我朝房间里走去:“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刚出院啊,还只穿了睡衣,再不进被窝你又要生病了。” 我承认,夏油杰是对的。这具身体并没有经过锤炼,很脆弱。哪怕我不再需要融合,不注意的情况下也容易生病。在披上他被子的那一秒,我深刻地认识到再晚一会儿,我就会打喷嚏。 “所以”,他给我掖了掖被子,在我对面坐下:“你这么晚过来找我干什么?看你也不像诚心认错。” 说起这个,我就有些兴奋了。我抛了一个拙劣的媚眼,从被窝里伸出右手开始蓄力,将咒灵凝聚在手掌上。随后,整个拳头都被咒力包围。 我说:“夏油,你看,我也有你那种力量啦!” 夏油杰的瞳孔抖了抖,惊讶地看向我咒力浓郁的右手,眼底最后的阴霾总算下去,声音无奈:“所以你就挑衅那个人吗?”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不是我的言辞太过成熟,而是我不求饶,还在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挑衅对方。 “对。”我认真地点点头。 “那么,”夏油杰偏了偏脑袋,露出笑容,像天真无邪的小孩,也像吐出信子的蛇:“什么叫‘我也有你那种力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003章 佳织 “我是怎么知道的?” 好问题。如果我从前能有这份抓住细节的能力,我应该会去更好的大学,拿到更高的职位。 可是我没有。我只是上了普普通通的大学,干着普普通通的工作。我没有过人的智商,哪怕扎进题海里也仅仅是拿到中上的成绩而已。所以会被夏油杰抓住要害。 毫不夸张地说,这比我刚刚看到的场景还要恐怖。 我连忙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掩饰自己的慌乱。还在想着对策,夏油杰又步步紧逼。 声音含笑,“什么时候知道的?” 和夏油杰相处的这四个月里,他一直都很和煦。话不多,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但无论何时,他的身上都不会散发出冷意。 他的声音虽然带着笑,但是带着冷意。还有绝对————在没有听到我的正面回答之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绝对。 我这才想起,夏油杰本身就不是一个温柔的好好先生。正如冥冥说的,他是天然的‘嘴欠’,所以他会露出獠牙。 夏油母亲说过,这是他们第三次搬家。如果我想的没错,搬家的原因是他不懂得掩藏自己的超能力,所以被周围的人当作怪胎。而到这里之后,我没有看见过他任何怪异的举动。 因为他学会了伪装。 我放下手缩进被子里,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向坐在地上的夏油杰。 第6章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可以借着月光视物,他大半的身子藏在黑暗里,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除了他的脚背。 现在的他也在伪装,远没有我想象得从容。他好像没有意识到他蜷缩的脚趾和绷紧的脚背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我说。“因为今天你揍那个人的时候,我看到了。” 夏油杰没有说话,脚背依旧紧绷着,片刻后,他彻底放松,上半身从阴影里出来,笑容又恢复到从前,甚至还多了一丝发至内心的高兴:“这样吗?” 他是真的很高兴,高兴到我轻易地看出他和从前的不同。我想,他应该是找到同类了。从前只把我当一个普通的妹妹看,但现在发现我和他是一样的。 我回到自己房间外的阳台,眯着眼睛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没有流连地钻进自己冰冷的被窝。像在母亲子宫里那样,收紧自己的四肢,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1996年,2005年,还有9年。 如果不被神明眷顾的话,如果‘我’不作为独立的人而存在的话,那我就自己爱自己。 1996年4月,院子里的枝条已经长出了翠绿的叶子,夏油母亲的春天还没有来,日本的樱花已经绽放。我和夏油杰入学的那天,学校里那颗巨大的樱花已经很灿烂了。 很多小孩子都在那里留下照片,我和夏油杰也不例外。 照片里,我双唇紧绷,夏油杰笑得灿烂。两个人穿着同样的制服,在樱花飞舞的春天留下人生中第一张合影。 ‘王雅次’和我从前有一点像,都是普通的长相,看久了还会觉得乏味。但在那个‘梦’里,‘王雅次’要光彩照人得多,因为她在爱里,所以有特殊的加成。 所以哪怕是同一幅皮囊,内核变了之后,给人的感觉也会变。 原本就只是顺眼而已,被夏油杰衬托得更不讨喜了。虽然我父母不这么觉得。 我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理了理身上的书包,转身朝教室走去。 夏油杰和我不在一个班级,我父母比我还要遗憾这一点。哪怕他们觉得我是更成熟的大孩子了,他们还是觉得我是孩子,有一个哥哥能够在学校里帮忙照顾妹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我低下头错开了他们的目光,内心在呐喊:你们的小孩已经死了,是被你们害死的。她为了救你们,她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把书包放好后,我趴在桌上,等着老师老师来上课。 我的同桌是一个褐发的小女孩,她扎着两条麻花辫。发圈是精心挑选的,还带了可爱的发夹,小手白白嫩嫩,指甲里也没有黑泥。 像年画娃娃一样。 她伸出手,递给我一个棒棒糖,嗓音甜腻:“你好,我叫小葵,你叫什么名字呀~”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破碎了。因为我伸出手打掉了她的糖果。棒棒糖咕噜咕噜地滚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在嘈杂的教室里引不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盯着她无措的脸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为什么所有人都被爱。为什么所有人都被神明馈赠,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人肯定,为什么我以为的馈赠也是假象。 在召唤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把我当人看。 为什么要将幸福摆在我面前,然后告诉我,我永远都得不到。 所以,我被孤立了。准确地讲,是我一个人孤立了全班。和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还更明显。以前我也有几个朋友,可能不那么牢靠,但也有几个。 现在我只有夏油杰。 夏油杰很不理解,在放学路上,他欲言又止,最后在一个拐角停住。我回头看向他,他面露难色,握紧了书包的肩带。 “小次为什么不和其他人做朋友呢?小次想的话,应该会有的吧。”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夏油杰解释,那是因为我嫉妒。我嫉妒他们轻而易举地得到我不敢想象的东西。 “没有为什么,”我转过身朝家的方向走去,“我就是不喜欢她们。” 夏油杰和我在一个班级的情况最终还是发生了。只不过不是在学校,而是在格斗馆。 术式可以等进入高专后再开发,体术却是我现在就需要准备的。开学后一个月,我就跟父母提了这件事。母亲很反对,但是拗不过我,还是给我报了训练班。 夏油母亲听说了,询问了夏油杰的意愿,也给他报了训练班。所以我们都在少儿组基础班。 于是我母亲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她不愿意我参加格斗训练班的原因是她觉得很危险,但有夏油杰在,她就不担心了。 她绝对想不到,我第一次被揍哭是因为夏油杰。 趴在地上哭的时候,全馆的人都很震惊。因为夏油杰很有分寸,会配合对手的等级调整自己的力度;而且,我还是夏油杰的妹妹。更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被打趴在地下,也不是第一次被夏油杰打趴在地上。 我很久没有像个小孩一样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痛哭。上一次还是在我刚记事那年。 那时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妹妹是会被哥哥姐姐抱在怀里的。所以我急急跑回家,光着的脚被瓦砾划破也不在乎,冲进屋子里抱着哥哥的大腿,学着刚刚看到的那样,扬起崇拜的笑脸。 哥哥本来在院子里和伙伴玩游戏,被我抱住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然后是拳头落在我的身上,石子儿扎到我的嘴里,泥土也钻进我的鼻腔。 那之后,我就长大了,真的变成了她们口中的“贱货”。 …… 夏油杰连忙扶着我坐起来,教练也走过来询问情况。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很想把他们都推开。我很想去找到绢索,直接倒戈,前提是他要把世界毁灭。 但我最终只是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忍着难过对他们说:“刚刚腿抽筋了,真的好痛啊……” 教练不疑有他,弯下身子开始帮我活动脚腕,缓解并不存在的抽筋痛。 怎么可以呢?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握住的脚踝,一边默念着,怎么可以被他们打倒。我会有新的出路,我会开出花。 结伴回家的路上,夏油杰语重心长地教育我:“小次你不要那么逞强。身体不舒服就应该及时休息,绝对不可以强撑着继续。” “你是妹妹,妹妹只用尽力而为。” 迎着夕阳,他的声音坚定洪亮:“我会保护好你的。” 两个月后,我和夏油杰就不再是同班同学了。他的悟性极强,天赋也很高,本人也热衷于体术的训练。所以,仅用了两个月,他破格升到少儿组高阶班去了。 格斗馆分少儿组,少年组,青年组。每个组又分基础班,初级班,中阶班,高阶班。 我一路追赶,他也一路前行。等我努力升到高阶班,他已经进入了少年组的中阶班。我的速度已经比百分之九十的人厉害了,但远不及他的传说。 他站在整个格斗馆塔尖的时候,他被迫无法升级的时候,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才被有效缩短。 花了三年,我终于又成为了他的‘同班同学’,而他的顶尖位置也坐了一年。 第7章 他还是那样说:“小次你不要这么拼命,我会保护你的。” 夏油杰退出了那家格斗馆,他拿着我从中国给他淘的少林拳开始研究,夏油母亲遂了他的心愿给他报了更专业的拳击馆。夏油杰会在放学后先送我去格斗馆,再去拳击馆训练。 他没有觉得疲惫,但是我觉得他疲惫。 所以我用零花钱诱惑了格斗馆的一个小男孩,和他一起哄骗了夏油杰,让夏油杰放下‘哥哥’的执念。 夏油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放下书包拿出糖果递给那个小男孩,诚恳地看着小男孩开口:“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于是,我又是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回家,或者去格斗馆。 在夏油杰退出之后,他们才注意到原来我也很厉害。一个小学生可以和高中生对打,这件事是很难见到的。我也很惊讶,后来想想,大概是作为咒术师的天赋,□□速度都被强化了。 所以,我不是每天都去格斗馆。偶尔也会偷偷溜到街上,寻觅美食,更是放空自己的人生。 这个时候我就和从前打工的时候一样,我不是‘王雅次’,也不是被赋予使命的咒术师。 我最近心仪的是一家小食店,位置很好,就在新宿地铁口附近,距离家只有15分钟的路程,去格斗馆也只需要20分钟。因为是地铁口,所以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群。 而且,他家的招牌饮料超好喝,我昨天喝了之后就久久不能忘怀。有浓郁的桃子味,很像我从前和朋友喝到那一款。 这味道证明我存在。 我像往常一样放下几枚硬币后等待店员给我拿号码牌,店员却伸出手指向身后的海报,满是歉意:“抱歉,现在执行新的价格了,还需要50日元。” 摸遍了全身的口袋,我也拿不出那50日元,后面还有人排队。于是我伸出手开始回收柜台上的硬币,准备回家,以后再也不来了。 我喜欢喝桃子饮料,但更喜欢它不被污染。 转机在下一秒。 一只白皙的手臂出现在柜台上方,她放下一枚50日元的硬币,帮我补齐了金额。我回过头望去,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 她对着我俏皮一笑,满不在乎:“不用客气。” …… 她应该是一个人。她从柜台离开后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然后立马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完全不像约了人。起码,她约的人还要一些时间才会来这里。 于是我鼓起勇气,拿着那杯桃子饮料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她察觉到有人,停住了手上的笔抬头看向我。发现是我后露出了一颗小虎牙,放下画板。 “是你啊,”她用笔敲了敲我的饮料,“不用放在心上,这是爱天然的延续。” 她说:“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是一个比这杯饮料还要冰的冰块脸帮我解围。” 我道了谢之后就离开了。第二天,我应该去参加格斗馆的训练,但是我逃掉了。脚步不听使唤地,走进了那家小食店,点了同样的饮料,坐在昨天她选中的位置上,不断猜测她是否会出现。 我不知道动机,但我知道,当她出现的时候,我很快乐。 她看见我之后快步走过来,取下身上的布袋,满脸纠结:“你是专门等着来还我昨天那50日元吗?” 依旧不知道为何,我扬起了笑容看向她:“你高看我了,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她吐了吐舌头,露出虎牙:“原来是我低看你了,抱歉~”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还是画画套装,看起来好像是采风的漫画家。于是我便开口询问。 “你是漫画家吗?” 她笑得前仰后合,过了好久才顺过气,把画本转到我面前给我展示她的漫画。 “如果我也能称作漫画家,那漫画界百分百要完蛋了。” 是漫画,但是很潦草,看不清明暗得分界。我觉得可能连漫画界的助手都当不了。 但我还是举起饮料,一本正经地开口:“嗯,那就为末位漫画家干杯。” 她错愕了一秒,旋即立即举杯。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好像置身高考的那个盛夏,那个我期待的盛夏,那个改变我命运的盛夏。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她是我的出路。 她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朝我絮叨:“这几天我都不会过来了。小次你不用特地来找我。” “为什么?” “我要结婚了,接下来这几天我都要处理一些家务事,所以……” “咳——”我被她的言论惊住了,一不留神呛了口饮料,“佳织你……看起来不像可以登记结婚的年龄。” “是吗?”她停住了动作,神情似在回味自己的丈夫,低低笑了一声后继续收拾东西:“我已经十八了,刚好是法定年龄。而我的丈夫……” 她歪过头坏笑着看向我,露出的虎牙也为她增添了一丝淘气:“就是之前帮我付钱的那个冰块脸哦~” “??????” 佳织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裙子,一脸傲娇地对我说:“恋爱史等到下周再说,嗯,大概下周三?”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很抓狂,坐立难安。夏油杰比我父母还先察觉我的不对,在一起看漫画的时候问我,最近发生了什么。 我强装镇定,借口毫不卡顿:“据说下周这个漫画就完结了。” 第004章 太阳 佳织并没有如约出现。她跟我说的是周三,但是是周四才出现的。 周四那天我本来不抱期望,但我到店的时候,佳织已经到了,还帮我点好了饮料。 “抱歉,小次,出了一点状况。” 我摆摆手,不理会她的道歉,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礼物。 “在中国,这是爱情的象征,意味着永结同心,”我指向两条麦穗上的文字,“这个文字翻译成日文就是‘百年好合’。” 我把喜庆的同心结放在她手上,将我的祝福送上:“佳织,新婚快乐。” “谢谢小次。”她把同心结举到眼前仔细端详,喜悦里又带了一丝惆怅:“这还是我们收到的第一份祝福。” 佳织把同心结收好,双手握住自己的饮料,没有看我,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没什么朋友,父母也不支持。我丈夫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们认为我是一时迷了心窍。” “可实际上,家庭的开支全由我丈夫一个人负责,我每天只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丈夫才是被迷了心窍。” “我丈夫家里……不反对,不支持,每个人都很冷漠。” 她抬起头看向我,再次道谢:“所以,真的很谢谢你,小次。” “幸好有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哭。 我是在被佳织抱住的时候崩溃的。 …… 我和佳织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不会每天来,我也要去格斗馆训练。我们约会的时间是星期一和星期四。 店员会在三点十分左右帮我们提前准备好饮料和零食,资金直接从我们的存钱罐里扣除。除了服务员,我和佳织都不知道里面还剩多少钱,也不知道对方塞了多少钱。 第8章 光是这一点来说,佳织就很特别了。谁会和小孩平起平坐? 除此之外,我曾经没能在夏油杰身上得到的东西,在她身上得到了。我不再觉得我非我,我在这个世界真实且自由地存活。 她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不会觉得我惊世骇俗的言论是假象,不会觉得对我而言那些重要的瞬息有多不值得一提。 哪怕我告诉她,我唯一感受到的长辈的爱,是来自一个智力低下的成年人。她也没有像我之前的朋友一样,露出可怜、震惊或者‘真的吗,怎么可能’,诸如此类的表情。 她会给我肯定。 她看到了我想让她看到的,感受到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不需要同情,我想表达的是,被那个人关怀的时候,我真的很幸福。 而且,在我揭开那些伤疤的时候,我不想自己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案例’。和我一起剖析动机,寻找原因。 佳织很好地领会了这一点。 或许,我们俩都知道,爱是一切悲哀的源头。 所以,我们俩都知道,这个时候,安慰是苍白的。 但她在和我一起完成分析后,起身走到我身边,抱住了我。 被她抱住的那个瞬间,我才想起那句‘幸好有你’。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幸好有你,佳织。 我一直都在池塘里沉沦,随着水随风飘摇,要去哪里,天空是否下雨,都不重要。然后我在一个午后被佳织打捞起,身子还湿漉漉的,但却觉得轻巧。 她牵着我走在阳光下,脚下是柔软的草坪,太阳刺眼,晃得我看不清前面她的身形。我全身不着寸缕,四下无人,被佳织牵着在草地上奔跑。我不再毫无生气,生命力在身体里叫嚣。 因为未曾得到爱,因为一直被否定,所以连我自己也否定了自己。试图将自己化作社会研究的基石,通过推动人文进步去获得自己存在的理由。 但还是渴望这之外的价值。 骗过我本人的渴望被她察觉。 那是来到这世界之后的第二次失态。上一次是被夏油杰打趴在地上。 这一次,是因为找到了神明对我的恩惠。 跨越世界的缝隙,我在30岁这年,找到了自己的礼物。 佳织才是神明对我的馈赠。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翻腾。 所以暑往寒来,我们的约会也没有断过。那家小店承载了我们的时光,偏僻静谧的角落不再无趣,我和佳织饱满的情绪填满了它。 有偶然窥见了好好先生不经意间泄漏的恶意念头之后的唏嘘,也有对漫画故事里那些人物绝唱的讴歌,还有为一些美好肉/体流下的眼泪。 和我的杂食不同,佳织只喜欢肌肉男。而且还是个恋爱脑,会把每一个人和她丈夫相比,评判哪里的肌肉不足,指点哪里又需要动刀。刻薄地和从前那个笑着说‘这是爱天然的延续’的女孩判若两人。 在我揶揄地眼光中,她毫无愧色,戳戳了杂志上的型男,掷地有声:“这也是爱天然的延续。” 没有任何问题。我十分恭敬地点了点头。无论是我和她故事的开始,还是此时此刻的评判,都是她对她丈夫的‘爱’的延续。她丈夫帮她补足了冷饮的钱,她又在我遇到同样情况时出手相助。 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指指点点,而她指指点点的时候还想着她丈夫。 的确是‘爱天然的延续’。 佳织伸出手指向拇指的第二个关节,语气里夹杂着崇拜:“这么厚的菜板,他一刀下去,不止菜板裂了,菜板下面的橱柜也裂了。” “房东太太非说我们在私自装修,但我只是让他处理一下排骨。” “佳织你最近还好吗?需不需要联络警察?” 佳织翻到杂志下一页,毫不在意我的揶揄,轻轻点了点头,带着马尾也小幅度晃动:“无论是什么生活,都和谐得不得了。” 卡壳的变成了我。 我抬起眼睛郁闷地看向怡然自得的佳织,内心在呐喊:是在开车吧?她是在开车吧! 一个人一眼望过去就会被贴上贤良淑慧标签的女人,在对着一个三年级的小豆丁开车。 我真服了。 但是这句话说早了。 我顺着佳织看好戏的表情转过身时,看到夏油杰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时,我才应该说这句话。 我真服了。 为什么会被抓包啊????? 三个人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沉默,夏油杰和佳织都是嘴角带笑。佳织满脸揶揄,完完全全等着看好戏,夏油杰插着兜,嘴角也带着笑意。 佳织甚至明目张胆地发出喝饮料的声音,弄出声响,有声地催促我尽快作出回应。 夏油杰等了几秒,见我呆在原地没有动作,便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容里带着促狭和纵容:“我先回家了,你记得早点回来。” 他朝佳织弯了弯腰,换上了一副哥哥的姿态:“谢谢姐姐照顾我妹妹,麻烦姐姐了,姐姐再见。” 小食店里的人不算很多,但暖气给得很足,熏得我有些困意,连带着我的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几分。 佳织收拾好东西后戳了戳我的脸颊,憋着笑挤兑我:“怎么感觉我好像你们感情的第三者?不敢回去了?害怕被你的好哥哥教育?” 被佳织戳破的我有些羞涩,急急开口掩饰:“弟弟,是弟弟。” 佳织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敷衍道:“嗯。是弟弟。” “我也是第三者。” 确如佳织所说,我从未想过告诉夏油杰佳织的存在,反倒是佳织知道夏油杰的存在。今天被夏油杰撞见后,他就会意识到这件事。起码他会知道,我不想告诉他佳织的事情。 我和佳织认识的这一年里,我和夏油杰每天都会见面。早上一起上学,晚上一起写作业,一起看电视,偶尔还会因为太晚了直接留宿。夏油杰的床也承载过我的梦境。 所以我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告诉他,甚至在刚认识佳织的那个星期里,我因为佳织爱情故事魂不守舍的那个星期里,夏油杰朝我发问的时候,我也没有告诉他。 话题天南地北,但从未提起佳织。 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想把自己割裂而已。和夏油杰在一起的是我,和佳织在一起的又是另外一个我。两个都是我,但和佳织在一起的那个我,不想被夏油杰知晓。 回到房间后把书包丢在地上,直挺挺地朝被窝里倒去,将脸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思索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不会真正地哄人。从前应付长姐他们的那一套显然不能用在夏油杰身上;我也没有被哄过,因为我不会无理取闹。 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看过漫画里可能会有相应的桥段。但那些画面都跟浆糊一般,根本得不到思路。 一片浑沌中,基于内心深处最本能的提示是:真诚。 我想,不知道怎么做的话,也不要停下脚步。哪怕很笨拙,也要将歉意好好表达。 于是我猛地支起身,哗地拉开房门,迅速从阳台跳到夏油杰房间外,敲了敲玻璃。 第9章 夏油杰原本坐在书桌边看什么书,很是认真。在我敲响玻璃门之后起身来给我开了门,然后没看见我一般,又回到书桌前坐下。懒散地靠着椅背,一只手拿着书装模作样,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桌子。 跟倒计时一样。 “夏油,”我站在原地,缩了缩脚趾,但半天都没有发出第二个音节,只握紧了自己的衣袖。 正当我酝酿好情绪之后,准备开口时,他突兀地打断了我,憋着笑:“听说,我是你弟弟?” 呼之欲出的‘对不起’被我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迟疑。我迟疑地看向他,他还是之前那般自得,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浓。 “你在偷听。” 夏油杰摇了摇头:“我早就回家了。” 是咒灵。他本人没有偷听,但是咒灵偷听了。 因震惊而松开的衣袖又被我握紧,这一次的情绪是愤怒。我留下一句“扯平了”,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扯平了,我不用愧疚,他也不用道歉。 固然是我有错在先,但这不是被监听的理由。唯一庆幸的是,他先光明正大的出现,所以我没有掉马。 形势逆转,这一次变成了夏油杰站在我门外敲我的玻璃,示意我放他进来。我也学着他无视我的样子无视他,自顾自整理自己的柜子。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推开门走到我身边,开始求饶:“姐姐原谅弟弟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我本是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却在他说完第一句话之后就差点破功,整理东西的手一顿,低下头紧抿住双唇,绷住笑意。 夏油杰弯下腰,眼神清澈:“扯平了可不能再生气。” 我伸出手推开他的肩膀,转身走到书桌前开始整理不需要整理的桌面,阴阳怪气地回复他:“是,我哪敢生气。” “是,姐姐宽宏大量,不会生气。” “弟弟自然也不会介意姐姐有小秘密。” 声音抑扬顿挫,明明说着道歉的话,却还不忘内涵我。怪不得和五条悟那种恶劣猫猫玩到一起去。 我再也忍不住笑意,蹲在地上乐不可支;夏油杰也笑得很大声,这件事被莫名其妙地轻轻揭过。 但他很好奇,想知道佳织有什么魔力。所以一本正经地通知我: “弟弟要保护姐姐,弟弟也要一起。” 他一脸认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连发丝都透露出他很认真,并没有故意搞笑。但他还是不知道佳织有什么魔力。因为三个人的下午茶和两个人的下午茶是不一样,所以夏油杰只去了一次。 夏油杰肯定了佳织是个好人,不再担心,但依旧充满疑惑。这种情绪在平安夜时达到了高峰。 平安夜是我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会留宿在外面,不会回家。夏油母亲也知道,所以派了夏油杰来叫我去他家过节。 夏油杰按响门铃的时候,我正在整理自己的冲锋衣。 佳织的丈夫去外地出差了,所以两个落单的人一拍即合决定在平安夜这天一起去夜爬,一起去迎接圣诞节第一缕阳光。 每一个词语的发音都很标准,表达的意思夜准确无误:我不去,我正在整理东西,不要打断我的思绪。 但夏油杰好像抓错了重点,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扶住了墙壁,声音听起来挺难以启齿的:“小次你……” “是同性恋吗?” “……” 平安夜约会的就一定是情侣吗?世上的感情就只有爱情吗? 而且,被夏油杰怀疑性取向这种事情,真的很……令人绝望,绝望到我想一头撞死,又想诅咒他说“你去死”。但这句话不太吉利,所以我滚了滚还是咽下去了。 最后深深呼吸了一口平安夜平安的空气压抑自己的情绪:“首先,我不是同性恋;其次,佳织是已婚人士。” 夏油杰点点头,一脸讳莫如深:“嗯……原来是单方面吗?” “……” 合着‘首先’那句你是一点没听见。所以我出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绝不手下留情。 然后继续收拾行李。 夏油杰不在意被我攻击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声音坚定:“我也要去。” “不要。” “我要去。” “不行。” “我是弟弟,你要让着我。” “听不见。” 下一秒,夏油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打断了我的动作,语气强硬:“我说了,我要去。” 夏油杰的握力很大,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他没有对我动过真格,所以现在我才知道,到底有多痛。 会让我想要求饶的那种程度,手上的电筒也脱落掉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撞上桌脚,最后停在墙边。 我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眉头紧锁:“我都和佳织约好了。” “而且你要去,这次我们谁都去不了。被你妈妈,被我父母知道了怎么可能还可以去。” 我捡起电筒,叹了一口气认命道:“下次,下次提前告诉你。” “不,我说了,我这次就要去。”说着,他转身离去,无视我杂乱的呼喊。 电筒又被我摔在地上。 …… 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并催促我赶紧收拾东西,一副我才是临时加入的模样。 他坐在沙发上:“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 “…………你怎么说的?” “我们要在你家玩露营游戏。” “……”我站起身,在沙发前抓狂,朝夏油杰咆哮:“谁会信你这种鬼话啊!!!!夏油杰你是不是智障!!!!!” “对,”夏油杰紧绷着身子点点头:“她不信,但不会怀疑我是智障。只知道这是我的请求,所以没有阻拦。” “而且她相信我。” 夏油杰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谴责。 我呆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家伙,三句话有两句话都在讽刺我。讽刺我拒绝他,讽刺我怀疑他,讽刺我不相信他。 真是够够了。 明明我的决定是很正确的。 因为真到登山的时候,夏油杰明显是在强撑,那根有些多余的登山杖是他的救命稻草。 我和佳织的计划是自驾前往,所以佳织租了车。为此,佳织提前倒了时差补眠,所以爬山的时候炯炯有神;我没有提前补觉,但是在车上的时候有休息,所以登山杖对我和佳织都不是必须品。 出发前,我劝夏油杰休息一下,但他很倔强,似乎是怕我偷跑,死活不肯小憩。这也就算了,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睡觉,所以现在他的身体快到了极限。 透支精力的情况下还要爬山,所以登山杖被他死死地抓在手里。 …… 我们登上山顶之后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夏油杰靠在树边,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他的疲惫,但他还绷着表情向我们展示他很轻松。 时机很凑巧。 我们登上山顶后半个小时,圣诞节的第一缕阳光就刺破了黑暗,穿过朦胧的云层出现在我们眼前。寒意被驱赶,夜色也被褪下,带给人蓬勃的希望。 第10章 明明是极其温暖的颜色,却又存在丝丝缕缕的寒意。带着露珠的太阳,这大概就是日出特有的混沌美感。 绝望与希望交织,但未来就在前方。 我转过身看向夏油杰,想告诉他我很快乐。能和他一起看日出,我很快乐;能和他们两个人一起看日出,我很快乐。我想告诉他,他是对的,他今天应该来的。这个世界第一次看的日出,的确应该和他一起。 但是夏油杰睡着了。 他靠在树上,松松垮垮地握着登山杖,耷拉着脑袋,身上还残留着登山途中遇到过的杂草和被折断的树枝。 我不止看到一个初升的太阳。 朝霞洒在他身上,他也是带着露珠的太阳。 第005章 风满楼 2000年,正式进入21世纪,春天还没来临的时候,佳织离开了新宿。 和她仓促的离开一样,我的告别也很仓促。她简短地说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她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我很抱歉,但必须马上离开。” 第二句是“我已经在离开新宿的车上了,抱歉。” 第三句话是“我会联系你的。” 我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很无奈。各种各样的巧合会拼凑出各种各样不得不的场面,逼迫着人走上最坏的道路。甚至我和佳织的相遇也是巧合,只不过是很美好的巧合而已。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难过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想待在密闭的空间,于是换好衣服出了门。还没有走多远,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我以为是佳织,打开才发现是父母的。他们说今晚有应酬,不会回家吃饭,让我自己解决晚饭。 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们这一条,下一条简讯又传来,说他们会很晚回家,如果害怕就找夏油。 回复了之后我就收起了手机在街上闲逛。 路过一个娃娃机的时候,一只小小的熊猫抓住了我。它呆在机器内,漆黑的眸子看着我,明明没有表情,明明周围的那些玩偶才是它的同类。 我却觉得我才是它的同类,给它安上了一个‘远渡重洋,为了促进和平来到这里’的使命。 周围的玩偶花花绿绿,只有它是黑白的。熊猫是很受欢迎的,但它被剩下的原因大概是它鼻子歪了,是个不被爱的残次品。 或许,它属于我。 可我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把它抓起来,所以它也不属于我。 于是我松开摇杆,继续前行,走着走着,走到了我和佳织相约的那家小食店。店员看见我还有些惊讶,今天是星期三,我和佳织不会来这里。除了星期一和星期四,我们也不会来这家店。 我没用存钱罐里的钱,单独拿钱买了一杯桃子饮料,坐在老位置,趴着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只玩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摇头晃脑。 是我刚刚想要抓住的那只。 我坐直了身子,然后看见了倒影在橱窗上的夏油杰。 他把玩偶塞给我,走到佳织的位置坐下,一副哥哥的模样:“怎么不开心了?和佳织姐姐吵架了吗?” 明明就是刚刚那只歪鼻熊猫,可我现在觉得它活灵活现,一点都不异类。我戳了戳它的鼻子,看向夏油杰:“你怎么也在那里?” “佐藤他们组织了一个试胆大会,就在你刚刚抓娃娃背后的那栋废弃住宅里,所以刚好看见你两手空空地离开。” “不过,”夏油杰伸出手像是发泄一般拍了拍熊猫的脑袋:“也太难抓了,我花了好些功夫。” 他握住熊猫的后脑勺,带着玩偶在桌子上蹦跶了几下:“喜欢吗?” 我点点头,趴在桌子上没说话。 夏油杰松开熊猫,揉了揉我的头发,叹息着开口:“看在它的面子上,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佳织走了,离开新宿了。” 我捏了捏熊猫的耳朵,不满地嘟囔:“还没有跟我好好说再见。” 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失去了心灵的依靠。 我抬起头,凶巴巴地看向惊讶的夏油杰,威胁道:“夏油,你不准离开我。” 还不到一秒,我就泄了气,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算了,你开心就好。” 夏油杰敲了敲我的脑袋,轻轻地笑了两声,带着点无奈:“你说什么啊?我们当然会一直都在一起,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随便,反正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我也会开心啊。” …… …… 情绪好了一些后,我就和夏油杰一起前往他原本要去的那栋废弃住宅。我们俩都知道,那种场所最容易出现咒灵。赶到的时候,佐藤他们已经昏过去了,咒灵正准备吞噬他们的身体。 是几只力量很弱的低级咒灵,所以祓除后不久,他们就醒过来了。好像没有什么影响,他们也没有看到过咒灵,只是好奇我和夏油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01年春季开学的前一天,夏油家变得很热闹。 因为夏油父亲回来了。那个英雄,终于回来了。夏油母亲的春天终于来了。 他退役了,不用再驻扎在国外。那是第一次,夏油父亲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不再是冷冰冰的照片。他站在院子里,和我想象的一样吸人眼球,惹得平时不太凑热闹的邻居都来祝贺。 他似乎想像每一个父亲会做的那样,把夏油杰抱在怀里。 可是他缺失的岁月是真实存在的,本应该在幼儿时期做的事情显然不适合已经有些成熟的夏油杰了。 夏油杰过了十一岁生日,他本身就比同龄人成熟,和拳击馆那些成人混在一起也觉醒了他的偶像包袱。 夏油父亲看出了他隐隐的抗拒,所以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转过身把我抱起:“这就是小次吧,夏油叔叔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乖的小女孩。” 骗人。 如果没有夏油一家在这里,这句话可能还有些说服力。可是他们在。 不过……倒也没错。乖也不仅只指长相。 …… 礼物自然是有的,给我的一只抱着蜂蜜罐头的小熊,制作精良,还有精致的包装。给夏油杰的,是他获得的“和平勋章”。 不在夏油杰和夏油母亲的这些年,他的一切都可以用这枚“和平勋章”来概括。他也用用这枚象征着和平的勋章来弥补这么年对夏油杰的缺失。 我不太高兴,但夏油杰高兴得要死。 他紧抿着嘴唇,想要维持自己得形象,可是他的耳朵早就已经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有多高兴。 夏油杰将那枚勋章摆在房间里最显然的位置。旁边衬托般摆着他从前获得的比赛奖章。这些奖章仰望着那枚和平勋章,就像他在仰望他的父亲。 百分百的遗传再加上百分百的熏陶。 所以保护别人是夏油杰的‘大义’,所以甘愿为自己的理想献祭。 夏油爸爸送我的那只小熊很可爱,但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坐在窗边看日落的夏油杰,所以我干脆把它收了起来。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不再去那家小食店后我在格斗馆里训练的机会变多,教练也忘了曾经教过的夏油杰,一个劲地夸我是个好苗子。 第11章 七月份的雨季过后,夏油父亲牵头,组织了一次户外露营活动,地点是好几百公里外的小山村。 为此,他们还专门租了一辆保姆车。还为了更加贴合“户外”的主题,放弃了宽阔的主路,选择了有些泥泞的山间小路。 雨季刚过,饶是准备充足也有些打滑。我父母的工作都和体力相关,我和夏油杰也一直都在锻炼,唯一有些跟不上的是夏油母亲。但夏油父亲是军人,还有夏油杰在,所以我们前进的速度并没有很慢。 但时间尚早,一切都很从容。 变故出现在我们走错路之后。和地图上的指示不一样,地图上只有一条路,但我们看到的有三条路。父母商量后选择了中间的那条。 登上最后一节台阶后,十几米开外的咒灵气息扑面而来。咒灵隐藏在山洞里,看不清形态。我和夏油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肯定了对方的猜想:山洞里面有“妖怪”,并且不是可以随便祓除的对象。 夏油杰皱起眉准备开口劝返,夏油父亲先拦住大家,带着我们原路返回。我和夏油杰是基于咒灵的感知,但夏油父亲…… 我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夏油父亲,身姿挺拔,一身正气。 大概是基于士兵的直觉。 …… 我们回到之前的岔路口,最后选择了最左边的那条。幸运的,我们选对了,回到了主路上,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观景台。 父母欢呼雀跃,掏出行李开始安营扎寨。夜幕降下来后,气温也有些下降。他们生起炉子,开始准备晚饭。还分了一小框炭火给我们取暖。 父母负责烤肉,我们负责等待。 变故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因为我们走错地方,这里是观景台没错。但是我们刚刚在洞口前方片刻的停留还是引起了那只咒灵的注意。 我和夏油杰双双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缓慢蠕动的咒灵。又像蜗牛,但体型庞大得多,移动也像蜗牛一样缓慢。所以过了这么久才追上我们,在我和夏油杰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出现。 来不及多想,我迅速捏了几张‘墙壁’把父母围起来,然后朝那只咒灵赶过去。 夏油杰退到我身边,指了指咒灵身上密密麻麻的口腔:“它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从那里喷射出来的黏液,黏液有腐蚀性。” 我点点头,给那些部位都盖上了一层‘布’,它无法再喷射黏液,所以只需要夏油杰一个人就能降服。 等咒灵变成咒灵球后,我松开结印的手,阻拦父母的‘墙壁’也消失。他们都快步赶过来检查我和夏油杰有没有问题。 母亲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指甲陷进肉里,有些刺痛。我低下头才发现不对,刺痛得不是被母亲握住的地方,而是不小心溅到了黏液,手臂上有一小块皮肤被轻度腐蚀。 看我父亲的满脸困惑,他们应该是没有看到咒灵的。这个时候的母亲,情绪极其高涨。如果是咒术师的话,如果她能看见咒灵,她的咒力应该会被我观测到。 但她应该不是。她满脸泪水,想说些什么,却一直都没说出口。 夏油父母的神色只带了一丝丝的惊讶,没有好奇。 我确信,他们应该只是惊讶原来我和他们儿子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没告诉他父母。 当天晚上,我们连夜赶回家,一种奇怪的默契,路上谁都没开口。 回到家后,我就被软禁在家。 父亲和母亲谈过了之后,就把我软禁在家,拒绝我外出。 父亲正常上班,母亲则是歇了业。但她没有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有控制我外出。只一个人待在房间,我主动去敲门也没有回应。 我去找相对正常的父亲,父亲也只是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唯一跟我说话的是夏油杰。 我躺在床上跟他抱怨不公平,为什么夏油父母可以接受,为什么我父母就不行,明明之前关系那么好,明明我母亲很喜欢夏油母亲。 他安慰我:“这是很正常的吧,纪阿姨一直很爱你,怎么舍得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旋即,他又叹了一口气:“我应该一个人解决的,要是当时你假装不知道就好了。” 我感到烦躁,忍了忍没说话。我还在想把自己软禁起来的母亲,无暇顾及他的自责。 我总觉得母亲知道的比我想象得要多。 夏油杰也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就从阳台翻回他的房间。 秋季快要开学的时候,我的母亲终于回归正常了,她恢复到了从前,仿佛那件事情没有发生。 唯一变化的是我父母开始不待见夏油一家。他们不会拦着夏油杰,不会阻拦我们一起行动;夏油杰向他们问好,他们也会回应,但是没有以前那种真心把他当自家小孩的亲昵。 夏油父母的示好他们更是视而不见。 我家和夏油家的关系变得微妙。 所以阳台快变成我和夏油杰联系的“正规途径”。 佳织时常传简讯给我,偶尔会给我和夏油邮寄礼物。有时候是海边的贝壳,有时候是神奇的种子,有时候只是糖果。她还给夏油杰邮寄过一本书,好像是已经快要失传的拳法。 我们通过这些礼物,去猜测她到了什么地方。 ……………… 02年,我和夏油杰即将毕业的那个夏天。佳织结束了旅居的生活状态,回到东京定居,和我约在六本木见面。 定居的原因是她怀孕了。 我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下巴快掉到地上,佳织的人生进度也太超前了。十八岁和恋爱三个月的人结婚,二十一岁怀孕即将生子,日本计划生育的部门应该给她颁奖。 “你这么惊讶吗?”佳织笑着坐在我对面,手撑住脑袋:“虽然本来就是想吓你一跳来着,但是你的反应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 “你怎么在简讯里不告诉我,”我皱皱眉头,不赞同她的做法:“我可以去你家找你的。” “就是因为你会这样想,才不提前告诉你”,佳织把菜单递给我,有些无奈:“我是想活动活动。但是一般人都不会让我跑这么远。” 她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敲了敲:“等你以后就知道了。对一个被严加看管的孕妇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是有吸引力的。” “那——”我话还没说完,她就眨眨眼睛,露出虎牙:“我偷偷跑出来的,但是有留纸条。而且我丈夫也未必不知道。” 我被她的笑容晃了神。虽然佳织一直都很宜室宜家,但只要露出她的那颗虎牙就会发现她其实还是小孩。 “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吗?”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菜单,满心满眼都是怀疑……这些真的都是孕妇可以吃的吗?炸鸡、冰淇淋、火鸡面…… “完全没问题,医生说过啦,可以适量摄入。不过我丈夫根本没听见,完全不允许我吃。” “所以我只能偷偷吃。” 等分开的时候,佳织强烈拒绝了我的护送,坚持要自己回去。 她温柔地摸摸肚子,眼底是无限的温柔和期待:“现在才第6个月呢,我一个人完全没问题。预产期在12月25日,是圣诞节哦” 第12章 我也伸出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揶揄道:“怪会挑时候的。” “对了,”她又露出虎牙:“名字已经想好了。” “是什么?” “不告诉你。”佳织摇了摇头,和真正的少女一样俏皮:“是我丈夫取的哦~” “等你见到了我丈夫,再配合小孩的名字,你会觉得很有意思的。” 第006章 2003年 然而,等到我在圣诞节第二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才告诉我她的预产期提前了,小孩已经出生4天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眼睛里是愚蠢的茫然。这是我不感兴趣的领域,所以上一世从未涉及。 “医生说预产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所以小孩没什么问题。这几天太忙了,忘记通知你了,抱歉小次。” “那你还好吗?” “嗯。稍微有一些忙,不过我丈夫去找帮佣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挂断电话后我回房盘算了一下。我什么都不懂,做事也不够精细,现在去拜访反而是添乱,还不如等她们轻松一些了再去。 等到三月份,天气回暖,我和佳织敲定了时间,约好次日拜访。 出发前头一晚,我把礼物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瑕疵之后就收进了包里。夏油杰也托我给佳织带了礼物,是一个面包超人的手持摇铃。我父母也应我所托,准备了几本育儿书籍和两套适用的小衣服。 次日一早,我又检查了一次行囊,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朝着佳织出发了。电车在城市里极速穿梭,和我心里高涨的期待一样勇猛。 佳织还是没有告诉我小孩的名字,只是告诉我是个男孩。还告诉我,小孩很能吃,比她预估的还能吃,也比她预计的还要难缠。可是这是她第一次生育,怎么会有预估这种概念。 电话那头的佳织很傲娇:“我就是知道。而且,” “他真的超粘我的,其他人抱他必须在胸前放一块我的衣服,不然他闻到味道不对就会开始哭鼻子。” “真是娇气的小孩。” 我点点头揶揄她:“是啊,妈妈就很娇气,所以小孩也很娇气。” …… …… 佳织给的地址是一所公寓,门牌号是705,7楼5号。我拿着纸条在公寓门口确认了一下地址,公寓的名字被一辆警车遮挡,看不完全,但除了最后一个字,其他字都是对的。 于是我确信没有找错地方,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入电梯。出了电梯后,根据提示牌,705在右手边。701,702,703,704,再往前走,走过一个拐角,路就到了头。 尽头上的门牌号是705没错。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佳织家,也是第一次见佳织的丈夫。佳织的丈夫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个厉害的肌肉男。佳织的儿子我倒是知道一些,是一个臭屁的娇气小孩。 于是我理了理衣服和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更有礼貌一些,然后带着紧张按下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但却不是佳织,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性。看起来也不像佳织的丈夫,因为这个身型和佳织描绘的差了太多。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走错了,再次抬起头确认了一下门牌号:是705没错。 “你好,请问这里是佳织的家吗?” 警察拧起了眉,问我:“你认识死者?” 死者…………? 是什么意思? 警察又重复了一遍:“这里住着一位叫禅院佳织的女性,20岁,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禅院……佳织? 这是什么意思? 里面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叫嚣:“对,昨天佳织说了今天会有朋友来拜访,所以她才出门了……” ……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进屋子的,也不知道是怎样坐到沙发上的。 茶几上摆放着几张照片,有一张是佳织倒在血泊里。 我伸出手去拿那张照片,颤抖着去抚摸她的头发:“为什么,佳织是短发?她不是长发吗?为什么这张照片里是短发?”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妇女开口,声音粗犷得像乌鸦一样:“她说照顾小孩不好打理,就剪短了……” 照片里,佳织的头发不是我熟悉的马尾,而是我另一种熟悉的海胆头。她倒在血泊里,刺挠的头发被沾湿变得顺滑,右腿缺失,不知道被撞到哪里去了。 左手还在,手上提着的是我从前跟她提过的鱼腥草。我跟她说过,我很爱吃这个,但是我很少在超市买到。但现在,这个鱼腥草沾上了她的血液,让我觉得反胃。 右手也被撞断了,但还在照片的拍摄范围内。手上也提了一个袋子,是她昨天发过给我的。她说,她逛街的时候看中一顶帽子,说很适合我。 那条简讯还躺在我手机里,帽子也躺在柏油路上,佳织也躺在柏油路上,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捏着照片从沙发上滑下,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呢?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什么…… 佳织不是我的恩惠吗?为什么要夺走她?为什么她的丈夫是禅院甚尔?为什么又要因为各种巧合让我不知道佳织的姓氏? 又为什么……她的死因是我? 如果我不上门拜访,如果我曾经没有和她提起鱼腥草,如果她不出门,会不会就不会出事? …… 我松开照片捂住了自己的脸,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她会死的。 早在我放弃惠妈这个任务时,她就已经死了。 她不是我的恩惠。她的存在不是神明对我的馈赠,不是为了证明我的存在,而是用来抹杀我的存在。抹杀我的意志,警告我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无论在哪里,无论是哪个世界,我都是npc,我的感情我的思想我的渴望都不重要。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些喘不上气的时候,另外一位女警给我递了一杯水,顺了顺我的后背:“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先振作一下,这件事还需要你的协助。” 我松开手望向女警,视线被泪水扰乱,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协助?” 协助什么?协助五条悟还是夏油杰? 刚刚开门的男警敲了敲茶几:“禅院佳织,昨日16:03分遭遇车祸,16:10分送至医院抢救;16:17分,”他又拿出一张监控截图在我眼前晃了晃:“她丈夫,禅院甚尔出现在医院,16:25分禅院佳织主动放弃抢救被推出手术室;16:37分死亡,16:57分医院工作人员发现尸体被盗。” 他又敲了敲茶几,语气生硬:“约17:40分,禅院甚尔回到这里,带走了他的小孩禅院惠,至今下落不明。” “你有没有可以提供给警方的线索?” 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毫无头绪。 两个警察沉默了片刻,收起了桌上的资料,递给我和另外一个女人两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们如果想起了什么,可以联系我。” 说罢,他们不再逗留朝门外走去,坐在沙发另一头的妇女也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捡起了握在手里的袜子嘴里碎碎念:“我真倒霉……” 第13章 她离开时脸上的心虚太过明显,显然是带走了佳织的私人物品。 格斗技巧写在肌肉记忆里,泼妇的骂词也刻在脑海。 但我只是跪在地上,抓紧她的裤腿:“可不可以把佳织的东西都留下……那些都是给惠的……” “求求你,不要带走它们,工钱什么的,我都会给你的,你不要带走这些东西……” “求求你了……” 她最终还是把那些东西放下了。然后写了一个账户给我,嘴里逞强:“算我给自己的孙子积德了,一共40万日元,早点打给我。” …… 我一个人在外面呆了两天。 那天帮佣走后,我也走了。但是我没有目的地,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不想被任何人找到。于是我用了术式把自己隐藏起来,给自己盖了一层‘布’,虽然不稳定,但骗过监控足够了。 我走过很多地方,但一直都在城市里打转。困了那就躲在角落里睡觉,醒了就继续前进。肚子很饿,但是没有想进食的欲望,可能这样死掉也挺好。 反正我不重要。 …… 夏油杰带着人找到了我。在我昏倒前一秒,夏油杰带着父母出现在我眼前。我想大概是咒力残秽,可是没有咒力我连监控都躲不了。我能逃走,依赖于不是我的东西,我被找到也因为不属于我的东西。 一切都不是我说了算的。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有父母在床前。她们掩面哭泣,压抑着声音说道:“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们想知道什么,但总归是有答案的。就像我为什么毫无选择地来到这里,为什么会认识佳织,都是因为要让我履行我的使命。 等身体恢复后,我回到了家。学校早已开学,我请了病假。夏油杰会在放学后来看我,会跟我讲学校里发生的事。父母也放下了芥蒂,像从前一样对待夏油杰,还会给我们准备茶点。 那个帮佣的工钱我已经拜托父母打到她账户上了,父母也帮我去收拾了佳织的遗物,放在杂物室里。禅院甚尔一直没有出现,夏油杰打过电话问过那两个警察,这个案子已经撤案了,是禅院家提出的。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完结了,除了我。 我要的东西总是轻而易举地得到,但代价是每个人都对我说:“要好起来,小次。” 我不知道要怎样好起来。 一个午后,我坐在阳台上晒太阳。阳光烤得我很暖和,但是我依旧在推算着自己想要什么。 夏油父亲在院子里朝我招招手,声音爽朗:“小次,要下来荡秋千吗?” 我摇了摇头,他却不顾三七二十一把我拖下去放在秋千上,和我一起摇晃着。 “小次你快两个月没出门了吧?夏天要来了哦。” 我没有回答,他又继续开口:“小次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看向脚下的草坪,想起被佳织打捞起的时刻:“为什么人要存在呢?” “人不是很恶心的东西吗?” “那个叫佳织的女孩,在你看来也是恶心的吗?” 我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来,这两个月,小次钻牛角尖了。” 夏油父亲停住了秋千,柔声道:“我曾经也这样,在外的时候总是会想如果所有人都平等地消失,那这个世界将不再有苦难。” “以失去美好作为代价抹杀苦难,我觉得也不错。” “但是,”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无法对着小杰说出这样的话,也无法对着那些眼神里满是期盼的人说出这句话。” “因为苦难而去抹杀美好,对美好来说,不太残忍了吗?” 对啊,所以为什么,我要说佳织是恶心的。 我坐在秋千上哭了很久,和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也是被夏油父亲抱回房间的。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惊醒,四周静悄悄的,我穿好衣服去到了杂物室。佳织的遗物不算很多,连半个房间都没有装满。最显眼的,是她的结婚受理书。 我送给她的同心结被她裱起来,和结婚受理书放在了一起。 “明明是我送出去的东西,居然还还给我。”我取下那枚相框,想仔细看看佳织的曾经。却摸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是一只小袜子。嫩黄色的小袜子。 上面还绣了一只小恐龙。 很可爱,触感很好,是……带给人无限希望的东西。因为这是婴儿的小袜子,是佳织给惠精挑细选的小袜子。 佳织不是说,惠很黏她吗?那现在…… 惠现在在谁的怀里哭泣? 第007章 小熊 夏油父亲送我的那只小熊被我找出来,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为了不绝望而去抹杀希望,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我有机会改变结局,就应该做到。这是责任,无论是谁都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和夏油杰又去了一次那间公寓,住在里面的人已经换了,家具也变了布置。但因为我和夏油杰有术式,所以可以从临空的窗户进入。虽然很微弱,但我们还是探查到了咒灵的残秽。 夏油杰垂下眼睑,“但这些咒灵,看起来像是在保护这个家。” 咒灵的残秽分布在出入口的位置,所以可能是甚尔养来看家的,所以曾经佳织说她丈夫未必不知道她出门了。 后来,我又偷偷去了一趟警署,拷贝了一份佳织的卷宗。里面有甚尔的联系方式,但是个空号,禅院家的电话没有被记录,佳织父母的电话可以接通,但…… 他们很不想提起佳织,说没有佳织这个女儿。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譬如为什么,车祸的撞击只会撞断右胳膊和右腿,但身体完好无损。是怎样的扭曲姿势才会被撞成这样。卷宗上写着肇事司机逃逸,为什么一个普通人会在布满监控的道路上消失。 卷宗最后一页,写着禅院甚尔、禅院惠失踪,家属放弃调查,此案结案。 唯一不放弃的只有我。 我父母的薪水很可观,所以在我提出要委托事务所继续调查后他们没有异议。他们觉得,只要我能走出来就好。 但委托的事务所都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唯一一个有效信息就是:有人悬赏过禅院佳织。赏金很丰厚,不少人去接,但最后那个任务是被谁完成的没有人知道。而且,这个任务相关的人都消失了。 我想,大概是甚尔查到了,他替佳织报了仇。 2004年的夏天,我们遇见了夜蛾正道。 中学时期的少男少女总喜欢玩‘吊桥效应’,这会让他们心动;除此之外,‘试胆’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吸引即将成熟的中学生。所以‘试胆大会’很流行。 我和夏油杰是他们最受欢迎的同伴。 准确地说,夏油杰是他们最受欢迎的同伴。 和我的孤僻不同,夏油杰一直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升入中学后,夏油杰就蓄起了长发,耳钉也明晃晃地戴在耳朵上。他的老师找过他,让他剪掉长发取掉耳钉。他只是笑笑,然后把话题扯到另外的事情上。 第14章 老师很费解,不明白品学兼优,乖巧的好好学生会这么执着。最后夏油杰赢了,学校对他的装扮视而不见。所以其他人不满,为什么夏油杰可以留长发,可以戴耳钉,可以做那些他们不可以做的事情,还被老师喜欢。 同样是打架,夏油杰永远是全身而退的那一个。 我知道为什么。我还知道,在那些人找上夏油杰之后只有两种情况:一、成为夏油杰的朋友;二、成为夏油杰的黑粉。 前者因为坦率,后者因为嫉妒。 托夏油杰的福,这两种人都没有为难我,透明人一样的我没有受到任何霸凌。前者是因为爱屋及乌,后者是因为志同道合。他们认为,我和夏油杰不远不近的关系正是我看破了夏油杰的表象。 从小长大的朋友都对他不太热情,这足够证明夏油杰本身就不是个好人。 其实,我很想说,我不对夏油杰那么热情,是因为我是王雅次,但是这不好说。 而且,我含糊不清的回答也好,认真的反驳也好,他们总能推算出夏油杰不是个好人这个结论。 虽然我很透明,但有两个个场合,我的存在感很强。一个是作为顾问,帮忙转交情书,帮忙带夏油杰去哪里约会,帮忙挑选给夏油杰的礼物…… 另一个,就是试胆大会。 因为他们不邀请我,夏油杰会邀请我。 无一例外。 所以每次试胆大会我都在现场。 出门的时候天气还有些炎热,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参加的人也都到齐了。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除了经常来参加‘试胆大会’的。不过,这些熟人我也叫不出名字。 但夏油杰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夏油杰,夏油杰出现后他们就热情地攀上来,和这个风云人物打招呼。 我也朝几个熟悉的面孔点点头,一路扫过去,最后看到了一个令人有些不舒服的眼神。 这个眼神是上个礼拜委托我给夏油杰递情书的少女甲。 虽然我能理解她的不满,但这个眼神有点太过刺眼了。而且,我又不是罪魁祸首。 她拜托我的那个下午,还没到家,还在回家的路上我就把她的情书递给夏油杰了。夏油杰看了看情书没说什么,和从前一样收下了。 第三天,少女甲跑来找我,质问我是不是把这件事忘了,我才知道夏油杰没有给她回复。 但是以前,夏油杰会很快回复对方,而且好像还是很真诚的那种,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把气撒在我身上。 于是我哼哧哼哧地跑去找夏油杰,夏油杰却反问我:“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提出这个问题的?” 我说:“跑腿小妹。” 夏油杰没再说话,但我知道,我逾矩了。从前他觉得没什么不妥,但是现在他可能觉得我管得太宽了。 于是我又哼哧哼哧地去找少女甲,想告诉她有什么还是直接找夏油杰比较好。但远远的,她看见我就跑开了。 两头受气的我也懒得费神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清点完人数后,我们就朝着这次的试胆地点前进了。这次的目的地要登上一座小山坡,据说有好几个小孩都在这里失踪,有些小孩侥幸逃脱了却丢了魂魄————街上那些疯疯癫癫的乞讨小孩就是这么来的。 谣言愈演愈烈,最后传到学生的耳朵里。 我和夏油杰自然是不信的,每一个灵异事件的背后都是或大或小的咒灵在作祟。 男生分成了两拨,喜欢刺激的和夏油杰一起走在最前面,喜欢保护人的走在最后面,保护中间的女生,和谈恋爱的人。 夏油杰在前面,我自然就在后面,这也很符合我的透明人人设。 百无聊赖之际,刚刚拿眼神刺我的少女甲慢慢挪到我身边,突兀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我觉得瘆得慌挣脱出来,还没有开口,她先抱怨上了:“我也不想,就问你几个问题。” 我的手臂又被挽住,内心不住地批/斗夏油杰这个蓝颜祸水,强忍着不适:“你想知道什么还是去问夏油杰比较好。” 少女甲压低了声音:“我是要问你。你是他的妹妹,还是青梅竹马的朋友?” “我是他的姐姐。” “是吗?”她笑了一下:“夏油也这么认为吗?” 我停下脚步,掰开她的手:“我说过了,你要问本人。” 她捂住嘴,好像很快乐,乐得前后的人都看向她。她摆了摆手,说了“抱歉”然后就快步回到她同伴身边了。 …… 真瘆人 …… 不止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来,是夏油杰的简讯:“a”。这意味着这次“妖怪”的水平是高于我们之前所有祓除过的。“a+”是远高于,遇到这种我们只会逃,“a”可以试一试。 我收起手机,悄悄落下一个‘帐’。和高专的那种‘帐’不同,这个‘帐’依赖我的术式。我的术式可以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墙壁’,形成封闭区域之后就是结界,我能想到的效果都可以实现。 而这个“帐”的效果是屏蔽普通人的气息和声音。咒灵无法感知我们,那他们就没有死亡的威胁,所以看不到咒灵。“帐”可以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21世纪最好用的辅助工具人非我莫属。 登上山坡后,看到的是两个篮球场大小的池塘。在他们眼中没什么特别,但是我和夏油杰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池塘中间有一个和人类婴儿形似的咒灵在嬉戏。 得益于我的术式,咒灵没有发现我们,大家雀跃着下山,然后分散着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我和夏油杰慢吞吞地走着,等待着他们离开。 一个又一个的同伴路过我们,少女甲也是。她路过我的身边的时候还刻意撞了我一下,却又立马道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我忍了忍没有说话。 她却在前面的路口,转过身,朝我挑衅地笑了一下,我有些生气,却看见她又挑衅地看了一眼夏油杰。 我发现了乐子,一下子偃旗息鼓,用手肘碰了碰夏油杰,满脸揶揄:“被喜欢自己的女生挑衅是什么样的体验?” “嗯?” “就刚刚那个女生啊,就是刚刚撞到我的那个女生。” “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她就是上个礼拜让我帮忙递情书,上面画了很多樱花的,纸上还有香味的,你收下了但是没有回复的那个。” “哦。”夏油杰有些不耐烦,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我知道。你不用说那么详细。” “她刚刚还挑衅你呢,你没看见?” 他耸耸肩:“没有。” “你这个到处拈花惹草的渣男,”合着只有我被挑衅到了,我气得牙痒痒,忍不住锤了他一拳:“好歹负起善后的责任啊,不要波及到无辜群众。” “没有。”夏油杰双手插在兜里,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声音淡淡的:“我没有到处拈花惹草。” “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想要故意招惹她们,我负什么责?” “难道我要因为她们放弃我想做的事情吗?” 第15章 “难道我要为了她们退学吗?” 我愣了,更不爽了,又揍了他胳膊两下:“你怎么还生气了,凭什么你们都生气,我才是最该生气的……” 夏油杰点点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嗯,那你生气啊。” “……” 我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佳织走后,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生气的情绪了。仔细想想,甚至刚刚被那个少女甲挑衅的时候算得上这一年多里我最生气的时候。 他越过我往前面走去,和前面的几个人说着什么。 我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少女乙有些瘆人的笑容。 …… 瘆人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我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梦想,不再肆无忌惮地喜欢夏油杰;还是我彻底和‘王雅次’同化,把她的愿望当成我的愿望,自己将自己抹杀?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放弃自我的?是夏油父亲的那句“因为苦难而去抹杀美好,对美好太残忍”还是在杂物室拿起那只嫩黄色的袜子? 为什么会是我来到这里呢?在另外一个世界,只有我不被需要吗? …… 夏油杰在前面叫我:“你怎么不走了?” “来了,”我收好情绪,快步赶上夏油杰。 等其余都消失在视线里,我们原地活动了下筋骨,便朝刚刚的池塘奔去。 察觉到有人闯入,池塘中嬉戏的婴儿“咯咯”地笑起来。它一抬手,攻击混在水里朝我们袭来。动作很灵活,而且咒力非常浓郁,但智商不高。可它借助的池水,形态多样还不确定,这让我们光是躲避它的攻击就已经有些吃力。 我和夏油杰撤退到离它有些远的距离,它的攻击变弱了许多。 水可以到的地方,就是它和攻击可以到达的地方。但是传送水需要能量,越远需要的能量就越大,也越不可控,攻击的力量也会随着距离而减弱。 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开始施展术式限制水的范围。横向的范围控制在池塘大小,但根据守恒定律,只要水的密度没有改变,它的攻击会从上方溢出来。我只能不断地加深高度,而它的攻击区域也被固定。 夏油杰召唤了一些我不认识的咒灵,有一只我认识,是和父母一起去登山那次所遇到的蜗牛。 蜗牛的黏液注射到它的体内,肉眼可见,它的力量在被腐蚀。我才发现,夏油召唤的咒灵几乎都是用“侵蚀”类型的。 所以,就是一个字:等。等到它力量被侵蚀到可以轻易降服。 我不能动弹分两种情况,一种是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一种是需要大量咒力支撑。现在就是后者,两个篮球场大的结界壁加上快10米的高度,非常消耗我的咒力。 不过今天的位置没有选好……一条蚯蚓在刚刚的打斗中被翻出,吸收了一点咒力,变成了像蛇那样粗的蚯蚓。 好吧。不怪位置,这里是野外,蚯蚓很常见。纯粹是我自己倒霉。 不过,夏油杰是可以移动的。这只咒灵完全交给那些宝可梦咒灵,他不用费心思。 软体动物是我的命门,曾经经过长姐训练过后能够冷静地克制,但来这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了。城市里少见是一个原因,可以逃是一个原因。 但是现在,我逃不了,我这个辅助人员还得限制咒灵的范围 我抬头看向夏油杰,他明明看到了这只变异蚯蚓,也听到了我的呼喊,但脚下的步子依旧很慢,像是在散步。 赤裸裸的报复!就因为我在山脚下朝他发泄了几拳。 我咬了咬牙齿,感觉今天太过水逆,被他和少女甲又又又惹生气。 恶劣的人渣! 在蚯蚓快要碰到我的时候,夏油杰才召唤出一只飞禽扑过来。 但是更快的是一只戴着拳击手套的猴子。祓除完蚯蚓,它又“嗖”地一下回到我身后。我有些惊讶,因为偏僻,且要耗用的咒力多,所以我没有再额外落下“帐”。 这是夜蛾的咒骸。我反应过来后松口了气,没有危险。夏油杰终于紧张起来,快步跑过来站在我身后。 来的人是夜蛾没错。 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你们要不要来专门学习这种力量使用方法的学校?” “你们很有天赋,但是这个力量你们还有很多未知。” “我是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夜蛾正道。”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可以联系我。” 咒灵的气息弱了很多。 “夏油” 听到我的声音,夏油回过神,伸出手降服了这个池塘咒灵,化作咒灵球。 我站起来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夜蛾,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在意我们的答案。 第008章 序幕 夏油杰做决定很快,他第二天就约了夜蛾见面。 夜蛾跟我们系统地讲解了咒术的基本信息,这些概念也是我快忘记的。 “全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对外是私立的宗教学校,实际是从事咒术的教学机构和发布除灵人物的工作机关。” “五年制教学,毕业后可以留校继续从事咒术相关工作,但也可以拿着等同于普通专科的毕业证进入社会从事普通的工作。你们有且仅有毕业时那一次机会可以选择。” 夜蛾拿出了一份报告摆在我们面前:“根据专门机构的测定,你们昨天祓除的那只咒灵是上级,假设军方的武器对它有效,大概就是要用散弹枪的程度。” “所以,作为野生咒术师,你们很有天赋,我个人希望你们可以进入高专学习,但还是需要你们慎重考虑。” 夜蛾喝了一口水,话题一转:“咒术师不允许辞职,只有退休和死亡。” “你们昨天遇见的那只咒灵属于对特定对象的特定咒灵。力量源于人类对女婴的恐惧和厌恶。女婴还未诞生时的恐惧,女婴诞生后的厌恶,溺死女婴后本能的恐惧或邪恶的快感。” “截至目前,警方已从那个池塘里清理出105具遗体。” “咒术师的道路上全是邪恶和危险,你们和同伴每一次的分别,譬如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友人,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夜蛾掏出招生简章,推到我和夏油杰眼前:“想好再联系我。” 夜蛾离开后,夏油杰带着招生简章回家了,我去了事务所追问有没有惠和甚尔的消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 我告诉了他们我知道的所有,禅院甚尔禅院惠,伏黑甚尔伏黑惠伏黑津美纪,孔时雨,盘星教,牛郎,杀手,这些信息全告诉他们了。但几个月前,他们查到悬赏令的事情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委托的三家事务所都是冲我摇摇头,告诉我没有新的线索。 我走到和佳织经常去的那家店,靠在路边的围栏上看着迎来送往的店员,掏出一根烟点上。那家小食店已经搬走了,换了新的老板,新的装潢,变成了一家服装店,生意比小食店好得多。 我父亲,我是说我本人的父亲,另一个世界的我的父亲在我小时候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吸一口烟,然后把烟雾吐在我脸上。他知道我很讨厌这个味道,但又不得不忍耐着把烟雾吸入。 第16章 所以,我第一次吸烟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如何正确地吸烟。但我还是很讨厌,所以每次都像一个仪式一样点一根夹在指尖,等烟熄灭,我就会结束自己放空的状态。 这次也一样,等烟燃尽后,我打电话通知了那三家事务所,告诉他们我的委托终止了。三家的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我起身把烟头扔在处理器里,恶狠狠地捻了又捻。 不就是杀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回到家洗完澡后,我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在阳台上晒干,夏油杰在另一侧的阳台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熟练地跃过去,潮湿的头发打在背上有些生疼。我想,当咒术师之后,短发可能更合适。 把头发捞胸前,我挤了挤水珠,疑惑地朝夏油杰开口:“夏油你为什么要留长发啊,不嫌麻烦吗?” 夏油杰起身回屋,声音忽远忽近:“不麻烦,我喜欢就不麻烦。” 也是。夏油杰还会单独留一小撮刘海,还会用香水,开屏的孔雀怎么可能嫌麻烦。 夏油杰走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招生简章递给我:“你看看。” 我拿起简章坐下,粗略地看了看。还挺像一回事,列了入学要修的课程:宗教学,自然学,科学,政治学,物理学…… 全是普通宗教学校应该学习的东西。 湿漉漉的头发被人拾起,肩膀上垫了一块毛巾,夏油杰打开吹风机开始帮我吹头发。 我往后仰了仰看向他的眼睛,是我常见的专注和温柔。我伸出手把头发从他手上拨到胸前,拒绝了他的动作:“过一会儿就干了。” 他又从我手里接过去,继续动作:“容易头疼。” “对,”我小幅度点了点头,拿起文件,“所以我打算把头发剪短。” 吹风机的声音停止了,我不明所以,抬头看向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短发不好看。” “……” 我真是服了,为什么夏油杰最近跟吃了刀子一样,老是来戳我。 “有什么关系,”我把手里的文件盖在脸上遮住阳光,隔着纸张开口:“反正咒术师不需要那种东西。” “我觉得你还是要考虑一下这种东西。” “夏油,你说我丑,我要去找夏油阿姨和夏油叔叔告状。” 夏油杰手上的动作不停,但声音很欠扁:“没有啊,我只是说你适合长发。” 头发吹干后,夏油杰拿起盖在我脸上的文件,给我换了一副墨镜戴着:“你确定要去这个学校吗?你父母那边怎么解决,他们肯定不同意。” 我把腿抬到栏杆上,推了推墨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假寐:“谁知道呢?” ……………… 但,我的父母同意了。在我把招生简章递给他们之后,他们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我的直觉是对的,在夏油父母带着我们一起去露营的那个晚上,在我们暴露咒术的那个晚上,我直觉母亲知道的比我想象得多。这件事是对的。 母亲看不到咒灵,但直到咒术界的事情。她曾经有一个好友,好友热爱自己的工作,并为自己的热爱付出了生命,在25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个好友,只是当‘辅助监督’的边缘人物。 我想,她之前不待见夏油杰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夏油杰会使用咒力。这也说得通为什么她让‘王雅次’把自己的力量藏起来,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边缘人物都有丧命的风险,那被选中栽培的‘我’呢? 所以我越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同意我入学高专。母亲顺了顺我的头发,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妈妈只想你平平安安,如果有什么意外,请不要责怪自己,尽管来责怪妈妈。”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片茫然,只垂下眼眸躲避她的视线。 夏油杰也很震惊,没想到我母亲居然没有阻止。他也不懂,我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能,母亲知道的比我想象得还要多。比如我没有告诉她的咒术师不能辞职,咒术师每一次任务都可能失去生命。 入学手续完成后,我和夏油杰就空了起来。夏油杰忙着和他的好友约会道别,我忙着在组织里刷存在感。 我是很特别的存在。我不接任务,但会长很乐意我留在组织内。因为……我真的很好用。 所有的杂事,所有需要跑腿沟通的事情都可以甩给我。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又成为了我自己。我在这些杀手组织里做的事情,和我从前在公司里做的事情没什么两样,甚至在年终,会长也会要求我做ppt。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初中生能把这些办公软件用到飞起,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像公司一样管理,这哪里符合黑暗组织的黑暗形象。 会长把收到的委托丢给我:“小次,别那么土,现在是21世纪了。” “……” 我真的会谢。 站稳脚跟后,我向他们打听甚尔和孔时雨,他们都摇摇头表示从未听过这两个名字。包括兼职的几个诅咒师,他们也说没有听过,倒是给我递了橄榄枝,说他们协会缺一个我这样的人才。 多亏了工作,多亏了他们,我觉得自己又活灵活现了。 我犹豫过,如果加入诅咒师的阵营,那我找到甚尔和惠的概率会大很多。但是,和诅咒师联手,意味着我会失去进去高专的资格。 得不偿失。 收到高专入学通知书的那个春节,我回了一趟中国。 本意是想去曾经的那个小山村看一下这个世界的自己,但夏油杰也跟着来了。 于是变成了我和他的毕业旅行。 我规规矩矩地带他去了‘王雅次’的家乡,七大姑八大姨围着他说他听不懂的话语,他乖巧赔笑站在一群妇女中间显得格外滑稽。 我们逛了中式灯会,参加了过年的祈福庙会,围着篝火看着他们跳舞。 夏油杰戳了戳我,问下午那些大姨都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这里可是中国,当然是说你这个小日本鬼子终于栽我们手里。” “怎么可能,她们脸上都是笑容。” “对,”我点点头,“她们过年杀猪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猪的。” 夏油杰勾起嘴角,眉眼弯弯:“是吗?” 我借着篝火看向他的侧脸,有些恍惚。明暗在他脸上交织,他的笑容深刻,和我刚到这里时看见的一样。 …… 那些亲戚说的是:“我家小次的对象真俊啊”“挺会打扮的一小伙”“配小次绰绰有余”“纪岚那两口子有没有说他们啥时候结婚啊”“没说啊,今年那丫头也不回来” 热情地好像他夏油杰真的是我对象一样。 我收回眼神,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在交齐所有手续的那天,我去了理发店,但在门外站了很久也没有进去。 看着倒影在橱窗上的长发,我想,如果夏油杰说我长头发好看的话,那就留长头发好了。 也没什么麻烦的。 正月初九的那天,是传统的登高节,我和夏油杰随着大部队挤上山。参拜完山顶寺庙里供奉的神仙,我带着他去了很少人知道的角落。 第17章 视线很好,但是路很崎岖,所以人少,之前回来时‘堂哥’带我去过一次。 再往前一步,就容易跌下去。但是整个村庄都收在眼底,零零星星燃起的炊烟是农村人喜爱的取暖方式。 下雪了。 很应景,但也很令我惊讶。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南方的村子里很少下雪。 我看着炊烟,很想转过身抱一抱夏油杰。2005年,我来这里的使命,正式开始了。得益于佳织给我教训,我知道我不存在。接下来的时间,属于‘王雅次’。 所以,思索再三后我还是放弃了。佳织的教训还不够吗? …… 但是夏油杰抱住了我,他打开衣服拉链,把我圈紧怀里,嘴里嘲笑我:“你不是说这里不可能下雪吗?” “说那么绝对,结果还是下雪了,看来你不够聪明。” 他的里衣材质很柔软,体温透过衣服传来,我能嗅到淡淡的香水味道还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我想,我的人生也不全是残忍。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没有了刚刚的愉悦,沾染上了雪的冷意:“走吧,我们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我点点头:“好。” 夏油杰不顾我的拒绝,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本来就傻了,再冻傻了可怎么整。” “……” 我捏了捏拳头,恶狠狠地说道:“夏油,你这样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 夏油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我觉得很有效。” 搞不懂。 ……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去了我自己的那个山村。我把夏油杰安置在镇上,独自踏上破旧的大巴车。夏油杰望着我,没有开口询问。 转了好几次车之后,我终于又看见了刻骨铭心的村子。 为了避免被村民发现,我用术式将自己隐藏起来。算上另一个世界的时光,我离开这里已经十七年了。可这些晦涩难懂的乡音我依旧能迅速翻译,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下意识地,我又隔绝了这些声音。 于是我好像又不存在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人看到我,我也没撞到任何人,脑袋空空,只机械地朝记忆里的山坡走去。 就是眼前这个山坡了。 爬山山坡再左拐,第一户是大伯家,第二户就是我家。 我闭着眼睛在山坡下站了很久,最后扭头狂奔,顾不上避开人群疯狂地逃离那个我害怕的地方。 直到返程的大巴开始运转,我才觉得能够大口大口地呼吸。 回到镇上的旅馆,夏油杰看着我依旧没有提问。我在洗手间换下了湿透的衣服,看着自己的苍白的脸色和被汗浸湿的碎发,犹豫了很久,最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朝夏油杰说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 回到东京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明明应该很困,但是我却有些睡不着。我从衣柜上面摸出烟盒走出房间,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点燃香烟。这一次没有让烟浪费,每一口都吸入肺里。 我在想,我为什么不敢上去,我害怕的是什么? 吸完两支烟后,我也没有想明白这个答案。干脆放弃这个问题,转身熄灭痕迹。 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了对面的夏油杰。 他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我以为他睡了,因为在飞机上他就困得不行了,所以才敢到阳台上来抽烟。 我握着烟盒的手藏在身后,想开口解释,但又想不到措辞。 “我早就知道了。”夏油杰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你不用瞒着我,我接受你的一切行为。” “好吧。”我略带僵硬地点点头,指指房间:“那我进去睡觉了。” “嗯。” 我踏入房间,却立马收回脚,转身跃过阳台,抱住了夏油杰。 我说:“夏油,我喜欢你。” 我想,我害怕的是,曾经的幻想变成现实。如果‘我’不存在,那‘我母亲’可能就不会死,那她就存在。 如果她存在,那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好母亲呢?我未曾得到的母爱,是和父亲他们那般丑陋,还是和我想象的那样美好? 这才是我害怕的。 我不知道夏油杰站在阳台上默默陪了我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开口发问。 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我的确是被迫来这个世界,但我一直是我。喜欢夏油杰的是我,和佳织做朋友的是我,要保护咒术师的也是我。 ‘王雅次’给我看的,只是普通人的死亡。但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决定改变计划。她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我怎么不算存在。 不知道他在阳台上站了多久,有一些冷意,但很快他的体温驱散了这些潮湿。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带笑:“你看,我就说很有效吧。” 第009章 哈? 高专不允许校外人员进入,哪怕是送行的父母也不允许,所以他们只能在校门口停下。 两辆汽车逐渐隐入苍翠的深林中,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转过身看到的校园也很幽静。像风烛残年看透一切的老人,又像身经百战退役后的战士,倔强地守在这里。 夏油杰提起脚边的行李,迈出步子:“走吧。” 阳光落在他身上,和多年前一样,他还是那个初升的太阳。 我握住行李箱的拖杆,跟上他的步伐,一身轻松:“走呀。” 高专的建筑很传统,是很典型的日式风格,学生宿舍也不例外。宿舍是混寝,女生宿舍在二楼,男生宿舍在三楼,一楼是活动大厅和食堂。要是没课,只在这一栋楼就可以满足我们所有的需求。 我们的行李很少,所以收拾起来也很快。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扫房间卫生。房间虽然陈旧,但几乎没什么使用的痕迹,应该是咒术师稀缺的原因。整栋楼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我和夏油杰两个人。 高专发的入学手册很详细,标好了每一栋建筑的位置。 我绕过长长的走廊,内心止不住地好奇,为什么咒术师这么稀缺还准备这么多间宿舍和教室,包括教室里的桌椅—— 打开门,褐色的短发少女坐在位置上,伸出手朝在门口的我们挥了挥:“嗨~” 我们简单交换了情报后,才知道硝子是因为行李太多,所以人和行李分开入学的。她家在新宿,但搬来高专的行李需要用到搬家公司。 她靠在椅背上,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喜欢所有东西都在我身边,所以很多东西都带来了。” “这也导致我时间来不及,只能先来教室。” 话音刚落,夜蛾就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名辅助监督:“你们三人已经大概了解对方的术式,我就不再重复。” 他指了指门口的辅助监督:“吉田新一,除咒术的事情优先找我,其余所有的事情都找他。” “正常入学是六月,但像你们这样的野生咒术师需要提前两个月入学,系统地学习一些咒术界的常识。” “05届一共四个学生,两个月后,咒术世家出身的五条悟也会入学。” 第18章 我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不,五条悟也需要提前入学,那个猫猫虽然是御三家但是什么都不知道。 “夏油,”夜蛾看向了唯一的一个男生,“你跟着吉田去领资料,硝子和雅次在这里待命。” 他们走后,硝子戳了戳我的手肘,趴在桌子上问我:“你和夏油之前就认识了?看起来很熟络。” 我点点头:“对,我和他是邻居,所以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的。” “只是邻居吗?” 我又点点头:“是的,再往下算就是兄妹了。” “兄妹?” 我再次点头:“对,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这么长大的。” 硝子满脸问号:“正常来说,邻居应该才是再往下算的那个吧?” 我摇了摇头,一脸高深:“你以后就知道了。” 没多久,夏油和吉田再次出现在教室里,夏油再次发挥了他的交友天赋,很容易就和吉田混熟了。 厚厚两摞资料摆在讲桌上,看得我和硝子瞠目结舌。 “这些,”夏油杰迎着我们不可置信的目光,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我们两个月内要背的。” …… 等两个月后,五条悟入学,看见的就是三脸菜色的我们。 他在教室内来回踱步:“你们三个人就这么迎接新同学?给我放尊重一点啊————” 夜蛾从他身后走进教室,站上讲桌拍了拍桌子:“五条坐会位置上去,其他三人也打起精神,这是你们第一次出任务。” 下车后,夜蛾指了指老旧的洋楼。 “这里从前住的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死后这栋洋楼没人继承,久而久之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特级任务。” “特级?” 是不是有些太高了,这次的任务不是磨合吗? 夜蛾没有说话,五条悟走到我面前,摘下眼睛,好笑地说道:“害怕了?” 我点点头毫无波澜:“对,对。” 吉田在一旁解释:“因为夏油同学和五条同学是特级,王同学是准一级,而家入同学是治疗师,所以综合考虑,准备了特级的任务。” 夜蛾拦住了准备放‘帐’的吉田,看向我:“雅次你用你的结界术来放‘帐’,效果会更好。” 普通的‘帐’如果被人观测到,会看到一层黑色的东西。虽然概率很小,但总有一些人能看见。夜蛾在知道我的术式类似于【结界术】后就让我尝试了放透明的‘帐’,成功了。而且,我创造的‘墙壁’都是有实体的,可以触摸,但加了我术式的‘帐’是和普通的‘帐’一样,可以让咒术师进入。唯一的不同就只有颜色而已。 我点点头嘴里念着“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但心里却在抗议:不是【结界术】是【封印术】。在我创造的结界内,我可以封印任意我想要封印的东西,根据实现的难易付出相应的咒力和行动力。 五条悟看下我落下的‘帐’,嘴里不屑:“结界术?” 特级之所以是特级,是因为他们的潜力很高。 相比之下,我和硝子真的是来打酱油的。一开始,还需要我辅助封印住咒灵的五感,等夏油和五条两个人上手之后,我和硝子都显得有些多余。我们两个只用站在一边,用结界护好自己就是了。 等他们解决完那只咒灵后,我看向了一旁的夜蛾和吉田。他们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我估计吉田在想:这是特级啊!特级!多少咒术师闻风丧胆的特级,怎么被这两个人轻易地解决了。 于是,这次的测验只对夏油和五条两个人有效。夜蛾又对我进行了一次测验,准备的是一只二级咒灵。也是在这之后,我才发现,只要用咒具,我也可以单独祓除咒灵。 多亏了曾经的体术锻炼。 曾经在招生简章上看到的那些课程,包括宗教学,物理学,是真的要学。还会选修一门专业课,这门课决定了将来拿到的毕业证书上写的学位信息,也决定了五年后的就业方向。 四个人中,只有硝子选了医学,我们三人都没有选。 没有选就意味着将毕业才会签署的就业保密协议提前到现在,我们放弃选专业课的同时也放弃了以后成为普通人。 偶尔,我们也会跟着前辈一起出任务。有时候是冥冥,有时候是歌姬,还有时候是我完全陌生的人。 冥冥是歌姬的学姐,我们入学的时候,歌姬已经要毕业了。 五条悟毫无察觉自己是在欺负歌姬,经常嘲笑她带着我们去祓除任务的时候捅娄子,比如跑在最后这种情况:“歌姬好弱啊,连小次都赶不上,毕业了还是二级术师,丢死人了。” 夏油会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悟,这种事情不要说出来啊,女生都很要面子的。” 我拉着歌姬站起来,撇干净五条悟的拉踩:“人渣说的话也太恶心了。” 夏油杰点点头,十分赞同地笑话五条悟:“没错,悟,欺负弱者是很恶心的行为。” 硝子点点头,用了反转术式治疗我和歌姬身上的伤:“夏油你也是人渣。” 五条悟的声音传来:“哈?我只是说了实话吧?” 歌姬伸出手抓住我,语气诚恳:“小次,你的学生时代都和他们那种人渣在一起真的是太惨了。” 我十分赞同,挤出眼泪:“没错,以前只有一个还好,现在有两个真的要疯了。” 硝子收回手,也点点头:“没错,邻居这种称呼都太近了。” 夏油杰和从前很不一样。从前他也有朋友,但远不及和五条悟这般合拍。在以前,他像是大家长一样,要严肃还是要没心没肺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是大家的焦点,也是大家的主心骨。 值得庆幸的是,他家是根正苗红的思想,所以连带着我们就读的时候打架斗殴都少了很多。 但入学高专后,他和五条悟是平起平坐,没有谁捧着谁。夏油虽然还是很细心,会像从前照顾其他人一样照顾五条悟的喜好,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和从前不一样。 他更轻松,也更愉悦,现在的他,才是真的自由。 大多数时候,硝子都在学校里,跟着授课的辅助监督做实验,只有我们三人会出门执行任务。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年终,就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的默契。 我们三人随机两两搭配,另外一人去祓除二级及以下的任务。 分配到夏油杰的时候还好,没有五条悟的时候,夏油很正常;没有夏油杰的五条悟,五条悟也很正常。依旧聒噪,依旧爱挑刺,依旧爱打击我。 更过分的是,他发现我刻意避开软体动物之后,就会趁我因为用术式所以不能动弹的时候把毛毛虫、蚯蚓、小蛇这种东西放在我身上,然后看着我尖叫,看着我龇牙咧嘴。 多亏了他,我才算是真的脱敏。 歌姬讨厌他是应当的。十五岁了,还跟七岁的小孩一样。 所以,经过我多次的抗议,我终于不用再跟五条悟一起出任务,又形成了一种默契:我一个人执行准二级及以下的任务,其余的任务由夏油和五条两个人处理。 第19章 当然,他们也会处理准二级以下的任务,只是这些任务会优先分配给我。 第010章 这样那样 哪怕是学生,只要祓除咒灵就会有不菲的报酬。一级以下是一个挡位,一级以上是一个挡位,准一级属于一级以下。 所以同样的任务,我和夏油杰一起出的任务,我们的报酬也会不一样。 而准一级要升为一级,有两种方式。一:观察期过后重新参评定;二:观察期内有三名一级及以上咒术师推荐,无需重新评定可直接成为一级。 但无论哪种方式,都被我拒绝了。夜蛾曾经找过我,说有咒术师愿意帮我推荐,被我拒绝了。观察期满后,我也拒绝了管理会对我发起的评定程序。 我拒绝评级的原因之一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找惠和甚尔。 但没有任何头绪。盘星教藏得很深,我也没精力画太多功夫。我的薪水都拿来悬赏他们,但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包括孔时雨在内,也没有任何消息。 我换了好几个组织,当了很多组织的后勤,零星能得到一点消息。但等到我去查探的时候,这些线索仿佛被腰斩了一般,断得干干净净,最后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家。 下一次得到消息的时候,我不得不付出更高的价格。 继事务所之后,这条路也被我搁置。 我把希望寄托在了牛郎身上。 甚尔既然要当小白脸,那做牛郎是接触客户的最好途径。 虽然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但确实没有经验。而且这些牛郎还没有审美降级,真的和菜单上一模一样。唯一的缺点就是看起来像和甚尔打交道的人比较少。 有些更是金玉其外,看起来是个肌肉猛男,真出现在眼前了,走得也是奶狗风,不断施加‘悲惨的身世’和‘今天没卖出酒会被老板骂’这样的眼光。 有些走冷酷风格,看起来确实是会和甚尔切磋的那种,但更多是一问三不知,而且,智商也很高,莫名其妙我就买了打定主意不买的酒。 无一例外,每次他们愿意正面回答我有没有见过身材壮硕嘴角有道疤的男人时,他们都是否定的答案。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账单,已经在这家店花了不少钱了。痛定思痛…… 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这里的酒更好喝吗?” “还行吧”我下意识地回答,但觉得不对,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一看,硬生生把挂在嘴边的“和外面的没什么差别”咽下去。 是夏油杰,有身上的制服还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刚执行完任务,旁边还站着一脸看好戏的五条悟。 几个来消费的富婆注意到鹤立鸡群的他们,开始叫着:“那个扮成高中生的就很不错,我要白毛那个……” 夏油杰看向我,双手插在兜里,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香槟:“那你慢慢喝。” 然后转过身离开。 五条悟摇了摇头,惋惜道:“有人要倒霉咯……” 然后也转身离开。 …… …… “所以,就是这样,然后那样,于是这样,接着那样,所以去了牛郎馆?” “对,”我点点头,看向夏油杰和五条悟:“没错。我就是为了打探甚尔的消息” “所以你去了好几家牛郎馆接触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甚尔,准备在今晚金盆洗手?” “对,”我又点点头。 夏油杰托着腮,眯起眼睛,玩味地看向我:“这么巧吗?” 五条悟点点头,看热闹不嫌事大,配合夏油杰:“好巧哦~” 我捏了捏拳头,克制自己想揍五条悟的动作,重重点头:“对,一切都是巧合。” 夏油杰重复:“不再去那些店?” 五条悟也发问:“还是换几家店再去?” 夏油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明摆着忽悠我们,我看起来很傻吗?” 五条悟又捧哏:“对,我们傻吗?” “除非,你带我们一起去。” 我抬起头看向五条悟,震惊他的话语,夏油杰也扶了扶额头,看向身旁的挚友:“悟。” 五条悟耸耸肩:“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们想走就可以走了啊。” “谁会带男生去那种地方啊……” 等一下,我说到一半卡住了,为什么一定是我带他们去?他们可以去应聘。 想到这,我点了点头,一脸真挚地看向五条悟:“没错,我们一起去。” 然后我们就被红灯区拉入了黑名单。 因为五条悟撬客人太过熟练,所有店都禁止我们三入内。 我真的会谢。 …… 当我再一次拒绝了升级的建议时,硝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我:“为什么你不升级啊,你现在接的任务也有一级吧?” 我喝了一口可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因为我觉得我的术式挺鸡肋的,现在处理一级任务也很费劲。” “鸡肋?”五条悟取下墨镜:“你觉得自己的术式鸡肋?” “不然呢?” 五条悟偏过头,一脸担忧:“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的术式是【结界术】吧?” 硝子看向五条悟:“什么意思?小次不是【结界术】吗?” “是【封印术式】,”我把可乐放下,捏出了一个结界罩住我们四人,变换着效果:“和【结界术】不同,我是通过【封印】达到我想要的效果,结界创造之后还可以变化效果。” “而且,我必须持续地输入咒力才行。” 夏油杰:“要‘活性的咒力’?” 五条悟带上眼镜,点点头:“小次是结界的发电厂。” “你有没有试过咒符?” 我收起术式把随身携带的咒符掏出来递给五条悟:“试过。但是最多只能控制低级咒灵。输入更多咒力在符纸上反而没有效果,我的咒力会散开。” 五条悟看了看咒符,退给我:“咒符纸太低级了,储存不了你的‘活性咒力’。像你这样的咒术师确实挺少见的,所以需要用特殊的符纸。” 说完,五条悟戴上墨镜,露出标准笑容:“你完蛋了。” “啊?为什么?”我们三个人一脸疑惑地看向突然变得幸灾乐祸的五条悟。 “【封印术式】的人很少,所以你的【任意效果】就更稀有,除此之外,你的代价只有失去咒力和行动力这两点。” “基于【封印】术式需要很多咒力这一基础条件,【封印】咒术师的咒力都很浓郁;丧失行动力这一点更是可以控制。” “所以,你以后不仅要执行祓除任务,还要对现在有的咒物进行封印加固。” 五条悟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以后会很忙哦~” …… “但是,”我清清嗓子,推开五条悟的手:“我的官方定论是【结界术】。” 我一脸期待地看向最不可控的五条悟:“我们是好朋友吧?为了好朋友的健康着想,装作不知道也没什么吧?就和从前一样……” “虽然我是很想帮助你没错,”五条悟朝我背后指了指:“但是夜蛾老师可能不这么认为。” 闻言,我转过身去,夜蛾站在不远处盯着我们四个人,他冷漠的声音响起:“雅次跟我去校长室。” 第20章 …… 臭猫猫!故意在夜蛾面前重复了一边,还提供了思路! 第011章 恩惠 我是在05年冬天遇见伏黑美绪的。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伏黑惠。 那个时候,我正百无聊赖,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家已经是服装店的小食店门外发呆。一群幼稚园的小朋友结伴从我面前经过,我偏了偏夹着香烟的手指,避免熏到他们。 走在最末尾的小孩朝我弯了弯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和同伴一起走向了不远处的地铁口。我幻想着惠的样子目送他们远去。 然后就看到了伏黑美绪。 打扮艳丽的伏黑女士一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神色焦急,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小的海胆头。小孩低着头看不清五官,小手紧紧握着女人的手,肢体僵硬看起来很局促。 出了地铁口,女人就停在了原地。只是不停地打开手机检查,可能是检查时间,也可能是检查有没有新的消息。她在等人,但那个人迟到了。因为她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满,还重重地甩开了小孩的手。 小孩更无措了,头低得更低,被甩开的手又贴向女人的身体,抓住了她的衣角。女人没空管他,不停地打电话又不停地挂断,又不停打。终于,电话接通了。我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看到她表情一下变得狰狞,然后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似乎还不解气,又拍了两下小孩的屁股。 小孩依旧低着头,看不出他有没有害怕,是不是在哭。 当我身体先于脑子清醒,快速冲过去拦住即将离开的他们时,我发现内心的我在哭,在害怕;当我看清了小孩的面容时,眼泪尘埃落定。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我们三个人的恩惠。 是甚尔的,是佳织的,也是我的,以后还会是更多人的恩惠。 惠没有哭,只是眼圈红红的。既像甚尔,又像佳织,是惠没错。我蹲在地上抱住了惠,手不住地摸向他的海胆头,想象着如果我也能摸一摸佳织的头发是不是也是这种手感。 我没摸到佳织的,但是我可以摸到惠的,还可以把惠紧紧抱在怀里。失而复得的喜悦不断地刺激我麻木的泪腺,心脏也终于不再苦涩,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酸涩。 愿望如此突然和滑稽地实现,又带着一丝注定。我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没有任何找寻的意图,只是偶然地坐在店门外,偶然地得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谢谢,又偶然地目送她进地铁。 但凡少一个偶然,今天我和惠就会擦肩而过。 女人扒开了我的手,满脸不爽:“你谁啊?突然抱着别人的小孩哭丧,晦气不晦气?” 我没理她,稳了稳身子看向惠,抹了把眼泪:“是惠对吗?你的父亲是甚尔对不对?” 惠看了看我,又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小手又向女人伸去,想要握住她的衣角,却被女人躲开了。女人有些高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你认识甚尔那个混蛋?” “还对这小子这么激动,”她打量了我一下,语气里有些不可置信:“你是惠的生母?甚尔那家伙以前喜欢这一款?你的年纪也太小了,啥时候和甚尔搞一起的?” 我没理她,打量了一下惠。 惠的衣服很合身,也是崭新的。露出来的脸蛋和手臂都是白皙的,也没什么伤痕,那应该是过得不错。头发有些干枯,看起来没有什么光泽,应该是没有好好打理,但做到了整洁。 起码,吃穿和基本的清洁是没有问题,只是再多的呵护就没有了。 我们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要了一个小包间。自称是惠继母的伏黑美绪点了很多烤肉,嘴里强词夺理:“我没钱,养小孩可费钱了,哪一样不花钱?为了照顾他,我连工作都辞了。” 她又在菜单上圈了好几瓶啤酒:“我是在帮你养小孩,你请我吃肉喝酒怎么了?” 我看了看身侧在结界内乖巧坐等的宝宝惠,很想揉揉他的头发,但条件不允许,我只能望‘海胆’兴叹,然后看向伏黑美绪:“这就是你打算把他卖掉的理由吗?你不想养他了可以联系甚尔,可以联系福利院,为什么要把他卖掉?” 伏黑美绪点燃了一根烟,吐了一个烟圈,很无语地回复我:“拜托,那个混蛋早联系不上了。而且,我干嘛那么麻烦,又不是我的小孩。” 她比了一个数字:“150万日元,只要你一次性结清,我就把他过继给你。” 她抖了抖烟灰,像是自嘲:“甚尔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居然还有人上赶着给他养孩子,也不知道你是犯了什么邪。” “我说过了,我不是帮甚尔,是帮惠的母亲。” “随便,反正甚尔是混蛋,丢给我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烂摊子你还要150万?” “耐不住有人觉得他是香饽饽,”伏黑美绪对我抛了一个媚眼,艳丽的嘴唇一张一合:“他是恩惠不是吗?这个价已经很恩惠了。” 我重新捏了结界,把我和惠囊括在内,捏了捏惠嫩嫩的小手,放轻了声音:“小惠,姐姐是你妈妈的朋友。不是这个妈妈,是带你来这个世界的妈妈。” “你现在的这个妈妈有事,照顾不了你,你愿意跟着我一起生活吗?最爱你的那个妈妈的所有东西,包括她给小惠准备的礼物,都在我这里。”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呀?” 惠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我,片刻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要和姐姐一起。” “津美纪?” 惠点了点头:“对,姐姐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是对面这个人告诉我的哦。” 退出结界后,我看向了正大快朵颐的伏黑美绪:“你还有一个小孩?” 瞬间,她明白了潜台词。眼睛亮了亮,神情明明是惊喜,下一瞬又变成了苦恼:“啊,是啊,那可是我的命根子,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生她的时候可废了我半条命……” “双倍。” 伏黑美绪拿起啤酒喝了一口,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这可难办了,津美纪很听话来着,还很懂事,是我的心肝宝贝……” “三倍。” “成交。” “那你快点吃,吃完就带我去你家。” “是,大小姐。” 谈妥之后,我先联系了父母,告诉了他们基本情况,没有告诉他们这两个小孩是我‘买’来的,只说是佳织的小孩,寄养人无力抚养便联系了我。 父母又爽快答应了,他们没有任何犹豫,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没有多想。 等伏黑美绪吃饱喝足她就带着我们去了她家。伏黑家应该是属于福利房,藏在曲曲折折的小巷里。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等到她家就已经是晚上了。 打开门,屋里没有开灯,只听见抽噎声。拉开灯才看见躲在角落里哭泣的津美纪,穿着不合身的长裙,暖气也没有打开,蜷缩在角落里。屋子里倒是很整洁,一切都井井有条,和伏黑美绪的风格严重不搭。大概率是津美纪做的卫生。 可能,她知道,今天母亲要把弟弟卖出去,但她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躲在角落里哭泣。哪怕难过,她也不忘记做家务。 第21章 伏黑美绪也真是混蛋。 她被我盯得发毛,避开我的视线朝错愕的津美纪走过去:“津美纪,惠要跟着那个女孩一起去生活,也邀请你去,你要不要去?” 津美纪还没反应过来,伏黑美绪就有些不耐烦:“我说,你别拖我后腿,好不容易把你这个……” “伏黑小姐,记得你答应过我不能说的词语。” “知道了,”伏黑美绪摆了摆手,站起身去开暖气,“反正津美纪你今天就和他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以后我就不是你妈了,别来找我。” 伏黑美绪看了我一眼,摊开双手:“这可以说吧?没有违禁词。” “明天希望你能带齐所有的证件来这里,我接下来的人生可是很宝贵的。” 下午那家餐馆里惠能吃的很少。我没有养娃的经验,只感觉好像小孩吃鸡蛋羹就够了。显而易见的,我腐朽的常识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在这家专门给小孩做吃的店里,鸡蛋羹只是边角料的存在。 惠和津美纪很喜欢,我却没有什么食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满脸好奇地跟对方分享。 我终于摸到了下午就想摸的海胆头,正当我沉浸在其中的时候,五条悟刺耳的声音响起:“你要把人家薅秃了。” 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联系了夏油杰。 高专的任务很丰厚,450万日元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更何况,我的钱大多都套牢在那些组织里,还悬赏着甚尔和惠,要全部取出来也需要一些时间。 哪怕取出来,也是不够的。又不能联系父母,除了贷款,就只能依靠夏油杰。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还有些侥幸,暗暗祈祷五条悟不在身边。 等听到五条悟的声音,我悬着的心彻底掉到火山里。本来找夏油杰借钱这件事就让我很难以启齿了,还被五条悟知道,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生无可恋地转过头,夏油和五条已经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 “为什么你找到小孩了还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啊?应该更高兴一点啊,高兴不会吗?要不要本大爷教你?” 见我没有回应,五条悟伸出手敲了敲桌子:“变白痴了?女生天然的母性光辉还真是可怕。” “悟,不要欺负小次啦。” “杰好过分,明明来的路上比我还要操心。” 我又揉了揉惠的头发,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意思躲开我的手,涨红了脸强装镇定。 “五条,这是恩惠哦。” “惠,是恩惠哦。” 五条:“哈?能不能说人话?” 夏油杰仔细打量了一下白里透红的惠:“越看越觉得和佳织好像,除了头发。” 等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伏黑家距离我家很远,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这也是伏黑美绪抱怨的原因,约好的买家放了她鸽子,好在阴差阳错遇见了我。 所以惠,真的是很幸运的小孩啊,是恩惠没错。 得益于提前和父母通气,所以两个小孩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自在,母亲还找出来我小时候的睡衣递给我,让我给他们洗完澡换上。为了防止他们应激,是我和夏油杰一人认领了一个小孩帮他们洗澡。 我不知道夏油杰那边的情况,但起码,津美纪很乖巧。乖巧地坐在浴缸里,泡泡弄到眼睛里也会自己冲干净,甚至完全可以自己洗澡。 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虽然有些瘦弱,手也有些粗糙,头发也很枯黄。比不上精心呵护的小孩,但也没有得到虐待,这一点伏黑美绪还是做得不错。 她可能没有为人母的概念,小孩对她来说是拖油瓶,但真的松开津美纪的手时她也有一丝难过。家里的灯也不是常见的按压式开关,而是小孩可以够到的灯绳。 所以,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她相信津美纪跟着我会过更好的生活,虽然可能会受些委屈。所以她在我面前故意表现出一副恶毒母亲的形象,想让我对她的小孩多一些不忍。 但也仅限于此了。 两个小孩都很乖巧,可能是因为换了环境有一些不适应,闭着眼睛好久都没有睡着。 我看着他们紧闭的双眼,抿住嘴憋住笑意,稍微弄出了点声响退出房间。把房间留给他们姐弟,让他们自己去发泄自己的精力。 回到自己房间外的阳台准备溜去找夏油杰,刚站上阳台,夏油杰阳台的灯就亮起,像是专门在等我一样。 他招招手,我便轻巧地跃过去,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房间里开了暖气很暖和,夏油杰的书桌上摆了一碗小米粥。 “我猜你没吃饭,就给你煮了一碗。” 时间刚刚好,小米粥温热,从喉咙到胃都是妥帖的感觉。 “你呢?” “我和悟吃过了,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吃东西。” “吃的什么?” “豆花。” “甜的?” “没错。” “幸亏我不和他一起出任务,简直是太折磨人了,豆花怎么能吃甜的。”我放下碗,看向夏油杰,拷问他:“夏油你吃的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靠,夏油,你跟我和硝子在一起就吃咸的,你和五条在一起就吃甜的,你是叛徒。” “我倒是觉得在这个事情上被照顾的你们不能说这句话。” “那以后还要拜托你照顾惠呢。我可不会养男孩子,我爸妈也没有养男孩的经验。” “所以,”夏油杰松了松自己的头发,看向我:“你怎么打算的?” “没有打算。”我放下勺子,看向按摩头皮的夏油杰:“你和他接触过了,应该知道他是很有灵性的孩子。他是御三家的孩子,成为咒术师的可能性很大。” “我不想让他做咒术师,但也不想干预他的决定。所以我的打算就是没有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那你快乐吗?” “什么?” “你现在觉得快乐吗,小次。” 我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小米粥抚平了心脏的伤痕:“我很快乐。” “我很快乐,夏油。”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第012章 dk 伏黑美绪很配合,第二天就和我父母一起办完了所有手续,甚至还主动提出改姓的事情,被我拒绝了。 首先,没有必要,我不会瞒着伏黑美绪和甚尔的事情;其次,王惠这个名字太不伦不类了,当然是伏黑惠更好听,伏黑津美纪也比王津美纪好听。 高专没有寒假,平时也会接任务,硝子也很忙,但我们都抽出时间一起陪惠过了生日。很普通,也没什么新奇的点子,全靠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男孩筹备。 五条悟的搞怪加上夏油杰的细腻,既能活跃气氛又能照顾惠的感受,再合适不过。 硝子是第一次来我家,震惊于我和夏油杰房间隔得这么近:“怪不得你当初说再往下算就是兄妹了,看来你们父母也这么觉得,都没有觉得你们房间这么近有什么不妥。” “当然了,我妈可是很乐意夏油当我哥哥的。” 硝子拿起桌上的相片:“这是你们上小学那天拍的?小次你小时候好可爱啊。” 第22章 “原来夏油小时候不是长头发啊,但是耳洞已经打了。” “没错,”我从抽屉里翻出相册,给硝子找夏油中学的照片:“喏,夏油是初二才开始蓄长发的,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灵感。” “初中就看出来他是人渣了,笑得太肆意妄为了。” “别这么说硝子,他可是很受欢迎的,好多人给他送情书。” “那他没谈过恋爱?” “应该是没有的吧?”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毕竟我和他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也不是每天都一起上下学。 我摇了摇头:“不清楚,他的朋友很多,我经常是一个人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桃色传闻都被他本人及时辟谣了。” “他有没有收过谁的本命巧克力?” “不清楚。” “校服的第二颗纽扣?” “纽扣……” 我坐直了身子,看向硝子,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记得夏油妈妈是问过夏油校服第二颗纽扣去哪里了,夏油的回答是什么我记不清了,但绝对不在校服上,不然他妈妈不会问的。” “还来问过我知不知道。” “人渣,”硝子放下相册,抽出湿巾擦了擦手:“无论是地下恋还是玩弄别人的感情都是人渣。” “应该不会吧,看夏油那样子不像……” “我哪样?” “杰哪样?” 硝子翻了个白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人:“有没有人跟你们说过不要随便进女生的房间和打断女生的谈话?” 五条悟毫无愧意,脚步不带停顿地走进房间坐下:“我可是五条悟,和你们亲近是你们的荣幸。” “而且,把小孩丢给我和杰,在这里偷懒,还说我们的坏话,简直不要太过分。” 我看向也懒洋洋坐下的夏油杰:“所以惠和津美纪呢?你们不是在下面跟她们玩吗?” “交给纪阿姨和王叔叔了,他们多相处一下不是坏事,”夏油杰幽幽地盯着我和硝子:“所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哪样?” 硝子:“在说你校服的第二颗纽扣去哪里了。” 五条悟:“为什么你们会说这个,好无聊啊。” 硝子:“哪里无聊?他把第二颗纽扣给别人了,但是我们三个人都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这……” 五条悟伸出手止住硝子的话语:“为什么第二颗纽扣会牵扯到喜欢的人这件事上,完全没有逻辑啊?” “为什么你们三个人这样看着我?” 我艰难地开口,试图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五条你,知道本命巧克力吗?” “知道啊,”五条悟点了点头,一脸傲娇:“就是每个人最爱吃的那种巧克力,叫本命巧克力。我的本命巧克力是……” “悟,”夏油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憋着笑科普:“本命巧克力是指向爱人告白的巧克力。” 硝子:“没错,第二颗纽扣也是这样的存在。女生问男生要第二颗纽扣就是变相地询问‘你爱我吗?’,男生给了就是再说‘没错,我也爱你’。” “这样吗?”五条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卫衣:“我之前都没和普通人上过学,所以不知道才是正常的。高专校服也只有一颗纽扣吧?那那些女孩子怎么问我要啊?高专可以改校服的吧?怎么申请?” “……” “所以到最后,”硝子裹好了围巾,坐进车里:“到最后我们都不知道那颗纽扣去哪里了。” “不重要吧?我感觉夏油不是会玩弄女人的家伙,也不会故意瞒着我们几个,可能只是弄丢了,或者其他不得不的原因。” 硝子点点头,朝我挥了挥手:“你觉得不重要就不重要,我回去了,明天学校见。” “好的。” 硝子刚走,送完五条悟的夏油杰也走回来了。在家的时候,他要么是散着头发,要么是好好地扎着丸子头,但是今晚,配合五条悟的安排,他还戴了一个发箍,是小恐龙造型,怎么看怎么滑稽。 等他走近了,我忍不住踮起脚想要捏一捏他的发箍,但却没有够到。夏油现在已经很高了,升入中学之后他就窜得很快,到现在已经高了我一个头。 如果夏油杰没有躲开的话,我可以捏到小恐龙,但是他躲开了。配合他冷漠的表情,加上冬夜凛冽的寒风,我默默地收回手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却又弯了弯腰,把恐龙递到我面前,嘴里问到:“你只对这种事情好奇吗?” “不然呢?”得偿所愿的我捏了捏小恐龙,暗暗吐槽着还没有当年夏油抓给我那个歪鼻熊猫手感好。 “我以为你会追问我那颗纽扣去哪里了,毕竟刚刚听到硝子和你还在说这件事。” 我收回手摇了摇头:“问你你会说吗?你要是不想瞒着我们早就说了,但是你任由五条悟转移了话题。” “反正你也不会玩弄女生的感情,身体应该也不会?” “这么相信我?万一我会呢?” “怎么可能,”我摆了摆手,指向隔壁的夏油家:“你爸爸可是夏油叔叔,而且你在牛郎店都手足无措的……” 我及时地刹住了车,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远离逐渐泛起杀气的夏油杰:“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真的玩弄,我觉得也没什么。” “什么意思?” “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是你自己选的就好。” ‘而且,’我在心里默默补充:‘到底是谁赚了还不知道呢,只想睡你的人可太多了。’ 良久,夏油杰才点了点头:“虽然你这样说我很满意。但是,我没有玩弄别人的感情。” “和身体。” “嗯嗯,”我一脸淳朴地点点头,十分认可他的言论:“我先回去了,看看两个小孩有没有盖好被子。” 得益于母亲职业的自由和两个小孩的乖巧,我没什么后顾之忧地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接任务多了一些。 高专一二年级的学生都不会接太多任务,也会给我们留足够的休息时间,还会上各种理论课程。学生接的任务也主要是由指导老师筛选下达,如果有相熟的咒术师邀请也可以凭自己意愿参加,不过要提前跟夜蛾报备。 “小次你最近怎么变得比我还忙?” 我挖了一勺布丁放进嘴里看向硝子:“因为我现在是成熟的大人了,要给我家小孩攒多多的钱。” 最好能够移民,离咒术界远远的;能够毫无顾虑地周游世界也不错。起码不像上辈子的我一样每天三点一线地生活在东亚的职场里。 要是七海在就好了,我应该会和他有共同话题,没准两个人可以携手共进走向财富的巅峰,提前完成原始资金的积累。 可夜蛾那边完全没有新同学要入学的迹象,现在的七海和灰原甚至可能还没有被咒术界发掘,在日本的某个地方默默地发热,入学的时间更是遥遥无期。 想到此,我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已经06年了,我记得他们俩也是野生咒术师,应该也会提前入学,现在已经是一月份。再过三个月,七海会顶着很服帖的发型入学。 第23章 面容也很稚嫩,面对前辈的‘淫威’敢怒不敢言,配合他顺溜的发型就更好笑了。 我又挖起一勺布丁放进嘴里,憋住自己的笑容,品尝阔别已久的下午茶,滑滑嫩嫩的,不愧是五条悟推荐的店铺。虽然小贵,但正常甜度很好吃。 抬头正准备由衷地夸赞五条,结果发现包括硝子在内的三人都一脸难受地看着我,仿佛集体便秘了一样。 五条悟捂住嘴,把手搭在夏油杰肩上:“杰,你不要把小次催太狠了,她都神经错乱了。” 夏油杰拿开五条悟的手:“我说的是不用她还我好吗?而且,她把钱还我已经有两个礼拜了。” 硝子:“你接了多少任务啊?” “我有很多钱都是被套牢了,当时只是资金周转不开,全部取现之后也没差多少。” 五条悟充耳不闻,又看向硝子,故作不忍:“硝子你快给她治疗一下,一会儿叹气一会傻乐的,太吓人了,我好害怕。” 我翻了一个白眼,恶狠狠地看向五条悟:“我比较希望五条君能够吃点药,治疗一下自己的妄想症。” 闻言,五条悟长舒了一口气,身体放松,装出十分庆幸的样子:“啊,还好,还会攻击人,还有救。” “五条悟!” “叫本帅哥干嘛?” “……”我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如果你不会说话,可能更受人欢迎。” “好过分啊小次,”五条悟捂住心脏:“为什么那些老橘子能忍受你啊,你这个人真的很恶劣。明明我带你们来吃好吃的布丁,你还要这样伤害我。” “……” “有没有可能,”我看向浑身都在演戏的五条悟:“我能被老橘子青睐,能接这么多任务,全都是因为你?” “如果你不在夜蛾面前暴露我的术式,我根本接触不到上层,这些私人的任务也轮不到我。” “怎么可能,哪怕还是结界术,你的结界也会很出名的。如果只是做护卫,我和杰两个人尽全力打破都要花半天时间。” “对,”我点点头,放下勺子看向五条悟:“但是,术式的局限也很大啊。我没有办法去实体化,当保镖也有些鸡肋,用我的场合也只是为了多一层保险。所以伺候的那些人太费劲了,每次都憋得我发慌。” “那你干嘛还要接,不接不就好了。” “……”我又长叹了一口气,十分哀怨地盯着五条悟:“不是每个人都是御三家好吗?我干嘛要和钱过不去,他们虽然讨厌但是报酬很丰厚,比拼死拼活打咒灵划算多了。” “杰,为什么小次会这样,你怎么教她的,她怎么满身铜臭味儿?你的理论呢?你那套‘咒术师的存在是为了保护非术师’的理论呢?” 还没等夏油杰回应,五条悟又捂住了嘴巴,痛心疾首地看向夏油杰:“杰好伟大啊,一个人负重前行,简直就是咒术界的未来。” “……” 五条悟犯贱很快,夏油杰出拳很快,接到通知就在附近的夜蛾来得很快,五条家打钱的速度很快,包括我和硝子在内,四个人头上的包也起得很快。 至于为什么我和硝子也要承受夜蛾的指导,那是因为夜蛾发现连坐很有效之后就一直搞的连坐制度。 恶劣dk在线挖坑。 但是我没有想到,一时兴起和五条悟讨论自己的术式,然后被咒术高层发现这件事带来的余韵会这么长。 直到现在,我都还和那些杀手组织的会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哪怕招了新人,他们也很惦记我这个办公软件全能的人才,时不时还要作为前辈给他们改表格。 但是最近,这件事被翻出来了。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因为接任务所以太过活跃,但是我对待那些重要人物时的表情太过麻木不够尊敬。 算是给我的警告。 夜蛾也被我连累,一起被上层臭骂了一顿。 翻来覆去好几次,让我以为会关我禁闭好几天,没想到只是写检讨而已。 虽然查实了我确实没有滥用术式,在进入高专后也脱离了那些组织,但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太过明显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也让我有些不爽,他们甚至不屑于对我使用更隐晦的手段来提醒我对他们更尊敬一些。 交完检讨书从校长室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硝子三人坐操场上等我。我快步走过去接过硝子递给我的可乐,在硝子身边坐下。 “啊——”我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 “杀手组织的核心成员在金盆洗手之后会觉得无聊吗?” “五条你够了。” “好害怕,杰,保护我。” “五条,”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可乐,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五条悟会报名来高专学习?高专里根本教不了他任何多余的东西,除了朋友。 “为什么你会来高专?五条家应该更适合你吧?” “你不是知道吗?”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认真:“会发霉的,哪怕在五条家,也会发霉的。” “是啊,”我点了点头:“那味道真的很难闻啊。” 第013章 对不起 养小孩究竟应该怎样养呢?脑袋空空的我想不出任何答案。 虽然在法律意义上,我父母才是他们的监护人,我也不想将‘姐姐’这种类似长辈的身份加在自己身上。我的人生都还没过好,怎么能摆出一副‘我就是榜样’的模样。 可包括我自己在内,连只认识了半年多的五条和硝子都知道,这两个小孩对我有多重要。喜欢惠是理所当然的,喜欢津美纪却要纯粹得多。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很懂事很乖巧的女孩。虽然我不喜欢她这种过度的成熟,但无奈我的‘懒惰’,所以只盼望着她自己能想明白自己的价值。 其他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很多时候,令人大彻大悟的只有时间和机遇。在某一个时刻,可能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接过一碗汤,她就会突然明白,我们所有人爱她是因为她就是她。 夏油母亲很是羡慕我家现在的氛围,总是带着惋惜地对我父母说道:“真是好福气,在最需要小孩朝气的时候收获了三个元气满满的小孩。” 母亲一脸欣慰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是啊,我的小次也变得跟小孩一样了。” 我吃着饼干看向有些遗憾的夏油母亲,盘算着她明年夏天会变成什么模样。 如果一切都好,菜菜子姐妹也会被夏油父母收养,这是现在怅然若失的夏油阿姨绝对想不到的;如果没那么顺利…… 至多只是故事曲折了一些,最后的结局也会是好的。 只要人还活着,还有放弃的机会,那就是好的。只要活着,只要还能放弃,那一切都有可能。 这一次,菜菜子姐妹应该会更快乐一些。 和我不同,夏油杰很会带孩子。可能是因为他从前当‘领导’当习惯了,所以已经习惯,或者很乐意照顾他人。这一点倒是和夏油叔叔不同,夏油叔叔会帮助别人,但不会想要让每个人都觉得‘很舒服’。 夏油杰却很喜欢让每个人都觉得‘舒服’,从他以前心甘情愿地认领‘我哥哥’这个身份来就能看出来他属于‘奉献型’的人格。 第24章 所以才会为了自己的‘大义’献祭吧。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夏油杰一起散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找到惠之前,我流连于那些组织,沉迷于寻找甚尔的踪迹;找到惠之后,我沉迷于接任务,将欠款还完之后又沉迷于攒钱。 直到最近,我才开始减缓接任务的频率。 因为,春天快要来了,春天过后,便是夏天。 可无论是盘星教,还是甚尔,抑或是孔时雨,都没有任何消息。 我蹲下身子,理了理惠的外套,将他的围巾摆正。他配合地仰了仰头。理好衣服后我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些刺挠,但比我第一次摸到的时候好了很多。 起码从发质上来说是这样。我对发质很有执念,因为从前听过一个说法:真正在爱里长大的人,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下意识想反驳:那是因为有钱啊,穷人连护发素都不知道。 下一秒,我想到了,正是因为有钱,所以才有爱。这样一想,我父亲,我姐姐,我哥哥,不爱我是应当的。因为家里没钱,还因为我的出身导致家里丧失了一个劳动力。 这样一想,我的遭遇便是罪有应得的。 扯远了。我抱住了惠,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衣服很蓬松,还有香香的味道。虽然我不知道完美的童年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我希望他们俩个小孩有完美的童年。 所以甚尔啊……你能不能早点出现…… 为什么我每次接到消息后赶过去都找不到你的痕迹,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盘星教也是。明明都不想让天元和星浆体同化,但到最后,双方都失败散场。这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只有天元和绢索是赢家。 天元‘被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进化,绢索拔掉了眼中钉还扰乱了轮回,还为将来得到咒灵操使的肉/体增添了一枚筹码。所以绢索在哪里盯着这件事的发展? “姐姐在想什么?”惠好奇的声音传来。 我猛吸了一口他衣服上的香气,闭上眼睛问道:“小惠觉得冷吗?感觉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大。” 他摇了摇头,头发在我耳朵上、脸颊上划过,“不冷,很暖和。姐姐冷吗?” 我又拍了拍蓬松的衣服,道:“不冷。” 惠……你的父亲快要出现了哦…… “姐姐!” 是津美纪的声音。 我松开惠看向不远处的夏油杰和津美纪。两个人手上拿着好几串糖葫芦。 “……” “夏油,”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一小,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们是带他们出来消食的,你……怎么给他们买这么多口味。” 夏油杰弯了弯眉毛,神情很是无奈:“没办法,所有口味都想让他们尝尝。” 菜菜子姐妹以后一定会变成小霸王吧!!!!仗着夏油杰的宠溺,肯定会无法无天的。 等两个小孩睡着后,我又久违地想抽一根烟。只从找到两个小孩之后,我自觉地戒烟了,12月到2月,三个月。可今天晚上,稍微又有一些混乱了。 我想甚尔早点出现,不想把一切都压在最后。可无论是从防止剧情崩坏的角度考虑,还是基于现实的压力,都应该放弃再找他们了。 倘若我提前找到甚尔,那接下盘星教这个任务的又是谁? 可我伸出手只在衣柜顶部摸到一手的灰。衣柜顶部是卫生死角,我父母也不是很顾家的人,不会不经我的允许就进到我的房间里收拾卫生。所以这里绝对安全。 但我只摸到一手灰。莫名其妙被偷家了,犯人是……两个小孩?怎么可能…… “啪嗒。” 阳台上传来火机的声响。 我转过头去,便看到阳台上燃烧的火苗。因有月光,所以我进房间的时候没有开灯;抽烟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我也不想大张旗鼓,于是房间和房间外的阳台,只有那簇火光指引着方向。 火焰摇曳,像在勾引人去到它身边。 于是我便去到他身边。 顺便打开了房间和阳台的灯。说不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冥冥之中觉得最好把灯打开。 灯亮起之后我便觉得舒服了很多,多了很多安全感,连带着觉得气温都有所回升。 我走过去学着夏油杰的模样,玩世不恭地靠在栏杆上,问道:“真是服了你了,居然知道我放在哪里的。” 他挑了挑眉,含着不屑的揶揄道:“这很难猜?” 我点点头不可置否:“啊,完全被你算准了啊。无论是我把烟放在哪里了,还是我今天想来一根。” 夏油杰没说话。我便伸出手去拿他在手里把玩的烟盒。他的手一抬,避开了我的动作。 “就一根,都三个月了,真的忍不了了。”我祈求道。 夏油杰还是没有说话,拿着烟的手也高高举起。我歇了心思,踢了踢脚尖:“好吧好吧。” 话音刚落,夏油杰就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点燃。 我大喜站直了身子去接,却被他灵活地避开。在我诧异的眼光里,他将那支烟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一呼一吸,动作极其熟练,没有丝毫不适,仔细看甚至还有一丝愉悦。 他会吸烟。并且,可能接触香烟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在此之前,他没有表现过任何对尼古丁的依赖。我和硝子在他面前吸烟,他也没有一丝想抽烟的欲望。 所以,他不止会吸烟,还能控制自己对香烟的欲望。 “很惊讶吗?我居然会抽烟。” 我回过神,看着他无所谓的表情,怔怔地点了点头:“没错。” 他笑了笑,将香烟举到自己眼前:“是不是在你眼中,我和香烟毫无关系?” “当然,这种东西会玷污你的灵魂吧?” “这种东西是哪种东西?幼稚小孩装作大人的利器?逃避现实的灵丹妙药?它又怎样玷污我的灵魂?” 我伸出手夺过他指间的香烟,在栏杆上摁熄,低着头道:“合法的毒品啊,当然会玷污人的灵魂。” “那为什么你要吸烟呢?硝子吸烟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止她,为什么到我这里就成了玷污人灵魂的存在?” “我已经戒烟了,硝子有反转术式不会有影响。至于你,”我看向夏油杰道:“反正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吸烟。” 夏油杰点点头道:“你可以,但我不行。” 我没再说话,夏油杰的声音又继续在阳台上响起,语气依旧是刚刚那般:“第一支烟是松山递给我的,松山久江。让我想想,好像是春天。和松山是怎样认识的……好像是因为打游戏机……还有谁来着……反正没有你。” “小次,”他淡淡道:“你不认识松山,不知道我会抽烟,不知道我第二颗纽扣去了哪,不认识我所有的朋友。” “正如我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什么,你也不知道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样的人生。” “04年那个冬天,我不知道你把我丢在酒店里去了哪里,又为什么回来的时候是那副模样。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我们俩似乎都有很多对方不知道的秘密。” 我看着被折断的香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本能地想要逃避。但我一点都不怀疑,倘若我说“我困了我要睡觉”,夏油杰绝对会用武力将我困在这里,直到他将他想说的话全部说完。 第25章 “这不是应该的吗?”我伸出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这次他没躲,甚至还帮我点燃。 我吐出一口烟雾,强装镇定地看向夏油杰:“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全部吧?” 夏油杰没说话。 我瞥了一眼他衣服上的纽扣,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是个不择不扣的混蛋?玩弄了别人的感情?还是身体?还是身体和感情?虽然有点人渣,但小孩是无辜的……” “没必要故意刺激我,我不会上当。”夏油杰低低笑了两声,姿态轻松地令人烦躁,好像一切伪装在他面前都是徒劳无功:“比起人,你更像野兽。平时呆头呆脑的,但会在最危险的时候凭直觉躲开致命的攻击。” “不要人身攻击啊夏油。”我不满道:“哪里呆头呆脑了,拿事实说话,口说无凭。你给我举例子,我才不承认我是你说的这样。” 夏油杰忽略了我的不悦,也没听到我的反驳,继续用平稳的、令人生厌的腔调说着:“有时候,你比悟还擅长转移话题。想想也当然,比起悟,你是死死地守着那些东西,竖起了所有的刺来防止别人窥探真相。”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要再问了。” 我不知道夏油杰知道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他。无论是我的来历,还是我知道的未来,以及我要做的事情。 夏油杰低低笑了两声,明明应该是沉重的笑声,我却听出了他的愉悦。这不是我现在应该听到的情绪。 我愣神的时候,夏油杰收住了笑,继续说道:“果然啊,我们说的没错。你不想说的话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我将烟递到自己的嘴边,猛吸了一口,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地太明显:“你……们?” 夏油杰点点头,声音很是洒脱:“没错。你无法完全控制自己对香烟的依赖,也无法控制自己无意识泄露的情绪。” “被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们被发现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们观察后发现,只有我和悟会被你那样看着,现在多了一个惠。可偏偏,你没有那样看着津美纪。明明他们两个对你来说是一样的。” “从前我们不懂,找到惠之后我们依然不懂。悟说你身上有特殊的标记,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六眼只告诉他你和我们不同。” “夏油,你想说什么?” 夏油杰抬起眸子看向我,目光沉静如水:“我想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避开视线,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着静谧的街道:“是朋友。但……” 话还没说话,夏油杰就出声打断了我:“今天晚上,你抱着惠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在想惠的老爸,我还没有找到他所以不太高兴。” “在我看来你好像下了某种决定。” “没有。”我摇了摇头。虽然有想过放弃寻找甚尔,但还没有下定决心。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我应该已经抽完了一支烟,该得出的结论应该也推算出了。 “是吗?”夏油杰追问道。 我点点头:“是的。” “第二次的答案和第一次一样,看来是这样。” “怎么还拿那种东西来试探我,我第一次的回答就够真实了吧。” “保险起见啊,谁叫你满嘴跑火车。但只要再问你一遍,你就会支支吾吾。”夏油杰又笑了起来,“这招真是百试不爽。” “那你呢,夏油,如果你第一次撒谎的话,再问你第二次,你会无法将谎言说出口吗?” “不会,在第一次的时候,我就不会撒谎。我会永远给你真实的答案。” 我转过身看向夏油杰,‘啧’了两声道:“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要不是我对你有免疫力,肯定会因为这句话疯狂心动的。” “是吗?那倒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说起来,”我看向夏油杰,好奇地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我喜欢对我坦诚相待的人。”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咬着唇思考了一番,“所以只要坦诚,男孩子也可以吗?” 夏油杰抬了抬下巴:“你很关心我的性取向?” “一般吧,我这个人很开放的,哪怕你喜欢狗我也觉得没什么。” “真搞不懂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形象。” “什么形象?夏油想知道?” 夏油杰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直起身在栏杆上踱步,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嗯——可靠,强大,爱捉弄别人……” “既然可靠强大,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呢?”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话题又被他带回了最初的地方。 “既然知道你擅长转移话题,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你牵着鼻子走?” “在看着我和悟,看着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 我应该更谨慎一些,不应该泄露自己的情绪。 夏油杰和五条悟能成为特级不只是因为他们术式的强大,还因为他们清晰的头脑和细致的观察能力,更有强大的分析能力。所以他们捉住了我零星的眼神,推敲出了我身上的谜团。 估计,他们已经知道,我可能知道未来,并且他们身上还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人如果知道眼前的幸福是易碎的泡沫,那便很容易在最放松的时刻泄漏自己的难过。 所以绢索还真是世界的宠儿,唯一知道一切的我是个没什么才能的小鬼。好多信息都随着时间的长河消散,我不记得的,他清楚地握在手里。绢索还不用瞻前顾后,想做什么便做了,一点都不用纠结蝴蝶效应。 “为什么你一直不提起评级的程序?按照你‘为了钱’的说法,一级的报酬不是更高吗?还是说,你在躲避什么人的视线?” 我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准一级和一级的酬劳确实差很多,但一级的咒灵对我来说稍微有些棘手。我单纯懒得走那些程序和接一级的任务罢了。” “和你们不一样,我只想安全地干到退休。准一级的回报比是我最喜欢的,仅此而已。” “好吧,”夏油杰点点头,不再说话。 我起身朝房间走去,朝他挥挥手:“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夏油杰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我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我和你们一样,能成为特级,能有你们那样聪明的头脑,可能会更轻松一些。” “既然觉得累,为什么不找我们寻求帮助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所以我才没有提起评级程序啊,升到一级会更累吧?又不可能每次任务都找你们帮忙。” “所以为什么不寻求我们的帮助呢?”又回到了起点。 我没说话,继续朝房间里走去。夏油杰的笑声又响起,皮肤接触到笑声之后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带着笑继续道:“原来我们不是朋友,你的朋友只有佳织。” 第26章 “只有她和你站在一个高度,其余人都只能看见你的背影。我和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 “为什么要提佳织?”我转过身看向夏油杰,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慵懒地靠在栏杆上,我重复了一遍:“不要跟我提佳织。” “看看,我只是提了她的名字,你就受不了了。” 我捏了捏拳头,好半晌才忍住自己想要揍他的冲动:“佳织是和你们不同,但……” “但什么?”他又打断了我,好笑地看着我:“不同就是不同,没有什么但是。” “佳织和你们不同的是她已经死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活着。” 我回到阳台边,靠在栏杆上:“我害怕告诉你们之后会引发的蝴蝶效应,所以我不敢说。” 二月的天气还有些寒冷,晚风轻轻吹过带起一丝凉意,夏油杰没再说话。 我踢踢脚尖,终究妥协了几分:“起码再等一段时间,等我确认一些事情后再告诉你们我看到了什么。” 起码也要等到【星浆体事件】过后,让我确认自己能够改变结局,确认告诉他们没有任何代价。 直到今天,他们才向我发问,那就意味着六眼也没有我想要的情报。于是只有等【星浆体事件】之后,见过天元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倘若天元也不知道,那才令人头疼。 “所以说你很笨啊。”夏油杰用了点力气拍向我头顶,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们不想知道故事的走向。我们只是想提醒你,我们是朋友。” “你那么弱,还懒得要命,对一切都缺乏兴趣。我一点都不怀疑,倘若你看到的不是我们的未来,哪怕世界毁灭,只要不波及到我们,你也不会有任何行动。” “所以,我们希望你可以适当向我们寻求帮助。” “毕竟,”他声音带笑,像春日午后的阳光,满是和煦:“我们不想你一个人承担所有。” “那太辛苦了。” …… “哪里辛苦了。”我站在原地凶巴巴地说道,“我要做的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迈出的步子是为了改变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达成的是我和‘王雅次’喜欢的结局。从来没有问过他们的意愿,不动声色地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左右他们的选择。 他们被迫承担我们的期待,在我们的诱导下走向我们选好的道路。 明明是满足自己的私欲,怎么可以接受他们的感激和宽慰。 我双手合十虔诚许愿想要拯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那我凭什么,把他们排除在外,替他们做选择? 第014章 约定 那之后,夏油杰没再追问。 我也彻底放弃了单打独斗的计划。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可是四个人在一起就可以对抗历史的洪流。 两个特级,一个实力接近一级的准一级,一个能够治疗他人的反转术式持有者,进可攻,退可守。 所以,接到需要我们四个人一起执行的任务时我很惊讶。看到任务详情后我的更惊讶。任务难度系数并不高,也没有必要这般全副武装,根本没必要同时派我们四个咒术师和普通保镖一起完成任务。 很恶心的是,这个被过度警戒的任务是护送天皇的儿子去海外度假。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作为还击的战力,硝子作为医疗班随行,我的作用是创造大面积的防护结界让亲王享受更广阔的空间。 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我就提出了异议。 见到亲王我只想给他来上一拳,还要毕恭毕敬地做他的护卫?怎么可能。 但是夜蛾不允许我拒绝,他说:“我知道你不满,但你现在在日本。” 在日本,所以不得不收起自己的不满。 于是我和五条悟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仿佛生下来就不会笑。 比起我扭曲的愤怒,五条悟更像是大材小用的不满。他不止一次地抱怨这些腐朽的气息玷污了他的灵魂,嚷嚷着他要罢工,要回去玩游戏,拒绝把人生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叫嚣着回去把那些‘烂橘子’都赶下台。 我盯着上蹿下跳的五条悟,阴恻恻地开口:“比起总监会那群人,你最先清理的应该是五条家吧?我这个野生咒术师都知道五条家内部的心思是最多的。” 虽然有成文的规定,家族内只要出现了六眼加无下限的组合,那个人就会成为家主。但在这个人正式出现前,五条家的内斗很精彩。曾经和五条悟一样配置的人死亡之后,他们的后代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这一脉应该继续担任家主,因为他们是最有可能出现第二个六眼加无下限组合的人。 可是其他分家不乐意。演化到现在,哪怕出现了五条悟这样的配置,哪怕他一定会成为家主,也会有分家不满,他们想打破这个律例。那些刺杀的手笔未必没有五条家支系的参与。 五条悟把气撒在我身上:“要不你来当五条家家主?” “恭敬不如从命,请五条同学先把你们家的钱财转给我以表诚心。” “你……” 夏油杰慵懒的声音传来:“嘛,悟。别那么暴躁,躺下来晒晒日光浴也不错,现在很流行健康的小麦肤色哦。” 五条悟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偏过头看向一脸轻松的夏油杰:“开什么玩笑?本大爷这种冷白皮才是最受欢迎的。” 硝子摇了摇头:“五条,在受欢迎这件事上夏油比你稍微多了一点发言权。” 五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硝子喜欢小麦色皮肤。” 硝子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不是你这种令人讨厌的冷白皮。” 五条悟点点头,十分赞同地开口:“原来如此,硝子是在嫉妒我比你白。” “比起这个,”我看向五条悟哀怨地开口:“该换班了吧?五条悟你也可以警戒,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动了,腿都麻了。” 五条悟惬意地躺下,和夏油杰一样享受着假期,嘴里嘲讽:“你早就选好了姿势,怎么可能会麻?” “那我要换班,我要休息,我累了。” 五条悟充耳不闻。 硝子起身问我:“小次想喝什么?我去买给你。” 夏油杰也出声:“我跟你一起,悟也一起吧,那边的店里有游戏机。” “……”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负重前行。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战斗人员,只会在我到极限时和我换班。而硝子,更像是我专属的治疗师。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警戒的期间,硝子会用反转术式加速我的恢复。 于是他们两个最强是来度假的,还可以用公费打电动。 但递给我饮料的是夏油杰。 他插好了吸管将饮料送到我嘴边,又安静地等我松开后拿走,安抚完五条悟的他又开始安抚我:“真是辛苦你啦,小次。” 我无法摇头,只能眨眨眼,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任务结束后去他家把他打一顿怎么样?反正有我的术式,只要抹去残秽就不会被人发现。” 夏油杰敲了敲我的脑袋,叹了口气:“其他人又不是傻子,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这个完美犯罪有你参与,抓住你和抓住我们有什么区别?” 第27章 “那你完善计划。” “不要,一点意义都没有。” 夏油杰看了看远处肆意游玩的亲王,柔声道:“这样的任务确实让人提不起兴趣,但从维护社会稳定的角度来说,这个任务也是有意义的。维护了他的安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维护了社会正常运转的齿轮。” “这是和祓除咒灵一样的任务。” 我在心里点点头,配合地开口:“没错,这也是咒术师存在的意义,他是非术师,那就需要被我们咒术师保护。” 夏油杰笑了笑,不介意我隐晦的调侃:“你和悟一直觉得这句话没有逻辑,不相信这句话。但你们一直以来都在做这样的事,践行着这个理论。” “不,我做咒术师只是为了钱而已,和冥冥前辈一样。” “嗯,那是谁对着咒灵发泄自己的情绪,明明只是工作不是吗?那些非术师不幸的遭遇为什么会刺激到你?” “反正,”我继续嘴硬:“我做咒术师只是为了钱而已,才不是维护社会的安定这么宏大的目标。” 夏油杰:“其实,这个宏大的目标最初的样子是我们的私心。” “私心?” 夏油杰走到另一张沙滩椅上躺下,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坚定:“因为想要自己爱的人能够安稳地生活。” “我父母不是咒术师,他们也是我们保护的对象。” “社会存在无数个看不见的天平,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让咒术师和非术师都能相对和谐地生活。” “锄强扶弱,在悟的口中是给强者上的枷锁,但其实只是顺应社会的发展规律罢了。” “强者不断挥刀斩向弱者,总有一天社会的平衡会被打破,曾经的强者也会变成弱者。于是发生数不清的纠纷,失去许多重要的东西之后,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平衡再次建立。” “但会难过的不只是弱者,强者也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们保护的永远只是我们想保护的同伴而已。” “夏油叔叔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在他在外的那几年里,”我闭上眼睛,想起了夏油杰房间里的那枚和平勋章:“夏油你和夏油叔叔真是一模一样。” “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算是吧。”我睁开眼睛看着不断翻涌的海浪,好像看到前扑后继的我们:“但我的视线里只看得到我爱的人,我的动力只有他们。将对他们的爱扩散到其他人身上,我做不到这件事。” “如果有一天,”我又闭上了眼睛,想象着那个拉开盘星教大门的夏油杰,给灰原盖上白布的夏油杰,那个善意瓦解的夏油杰,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付出毫无意义呢?” “如果你发现你维护的东西是你应该抹杀的东西,你的正义是个笑话时,你会怎么做?” 我紧闭双眼,不敢看他的表情。虽然是在足够安全的情况下提出这个问题,但脑海里他叛逃后的神情依旧刺痛了我。 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比我想象得还要轻松,惊得我睁开了眼睛:“好像我会做不得了的决定。” “不,”我在心理摇了摇头,试图减少蝴蝶效应:“只是不想你难过而已。” 他点了点头,垂眸思考了一下,很快得出答案:“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怎么选择,但起码现在我的答案是:换一个行动的意义。” 他看向我:“是你想听到的答案,还是你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笑了起来,坦然看向他的眼睛:“没有想听或不想听的答案,你的回答对我来说不重要。只要你记得我永远支持你就行,不要把我甩开。” 夏油杰从沙滩椅上起来,坐到我身边,托着脑袋看向我,好奇道:“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你说出这句话?”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无可奈何地说道:“不是答应过你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那句话不作数。” “夏油,”我垂下眼眸轻声道:“你的人生只由你自己决定。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只要是你自己选的就好。” “我永远支持你。我唯一想和你做的约定是请你不要冲动,等冷静思考之后再作出决定。我不想看到你后悔。” 如果道路依旧不可行,起码有选择的余地,起码不用逼迫自己前进。 “刚刚那个也不算吗?不把你甩开。” “当然不算,”我笑起来,眨了眨眼睛:“因为我会屁颠屁颠地跟在你身后。” “虽然你很善变,但这三个约定我都会牢牢记住,”夏油杰拿起饮料递给我:“拜托你再多依赖我一些啊,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么多自由。” 我没说话,喝了几口饮料后就松开了吸管,继续看着翻涌的浪潮。 夏油杰放下杯子,慢悠悠地开口:“那你呢,如果你发现你的行动毫无意义会怎么处理?” “怎么可能,我行动的意义就是我爱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没有……” “那如果你爱的人否定了你的意义呢?” …… ……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回答,声音低到快要被海风吹散:“那我将不复存在。” “小次,”夏油杰站起身挡住了我的视线,认真看向我的眼睛:“我不喜欢这个回答。” 他板着脸,极其认真且清晰地说道:“你不是其他人的附属品,你是独立的存在,不要因为其他人否定自己。” 我闭上眼睛,想起了04年的那个冬天。那个时候夏油杰陪我去了我真正的故乡,还在阳台上默默陪了我很久。从我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自己完整而自由地活在这个世界里。 我没有承担谁的使命,没有容纳谁的情绪,我所有的行动都基于我本人的意愿。 “我知道的,夏油,”我睁开眼睛,看向还带着担忧的夏油杰,语气诚恳:“所以我也希望夏油是独立的存在,所以只和你做一个约定。” 夏油杰耸耸肩,站直了身子,一脸戏谑:“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便有三个约定,反正你管不了我。” “……” 第015章 轨道 我拿着任务单想了很久,夜蛾不知道我为什么犹豫,他以为我会毫不迟疑地接下这个任务,因为从前我只抗拒日本政权相关的任务。 “你现在不接国外的任务了?” “没有。” 我摇了摇头,捏紧了任务单朝夜蛾点点头,示意他我接下了这个任务。 任务在国外,预计处理时间是一个月。算上我在内,此次的任务一共由5名咒术师执行,我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按理来说,需要这么多咒术师处理的封印任务不应该有我的名字,毕竟我之前接的任务大都是护送或者祓除二级及以下的咒灵。 在犹豫的那几秒里,我想可能是绢索插手干预了这件事。他想把我支走,以此提高星浆体任务的失败率。 但我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因为才三月,春天才刚刚开始,夏季还遥遥无期; 因为比起待在东京被他算计,我不如顺着他的布局伺机行事; 第28章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反抗命运的洪流。 等我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是我想多了。这次的任务的确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而且是【封印】,不是【防御】。 而任务也比我想象得还要棘手,直到我听到夏油杰在电话那头说他们明天一早会搭乘航班去冲绳解救黑井时,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 因为这只咒灵诞生于当地人对山神的信仰。一般的咒灵在诞生之后都会拥有独立的形态,它们不会离开自己‘出身’的地方。但这只咒灵不同,它随时随地都可以和它的母亲——这座神山融合,它和这座山之间有一根脐带。 初期,我们打算将整座山一起封印,于是山里的村民需要搬离,可是他们不愿意。我们废了好一番功夫,在不惊动咒灵的情况下成功带他们离开森林,可离开那座山的只有我们5名咒术师和2名辅助监督。 那些村民和咒灵一样,与这座山脉连在一起。他们认为无法下山是因为山神在保护他们,于是他们更加虔诚地相信山神的存在,对我们的劝告充耳不闻。 部分激动的村民还会咒骂我们,这严重拖延了我们的脚步。 调查报告出来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了。咒灵是咒灵,但也是山神。咒灵的咒力从土壤开始向村民渗透,吃食、泉水、通过光合作用更新的空气。 村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被咒灵侵蚀。村民、山脉、咒灵这三者正在同化。 咒术师自身的咒力会清洁不慎吸入的劣质咒力,辅助监督的清理效果没有咒术师好,但远离任务中心静养几天后也没有大碍。 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放弃这些人的生命,将他们和咒灵一起祓除。面对我们的请求,总监部下达的指令依旧是在保住这些村民性命的情况下祓除咒灵。 因为,把普通人的安危放在首要位置是咒术师获得特权的条件。 所以我的术式变得更加重要。在发现村民也在同化前,我和另一名队友三津一起负责封印咒灵的‘脐带’,减缓或者剪断它和这座山的联系,避免村民源源不断的信仰流向它。 我们感觉到它力量变弱原来只是它将咒灵散进土壤里的假象。而村民开始同化之后,我们要封印的‘脐带’变成了村民居住的那片土壤,要瞒着他们,避免被他们干扰,减缓村民被同化的速度。 于是铃木也加入这个队伍。 三津和铃木负责剔除土壤里的咒力,铃木和我负责封印村民体内不断侵蚀的咒力。而我现在要离开,那就意味他们两个人的工作量大大增加。 铃木很强,21岁,已经成了这个队伍的领导者。固然有家世的原因,但大家都很佩服他的能力。铃木的术式是【暂停】,他可以暂停他想要暂停的东西,譬如自己外泄的气息,防止被人察觉;譬如目标对象的状态。在我和三津休息的时候,就是铃木帮忙暂停目标对象状态的时候。 所以哪怕只是两天,我也扯了大家的后腿。 星野本就看不惯我‘要死不活’,不赞同我将咒术师视为和公司职员一样的存在,指责我‘没有好好燃烧自己的生命’。 按照道理来说,我不应该还嘴,因为她比我大两岁,是我的前辈。她也确实以身作则,‘好好地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像一直沸腾的开水,永远为自己选择的东西呐喊。 哪怕当初查到那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报告时,她也只沉寂了一瞬,很快就满血复活。 这样的人我应该钦佩,但我的天性作祟,我不乐意一直被她挑刺,所以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紧张。 夏油会在明天前往冲绳解救黑井,然后在后天早上搭乘航班回到高专。 我有两个选择,一是趁现在摸黑溜走,不会被大家尤其是星野捉住,最后一班航班我还赶得上;第二种就是明天上午继续执行任务,明天下午离开,赶在晚上抵达冲绳。 我想象了一下星野看到我溜走的场面,默默地起身穿好衣服去找铃木。 等铃木打开门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铃木有未婚妻,21点35分,也算深夜,我不愿意在走廊说这件事,但显然也不能进到他房间里去谈。 我欲言又止,铃木很快领悟,转身合上门对我说道:“去会议室说。” 我疯狂点头,感激他的善解人意,十分狗腿地跟在他身后上楼。 铃木打开会议室的灯,走到会议桌前坐下,给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说。” 我看着桌上繁复的资料,有些迈不开腿。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这里一起讨论进度,而现在我就要当逃兵。 “队长……” “我想申请离队几天。” 铃木翻动资料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我,似乎没有不高兴:“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自然是有的,但我还没有开口,身后就传来了熟悉且刺耳的声音:“要夹着尾巴逃跑了?” 星野走到我面前,在铃木拉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满脸不爽:“你究竟是为什么来这里的?你是咒术师,不是公司职员。你……” “星野。”铃木出声打断了她。 星野咬咬唇,不再说话,眼神撇到一边不再看着我。 铃木看向我:“你需要我帮忙的是?” “我想拜托铃木队长跟大家说我离队的原因是回高专查资料,我有准备咒符,它可以代替我,我的工作不会落下太多。” “还想拜托队长瞒住我离队的消息。” 铃木点点头追问道:“没有了?” 星野也开口问我:“一个解释都没有?” 我默默地退后了一步,弱弱地开口:“没有了。” 星野的声调瞬间上升,变得尖锐:“我的问题呢。” 等坐进车里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应该向队长表衷心。我看着铃木,语气极其认真,让自己看上去更诚恳:“队长,我会尽快归队的,如果任务还没有结束。” 铃木点点头帮我关上车门:“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你的确要尽快归队。回来前提前联系我,我派人来接你。” “好的。” 和我曾经想象的不同,握住接力赛的第一棒时,我的手只有轻微的颤抖,还有余力去思考棘手的任务。 因为没有直达的航班,我必须在东京转机,而我也有要在东京采购的必需品。所以等我落地冲绳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我在厕所里完成了乔装。换了度假风格的裙子,戴上合理存在的墨镜,还忍着闷热换了假发。如果绢索有派人来这里观察情况,我应该不会被发现。 虽然任务那件事是我想多了,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他可能不会在意我,但这件事他绝对会在意。六眼五条悟、咒灵操使夏油杰、星浆体天内理子,这三个人都是他的目标对象。 躺在沙滩上假寐补眠时,我看见了我意料之外的人。一个看起来很像甚尔的家伙,一闪而过。我来不及看清他嘴角是否有伤疤,只觉得和佳织相册里的那个男人有些相像。 我连忙起身,不管不顾地朝他刚刚消失的方向走过去。这一次,我看清楚了,是甚尔没错。 等我穿越人群,即将要抓住他的下一秒,他又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我抬头四处张望,又在不远处的酒吧看见了他。我又朝他赶去,他又消失不见。 第29章 像我从前找他那样,每次我义无反顾地扑向那些线索,朝他存在的地方赶过去,却只抓住了空气。 我抬头四处张望,却看见了不远处沙滩上的夏油杰,还有五条悟和天内。黑井和夏油杰一起坐在沙滩上,五条悟和天内在海边游玩,像是真的来度假一样。 甚尔消失不见,我却明白了他的目的。 他比我想象得还要谨慎。我决定晚上联系夏油杰是对的。 无论是确认护卫只有两个人,还是找机会提前完成任务,抑或只是监视而已,我没有暴露都是万幸。 等夜幕降临,我将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给夏油杰。等我赶到酒店,夏油杰也‘恰好’来前台拿预订的外卖,我们一起上楼,进入他们的房间。 在我出现的那一刻,五条悟就看向了我的方位。我的术式可以瞒过天内,可以瞒过甚尔,可以瞒过夏油杰,但是瞒不过六眼。 夏油杰拉上窗帘之后,我重新捏了一个结界将所有人囊括在内,避免甚尔察觉到这里有异样。 我不知道他怎么监视的,所以只能把谨慎程度拉满。 一番解释后,天内和黑井接受我们必须避开她们交谈的事实,待在我给她们捏的防护结界内安安静静地看电视。 五条悟解除了无下限,眼下泛着明显的乌青:“你这套造型……你早就到了?” 我取下假发放在桌子上,稍微理了理头发:“下午到的,可闷死我了。” 五条悟:“那你干嘛不来找我们?” 我没回答,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草图摆在他们二人面前:“这辆载满人的火车正高速行驶,火车无法急停。前方仅有两根轨道,左边的轨道上有5个被困住的人,右边的轨道上只有1个人被困住。” “火车原本行进的方向是左边那根轨道,死亡人数是5,你们可以按下按钮让火车去到右边那根轨道,死亡人数由5变为1。” “你们怎么选?” 五条悟只反应了两秒就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将草图推向我,继续吃着夏油杰给他带上来的蛋糕:“没必要这么隐晦。你就是想问我们要主动插手救天内,还是做个旁观者任由天内和天元大人同化。” “左边轨道上的是天内,右边轨道上的是全人类。” “不,”我摇了摇头,指向火车:“全人类在车上,右边的轨道上是未知。” 五条悟吃完了蛋糕,稍微恢复了一些,他点点头继续道:“没错,比轨道上是全人类更可怕的情况是火车驶向未知。” 我垂下眼眸轻声道:“是。在你们眼中只是一个轻飘飘的选择而已,但在我看来,它改变了整个人类前进的轨道。” 五条悟嗤笑一声,语气里夹杂着不屑:“你什么时候也和那群‘烂橘子’一样了,这么害怕改变?” “未知就一定是不好的东西?无聊。” 我抬头看向五条悟,认真开口:“那如果我说它是不好的东西呢?” 一直没说话的夏油杰开口了:“你的意思如果理子不和天元大人同化,天元大人就会变成人类的公敌吗?” 我摇了摇头否定他的推论:“不是,天元依旧是天元,和现在没有任何差别。” 夏油杰继续说道:“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理子不应该和天元大人同化。” 五条悟也点点头:“没错。你问的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会在这次按下按钮不代表我会在下次按下按钮。” “具体情况具体讨论。” 夏油杰看向我,试探道:“小次,你为什么阻拦我们救下理子。” “不是,”我摇了摇,把那张无意义的草图揉成一团:“我没有阻拦你们,相反,我是来和你们合作的。”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给我:“你怎么出一趟任务之后就变得跟那些烂橘子一样,弯弯绕绕的。” “那你们在我说完前都不准提问。” 他们点点头,我润了润喉咙,将酝酿无数次的话语说出口: “天内的悬赏令截止时间为明日上午11时,发布这个悬赏令的人的人是惠的父亲甚尔。如果没有意外,他选择的刺杀时机是你们进入高专结界后彻底放松警惕不再戒备的时候。甚尔是天与咒缚中的肉/体天赋,咒力完全为0,他不会被结界拒绝,结界对他说是空气。” “而之所以把时间定在11时就是为了控制你们的节奏,也保证五条悟被消耗,无法立即察觉他出现。” “我离开前拜托队长瞒住了我离队的消息,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也做了伪装,所以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你们四个人。而下午,我在冲绳看见了甚尔。” “很惭愧,我又没能抓住他,也不敢来找你们害怕打草惊蛇。” “所以,今晚由我戒备,你们两个休息。明日一早我会搭乘最早的航班回东京提前排查蹲守。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一起行动才是最优解,但是在甚尔面前,我的术式没有效果。一旦我暴露,那我们的优势一点都没有了。” 五条悟按捺不住:“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我点点头看向他,认真道:“有必要。” “甚尔养了一只咒灵,那只咒灵和甚尔是特别的契约关系,在甚尔死前无法被夏油降服。我已知需要警惕的咒具是天逆鉾。” “天逆鉾可以强制解除术式,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坏我的结界,穿过五条悟的无下限。而因为天与咒缚他的肉/体才能被拉满,所以近战水平远高于我们。” “他可以仅凭体术就祓除特级咒灵。”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让他用不出天逆鉾。如果按照他计划的那样,在进入结界后解除术式,甚尔就不会用天逆鉾行刺,那我的术式就是有效的。我也可以用术式控制住他那只咒灵。” “只要让他第一击失败,只要封住了他养的咒灵,只要不进入他的近身攻击范围内,那我们就赢了。更何况我们还有惠。” “可能惠只能干扰他一秒钟,但对你们来说这一秒钟足够了。” 五条悟揉了揉额头,略微带着不认同开口:“既然知道了他会来刺杀,在什么时候刺杀,不需要你的干扰我和杰也会把他拿下。” 我点点头没有纠结,继续说道:“这就涉及到我的私人请求了。” 夏油杰:“不要对他下死手?” “没错,我希望你们能保住他的命,至于赦免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夏油杰:“是什么?” 我瞥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天内,轻声道:“这就涉及我第二个请求了。” “在你们送走天内前,让我带着她去见一次天元,并且出现在天元面前的只能有我和她两个人,你们不可以跟着。” 夏油杰点点头:“这就是你要确认的事情?” “没错。”我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咒符递给他们:“这是保险,里面有我储存的术式,如果有什么意外导致我不能护住天内,你们就用这个来护住她。” “说起来,”夏油杰撑起脑袋看向我,满眼好奇:“你好像一直叫天元,而不是天元大人?” 五条悟也眨了眨眼睛看向我:“她还是变成了人类的敌人?” 第30章 “先不说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笑了笑,无奈地看向他们:“其次,我只是和她有点私人恩怨而已。” 五条悟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为不满,撇了撇嘴:“嘁,小气鬼。” “私人恩怨也要告诉你?要不要再不讲理一点?” 夏油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好,不说就不说。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有,”我举起手颤巍巍说道:“以防万一,拜托你们到筵山麓脚下时给硝子去个电话,让她在结界门口不远处的那间活动室待命。”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谨慎了,”五条悟支起趴在桌子上的身子,满脸不高兴:“你在质疑本大爷的实力?” “怎么可能,”我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诚恳:“绝对没有,我只是害怕不小心让天内或者黑井受伤,毕竟她们俩是普通人” 五条悟起身丢下一句重重的“哼。” 第016章 第一个 很顺利。 我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不知疲倦的浪潮,不远处是安睡的天内和黑井。 一墙之隔的夏油和五条两个人待在我的结界里好好休息,应该是彻底放下了戒备。 夏油杰留的几只咒灵也都安然无恙,一整晚我这道防线都没被发现。 估计是因为他们两人之前的严密防护劝退了大部分诅咒师。 伏黑甚尔也没来。 一切都很顺利。 早上告别的时候五条悟眼下的淤青已经散了很多,夏油杰也精神了一些。于是我轻巧地踏上回程的航班,赶往高专。 我沿着筵山麓附近的结界仔细地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任何人蹲点的迹象之后回到了起点。 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好我蹲点的位置,等待伏黑甚尔或者五条悟一行人的出现。 心里紧绷的弦稍微一松,身体的疲惫感就出现。 连续两天,我都没有彻底放松,一直高度紧张,只能在飞机上休息片刻。 蹲点的视线要好,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身影;蹲点的位置不能太远,保证他们进入高专结界后就在我的术式范围内;也不能太近,必须及时撤离,不能拖后腿。 那只有做回老本行,当个‘猴子’。 还有心情找乐子,不错不错,心态越来越好了。 我选好了树开始攀爬,虽然是‘猴子’,但又不是真的猴子。幸亏没人看见,我自己想象到的画面都不太雅观。 废了一番功夫后,我靠在枝丫上稍稍休息了一下,缓过来后重新结印捏了一个新的结界将自己包裹起来。 下一瞬,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痛到我无法结印,瞬间泛起一层冷汗。 是甚尔?还是绢索的人? 我忍住痛开口:“谁?” “一个男人。” 他踢了我一脚,我从树上跌落。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转过身想看清楚到底是谁。 站在树上的是甚尔。 头皮有些发麻,他出现在这里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甚尔,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他歪了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哦?” “你和佳织的儿子,惠,被伏黑美绪过继给我父母了,我把小孩还给你,这个任务的赏金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收手……” 话还没有说完,甚尔又俯冲到我面前,手上拿着的刀再次刺入我的腹部,搅了搅后又拔出,连带着我被搅碎的血肉。 飞溅的血液滴到我的嘴里,还有他的衣服上,我第一次品尝到死亡真正的味道。 疼痛和恐惧如此剧烈,让我来不及做出反应。 抬眸的功夫,他又挥刀砍向我的脖子:“那种东西,我早就丢掉了。” …… …… 我是被术式唤醒的。 这让我很惊讶,不止惊讶自己没有死,还惊讶居然还是启用了这层保险。身体没有彻底恢复,腹部的伤口才刚刚愈合。我是被我下的保险强制唤醒的。 甚尔脸上的惊讶也很明显,他没想到我会突然醒来。 这次我及时地作出了反应,迅速捏了结界壁封印住他的咒灵。 值得庆幸的是,他用天逆鉾破坏掉结界后就立马换了更适合刺杀的咒具。没有想到我会醒来,没有想到我会豁出去用身体挡下他那一击,选择将术式运用在他那只咒灵身上。 我再次被他刺中。虽然不是要害,但也疼得要命,更何况身体本就还没有恢复。 等他被我的术式困住之后,我终于能笑出来,泄了力跌坐在地上。 硝子急忙跑过来给我再次治疗,黑井和天内也退到了安全距离。 我给五条悟的咒符里留了我的底牌。倘若我不能改变故事的走向,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是落败。那这层保险就会生效,在结界破碎的瞬间唤醒咒符制造者本人,被压制的咒力也会回流到我身上。 这是铃木教我们的,本来只是作为任务的应急,确保每个人都能有逃命的机会,但是在这里派上大用场了。 “五条和夏油呢?” “那两个小鬼?”困住甚尔的结界被我缩小,他和我一样不能动弹。 他故作认真地思索:“六眼被我杀死了。咒灵操使可能还昏迷着,你们要是赶过去救他可能还来得及哦。” 硝子收回手,站起身朝大门口赶过去:“你的伤没大碍了,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找夏油和五条。” 我点点头看向甚尔:“虽然有些晚了,但我们还是来聊一聊怎么样?” 甚尔没说话,像是在发呆。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是佳织的丈夫,而我是佳织的朋友。曾经和你们结婚受理书放在一起的同心结就是我送的。” 他的表情和刚刚一样,一样的满不在乎,仔细观察甚至还能看到一丝不耐烦。 “你知道我?” 甚尔挑了挑眉,带了几分兴味:“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砍掉你的脖子?” 我愣了一下,旋即扬起嘴角:“那倒是省了我很多口舌。” 我亮起眼睛,欣喜道:“你要不要来高专当体术老师?” “王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开玩笑很没天赋?” “你不用考虑任何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方案,你只要点头就行。” “我拒绝,和垃圾待在一起会让我吃不下饭。” “那你放弃这个任务,我把惠和任务的奖金给你,你……”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我丢掉的东西,别再塞给我。” “那佳织的嘱咐你也丢掉了吗?她去世前肯定有拜托你好好……” 甚尔突然打断了我,满脸笑意:“不是有你吗?” 饶是我早有准备,此刻也有些动怒。 一盏茶的功夫,我平息了自己的愤怒,再次抬起头看向他:“为什么你丢掉的是惠和佳织,该丢掉的是垃圾……” 还没有说完,一发攻击打破了我困住甚尔的结界。 正常情况我的结界可以接下五条悟的‘苍’,哪怕不是全力防御的状态也可以承受住这种程度的攻击。因为我的术式能起效就因为对咒力的‘免疫’,我创造的‘结界壁’可以使大部分咒力无效化,所以才可以困住咒灵。 第31章 但我现在比正常状态虚弱太多,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压制甚尔的反抗上,牺牲外侧的抗击能力,提升内侧的耐力。 所以那一发‘苍’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困住甚尔的结界壁,连带着困住咒灵的一起。 五条悟满身血污,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猩红:“哟,好久不见。” 脱困的甚尔也惊道了,站在原地看着五条:“真的假的……” 五条悟掀开刘海露出伤疤:“是货真价实的本人,我现在真的超精神。” 甚尔:“反转术式?” 不重要,我再次结印想要困住甚尔却被他随手一挥击溃了。我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术式的效果也大大折扣。 我只好踉跄着起身,忍着难受抓住五条悟的手臂:“五条,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不要忘了。天内还活着,硝子也去救夏油了,大家都没事,你不要……” 五条悟偏过头看向我,还没开口,甚尔已经握紧了天逆鉾向我们挥来。他一脚踢开我,兴奋地说道:“别碍事啊。” 我被踹到了天内身边,很疼,但还可以站起来。虽然双腿止不住地打颤,但只要还能站起来,那就没有问题。 甚尔已经被‘赫’击出了结界,一大群栖息的鸟儿飞向天空。 我忍着钻心的疼痛,像在布满一人高的荆棘丛林里前行,缓慢地朝无比畅快的五条悟移动,一边结印试图创造结界防止甚尔一时冲动又回到战场。 结界又被甚尔击破,他还是出现在五条悟面前。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应该是新的咒具。 是锁链,是长长的锁链。带起凛冽的风,擦着我的脸袭向浮在空中的五条。 我没办法前进,甚尔的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个方向袭来。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向谁开口,跟谁谈判更有效。 是已经顿悟一切明显不对劲的五条悟?还是陷入癫狂中的伏黑甚尔? …… …… 为什么让我带着一切来到这里,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故事依旧走向我看到的结局?那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结局无法更改,那…… 难道说,我能更改的故事只有涩谷事变,其余事件的结局都不可以被扭转? …… …… 凭什么? 凭什么!!!! …… …… 千疮百孔的身体比我的灵魂还要冷静。 我还在歇斯底里叫嚣着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已经拖着我前行。基于本能地躲避攻击,由在最后关头扯开了站在原地想要正面迎击的甚尔。超越身体极限的代价是,我的右臂以极大的惯性甩出去。只剩约十厘米,余下的部分都被“茈”轰得渣都不剩,连血腥味都闻不到。 …… 五条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抱歉,小次,我刚刚……” “没事,”我颤抖着声音,看向震惊的甚尔,感激自己的身体没有放弃。 谁说我做不到,谁说我改变不了结局,这不是皆大欢喜吗?我救下甚尔了。 鼻子传来酸涩的涨意,眼眶一热,我控制不住,眼泪终究还是成串地滚出,滴在地上。 “五条,拜托你帮忙控制住甚尔,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这次你可要记得和我的约定啊。” “小次!!!!” 是硝子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泪水稍稍模糊了我的视线,等他们走进我才发现,夏油杰的伤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 情况很惨烈,但都没有性命之忧。 甚尔没有死,五条悟学会反转术式,他们俩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内黑井也还活着。虽然大家都遍体鳞伤,但都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五条悟从我手上接过甚尔,夏油杰扶着我在地上坐稳,让硝子更方便施展反转术式。 断臂重生这种事很难。如果伤者本人不会反转术式,那就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硝子的治疗,而从我失去手臂到硝子赶过来施展术式,这个时间绝对符合要求。 可我依旧觉得不适,全身不断地冒着冷汗。意识到了不对,我收拾好了情绪看向自己火辣辣的伤口。 硝子皱紧了眉,朝五条悟开口:“五条,你刚刚的攻击是怎么回事,给我讲一讲。” 五条悟的声音还有些冷意:“术式顺转与反转碰撞后生出的假象质量,有什么问题吗?” 硝子没回应,继续对我毫无再生迹象的胳膊施展术式,片刻后泄了力垂下手彻底放弃:“我做不到,我连止血都做不到,反转术式对她没效果了。” 闻言,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我想,可能这是我改变轨道的代价。 五条悟看向我,很快开口:“小次,对——” “不要说这种话,我很满意现在的状况。”我打断了五条悟的道歉,朝硝子扯出一个笑容,举了举并不存在的右臂:“起码药物应该会起效,比起惋惜已经失去的东西,还是先止血比较好。” 残肢处理后已经不再流血,不知道是因为神经已经习惯了痛楚还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已经是我可以忍受的程度了。除了无法治疗我的胳膊,我身上其他的伤都可以被硝子治疗,所以具备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给我处理伤口的不是硝子,是她的老师,也是高专请来的特别顾问。硝子确认了一遍注意事项之后就扶着我走出了手术室。 门外只有夏油杰和天内,还有黑井。 天内脸上写满了愧色,无助地像只迷路的小鹿。 我伸出手拍了拍夏油杰身上的灰尘,对他脸上的神情视而不见,唇边绽开一抹笑容:“走吧,事情还没有完成呢。” 夏油杰抬眸看向我。往日明亮的眼眸在此刻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厚重的迷雾笼罩住,让人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绝望。 我心一紧,急忙加深了笑容:“别这样,伤口可是战士的勋章。” “可你不是。” “夏油,你这样想我可要生气了,”我佯装不满,朝天内走去:“天内,夏油有没有跟你说我的请求?” 天内双眼噙着泪,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出发啊,还在这里等什么。” “你不准去。” 夏油杰的声线变得强硬,是我从未听过的命令口吻。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 “你觉得可能吗?”我转过身看向全身都泛着冷意的夏油杰:“我都到这里了,你让我停下?” …… …… 地道幽深漫长,我们的脚步杂乱无章,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件事还是惊动了高层,甚尔被五条悟带走,夜蛾也负责看管。 天内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是我害你丢掉了手臂。” 我摇了摇头,坚定开口:“和你无关。我的计划里没有你,而且等我领悟反转术式这条手臂会回来的。” 我看向沉默的夏油杰,继续说道:“丢掉手臂没什么,只要丢掉的不是性命。” 路走到了尽头,夏油杰指了指远处的电梯:“走那里下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第32章 出了电梯之后便是天元的虚空结界,一片虚无中只有一扇紧闭的门。 我和天内等了片刻,门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我叹了一口气,掏出准备好的匕首压在天内脖子上。天内被惊到,本能地躲开,匕首追过去,她的脖子出现血痕。 终于,天元不再拒绝我,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婆婆。虽然老到身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收拾得井井有条,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上一任星浆体是名女性。 我松开手,看着天元对天内说道:“天内,你可以离开了。” 第017章 雨季 天元没说什么,任由天内离开,转过身领着我进入门内。 坐下后她给我倒了一杯水,布满皱纹的手将杯子推到我面前,说话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混沌:“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我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懒散地开口:“明知道我们一定会见面,何必要假惺惺地婉拒。” 天元:“就你放走天内这件事来看,我的想法应该没有不妥。” 总监会那群保守派知道天元这个活化石的想法吗? 这滑稽的念头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因笑而牵扯到了手臂的伤口,再次提醒我天元做了什么。我抬起头看向无动于衷的天元,声音含笑:“总监会知道吗?你是改革派。” “你本就不想同化,为什么要说‘尽力满足星浆体的一切要求’?直接让他们把天内带回高专不好吗,何必故作体贴?” “还是你活得太久了,所以别人的青春在你心中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明明可以自己作出选择,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不得已’的姿态?” 天元喝了一口茶水,面部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痕迹,也没有任何要开口的迹象。 我们都看着对方不说话,墙上的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到了整点开始报响。 天元终于开口:“你来找我做什么?” “在你眼中,我是谁?” 天元握着杯子,像无力支撑自己的脑袋一样,低垂头,缓缓道:“根据我解析的信息,你是缝隙旅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书上说过的标记。” “在你踏入薨星宫的结界前,我都以为那个传说是假的。” “这样啊,”我低头浅浅抿了一口茶水,抬起头看向老态龙钟的天元:“绢索在哪里,他是什么身份?” 天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替换肉/体后我熟悉的气息会被隐藏。” “他的目的是?” “应该还是咒力的最优化。” “我可以向你透露情报吗?” “理论上可以,因为我不会干预世俗的因果。” “那你知道他在找狱门疆吗?” “现在知道了。” “你会行动吗?” “我应该怎么行动?” “…………” 我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茶杯:“我的建议是假装我没告诉你。” 天元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根据你刚刚说的,我是不是不能向除了你之外的人透露情报?” “没错。” “为什么我的代价是手臂?在我透露情报之后发生过很多事,我还差点死掉,为什么只有那一击无法被反转术式治疗?” 天元摇了摇头:“据我的猜测,可能因为那一击影响了故事的走向。” “我看到的书上是这么记载的:泄露会影响走向的情报会付出代价。” “会不会是我本人改写结局而付出的代价?” 天元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本怪谈里面是这么记载的,但记载到这里就断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可能二者都有。” “那关于绢索你还有什么情报可以告诉我?” “我只知道他在找通灵术式,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没有找到。” “好,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几个条件。” 天元点点头,突然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很短,等我仔细看时已经消失了。 她温和地开口:“你可以说出来让我考虑考虑,我不一定会全部答应。” “1、免除伏黑甚尔的死刑,给他一个在高专任职体术老师的机会。我会和甚尔立下束缚,确保他不会在免除死刑之后成为咒术师的敌人。” 天元点点头:“如果他愿意,这个我答应你。” “2、你在绢索找到狱门疆之后会找到狱门疆里,狱门疆里由我或五条悟保管。” 天元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你们比我的结界更可靠。” “3、甚尔和禅院家有交易,以10亿的价格卖掉了惠;如果后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麻烦你出面周旋。” 天元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好。” “4、如果后续五条悟需要你的协助,请你站在五条悟那边,你们的合作应该会很愉快。” “如果他不反人类,那这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不再言语。 天元耐心道:“没有了?我以为你会提一些关于那个孩子的要求。” “本来是有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沉默地望着天元褪色的眼睛,等待她的提问。我已经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我提要求前露出笑容了,她如此轻易地答应我这四个要求,只是为了向我求证一个答案而已。 她又笑了一下,像个小孩一样,声音充满了兴味:“被发现了啊。” 天元放下杯子,看向我,道:“我和绢索,最后是谁赢了?” 我曾经告诉五条悟他们说我和天元有私人恩怨,这不只是指因为天元在星浆体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还有她和绢索在薨星宫的那一次战役。我对九十九无感,所以不会为她的死亡感到难过,可那场战役……本可以胜利,故事也不会变得那般惨烈。 在明白天元为什么会露出笑容之后我就想过了,要不要告诉她因为她的错误判断,导致局面急转直下。 最后我放弃了,假设毫无意义,天元的初衷也只是想要赢得胜利。 我仰头喝光已经变冷的茶水,平静说道:“很遗憾,是绢索赢了。” 天元点点头,闪过一丝失望:“我知道了。” 等我踏出薨星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夏油杰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等我,天内已经没了踪迹。 “天内呢?她已经被送走了吗?” 夏油杰低低道:“嗯,悟派了五条家的人。” “五条呢?” “在审讯室。总监部已经下达了死刑的命令,悟拖着没有执行。” “那我们走啊,我已经拿到甚尔的免死金牌了。” 夏油杰没动,还靠在柱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清清爽爽,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如果他不耷拉着脑袋。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再像往常那般温柔:“这里是终点,还是起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不想骗他,但也不敢透露未来。除了害怕的蝴蝶效应,还有看不清的代价。 或许我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第33章 夏油杰从柱子上离开,迈步走下楼梯,一字一顿道:“看来这里是起点。” “小次。”他看着我,双眸不再灵动,往日的肆意已经被黑暗掩盖。 “无论是什么结局,我都接受。” 他说:“不要再试图改变什么。” 然后离去,留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 改变我看到的结局,这是我选择的人生意义。 明明不久前才告诉过他,人生意义被否定后我就不复存在,他居然还来否定我。 笨蛋吗? …… …… 审讯室只有五条悟在,夜蛾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指了指玻璃对面的甚尔:“人已经醒了,老师已经审过了,他承认了和盘星教的交易。高层已经下达了他的死亡命令。” 五条悟拿起桌上的文件,朝我挥了挥:“任务单已经发下来了,老师说交给我执行,他去收尾了。” 高层速度还挺快,可惜他们仰仗的天元不是保守派。 “没问题,我已经拿到甚尔的免死金牌了,只要跟他立下束缚就行,这个任务会被作废。” 我伸出手按下关押室的门锁,五条悟在我推门前开口:“他好像,不会接受你的提议。”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了动静,没有再说为什么。 我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推开门走进去。 伏黑甚尔抬头看了我一眼,头微微后仰,双腿大剌剌地叉开,是极其桀骜的姿势。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开口。 “我们立个束缚,你不能再伤害咒术师,成为咒术师的敌人,今天的事就会被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还是没有说话,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有些发毛。 片刻后,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依旧是那般桀骜不驯的姿势,嘴里说道:“你的烟给我一根。” 这家伙……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他:“抱歉,我已经戒烟了,所以身上……”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抽烟?并且他断定我身上带了烟,找到惠之前我确实能掏出来,可是我已经戒烟了,从二月份到现在没抽过一只。 我立马坐直了身体,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抽烟?你调查过我?什么时候?” 他挑了挑眉,哪怕是双手被束缚在身后,是阶下囚的姿势,脸上也是神采飞扬的松弛。甚至,在我问出这几个问题的时候将松弛感表现得更明显了一些。 “你的跟踪技术太过垃圾。” 原来不是松弛,而是不屑。 显得听到他回答后猛地站起来的我更不堪,让人觉得我才是那个被逮捕的失败者。 “所以,”我克制自己想要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不死心地问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都知道我在找你,你也知道我和佳织的交情。” “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想过和我见上一面。” “佳织的遗物,你们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你的兴趣。” “是这样吗?” 甚尔丝毫没有退缩,直视我的眼睛。我可以从他的眼眸里看到我的绝望,但看不到他一丝的留恋,提起佳织,他没有丝毫波动。 我以为,我记得,他明明会在即将死亡的时刻眷恋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他没有。 我起身绕开桌子,走到他身侧,抓住他的手臂,凑近看他的眼睛。可依旧没发现任何我想发现的东西。他依旧是那个抛弃了一切的术式杀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松开了他的手臂,无助地看向他,内心的痛苦化作泪水滴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可以轻松达成happy ending,为什么要变得这么煎熬。 甚尔撇了我一眼,歪了歪脑袋,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啊嘞,我以为你会感谢我没有杀掉你。” 还要挑衅我。 为什么佳织喜欢的人这么人渣。 我转过身坐会椅子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这些都不重要了,过去的就算了,重要的是将来。惠还需要他。 “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我抬起头看向桌子上的水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五条和夏油现在也在外面看着我们,估计他们的目光也是同情。同情我是一个笑话。 甚尔就更不用提了,这个人渣。 “来吧立束缚,只要你和我立下束缚你就自由了。你不做杀手可以来高专做体术老师,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继续你的潇洒人生。” “不过惠就要还给你了,你是他的父亲。十亿的事情……” 伏黑甚尔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言语,提高了音量:“我拒绝。不要把我丢掉的东西再塞给我。” “没有烟就算了,换人,是五条那小子执行我的死刑是不是?换他进来。” 我没抬头,看着冰冷的桌子继续道:“十亿的事情我也解决了……” 他再次打断我:“没有烟就不要再说了。小姐,你真的很不讨男人喜欢。” 我闭上眼睛缓了缓,从椅子上离开,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好像是刮在我脸上。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甚尔也不再言语。我抬脚向门外走去,打开门前,我盯着自己握着门把的手指,挣扎一下,转过头看向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吗?” 甚尔收了一下仰着的头,稍微坐直了身体,唇角的弧度渐深,眼神飞扬:“你爬树很没天分。” 他还是那样,还是那样。我就是一个笑话,我他妈就是一个笑话。 我掏出了刚刚用来威胁天内的匕首,快步朝他走去,匕首高高举起刺向他的眼睛。他没有丝毫躲闪,连本能的闭眼都没有。 刀锋一转,我刺向了他的手臂,血液喷射溅到我的脸上,我尝到了他血液的味道,也是腥甜的铁锈味。 甚尔一声不哼,仿佛没有被我刺中。 我又扎了几刀,他依旧没有反应。 到头来,到底算什么啊……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为什么故事的结局会是这样,为什么最后一句是嘲笑我爬树的姿势,随便说些什么都可以啊,为什么要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只是为了挑衅我吗?这有什么好挑衅的,没天分就没天分,不雅观就不雅观。 都到最后了,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感情吗? 我捡起掉落的刀,刺向自己的大腿,一刀扎进去,鲜红的血液流出,但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意。我又扎了一刀,依旧没有。 “什么啊……”我喃喃道,重复手上的动作。鲜血喷溅,但我依旧没有感觉到被刺中的疼痛。 怪不得甚尔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把刀根本就不算刀,哪里能伤害人…… 身后传来声响,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握住了我挥刀的手臂,我抬头望去。泪眼朦胧间看见雪白的头发,是五条悟。 只有他一个人。 我转过头望向审讯室的墙壁,墙壁上有飞溅的血液,墙壁后有我看不见的夏油杰。 脖子上传来痛意,昏倒前最后一眼我只看见了甚尔的裤脚。 第34章 血液溅在上面没有丝毫痕迹,就像我对他倾注的期待,没有丝毫回应。 第018章 诅咒 甚尔被五条悟执行了死刑。打电话来问我尸体怎么处理,我说放在殡仪馆里冷冻,能放在高专的殡仪馆里更好,我不想再给他花钱了。 电话那头的五条悟沉默了几秒,说了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昨天晚上没能感受到的疼痛现在排山倒海般涌来。 据硝子说,这夏油杰强硬要求的,为了让我清晰地承受痛苦,让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什么嘛,一点都不温柔。 我一个人待在医务室里发呆,只有不熟悉的护士来给我换药。 硝子来过一次,检查了一下我伤口的情况,问我要不要用反转术式治疗腿上的伤。 “不用反转术式会留疤,”她掸了掸烟灰,在我身边坐下:“你以后穿不了膝盖以上的短裙了。”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看向硝子:“不用了,我不介意留疤,也不着急痊愈,就当休假了。” 等一下,说起来……我好像还有任务在身上? “硝子,拜托帮我拿下那边充电的手机。” 我没办法下床,大腿受伤,幸存的左手还挂着点滴,只能拜托硝子。 拿到手机后我拨通了铃木的电话。 “队长,抱歉,我出了点意外可能会晚几天回去,任务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应该是有很多人,过了几秒,背景变得干净:“正在找新的突破,你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我摇了摇头,想起现在是在通话,又立马开口:“没有。五天,最多再五天,我就归队了。” “好,到时你提前给我电话。” “好的。” 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铃木的声音又响起:“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打起精神道:“我没事。” 挂断电话后我看向硝子,用眼神哀求道:“硝子……我收回刚刚的话,可不可以……” “我拒绝。”硝子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没有丝毫停留。 我想下床拦她,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刺痛让我头皮一麻。 我拨通硝子的电话,被她无情地挂断。 …… 早知道背着她打电话了。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医务室的门被打开,护士小姐来拔针,身后跟了提着晚饭的夏油杰。 取掉针头后我活动的压力总算小了一些,夏油杰在桌板上摆好了晚饭,是清淡的病号餐。 这一点夏油杰还是很贴心的,带的东西都是我用勺子可以应付的。 “夏油你没回家吧?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他们这件事。” “你能瞒很久吗?” 我耸耸肩,喝了一口粥:“能瞒多久是多久,越晚越好。” “听硝子说,你要继续你之前的那个任务?” “没错,”我鼓着腮帮嘟囔道:“虽然单只手结印创造的效果不如两只手的,但也能派上用场。我走之前答应队长了会早点归队,对了夏油,你帮我去藏书楼里看看……” “算了,我自己去。” 究竟哪本资料能派上用场,只有我最清楚。 “你觉得自己很酷吗?” 我朝夏油杰翻了个白眼,继续手里的动作,享受自己的晚餐:“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中二好吗?我可不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这个世界离了我照常运转。”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夏油杰没在说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刷着手机,浏览有趣的帖子,一时间医务室内只听得见我吃饭的声音。单就这种声音而言,整个氛围是很和谐的。 但夏油杰打破了这种和谐。 他轻描淡写道:“你应该不会想要按下那个按钮,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意愿改变轨道?” 我置若罔闻,低头喝了一口粥,继续在网页上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信息,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又开口:“如果你不想着改变什么,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天内呢?”我点进一个帖子,头也不抬地随口问道。 夏油杰没说话了。 轮到我步步紧逼。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诚恳地开口:“我不能告诉你们将来,但能告诉你们过去的事情。” “天内死了,在你面前死了,在你对她说‘我们回去吧’的时候死了。” “这样你还能说我应该什么都不做吗?” 夏油杰瞳孔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嘴唇微张,像是在等我推翻我刚刚的言论。 我依旧毫无感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终于放弃,接受了这个事实,避开我的视线,哑着声音道:“那你呢?” 我收回眼神,看向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在国外,不过处理的不是这个任务。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没有任何问题,06年这个时候我刚小学毕业,处理的都是家务。等我在那个世界收到消息时,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了。 又过了好久,我吃完了晚饭,收好了餐具时,夏油杰又抬起头看向我,脸色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他道:“如果那是我应该看到的东西,我接受。” 停顿一秒后,他又加强了语气,坚定道:“不要再试图改变什么。” “无论原本的结局有多惨烈,都不要再改变轨道,我更讨厌现在这种状况。” …… 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我的人生意义。甚尔否定我,夏油杰也否定我,五条悟欲言又止,硝子也不支持。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没必要?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失败的战斗? “所以说,”我不耐烦地看向夏油杰,憋着怒气:“现在是哪种情况?” “甚尔求死,他得偿所愿;你和五条护住了天内,她现在好好地和朋友待在一起。我成功见到了天元,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明明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是个笑话?” “是因为我的手臂吗?”我抬起并不存在的右臂,难掩激动:“我可以学反转术式,哪怕学不会也可以装假肢。人的性命和手臂相比,哪个更重要不明了吗?” “无论是从重量,使用功能,必要性,利用效率……” “吱呀————” 夏油杰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言论,刺耳的声音令我皱起了眉。 站起身后,夏油杰没再开口,伸出手提起了桌板上的垃圾,转身离开了医务室。门被猛得关上,发出“嘭”的响声,又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垂下头,看着医务室专用的条纹被褥,想要动一动双腿,但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刚刚不应该那样说的。 我不应该朝他发脾气,无论怎样,他们都是不想让我受伤。我不应该把自己的不甘发泄到他身上,还用那么刻薄的话语。 第二天,硝子又来检查我的状况,我正磨着她用反转术式治疗我腿上的伤痕时,医务室的门被人敲响。我和硝子望过去,门外出现了我意想不到的人。 第35章 是铃木。 “队长!”我欣喜道,坐直了身子看向铃木,下一秒,因为姿势变动而牵扯的伤口又传来痛意,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昨天下午给他打的电话,今天中午就到了。他看起来很疲惫,衣服整理过但还是看得出皱褶。那是我很熟悉的,在飞机上睡觉会留下的痕迹。 和我不一样,他是队长,还要交代事情,肯定是好一番折腾。 硝子起身让开位置,走到另一旁配药。 铃木走到我面前停下,打量了我一下,微一颌首:“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硝子在一旁接过话茬:“何止没事,简直就是活蹦乱跳,马上就能下床接任务了。” 我扭头看向硝子,不满道:“硝子——” 硝子头也不抬:“难道不是吗?” “我” 铃木伸出手示意我闭嘴,我十分狗腿地照做了。除了我真的认可他是队长,尊重他的威严之外,更令我心虚的是我又要食言了。 “任务结束了我会给你一份报告,这个任务你就不要再参与,我会申请新的支援。” 我呆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垂下头:“好吧。” 铃木不再看向我,转身朝硝子说道:“请问,有没有轮椅?” …… …… 铃木推着我走在高专校园里的时候我才知道医务室里有多闷。梅雨季节快来了,咒灵的活动也变得频繁,很少见到闲逛的咒术师。 我以为他之前来过高专,但出了医务室他只分得清来时的方位。 “队长是第一次来高专?” “嗯。” “那你怎么找到医务室的?” “在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熟人,他给我带的路。” “哦,那边。”我指了指右前方冲铃木说道:“藏书楼在那边,不过里面都是楼梯,我现在不太方便,封印相关的资料都在四楼。” 等我再回过神,我已经在书架面前了。 是铃木的术式,他暂停了我刚刚的状态。然后把我……扛?还是抬?被暂停的时间我不会有意识,所以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姿态。 我实在想象不出铃木扛着我上楼的样子…… 可能……比我爬树的时候好不到哪里去。 我推着轮椅找资料,拿书的手一顿,铃木真的是太强了,在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能记得帮我圆谎。表面上是来看望受伤的队员,实际上来处理我的烂摊子。 毕竟,我离开前的官方理由是回高专找资料。我已经忘了这茬,但铃木还记得。要不说别人能当队长呢,这细枝末节的处理能力也太优秀了。 我叹息着摇摇头,不愧是最可靠的上司。愿意帮手下收拾残局,这样的领导务必大范围推广。 等我再次回到楼下时,我又忍不住叹息,朝一脸困惑的铃木道:“队长,你真的是太强了。” 我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地说道:“无论是术式还是头脑,都太强了,要是我是你就好了。” 要是我的术式是暂停,那一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起码……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铃木呆了一瞬,伸出手握住我身后的扶手,推着我前进:“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怎么可能,”我扭着脖子看向他,只看得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我想继续说些什么,他抬起一只手将我的头掰正,我被迫正视前方。 我愤愤不平继续说道:“即便这样,那也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铃木语气悠闲,推着我前进:“你的逻辑转变太快了。” “哪有,”我又想转过头看向他,他在我转头之前按住了我的脑袋。我只得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来增强气势:“我说的‘怎么可能’就是指‘怎么可能因为很强就做到所有的事’。” 我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能成功不止是因为强。” 譬如绢索得天独厚的运气。 话锋一转,我抬头看向铃木:“但是我认为铃木队长是最强的那一个。” 铃木没有回应,我迅速低下头盘算,吞吞吐吐道:“这应该不算诅咒吧?最强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词来着……” 铃木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让人觉得光是听着就觉得轻松。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没错,不算。不过是因为你的话可信度太低,所以一点效果都没有。” “……” 第019章 人生 能当咒术师的都不是正常人。我很认可这句话。 从前我认为硝子和歌姬是最正常的咒术师,但现在看,可能只有歌姬是正常的。 硝子比夏油和五条还要恶劣,她很懂得如何让我吃瘪,能精准地打击到我的精神世界。 铃木拿走资料后,硝子又问了我一次需不需要用反转术式治疗腿上的伤口。我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硝子“嘁”了一声抬手治疗我的伤口。但拖得稍微有些晚了,伤口愈合后还是留下了疤痕,清晰地分布在膝盖上方。 错综复杂,没有任何规律。正如硝子之前警告过我的那样,如果我再穿膝盖以上的下装,这些伤口会比我本人还要吸人眼球。 一张不太出色的脸,搭配有些严肃的表情,再加上这几道刀痕,立马从普通学生妹变成了有故事的女同学。不过看起来不会让人想要靠近,这倒是让甚尔那句“很不讨男人喜欢”应验了,甚至可能不讨女生喜欢。 我伸出手去摸那几道划痕,朝硝子发问:“为什么新长的皮肤会比周围的肤色要浅一些?” 硝子背对着我取下手套,“肌肤坏死或者肉芽组织退化。” 她转身看向我:“是一个不错的变白途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全身都来上一遍。” “……” “硝子,”我无奈道:“我不是神经病,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硝子点点头朝我走过来弯腰端详了一下我腿上的疤痕,然后抬起头看向我:“如果你不想留疤,可以再在上面划几道,让新伤口覆盖旧伤口,我再来治疗。” 我还没开口,她又皱着眉面带思索:“不过应该还是有肤色差,但是会变成比较好看的痕迹。” 说完她又看向我,欠扁地发问:“怎么样?心动吗?”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举起左手头像“硝子,我不是中二病患者,精神状态也很正常。” 硝子耸了耸肩,转身朝沙发上走去:“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病。” “……” “说说,”硝子抬起腿放在茶几上,点起一根烟看向我,一整个大姐大的模样:“那个叫铃木的是什么来头?看你们一副很熟的模样。” 我摇摇头纠正道:“不能说很熟,只是关系不错。” “只是关系不错的程度就能让你那么听他的话,还认为他是最强?” “嗯?????” 硝子夹着烟的手在空中比划:“就是那天,你们去那资料那天,五条在你们旁边的教室里,听到你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发现他?” “我又不是感知系的高手,那个时候伤口也很疼的,哪有功夫去关注哪里有人。” 第36章 硝子点点头:“是,伤口还没好,但两个人其乐融融在外面散步。” “……”我挣扎着开口:“硝子,我真的错了,以后不会再犯病了,自残这种事情更是不会做。” “那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为什么他是你眼中的最强?我挺好奇。” “铃木……” 为什么在我眼中是“最强”的那一个?在这个【天赋】决定一切的咒术世界里,他的术式并不值得被称为最强。他无法【暂停】已经发动的攻击,也无法【暂停】流动中的咒力,挥舞的冲击也无法被【暂停】。包括人在内,有外形的,可以归属于【物品】的东西才能被他【暂停】。 【暂停】有时间限制,【暂停】期间被【暂停】的东西也无法受到伤害。适合封印,适合逃脱,绝对不适合祓除咒灵。 我抬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并不好奇答案的硝子,认真道:“因为他很和谐。” “和谐?” 我点点头:“对。” “这是形容最强的词语吗?” 我又点点头:“对。如果硝子以后有机会和他共事,硝子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硝子点点头不再纠结,若有所思地看向我:“所以,他才是你的理想型吗?” 我正回忆铃木留给我的影响,听到硝子惊世骇俗的话立马站直了身子,连连摆手:“硝子,这句话可不能乱说。我对铃木没有任何歪心思,只是单纯的敬佩而已。而且铃木有未婚妻,还是从小就订下的亲事,两个人关系很好的。” “所以,可不兴给我安上‘觊觎人夫’的罪名。” “好吧,”硝子站起身,朝我摆摆手:“我去老师那里了,你今天的液体已经输完了,可以回宿舍了。” 那感情好,佟湘玉他们还在宿舍里等我。 谁能想到,我能偶然在论坛上找到《武林外传》的资源。于是窝在高专里的我每天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输液和追剧。 不同时间,不同世界,不同方式,我与从前的我重叠。和那时不同,这次追剧的时候有人打扰。七海和灰原会避嫌,五条和夏油两个人不会。 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后我本来向想夏油杰道歉的,但始终不知道如何提起,他也当作无事发生,于是‘对不起’这几个字被我咽了回去。 没有日语字幕,六眼也看不懂电脑里播放的视频到底在讲什么,所以他们不理解我为什么笑到锤桌。 五条悟很不满地嚷嚷:“你中文是不是有点太好了?连这种东西都能看懂。平时也听到你在放中文歌,可你不是从小都在日本长大吗?”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夏油杰投向我的视线,顿时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不显,心里却慌得不行:“哪里能全部看懂,只能看懂一些。” “音乐只用听旋律,我父母在家也会教我一些中文,以前我过年也会回中国,所以半蒙半猜,再结合翻译,能理解大概内容。” 五条悟没再纠结:“好吧……” 我松了一口气,起码,不要再让他们怀疑我‘借尸还魂’。 五条悟的嘟囔声又传进我的耳朵:“看着真让人不爽啊,大家都在忙你一个人在休假。” “有什么办法,”我晃了晃空荡的袖管:“谁让我单手的术式效果不好,装假肢也还要等一段时间。” “你们看起来也不忙啊,还有功夫来找我。”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趴在椅子上:“我们又不是最强,当然不会被指派那么多任务。” 又夹枪带棒,又在翻我说铃木才是最强的旧账。 我叹了一口气举起左手投降:“是,我错了五条大人夏油大人,你们才是自强的。什么铃木,什么甚……” 在说完那个名字之前脑子终于跟上嘴巴,反应过来,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他们俩明显变得冷漠的表情,我又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比起将那个名字说完,现在这种状况更尴尬。 我收回视线,看向身前的电脑,扯开话题:“七海和灰原两个人怎么样?说起来我到现在都和他们不太熟,他们入学的时候我不在,这么久我也……” “为什么要停顿?” 我顺着声音看向五条悟。他依旧懒散地趴在椅子上,墨镜松垮地戴在脸上滑到鼻梁中央,露出苍蓝的眼眸。 不过眸中的冷意让我觉得不舒服。于是我又将将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强行把注意力拉到显示的文字上,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不是怕你们介意,既然你们不介意,那……” 五条悟又打断了我,冷冷道:“介意的是你,还是我和杰?” “明明自己内心介意得要死,却装出一副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你连自己都没看透,凭什么改变别人的人生?” 这是第一次,五条悟这么对我说话。之前我们也因为这个问题争吵过,但他从来没说过我很恶心这句话。坐在他身边的夏油杰似乎也没有想缓和场面的举动。 如果有个按钮可以将我传送到其他地方,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可惜没有。 良久,我转过视线看向他们:“我乐意,不行吗?” 但已经人去椅空,他们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两把椅子空荡荡地摆在那里。 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好半天我才捏着拳头锤了一下桌子,低声骂道:“操。” ………… 在甚尔被冻进冷库里后不久,我去过一次,穿着厚厚的防寒服,在工作人员的监督下进到了冷冻室。高专没有专门冷冻人体的设备,但撑到明年夏季应该不成问题。 我从前想,甚尔的死亡对九十九由基来说是一个遗憾。既然这样,那我就榨干他最后的价值,让他死了也要为咒术师服务。 走出冷库后,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虽然我在他身上跌了重重的两个跟头,没能得到我期盼已久的回应,狠狠戳破了我美好的幻想。而他不可一世的笑容和那句“你爬树很没天分”也成为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偏偏,在我眼里恨不得狠狠打上一顿的人渣,是佳织深爱的丈夫。他对佳织的爱,被佳织延续到我身上。 还是火化之后埋进土里比较好。 我卖了一件他的咒具作为资金,给他选了一块不错的墓地,身边埋葬的应该都是普通人。 下葬那天吹着微风,五条和夏油两个人自是不会来。我觉得惠也不适合参加,于是只有我和硝子两个人。 崭新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句简单的话:伏黑甚尔,佳织的丈夫,两人有一个名为恩惠的小男孩。 我看着墓碑,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说不出口的话。转身坐在他墓碑旁边的阶梯上。我坐在阶梯上,看着他看着的风景,脑海里全是浆糊。 到头来,这样的结局算好的还是不好的? 硝子拍了拍我,在我左手边坐下:“别想太多,你要向前看。” “硝子,”我侧过身子看向墓碑,提起了我和他们三人的分歧:“我只知道几个片段,还有大把大把我不知道的东西。我知道你们只是不赞同我的方法,可我全力以赴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这还不能成为我以命相搏的理由吗?” 第37章 不说我不记得引爆那些事件的细枝末节,光是绢索和宿傩两个人身上隐藏的秘密就够我喝一壶。 硝子点起一根烟,淡淡道:“我们也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改变不好的走向固然重要,但如果每一次的代价都是你拿命去赌,我们接受不了。” “小次,你自己再清楚不过。如果那天五条稍微偏了偏手势,埋在这里的就不止甚尔一个人。哪怕反转术式能起效,我也救不了你。” 我将头埋进膝间,哽咽道:“可我终究会死的。我术式的防御能力是很强没错,但我就一定不会死吗?因意外而死,因改变轨道而死,不都一样?” “起码,在我死前,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硝子的声音传来:“那我们不也是这样?你能保证我们在你改变轨道之后就能平安到老吗?” “硝子,我不指望你们能平安到老,”我抬起头看向硝子的侧脸,喃喃道:“我只是希望大家少一些遗憾,起码不要那么被动。” “可你最大的遗憾是甚尔的死亡。在你的设想里,他应该会选择留下来。所以你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也没能接受他的死亡。”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只在心里否定道:不是。 我最大的遗憾与夏油杰有关。遗憾他没有选择的机会,遗憾他一直逼迫自己前进。 “比起夏油,你更喜欢那个叫佳织的人。” 一阵风吹过,吹起硝子耳边的秀发,她将头发绕到耳后继续说道:“你刚刚说不指望我们平安到老点醒了我。我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我觉得违和的是什么。” “你根本不在意五条和夏油的反抗,也不在意他们的冷言冷语。无论怎样,你都不会撤下自己放在赌桌上的砝码。” “因为你最在意的那一局已经输了。” 沉默了片刻后我点点头:“差不多吧。那一局,我还没有开始赌就输了。” 硝子笑笑,继续道:“从前我一直觉得你喜欢夏油,可你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情状况,甚至还能和我们一起调侃。这让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但我还是觉得你很喜欢他,所以一直都觉得违和。” “现在我知道了,你的确喜欢他,但你对他没有期待。” “在你的世界里,你唯一会期待的只有佳织。对夏油毫无期待,于是你不会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你不在乎他喜欢谁,不好奇他第二颗纽扣去了哪里。” 我偏过头望向硝子带着浅笑的侧脸,怔怔问道:“必须要有期待吗?没有就不行吗?我也喜欢硝子,可我对硝子也没有期待。” 硝子嘴边的笑意消失,像没听到我的回答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你根本看不见他想要的,或者说不在意……” 她沉默了几秒之后看向我,眼神里流露出纠结:“我现在有些糊涂了,你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我没回答。 硝子微微皱起了眉,欲言又止地看向我:“小次……” “嗯。” 硝子摇摇头站起身,朝台阶下走去:“没什么,我们去吃饭。” ………………………… 我不在乎他们的抗议,他们就在乎我的抗议吗? 还说我很恶心。 我自己不知道吗?用他们来告诉我。 好半晌,我才起身关上宿舍的门,将他们俩坐过的椅子归位。 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全靠夏油杰帮我打掩护,说我还在外面处理任务。得益于夏油杰的‘人格’,得益于通讯技术的发达,得益于他们从未见过高专宿舍内部的模样,这件事被轻易地瞒住了。 外界的视线也多亏了铃木,他帮我圆了谎,欺骗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夜蛾,包括绢索。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凑巧回高专查资料,倒霉遇上甚尔来刺杀。 但瞒不住的,是我和夏油他们之间的怪异。那天在宿舍撕破脸皮之后,五条悟一直都是“看不见”我存在的模样,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和他交流,他也只挑拣着回应我。 往往是我说三句,他才懒洋洋地回一句,还夹枪带棒。对于其他人来讲,这个比例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五条悟从前是话痨,别人说一句他恨不得回五句。 至于夏油杰,只是变得冷漠了一些。大多数时候都会面带笑意跟我交流,不过脸上明晃晃堆砌着目的。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在打太极,最后一句升华主题暗示我不要改变轨道。 我不开口,他便不说话,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只要我一开口,永远都试着把我绕进去,不亏是邪/教头子。 在我被他们折磨得快要抓狂的时候,梅雨季节开始了。梅雨季节是咒灵最喜欢的季节,也是它们成熟的高峰,也是咒术师最忙的季节。所有咒术师都忙于处理任务,包括他们在内。 于是甚少有人发现我们吵架了。 但灰原不同,他曾直白地向我发问:“雅次小姐和夏油前辈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吧?但吵架的状态和我与我妹妹的差好多。” 我顿了顿,看向一脸单纯的灰原,反问道:“为什么只有夏油是前辈?我就不是了吗?而且,我们没有吵架;而且,我不是他真的妹妹;而且,就算是真的也没和你们一样差那么多岁,所以不要随便类比。” 灰原挠了挠头:“那你们不是应该更容易有共同语言吧?我妹妹生气都是因为我没能理解她说的话。” “你妹妹在说什么?” 灰原眨了下眼睛:“雅次前辈,都说了我不理解啦,所以也记不住。” 老实讲,我很想问灰原为什么这么尊敬夏油杰。我觉得灰原应该能察觉到夏油并不值得他如此崇拜。 夏油吸引人的往往是可靠、外貌和是是而非的温柔。 可靠和外貌显而易见,温柔这个认知才是夏油杰的必杀技。他给人的第一影响可能是偏乖巧的好学生模样,和普通男高没什么不同。一眼望去,除了姿色没什么特别的。 但接触发现他比外表看上去还要恶劣。 臭美,衣着讲究,爱出风头,会暗戳戳地说一些和面部表情完全相反的话。明明脸上是温柔的笑意,说出的话却狠狠扎向你弱小的心灵。 于是你彻底将他第一印象重置,将他和五条那种明显的恶劣dk归为一类的时候,他总能踩准你的底线,收起恶劣,展露贴心,让人觉得原来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依旧和五条悟一样恶劣,但总归和五条悟那种天然的恶劣猫猫不一样。 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核心玲珑’的男生很容易得到女生的追捧。现在看来,也得到了灰原的追捧,而灰原大概只看到了他的‘金玉’和‘玲珑’。 梅雨季节还没完的时候,我收到了整理成册的报告,还有一整套康复训练指南。拿到指南的我止不住地乍舌,佩服铃木笼络人心的能力。 所以说啊,要将铃木这种领导大肆推广,让所有人都明白工作里有百分之八十的烦躁都来源于领导的不作为。 所以他不是最强谁是最强。这收买人心的功力,等他当上铃木家家主,没准能和御三家并肩改变现在的局面。 第38章 面对我真心实意的感谢,铃木很有耐心,没有打断了我过于明显的奉承,微微带着笑意说道:“嗯,一般,还好。” 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我的恶趣味涌上心头,出言调侃道:“虽然很全面,但队长忘了准备心理康复的内容。失去手臂我可是狠狠地哭了几场。” 骗他的,我才没有。 铃木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最后揶揄道:“那是正常人才会做的事情,我不觉得你是正常人。” 说完,他便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肯定了他最后的笑声是在嘲笑我。 他不仅看出了我拙劣的谎言,还顺势讽刺我一番,顺带,精准打击我幼小的心灵。 不是早就知道吗……人生这场试卷,铃木总能精准答题。 刚放下手机,门口就传来敲门声,打开门一开,五条三人站在门外。 我松开把手回到桌前收拾刚刚拆开的资料,朝它他们发问:“难得见你们三个一起来找我,有什么事?” 夏油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是灰原的生日,定了烤肉。” “今天??”我转过身看向他们。 五条悟点点头,一脸不爽地开口:“怎么,你有问题?” “没,”我转过身继续手上的动作,解释道:“只是太突然了,还来不及准备礼物。” 五条悟继续道:“谁叫你每天不跟大家在一起,活该。” “我要去康复医院啊,你们又要执行任务,哪里能和你们一起。” “《疼痛康复指南》?《假肢矫形器技术与临床运用》?”硝子走到我身边,拿起桌上还未收好的书籍,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看这些?” 我盯着硝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应该看吗?这些书籍都是适合我看的啊。” 硝子放下书,一言难尽地说道:“你看起来不太像买这些书籍的人。” “确实,”我将最后两本书收进柜子里:“这是铃木寄给我的。他给我寄国外那个任务的报告,顺带就寄了这些。” 硝子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仔细看,这几本资料都不错。虽然枯燥,但很适合你,而且很全面。” 我轻轻扬起下巴,朝硝子使了一个眼神,骄傲道:“我说得没错吧,铃木很强。” 硝子点点头:“能这么强的一般都是人渣,小次你小心不要被带沟里。” “虽然后半句没错,但这是什么逻辑,强等于人渣?” 硝子重重点头,肯定道:“没错。” 我怀疑硝子对人渣的定义和通常的理解有偏差。 第020章 风又起 我从小便很讨厌雨季,尤其是这种温柔的雨季。说它温柔,可它引发了洪灾,毁了好多耕种百姓的口粮和家园。明明干着折磨人的勾当,却装出一副温柔的模样。 在我的认知里,雨季是一把磨人的钝刀。 它造成了伤害,但远不及地震、台风那般令人心悸。很多时候,人们都不会第一时间觉察到它会带来灾难,往往是等到它蓄满了力之后才开始重视它的存在。 所以我很讨厌它,反正都是磨难,那不如干脆一些好。在最开始的时候将阈值拉到最大,一股脑地夺走它想要夺走的,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好让人们可以在经历过剔骨削肉般的折磨之后安心地舔舐伤口,然后再振作,再看见新的太阳开始新的生活。 可往往最讨厌的,就是你得到的,并且不得不忍受。 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叶,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经历着我最不想经历的绵长雨季。 1999年,从那只白皙的手臂在我眼前放下那枚50日元硬币那天开始,它便卷起乌云;2002年,它升起潮湿的风,还好心地提醒我“要下雨了哦”,然后朝我洒了一些雨水试探。 我以为那便是全部了,没想到只是餐前面包。它酝酿了七年,到今年才让我窥见它真正的模样。 五条说我看不透自己的人生,夏油说我不明白自己的价值,硝子闭口不言拒绝站队。余下再没有人明白我们究竟为何争吵。 关于自己的人生,关于自己的价值,我有很多问题。曾经一个人在宿舍里,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我都翻来覆去地拷问过自己的灵魂。直到现在,我能得出的答案依旧是“那就找点事情做”。 倘若找不到答案那便不找了。 等到不得不出发的时刻,我也没能等到他们三个回来。 可我也不想打电话告诉他们,于是在硝子房间留了纸条,告诉他们我去京都参加游学活动了,预计10月下旬回东京。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灰原和七海。灰原兴致勃勃地跟我打招呼,指着我的行李箱问道:“雅次前辈,你要出远门吗?” 说着,他便伸出手来接我的行李箱。 我没推脱,因为假肢还没有做好。我的重心本就偏向左边,倘若和他客套地推辞,没准会从楼梯上摔下去。哪怕没有和他推脱,手中的行李被灰原接过去的瞬间我也有些重心不稳,多亏七海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才没有摔倒。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姿势,可能比爬树的时候好看不到哪去。 “谢谢,”我捋了捋衣服,朝他们说道,跟着他们一起下楼:“有一个我感兴趣的游学活动,假肢需要的数据都测量得差不多了,在高专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见见世面。” 灰原提着行李箱雀跃道:“旅游啊,真不错呐。雅次前辈早该出去走走了,待在高专里也太无聊了。” 我点点头欣慰道:“没错,早该出去了。” “七海和灰原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偏过头看向他们两个,好奇道:“如果有大概的方向,我看到了会给你们带回来。” 灰原紧紧拧起眉思考着,七海礼貌开口:“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王前辈一路小心。” “七海,”我皱起眉头想要纠正他,灰原却抢在我前面开口:“七海,前辈说了不要叫她姓氏啦,要叫名字。” 我深以为然,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向七海:“对啊,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王’的日语发音。” 七海没说话,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灰原又看向我道:“我喜欢甜甜的东西,像米饭那样的东西。” “像米饭一样甜甜的东西吗?”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登机前母亲传来简讯,说好久都没有见到我了,问我有没有事。我给她发过去两张照片,一张是机场的候机大厅,一张是避开我右胳膊的自拍。 飞机落地后,硝子他们三人似乎还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东京的消息,手机静悄悄的。 往出口走去的时候,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在我右前方停住看着我。我记得,好像是叫田中,也是三月份那次封印任务中的一个成员。不过我和他不太熟,所以他此刻的目光稍微有些失礼了。 他也意识到了这点,收起了自己微张的嘴唇,绷着声音朝我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惊讶你受这么重的伤。” 我无所谓地笑笑,跟他一起朝出口走去:“队长没跟你们说吗?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 第39章 田中摇摇头:“队长只说你出了意外,无法归队,没说是……”他又打量了一下我缺失的手臂,欲言又止。 我起了玩闹的心思,稍稍用力甩起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一样:“对咒术师来说,这算什么伤,而且上头那些人也给我配置了最高级的假肢。” “按需定制,最高配置,官方承担所有款项,还包售后。” 田中眼神中的错愕更明显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无奈道:“和星野小姐说得一模一样,比起咒术师你更像公司职员。” 能不像吗?我在心里默默腹诽道,我当打工人不止五年,当咒术师才一年多一点。 面上我撇了撇嘴,“她一向看不惯我这一点,但我本人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田中点点头:“反正对咒术师来说,只要能干下去就没什么问题。” 游学活动的主办方是铃木家。第一站交流便在铃木家,然后依次去加拿大、美国、巴西、澳大利亚、老挝、中国,最后回到日本。每个地方交流一周,预计10月下旬回到日本,然后解散。 铃木队长是一个受人爱戴的好领导,做事一向体贴。所以出了机场大门口便可以轻易分辨出朝我们弯腰的青年男子是来接我们的。 汽车也很讲究。我分不清汽车品牌,哪怕分清了也不知道它们是哪个型号,又价值几何。我认为讲究是因为车内没有任何味道,连汽车本身会悄咪咪泄露的味道都没有。 清爽干净得跟车外的自然空气一样。 可能这是世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我眼中就是刻意的享受。 所以,当我被司机叫醒,迷迷糊糊看见四周的景色时,内心也没多大震撼,只暗暗道果然如此。 铃木家也是传统的日式风格,坐落在半山腰上,天色转暗,灯光映照在我们的脸上,诉说着它的不食人间烟火。 同样的木结构,同样的歇山顶,同样地隐入森林,但却没有高专里那丝摆脱不掉的陈旧。除此之外便是稳重的庄严。 可能世家大族都是如此,五条家也不例外,所以他会跑到高专来念书。 我以为是因为铃木,所以这些建筑看起来没有陈旧的气息。等到我看见铃木父亲,也就是现任铃木家主,本次游学活动的发起人出现在我视野之后我才明白。 没有陈旧气息是因为铃木父亲。 铃木父亲比铃木更新潮,和铃木家其他上位者站在一起,竟让我觉得铃木和他父亲不是一个派系。铃木父亲是改革派,铃木和其他人是保守派。 我看向垂眸立在一旁的铃木,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哪怕是铃木,亲子关系似乎也不是范本。同样身着传统的羽织,他父亲透露出的随性就是要比他多三分。 年长的父亲比年少的儿子更傲气,准备启航的雏鸟也比开始考虑降落的大雁更稳重。 铃木父亲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念陈词滥调,大剌剌地起身看向端坐在下方垂耳倾听的我们,豪放不羁地开口:“感受文化的碰撞,打破现有的思维,这是我发起这次活动的初心。” 他好笑道:“虽然莫名其妙加了很多我不喜欢的元素,所以会有很多方面都不能达到我理想的状态。” 说完这句话他又顿了顿,收起了上扬的嘴角,放低了声音:“如果你们觉得没有收获,如果不喜欢这种方式,那你们就听前面那些人的话。” 就我个人的观感而言,前后很矛盾。既盼望我们能够创新,却又支持别人沿着老路前行。大概就是因为铃木被这样的父亲影响,适应了他的矛盾,所以才给我一种和谐的感觉。 供我们歇脚的院子坐落在一棵枫树边,很像四合院。唯一和我见过的四合院不同的是,每一间屋子都是一样的大小,里面的陈设也都一模一样,让人除了方位便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地方。 而那棵枫树在院子正中央。 我第一次见那般粗壮的枫树,枝蔓叶茂,绿意盎然,只一颗就遮住了院子圈出来的天空。不时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按照我有限的见识来说,红枫属于小乔木,树高2到4米,直径5到10cm。可这颗红枫的腰肢和身长大大超出了正常范围,就体型而言,更像梧桐。 家仆解释这颗枫树是一百年前的铃木家主栽种在这里的,原本是什么品种已经不知道了。只有记载几十年前孕育出一只咒灵之后,这颗红枫便成了这般模样。 我收回眼神不再言语,转身回屋收拾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行李后不久铃木带着几位家仆一一造访,询问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会尽力弥补。 所以说啊!!!我望着铃木的背影痛心疾首,这样的领导谁不崇拜啊!!!他可是稀缺资源啊,当然是最强。夏油杰没准能做到这个地步,但终归铃木年长几岁,刚刚那一番太极说得漂漂亮亮。 倘若我的对手是铃木,说不准我真的会被他洗脑成功放弃自己定好的计划。所以硝子说得没错,要小心不被他带到沟里。 钻进被窝前我打开了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最新的消息还是母亲发的“注意安全”。 已经这么晚了,硝子绝对看到了。只要她看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夏油和五条。灰原和七海,还有夜蛾也清楚我去哪里了。所以现在她们绝对知道我已经离开东京了。 但他们三人的对话框依旧毫无动静。 合上手机,我紧闭着眼钻进被窝,不打算再考虑东京的纷纷扰扰,好好休息一晚,为接下来的充能活动好好充能。 可翻来覆去,直到院子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也没能睡着。 并且越来越浮躁。 于是我干脆起身,不能惊醒“怀民”,只能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又蹑手蹑脚地合上,再急急朝铃木家主宅的方向走去。 我记着在来时的路上,在那条围着山坡走势修的路上有一个格格不入的自动贩卖机。 绕过两三个弯,我便看见了静静靠在山壁上的贩卖机,旁边还有一把椅子,一盏昏黄的灯光,以及几只扑闪的飞蛾。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贩卖机里没有香烟这个选项,只有食物和饮料。 我叹了一口气,买了一包杯面。弯腰拿出杯面的时候我愣了愣神,大半夜的,我去哪里找热水泡面? “给我吧。” 我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铃木。身上穿着的不是刚刚启动会上的那件羽织,而是普通的常服。他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但起码,我来这里的时候没看见他。 铃木走上前取走我手里的杯面,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便快步离开了。 何德何能,居然让铃木家未来家主帮我泡杯面。 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撮合他们成为盟友,以报今日杯面之恩。但是……铃木看起来好像是保守派啊…… 到时候再说吧。 我收回神,在椅子上坐下,和贩卖机一起看向前方。入目的,是一片漆黑森林。 算是深夜了,所以周围不再灯火通明。一开始我只看得见连成片的黑暗,慢慢的,可以看出树木的轮廓,分辨哪里可能是竹林,哪里是低洼的平地,倒映着月光的是池塘。 第40章 我和自动贩卖机一起,听不成调的虫鸣,任由间或呼啸的山风划过我们的躯体。 逃避是有效的,我想不起甚尔狂妄的笑容,那句话也模糊不清,连带着五条和夏油在我脑海里也是和我吵架之前的模样。 “好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杯面递到我眼前,衬得杯面都高级了几分。 “谢谢。”我打开盖猛吸了一口热气,往左边挪了挪给铃木留出位置。 铃木在我右边坐下,“看你还不如之前快乐,又发生了什么?” 我喝了一口汤,等暖意流向四肢后带着惬意开口:“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啊,”我偏过头看向铃木,挑起眉:“队长算漏了,我可是很伤心的,应该给我准备心理康复的书籍。” 铃木勾了勾嘴角,揶揄道:“你伤心难道是因为失去手臂?” “哦?队长知道?” “能猜到,”铃木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后来了解过那个任务,所以大概能猜到你们为什么吵架。” “虽然队长猜得没错,和他们的争吵确实也让我觉得有些不快乐。但我更多的是因为旁的事情没有想通。” 铃木没再开口,问我没有想通的究竟是什么,我也没有打算宣之于口,但也不能就这样继续沉默着。 我又喝了一口热汤,开始找话题:“队长什么时候和未婚妻正式举行仪式啊?会邀请我们观礼吗?” 铃木笑了两声,声音在空荡的夜里响起,被山谷衬得有些寂寥:“你这是在催婚?” “哪敢。” “再两三年吧。到时肯定会邀请你们。” “我们?是指五条和夏油两个吗?” “星野。”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星野讨厌我是小组人尽皆知的事情,铃木本人甚至还调停过几次…… “队长……”我丧着脸看向铃木,恹恹道:“你真的不是故意提起星野前辈的吗?” 铃木点点头:“比起你说的那两个人,星野在我这里的打分更高。” “而且星野并没有你想象得那样讨厌你。我回来后告诉了她你的伤情,她听后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去看你。但最终碍于现实没能去探望你。” 好像……的确是这样。今天晚上在会客厅,星野看见我时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撇开头装作没看见我。我以为是懒得理我,没想到是她不知道如何理我。 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垂眸看向自己的泡面:“还挺多人在乎我这条手臂,比我本人都在乎。这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得惯我的诸如硝子夜蛾,不是在惋惜就是在后怕,被夜蛾劈头盖脸训了好久;看不惯我的诸如星野,也会想要来探望我。唯独失去手臂的我没有太多的感觉。 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独立生活的能力,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或许,铃木也不在乎…… 毕竟,他没有觉得我一只手吃泡面有任何问题。 “你应该在乎。” 铃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和夜蛾训我的时候一样,只是比夜蛾少了几分怒气。我有些发懵,抬头错愕地看向他。 他没有回应我的视线,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你应当在乎。” 我很钦佩铃木没错,认为他是可以追随一生的领导,但是我本能地讨厌他此刻的说教。没有任何理由,也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更不符合我的期待。 “我以为队长和我是一样的人,所以没有给我准备心理康复指南,也没有觉得一只手吃泡面有问题。” 铃木没再开口,我转过头看向寂静的山谷,问道:“在乎了之后呢?难道因为在乎就不会失去了吗?” “因为可能会失去,所以更需要珍视。” “嗯,”我看着漆黑的森林点点头,“于是便溺死在失去的浪潮里。” “星野就是讨厌你这一点,你最相信失败。” 我转过头看向铃木的侧脸,“所以队长想说什么呢?” 铃木慢慢转过头对上我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说什么,只想说‘你应当在乎’。” 说完,他摆正头看向山谷:“倘若你在乎一点,也不会和他们吵架了。” “……五条才不是因为这个跟我吵,他只是……单纯地看不惯我的做法罢了。” 五条不是没有自责,但更多是讨厌我避开甚尔这件事,他想让我坦荡地接受甚尔的死亡。 可我无法接受。我的人生信条一直是只要能作为人活下去,那就会有新的出路;如果反复推算后发现每一条都是死路,那就干脆利落地赴死。 但甚尔有出路,他没有陷入死局。于是我无法接受他的死亡。 回到房间后已是凌晨,手机依旧毫无动静,起床后也是。 第021章 叶落地 收拾好行李之后我站在椅子边看着院子里那颗红枫。和我刚住进这间屋子里那天一样,它郁郁葱葱,安静地待在院子中央,不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激动,也不因我们的离开而惋惜。 但我们都有些惋惜,没能看见它变红的那一刻。 十一月末,已是赏枫的好时节,可它的枝叶依旧翠绿。透过木窗看它在风中摇曳,我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好像不止是它,连带着我们这些住进来的人时间也被那只咒灵影响。 这颗红枫孕育出的咒灵不止改变了它的外貌,也改变了它的时间流速。据家仆说,要十二月底,这颗红枫才会彻底变红。 家仆惋惜道:“要是再有一个月大家就能看到了。” 那是怎样的场景呢?独一颗枫树的落叶,霸占了整座院子的景色究竟有多宏大才让他如此为我惋惜? 我盯着枫树神游,慢慢道:“已经延后了一个月,再不结束上头的人估计要把我们大卸八块了。” 家仆附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没办法,咒术师太少了。” 我拢了拢衣服,将手搭在行李箱上:“是啊。” 铃木坐在廊下靠着柱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我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我在他身后站定,他拍了拍身边的木板:“坐。” “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下:“嗯。队长,”我偏过头看向铃木,诚恳道:“谢谢你当初走后门把我塞进这次的活动里。” 铃木闭着眼睛,脑袋靠在柱子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以为你觉得不够圆满,毕竟你们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 “队长……”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队长你根本就不会觉得我会这么想,而且都是误会,跟他们解释清楚了就没什么了。” 鬼知道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当初我在铃木发我的那个链接里没有看到报名方式是因为报名已经截止了,其他人都是按照要求提前一个月报名的,只有我是走后门空降。而我在硝子房间里留的纸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像是被风吹走了。 所以他们三人都以为我瞒了他们一个月,起码一个月都没跟他们告别,离开的时候连个简讯都没有。再加上灰原这个buff加成,他们三人很是生气,五条悟直接把我拉黑了,扬言要把我逐出咒术界。 第41章 不说五条悟了,光是想象灰原一脸天真地反问他们:“啊?前辈们不知道吗?雅次前辈没有问你们要什么伴手礼吗?雅次前辈问了我和七海……” 倘若我是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我也会气到爆炸。 等他们不生气之后,我又有些生气了,没想到在他们三人心中,我干得出来这种狗屎事情!!!!天理难容!!! 我愤愤地握紧拳头,又忽地松开,好笑道:“虽然这么说怪怪的,但我觉得正是因为这个乌龙事件,让我觉得这次的旅途更有意思。” “完全理解不了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觉得很……鲜活。” 这次的游学活动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体验了前所未有的人生。 我兴冲冲地抬头看向铃木,他依旧闭着眼睛,“反正能参加这次游学活动真的超幸运,所以谢谢队长。” “这次活动的成功也超出了我的想象,”铃木睁开眼,从怀里掏出一叠咒符递到我面前:“给。” 我接过仔细端详,却没看明白用途是什么,上面的符文不是我熟悉的,“这是?” 铃木又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道:“这是我和星野研究的咒符,可以欺骗别人的视线,让你的假肢看上去和普通手臂无异。不过只能欺骗视线,触觉暂时还不行。” 倘若在我面前的是星野,我一定会上前紧紧抱住她,鼻涕眼泪都搽在她身上。可星野藏得太深了,到她离开前都没有透露分毫。 我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将自己的感激涕零都写在脸上:“队长……” ‘谢谢’太过单薄,华丽的辞藻也不相衬。最终我握紧了手里轻飘飘的咒符,严肃道:“队长,我……” “不必如此感激,举手之劳罢了。” 对他和星野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倘若铃木不是保守派就好了。不是保守派,他和五条夏油两个人联手,咒术界年轻化的进程会更快。 再寒暄几句便到了出发时间了,我站起身朝铃木鞠了一躬,郑重道:“队长,谢谢。” 虽然单薄,但足够准确。 铃木没有说话,我转身朝外走去,快要拐弯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他终于从柱子上离开,侧过身看向我,声音里带着揶揄:“忘了说了,别再感冒了。” 我顿时大囧,脸颊有些发烫,小声应承道:“知道了。” 那次重感冒真是丢死人了。 高专里只有夏油和五条两个人不在,他们出国处理任务了。 硝子看着灰原手里的饭团,有些一言难尽,“你……真的不是在便利店随便买的饭团吗?” 我揉了揉额头被夜蛾揍的包,愤愤不平:“怎么可能,这是专门给灰原带的,外面便利店根本买不到,铃木家厨师特别制作。你问灰原,是不是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灰原点点头,空着的手竖起大拇指:“没错,比我吃过的所有饭团都要好吃。” 硝子指了指七海手里的酒:“那这个呢?也是从铃木家拿的?” “……硝子,”我咬咬牙齿,十分憋屈:“我像是那么抠门的人吗?这个是我在澳大利亚买的,不过度数有点高,只适合小酌。” 硝子从七海手中抢过酒瓶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好,今晚就喝这个了。再放你给夏油带的唱片,五条的糖果就算了。” “不说夏油的唱片……这个酒……” 硝子转过头看向七海:“你有意见?” 七海摇了摇头:“没有。” 硝子又看向我,“你有意见?” “……”我弱弱地摇了摇头:“没有……” 高级货就是不一样,我试了试假肢,没有任何不适,重量也刚刚好。我在他们几个面前试了铃木给我的咒符,只有五条悟能看出异样,其他人的视线都被迷惑了。 不愧是铃木和星野出品。 近乡情怯,快要到家的时候我变得有些焦躁。从三月份到现在,我快一年没有回家,想想都有些心虚。不止是因为瞒着他们受伤的事情,还因为这小一年时间里,我都没有想过家。 而且惠的父亲……我也没能救下。 夏油伸出手想要揉揉我的头发,被我下意识躲开了,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磕磕巴巴地找补:“我现在太紧张了,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别弄乱我的头发啊。” 夏油杰收回手点点头,似乎没有不悦:“好,知道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转变了态度,不再对我进行‘灵魂拷问’,他和五条两个人都放弃改造我,仿佛之间的分歧从未存在。 家里空无一人,我悬着的心放下又提起,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夏油,要不我趁现在溜走吧,等我学会反转术式长出手臂之后再回来。” 夏油杰有些无奈,把我强硬地按在沙发上坐下:“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焦虑。” 我狠狠揉搓了几下抱枕,欲哭无泪:“那我能怎么办嘛……” “你还能瞒着他们一辈子吗?” “能晚一点就晚一点。” 夏油杰扶了扶额头:“为什么你老是想逃避……” “因为有效啊……” “姐姐!” 是津美纪的声音。 我和夏油杰齐齐转过身,就看见在玄关处的两个小孩。 “津美纪!” 原来思念会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疯长。 什么焦虑全都抛到脑后,我只想抱抱这两个可爱的小孩。津美纪朝我扑过来,小一年没见她重了几分,扑得我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得亏夏油杰扶了我一把。 “津美纪,姐姐想死你了。”我埋在津美纪的脖子间狠狠吸了几口香气,心满意足地感叹:“姐姐真的好想津美纪啊。” “还有惠惠,磨蹭什么呢,快过来让姐姐好好抱抱。” 惠慢吞吞走过来,扭捏地朝我伸出双手,小声嘟囔道:“姐姐。” 狗屁不知道如何面对,去他丫的纠结,抱住两个小孩的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所以,你们才会觉得我的手臂硬硬的,因为我用术式保护起来了。” 母亲拿起我的‘胳膊’仔细端详,嘴里仍带着担忧:“会好吗?你说的那个毒素也太无聊了。” “没办法,那个诅咒师太讨厌非术师了,所以制造了这种毒素。” 母亲放下我的胳膊,赌气道:“我还讨厌咒术师呢。” 我悄悄瞥了一眼修玩具的夏油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我默默在心里给母亲竖了一个大拇指:纪女士你真厉害,以‘猴子’之躯对着夏油杰贴脸开大。 从星浆体受伤之后起到现在,我一共休息了半年,按照道理来说,安装好假肢之后我就应该回高专接任务补课了。可我还是顶着夜蛾的视线在家待了好久。 因为两个小孩真的好香啊!!!!所以要把前段时间缺少的陪伴都补回来。 平安夜那天下雪了。经过上次的重感冒,我现在很知趣地裹了一层又一层才敢站在阳台上看雪。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如果持续一整夜,估计明天两个小孩会很激动。 第42章 玩雪可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他们。 巷道里有一个人朝我挥了挥手,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是夏油杰。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舍不得松开手里的暖壶,只偏了偏头。 他垂下手似乎是放弃了,片刻后他从阳台跳到我身边,我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你的信件,我正好看到了就帮你拿回来了。” 我点点头:“谢谢。” 夏油杰见我没有伸手的意思之后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进到房间里找裁纸刀,“拜托,你能不能再懒一点?” “女孩子的手可是很金贵的”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有那么有说服力。” 我起身走到屋子里关上阳台的门,朝夏油杰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喝不喝热可可?我去给你端上来。” “一大杯,谢谢。” 等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帮我拆开了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在地上。 我将手里一大杯热可可递给他,在地上坐下,有些惊讶:“是这个啊,完全没想到。” 地上分门别类摆着的是之前那次游学活动的照片,还有官方整理的资料,还有一个u盘。 我站起身拿过电脑,将u盘插上去,发现里面是电子版资料和电子版照片,以及几段影像资料。我有些犹豫,摸不准应不应该播放,可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看比较好。 夏油杰却眼疾手快点了播放。 视频里,拍摄设备没拿稳,画面有些抖,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漆黑的星空,温暖的篝火,以及我们脸上的快乐都被记录下来。 那个时候活动接近尾声,顶住压力留下的人都很享受这次的旅行,所以这段视频更珍贵。 “你们唱的是?” 我将进度条拉到我们开始唱的地方,跟着画面一起哼唱:“ありったけの梦をかき集め,捜し物を探しに行くのさ……” “听出来了吗?”我挑起眉看向夏油杰:“《we are!》” 夏油杰笑了笑点点头:“《海贼王》第一集 主题曲……” “冒险吗?的确很适合。” “是星野选的,”我在地上找出一张照片,指给夏油杰看:“就是她。” 我看着照片上抱着我哭鼻子的星野,忍不住笑起来:“三月份那个任务她也在,那个时候她可讨厌我了,但这次却因为我得了重感冒以为我快要死了而哭鼻子。” “重感冒?” “对啊,”我抖了抖身上的毛毯,“不然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这么惜命,那次感冒可要了我半条命。” “还有这个,”我指了指星野故作镇定的脸蛋:“你完全看不出来吧?这个时候她害怕得要死,但碍于自己‘前辈’的身份死死地挡在我面前。就是这次之后我才意识到铃木说的是对的。” “说的什么?” “星野没有那么讨厌我。”我伸出手划拉地上的相片,看看还有什么有意思的照片。 “这是什么?” 我抬头向夏油杰望去,他指尖夹了一片小小的枫叶,枫叶的一角还被折起。 “官方纪念品?” 我接过枫叶,摇了摇头:“不是,如果是官方纪念品不可能被折起来,但是这个……” “我明白了!”我坐直了身子难掩激动,“这是我们没看到的东西。” 我伸出手轻轻抚平了折痕,惋惜道:“在铃木家落脚的那个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红枫,一颗就霸占了整个院子的天空。可惜因为咒灵的影响,我们离开的时候那棵树还很青翠,所以没能看到它变红的景色。” “据说很漂亮。” 夏油杰好奇道:“那你们没去清水寺吗?那里的枫叶不是很好看吗?” 我放下枫叶,看了看满地的资料,叹了一口气:“虽然和旅游很像,可终归不是旅游。” “说起来,”我歉意地看向夏油杰,不好意思道:“虽然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瞒了一个月,但我也有机会好好跟你们告别。” “我想过跟你们面对面告别,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睁眼闭眼都是甚尔死前的笑容,所以我就……” “不止吧?”夏油杰喝了一口热可可,玩味道:“我和悟那段时间不是很过分吗?” “不……” 夏油杰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我不太想听到你说我们的做法是应该的这种话。我们是朋友,不需要你体谅我们,我们当时的确很过分。” “明明那个时候最难受的是你,我们还要否定你,拿你的伤疤来刺激你。我还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你走后硝子狠狠地骂了我们一顿。她说,成熟的人会坦率承认自己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你看到的风景还与我们不同。” “对你自杀式的保护,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放下自己的骄傲,相信你,接受你的付出。” 夏油杰像哄津美纪一样揉了揉我头顶,眼神里满是歉意:“小次,对不起。虽然很短,但我们成为了你的诅咒。” 我喝了一口热可可将心底的涩意,故作不满地嘟囔:“什么诅咒,我听不懂。而且,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别弄乱我的头发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我并没有伸出手拨开夏油杰的手,任由他的动作。 他抚平了我的头发,收回手温柔地望向我:“小次,真的对不起。” “干嘛道歉,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别把我的行为崇高化。不过,”我扭头看向桌子上的合影,里面我们四个人穿着高专校服满是笑意,“没想到硝子会说这样的话,我以为她也不支持我来着。” “我们可没有支持你。” “啊?”我转回视线望向夏油杰,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不支持我?不是都接受我选择的人生意义了吗? 夏油杰托腮道:“我们不支持,并且依旧希望你随时随地能放弃改变轨道。但这件事的难易程度不亚于咒灵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就你现在都没有跟我们透露过任何情报而言,我们派不上用场。” “但你会需要更强的助力。” “悟一直在锻炼反转术式,现在已经初具成效,下一步他准备研究无下限术式的自动化。硝子在准备考医师执照,我也在尝试反转术式和领域,过去的雨季也收集了很多咒灵。” “你的术式攻击是短板,那我们就来补齐你的短板。” 等心底的酸涩过去后我才开口,可听起来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你们这样,让我怎么办?虽然没有我你们也会努力变强,可我不想你们分摊我人生道路的重量……” “哦?现在知道我们当时的感受了?” “……” 我认命地抬起头,将眼泪憋回去:“夏油,你真的太欺骗人了,下次我一定要让那些女生知道你到底有多毒舌。你看看你现在小人得志的模样,简直太过分了。” “不好意思,我和悟即将单独处理任务,你没有机会了。” “……” 夏油杰离开的时候又捡起了那枚枫叶问我:“这个你还要吗?用我帮你一起丢掉吗?” 第43章 我点点头:“你丢掉吧。” “算了……” 我出声拦住夏油杰,他回过头看着我。 “还是留着吧……” 我起身去接过那枚枫叶,举到眼前转了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觉得这种东西很适合做纪念,还是留着好了。” 第022章 春 平安夜的雪下到了日历新年,院子里已积了鞋底厚的一层雪。 惠和津美纪在院门口堆了两个狮子,小小两个,和远门形成鲜明对比。还给它们穿了喜庆的衣服,远看惹人注目,近看憨态可掬。 新年的一天,夏油杰就带着两个小孩去神社祈福。我父母虽然在九几年的时候就移民了日本,但终归是在中国长大,所以骨子里还是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文化。 但两个小孩是纯正的日本人,所以我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在给他们弄鱼糕。 “小次要吃吗?”母亲夹起一片鱼糕问我。 我摇摇头拒绝:“我宁愿吃饺子。” 母亲很满意,筷子举到眼前对着灯晃晃:“对啊,饺子比这个好吃多了。” 她放下鱼糕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她在感叹什么。 雪变大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回来,两个小孩脸蛋红彤彤,身上的衣服也布满了打闹的痕迹,神采依旧飞扬。下雪了,小孩子的天性变释放了,就是苦了夏油杰。 比起出门的时候,夏油杰现在的装扮稍微有些凌乱了。衣服皱巴巴,头发也重新扎过,但额前那撮刘海不似从前精致,让人轻易地看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姐姐,”津美纪走过来牵我的手,却是出乎意料的暖和。我又去摸惠的手,也是暖暖和和的。 津美纪圈住我的脖子,我顺势将她抱起,她糯糯道:“哥哥给我们准备暖手袋啦,姐姐这个就要自己用。” 可能因为是邻居,夏油杰照顾的时间比五条悟多很多,所以两个小孩一直叫夏油‘哥哥’,但叫五条就是‘五条哥哥’。 五条悟曾经很是不满,捏住两个小孩的鼻子逼迫他们改口,但小孩宁死不从,更何况还有夏油杰‘从天而降’将他们拯救。 我捏了捏津美纪软和的小手,心里暗暗道:的确应该差别对待。倘若今天有五条悟在,估计暖手袋只会被拿来当作实验道具。实验课题是《暖手袋除了暖手之外的一百种用法》 “姐姐,我们今天抽的签文都是大吉哦。”津美纪掏出三张签文摆在我眼前。 一排排签文里‘大吉’两个字很好找。我碰了碰津美纪的额头,声音轻快:“那可真是一个好兆头,津美纪的运气真好。” 津美纪‘咯咯’笑了几声,小手指向给惠拍雪的夏油杰:“哥哥运气也很好,哥哥是第一个抽中大吉的。” 身上的雪清理得差不多后惠便挣扎着从夏油杰手中逃出,迈着小短腿跑到我跟前,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御守:“这是姐姐和叔叔阿姨的。” “啊呀,谢谢惠。”母亲走过来接过惠手里的御守,摆在手心里看了又看,最后蹲下身子捏了捏惠肉嘟嘟的小手:“惠和津美纪真可爱。” 算一算,伏黑美绪把他们两个过继给我父母已经一年了。不提伏黑惠,伏黑津美纪可是伏黑美绪的亲生母亲,她也有我家的联系方式,可我从未听过她有打电话进来。 她很好地履行了当初的诺言:不来打扰两个小孩。 那个时候我为了让两个小孩更好过渡,也因为她卖了惠而赌气。可她真的不来打扰,我又有些担心津美纪受影响。津美纪比惠大一岁,还早熟,因此她内心的想法我琢磨不透。 大概可能还是期待。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哪怕血亲一再挑拨我们的底线,一次又一次地丢开我们,我们也总是试图给他们找理由,说服自己他们有苦衷。非要等一个契机才会大彻大悟,彻底相信他们对自己没有一丁点爱。 所以伏黑美绪将她过继给我父母的时候会是她大彻大悟的时候吗?是与不是都太过残忍。 而且,我都能感觉到伏黑美绪对津美纪还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敏感的津美纪。 晚上洗澡的时候,我在想要不要联系伏黑美绪,搓好泡沫给津美纪按摩头皮的时候,津美纪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 “姐姐,我好爱你。” 带着泡沫的手下滑,将泡沫涂在津美纪脸上,我看向贴在对面墙上的镜子,揉了揉津美纪的脸蛋,亲昵道:“姐姐也很爱津美纪啊,津美纪和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 镜子里,‘津美纪’双拳紧握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故而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声音有些颤抖:“姐姐……” “我爱你。” 我愣住了,看着镜子里埋着头的津美纪。此刻的她在哭什么?是在哭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所以伤痛落泪;还是因为得到了其他人的爱于是感激流泪? 我摸不准,只好继续手上的动作,小心应道:“当然啊,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津美纪没再开口,我打开花洒开始冲她头上的泡沫,搽头发的时候津美纪才小声反驳:“姐姐是我的恩人。” 恩人。 我很讨厌津美纪这样定义我和她的关系。于是我放下毛巾狠狠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她吃痛叫了一声,惹得母亲在浴室外询问:“怎么了?津美纪摔倒了吗?严重吗?小次你把门打开……” “没事。”我扭过头冲门外大喊:“没事,津美纪玩游戏输了被我敲了脑袋。” 母亲无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次你真的是……不准欺负津美纪。”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消失,我扭过头朝津美纪凶巴巴道:“狗屁恩人,我们是家人。再让我听到你说我是你的恩人我就把你丢到山上去喂狼。” 津美纪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眼泪在眼眶里迟迟没有落下。 眼睛里没有难过,只有震惊。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说‘狗屁’这种粗俗的词语,也是第一次对他们动手。 我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补充道:“还有惠也是。无论你们谁说了这个词,我都会把你们一起丢到山上去喂狼。” 这一次被敲脑袋后津美纪没再出声,两只小手紧紧捂住了嘴,最后在我眼神的逼迫中乖巧点头:“知道了。” “哼哼,。我重新拿起毛巾开始擦拭她身上的水珠,等到我们出来之后,夏油杰已经给惠洗好了澡,两个人正在房间里聊今天初诣的所见所闻。 去年这个时候还忙着给他们置办东西,实在抽不出心思和时间带他们去参加参拜活动,所以今年是两个小孩第一次参加。 夏油杰关上门退出来,我靠在楼梯栏杆边挤眉弄眼:“夏油你和惠的关系也太好了吧?” 夏油杰挑挑眉:“这不是应该的吗?” “哪里应该了!!!我才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姐姐。” “但我是他实际意义上的哥哥。这小一年时间里,某人可是藏得严严实实的,而我经常带他们出去玩。” 我点点头,一脸沉痛:“帮我照顾小孩照顾成自己的小孩了,以后不敢让你帮忙照顾我父母了,不然我连爸妈都没了。” 第44章 “但愿你记得今天这句话。” “……” “理论上讲……”我咬着唇思索道:“只要不是全托就算帮忙?” 轮到夏油杰沉默了。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疲惫:“我以为你要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想到你……” “那有什么办法嘛,”我垂头丧气道:“我照顾人就不行啊,总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毕竟我的人格相当地不健全。 夏油杰点点头:“没错。” “……” “夏油,你可以不用赞同我。” 夏油杰一脸发懵地望着我:“啊?可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啊,你就是个笨蛋没错。” “……” “我说的是我没有那么细腻,什么时候变成笨蛋了。” 我撰起拳头在空气中挥舞了两下:“我要搞个录像机,把你霸凌我的画面录下来,情人节的时候跟在你身边滚动播放,让你收不到礼物。” 从前我也这样威胁过,不过录像机到现在都没有用上。情人节的时候两家父母都出去过节了,夏油和我留守在家带两个小孩。 火锅热气腾腾,电视热热闹闹!夏油杰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但他却没有出门,所以送礼物的少女我一个都没见着。 情人节过后,樱花开始绽放,咒灵也开始纯纯欲动。所以被夜蛾训的五条和夏油就更让我们觉得疲惫。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吵架打架的是他们,挨训罚站写检讨的也是他们,我们光是看着他们折腾就觉得很累了。 除了灰原。 “他们怎么又打架了?” 灰原拉开可乐的拉环递给我:“好像是因为五条前辈拿着棒球包说给夏油前辈带了一个宝贝,夏油前辈没有怀疑凑过头去看,结果脑袋被五条前辈关在袋子里面了。” “…………” 我连连咳嗽,差点没被可乐呛死。 这两个人真的是快要成年的人吗?为什么还会玩这种把戏,另一个还会相信。 我咂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远处罚站的两人随口问道:“他们上一次打架是因为什么?” 灰原立刻答道:“因为五条前辈偷偷吃光了夏油前辈抽屉里的零食,还在旁边画了自画像。” “再上一次是……” “够了灰原,”我看向灰原,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是他们的私生粉吗?” 他摸了摸后脑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那是什么意思?” 七海在旁边补充:“说你是狂热粉丝。” 灰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是啦,只是觉得夏油前辈很厉害。” “……” 有没有可能,我刚刚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夏油杰’一个人? 脱掉厚外套,咒灵开始活动的时候,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正式开始单独执行任务,硝子忙着实验,我则忙着带队七海和灰原。 因为,比起夏油和五条,我的术式更能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更因为我恰到好处的残忍,不到性命垂危的那一刻,我绝对不会用术式护住他们。而且,我护住的永远是致命部位,譬如心脏,但心脏周围的区域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除非有截肢的风险。 我从前不在意我失去的手臂,哪怕出去游学的那三个月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可随着时间推移,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别人健全的右手臂,并与我的假肢比较。看到自己从前的照片也会愣住,盯着自己健全的手臂发呆。 所以,他们最好还是全须全尾。 夜蛾观摩过一次,最后绷着脸讳莫如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撇过头不看七海和灰原。我看了两个伤痕累累的学弟,尤其是七海,柔顺的头发变得凌乱,平日里的优雅早就不复存在。 我咬着唇思索,可能自己的方式太过残忍,让夏油杰来带队可能更有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毕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跟冥冥小姐出去执行任务,她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啥都不干,还一直在旁边考核我,我也会崩溃的。 夜蛾听后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让我继续现有的模式,夏油和五条两个人也来看过我们执行任务。 五条悟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不是吧?你是恶魔吗?这么残忍。” “悟,小心一点,她可是杀手组织的核心成员。” “杰,我好害怕啊。” “……你们两个,”我咬了咬牙,扔出两个结界球砸向他们:“夏油,把丑宝还我,还有里面的咒具。” 夏油杰轻巧地躲开结界球,耸耸肩无所谓道:“那是惠的东西,要还我也是还给惠。” 我又看向五条,恶狠狠道:“我今天回去就找天元解封天逆鉾,今天晚上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所以我都说了啊我好害怕,”他翻了一个白眼,“说了多少次了也没见你把那个咒具带出来,你倒是把天逆鉾拿出来啊。” “……” 拿出来就会被五条悟毁了。那可是保险,怎么能被他轻易毁掉。 虽然这种模式被他们诟病太过残忍,但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后,他们躲避致命攻击的直觉变得精准了许多。我的控制能力,术式的发动速度,还有观察能力也提升了很多。 去年灾害频发,马上到咒灵疯狂活动的季节,咒术师会变得繁忙,这应该是我和灰原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出任务。 等待冷饮上桌的时候,灰原问我:“前辈现在都还是准一级吗?听说前辈只在入学时评过一次,后面全部被你拒绝了。” “对,”我点点头,“评级越高,被明目张胆分派的任务就越多,所以就会更累。而准一级的回报率和风险比是我认为最好的。” 灰原点点头:“这样吗?完全不知道前辈在说什么。” 我解释道:“很简单,我不想拼命。” 七海点点头:“没错,完全没必要。” 我笑起来,看向灰原,托着腮:“灰原会拼命吗?” 灰原呆了一下,很快开口:“应该会吧。尽力做到自己想做且能做到的事情,我就很开心了。” 望着他天真的脸,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晌才收回眼神,故作轻松地说道:“怪不得你喜欢夏油杰。” 冷饮上桌,我接过猛吸一口,“夏油也不是一开始就变强的,灰原要给自己一点成长时间啊。” 灰原吸着冷饮珍重点点头:“知道了,谢谢雅次前辈。” 我看向没出声的七海:“七海也是。” 七海也点点头:“我明白。” 温顺的头发,稚嫩的面容,高专的校服,这青涩的模样与后来成熟可靠的七海无关。比起未来那个成熟的大人,我更喜欢现在的七海。我也没有掩饰过对他的喜爱,所以此刻七海和灰原都明白我堆着笑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七海太乖了。 灰原还好,七海嗫喏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黑了一些。 喝完冷饮后,我敲了敲桌子正色道:“夜蛾校长跟我说过了,接下来的任务都由你们组队行动。你们两个人已经是成熟的咒术师了,所以如果你们表现良好的话,应该会被推荐参加一级术师的评级。” 第45章 “因此,你们执行任务前要在三人群聊里报备。” 七海皱起眉头,很是不赞同,灰原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开口解释:“因为我认为你们尽快晋升级别会更好一点。我虽然不能推荐,但是夏油和五条可以。” “而他们并不清楚你们的具体情况。所以你们在任务出发前都要把资料发在群里,任务结束后也要把报告发给我看。我会找准时机让你们尽早被推荐。” 九十九由基出现那天是一个艳阳天。 我和灰原坐在树荫下聊最近的任务,夏油杰散着头发出现的时候我莫名就有些警惕,明明他每次洗完澡都是这个装束,可他出现后我就有些不舒服。等九十九出现的时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终于来了。我暗暗道。 我转过头看向灰原,灰原不明所以。我记得,九十九由基出现的那天灰原会出远门去执行任务,可刚刚聊了这么久灰原都没有提及有新的任务。 虽然我不喜欢九十九由基,但不得不说她浑身上下散发的魅力太过迷人,充满了力量和生命力的美感。不过……我瞅了瞅我身边的夏油和灰原,他们俩一个一脸警惕,一个一脸无辜,九十九这种类型好像不是他们的菜。 “你是夏油君?”九十九将外套搭在肩上摆了一个酷酷的姿势,朝夏油杰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夏油杰没理她,只带着疏离的笑问道:“你是哪位?” 九十九甩了一下头发,换了一个pose,锲而不舍:“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夏油杰“呵呵”笑了一声,似是要说些不中听的话,灰原抢在他开口之间大声答道:“我喜欢食量大的女生。” 于是夏油杰营造的紧张气氛陡然一泄,他偏过头看向灰原,有些恨铁不成钢:“灰原……” 灰原眨眨亮闪闪的眼睛,自信满满地说道:“没事的,她不是坏人。我看人很准的。” “……” 夏油杰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灰原:“你坐我旁边还说得出这种话?” 灰原不明所以,点点头,用和刚刚一样充满朝气的声音说道:“没错。” 九十九笑起来,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着对面的灰原道:“你没懂呢,刚刚那句话是讽刺哦。” “啊?”灰原眨巴眨巴眼睛依旧没能明白夏油杰刚刚的意思。 我提起灰原的衣领朝教室走去:“听不懂他们的话就帮我干点活。” 灰原被我拖着还不忘跟夏油和九十九客套:“嘿嘿,我们先告辞了。” 说是帮我干活,其实只是帮我制作咒符而已,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根本没必要拖走灰原。 灰原一边干活一边好奇地问我:“雅次前辈在担心什么啊?” 我这才回过神看向咒符上滴的墨。这张咒符已经废了,我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年的咒灵也太多了。” “七海也这么说,但是今年的灾害少很多,明年应该没有这么忙了。” “但愿。”我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傍晚的时候,夏油杰懒散地在我和灰原身边坐下:“你们怎么还在一起?硝子和七海呢?” 灰原道:“雅次前辈说请我吃晚饭,七海和家入前辈都回家了。” 夏油杰点点头:“那算我一个。” 第023章 第二个 “灰原。” “啊?” 我抬起下巴指了指远处的饮料柜,“我要喝汽水,今天要喝橙子味。” “明白,夏油前辈要喝什么?” “可乐,谢谢。” 灰原点点头起身去冷饮柜拿饮料,夏油杰坐在位置上没有言语。我心跳如鼓,想问他这次和九十九由基聊了什么,但看他带着凝重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他做决定从来不需要我在一旁参考。 这一点我们很像,所以还是不要问他了。 吃完饭后我们各自回家。虽然还是夏天,但空气里已嗅得出水汽的味道,梅雨季节快要来了,咒术师会变得比现在还要繁忙。 河岸边没什么人,只有几只野狗在地上翻找着食物。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夏油杰聊天,聊出国执行任务的五条,聊黑眼圈又重了的硝子。 “所以反转术式也不是全能的啊,硝子的黑眼圈那么重也没见她调整。” 夏油杰为不可察地点头,语气轻柔:“是可以治愈的,大概是她懒吧。” “啊啊,现在只有我不会反转术式了。” 夏油杰也在三月份时成功领悟了反转术式,他说的很清楚:将咒力与咒力相乘,负负得正,咒力便可以成为治愈身体的正向能量。 可我只会咒力和咒力相加,实在搞不懂要怎样相乘。 “小次你……”夏油杰双手插兜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向我,神色纠结:“你有没有想过让咒灵完全消失?” 我摇摇头:“没想过。” “我也没想过。”夏油杰垂眸看向脚下的路,“今天九十九跟我说,她在找让咒灵完全消失的办法。” “方法有二,去除全人类的咒力或让全人类都学会控制咒力。伏黑甚尔是前者的例子,但被伏黑甚尔拒绝了,而且伏黑甚尔也死了。所以她现在试图让全人类都学会使用咒力。” 说完,他没再开口,只盯着他前方那一小块土地,好像那里有他想知道的答案。 我在岸边的台阶坐下,望着河边玩闹的小狗,故作惋惜:“早知道就不把甚尔火化了,这样不仅能让惠看看他老爸还能让九十九解剖研究。” 夏油杰没有回应我这句话,我静静坐在台阶上,看着风吹起河面,看着小狗在草丛里追赶。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当初冰冻甚尔的遗体时也是存了榨干他最后一滴价值的想法。这么说只不过是减少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罢了,尽可能地让夏油杰自己做决定。 但这不代表我不会紧张。如果是晌午的时候坐在这里,我的心脏可能会跳得更厉害,也更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焦躁。傍晚的微风抚平了河面,也吹散了我的燥热。 身后传来夏油杰脚步的声音,他在我旁边坐下:“那也没有多少能利用的地方,人死了就该好好安葬。” “那夏油现在怎么想?”我没转过视线,依旧盯着河面。 “老实讲,我不知道。但就可行性来说,应该是让全人类都学会控制咒力比较容易成功。只不过……” 他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忍:“就现在已知的信息来看,这条路比较残忍。” “因为普通人只能在有生命威胁时才能看见咒灵,那就意味着要不断给他们施加危及生命的刺激。不提成功率,但就风险来说,就足够令人心惊。” “所以……” “所以九十九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成效。”我接过话茬侧过身子看向夏油杰,“所以咒灵无法消失,咒术师不会有尽头。”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最后点点头,身形落寞。 “天内理子怎么样了?” “啊?”夏油杰错愕地抬起头,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提起理子:“怎么突然提起她?” 第46章 我转回视线看向正前方,小狗依旧还在草丛里玩闹,无忧无虑,“只是觉得能像现在活着就够了,不想考虑‘尽头’。” 夏油杰愣了一下,片刻后愉悦地笑了两声,“的确是你会说的话。” 说完,他收起笑容,带了一丝惆怅:“可是我有一些在意。” 我没说话,蜷起膝盖,将下巴放上去闭着眼睛感受傍晚的微风。 我没什么才能,也不关心除了‘使命’之外的任何东西,更不会考虑这种划时代的问题。只要能作为人活着,只要能有尊严地活着,这就足够了。 而夏油杰想做什么,是否还要继续选择自己‘创造只有咒术师世界’的大义都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我只会阻止他杀掉自己的双亲。 因为杀掉双亲的他已经不能算‘作为人活着’了,不过是他‘大义’的傀儡罢了,偶尔会觉醒一点自己的思想然后迷茫。更多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他本人了。 所以我才会提起天内。天内现在可是作为人而活着的,也不会想什么的尽头。 “不过,”夏油杰站起身,“现在根本没有我想要的答案,那这个问题就不是我现在该纠结的。” 他将手伸到我面前:“我们回去吧。” 灰原在群里发远行任务的那天我正躺着高专宿舍里休息。 我点开消息,随意扫了一眼之后立马坐直了身子。九十九由基出现前后;二级咒灵;任务地点为松本市山形村,距离东京车程2小时44分钟。 并且,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外勤任务。 所以,很有前往的必要。 手指往下翻了翻,我在随行人员那里找到了辅助监督的信息:辅助监督:田中三叶,联系电话:********。 没有片刻犹豫,我拨通了田中的电话。 “田中先生吗?我是王雅次。” …… “嗯,想问一下你们现在还有多久到达山形村?一个半小时左右吗?” …… “没事,你们到了任务地点后发给定位给我……嗯,我距离那里很近,待会儿去找你们一起回高专。” …… “好。不用告诉灰原他们,我想突击检查。对,谢谢了,好。再见。” 挂断电话后我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赌了一把拨通夏油杰的电话。仿佛是验证我心中的那个答案,夏油杰不在高专,在东京郊外执行任务。 于是这个任务很有可能就是灰原牺牲的那个任务。 我和夏油杰约定了中间位置碰头,只告诉他必须立刻动身,哪怕放弃现在正在进行的那个任务。我很少这么强硬,也很少跟他认真地提出请求,所以夏油杰什么都没问。 所以他们知道我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也不全是坏处,起码在这种时候就很有用。 夏油杰有一只军舰鸟咒灵可以长时间快速飞行,所以我在赶往约定地点的半路上就被夏油杰捎上了。 等坐稳后,他朝我发问:“需要怎么做?” 我没回答,只把群里灰原发的任务文件转发给他。他低头浏览了一下,很快抬头看着我:“是七海灰原会出事吗?我们过去……” “我出发的时候他们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夏油杰点点头,了然道:“那来得及,距离你出发才过去二十五分钟。按照目前的速度,他们到的时候我们应该也差不多刚到。” “夏油。” “嗯?” “你能接受同伴的死亡吗?” 夏油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满脸不可置信,良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他们……会死吗?” “我不敢肯定,只能说今天他们出事的概率很大。” “04年我们入学前夜蛾老师就说了吧,”我看着夏油杰平稳道:“每一次再见都可能是诀别。” “……” “可是我们赶得上。” “对,”我点点头肯定道:“我们赶得上,但我不是带着你们去救他的。” “我是想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死亡。或者,亲手选择同伴的死亡。” 夏油杰看着我,声音嘶哑得像一只乌鸦,“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那次去见天元之后,她告诉我要扭转某个人的结局时,必须由扭转者献祭交换。” “所以,如果他们不死,那就是我死。哪怕是你救下他们,也是因为我告诉你这件事,所以扭转者还是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呼啸的风将我用来挡风的结界吹得颤颤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破碎。我想,夏油杰此刻的灵魂应该也和这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结界一样,好像只需要轻轻一击就可以摧垮。 但结界壁不会被击垮。 我收回双腿用双手圈住,脑袋偏着靠着膝盖上,右脚打着节拍、、、那夏油呢?比上次更加惨烈地见到了灰原的死亡,他会被摧垮吗? “不对。”夏油杰的声音变得坚定,他斩钉截铁道:“你曾经说过,理子那孩子会在我眼前死去。你改变了她的结局,但你并没有付出生命。” 我打着节拍的脚一顿,这厮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我当初就多嘴那么一说,真的是,现在给自己捅娄子。 他看着我,定定道:“你在骗我。目的是为了让我思考在不得不放弃一个同伴的时候该这么做。” “不是,”我摇摇头,“我的目的是让你接受同伴会死亡这件事。” “我的确骗了你,天元没有说过那种话。” 因为代价是什么,我和天元都不知道。 夏油杰松了一口气,他继续追问:“然后呢?” 我继续道:“但是夏油,你今天不能动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动手,倘若你动手我就会拦着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今天动手,如果今天救下他们,会妨碍我的计划。” “……”夏油杰抬头看向我,重复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七海和灰原吗……你们相处了那么久,为什么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又为什么还要带上我?”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地和我讨论他们的生死?” 我没有回答,夏油杰也没再追问。 收到田中定位消息后十分钟,我们赶到了任务现场。因为添加了我的术式,所以结界是透明的。入目是一片森林,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但咒术师能看见里面流窜的咒力。 展开结界护住我们的气息后,我和夏油杰一起进入到‘帐’内。一进入‘帐’内,看到的景色便立马不同。大片大片折断的树木毫无规律地半倒在地上,以示这里刚刚经历过怎样的恶斗。 咒灵尖锐的声音在不远处,偶尔还有七海和灰原两人简短的交流。我在前面开路,夏油杰脚步沉重地跟在我后面,绕过几颗拦路的树干,和咒灵一起出现的,还有大片大片被斩断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咒灵的攻击是斩击,场地很不开阔,倒在地上的树枝也很容易绊住七海和灰原的脚步,所以他们俩看起来有些辛苦。 第47章 我走到倒在地上的一截树干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头也不回地朝夏油杰说道:“就在这里吧,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战斗。” 夏油杰沉默着在我身边坐下,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早在我赶到这里之间,这次的辅助监督田中便开始联系我。我一直没接,他又发来简讯说他们遇到的咒灵是一级的,不是七海和灰原现在能够处理的任务,拜托我快点赶到。 光是看简讯里的错别字就知道他此刻有多慌乱。 我依旧没有接的打算,只继续紧盯七海和灰原的动作,专心观察他们的战斗情况。 其实,七海和灰原很厉害。这是一级咒灵,他们只是二级咒术师。正常情况下,二级咒术师只能拖十分钟左右,但截止目前。我看了一眼手机,他们已经对抗了二十分钟。 所以,两个人也稍显狼狈。 我哪有那么冷静…… 只不过是支起虎皮的小老鼠罢了。看着七海和灰原这样,我也很难受。 还有说不清的害怕。上次是手臂,那我这次改变结局又会付出什么代价?会是生命吗?还是另外一只手臂,还是其他东西? 我甩甩脑袋将自己发散的思维拉回,瞥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夏油杰,开始转播:“这个咒灵有一定的智商,嗯—大概在三岁左右。” 七海和灰原能对抗二十多分钟,不仅是因为他们强、配合有默契,还因为…… “它发现了七海和灰原有一定的实力,不像普通人那般无趣。所以……它把七海和灰原当作玩具,”我顿了顿,看着他们两人狼狈躲避的身影:“它在虐杀。” “七海和灰原都受了不小的伤,躲避开始有些吃力,但咒灵……似乎还没有尽兴。” “他们两个的脚步开始有些虚浮。” …… “咒灵的斩击变迅速了。” 好几次,我都以为他们会被击中,快要出手的时候他们又躲开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很是满意:“不愧是我带出来的,躲避致命攻击的次数比我想得还要多。” “你可以安静一下吗?” 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没回头,继续盯着七海和灰原的动作:“这你就受不了,那待会儿怎么办?” 夏油杰没说话,但余光中我看见他攥紧的拳头。 远处,七海被地上的树枝绊倒,咒灵奸笑一声,朝他发起了斩击。他无力躲避,看起来也无心躲避,握着刀的手松开,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可灰原没有放弃,灰原推开了他,像他曾经说的那样,拼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夏油,快看。” 我不知道夏油杰有没有抬头,等我用术式护住灰原的时候,我只在乎自己浑身被震得发麻的肌肉。 “前辈……” 顾不及七海和灰原,我反手将那只咒灵控制住,掏出咒具给了还有些懵逼的咒灵最后一击将它祓除。最后我拉起灰原,朝七海挑挑眉:“我都说了啊,你们是我很疼爱的弟弟。不要老是把我当成不靠谱的前辈啊,我也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懒。” 灰原捂住伤口问我:“雅次前辈和夏油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 “比起这个,你们先去找田中做应急处理比较好。” “话说,夏油前辈……”灰原指了指还坐在那里的夏油杰,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你们先走,我和他还有点事情要说。” 等他们两人搀扶着离开后,我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坐下。 夏油杰依旧低垂着头,可能从始至终他都没抬头。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满片的狼藉,苦涩道:“所以你今天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感受一下同伴的死亡吗?” 我点点头:“对。” 夏油杰回过头看着我,神色晦暗不明。我坦荡回望,继续用平稳的声音开口:“正如夜蛾老师说的那样,很多咒术师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同伴、挚友、恋人的死亡。” “我只知道这次,但下一次,我可能也来不及和他们告别,只能在停尸房见他们最后一面。” “上次的代价是手臂,这次的代价呢?” 话题转得有些生硬,我有些发懵,呆滞了一两秒才摆摆手随口否认道:“没有代价。上次手臂是因为五条那个攻击的力量太bug了,等我学会反转术式就我的手臂就会回来。” 我伸出手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他被我拍得一抖一抖的,好像快要散架一般,我带着笑道:“倘若有代价,天元会告诉我,她可是全知。” “一点代价都没有?” “一点代价都没有。” “真的?” “真的。” “你没有骗我?” 我故作悲愤地点点头:“当然没有骗你。” 我重复道:“没有任何代价。” 夏油杰松了一口气,神色不再像之前那般难过。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我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我跟在他身后朝‘帐’外等候的田中走去,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树枝被踩得吱呀作响,像极了我此刻被捏成一团的心脏。 没错,通常情况下,在他们第二次询问的时候我都没办法骗他们。因为在第一次的时候,我就没想过骗他们。凡事总有例外,譬如刚刚说的‘代价’。 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天元直白地告诉了我一定会有代价,可她也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有代价。 回到高专后,七海变得很沉默,脸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容忍我‘宠溺’的目光。夏油杰要好一些,但很明显,他的笑容有些牵强。 苦夏还是来了。 五条和硝子问过他,他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有些夏乏。 我坐在原地低着头吃棒冰,没有说话。 第024章 前行 保险起见,我觉得很有必要提前前往那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小村落。 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哪怕知道菜菜子她们的全名,我也很难找到村子的所在地。我也不能从高专这边下手,不能依赖夜蛾,会有暴露的风险,我知道未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五条悟也不行,倘若五条悟知道了,他一定会追问更多细节,而且……他太不可控了,很有可能带偏我任务的主题。 我再一次感谢去年三月份时夜蛾分给我那个国外的任务,让我有机会认识铃木。所以此刻才能解决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铃木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没有一丝好奇,直接答应我会帮我查‘枷场菜菜子’的所在地。得益于‘美美子’和‘菜菜子’双胞胎的筛选条件,铃木很快帮我查到了她们的所在地。 收到地址后我第一时间开始收拾东西,为了不打草惊蛇引发夏油杰的警惕,我又利用了铃木,拿他做挡箭牌。 “哈?你又要去京都交流?”五条悟丢掉手里的易拉罐,取下眼镜十分不满:“我说,那种老顽固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你是不是想偷懒不做任务?我要向夜蛾老师举报你。” 第48章 “请便,”我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毫不在意他的挑刺:“这次我可跟夜蛾老师提前报备过了。” “嘁。”五条悟翻了个白眼给我。 我耸耸肩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东西遗漏。 五条悟懒散地开口:“那你这次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 “小次好过分,我生气了。” “……” “小次要给我带伴手礼。” “我知道,”我叹了一口气,看向五条悟:“你想要什么?” “緑寿庵清水的金平糖!五十种口味我全都要。” 我转过身看向雀跃的五条悟,有些无语:“你真的没有蛀牙的烦恼吗?” 五条悟推了推眼镜:“啊-,我没有这种烦恼。” “我有反转术式~” “……” 我就是嘴贱,多余问这一句。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既然提了伴手礼,那也应当问一下夏油杰。我偏过头看向夏油杰:“你呢?夏油。” “杰也没有这种烦恼啦,因为只有你不会反转术式~” 我转过头看向五条悟,他一脸欠扁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在意我弱小的心灵。 “悟,我觉得烂橘子讨厌你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正确的。”我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尽可能地优雅:“歌姬前辈讨厌你也是非常非常非常正确的。” “哪有,歌姬明明很喜欢我啊。” 我翻了个白眼:“呵呵,你开心就好。” “所以,”我转头看向嘴角挂着微笑的夏油杰:“夏油你有没有想要的?” 夏油杰摇了摇头:“没有。” “好——”我提起背包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那我就出发了。” 夏油杰点点头,声音像从前一样温柔坚定:“一路小心。”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熬过苦夏,这是他一个人的成长。我想做的,只是阻拦他杀掉父母而已,其余的,我相信夏油杰他可以。 哪怕知道很偏僻,是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落,我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有些不敢相信。曾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句子在我脑海里回响: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我曾经生活的村子就已经够偏僻了,但也没有藏得这么深,起码不应该藏得这么深。毕竟,他们能联系上高专的人前来祓除咒灵,铃木也可以查到他们的存在。 直到看见人群谄媚地聚集在村长家门前,我才明白为什么不应该被藏起来的村子会被藏成这样。村长家就守在“初极狭”的山缝口,把着村子唯一和外界交流的通道。 倘若不是我有术式,我根本进不到这个村子里。 只要村长想,这个村子里所有人所有事都可以按照他的意愿来,无论是多恶劣的想法。简单来说,村长就是这个村子的‘神’,所有村民都对他言听计从。 我放下望远镜,咂了咂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等夜晚来临,我离开自己在山坡上的根据地,在村子里转悠。好在,他们的口音并不晦涩,所以我能听懂。 聊的大都是村子里的家长里短。我透过门框,看他们对着食物虔诚地感谢村长,感谢他挡住了外面的风雨,让大家能够安心吃饭;他们还感谢了本地的神明,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听他们在感谢神明风调雨顺。 最后,他们咒骂起了两个野丫头以及她们的父母。 一个有些尖酸的苍老女声道:“唾,两个小妖精,关在笼子里都还抓人,可怜我乖孙的脸哟,要是破相了可咋整哦……” “那么大的火也没能把她们两个祸害烧死,果然和她们父母一样,是个祸害人的妖怪……” “那两口子才不是东西……”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喝止:“够了,村长说了不能提那两个人,会更倒霉的。” 女声低了两分,弱弱道:“是,瞅我这破嘴。” “不过,可咋整哟……谁知道烧死他们之后村里的小孩都开始生病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你管那么多干嘛?你一个老太婆还能聪明过村长了?” 过了几秒,他压低了声线,带着不屑道:“不过,我听说……村长打算找外面的人来除掉那两个野丫头,再做一场法事,这事就算了了。” 女人疑惑道:“法事?之前不是做过了吗?” 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无语,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你懂啥,村长说让外面的人来除掉那两个丫头,再做一场法事,将那两口子的怨气引到外面来的那个人身上……” …… 此刻我很想冲进去把他们杀掉,把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杀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次深呼吸不行就再来一次,两次不行就再来第三次。数不清是多少次,我才松开攥紧的拳头,压抑住把这个村子搅得天翻地覆的冲动。 这群‘猴子’就该去死。 我快步回到自己的根据地,对着山崖狠狠发泄了一通,最后累倒坐在石头边,看着这块石头,又忍不住生起气来,右手狠狠地锤了上去。 右手是假肢,硬度很高,这种普通的石头当然不在话下,一击下去便四分五裂。 但心中那股郁气还是没有完全吐出,难受得不行。 我磨了磨牙齿,在山上跑上跑下,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终于没了力气仰面倒在地上。 满天的星宿,静谧的村落,轻抚的微风,清新的空气,这一切理应那么美好,可偏偏遇上这群恶心的人类。 我侧过身收起四肢蜷缩成一团,呼吸间带起地上的尘土,卡得鼻腔喉咙难受,一呼一吸都像带着刀子。 作为咒术师,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作为一名在谩骂里长大的小孩,他们那些话不算最难听的;作为一个接受了新时代教育的成年人,他们的言论也很可笑。 可我就是生气,气到想变成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狗,在他们每个人腿上都咬一口。 那可是夏油杰……他们在他身上算计什么?!!!! 那可是夏油啊…… 天亮之后,我还是气得胸痛,大口大口呼吸了好久才能从地上爬起来。在无人的湖边清洗完自己身上灰扑扑的痕迹之后,我看着湖面里自己扭曲的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回到根据地补觉。 傍晚的时候,我又醒来,为了避免受到刺激,我屏蔽了他们的声音,在村子里找寻菜菜子姐妹的踪迹。 按照他们的说法,两个小孩应该是被他们捉住关在笼子里。 找到笼子的时候,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惊。 我一直都知道,她们会遭受非人的对待,我也知道村子里的人是魔鬼,还给自己打了预防针。 可眼前的冲击太过刺激我的眼球,让我觉得我曾经遭受的苦难也不算什么。 两个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但衣服上绣着的蝴蝶昭示着她们也曾被父母精心照顾,蝴蝶蒙尘却还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第49章 那是蝴蝶吗,那是她们父母给她们的爱。而这份爱,被这些丑陋的村民剥夺,她们也曾是,被父母宠爱的小孩。 蚊子苍蝇肆无忌惮地在这个空间里起舞,血污混着粪便的味道发出常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直击人的灵魂,让人止不住地呕吐。 倒空胃里的酸水之后,我有些庆幸今天醒来没有吃东西,所以没有给空气里增加更难闻的味道。 我扶着墙看向她们,两个小女孩抱成一团,脸上布满了泪痕。手指粗的锁链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圈松垮地挂在门上。我扶着笼子走上前,伸手去触碰冷冰冰的锁链。链条碰撞发出声响,惊得笼子里的两个小女孩瑟缩了一下,抱得更紧了。 我捂住嘴靠着笼子滑坐在地上,土地也冰凉。我有术式,她们俩看不见我存在,所以我不用捂住嘴,我可以放声大哭。 但我还是捂着嘴,低头颤抖。牙齿在虎口处留下深深的痕迹,传来的痛意不断地刺激我的泪腺。 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倘若我不知道未来,因这件事叛逃的人就是我了。 可我知道未来,我也见过菜菜子和美美子看向夏油杰的眼睛,她们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和爱意。 我无法玷污她们的眼睛,我做不到顶替夏油杰成为被她们崇拜的对象。 领养惠是因为佳织,惠也不像她们那样崇拜五条悟。 可就这样任由村民对她们折磨吗? 我转过头看向她们,她们的身上还有尚未愈合的疤痕。那就意味着,会有贱民来欺负她们。而且,他们应该会来送饭,保证她们两个不会在‘夏油杰’来之前死掉。 如果她们死掉,那他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 中止计划让夏油杰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吗?那以后怎么办……又是什么时候会让他黑化? 我闭上眼睛靠在笼子上,眼泪止不住地从脸庞滑落滴落在地上,没溅起一丝尘土,没发出一丝声响,只有我知道它蕴含的酸楚。 …… 铃木家的人来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快。 我窝在帐篷里看着山脚下的村落,脑袋空空。平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地上的枯枝落叶也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想起身,依旧维持着环住双腿的姿势,只偏过头迎接。 在看到来人后惊醒,立马转换情绪起身露出狗腿的微笑:“队长,怎么是你?” “你的运气很好,再晚一会儿我就踏上回京都的飞机了。” 我张张嘴没有说话。这件事上的运气算什么,认识铃木这样的领导才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铃木走到我身边站定,和我一起看向漆黑的村落:“所以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我悄悄潜入。” 我垂眸掩盖自己的情绪,低声道:“那两个女孩子被同村的人囚禁起来了,两个小孩……惨不忍睹……” 铃木沉默了一瞬,点点头继续道:“那你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啊-”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我们坐下说,坐下说——” 然而……却没有椅子。 我准备的行李只有一个帐篷,一床薄被,几瓶水和几包压缩饼干而已。床垫都没有,更何况椅子,所以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坐。 不消铃木说,我自己都觉得尴尬。 还好我的术式很好用。 我偏过头看向铃木:“怎么样队长,我的术式很好用吧?你的‘椅子’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支持私人定制,保证令你满意。” 铃木笑笑揶揄道:“你还挺骄傲的,之前的去实体化研究没有继续了?” “……” “反转术式呢?” “……” “领域呢?” “……” 铃木嘴里的揶揄更明显,开始明晃晃地调侃我:“快一年过去了,你什么成果都没有?” “……” 所以领导还是领导,领导一定会被打工人讨厌。 铃木在黑暗中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说正事。” 他是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特别是他最后的叹气,好像我这一年多都在玩物丧志一样。 …… 听完我的请求后,铃木沉默了片刻后带着谨慎开口:“去年那个星浆体任务时我就察觉了,你是不是知道未来?” 果然还是不可能瞒住他。铃木这么聪明,肯定会从蛛丝马迹里找到线索并且推断出合理的答案。只是我没想到,他能这么快这么肯定。 我认真点了点头,坦然道:“的确,我能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但和队长家族相关的任何事我都不知道,所以……” 铃木打断了我,脸上还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他虽然平时很一本正经,但也不是完全不会笑的冰块人。今晚的这个笑容,大概是我印象里最灿烂,最轻松,最浓烈的。 他用那样的笑容看着我,清朗的嗓音响起:“那很好,我很高兴。” 我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高兴的,正常人来说都会惋惜自己不能看到未来吧?还是说,他因为我没有看到他的未来,所以觉得自己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但直到2018年那场决战,咒术届最高层依旧只有御三家。那个时候铃木都三十好几了,应该早就接过家主的担子,而他的才能绝对能带着铃木家并肩御三家。 为什么没有呢?可能只能在未来知道答案。 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我还在发愣,他已经继续开口,还是和刚刚一样充满轻松,“就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傀儡这一点,我必须去找朋友帮忙。” “据我所知,东京的确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你应该不想太多人牵扯进来。” “没错,”我点点头:“我知道的未来少之又少,所以很害怕蝴蝶效应。” “那你不怕我?” “……”我叹了一口气:“实在没有办法了。” 铃木不置可否,站起身捋了捋身上的衣服,“我会很快回来。” 话毕,他看了看我和我身下的椅子:“椅子还是很舒服。” “……” “我应该说谢谢夸奖吗?” “如果你认为是夸奖的话那就可以说。” 铃木笑了笑,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脸吃瘪的我呆在原地,脑袋宕机。 什么时候铃木也变成这样了啊——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铃木摇醒了我。 我一睁开眼就是一脸不高兴的他对着我发出灵魂拷问:“你怎么搞的,帘子怎么不关上?你的警戒心去哪里了?” 刚被叫醒的我还有些呆,含糊不清道:“我没有想睡来着,就坐在这里等你来着……” 说话间,我不经意看见他手边的两个人偶,于是顿时清醒了,眼睛瞪地溜圆:“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 “啊-”我跟在铃木身后,久违地感觉到了轻松。虽然依旧处于污浊的环境之中,但能接触到正常人真的太好了,而且还是这么可靠的正常人。 第50章 “抱大腿的感觉真好啊—”我笑起来,狗腿地跟在铃木身后:“队长可一定要让我一直抱大腿——” 铃木在前面好笑地开口:“那你说说你有什么价值能够让我答应你这个请求?” 我皱了皱眉,故作伤心的语气:“我们之不是朋友吗?” “而且,”我昂起头颅骄傲地说:“我和最强组合是好朋友,其中之一的夏油杰还是我发小。” “除此之外,可以治疗他人的反转术式持有者硝子也是我的同期。” “还有未来会成为一级咒术师的七海和灰原也是我的小弟。” 铃木点点头:“菜但是会抱大腿。” “……” 不提这件事我们还是好朋友,你依旧是我的好领导。只要你收敛…… 可铃木没有收敛,他的笑声响起,满是揶揄:“而且,和他们直接做交易应该会更好吧?” “……” 领导什么的果然都是打工仔的敌人。 “是这里吗?”铃木止住笑,在一座漆黑的屋舍停下。 我点点头,看向漆黑的房子,正色道:“就是这里。” “队长……里面很残忍,你要做好准备。” 和我一样,哪怕提前做好了准备,也会被眼前的场景惊到。铃木看到屋内的场景后浑身一僵,停在原地紧紧捏住了手上的两个人偶,片刻后松开冷冷开口:“这里的人真恶心。” 我点点头,看向蜷缩在笼子里睡着的两姐妹:“没错。” 这里的人都该去死。 铃木打晕了睡着的两个小孩,将她们的外貌和咒力复制到了两个人偶上。不仔细看,两个人偶和晕过去的两姐妹几乎一模一样。 我解放存在右手手背的小刀,在人偶的身上划拉了一下。两个人偶无动于衷,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伤了,但刚刚被我划开的“皮肤”却像人一样流出了鲜血。 “如果是我那个朋友来制作的话,应该可以完全复制。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尽可能地让它们身体对外界的反应和人类相似,但是无法让它们露出相应的表情、做出动作,或者发出声音。” “足够了,这已经是帮大忙了。”我放下过于逼真而引起我不适反应的人偶,指向在一旁昏迷的两姐妹:“这个封印可以持续多长时间?” “最长十天,如果第十天没有被唤醒,她们会立即死亡。” 我点点头,认真道:“我会记住这个时间的。” 铃木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冲我说道:“我不知道你要让谁看到这副场景,但……我不觉得这是最佳选择。” 我摇摇头,苦涩道:“我知道这很残忍,可未来会更残忍。” 铃木没再言语,抹去了我们咒力残秽后就弯腰准备抱起两个昏迷的小孩,我连忙上前急急开口:“我来吧,队长你身上的衣服……” “已经脏了,而且,”铃木一左一右将两个小女孩抱起,还掂了掂:“虽然我平时不会像你们那样锻炼体术,但我也拥有一个成年男子应该有的力量。” “好吧。”我瑟瑟地点点头不再言语,跟在铃木身后离开那座漆黑的屋子后径直朝我在山上的落脚点走去。 铃木放下两个小孩,他指了指脚下的山坡:“你把帐篷扎在那里会更保险。” 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有些便秘:“那里是坡地,还有好多树……” “对,”铃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就要尝试镂空结界,或者结界壁去实体化。” “……” 我生无可恋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至于你说的特产大概会在后天邮寄到你家里。” 我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如果邮寄到高专就露馅儿了。” 本来我打算空手回去告诉五条悟我忘记带了,但既然拜托铃木了,那就干脆再拜托一下。 铃木点点头:“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嗯!”我感激地看向铃木,弯了弯腰:“谢谢队长。” 铃木托起了我的身子,止住了我的鞠躬,他好笑道:“我可不敢让有那么多人脉的你给我道谢。” “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愣了愣,笑起来:“那也要谢谢呀~” 铃木点点头,不再言语:“我走了。” “嗯嗯!一路小心~” 第025章 第三个 在山坡上等待的时间过得又快又慢。当我研究结界壁去实体化或者镂空结界时便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当我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觉得时间太过难熬。 我望着昏迷的两个小孩,她们安静地沉睡,身上的伤疤依旧令我感到不适。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光,老是忍不住去看她们,然后陷入沉默。 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因为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记不得刚刚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时间太难熬。 灰原他们在群里发了大段大段的消息,我关了静音不愿处理。可为了不让他们察觉到我的异常,我每天都必须在群里聊两句。明明和他们联系不应该让我感到窒息,可我放下手机的时候觉得很疲惫。 我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口,液体在瓶内摇晃发出声音在这个夜晚格外清晰。 铃木说我的计划不是最完美的,可他也没有给我提供他认为的完美办法。 所以,我只能这样。 我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又回到那条河流里随波逐流,没有方向没有欲望,也喘不上气,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回到那条河流里。 为什么人生满是搞不清的问题。 为什么总是看不清眼前的风景。 不知道是第几天,我第三次采购的酒还剩下一瓶半的时候,夏油杰终于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穿着我熟悉的高专/制服,身姿挺拔,和那些贱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我想想,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呢? 我想,应该是十分客套的和善笑容,没什么攻击力。他向来是这样,所以那些村民也没有怕他,围在他身边看起来很热情。或许可能还有一些疲惫,舟车劳顿的疲惫,灰原事件里我带给他的疲惫。 而今天晚上,我又会带给他新的疲惫。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这几天我难过的是什么。我难过的是,他所有的疲惫都与我有关。可我不愿撤退,也不敢继续前进,在两者的缝隙里不断徘徊,所以我才又回到佳织将我打捞起的那条河流里。 他们一行人去往咒灵的方向,我喝完手里的半瓶酒,一左一右夹着两个小孩向山下赶去,打开牢房的门,又是铺面而来的恶臭气息。 将两个人偶用术式藏起来,再把昏迷的两姐妹放进去,一路上什么都没想的我居然还能在重新上锁的时候感叹自己的术式很好用。 倘若换成其他人,可能在开锁这一步就露馅了,而我则可以根据锁芯的形状调整结界形状制作钥匙。 这会不会是‘命中注定’?不然那么多人,凭什么‘王雅次’就能获得改变结局的机会? 我现在的行为是不是也是‘命中注定’…… 扯远了,我甩甩脑袋,拉回自己的思绪,低低念起铃木教给我的解咒语: 第51章 “*&&*)*——)%(” 念完咒语的一瞬间,两姐妹便醒了过来,眼神里没有丝毫疑惑,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几天里都处于被封印的状态。 完美地从第一天穿越到……我拿出手机看了看设置的提醒,是第八天,她们两个完美地从第一天穿越到了第八天。 原来我一个人在山上度过了八天。 抹去咒力残秽后,我看向墙壁上的两盏烛光,犹豫了一下熄灭了一盏。毕竟,现在她们两个还是八天前的状态,倘若村民发现她们和白天见到得不同…… 那我会很快暴露。 我不想那么快和夏油杰对上,再晚一点,随便晚多久,哪怕一秒,只要再晚一点就好。 收拾好一切后,我躲在角落里将自己藏起来。 说起来……‘王雅次’的术式仿佛就是为了此刻诞生的…… 我又甩甩脑袋,望着唯一一根蜡烛发呆。 很快很慢,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大人,这边,小心台阶。” “吱呀——”厚重的木门被打开,我看见被围在中间的夏油杰。他脸上果然有疲惫,外套被他拿在手上,跟着贱民们一起跨过门坎,走到牢笼前。 我藏身的位置极佳,视力也很好,于是夏油杰震惊的神情清晰地映入我的双眸。 上一次他这么震惊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我失去手臂,他和硝子一起返回战场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 嘴唇紧紧抿着,瞳孔不停地颤动,小臂上的青筋鼓起。 在他的视线对面,两姐妹抱成一团,无助地看向夏油杰这个陌生人。 夏油杰皱起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这是什么?” 一个胖胖的男人回话:“这就是一连串事件的起因啊,她们两个也会使用妖术。和她们父母一样,老是用奇怪的力量袭击村子里的人……”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太婆帮腔:“对啊,刚刚大人您消灭的那个怪物就是她们死去的父母召唤的,杀了好多人……” “太恐怖了……” “不对,”夏油杰揉了揉紧皱的眉头,疲惫地打断他们:“那个咒灵才是一切的起因,这两个……” “大人您不用想那么多,”那个胖胖的男人谄媚道:“她们两个就是妖物,害了我们村子的好几个人。” “对,”老太婆愤怒道:“她们差点杀了我的孙子……” 黄头发的女孩叫道:“是他先……” “闭嘴!”老太婆凶巴巴吼道,然后搓着双手谄媚看向紧皱着眉头的夏油杰:“这一份委托的钱我们会付掉的……” 夏油杰右手的食指在大腿上敲了几下,面带思考。 在两姐妹的啜泣声中,他停住手上的动作,转而指了指外面,眯起眼睛带着笑道:“各位,我们出去聊一聊吧。” 那两个贱名满脸问号,但还是乖乖跟着他出去。 我抬脚跟在他们身后去到屋外,眼看着夏油杰召唤出咒灵,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咒灵杀死了。夏油杰没有收回咒灵,咒灵安静地力在一旁。 借着月光也能看见他袖子上鲜红的血液。那是人类的血液,是夏油杰了结的生命,可能还带着温热。 和咒灵的血液不同,人类的血液不会消散,大剌剌地待在他洁白的衬衣上,紧贴着他的肌肤。 我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只觉得痛快。 夏油杰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伸出手开始解衬衣的扣子,动作迅速。解到第三颗的时候他停住了动作,一动不动,维持着解扣子的姿势。 良久,第三颗纽扣也没有被解开。他扣上了已经解开的两颗扣子,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回到刚刚的牢房例。屋子里传来他轻言细语的安慰,那诅咒般的锁链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敲在我心上。 两个小孩被他牵着走出来,看到地上的尸体都是一愣朝夏油杰身后躲了一下。她们抬头看了看夏油杰,眼睛变得明亮。夏油杰松开她们的手在两具尸体面前蹲下,面带嫌恶地脱下他们脚上的草鞋转身温柔给两个小孩温柔地穿上。 最后在地上蹭了蹭,洗掉了两个贱民沾在手上的污渍。他面带笑意地对两个小孩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不要害怕。” 两个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雀跃地“嗯!”了一声。 夏油杰起身朝村子里走去,我也抬脚跟上。等到了两个小孩看不到的地方,我解放了假肢上镶嵌的刺刀。右手的衣袖被刺刀割开划成两半,随着我的动作飘摇。 等走近了,我不再藏匿自己的存在,将刺刀抵上夏油杰的后背。 他停住脚步不再前进,也没有回头看我,只笑着道:“你果然在啊。” 我没说话,他继续好奇道:“从你离开高专的那天起就来这里了吗?” “这次比上次还要残忍呢,小次。” 我没回答,刀尖上移放在他脖子边,确认好对准动脉后才淡淡开口:“不用刺激我,你……” “你可以刺激我,但我不能刺激你。”夏油杰的声音瞬间变得冷漠。 我被噎住了,沉默了几秒,慢慢将郁结的气吐出,缓缓道:“你现在就离开,其余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我收集了证据,后续会向相关部门举报。” “为什么……”夏油杰的声音又带有笑意,似是在自嘲:“为什么刚刚我动手的时候你不阻止我,现在却来阻止我。” 为什么呢…… 因为我也想杀那两个人,而杀了剩下的人,夏油杰的退路也会消失。 “只要你现在收手就够了。” 夏油杰讽刺地笑了两声,转过身看向我。在他有动作的瞬间我绷紧了神经,确保刀刃依旧紧贴着他的动脉。 刀身被夏油杰握住,他主动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动脉被割破,鲜血瞬间涌出,下一秒伤口愈合,只那片血迹明晃晃地挑衅我。 他眯起眼睛温柔说道:“为什么你老是忘记我会反转术式?就凭你根本杀不了我。” “要拦住我的话,你应该用术式吧?怎么会用这种东西。” 夏油杰弯下腰和我对视,冲我眨眨眼睛无辜道:“所以你并没有否定我要做的事啊。” “倘若你必须在这里拦下我,那你绝对会找悟帮忙。你不是自大的人,不会相信你一个人就能拦住我。” “并且……”他顿了顿,“你绝对不会让我来到这里,或者不会让我看到。” 他又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很谨慎,绝对不会冒险。”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挣扎,好像……还有一丝希冀。那此刻我的眼睛里写满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收回了刺刀。 一阵风吹过,我闻到了身上散发的酒味。 夏油杰也闻到了,或许他早就闻到了,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我撇开被风吹乱的碎发绕到耳后,淡淡道:“我知道。所以在那两个小孩身上下了毒,解药藏在我高专的房间里。” 他脸上的从容瞬间消散,眸子里带着怒火,“你……” 我点点头:“你知道的,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很谨慎。” 第52章 他没有说话,我撇开视线在田埂上坐下轻轻道:“还记得吗?我和你的那个约定。” “不要冲动,冷静思考,反复思考后再做决定。” 片刻后,他抬脚从我身后走过,朝牢房走去,声音冰冷:“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或许,我捋顺被吹乱的头发,看着田野里的庄稼。 或许,我也不了解自己。 坐得屁股有些发硬的时候,我终于从田埂上起身,朝两具尸体走去。他们还瘫在原地,面容姿态依旧令人作呕。抹去咒力残秽后,我带着两具尸体去到山上。 在一个荒废已久的山洞里,火苗吞噬了他们两人的尸体。 庆幸我还剩了一瓶酒,打开之后却没有喝的欲望,最后被我随意丢弃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等天亮的时候,我掩埋了所有痕迹,背上行囊逃离这里,一切归于宁静。 第026章 排骨汤 夏油杰有几天没有回来过? 五天。 这五天里,我不知道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我每天在阳台上观察隔壁夏油父母的生活。他们和往常一样,简单而又幸福地生活,不关心儿子,不关心外面的世界。 群聊里他也没有出现,倒是五条悟偶尔私聊我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敷衍道说快了快了。 五条很生气,打电话过来炮轰我:“你这是第几次敷衍我了!!!” 声音太大,我不得不把电话拿远了一些:“你干嘛催我,到时间了我就会回学校的。” 五条悟在电话那头嘁了一声,带着不满继续道:“我只关心我的金平糖。” 我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五条……” “叫我干嘛?”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夏油这几天怎么消失了,完全不再群里发言。” “啊-,你说杰啊……” “他请假了。” “咳咳——请假?!” 这个消息打得我措手不及。要叛逃的人会请假吗?夏油杰是好学生没错,但也不知道在筹备叛逃的时候请假吧?那是不是说,他这次没有选择叛逃? 五条悟不满的声音又响起:“喂喂,不要太过分了,就只能让你一个人休假?” 我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我哪敢。” 五条悟继续道:“你不敢吗?” “……” “总之,”我揉揉额头缓解因五条而加重的头疼:“我快回来了,至于你的金平糖……我会记得的。” 五条悟很满意,在电话那头嗯了两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起身走到阳台靠在栏杆上看着隔壁夏油杰的房间。 专门请假,大概率不会叛逃;没有回家,可能叛逃;夏油父母没事,可能不会叛逃。 综上,夏油杰这次叛逃的概率为零。 在阳台上见了风,肺又有些痒,喉咙涌起一阵咳意。我捂住嘴弯腰咳嗽了几声,等身体舒服一些后再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夏油杰的房间后朝楼下走去。 到吃药的时间了。 五天前,我离开那个村子的时候找了家酒店洗漱,确认自己身上没有酒气后再回家。 我从前一直没有生小孩的打算。经济压力是一方面,自我怀疑是一方面,仇恨也是一方面。我的母亲因我而死,也因子宫而死。生育能力对女人来说真的是馈赠吗? 但当我打开门看到惠和津美纪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觉得对女性来说,生育能力的确算得上馈赠。能跳过生产,直接得到像他们两个这样的小孩更是馈赠。 然后就被津美纪发现我发烧了。 洗完澡后我觉得有些热,所以便穿着短袖出门,于是裸露在外的肌肤就出卖了我的健康信息。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津美纪的细心。 譬如现在,她把我该吃的药就摆在桌子上,旁边还用便利贴歪七扭八地写着:“姐姐要好好吃药!” 落款是津美纪和惠的笑脸。 我忍住笑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4:57分。 津美纪他们快放学了。 今天外面的太阳好像不错,喝完药到院子里荡荡秋千吧…… 然后便是眼前一黑。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刺眼的灯光,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 这下不止是肺不太舒服,感觉全身都不太舒服,尤其是脑袋,不知道撞到了那里,痛得我忍不住龇牙。上次头这么痛,还是从京都回到高专后被夜蛾胖揍那次。 我望着天花板发呆,有没有可能……我回到了我的世界?毕竟现在的感觉和我刚来这里时的情景太过相似。 是因为我的举动令‘王雅次’不满意了吗? 趴在天花板上的咒灵无声地回答我:你想多了。 我偏了偏头,看见病房另一侧沙发睡着的两个小孩,母亲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好像也睡着了。 她们这么困……很晚了吗? 这样想着,我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醒过来了,父亲也来了,手里提着保温壶。两个人离得很近,压低了声音说话。 “妈——” 声带一振动就扯得生疼,只一声我就闭嘴了。喊声在病房里响起,不高不低正好让她们两人注意到我醒过来了。 母亲快步走过来,父亲拿起杯子去角落里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我。 我几口喝下,喉咙舒服了很多,将刚刚扯掉的氧气面罩放在一旁,看着眼圈红红的她们不好意思地开口:“妈,爸,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谁知道这次的感冒这么厉害,比上次游学时突发的重感冒还厉害。难道说,这就是我这次的代价吗?身体素质变差,还是会留下后遗症? 母亲撇过头闭着眼睛不看我,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道:“如果真的觉得抱歉,请不要再做咒术师了。” 父亲揽过母亲的肩头,脸上也流露出挣扎:“小次,回家吧,不要再受罪了。爸爸妈妈真的很心疼。” 纪岚和王华,也就是‘王雅次’的父母给了我很完整的父爱母爱。虽然那年出去露营而暴露咒术之后母亲变得有些克制,但依旧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我无法全心全意地爱她们,但此刻看到她们脸上的担忧与痛苦我也会觉得难过。 我低下头,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片刻后,我抬起头挤出真诚的微笑,手也配合着比划:“但是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今天的情况是意外,我朋友就是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她可以让我的身体都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爸、妈,你们信我,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你不喜欢。”母亲终于回过头看向我,目光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你不喜欢。” 她握住我的右手,眼泪滴到假肢上。我不可能有任何感觉,心里却涌起了缩回手的念头。 母亲看着我,双目含泪,愤怒变成了恳求。她带着哭腔道:“我不喜欢,不要做咒术师了好不好?爸妈养你一辈子。”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妈妈不懂咒术届的事情。但妈妈爱你,妈妈只想你好好的。” 第53章 “不要做咒术师了好不好?” 我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脸颊传来湿意。这是‘王雅次’的眼泪,还是我的眼泪? 可能是我们的。 母亲攥紧了我的衣袖,朝我靠过来,脑袋抵着我的肩膀。我被她撞得一愣,身子晃了晃,脑袋和心也随之一晃。 肩膀处传来她的啜泣和颤抖,我低下头看向她的发顶有些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 “我有一点饿了,”我呆呆地看着父亲与母亲身体的夹角之处,那一小块地方没有任何人存在。 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稳,一点难过都没有,“我想喝排骨汤。” 母亲松开了我的衣袖,脑袋也从我肩膀上离开,我看向的虚无之地有了她的存在。 她举起手指向我耳后,带着绝望道:“你不考虑我们,也不考虑津美纪和惠吗?” 我没转头看她手指的方向,两个小孩肯定还在睡着,我们刚刚说话的声音都很克制并不会吵醒她们。 母亲晃了晃我的肩膀,脸上早没有了以往的淡定,她咬着牙:“你以为是谁发现你昏倒在家的?” 她更用力地晃了晃我,好像要把我从这具身体里摇走。 “是津美纪和惠!!!” “你这几天都在家里,她们一天比一天期待回家看到你。” “可她们一打开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昏迷不醒的你。” “好了,”我摇摇头,眼神空洞:“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妈你别说了。” 她站起身在病床边来回踱步,愤愤道:“你不想听我就偏要说。” “你知道她们哭得有多厉害吗?先不提津美纪,惠平时多腼腆的一个小孩,” “够了!”我猛地出声喝止了母亲的言语,将手里的水杯丢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忍着情绪重复道:“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记忆里,我晕倒的时间距离她们下课时间还剩下三分钟。如果不是那个感冒药不起效果,今天的意外就不会发生。 摔在地上的水杯骨碌转了几圈,最后停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姐姐!” 是惠和津美纪的声音,声音里只有雀跃,看来没有给他们留下阴影。 我睁开眼睛转过视线看向他们,带着歉意道:“啊-吵醒你们啦?抱歉抱歉。” 他们趴在病床边摇了摇头,两双眼睛一眼不错地盯着我。 看来还是有一点影响。 我伸出手打算将他们抱起放在病床上,在我碰到他们前,他们就躲开了。母亲起身离开坐到沙发上去,父亲趁我愣神的功夫将两个小孩抱起放在我对面。 这次他们没有躲。 人小鬼大。我哪里有那么弱,咒术师的肉/体都会被强化的好不好。 我抱起双臂,闭着眼睛微笑点头:“惠惠和津美纪都可以把我送到医院啦,是大小孩了呢。” 我睁开眼睛揶揄道:“有你们这样的弟弟妹妹,我真的好有福气。” 他们憋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的骄傲快要写不下了。 惠补充道:“还有哥哥。” 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点头:“没错,他也很幸运有你们这样的弟弟妹妹。” “不是!”惠有些急了。 津美纪接过话茬:“是哥哥带着我们送姐姐来医院的。” “啊?” 是夏油杰送我来医院的?这么巧? 惠又补充道:“也是哥哥办的手续,通知叔叔阿姨打电话。在叔叔阿姨来之前都是哥哥做的……” 他皱着眉思考一下,然后立马接上:“检查!” …… 那这次应该算皆大欢喜? 等一等, 夏油父母没事吧? 我起身想要回去确认,但不止父母,连惠和津美纪也拦着我不让我下床。 他们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只知道要把我禁锢在床上。 我实在拗不过他们,只得回到床上躺着,老老实实地带上氧气面罩,尽职尽责地做一个病患应该做的事情。 母亲留下守着我,父亲领着两个小孩回去了。出病房前我冲津美纪眨眨眼,津美纪也冲我眨眨眼。 没多久,手机响起。 我打开一看,果然是家里的电话。 “姐姐,我们刚刚去过哥哥家啦。我们在一楼看到了夏油阿姨,她在收拾卫生。我们没见到夏油叔叔,但是出门的时候哥哥正好下楼了。” “我们跟他说了你醒过来了,哥哥笑了一下,揉了揉我们的头发。” 夏油父母没事,夏油杰还能在那个家里笑出来,那这次就是happy ending。 “好!”我满意道:“那你们记得收好哦~” “嗯!” 我给他们俩的咒符没用上真是太好了。 许是我脸上的轻松过于明显,母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盯着我。之前,好像只要我离开她的视线就会逃走一般。 虽然……的确是这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夏油杰没有叛逃,那我便没什么好着急的。 夏油杰没有叛逃,这件事让我兴奋地睡不着觉。 这种情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宣泄,只能发泄在自己的身体上。 嘴唇紧抿,指甲嵌入皮肤里,没有痛意只有刺激的爽感。 真想高歌几曲。最好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那种。 父亲来送排骨汤的时候一脸问号,不知道在他回家煮汤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生了什么。他看向母亲,母亲也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喝完汤吃完肉,顺了顺自己的胸口赞叹道:“爸,你做的排骨太好吃了。” 父亲笑了笑,母亲曲起手指作势敲我的脑袋,他们又一次向我妥协了。 所以我回到病房时看到母亲依旧熟睡时内心止不住地庆幸,取掉咒符后钻进被窝在心里感叹:还好没掉马,他们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但是没办法,哪怕津美纪跟我说了夏油父母没事我也忍不住想要回去看看。 借着月色看着夏油家里熟悉的摆设,玄关处的鞋子井井有条。夏油杰的鞋子紧挨着他父母的,他没有和‘猴子’保持距离,这种细微之处他根本没必要委屈自己。 屋子里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咒力残秽,一切干干净净一如往常。 真好。 第二天一觉醒来,我彻底摆烂接受了自己‘病患’的身份,安心躺在病床上输液。下午护士刚取下针头没多久,惠和津美纪就走进来了。 津美纪吹了吹我的手背,撅着嘴道:“昨天姐姐的右手被扎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就是刚刚那个护士姐姐扎的。” 我揉了揉她的脸蛋,心里暗暗发笑。那可是最高硬度的材料,怎么可能扎得破,说起来——— “吱呀——”门被打开,我以为是父母。没想到是去而复返的护士,她把下午的药递给我,看着我喝下。 吞咽的时候我又在天花板上看到一只咒灵。我皱起眉有些不悦,昨天我从昏迷中醒过来告诉我依旧还在这个世界里的那只咒灵已经被我祓除了,这才不到十二个小时,怎么又来了一只。 第54章 这个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根本没有苦夏,哪里来那么大的怨气孕育它。肯定是从其他病房跑过来的。 喝完药后护士给我测了测血压,确认我没有任何异样后离开了病房。 护士离开后我准备扔出一个结界球砸向它将它祓除,一只黑色的萨摩耶比我的动作更迅速袭向它并将它吃掉。 式神!是玉犬吗? 我带着惊讶看向惠,刚刚黑色的萨摩耶已经回到了他身边,旁边还有一只乖巧的白色萨摩耶。 “惠惠!”我伸手去揉搓他的脸蛋,他傲娇的表情瞬间被破坏,配合他嫩嫩的手感,简直不要太让我失去理智。 我捧着他的脸在他头顶亲了一口:“惠惠,你觉醒术式啦~惠惠,你是天才。” 惠有些不好意思,从我手里挣脱,撇过脑袋不看我。也不说话,只伸手顺着两只玉犬头顶的毛。 我也学着他的动作顺着他的毛。但和玉犬不一样,他的头发顺不了。 我咯咯笑起来,惠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轻轻‘哼’了一声,两只玉犬消失了。 津美纪握住我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惠也可以看到那些东西了。姐姐不要做那么多了,分一点给惠好不好。” 我托着下巴沉吟,好像自己很为难,很是纠结了一番后才在他们小心翼翼的目光里‘妥协’点头:“好吧,姐姐以后会找机会带着你们一起。” 津美纪的眸子暗下去,低着头小声道:“我看不见……” “姐姐,”她抬起头带着委屈道:“我看不见。惠给我展示了很多次,但我一点也看不见。” 手感很好。津美纪的头发不像惠那般不羁,她的头发很柔顺,哪怕揉乱了也会很快恢复原样。 我停住在她发顶作乱的手望着不太高兴的津美纪。 未来她会陷入诅咒昏迷,最后成为那个谁的受肉。所以她有必要学习一些基本的防身术式,真希的那个眼镜也应该给她搞一副。 不过现在还没有这项技术。 没有术式,咒力微乎其微,但可以用咒具防身就够了。而咒具…… 丑宝里多得是,给继女用也不算侵权。 不过还是等确认夏油杰的情况之后再考虑让津美纪跟着五条还是夏油学习体术比较好。 那……夏油杰 到底要干嘛呢…… 第027章 嗯 不怪我在家吃的感冒药不起效果。我根本就不是感冒,而是肺部混合感染。大概率是在山坡上蹲点的时候没做好防护,又酗酒降低了免疫力。 医生说了很多专业名词,我听得云里雾里,将报告上的名词查了又查都没明白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只好彻底摆烂,反正已经在渐渐康复了。 我在家待了五天,第五天被细菌打败送到医院;然后在医院里又治疗了三天,终于可以踏出病房呼吸外面的空气, 那看来,我的代价不是免疫力降低,可能要到后面我才知道到底是什么。 反正不是夏油杰叛逃,也不是没护住夏油叔叔和夏油阿姨。 因为这三天里,惠和津美纪放学后都会来看我,然后跟我讲夏油一家的事情。夏油叔叔忙着处理菜菜子两姐妹的领养手续,夏油阿姨则忙着照顾她们两个。 夏油父母怎么也没想到,夏油杰带回去的那两个小孩是几天前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虐儿事件里的主人公。 我记得当时我正在电脑上刷帖子看这件事的热度,在屋子里就听到隔壁的惊呼。我没出去,光是听他们的声音就知道他们有多愤怒。 吃饭的时候,父母也在讨论这件事。电视里转播着现场的状态,镜头里那些村民脸上满是不安和惊恐。 还有愤怒和疑惑。 我面无表情地夹起菜塞进嘴里,对新闻置若罔闻。 虽然这件事快要结束了,虽然舆论制裁的效果比我预估还要好,虽然我现在能够克制自己的愤怒。 但倘若有人告诉我,杀了他们不会有任何后果,我一定是第一个报名的。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第一名的竞争比较激烈。 …… 又起风了。 草地上穿着病号服的人都开始往回走,护士也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朝透气的我们喊道:“请大家尽快回到自己的病房,气温开始下降了。” 我也跟着人潮往回走,上楼推开病房门就看见夏油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我愣在原地,维持着推门的姿势一动不动。他放下杂志看向我,笑着温柔说道:“你不是肺部感染吗?还是尽量待在病房里比较好吧。” 表情语气和从前没有丝毫不同,他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可他的表情太过轻松,轻松到让我害怕。 他偏偏头:“不欢迎我?” “没,”我转身关上门朝沙发边走去,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他翻了翻手里的杂志,像是不在意一般随口问道:“你知道我在生气怎么跟我道歉?” “……” 道歉也没用的吧?而且,要怎么道歉。他根本就没回高专去找解药,所以他很快就明白我没有给两姐妹下毒。 至于给他带来疲惫这件事,我也没办法道歉。一个人想要道歉的话,是希望获得对方的原谅吧? 可是我不想获得他的原谅,这两件事上的确是我加重了他的疲惫。我伤害了他,所以不应该得到他的原谅。 夏油杰也没在意我的语塞,依旧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杂志。我不明白这种医院吹嘘自己的广告杂志有什么看头,晦涩难懂就算了,还是清一色的吹捧,仿佛只要选择他们医院哪怕是癌症临终关怀也是最顶级的。 他翻着手里的杂志,漫不经心道:“曾经你说你支持我所有的决定,还会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 “我现在想问你,”他抬起头看我,“你现在还会跟我一起吗?” 我不明白。他没有杀掉父母,那就意味着没有逼自己为了‘大义’前进,那就算不上叛逃;可他会这样特地问我,那就意味着他这次的选择可能还是与‘正论’相悖。 所以,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问出了口:“夏油你以后的打算是什么?” 他又低下头看手里的杂志,十分轻松,仿佛现在和我讨论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你不是知道吗?” “你让我冷静思考,不要在冲动的情况下做选择自己的人生意义。不想让我后悔,不想让我难过,不要让我把你甩开。” “这些我都做到了。那你呢?” “所以我问你的打算是什么啊。” 夏油杰停住手上的动作,抬头看我,眼神冷漠而坚定:“重来一次,我还是要那么做。” 不可能。 不可能。 夏油父母已经收养了双胞胎,夏油杰还能和‘猴子’其乐融融地相处,他怎么可能还是选择了那条道路。 我下意识捏紧了衣袖,压抑自己乱涌的情绪。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夏油杰笑了一下,“难得见你这么紧张呢。上次去救灰原,上上次你来冲绳找我和悟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慌乱。” 第55章 他偏了偏头,翘起二郎腿托着腮好笑着看向我:“有这么难以接受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 “那你……”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还会杀掉他们吗?” 我不知道夏油杰为什么没有杀掉父母,反而让他们收养了菜菜子姐妹。是因为要给她们合法的身份吗?这一次更充裕的思考让他制定了更完善的计划吗?他不打算只从盘星教渗透? 夏油杰在我紧张的视线里轻轻点了点头:“当然,就在今天。” “为什么???”我唰地站起来,双拳紧紧握住:“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了他们???” “他们对你这么重要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你在说什么啊夏油…… 明明他们对你更重要不是吗……为什么要这么无所谓,这么冷静。 又为什么要向我预告他们的死亡,是为了让我救下他们吗?这样既可以斩断羁绊还可以保住父母的性命,而我们几人都会为他遮掩,他依旧是拥有自由的‘良民’。 我转过身打开柜子找出自己的常服,一边穿衣服一边朝他说道:“我不会让你杀掉他们,倘若你一定要杀掉他们,那我们就是敌人。” “来不及了。” 我停住了穿外套的动作,僵硬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来不及?” 他放下翘着的腿,朝沙发后背仰去,随口道:“来不及的意思是我在来你这里之前就已经留了咒灵在他们身边,只要我下令它们就会动手。” …… 他好冷漠。 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我停在原地垂着头,看着脚尖,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砸在地板上,带着哭腔喃喃道:“为什么……夏油,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 “你不是都让他们收养菜菜子她们了吗?夏油叔叔虽然不会使用咒力,可他也是英雄啊。他只是运气不好成为了普通人……” “还有夏油阿姨,她哪里对不起你?你嫌弃他们是‘猴子’,可你自己身上不也留着‘猴子’的血液吗?为什么享受了父母的恩惠还要反过来杀掉他们?” “仅仅因为他们是你最爱的亲人吗?仅仅是因为你要剔除自己所有的软肋吗……” 我抬起头看向夏油杰:“你不要杀掉他们,拜托你相信我,你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世界。不需要逼自己前进,不需要献祭,你什么都不用做,你现在想要的以后都会成功的。” 夏油杰没说话,还仰面靠在沙发上。我搽了搽眼泪朝他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握住他捏着杂志的手。杂志已经被他捏得皱皱巴巴,明明杀掉双亲他也很难受,为什么还要执意对他们下手。 我放轻了声音哀求:“夏油,你相信我。真的,你知道的,我看得到一些未来。所以你根本没必要杀掉他们……” 夏油杰低下头看向我,眼神依旧冷漠:“所以你不能理解我?” “我……” 我垂眸摇摇头:“我不能理解。根本没必要,完全没必要,绝对没必要。杀戮解决不了问题,夏油。” “那你为什么要把局面变成这样?” “……” 我松开他的手,走到病床边坐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疲惫呢?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自己选择呢?我帮他扫清障碍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清醒地活着。那谁不是说了吗?人生难得糊涂。 …… 可夏油杰是自由的。他不应该为我的价值观买单。 “理子那件事你第一次问了我和悟问题。现在想来,很有可能只是问我。”夏油杰不带情绪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悟不在乎普通人,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但他爱身边的我们,所以愿意配合我们一起行动。” “所以你问的是会权衡利弊的我。”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表情比刚刚说要杀掉父母的时候还要冷漠。 “前段时间灰原和七海那件事则是你问我的第二个问题。” “如何接受同伴的死亡。” “我大胆假设一下,九十九找来那天你找借口拉走灰原也是故意为之。你知道九十九会和我谈什么,但你不想听,也不在乎她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冲击。” “你当时跟我说‘只在乎现在能够活着,不考虑未来的尽头’,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选择的‘大义’毫无意义。” “所以今晚你不能理解我的决定。” “我想问你为什么呢?你做了什么正向引导我的事情吗?为什么在什么都没改变,甚至可能加重的情况下,你要相信我会更改自己的决定?” “就凭我多思考了一些时间?” 他望着我,神色里终于不再是冷漠,带上了一丝困惑:“为什么呢?你能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吗?” “……”我愣愣道:“因为你是夏油杰啊……你很聪明。” 所以能明白那是一条死路。 有真人的存在,夏油杰的‘大义’不是不可能实现。但他选择的方式注定了他一定会失败,哪怕他成为五条悟,哪怕五条悟和他一起,他荒诞的计划也不会成功。 明明……在没有我的那个世界里,在他杀掉双亲逼迫自己前进的那个世界里,在他孤注一掷的那个世界里,他已经想明白了。 所以告诫自己要讨厌‘猴子’,所以不碰和‘猴子’相关的任何东西,所以变得扭曲。 ‘要活下去的话,没有比‘自我肯定’更重要的事了吧?’ 这不是他亲口对乙骨说的吗?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夏油杰讽刺道,“这么相信我。” 停顿了几秒后,夏油杰又恢复到刚刚的冷漠继续道:“关于第二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我不接受无意义的死亡’。” “至于什么叫有意义,我就不具体跟你说了。反正你也不会关心。” “至于第三个问题,你给我出的题目是‘如何面对人性的恶’。” “我的答案很简单,抹杀。” “那你……”我哑着声音开口:“为什么要杀掉他们,他们两个都不是恶人。” “在此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夏油杰忽然抬眸盯着我,认真说道:“第三次的行动,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件事上,有些发懵。理论上我应该把铃木摘出去,毕竟现在明摆着夏油在生气,铃木好心帮我一场,我还给人家拉仇恨太不地道了。 但顶着夏油杰此刻极具压迫力的视线我又不敢撒谎,只得小声说道:“……不是。” 夏油杰笑了笑,刚才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我更搞不清状况了。 他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想也是,毕竟你应该不会那么狠心就让她们两个小孩在那里受罪。” 闻言,我正觉得气氛在好的方向发展,他又开口道:“毕竟你只对我狠心。” “……” “哪有,”我弱弱道:“还有七海和灰原好不好……” “如果不是为了让我看到那么残酷的画面,你也不会对他们那么残忍吧?” 第56章 我摇摇头否定道:“当然不是。” 我对他们的训练可以提高他们的存活率,在我能确信护住他们性命的时候稍微苛刻一点训练他们也没什么。所以不是因为夏油杰,是因为我想让七海和灰原能活得更久。 夏油杰点点头,好像一点尴尬都没有:“是我高估自己的份量了。” “……”这是什么小说发言。 他继续道:“所以你也知道对我很残忍。” “……” 我还来不及吐槽他话题换得太快,他又开口问道:“是铃木吗?这次帮忙的人。” “……” 三句话三个话题,句句给我干沉默了。 “有没有可能,”我挣扎道:“有能力帮我的不止他一个人?” 夏油杰歪歪脑袋揶揄道:“你当初离开学校的时候不是说去铃木家精进术式吗?” “……” “还有,我送你来医院的时候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看到护士小姐握着你右手给你扎针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你的右手是假肢。哪怕用了咒符也只能欺骗别人的视觉,可她握着你的手没有察觉有任何不对。” “我把你抱起来的时候,你右手的触感和真实的手臂一模一样,连温差都没有。” “我问过津美纪和惠,他们说你告诉他们你右手的毒素已经彻底清除了,以后不用再用术式护着,也可以接触非术师。” “所以,你的咒符换成了更高级的。不止欺骗视觉,现在还能欺骗触觉,甚至还能根据其他地方的体温调整温度,哪怕发烧也不用担心露馅。” “而且,我问过菜菜子她们,她们没见过你,时间也有偏差。而铃木的术式是【暂停】,所以你这次找的人是铃木。” 夏油杰的声音跟唐僧一样在病房里响起,念得人头疼。 既然他有这么多证据,那我否认承认都没有必要,无论哪个说法都是浪费口水。于是我没说话,他一个人说完一长串之后也跟着我一起沉默。 但这种沉默没多久,他又继续道:“回答你刚刚那个问题。” “我不会杀掉他们。” !!! 我惊得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欣喜道:“真的吗?真的吗?” 夏油杰好笑道:“当然是真的。” “好!”我从病床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亮晶晶地看着他雀跃道:“那我跟你一起。” “不过,”我皱着眉疑惑道:“那你刚刚说的来这里之前放了咒灵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望着我,目光温柔,“你和佳织有一个存钱罐,专门用来在那家店消费,你和她的钱不分彼此。” 我一愣,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今天下午他话题转得太快,我真的快要宕机了。 “但你找我借的150万日元却连带着利息一起还给我,无视我的拒绝。” “可我平时吃饭那些钱也没跟你算啊……”我皱着眉道:“那笔钱不一样,倘若是其他的用途你让我还我都不一定还。” “对。”夏油杰点点头:“因为那笔钱是用来带走佳织小孩,是为了佳织花的。” 他看向我,眼中划过一丝落寞:“你对佳织的爱纯粹到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说这些没有意义吧?”这和他选择的道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是佳织也好,你和五条也罢,或者是硝子,还有七海和灰原,”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对任何人的感情都很纯粹啊,没有任何人染指。” 夏油杰望着我,“可是你这次找了别人帮忙。” “……”我被噎了一下,移开视线强词夺理道:“那也是因为要照顾你的感受,所以才找别人帮忙。” “呵呵,”夏油杰轻轻笑了两声:“我的感受吗……” “不提那些了。”夏油杰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我转回头看他,他脸上又恢复了如水的温柔。 “那次你很紧张吧?” “啊?”我满头雾水,搞不懂他在说什么。今天都是,完全理不清谈话的思路,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你装好假肢回家的那天。” 他低下头轻声道:“那天在车里,我见你紧张想安慰你,可你躲开了。” “有吗?”我疑惑道:“我不记得了。” 他笑笑:“不记得是当然的吧?因为你不会在脆弱的时候想要依靠我。” “……”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无语道:“夏油,你想说什么能直接说吗?不用说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想说,”夏油杰望向我,目光平静得像黑夜,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说:“我的十一年抵不过佳织一年。” “从前我不信,总觉得自己在你心中和旁人应当是不同的。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我坚信这一点。” “如今我终于确信,我在你心中根本就不重要。” “我甚至比不上七海。” “……你在说什么啊夏油。”我站起身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沙发上:“你很重要啊夏油。我是喜欢七海,但你比他重要多了。” 而且,我对七海的喜欢根本就不是男女的喜欢啊……单纯的恶劣前辈带着上帝视角欺负乖巧的学弟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夏油杰望着我,宛如冬季干枯的树木,没有丝毫生气。 “那是因为……” 我说不出口,松开禁锢住他的手走到窗子边看着外面的人群:“不重要,反正你很重要,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比佳织都重要吗?” “……” 我又叹了一口气,无奈转过身依在窗边道:“你干嘛老是和佳织比,佳织她不一样,根本没有可比性。” 佳织是第一个将我打捞起的人,夏油杰是让我从河里主动爬上岸的人。 “在你看到的未来里,我会杀掉我的父母。”夏油杰看着我淡淡道:“但在你说出口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会这么做。” “你什么意思?”我站直了身子紧盯着他,大脑轰一下炸开。 什么叫他不知道会这么做? “很简单,我在套你的话,想知道你看着怎样的风景策划了我的试卷。” 我扶着墙壁走到他面前,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你算计我?” 夏油杰噙着笑看向我,问道:“不可以吗?” …… 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好像能听到关节咔咔作响,站在原地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好一会儿,我才松开自己的拳头回到床上,带着冷漠开口:“可以。” 夏油杰带着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可以算计我,但我不能算计你。” “你的谨慎都用在了算计我这件事上。你为了让菜菜子她们的反应更真实,为了让我不带任何瑕疵地看到这一切,你和铃木都没有露面。”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定要这么做?” 我躺进床里盖上被子,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 “那天你身上有酒味,这是不是说明你知道你对我做的事情有过分?” 第57章 “……” 过了片刻,夏油杰苦笑着道:“因为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棋子。”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的枕头已经濡湿了大片。我没有回答不是因为我不想回答,而是我无法回答。 我害怕我一开口就会绝望。 夏油杰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声音清晰依旧带着温柔:“虽然我很想说从今以后我们便是陌生人。” 他笑了笑继续道:“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谁会特地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说这句话呢?”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他拉开病房门的声音。 “希望下次还能交出让你满意的答卷。” 说着,病房的门又开始响。 “夏油。” 门‘吱呀’的响声停住,外面嘈杂的声音涌进来。 我闷在被子里颤抖着声音道:“对不起。” 嘈杂声依旧,但很快门‘吱呀’的声音又响起,那道门终于被关上,病房内又归于宁静。 我蜷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像在母亲子宫里那样。 “所以说啊……”我流着眼泪自嘲道:“吹嘘那么多没有用,起码先把门换了啊……我可是单人病房,这硬件设施也太差了……” 倘若是‘王雅次’本人来改写结局,倘若换一个更‘干净’的人来处理,故事会不会好一点? 第028章 没关系 “我忘了。” “哈?” 五条悟凑到我面前戳了戳我的脑袋,“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你空着双手回来,还这么轻飘飘地跟我说忘带了?” “啊?你是看不起我还是脑子有问题?” 我撇开脑袋不敢看他,他见我心虚又给了我一个爆栗,嚷嚷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某种意义上……也算吧…… 毕竟我是故意不给他的,而且那包金平糖全进了我肚子里,五十种口味吃得我味觉‘眼花缭乱’,想想都牙疼。 至于为什么没给他?很简单,不应当给他,于是我便没给。 我捂着脑袋上的包想逃离五条悟的魔爪,一抬头就看见了楼梯口的夏油杰看着‘争吵’的我们。我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只觉得他嘴角的微笑带了一丝嘲弄。 “杰,堵住小次,她没给带答应给我带的伴手礼。”五条在后面叫嚷。 我的脚步一顿,有些摸不准该前进还是该怎样,结果夏油杰让开了。我和五条都是一愣。 “杰,你在干什么?!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我跑过夏油杰的身旁往楼下走去,夏油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如往常:“悟,我给你带了蛋糕。” “蛋糕?!”五条悟似乎很开心,听得我牙疼。 我第一次见到菜菜子两姐妹的时候是十月的一个周末,距离我和夏油杰成为陌生人已经一个星期。那个时候我刚好带着惠和津美纪去电影院看电影,出门就看见了夏油杰带着两姐妹。 津美纪兴高采烈地和他们三人打招呼,我也蹲下身子朝两个小女孩露出笑容,伸出手打算揉揉她们的脸蛋。 我跟夏油杰不认识又不代表我不能逗这两个小孩。 “你们去哪里玩呀?”我问道。 两个小孩穿得干干净净,身上的伤疤也快愈合了,两双眼睛干净明亮却在看见我的时候变成了戒备。她们俩不约而同地躲开我的手朝夏油杰身后躲了去。 夏油杰揉了揉她们的头发,什么都没说从我们身旁走过。 我蹲在原地有些错愕,津美纪和惠上前担忧地看向我。我笑笑站起身,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牵起他们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姐姐今天带你们去吃一家新开的炸鸡店。” 去那家新开的炸鸡店也不用走这条路,走我原定的那条路会更近一些,但那样我们势必一直看着夏油杰她们的背影。 无所谓吧,他怎样对我都无所谓。 吃炸鸡的时候,我这样想;看电影的时候,我这样想;坐地铁的时候,我也这样想。 回答硝子五条问题的时候我也这样想,面对夜蛾询问的时候我也这样想。 我老是跟他们说,“没什么,我和他本来就只是邻居而已啊。” 我想了想道:“等以后我们家换了房子可能连邻居都不是了。” “不算吵架,怎么算吵架呢?只是觉得没意思了而已。” 硝子回道:“你们一句话都不说还不算吵架?什么叫没意思,你们这样幼稚地冷战就有意思了?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特酷其他人都不理解你们?”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辩解,余光中看见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我的灰原,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好像……灰原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和夏油杰变成这样。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了。 父母也没问过我,夏油父母也没问过我,惠和津美纪问过。准确来讲,是津美纪问的,惠只是跟在她身后一起来找我。 她问我:“姐姐为什么和哥哥吵架了?” 我翻看着手里的漫画,随口答道:“没有吵架。” “姐姐骗人,明明就是吵架了。”津美纪气鼓鼓地在我身边坐下靠在我身上,“肯定是夏油哥哥做错了,他还让菜菜子她们欺负姐姐,我不喜欢他们了,我不要跟他们玩了。” 惠也走过来靠在我身边坐下,认真地“嗯”了一声。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合上漫画书,诚恳道:“真的不算吵架。而且我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 “所以不要怪他,也不要怪菜菜子她们。” “姐姐从未跟你们说过什么大道理,也没对你们有过什么劝告。但唯一这一点,姐姐希望你们能够做到。” “是什么?” “用心去感受,不要因为表象判定一个人的好坏。你怎样对待这个人取决于你‘用心’看到的这个人是怎样的。” 我伸手揽过他们的肩膀,让他们靠得更紧一些:“凭心而论,夏油杰对你们很好,哪怕这段时间我和他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没有迁怒到你们身上。菜菜子姐妹也是,她们只是不喜欢我,但是个人都看得出,她们很想和你们玩。” “所以,”我松开手拍了拍他们的后背,笑着道:“去玩吧,她们看你们好几次了。” 操场上,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认领了一个小孩在打乒乓球,说是2v2,实际上是1v1,两个小孩一点参与感都没有,频频看向我这边。 我低下头继续看漫画,片刻后惠的声音的响起:“可我还是不高兴。” 我有些无奈,抬起头准备再劝他几句,他却和津美纪一起跑向乒乓球桌那里了。 “……” 臭小孩。 但是他们会发现我是对的。 晚上给津美纪洗澡的时候她又问我:“如果是姐姐做错事了,为什么姐姐不道歉呢?” 我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随口道:“因为我不想道歉啊。” “为什么呢?哪怕很小的事姐姐都会跟我和惠道歉,为什么不跟哥哥道歉呢?” 我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啊,所以他更讨厌我了。” 第58章 津美纪没再追问,我却在心里回答:因为我不配。 也因为他不再重要。陌生人怎么会和津美纪他们一样重要,所以道歉毫无意义。 08年4月份的时候,我去京都找了一趟铃木,顺带给五条悟邮寄了金平糖。这次的金平糖是干净的,不掺任何‘脏东西’,哪怕不会反转术式吃了也不会牙疼。 紧接着我回了一趟中国,然后又回到了高专。 “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我拉开硝子身边的椅子坐下,拍了拍搬在桌上的纸箱:“回了一趟中国。” 硝子扯开口罩取下手套打开纸箱,将繁琐的包装拆开,一边问道:“是什么?包装这么麻烦。” “陶瓷的小茶杯。” “很漂亮。”硝子拿起斗笠杯对着医务室明亮的灯光端详,“有什么寓意吗?” “大概是长寿,因为是寿桃。” “虽然见过类似的……”硝子小心翼翼放下杯子,佩服道:“但你给我带的这个显然精致多了,那些完全没有可比性。” “当然了。” 我看向被层层包围的寿桃小口杯,按捺不住自己的骄傲:“这可是中国制造。” “是,谢谢你。” 硝子也拉了一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又用眼神询问我要不要。 我摆摆手拒绝:“我记得我走之前你就答应歌姬前辈戒烟了吧,还没开始吗?” 硝子吸了一口烟慢悠悠道:“我可没你那么厉害,我要慢慢来。”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抽烟啊,而且我的烟瘾也不大。” 硝子耸耸肩:“你戒酒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又想说什么,被桌子上‘滴滴’作响的手机打断。她拿起手里翻了翻,看着屏幕随口问道:“五条他们今晚搞了聚餐,歌姬和冥冥前辈都在,你去不去?” 我转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肌肉传来清晰的酸痛:“不要,我太累了。” “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累得很,明天还有任务,今天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硝子没坚持游说我参加,按着键盘回复他们。 回到家放好水泡在浴缸里那一瞬间的舒爽让我觉得人间值得,连日的疲惫也在热水中消散。 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用静静等待那天的到来。 最好不要到来。 下一个需要注意的时间节点是什么呢? 我闭上眼睛朝后仰去,脖子被冰凉的瓷砖刺激得一抖,我试探好几番之后才敢将全部重量放上去。 下一个相对重要的时间节点是2011年,具体的时间比今年的事件还记不清,也摸不准它会不会发生。 所以,更重要的还是找到绢索吧? 可一点头绪都没有。虎杖和惠差不多大,都是能清楚记事的年纪。大概率,绢索已经离开虎杖身边又藏起来干自己的事情。不然虎杖不可能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丝毫印象。 也说不准绢索有没有在虎杖身边安插眼线,倘若我毫无缘由地找过去并将宿傩容器抹杀,我毫不怀疑绢索会把我当成眼中钉,在他造出下一个容器前就会先解决掉我。 没必要,更何况还有蝴蝶效应。 还有乙骨,乙骨是现在是多少岁来着……2017年十五六岁,那现在也才七八岁吧?完全没听到诅咒的消息呢……这种时候就感觉日本还是挺大的。 第二天独自完成任务回到高专交报告的时候,我在操场上看到菜菜子她们,惠和津美纪也在,旁边还站着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在对他们进行特训,夏油杰就不提了,他本身就比五条悟沉稳。 倒是五条悟,一脸认真地指导,不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 也不知道五条悟怎么打通了关系,可能就是一个眼神。不是咒术世家出身,也看不见咒灵的津美纪也被允许进入高专,作为一个潜在对象培养。 说起来,到现在那种能看见咒灵的眼镜都没研制的消息。是因为机械丸还没有被高专收养吗?所以目前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一直以来,眼镜都是为了保护咒术师而存在的。因为咒灵会优先攻击看到它的人,而有色眼镜能很好地遮挡咒术师的视线。专门制造能看到咒灵的眼镜很没必要,需要这种东西的只有普通人,而咒术咒灵都是与普通人隔绝的秘密。 还有一种地方需要它的就是机械丸和真希这种人。有可能,正是依赖机械丸,这种眼镜才被研发出来。 所以……禅院家是救助收养机械丸的人吗……感觉和我的刻板印象差太多了. 有关禅院家的话…… 那我还是怂一点比较好。毕竟我拿不出十亿,也不想卖那些咒具,跟不想把惠还给他们。 枪打出头鸟,老实一点比较好。 第029章 麦当劳汉堡 毕业前夕,我被五条悟狠狠骂了一顿。 骂完后他依旧很生气,不停地摇着我的肩膀:“我不管你和杰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我的脑袋被他摇得像浆糊一般,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夏油杰拉走五条将我解救出来。 硝子抱住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小次。” “为什么要做得这么过分?” “很过分吗?”我呆呆道:“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难道因为和他们是同期就必须和他们选一条路吗?” “那你也没必要为加茂家卖命啊?不需要你站队,就留在东京,像冥冥前辈那样成为一个独立的咒术师不好吗?” 怎么能好呢? …… “怎么能好呢?”我望向铃木道。 “怎样才能逃离这种窒息的感觉呢?” 铃木没有说话,伸手翻动着桌上的烤肉。 我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下一个节点还有好久好久,但我一点思路都没有。” “每天闭眼就是那个人,睁眼也是那个人,除开那个人就是他们。” “这样说你明白吗?”我喝了一口酒看着烟雾缭绕里的铃木,一字一句道:“我的四周只有野兽的低吼和树林的呼啸。风吹乱了我的头发,让我看不清前进的方向。他们从我身体里经过,看不到我的存在,我却看到他们逐渐走向消亡。” “而那把能阻止他们消亡的钥匙在我手上的盒子里。” “但我打不开这个盒子。” “我越是打不开我就越着急,我越着急就越打不开,然后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 我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然后重重放下,“要怎样,我才能打开那个盒子,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呢?” 我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铃木不由分说地夺过了我的酒杯。 他淡淡道:“你醉了,别喝了。” “怎么可能?”我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就这个,我一个人可以喝十瓶,这才喝了三瓶,离醉还早得很。” 铃木没再说话,也没阻止我拿回自己的杯子。在倒酒的时候,他叫了我一声,我抬头看去。 “小次,”他的眼眸漆黑平静,望着我没有一丝波澜。 第59章 他轻声道:“来京都吧,来京都换一下思路,没准会找到新的出路。” 至于为什么是加茂家,原因有三。 一、坐阵京都的有两个值得依靠的平台,一个是禅院家,一个是加茂家; 二、绢索从前是加茂家的人,在加茂家有自己的势力,更有利于我的目的; 三、铃木家和加茂家关系密切。 综上,铃木帮我牵线,我得以成为加茂家的门客。 而加茂家……是保守派最大的势力,所以可以说是五条和夏油的敌人。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津美纪不解地问我:“为什么姐姐要去京都呢?是因为不想看见哥哥吗?” “不是。”我将衣服放进纸箱,转身继续在衣柜里翻找着要带走的衣服:“只是因为我和五条他们选择的路不同而已。” “那姐姐和哥哥永远都不可能和好了吗?” 我找衣服的手一顿,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看着津美纪真挚的眼神,我认真道:“我们没有吵架。” “打个比方。夏油喜欢听摇滚,但我喜欢听流行音乐和民族音乐。” “和我一起听流行和民乐的人在京都。留在东京就有可能被五条他们带着听不到流行和民乐,所以我要离开这里。” 我看向津美纪:“明白了吗?” 津美纪点点头:“明白了,姐姐和哥哥喜欢的东西不一样,而且都不愿意迁就对方。” “差不多。” “那姐姐什么时候跟哥哥道歉呢?” “……” 津美纪你到底是我的妹妹还是夏油杰的妹妹。 望着津美纪干净的眼神我有些气急,为什么她一直耿耿于怀让我去找夏油杰道歉。我和夏油杰的分歧那是道歉就能解决的吗?正因为不能解决,所以我才干脆利落地和他成为陌生人。 我站起身继续翻找着衣服,将她的问题当做耳旁风。 去京都的那天,五条悟没来送我。硝子,七海和灰原都来了。 硝子抱了抱我,“小次,” “嗯?” “……没什么。” “你又是这样,”我松开手无奈地看向硝子:“好几次你都是叫我的名字,然后满脸心事地跟我说没什么。” 硝子也无奈道:“因为我最应该说的那句话没来得及说,所以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好吧。” 我不知道她那么多次沉默哪一次才是她认为最可惜的一次,反正我永远都不知道答案,哪怕知道了可能也于事无补。 五条悟和夏油杰毕业后打响了和保守派的第一枪。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反正理念和保守派相左,为着,加茂家的人还在录用我后又找我谈了一次话。 得益于我初中时期的孤僻,没和夏油杰走得太亲密,所以我的‘忠心’天地可鉴。至于为什么我和夏油杰突然形同陌路,我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因为我们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觉得那些规则太迂腐不够灵活,但我觉得这些规则能最大程度维护社会的稳定。” 我看着视频那头的加茂幸二,不出意外,他未来会成为我的顶头上司。 我淡淡道,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带一丝情绪:“比起匡扶正义,可持续发展才是最重要的。” “牺牲一定会有,铁面规则的背后是更多的牺牲。” 加茂幸二没有表情,对我刚刚说的话没有一丝反馈。 无所谓,反正以后拍马屁的机会很多。 至于五条悟为什么不再生气,不再拦着我离开,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了07年那件事。他的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简单,带着欲言又止的疏离和沉默。 管他呢。反正以后都不是一条道的人了。 2011年的时候,福岛地震还是发生了。得益于铃木和我的早早干预,这次注水系统没有失灵,福岛也不会再遭遇核污染。 2012年冬天的时候,我剪了短发。 从会议室里出来后我就围上了厚厚的围巾,直到坐到车子里后才取下围巾。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有些后悔。 不应该在冬天剪头发的,脖子太冷了。 后座的门被打开,我回过头望去,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五条悟自来熟地招呼夏油杰坐下,夏油杰也没拒绝。 毕竟,工作之后和上学的时候可不同,或多或少我们都会有不得不对上的时候。譬如刚刚,我们还在会议桌上为他的事情争论不休。 夏油杰还是成为了‘盘星教’的教主。是否还是通过孔时雨牵线我不清楚,但他的目的和新教名我却很清楚。 ‘不空教’,让每个人都‘不空’,得到与之相配的收获。 很敢想,口气很大。 而且他藏得很好,连擅长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的我都没能找到任何明面上和他相关的任何证据。明明只要我展开结界,只有像五条悟这种拥有六眼能精细察觉咒力变化的人才能感应到我的存在。 但考虑到咒灵的多样性,这也不是不可能。 ‘不空教’的香火很旺,信徒众多。因为夏油杰‘滥用咒术’。 所以加茂家气得牙痒痒,不止是因为他滥用术式,还因为他以咒术师的身份与普通人牵扯太多。这对局面的稳定很不利,谁知道夏油杰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就撂挑子,把他们苦苦埋藏的东西给抖落出去?那还不得天下大乱。 我很想说他们想多了,夏油杰虽然是咒灵操使,但绝对不会想有更多的咒灵出现。他到现在都还用着‘帐’,只不过是没添加我术式的那个老版本。 可加茂那是出了名的古板,以他们为首的保守派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一丁点风险出现。 禅院家倒是无所谓。 五条家就更不用说了,被五条悟清理后,五条家就是五条悟的一人堂,只要姓氏是五条,那就得啥事听五条的。有些滑稽的是,人少了很多,每年年底御三家的例行聚会上五条家出席的人是最少的。 …… “怎么?”五条悟坐到我身后,一只腿伸到前面来放在中控上:“断发明志?开始新的生活?” 我对着后视镜里的他翻了一个白眼:“你是热血漫看多了吗?这么中二。” 我敲了敲他的腿示意他收起来:“我单纯就是懒得吹头发罢了,长头发干得太慢。” “所以你们干嘛,刚刚还跟我蹬鼻子上脸的,现在坐我车上干嘛?” 五条悟收回腿乖乖在后面坐好,“你能不能换个空间大一点的车?” “越野车空间不大那啥大?再怎么说也比高专给你配的专车大,少在这里给我挑三拣四,给我下去。” “不要。” “那你们要干嘛?” 五条悟继续道:“你不是要回新宿给惠过生日吗?刚好,我们就搭你的车回了。” “你们怎么过来的?” “辅助监督送我们的。” “……”我又翻了一个白眼,叹着气道:“那你们就让别人开空车回去?” 五条悟点点头,神色坦荡。 我下车拉开五条悟那一侧的车门,强硬道:“给我下去。” 第60章 五条悟岿然不动,夏油杰也岿然不动。 “……” “你去哪里?”五条悟扒在我靠背边问道:“你怎么不按着导航走?” “你管我。”我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袋子,走到后座对他道:“我要二十分钟,你们等不及可以先走,不用在意车锁。”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令我失望的是,等我回来,他们两个还在车上。 五条悟打量了一下我,挑着眉道:“你还专门换套衣服啊?因为这里面都是大学生吗?不想和他们有太过明显的年龄差距?” “有没有可能,”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我今年也才21岁,正是上大学的年纪。” “而且,”我掏出手扣里的学生证朝他晃了晃:“我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哈?”五条悟伸手夺过我的学生证,诧异道:“你在这里学中文?” “有问题吗?” “不,没有。” 总得为自己没接受过中文教育但却能读懂中文找个借口吧? 五条悟将学生证还给我,啧啧道:“你还真是痴迷中华文化,连惠和津美纪都能讲几句中文。” 我耸耸肩不可置否,系上安全带准备出发。 五条悟又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那你干嘛换衣服?不还是为了缩短和他们的差距。” “错了,”我随口道:“因为不想把工作带回家而已。” 五条悟淡淡‘哦’了一声,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夏油杰却说话了。 他笑着道:“原来你这么细心。” 我没说话,继续手上的动作,假装他不存在。为了缓解尴尬,我放了一点音乐。 这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只要是中文歌,五条悟就会问我唱的是什么。 “这个讲的什么?”“办公室恋情。” “这个呢?”“跟踪狂的爱情。” “这个呢?”“出太阳了很高兴。” “这个呢?”“麦当劳路上没有麦当劳。” …… 来个人把他们赶下去,求求了。 第030章 未来 “没想到呢。” 我夹起一块烤肉放在灰原的盘子里,有些惋惜地说道。 “我以为他会继续做咒术师。” 毕竟灰原还活着。去年,他们两个都通过了观察期成为了一级术师,只要不遇到特级也不会有生命问题。 而‘窗’评级错误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原本这种状况出现的概率就小,在保守派和改革派的共同努力下,‘窗’的业务能力提升了不少。 “会回来的,”灰原将刚刚那片烤肉咽下,朝我肯定道:“七海一定会做回咒术师的。” “哦?”我挑挑眉毛喝了一口啤酒,不坏好意道:“我比较想让七海继续做普通人,而且我现在也有办法让他提前完成自己的梦想。” 灰原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我什么意思,我也没解释,只继续翻着桌上的烤肉。 吃完烤肉后我载着灰原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他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哇,前辈租的房子好大啊。” “当然了,加茂家的工资很高的。” 毕竟是御三家之首。 我拿出拖鞋递给灰原:“这是我爸爸的拖鞋,可能会有点大,你将就穿,我之前消过毒了。” 去厨房的时候我很高兴。上一次我见到东京校区的人是夜蛾,不提性别,就提师生这种身份,我也很难和他很亲近。更何况夜蛾不是一个外向的人。 其实我也不是。我外向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迫于场面的‘外向’,一种是因为知根知底的‘外向’。和灰原便是后者,而和夜蛾哪种都不是。 在加茂家也有几个合得来的同僚,但怎么可能比得过像灰原这样感情深厚。 除了家人,灰原是唯一一个进到这间屋子的人,所以我也没有准备一次性拖鞋。 我将饭团从冰箱里拿出来,再加上冰袋打包好递给灰原:“你下次来京都出差也要提前告诉我,我好给你准备铃木家的饭团。” “谢谢前辈。” “不客气。”我趁着他鞠躬揉了揉他的头发。 灰原没有躲开,乖巧地站在原地任由我处置。 真是越来越喜欢灰原了。 将灰原送到车站之后我朝他挥挥手:“灰原要照顾好自己哦。” 灰原点点头:“我知道啦前辈,下次请让我请前辈吃饭。” “好啊。” 我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一下吧,灰原。” “前辈。” “嗯?” “要不前辈还是回东京吧,夏油前辈他们也很欢迎前辈回东京。” “不要,”我松开手退后一步,笑嘻嘻道:“他们给我发的三瓜两枣我看不上,而且我更喜欢加茂家的理念。” 三室一厅只短暂地有了一些人气,等我再次打开门,屋内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冷清。这种冷清是换个更小的房子也会有的。 我从前不就是吗。 那个时候,我住的还是合租房,也才刚刚接受现实的毒打。我从老家那个池塘跳到省会那片湖泊,每天都有新的冲击,每天疲惫地活着。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认识到了人生的真相,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直到27岁那年我来到了这里。 从前我可能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漫画世界,可在里面生活得越久,我越来越发现,它更像是一个平行世界,甚至和我原来的世界所差无几。 偶尔我会想,那在这个世界,我27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偶尔我还会想,我从前哪里可以做得更好。 想未来会让我陷入失落,因为美好的‘想象’还没有来;想过去也会让我情绪低落,因为我的过去好像没什么可以称赞的地方。 最好的情况是什么都不想,可一个人待在房子里的时候我很难不去想。不然我又做些什么呢? 所以今天晚上能和灰原短暂地聚一下让我觉得很高兴。 我掏出电脑开始写任务报告书。 是关于夏油杰和‘不空教’那件事的报告书,这次‘战役’是夏油杰完胜。 哪怕五条悟没有站在他那边,也没有人能拿夏油杰怎么办。不止因为没有任何他和‘不空教’实质性联系的证据,还因为咒术师实在太稀缺。 尤其是野生咒术师,从灰原那一届过后,这几年都没有新人被发掘。世家里当然有新的咒术师补充,但能成为特级的少之又少。 所以我只能夹起尾巴做人,还得接下梳理这件失败任务的苦差事。 从我潜伏进去但没拿出实质性证据出来之后,加茂幸二,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看向我的目光就多了一些审视。还有其他人也是这样。 天地良心,我一点徇私舞弊都没有,甚至还被激起了胜负欲,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甚至演给我看,几个人聚在那里,神神秘秘地捣鼓什么,然后收整行装出发。我寻思着他们哪怕不见夏油杰也会见什么核心成员,于是便更过去,谁知道亲眼目睹他们的大型传教现场。 被迫接受传教的我气得差点摔掉用来取证的相机。 第61章 这是内奸会遭到的待遇吗?!!!如果我是内奸的话,那不应该是我蹲点的时候他们几个好吃好喝地把我供起来,然后我吃完东西一抹嘴回去告诉同僚什么都没发现吗? 而不是他们坐车我跑步,遛狗似地将我溜了几大街之后气喘吁吁地接受他们的传教。 很多次我都跟铃木吐槽,不说五条悟他们有没有这个心计提前多年布局,我看起来像那么有脑子的人吗?还内奸,我干现在的本职工作都累得不行。 要不是为了找绢索,我早就不干咒术师了。 不过……好像我签了就业协议,而现在唯一愿意保我,让我抱大腿的人只有硝子了。 洗完澡后我用硝子送我的吹风机的时候如此感叹道。 硝子开始留长发,推荐的吹风机的确好用,头发干得快还不毛躁,很适合我这样的懒人。 夏天的时候,我回家从衣柜里找出了自己初中三年级时期的校服,想着趁现在脸上还有胶原蛋白去和津美纪一起去拍一套jk制服写真。 干脆拍套全家福好了,三个小孩都在上学,照片拍出来挂在墙上一看就令人感慨‘未来可期’。 可是我低估了自己的发育。 先不说胸围和袖长,就拿裙子来说,那也短得太多了。初中毕业照上我穿着只在膝盖上方一点点,但现在穿上之后只遮住了大腿根下半掌宽的距离,根本没法穿出门,更何况上衣还少了一颗纽扣,在我找出来的时候就少了一颗纽扣。 所以这套衣服等于无效保存。 但全家福还是拍了,被我摆在京都那间屋子照片墙上最显然的位置,其余地方贴满了我和家人的合照,津美纪和惠占大头。 菜菜子姐妹跟着夏油杰一起训练,津美纪和惠则是跟着五条悟。津美纪好像无所谓,但惠很明显想跟夏油杰一起训练。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强扭的人很爽,于是五条悟很高兴带着惠见世面。 而津美纪目前只接受体术训练,和咒术师接触多了,津美纪也能看到咒灵了,不过就是普通‘窗’的水平而已。所以那副眼镜也不需要了,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开发的消息。 丑宝还是由夏油杰保管,惠早早地就发现了自己的‘丑宝’——他的影子。 随着惠越长越大,他的名字也在咒术界里越来越响亮。毕竟他拥有的术式可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可是直到现在,禅院家也没有人来找过我谈他的归属问题,似乎也没有越过我直接找上惠本人。 这个谜团在我休假找硝子玩之后解开的。 我和硝子坐在酒吧的角落里一边喝酒一边小声嘀咕着酒吧里活跃的男男女女,像从前和佳织那样。从前和佳织只敢对着杂志上的模特嘀嘀咕咕,但现在武力值上去之后就敢在边边角角里哔哔。 而且,不提硝子抽烟又喝酒,一副冷漠大姐大的派头,光是我腿上露出的伤疤和我脸上无所畏惧的表情就足以说明我们俩不是那么好惹的,绝对是‘背后有人’。 虽然‘背后有人’的是硝子。 巧的是,夏油杰和孔时雨一起出现了。他们可不像我和硝子坐在楼下,而是在二楼的vip室。 所以大概率,夏油杰还是通过孔时雨得到的盘星教。有时候不得不怨恨人和人之间的运气天差地别,我从前找得那样辛苦也没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而夏油杰轻轻松松,起码比我轻松多了就找到他。 硝子转过头问我要不要上去,我耸耸肩说不去,硝子便留在原地陪我。 过了一会儿,孔时雨下来了。 他端着酒杯坐在我们身边的空位,我以为他是来和硝子打招呼的,便好奇地看向硝子,硝子却没什么表示。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孔时雨举起酒杯对我说道:“惠还好吗?” 我不明所以歪了歪脑袋疑惑道:“你不应该问夏油吗?怎么问我。” “是和夏油杰聊到我了?”我来了兴致,追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嗯—倒不是和他聊了什么……算了,”他放下酒杯看向舞池中央的年轻人,有些遗憾道:“本来想和你聊聊故人的,但好像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还是算了。” 故人,我能和他有什么故人。 我耸耸肩喝了一口酒看向那群活跃的俊男靓女,“比起这些人,甚尔当年可能更出风头吧。毕竟是以此为生的人渣。” 他和我能聊的除了夏油杰和惠便是伏黑甚尔,再怎么说夏油杰和惠都担不起‘故人’这个称号吧…… “没错,”孔时雨低低笑起来,“那家伙在讨女人欢心上很有天分。” 我点点头摇头晃脑道:“没错,就是对我太过分了……” 孔时雨安慰道:“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偏过头看向孔时雨,带着压迫问道:“哪里不一样?” “又为什么……” 我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动作。 “为什么你不意外我知道你说的故人是甚尔?你知道我和甚尔认识?我从未和你见过面,为什么你会认识我?” “啊—”孔时雨自知失言,有些头疼,他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那家伙死之前有没有透露什么,但现在他的故事已经完了应该也没什么影响。” 他转过头看向我,坦然道:“在你悬赏我们那几年,我们就认识你了。不过甚尔调查了一番之后就联合你当时的老板一起撤下了你的悬赏令,我也收到了他的封口费不对任何人提起和你相关的事情。” “……” “可以……告诉我有关他的全部吗?”我恳求道。 腿上的伤疤真的是个笑话吗…… …… …… “小次!” 硝子在身后叫我,我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随便拦了一辆车去到郊外的墓地。 我怕黑怕软体动物,这两种都在有意无意的‘脱敏训练’中克服了,但在接触的一瞬间还是有本能反应,需要做心理建设之后才能睁开眼睛。 而因为我生身母亲的早夭,我对于人死后会变成灵魂这种说法更是深信不疑,所以每次去墓地的时候都很虔诚。 可今天晚上本应该叠加了双重buff的我很容易在这个墓地里走得小心翼翼,但我却健步如飞,直奔我的目的地。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我想。 我居然还靠在别人的墓碑上,席地而坐,正面看着甚尔的墓碑。 墓碑上还是那句简单的话。 “伏黑甚尔,佳织的丈夫,两人有一个名为恩惠的小男孩。” 给他选碑文的时候我不明白他到底怎样的人,在死亡前想要的又是什么。所以到现在,我也没打开那间杂物室告诉惠他父母的故事。 没有人能准确描绘出他们的人生吧?我和孔时雨拼凑起来的也只是一小半,而对惠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我们都不得而知,知道的人只有佳织,而佳织的墓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可今晚,孔时雨告诉我,甚尔不仅知道我在找他,还知道我在找孔时雨。 孔时雨说:“是佳织告诉你我的事吗?没想到他是会把工作带回家的人。” 第62章 孔时雨说,他和甚尔生前已经认识十多年了。 我收起膝盖将脑袋枕上去,闭着眼睛喃喃道:“伏黑甚尔……你这家伙有算计到这一天吗?” “你就是个混球,我当初应该把你扔海里喂鱼的。” 我有些喘不过气,眼泪直直下坠打在地上隐入黑夜里看不出存在的痕迹。 “……” “为什么……” 我抓起手边的野草,或许不是野草,而死人血肉孕育出的生机,总之此刻因为它在我手边便被我连根拔起扔向伏黑甚尔的墓碑。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都不来找我?” 孔时雨没说但我猜到了。 明明我当年的悬赏令有三个,一个是伏黑甚尔,一个是孔时雨,一个是盘星教。为什么孔时雨只提了他们两个,对盘星教这个悬赏令只字不提? 如果甚尔没有拦下我针对盘星教发出的悬赏令,为什么我没能找到盘星教的踪迹? 如果拦下了,为什么他没对孔时雨提? 好,就算甚尔觉得没必要,就算他觉得孔时雨不知道比较好,他本人总是知道的吧?这三个关键词串联起来不就是【星浆体】任务吗? 那个时候,接下任务的时候,他在想什么?还是满不在乎的心态吗? 那五条悟重返战场,我拼尽全力拉开他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为什么,还是要去死? 算了,这些都不提了。 我抹掉眼泪看向甚尔的墓碑,茫然道:“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 孔时雨说,甚尔在查到我之后不久就回了禅院家和他叔父定了协议,但是协议的具体内容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甚尔已经和伏黑美绪结婚了。至于甚尔什么时候离开那个家的,孔时雨不知道。 孔时雨还说:“真没想到最后是你收养了惠,缘分还真是奇妙。” 他点燃一支烟笑着说道:“是你的话,他们也安心了吧。” 所以心甘情愿地赴死吗?那我的存在真的是件好事吗?我和佳织认识真的是上上签吗? 如果我不认识佳织,我是不是不会被夏油杰反问“我们三个加在一起的份量能比得过佳织吗”;如果我不认识佳织,【星浆体】事件的走向会不会不同? 甚尔怎么可能把工作上的事情带回家。孔时雨可是说了,他从来没见过佳织,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从佳织口中得知孔时雨的名字。 所以甚尔是除了硝子他们三个人外,唯一一个知道我看得到未来的人。 是不屑还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不羁?对着佳织以外的女人说甜言蜜语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在牛郎馆里找他的我?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在牛郎馆里找他,我不信他没对‘同僚’封口,我不信他一直都没有因为我而想到佳织。 “为什么?” 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我上一次哭得这么狼狈还是在07年的病房里,那个时候哭过之后我便认清了现实割断了和夏油杰之间的绳子,将他从我生活中剔除。 可甚尔呢?这次哭过之后也能像上次那样立刻振作吗?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我埋下头,用微弱的声音继续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一切还要接下那个任务,为什么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为什么要在死前暴露他知道我在找他的事情,为什么最后一句话是嘲笑我爬树的姿势?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我在他墓碑前枯坐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管理人员看见我吓了一条,试探着问我有没有事。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不顾他担忧的询问,朝山下走去,走了很远才拦到出租车。上车后便开始呼呼大睡,回到家后梳洗好后换上了专门为宴会这种正式场合准备的和服,然后坐了最近的航班回到京都,然后拜访了禅院家家主。 我恭敬跪在榻榻米上,等待家主召见。 在御三家年底例行的宴会上我曾见过这位家主几面,但都是远远地看见他我就跑。他可是我十亿的债主,我当然得跑。不止躲他,禅院家的人我都躲。特别是听到那个不可一世的禅院直哉像周围人打听我之后我溜得更快了。 真的谢天谢地我的术式可以让我完全藏起来,所以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 今天我主动送上门只为求一个答案,甚尔到底和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做了什么约定。 不多时,禅院家的仆人领着我去到会客室,到门口他就退下了,留我一个人推开眼前这扇门。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门,然后低着头鞠了一躬:“禅院大人,小人有一事相求。” “嘁,不是躲着禅院家么,今天怎么送上门来?” 所以约定的内容果然还是十亿的事情吗。 那我可拿不出来。于是十分干脆地跪在地上摆出一个标准的士下座。无论是和服还是士下座,这些是我从前嗤之以鼻的东西,却都在加茂家主动接受了,而且今天还用上了。 禅院直毘人又远远地‘嘁’了一声,好像很不屑我的做法。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那可是十亿,虽然我现在有点钱但也不至于拿得出十亿。而且,我的姿态放得很低了,我都没有跪在室内,就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下跪。 倘若这还不行,我只能找天元让她履行曾经和我的约定了。 “你求什么?”禅院直毘人懒洋洋道。 我看着地板,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我想知道当年甚尔和大人的约定。” 脑袋正前方传来液体摇晃了声音,然后听见他吞咽的声音,几声之后,他咂了一下嘴,无所谓道:“你进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起身忍着麻意踏入室内,他又吩咐我关上门。 正当我手扶在门框上的时候他又随口道:“算了,你的术式不是好用得很吗?捏一个出来瞧瞧。” 我会意,立马在他身下不远处的榻榻米坐好,然后捏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 禅院直毘人又喝了一口酒,依旧咂巴咂巴嘴后才说道:“那家伙以十亿的价格将惠那小子卖给了我,等他儿子觉醒术式后就交给我处置。” 他又喝了一口酒,这次没咂巴嘴继续道:“但这个约定有一个意外,那便是你。” “倘若你成为了那小子的家人,我必须等到他成年后才能回收。” “……”我捏捏了拳头,不去回想他嘴里的‘回收’二字。 什么回收,惠又不是东西,惠是自由的。 “十亿我会凑到的,”我额头磕地诚恳道:“我会凑到的,所以请不要打扰惠。” “带上利息也可以?” “……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禅院直毘人大笑了几声,将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他走到我面前,揪着我的头发让我抬起头:“就你还不够格。小小的走狗也敢和我谈条件了。” 他松开我的头发,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在加茂家的面子上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哪来的回哪去,以后还是向从前一样躲着禅院家的人。” 第63章 “……” “那么,换一个交易不知道您会不会感兴趣。” “哦?现在胆子倒挺大的。” 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不再像刚刚那样恭敬,但也是正常的有礼姿态。 我看向坐在上头的直毘人,认真道:“我有一个关于你的秘密,这个秘密会在2019年左右告诉你。虽然算不得上什么大秘密,可能对你也不会有很大的价值。” “但只要你看了就不会觉得亏,如果亏了你再来找我要拿十亿便是。” 禅院直毘人挑挑眉:“这就是你和我做的交易?” “对,”我点点头将交易重复了一遍:“我与你立下束缚,2019年1月1日起,只要你想知道,我随叫随到。如果你觉得不值十亿,我会连本带利地将那十亿还给你。” “但你和甚尔的交易就此作废,你不能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要挟惠做事。” “好啊。”他不经思索地点头,随口应道。 第031章 正义? 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想明白甚尔想做什么,他身上有太多我搞不清的谜团。 他在完全没有干预伏黑美绪行动的情况下将惠托付给了我。 命运就是这么巧合,惠也的确是我们每个人的恩惠,他成为了我的家人,所以在十八岁之前都是自由的。而我又用我的特殊和禅院直毘人立下约定,换回了他十八岁之后的自由。 我能有这个机会也是因为偶然地遇见了孔时雨,而孔时雨又因为兴起来找我聊两句。和我找到惠那天一样巧合,和我认识佳织一样巧合。 这是命运的必然性还是命运的偶然性? 说不清,反正我很感激。 带着惠走到地下室推开杂物室门的时候我也说不清该怎样介绍,只大概说了我眼中的佳织是怎样的人。每一句的开口都强调了“在我眼中”、“我觉得”、“我认为”。 说到甚尔的时候我措辞了很久,最后只揉揉惠的头发,视线从他身上移到佳织的遗物上。 “我没办法告诉你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找夏油。他认识一个叫孔时雨的叔叔,那个人可以讲的事情会更多一些。” 2013年,惠已经十一岁了,哪怕孔时雨没有出现我也打算在他小学毕业的时候告诉他关于他父母的故事。关于甚尔,我可能还是不会说什么,但我现在能肯定地说出那句话。 “惠惠,” 我靠在落满灰尘的杂物上,带着笑道:“无论怎样,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很爱你和你母亲。” “准备好的时候跟着我一起去给你父亲扫墓怎么样?” 没准那个时候,我能轻松地说出我和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交集。 2016年京都校区成立后不久,秤金次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也导致五条悟成为了高专的老师。很匪夷所思,但夏油杰教他我觉得那画面也很滑稽。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后来那个会变成苦哈哈的辅助监督是七海的学弟。灰原那一届过后不是我以为的没有新的野生咒术师被发掘,而是咒力咒术水平都不值得一提而已。 这是谁都没说但又谁都知道的话。除了我。 我坐在会议桌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第一次看见了时间和距离带来的鸿沟。 为什么连惠和津美纪都没能告诉我呢? 那会不会是我的问题。我刻意回避这里,每次自以为不留痕迹地岔开话题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真是可笑的人生。 我自嘲地笑笑。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一个笑话。 我悄悄起身,从后门溜到校园里开始闲逛,有很多地方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操场边没有椅子了,曾经五条和夏油两个人打架,被我护住的那把椅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废品堆; 自动贩卖机也换了更高级的,里面不再是单一的可乐和果汁; 当初五条悟把甚尔轰飞之后折断的那一片树林现在被修了一个石桌,上面还有五子棋的棋盘,可能也有人来这里下过棋; 宿舍倒是没变,只不过我不敢上去。 算了。 我转身往会议室走,半路遇到了七海。 像灰原说的那样,他还是做回了咒术师。那次灰原走后,我有去他入职的证券公司找他。 他已经将头发梳上去,抹了啫喱,打上领带,穿着西装,很有精英的模样。 见我盯得失神,他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解释道:“对于我的工作而言,这副装扮很有必要。” 不然怎么让别人信赖呢?不让别人信赖,怎么能从他口袋里掏出钱。 我看着他的眼袋,疲惫地问道:“七海,你现在想做什么呢?还是想赚够钱就退休享受人生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这句话我没说,但表达在眼睛里。 七海默了一瞬,倒完酒后朝我举杯:“我不知道。” 我端起酒杯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是不需要我的帮助。 …… “雅次小姐。”七海朝我微微欠身,此刻的他已经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我很想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但我什么都没说,也只微微点头朝他示意然后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我自己的人生尚且一塌糊涂,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进行灵魂拷问。 回到会议室后加茂幸二瞥了我一眼,然后便继续看着手上的报告。 我坐定之后ppt正好播放到我写的那几页。 屏幕里,秤金次蹲在拘置室的临时监狱里,配合他不修边幅的胡子和无所畏惧的眼神,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是好人。但五条悟不在乎,他只在乎人才。 他们两个想做什么,没人跟我说过。我只知道和高层的拉扯往往由五条悟唱红脸,夏油杰唱白脸。他们好像是一起的,但又好像不是。 五条悟处理更多任务,夏油杰处理更多的人际关系。 ppt继续切换,后几张依旧我拍摄的照片和视频。秤金次和他的赌徒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没有咒灵操术这样bug的术式,所以他们赌到上头时及之后引发的纠纷都被我记录下。 其实,我觉得这次高层的处理很公平。毕竟对于明后年的虎杖和乙骨,高层下的命令都是抹杀。而对于秤金次,他们只是拒绝他入学,也没有剥夺他的性命,只要他立下束缚不将咒术相关的事情在普通人中扩散。 哪怕我提交了他在地下搞了黑色赌庄的证据,高层的人也没有加重对他的处罚,依旧是拒绝培养拒绝入学。 五条悟说秤金次还有被纠正的可能。 我有些诧异,倒不是诧异他相信那个不良会改邪归正,而是他居然和我们一样认定秤金次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坏事。 所以这次的会议他完败。 可他直接打上了总监会,带着夏油杰一起威胁他们,所以这次的battle又是他赢了。 最后秤金次还是入学了,也没立下束缚,因为五条悟说入学就是变相看押。 事情结束后五条悟在京都堵住我。 他坐在我公寓外面的栏杆上,一只腿抵在墙上拦住我的去处,让我不能回家。 第64章 “啊,真是吓一跳呢,居然被你查到那么多东西。” 我翻了白眼,劈手朝他横着的小腿打去:“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表情也调到合适的,你这样很像一个手下败将。” 他有无下限,我自然是打不到的;我有结界,自然也是不痛的。 “哦?”五条悟弯下身子凑到我面前,若有所思道:“我的胜利很明显啊……是你脑子不够用了?需要我给你买点补品吗?好歹我们曾经也是同期,关心是……” “请直接打钱,谢谢。” “你居然能看上我给你的这三瓜俩枣,这也让我很惊讶呢。” “……” “五条你不会好好说话就请让开,别挡着我回家。如果你的目的是让我吃瘪,秤金次入学通知书下达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了。” “我倒是觉得你没有在这次事情上吃瘪呢。”五条悟笑着道:“毕竟你看起来很不在意结果。” “在意又怎样不在意又怎样,这个世界还能按照我的想法运转吗?” “那你干嘛坚持到最后呢?听杰说,到我去找那帮烂橘子之前你都还在挖秤的黑料。” “呵呵,”我来了兴致,不再着急回家,也学着他的模样靠在阳台上,“因为我认为之前的处置很合理啊。咒术界不追究,只要他不暴露咒术相关的东西,爱开赌场开赌场,爱打架打架,到标准了自有人去约束他。” “他不太可能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咒术师。” 我偏过头看向五条悟,淡淡道:“他的术式和赌博相关对吧?赌博这种事情,最容易上头。在看到结果前,每一个人都想的是‘我一定会赢’。” “如果赢了,他们会想‘我下把可能还会赢,输了也没关系’。” “如果输了,他们会想‘不可能,我下把一定会赢,我一定要赢回来了。反正都输了,不如干脆再来一次’。” “别说那孩子不一样这种话。你五条悟能保证完全控制住他吗?你能保证在他上头的时候及时赶到吗?” “是,你很强,你的盟友夏油杰也很强。那又怎样呢?因为你们很强,所以你们就让这个世界按照你们想象的那样去运转吗?” 五条悟没说话,带着绷带我也看不见他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浅浅的笑开口:“小次,你变了。” 我垂下眼眸看向自己的脚尖,摇摇头反驳道:“灰原说我没变,所以是你变了。” “从前你最喜欢的不是七海吗?为什么现在张口闭口都是灰原。” 为什么呢。 我想起了七海毕业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很偶然,我跟着小组其他同事一起去东京出差,傍晚在便利店买酒的时候看到了他。 我和他选中了同一瓶酒,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两个人干脆坐在便利店窗边闲聊起来。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笑着说。 七海也点点头:“是很巧,自从雅次小姐你去京都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 然后我们聊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个晚上我很难过。 学生时代我老是念着他未来那副成熟的模样‘调戏’七海,想着等未来他开始梳大背头之后就弄乱他的发型,拿着他学生时代的照片调侃他。 可真看到他还带着青涩的大人模样我又有些难过。难过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难过的便是我给他们带来‘残忍’,而我也不快乐,我也不应该因此难过。 我又因这个残忍的现实难过。 我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快乐少之又少,却还是狠心夺走了他们的青春。 连带着我的。 我抬起头看向五条悟,“我变了你们很开心吗?” 五条悟收回抵在墙上的腿,语气里夹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算吧。如果你变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失去的那些东西有意义。” 是在怪我吗? 我不明白,也懒得追问,起身朝家门口走去。 五条悟一个闪身又将我拦住,他挡在门前,露和他读书时那样的笑容:“我讨厌腐朽的味道,杰也如此,所以我们要看到新的可能。” “十五六岁的人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们不想再看到你这种情况出现。” 我很想问,我这种情况是哪种情况,有不堪到要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吗? “我不后悔,”我抬起头看向五条悟,认真道:“我不后悔。” “所以别把我说得像个loser一样。” 五条悟没说话,侧过身让开。我上前打开锁,对着门讽刺道:“虽然这几年你们一事无成,拉下台的人比我还少。” 我推开门走进去:“但还是祝你们前程似锦。” 我转身关上门,五条悟已经离开了。我也不知道我最后的讽刺他有没有听到。 其实我也一事无成。成为加茂走狗的我从一开始就只想找到绢索而已,可到现在我都没找到他的痕迹。 而他们的一事无成……是因为他们窥见了社会运转的真相。 比起他们想保护的东西,大多数人会更认可现在流行的规则。 打破规则很容易,但是制定规则很难。 所以哪怕很腐朽,哪怕被诟病太过绝对和保守,修改规则的议题总是议了又议。 但他们还是为之努力,这是属于他们的赞歌。 可这并不妨碍我讽刺他们。 毕竟……我不是不能反抗的小蚂蚁。 第032章 2017 2017年12月17日,京都,铃木家宅茶室。 “听说你递交了辞呈?” “对。” “还有几天?” “据我的经验,像我这样的人离开,处理手续大概需要十天。” 铃木放下一颗棋子:“时间到了?” 我点点头:“对。” 铃木接着我的动作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轻轻笑道:“恭喜。” “谢谢。” 这的确值得恭喜,悬在我头顶上的那把刀终于落下了。虽然到现在我都没抓到绢索的马脚,但只要他按照原计划行动,对我就是有利的。 铃木吃掉我一子,随口道:“东京那边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虽然我在京都,可东京也有不少认识的朋友。” “不用,”我摇摇头放下一枚棋子,认真看着棋面:“我又不是第一个申请退休的。” “而且也不算完全退休,只是跟冥冥小姐一样成为一个接散活的自由咒术师而已。我在加茂家干了七年,这七年给他们干的活也够多了。” 我抬起头像小狗一样凶道:“我比不上九十九那个特级还比不上冥冥小姐吗?大家都是一级,怎么可以区别对待。” 铃木挑眉:“你现在不后悔我当初逼着你去重新评级了?” 我抓住机会吃掉他两枚棋子,并筹谋着陷阱:“现在说后悔有什么意思。反正当时我很不爽,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 那个时候我刚到京都,什么都要靠铃木帮忙。我不想住加茂家给门客住的宿舍,多亏了铃木推荐我才能一下子就找到合心意的房子。刚麻烦了别人,转头就拒绝别人的建议,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第65章 铃木不介意被我吃掉的棋子,只看了一眼就继续落子,揶揄道:“现在敢了。” 我点点头诚恳道:“现在敢了。” 算上06年,我们已经认识十一年了。在京都的这七年里,我和他接触得也不少,自然比刚来的时候熟络很多。 铃木笑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随意说道:“今年是夏油杰带的学生,那明年便轮到五条悟了。你家那两个小孩是不是从小就在他手底下学习?” “是,”我点点头,仔细盯着眼前的棋盘:“不过津美纪不会入学。她现在会的已经足够她自保了,我们都很支持她选择普通学校。” 我抬起头看向铃木,骄傲道:“你知道吗?津美纪她打算做律师。” “律师哎!太酷了。一想到她西装革履,英姿飒爽地在法庭上据律力争我就激动得冒泡。” “的确很酷。”铃木抿了一口茶,好奇道:“那当年的那两姐妹呢?她们会做咒术师吗?” “不知道,”我皱着眉试探性地放下一枚棋子,犹豫不决该不该放那个位置。放下棋子后我迅速端起茶杯小小喝了一口,假装不在意地看向铃木的动作。 他好像没发现我布的局,按照我设想的那样落子了。 我松了一口气,放下茶杯,继续刚刚的话题:“你知道的,我和那两姐妹都不咋对对方感兴趣。我们都只是朋友的朋友罢了。” 铃木点点头盯着棋面落下一子,然后又扯起另一个话题:“你的领域怎么样了?” 我看着棋面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我觉得可以了。” 棋盘上再扫一眼,我的确占据着上风没错。我抬起头看向懒散坐在对面的铃木,有些兴起:“你要试试看吗?” “好啊。”他笑着道。 …… …… “怎么样?”我看向铃木期待道。 他微微点点头:“是不错,很坚固。” “可惜你还是不会反转术式。要是你学会反转术式,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能轻易杀掉你。” 说完他便起身,在我诧异的目光里整了整衣角:“我还有事,这盘棋就下到这里,下次再继续。” “啊?”我不满地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咋咋呼呼地叫道:“你耍赖皮,你看赢不了我就耍赖皮了。” 他的脚步没有片刻停留,狩衣从我眼前逐渐消失,声音也越来越轻:“既然你坚信你快赢了,那记得来找我下完这盘棋。” 他语气里的从容让我一愣,收起了刚刚飘飘然的心思回过头开始仔细研究棋面。我以为自己看漏了什么地方,陷阱被他识破,甚至快要被他反将一军,我现在占上风的局面是一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可我仔细推敲好半天,还拉着茶室里的家仆一起研究,确认我的确是占上风没错。 我恨得有些牙痒痒。 铃木这个家伙耍赖皮耍得也太理直气壮了,整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骄傲了。 我早该想到的,居然还会上他的当。这七年里,明面上暗地里,我都和他打过不少交道,关于他的认知也是一塑再塑。 他哪里是保守派,明明是他父亲安插的眼线。他和他父亲都是新潮的改革派,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父子将整个铃木家的人耍得团团转,还骗过了加茂家的人。 铃木他可是间谍,还是从小就培养的间谍。他把两面三刀,虚与委蛇这种事情练就得炉火纯青,小小的耍赖对他而言又有何难。 一想到我曾经在这位大内奸面前吐槽自己没脑子当内奸我就觉得羞耻。 我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茶室。 这些年我得到铃木许多帮助。不说别的,就说每次灰原来京都附近出差,我都会找铃木要那个美味的饭团。就这个人情也足够铃木耍我了。 所以仰人鼻息的我气势一弱再弱,铃木“无耻”的行径一进再进。 06年接下国外那个任务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故事变成了现场这样。我以为我永远会待在东京跟在夏油杰身边,可实际上我一个人在京都生活和他们两个算得上政敌。我以为我的朋友只会是我看见的那些人,没想到还能和铃木和星野成为朋友。 我踩下油门朝山下驶去,能够作为人活着就要活着,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预测。 所以何必呢?今天应该下完那盘棋的。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想让我记得这盘棋。他和我做约定,让我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性命。 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准,未来瞬息万变,我不敢保证但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他和我都是清醒的成年人,两个人都知道这个约定的脆弱,但还是这样做了。换做07年的我,在铃木自顾自离开之后我就会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单方面强硬拒绝。 所以五条悟说我变了是指这里吗?可那个时候我们俩聊的东西好像与这个无关。 说话说一半,他也变成无聊的大人了,所以我现在最喜欢灰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所以绢索这种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狗逼,藏得也太深了,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在藏得这么深的情况下还能在后面轻易颠覆加茂家的权力架构。 机械丸是加茂家收养的,但我把从发现他到他的事情尘埃落地所牵扯到的所有人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我记得绢索占领加茂家之后有一个老头子是他的忠实粉丝。我借着‘礼节’的机会去疗养院一一拜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问得太明白,容易被绢索察觉,如果问得太浅显,那就是无用功。 加茂宪纪在这一点上帮我了大忙。他名字的读音和宪伦的一模一样,很适合用来打马虎眼。 的确有人表现得有些异常,可说来说去都是宪伦从前的往事,浑浊的老眼里还能流露出腥红的渴望。 这种眼神让我很不适,快要爆发的适合接到了加茂幸二的电话,有新的任务指派给我。 最近在全国各地都毫无规律地出现了普通人莫名其妙被诅咒的例子,最早的例子可以追溯到16年10月,但因为发生的地点千差万别,起初以为只是普通的生病。直到1月大规模出现之后才被引起重视。那些被诅咒的人没有任何异样,各项生命体征全部都是正常的。 他们只是变成了植物人,额头都有意义不明的符号。 诅咒详情不明,来源不明,诅咒对象毫无规律。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去探访这些被诅咒陷入沉睡的人背后的故事,是否有什么是他们周围人隐瞒了没有告诉高专的。 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我就去找五条悟让他用六眼看了一下这些人的状态,一一看过之后他告诉我们这些人部分体内有两个灵魂,但大多数都只有一个。 至于咒物的气息,他说他没看出来。如果这些人体内有咒物,那现在大概率是处于被封印的状态。 想想也是,哪怕不考虑肉/体对咒物的耐毒性和时机尚未成熟,绢索也要考虑六眼能够看到他们体内的情况。 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怎么可能在这里算漏。 夏油杰目前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但在去年年底绢索就开始行动。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找到了通灵术式? 第66章 但是想想也很奇怪,他居然会把千年的筹谋都押在一个可能找不到的术式上。如果他之前就找到了,为什么不在五条悟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将他封印?06年那次明明是很好的机会,那个时候宿傩的容器已经诞生好久。 如果他现在才找到,那为什么提前那么早就将宿傩的容器制作出来?他没有考虑万一没找到通灵术式,虎杖就带着20根手指死掉怎么办?哪怕他藏起手指,不让虎杖全部吞下,虎杖自然死亡之后他怎么办?再生一个? “……” 我叹了一口气,以我的脑子去猜测绢索的行动真的不太合适。 值得庆幸的是,津美纪可以看到咒灵,也有咒具,还有足够防身的体术。再加上我从小对她的洗脑:不要一个人,不要和普通人去参加‘试胆大会’,去之前一定要给我们几个大人报备。 她没有被诅咒。这真的是太好了。 我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去找了一趟机械丸。机械丸否定了我对他的质疑,觉得我对他的怀疑是极大的羞辱,所以在那之后都对我冷鼻子冷眼的。虽然机械丸本身就没有温度来着。 而与幸吉几乎不与任何人接触,所有的事情都是让小机械丸干活,所以从他身上抽丝剥茧的可能性也降低了。 在今年夏天,乙骨已经被高专接管,刚好轮到夏油杰带学生,所以曾经的死对头现在变成了师生。 该说不说,我个人觉得夏油杰比五条悟更适合当乙骨和真希的老师。不过夜蛾的变异咒骸熊猫还是适合当五条悟的学生,夏油杰不太能治住它。 在去年年底就开始动作,在没有咒灵操术的情况下,大规模地标记非术师,虎杖悠仁也即将入学。 很有可能,他现在已经有能唤醒那些咒物的办法,可能是通灵术式,可能是其他。 反正他这个狗逼的思维模式正常人想象不到,那还不如不想,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平安夜那天,京都没有下雪,东京下雪了。在开到一半的时候,路上就开始有一层薄薄的积雪,我不得不放慢了车速。 毕竟我车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下雪天困在高速公路上并不好玩。更何况,我还想回家。 回到家已是深夜,无论是我家还是夏油家都是漆黑一片。因是临时起意,所以并未通知任何人,父母并未为我留灯。 我将车熄火停在路边,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向夏油杰房间外的阳台。我没有六眼,不能看一眼就知道他在不在房间里。可除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理论上,他应该会好好的。哪怕绢索还是会觊觎他的咒灵操术也不一定有把握能够赢过他,而这一次五条悟也不会阴差阳错帮了他。 拿别人的软肋来伤害别人,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熄火之后车内的暖气很快流失,我拿起副驾驶上的围巾戴在脖子上,然后趴在方向盘上看窗外飘雪的天空。 “何必跑这一趟呢……” 反正他肯定没事,京都的手续也还没办完,回来了也不敢去敲门……何必呢…… 雪花片片飘在空中,慢慢落在地上,落在汽车的引擎盖上。 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很愉悦,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看一看家门口的雪也挺好的啊。” 一个人待在公寓里有什么好的。 第二天起床之后家里只看见惠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惠惠你怎么在家?五条没带你出去‘见世面’吗?” 惠在很小的时候就决定做咒术师,于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就经常带着他一起出去执行任务。美其名曰‘见世面’,从前我答应惠的事情我没做到,没能找合适的任务带着他和津美纪历练。但是夏油杰和五条悟帮我补上了。 惠没回答我这个问题,眼睛依旧盯着手上的书,头也不抬地回道:“厨房里给你留了你爱吃的海鲜粥。” 青春期的男孩子就是这样,总是会觉得长辈有些多嘴。我朝厨房走去,没有继续逼问刚刚的问题。 喝粥的时候我看了看他纤细的手腕,有些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瘦?平时的零花钱不够吗?你不会全拿去买耳机了吧……” 惠抬头看了我一眼,很不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他看书:“够了,我每顿饭都有按时吃,都吃饱了。” “我不信。”我咽下一口粥,温柔的粥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熨烫地顺滑许多,我继续道:“夏油就不说了,倘若你和五条在一起,你们绝对不会按时吃饭的。” “你错了。”惠合上书,认真道:“他们两个人都会让我们按时吃饭。” “他们早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了。” “哦,好吧。”我点点头又喝了一口粥,随口道:“我去京都已经七年了,有出入是应当的。” “那你不打算回来了吗?” “嗯……”我摇摇头慢慢道:“我没有打算,但已经跟加茂家提了离职。准备像冥冥小姐那样做一个自由咒术师,不过也可能像九十九小姐那样不接任何任务。反正现在还没有打算……” “不会待在东京吗?”惠继续追问道。 “都说了没有打算啦,不过可能会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朝惠招招手:“过来陪我再吃一点,我一个人吃饭很无聊。” 惠没说话,但从沙发起身去厨房里盛了一碗粥在我旁边坐下。 “惠惠。” “嗯?” 我扬起笑容,一脸阳光:“姐姐真的好爱你啊。” “……” 青春期的男孩子不要太容易害羞。 第033章 打算 等所有工作收完尾之后,我便驱车从京都回到自己在东京的家。我又和夏油杰成为了邻居,不过他不经常在家就是了。 他和五条悟两个人说不上谁更忙。四个特级,一个游历海外不干事,一个是学生还是死刑待定的重点看护对象,就剩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去处理特级任务。 而他们两个既要带学生,又要处理任务,还要试图瓦解保守派的力量,夏油杰偶尔还要处理点教内的事务。 我光是想想就已经累得不行,他们‘一事无成’好像也并不是因为窥见了正义的真相。反转术式能让肉/体得到恢复,但肌肉和神经始终没有得到休息,所以会很快又变得疲惫。 硝子看向我的手臂问道:“你这是新长出来的手臂还是你的障眼法又升级了?” “当然是障眼法,我不会反转术式。” “听惠说,你要在东京待一段时间?之后你会去哪?” “硝子,”我无奈叫道:“惠跟你说了吧?我对将来没有打算。” “你好像对未来一直都没有打算。” 我躺在解剖室的沙发上,硝子在一旁研究着切片。我盯着天花板慢悠悠道:“那硝子有打算吗?” “在你再次离开前教会你反转术式。” “……” “你饶了我吧硝子,铃木教过我很多次,还找了一些前辈来指导,可是我就是不会。” 我转过头看向硝子的侧脸,认真道:“真的,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还不如试着教灰原和七海,教惠也不错。” 第67章 “教过了,但他们和五条夏油一样,是偶得型选手,只有乙骨是习得型的。” “那我也不是习得型的啊……说起来乙骨那孩子也太厉害了,目前就只有他和你能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 硝子点点头,拿起笔写了什么,随口回道:“对,所以五条和夏油那段时间天天去高层面前晃悠。” 我还没开口,她转过头看向我抢着说道:“你让乙骨那孩子对你试一试,万一他的反转术式对你起效。” “……” “我不要。”我连连摆手拒绝,害怕自己的意思表达不够明显,连忙坐起身极其认真地拒绝道:“我不要。让夏油杰的学生来给我治疗手臂这种事,我绝对不要。” “晚了。”硝子挥了挥拿在耳边的手机,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朝电话那头开口:“你在哪里?刚好,让乙骨来解剖室一趟。没什么,让那孩子过来就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 “硝子,你好过分。”我憋屈道。 硝子放下手机,翻了个白眼给我:“有你过分?” “硝子,”我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身边哭丧个脸,十分委屈:“我对夏油杰有亏欠,对惠和津美纪有亏欠,但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也没有亏欠你,你怎么可以说我过分,我好伤心……” “没有亏欠?”硝子突然提高了音量,似乎有些生气。我不知道我哪句话说错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没等我说什么,硝子又泄了气,不耐烦地扭过头,按下自己的脾气道:“所以你真的很过分。” “硝子……” 我有些累了,她和五条都是这样,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在我离开东京前她说她后悔有一句该说的话没说,但这么多过去了她还是这样,老是欲言又止。 “那个……家入前辈……” 我回过头,夏油杰领着乙骨出现在解剖室门口,眼下的黑眼圈比起从前已经轻了很多。里香还没解咒完成,夏油杰他们还没重视乙骨的家庭背景,乙骨这傻孩子也没觉得自己很特别。 …… “不行,我的反转术式也对王前辈不起效果。”乙骨垂下手小声道,很是自责。 我又重新带上假肢,没有丝毫在意这个插曲,朝硝子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硝子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借过。”我朝倚在门边的夏油杰说道,他好脾气地让开。 “小次。” “嗯?”我回过头看向硝子,不明所以。 “刚刚……”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要说什么,于是加快了离开的步伐。道歉什么的,谁又说得清楚谁该给谁道歉。虽然我不知道在哪里做了对不起硝子的事情,但她绝对不会冤枉我。 所以我不要听到那几个字。 夏油杰28岁的生日是在外面过的。他邀请了我,我去了,还送了礼物。 一个普通的装饰画,是我前不久在拍卖会上看中的。当时没想好摆在哪里,只是觉得很喜欢就拍下来了,刚好派上用场。 工作之后我和夏油杰的关系就已经不是陌生人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两个都有了一些默契,明面上看得过去,但背地里就说不准了。 是敌人吗?是敌人的话怎么会被邀请参加生日宴会。 是朋友吗?是朋友的话为什么两个人在私底下很少交流,哪怕交流讨论的也是咒术届的公事或者乙骨惠这群孩子的未来。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 “雅次前辈的酒量也太好了,我从来都没见前辈喝醉过。”灰原咬着披萨凑到我身边坐下,语气里夹杂着赞叹。 “那是因为灰原你太弱了,而且据七海和硝子说,我喝醉之后也没什么,只是会倒头大睡而已。” 夏油杰在远处朝灰原招招手,灰原立马起身走过去。 我寻思找个机会溜走,没理由待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反正继续待下去我也没什么存在感,还不如回家看漫画。 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建设,五条悟的声音又在我身后响起。 “哇~小次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 “……” 能不能不要在别人做坏事的时候突然出现,很容易精神错乱。 五条悟见我没开口,自顾自地绕到前面坐下,好奇道:“你回来要做什么?” 我举起酒杯和他的饮料碰杯,杯子轻轻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正准备溜的时候你就过来了,谈不上回来吧?” “那真是抱歉了。”五条悟笑笑,喝了一口饮料。 “那你打算溜去哪儿?带上我怎么样。”他转过身兴致勃勃地望着我。 我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下,站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女厕所,你要去吗?” 五条悟没了声音。 在洗手间内,我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说是意料之外,她们出现在这里比我更合理,我只是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她们。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知道是不是来卫生间补妆,我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她们站在洗手台那里在说着什么,察觉到有人进来之后她们便止住了声音。 她们朝我问好:“雅次姐姐。”我也点头朝她们问好,指了指里面的厕所:“我来上个厕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我出来之后她们早就不见了。 我和两姐妹始终没能成为朋友。不知道是我不愿意还是她们不愿意,反正我们没能成为朋友。在她们小时候固然有夏油杰的因素作祟,可她们再大一些后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戒备我。 可能夏油杰跟她们说了什么,于是她们尝试朝我伸出手,可我视而不见。第一次过后,我们双方都默契地守着现在的距离,中间隔着一条江,谁都不去到对面。 至于为什么视而不见,我跟铃木说过。 那个时候我带着怨气恶狠狠道:“我就是讨厌她们两个,从前讨厌,现在也讨厌。” 铃木笑笑没说话,也没纠正我。我继续自言自语道:“凭什么做朋友的权力握在她们手上,她们朝我挥挥手我就要摇着尾巴跑过去吗?” 星野在一旁敲了敲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有病啊,跟两个小姑娘较什么劲,不跟她们做朋友就不做呗,你在这里逼逼叨叨不是显得你很在乎。” 我揉了揉额头被敲痛的地方,凶巴巴地朝星野吼道:“那你以前还跟我较劲呢,而且,你干嘛用这么大力气,很痛哎。” 星野又挥了挥拳头,作势打我:“你敢凶我?!” “我就敢!” …… “以为你要溜到哪里去,原来只是在厕所门口发呆啊……”五条悟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我又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很无语地盯着他。 “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啊,这样很吓人哎。” “那是因为你在心虚啊,其他人都不会这么说我,只有你会。” “我心虚什么,”我搽干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翻了个白眼给他:“我可不会教出来会揍高层的学生。” 想到此,我笑起来,‘好心’追问道:“秤金次现在在哪儿?你又是刷脸卡把他保下来的吗?” 第68章 17年平安夜,我从京都赶回来那天,夏油杰的确不在家,他在帮五条悟处理秤金次的事情。五条悟在国外出差,等他赶回来估计秤已经被执行死刑了。 秤金次本就是‘有罪’之身,还敢公然挑衅,在醉酒之后打上总监会,把几个老骨头打得惨不忍睹。哪怕有乙骨帮忙分摊硝子的工作量,硝子也是气得不行。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听说秤金次和另外一个学生一起停学了。 五条悟只沉默了一秒就又笑着开口:“啊呀呀,没想到你怎么小气。” “我小气?!”我气笑了,扔下一句‘好,我小气’就快步离开回到自己刚刚坐过的沙发上拿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正愁没借口离开,五条悟就给我送上‘枕头’,简直不要太贴心。 虽然气遁失败。 谁他妈能想到五条悟会把自己缠眼睛的绷带用来拴住我的手腕啊!!!! 我算准这里人多他没办法用无下限来缩短和我之间的距离,只要我溜得够快,离开的时候表现得够气氛,今晚的提前离场就是完美的。 可五条悟他不走寻常路,把无下限加在绷带上扯住了我的手腕让我不能离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绷带,有些庆幸。 还好不是脚腕,摔个狗吃屎什么的也太难看了。幸好是五条悟,所以周围的人只沉默了一瞬就接受了这种局面。 “好可怕哦,差点就被你利用了呢。”五条悟轻拍着手从后面走上来,这次还是没听见脚步声,但也没被吓一跳。 他走到我面前,轻笑着开口:“不想待在这里的话,跟我去一个地方怎么样?” “……” 鬼知道他要带我来秤金次新开的赌场,我真的是服了。 在看到秤金次的下一秒我就用术式将自己藏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从前可挖了他不少黑料,也算是他的敌人,现在送上门不就是找打的吗? 而且他们俩师徒又是一伙儿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五条悟真是有病,带我来这种地方。我从夏油杰的生日聚会上离开是为了回家躺着睡觉,不是来这里找打的,我可没自信能干过秤金次这个大胆狂徒。 我溜得很快,但这里很开阔,五条悟可以用术式轻易追上我;他还有六眼,所以蕴含了我‘活性’咒力的结界可以被他捕捉。 于是我很有先见之明地在一个不知名的公园边停下,等着五条悟追上来。果不其然,不超过二十秒,他又出现在我面前。 “你跑什么?” 我又翻了白眼,道:“我要是特级我也不跑。” 五条悟在我身边坐下:“秤和你一样也是一级术师。” 我哀怨地盯着五条悟,深深叹了一口气。 五条悟明白过来,摆摆手:“怎么可能啦,我要是想和他一起揍你早就揍你,根本没必要等待现在。” “……” “那你带我去找他干嘛?看他开赌场?带我去赌博?” “那孩子又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他本不用。” 我点点头附和:“没错,他本不用,如果他不耍酒疯打上总监会。”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揍那帮人吗?” 我摇摇头,五条悟继续说道:“因为那天有人跟他说,上层还是不满意他入学,决定将他驱逐出去。” “怎么可能。”我惊讶地回道,看向五条悟:“他们已经接受秤了,那就不会再反悔。现在把秤开除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 “没错,”五条悟望着我,一脸冷漠地回答我:“对,他们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据我调查,赞成的人不在少数。” “怎么可能……” 我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语无伦次地说道:“要杀也是先杀乙骨吧?乙骨比秤还不可控……” 我停住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五条悟望着我,隔着绷带。 即便隔着绷带,我也知道他现在的眼神在说什么。说我的灵魂腐朽,说我没有人情味,乙骨前不久还在为不能医好我的手臂自责,我却能这么坦然地将他的性命摆到桌上来比较。 我慢慢坐下,道:“你说的没错,我变了。” “不,”五条悟放轻了声音,但语气中的坚定不减:“这一点上你没变。” “我们又站在了当年的岔路口,但不同的是这次我们看到了一样的风景。” “这些年,我们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看到杰会做那些事还要让他一个人承担。等我们肩上开始承担别人的未来之后,我们就明白了。” “我们无法,也不应该替任何人做决定,可我们不能接受他们就此陨落。” “我们有两个问题。第一,你比我们多看见了什么?第二,你要做什么?” “五条。”我搂了搂衣服,带着迷茫出声。 “嗯。”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或者应该说什么。硝子总是犹豫,我也总是犹豫,勇敢的人只有五条和夏油。 “没什么,”我摇摇头站起身,朝家的方向走去:“第一个问题,我没比你们多看见些什么,故事早就和我看到的那些片段不同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我,我的答案都是休息一段时间后再做打算。但如果一定要说一个在休息期间想做的事情,那我的答案是确认惠做咒术师的决心。” “惠是我的弟弟,我能保证他一辈子不用为钱和安全担心,所以我并不支持他做咒术师。” 第034章 少年院 伊地知:“2018年6月1日,千叶县松户市役所,祓除二级咒灵;伏黑惠,禅院真希。” 伊地知:“2018年6月4日,福岛市樱木町福岛第二初中,祓除三级咒灵;伏黑惠。” 伊地知:“2018年6月7日,宫城县仙台市杉泽第三高中,回收特级咒物‘两面宿傩’手指;伏黑惠,五条悟。” 伊地知:“宿傩容器虎杖悠仁入学。” 伊地知:“钉崎野蔷薇入学。” 伊地知:“2018年6月15日,东京市荒川区医院,祓除二级咒灵;伏黑惠,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 伊地知:“2018年7月3日,西东京市英集少年院,特级假想怨灵,确认并救出幸存者;伏黑惠,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 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拨通了伊地知的电话,拜托他拖延一些时间,我会尽快赶到。 电话那头伊地知连连感谢,跟我保证一定会拖着不让三个小孩进去。 我发动车子朝他发给我的地址驶去,“我的车牌刚刚发给你了,协调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大概还有25分钟到现场,你一定要拦住他们。” 伊地知连连答应:“好的好的。” 怎么会没有打算呢。五条悟不信,我也懒得再遮掩。反正明面上的理由已经说过了,至于要怎么试探是他们的事情,我只需要得到我需要的信息。 但等我到现场之后,伊地知的车边只站了他一个人。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有些阴沉,我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虽然很小,但也足够润湿人的衣物。 第69章 伊地知站在漆黑的车子边,没有打伞,好像从下雨开始就站在外面,头发上衣服上都有雨珠的存在,眼镜上也是雾蒙蒙一片。 还是来晚了。 我撑着伞走到他面前站定,看着沉默的他。他察觉到我的存在,回过神转向我,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抱歉,我没能拦住他们。” 我懒得问为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不能在少年院里面动手,那在外面也可以一试。 路上来的时候我到几个家属被警察扶着往外走,可能不知道是谁提议先进去搜救,没准还能把人救下来,而我会很快赶到。如果抱着这种态度,他们只需要尽可能地躲避,那我觉得他们完全能做到。 “他们进去之间有拿我制作的那个咒符吗?” “保命的那个咒符吗?”伊地知摇摇头:“伏黑同学有,但因为虎杖和钉崎同学的咒力还没和您制作的那个咒符调和,所以他们两个没有。” 我把手上的伞递给伊地知,转身朝宿舍大门口走去:“我知道了,他们进去多久了?” 伊地知沧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五分钟。” “五分钟,”我点点头,活动了一下筋骨,拉开门准备进去:“可以了。” 可能还来得及,可能宿傩还没出来———— 我还在活动筋骨的时候,就被冲出来的两人一犬撞得差点跌在地上,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伊地知赶忙扶住我,我们抬头一看,是惠和钉崎。惠身上扛着钉崎,钉崎脑袋受伤,流下的血滴在惠的校服上。 可能是因为没想到出口处有人,他们也被撞得跌坐在地上,惠护住钉崎防止她二次受伤,倒是自己结结实实地被摔在地上。 伊地知又急忙去接过钉崎,开始检查她的伤势,还不忘问惠:“伏黑同学没事吧?” “我没事。”惠说完又望着我,朝我摇摇头指向一旁正在嚎叫的玉犬,喘着粗气说道:“这是我和虎杖的暗号,他会换宿傩出来对付那只咒灵,你别进去。” 我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服,将半个身子探入门内感受里面存在的诅咒气息。 宿傩已经被换出来了,另外还有一股恶心的气味应该就是这次的任务对象。两个都是特级,所以灵压让人非常不适。 我皱了皱眉,揪住惠衣服的手稍稍用力退出了咒灵的生得领域。毕竟现在这种情况我进去只有被反杀的份,我可是它们的头号敌人——人类。 惠已经恢复,呼吸均匀不再像刚刚那样喘着粗气,伊地知也对钉崎做了简易的包扎。 伊地知朝我们点点头:“我先把钉崎同学送到车上。” “不,”我摇摇头,揪着惠的衣服将他提起来,在他背后推了一下:“你把她和惠一起带走,送医院还是回高专都可以……” “我要留在这里。”惠打断我的话,背对着我朝伊地知坚持:“如果有什么万一,我留在这里会多一份保险。另外,请把避难区域扩大到10km。” 伊地知没说话,扶着钉崎用眼神询问我。 我点点头:“也可以,那你一个人可以吗?” 伊地知弯腰抱起钉崎,声音听起来稍微有点硬撑:“我可以。”然后抱着钉崎朝不远处的车子走去,伏黑惠跟上去打开车门,好像又说了什么。 我慢悠悠跟上,离开狭窄的走廊。伊地知的车子开走之后惠也回到我身边站定。 我转过头看着他写满心事的侧脸,好笑道:“怎么样,现在还想当咒术师吗?” 惠没说话,我也懒得追问,掏出口袋的咒符递给他:“这个咒符的效果是在短时间内增幅结界内女性的咒力,待会儿如果是宿傩出现,你记得第一时间输入咒力张开结界。” 很小的时候,惠的咒力就和我的咒力做了调和,所以他的咒力注入我的咒符里也可以唤醒我的术式。因为很方便,所以调和的过程很麻烦。也因此,钉崎和虎杖还不能用咒符保命。 但是惠可以,所以交给他没什么问题。 惠收下符咒低低“嗯”了一声。 我不再说话,和惠一起盯着不远处充满诅咒气息的建筑,等待着即将迎来的暴风雨。 几乎是在那个生得领域解除的瞬间,宿傩就出现在我们身后。距离太近带来的压迫感引起我们的强烈不适。 没有在意我这条杂鱼,宿傩拍了拍伏黑惠的后背,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个小鬼不会回来了哦。” 宿傩像在和友人约会一样,在雨中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在距离我们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他好笑地看向一脸戒备的我们,颇有些无奈:“别这么紧张啊,我现在心情很好的。” 宿傩扬起嘴角,露出惬意的微笑:“作为不用任何束缚就使唤我的代价,这具身体已经被我占据了。” “嘛,”他摸了摸下巴:“还是加———” 他的动作被我打断,四肢都被我控制住无法动弹,那双充满邪恶的眼睛转到我的方向:“原来是个有点水平的杂鱼。” 惠也及时地展开了结界,然后摆出攻击的姿势盯着依旧从容的宿傩。 明明已经被我控制住,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很肆意地笑着,配合他皮肤上的黑色花纹,看起来更邪门了。 他笑了笑,下一瞬我明显感觉吃力了一些,他应当是吃了里面那个咒胎没能吸收的手指。倘若不是结界的属性加成,我估计会更狼狈。 “喂喂,”宿傩大笑道:“我都这样了,你们不动手来祓除我吗?这样你们也会害怕吗?不至于这么胆小吧?现在的咒术师最擅长的是临阵逃脱和干等救援吗?” 有病,这种程度的挑衅就想刺激到我?多亏了虎杖是个好孩子,没教会宿傩千年之后刻薄的话语。 至于惠,我转过视线看向惠,他脸上满是犹豫。 的确,现在最好的策略是由惠来祓除它,不会对周围造成很大伤害,但这样虎杖就回不来;如果不祓除,谁知道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虎杖什么时候能控制住宿傩也不知道。 还有三个折中的方法。 我降低对宿傩的控制力度,配合惠的攻击一起争取时间让虎杖‘醒过来’。 “姐——” 我无法摇头,只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再等一等。” 宿傩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有些惊喜:“什么嘛,原来是有点聪明的杂鱼。” “但是,”他笑了笑,满不在乎:“那个小鬼不会回来了,而你还能撑住三分钟吗?” “你们两个人可以……混蛋……” 话还没说完,宿傩就下线了,取而代之的是虎杖阳光的笑容,他伸出手朝我们打招呼:“哟,伏黑,还有不知道名字的前辈。” 这小子,灵魂比我想象得还要坚定。 惠松了一口气,手势放松,但依旧还留着戒备。 我笑笑,坦然直视虎杖的年轻,上前一步道:“虎杖同学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随着我解放假肢上的咒具,惠戒备的姿势更加明显。我不在意他的动作,将咒具举到虎杖心脏不远处,认真道:“帮忙‘死一死’,可以吗?” 第70章 在我说完这句话,惠就召唤出了玉犬并且迅速上前带着虎杖后退了好几步,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我。 反倒是有死亡威胁的虎杖还没什么戒备,一脸困惑地看向我,又看了看挡在他身前的惠。 我用刀背顺了顺玉犬的毛,故作惋惜地说道:“惠惠你这么对姐姐,姐姐会很伤心的。” “啊?姐姐”悠仁的眼睛在我和伏黑惠两个人脸上来回奔波,最后茫然地说道:“完全不像啊……” 惠皱着眉,很不高兴地开口:“我不认为虎杖是要被抹杀的对象。” “所以你就听了五条的话来提防我,明明我们才更亲近来着。” 我好奇道:“他怎么跟你说的?说我烂橘子们派来的间谍?还是来刺杀虎杖的杀手?” 惠没说话,我就一直好奇地盯着他,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不多时,他犹豫着召回了玉犬,收起防御的姿态:“但我觉得你不会对虎杖动手。” “说不准,”我摇摇头,收起咒具:“加茂家的确跟我提过这件事,我也没有拒绝。不过间谍的确是无稽之谈,可五条悟不信。” 惠翻了个白眼,抓住了我言语上的漏洞,“但是你也没有接受。” “如果你真的要杀他,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好你个伏黑惠,”我伸出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是不是故意的,预判了我的剧本,还跟我演起来了。” 惠没说话,撇过头看向一边。 虎杖还游离在我们俩之外,完全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一脸天然呆的模样与灰原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我卸下藏在假肢里的匕首,递给虎杖,正色道:“我已经脱离了加茂家,不接受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我欠了铃木人情,惠你知道的,他帮了我很多。” “所以如果我做得太难看,对他不太好。” “惠你很清楚,这种级别的任务绝对不是你们三个人可以处理的。这次有高层插手,目的就是在这里除掉虎杖。” “所以虎杖在这里假死会让我们双方的利益最大化。你们可以松口气,我可以有个交代。” “这也是我让你张开结界的目的之一。” “现在就看你们怎么选了。” …… ……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满脸写着惶恐。 个小时前离开的时候还其乐融融,现在就变得这样剑拔弩张。虎杖躺在地上,嘴唇乌青,胸口的位置还插了一把匕首。 以匕首为中心,周围蔓延着深色的条纹,估计硝子看了会夸一句和她学过的血管分布图一模一样。 而身为姐姐的我被惠控制住动弹不得。 …… …… 门被推开,我咬着从硝子那里顺来的棒棒糖转身,是五条悟没错。 “不说乙骨,你和夏油杰都是特级,连自己的学生都护不住,你们也太逊了。” 五条悟没说话,走到我面前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我,好像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我被他盯得有些发麻,朝病床另一侧挪了挪抢先道:“不要跟我说虎杖真的死了,他连特级咒物的毒素都可以承受,怎么可能被我随便拿的毒药毒死。” 五条悟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淡淡道:“在这件事上你想做什么?” “惠没跟你说吗?我需要‘刺杀’,虎杖需要‘喘息’,所以就这样了。” “你知道我和杰想做什么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 “我们知道,你总觉得这个世界改变不了,觉得比起正义,可持续发展更重要。”五条悟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我认真道:“你们总是致力于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顾虑这儿顾虑那儿。于是慢慢的,你们给别人带来‘邪恶’,只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活下去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数量比质量的优先级要高吗?” 他的神色很认真,我盘着腿坐在病床上沉默不语。 “你们在乎更多人活着,我们在乎更多人‘精彩’地活着。” “在秤出现之前,我们只顾着和那群烂橘子较劲,那些年也没发生什么,所以相安无事。但秤的出现让我们意识到只和他们较劲没用,如果他们掐掉了新生的嫩芽,那我们一切的努力都会是个笑话。” “重要的是未来。” “所以我和杰轮流在高专任职,分了一些精力来培养学生。他们都很优秀,尤其是三年级的秤和二年级的乙骨。他们会接过我和杰手上的火种,传播‘精彩’和‘正义’。” “悠仁和惠也是。” “说来说去,”我取出含着的棒棒糖,认真道:“你们就是想让更多人更晚成熟,或者更温和地成为大人。” 话锋一转,我讽刺道:“但你们连学生都护不住,他们连成为大人的机会都没有。” “为了除掉虎杖,为了挫你们的傲气,他们不惜放弃惠和钉崎的生命。” 五条悟扯下眼罩,望向我的方向,眼眸深邃:“这不是你曾经效忠的人干的事吗?为什么对着我发脾气。” 我没说话了,垂下眼眸。 加茂幸二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但加茂家里会有人支持这样做。哪怕是保守派,里面也分了保守派和激进派,人一旦多了,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复杂和不可控,这不是谁可以改变的。 但五条和夏油要改变,他们非要让简单回到简单。 “秤被停学,乙骨因为交流会上没能控制住里香又被问责,最后被杰派到国外处理事情,也算避开了保守派的视线。但是悠仁和他们不同,他呆在高专最好。所以……” “可以。”我抢在他前面开口,满不在乎道:“我可以当他的护卫,但有时间限制。” “你应该不会想着把他一直藏起来,所以在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我可以做他的护卫,前提是你们要处理好所有细节,不能透露出在这件事上我对你们有助力。” 五条悟戴上眼罩,笑着道:“成交。” —————————————————— 绢索和漏壶并肩站在不远处,看向虎杖一行人进入咒灵生得领域内。 漏壶:“他们等的人还没有来,怎么进去了?” 绢索摇了摇手上的手机,笑着道:“人类处理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 5分钟后,王雅次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漏壶:“这个女人很强吗?” 绢索:“防御型选手,是一级咒术师。” 绢索:“至于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绢索笑笑:“大概是关心自己的弟弟。” 漏壶转过头看向绢索:“她也可以承受宿傩的手指?” “不是,你看。” 远处,刚刚到达现场的女人明显和那个黑头发的少年很亲昵,两个人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 “是那个叫伏黑的姐姐。” 漏壶看向那个女人的动作,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贪生怕死的人类。居然退出来了,不去营救那个小鬼头。” 绢索笑笑没说话。 在生得领域解除的瞬间,宿傩移动到了那两个人身后。绢索波澜不惊似乎是早有预料,漏壶有些兴奋,头顶的火山稍稍没有控制住,周围的雨滴都被蒸发成水蒸气,迷惑了二人的视线。 第71章 “漏壶,要看不见了哦。” “我们又不是通过眼睛看见的。”漏壶转过头有些亢奋地对身边的诅咒师开口:“你看到了吧,刚刚宿傩的那个领域。” 绢索没理他,看向远处升起的结界,有些可惜:“啊,看不到了。” 漏壶回过头看向漆黑的半圆形物体,泛起了疑惑:“为什么看不见?这个是什么,‘帐’吗?” 绢索:“嘛,可以这么说,是那个女人依据自己想法设置的隔离结界。只要知道了原理,结界内的效果都是绝对执行。这个结界大概是屏蔽外界的一切?所以我们没办法再观察了呢。” 漏壶:“那个女人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吧?她不是一级吗?宿傩是特级。” 绢索:“谁知道呢,她很少公开自己的术式情报。” 绢索坐在台阶上,扬起嘴角,饶有兴趣地看向漆黑的半圆体:“她究竟是因为关心弟弟才来这里的呢,还是因为什么呢?” 5分钟后,结界被解除,宿傩已经被压制,虎杖倒在地上,胸口被插入一把匕首,身上明显有中毒的痕迹。王雅次被伏黑惠控制住,脸上有血液的痕迹,全身也不像还有反抗余力的模样。 漏壶瞪大了眼睛:“她要杀那个小鬼?” 绢索笑了笑起身离开:“还真是忠心耿耿呢……” “倒是省事了。” 第035章 修行 “除此之外,”五条悟拍了拍手,指向我的方向:“铛铛铛,悠仁的专属护卫王雅次是也~” 坐在角落里的我及时解开术式,伸出手僵硬地朝虎杖打招呼:“hello~” 就是说,今年即将28岁的我很不想配合,但看着五条悟的脸不得不配合。 “啊——突然出现了,”虎杖张大了眼镜,震惊道:“伏黑的姐姐。” 因为情绪的波动,他手里的咒骸又醒过来给了他一拳,他掀翻在地。 “那——”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他指了指门外:“我还有事,你们三个要好好相处哦~” 他走后,虎杖悠仁抱着咒骸坐到沙发上,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手里又丑又可爱的玩偶:“这样真的能变强吗?” “当然,我们都经历过这样的训练。”我在五条悟带过来的电影里翻了翻,真的是什么类型都有。 我随便拿起一个,举起来晃了晃,对脸上还写满了怀疑的虎杖说道:“这部怎么样?我开始放了。” 虎杖点点头:“前辈当初也和我一样吗?” 我在虎杖旁边坐下,按下遥控器:“嗯,差不多吧。我可没有你的五条老师厉害,当初也是吃了一些苦头。” “但是,”我转头看向虎杖,笑嘻嘻道:“你的五条老师也被这些咒骸揍过。” “完全看不出来吧?” 虎杖点点头,相信了这样的特训是有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凝重:“完全看不出来。” …… …… “班尼,翻遍厨房也要找到那些东西。” “威利,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你竟然杀了这个四岁的小孩?!”,“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女主角走过已经出事的自家门口,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门铃响起,“叮——”,“叮——” “虎杖,有人按门铃,去开门。” “哈?”虎杖从电影里抽出情绪,一脸疑惑地看向我:“老师,那是电————” “砰————” 虎杖又被咒骸打中,跌在沙发后面。 他似乎有些被打击到了,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扶着沙发爬起来,右侧的脸颊高高肿起,幽怨地看着我:“老师也太过分了吧?” 我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电视屏幕:“安静点,太吵了。” “正是关键时刻呢。” 虎杖只得绕到沙发上坐下,继续投入到电影中去。 电影中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拜托请开门。” 门没有动静。 “求求你。”女孩按下门铃:“叮——”,“叮——”,“叮——”,“叮——” “虎杖君觉得他会开门吗?” “会的吧。”虎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里的咒骸苏醒了一瞬,但又很快睡着了。 我的视线从虎杖的双手移到他的脸上。虎杖脸上没有黑纹,两只眼睛下有两道细长的小伤口,那是宿傩存在的证据,提醒我故事走到了最后。 他的学习速度非常快,只经过我一次打岔后就几乎能够完全控制自己手上的动作,还能分心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给他们的时间再多一些,让他们有与肩上所背负的责任相当的成长机会,他们胜利的代价未必不能平和很多。 …… …… 故事的最后,男女主双双丧命。 虎杖吸了吸鼻子,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片尾的谢幕,泪水啪嗒啪嗒掉在咒骸身上。 然后就被咒骸揍趴在地上。 爬起来的时候,地上的灰尘通过眼泪留在他的脸上。看起来不太像老虎,像只橘猫。 我起身去到前面取出碟片,好笑地看向还沉浸在悲伤里的虎杖悠仁:“有什么你想看的吗?自己挑一挑递给我。” 虎杖擦了擦眼泪回到茶几边,递了一张碟片给我,闷闷道:“好丢人啊,老师是女孩子都没哭。” “这和性别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喜欢那种男性,所以完全代入不了。” 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很难接受这种年龄相差太大的爱情。 我放好碟片后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坐下,虎杖兴冲冲地转向我问道:“那老师感兴趣的男性是什么样的?” “我不喜欢男人。”我随口道。 虽然本就存着作弄的心思,但看到虎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负罪感。 我拍了拍他手里的咒骸,惊得他连忙躲到沙发另一头去,小心翼翼道:“老师,我尊重并支持所有恋爱形式,请不要让咒骸揍我。” “你自己看看你手上的咒骸有没有醒过来。”我没好气道,“我哪有那么过分,刚刚拍它的时候我根本就没用咒力。” …… …… “我会保护你,不会离开你。” “山姆……” “出发吧。” “悠仁~”五条悟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和虎杖悠仁一跳,齐齐转过身看向罪魁祸首。 虎杖的声音都被吓得变了音调,:“五条老师。” 他手上继续平稳地输出咒力,怀里咒骸很稳定,依旧沉睡着。 五条悟微微扬起嘴角,没有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愉悦。 “有什么事吗?五条老师。” 五条悟点点头,轻松地说道:“要出门咯,悠仁。” “欸?” 五条悟伸出手提起虎杖的衣领,嘴角带笑:“课外教学。” “我来教教你咒术战的顶点【领域展开】。” 然后两个人就径直从我眼前消失了,不是离开,是消失。回到东京后,这还是五条悟第一次在我面前动真格。原因大概是怕漏壶跑了。 我转过头按下暂停键,伸了伸懒腰,一边自言自语撇清关系:“不怪我哈~” 第72章 是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来不及说出“放弃审问直接击杀会更好”。不过,哪怕我说了他也不会听。五条悟这家伙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 ………… 大概半小时后,悠仁一个人回来了,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他着疲惫的身体挪到沙发上坐下,准确地说是瘫在沙发上,嘴里念叨:“要吐了——” 我笑笑,递给他一罐可乐:“看来是狠狠地涨了一番见识呢。” 虎杖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五条老师的速度快得像火箭一样,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丢在地下室入口了。” “比起这个,”虎杖悠仁转过头看向我,一脸凝重道:“老师有什么办法帮我修炼吗?五条老师说后面我就要和他进行对战训练了,还让我要以打倒那种怪物为目标努力。刚刚五条老师带我见的敌人真的强到爆炸,好想快点变强啊。” “老师可以帮我的吧?” 我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薯片:“不要叫我老师,我只是你暂时的护卫而已。” “至于变强,”我看向满脸期待的虎杖:“你不是宿傩的容器吗,可以跟他搞好关系吧?像《火影忍者》的漩涡鸣人和九尾狐妖一样,让他帮你啊,他可是史上最强的术师。” 虎杖垂下头,泄了气道:“可是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和大家一起战斗啊,而且……” “我觉得那个家伙不太会站在我这边,也不太值得信任。” “虎杖君有没有想过,如果在少年院的时候我没出现,你们会怎么样?” 虎杖坐直了身子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老师的话……”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师了。” “好吧……如果没有,前辈的话……伏黑会死的吧,还有伊地知先生,还有大家……” “对哦,”我侧过身看向一脸凝重的虎杖:“所以你不要再像少年院那次一样,想着放宿傩出来。” “除此之外。” “绝对不要相信他,他是诅咒之王,想要做的事一定是坏事。所以你绝对不要和他做任何交易,绝对。” “为什么……” “你这个女人话有点多。”宿傩充满邪气的声音响起:“等我取回身体自由后,我第二个就杀了你。” “是吗?”我伸出手拿起桌上已经空了的薯片袋,揉成一团,转头笑眯眯盯着虎杖脸上的宿傩道:“那你第一个要杀的是谁呢?” “五条悟。”宿傩似乎有些期待,声音在狭小的地下室响起,衬得他的声音更令人不适:“等我自由了,我第一个就把那个白发男杀了。” 他还配合地大笑了两声,仿佛现在的束缚都是暂时的。 “是吗?”我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上的塑料袋塞到那张嘴里,恶狠狠道:“吃屎吧你!” 虎杖被我的动作扑倒在沙发上,脸上浮现出无辜的表情。 终于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简直神清气爽。我退回到扑倒虎杖前的位置悠闲开口:“那你杀不了我了哦。” 我泛起大大的笑容,看向被堵住嘴巴的宿傩,十分愉悦地开口:“因为五条悟是最强之一哦,他会赢的。” “绝对。” 令我稍稍有些意外的,宿傩把那团塑料袋给咽了下去,然后用带着一丝怒气的声音道:“难吃。” “我绝对绝对会把你杀掉的。” “你绝对绝对无法杀掉我的。” “你……” 啪,虎杖拍了拍宿傩出现的部位,压制住宿傩蠢蠢欲动的话语:“老师,啊错了。前辈,还有一个最强是谁啊?” “是五条悟的挚友,夏油杰。”我看向一脸茫然的虎杖:“你应该见过吧?他是二年级的指导老师,额前留了一缕刘海……” “哦!”虎杖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是那个丸子头老师。” “没错。不过,”我伸出手捏了捏虎杖的脸颊:“你吃下塑料袋没有关系吗?要不还是去找硝子看下好了,那可是塑料哎?吃塑料是什么口感?” “应该没问题吧,”虎杖低头看向了自己肚子:“刚刚算是那个家伙直接吸收的,我没有吞咽的感觉,也尝不到什么味道。” 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保险起见还是去找硝子看一下吧,万一出了问题五条会杀了我的。你可是他超爱的学生啊。” 虎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充满天真地开口:“我吗?嘿嘿嘿……” …… …… “是有塑料袋在胃里哦。”硝子指了指ct扫描片上的部位:“要做手术取出来。虎杖跟我到隔壁房间来。” 虎杖跟硝子离开,大厅里只剩下我和灰原。 灰原是真的会发掘人的优点,这种情况下还能朝我竖起大拇指,极其诚恳地赞叹道:“前辈可真厉害啊,居然喂宿傩吃垃圾。” “……” “灰原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呢。”我看向身侧依旧纯真的灰原:“没有听说我可能是敌人吗?” 灰原点点头,认真道:“听说了。但是我觉得前辈不是敌人。” 我笑起来揶揄道:“看来你的夏油学长把你改造失败了呢。” “能别在背后抹黑我吗?” 灰原不顾手上的点滴站起身看向入口处的夏油杰:“夏油前辈。” 夏油杰朝他挥了挥手,在我们对面坐下:“听说你干了件有趣的事情。” “观赏窗口在隔壁,如果硝子能让你进去的话。” 夏油杰往后靠了靠,笑着说道:“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们说了什么。” 那天他生日的时候我和五条悟因故提前离席,又在最后吹蜡烛的时候赶了回去。在看到蛋糕上插着的‘28’那一瞬间,我们大家都感受到了他十分和善的笑容下十分核善的灵魂。 可是能过28岁生日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还能和朋友们一起过。他过生日,快乐的不止他一个人。 虽然他的日子看起来有些疲惫。想想也当然,又要处理任务,又要周旋高层和教内事务,还要带学生。怎么可能不疲惫。 “嗯?” 听到夏油杰的声音,我回过神,忽略他们两个探究的目光,坐直了身体态度端正地回复他刚刚的问题:“我让虎杖同学不要相信宿傩,不要和他达成约定。然后宿傩不满,跑出来说要挑衅我,然后我就塞了塑料袋堵住他的嘴,谁知道他直接吃下去了。” 我认真撇清关系:“完全不关我的事,是宿傩个人行为。” 夏油杰点点头没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和灰原也都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没有开口的打算。 片刻后,他抬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对外你还是被关押的状态,所以不能出现。需要帮忙带什么吗?” “嗯———” “漫画吧!”我眼睛亮起来:“还要平板和耳机,五条选的碟片里没有几个是我的菜。” “啊?”灰原有些惊讶:“前辈被关押还可以看漫画的吗?” “对哦,”我骄傲地挺起胸膛,拍了拍灰原没有受伤的肩膀:“高专对俘虏的待遇还是很好的。” 第73章 门被推开,硝子取下口罩指了指身后面露菜色的虎杖悠仁:“已经完成了,伤口也按照你的要求没有用反转术式处理。” 我站起身点点头:“那我先带虎杖回去了。” 虎杖幽怨的声音传来:“前辈……真的要这样进行修行吗?我感觉我会死的……” “不用害怕,我会帮你把伤口隔离起来的,不会感染。而且,”我转过身朝他眨了眨眼睛:“地下室离这里很近哦~硝子也基本都在这栋楼里活动。” 回到地下室后,虎杖继续进行着刚刚的“看电影修行”。因为伤口的影响,他还是被咒骸揍了几次,但是在三十分钟后,他就已经完全适应现在身体状况。哪怕是被屏幕上的内容感染,紧张到无法呼吸手上的输出也没有出现任何波动。 看来,又该调咒骸的阈值了。 第036章 鱼腥草 “阿嚏————” “感冒了吗?假的吧?你可是虎杖悠仁哦。”我停住手上的动作看向坐在对面揉了揉鼻子的虎杖,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强悍的肉/体会感冒。 “不会是伤口感染了吧?你掀起来我看看。” “没有,”虎杖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鼻子:“只是感觉后背突然有些冷。” 五条悟夹起一个肉丸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个肉丸真好吃哎,是在哪里买的。” 虎杖咧起一个笑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是我做的哦,做法超简单的。” 然后又转过头看向一边咀嚼肉丸一边满意地点头的我:“伏黑也会做哦,我教过他。” “好想早点见到他们啊……” “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吧?”我看向五条悟,疑惑道:“一年级目前只有三个学生,但只有钉崎不知道虎杖还活着,有必要瞒着她吗?” 五条悟咽下嘴里的肉丸,“我也在犹豫呢,总觉得不该瞒着钉崎,但又觉得不能起这个头。” “那你全告诉一二年级的不就好了?反正他们是你们的学生。” “嘛,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觉得少了一些应该有的乐子。” “……” 不知道五条悟怎么考虑的,没过几天,他带着惠和钉崎来到了地下室。惠什么都知道,自然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钉崎什么都不知道,打开门之后就愣在了原地,眼角还带着不太明显的泪水。 虎杖喊了一声钉崎,从沙发上站起来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钉崎转过头看了看惠,咬着唇垂下脑袋。 我和五条一起退出房间,将门关上,坐在地下室外的楼梯上。 我好奇道:“你怎么只叫一年级的,不怕二年级的到时候找你算账吗?” 五条悟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开口:“没关系,我会推到杰身上去。” “……” 屋内传来虎杖的惨叫声,我循着声音望去,忍不住想紧闭的门后面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惠也挨揍了吗?他一点声音都没有,也太逞强了。 “对了,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出狱’,接下来掩人耳目的事情就靠你自己咯。” 我点点头应承:“躲避视线这种事对我来说是最简单的。” 毕竟‘罩子’一罩,除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莫名其妙的咒灵,没人能发现我。 没多久,门打开,虎杖和惠脑袋上都顶了两个大包。 我咂咂舌,感叹钉崎的武力值简直强到爆炸,果然是战斗系的,武力值和当年的我和硝子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不谈真希,如果钉崎成为五条和夏油的同期,没准这两个人会更老实一些。 可能也更快乐一些,毕竟我和硝子都是‘别扭且不太敞亮’的女同学。有很多时候,像钉崎这样直白的处理可能更得人心…… 我摇了摇脑袋,想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维,五条悟望着我好奇道:“你干嘛老是摇头?” “有吗?没有很多吧?” “你每次发呆的最后都是摇头,恰巧你发呆的次数还比较多。不过这种情况下你都能发呆,还真是佩服你呢。” 我点点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谢谢夸奖。” 惠和五条站在原地不动,钉崎朝我微微弯腰,嘴上说着“前辈再见”。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钉崎还是一个挺有礼貌的孩子。我挥挥手,笑着道:“欢迎常来,惠可以用我的咒符,你们想来就来。” 等他们走后,我凑上前看了看虎杖头上的包,好像我也被钉崎打中一样,龇牙咧嘴道:“啊——看起来好痛啊,怪不得你刚刚叫那么大声,惠真能忍疼。” “因为他有咒符,”虎杖哭丧着脸抱怨道:“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用前辈的咒符啊,刚刚伏黑用了咒符悄悄挡住了钉崎的第一下暴击,我看到了,真的超好用啊……” “我没给,咒符都交给辅助监督保管了,而且数量有限。他那里的可能是以前没用留下来的,这次我可没给他。” 我从抽屉里翻出前几天硝子给我准备的应急医疗包,看向虎杖道:“比起额头上的包,过来让我检查下你腹部的伤口,硝子说了要每天消毒。” 训练的时候的确可以通过我的术式来避免他伤口感染,但伤口需要透气,不可能24小时都用结界给他罩起来,再加上他的训练强度,硝子的担心不是没有担忧。 想到这,我稍微有一点歉意,如果当时不那么莽撞,虎杖吃的苦可能会少一些…… “伤口都不痛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抬头望去,虎杖掀开自己的衣服,低头观察着自己的伤口。 明明腹部的疤触目惊心,语气里却全是安慰。 让小孩来安慰自己什么的,也太逊了。我失笑道:“你说了不算,让我看看。” 虎杖听话地坐到我面前,拉着衣服让我检查。 “虎杖,” “嗯?” “虽然那天晚上我不应该那样做,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不要和宿傩做任何约定,他是纯粹的恶人,不要对他抱有任何侥幸。” 我拿着消毒棉签的手顿了一下,嗫喏了几下嘴唇,还是讲埋在心底的话说出口:“哪怕以死亡为代价,也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哟,”宿傩的声音响起:“这么害怕我?” “不是,”我继续手上的动作,淡淡道:“不是害怕你,是觉得你的灵魂很无趣。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宿傩嗤笑一声:“我的灵魂无趣?你的灵魂才是最无趣的那一个。我想要的东西?曲曲蝼蚁怎懂我想的什么。等我杀了那个白毛就来杀你。” 我抬头看向虎杖眼角的宿傩,没说话,就安静地盯着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自己验证了我说的话。 普通人能够很快体验到的发自内心的爱与尊重,或者除了杀戮之外的快意,宿傩只能在食物中找到。进食和随心所欲大概是他唯二想做的事情。 宿傩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可能不把他当成异类,以平常心对待的人一直都存在,可他的傲慢斩断了这条路。 许是我的沉默很无趣,宿傩又陷入深层,虎杖眼角的眼睛和嘴巴已经闭上。 我看着那个位置,平静道:“你是诅咒之王,还是被诅咒之王?” 第74章 没有回应,大概是这位诅咒之王对我这个无趣的发言嗤之以鼻。 “这么说很残忍,所以”我换了轻松一点的语气,继续朝虎杖说道:“你想做就做吧,我还有五条,我们这些大人会为你善后的。” “啊?所以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尽可能地不要和那家伙做约定吗?”虎杖有些懵,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既希望虎杖不与宿傩立下束缚,又希望虎杖能有一线生机。 “没什么,”我叹了一口气,收起工具:“你当我今天晚上什么都没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支持你。” 不应该做虎杖的护卫,不应该和虎杖走得这么近。 走近了,难免会动摇。 我放好医疗箱,拿起昨天夏油杰过来的漫画看我追更的故事,不再搭理虎杖的疑惑。 还没读几页,虎杖侧坐在沙发上看向我,问道:“说起来,伏黑和前辈完全不像啊,而且姓氏也不一样……” 我继续手上翻页的动作,目不转睛地说道:“伏黑的妈妈是我的好朋友,出了一些意外,他成为了我的家人,变成了我的弟弟。” “这样啊。”虎杖悠仁点点头,犹豫着说道:“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啊……应该是……” 我放下手里的漫画,看向一旁的虎杖,微笑着开口:“应该是什么?” 眼神里明晃晃传达出我的意思:敢说我应该是他的阿姨就宰了你。 虽然按照我和佳织的关系来说,我的确算惠和津美纪的阿姨。 “应该是很好的姐弟关系。” 虎杖的反应很迅速,我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看手上的漫画,随口道:“也不算很好,因为他成长的这几年我都不在家,反倒是五条和夏油承担了我这个角色应该做的事情。而且在他这个年纪的男生还是倾向和男生玩。” “哪有,”虎杖反驳道:“伏黑那家伙一看就很信赖前辈啊。” “哦?”我挑眉调侃道:“信赖我还为了你对我下手。虽然他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可我举起刀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紧张了。这也算信任。” 虎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时候我也很紧张啦,前辈你一脸不怀好意地说着‘让我去死’这种话。” “后来我们都很相信你啊,而且我能感觉到前辈很相信伏黑信赖自己啊。” “不。”我微微抬起眼睛,看向茶几上的可乐,极其地认真开口:“别相信我。” “我和虎杖同学不同,我是会放弃一般人性命的。”我收回视线,动动手指继续翻页:“甚至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也不一定会出手救助他们。只要我的收获小于我的付出,那么无论是多少人,无论是谁我都会放弃的哦。” “所以,不要相信我,我承担不起你的信任。” 虎杖歪了歪头:“为什么?” 我认真道:“因为我一直都没有拒绝加茂家那个刺杀你的任务,未来我会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已经很后悔在让他不要和宿傩立下束缚这件事上松口了。宿傩绝对不可以再霸占虎杖的身体,不然就违背了和‘王雅次’的约定。 可我也无法坚定地要求他拒绝生的希望。 “没关系,哪怕未来前辈会杀掉我也没关系。”虎杖挠挠脑袋,一脸歉意地说道:“本来我就是被判死刑的人啊,要不是五条老师,我早就死了……还有前辈,如果那个时候前辈没帮我瞒着,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变强吧?” “所以,”虎杖点点头,认真道:“哪怕前辈未来会杀了我也没关系,我相信前辈一定是没有办法了才能杀掉我……咦,前辈?” 我藏在结界内,虎杖看不到我在哪,坐在沙发上四处张望。 臭小孩……这么懂事干什么……都说了不要相信我了……干什么给我增加压力…… 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将自己的酸涩也吐出,然后解除术式,卷起手里的漫画敲向虎杖悠仁的脑袋:“都说了不要相信我了,笨蛋吗?” “啊—前辈。”虎杖揉揉被我敲过的地方,一脸无辜道:“不管不管,反正我就是相信前辈。” 我没了办法,失笑道:“随便你。” 一个礼拜过后,“迫于”保守派的压力,我被五条悟“无罪释放”。 虽然和虎杖待在一起没什么不好,但能自由活动也很不错。 我回到家躺在床上,感受自己熟悉的味道。五条悟今天很贴心,把所有的任务都丢给夏油杰,专门抽出时间来检验虎杖这段时间的成果,我也不用担心虎杖的安危,可以溜回家好好休息。 但我没想到加茂家的人会来造访。 我们不太熟,但有过来往。他也是加茂幸二的手下,不过和我不是一个小队的,负责的业务不同,但也是我的前辈。 “加茂前辈?”我恭敬道。 “你的刺杀是演戏?” 虽然是实话但我怎么可能承认,我摇摇头否定道:“不是,我真的……” “宿傩的容器还活着。” 为什么他知道虎杖还活着的消息?我抬头看去,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疑问,全是肯定。 他继续冷冰冰道,但这次却有了疑问的情绪:“你投靠了五条悟和夏油杰?” “没有,”我摇摇头,暂时不想太多东西,诚恳道:“我不打算站队,是真的想退休了。至于虎杖这件事……” 我抬起头对上加茂的视线,认真道:“我认为在这件事上五条悟的决定是正确的。虎杖悠仁身体的耐毒性非常强,他是千年难遇的容器。” 加茂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悦道:“你有自信能困住暴走状态的容器?还是你觉得五条悟和夏油杰能控制住?” “……” 我沉默着捏了捏拳头,鼓起勇气道:“虎杖悠仁可以,他可以压制住,只要没有外界干扰……” “你都说了,没有外界干扰。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原来还是个天真的小孩。” 我压着自己的情绪,不敢发泄,垂眸道:“只在这一件事情上,我觉得可以试着让虎杖悠仁作为宿傩的容器活下去。” “我们会找其他人来处理,你会因此站到五条那边去吗?” “……” 我摇摇头:“不会。但……” 话还没说完,眼睛一闪,他就不见了,狭小的房间里只留了我一个人。 巨大的无力感朝我袭来。 我跌坐在地上,脑海里不断猜想。原来我绢索的人就在我身边吗?加茂前辈他是怎么得知虎杖还存活的消息,为什么其他人的视线都骗过去了,他却没有。 如果没骗过加茂家,加茂家不会为了‘我的释放’奔走;如果骗过加茂家了,他为什么知道,又为什么来试探我?我有那么重要吗…… “你这个狗逼。”我用力锤了一下地板,狠狠骂道。 下一秒,津美纪站在院子里朝我的房间喊道:“姐姐?” “没什么,”我走出房间朝她摆摆手,“刚刚看到一只蟑螂,打了几下都没打中,有点生气所以用的力气比较大。” 两个礼拜后的一个上午,五条悟来地下室带走了虎杖悠仁,说是要实战演练。 第75章 我掏出手机一看,2018年9月11日上午10:15分。京都校姐妹交流会在10月初举办,现在突然外出,很有可能是顺平那件事发生了。 果不其然。网上已经有相关的消息,有热心网友上传了几张图片,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只是一家电影院被警戒线围起来,周围有警员把守。 所以这一次,绢索用的谁的皮呢?不是夏油杰的皮囊他还有必要躲开高专的视线吗? 我正在洗菜准备晚上晚饭的时候,接到了伊地知的电话,他让我在高专门口等他,他接我去找虎杖和七海。 坐上车之后,伊地知把手上的报告递给我,不好意思道:“雅次小姐,这个任务需要您的协助。” 我翻了翻手上的报告,肯定地点点头,坐在驾驶座上的伊地知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肯定的是他的办事效率而不是答应这次的任务。这份报告很详细,附近离奇失踪或者死亡的出事地点都被整理了出来,尸检报告也很全面。 “是五条让你带上我的吗?” “五条先生说请您协助会比较好,这次的任务有些棘手,七海先生一个人可能会遇到危险。” “好啊。”我放下手中的报告,随口问道:“有报酬吗?” 伊地知僵了一下,握紧了方向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仿佛我刚刚没有说话。 我放下报告,叹了一口气:“五条对我也太抠门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我们就抵达了电影院附近的临时办公室。虎杖坐在椅子上,七海站在黑板前已经准备就绪,黑板上贴着做好标记的地图。 虎杖站起身元气满满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我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等坐定之后,七海拿出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地方,解释道:“最近失踪的人、离奇死亡的人,都由‘窗’整理汇总成了残秽报告,这样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锁定犯人的据点。” 虎杖兴冲冲道:“好,我们就这样潜入吗?” 七海放下手中的笔,不留情面地打击虎杖的积极性:“不。还只是‘一定程度上’。” “我和雅次小姐会继续调查,虎杖同学你有另外的工作。”七海将吉野顺平的特写照片贴在黑板上,淡淡开口:“当时在电影院的少年,吉野顺平。他和被害人就读同一所高中。” 七海对准角落里的电视机按下遥控器,电话里的监控录像开始播放。 在那三个学生死亡后,吉野顺平就冲出了电影院,脚步很急,似乎在追赶什么人一样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最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从监控录像和举止来看,他是诅咒师的可能性很低。但是他和被害人之间有关联,就另当别论了。” 虎杖悠仁举起手疑惑道:“诅咒师?” 七海叹了一口气,我敢肯定他现在肯定在心里吐槽明明是老师但是什么都没有教给学生的五条悟。 “就是性质恶劣的咒术师,可以算是我们的敌人。”七海推了推眼镜:“后续的安排我交给伊地知先生了,麻烦你们二位一起调查吉野顺平。” 虎杖悠仁和伊地知齐齐点头,没有异议。他转过脑袋看向伊地知,一脸呆萌地问:“说起来,我都不认识伊地知先生以外的辅助人了。” 伊地知露出羞涩的微笑:“毕竟只有我知道虎杖同学还活着,必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打开门离开,七海看向我,开口道:“那么……” “我拒绝。”我笑了笑,翘起椅子,懒洋洋道:“只要它想,完全可以不留下残秽离开现场。” “它留下残秽的目的地就是引诱我们,我们的任务不是去调查它的去向,而是去祓除它。” 七海平静地望向我,“但是你已经答应了要协助我们……” 门外响起脚步声,虎杖悠仁的笑脸出现在我们面前:“七海老师,前辈。” “我刚刚忘记说了,你们要当心哦~” “不,”我站起身朝虎杖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我是跟虎杖同学一起的哦~” “啊?”虎杖有些发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七海:“前辈不和七海老师一起吗?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要!绝对不要。让学姐在学弟的手下工作什么的,也太残忍了。而且,”我摇摇头,哀伤道:“没有报酬就和特级赌上性命这种事也很残忍啊。” “我才不要,我是悠仁同学的护卫哦,护卫。” 伊地知擦了擦汗,挣扎道:“雅次小姐……” “那么,吉野顺平就拜托各位了。”七海打断伊地知的话语,站直身体朝我们小幅度地鞠了一躬,默认了新的分配。 我歪着脑袋看向七海:“还需要我的咒符吗?” 七海摇摇头:“谢谢,不需要。” 我笑起来,拖着虎杖往外走:“那边就拜托七海咯。” 走出几步后,虎杖反应过来,跑回去又朝七海说道:“七海老师拜拜~” 七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虎杖同学,我不是教职人员,不要叫我老师。。” “那就七海海。” “揍你哦。” 回到地下室后,离开前准备的凉菜刚好入味,我尝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就拿到桌子上,从电饭煲里盛了一碗粥,开始边吃边研究伊地知给我的报告。 年代久远,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没准报告里有我能利用的点,说不准还可以在照片里发现绢索的身影。 翻到尸检报告那一页,清清楚楚地记载着那五个人的死因:被改造引发的休克死。 我点点头,翻到下一页,嘴里不自觉地说道:“果然,被改造之后就救不回来了吗?不过七海的这个发现……” “前辈,为什么不跟七海海一起去啊?那个家伙超强的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虎杖,又继续手上的动作,随口回道:“七海一个人可以应付的,还有我的咒符护身,我不觉得我有出场的必要。” “可是两个人的话胜算会更大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完全没有斗志啊。而且我级别比七海低,去了也是拖后腿。” “前辈……” 虎杖叫了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有些疑惑,视线从报告移到他身上:“嗯?” 虎杖抬头看向我,握紧了拳头,认真道:“我已经没有那么弱了吧……训练了这么久还是不能离开前辈的护卫吗?” “和你训练的成果没关系。想要抹杀你的人不是咒灵,而是人类。” “虎杖同学,”我放下筷子看向有些低迷的虎杖悠仁:“你现在连变成咒灵的改造人都杀不了吧。” 虎杖悠仁闷闷地点了点头:“嗯,对我来说,那也是沉重的死亡。” 我放下手里的报告,起身坐到他身边,看向似乎熄灭了的‘小太阳’,柔声道:“虎杖同学知道五条和夏油在做什么吗?” 虎杖摇了摇头,茫然道:“不知道……” 我盯着他迷茫的双眼,认真说道:“他们在避免不正确的故事发生。” 虎杖悠仁瞳孔颤抖了一下,似乎很是吃惊,手中的拳头又不自觉地握紧:“好厉害。” 第76章 “是吧?” 很厉害。比起修订规则,他们选择让自己成为规则。很敢想,很敢做,很少人支持,但他们一直在做。可能没办法将他们在做什么说得很详细,但无论是哪个方面,他们的初心都是好的。 我站起身,拍了拍虎杖的肩膀:“作为被他们选中的你,也要努力证明给他们看啊。” “比起在这里想复杂的事情,还不如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为明天的任务做准备。” “我出门前准备了凉菜,你可能不喜欢,我已经给伊地知说过了他待会儿会把你的晚饭送过来。” “是,前辈!”虎杖答道。 他走到桌子边,指了指我刚刚吃的凉菜:“就是这个吗?我可能不喜欢的菜。” 虎杖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这是什么菜啊……我确实没见过呢……” “鱼腥草。” “鱼腥草?” “对。” “那是什么?” “……是我很爱吃的东西。” 相当一段长时间,光是听到‘鱼腥草’这三个字我就会不适,在超市偶然看到它的时候也会有呕吐感。在和禅院直毘人立下新的束缚之后,我又去了一趟甚尔的墓前。 那个时候想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但从墓地离开的时候,我很想吃鱼腥草。 我夹起几根鱼腥草放进自己的碗里,笑着道:“惠的母亲第一次吃的时候完全接受不了,后来慢慢接受了……” 然后她的死因之一是出门给我买鱼腥草。 我哽咽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她了……” 可能是刻意地回避,也可能是生活的压力,我很少想起佳织,但她的那颗虎牙和指着杂志振振有词的面容依旧清晰。 “悠仁……她是一个很棒的人,她应该有璀璨的人生……” 我有些难受,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我低下头握紧了拳头,想要将突然汹涌的眼泪逼回去。为什么要在小孩面前落泪,不可以在小孩面前落泪,会吓到他的,而且我没精力解释。 可情绪突然来得太猛,像冲破了束缚的洪水,肆意地侵略着从前平静的草原。 是啊,这草原能如此平静,还能泛着绿意是因为有佳织的功劳。我不断地擦拭自己的眼泪,害怕眼泪吓到虎杖,也害怕虎杖的安慰。 两只手掌都被泪水浸湿,在虎杖即将开口前,我又将自己藏起来。 终于可以放肆大哭。 我流着泪看向曾经和佳织交握的手掌,无论是声音还是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 “佳织,我好害怕。” 今年太重要了,我好害怕,我害怕自己功亏一篑,我害怕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我害怕绢索有新的计划,我害怕我的计划有纰漏。 “我也好想你……” “佳织,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为什么……我会失去你……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为什么……现在想起你会这么伤心……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眼泪已经干了,倘若不是不得不面对,我真想待在结界里直到明天出任务。 可不行,我是成年人,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收拾好残局。 令我没想到的是,解除术式后多了一个人存在。 是夏油杰。他和虎杖两个人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我闻到辣椒和柠檬的味道。 虎杖转过身看向我,露出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阳光笑容:“前辈,夏油老师给你带了漫画,还有你爱吃的中华料理。” “前辈可以等一下再吃晚饭,那个粥有点冷了,我在热。” “今天晚上的料理就交给我和夏油老师!” “……” 莫名其妙又想哭鼻子了,这次是觉得庆幸和有些窘迫。 我拿起桌上新到的漫画朝沙发上走去,十分乖巧地提出新的要求:“洗碗也交给你们。” 虎杖元气满满地答道:“没问题。” 第037章 吉野顺平 “你知道的,我和五条他们是同一届的学生。五条和夏油两个人关系很好,我家和夏油家又离得很近,所以在惠小学的时候他就和五条他们两个人一起出任务,自然会熟络很多。” 虎杖点点头,了然道:“原来是这样,我是觉得他们熟得有些过头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副耳钉戴上,随口道:“而且我高专毕业之后就去了京都,所以……” “……” 我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瞥了一眼沙发上的虎杖。他坐在沙发上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我又补充道:“我不是要说自己是一个很差劲的姐姐,我只想说平时的陪伴真的比不上五条他们。” “前辈当然是很好的姐姐啊……”虎杖趴在沙发上等着我整理出门的行头,一边幽幽道:“伏黑的钱包里可放着你们三人的合照。” “是吗?”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是哪一张?” “买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好像是前辈生日时候拍的照片,头上戴着生日帽,脸上还有奶油。” “那这样的照片可太多了。”我走到虎杖面前,拍拍手指向门外示意他出门,随口道:“从这个角度看我还蛮失职的,都没往他钱包里偷偷塞零花钱。” “没必要了吧……”虎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跟在我身边:“前辈给伏黑的零花钱不是很多吗?还给他了一张你的信用卡。” “啊?” 我有些惊讶,停住步伐,疑惑地看向他:“你入学也没多久吧?怎么知道这么多。” “五条老师说的。当时伏黑在看一款很贵的耳机,我和钉崎摸都不敢摸的那种。” “这样啊,”我点点头,无所谓道:“他的确很喜欢耳机,家里有好几个。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受夏油的影响,反正他们俩一直都挺合得来的。” 虎杖点点头,认真道:“伏黑说过,他唯二尊敬的人之一就是夏油老师。” 当然。我在心里默默点头,在后辈和小孩面前,夏油杰比五条悟靠谱多了。没有夏油杰的时候五条都是一只恶劣猫猫更何况还有夏油杰,他的人生可是顺风顺水随心所欲肆意盎然。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伊地知站在车边等我们,他看见我出现之后微微朝我们鞠了一躬。我们快步走了过去,打开汽车后排门坐下。 进入汽车内后,虎杖身上的结界就可以解除了。虎杖出来后感叹道:“前辈的术式真好用啊。” 驾驶位上的伊地知笑笑附和说着:“没错,所以雅次小姐才是虎杖同学护卫的最好人选。” “就是他。” 我睁开眼睛,看向车子正前方那个少年,虎杖也伸长了脑袋去看远处的少年,有些疑惑地说道:“啊?便服?” 宽松的白色短袖很合身,没有紧贴皮肤,也没有松垮地让人觉得他是个混混,如果他的衣服不是他母亲负责的,那他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好像是单亲家庭来着,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是衣来伸手的小少爷? 稍微有些驼背,但从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来他心情应该很不错。步伐有力,裸露在外的手臂自然垂顺,偶尔抬手的时候才看得到肌肉线条。在肉/体素质这方面比同龄人,比同体型的人要好一些,但如果真入学了可能也需要经过一番刻苦的锻炼。 第77章 心智的话……时间太远了记不清,好像也是一个有点想太多的人?反正现在看起来没有很多自信。不过无论是哪种性格,都会被夏油和五条两个人配合拿下吧。他们俩的性格太互补了,在心智这方面应该不用考虑太多。 至于术式潜力……我不清楚他的术式能力是什么,不知道他和我那些‘不值得一提’的‘学弟学妹’们相比谁更厉害。 “前辈?”“雅次小姐?” “啊?”我回过神,转过头看向他们两个,茫然道:“怎么了?” 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我有些心虚:“怎么停下了,不继续跟踪了吗?” 伊地知松开安全带,指向前方吃着冰淇淋慢慢前进的少年,耐心道:“雅次小姐,前方那个路口右拐后不远处就是吉野顺平的家,再往前就要靠走了的,我们在这里停车比较好。” “刚刚已经跟虎杖同学说了我们昨天制定的作战计划,如果吉野顺平有二级术师以上的潜力,虎杖同学暂时撤退,由雅次小姐出面逮捕他。” 我点点头:“好。” 市区人很多,虎杖藏在人群里很安全。加茂家的人来找过我之后我又试探着出了好几次门,还带着虎杖一起试探,但一直都没有人来刺杀,五条那边也没有任何迹象,好像加茂家没人知道虎杖还活着。 所以那个我记不住名字的加茂前辈的确是绢索的爪牙,藏得还挺深,我记得他的祖先还是加茂宪伦的敌人来着。 前方吉野顺平扔掉了手里的冰棍棒,右拐进入到巷子里的居民区,进入居民区之后人就少了很多,跟得太近我们会暴露。 所以我的术式真的很好用啊!伊地知和虎杖也这么认为。我们三在结界内对视了一眼,都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一级术师的名头不是随随便便拿到的。 “快到吉野同学的家了,前面那个小花坛后面的就是。” “ok,没人了。” 我点点头解除术式,为待会儿的行动做准备。按照昨天晚上的计划,伊地知要用手上的两只蝇头试探吉野顺平的情况,看看他是否能看见、祓除咒灵。 伊地知垂眸打开笼子放出两只蝇头,语气似乎还在哄虎杖:“要上了哦,虎杖同学。” “等一下,有人————”虎杖突然伸出手去捂住笼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两只蝇头一只朝前去攻击吉野顺平和突然出现的胖乎男人,一只朝左朝我们来时的方向逃走了。 “欸????” 我低头看看抱着空笼子石化的伊地知,有些好笑,同为打工仔我深有体会,这种状况真的是想一头撞死。 远处,虎杖已经扑到半空中捉住了那只朝着吉野袭去的咒灵,站到吉野顺平面前说了什么,然后被刚刚突然出现的第三人打断。 伊地知僵硬地转过身看向我:“雅次小姐可以……” “我拒绝。”我指指远处扒下别人裤子逃跑的虎杖,憋不住笑意:“我的任务是保护虎杖同学吧?” “至于那只逃跑的咒灵……”我笑着道:“伊地知曾经也可以做咒术师的吧?你不是七海的学弟吗?这种程度的咒灵你可以应付吧?” 伊地知嗫喏道:“可是……” “可是什么?”我歪着头笑眯眯追问道。 “……” “没什么。”伊地知避开了我的视线,认命道:“那虎杖同学就拜托你了。”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啊,我是他的护卫。” 伊地知点点头:“我知道的。” 我看着伊地知追蝇头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吐槽道:“那你刚刚还犹豫,现在好了吧,蝇头跑远了。” “哼哼,找五条算账去别找我,是他让你犹豫的不是我。”我回过头看向吉野家门口的方向,他们在说着什么,没说几句,虎杖朝我挥挥手喊道:“前——辈——” 我从电线杆后走出,去到他们面前,点点头道:“走吧。” 我们走到吉野家附近的河边坐下时都清晰地感觉到了脚下的土地似乎晃动了一下。 虎杖疑惑地看向我和顺平:“啊嘞,刚刚是不是摇了一下?” 吉野顺平应道:“是啊……2级地震……?” 虽然听得清,但声音有点低迷,眼睛盯着虎杖校服上的纽扣看。那是咒术高专的标志,他盯着看说明见过。 “那么……”虎杖把视线移到我脸上,期待地望着我。 我托着腮好奇道:“我没说过我会协助任务吧?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是悠仁的护卫,护卫。” “其他的事我都不会插手,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我起身朝坡上走去,不顾虎杖在身后疑惑的喊声。 我站在坡上,靠着护栏看向河边的两个少年。吉野顺平背对着我坐在台阶上,虎杖站在他旁边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朝他眨眨眼睛,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他终于确信我不会帮忙。 他握着蝇头走了几步,离吉野远一些后开始打电话,大概是给伊地知,不过也可能是五条或者七海。但应该是伊地知,毕竟那两个人可能在任务中,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去麻烦别人,虎杖不会做这种事。 不过伊地知好像没时间接电话,如果是在忙蝇头的话,那他应该抽出时间去训练一下了。不过他是辅助监督,也不用训练吧……啊,管他呢。 我摇摇脑袋将这个念头甩出去,莫名又想到了不久前五条悟说我爱发呆,发呆还喜欢摇头。 没办法,我叹了一口气。这是在京都养成的坏习惯。公寓很大很空,一个人待在里面有时候挺无聊的,发呆是我最常干和有意思的事情了。 坐在地上看着墙上的照片,去回味每一次快乐,然后延伸每一种可能。 所以怎么可能插手任务,我现在靠在栏杆上吹风,看别人干活,自己在这里发呆不好吗?看看虎杖,现在多痛苦。 他握着蝇头原地打拳的样子很有打工人的风范。但很快,他下定了决心,将电话收起来,转身朝吉野顺平走过去,两个人说着什么。 应该是在询问昨天在电影院里发生的事故,晚上制定作战协议和提问重点的时候虎杖也没在,但看起来……他好像拿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虎杖在吉野身边坐下,看起来比刚刚轻松,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清,也不感兴趣。 片刻后,吉野顺平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有些兴奋地朝着虎杖说道:“对!…………”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吉野和虎杖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高中生,诅咒这种脏东西好像与他们无关。可虎杖背在身后的蝇头明晃晃地提醒我故事有多残忍。 “搞成一片了啊……” 不愧是虎杖。 身旁有人突兀地停住了脚步,我警觉地望过去,妆容精致但穿着随便,手上还提着刚买的菜,眉眼里和吉野顺平有些相似。 我没开口,安静地看着她,她没注意到我在看她,朝斜坡下的两人喊道:“顺平?” 远处的顺平站起身循着声音回望,也有些吃惊:“妈妈。” 女人好奇道:“你竟然会在这里,真稀奇,他是你的朋友吗?” 第78章 “刚刚才认识的。” 有母亲在,吉野看起来好像要自在一点,声音都大了许多,虎杖也是。 他依旧坐在台阶上,伸出手朝顺平的母亲挥了挥,朝气蓬勃地喊道:“虽然是刚刚认识,不过我们应该会成为朋友。” 女人举起没提着菜的左手也朝虎杖挥挥,笑着道:“真的吗?请你多陪他玩哦。” “妈妈!”吉野好像不太高兴,我不知道为什么。 “香烟。”他低下头,声音稍微小声了一些:“不是叫你别抽了吗。” 这点吉野母亲就不如我,在我抽烟的那几年,从来没再两个小孩面前漏过馅儿。不过因为我抽烟时间短来着,还因为两个小孩不会乱跑。 说起来,硝子的反转术式真的好厉害,居然能帮我把肺恢复到吸烟前的状态。不过还是因为我烟龄短吧……还有我吸的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图那个仪式感。 又扯远了。 我摇摇头看向坡下的三人,不知道他们刚刚说了什么,看起来已经很熟络了。 虎杖朝我挥挥手,喊道:“前——辈——” “什么事!”我也朝他喊道。 “下来,拜托前辈过来一下。” 臭小孩。 我起身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什么事?” 刚刚的女人举起提着的蔬菜,笑着说道:“我邀请悠仁君去我家吃饭,这位小姐一起吧?” 虎杖眼巴巴地看向我,“可以吗?” 我笑笑,走到他身后接过他手里的蝇头,点点头同意:“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有点事,悠仁去就是了。” “我买的食物很多哦,完全不用担心,”女人朝我看过来,继续友好道:“再忙也得吃顿饭呀。” 我避开她的视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因为我同事那边已经耽误了很久,所以我必须过去看看。非常抱歉,悠仁就拜托你们了。” “悠仁君这孩子很棒呢,要说照顾可能是以后他照顾顺平多一些。”女人笑着道。 实际上,我并没有去找伊地知,而是坐在吉野家不远处的围墙上继续履行自己护卫的职责。 吉野顺平母亲的名字是什么?我不记得。对我来说,她和顺平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是故事里一个惊不起什么波澜的小石子。 比起我看到的那些故事,比起我划下的重要的节点。他们存活与否都不太重要,救了他们可能会引起蝴蝶效应,现在我暴露在绢索面前,稍有不谨慎也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性价比太低,我完全没有必要。 所以我在看报告的时候略过了吉野家的情况描述,刻意避开和他们的接触。可他们如此鲜活地出现在我面前,对即将到来的苦难没有丝毫戒备,还笑意盈盈地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 “……” 怎么可能去。 我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没有一颗星星。或许是因为在城市里,或许是因为明天天气不行。 第038章 意义 晚上九点半,伊地知送完受伤的七海去找硝子治疗之后才回到吉野家来接我和虎杖。 得知我一直守在吉野家附近的虎杖有些惊讶,侧坐着看向我,不解地问我:“为什么前辈要待在外面啊,一起吃饭更有利于前辈的行动吧?” 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银行到账提醒和五条悟的消息:钱到账了,这是和七海一起执行任务的报酬,麻烦好好干活哦~ 要不是七海受伤了,估计五条悟还不会给我转钱。 我笑笑恢复他‘好’,头也不抬地对虎杖说:“我乐意。” 一路上,虎杖都很沉默。因为是‘死人’,没有我的协助他也不能去看望七海,哪怕有也不行。因为七海早就从硝子那里离开回家了,他家在哪里我不知道,可能伊地知知道。 所以回到地下室后,他也提不起精神。我视若罔闻,拆开茶几上的薯片,继续看昨天夏油杰送来的漫画。 夏油他们从前对我的评价很中肯,我的确很残忍。昨天我和虎杖还其乐融融,我还敢在他面前突然地卸下心防,但今天就能冷漠地做自己的事。 明明昨天他和夏油杰那么体贴,给我找好了台阶,没有追问我为什么突然泪崩,没有试图安慰我。 这大概也多亏了夏油杰。倘若来的人是五条悟,我昨天可能没那么容易收场。 夏油杰他…… 知道佳织对我多重要,也知道我需要他们什么都不做。 “如果……”虎杖沉闷的声音响起,“如果前辈和七海海一起行动,那个家伙肯定就被消灭了吧……七海海也不会受伤。” 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我,眼神闪烁:“哪怕我没有办法对来杀我的人下手,我也可以躲开吧……” “为什么前辈不跟七海海一起啊,我真的很弱吗……” “为什么……前辈要一个人在外面,一个人不无聊吗……” 我翻过一页漫画,漫不经心道:“因为我不想去,所以就没去。” “为什么……” “虎杖你很喜欢人吧?”我停住手上的动作,认真地看向他,“你很喜欢人,你喜欢很多人,喜欢和他们打交道。但我不喜欢,甚至称得上厌恶。” “那为什么前辈要救我?” 虎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在冬夜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狗,惹人怜爱。 我错开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漫画,“我不是没有犹豫过。加茂家给我下指令的时候我就在犹豫,我也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如果杀掉虎杖悠仁,可能绢索会创造出一个新的容器。等那个容器长大,故事早就变了,我有大把的时间将那些咒灵一一祓除,宿傩也无法完全找回自己的力量。 可是有蝴蝶效应。有该死的蝴蝶效应。 我又不是赌徒,还谨慎地要命,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想好到底怎样对待虎杖。如果处理吉野顺平这件事的人是虎杖之外的其他人,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可偏偏是虎杖。于是我不得不跟在他身边,把握故事的每一个节点。于是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吉野母子的眼睛。没准这个时候,吉野母亲已经死了。 而明天,那个有着腼腆笑容的白衣少年也会离开人间。 “那现在呢?”虎杖追问道:“那现在呢?前辈还在犹豫吗?” 我拿起一片薯片放进嘴里,淡淡道:“当然,不过没之前那么犹豫了。” 虎杖没再说话,屋子内只有我吃薯片的声音和翻漫画的声音。气氛诡异地令我觉得有些心痒痒,但我还是忍住了,尽可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漫画上。 “那……七海海呢?”虎杖的声音又响起,声音有些沙哑:“七海海不是前辈的友人吗?前辈能眼睁睁看着七海海受伤吗?” “当然不能。”我点点头,认真道:“七海是我的学弟,我和他没什么矛盾,上学的时候我就挺喜欢和他玩的,当然不会看着他受伤。” “那前辈为什么不跟七海海一起,前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的话不应该和七海海待在一起吗?” 第79章 我耐着性子道:“首先,我只是不知道听谁的,并不是讨厌你。” 反而还挺喜欢你的。但这句话我没说。 “和你待在一起不会让我难受,所以你别怀疑自己。” “其次,我在昨天就说过了,那是特级,没有任何报酬就让我和特级拼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五条刚刚给了我报酬,所以……” “在前辈眼中同伴的性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吗?”虎杖打断我急切问道。 我抬头望过去,他的眼圈红红,右手紧紧抓住沙发,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闷闷道:“生命的价值怎么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七海死了吗?”我冷冷道:“他身上应该有我的咒符,他是第一批和我的咒力做了调和的人,在学生时代就可以用我的咒符,在用掉那个咒符之后他就应该想着逃跑。” “他是一级术师,逃跑对他来说不难,所以他在这次任务里丢掉性命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至于受伤……” 我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讽刺道:“你以为为什么咒术师的待遇这么好?因为是在拿命换,受伤对咒术师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可是那是同伴啊!!”虎杖朝我喊道,手下的沙发毯子被他攥紧,皱成一团。 “那又怎样?”我看向他蓄起眼泪的眼睛,淡淡道:“虎杖,我和你,和你的五条老师不一样。” “我说过吧?在毕业之后我就去了京都,那是因为我和他们选择的道路不同。” “那伏黑呢?”虎杖将眼睛里蓄起的水汽憋回去,倔强地看向我:“如果是伏黑,前辈还是会这么不在乎吗?” “当然不会。”我点点头坦然承认自己的双标:“惠是我的弟弟,他和津美纪凌驾于我的思想之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他们。” 除了惠被宿傩寄生之外,任何情况惠和津美纪的生命和感受都是我最先考虑的因素。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宿傩夺走惠的身体。 “所以前辈才会放过我吗?因为那天伏黑想让我活着。”虎杖低低道。 “……” “也不是,”我皱着眉道:“这只是锦上添花的花罢了,毕竟你体内那玩意儿出来了也会影响到惠的安全。至于没接下那个刺杀任务纯粹是因为我有别的考虑。” 因为知道你对宿傩的耐受性,因为蝴蝶效应,因为要在吉野顺平这件事中捉住绢索的踪迹。 “前辈这样不是很累吗?”虎杖看着我问道,眼里的光好像把我看穿。 我撇开眼答道:“不累。” 我看着漫画追问道:“虎杖你就没有觉得累的时候吗?你的五条老师不会累吗?七海祓除咒灵的时候不会累吗?你曾经的同学也不会累吗?” “人哪有不累的,不因为这件事累就会因为那件事累。” 累绝对存在,习惯之后就是不累。 虎杖没说话,他沉默地松开了攥紧的沙发毯,轻轻地抚平后起身去往自己的房间。他在房间门口停下,背对着我认真道:“无论前辈怎么说,我都坚信人的价值不可以衡量,更何况用金钱作为尺度。” “前辈可能不把我当同伴,但我相信前辈是好人。” 说完,他搭上门把手,准备回房间休息。 我开口拦住他:“不要认为我是好人。如果我对你挥刀,你一定要想着逃走,不要试图说服我,也不要相信我。” “只要你逃走,我就不会认真追的。” “我不会逃的,前辈是同伴,不是敌人。”虎杖定定道。 “你这小屁孩,”我咬着牙道:“七海和伊地知表现得够明显了吧?连买个水都要带上你,要么就三人一起,绝对不会让我和你单独相处。”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都和惠一样,听了五条悟的话来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不让我和你单独相处。” 虎杖转过身看向我:“但他们还是让前辈和我单独相处了,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前辈是同伴。” “……” “随便你。”我没好气道,“等到时候你就明白我们俩到底是谁错了。” “我是对的。” 虎杖扔下这句话就进到房间内,关上了和我沟通的门。 现在的小孩,都怪强势的。 我叹了一口气,开始忧心明天。明天可怎么办啊,摸鱼要怎样摸才合理啊……如果绢索在的话又要怎么跟他说话才能搭上车…… 比明天更先来找我的是夏油杰。 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夏油杰,有些怀疑人生。 曾经关系好,曾经年纪小的时候,他的确‘看不见’我房间的门,所以我阳台的推拉门从来都没有锁过。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们两个都过了二十八岁生日,是妥妥的成年人,更何况我们早就不是当初可以绝对信赖的同伴了。 “这都十二点了,你来找我干什么?”我打着呵欠问道。 “散步的话,”我瞅了瞅寂静漆黑的校园,裹紧了自己薄薄的外套:“人选和时间都不对吧?” 我实在懒得动了,停住脚步看向他:“可以直接说吗?” 月光下无论是夏油杰的长发还是他和五条悟同款的教师服都被衬得很温柔,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很温柔。我留长发的时间比他还早,但我短发的时间快超过他了。 好像的确丑了一点,但我本身就没有容貌和身材焦虑,所以觉得无所谓。短发比长发更好打理,所以只从剪了短发之后我就一直留着短发,到现在,我已经能自己给自己修头发了。 夏油杰走到操场边的石阶上坐下,看着空旷的地方开口:“我不觉得人选有什么问题。” 我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手揣在兜里在台阶上坐下,无所谓道:“那你把我从被窝里薅起来就是为了散步的吗?” “的确不是。”夏油杰掏出手机摁了摁,却没有摁亮,他朝我伸出手道:“用一下你的手机,我联系一下悟,有个事情要跟他说。”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他接过离开,避开我联系五条悟。 “……” 这就有点过分了,不说把我从被窝里薅起来这件事,他用我的手机还明晃晃地避开我,这简直是欺负人。 但我没有生气。不知道是因为对他的行为接受度高还是因为我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无论他避开我还是当着我的面,我都觉得很正常。 没几分钟,夏油杰就回来了,把手机递给我之后坐在刚刚的位置上。 “悟已经把报酬转到你账户上了,明天可以拜托你跟七海一起行动吗?” “就为这事吗?”我看向漆黑一片的操场,懒洋洋道:“如果虎杖跟着一起的话,我可以考虑。” “那孩子都不能离开你的视线吗?”夏油杰笑道:“你对护卫这件事倒是挺上心的。” 我没说话,他又继续道:“所以和虎杖一起在吉野家吃饭才是最优解不是吗?” 来了。我暗道。 怎么可能是叫我起来散步,还是在乌漆嘛黑的深夜,看他的样子也不是苏轼和张怀民那种突然的‘雅兴’,绝对是有备而来。 第80章 “这是审问吗?”我淡淡道。 “嗯……算吧。” 我点点头,肯定道:“是最优解。但是我不想,所以就没去。” 夏油杰点点头,轻声道:“在你开口前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了。” “那你还问我。” “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 “什么?” “你跟悟说在东京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会确认惠做咒术师的决心,可你整天都和虎杖待在一起,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还不是因为加茂家给我下了指令。”我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但是惠又想他活着。作为惠的姐姐,我观察一下这颗埋在我弟弟身边的炸弹没什么问题吧?” “的确。”夏油杰答道。 “那之后呢?”他继续追问道:“我是说这两件事告一段落之后呢?你会做什么?” “我要去旅游。”我盯着空旷的操场重复道:“我要去旅游,去各个国家旅游,去看很多风景,去吹世界每一个角落的风。” “不做咒术师了?” “当然,”我转过头看向他,笑盈盈道:“这还得拜托你和五条两个人,不求你们拦着他们给我派任务,只希望你们能在一旁旁观。” 夏油杰勾起嘴角,玩味道:“你不是认识铃木吗?你也在加茂家干了七年,不至于这点面子都没有。” 我自嘲道:“我算哪根葱,用起来顺手的工具罢了。至于铃木,我已经麻烦他很多了,而且哪怕我不说,他也会站在我这边。” “嗯,”夏油杰点点头,浅笑着开口:“你和他关系比我们还要好。”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比较没有任何意义。不止是他们,我也不会比较硝子和星野对我而言谁更重要,这是对感情的亵渎。人本身就很复杂,更何况是感情这种东西,他们老是说我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可我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想得那么多。 “其实……”夏油杰犹豫着开口:“07年那件事,是我……” 他的声音被夜色染上冰冷,细细地挑动我脑海里脆弱的神经,我唰得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我不要听,我在心里大喊,我不要听,无论是什么我都不要听。我不想从夏油杰口中听到关于07年那件事的任何东西,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小次。”夏油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充满了无奈。 我加快了步伐,甚至开始跑起来,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像当年逃离那个村子一样坚定、迅速和绝对。这是基于我的本能,因为那个漩涡会把我吞没。 但我失败了。 夏油杰的动作很快,他握住我的小臂,无奈道:“你跑什么……” 我看着被他握住的左臂,止不住地想,要是他握住的是右手就好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卸下假肢逃跑,可被握住的是健全的左肢。 “不要说,”我低头看向被握住的手,恳求道:“不要说,算我求你了……” “拜托了……”我忍着哭腔道。 “07年你没有错。” 他还是说出来了。这句话清晰地传入我耳朵里,钻进大脑里,直达心脏。 从那个晚上起就搁在我心脏上丝丝缕缕的丝线终于收紧。从前,在我听到这句话之前,它们都只是安静地黏在心脏外面,和那把锁住两姐妹的锁一样,松松垮垮地搭在我的心脏上。 不痛,只是有些痒,让人想剖开身体将它们拿下来,可打开胸腔发现,上面没有任何东西。这丝线只有我看得到,它们一直陪着我,好像一直在沉睡,久而久之,我已经习惯了它们的存在。 可在今晚,在夏油杰说出这句话之后,它们都苏醒过来,齐齐发力裹紧了我的心脏。 不痒了,只是有些痛,痛到我无法呼吸,痛到我再也坚持不住只能蹲在地上。夏油杰松开了我的手,我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来,我不是都低声下气地求他不要说了吗? 不要原谅我,要恨我,不要说我没错,不要说当年我的做法是对的,不要释怀,不要连仇人都做不成,不要……不要真的放开我…… 我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又和夏油杰坐在刚刚的台阶上。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故事总归是会落幕的。 心脏还疼着,眼泪已经止住了,还能安静地坐在这里,这是成年人应该做到的事情。 “但你当年说得很对,”我空洞地看向前方,麻木道:“我加重了那件事对你的残忍程度。” “这是没办法的吧?”夏油杰淡淡笑道:“如果你不去,那我的确会少一些……难过,但你不去,我很有可能在那个晚上叛逃,而且你不去的话菜菜子她们也会受苦的吧?” “所以两相比较,你去才是最合适的。” 差不多吧。我后来复盘了很多次,唯一一个能想到且我愿意改动的地方是我在暂停两姐妹之后就回到高专,跟着夏油杰一起去执行任务。 这样行事有两个问题。一是当时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油杰才会接到那个任务,所以需要顾虑两姐妹的安危。如果回到高专,那我一定会接到任务,那就意味着我不自由,不能保证在安全时间内唤醒她们。 我当然可以推辞除夏油杰那个任务之外的所有任务,但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了,而且我还要在夏油杰去那间牢房前提前布置,时间紧凑不说,我还是会暴露‘出题人’这个身份,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个问题就是,我跟着夏油杰去那个任务,哪怕在去之间都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也顺利地布置好一切,还阻止了夏油杰杀掉那两个村民。可这还是算计,我还是会心虚。 这种心虚也会折磨我。 因为夏油杰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想安排他的人生。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当年铃木没有帮我完善方案。他看得更通透,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当年就说了啊,”我淡淡道:“你很聪明。” 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刚刚在拒绝什么。 可他还是说出口了。 这还不明显吗?我对他而言,和普通的路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夏油杰笑笑,柔声道:“能告诉我当年那件事之后我做了什么吗?” “当年你杀光了那个村子里的人。” “嗯,那个晚上如果不是你拦着我的确做得出来。” “然后你叛逃了。” “和我想的一样。” “你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 我转过头看向他,“这也和你想的一样吗?” “嗯。”夏油杰坦然道:“有过。当年九十九跟我说了原因疗法和对症疗法,所以那个晚上我就想过了。” “一边是无止尽的牺牲,一边是源源不绝的产生;” “一边是堵上性命的守护,一边是恬不知耻的狗叫;” “而刺向咒术师的刀,还有身后被保护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抹杀掉那些丑陋的嘴脸?这样不也可以阻止咒灵的产生吗?没准在生命的威胁下,人类还会加快进化的步伐。” 第81章 “可你坚定地否定这条路,我也答应你会好好想一想,所以那几天,我待在宾馆里,拉上窗帘,让咒灵照顾菜菜子她们,仔仔细细地想了又想。” 他笑起来,声音很轻,让我觉得他现在好像很温柔。可他越温柔,我越觉得苦涩。 他笑着说:“你说的没错,那是死路,没有人能做到。” “我和真希最典型的例子。” 没错。是死路,他自己就是例子。 咒术师和咒术师会生出没有咒力或者咒力低微的孩子;猴子和猴子也会生出会使用咒力的咒术师。哪怕放弃猴子生出来的咒术师,他要无视人伦,杀掉其他咒术师的孩子吗? 好,就假设他不在乎这些微小的概率。只要猴子数量够少,产生的咒灵远远低于咒术师的数量他就可以接受,那这不还是对症疗法吗? 他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猴子诞生咒灵’这件事,这种行为也相当反人类,能跟随他的人少之又少。就算其他咒术师不跟他作对,总监会不把他定义为诅咒师,那他在死前就一定能完成自己的大义吗? 哪怕在死前完成了,他死后呢?这个世界后续的发展他一个埋在土里的人还管得了吗?他的大义这么可笑吗? 好,假如他能将自己变成咒灵,还能保持清醒,可以继续自己的大义,持续地猎杀‘猴子’?那他和咒灵有什么区别?以咒灵的姿态去杀人,那不就是咒灵吗?他不杀咒术师,咒术师不会祓除他吗?咒术师如果不祓除他,也不阻止他猎杀‘猴子’,那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那个‘能让他从心底里笑出来的世界’呢? 我觉得大概永远都看不到。哪怕看得到,那也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真到那个时候,身边陪着他的人又是谁呢?那个时候他就会笑出来了吗? 可能他不会疲倦,但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他。 更何况……他没办法坚定向每一只‘猴子’挥刀。 在我看到的那个世界里,他已经觉得疲倦了。他讨厌非术师,可无论是那些教徒还是送上门的真希,他都没有出手。 放走猴子教徒就假设他是为了吸引更多提供诅咒的猴子,那真希呢?不谈五条送上门的引爆剂,真希是货真价实的猴子吧?他杀掉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而且,如果坚信自己不会后悔的话,为什么要剔除掉自己所有的软肋…… “但是你为什么说我想看到的世界一定会看到?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吗?”他好奇道。 我收回神,点了点头:“七海今天遇到的那个咒灵,可以将人类变成咒灵的模样,七海和硝子猜得没错,它也可以将普通人尽可能地改造成咒术师的模样,所以人人都学会控制自己的咒力也不是不可能。” 但还是对症疗法。 “我看到报告的时候也这样想,不过很可惜,明天我有一个很远的任务要处理,待会儿就要出发,不一定能赶回来。”夏油杰转过头看向我,笑着道:“所以你可以帮忙捕捉……” “然后呢?”我看向他,冷漠道:“然后呢?解决掉咒灵这个东西,人类就会幸福吗?咒术师或者这个社会的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吗?” 无论是灾害还是邪恶,永远都不会停歇,永远生生不息。 所以何必呢?何必这么拼命,糊弄糊弄活着就够了。 “的确。”夏油杰柔声道:“可能会有新的问题出现,但我只想解决我现在看到的这一个。” “这件事解决之后还有下一件,那我就继续解决,直到我死。”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朝着自己看到的目标前进。” 真伟大。 我闭着眼睛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所以越走越远是必然的。 “你不也一样吗?”夏油杰继续道:“你不也是知道一切,但还是拖着步子前进吗?” “那能一样吗?”我轻轻道:“我是在等死,但你们是在跳舞。” “哈哈,”夏油杰笑出了声,好像很高兴:“你的比喻倒是很恰当。” “我有一个建议,”他柔声道:“如果你看腻了世界,可以试着开一家事务所。” “?”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他解释道:“你想得太多了,那些想法扇着翅膀带走了你的灵魂。” “去试试开一家事务所吧。踩在地上,感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这个世界不是虚无的,每一次呼吸都有意义。” “……” 良久,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039章 幼鱼与逆罚 不止那一个约定。我们之间有三个约定。 好像有三个约定还是夏油杰说的来着。第一,我们永远在一起;第二,不要甩开我;第三,在做决定之前要冷静地、仔细地思考。 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对我说出那句‘没有错’之前有没有仔细思考。或许这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提前思考,想说就说了。 至于剩下的两个约定,我们谁都没提。 “所以虎杖同学不能去,哪怕有雅次小姐跟着也不行。” 看看,我还是不可以相信的外人。我靠在墙上踢了踢脚尖,心脏早就不痛了。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所以觉得有些冷而已。出门的时候应该穿个外套的。 让虎杖把外套脱给我吧,反正他是体育生,肯定比我抗冻,伊地知也行,他可以待在车里。 “距离里樱高中3公里的地下井内有大量的改造人,七海先生和猪野先生正在那里处理。”伊地知朝我说道:“他们会很快赶过来,请雅次小姐和虎杖同学务必再等一等。” “我无所谓啊,我的意见很重要吗?”我偏着头道:“你能拦住虎杖我就不会进去,七海和猪野来了之后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会去。五条给我的报酬还挺多的,所以我会帮忙。” “我要去,七海海。”虎杖悠仁对着电话里的七海认真说道。 我耸耸肩看向伊地知,用眼神示意他:喏,虎杖才是他需要恳求的对象。 七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一起传来的还有改造人的惨叫和打斗声:“不行,理由我早上也说过了。连‘帐’都张开了,那家伙很有可能还活着。哪怕是有雅次小姐一起,你们两个人对上它也太危险。” “我会马上赶过去,你们不要动。” 说完,电话被挂断,虎杖悠仁抬起头看向我,脸上满是隐忍的愤怒和隐隐的希冀。 他在恳求我,让我带着他去找顺平。 我不再靠着墙,站直了身体,朝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随口道:“走吧。” 伊地知伸出手拦在我面前,严肃道:“不可以,要等七海先生过来才可以进去。” 我掏出手机将昨晚收到的款项退回,朝页面朝伊地知晃了晃,无所谓道:“我现在是自由的,不用听五条和七海的安排。五条他们只说了不要让我和虎杖单独相处吧?虎杖是他们选中的嫩芽但我不是。所以如果你能拦住虎杖,我没有任何异议。” “我一个人也会进去。” 说完,我迈着步子继续前进。伊地知不再拦着我,但依旧挡在虎杖身前。我听到他再一次重复:“不可以。” 第82章 虎杖的声音很坚定:“抱歉,伊地知先生。” 跑步声响起,虎杖先于我进入‘帐’内,我抬脚跟上,伊地知又出声喊住了我。 “雅次小姐。”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他推了推眼镜,认真道:“吉野家的咒灵是被宿傩手指吸引过来的,我们在他家发现了裸露的宿傩手指。” “所以,”伊地知弯下腰,诚恳道:“拜托了,一定要护住虎杖同学。” “伊地知。” “在。”他起身看向我,等待我开口。 我突兀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轻松道:“虎杖他,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所以我的护卫到此为止,而我也算不上毁约。 可伊地知不明白,他疑惑地望着我,皱着眉思考我这句话里的深意。他不会想明白的,我转过身进入‘帐’内,如果五条没跟他说那天在医务室做的约定,他不会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虎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偶尔能听到他呼喊顺平的声音。‘帐’还是那种添加了我术式的透明‘帐’,这真是舞到我脸上了,按照道理来讲,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和高专的人联手的事…… 不会是想把我拉下水吧??? 不至于不至于,我摇摇头否定道,会这种‘帐’的人不止我,高专里那么多咒术师都会,与我无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正和我意。 诅咒的气息很浓郁,臭得我皱起了眉头。我朝咒力最浓郁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了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他们在左侧教学楼的天台上,一个坐在天台的边缘,一个站在他旁边。站着的是真人,坐着的,可能是绢索,他们都饶有兴趣地和我对望。 他们看着我朝他们走过去,没有任何动作,但视线始终跟随。我朝他们所在的教学楼走去,穿过楼梯,到达天台,真人散发的邪恶味道也越来越浓郁。 我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没有动作,我们都保持着这个安全距离打量着对方。 坐在地上的人笑意盈盈地望着我,额头上的缝合线清晰可见,是绢索没错。 不是虎杖母亲的皮囊,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年轻男子。皮肤惨白,哪怕裹了那么多衣服也可以看出来他现在还觉得有些冷。这具身体太消瘦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这具身体。 九月份,还算是夏天,虽然今天下着小雨,我没穿外套也觉得有些冷,但绝对不会穿成他那样。 这样一推就倒的身体有什么好的?除了这是通灵术式的身体外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占据的必要。而且,这具身体的咒力也好稀薄,不至于和普通人差不多,但只比伊地知好一些。 如果伊地知做咒术师,很有可能是三级咒术师,那现在的‘绢索’很有可能是二级的水平。如果没有真人的话,我在这里除掉他应该不成问题。 可真人在,于是我只能按下汹涌的敌意。 “啊,是重面喜欢的女孩子呢~”真人笑着举起手臂:“我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呀?我会帮你换一个更好看的脸蛋和男人更喜欢的身材。”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它的手臂就迅速伸长,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我眼前的结界壁上。 “不需要,我很喜欢我现在的身材和脸蛋。”我看着他们淡淡道。 真人早就缩回了自己的手臂,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津津有味观望的绢索,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川入,我的‘无为转变’被她拦住了哦,她算我的天敌哎~” “冷静一点,真人,”被称作川入的绢索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的结界没有灵魂,当然无法被你改造。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她的动机。” 真人有些疑惑,歪过头露出孩童般的表情:“动机?” 绢索转向我,露出友好的笑容:“虽然能感受到你的杀气和敌意,但是你好像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且我的同伴朝你出手你也只是防御,你应该还是可以还手的吧?” “你为什么不动手呢,咒术师?” 我没说话,真人又在旁边叽叽喳喳:“真的哎,川入,她的灵魂在颤抖。” 它咯吱咯吱地笑起来,“抖得好厉害啊。她的灵魂颜色本来就很暗淡了,再抖下去就这样消失都有可能呢。” 和我的克制不同,他们两个都很从容。我闭着眼神将翻涌的情绪缓缓咽下,尽可能地用平稳的语气说出排练好的句子:“这里面还有一股不小的咒力,那个才是主犯?” “而你们是来浑水摸鱼除掉虎杖悠仁的吗?”我睁开眼睛问道:“还是说你们才是这件事的主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绢索笑盈盈道:“反正我们找宿傩的容器有点事。” 远处传来虎杖的喊声,他喊顺平,那应该是找到顺平了。两个人打起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真人踮起脚望向泛起灰尘的地方观察着战况,绢索没回头,直直地望着我。 “不可能。”我认真道:“他们不可能和诅咒师勾结,更何况是咒灵。” 绢索笑着道:“那你说我们找虎杖有什么事呢?” “你们可以藏起自己的咒力不让我发现,趁我不注意杀掉虎杖对你们而言应该更轻松。所以你们引诱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我收到的情报是你不会协助我们。” “不,”我摇摇头,握紧了拳头,艰难道:“我可以协助你们,但你们只能对虎杖一个人出手。” “难办了呢,”绢索皱起眉,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不说即将赶来支援的咒术师,我也有做不到只对虎杖悠仁一个人出手的理由。” “这么说好了,如你所见,我的咒力很稀薄,术式也没什么攻击性,但是又很想赚钱,所以我和身旁的咒灵合作了。它可以尽情地玩弄任务对象,只要最后完成任务就行。” “所以,真的很抱歉,”绢索十分歉意地看向我:“我没办法答应你呢。” “那你们不对吉野顺平,就是那个黑发少年出手呢?这个可不可以答应我。” 我不能救下顺平母亲,但会尽力救下顺平。这是我可以做、应该做的。 “好啊。”真人转过身看向我抢着答道。 它歪着脑袋,“我本来想用那个少年来威胁虎杖悠仁,如果你不让我对那个少年出手,那你来做这个人质好了。” “……”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狠狠道:“我看起来很蠢吗?当你们的人质就意味着我不能用术式护住自己。” “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你们手上,我有这么白痴吗?别把人看扁了。” “嘛,别生气,”绢索无奈地打着圆场:“那你说怎么办?总得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吧?” 我点点头开口:“我可以做人质,但前提是立下束缚……” “不要作为人质,”真人突然跑到我面前,隔着结界望着我,眼里闪烁着星星:“不要作为人质,作为同伴好不好?” “作为同伴站在我身边,明明不久前你都还是他的同伴,但最后发现你才是知道一切幕后黑手,甚至还会把那个黑发少年的不幸安在你身上,他的表情一定很棒吧……” 第83章 真人蹦跳着离开,和普通孩童无异,嘴里说的话却残忍得要命:“好有趣啊,宿傩的容器崩溃的脸长什么样?那个时候他还能压制住宿傩吗?真想快点拆开这个礼物。” 它在天台上翩翩起舞,像一个期待生日礼物的小孩,脸上满是纯粹的快乐。 令人作呕。 我冷冷道:“离间我和东京高专,你果然是他们派来的。” 绢索点点头:“毕竟如果你和他们走得太近,有人会很头疼啊。” “真没想到他们会找你们这种人合作。”我讽刺道。 “准确地讲,是他手下的手下联系我们的。”绢索慢慢解释道:“这种手段很常见吧?咒术师也是人,也有需要暗地里处理的事情。只要我们把事情解决了,是怎么解决的,是谁解决的有那么重要吗?” “那你们敢拿到台面上说吗?” 绢索耸耸肩:“又不是我不敢。” 他笑着道:“怎么样,一换一,不亏吧?” 我吐出心里郁结的气,松开握紧的拳头:“可以,我们立下束缚,你们不可以对吉野顺平出手,我负责配合你们的戏码。” 绢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语气里也有一股隐隐的意味深长:“我很期待和你的合作。” “那走吧,王小姐。” 知道我的姓名,那个人果然是绢索的内应。 我捏了捏拳头,很想给自己一拳,真是一个废物,这么近的眼线都没查出来。 “这么生气吗?”真人走在前面笑着说道:“真的不考虑换副更吸引人的皮囊吗?我们现在是同伴,这可是限定福利哦~” “我说过了不需要。” 早在几分钟前,‘帐’内就已经没有打斗的声音,很有可能虎杖已经成功安抚住了吉野顺平。 我跟在真人身后,穿过连廊,去到他们刚刚动静消失的教学楼,他们两人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大家一起帮忙,一定能找到诅咒伯母的凶手,绝对会让他受到报应的。” 顺平似乎在啜泣,隐约能听到他忍着泪抽噎的声音。 我呆在楼梯上方没有动,脑袋空空地坐在台阶上,麻木地听着虎杖安慰吉野。 “久等了,”真人终于出现,肩上扛了两名昏迷的高中生。我皱起眉,他朝我委屈道:“我只答应你不对顺平动手,没说对其他人也不动手呀?” “……” “有我还不够吗?” “你站在我身边我是很安心啦,但还是想和更多的人一起玩啊~”真人眨眨眼睛,继续道:“难道说你要中止和我的束缚吗?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吧?” “天罚哦天罚。”他铮铮有词道:“而且这两个人都是坏蛋,我看过他们的灵魂了,比监狱里的那些人还要恶心呢。他们不死在这里未来也会被判死刑的,而且还有好多人丧命哦。你现在……” “我知道了,”我站起身不耐烦道:“走吧,快点结束。” “那你帮我背一个好不好?” 我还没有拒绝,真人就已经将一名男高中生搭在我肩膀上,然后径直朝楼梯下方走去。 “……” 真人的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它一只手扶着肩上昏迷的人,一边张开手臂对着虎杖和吉野说道:“初次见面,宿傩的容器。” 虎杖的声音瞬间充满戒备:“谁?!” 真人无视他的紧张,从容地迈下台阶,笑着开口:“别这么紧张嘛,是老朋友哦。” 随着他的动作,我的身影不再被他遮挡,突兀地出现在真人身后,我也看清了虎杖脸上的戒备和吉野脸上惊讶的疑惑。 “前辈!” 真人转过头看向我:“你们关系挺好的嘛,小次你做的太棒了。” 我皱了皱眉头,很想说别用这种亲昵的语气和我说话,但想了想束缚,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虎杖挡在吉野身前,摆好攻击的姿势朝我喊道:“前辈小心一点,这个应该就是七海海说的那个咒灵,它可以改造人类。” 说完,他挥舞着拳头朝真人袭来,真人轻巧地转过身避开,空着的手化做长剑朝虎杖腰部划去,虎杖跳起来躲开,拉开了距离但依旧挡在吉野身前。 被保护的吉野顺平有些按捺不住,焦急道:“真人先生等一下啊,不要伤害虎杖同学。”说完,他又看向身前的虎杖,劝道:“冷静一点,虎杖同学。真人先生不是……”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脸上的焦急也逐渐变成恐惧。 怎么可能是好人呢?它可是杀害你母亲的真凶。不过目前为止,这还是一个秘密。 虎杖紧盯着真人,微微偏过头朝沉默的吉野顺平说道:“我不知道你和这个家伙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先逃,拜托了。” 和虎杖的紧张不同,真人很从容。它把男高放在台阶上,背对着我吩咐道:“小次,你和他相处那么久了应该下不去手吧?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哟,但是这两个学生就拜托给你咯。” “什么意思?”虎杖终于注意到怪异的地方,颤抖着瞳孔看向我,不可置信地问道:“前辈为什么认识这家伙?身上为什么还扛着普通人……” “很简单啊,”真人回过头看向我,笑着道:“小次是我们的同伴哦~” “怎么可能……”虎杖冲我大喊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放下肩上扛着的学生,在他们身边坐下,淡淡道:“不然我为什么不和七海一起,真当我看得起五条给我的那三瓜俩枣吗?” 真人笑眯眯地点点头:“没错没错。” “对了,”真人歪着脑袋看向顺平,好奇道:“顺平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 顺平皱着眉疑惑道:“礼物?” 真人迈下台阶,朝顺平点点头:“对啊,我有跟那只咒灵说让她快点解脱呢。不过顺平母亲的灵魂颜色很好看哦~是彩色的,熄灭的时候我还稍微觉得有些可惜。”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看向真人:“那个手指你们放的?那你们……” 顺平操纵了式神朝真人袭来,虎杖也跟着一起,真人轻巧地握住那只咒灵,嘴上嘟囔着:“这也是我给顺平的礼物啊,为什么顺平要用式神来攻击我。” 它一甩手,将式神砸向冲上来的虎杖,虎杖和水母式神一起被甩到操场上。哪怕赤手空拳顺平也没有丝毫犹豫,又挥拳袭向真人。 我心一紧,展开术式拦住他的攻击,起身挡在他身前。 真人无所谓地看向我,耸了耸肩,不介意我的多此一举。 虎杖迅速返回战场,看到顺平被我护在身后之后松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他松的是哪一口气。是在庆幸顺平没事?还是在庆幸我不是真人的同伴? 可能两者都有。 因为他握紧了拳头挥向真人,对我身后的顺平大喊:“顺平你先逃,这里留给我和前辈。” 很快,身后的脚步声响起,顺平离开了,真人也结结实实地挨了虎杖一拳。他伸长手将虎杖推远,搽了搽溢出的鼻血,转过身委屈地看向我:“好痛啊,他的攻击对我奏效哎,小次你下次要帮我挡住他的拳头。” 第84章 我没说话,沉默着看向窗外逃离的顺平。 “前辈……” 虎杖在喊我,我又回过头望去,他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挣扎:“动手啊前辈,就是这家伙害了那么多人,还伤害了七海海,前辈为什么不动手……你离它那么近,我们两个一起,肯定可以……” “我说过了吧?不要认为我是好人。”我平静地看向虎杖,淡淡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从来都没有拒绝刺杀你的任务。” “那又怎样!!!”虎杖愤怒地朝我吼道,不停地在真人手下挣扎:“要杀我的话前辈有很多机会啊!为什么一定要协助它,它是咒灵啊,是我们的敌人。” “还有伏黑,前辈不是最在乎伏黑了吗?前辈因为伏黑放过我,那能不能因为伏黑对它动手,伏黑绝对不会想它活着啊!!!” “那又怎样呢?”真人把手搭在我肩上,身子也压上来,一副很亲昵的模样:“小次是我的同伴哦~哪怕伏黑在她也不会站到你那边。” 它朝我挑挑眉,脸上浮现大大的笑容,自信道:“对吧~” 我侧过头和它对望,它令我作呕,可脸上的笑容和吃到心爱的糖果的小孩一模一样。 “我先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真人点点头,朝我肯定道:“放心吧,你的后辈就是我的后辈,我会好好照顾他。” 虎杖绝望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震得我耳膜有些痛意。他嘶喊道:“为什么?!!!” 我没回答,快步朝绢索所在的天台上走去。 绢索还坐在原地,远远地观望着虎杖和真人的战斗,明明弱不禁风却又这般闲适地坐在天台边缘,对危险视若无睹。 现在我可以除掉他,可我又与他立下了束缚没办法对他动手。 我解放手臂上的刺刀抵在他身后,他也没有一丝慌乱。 我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被发现了啊。”他低低笑道:“真人真是不小心。” “不过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哦,我们的确要试探你并离间你和五条他们的关系,至于宿傩的容器,的确也是刺杀没错。” “但是呢,我们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和你类似,好奇他可以容纳几根手指。” 我没说话,静静地待在他身后,手上的刀尖也紧紧抵在他身后。刀尖很锋利,已经割破了他厚厚的外套,有些绒絮飞出来。 “你也想早点知道吧?虎杖悠仁究竟是该死还是该活。如果该死,那他吞下更多手指之后再死的性价比应该更高吧?” 我冷冷道:“你们揣摩人心的能力倒是上上乘。” “不止哦,”绢索轻轻摇头,依旧看向操场内激烈的争斗,慢悠悠道:“还因为有你的情报,做我们这行的,分析情报和揣摩人心这两个技能可必须锤炼到极致。” 不然白活了千年不是吗?我在心里讽刺道。 我抬眸看向入口处,七海已经赶到了,加入了虎杖二人的战斗,没有发觉在天台上对峙的我们。我将刀从他身上移开,走到他右边站定,看着操场上陷入激烈战斗的三人,平静问道:“你们还有几根手指。” “零。” “你耍我?”刀刃又指向他,停在距离他脖子一厘米的地方。 绢索依旧很从容,丝毫不介意我横在他脖子边的刀刃,夹杂着一丝无奈道:“不要这么激动嘛,冷静一点。” “只要你协助我们,高专现在保管的那几根手指我们都能拿到手哦~” “你们有办法?” “对啊,所以我们才会把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手指上交给高专。” “你协助我们偷走手指,你来给那个容器投喂……” 我将刀刃往里推了推,逼近他的喉咙:“我不认为我一个人能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我们是同伴啊,风险共担,会陪着你一起给容器喂手指。” “不必了,”我收回剑靠在身侧看向绢索消瘦的下颌:“我会和其他人合作投喂手指,你们可以藏在暗处观察。” 操场上,七海和虎杖的配合已经压制住了真人,但真人的状态很诡异,给人感觉好像它没有挨揍,这场战斗是它占据上风。脸上的表情也是愉悦,好像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楚一样。 下一刻,几只手掌凭空出现,推开了虎杖把七海包裹住。 是领域。 但七海不会在这里丧命。 可我不敢赌。 我皱起眉头看向身旁的绢索,挥着刀刺向他,不悦地开口:“不要对别人可爱的学弟下手啊。” 有束缚没办法杀掉他,那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可以的,这点毁约的后果我还是担得起的。 却是一剑刺空,什么都没戳中。 在我刺入的瞬间,他就消失在我眼前,除了空中漂浮着的纸条,绢索连片衣角都没有留下。我伸手握住,没有看上面写着什么,直接收在兜里,转身朝操场正中央的虎杖奔去。 虎杖用力地锤着领域的外壳,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留在外面……” 我拍了拍他的肩,指指上面:“上面,领域最脆弱的地方是这个球体上方正中心。” 虎杖愣了一下,但身体很快动起来,带起了一阵风。他跳到最上方,只一击就击破了领域的外壳,然后跳到了领域里。 下一瞬,整个领域的外壳都破碎掉,真人跪在地上,胸口不断地涌出鲜血,不住地呕吐着内脏。 我和七海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虎杖已经基于敏锐的直觉朝真人发起进攻,想要趁它虚弱将它祓除。 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将它祓除,要让夏油杰将它吸收。 我心一慌,脚步不自觉地往前一步想要拦住虎杖的动作,七海犀利地看向我,我僵了僵止住下意识想要结印的手。 真人将自己的身体变形到最大,像一个巨大的热气球,虎杖停住前进的脚步,蓄力一击,真人巨大的身体‘啪’得炸开,大概是手感不对,虎杖愣在原地。 七海的动作更快,劈刀朝缩成一团准备从排水口溜走的真人挥去。 真人从狭小的身体里挤出一只小小的手臂朝虎杖挥舞:“拜拜~” “我玩得很开心。” 真人溜走的排水口盖板被七海砍翻,在七海眼皮子底下溜走,我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它不会在这里被祓除,但就跟知道七海不会在这里丧命一样,我还是会下意识地担心。 “猪野君,”远处七海已经接通了猪野的电话,对着手机那头的猪野吩咐道:“本体从排水口逃走了,麻烦你从刚才和我分别的地点往东南方向地毯式搜索,现在的状态你也可以祓除它。” 在他身后,在我眼前,虎杖倒在地上,他一定很累了。 我悄无声息地逃走,不去管身后的虎杖。七海会照顾好他的,哪怕为了阻拦七海追击的脚步,我也要对虎杖的昏迷袖手旁观。 我藏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掏出刚刚收起来的纸条,上面是绢索的留言: “15:00,奈良川公园a口。” 第040章 合作 第85章 从里樱高中逃走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买一件外套,穿上外套之后温度回升,但愿不会感冒。 不知道是这具身体从小就有的病根还是怎么回事,我比起其他身强体壮的咒术师更容易感冒,也更怕冷。昨天晚上半夜被夏油杰薅起来时穿的外套是普通的防晒外套,没啥保暖性可言。 如果他没说那句话,我可能会厚着脸皮问他借外套。可他说了,我便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开口。 早上接到通知说里樱高中落下了‘帐’之后虎杖没有片刻犹豫,甚至没有等我就朝外跑去,匆忙得我来不及带上外套。 再不搞一件外套穿穿,我估计在‘逃亡’的路上都要一直打着喷嚏。 所以又麻烦铃木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银行卡,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的银行卡,虽然里面的钱是我的。接下来不知道五条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京都那边我姑且不考虑加茂家会‘追捕’我,毕竟绢索应该会帮我拦住,不然他就露馅儿了不是吗。 所以我最好用别人的银行卡,在我向五条他们坦白之前不用为金钱发愁。 而现在这种情况唯一会毫不犹豫帮我的只有铃木。星野也可以,但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她一向不喜欢掺和这些事,大大咧咧的她一天到晚除了做任务就是追星,对咒术界的政治因素敬而远之。 这是她快乐的秘诀,她眨眨眼告诉我。 可是我学不会。 15:00,我准时出现在奈良川公园a口。我四处张望,轻易地在人群里看见了绢索。他还是上午见到的那副样子,好像下一秒不是被风吹倒就是被人群撞倒。 可他走得稳稳的。看见我看见他只会便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望着我。像古时候的那种清冷公子哥。 我抬脚朝他走去,周围的人群好像都不存在,我只看得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影响,还是因为此刻吹着风,我觉得很平静。没有早上见到他时涌上的杀意,心脏和看见他之前一样缓慢跳动。 明明他的咒力比我稀缺得多,身体比非术师还要差上几分,可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这副模样。怡然自得,弱不禁风,心比天高。 从发梢到衣角,无一不透露着他很从容,‘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是该怡然自得,是该心比天高。他筹谋了千年,好不容易集齐了所有因素,虽然没有咒灵操使的□□,但他还是行动了,所以他还是被命运之手眷顾了。 和五条悟他们俩的傲气不同,绢索的傲气带着阴柔。这种人玩阴招,比五条悟他们可怕多了。 我在他三步之外站定,警惕地望着他。他无奈地笑笑,微摇着头转身带着我离开,轻轻道:“走吧。” 绢索带我来的是一家咖啡馆,店里人不多,播放着纯音乐,轻轻柔柔,和绢索倒是挺适配的,没准他常来这里。 我们找了角落坐下,服务远递上菜单,却只递给了我。 绢索轻声道:“我身体不太好,这上面都没有我能喝的,王小姐请便。” 我随口道:“我身体也不好,也不想喝这些东西。” 绢索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他转向服务员柔声道:“那么来两杯温水好了。” 服务员点点头,没有因为我们白嫖座位就不开心,很快给我们上了两杯温水。我有些堵得慌,看这桌上的温水迟迟没有动作。 “别在意,这家店是我朋友的产业,这些服务员都认识我,不点东西也没什么。” 怪不得带我来这里,怪不得刚刚服务员只把菜单递给我。 我抬头看向惬意的绢索,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动,调笑道:“不愧是吃这口饭的,连我这么细微的情绪都能捕捉到。” 那和他对戏的时候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绢索抿了一口温水,轻笑着开口:“不如说我比较在乎同伴。” “我们的束缚已经完成了。” “没错,”绢索点点头看向我,眼眸里写满了局促:“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和我们联手,但只有我们能达到你的目的不是吗?” 我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温水,绢索慢悠悠道:“可以给我展示一下你的术式吗?我还没近距离见过。” “达到你们的要求了吗?” 绢索点点头:“当然,你很优秀。” “那个叫真人的咒灵是故意在我面前暴露的吧?你留给我的纸条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我看向绢索,平静道:“你们的目的就是拉我入伙。”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绢索无奈地笑笑,“我们应该先立下束缚吧?万一你拒绝和我们合作转头去找五条他们泄密,那我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吗?” “好,”我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温水,按耐着性子道:“我不会把接下来听话的计划告诉第三人,但在你讲完整个计划之后要重新修订我们之间的束缚。” “依你,但要加上一条,如果我们没能合作,你在那天不得踏入东京高专半步。” “好。”我点点头。 “还有一点,”我看向绢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只是合作,不是同伴,所以公事公办,不要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 “好吧,”绢索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些惋惜,但他的姿态看起来更放松了。 想想也当然。我如果表现得和他们很热络那不就意味着我别有所图,就这样冷漠的关系更合理也更让我们双方更轻松。 所以我只需要扮演一个正常的咒术师,将我的目的深埋于心。 “三个礼拜后,”绢索的声音在结界内响起,依旧轻柔得像丝绸一般,这令我有些不适,但我依旧只能强忍着继续听。 “京都和东京两所高校会举办姐妹交流会,去年因为乙骨忧太所以东京高专是压倒性的胜利,所以今年的举办地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今天让高专回收的手指上被真人做了标记,所以我们可以轻松找到那扇门打开忌库。” “我们需要你帮忙护送它进出。”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皱起眉压抑着不满道:“虽然交流会当天大部分视线都会被学生吸引,但不意味着有我的护送就能轻松潜入,还有待机的咒术师,还有大把不属于教职人员和待机人员的咒术师会随机出没。” “没错,所以我们会把他们的注意力和战力都集中到学生身上。” “不要像看敌人一样看我啊王小姐,”绢索有些无奈:“我只是会落下特殊的‘帐’把学生关起来而已,这样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学生那里有危险,不会注意到我们真实的目的。” “简单来说,你和真人潜入忌库带走手指,我会另外安排人帮你们拖延时间。‘帐’也需要用你的术式再加强,但即便这样,估计也只能拖延15分钟,甚至可能更短。” “毕竟和他们是同期的你再清楚不过他们的实力。” “‘帐’的事情我拒绝,那是公然和咒术界叫板,我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那我们的合作可能就到此为止了。”绢索无奈道。 第86章 我犹豫着该怎么接。刚刚立了束缚,我要想从他们那里拿到手指提前喂给虎杖就必须和他们合作,如果不合作我到时想拿到手指的代价可能更高。 如果放弃将那几根手指提前喂给虎杖,那未来绢索什么时候会引爆虎杖这颗雷?虎杖现在吃了三根,八十八桥那里还有一根,高专有六根,所以他们手上可能还有十根。不拿走高专保管的这六根,那他们就有十六根。虎杖绝对不可能一次性消化十六根,这风险太大了。 那如果我提前去高专偷手指呢?我找不到忌库的位置。我的确做过封印的工作,但我不知道如何做标记,咒力残秽也早就被入库的抹去。 “你只能跟我们合作。” 绢索耐心道:“哪怕你不帮忙加强‘帐’,你在护送真人的路上也会留下咒力残秽,时间紧迫你们来不及抹去。” “从你今天和我们合作那一刻起,你就是诅咒师了。” 我沉默地看向面上带着笑意的绢索,冷漠道:“所以你那个时候说的合作愉快是指我们现在、甚至未来的合作。” 绢索点点头,笑着道:“没错。” 我恨恨道:“你们阴我。” “哪怕你不与我们合作,你现在也是通缉犯了。” “什么意思?” 绢索脸上的笑意不减,轻轻道:“五条悟现在正在咖啡馆门外。” “怎么可能?!”我转身朝店门口望去,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五条悟也看到了我们,拉开门就朝我们走来。 “王小姐,请把手给我。” “干什么?”我又转过头戒备地看向绢索,他没解释,只是伸出手搭在我肩膀上,从容道:“失礼了。”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可我看见的不再是刚刚祥和的咖啡厅,而是一间破旧的居民楼。 是瞬移。 我皱着眉看向绢索,有些庆幸在里樱高中的时候没有抱着‘故事就在这里终结’的想法。在我刺中他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招逃脱的。 这个术式稍微有些棘手了。 不,那就意味着这可能不是通灵术式的肉/体。除非绢索能用三种术式,那他对咒术的研究也太bug了。 我看向绢索,他捂着嘴弯腰咳嗽,我只看得到他漆黑的头顶。 有病啊,真的是有病。走学术派不好吗?那也可以让咒术重新迎来盛世,干嘛非要这么极端。活久了就会和天元一样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吗? 所以如果夏油杰真的把自己变成咒灵的话,应该能杀光所有猴子吧? 又扯远了。 我叹了一口气拉回思绪,看向绢索嘴角的鲜血。没准不止脑子有病,这具身体也有病,这副肺痨佬的样子谁看了都会说一句活不长。 绢索不在意我打量的目光,看了几眼自己的手机后就抬起头问我:“你的手机被他们装了定位软件?” “怎么可能……”我下意识想反驳却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夏油杰借用了我的手机。 所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吗?因为我在吉野家没有理由的举动让他们怀疑,于是赶忙来给我装个定位系统。心思缜密得和绢索这狗逼有得一拼了。 “五条悟走最短的距离朝我们这里过来了。”绢索伸出手掌心朝上:“手机给我,手也给我,我们又要逃了。” 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色又变了样,是闹市里的一条阴暗小巷,刚刚递给他的手机也不翼而飞。 我盯着他空荡荡的手撇了撇嘴,默默腹诽道:夏油这个混蛋……干嘛要说那句话…… 绢索已经无法维持他从容的仪态,扶着墙止不住地咳血,身上的咒力也稀薄得和普通人无异。没准不是病,是他带人瞬移的反噬。 那又怎样,他活该。 我撇过头不去看他,看着站在光亮下的人群。过了片刻,绢索的咳嗽声止住,他倒吸着凉气直起身,声音里居然带上了一丝娇嗔。 “你好冷漠啊,再怎么说我刚刚也救了你,你也不扶我一把。” 真是疯了,不仅是听到这句话的我,还是会娇嗔的绢索。他变态到让我害怕的程度,果然为了自己的目的到处当爹当妈的人。 夏油杰还是不要活那么久了容易变成变态…… 想着干嘛,他的未来与我无关。 我转头看向绢索,随意道:“你要死了?” “差不多吧,”绢索靠着墙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他掏出手绢擦拭嘴角的鲜血:“所以我很希望王小姐能帮忙。” “好,我答应。” 绢索立马露出满意的笑容,朝我点点头继续道:“需要特别关照你的弟弟吗?三年级的被停学了,这次一年级的也会参加吧?” “不用。”我摇摇头,拒绝他的好意:“你们不对他们下死手就行,同样的,那天你所有的手下都不能对咒术师下死手。尤其是真人,不可以把他们变成改造人,我会负责清扫路上的障碍。” “好啊,不过……”绢索揶揄道:“你的确是很成熟的咒术师呢~这种时候都还能利用我的同伴让他们实战。” “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你弟弟。” “那么束缚成立,”我没在意他话里话外隐含的调侃,看着街上的人群,认真道:“我们合作从忌库里拿走手指,手指全由我保管,但在投喂虎杖的时候不会阻拦你们观察现场情况;交流会当天的咒术师视线由你们负责,我负责处理路上遇到的咒术师。我与真人立下束缚,它全程不能伤害咒术师,你和其他同伴立下束缚不得刻意伤害咒术师的性命。” “成交。”绢索笑道:“合作愉快。” ………………………………………… 当天17:11分,高专休息室。 五条悟藏住半边身子,探出一个胳膊,有些雀跃地朝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开口:“捕捉计划———” 他跳到门正中间,双手叉腰,露出标准笑容道:“失———败———!” 七海建人端着杯子的手抖都没抖,也没分出一点精力看向门口毫无正形,即将奔三的成年男子五条悟,稳稳地将杯子递到嘴边。 夏油杰也是,继续翻着手里的资料,不过比七海好一些,他还是回应了五条悟:“真遗憾呢。” 只不过语气里全是敷衍。 七海建人放下手里的杯子,将它轻轻搁在茶几上,看了一眼手表后开口:“我今天提前了半小时上班,所以我还有19,不18分钟就下班了。” “那七海下班和我们一起去打台球怎么样?”五条悟走到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看向七海,继续游说道:“七海上次和我们一起玩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七海推了推眼镜,不带情绪地回到:“比起和您一起打台球,我更愿意呆在家整理卫生。毕竟那样我不会加班。” “七海好过分啊……”五条悟泄了力靠在沙发上不满地抱怨道。 “所以为什么失败了,悟。”夏油杰放下手里的报告看向身侧的五条,好奇道:“你是没找到她吗?” “不,我看到她了,”五条悟正色道:“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很快就认出了我并且提醒她,她很惊讶,然后下一瞬,那个男人将手搭在她肩上,然后他们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第87章 夏油杰沉思道:“障眼法对你没有用而且也毫无意义,所以那个男人的术式和冥冥小姐的弟弟一样,是瞬移?” 五条悟点点头:“对,说起来还是应该让杰去抓她啊……毕竟我太出名了谁都认识我。如果是杰的话,应该不会引起那个男人的警觉吧……” 夏油杰:“……” 五条悟没在乎他的无语,继续道:“你给她手机上装定位软件这件事已经暴露了,在我赶往他们瞬移后第二个地点的路上信号就消失了,所以我们现在没有任何途径能联系她。” 夏油杰点点头附和道:“没错。依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联系惠和津美纪,如果她们是团伙作案的话应该也不会联系那个叫铃木的人,毕竟她很爱惜他的羽毛。” 七海建人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分钟他就应该下班了,昨天已经加班,今天还提早上班,说什么今天都要准时下班。 “我和伊地知先生还有虎杖同学整理了一下情报,具体的报告在夏油先生手上,简单概括下来有四个疑点。” “一,她昨天拒绝和我祓除咒灵的理由是没有报酬所以她只愿意做虎杖同学的护卫,所以无论是捉逃跑的蝇头和询问吉野顺平,她都没有插手。” “但她没有选择护卫效果更好的随行,而是呆在不远处观望,不惜欺骗虎杖同学也要这样做。” “虎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有提到他觉得雅次小姐好像刻意避开了和顺平母子的接触,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因为雅次小姐并不讨厌吉野母子,和吉野母亲交流的时候也很有礼貌。” “二、她和那个咒灵看起来有些熟络,无论是那只咒灵叫她‘小次’还是把胳膊搭在她身上她都没有拒绝,据虎杖同学说,她们看起来很像知根知底的朋友。” “可那只咒灵杀害了吉野同学的母亲,这一点她似乎并不知情但没有很生气。然后她救下了吉野顺平,但没有对虎杖同学出手。” “结合第一点,”七海看了一眼对面沉默的两人,继续道:“或许她拒绝和我一起去祓除那只咒灵的理由还要加上‘不想对友人下手’这一条。” 五条悟双手交握轻轻撑着下巴,缓缓道:“今天却很配合地去处理任务,但她在进入‘帐’前把我昨天打给她的报酬原封不动地退给我了。” 夏油杰点点头接过话茬:“还有一点,她在听到任务是处理地下水道里的改造人时有一瞬的抗拒,从报告书上看,伊地知和虎杖都有这种感觉。” “她在进去之前也对伊地知说了‘虎杖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句话。” “她在借伊地知的口告诉我们,她没有违约。无论是退回悟的款项还是做虎杖的护卫,这两件事她都心安理得。” 五条悟和夏油杰不再说话,微微皱着眉思索着,七海建人继续道:“第三点。” “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无论是虎杖同学单独和咒灵对抗还是我加入战场,她一直都是隔岸观火的状态,但却在我被拉入领域后出面告诉虎杖同学领域外壳的弱点,协助虎杖同学营救我。” 五条悟随口道:“很正常吧?她以前不是很喜欢和你一起玩吗?你身上也没有加茂家下达的通缉令,她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吧?” “所以意味着她和咒灵之间没什么信赖可言。如果她相信咒灵方,就不会来救我。而且如果不是她和虎杖同学救我,我很有可能在这次的任务里牺牲。” “临时搭伙吗……”五条悟懒洋洋道:“那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搭上线的呢……” “第四,在虎杖同学即将给那只咒灵致命一击时,她又下意识地想要用术式护住那只咒灵,在察觉到我的视线之后停住了动作,咒灵逃走了她也不见了。” 夏油杰点点头:“嗯。然后就是悟联系我,我给了他定位软件,但是捕捉失败。” “但确信了她的确和咒灵和诅咒师有相同或类似的目的。” 五条悟接着说道:“最迟在今天早上,她就已经和咒灵勾结……” “很有可能,”夏油杰点点头道:“我昨天晚上去找她的时候是凌晨十二点,她没有任何异常,如果不是很早就认识,那她和咒灵搭上线的时间就是今日凌晨一点之后。” 夏油杰皱起眉,“有些太赶了,无论是她有心还是咒灵有意,他们应该不会将时间卡得这么死,这不符合她的行事习惯。” “哪怕是咒灵主动找上她,她也不会这么快接受,除非有她不能拒绝的理由。”五条悟认真道。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单独说一下。”七海建人站起身,看了一眼手表继续道:“她跟虎杖同学说,她讨厌人类,今天在里樱高中她还帮那只真人扛了一个学生,而那个学生当着虎杖同学的面被改造了。” 说完,他微微鞠躬道:“我下班了,明天见。” 然后便快步离开。 “讨厌人类?”五条悟嗤笑道:“那还在乎人类的存亡?” “比起刚刚的那个推断,还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夏油杰望着七海刚刚坐过的沙发缓缓道:“她看到了这件事的发展。” “但她并没有阻止。如果在一开始她就和七海去祓除那只咒灵,吉野的母亲也不会死,她昨天晚上跟虎杖说的这句‘不要相信她’,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有深意。” “不要相信她吗……”五条悟沉思道:“她还真是没怎么变,在小事上‘斤斤计较’,这一点真的让人很讨厌。” 夏油杰点点头:“没错,她总喜欢在这些地方坚持自己的原则,等遇到需要她必须坚持原则的事情她又会轻易地缴械投降。” “救吉野顺平但是不救吉野顺平的母亲,不保护悠仁但是会保护七海,所以顺平母亲必死,至于悠仁……”五条悟转过头看向夏油杰,好奇道:“你们昨天晚上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信息?” 夏油杰垂下眼眸,轻声道:“我问了她为什么没去吉野家吃饭,她说不想去就没去。” 五条悟轻佻地笑了一声,赞叹道:“以前她也这样说,想做便做了,没有任何理由,仅仅是因为想那么做而已。偏偏我们拿这句话没有办法。” “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这不是运用得很好吗?干嘛要去老橘子那边。” 五条继续问道:“还有吗?你们不是聊了一个小时吗?” “唯一称得上实质性的回答是她关于未来的打算。” “她正面回答你了?” “对,”夏油杰点点头,继续道:“我问她在惠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想做什么,她说她要周游世界,还拜托我们帮忙拦着总监会的人。” “所以不是惠而是悠仁。她看到了今天,于是在悠仁身边潜伏。”五条悟满意道:“她有信心能够抽身,还相信我们会协助她。” “所以悠仁将来会经历什么呢……”五条悟止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 “反正到那些事来临之前我们都不会知道,她不仅不会告诉我们,还给我们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夏油杰叹了一口气,朝五条悟说道:“我刚刚去看过虎杖了,他看起来不太好。” “她一点悔意都没有。”五条悟抓了一把空气泄愤:“下次再见面我一定要把她抓回来严刑拷打,让她在悠仁面前切腹谢罪。” 第88章 悔意吗…… 夏油杰默默道,那应当是没有的。 那自己对于历史重演的情节有生气吗? 有的。 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有自己作她的实验品,她还是觉得应当揠苗助长。 所以昨晚为什么哭成那样?单纯是因为不想接受自己的道歉吗? 或许…… 夏油杰想,昨晚的眼泪不是因为她不得不原谅自己,而是因为想到了今天要做的事。 那她的眼泪不是为我而流。 夏油杰放下茶杯,得出眼泪最终的成分。 是虎杖。 她在觉得对不起虎杖。 07年也是这样。她可能也狠狠哭了一场,但布局的手没有丝毫犹豫。 下定决心要做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干嘛还哭成那样。 所以说你真的很讨厌啊……不想做的话,不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逼自己下手?为什么告诉别人‘你也不想的’? 如果…… 如果结局一样,你会接受虎杖的道歉吗? ………………………………………… 束缚达成后十分种,东京市地下水道。 真人疑惑道:“川入,我们已经和那个学生合作了,没必要和那个女人结盟了吧?要是先结盟的是她就好了,那个学生真的很讨厌……” 川入(绢索):“他们两个的用途不一样,王雅次的加入是为了提高行动的成功率,她的术式很有用。” 真人:“她不会有其他目的吗?” 川入(绢索):“目前来看应该没有,所有的反应都很正常。” 真人:“可事情结束之后她就变成诅咒师了,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和她合作?” 川入(绢索):“没必要,她不会同意的。这次她是为了宿傩的容器不得不和我们合作,但她骨子里还是古板的咒术师,也没什么有求于我们的地方。” 真人:“川入你说过五条悟也会把手指喂给那个容器的吧?他们可以联手啊,为什么要和我们同盟?” 川入(绢索):“她找不到禁库的位置,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盗走手指,她和五条悟的关系很复杂,可能综合考虑下我们更合适。” 真人:“那她等着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就给虎杖悠仁喂手指?” 川入(绢索):“因为我找人去施压了,她会焦虑,迫切地想知道虎杖是否应该存活。如果虎杖吃下那几根手指还没事的话,她就可以跟人说虎杖是极好的容器;如果虎杖承受不住,她也可以立马割舍。” 真人:“还挺果断。” 川入(绢索):“没错,她行事的风格一直都是这样。” 真人:“我们的运气还真是好呢……” 真人:“川入这个身体好弱啊,又吐血了。” 川入(绢索):“但是可以瞬移啊,不然今天死在五条悟手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这一点也用不上了,可以换那具身体了。” 第041章 交流会 虽然这样说很像在给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家政公司打广告,但不得不说,我在离开京都之前选择将这间公寓买下来和与家政公司续签定期上门保洁的合同真的是两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即便去年年末离开京都之后一次都没有想起它,但它不计前嫌在我最需要一个避风港的时候给了我雪中送炭般的温暖。 起码在交流会开始前的这三周里,我都能很轻松地度过。 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家政阿姨是我用习惯了的,我很放心。当初离开这里的时候,我除了照片墙上的照片其余什么东西都没带走。 我窝在沙发里,看着空荡荡的照片墙。上面一张照片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墙壁,可我觉得放松。 钱真是个好东西。 我发自内心地觉得。 虽然无论是‘上辈子’也好还是‘这辈子’也罢,我一直都觉得它是个好东西。可就现在这种情况,我躺在干净柔软的沙发里,肤感舒适的布料轻轻安抚我的每一个细胞,这种‘疲惫之后像小狗一样的舔舐’更动人心弦。 “当初买下你真是太好了。”我对着空荡的房间说道。 即便我曾经觉得这间公寓大得让我有些害怕,即便很多次推开门看到的都是黑夜,即便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即便我无数次都想逃离这里。 绢索没带我去他们的根据地,再帮我买了新手机办了新电话卡之后就笑着同我告别。 “虽然很想和你再加深一下感情,但我觉得你不并认为我们是你值得信任的同伴,所以,”绢索微微歪了歪头,无奈地看着我道:“抱歉。” 话毕,他又补充道:“如果你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摆摆手拿着新手机离开。 我的新手机还是他买给我的。成功逃离之后我问他我的手机呢? 绢索无辜地看向我说在很远的地方,我追问他具体在哪里,他说在湖里。 他摊开手看向我,说他也是没办法,当时的情况很紧急,最快让定位软件消失的办法就是破坏手机本身。于是作为赔罪,他带着我去买了新手机,用别人的身份帮我办了一张电话卡。 重新拥有现代人身份象征的手机之后,我问他接下来去哪。他把手揣进兜里,好奇地看向我:“啊嘞,我以为王小姐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我没说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平静地看着他。 其实我去了他的老巢也做不了什么,等交流会结束后他一定会换地方,我带着人去围剿只会扑一场空。绢索筹谋千年,他也不是赌徒,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掉以轻心。 他也知道,但他还是不带我去,所以这意思很明显了。我不要过多探究他,他也不想和我有太多交流,交流会之后我们是敌人也无所谓。 所以再次躺在这间屋子里,唯一和从前不同的就是我的手机。 惠和津美纪的电话号码我背得滚瓜烂熟,可现在我没办法联系他们。我不知道五条悟他们有没有跟惠和津美纪说里樱高中发生的事,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如果有,我和他们说什么呢?哪怕没有和绢索的束缚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喜欢解释,如果需要解释那就是跟我交流的这个对象本身就不应该知道我的动机。 如果没有,津美纪的电话我自然可以和从前一样,但惠的呢?惠和虎杖是同学,可在里樱高中的时候我成为了真人的帮凶。倒不是有多后悔,我也不为那两名高中生的死亡感到惋惜和自责。下次再见到虎杖,我会同他道歉,可很奇怪。 比起那两名高中生,比起虎杖,我更觉得对不起惠。 三周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交流会开始的头一天晚上绢索才联系我,但只告诉了我行动开始的时间。 所以我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同伴’。 一个是裸着上身,围着一个很像杀鱼佬常用的皮质围裙,负责落下嘱托式的‘帐’。另一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艳少妇。之所以称她为少妇不是因为她的外表,她的身材并没有很凹凸,平均水平罢了,但她那股熟女气质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 第89章 哪怕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她只在乎某些东西,但估计还是有很多男人前仆后继。 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我没抬头,专心坐在屋脊上等待即将赶来的咒术师。 变态男站起身,收起手上的锤子,捏了捏手腕,嘴里兴奋地念叨:选五条悟还是夏油杰呢?一个一米九,一个比例好,真难抉择啊……” 长发熟女大姐头勾起自己的发丝,轻轻笑了一声:“两个都不错啊,但我选夏油杰~”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瘆得我起了鸡皮疙瘩。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他们两个人伟大的梦想,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在原地石化,最好一言难尽地说“加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是咒术届这种更容易出变态的地方。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是响当当的特级,这两人居然觉得自己能从他们身上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拿五条悟的骨头做衣帽架这种事情等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死了他都不可能实现。 至于想睡夏油杰这一点,我只能说她很有眼光。但如果第一次‘约会’在酒吧或者别的任何地方,只要不像今天这样夏油杰赶着去处理公务,她都有可能实现。 我望着相对交流会现场来说静谧一些的校园,止不住地犹豫给他们俩祈福的花灯谁应该用更粗的灯芯。 “来了哟,小次。” 真人朝神游的我喊道。 我收起发散的思绪,看向不远处出现的人影,活动好筋骨准备开始干活。 最先到的是3名咒术师。 我用术式将自己藏起来,等他们进入我术式范围后捏了新的结界控制住他们的行动,再将他们一一敲晕。 这些咒术师我都不认识,很有可能是我的学弟学妹,但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和术式,也不曾和他们有过交流,所以下起手来毫无压力。 给他们加了迷药,确认他们短时间不会醒过来之后我继续蹲守,真人则是贴上我的咒符藏匿住他们的身形。既避免了后面赶来支援的咒术师看到他们的‘尸体’,远远地就开始戒备,也为了拖延高专寻找他们踪迹的时间,这有利于我们后续的逃跑。 晚一步赶来的是辅助监督。 我依旧不认识,除了最后一位。 最后一位赶来的是吉田。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我入学那天,他跟在夜蛾身后出现,带着夏油杰一起去领了教材。在我的学生时代,他一直都是我们05届学生的辅助监督。 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能独立处理任务之后,他又成为了我、七海还有灰原的辅助监督。 再然后我就毕业了,离开东京,我们再也没见过。 正如我挥刀的手一顿,他也被我们的过往困在原地。他看不见我,但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除了五条和夏油之外,又多了一个人能看到藏在结界里的我。 对啊,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我的咒力。无论是咒符还是‘帐’的应用,他都参与其中,对我的术式,我的咒力再熟悉不过。 我突然有些难过,但身体下意识地挥刀敲下去,他也和别人一样闭上眼倒在地上。 我看着昏迷的他迟迟没有动作,呆呆地站在原地。真人走过来好奇道:“是你的熟人吗?需要我来帮忙吗?小次。” “不用了。”我掏出沾有迷药的手帕捂住他的口腔,把他搬到角落里贴上咒符。 真人又问道:“你在想什么?你的灵魂摇晃得好厉害。” 我收回停留在吉田身上的视线,转身继续蹲守赶来的增援部队,淡淡道:“不要担心,我会完成今天的任务。” 真人小声嘟囔道:“哪有……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这种事情,真的有吗? 不重要。 我们在原地又等了片刻,没有人再赶来,那符合绢索的要求——尽可能地处理增援人员,减轻花御它们的压力。 真人从围墙上跳下来,雀跃道:“走吧~干正事咯~” 天元的结界是隐藏而不是守护,真人标记了位置便可以轻易找到。我的术式对它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的作用,可以避免沿路被人察觉。 我们俩几乎是畅通无阻地直达忌库,顺利得我都有些心虚。 真人没有我这种想法,直接伸出手去推门,被我拦住。 我认真道:“记得约定,在我施加封印的期间你要在门外戒备,你和你的改造人也不得对两名守卫动手。” 真人叹了一口气,像不服家长管教的小孩一样嘟囔道:“知道啦知道啦。” 通往忌库的大门被它推开,和我第一次进入薨星宫时一样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于是负责保管咒物的忌库显得有些简陋了。 我以为保管特级咒物的忌库会比我从前见到的忌库要高级一些,没想到也这样朴实无华。破旧的卷帘门加上两名护卫,这就是特级咒物保存的牌面,和一级二级咒物没什么差别。 以前我封印完的咒物都由吉田交给专门的人员回收,当时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学生,对咒物没有任何心思,他们如此谨慎对待让我以为咒物管理的程序很严苛。等我通过考察可以一个人去忌库处理咒物之后看到卷帘门时我整个人都得到了极大的冲击。 当时我想,估计特级咒物的戒备会更严格一些,可还没等我看到庐山真面目我就突然决定去京都了。 所以哪怕我是封印术师,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特级咒物的忌库。 真人瞧见我一脸便秘的表情,有些好笑:“果然呢。” 两名守卫被它敲晕,真人拉起卷帘门道:“小次,我们的时间很紧张哦。” 真人在前面领着我去找【宿傩手指】,我跟在它身后好奇地张望。忌库内的特级咒物不多,粗粗数一下大概五十个上下,都好好地放在柜子里。虽然外面的戒备很简陋,但里面的柜子上都贴了咒符,再配合天元的结界术的确够用了。 果然。 【宿傩手指】的对面就是同样身为特级咒物的【九相图】1-9号。 真人转过身朝我道:“那拜托你咯。” 我点点头拿出宿傩的手指,开始逐一封印。封印完第二根手指的时候我计划之中的催促声响起:“还没有好吗?‘帐’已经落下10分钟了哟。” 我皱起眉,手上的动作不停,故作不悦道:“出去。” “啊,被小次骂了,好伤心。” 等它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它在门外玩两名守卫的身体。因为有束缚它不能伤害他们,于是只能在他们脸上写写画画,或者换一些搞怪的姿势。 我松了一口气,明目张胆地加了一层结界包裹住整个忌库隔绝真人的视线。不枉我故作拖延和冒险,倘若真人不催促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在它眼皮子地下顺走剩下的【九相图】。 我转过身,打开存放【九相图】的柜子。明明是九兄弟,现在只剩下4-9号,1-3号已经被真人拿走。 取出【九相图】后我不再摸鱼,认真地对它们施加了一层封印。毕竟1-3号在真人身上,鬼知道它们九兄弟之间的羁绊有多强大。 6根手指6个咒胎,没有任何意外进入我的口袋。 第90章 我很满意,收起东西撤掉结界朝外走去。 真人等得已经有些无聊了,在看到我出来之后就站起来,好像我真的是它的同伴一样露出笑容:“好久啊……小次。” 是有一些久了,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花御引起骚动已经过去了15分钟,五条他们赶往现场最快需要1分钟,所以‘帐’已经落下14分钟,而绢索留给我们的时间是15分钟。 时间有些紧张。 但我绝对不会承认是我故意拖延时间的原因。 反正有我的术式,还有两名诅咒师吸引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视线,能发现我的吉田也昏迷在小巷里,我和真人可以轻易地逃出去。 ———————————————— 事发后一小时,东京咒术高专会议室门外。 伊地知握紧了手里的报告,有些犹豫以怎样的姿态进到会议室里。里樱高中那件事之后五条先生他们没有任何异样,虎杖同学也没有提起雅次小姐,好像她什么都没做。 虽然一直都知道她和五条与夏油先生不是盟友,但在虎杖同学‘死亡’的这段时间,她看起来和退休的人没什么差别……也是真心喜欢虎杖。 可谁知道她会在里樱高中里做那样的事。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脑海里浮现出虎杖沉默低迷的背影,又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报告。 怎么可以…… 他忍不住想,怎么可以这样…… 门内,五条悟的声音响起,是伊地知熟悉的不耐烦:“伊地知呢?怎么这么慢?” 身体快过大脑,被五条悟压迫久了形成肌肉记忆的伊地知猛地上前走进会议室,出现在众人眼前。 五条悟头也不抬地道:“等下再揍你。” 伊地知在心底默默流泪…… 已经到这一步也没有做心理准备的必要了,伊地知握了握藏在袖管里的拳头,另一只手拿起报告,稳了稳声音道:“接下来是整理完成的第二、第三现场报告。” “在增援咒术师赶往第一现场也就是学生所在地必经之路的三真巷内,发现吸入迷药的准一级咒术师1名,二级咒术师3名,辅助监督5名,所有人员都被贴有,” 伊地知顿了顿,悄悄抬眼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咒术师们,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都贴有一级咒术师王雅次的咒符,咒符的效果是藏住他们的行踪拖延……” “什么意思?”歌姬拍了拍桌子震惊道:“你刚刚说什么?” 伊地知硬着头皮重复:“昏迷的咒术师身上都贴有雅次小姐的咒符……” “你继续。”五条悟出声打断道:“然后呢,还发现了什么。” 伊地知飞快地看了两脸平静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得到了一些鼓舞,继续汇报手上的报告:“第三现场是封存特级咒物的忌库,两名守卫也吸入了同样的迷药,但身上没有贴隐藏身形的咒符。” “忌库内的6根【宿傩手指】、【九相图】1-9号全部被盗,其余咒物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身上的衬衣刚刚被汗水浸透,那是因为来的路上被报告里的内容震惊到了,而且不断地去设想五条先生会有过激的反应,还设想了如果他质疑或者拒不认可自己应该怎么办。 伊地知推了推并没有滑落的眼镜,在心里窃喜:什么嘛,原来五条先生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放心道:“第二现场没有咒力残秽,但在第三现场发现了雅次小姐和那名名为真人的咒力残秽。” 歌姬反驳道:“她怎么可能和咒灵勾结,她以前是加茂家的人,绝对不可能和咒灵勾结。” 她转过头看五条和夏油:“喂,你们两个也说句话啊,你们不是更熟悉吗?” 手机传来震动,伊地知掏出来一看,然后朝众人继续道:“刚刚昏迷的吉田先生醒过来了,确认袭击他的人是雅次小姐没错,身边还有一个缝合线咒灵。” 说完这句话后,伊地知放下手里的报告,站在角落里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冥冥轻笑了一声看向不发一言的两个人,问道:“五条君和夏油君好像并不奇怪,是已经知道了吗?还是说这次的行动你们也参与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们,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五条悟的声音没了平时的轻佻,很正经,但却没有任何情绪:“在里樱高中那件事中她就有疑似和咒灵关系密切的举动,但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 角落里的伊地知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是因为虎杖同学不想承认,七海先生也没有看到雅次小姐和咒灵交流的画面,所以…… 好吧。 伊地知快速地看了一眼五条悟,您说没有就没有…… “……在她房间内找到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条,上面写着加茂和虎杖,两个名字被画了很多圈,纸张也被戳破。” “里樱高中事件之后,这是她第一次露面。” 乐言寺问道:“她家人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个叫伏黑的孩子呢?她有没有联系过。” 五条悟轻佻笑道:“老头子,这种事情就没必要问她家人了吧?她的家人除了惠以外都是普通人。至于惠,” 五条悟收起笑坦然道:“她没有联系,无论是社交账号还是电话,都和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冥冥问道:“她不是在京都待过很久吗?会不会在京都的那间公寓里?” 庵歌姬摇摇头:“五条两个礼拜前拜托我去过一次,门上贴着对外出租。我问过周围的住户,在她离开后这间屋子除了房东叫的保洁就没人进去过。” 五条悟看向乐岩寺,认真道:“我怀疑加茂家和她的行为脱不了干系,所以……” 乐言寺微微点头:“老夫会联系加茂家的人。” 庵歌姬看向两位校长:“这两件事都告诉学生和咒术界吗?” 夜蛾正道抬头看向伊地知,追问道:“抓住的那两个诅咒师有说什么吗?” 伊地知点点头:“他们两个的口风不紧,但交代的内容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两个人都是和一个不男不女的白发小鬼做的交易,不过他们都是今天才见到的雅次小姐,但在行动之前就已经见过真人。” “好。”夜蛾正道看向众人,开口说道:“特级咒物被盗这件事不能让外界和学生知道,为避免不必要的混乱要封锁住信息,至于王雅次……” 乐岩寺接过话茬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根据咒术规定第十及十六条,判定她为诅咒师并需将其处刑。” 夜蛾正道也看向他们,在他们的沉默中开口:“等正式文件下来后……” 五条悟沉声道:“优先捕捉更有利于我们摸清楚情况。” 夜蛾点点头站起身:“我去上报总监部,正式文件下达后通知学生和咒术界。” …… …… 庵歌姬叫住走在前面的五条悟和夏油杰,追上去问道:“喂,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 “啊嘞,”五条悟笑着道:“歌姬和她的关系这么好吗?” 他摸摸下巴,好奇道:“还是说歌姬在担心我承担的太多?” 歌姬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担心加茂那孩子听到消息会自责,毕竟曾经小次经常做他的护卫。” 第91章 其实也有一点担心。只不过是担心小次。 歌姬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拿这个呆头呆脑的学妹怎么办才好。从前读书的时候她和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差别,硬要说有些不好就是稍微跳脱了一些。 倒不是行为举动跳脱,而是思维跳脱。有时候她很安静,坐在那里就是一个乖巧惹人爱的女学生,可有时候她也跟顽皮的小狗一样,脑袋里会冒出一些捉弄人的想法。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变得有些沉默,再然后她来到了京都。 明明自己也在京都,可她很少约自己出来玩。 成为教师之后从加茂宪纪口中得知她很忙很忙,但哪怕很忙很忙,她也会在重要节日赶回东京陪伴家人。 所以究竟为什么要和咒灵勾结啊……惠不是她最在意的人吗…… 第042章 同伴 “狗卷:‘夏油老师,大家都到了。’” 夏油杰看了一眼群消息之后将手机息屏,起身拿起桌上的报告朝教室走去。 虽然是全员到齐,但夏油杰并没有设想伏黑惠也在教室里。 罢了。 王雅次都不在乎他的心理健康,自己…… 夏油杰叹了一口气,转身关上教室门,然后朝讲台走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包括新入学的吉野顺平在内,所有人都没有被上午的突袭影响,脸上的表情都很轻松,听到的话尾好像也是在交流上午那件事的心得。 见夏油杰木着脸,真希有些不爽,觉得被他挑衅到了,开口指责道:“老师你的脸也太臭了,上午被诅咒师打败了?再沮丧也要对祖国的花朵露出笑容啊喂。” 夏油杰靠在讲桌边上,低头翻了一下报告,一点眼神都没分给真希。 她一向是这样,像一颗带刺的仙人掌。顽强、独立、强大,以及‘多汁’。 亮眼到轻易地引起别人的注意。 夏油杰还记得,在惠入学前,大概是三月份的时候。那个时候王雅次从京都回来后不久,每天除了待在家里就是一个人出去逛街,偶尔会跟津美纪和硝子一起约会。 那天也是,她闲得无聊了,津美纪还在上学,她便跑来高专找硝子玩。路过操场的时候恰好自己带着学生在训练,她便在台阶上坐下,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像从前她和硝子坐在椅子上看自己和悟打架那样。 搞不懂她为什么喜欢看别人打架,从前是,现在也是。 那个时候自己走到她身边坐下,让真希他们自由训练,本来是想问她在看什么的,她却主动开启话题。 她嘴角噙着笑,看着远处的三人笑吟吟道:“那孩子是叫真希对吧?” “好帅啊。” “夏油,”她转过头看向自己,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你和五条曾经就是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真的好帅。” 她没觉得不妥,转过身继续看着学生,过了很久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朝自己道:“拜拜,我要去找硝子了。” 既然觉得少年肆意盎然的青春很美好,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摧毁呢? 夏油杰转过身看向教室里乖巧的学生,用平稳的声音说道:“上午的袭击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是顺平和悠仁遇见的咒灵和前一级咒术师王雅次合作所为。” 学生们齐齐变了脸色,都震惊地望向夏油杰。 除了虎杖悠仁。 真希原本只是懒散地靠在课桌上,她不觉得夏油杰会说出多惊世骇俗的言论,没承想居然是这个消息。 王雅次…… 那不是去年年末突然出现的女人吗?突然出现,但和夏油五条,和家入医生夜蛾校长关系都还不错的咒术师。据五条那个笨蛋说王雅次是他们的同期,也是夏油杰从小到大的邻居,两个人曾经关系很好,比现在还要好。 而且,还是伏黑惠的姐姐。 真希望向夏油杰,夏油杰的神色很平静,他静静地回望,很干净,没有一次情绪;她又望向坐在前方的伏黑惠,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的背影。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脖子处的肌肤紧绷,往下一看,双手也是紧握。 “开什么……” 钉崎站起身抢着问道,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愤怒:“怎么可能啊?!!雅次姐不是伏黑的姐姐吗?她怎么可能和咒灵勾结。” 夏油杰望向钉崎,点点头平静道:“没错,她是惠的姐姐,但今天的袭击绝对有她的参与。无论是困住你们的‘帐’还是‘帐’外被袭击的咒术师。” “不过,”夏油杰顿了顿,看向垂着头的伏黑惠,认真道:“‘帐’外无人员伤亡,她只是控制了他们的行动,所以……” “但总监会目前还是将她定性为诅咒师。”夏油杰拿起桌上的报告,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对她的处理是优先抓捕。” 必要情况下可立即执行死刑。 这句话夏油杰没说。他不认为自己的学生有这个实力可以干掉她,既然如此那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夏油杰放下报告继续道:“根据我们的推测,虎杖悠仁应该是她最关心的目标,她下一个行动一定有关于你。” “所以悠仁你不能外出,在高专内也不得单独行动,你自己很清楚,她的术式有怎样的效果,对她而言潜伏进高专内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夏油杰召唤出一只咒灵递给虎杖悠仁,看着他闪烁的眼睛说道:“这是蝙蝠咒灵,可以通过回声定位的方式察觉到她的存在。这段时间你将它带在身边。” 虎杖悠仁闷闷地接过咒灵,放在肩膀上,蝙蝠咒灵嗅了嗅便抓着他的衣服开始睡觉。 夏油杰的声音继续在教室里响起,听起来依旧没什么情绪。 “如果你遇见她,只用做两件事:一、报告位置;二、逃跑。” 虎杖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不可以想着跟她沟通。” 夏油杰认真道:“虎杖悠仁,你不要想着和她沟通,这种事情交给我们来做,我们会找到完整的真相。” 虎杖点点头“嗯”了一声。 夏油杰抬起头,扫过一圈神色各异的学生,开口道:“为避免其他人落到她手上成为人质,除伏黑惠外的所有人都要在单独遇上她时优先逃跑。两个人及以上的情况下可以尝试抓捕,但要优先向教职人员报告具体位置。” 真希举起手,不满道:“老师,我们没有那么弱吧?据我所知,那个王雅次不是防御性的术师么。” “不错,但除了防御,她在战斗中的干扰属性才是最值得顾虑。”夏油杰解释道:“她可以控制住你们的行动,譬如双手,或者视觉听觉,随便一个就可以打得你们措手不及。” “除此之外,她术式的情报也少得可怜,最近七年,包括加茂同学在内都没有见过她新的技能,所以你们最好还是保持警惕。” “不过,”夏油杰皱起眉想了想,试探道:“依我对她的了解,只要你们不对她出手,她应该会把你们当成路边的花花草草,所以你们也不要太害怕,打不过就跑,她不会追。” “前——”虎杖悠仁突兀开口,在准备喊出‘前辈’这个惯用的称呼时停顿了一下,复又哑着声音开口:“她可以压制咒力的流动。” 第92章 “在训练的时候,她曾经调节了我咒力的输出阀门,增大我和夜蛾校长的咒骸之间的咒力差距。” “好。”夏油杰点点头,看向后排正在咬耳朵的熊猫和狗卷,清了清嗓子说道:“二年级要尽到学长学姐的责任,自己不被抓为人质的同时也要护住一年级的学弟学妹。” 真希不置可否,熊猫大声回答道:“好!”被身旁的真希拍了一下脑袋。 狗卷在旁边连连点点头,应道:“鲑鱼鲑鱼。” 夏油杰拿起搁在讲桌上的报告又朝学生晃了晃:“这里是完整的报告,你们感兴趣可以看看。除此之外,你们待会儿跟京都校的学生一起商量,是否还要继续参加今年的交流会,如果还要继续就来教师办公室找我们。” “其他人解散,惠跟我来。” …… …… 夏油杰看向一直沉默的伏黑惠,柔和了声音道:“你是她弟弟,她不会对你下手,所以如果你遇见她,一定要拖住她的脚步,争取从她那里拿到更多的信息。” 伏黑惠低着头,犹豫道:“姐姐……她是我们的敌人吗?” “敌人?”夏油杰反问道。 伏黑惠抬起头望向夏油杰,夏油杰脸上是轻松的微笑。 夏油杰笑着道:“她可能是我和悟的敌人,可能是咒术师的敌人,但绝对不会是伏黑惠的敌人。” “顺平那件事之后悟曾经问过七海,悟问他,‘小次发呆的时候脸上有怎样的表情?’” “七海说他没看到。” “但他说,他觉得你姐姐比之前快乐很多。七海说在他还在证券公司上班的时候,她有专门去找他,吃饭时她端起酒杯的手都在抖,声音也有气无力。” “可是现在,”夏油杰笑笑,伸出手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七海说你姐姐连发丝都透露着轻快。” “我是咒术师,要在乎更多咒术师的性命,也是你们的老师,所以有义务保护不是她弟弟的学生。” “惠,你和津美纪是她最重要的人,不要怀疑她对你的爱,不要怀疑她……” “不要离开她。” “不要和她生分。” …… …… 我抬头看了看招牌,确认这就是上次我和绢索差点被五条悟抓包的那间咖啡馆,甚至踏入店内听到的都还是上次听到的那首曲子。 真人先推开门,朝门内走去,我也跟在他身后,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绢索的位置。 他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闭着眼睛沉醉在音乐里,瘦骨嶙峋的指尖在桌子上起舞,配合着节拍弹奏。 没准这首曲子是专门为他播放的,毕竟这是他熟人的店铺。 他看起来很像一个病弱的公子哥,如果额头上没有缝合线我应该会真的相信他是一个快死的诅咒师,他只是想在死亡之前看看虎杖能承受宿傩几根手指。 可他是绢索,额头上的伤疤就是证明他不可能死亡的最好证据。 他没有带我回大本营,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实目的,也没有和我有过多接触。这大半个月里,我都窝在京都的公寓里自娱自乐。他打算利用完我就把我丢开,我也假装相信他们真的就和说给我听的目的一样。 ‘他觉得有趣,生命快完结所以想知道答案’;‘我忍受不了等待,想要尽快做下决定,虎杖悠仁是否应该存活在这世上’。我们俩谁的目的更离谱一点?好像都不太正常。 所以我们合作得很愉快。 真人背着包朝绢索走去,在他身边坐下,我也抬脚走向他,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只放了一杯温水。 “猜测你可能并不愿意喝我给你准备的饮料,所以便没有提前准备。”绢索的指尖停住动作,消瘦的手指将菜单推到我面前:“这次你有感兴趣的吗?我请客。” “不必了,”我摇摇头推开菜单,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今天晚上十点,上午的收尾工作应该已经全部完成,除了学生和值班人员外不会有人留在高专,我会联系五条悟让他把虎杖悠仁带过来。” 我抬起头看向绢索,坦然道:“地点你们选,我不会帮助你们逃跑,也不会跟五条悟透露你们的任何信息,但今天过后如果他们再问起我就会全盘托出。” 绢索抬眸看向我,眼神里夹杂着局促:“这么着急吗?我没有虚弱到挺不过今晚。” 我有些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他戏瘾怎么这么大,演了千年都不腻的吗? “我才不关心你啥时候死,我只关心我自己。” “现在高层肯定已经下达了对我的通缉令,通缉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一定要在今晚联系五条悟让他在东京放松对我的追捕。” “而且,”我拍了拍身旁的包裹:“答案就在这里,我没必要等一等,我今晚就要看到。” “好吧。”绢索朝我点点头,充满友好地说道:“如果在死之前我又……” “好啊。”我笑意盈盈道。 绢索愣了一下,错愕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有些无奈,失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成熟,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和我们合作。” “中国有句名言,‘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服了你了,”绢索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我面前,轻声道:“这是具体地址,你只用让五条悟到这里来。” 我掏出手机查了一下,是附近的一个原始森林公园,距离咖啡馆只有5分钟路程,但距离高专校区有20公里,所以哪怕我现在联系五条悟,哪怕五条悟用‘苍赶路,我们的时间也足够我们安排好一切。 ——————————————— 挂断电话后,五条悟转了转手里的手机,忍不住笑起来:“不是吧,那个笨蛋居然玩这么大……” 五条悟掀开被子,拿起挂着的外套穿上,径直朝学生宿舍走去。 “啪——”五条悟拉开虎杖的宿舍门,按下开关,房间一瞬间被点亮,明亮的灯光刺醒了刚刚进入梦乡的二人。 五条悟摆摆手冲戒备的二人道:“别紧张,是我,大帅哥五条悟。” 躺在行军床上的伏黑惠有些无语,收起召唤的式神看向突然入侵的五条悟,压抑着情绪道:“你要干什么?” “啊,是惠啊,”五条悟朝他走去,揉了揉还懵圈的虎杖:“今晚你不用看护悠仁,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我找悠仁有点事。” 五条将椅子上的衣服丢给虎杖,含笑道:“穿好衣服,老师给你准备了甜点。”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齐齐看向五条悟,满头问号地开口:“哈?” 但五条悟什么都没解释,只继续催促他们俩按照吩咐行事。 虎杖穿好衣服之后本想继续追问,但和之前突然去找富士山一样,自己又突然被五提起,还来不及调整身体的平衡就被迫开始极速移动,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他来不及问出为什么以及干什么。 —————————————— 在合理距离停下并利用咒符藏匿在起来的真人和绢索。 真人:“她会和五条悟一起离开吗?” 第93章 绢索:“如果五条悟告诉她【九相图】失窃的话,会。” 真人:“五条悟还会不告诉她吗?” 绢索:“不知道,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真人:“要是川入换了通灵术式的身体就好了啊,可以先把她杀掉再操纵她。” 绢索笑了笑:“哪有那么简单就杀掉她,她的防御系数是拉满了的。” “而且不管五条悟说没说,我都不打算再浪费精力在她身上。” “她知道与不知道都影响不了大局,反正她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只要她今晚的表现符合逻辑那就没必要处理她。处理她的性价比太低,完全没有必要。” —————————————— 绢索选的位置的确很不错,远离公路,在森林深处,旁边还有一条小溪,波光粼粼,四周静谧,让我下意识地绷紧神经。这是职业习惯,越是容易让人松懈的地方就越是危险,从前护卫的时候其他人都可以欣赏美景但我不行。 更何况今晚本就有事情要做。 五条悟到得很快,我循着脚步声望去,他带着眼罩,穿着我熟悉的制服站在不远处,手上提着晕眩的虎杖悠仁。 他将虎杖轻轻放在河边,我借着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和五条悟的从容不同,虎杖看起来很难受,比上次五条悟突然带他去看漏壶后还难受。上次虎杖‘瞬移’后回来整个脸惨白,没有什么血色可言,现在还是这样,而且在干呕。 真是苦了孩子。 我和五条悟对望,双方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此刻我觉得很放松。 他还是相信我了,虽然按照他的实力的确不需要再带其他人来。我不管这,我只在乎他一个人带着虎杖来见我。这让我很开心,我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舒服啊……这种感觉真好,让我觉得和他们之间没有那七年的隔阂。 虎杖缓过来,抬起头看向我,震惊地张大了嘴,伸出手指着我道:“前辈?!” 我掉转视线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又回头看向自己身旁双手插兜的老师,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闭上嘴巴。 五条悟看着我,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幽幽道:“你的同伴躲那么远,你们的感情还真是牢靠。” “……”我收回刚刚觉得轻松的错觉,五条悟这种人只会让我压力山大。 我在溪边选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坐下,掏出包里的手指开始解除在忌库时糊弄上去的封印,五条悟站在原地和已经恢复过来的虎杖解释。 “所以这样于是那样,她和咒灵合作是为了偷手指,然后把手指喂给悠仁你。” 虎杖悠仁的声音听起来很震惊:“欸?!!!” 是谁都觉得脑回路不太正常,但人类最有趣的地方就是脑回路的多样性。 等所有手指的封印都解除完毕后,我坐在地上朝两步之遥的师生十分诚恳地开口:“一定、一定、一定要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投喂,等虎杖完全适应之后再投入第二根。” “而且,”我梗着脖子厚脸皮道:“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在东京势力范围内降低对我的追捕力度。” 五条悟随意地点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嗯。” 我保持着怀抱手指坐在地上看他们的姿势,没有动作,几秒厚五条悟摘下眼罩看向我,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笑容,挑眉道:“反悔了?还是害怕了?” 我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也勾起一个笑容,慢条斯理道:“腿麻了,你过来拿。” 五条悟身边的空气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虎杖也无奈地看着我。 我依旧没动,就这样僵持,虎杖不敢有动作,乖巧地待在原地。五条悟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朝我伸出手,我原本作势递给他咒物的手臂缩回胸前,用另外空着的左手握住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掌。 他只愣了一瞬,但很快不再言语,我望着他,没有开口说话,缓缓将胸前的咒物递给他,认真恳求道:“拜托了,一定要一根一根地喂。” 五条悟接过手指站直了身子,朝虎杖走去。我手撑地准备站起来去虎杖身边待命,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可以辅助一下五条。 五条悟贱兮兮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响起:“诅咒师居然相信敌人,脑子坏掉了吧?” “当然是召唤宿傩比较有意思啊~” “五————条————”我咬牙切齿地喊道,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五条悟动作不停,朝虎杖伸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好歹也是前辈,能不能在后辈面前注意下形象。” 我扔出一个结界球砸向他,忿忿不平道:“你这个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五条悟的笑声响起,他背对着我问道:“一个解释都没有吗?” 我按摩腿部肌肉的手一顿,久违的疲惫感又涌上来。 我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他,无奈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就找你?” 五条悟转过身看向我,取下眼罩邪魅一笑然后说道:“因为我是最强啊~” “……” “难道不是吗?”五条悟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要能控制可能出现的宿傩,要能撤下对你的通缉令,符合条件的只有我和杰。” “你会联系杰吗?你不会,所以只能联系我。” “……” “你错了,”我走到虎杖身边,捏了一个结界看向懵懂的虎杖:“因为你是虎杖的老师,而且我觉得你不会问我要解释。” “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们解释呢?你跟铃木也不会解释吗?” “对。”我抬起头看向五条悟,轻描淡写道:“他不会问我要解释,我们之间只有直接了当的请求和反馈。” “所以你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吗?” “……” 我翻了一个白眼,无语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搞快点投喂,我要回去睡美容觉。” “你还能回家吗?” “……” 五条悟点点头,道:“哦,你能,因为我答应你在东京范围内撤销对你的通缉。” “所以说搞快一点投喂啊!!!”我愤怒道。 虎杖吃下一根手指后惊喜地看着我,震惊道:“没有味道哎!谢谢前辈。” 五条也看过来,我解释道:“有段时间在喝中药,味道实在难以下咽,所以研究了一下味觉系统。” “至于为什么……”我看着正吃下第二根手指的虎杖喃喃道:“因为我讨厌等待的煎熬,所以现在就要看到结果。” 五条悟没说话,和我一起看下虎杖悠仁。 倒数第二根手指摄入后,虎杖悠仁脸上的黑纹明显花了更长的时间才褪下去。时间长到我做好了战斗准备,虎杖才掐着喉咙眼里闪着泪花看向我们。 “虽然没有味道了,但一整根吞下去也好难受。” “明天吃也来得及,”五条悟看向虎杖,平和且认真地说道:“悠仁,别勉强自己。” 虎杖没有丝毫犹豫,泪花消失,伸出手去拿最后一根手指,声音洪亮地答道:“完全没问题。” 第94章 这小孩…… 我有些于心不忍,皱起了眉头。他不会害怕吗?这6根手指吃下去,他肚子里就有9根宿傩的手指,上一根他明显花了很长的时间,而这一根很有可能让宿傩失去控制。 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控制住宿傩,我也在赌。他有可能在这里被执行死刑。 但他还是伸出了手,勇敢地面对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五条悟曾经说过,虎杖的一往直前才是他比‘宿傩容器’更厉害的才能。今晚我才深刻地领会到五条为什么如此看中虎杖。 虎杖谱写出的勇气的赞歌是最华丽、宏大的一章。 最后一根摄入后一分多钟,虎杖才抬起头看向我们,吐了吐舌头:“这甜点有点戳喉咙。” 五条悟低低笑了两声,揉揉虎杖的头发,安抚道:“嗯,辛苦悠仁了。” 我也重重点点头,忍住眼泪道:“辛苦你啦悠仁。” “那么,我先回去了。”我转过身看向五条悟,正色道:“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啊,不要让东京的人拼命来抓我。” 虎杖有些惊讶地问道:“啊?前辈不跟我们一起回高专吗?” “我是诅咒师啦,诅咒师。” “说起来……”我转头看向虎杖悠仁,他的眼睛依旧干净。 我低下头歉意道:“里樱高中那两名学生的事,对不起,我……” 我抬起头认真道:“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但对不起,他们的确因为我才被杀……” “前辈为什么要给我道歉?”虎杖看向我,眼睛里满是挣扎:“前辈该道歉的,不是那两个学生吗?” 我沉默了片刻,背上包转身离开:“所以我才会跟你道歉。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对他们感到愧疚。” 因为对我而言,我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事后我调查过,那两个人的确是人渣,从小就虐猫虐狗,电脑里还有很多血腥暴力的影像资料。 真人说的没错,他们两人的灵魂很腐朽,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等一下,”五条悟开口拦住即将离开的我:“你……” “嗯?” “没什么,”他摆摆手,“别再和今天的那些咒灵和诅咒师合作。” —————————————— 东京高专教职工宿舍。 “悟,你是说你和她把6根手指都全部喂给悠仁那孩子了?” 夏油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向对面衣冠整齐还带着夜晚寒意的五条悟,有些接受不了他刚刚抛下的‘炸弹’。 五条悟一脸认真地说道:“除此之外,和她合作的咒灵背着她拿走了【九相图】1-3号,而她背着咒灵拿走了4-9号。” 五条悟伸出被王雅次握过的手掌,举到眼前,卸了几分严肃,啧啧道:“吓我一跳,突然握住我的手,然后迅速创造了结界并通过心电感应的方式把她的心声传给我。” “可怕可怕,她的术式也太bug了。” 夏油杰伸出手靠在桌子上扶着额头,皱起眉思索着说道:“她知道咒灵的目的,并且利用了他们,但是咒灵方不知道这一点。” “她没有回来,那就意味着还没有结束,咒灵偷走的【九相图】似乎也不会引起很大的骚乱,但她拿走剩下的【九相图】是为了什么?”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迟疑道:“你没问她吗?还是她依旧一点都不肯透露?” 五条悟点点头,坦然道:“我问了。” “她怎么说?” “她说因为我是最强的那个。” “嗯????” “今天没联系你联系我的原因是我比你强。” 夏油杰取下手腕上的头绳将散开的头发扎起,眯起眼睛微笑:“悟,我们出去聊聊吧。” 五条悟嘟着嘴:“才不要,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我都对男人的寂寞没兴趣。” ————————————— 第二天,高专教师办公室。 五条悟:杰去跟学生说。 夏油杰:你是最强你去说。 五条悟:之前是你跟学生说的所以你去说。 夏油杰:你答应的你去说。 五条悟:你的朋友你去说。 夏油杰:你的朋友你去说。 五条悟:你的挚爱你去说。 夏油杰:………… 夏油杰:都说了只是朋友。 五条悟:你的挚爱你去说。 夏油杰:你的同伙你去说。 五条悟:你的挚爱你去说。 夏油杰起身离开办公室:随便你,反正我不说。 五条悟:杰好过分,我可是great teacher gojo。 夏油杰:是great teacher geto。 …… …… 听清楚五条悟嘴里的话后,真希掏出咒具朝五条悟砍去,怒吼道:“你们这些不靠谱的混蛋,把我们耍着玩吗?!!” 第043章 机械丸 人的脑袋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有时候脑子一抽就会给身体找罪受。 我上一次坐地铁还是在高专上学的时候,一个人搭乘地铁电车去执行任务。毕业便去了京都,跟着加茂幸二或者其他人一起行动也有专车接送,再没多久我就自己买了车,从此与公共交通无缘。 好不容易从电车上挤下来之后我真的怀疑人生,颤颤巍巍地在站台上的椅子上坐下,流着泪谴责早上脑子抽风的自己。 人挤人有什么有趣的啊!!!为什么已经不是上班时间了为什么电车里还这么多人。这是人坐的电车,不是沙丁鱼待的罐头。 我有罪,不应该因为脱贫就脱离群众,这不就遭报应了,心血来潮想要‘体验’公共交通,于是遭到了从前的‘自己’的报复。 打工人的怨念可是很深厚的。 我也不应该犯懒,怎么可以因为害怕给五条悟他们找麻烦就不回家。回趟家怎么了,哪怕被京都派的人逮住了又怎么样,五条家主答应我的事还可以反悔吗?! 人,不为难别人,就得委屈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扇着风朝站外走去。 哪怕是夏末,天气依然有些炎热。倒转交通工具的烦躁也让我觉得有些口渴,所以一下电车后我就直奔路边的小店购买了夏日强力降躁剂———冰可乐。 守店的是一个女孩,和惠一般大的年纪,身上穿着便服。余光中瞥见有人买东西,便伸出一只手接过我的纸币,右肩膀微微耸起与耳朵配合夹住正在通话的手机。 “真的假的?好可怕好可怕。” 另外一只手接过我的纸币,在简易的零件箱里翻找着找给我的钱。那只手在里面翻来覆去好几次,选了又选,最终跟电话里的人说道:“他那天还约我去他家一起打游戏,还好我没去,捡回一条命。万幸万幸。” 我想我体温和脾气上升的原因除了奔波的劳累与夏日附加的激素之外,应该只与与幸吉的沉默有关。 和眼前这个毫无自觉地拖延我时间的少女无关。 …… …… 昨天晚上,也就是交流会结束的当天晚上,我拨通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是除了津美纪和惠之外唯一一个被我背得滚瓜烂熟得号码,也是与幸吉的电话号码。 第95章 说起来,前天晚上联系五条悟的电话号码还是给绢索给我提供的,这狗逼递给我电话号码的时候一脸自然,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的同伴就是这么牛逼’。 能颠覆御三家之首——加茂家的权利结构的人连这个都查不到的话我才会觉得奇怪。 拨通与幸吉的电话之后我是这样问他的:“不见个面吗?同为一个诅咒师的同伴。” 其实我不太能百分百确定与幸吉一定和绢索合作,就这次的接触来看,很有可能绢索远在虎杖入学之前就有过将我拉入伙的想法,我也非常‘巧合’地给了他一个顺手的理由。 所以就交流会这件事而言,与幸吉没有必须参与的必要。但如果他和与幸吉合作是为了其他目的,那他们可能还是缔结了束缚。我记得,与幸吉和我不一样,他知道绢索的整个计划和真实目的。 17年1月,接到调查那个全国性未知诅咒的任务之后,我第一时间找了五条悟,第二时间找了与幸吉。我跑到京都高专校区去问过他,那个时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问他:“机械丸同学有没有听说过那个莫名其妙的诅咒?目前我在负责处理这个任务,机械丸同学的咒骸遍布日本全国,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我?” 机械丸的回答是:“为什么要问我?” 不是有或没有,而是‘为什么要问我?’,如果他不是心虚那便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刺头。我想能和加茂宪纪成为朋友的孩子应该不会是一个刺头,于是我带着急切更赤/裸地开口:“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咒骸遍布日本全国,可能会在不经意间目睹了现场。毕竟,你的咒骸有很多。” 我透过机械丸绿幽幽的眼睛看向躲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的与幸吉,把未说完的那句话通过视线传递给他。 与幸吉,你有没登记的咒骸。 我非常想得到你的帮助,所以请回应我。 可我没得到。 与幸吉也透过机械丸冰冷的眼睛告诉我:“我没有见过,所以帮不了你。” 闻言我的心跌入谷里,只有空洞的回响。 我扯起一个笑,假装自己并不急切,歪着脑袋朝他友好道:“别生气,你有未登记的咒骸很正常。我从接触咒术到现在,只公开过一次自己的术式情报,还是在非战斗的情况下。” “这很正常。”我点点头诚恳道:“有没有都很正常,或者说有才是一个合格傀儡师的标志。” “有秘密也没关系,” “哪怕,这个秘密是和诅咒师联手。” 机械丸不用眨眼睛,只需要定期的保养,通体都没有温度的傀儡会透露出背后操纵者的情绪吗?当然不会,包括嗓音在内,我只听得见冰冷,看不见和平鸽嘴里衔着的橄榄枝。 “你的意思是我和诅咒师联手创造出了‘睡美人’,诅咒了那些普通人。” 不知道机械丸是不是与幸吉亲自动手制作的,语调如此没有起伏,好像背后没有人操纵它一般,像一个真正的机器人一般冷漠:“你是我的前辈,针对你莫名其妙的怀疑,我出于礼貌的回答是:没有。” “但我没有义务和必要向你解释。如果你有证据,可以去找乐言寺校长或者回去禀告你的加茂大人,直接告诉加茂宪纪也可以。” “对不起。”我诚恳道:“我只是有些急了。” “我是怀疑你,但你刚刚的否认我也绝对相信,所以我为我刚刚的失礼道歉,”我收起笑容,看着它绿幽幽的眼睛认真道:“所以,在我死亡之前,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我会答应你。只要不危害大多数人的性命。” 机械丸的眼睛一闪未闪,也不在乎我刚刚突然认真的承诺,只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 在他走到我身后时,我又出声拦住他。 我转过身,看向是他又不是他的背影,轻轻、认真地说道:“无论怎样,我都认为你不会是咒术师的敌人。” 所以如果未来还是选择和他们联手,起码相信我这个提前朝你伸出橄榄枝的成年人。 我也可以像五条悟他们那样护住少年人的青春,而不是总带给他们伤痛和疲惫。 与幸吉没有说什么,只抬脚离开了这片屋檐,朝操场走去。 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不知是哪里混入了小石子,所以走路的时候都会发出响声。 这个机械丸需要保养了。 我看着它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机械丸们和我被伪装过的右臂一样,不定时地需要保养,这个不定时就和我们执行任务的频繁和复杂程度呈正相关。 要保养,不然会发出异响。 那和常人不一样。 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像蚂蚁崴脚那样的动静也会被敏感的我们察觉。除了因作为咒术师而特有的高敏感度之外,还因为我们刻意的在乎。 甚至在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会出现幻听,忍不住问星野‘真的没有吗’,‘真的没听过我刚刚胳膊咔擦的声音吗’,‘我的右手看起来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星野一次次地耐心地回答我‘没有’,‘你的手臂无论是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和我们的一样’,‘没什么不同,没什么不正常’,‘你要相信我和铃木的技术啊’。 没有人会因为手指关节偶尔的错位感到不悦,甚至有大把大把的人会故意掰动那些关节听“清脆悦耳”的响声。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和常人不一样。 每一次突然的卡顿,每一声不应该发出的异响,以及每一个卸下假肢清晰地看到它的确不是自己原本的肢体时,我们都清楚地意识到:我们和常人不一样。 刚失去手臂的时候我没有这种感觉,做复建的时候也很积极,甚至在只有一只手臂去参加06年那个游学活动时我没这么觉得。有没有手臂、是假肢还是□□,有那么大差别吗? 后来是哪一天?好像是我在京都那件公寓洗脸的时候,在街边花店挑选鲜花的时候,和星野一起出去森林里踏青,伸出手拨弄溪流的时候,蝴蝶停在指尖的时候以及,睡觉的时候。 我发觉自己的确失去了自己的手臂。 于是我刻苦地钻研反转术式,想着万一学会了就可以让自己的右手再生。 可我学不会,我不是习得型的选手,像五条悟那样靠濒死领会我又不敢赌,而且我的术式价值之一就是保护。这么多年下来,我对自己的保护已经刻入肌肉记忆。 于是只有忍耐。 忍耐任何一个‘关节’的错位或瑕疵,将自己由内及外的颤栗都吞进肚子里。 只是失去了一只手臂的我已这般痛苦,那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与幸吉呢? 在被高专保护前,他是父母亲友的累赘,大概率也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日复一日地度过毫无边界的四季与黑夜。他是六岁的时候被发现的,那在有意识地一千多个日夜里,他有没有觉得自己的降生是一个错误? 在被高专找到收容后,他终于有了生而为人的价值,有了能自由行走的替身,撕掉自己身上的标签,能看到四季与日夜的更迭。 第96章 再然后找到了朋友,身边有了奇奇怪怪的人类。没准这个时候,他才不会嫉妒机械丸。 机械丸虽然代替他行走,代替他感知冷暖,但也架起了和朋友沟通的桥梁。他躲在潮湿的房间里,透过机械丸和朋友交流,机械丸没办法笑,但他可以。 他们看到的都是与幸吉,而不是机械丸。 无论是是从黑暗走向光明,还是从光明走向黑暗,他前进的指针一直是朝着他们的。 所以在交流会结束当晚,我又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大概15秒,每多一秒右臂的幻痛都更加清晰,提醒我与幸吉绝对禁不住绢索的诱惑,答应协助绢索的计划。 如果他没和绢索同盟,在接到未知号码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接起或者挂断。也不会在接通电话后不说话静静地等我开口。 “机械丸?” 在发出‘见一面’的邀约之后,我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然后电话被匆忙挂断。 所以他在接起这个电话之前就知道是我,然后找地方躲起来接听,然后被同伴发现之后就匆忙地掐断电话。 那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 …… …… 松垮的看店少女皱起眉专心听电话里的动静,手上给我找钱的动作也停下来,转而去接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的电话。肢体放松,声音却紧绷:“真的?不是吧,大和那家伙也死掉了?” 我压抑着不耐烦道:“好了吗?” 我承认我的烦躁还是和这个女孩有关。 “哦哦,不好意思。”女孩虚虚搭在钱盒里的右手不费什么心思地拿齐了要退给我的零钱递给我,然后继续跟电话那头的某某说道:“我完全不知道,大和转校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森下的葬礼是什么时候啊?五天后吗?肯定要去的啊,不过我不要去那个公寓…………” 我把零钱塞进衣兜里顶着太阳沿着导航继续前行,忍不住腹诽道这个世界果然和我‘上辈子’一样,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到也如此魔幻。 咒灵难道是带动了地府的经济发展吗?其他鬼差都开始像人一样卷起来,弄得大家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才十几岁的少女,还是普通人,经历的死亡比咒术师少得多。连这样的小孩都开始对身边人的死亡感到免疫,还有心思挑剔悼念的地方。 我站在桥这头,看着桥那头。导航已经结束,这里是我‘叛逃’故事的第二个篇章。 全日本唯一一个被命名为八十八桥的地方位于埼玉市鲤之口峡谷,和一条上个世纪建成的老路重叠。在我来的路上,有一个岔路口,左边这条是通往八十八桥的,右边那条是新修的公路。 新修的公路当然更受人们的青睐,平稳宽阔不说,更何况它还途径更多村落,于是这条路目前是处于一个被废弃的状态,我待在路边甚少看到有人经过。 峡谷是指谷坡陡峻、深度大于宽度的山谷。山谷在一般情况下都覆盖着高低交错看不出岁月的树木。树木在白天生机勃勃,在晚上也是,只不过会让夜晚造访的人升起生机勃勃的是‘非人之物’的念头。 再附上鲜有人至的加成,八十八桥就成为了现在这个模样。哪怕在白天也露出夜晚才会出现的‘漩涡’,警告、诱捕着人类。 所以诅咒在这里诞生也没什么奇怪的。 得亏现在是白天,今天的天气也有些炎热,不然真的让我觉得有些瘆得慌。 可无论我是从桥的正上方,模拟‘自杀’的方式跳下去,还是割开手指将鲜血献祭给‘桥主’,抑或是从桥的左侧横跨到右侧,或者是从两侧的山谷分别降至谷底再到对面,我都没发现一丝诅咒的气息。 能吞掉手指的咒灵是特级咒灵,除非它有智慧,懂得将自己的诅咒气息完全收起来,不然我当这么多年咒术师真是白干了。 可现在看起来我就是白干了。 太阳将溪水染成金黄色的时候,我放弃了挣扎,坚定自己的信念。它就是一个有智慧、懂得将自己的咒力藏起来的特级咒灵。 我缩在桥墩便吃压缩饼干,老老实实地干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蹲守。 在加茂家的时候,我经常被分配这样的任务。去蹲守任务对象,捉住他们的证据或者把柄,上交给领导加茂幸二,至于之后他们怎么利用这些情报就与我无关。 铃木一开始很期待,他对于我将结界壁去实体化这件事一直都有很大的积极性。他觉得我会因为工作的原因,量变引起质变让结界壁去实体化。可让他失望了,或者说他本就不应该期待。 我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执着,结界壁的实体化在我看来是术式的‘束缚’,正因为无法去实体化,一定会让人触摸到它的存在,所以我的结界才能让咒力和术式无效化。 但我变相地成功了。我没办法将结界壁去实体化,但确实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往这个方向开发。于是我现在可以将结界范围缩到极致,紧紧贴着自己身体的曲线,将结界的存在略等于无。 我还记得,当我得意洋洋地跟他展示的时候,他一向带着得体笑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土色,我和星野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前天也多亏了这个技能,倘若无法做到这个程度,我还真有些发愁怎么在真人和绢索的监视下和五条悟交底。 感谢铃木,感谢加茂家,这项技术已经被我练得和呼吸一般简单,刚开始得狼狈早就烟消云散。甚至像现在这样,可以把变成自己的消遣。 我可以一边吃着干巴巴的压缩饼干,一边饶有兴味地将结界塑造呈各种模样。或许是路上偶然见到的小猫小狗,或许优质/□□的男性,譬如东堂,但论生命与力量的美感,还是他师傅九十九的肉/体更漂亮。 另外一种肉/体也很好看,没有东堂和九十九由基的那种快要溢出来的生命力,但依旧抓人的眼睛,譬如……那个想睡夏油杰的长发女诅咒师。 我突然想起了上次被中断的仪式。 和那个光头杀鱼男不同,我私心是很希望负责拖夏油杰脚步的那个女诅咒师成功的,不过单纯只是想看他的笑话罢了。毕竟从读书到现在,他的桃色新闻真的少之又少,我上一次听到他的桃色新闻还是在15年。 一个虽然不是御三家但也有响当当名头的世家小姐看上他这个新贵,想和他联姻。但最后这件事无疾而终,那个时候我也不好去八卦为什么。 我将垃圾丢在脚边的袋子里,拍了拍身上的饼干屑,准备继续给他们两个人都点一盏灯。都用上我能想象到的最大的灯芯,算是我为他们的勇猛和超个性的想法随个份子。 当我正在犹豫下面祈福灯下面压着的红纸上写的寄语是‘祝君成功’还是‘祝君安好’的时候,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吓得我得魂魄抖了三抖。 他们是不是被诅咒了,所以给他们‘祈福’的时候老是被打断? 上次就算了,这次也太恐怖了。 虽然我是咒术师,且是官方认定的在逃诅咒师,可我本身就很信‘先人’这种传统文化。没办法,在‘上辈子’我就很相信这种文化,而且现在更是‘借尸还魂’,‘王雅次’本人还给我托过梦。所以哪怕是咒术师,亲手摧毁过许多灵异场所,我还是会害怕。 第97章 更何况我现在是在灵异场所做和灵异相关,且事情还有些缺德的时候,我就会更心虚,会被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我气急败坏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想要狠狠发泄一通,却在看到来电号码时收起了周身炸起的毛。 是与幸吉打来的。 山间似是有风吹过,想要唧唧歪歪的我又平静下来。 我接通电话放在耳边,没有开口,让山风替我回答。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的与幸吉问道。 或许应该说是机械丸问道。 机器人的机械音夹着电流的杂音,晚风吹起我齐肩的短发,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去年年初去找他的那个时候。 我转了转眼波,选了一块光滑的鹅卵石,靠着桥墩坐下,懒洋洋道:“你是谁?我不认识这个号码。” 不待见我?哼,我还不待见你呢。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反驳我,说他没有和诅咒师结盟,又是谁看见我这个前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明明我已经提前暗示,明明有这么多时间来找我坦白,可非要等到现在,等到我也成为绢索的同伙之后才相信我。 那我凭什么要一直不介意他的‘冒犯’? 沉默了几秒后,电话那头的与幸吉开口:“是我,与幸吉。” 我笑着追问道:“那是谁?” 只有电流的杂音流淌。大概是因为他现在是通过机械丸跟我联系,所以哪怕他不说话也有杂音,所以不是自己的身体真的很烦啊。 “你现在的意思是拒绝吗?”与幸吉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好奇道:“不是你一直在拒绝我吗?” 他又不说话了,耳边又是无趣的电杂音。这种时候,应该承认自己的错误,给我这个前辈道歉才是最好的选择吧?他是不想还是完全不懂‘气氛’这个词? 做了那么多事也只是想轻描淡写地和朋友们说一句‘初次见面,我是与幸吉’,甚至不在乎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不向任何人寻求帮助,自己一个人硬抗。 真是别扭含蓄的笨蛋。 我叹了口气将之前的事翻篇,正色问道:“所以你那里的情报有哪些?” “他打算在……” “这些你别说,”我皱着眉道:“我不需要知道这些,那家伙很谨慎不可能没和你立下束缚,这些情报你不用告诉我。我问你再答就行。” “……” 电话那头的与幸吉沉默了片刻,带着迟疑问道:“你不是他的同伴么,我和他立下的束缚是不告诉别人……” “……” 沉默的变成了我,我憋屈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虚与委蛇而已?” “……” “与幸吉,你说话,沉默是什么意思?你再鄙视我一个试试?” 与幸吉没再沉默了,但他也没向我道歉,自顾自地岔开了话题:“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轻哼了一声,懒得和他计较,抬起头看向桥面,脑袋靠在桥墩上,干巴巴道:“总监会里他的眼线你有线索吗?” “没见过面,但是有电话号码。” 那等于无,电话卡这种东西还能难倒绢索他们了? “这次交流会他有找你吗?” “有。” 我很想问做了什么,但这也算违反束缚,所以不可以。 我只好叹一口气,继续追问道:“你在哪里?我手上的事情办完就来找你。” “在一座小村庄,我等下把地址发你。” “等一下,”我打断他问道:“这个地址,适合我们合作把他们拿下吗?” 我倒也没必要全日本乱跑。 “那我过几天给你发地址,你事情办完了直接来就行。” “好,”我点点头随口道:“我必须在哪一天前赶到?” “等你来了我会通知他们。” “不要这样,”我坐直了身子严肃道:“如果他有考虑我们两个会联手的情况就遭了,你给我说你们约的哪一天就行。” 电流声又滋滋响起,与幸吉的回忆有些长了,我正疑惑的时候他干巴巴的声音响起:“我们还没有约定这件事……” “……” 我低头瞥了一眼脚边的垃圾袋,看着里面压缩饼干的外包装有些心塞。没被压缩饼干噎到反倒被与幸吉噎到了,我愤愤开口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跟他提前约好?你!” “哼,”我咬牙切齿道:“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但是我们约在了那之前。” “哪之前?31日之前?” “你为什么会知道?”与幸吉冷静的声音传来。 “……”我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我可是情报人员,情报人员。你以为我当初在加茂家的那几年都是白干的吗?” 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和我是加茂家的情报人员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不妨碍我的理直气壮。 “不过,”我叮嘱道:“你不要告诉他们我知道这件事,你就当我不存在。” 本来我就不应该存在。 “好。”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尊敬前辈的乖小孩。 我继续叮嘱道:“你接下来不要催他们,如果他们问起你就说你学校有事或者其他的借口,总之你就是没空。我会带人去找你,到那时你再联系他们。” “那……” “嗯?” “没什么。” 然后电话被他挂断,手机又回到了待机界面。 我对着手机龇牙咧嘴,开始怀念坦率的悠仁。还是虎杖好,坦率又真诚,不是笨笨男高,还很有礼貌,不会‘再见’都不跟我说就挂我的电话。 手机已经不是绢索给我买的那个了,电话号码也换了一张。和绢索打交道总归是要谨慎一些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和夏油杰一样装上什么窃听或者定位软件。 但也不是我自己的手机。目前还需低调做事我也没办法补办自己原来的电话卡,所以无法找回自己曾经的资料和社交账号。所以这个手机对我而言很没有吸引力。 还不如捏个空间好好睡觉。 我真的很庆幸、很喜欢‘王雅次’的术式,实用性真的太强了。譬如现在,我不需要帐篷,不需要气垫,不需要被子,更不需要任何高科技的东西。 只需一个结界和几张咒符,我就可以在野外得到非常安心和舒适的‘胶囊酒店’。将结界捏成最适合自己身体构造的形状,再用咒符来叠加效果。不用担心袭击,因为结界本身的效果就是隐藏,更不用说结界壁本就很坚固;不用担心昼夜的温差,因为有恒定温度的咒符;不用担心空气太闷,因为用了咒符牌新风系统;不用费心思持续输出活性咒力,因为加了多米诺牌式的咒力咒符供给系统。 王雅次——说走就走,户外旅行必备单品。只需几袋压缩饼干和几瓶水,给每一个背包客家一般的体验。 等10月31日一过,我铺盖都不卷拍拍手直接踏上旅程,主打一个自带装备的咒术师先享受世界。 第044章 交点 还没有和夏油杰决裂前,我就被他耳提面命提过很多次,让我注意在网络上的隐私保护,不要心大到什么事情都分享。 第98章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以前看过仅凭一张照片就分析出具体位置的解析视频,在网络上随意泄漏信息的确很危险。 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但我不在乎。 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还很好,他像我们双方父母期待的那样成为了我靠谱的‘哥哥’,我也像一个被宠坏的妹妹一样桀骜不驯。 但在互联网上保护自己的隐私这一点上,我不知道是突然暴起的‘叛逆心’还是因为懒,我将他的话都抛在脑后。我自己的术式就是保护,更何况我心理年龄很成熟,从前也是网络冲浪达人,所以我并不把这一点当一回事。久而久之,夏油杰也就任我这样做了。 所以我现在才能接触到自己原来的社交圈。 我无法使用自己原来的账号,但我可以用现在这张新的电话卡重新注册一个账号,再通过自己曾经发布的内容,和别人的互动去看朋友们的账号。 这是我在桥墩下蹲守的这两天里为数不多的消遣,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放弃这个任务。 变差劲了。 我从前接任务的时候蹲一个礼拜都不在话下,现在才两天而已我就觉得寂寞难耐。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按照目前的状态来说,我估计真的退休了。 总之,如果不能考古他们的动态来打发我过于无聊的时光,我真不知道怎样在这里坚持。 其实说来也很搞笑。明明灰原很崇拜夏油杰,夏油杰也提点过他很多次让他谨慎一些,但灰原就跟缺了一根筋一样,每次都会一脸单纯地反过来安慰夏油杰‘没事的,夏油前辈不要担心’。 我现在都还能想起那个时候夏油杰一脸憋屈的表情。 灰原的主页里最新的照片是三天前,照片是他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小女孩笑得很腼腆,背景里有大片大片成熟的水稻,估计是在某个乡下执行任务。灰原已经27岁了,可照片里他的笑容和17岁时没有任何变化,除了脖子处有一道骇人的伤疤。 那伤疤从胸口延伸到脖子,差一点划破他的颈动脉。我后来问过他,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他失误了。我又去问了那个任务的辅助监督,辅助监督跟我说是因为我的咒符没帮他挡下来。可能是因为咒符制作太久了,所以‘活性’不足效果不好,也可能是因为攻击超过了咒符承受的天花板。 所以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我不断地更新咒符里存储的咒力,于是我从前在公寓里休息时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制作咒符。一个咒符有上限,那多叠加一些就好了。 惠的主页里我能看到的最近动态是三个月前。是一张天空的照片,天空很清澈,有两朵很蓬松很蓬松的白云,还有一只飞驰的小鸟。配文是“被无数瞬息牵引的瞬息”。 是中文。所以这一点我真的非常欣慰。我第一次拿中文拼音给惠和津美纪的时候,父母都很吃惊,然后一起加入我的‘教学计划’。 惠和津美纪两个本就是很聪明的小孩,又在生长在华人的家庭里,所以没什么阅读障碍。可这句“被无数瞬息牵引的瞬息”还是让我觉得有些惊艳,没想到他的中文如此好。 哪怕这次换了人来当他的监护人,惠还是长成了这副少年老成的搞笑模样。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夏油杰带给他的影响。毕竟夏油家离我家实在太近了,他们还都是咒术师,两个人的性格也很合得来。 我想了想,记忆里,这之后他好像也没再发什么很特别的动态。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话多的小孩,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哪怕陪我和津美纪逛街他也可以坐在等候区掏出一本书来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佳织有没有想到她的小孩是这样?不过……无论怎样,她都很喜欢吧。只不过如果她还活着,可能会跟我一起吐槽她的小孩小小年纪就开始装酷。 如果是佳织养的话惠还会是这样吗?那津美纪呢? 不行不行,我摇摇脑袋将发散的思维收回,不能再去设想无法改变的if线。 虽然我和菜菜子姐妹的关系不怎么样,但她们好歹是和惠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所以惠这张照片的点赞人员里有菜菜子的踪影。 菜菜子姐妹是她们几个小孩里最潮的那个,包括灰原的妹妹在内。灰原的妹妹很乖巧,以前小时候灰原带她出来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简直把人的心都要萌化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女孩子都小有名气,两个人有十多万粉丝,受众群体几乎没有重叠的。 美美子受阿宅们的欢迎,而菜菜子则是阿宅们见了都要绕道走的存在。我跟她们两个人交流不多,只是偶尔会因为津美纪的原因一起去游玩。虽然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交谈,有也只是躲不开的必要交流,但从穿衣风格,从她们跟津美纪和惠的交谈之中,我可以大概了解她们是怎样性格的人。 所以她们的粉丝有些崩溃,特别是美美子的粉丝。因为两姐妹的性格和路线都南辕北辙,但两个人能聊很多。在有些阿宅眼里,这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但他们只能接受。 唯一接受不了的是菜菜子这个‘嘻哈少女’出现在美美子动态里的频率有些太高了。这一点喜欢菜菜子的那群炫酷青年就好很多,他们不在意美美子这种乖乖女。 初中毕业之后,她们俩没有选择做咒术师。美美子打算学服装设计,菜菜子打算学画画。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高兴。 虽然这样说很带有我的主观偏见,但我一直觉得,菜菜子她们并不热爱咒术师这个职业。从前,在我看到的那个世界里,在夏油杰厌恶有关‘猴子’的任何东西的世界里,在她们满眼都是夏油杰的时候,她们还是想吃‘猴子’做的可丽饼。 所以我一直觉得夏油杰不算一个称职的监护人,虽然我也不是。在遇见她们两姐妹之前,我就下定决心将她们‘拉回’正轨,她们的热爱不会与夏油杰冲突,所以一定要选择自己热爱的东西热爱。 可我做错了一件事,还转移了一些怨怼到她们身上。所以我比我看到的那个‘夏油杰’还差劲。 其实看清自己的小肚鸡肠之后我也犹豫过是不是要缓和一下关系,可我不知道怎么缓和,我连和夏油杰的缓和都要靠五条悟‘插科打诨’式的帮忙。 庆幸的是,这一次的夏油杰没有缺失一块灵魂,他是一个正常人,所以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我记得当初夏油杰知道两姐妹在网上被那么多人喜欢之后,他很不开心,那段时间我和他有工作交集的时候隔老远就看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后来硝子跟我说,夏油杰严肃教育了两姐妹,也温柔地分析利弊,告诉她们保护人身安全的重要性。但被两姐妹无视了,自由的代价就是她们两个要像惠一样接受训练,提高自己的自保能力,还给她们两个一人一只咒灵‘监护’。 仔细一想,在网络上保护隐私这一点,夏油杰从来都没有成功过。没拦住我,也没有拦住两姐妹,连灰原都没拦住。唯一拦住的只有不爱发动态的惠和津美纪。 所以夏油杰的主页几乎是一片空白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他不是因为不安全,他和五条悟两个人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之所以不开发主页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洁癖。 第99章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哪怕他和那些同学玩得再要好,他也永远不会卸下心防带朋友回家。哪怕他带五条悟回家也是领养惠之后,被五条悟自顾自地推开了他‘家’的大门。没办法,谁叫我房间隔壁就是他的房间。 至于五条悟的主页……很精彩,非常精彩,但是谢谢我不太想看,因为太多太杂了。我曾经匿名向东京大学的心理研究学院提过建议,建议他们研究一下五条悟这个案例,看一下物种的多样性。而且根据侧重点的不同可以探讨出好几个方向,甚至还有可能获得截然相反的结论。 我在匿名邮件里着重强调“一个人可以养活一整个系”,他们的回复也着重强调“一个系干不过一个人”,出于对学生的心理考虑,他们婉拒了我的建议。但又在第二天发了第二封邮件感谢我:“相关资料已整理给退休的老教授,谢谢你提供宝贵的案例”。 所以五条悟是瑰宝啊。 铃木不爱发动态,主页干巴巴的全是转发的新闻,pass; 津美纪很听话,没有开放自己的主页所以看不到动态,pass+1; 硝子的动态太过官方,全是科普全是干巴巴的资讯,pass+2; 七海的频道和硝子的不相上下,只不过一个是医疗,一个是财经,pass+3; 至于星野…… 我曾经认为星野和五条悟很合适,两个人都拥有多重人格。这一条转发里还在为我看不懂的推文义愤填膺,让所有看到这条转发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有多愤怒,但再刷新一下,下一秒的转发又能让我看到她捧着手机,两眼冒出桃心抱着手机说‘honey’的花痴模样。 但星野可能还是比不上五条悟。她最多只有三种人格,不像五条悟,起码有九条。 我的社交圈里最让我意外的是虎杖悠仁。在我和他交换社交账号之前,我已经设想好了他主页内有些什么东西。可能有搞怪视频,也可能有超冷的知识分享,还有和朋友的互动。内容不会和惠一样少,也不会像五条那样多,是恰到好处的那种。 但他主页的内容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今天很恰好,我点进他的主页时看到了他最新的转发。原文来自吉野顺平。 照片上顺平穿着高专校服,已经是一名正式的学生。看起来很像他们四个一年级学生在团建,手上拿着电影票坐在电影院的门外。拿着镜头的人是顺平,紧挨着他的是虎杖,然后是钉崎,离镜头最远的是惠。 惠坐在最远处,手上抱着两桶爆米花,嘴角微微上扬看向镜头。比不上虎杖和钉崎两个人的满分笑容,还差了拿着镜头的顺平几分。 因为顺平眼睛里的光太亮了。他还是留着我熟悉的发型,刘海遮住了小半张脸,剩下的大半张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没拿镜头的那只手伸出来比了一个耶。 虎杖脸上戴着‘rock’的搞怪眼镜,钉崎头上戴了一个铆钉的发箍,两个人正面看向镜头,笑容张扬肆意。 他们俩这种笑容我怕是一辈子都学不会。哦,还有上辈子,是两辈子都学不会。 所以我现在是28岁还是49岁呢?我不知道。如果说我目前是‘49岁’,那为什么我感觉我现在几乎和我那个‘27岁’没什么差别?或许是感觉错误吧,不然就是我精神错乱,臆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自己。 我去过我曾经在中国生活过的城市,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肩膀被行人碰撞传来温热的触感。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打闹声,小吃街上的辛辣香味,随便走几步就可以看见坐在树荫下下象棋的老头,手上拿着一把蒲扇或紧张或淡定地看着棋面。 包括我看见的‘那些未来’也都发生了。 一切都如此真实,告诉我我曾经在这里‘活着’。咒灵血液挥发时带来的轻微蒸汽也告诉我,我也在这个世界活着。可以这么说,我‘同时’在两个世界活着。我还是从前的我,也是拿了剧本重新开局的我。 重来一次的我一举一动都带着从前的影子,于是我‘同时’在两个世界活着。这两个世界的关系不是平行,而是相交,唯一的交点是我,然后越来越远。 我吞下一口水将干噎的压缩饼干咽下去,看向寂静的山谷。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连压缩饼干的颗粒感都如此清晰。 还有自己不太聪明的脑子。 倘若我记得他们如何找到这只咒灵,倘若我当初和‘王雅次’沟通之后将故事写得再详细一些,我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 我记得虎杖他们会来这里祓除咒灵,然后遇上来回收手指的坏相兄弟,却不记得找到咒灵的方法。 算上我刚来这里的那半天,我已经像块石头一样在这里守了三天,在这三天里除了必要的生存需求,我都待在这个只有鸟拉屎的地方看着太阳升起又降落,陪偶尔窜到溪边的松鼠洗脸。 除了有些太无聊了之外没什么不好,不用提醒自己仪态,不用注意‘前辈文化’,不用担心被观测对象察觉。可我一直都不是一个擅长等待和忍耐的人,从前,我是说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学生时代,我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 然后,我又在加茂家继续压抑。不过还好有铃木和星野两个朋友。 我想坏相兄弟快点来,或者虎杖他们先来也行,只要这根手指被回收了,或者我等待坏相他们我就可以去找机械丸,然后再也不用忍耐。 但是没办法,不够聪明的我只能耐着性子在这里蹲守,我没有外出探查的理由。就目前我掌握的这丁点信息来看,没有去周边打探的必要,谁知道会不会和他们错过。 阳光融在溪流里朝远处细细淌去,不知道它们要去向何地,正如我不知道他们何时会来,也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个方向出现。毕竟,我就是引发连锁反应的那只蝴蝶。 于是谨小慎微地待在这里,正如静谧的山谷,我也发不出什么声音。除了我的穿着,一切都和我刚来的那天一模一样。甚至如果不是那天因为赶路出了太多汗,我都不会更换除了贴身衣物之外的衣服。 哎……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在那天赶路。天气炎热,人还多得要死。更不应该一上车就睡觉,错失了在中途下车的良机。那天在那家店外面等那么久也把我晒得够呛………… 等一下。 我皱起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在我第一天来到这里,我在那家店里听到了什么? “葬……礼?” “fuck!” 我迅速起身,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自己一句,顾不上掩盖自己刚刚留下的痕迹急忙朝那家小店赶去。 是天气炎热带来的烦躁吗?还是因为与幸吉的沉默?或者单纯是因为车马的劳顿?不,是因为我的懒惰。 没有把这次的行动认真对待的懒惰,这半年躺平带来的懒惰,这两个懒惰都促成了我那天的疏忽。如果我的状态像我在加茂家时的那样,我会很敏锐地注意到她话里的信息。 比起记住她免疫了同伴的死亡,我更应该注意到她透露出来的关联信息。 ‘也死了’、‘在家遇害’,‘不要去他家’;接连的死亡、符合八十八桥的诅咒形式、居住在八十八桥附近的学生。 第100章 线索就摆在眼前我却挥开不见,真是一个蠢货。 还好现在守店的还是那个少女,我停下急行的脚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站在街角平息了有些紊乱的呼吸后,我走向那间杂货店,看向坐在电竞椅上专注看着比赛直播的少女,然后抬手敲了敲柜台的台面。 声音清脆。 “来了。” 少女取下耳机走到我面前,脸上没什么不高兴,伸了伸懒腰看向我:“要点什么?” 第045章 八十八桥 少女告诉了我她们当年试胆的完整仪式,我投桃报李又在她家采购了一些零食。但比起这些滋味丰富的零食,我更愿意吃压缩饼干。 不是吃习惯了,就是单纯不喜欢吃这些零食罢了。压缩饼干虽然口感味道不咋地,但很饱腹,而且添加剂还少。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物资,站起身看向静谧的溪流。 所以要现在就进去吗?我问自己。 “桥的下方有一条小溪,十二点整从南边的山谷跨过那条溪流,从人间跨过三途川去到彼岸。” 这条不起眼的小溪是人界与‘冥界’的象征,在午夜跨过这条溪流就意味着被鬼差渡往‘冥界’。 一定要从南到北吗?一定要十二点整跨过溪流吗? 就咒术师的常识来说,不可能。 对于咒灵来说,人类是它们的食物,所以引诱的条件不会很苛刻。大概率只需要在晚上举行那个仪式就行,而我晚上都在睡觉。 天色暗下来,这是我可以行动的信号。 可进去之后呢?祓除咒灵吗?不可能,祓除这只咒灵会被绢索察觉,我一个‘在逃’人员,如何得知这里有诅咒?高专怎么可能委托一个诅咒师来处理任务? 而且,我没办法提前和坏相他们搭上线。 必须在晚上‘举行仪式’、无法察觉咒灵的气息,那就意味着它藏在领域里。附加了术式的领域不可能持续地展开,而这只咒灵的领域可以展开这么久,那它便和少年院那只咒灵一样,借助了外界的地形制造了一个未完成的领域。 进入之后除了祓除之外我就再没其他脱身之法。 在里面藏着倒是不难,但会持续地消耗我的咒力,这对我后面脱身很不利。无论是祓除咒灵脱身还是和坏相兄弟周旋之后脱身,都有风险。 所以果然还是待在外面守株待兔比较好吧? 那这个未完成的领域有多大呢?坏相他们会从哪个方位进入呢?倘若进入领域的方式不止跨过小溪这一种呢? 哎……我叹了一口气,带上行李,捏好结界将自己藏起来,从南边的山谷迈步,跨过‘忘川河’,从此岸去往‘彼岸’。 在我后脚离开‘人间’地面的一瞬间,我眼前的景象立马发生了变化。脚下安静的鹅卵石开始晃动,顷刻间,开阔静谧的山野变成了幽暗的洞穴,同时,好几根突刺从地面刺出,擦着我的结界壁指向我头顶上方的土壤,摇摇晃晃落下一些尘土。 数只地鼠从土壤里、天花板上钻出,叽叽叽地叫着,眼里泛着绿光。在发现并没有人闯入之后,它们停住了叫声,似是在仔细观察领域内的空气流动。还好,它们没有发现我,齐齐又钻回土壤里休眠,等待下一个猎物的出现。 倘若我动作再慢些,倘若我的结界壁不那么贴合身体的曲线,那根突刺就会刺穿我的身体。我小心地挪动到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角落,解除了一点结界朝身后摸去。 果然,这个领域和少年院那次的一样,不过咒灵要比少年院的厉害一些。少年院的领域依赖整个宿舍搭建,而这个领域只借助了我身后这一小片断崖,其他的外壳都是咒灵凭借自己的力量构建。 进入领域后手机会没信号,于是我很无聊。我想过很无聊,于是提前下好了影视剧和漫画,还下载了很多单机游戏,但我没想到等我打开手机开始看的时候,这些消遣都变得毫无趣味可言。 明明无聊到爆炸,明明有很多娱乐资源,可我宁愿选着对着漆黑的洞穴发呆。 我都不得不说自己一句神经。 毕业之后硝子用眼神骂过我很多次‘神经’,当时我还觉得有些委屈,现在看来属实是冤枉了她,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可能将我的性格摸得更透。 她正式戒烟那段时间,我记得好像是我和孔时雨详谈之后,我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那段时间她的情绪非常捉摸不透。解决完甚尔的遗留问题之后我有专门去找她,为那天晚上不顾她的呼喊径直离开而道歉。 那是第一次,我看见硝子的眼泪。 我站在门外,看着流着泪的她,心里莫名其妙涌上一阵心虚,很像渣男辜负了女孩的心意那样心虚。可我和硝子的友谊很单纯,但我就是心慌,害怕地看着她,然后匆匆说完道歉的台词就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因为跑步的原因还是因为心虚,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里跳出来,那让我害怕。如果我再和硝子继续待下去,我觉得我很难活下去。 于是我又从硝子身边逃了。但那天打开门见到的眼泪始终像钉子一样扎在我脑子里。 我在某一天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她又恢复到了我记忆中的模样,骂我的眼神少了很多,但经常冲我翻白眼。有好几次,我都想插科打诨地提起那天,把这枚钉子给拔出来。可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下,直觉告诉我不要,就现在这样我们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比较好。 不知道里樱高中和交流会这两件事过后,她会怎么看我。 应该……是和五条悟他们一样吧…… 静静地看着我要做什么。 或许他们已经猜到我又在改变轨道。 血涂在我进入领域后第三天出现,他是从我对面的‘墙壁’冲进来的。 激动得我眼泪止不住地流出。这可是‘活人’啊‘活人’。 好吧,虽然不算‘活人’,但也是我即将拉拢的对象。总之,只要是除我和这个地鼠咒灵之外的任何‘活物’我都觉得它眉目和善,更何况是…… 没有更何况,这具身体比起人更像一只青团。 我解除了术式,从结界里出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血涂的双眼里包含了感谢。我知道在血涂看来这可能很奇怪,先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类,然后这个人类好像还是咒术师,然后这个咒术师还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 明明是敌对阵营,但搞得好像他们是来营救我的一样。 但是这三天,我真的太无聊了,平板早就没电了,手机要留着看时间又不能玩,只能干坐着。如果说第一天是我矫情,在领域内打坐思考人生,那后面平板没电的这些时间里,我是真的如坐针毡。 “什么啊?”血涂伸出手指挠了挠自己的小眼睛,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道:“有先到的客人啊。” “去叫你哥进来。”我忍着激动的心情道,声音却忍不住有些颤抖。 “啊?你是谁啊。”血涂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朝我发问:“被困的人类?还是那个咒术师?” “我……”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下一秒,坏相的声音响起:“血涂,哥哥……” 第101章 “啊,”坏相看向我,带着一丝礼貌的笑意说道:“还有一位女性啊。” 虽然早有准备,但…… 我转过头看了看正在躲避的青团血涂,又回头看了看只有一小缕头发的坏相,张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虽然早有准备,但实际看到之后坏相的装束比起血涂更具挑战性。 坏相完全进入到领域内,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看向我,仪态良好地像上世纪的贵公子。他将右手轻轻放在肩上,微微低下头行了一礼,绅士道:吩咐给我们兄弟的任务里并没有杀掉咒术师这一项,所以小姐要逃的话,我可以视而不见。” “还是说需要我们的帮助吗,小姐?” 仅凭穿着而言,他和礼貌和绅士没什么关系,可是说话的腔调和肢体的动作都很考究,活脱脱一个老钱绅士。如果忽略他的穿着和稀疏的毛发,如果他像胀相那样拥有完全体的‘肉/体’,我觉得他应该很容易俘获女性。 因为他的绅士风度是从灵魂里渗透出来的。 “特级咒物九相图2号受肉/体坏相,3号受肉/体血涂,”我躲避着攻击,找机会去到坏相身边,坏相又移开位置,只在空中和我视线短暂交错。 我落在坏相刚刚站的地方上,转向坏相,看着震惊的他伸出手,扬起一个有些自信的笑容继续说道:“要跟我谈一谈吗?关于你们追随的那个家伙。” …… …… 咒灵完全交给血涂处理,我又开辟了一个结界,将我和坏相囊括在内。坏相确认结界外的血涂可以应付那只咒灵之后偏过头看向我,嗓音低沉优雅:“请问我要怎么称呼小姐您?” “王雅次。” “王小姐。” “嗯?” 坏相抬眸看向我,眼神宁静,他问道:“王小姐似乎知道很多,不知道王小姐想跟我谈什么?” “站到人类,或者咒术师这一方来。”我看向他认真道:“你们还有一个是人类,也是咒术师的弟弟。” “弟弟?” “对。” 坏相突兀地留下了眼泪,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他会震惊,以为他会松懈一秒自己的优雅的面容,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流下了眼泪。 “人类吗?”他喃喃道。 我点点头肯定道:“没错,是人类,和你们流有相似的血液,但是人类的弟弟。” 他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了一眼正在对付咒灵的血涂,他看起来有些吃力了。 我连忙道:“今天晚上有关我的事你们除了胀相之外都不要告诉,我还有一件事要找你们的大哥商量。” 空气中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这很难闻,坐在对面的坏相似乎没注意到,我悄悄换了结界的条件,将那丝腐臭的气味清除。 其实坏相虽然有大部分人类的模样,但哪怕忽略刚刚的那丝腐烂气息,就只说他那双被黑色眼球包围着的纯白瞳孔,他就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但是白色瞳仁的眼睛也会流泪,眼里也可以告诉别人他心中无限的哀伤。 “王小姐,我的弟弟……” “虎杖悠仁,是咒术师,但也和你们一样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受肉/体。” “所以你们可以以‘人类’的方式活着,”我认真到:“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帮你们。所以请认真考虑我的建议,站到人类这方来。” “或者请答应我,一定要让你哥哥和我见一面。” “你呢?”坏相看向我,问道。 我有些懵,不知道他突然在说什么,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 这个问题还没有说明白,下一秒血涂就被砸在结界壁上,我不得已解除了术式,解放右手的无名指里存放的笔,急忙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扔给坏相。 “拜托,”我朝有些惊讶的坏相大喊:“一定要让胀相联系我,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今天晚上的事情。” 然后,我就将咒灵留给他们两个,退出了领域。 三天我都没有好好休息,从前蹲点也有人换班,现在的我不止咒力水平不行,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实在没必要和他们一起祓除咒灵。而且鬼知道绢索有没有派眼神,我还是躲起来悄悄跑掉比较好。 ——————————————— 新田明载着四个小孩回高专的时候,放在中控台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刚刚讨论的诅咒。新田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下午去拜访过的藤沼家。 走之前新田明给那个被诅咒的女孩子留了电话,告诉她如果有新的发现就联系自己。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偏偏现在在高速上,偏偏导航的手机不是工作手机而是私人手机,车上载着小孩也不好分心去拿电话。 正纠结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钉崎拿起了电话朝新田明挥挥:“我接通咯?” 新田明如释重负,赶紧道:“嗯嗯。” 钉崎开了扩音,所以车内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的喜悦:“新田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我刚刚一个人回家的时候,自动门是关着的,我试了好几次,之前的那种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应该真的只是门坏了。” “是吗?”新田明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故作轻松地开口:“那很好啊。” “可是,”电话那头的藤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下午麻烦你那么久,对不起。” 新田明故作欢快地安慰道:“完全没关系,我找的例子有很多。” 挂断电话后,新田明对副驾上的钉崎说道:“钉崎,麻烦你……” “切换导航是吧?已经完成了。” 新田明大笑了两声:“钉崎最棒了!” …… …… 五人折回到八十八桥桥底,齐齐举行了那个试胆仪式。迈过那条小溪,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发现了明显的打斗痕迹和未被登记的咒力残秽。 伏黑惠站起身道:“有人祓除了那只咒灵,还是野生咒术师。” 钉崎有些讶然,忍不住吐槽道:“东京的咒术师这么猛的吗?不是说是特级吗,野生咒术师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新田明拍下现场的照片,传到群里,一边跟钉崎解释道:“也有可能是哪家人知道一些咒灵的事情,找了诅咒师来祓除。” 虎杖朝新田明发问:“诅咒师也会祓除咒灵吗?” 新田明点点头:“当然了,只要给钱,祓除咒术师他们都愿意干。就像上次京都校姐妹交流会一样。” “……” 四个学生皆是沉默,新田明不明所以,走到断崖边仔细看了看,有些疑惑道:“这个咒力的颜色好像有些熟悉啊……总绝对在哪见过。” 伏黑闻言走过去道:“我看看,没准我……” 话说到一半,他就止住了话头,新田明有些不爽,抬起头看向身后的伏黑惠,道:“你这小孩说话怎么只说一半?怎么,这咒力你认识?” 虎杖也凑上前看了看,然后一脸便秘地呆在原地。 新田明更不爽了,正准备好好教育这两个学生,钉崎却忍不住了,嚷嚷道:“你们两个是哑巴吗?这咒力你们到底认不认识啊?” 第102章 虎杖讶然道:“……王雅次前辈的。” 闻言,钉崎和顺平都是一愣,也站在原地不上不下,新田明倒没注意。她听到答案后复又蹲下,掏出工具开始采集咒力残秽,一边好奇道:“没想到那个叛逃的诅咒师跑到这里来了,这只咒灵难道是她祓除的?” 新田明起身,转身看向沉默的四个小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又问道:“你们干嘛这么沉默?” 见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反应,虎杖挠挠脑袋找了一个话题,他讪讪道:“只是想起了姐妹交流会那件事……” “说起来,”他岔开话题好奇道:“那两名被抓住的诅咒师怎么样了啊?” “原来你们在想这个啊,”新田明收好工具,领着几个小孩往回走,一边科普道:“五条先生抓住的那个男的直接残废了,高专也不打算把他招安,所以……” 新田明想了想,还是换了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继续道:“按照守则处理了。” “至于那个女的倒是还好,因为夏油先生很温柔嘛,那个女的好像也没有很挑战高专的底线,所以高专打算招安来着,但是不知怎地,被她莫名其妙地逃掉了。据推测很有可能是用那个叫王雅……” “新田前辈!” 新田明转过身看向突然激动的虎杖悠仁,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她皱着眉道:“你们青春期的小孩怎么阴晴不定的,在车上还好好的,来这里就变得怪怪的。” “……”虎杖悠仁硬着头皮道:“肚子饿了……” “原来是这样啊,”新田明笑起来,拍拍虎杖的肩膀,一副‘我很有经验’的模样,自信满满地说道:“没错没错,像你们这样大的小孩最容易饿了,是我疏忽了。” 新田明揽过钉崎的肩膀,兴冲冲道:“走,带你们去吃烧鸟!” …… …… 事后高专校园内。 虎杖、钉崎、吉野:“新田小姐你真的不知道王雅次是伏黑惠的姐姐吗?” 新田明:“?” 第046章 压轴 “上大学修了心理学之后我才发现,我当初其实只是跟风喜欢他而已,最多再因为一点不可一世的自负,总觉得我可以把他拿下。” 坐在我对面的湯本梨乃如是说道。 我不可置否,低头拿起勺子搅了搅咖啡,不想对她的言论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什么好思考她到底是不是喜欢他的呢?不提我和夏油杰之间的这些年,我和湯本梨乃也没什么交情可言。 毕竟,她只是我国中时期的校友。都称不上同班同学的校友,仅仅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校友。倘若不是有夏油杰的存在,我们这辈子可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湯本梨乃就是少女甲,是国中时期我帮忙转交的最后一份情书,上面画了很多樱花,夏油杰收下之后并没有回复,我处理‘售后’的时候还被夏油杰暗戳戳地警告不要插手他的事情,然后在我们遇见夜蛾的那个试胆游戏的晚上,撞了我之后又来挑衅我的那个少女甲。 难为她还记得我。 “你还是这么令人不爽,每天臭着一张脸,好像这个世界都欠你的一样。” 我抬头看向湯本梨乃,甜美的面容上带着无语和娇嗔。她大概过得很好,还能对我这个几乎是陌生人的‘朋友’撒娇。 “一开始我讨厌你的确是因为迁怒来着,后面越来越觉得,你活该没朋友。”湯本梨乃看了我一眼,继续道:“你这张脸就很适合笑,笑起来会比较好看一些。” “不过,”她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道:“你短发倒也不错,还有这个耳钉……” 湯本梨乃突然凑到我面前,吓了我一跳,我条件反射抬起右手格挡,她又退了回去,撇撇嘴继续道:“看来你混得也不赖。” 我放下右手,耸耸肩道:“谢谢夸奖。” “没想到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 这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自嘲。 我有些疑惑,认真看着她的表情,想知道她在自嘲什么。湯本梨乃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带着自嘲的笑道:“我以为我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东西,包括连你们本人都没看到的东西,所以觉得自己有天赋,于是才选了心理学。” “没想到从一开始我就看错了。” “不全是吧,”我随口道:“那个时候我的确喜欢夏油杰。” “所以说你那个时候没朋友活该啊,”湯本梨乃朝我翻了一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还会有谁会在乎你的感受?你那样的做法就是滋生别人对你的恶。” 我无语道:“别把我说得那么凄惨啊,哪怕没有夏油杰我也不会遭受霸凌的,我只是不喜欢跟你们玩罢了。” “那你喜欢跟谁玩?夏油杰吗?我也没见你跟他走得很近,在你们的友谊当中,夏油杰才是更重视的那一个。” 是……这样吗? 我愣住了看向湯本梨乃,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哎,”湯本梨乃叹了一口气,敲了敲桌子说:“没想到叙旧还要搞工作。” “我不是你的邻居,不知道你真实的家庭环境究竟是怎样的,但绝对有创伤。” 她看着我,认真道:“你不会爱人,或者说,你不是人。” 她说:“你是野兽。” 夏油杰也说过这句话。在星浆体那件事开始前的某一个晚上,在我放弃寻找甚尔的时候,他说我是一个笨笨的野兽。 “你今年也28岁了吧?”湯本梨乃敲敲桌面,我抬起头看过去,她的眼里满是真诚。 “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恋爱对象,也不知道你是否打算生育,但是我建议,”她诚恳地看向我,说道:“我建议你生一个孩子试一试。” “对野兽来说,教会它如何去爱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成为母亲。” “……” “别这么无语地看着我,我可是专业的,这个方法很有效。” “……这样对小孩来说不是不公平的吗?”我犹豫着开口:“把心理缺陷寄托在小孩身上,这种事情真的好吗?” 轮到湯本梨乃沉默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咖啡馆里的其他人的交谈都有些明显的时候,她才开口:“你很聪明。” “你比很多人都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 她看向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是人。” “……”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刚刚已经说过了,你还说我是野兽。” “只要是人,在这个世界上就会有想要的东西,但你没有,所以你不是人类。” “有哦,”我低下头,喃喃道:“我有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我永远得不到。 “王雅次,” “啊?”我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 湯本梨乃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是我丈夫开的事务所,有点像万事屋,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体验一下。” 她说:“人类虽然恶心,世界虽然无聊,但总有一些可以让人笑出来的东西。” “不要在去想你得不到的东西,你要走出来。” 第103章 “什么世界毁灭,人类最终的归属,生命存在的意义,这些东西你不要再想了。脚踏实地、赤脚站在这片土壤上,去体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看看别人脸上的笑容和眼泪。” “你会成为人类。” 我接过名片,拿在手上有些讶然,原来夏油杰是这个意思。 我失笑道:“没想到你和夏油杰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 “王雅次,” “嗯?” “你很幸运。” 我点点头,坦然道:“没错。” 我笑起来,揶揄她:“很幸运今天能偶然遇见你,很感谢你愿意为我出主意。” “哼!”湯本梨乃傲娇道。 她收起傲娇的神情正色道:“你真的很幸运。你刚刚说你和夏油杰的关系已经淡得像公司里的同事一样。” “可是同事才不会给你这么直击要害的建议。” “他是真的拿你当朋友。” 拿我当朋友吗…… 因为他已经释怀了吗? 可我无法释怀。 “反正我今天很幸运能遇见你。”我看向湯本梨乃笑眯眯道:“真的谢谢你了。” “呵呵,”湯本梨乃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被我拉住之后冲我翻白眼来着,更不知道是谁在我自我介绍好几次之后才想起我是谁。” “有什么办法嘛,”我嘟囔道:“我以前就不讨喜啊,连带着记忆也不行。” 而且,在街上突然被一个人拉住像推销人员一样激动,嘴里还叽里呱啦地说一大堆,是个正常人都会警惕加不耐烦吧? 至于她描述了半天之后我才记起她是谁?很抱歉,哪怕在她成功将我激怒的时候我也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长相也早就淡忘。 分别的时候,湯本梨乃朝我挥挥手:“虽然几乎不可能发生,但如果你想找我玩我很欢迎,如果可以再带上夏油杰,我有点好奇他到底长残没。” 怎么明目张胆地不信任我啊……我都说过了没有。 我无奈道:“我和他就是同事的关系,我怎么可能把他约出来,有机会给你发照片好了。” 湯本梨乃耸耸肩转身离开:“who care。” “……” 不是你care难道还是我care他的长相啊…… 我也耸耸肩转身朝酒店走去。 遇上湯本梨乃这件事实属意外。 昨天坏相兄弟离开之后我也离开了八十八桥,然后随便找了一个酒店住着,等待与幸吉给我发他挑选的决战位置。结果洗完澡下楼觅食的时候遇见了湯本梨乃,然后被她拉到咖啡馆里叙旧。 我没想到她现在这样厉害,可以从三言两语中就推断出我的心理问题。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和夏油杰做出一样的判断和建议。 去事务所体会人间烟火吗…… 再说吧。等看完风景再说。 ‘上辈子’我没钱没时间,‘这辈子’有钱没时间,但10月31日过后,我就是有钱有时间。比起看人类的烟火气,大自然的‘烟火气’更动我的心弦。 如果……七海和星野能和我一起就好了。 七海很靠谱,如果能和他一起旅行,我大概率不用带脑子。而星野的旅游运气真的很玄学。2006年那次游学活动能完美完成的重要一环就是她的存在。明明目的地很明确,但总能因为她的一些‘直觉’拐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后来我去京都之后,偶尔因公和她一起出差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总能带着我去一些偏僻的角落,然后看到一些令人松懈的风景。 但是也只能和他们旅行一段时间而已,我还是得靠旅行社,毕竟能为我买单的只有钱和我本人。 傍晚的时候,我收到了与幸吉发来的地址,于是收拾好东西退房拦车。坐在车上的时候我想起了我和铃木那盘未完成的棋局。 那盘棋,究竟是不是我赢了呢? 计程车外是一闪而过又连绵不绝的霓虹灯光,车内是节奏轻快的流行音乐。 我的心脏跟随着鼓点不停地跳跃,惹得我有些不太舒服。我皱紧了眉头去回想棋盘上每一颗棋子的布置,棋盘清晰,可我记不清棋子摆放的具体位置。 无论是抗拒看见它们,于是紧闭着双眼;抑或似投降似对抗地睁大双眼,棋盘和焦躁都挥之不去。 会不会有意外呢?会不会和我疏忽的东西呢? …… …… “小姐?” “小姐?” “醒一醒,我们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比在酒店的时候睡得香,还做梦了。我梦见了06年的初春,我和夏油杰站在阳台上推心置腹的那个晚上。 真想时光永远停留在那里啊…… 这种话我是不会说的。 有什么意义呢?倘若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光,我也会为当时的情绪焦躁不已。所以没有意义。 更何况我不能停下自己的步伐。 我推开车门下车,脚踩在有些湿润的水泥路上,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味道。原本我还有些困意,在嗅到这些冷意后便清醒过来,借着计程车的灯光打量四周。 入目中只有身旁的这间屋子。这屋子看起来荒废了多年,粗粗看过去没有一丝人生活的痕迹。水泥路上只有我们这辆车的痕迹,夜晚里只有我们身旁的灯光。 除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我们现在站的位置也是水泥路的尽头,在往前是黑漆漆的森林。 等司机离开之后,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有些发毛,忍不住捏了一个结界来保护自己。 “太慢了。” “啊————!”我尖叫着跳起来,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摆好防御的姿势,颤颤巍巍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之前都没来过这里,别……” 转过身后我看清了来人,是机械丸。 我恨得牙痒痒,收起双手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傍晚才给我发地址,还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吓我。” “……” 是无语吧?我从机械丸绿油油的眼睛里看出了对我的无语。 “你不是咒术师吗?”机械的声音无情道:“为什么会怕鬼?” “要你管,”我挥挥拳头,凶巴巴地掩饰自己的羞涩:“快带我去房间,我坐了几百公里的车累死了。” 机械丸看了看我,没说话,我觉得自己的气场在不断变弱,正准备再‘恶狠狠’地加强时,他转过身走在前面开路。 我不得不承认,机械丸的情报能力真的很厉害。和我不同,我搜集情报需要抽丝剥茧,他搜集情报只需要派出大量的机械丸。本来找到如此偏僻的决斗场所我就已经很佩服他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同时满足有遮风避雨的落脚点这一个需求。 现下是凌晨,我看不完全,但似乎是一个水库,而且应该是一个废弃的水库,不然不会连像样的路都没有。机械丸带我去的房间看起来也很简陋,门把手上全是锈迹,推开门的时候我以为里面有很多蜘蛛网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很干净。 只有一张床,床是铁艺的单人床,上面也有锈迹,可床上铺好的床品是全新的,还有明显的折痕,凑近了还闻得到一股味道。是崭新的床品刚拆开还没洗过的味道。 第104章 身后机械丸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听出了一丝不好意思。他说:“我以为你明天才会过来,所以这些东西很仓促,如果你介意……” “没事,”我拍了拍硬硬的床板,朝机械丸露出一个笑容:“这算什么,我以前还在树上睡过。” 与幸吉不再说话,转身拉开门准备离开,我出声喊住他:“明天会有一个人过来,你到时候去接一下,毕竟这里不太好找。” “五条悟还是夏油杰?” “都不是。” 我摇摇头,将身上的背包卸下放在地上,里面放着九相图4-6号。 “我不知道你见过没,他的名字叫胀相。” “好,我知道了。” …… …… 等到了白天,我才看清周围的环境。的确是个废弃的水库没错,朝霞洒在上面,我竟然觉得静谧地有些舒服。 不过钉崎来临可能会震惊此地的荒芜。 所以这里是绝佳的舞台。四周开阔,无论是视野还是行动都不会有太多阻挡,我们双方都能尽兴;荒芜和偏僻,那不易被‘窗’察觉,动静也不会引起偶然路过百姓的注意。 更何况还有几间简陋的屋子可以遮风避雨,还可以躲藏待机人员。 一切我都很满意,除了与幸吉。 我看着眼前的屏风,有些气结。屏风崭新,看起来是和床品一起采购的,也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屏风遮住了他残缺的身体却遮不住他背后爬满墙壁的管线。这满墙的管线也让我忍不住咋舌,不知道这些管线背后控制了多少咒骸,与幸吉的咒力也太惊人了一些。 不知道他和乙骨的咒力总量谁更庞大,等与幸吉身体恢复了一定要让观察看看。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与幸吉本体的声音,不是机械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机械丸的声音也有几分像他。倘若他再坦诚一些就好了。 罢了,跟一个小孩计较什么。 我看向屏风,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今天来这里的胀相会是我们的同伴,他作为内应会配合我们的行动。” “今天晚上我会通知夏油杰,让他带着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来这里。等他们到达之后,我会将他们藏起来,你负责联系真人它们来这里清算。” “你们三个学生负责对付真人,另外那个叫川入的家伙由我和夏油杰对付。” “那两个……都是一年生吧?”与幸吉似乎有些不赞同,出声道:“我觉得叫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来这里就足够了。” “……”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回事,难道离了他们两个就不能成功吗?” “不是,我是想说……” “好,不用说了,随便你怎么想的,”我打断他的解释,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虎杖和钉崎虽然是一年级的新生,但虎杖的攻击对真人有效,且真人没办法对虎杖使用术式。” “而钉崎的术式是通过灵魂进行打击,所以也是真人的天敌。至于五条悟,我有别的事情要拜托他。” “我们要在那天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我明白了。” 得到与幸吉的答复后,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不过还有一点你要注意。” “什么?” “你们不能直接将真人祓除,要留有一线生机,让夏油杰将真人吸收。并且,”我敲了敲屏风认真强调道:“夏油杰可能吸收真人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你必须誓死捍卫这个秘密。” “那为什么不让夏油杰和我交换,我和你对付川入,他和那两个人对付真人?” “……” “与幸吉,” “嗯?” 我笑眯眯道:“你现在会开领域了吗?” “……” “我选夏油杰是因为他有很多咒灵的领域。”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对付真人,不过你们要小心,真人会开领域。” 打出沉默技能的我很开心,起身准备离开,一边朝外走去一边懒洋洋道:“除此之外,等这里的战场结束或者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跟着胀相一起去他们的大本营对付剩下的残党。” 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快道:“然后你就跟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坦白,他们会为你善后的。” 第047章 雨后 下雨后的空气很好闻,特别是这种乡下的地方,泥土的味道混着青草的气息,感觉身体由内而外地得到升华。要不然御三家的家宅都落在深山里呢,这么极致的享受没点地位是办不到的。 等我旅行结束之后也在乡下买块地皮修一个小房子好了,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出门遛弯。 我躺在结界捏的躺椅上,柔和的阳光从树木的间隙中间穿过,落在我的脸上,周围偶尔有几只鸟叫,不远处有我认识的与幸吉存在。 希望一切顺利。 胀相是在午后到的,那个时候我已经睡着了,被机械丸叫醒。睁开眼睛,他们两个‘人’站在光影之间,我看不太真切。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梦还是因为午睡没盖被子,我觉得头有些疼。 我挣扎着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捏了一把椅子,忍着不适道:“坐。” 他们没动静,我又按摩了一下眼睛,终于能看清周边的东西。我朝还站在原地的机械丸道:“与幸吉,麻烦你戒备一下。” 不过是托词罢了,有我的术式戒备,哪里需要他戒备。 机械丸看了看我,没说话,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机械丸走后,胀相也没坐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遮住了漏在我脸上的阳光,声音稳重:“你就是我弟弟说的王雅次?” “百分之一百的本人。” 我又捏了一个防护结界,然后指向对面的椅子:“不坐着说吗?” 脚步声响起,胀相在我对面坐下,他长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周正一些。 “你有去调查虎杖悠仁吗?”我好奇道。 “当然。不过,我没从他身上感应到和我相同的血液。” “川入,不绢索……”我抬头看向胀相,不确定地看着他:“或许加茂宪伦这个名字你可能更熟悉?” “什么?”胀相猛地站起身,脖子处的青筋浮现,蹙着眉问我:“加茂……宪伦?” “对。”我低下头捏了一张桌子,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九相图4-6号摆在上面,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加茂宪伦,一百多年前加茂家的咒术师,用一位人类女子与咒灵诞下九个咒胎,并在其中混入了自己的血液,使其成为了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 “一个礼拜前,在咒术高专的交流会中,绢索,不,加茂宪伦制造机会偷走了0-2号,然后唤醒了你们三兄弟。” 我抬头看向胀相,他的脸色阴沉地可怕,等我摆好剩下几个咒胎后,他也黑着脸坐下。 “加茂宪伦本名绢索,生得术式是只要替换大脑就可以无限生存,所以加茂宪伦也只是他众多身份中一个比较出名的一个而已。” “他现在叫川入,也就是那个脑袋上有缝合线的家伙。” 第105章 胀相的肩膀颤了颤,抖着声音开口:“这和虎杖悠仁有什么关系?” “他夺走了虎杖悠仁母亲的身体,然后亲自生下了虎杖,也就是说,虎杖悠仁身体里也流着和你一样的血液。” “所以虎杖悠仁应该也算是你的弟弟吧?” 胀相皱着眉答道,很是坚决:“当然。” “所以我们合作吧。”我定定看着他,友好道:“你帮我们除掉绢索和那些咒灵,我帮你们……” 本来是想说,我帮他们获得正大光明和虎杖同行的权力。但我想了想,我做不到这样的事,于是用了更严谨地说法:“我帮你们牵线搭桥,尽可能让你们和虎杖站在一起。” “那我的弟弟们,”胀相看向桌上的咒胎,眉头依旧皱着:“为什么我的弟弟们在你手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桌上的咒物,跟他解释为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我发现了绢索他们偷走0-3号,于是偷走了剩下的咒胎,想着没准能用上。” “但是,”胀相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我:“为什么你知道那天坏相会去那里?为什么你知道他是坏相?为什么……你知道虎杖悠仁是我弟弟?” “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绢索一个人可以永生吗?”我反问道。 我有些不耐烦,皱起眉说道:“我不喜欢别人问我为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就行。” 胀相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只又低下头看向了桌子上的咒胎。 “……” 话说早了。应该在解释完咒胎的事情再说那句话的。 我叹了一口气,底气稍稍有些不足:“这是另外的事情,我先说我需要你做什么好了。” “一、你尽快去东京高专找夏油杰,然后带着他和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来这里集合,除了夏油杰之外你谁都不能告诉他们要做什么。” “二、真人和绢索会在我们准备好之后的某一天来这里,在他们来这里的那天,你要带着五条悟去你们的大本营对付剩下的残党。” “然后呢?”胀相抬起头看向我问道。 “没有了。接下来就是我履行刚刚跟你说的‘义务’。” “那我的弟弟们呢?” “还给你。不过保险起见,我觉得现在让我保管比较好,毕竟加茂宪伦也和你们留着同样的血液,没准他也能感知到这些咒胎的存在。我给它们加有封印,放在我这里很安全。” 胀相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桌上的咒物。 对我来说,这些是高度危险的咒物,形状也令我有些不适。但对胀相来说,这是他疼爱的弟弟。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开口:“我有一个猜想。” “你作为大哥,外貌与普通人无异;坏相作为二哥,也趋近于正常人;但从血涂开始,已经更像是咒灵了。” “所以我猜想你们力量的强弱直接决定了你们的外形,而你们力量的强弱也和在母体内时间的长短相关……” “所以……” 我试了好几次,还是说不出口那句话,每次快要发出声音时又立马止住。 算了。 我闭上嘴,看向低着头的胀相。 结界内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只听得到我浅浅的呼吸声。我不由自主地减缓了呼吸的频率,心脏却跳得很快,仔细地看着对面稍微佝偻着肩膀的胀相,等待他的回应。 虽然我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坏相和血涂是因为在母体内待的时间太短了,所以力量不够,所以没有完美的人形。但如果他们将剩下的六兄弟‘分食’呢?会不会补足他们的‘月份’? 这样的话,哪怕夏油杰他们没保下胀相三兄弟,他们也可以和虎杖并肩,或者可以作为一个人类平凡地活下去。 这么能有这么残忍的念头啊……我是恶魔吗? 我们眼前的,不是咒胎,而是胀相的弟弟。 “对不起,我……”我有些后悔,不应该一时冲动说出这个猜想,哑着声音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不在乎你弟弟们的感受,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如果冒犯到你们了我很抱歉,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对不起……” 胀相抱在胸前的右手伸出,止住了我慌乱的解释。 那只打断我道歉的右手收回,遮住了自己的脸,下一瞬,我听见他低低的啜泣。我感觉他好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他给我的感觉和刚开始完全不同。 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惊到我了。不止是出色的样貌,还有那股说一不二的气势。我当时想,倘若我有他这样的哥哥,我应当是会横着走的。 所以也难怪菜菜子姐妹‘横行霸道’吧。毕竟她们的哥哥是夏油杰。 “为什么……” 胀相的声音很低,但在静谧的结界内也足以唤回我的神思,我拧着眉看向他,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咒术师吧?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我讪讪赔笑讨好地说道:“没错,有问题,所以您就当我刚刚在放屁,请您……” “不是!” 胀相突兀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我,我瑟缩了一下,乖巧地闭上嘴巴。 胀相抬起头,移开遮住表情的右手,露出满脸的泪水。我愣在原地,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在我发愣的眼神中毫无顾忌地抽了抽鼻子,哭着开口:“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为什么这么希望我们能作为人类活着?” “因为我很喜欢虎杖,我希望有更多人爱他。”我轻声道。 “为什么要道歉?” “啊?” “为什么刚刚要道歉?” “哦,你说刚刚啊,”我歪着脑袋,有些不解:“不应该道歉吗?” 我坐直了身子,诚恳道:“真的很对不去,冒犯您和您的家人,我愿意尽可能地弥补我的过错,请您原谅我的冒失。” “为什么……要将我们变成人类?” “我们兄弟,是诅咒。” 我抬起头思索着道:“如果是你们的话,我觉得你们就用现在的身体也没关系,反正你们的灵魂和其他诅咒不同。” “其次,”我有些不太确定,犹豫道:“虽然用现在的身体是没什么啦,但……” 我看向胀相,认真道:“我觉得你们三兄弟都有人类的□□之后会有更璀璨的未来。” “譬如,你们可以一起去咖啡厅喝下午茶,可以一起去听音乐会,我觉得坏相还蛮适合演奏西洋乐器的,至于血涂,”我歪着脑袋道:“他应该很喜欢春游吧?他给我的感觉好像顽皮的学生。”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举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你看,我这只手其实是假肢来着,这个障眼法很高级,可以欺骗别人的视觉和触觉,只不过我不知道在你们身上能不能行得通,因为这个完成的条件对使用者本人的术式有要求,但我会尽力……” “为什么要尽力?”胀相的眼睛已经不再流泪,他用他红红的眼圈看向我,继续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有璀璨的人生?” 第106章 我终于懂了坏相在八十八桥问我的那句“你呢?” 刚刚的压抑荡然无存,我轻轻笑起来,抬起头看向胀相,轻声道:“因为你们是人类。” “所以值得拥有璀璨的人生。” “但请不要感激我,我没有一定要你们成为人类。” 我翻身躺在椅子上,看着结界外的森林,淡淡道:“对我而言,我不在乎你们兄弟的未来,我只是随便提个建议而已。还是刚刚那句话,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否’。” 其实我希望他们选择成为人类,但也接受他们作为诅咒活下去。无论是哪条道路,我都希望他们能自己选择,所以做出选择之后带来的后果我也不会承担…… 最多看在虎杖的面子上尽可能地帮忙罢了。 …… …… “他哭了。” 机械丸看着胀相离开的背影说道。 他转过头看向我,我感觉到了背后与幸吉的探究。 我摊开双手转身离开:“别看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森林里的虫子有些多罢了。” …… …… “所以,虎杖和钉崎在收到信号之前都要乖乖地待在结界里不准出来,等收到信号之后才可以支援机械丸。” “而且,”我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认真道:“这里没有能用反转术式治疗你们的人,也没有可以给你们做应急处理的辅助监督,这里完成之后你们可能也需要立刻赶往下一个战场支援,所以你们尽可能地保留一些体力和咒力,只要能牵制住真人就行。” “明白了吗?” 虎杖朝我连连点头,脑袋一上一下有趣的很:“明白!” 坐在他旁边的钉崎托着脑袋应道:“知道了。” “这是藏匿身形和气息的咒符,你们随身携带。结界内可以使用手机通讯,也可以通过结界内部的通道传递信息,其余一切你们随意。” “不过,”我想了想,改口道:“最好还是不要用手机,我的结界更保险。” 钉崎皱着眉问道:“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我将咒符放在她面前,撇了一眼夏油杰,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在这上面吃过亏,所以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伏黑呢?那家伙怎么不来。”钉崎又追问道。 “他跟五条悟去敌人的大本营了。” 虎杖看了看夏油杰,又看向我,好奇道:“有五条老师在的话应该不用我们去支援吧?五条老师不是超强的吗?” 我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愤愤道:“就你聪明,听我的安排不就得了?” 他摸了摸脑袋,讪讪地笑了一下。 我翻了个白眼,坐回椅子上,有些气急。不然呢,让虎杖他们三个人拼尽全力祓除真人吗?那真人还怎么升级,夏油杰还怎么吸收它? “好了,”我拍拍手,朝他们道:“学生离开,接下来是大人的会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过偷听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什么都听不到。” 等学生走后,夏油杰托着腮看向我,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先告诉我胀相跟你说了什么。” “你让他做的那两件事,他和悠仁的关系,涩谷的计划,大本营的位置以及部分同伴的术式。” 夏油杰看向我,淡淡道:“明面上,我带着悠仁和野蔷薇出国执行任务了,惠托付给了悟,大本营的位置也按照你的要求还没告诉悟。” “但是我很好奇。你做事向来很谨慎没错,但也没必要在知道大本营的具体位置之后还如此谨慎。是不相信我和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得不的原因?” “你特地拐一道弯是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故事的结尾。”我平静地看向夏油杰,坦然道:“我看到的片段到这里就结束了,未来的事情我都不会知道。” “而在这里失败……” 我无法想象自己的失败,所以也无法说出口。 如果失败的话,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我不敢想象。 我闭上眼睛,将自己翻滚的情绪咽下,低垂着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轻声道:“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叫绢索的诅咒师,他可能比天元活得还要久,反正他们曾经认识。” “他至少有三种生得术式。” “一、他本人的术式。他可以通过替换大脑而延续寿命,所以他也是活化石。” “二、寄居肉/体的术式,替换大脑之后,他可以用寄居肉/体的术式,在里樱高中案件的那段时间里他寄居肉/体的术式是瞬移。” “06年我去薨星宫那次天元告诉我他还在找通灵术式。16年末17年初开始流行的‘睡美人’诅咒就是他的杰作,那些人像虎杖一向吞下了咒物。而这些咒物是他千年来一直收集的诅咒师或者咒术师的灵魂凝聚物。” “我不知道他得到的通灵术式究竟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他如何唤醒这些诅咒,但从诅咒分散的情况来看,他应当有办法一同唤醒他们。” “也有觉醒者……” 我沉默了一瞬,哑着声音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一瞬间就唤醒了这些受肉/体,同时也唤醒了一些原本就有潜力成为咒术师的非术师。” 夏油杰没说话,我抬起头看向他,他的脸色很平静,眉头却微微皱起。 我也没说话,等待他开口。 良久,他皱着眉头看向我:“所以要让他来不及,或觉得没必要唤醒这些诅咒。” 我点点头道:“没错。” “那他的第三种术式是什么?” “是虎杖母亲的术式,”我凄凄笑道:“他夺走了虎杖母亲的□□,还夺走虎杖母亲的术式。” “不过,”我摇摇头,有些不太确定:“我不敢肯定,但我感觉好像是【反重力术式】,但他的反转术式技能锤炼得很厉害,几乎是将这个术式变成了【重力术式】。” “还有,”我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夏油杰,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他的领域没有边界,是开放的,是无限的。” 夏油杰的眉头又拧成一团,片刻后他又想到什么似的松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看向我:“所以你要做先锋,我来偷袭或者支援。” “没错。”我看着他嘴角的笑呆呆地点头。 他又笑了几声,声音有些轻快,眼睛也弯起来。 他在笑,可我莫名觉得有些不适。 这个笑是什么呢?我感觉他好像有一点不太高兴。 我还没想明白,那股怪异又荡然无存,他周遭的空气骤然转变。夏油杰支起手臂懒散地靠在桌子上,手托着脑袋,懒洋洋地看向我:“你还知道我什么秘密?” “啊?” 他笑眯眯地看向我:“你刚刚那么说是为了让虎杖帮助那个叫真人的咒灵升级吧?” “被我吸收的咒灵无法再进化。听七海说,那只咒灵的学习能力很强,所以战斗时间越长它提升的速度就会越快。” “其实这一点也不是什么不可以公开的秘密,但我也没特意向别人解释,直到现在也没人问过我这件事。” 第107章 “可是你知道。” “……” 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我有些堵得慌,忍不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无声地控诉他脑袋转得这么快干嘛? 我没好气道:“我还知道你爱吃代餐。” “啊?代餐?”夏油杰脸上满是疑惑,指了指自己看向我,又重复了一遍:“我?代餐?” “怎么可能,”他无语道:“我从来都没吃过那种东西,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将手臂支在桌上撑住脑袋,懒洋洋道:“对啊,所以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不过,夏油,”我收起了自己的玩笑,极其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你真的要吸收真人吗?” “这个问题我想过了。”他也收起笑,看着我坦然道:“在里樱高中那件事之后我就想过,如果我将那只咒灵吸收会怎样。” “将普通人变成咒灵或者咒术师,那也就意味着可以很轻松地除掉咒灵,并且还可以让更多的人学会使用咒力。” “社会的车轮即将加速前进,人类会得到迅速进化。” 没错。但这个力量在夏油杰手上,是福也是祸,凡是都不会单纯地只有好处,一定会有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坏处,只不过得到这股力量时的我们看不见。 我闭上眼睛,努力压抑自己的颤抖,尽量平稳地开口道:“天内被放走后,天元得到了进化。但比起人类,她更像是咒灵,于是她一直待在自己的薨星宫的结界内保持自己的理智。”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一点,但想来也不会有很多人知道。” 我睁开眼睛看向夏油杰,平静道:“咒术师也可以变成咒灵,没准你会被剥夺正常死亡的权力,然后一起关在天元的结界内,不老不死,一直为人类耕耘。” “你将看不到真实的世界,你能看到的永远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或许,”我扯起一个凄惨的笑:“还有很多我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反正,从今天起,我能看到的风景将与你们相同。” “夏油,” 我看向平静的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很友好。 我说:“夏油,这不是试卷,我没有设想你的答案,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所以……” 我撑不住自己的牵强的笑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悲伤,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我腿上。 “夏油,对不起。但是我当年真的,真的没有想给你出试卷。” 我是真的打算只要他不杀掉父母就跟他一起,他做什么我都跟着,可是我太蠢了,所以把事情搞砸了。而且我的性格如此恶劣,这么多年了都不肯低头道歉。 哪怕知道自己的错了也不肯放下自己的倔强。 “夏油,我只希望你能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 …… “我知道。” 夏油杰平静道:“我早就知道了。” 第048章 虔诚 为什么昨天会忍不住道歉呢? 是因为下午的梦吗? 如果夏油他们没有赶在昨晚到,选择今天来的话,我会不会还是可以继续坚持自我? 我睁开眼睛,看向简陋的天花板。已经是深夜,周围很安静,没什么声音。 昨天下午的梦又在我脑海里浮现。 其实看不清什么的。梦里面的天色很暗沉,随时随地都可能开始下暴雨。 当时好像是夏天,除了我之外没人穿着外套。好像是去度假,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台风天去海边度假,总之我们在海边。 在日本还是在哪个国家的海边?在梦里没有这个概念,只记得我们在沙滩上,不远处有一些礁石,五条和夏油两个人就在那边你追我赶,好像五条悟还在挑衅夏油杰来着。 云层翻滚,吹来的风也很汹涌,我好像是长发,因为风将我的头发胡乱送到我眼睛边。 我在风里快要站不住。 我记得在梦里,我好像真的差点被风吹走,反正不能走直线,快要跌倒的时候是硝子笑着挽住了我。 她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来着? 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觉得她头发的颜色很好看。 我们两个笑作一团,好像只是因为我差点被海风吹跑而发笑。 美美子在给菜菜子和津美纪拍照,她们三个女孩好像就是现在这般大,惠盘腿坐在沙滩上,我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不清楚他具体在干嘛。 因为是台风天,所以光线不太好,还因为笑得太开心有些缺氧。所以我在梦里看不真切其他人的身影,除了硝子那头漂亮的棕色头发。 有其他人的声音吗?好像有的。但总觉得不太真切,像隔着吸音海绵通话一样。 在梦里我开始怀疑是梦还是现实的时候,梦醒了,我被机械丸和胀相叫醒。 我从前不是没梦到过硝子她们,但很多时候都像昨天晚上在计程车上时那样,梦到的是真实发生的过去,这是唯一一次梦到不存在的画面。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梦,我才舍弃了这几年的坚持,低下头朝夏油杰郑重道歉。 可好像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尽管夏油杰早就原谅我了。 他昨天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什么呢?知道我其实很内疚,知道我其实很后悔? 那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呢…… 不,就是因为知道我内疚自责,他才会跟我说对不起吧?肯定那件事的做法没有问题,是他当年不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赞同我‘那是一个合理的磨炼’。 我侧过身面朝光秃秃的墙壁,身下的铁床发出吱呀的响声,等我调整好姿势之后它也安静下来。 他昨天还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别怕’。像从前我遇见软体动物,或者去到阴森场所时,他挡在我面前时说的那样。 好像一模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怎么可以一模一样呢? 今年已经是第十一年了,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除了当初在病床上的那句对不起,我再没向他表达过歉意。 无论是谁问起,无论喝下多少酒精,我都告诉他们:的确是我做的事情有些过分,可是我不后悔,所以也谈不上道歉。 我一个人也复盘了很多次,重新去推演当年的情景,然后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别无他法。 可是我找到更完美的办法了,在一次次的推演当中。 能够让菜菜子姐妹眼里的光只为夏油杰而亮,能让她们俩不受伤害,能让夏油杰不觉得我很冷漠的方法。 我出发的时候带上他不就好了吗?像灰原那次一样,和他一起尽快赶往事发现场,在他踏进那间牢房的时候稍稍放缓一些脚步不就好了吗? 这不可以让夏油杰原原本本地看到故事的原貌并完全由自己作出决定吗? 我也不用站到他的对立面,还能及时拉回夏油杰的理智。 或者,哪怕当年我一个人去了,但在找到两姐妹之后立马叫夏油杰过来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当年我没能想到呢? 第108章 为什么,铃木当年没有告诉我这一点呢? 我是很笨没错,但加上夏油杰,加上硝子,加上五条悟,再加上铃木,我们难道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搪塞绢索吗? 被咬后要及时切断被咬到的部位,阻止毒素继续侵入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是我从前的生存之道。 可无论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还是这次的人生,我都只是自以为自己切断而已。 实际上我只是注射了麻醉。 我每一句的不后悔都是后悔,我每一次漠视着走过都是自己的无力在装腔作势。 到后来,不肯道歉的理由就变成了恐惧。恐惧自己一旦拉开后悔的闸门,倾泻出来的痛苦和悔意会将我淹没。 结果我还是低头了,在看不到故事的最后,在意识到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道歉的时候。 …… …… “你在想什么?” 是夏油杰的声音,于是我没回头,眼睛依旧盯着水面,懒洋洋答道:“在想我今天能不能从这个废弃的水库里钓上来鱼。” “你不是最怕软体动物的吗?在哪里找的蚯蚓。” “虎杖啊。” 是乖乖宝虎杖帮我挖的蚯蚓,还贴心地帮我串在鱼钩上。 我转过头看向站在我身侧的夏油杰,好奇道:“与幸吉那里有消息了吗?” “目前还没有消息,与幸吉联系他的时候他说有些事要处理,会晚些时间过来。” “哦。” “今天吃什么?”我又问道。 夏油杰用下巴指了指水面,调侃道:“这不是在等你钓的鱼吗?” “……” 我转过头看向夏油杰,有些“生气”地怼道:“你看我像不像一条鱼?要不要把我炖了。” 吃鱼是不可能吃的,傍晚我收杆的时候上面的蚯蚓还完好无损。 所以晚餐吃的是与幸吉准备的存货。 不得不说,他准备的食物更符合虎杖的口味。从前我做他护卫,和他一起在地下室的那段时间,他每次都对我的食物毫无兴趣。 他当时看着我的白粥,面露难色地委婉拒绝我的分享:“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肉……” 我爱喝粥是从‘小’就开始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因为懒,懒得嚼,所以选择顺溜的粥。跟喝水一样,咕噜一下就下去了。 不止是‘粥’,只要能‘吸溜’一口就咽下的食物我都爱。 所以今晚我端着一碗速食汤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几个人大快朵颐。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我不行的话,不还有夏油杰吗?所以才找了他不是吗?还有虎杖和钉崎,两个人的攻击都对真人有效,哪怕没能拿下绢索,真人也是一定可以拿下的。 哪怕绢索还是跑掉了,那我所知道的情报也可以完全共享给五条他们。 所以没什么。 我低下头给自己打气。没什么,最差不过把我已知的情报公开,最差不过还是有人员伤亡,不过那可远不及我看到的那么多死亡惨烈。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我抬起头,是夏油杰,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好奇地问我。 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答道:“当然快乐啊,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真实的计划了吗?” “嗯,”我偏着脑袋思索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像之前告诉你们的那样踏上旅程;如果不顺利的话,如果最后我还活着的话……” “你的术式不是保护吗?”夏油杰偏过头看向我,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他耐心道:“你的术式不是防御吗?所以你会活着的。”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吵吵闹闹的虎杖他们,温柔道:“所以如果不顺利的话,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没回答,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失神。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真的可以这样,毫无芥蒂地坐在一起讨论未来。老实讲,我虽然依旧后悔当初的决定,但已经不再执着回到过去改变那一天的走向。 我永远会对夏油杰产生愧疚,但不会再停下自己的脚步。 “我前段时间遇到了你初中时期的追求者,”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钉,愣愣道:“她现在是一名心理医生。” “我们聊了几句,她在聊天最后对我提出了和你一样的建议。” “让我接触更多的烟火气。” “可是,”我笑起来,轻声道:“我不愿意。” “我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我也知道你们的方法很有效,但我不愿意。” “我知道我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也知道我的一生都会被这个东西困住,我也知道我身边有不逊色于这个东西的爱。” “但是我不要。” 我偏过头看向夏油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要我自己永远都追寻着这个东西,它在我心里永远是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哪怕我因它而痛苦,我也甘之如饴。” …… 过了很久,夏油杰带着一丝的无奈的笑响起:“所以说,你给出去的东西真的很迷人。” 第049章 最后一个 10月19日那天的天气很不错。我们在这里等待的这几天里,这个偏僻的小角落就跟天漏了一样,每天都下着雨。有时磅礴如海浪,有时如涓涓细流般温柔。 雨季早就过了,那段时间我在京都的那间公寓里‘潜逃’,中间有一次歌姬还来找过我。我听见她在询问我的邻居我这间屋子是否有人出入。 答案当然是没有。因为我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公寓的,然后也没再出门,门把上的灰尘可以作证。除了家政阿姨,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而家政阿姨哪是那么容易让歌姬找到的。 幸好来的不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为了防备他们两个,我特意花重金打通了门卫,倘若看见留着长发,额前还有一撮刘海,或者一个戴着墨镜或者眼罩的白发男子就给我发消息。 那钱倒是白花了。 不过我不差这点钱。 所以在这里等待的这几天我的脾气非常暴躁。除了与幸吉外没人有意见,虎杖一脸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自己的手机,钉崎也是是而非地跟夏油杰交流咒术问题。 与幸吉说我太吵了,能不能淡定一些,我抓狂道:“我不能!” “我讨厌雨季!我讨厌连绵不绝的雨季!” 所以19日早上,我在鸟儿们的吵闹声中醒来,下一秒就闻到了雨后晴空独有的味道。 吃过早饭,我正琢磨着今天干点什么来庆祝不下雨的时候,与幸吉收到绢索的联络,说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真是一个好日子。 真是一个明媚、有希望的好日子。 我想,能在这样的日子里结束一切,是命运对我的嘉奖。让我在我喜欢的晴天,结束我这么多年的责任。 在这样的日子里失去未来,无论是绢索还是真人,我都觉得有些可惜。 这种感情是我不曾预料到的。 什么东西又能提前预料呢?成绩?友情或爱情来临的瞬间?升官发财机会出现的时刻? 第109章 什么都无法预料。所以只要能作为人活下去,未来全是意想不到的故事,总会有值得庆幸的瞬间。我不正是因为此所以才能活到二十七岁吗? 我又怎么会预料到,‘上辈子’坚持了二十多年,支撑我站起来的信念会在这个世界甚尔死后开始瓦解呢? 夏油杰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如果要活下去必须学会自我肯定。 可我现在无法肯定自己的人生,在那个‘二十七岁’时好像也不能。 我只是知道我该做什么,于是我活着。 曾经甚尔死后,我和夏油五条两个人吵架时,他们问我的问题我到现在也无法给出答案。我的人生是怎样的,我的价值又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 很多人,包括津美纪在内的很多人都在我辞职回到东京后问我:“小次,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反问他们,我必须要做点什么吗? 他们摇摇头说不是,只是好奇。 我也好奇自己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但在想到做些什么事之前,我不知道答案。 所以接下来做些什么好呢? 我藏在结界里望着脚下的天空,默默道,反正现在要先处理绢索,如果让绢索逃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很清楚了。 夏油杰召唤出来的咒灵很乖巧地呆着,我趁夏油杰不注意,偷偷把这只‘鸟’的毛发弄乱,这只‘鸟’也乖乖地按照一开始的嘱咐一声不哼。 “别欺负它啊,它最讨厌自己的毛被弄乱了。”坐在我前方的夏油如是道。 他的眼睛还紧盯着与幸吉藏身的那间屋子。 我伸出手将咒灵的毛捋顺,好奇道:“你和咒灵有心灵感应了吗?它刚刚不是没出声吗?你为什么知道它不高兴了。” 夏油杰笑着道:“因为它抬头看我了,很委屈。” “好吧,我错了。” 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绢索和真人出现了。绢索还是‘川入’的身体,这让我有些紧张。我见识过‘川入’的术式,无需任何媒介,也不需要结印,似乎只是他一个念头就可以发动术式。 “来了。”夏油杰提醒道。 随着他的这一声提醒,我们视线重点的那间屋子开始崩塌,瓦砾横飞,一片荒乱之中,我看见真人抱着绢索四处躲避,最后绢索被真人安置在不远处的断壁上。 正如我们计划的那般,水库中央出现了‘究极机械丸’,与幸吉介绍的时候说了很多,但我只记得‘究极’这个词。他没在讲解的时候给我们展示这个‘机械丸’的具体模样。 恕我直言,没什么保密的必要…… 不就是长大版本的普通机械丸么…… 不过,看样子,‘川入’似乎无法发动术式了?不然他为什么不自己用术式逃去更安全的地方? 我忍不住有些无语,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敢用这具身体来见与幸吉。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谁会赢,他还这样没有后手地亲临现场。 或许他有后手,但就目前来看,这个后手不是瞬移。 万一……他确实相信‘凡事总有例外’,也的确留了瞬移作为后手…… 所以我一定要拦住他的瞬移。 真人将绢索放下后就走到了虎杖他们藏身的正上方,那里可以看到与幸吉的信号。我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被真人察觉到结界壁的细微波动。 好在与幸吉的‘究极机械丸’是真人的菜,完全吸引了真人的注意。 夏油杰指了指在断壁上观战的绢索,道:“那个就是你说的绢索吗?万恶之源的罪犯?” “没错,”我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稳了稳自己有些慌乱的心跳,认真道:“我们去他身后,大概20米的距离。” “好。” 夏油杰操纵着咒灵绕到绢索身后,我趁机将我和夏油杰的结界分开,以便于接下来的行动。 我和夏油杰在绢索身后20米的位置停下,没发出一丝声音,连结界壁咒力的波动都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绢索背对着我们,津津有味地看着正在战斗的与幸吉和真人,似乎并未察觉我们在他身后准备袭击他。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在自己的结界内开始起舞。 和从前一样,每一个动作的角度都一模一样;和从前不一样,心脏跳动得有些杂乱。 果然我还是无法做到心无杂念。 随着动作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夏油杰,他微笑地看着我,点点头鼓励我。昨天讨论作战事宜时,他也是唯一一个支持我想法的人。 我闭上眼睛,心稳了几分,不断回想老师曾经的指导。 咒术师最常做的训练是舍弃步骤。在战斗中,每一秒都至关重要,所以黑闪也和领域一样是评判一个咒术师才能的标准。 我从未打出过黑闪。不是因为我的术式偏向防御,只要有咒力和‘拳头’就可以打出黑闪。我不能打出黑闪是因为我和歌姬一样,不会对自己的术式做减法。 因为我一直以来训练得都是如何将自己的领域提升到极致。 所以咒词、掌印、祭舞、祀乐我都不可以省略。 每一秒中都按照铃木给我找的那位前辈进行。 “睇飞,” “雪翻,” “福普,” “静妙,” “照仁,” “虚涵,” “柠青,” “芳采,” “苍舞。” 我双手结印,睁开眼睛看着前方悠闲的背影,慢慢道:“领域展开——” “俱尸加那城。” 我没打出过黑闪,但我觉得我吟唱完毕,展开领域的这一瞬间的时间应当和黑闪的要求不会差很多。黑闪要0.000001秒,我发动领域的时间可能只有0.00001秒。 反正足够了。 我拦住了绢索。 是我赢了。 这就是今天、以及未来的基调。 阳光和夏油杰被我隔绝外。 绢索再也看不到真人和与幸吉的战斗,四周变得漆黑,但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好像他早就发觉我存在了一样。 “呀嘞呀嘞,稍微有些低估你了呢。” 他坐在原地,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因为会开领域,所以就一个人来这里了?” 看来他没察觉到夏油杰他们的存在。 我盯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很蠢吗?早在交流会之前我就预料到机械丸会找你联盟。” 我朝他走去,一边公开自己的术式情报,为自己的领域添砖加瓦。 我说:“在我的领域内除了我之外的人都不能动弹,也无法使用咒力。” “是啊,”绢索笑笑说:“在察觉你领域的那一瞬间我就想发动术式离开,但没想到你发动领域的速度和你领域完成的速度如此之快。” “所以我才说低估你了啊。” 我道:“是吗?那我很感谢。” 绢索略带着委屈道:“你藏得也太严实了,我从来没收到过你会开领域的情报。” “加茂有村没告诉你吗?”我在绢索身后坐下,慢慢解除自己右手的咒符,讽刺道:“当年进加茂家的时候他可很是刁难了我一番,把我各种老底都挖出来了。” 第110章 “你是说你和禅院家的那件事吗?” 不是。我和禅院家的事不是秘密,惠觉醒术式跟着五条悟他们历练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 我说的是他们找到了佳织的照片这件事。 照片刊登在一张泛黄褪色的报纸上,年代久远,但里面的面孔我却很熟悉。照片里,我还是小学生的模样,坐在佳织对面笑意盈盈。除了我和佳织的笑外,还有第三个人的笑,那属于那间店的服务员。 我们三个人笑得很开心,是可以感染人的、发自肺腑的那种笑容。 于是被店家拍下来刊登在报纸上做宣传。 然后恰巧那天是一个人的生日,他母亲将这份报纸给他保存下来,机缘巧合地让禅院家拿到复印件。 那个时候我很想冲上去扯下那张报纸。对他们而言,那只是我为何与禅院家产生联系的起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附件,于是将它冷落在一旁。 我压抑着自己的动作,渴求地看向铃木,希望他能阻止我。但他没有,甚至还朝我点了点头,告诉我,去吧,他那边没关系。 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接受了他们赤/裸的审视,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那张照片封存进我的档案里。 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想起佳织。 因为在加茂家用不着我的感情。 …… …… “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领域,怎么会让你逃走。”我走到绢索身后,解放了假肢里的刺刀抵在绢索脖子边,平静道:“我念了繁琐的咒词,跳了严谨的祭舞,一丝不苟地完成掌印,只为了追求可以媲美黑闪的完成速度。” 绢索的声音变得有些冷静,他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老实讲,在你找到我之前,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那你为什么会要提升自己领域完成的速度…………所以是13年……” “所以这次是我很幸运,”我打断绢索开口道:“你活了这么多年,已经足够幸运了。” 绢索默了一瞬,几秒后又带着笑意开口:“呀嘞呀嘞,是天元告诉你的么?她真是……” “错了,”我摇摇头道:“我是从未来过来的。” “所以你要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我看着绢索沉默的背影继续自顾自地讲解自己的领域:“其实相比起其他人的领域来说,我的领域公平很多,我的领域除了不能动弹这一点外没有其他任何必中效果。” “你应该感觉到了,你不能使用咒力,这一点我也一样。” “你也有机会逃离。” “你有两次时长分别为5秒的移动机会,可移动的时机和你我之间的位置关系都由我随意控制,但是,”我用力将刺刀逼紧他的喉咙,可他的喉咙仿佛是铜墙铁壁,我的刺刀对他没有任何伤害。 “正如你所见,在你不能动弹的这段时间里,我不能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倘若你在这两次机会内将我击杀即可逃脱,反之你将无条件被我封印。” “很有趣吧?”我忍不住笑起来,乐不可支地说道:“如果你不是用这具身体,那在里樱高中的时候我可能就会杀掉你,或者在那之后的每一次接触里我都有这个机会。” “但你用这具身体就没办法从我的领域内逃离。” “因为,”我用刀刃敲了敲他的肩膀,笑着道:“这副身体真的很孱弱啊,枉我这么多年刻苦训练自己的体术,没想到完全用不上。” “我真的很幸运啊,我大费周章地调整领域的结构就是为了封印住你的咒力。我原来的领域效果是双方都能使用咒力,但2次机会的时长只有2秒。” “你唯一能和我对抗的就是体术,谁知道你自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了。” “那么,”我收起刺刀离开绢索的身后,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摆好姿势冲他道:“来吧。” 能活动后绢索并没有向我发起攻击,而是直直地去往领域外壳最薄弱的地方——穹顶正上方。他鼓足了劲儿打上去,但没能打破,反而被反弹的力道震下来,然后迅速朝我袭来,直击我的咽喉。 虽然我的身体素质低于咒术师的正常水平,但也比‘川入’这个孱弱的病秧子厉害。 我轻巧地避开,好笑道:“还没说完呢,原先的总时间是2秒,时间延长5倍的代价仅仅是封印我们双方咒力的话,这个代价不会太大了些吗?” 绢索站在原地看着我,带着愠怒道:“所以你还交换了坚硬的外壳。” “没错,”我也停下脚步看着他平静道:“无论是从里面还是外面,除非是五条悟不省略任何一个步骤而打出的‘茈’那样的攻击之外,我领域的外壳都不会被打破。” “所以你的故事就到这里就结束了。” 绢索看着我,往日的从容终于不见,神情冷酷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会放些狠话,但他脸上的不爽在片刻后停息,他看向我,懒洋洋道:“你只能将我封印,无法将我彻底杀死。” “没错,”我坦然道:“我的领域就是‘狱门疆’。” 绢索好奇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掏出狱门疆将你封印吗?” “哦,”我还没开口,绢索已经明白过来,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开启狱门疆也需要咒力,但我的咒力被你封印住了。” “既然你不能将我抹杀,”绢索看向我,笑嘻嘻道:“那便没关系,无论是术式本人死亡还是你主动将我放出,我都有机会逃掉。” “这具身体虽然孱弱,但我好歹也是做足了和你战斗的准备。” 绢索眨着眼睛好奇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样回来的吗?” 这个问题应该去问‘王雅次’而不应该问我。 为什么是我来到这里而不是她回到自己的身体这件事也应该去问她。 我看着从容淡定的绢索,他又恢复到从前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我终究是气不过,压抑许久的怨恨涌上心头。 我掰断假肢上的刺刀狠狠丢向他,恨恨道:“你知道这个做什么?你觉得有趣所以就想知道?” “凭什么要用别人的人生来实验你觉得有趣的设想,凭什么躲在阴沟里的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夺走别人的青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活了这么多年,你就是一个爱玩泥巴长不大的小屁孩,凭什么什么便宜都让你捡着了……” 我捂住脸在原地蹲下,沙哑着声音开口:“凭什么你的成功全是侥幸……”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侥幸要建立在别人痛苦的美好上……” 倘若夏油杰不那么爱自己的同伴,他会因为星浆体的死动摇吗?倘若他不那么爱自己的同伴,他会在那个夏天叛逃吗?又倘若,夏油杰是一个笨蛋,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大义是个一戳就破的纸娃娃,他策划的‘百鬼夜行’会不会更成熟一些? 倘若五条悟没有那般在乎夏油杰,在夏油杰死后将尸体交给硝子处理,或者在涉谷的那一分钟里保持冷静,绢索他还会成功吗? 为什么,要拿别人最柔软、最痛苦、最美好的地方去伤害别人呢? “看来你不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第111章 我抬起头,绢索的神情变得冷漠,眼神里带着嘲弄,他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得出我的成功全来源于侥幸这个结论,但我可能肯定地说,” “我的生得术式是我唯一愿意承认的侥幸,除此之外,我计划里的每一步都不存在侥幸。” “至于你说的别人的感受,”绢索看着我嘲笑道:“我为什么要去考虑这些?” “我和我的术式,这两个都注定了我可以随心所欲。” “只不过这一次对我而言是非常没意思的一次,在知道你是从未来回来的时候我很高兴,喜悦的情绪像泉水一样涌出,但我没想到,你这个人这么没劲。” 我搽掉脸上的眼泪,站起身看向绢索,淡淡道:“我也觉得你很没劲,所以还是快点说再见好了。” 话说完我就解除了限制。我和绢索的距离只有一臂远,他身边还有我丢给他的刺刀,但他和我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5秒结束后,绢索被我成功封印,缩成一个黑色的小球落在我手心。领域瓦解,外面的打斗声和鸟叫声瞬间挤进我的耳朵,阳光也刺眼得紧。 构造领域需要大量的咒力,于是我只能扶住周围的树干缓缓在地上坐下。 夏油杰发射完信号后走到我身边蹲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我,柔声道:“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接下来你就待在这里休息。” 我接过巧克力点点头应道“好”。 其实稍微有些过度戒备了。森林里出现领域就是给与幸吉的信号,绢索被我或者夏油杰困在领域里的时候就是虎杖和钉崎现身的时候。如果不过度戒备,我展开领域困住绢索的时候就是夏油杰去支援几个小孩的时候,但在那天晚上的商讨会上,我强烈要求等绢索这边落定之后夏油杰才可以去帮学生。 他们都有些犹豫,觉得战力太浪费了,认为应该更快结束这里的战场和五条悟汇合然后庆功。最后夏油杰拍板同意我的要求,然后事实证明我的顾虑确实有些太多了。 但那又怎样呢,只要把绢索拿下就好了。 …… …… “雅次前辈您没事吧?” “啊?”我茫然地抬起头,他们四个人都背着光,我有些看不清,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虎杖又问道:“雅次前辈您还好吗?” 我看向他们,眼睛却无法聚焦,只觉得有些刺痛。 我忽略掉不适,尽量平稳地说道:“我没事,你们去找五条吧。” “啊?前辈不去吗?” 我摇摇头:“我累了。” “你们去吧。” 第050章 抵达 接下来的事情便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首先我的术式偏向辅助和防御,但有五条悟和夏油杰任何一个人在我就派不上用场,更何况收尾是他们两个人和一群学生一起。其次,开领域几乎消耗了我全部的咒力,我去也派不上用场。 不说别的,我十分擅长在不需要我的时刻安静退场。这是我从前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和东亚压抑的职场上练就的本事,在咒术这个行业也非常实用。 夏油杰召唤出的咒灵驮着我到了山脚下可以打车的地方,待我脚一落地咒灵就消失不见了。 我曾经执行任务躲在树上观察目标对象的时候,听到在旁边那棵树下乘凉的两名咒术师讨论这件事。其中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说:“如果夏油杰召唤的咒灵没有距离限制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用他的咒灵去捕捉剩余没被他吸收的咒灵,然后吸收,然后再去捕捉,如此循环往复,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咒灵都会被降服,咒术师也会轻松很多。” 另一个叼着烟的男人砸吧了一下烟,非常不屑地看着那个白皮肤的男人,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上的咒灵都被夏油杰吸收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不屑地嘁了一声:“总监会现在都没办法拿那个夏油杰怎么样,还能眼睁睁看着夏油杰越来越牛?那这个咒术届是不是就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说了算?” 男人仰头吐出一口烟圈,夹着烟的手虚虚抬起指了指天,继续道:“那些人能让他吃蛋糕都不错了。” 他又笑笑,肩膀垮下来,坐在椅子上颇像个无奈,揶揄道:“而且那样显得我们很没用不是么,他们两个人是咒术师我们就不是了么,命不好没选到他们那个命格罢了。” 白皙男子正襟危坐,连连点头回应道:“所以还是很公平,他吸收的咒灵没有数量限制但有距离限制,于是这个世界不会乱套。” “有没有可能,”坐在树上的我揉了揉小腿,自言自语道:“夏油杰他是一个人呢?” “有没有可能,咒灵球难吃到爆炸呢?” 这种言论有但是只是少数。咒术师大多都不是正常人,每个人在别人眼中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但比起缺根筋式的变态,过分关注自我才是咒术师最突出的问题。 【不和同事有过度亲密的联系】,这是咒术师约定俗成的守则。哪怕基于这一点,咒术师也会更专注自我。除了处得来的同期、辅助监督和至亲,大多数人都不在乎别人,于是如此循环,每个人都学会了这个规则。 我伸出手去拦出租车,想着刚刚咒灵在我眼前消失的场景,忍不住去揣摩这个距离是多少。刚刚的消失是因为距离限制才消失的还是因为被夏油杰召回了呢。夏油他们是离开了还是在原地等这只咒灵把我送到山脚下后才动身离开的呢?这只咒灵是消失了还是又回到了夏油杰身边呢? 我怎么能知道答案呢,这种不流通的情报只有夏油杰的朋友才会知道。 关于这个世界,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我从前在另外一个世界看到的讯息只是冰山一角,置身其中后才发现这个世界运转的逻辑和真实度完美地无法挑剔。 坐计程车回到东京的家时已是深夜,无论是我家还是隔壁的下油价,抑或是周围的其他邻居们都已入睡,除了巷道里的路灯再没有其他亮着灯的地方。 我蹑手蹑脚地翻上阳台,轻手轻脚地打开阳台上的推拉门,同时庆幸没和惠换房间。因为惠和夏油杰很合得来,于是在我收拾行李搬去京都时提出和惠换个房间。惠拒绝了,我也没坚持。 得亏没换,不然现在我就会吵醒母亲她们。 但还是吵到津美纪了,在我一头扎进衣柜里找换洗衣物的时候。 “姐姐。” 闻言,我找东西的手一顿,僵硬着从衣柜里探出头,望向门口还在揉眼睛的津美纪,尴尬道:“吵醒你了?抱歉抱歉。” 我抓起衣服朝她走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下去洗个澡,洗完澡就睡了,你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姐姐你饿不饿?”津美纪夹着睡意站在原地问道。 津美纪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光滑精致的脸蛋,以及这惹人怜爱的神态。身上这件粉色的睡衣还是我们上上上次逛街一起买的,我刚刚就是在找这件可惜没找到。 我捏捏她的脸颊,笑眯眯道:“我不饿,你快去睡吧。” 说完我便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卫生间洗漱。 第112章 泡在热水里之后我才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开始回升。距离下午开领域也过去了相当长的时间,咒力也回升了一部分。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中,我看到了浴缸尾部新换的瓷砖。 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换的,但应该是我‘叛逃’的这段时间。那几片崭新的瓷钻和周围上了年纪的旧干部有些格格不入,仔细看看四周,浴室里有不少修补过的痕迹。 我在这座房子里长大,津美纪和惠又在这座房子里长大。时光走过的旅途忽地在我眼前显现,我有些发懵。二十二年了,我到这里来已经二十二年了,快赶上我在另一个世界存活的年数。如果按年纪算,我还比从前的我长大了一岁。 有时候我想过,另外一个世界的我是死了还是陷入昏迷,如果都不是的话那副躯壳里又住的是谁的灵魂。无论是什么状态,无论是什么灵魂,但愿那个‘我’和我父亲他们没有一丝联系。 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不要和他们有接触,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哪怕…… 洗完澡后我在结界内将头发吹得半干,同时再一次感叹自己术式的实用性,在深夜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真的是太棒了。硝子送我的吹风机很好用,但懒惰如我还是只吹干了头皮就拔下插头。 我裹紧了浴巾,准备迎接门外冷风的裹挟,然而拉开门却是意料之外的暖风。 有人把暖风机打开了,正对着浴室门,于是从温暖的浴室出来也不会觉得寒冷。不远处的餐厅亮着一盏灯,餐桌上摆着一杯牛奶。 “……” 大概是津美纪吧。我回来这件事只有她知道。 我叹了一口气,在暖风机前吹了一会儿,伸出脚试探没被暖风机照顾到的地方,不觉得冷之后才关掉暖风机朝餐厅走去。 灯光昏暗,只照亮了我坐着的这一小块地方。收养津美纪和惠之后,家里换了新的餐桌和椅子,于是现在还多了一把出来。空气称不上温暖,但也算不得寒冷,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静谧的味道,很像从前我出差驻扎项目时,一个人走在祥和的乡间小路上时的味道。 那个时候我正为了向上爬而努力着,工作虽然有些头疼但不至于让我心烦。人生掌控在自己手里,还有上升的空间,这对我来说是最惬意的时候。有底气,有希望。 现在呢? 我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掌,努力回想在进入浴室之前的触感。 柔软、顺滑、富有生命力。 这是津美纪头发的触感,和我的完全不同。她那头像绸缎一般的长发一直是我和母亲的骄傲。母亲一直惋惜我剪掉长发,但津美纪弥补了她的遗憾,而且比起我,津美纪更受母亲的摆布,随便母亲怎么折腾她的头发都可以。 和母亲不同,我只喜欢给津美纪梳头发。她的头发随着我的动作会反射一丝太阳的光泽,再配合好闻的味道,很是让我觉得放松。 我们有好好把她养大,但好像我还是有很多不足。 我端着牛奶上楼,去到自己房间外的阳台上,就着初秋的晚风靠在栏杆上,望向算不得漆黑的夜空。城市的夜空一颗星星也不会有,只会有吸收反射的人造光线。 手里端着的牛奶还有余温,一阵风吹起,潮湿的发尾弄得脖子有些痒,拨开之后洗发水的味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青草地气息。于是我转过身,努力分辨是哪户人家修剪了草坪。这个时候我又觉得城市里地灯光不够用了,无法让我看清到底是谁家修剪了草坪。 又吹过一阵风,绕到耳后的头发被吹开,碎发吹到脸上,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青草地的味道也消失不见。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是童话般的和平还是会引发更多的争斗呢? 我实在无法想象。 …… …… 我推开医务室的门,一抬头就看见硝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食指悠闲地玩着自己的头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咖啡和一个听诊器。这咖啡杯还是我送的,当时可是狠狠被敲诈了一番。 “过来。”硝子朝我命令道,空着的左手还朝我勾了勾。 我不明所以,但不敢反抗,于是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地在她面前站定。 硝子拿起听诊器站起来,将听诊器挂在耳朵上,另一只拿起另一端塞进我的衣服里,分别在胸腔和腹部停留。得亏是硝子,换其他人我都觉得自己被性骚扰了,如果是硝子,那可能是把我当作实验数据了。 于是硝子取下听诊器里我弱弱地嘟囔道:“硝子,我是你的实验对象吗?” “你要是我的实验对象你现在已经在手术台上了。”硝子坐下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看也不看我地说道。 “……” “硝子,你对我越来越过分了。”我挪了一把医务室的椅子在她右手边坐下,再次弱弱抱怨道。 “彼此彼此,”她不理会我的抱怨,瞥了我一眼然后发问:“这几天你去哪儿了?去京都找那个铃木了?” “没,”我摇摇头看向她,老实答道:“我去富士山了,在我计划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去的温泉酒店泡了两天温泉。” “一个人去的?” “嗯。” “哦。” 硝子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于是我准备在五条他们来之前找些话题来聊聊,正当我准备开口的时候,硝子却说话了:“这里就是你看到的终点?” 我点点头说道:“嗯。” 硝子又“哦”了一声,然后弯腰拿起茶几上的咖啡朝我微微举杯:“你现在能喝咖啡了吗?” “完全喝不了,”我摇摇头无奈道:“咖啡因只会在我需要休息的时候才开始攻击我。” “那没辙,”硝子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我这里只有咖啡,你要喝其他的让五条和” 话还没说完,医务室的门被人推开,是约好但迟到的五条悟,还有夏油杰。他们两个人没穿高专教师的制服,五条悟带着墨镜,夏油杰半扎着头发,两人神清气爽,看不出一丝疲惫。 所以的确不需要我辅助啊,如何准确抓住摸鱼时机这件事对我来说轻车熟路。 硝子耸耸肩惋惜道:“好吧,你如果渴了只有咖啡这个选项。” 五条悟走到硝子身边的空位坐下,朝身后的靠背倒去,左手轻飘飘地指向我的方向点了点,语气十分不屑:“我才不会给在最忙的时候失联的人带饮料。” 我小声反驳道:“那不是有你们吗……” 五条悟提高音量问了句:“啊?你说什么?” 自知理亏的我立马闭上嘴,缩着身子不敢讲话。 五条悟没在意我的投降,抬起双腿搁在茶几上,像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的腿有多长,在那沙发和茶几之间小小的空隙多委屈了他似的。他将双腿交叠,在上面的那只脚点了点,歪着脑袋看向我:“开始吧?王雅次小姐。” “……”这欠欠的感觉让我很想打他一顿。 但是打不过,于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没脾气地捏了一个结界,眼神聚焦在硝子的咖啡杯上,缓缓开口说道:“2006年,星浆体任务失败,‘甚尔’击败‘五条’和‘夏油’,领悟反转术式的‘五条’恢复过来后成功击杀‘甚尔’,随后在盘星教内找到天内理子的尸体,几乎同时,接受治疗后的‘夏油’赶到,星浆体任务,甚尔、理子、黑井死亡;” 第113章 “2007年夏,因‘窗’评级失误,当时为二级咒术师的七海和灰原越级挑战准一级咒灵,灰原殉职,七海侥幸逃脱;” “同年9月,”我闭上眼睛,不再看硝子的咖啡杯,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尽可能地不带入自己的情绪,说道:“‘夏油’只身前往菜菜子姐妹的村子,发现被囚禁虐待的两姐妹,于是杀掉了村子里的112人,然后叛逃被高专除名,同时被认定为最凶恶的诅咒师。” “‘那个’夏油的梦想是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借此来消除所有的咒灵。” “2009年,‘五条’提前毕业,去找了甚尔临终前提到的惠,‘五条’出面帮‘惠和津美纪’处理了一些事情,并且以‘惠’将来一定为成为咒术师这个条件获得了他们二人的经济援助。从此,‘五条’偶尔执行任务时会带着‘惠’一起;” “2011年,‘七海’毕业后去了普通公司左职员,不知道是哪一年又回到了高专继续做咒术师;” “然后是2017年,最凶恶诅咒师‘夏油杰’叛逃的第十年。” “第十年的平安夜,‘夏油杰’发动了百鬼夜行,在东京和京都两地投放了大量的咒灵,当时参战的还有他……” “还有他重新为自己挑选的‘家人们’,包括菜菜子姐妹。” “这些诅咒师的目的是拖延咒术师的步伐。” “在发动百鬼夜行之前,‘夏油杰’专门去了东京高专宣战,让咒术师们提前准备。但是他本人并未出现在战场上,而是一个人悄悄去了东京高专。” “彼时,‘乙骨忧太’因为无法控制里香而被限制在高专校区内待命,这也正中‘夏油杰’的下怀。因为他发动百鬼夜行的目的是乘机夺走里香收为己用。” “但是失败了,他从高专那条逃生小巷离开时遇到了摆脱‘夏油杰家人’纠缠的‘五条悟’。” “于是最凶恶的诅咒师落幕。” “但‘五条’没有把尸体交给‘硝子’处理,于是便被绢索这个‘只要替换了大脑就可以使用肉/体’和镌刻在肉/体上术式”的小偷偷走了身体,也因此继承了‘夏油杰’的部分‘家人’。 我睁开眼睛,看向茶几上五条悟交叠的小腿,继续道:“次年,也就是18年,虎杖悠仁和现在一样‘意外’入学,一切的发生都和今年的一样,不过顺平死在了虎杖怀里,与幸吉死在那个废弃的水库里。” “与幸吉死后有……一个礼拜的祥和日子,直到10月31日晚上。” “10月31日晚上,绢索伙同‘夏油杰的家人’、真人和漏壶等咒灵以及部分诅咒师发动了涉谷事变。在涉谷地铁站落下四层‘帐’,分别在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最内部的空间内困住了大量普通人及改造人,且核心部位的‘帐’仅限五条悟进入。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是让除‘五条悟’之外的咒术师营救第一部 分普通人,让‘五条悟’一个人营救核心部位的普通人。” “同时,真人、漏壶、花御三只咒灵以及一个一级诅咒师也在核心部位。” “在改造人和人类大量共存,且还有三个特级咒灵存在的同时护住每一个普通人,这件事情‘五条悟’做到了。” “‘五条’在极短的时间内击杀了全部的改造人,体力也因此大量消耗,于是他稍微没平时那般从容。” “于是披着‘夏油杰’皮囊的绢索抓住了这个空挡,‘夏油杰’的突然出现让‘五条悟’错愕,同时也回想了高专三年的时光,而狱门疆封印只需要目标对象脑海的一分钟。” “于是‘五条悟’被封印,同时与幸吉设下的保险起效,高专的人终于有了一些情报,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 “咒灵和改造人清除完毕,大部分普通人成功逃离事变区域的时候,绢索带着封印着‘五条悟’的狱门疆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宣告了涉谷事变结束,开启死灭洄游。” “绢索吸收了真人,抽取术式后发动了远距离的‘无为转变’,唤醒了和他缔结契约的术师。” 我抬头看向夏油杰,纠正我之前的说法:“我这两天复盘了一下,他唤醒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受肉/体,寄居着是古代的咒术师或诅咒师。” “另一种是现代被羂索判定为有潜力的普通人,羂索通过无为转变改造了他们的肉/体。” “津美纪也在内,她是前者。”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五条悟原先在茶几上随意摇晃的脚尖停滞了一瞬。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不看他们的反应,继续自言自语道:“之后便是死灭洄游。” “死灭洄游的规则我记不太清了,简而言之就是羂索在日本全域范围内创造了几个结界,然后所有被他唤醒的术师都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任意结界参战。” “初始规则是杀人才能获得分数,规定时间内分数没有变动就会被剥夺术式,也相当于死亡;消耗一定量的分数可以追加死灭洄游的游戏规则。” “于是大家一边找能解除封印的方法一边改变着结界内的规则,避免大家互相残杀。秤金次和星绮罗罗也有帮忙,在这个过程中也拉拢了一个术师。” “最后大家成功解除了‘五条’的封印,不过这个时候宿傩已经不在虎杖体内了。” “因为宿傩在少年院那件事中发现了惠肉/体对他的耐受性。于他而言,虎杖的肉/体是牢笼,但惠的肉/体只是容器。除此之外,惠的十种影法术也吸引了他的注意。” “很不巧,霸占津美纪肉/体的术师和宿傩有些渊源,两个人之间有一场双方都认可的对决。于是宿傩用惠的肉/体和术式杀死了他当时唯一的家人津美纪。” “当时我和甚尔,和佳织毫无联系,于是没有收养惠和津美纪,对他们也没有感情。” “然后,” 大概是说得太久有些哑了,我觉得喉咙有些痛,于是咽了咽口水,休息了几秒后继续道:“然后又这样杀死了自己的老师。” “2018年的平安夜,是‘五条’和绢索、宿傩约定的决战之日。在那天,夺走惠身体和术式的宿傩召唤了魔虚罗,也就是惠十种影法术最厉害的那个式神。” “只要不是用魔虚罗没见过的招式一击杀掉它,魔虚罗就会适应对方的攻击并不断寻找出对抗的解法。” “宿傩靠着魔虚罗领悟了空间斩,也就是将术式扩展到空间层面上,成功突破了‘五条’的无下限。” “所以,”我抬起头看向五条悟,干脆利落地说道:“在他领悟空间斩之后,你就输了。因为在此之前,你的无下限一直不可侵,于是你毫无准备。” 我又垂下头,平静道:“再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故事讲完了,我没再开口,等待着他们的回应。时间静静地流淌,沉默几秒后,五条悟点点头,无所谓道:“还不错,这个结局。” “杀死我的不是疾病或者时间,而是比我更强大的家伙,这一点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在听到五条悟无所谓的态度之后我有些义愤填膺,猛地抬头看向他,质问道:“这个结局哪里值得你这样庆幸?” 第114章 五条悟没有因为我突然的愤怒生气,只是平静地反问道:“我输了这件事让你觉得很难以接受?” 五条悟顿了顿,又挑眉道:“让我想想,该不会是因为你要上场,所以才……” “才不是。”我不耐烦地打断道。 “那你在生气什么?”五条悟淡淡道:“你还有什么没说?” 我生气的是什么呢?我垂眸想。关于他的死亡,我肯定生气,也会嚷嚷着要给作者寄刀片。可无论怎样,我早有这种准备。虽然痛心,但不是无法接受。 所以,更让我生气的应该是‘莲花论’这种东西。 “五条,”我收起自己的暴躁,抬起头看向五条,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棋盘。 我问道:“你觉得强者注定寂寥这句话是对的吗?” “是很有道理,”五条悟懒散道:“孤高寂寥这句话没什么问题,我也很能理解且共情。因为无法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更近一步,很少有人能理解自己。这种滋味我或多或少也有一点体会。” “不过我和你不一样,”五条悟透过墨镜看向我,认真道:“我很喜欢我身边的人,所以并不觉得寂寥。我不会否定我们之间的差距,但……” 五条悟伸出手托住下巴,思索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差距是客观存在的,我不会因为主观因素改变。我和周围人相处的时候只需要我个人的主观意愿,但从客观上讲,我缺失了一种快乐。” “所以说,”五条悟又看向我,我看不见他的眼神,只看得见漆黑的墨镜。 他说:“我很喜欢你刚刚说的那种死法。和宿傩打一架,将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和灵光乍现的技巧都发挥出来。或许结局……但我会觉得无憾。” 我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说的,我能大概听懂,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舒服。我垂死挣扎道:“那引发这场对决的代价是很多人死亡呢?” “这有什么关系吗?”五条悟摊开手看向我。 我被噎住了,张了张嘴,把自己的不甘咽回肚子里。 “那死了哪些人?”硝子弯腰端起咖啡放在嘴边问道。 “涉谷事变中,菜菜子姐妹被短暂占据虎杖身体的宿傩杀死,七海被真人抹杀,禅院家家主也在战斗中牺牲了,狗卷的手臂被占据虎杖身体的宿傩砍断,东堂也是,只不过是被真人裹挟自断了手臂,也因此失去了术式……还有钉崎,钉崎也在涉谷事变当天被真人改造了大脑,存活情况不明。” “然后是死灭洄游,真希的妹妹真依死了,”我转头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夏油杰,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真希是被限制的天与暴君,这个限制在真依死后才被解开。” 夏油杰点点头,抿着嘴没说话,我又松懈下来,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继续道:“真依死后,解放的真希杀掉了禅院家所有人,绢索推翻了高层,成为加茂家的家主;九十九由基也死了,被绢索杀死的;九十九死后天元也死了。因为天元进化后比起人类更像咒灵,于是被拥有咒灵操术的绢索吸收了。” “五条被封印后高层逼夜蛾老师交出咒骸变异的原因,夜蛾老师拒绝之后被判了死刑;熊猫失去了两个核心,只剩下一个形态;” “还有……”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喃喃道:“还有大量的普通人。”这其中就有‘王雅次’和‘王雅次’的母亲。 “钉崎也是在涉谷事变中出事的?”夏油杰出生道。 “嗯,”我点点头,补充道:“在七海死后不久。” 夏油杰皱着眉道:“涉谷事变之后还有死灭洄游,你知道死灭洄游的事情却不清楚涉谷事变里的事情?” “还有,”夏油杰追问道:“你在哪里?为什么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出现?” “因为,”我抬起头对上夏油杰的眼睛,认真道:“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二级咒术师。” 我垂眸继续讲述自己早已编织好的谎言:“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或许你们早就有过这个猜想了。” “没错,我并不是只看到了一些片段而已,我是在那个时候带着记忆回到现在。” “那个时候我和你们不是同期,我和夏油杰也不是邻居。在夏油杰搬过来之后不久我们就搬了家,然后在18岁的时候被夜蛾老师发现,为了躲避升学考试的压力,转学到高专开始接受咒术训练。” “我入校那年是08年,那个时候夏油杰已经叛逃了,灰原也牺牲了。硝子,五条,七海,你们三人都很沉默,所以和我也算不上熟络。” “18年平安夜,五条悟作为当时的最强咒术师失败之后便是我们这些咒术师上场,我就是在这时死掉的。” “至于我怎么回来的?”我轻声道:“因为那个时候我有一个中国朋友,她是辅助监督,术式是重生。和海贼王里那个黄泉果实很像,唯一已知的差别是可以将这唯一的回溯机会让给别人。” “她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我不知道她发动术式之后的这个时空她是否还活着,也不敢打探她的消息。” “所以,”夏油杰看向我,柔声道:“04年冬天,你带我去然后把我丢在酒店里的那个城市是你那位朋友的故乡?” “没错。” “所以你对中国文化感兴趣也和那位朋友有关?”硝子放下杯子问道。 “嗯。”我看着咖啡杯里晃荡的水面,抬起头看向她们,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 我看向硝子,心里生出一些紧张,但愿她要问的不是我无法解答的问题。 硝子扬了扬下巴,点了点我右臂的假肢:“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是改变故事走向的代价?”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一旁的夏油杰开口道:“真人不是可以改造□□吗,让它试试。” “我试过了。”我在他们惊讶的眼神中摇摇头,看向自己似乎与常人无异的手臂,轻轻道:“在我和他们同伙的那段时间,真人就玩笑般地试过了。” “它说我灵魂的总量只能支撑我这样,哪怕我自己学会反转术式我的手臂也不会再生。真人可以改造灵魂和□□的形状却没办法改造灵魂的总量。” “夏油。”硝子转过头去看夏油杰,命令道:“你把那个叫真人的咒灵叫出来。” 夏油杰点点头,召唤真人出现在结界里。 真人又打量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夏油杰,乖巧道:“她灵魂的总量很正常哦,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硝子又问夏油杰:“它在撒谎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不会,它现在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我也可以感知他的状态。” 硝子点点头不再说话,我又看向五条和夏油两个人,他们也摇摇头表示没什么问题要再问我。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正色道:“宿傩的领域没有外壳,叫【伏魔御厨子】,领域内有两种斩击,但是具体的效果我记不太清了,他还能使用火焰;绢索的领域也没有外壳,叫【胎藏遍野】,效果是什么我记不得了,反正他的术式是反重力,绢索的反转术式和结界术水平很高。” 第115章 “这是我知道的所有情报了。” “哦,还有刚刚那个问题,”我看向夏油杰,说道:“因为新田明的弟弟的术式是‘锁血’,刚好在钉崎出事的时候就锁住了,后期大家也没太关注她了,所以我不清楚情况。” 夏油杰点点头,看神情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我又看向五条悟和硝子,确信了此刻是我可以退场的时刻。 我站起身,笑笑道:“那么,我知道的事情就讲完了。” 第051章 番外-夏油太太 1990年2月3日,夏油纪香听到小孩的第一声啼哭后没憋住自己的眼泪。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在身下的床单上。助产护士抱着小婴儿来到自己面前,恭喜道:“是个男孩哦,您辛苦了。” 然后夏油纪香第一次触碰到了自己的儿子。 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样,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温度。他儿身上还带着胎脂,有些黏腻,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湿透,满脸的汗水。 夏油纪香想,虽然母子两个人都很狼狈,但能平安见到夏油杰真的太好了。 杰这个名字是丈夫和自己早早就准备好的。如果是男孩就叫杰,如果是女孩就叫穗,稻穗的穗。 夏油纪香常常想,自己能成为夏油杰的母亲真的是太好了,她很难想象出夏油杰会做出让她不开心的事情。或许,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夏油杰,所以夏油纪香才不会不高兴。 1994年9月11日,夏油纪香第一次从夏油杰口中得知墙角有一个长得很丑的妖怪。 他说:“绿色的,只有一只眼睛,很小。” 说一点都不慌张是假的。夏油纪香在夏油杰冲着自己问完那句“妈妈,你看不见吗?”之后抱住了夏油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和无措。 自己是什么人自己很清楚。除了自己的爱人和儿子之外,夏油纪香谁都不关心。可眼下自己的儿子超出了自己的预知,爱人也远在千里之外。 夏油纪香以为丈夫会回来,于是挂断电话之后一直期待丈夫回家的消息。 可惜没有。 丈夫在电话那头说:“纪香,不要害怕,我们的小孩怎么可能是怪物?这一定是我们三人的礼物。” 夏油纪香想说,我不害怕小杰是怪物,他一直是我们的礼物。 可我也想要其他礼物。 1994年12月7日,夏油纪香做好晚饭之后喊在外面玩耍的夏油杰吃饭。往常夏油杰会按时自觉在饭点回家,哪怕偶尔贪玩了也会在听到呼唤之后立马应声。 可是那天没有。 夏油纪香摘下围裙去外面找。她去夏油杰常玩的那几个玩伴家里询问,小孩们都捂住嘴笑笑不说话。有的家长视而不见,推开夏油纪香:“我家孩子都说了不知道,别一直问了,烦不烦啊。” 夏油纪香很想反问一句:如果你们的孩子丢了你们会不会烦? 但她没有问。她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言语是最没用的东西。 好在礼物总归是礼物。 一个胖胖的小孩在餐桌上狼吞虎咽,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夏油杰是如何撒谎的。 “他把手举到我们面前,说他刚刚抓住了一只妖怪,”小胖子撕下一口鸡腿,一边嘟囔道:“哪里有妖怪,我们都看不见,他肯定是骗我们的。” “那之后呢?”夏油纪香追问道。 “之后?”小胖子咽下一口鸡腿,嚼吧嚼吧说道:“他就一个人离开了。” “去了哪里?” “村口的那条小河。我们问他又要去骗谁,他说要去骗风。” 小胖子想了想,继续道:“我觉得他想说的应该是吹风,所以追上去问他是不是要去河里面玩,他说不是,然后他问我真的看不……” 话还没说完,夏油纪香已经消失在了小胖子面前。 的确在村口的河边。 夏油纪香远远地看见一个小人坐在河边,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脑袋也枕在上面。 “小杰。”夏油纪香担忧地喊道。 “妈妈。”夏油杰回头看了一眼母亲,脸上满是无措。 要是丈夫在就好了。要是丈夫在的话,我的礼物会不会更快乐一些? 不行,不能有这个念头。 夏油纪香甩甩脑袋,将这个疯狂的念头甩开。 “小杰,”夏油纪香在夏油杰身边蹲下,柔声道:“走,回家吃饭了,妈妈今天做了甜甜的年糕汤哦。” 之后不久,夏油纪香带着夏油杰搬离了从小到大的家。 1995年5月1日,夏油杰突然牵起夏油纪香的手转身狂奔,夏油纪香不知所措,但相信夏油杰不会做没道理的事情,于是夏油纪香抱起夏油杰狂奔。 于是这一次,被说奇怪,被排挤的人变成了夏油纪香和夏油杰两个人。 “前端时间搬来的那对母子好像不太正常”、“是啊是啊,我家小孩也这么说”、“对,上次我还看到那个小男孩在那里和空气打架,跟神经病一样”。 夏油杰学着母亲曾经那样轻轻拿掉母亲伤口周围的小石子,对着伤口吹了又吹,好像多吹一次伤口就会好得快一些。 “没事的,”夏油纪香揉了揉夏油杰的头发,柔声道:“妈妈没事的。” 于是,夏油母子又搬家了。 1995年9月27日,夏油杰回家的时身上满是泥土。 夏油纪香蹲下来帮他清理身上,动作很轻柔。 夏油杰低着头小声道:“妈妈,我们可以再搬一次家吗?” 1995年10月,夏油纪香带着夏油杰搬到了东京新宿,离曾经装满自己和丈夫童年记忆的故乡又远了几分。 惟愿这一次能待得久一些,小杰要上小学了。 如果是独栋的一户建,这个愿望应该能实现吧?不是说大城市的人都很冷漠吗。 出乎意料的是,隔壁的邻居很热情。从前在乡下,且是亲戚的邻居都没这般热情。 如果他们知道了小杰的不同,他们还会这样热情吗? 不过真好啊,纪岚的丈夫在家。 她叫纪岚,那个温婉的女子叫纪岚,不叫王岚。她没有随丈夫的姓氏,还是自己原本的姓名。他们是中国人,移民到了日本。他们也有一个和小杰一样大的小孩,是个有些骄纵的女孩子。 “没办法,”纪岚无奈道:“我们家这几代人就她这一个女孩,所以都很宠爱她,所以她有些大小姐脾气。”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呵护的原因,身体没有得到相应的锻炼所以也有些差劲,这不,我刚给她喂完药。” “等她病好了我带她来拜访。” 晚上,夏油纪香告诉了夏油杰这件事,她温柔地抚摸着夏油杰的头发,轻轻道:“小杰,隔壁有个妹妹哦。她只比你小四个月,没准会和小杰合得来哦。” 夏油杰低着头翻书没说话。 等见到那个纪岚的女儿后夏油纪香有些无语,这哪里是娇气的小公主,明明是皮实的开心果。 她好像很亲近小杰,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小杰……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妹妹。 真是太好了。 夏油纪香打电话告诉丈夫:“老公,我们的礼物也有他的礼物啦。” 第116章 “没准,”夏油纪香偏过头看向在床上头靠着头睡觉的两个小孩,忍不住揶揄道:“没准,他们会和我们一样。” 哪怕就只是朋友也很不错。 1998年的某一天,夏油纪香突然觉得王雅次不适合自己的小孩。 夏油纪香很清楚,自己的小孩是一个内敛、独立,什么都想自己解决的小孩。而王雅次和小杰一样,看着大大咧咧但心防很重。 和小杰不同,小杰的心防重但是可以打开,可小次的看起来没那么容易打开。 于是夏油纪香开始将小次当作小杰的妹妹看待。 1999年的某一天,小次突然变了模样,每天都能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小杰说,小次认识了一个很喜欢的大姐姐。 夏油纪香看着小次在巷子里奔跑,忍不住笑起来。这样多好,本来就是小孩,就该快快乐乐的。 笑着笑着,夏油纪香又觉得不对,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果然啊,夏油纪香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 小次不适合做小杰的伴侣。 打开小次心防的钥匙太难寻觅。 2000年,丈夫终于回来了。 夏油纪香忍不住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哭泣,泪水浸透身上厚厚的围裙。 终于回来了 我和礼物都很想你。 也是2000年,夏油纪香才发现,原来小次也和小杰一样能看见那些妖怪。不过小次的父母好像不知道这件事。看起来,他们好像觉得是小杰诱骗了小次,所以他们立马要求回程,且在回程的路上一言不发。 哼。 夏油纪香撇开脸不愿意看纪岚夫妇,明明就是小次自己不愿意告诉他们,管我的小杰什么事。 所以夏油纪香很有脾气地不理纪岚,纪岚也很有脾气地不理夏油纪香。 但小次是无辜的。 小次是小杰的礼物。 是小杰最合适的朋友。 2002年的时候,小次失踪了。在去拜访她超级喜欢的那个大姐姐之后失踪了。 最后是小杰用他的‘能力’在桥洞下找到脏兮兮的小次。 小杰也脏兮兮的,洗完澡后,夏油纪香给他吹头发。 “妈妈,”夏油杰喊道。 “嗯?” “小次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呢?” 夏油纪香拿着吹风机的手一顿,复又继续动作,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小次很喜欢你啊。” “不一样了,”夏油杰摇摇头,茫然道:“她没以前喜欢我了。” “小杰害怕她不喜欢你了吗?”夏油纪香问道。 “不害怕。只要她不是坏蛋,哪怕她不喜欢我了我也会把她当作我的妹妹来爱护的。” “那不就行了吗?”夏油纪香停住动作,掰正夏油杰的脑袋,认真道:“小次以后会遇见很多人,可能会遇见比喜欢那个女生还要喜欢的人。” “小杰也是,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或许你喜欢他们,或许你不喜欢他们,或许你会遇到一个让你不知所措的人,你们会将对方视为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或许你就不再纠结小次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喜欢你。” 2005年,小次和小杰一起去了那所特别学校学习。身为母亲的夏油纪香很担心,但丈夫说没事的,夏油杰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需要我们操心。 夏油纪香靠在丈夫怀里默默反驳道:“小杰从来都没让我们操过心。” 丈夫揉了揉夏油纪香的手,附和道:“对,小杰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 2007年,夏油杰突然带回两个孩子。 “妈妈,”夏油杰揉了揉两个小孩的头发,语气里夹着无限的情绪:“可以帮帮我吗?” 只要是小杰提出的请求,夏油纪香都会答应的。 所以她愿意将这两个小孩视如己出,在知道这两个小孩就是前段时间虐童案的主人公时责任感达到了顶峰。 真奇怪啊,居然是责任感。这件事夏油纪香也觉得好笑。 不关心外人的自己怎么会对这两个小孩有责任感这种东西。 应当只是对小杰的责任感吧。 但奇怪的是,小杰突然和小次决裂了。他们俩很有默契,关于对方只字不提。这么快吗?他们不还是同期吗,怎么这么快就形同陌路了。 夏油纪香没问,纪岚夫妇好像也是如此。 2010年,两个孩子毕业之后,小次去了京都,夏油纪香看不出夏油杰有什么不同,应当是真的不在乎了。 夏油纪香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没问。 2012年的某一天,夏油纪香又看到夏油杰和王雅次一起出现了。 小杰从小次那辆越野车上下来,掸了掸衣角说了什么。 小次剪掉长发,短发的装扮看起来很是干练,她去京都后倒是成熟了不少。不过她的穿搭还是老样子,这倒是中和了她的干练。 果然小次和小杰一样,是很有主意的孩子。小小的一个人居然喜欢开这么大的车子。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幸亏当初早早断了念头。 小次的心防没那么容易打开。 而且,她和小杰都容易陷入死胡同,但小杰会试着离开,而小次绝对是那个一次又一次往墙壁上撞的人,哪怕头破血流,哪怕知道有别的出路。 她好像只想要那块墙壁后面的东西。 所以就现在这种交情就好。 带着疏离的客套。 2015年,夏油纪香偶然看到了陪一名年轻女子逛街的夏油杰。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拍下照片回家和丈夫分享。两人正约定装作上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夏油杰站在门口坦然承认了他的确在和一个还不错的女孩接触。 但年底,夏油纪香旁敲侧击询问的时候夏油杰又变得一脸沉默。 他说:“我不想这样。” 夏油纪香说:“好,小杰想怎样就怎样,妈妈只是好奇而已。” 没错,从听到夏油杰的第一是啼哭到现在,以及到将来,直到自己生命终结的那天,夏油纪香都会无条件爱夏油杰,夏油杰想怎样都可以。 如果到了死后的世界还有生前的思想和记忆,夏油纪香也会这样想。 第052章 番外-铃木井和 铃木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有多厉害。 因为他厉害,所以他没什么悬念地继承了家主之位。 因为他厉害,所以那些叔伯再讨厌他也无法将他拉下台。 那些叔父有多讨厌父亲他也知道。一开始,铃木还听不懂那些话,后来听懂了便开始替父亲解释,但他们不听。语言在他们口中是最有力的武器但在自己口中不是。 但铃木没有告诉父亲,父亲已经很忙了,忙得都没时间去看病重的母亲。 叔伯们和父亲在前面争得面红耳赤,自己和母亲缩在后院里抱团取暖。 母亲说,不要怪父亲,父亲有他的抱负。 铃木知道,父亲想改革铃木家,赶上他认为的时代潮流。但叔伯们不愿意,他们觉得御三家的风向才是最值得关注的,时代如何发展不重要,只要咒灵依旧存在,咒术师依旧稀少就行。 第117章 他们有野心,想比肩御三家成为第四大家族。 于是为了这个野心,他们愿意让父亲这个激进派上位。 母亲靠在床头握住铃木的手,一边絮叨着她和父亲的故事。 铃木看着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很多次都想开口阻止母亲。别讲了,现在先好好休息,等我长大了你再给我讲这些。 话都到嘴边了也说不出口。 能等到自己长大吗? 不能。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母亲说着她小时候的故事,说她如何与父亲相遇,又如何相爱,说她和父亲短暂又漫长的夫妻时光。 母亲说这些事的时候总是很隐忍。铃木一直以为母亲只是在隐忍父亲不来看她的不满。 直到两天后,自己被父亲赶出主屋时,铃木才意识到,原来母亲只是在隐忍病痛而已。 再过了两天,铃木坐在廊下发呆的那天晚上,主屋的门打开,父亲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让自己进去。 父亲关上门留在外面,屋内便只有铃木和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母亲。 铃木想,父亲好像也不是很厉害,自己的家族也的确需要更进一步,直到能挽救母亲的生命。 躺在床上的母亲唤自己过去,铃木快步上前,握住母亲干瘪的手。 “井和,”母亲的声音比四天前还要虚弱,铃木赶紧摇头示意母亲不要再开口讲了,那些故事他都记牢了。 “井和,”母亲又道。 铃木无措地看着母亲,和自己的情绪做对抗。 “井和,”母亲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脸上浮起一个温和的笑:“母亲对不起你。” 铃木摇摇头,眼眶里蓄积的泪水也溢了出来,他憋着眼泪,认真道:“没有,母亲,你没有对不起我。” “井和,”母亲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搽掉他脸上的泪水,缓了一下慢慢开口道:“母亲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父亲也知道,可我们防不住,每一件事都会牵扯很多件事。” “你也不要太在意你叔父们说的闲话,不要让他们成为你的枷锁。” “井和,遇到事情不要害怕,万事万物都有双面性,所以不要害怕。” 铃木低着头握紧母亲瘦弱的手不敢点头。他害怕,害怕只要他一点头母亲就会安心离去,可他又害怕如果不点头母亲无法安心离去。 是了,母亲刚才说了,万事万物都有双面性,可该怎么对待矛盾呢? 铃木抬起头看向母亲,想将这个答案问出口,可他又想让母亲不要再耗费心力,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如此愚笨从而满怀牵挂地离开。 又来了。 “井和,”母亲轻轻抽出手,铃木不敢阻拦,在母亲有动作的时候立马松开了手。 母亲抬起手去扯自己脑袋上的乌帽,铃木立马配合着取下。她的手终于放在了自己的头上,母亲带着无限的眷恋说道:“井和,我永远爱你。” 这是爱的触感。 温暖、紧密。 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父亲和母亲都是笑着的。在母亲死后,坐在床沿上的父亲攥紧了拳头,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面色冷若冰霜。 父亲抱起自己放在膝盖上,宽厚的手掌用力将自己按向他颈侧。铃木没听到哭声,但后背传来了湿意。 操办葬礼守灵的一个晚上,父亲盯着母亲的棺椁,像是在告诉他自己,也像是在告诉铃木一样,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不要难过,死亡并不是终点,活着不一定” 活着不一定什么? 父亲没说完。 为什么叔父们并不难过呢?反而像是在生气?为什么呢?他们不是母亲的丈夫,但也是母亲的家人啊?而且,铃木家主母病亡这件事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如果他们像从前在自己面前说父亲的不是那样来说自己的母亲,自己一定会咬下他们脸颊上的肉。 好在他们没有。 不过看他们嗫喏的嘴角,估计还是有这个念头。 和这些人抗争的父亲好累啊。 如果,铃木望着父亲宽大的背影,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我能帮父亲分摊一点压力的话,父亲会不会幸福一些?母亲会不会欣慰一些? 铃木开始认真倾听叔伯们的牢骚和挑拨,不断分辨隐藏在闲言碎语里的真意。是自己的欲望,还是家族的昌盛? 或许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铃木懵懂地想。 那为什么他们还是对父亲不满呢?父亲现在做的事不就是带着家族更近一步吗? 铃木尝试着按照他们说的做了一下,然后发现那些叔伯发现自己好像比父亲更有趣。 他们说与其在意父亲,不如在意自己这个未来可能会接班的嫩芽。 他们觉得很有趣,父亲养出这样的儿子很有趣。 铃木也觉得有趣。看到他们那副嘴脸有趣地想吐。 他们看了看一丝不苟端坐着的铃木,互相看了看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铃木看着他们也露出一个笑容。 可能在他们看来这个笑容是讨好,于是他们笑得更大声了。 不是。 铃木井和在心里默默摇头:我永远支持父亲。 行为和理念的冲突,周围人的卑劣让铃木失去了开口说话的欲望,渐渐的,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沉默的自己。 十岁那年,不知道是谁提起联姻这件事,对方是实力相当的一个咒术师家族。 当事人铃木没有意见。 但是父亲很抗拒,他说如果要联姻他就辞去家主之位。 父亲说他的儿子会娶他想娶之人。 可是铃木觉得娶谁都一样。 比起娶谁,铃木觉得叔伯们的反应更有趣。他们一直看不惯父亲,多次扬言会把他拉下台,可到父亲真正辞位的时候他们又沉默不语。 既不同意父亲辞位,又要让自己与那个世家定下婚约。 “我愿意。” 铃木点点头答应了。于是叔伯们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父亲疲惫地望着自己,沉默了很久,直到铃木告退他也没说话。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父亲一个人来到铃木的房间,屏退了下人,摸了摸自己脑袋,柔声道:“我已和对方家主定下契约,倘若你们两个人在举行仪式前有一个人不愿意就可以解除婚约。” 有必要吗?铃木想。他听过父母的爱情,也见过其他夫妻的爱情。可,爱情到底是什么呢?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吗?日久生情不是依赖感作祟吗? 怎么会解除婚约呢?除非对方不愿意了。 铃木坐在她住过的那间屋子里,手中握着的钢笔放下,把玩那片飘进来的枫叶。 在那次任务之前,自己从未有过要解除婚约的想法。未婚妻和他一样,不关心枕边睡的是谁,只关心自己设定的目标是否达到。 得知这一点的时候铃木很是松了一口气,也由衷地觉得两人的婚姻很合适。 那次任务,那次让自己第一次产生不管不顾退婚想法的任务开始地很稀松平常。 要说不同的话,就是比自己预料得还要棘手。 第118章 还有一个不同就是她。 她是年纪最小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她不太合群。可说她不太合群,她又很有礼貌,除了对星野。 她好像也不在乎这个任务,但她居然能在自己说出某一个关键点时投来赞赏的目光。 真奇怪,明明她才是经验最少的那个,明明她比自己小五岁,居然敢用这种不敬的目光看自己。 可她又对自己十分崇拜。 她和星野的争吵也让铃木有些头疼,好几次不得不出面调停。铃木让她闭嘴,她就真的闭嘴了,而一旁的星野还在持续输出。于是铃木只得让她先离开。 她不会在哭鼻子吧?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 安抚完星野的铃木又只得去寻她。 结果看到了她在扎小人。 小人身上贴着咒符,嘴里还念着铃木听不懂的句子,好像是……中文?但又不是,声调都很尖锐。 倘若是诅咒同伴,那她不应该留在这里。 铃木暂停住了她的状态,走过去看了看她手里的小人。 上面写着中文。 铃木看不懂,于是拍照发给自己会中文的朋友询问。 朋友很快解答,说上面写着“鹿神高地”,这是那只咒灵共生山脉的名字。 铃木不明所以,于是解除了术式,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恢复自由后又继续用笔戳向小人,扎了十几下后右手疲软地垂下。然后,她将自己的咒力扩张到小人上,然后转身连带着自己的左手一起埋进山里。 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 过了一会儿她才拔出来,半是震惊半是好奇地说了什么。然后又重复刚刚的动作,不过这次铃木听懂了,是咒词,是之前自己在引诱那只咒灵出来念的咒词。 还有几句出错了。 所以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原来不行啊,必须得用日文沟通吗?” 咒灵哪来的智商,那个咒词只不过是叠加咒力的buff罢了。 铃木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受到惊吓的她将手中的小人捏变形,惊恐道:“不是吧,你出来不跟我说一声吗?好歹是我帮你脱离山体的啊……” “是我。”铃木憋住笑道。 在察觉是人之后,她立马变得愤怒,在意识到是自己之后又偃旗息鼓,手足无措地说道::“队长,我……” 铃木笑笑,转过身离开了。 不是一见钟情。铃木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普通,下一秒就移开了视线;也不是日久生情。相处这么多天,在刚刚之前都没有心动的想法。 所以爱情的起因是什么呢?大概是好奇。 好奇她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好奇她现在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要离开。 还是这般急不可耐。 令她着急的是谁呢?是男生还是女生? 可她仅仅离开了几天,自己就收到她无法归队的消息,电话里她说她没事。 铃木觉得不对劲,想了想安排好了一切,搭乘最早的航班回了日本。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到东京高专校区了。这是她的学校。 恰好碰到五条家的少爷,身边还有一位留着刘海的少年,两个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 五条悟问他怎么来这里,铃木坦荡答道:“我找王雅次。” 两名少年皆是一愣,铃木解释道:“她前几天申请离队回高专查资料,但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无法归队,所以我来拿那份资料。” 铃木看到医务室标志的时候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推开门看到在病床上打点滴的她时更是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他将自己攥紧的手藏在身后,看着病床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王雅次,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失去手臂还能算没事吗?为什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但铃木无法责备。 这个时候最难受的是她。 推着她在高专校园里走的时候,她坐在轮椅上摇头晃脑地说“队长,你真的太强了,要是我是你就好了。” 铃木愣了一瞬,自己到底哪里让她如此崇拜? 早知道她回来这一趟会受重伤,当初他一定会找借口跟着一起。 可是自己有什么借口呢? 铃木回过神黯然道:“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譬如保护你。 鹿神高地的任务完结后,铃木查了她受伤的始末。 铃木看着满桌的资料陷入沉默。 幸好。幸好还没跟父亲说取消婚约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夏油杰和五条悟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他们两人都毫发无损,唯独她一个人受了伤? 她着急回日本是因为害怕他们受伤吗? 收到她讯息问有没有外勤任务的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记得好像是高兴,然后下一秒是难过。 高兴她朝自己伸出手,难过她因为别人朝自己伸出手。 人们常说,不要爱上比自己大很多的人。因为在遇见他之前,你爱的人就已经有了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可你不是比我小吗?为什么就已经住着一个赶不走的人了。 她逃到京都了,但还是想着东京的人。半夜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为那个少年难过。 她说她只是有一点而已,更多是在想旁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铃木很高兴。什么事情都没关系,只要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她没有思念那个少年就好。 然而下一秒,一颗心又坠入湖底。 她问:“队长什么时候和未婚妻举行婚礼啊?会邀请我们观礼吗?” 铃木觉得有些好笑,笑完又有些难过。他道:“再过两三年吧。” “到时候肯定会邀请你们。” 她以为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但自己说的是星野和她。 交流会的这个月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原来,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能停留视线的人之后,人生会如此畅快有期待。 以至于生出了一丝期待。 再久一些,交流会再晚一些结束,起码,在这颗枫树变红之后再离开。 可是来不及。 无论是成为住在她心里的那个人还是和她一起看这漫天的景色都来不及。 …… …… 洋二是铃木家的家仆。从生下来就是了。 没有卖身契,也没有合同,连一个确定的眼神都没有。这是约定俗称的事情。 洋二觉得没什么。家主待他们这些下人很好,活计也不繁重。工作环境好啊,待遇也好。家宅坐落在半山腰,没事的时候可以去后山散步。 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拾级而上,呼吸的是最新鲜的空气,听的是大自然的旋律。 其他人都说他笨笨的,不懂得往上爬,一有空就溜去后山睡觉,所以到现在十七八岁了还是个扫地的。可能,除了他们这几个相熟的,没人能叫出他的名字。 洋二懒得和他们争辩,扫完地后径直溜去后山睡觉。 不过最近不行了,树叶开始落叶子了,恰巧最近风多,于是得勤快一些。 第119章 那间供外客留宿的院子也属于洋二工作的范围。但洋二偷懒没去。 反正没人去,落叶堆多一些后再扫效率更高。 洋二提着扫帚去看见那间院子的门打开时,内心一紧,赶紧凑上前去。 结果在里面看见了铃木少爷。 铃木少爷背对着洋二,站在那颗枫树下,身上穿着繁琐的和服,右手抬着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少爷和家主的关系不是很好,但却和那些麻烦的长老们走得很近,所以洋二不想在少爷面前留下一副偷懒的印象。 洋二紧张地握紧扫帚,抬脚准备跨过门坎,突然起了一阵大风。院门上的铜环被吹得砰砰作响,洋二抬袖挡了一下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铃木,害怕自己被少爷认定为偷窥主家的小人。 可是铃木没有回头。 风卷起他的袖摆,布料被吹得呼啸,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姿势和一开始没有任何差别。周边的落叶被风吹起,似乎又回到了树上。 红色的枫叶填充了院子里的空白,有些被吹上天空。 洋二的视线随着那些起舞的枫叶旋转,最后看见一片红色之中的铃木少爷,他嵌在其中,周遭的枫叶像在为他跳舞一般。洋二突然觉得应该永远记住这个画面,但没有相机,于是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少爷的背影。 少爷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他看起来很不快乐?为什么一动不动,这样的景色和从前有什么不同吗? …… …… 洋二从后山回到前院准备去食堂领晚饭的时候听到一群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他走过的时候听到了“退婚”两个字。这个家里,目前有婚约的只有铃木少爷。 对方来退婚了吗?为什么?他们之前不是相处得很愉快吗? 洋二停住脚步,扯住一个人问为什么。那个人啧啧两声,边摇头边惋惜道:“哪里是人家来退婚,是少爷提出的退婚。这下那些长老可有得愁咯……” 他们还在讨论铃木家退婚之后会有什么影响,但洋二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转身飞快地跑向那间院子,路上还撞到了好几个人。那些人在身后骂他,他不管不顾。 洋二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中窥见了什么。他飞快地奔跑着,平时没太多运动量的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心脏好像也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但是不能停,直到到那间院子。 洋二停在院门口的台阶上,手撑在膝盖上缓了缓,然后上前轻轻推开那扇院门。院子里干干净净,除了几片遗留的枫叶。 洋二想了想冲到角落里的垃圾箱,将里面的垃圾全倒出来翻找。 这间院子在那些人走完的当天就打扫了,之后再没人入住。于是来这里的人只有自己,以及那天的铃木少爷。 垃圾箱里除了枫叶就是枫叶,于是一张米黄色的卡片很显眼。 洋二捡起那张卡片,发现是一张圣诞节的贺卡。洋二翻到贺卡另一面,上面却只有一个黑点。好像是写贺卡的人在下笔之前犹豫了很久。 为什么还是没有写呢? 洋二抬起头看向光秃秃的树干,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今年的枫叶是有些不同。 第053章 if线—死亡(1) 提前十一天预知自己的死亡期限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糟糕透了。 曾经,我看过很多这种电影,只为了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问了自己千遍万遍,每一次我都斩钉截铁地说:我愿意。 无论是我为了逃离小时候的噩梦拼命奔跑的时候,抑或是我拿到自己渴求的自由和尊严之后,我都是这个答案。最开始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个答案。 所以才在以为自己要冻死的时候感到雀跃。 可我没被冻死,还开启了崭新的、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生。 然后,我曾经的渴求来到我眼前。 …… …… “我有让厨房做饭团,你走的时候不要忘记拿了。” 这声音很熟悉,传进我的耳朵里给了一些力量。我想起来了,这是铃木的声音。 坐在我对面的铃木放下棋子,手指收回到自己宽大的和服袖子里。 真好看。 无论是铃木还是铃木身上的家徽都很好看。 铃木没有成为铃木家主,他父亲还在那个位置上兢兢业业,但铃木家还不能打破御三家的格局。 “怎么还是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抬起透看向铃木,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晃,好奇道:“你在想什么呢?该你了,怎么还发呆。” 我没回答,垂眸从手边的棋篓里捻起一枚棋子举在半空中。 位置早已想好。 这盘棋本该在17年12月,我离开京都时完成。 的确是我快赢了没错。铃木没注意到我的陷阱,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和我设想的一模一样。 再一个来回,我就赢了。 但我迟迟无法放下棋子结束这一回合。 “怎么了?”耳边响起铃木担忧的声音。 我该怎么说呢? 举在半空中的手垂下,放在桌面上。我偏过头,碾着手里那枚小小的棋子。 我该怎样告诉铃木,我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呢? 并且还需要他的帮助。 可巨大的愧疚感像狂风暴雨里的狂风一般,吹得我无法前进。 细细论起来,我一直都在找铃木帮忙。找他帮我做投资,找他帮我牵线搭桥,找他帮我查资料,找他帮我完成我的使命,找他拿饭团,甚至房屋中介和家政公司都是他帮我选好的。 他像一个圣诞老人一样,满足我每次的愿望。 我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是声带出问题了吗?不是,我现在健康得很。 只是身体很健康而已。 我从那个废弃水库回到东京,洗完澡后从乘着夜色只身赶往富士山的那两天里,我一个人望着富士山想了很久。我下定了决心,确认自己真的可以割舍一切后才回到东京去找硝子他们坦白。 可无论怎样,我都无法开口告诉别人我要死了。 是了。从前我一直觉得,‘只要活着就会有出口’,27岁走到出口的尽头时,我第二次渴望死亡。第一次是在知道外面的世界前。 在‘16’岁那年,甚尔狂妄着赴死后我开始怀疑这个理念的准确性。 ‘出口’有那么重要吗?反正终点都是死亡,而且在寻找出口的路上我会遭遇很多的痛苦。 可在这等同于死亡来临的瞬间,我才终于明白。我想要的,不是出口,而是幸福。 无论是知晓世界的7岁,还是达到尽头的27岁,抑或是甚尔在我眼前消亡的‘16’岁,我想要的都是幸福,根本不是什么死亡。 “铃木,”我低着头哽咽道,“我要死了。” 铃木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到我收起眼泪,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只关心此刻的疼痛。 他平日那双布满笑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什么意思?” 第120章 声音冰冷,不可置信,以及愤怒。 我忍着肩膀处的痛意,抬起头扯起一个笑容,无奈道:“很痛哎,能不能先松开,今天还不是我的死期……” 没等我说完,他松开了禁锢住我肩膀的手,端坐在位置上看着我,眼神压迫。 我不敢对视,于是揉了揉肩膀后低下头,攥紧了手里那枚小小的棋子,像攥住自己流失的生命那般用力。 “19日封印完绢索后,”我低着头慢慢道:“在我准备解除领域的时候,我本该知道的记忆才回到我脑海里。” 准确来说,是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王雅次’告诉我的。 我准备解除领域的时候,她突然地出现在领域里,然后朝我走过来,伸出手抱住我。 她说:“辛苦了。” 她还说:“对不起。” 接着她说:“我们快死了。” 她说:“这是我能够召唤你来的代价。倘若在‘涉谷事变’丧失性命的潜力咒术师中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和自由换一次解救他人的机会,这个人就可以重来。” ‘王雅次’坐在我对面皱起眉道:“这个条件明明那么简单,但是居然没人愿意。” 想想也当然啊。死都死了,重来一次也不会活下来,得利的还是其他人。只要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选了,我就得救了。倘若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意牺牲他的性命来救我,那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他? 还不如大家都这样,谁也不亏,谁也不赚。 但‘王雅次’愿意。 她气鼓鼓道:“他们都不选,于是我就选了。看他们那副嘴脸真难受。” “而且,”她放缓了速度,柔声道:“我想妈妈活下去。” “所以对不起,”她抬起头看向我,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没能在一开始告诉你这个结局,我很抱歉。” 她歉意地看向我,怯生生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现在你知晓一切之后,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可以在那个晚上选择来或者不来,你愿意吗?” …… …… 我松开攥紧棋子的手,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铃木,轻轻道:“在10月31日,我会在我重来之前的那个时间点死亡。” “这是我重来的代价。” “没什么的,”我看着安静过头的铃木,安慰道:“我想做的事情都做的了。死亡并不是终点,活着不一定……” 我想说活着不一定幸福。 但我无法说出口。因为我想活着,幸福美好的人生就在眼前,明明我一伸手就能够到,但现在那只是海市蜃楼。 铃木突然掀翻了我们中间的矮桌,连带着上面我快赢的棋面。棋子散落一地,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漠道:“所以你们要说的是什么?” 屋外侍候的家仆听到声音赶忙跑进来跪在门口等候差遣,铃木朝他们厉声吼道:“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于是家仆又战战兢兢地退下。 铃木踩着棋子走到我右手边,投下好大一片阴影。 再开口已不复刚刚的愤怒。 他讽刺道:“活着不一定幸福?” “这句话你们怎么想出来的?” “为什么不说了?” 他重复道:“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铃木向来是温和的,除了从前给我下命令的时候。但那种时候大多都是因为基于客观事实我最好做与我脾性不符合的事情时,他才会用命令的口吻。 这种略带着讥诮的讽刺从来都没有。 我弯了弯腰,将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棋子随意地放在榻榻米上,低着头看着那枚棋子淡淡道:“活着不一定幸福。” “但哪怕不幸福,我也想活下去。直到我得到幸福。”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这个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过了很久,身上的阴影才消失,铃木的脚步声响起,在不远处停下。 “需要我做什么?” 我转过头望去,铃木的脸上很平和,他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很多,”我想了想改口道:“其实也不多。大部分我都会在这几天解决,主要是……” “主要是那天之后的事情需要拜托你帮忙。” “帮忙通知一下他们说我身故的消息,帮忙遮掩一下我的死因,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因为改变轨道才死的。” 话刚说完,铃木便强忍着不耐烦道:“难道不是吗?他们很脆弱吗需要你这样护着?” 我被他呛得不知道如何开口,嘴角嗫嚅了两下不敢说话。 铃木的声音又在棋室里响起:“还有呢?” “还有就是墓志铭的事情。” 我抬起头看向铃木,认真道:“我想好了墓碑上刻什么。” 【王雅次,生于27,死于28,她说她这一生很快乐。】 “就这样就足够了。”我重复道:“照片的话,我最近会拍一张的,其他便没什么了。” “哦还有,”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膝盖,轻声恳求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突然……” “可不可以拜托你,帮忙处理一些他们没注意到的事情。” 我看着自己的膝盖,突然想起了今天来这里见到铃木时的眼神。 他的目光如我预料的那般令人安心。他的目光里有惬意轻松,也有愉悦平静,最大的还是可靠。他一直都是这样,永远在这里,只等我们这些需要他帮助的人回头。 倘若我们带着或湿漉或明亮的目光看向他时,他目光里的可靠从来都没闪烁过。这样的目光告诉我和星野,告诉他的朋友,他一直都在。 我们可以一直利用他。 想到此,眼泪终究是夺眶而出。说不清是愧疚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总之眼泪像雨季连绵不绝的雨滴,大颗大颗地砸在我腿上,隐入深色的布料里不见踪迹。 我哽咽道:“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道歉?”铃木打断我,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失去生命的是你,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在我死亡的这件事里,唯独对你很不公平。 第054章 if线—死亡(2) 只半个小时。 只半个小时,铃木就恢复了正常,不再为我的死亡难过。他坐在茶室的窗边,望着庭院里的小小池塘,和从前我与星野来找他时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有些难过,但幸好他是这个反应。只希望他这个反应不是因为故作无所谓,那样我会很愧疚。 可是再愧疚我又能怎样呢?我都已经告诉他了,怎么还能要求他是真心不在乎我的死亡。倘若这样的话,我们这十二年的友谊又算什么呢?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有关于我死后的杂事,譬如不要把我葬在海边,我不太喜欢水,我讨厌沉溺在其中的无力感,里面很冰冷。铃木问我想葬在中国还是葬在日本,我想了想告诉他还是日本好了。 我爱我的国家,但只要她好好的就足够了。 还有我知道关于未来的一件事。 “20年9月份左右吧?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是在那个城市开始举行活动前。”我看向铃木,恳求道:“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第121章 铃木当然和从前一样,答应我每个愿望。 还有我们从前共度的时光。我说我没想到能和他、和星野成为朋友,毕竟一个是我十分佩服的前辈,一个是我十分嫌弃的前辈。 铃木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瓶给我添了一点。我端起送到嘴边,余光中瞥见他面前的酒杯从始至终都不曾挪动过,好像今天晚上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喝。 不过算了,铃木以后和朋友喝酒的机会还多着呢。 铃木不曾喝酒,但话说了很多。我们三个人里,星野是话最多的那一个,其次是我,再其次才是铃木。铃木和星野是发小,与我和夏油杰两个人差不多,从小就认识。不过星野比我还难伺候,也比我聪明,于是她和铃木两个人一直都不曾有过矛盾。 那天晚上,我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星野。三个人的友情最忌讳这种两个人的秘密,可我一想到星野那双喜鹊般轻快的眼睛,我就无法告知她我即将死亡这件事。而且,知道我能看见未来这件事,除了夏油杰他们便只有铃木。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决定继续瞒着星野。她一开始讨厌我的时候不是真的讨厌我,后来喜欢我却是真的喜欢我。她给我的是偏爱,明知我做事有瑕疵还能力挺我的偏爱。她好像只看得到我的辛苦和忍耐,看不到我对别人的伤害。 后来到了深夜,四周都很静谧,我也困得不行,坐在我对面的铃木还在不断地抛出新话题。好几次,我都想说我困了,要不我们回房休息。可铃木好像没看到我眼睛里的困意,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最后我撑不住,在他的说话声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他挪到了客房里那间柔软的床上。 这可以说是我和星野的御用客房。倘若我们留宿,我们一定会睡这间客房,倘若我和星野一起留宿,那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睡这间客房。 我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叹道:“真的好想拥有铃木的术式啊。” 那样干点坏事,呸,惩恶扬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我坐在廊下穿鞋的时候,送行的铃木靠在柱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昨天晚上说了很多话,所以声音有些沙哑。 他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我系鞋带的手一顿,沉默了片刻后看着脚边搬砂糖的蚂蚁说道:“我想过。” “可能这样会少很多遗憾,但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我不喜欢自己是因为改变轨道才死亡这个说法。” 我站起身看向铃木,笑意盈盈地说道:“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所以毫无挂牵地奔赴下一次轮回。” 铃木靠在柱子上看着我,目光深邃:“真的有轮回吗?” “有哦。”我轻轻回复道。 开着我那辆笨重的越野车行驶在走了无数次的山路上时,我突然想起了昨天下棋时铃木说的饭团。 “糟糕,忘记带了。” 算了,我原想踩刹车的脚一顿,继续对着油门踩了下去。 灰原会原谅我的。 但愿他们也会。 让我好好想想,我还有几天呢。在富士山浪费了两天,回东京跟硝子他们坦白一天,去京都找铃木说这件事一天,也就是说,算上今天我还有八天。 八天啊,真是漫长又不够长的八天。 没人在家,倒是隔壁的夏油父母在家。夏油阿姨学了新的饼干,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想了想没心没肺地跟过去了。 我和夏油母亲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这把摇椅是由那把秋千改造的。那把秋千是夏油杰搬到这里之后他叔叔给他扎的。 我不记得那位叔叔长什么样了,不太聪明的我脑容量是有限的。夏油母亲说是一个留着络腮胡,还留着长发,高高大大但是有些胖的男子。 我艰难地咽下饼干,不可置信地开口问夏油阿姨:“真的假的,太混搭了,有照片吗?” 夏油母亲捂着嘴笑了笑,说道:“没有照片,不过前些年的时候他给我们寄来了他的自画像,我不记得收在哪里了,等我找到后拿给你看。” 她抿着嘴道:“真的是很混搭哟。” 我们再聊了一会儿天我就告辞了,回到家窝在沙发里玩到晚上。说是玩,其实只是看着电视机发呆。其实我很想认真地看完一则新闻,于是很努力地去听每一个音节,可是这字符跟长了脚一般自顾自地从我脑袋里跑出去。于是,我便在沙发上坐到傍晚。 傍晚的时候,津美纪回来了。她见到我很是高兴,放下背包跑到我身边坐下。她环住我,脑袋蹭了蹭我的脸颊,像小猫一样。 “姐姐。” “嗯?” “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我在心里悄悄叹息,抬手扶向她的长发。津美纪算不算幸福呢,她的头发如此漂亮有光泽,应当是不缺钱和爱的吧? “津美纪。” “嗯?” 我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充满眷恋地说道:“津美纪,姐姐好爱你。” 津美纪点点头回应道:“我也爱你呀。” 第二天,我穿好了衣服拉开门,正下楼的津美纪回过头惊愕地望着我,我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吹了个口哨:“走,今天姐姐送你上学。” 于是,本应准时上课的津美纪和我一起堵在路上,等我把她送到校门口时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 还好爸妈不知道,不然我又要被数落了。 送完津美纪之后我把车停在父亲公司楼下的停车场,捏了一个结界搭上电梯去往父亲所在的楼层。要不是昨天晚上偷偷翻他的公文包,我还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 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我没在父亲的办公室里找到他,停车场里也没有他汽车的踪影,可能是出外勤了。于是我又去往母亲的工作室。 母亲老是说她的学生笨得很,学了很久连一个像样的花瓶都做不出来。可是我在橱窗外看到她指点那群学生的时候明明脸上全是骄傲。 我坐在街对面的咖啡店,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等到津美纪下课的时间我又驱车赶往她的学校。好在这次没有迟到,还顺路载了她的小姐妹一起回家。她们在车上说着我听不懂的词汇,于是我尽职尽责地当一个司机。 这一天,我好像什么都没干,但又好像什么都干了。 第二天,10月26日,也就是我死亡的倒数第六天,五条打电话给我,说所有的事情他们都解决了,我不再是诅咒师,羂索剩余的同伙也都一网打尽。10月19日逃走的陀艮也被抓住并被夏油杰吸收,它们四只咒灵也算团聚了。 不过,更没人打得过夏油杰了吧。夏油杰自己没有领域,但吸收咒灵们的领域一个强过一个。 我算了一下日子,伸了个懒腰继续窝在家。 这一天,我什么都没干。 倒数第五天,我心血来潮买了很多衣服,堆在沙发上让父母大吃一惊,只叹我败家。晚上我穿着新买的运动衣绕着河边跑步的时候想,能在死之前穿一下最新款的衣服也不错。跑完步回家的时候我遇到一只流浪狗。 第122章 说是流浪狗,但它好像原先是有主人的,很是懂得如何讨人类欢心。我从便利店买了两根火腿肠,一根我吃,一根它吃。一人一狗坐在河道边的草坪上哼哧哼哧地吃着。它吃完了又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双手摊开告诉它我没有了。它不管这,继续眼巴巴地望着我,于是我又起身给它买了一大袋火腿肠。 吃着吃着它又跑到河边去喝水,喝完又回来继续狼吞虎咽,然后吃几口又去喝水,喝完又回来吃,如此循环往复也不觉得累。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觉得有趣,这好像它在给我表演一般。 最后它没能吃完那一大袋火腿肠,我把剩余的火腿肠放到淋不到雨的桥墩边,捡了几块石头盖起来,笑眯眯地朝它道:“我给你放这里了,你饿了记得来吃。” 说完我便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它隔得远远地跟着我,似是想要跟我回家。 我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它,轻声道:“我养不了你啦,我妈妈狗毛过敏。” 我转过身继续走,身后的脚步声又响起。我回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它却像知道我在为难一般,在原地停了片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倒数第四天,我在夏油家和夏油母亲一起烤饼干,成品拿给母亲和津美纪吃,她们赞不绝口,我也很满意,于是打算第二天带去高专。 在高专里,我碰到的第一个熟人是五条,还有唯唯诺诺跟在他身后的伊地知。 我把我烤的饼干分给他,他尝了尝很是满意。于是我又分了伊地知一袋,他受宠若惊,十分恭敬地接下。五条悟不满道:“为什么他的和我的不一样。” “甚至仔细一看,”五条悟拖着下巴仔细打量了剩余的饼干,意味深长地开口:“唯独我这袋是浅蓝色的包装,其他都是浅绿色呢,所以……” 五条悟了然道:“你喜欢我。” “……”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就没有下毒这个选项吗?” 五条摆摆手笑笑道:“你哪敢啊,不是还指着我帮你压场子呢嘛。” “……” 这鄙视能再明显点吗?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硝子呢?” “如此白痴的问题你居然还要问吗?她不在医务室在哪里?” “……”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断地给自己顺气,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就是遭了他的道。 “好吧,谢谢。”我抬起头,看向五条悟,微笑道:“再见。” 我朝五条悟身后的伊地知挥了挥手,说道:“伊地知先生也再见啦,路上小心。” 硝子的确在医务室。说是医务室,但其实已经不算医务室了,曾经我们在高专念书的时候它叫医务室,现在叫医学楼,这一栋都是硝子的地盘,也是咒术师从入职到殉职一条龙处理的地方。 入职体检存档为后面急救做准备,殉职处理尸身,走完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还不错。”硝子尝了一口饼干后朝我点点头,告诉我她很喜欢今天的饼干。 她将饼干收进柜子里,继续在键盘上敲着报告,我坐在她对面看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专门来送饼干么?” “差不多吧。”我点点头,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包咖啡,拿到饮水机旁给她泡了一杯,最后放在她手边,好奇道:“硝子,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黑眼圈恢复啊。” “反正还会长出来,没必要。” 我点点头凑近仔细看了看她,然后直起身摇摇头惋惜道:“居然还是这么好看,真是没天理。” 硝子继续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这么年轻就退休,难道有天理了?” “那没办法,谁叫我背靠你们这几座大山,你们就是我的天理。” 硝子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看着忙碌的硝子,提起自己那一大口袋的饼干,轻轻道:“硝子,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约。” 硝子喝了一口咖啡,含糊道:“好。” 再见不能跟太多人说,事后容易被她们察觉到不对劲。既然给了五条悟和伊地知,那就不能再和硝子说再见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办法。 我坐在食堂里等了很久才等到虎杖他们四个人回来。四个人带着笑,身上都有轻微的打斗痕迹。 钉崎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联系他们,朝我好奇道:“为什么前辈不给我们打电话啊,我们可以更早一些回来的。” 我掏出饼干发给他们,笑着道:“没什么,我也算回味了一下自己的学生时光。” 发完饼干后我伸出手去揉惠的头发,可惜被他躲开了。他嘴里还不满地抱怨道:“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啊。” 我收回手故作惋惜地说道:“好吧好吧,你是大人了。” 然后趁他不注意成功偷袭,成功摸了他硬挺的头发。惠憋着气儿不说话,我被他的模样逗笑,转过头朝虎杖他们说道:“嘿嘿嘿,我摸到了。” 虎杖点点头朝我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前辈好厉害。” 惠在一旁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能适可而止吗?” “哼哼,”我不满地哼哼两声,伸出手去揉虎杖的头发,像赌气的小孩子那般说道:“悠仁就让我摸头发,就是乖孩子。” 惠撇过脸去不理我,我又趁机揉了揉他的头发,一边赞叹道:“但是我们惠惠也是很好的孩子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拿我毫无办法。 将我送到校门口后他们四人朝我挥挥手说再见。可我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像下午跟五条悟说再见那般轻巧地回应他们。 我看了看虎杖,犹豫着是否要将他父亲的事告诉他,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铃木也知道,铃木知道等同于五条他们知道。铃木会选择时机告诉五条,五条会选择时机告诉虎杖。 “顺平,”我朝吉野顺平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你过来一下。” 顺平不明所以,听话地走到我身边,我看了看懵懂的他,很想将自己的罪孽说出口,但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 顺平犹豫着问我:“前辈……?” “没什么?”我扯起一个笑容朝他摆摆手,轻轻道:“你和他们一起回去吧,我回家了。” 我坐上车朝山下驶去,伪装了一天终于可以卸下面具,我看着惠单薄的身影留下眼泪。我可以抛下很多东西,津美纪我也可以抛下,她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没有我她也会过好自己的人生。可是惠这个小孩,唯独他,我舍不得。我在他身上能看到我和夏油杰的影子,那是不好的东西。尽管惠比我出色很多,尽管惠的未来有夏油和五条保驾护航,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我不想看到他难过,他是佳织的小孩,是还未出生就被我们爱着的小孩,是我们的恩惠。 幸好,我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搽掉自己的泪水,庆幸道:“幸好还有津美纪他们。” 他的家人就不止一个。 他们四个人的身影在我的后视镜里越来越小,逐渐从我的世界消失。 从高专离开之后我没有回家,去便利店买了好多酒和香烟,然后驱车径直去往甚尔的墓地。 第123章 我上一次来给甚尔扫墓还是惠初中时带他来的那次,那之后再也没来过。 至于为什么在我死前要来看他,理由很简单。我终于明白了他那句‘你爬树很没天分’是什么意思。 我把生前没能给他的香烟摆在贡品台上,拿出纸杯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在墓碑旁的台阶上坐下。从台阶上望去,满是寂静的森林,山脚处有几家灯火,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曾经,我和硝子坐在这个位置上,她说我最在意的是甚尔的死亡。我说不是,我最在意的是佳织的死亡。 “你有怨过我吗?”我看着漆黑的夜色问道。 我想甚尔知道我知道未来这件事,那他或许也责怪我为什么没能救下佳织。我想过,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对我有怨怼,于是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继续活下去。 “如果我是你,我那个时候也会那样做。”我闭上眼睛对‘甚尔’道。 甚尔想要的幸福是有佳织的幸福,佳织没了,那就没有幸福可言。 “但还好我不是你,”我仰头喝了一口酒,偏过头看向甚尔的墓碑,揶揄道:“我比你厉害,因为我忍住了。” 甚尔为什么要在死前暗示我他知道一切呢?很多余不是吗? 因为愧疚,对我的愧疚。 我为什么要叫住吉野顺平呢?因为愧疚,对他和他母亲的愧疚。倘若我没被绢索选中,他不找人来试探我,我不会想着在顺平这件事上和绢索搭上线,所以不会出手救吉野母子。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必要。我救下他们引发的蝴蝶效应是我不可预知的,他们的死亡也只影响了虎杖,惠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于是完全没必要。 但事实是,我被绢索选中了,我也打算在顺平这件事上搭上绢索的车。于是我需要顺平引发里樱高中事件,哪怕不是里樱高中这件事也会是其他事,总之必须让绢索他们的目的达成。 除此之外,我选择了胀相他们。私心里,我更期待胀相三兄弟的灿烂人生。于是我出于私情和利益,放弃了吉野母亲的生命。 我本可以救她的,但我没有。 这样的我怎么还可以拥有顺平感激的目光? 就是这种愧疚。 而那句‘你爬树很没天分’明明就是作为朋友、作为兄长说的一句话啊。 如果,如果佳织没死,我去她家做客,认识了甚尔之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我在他面前爬了树。他在下面很不屑地鄙视我:“你爬树也太没天分了。” 然后起身说:“让我来教教你。”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教,我一本正经地学,惠和佳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故事应该是这样才对。 算了。 我叹了一口气,托着腮闭上眼睛轻轻道:“算了。” “你是笨蛋吗?” 墓地里突然出现一句若有若无的抱怨。我站起身四处张望,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如果不是幻听便是我见鬼了。 我坐回去摇摇头道:“马上都要变成鬼了,有鬼我也不怕了。” 第055章 if线—死亡(3) 还有两天。 我接起一捧水洗了把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利落的短发,平庸的脸蛋,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算上今天,我还有两天的时间。昨天没能见到七海和灰原,他们俩一个休假一个出远门执行任务了。于是给他们准备的饼干被我委托给惠,让惠见到他们后转交。 但愿那个时候我还活着,免得打扰度假的七海,免得他们觉得饼干是苦涩的。 我对着墓地里的公共厕所简单地整理了自己的着装。新买的衣服起了褶子,脖子也酸痛无比。我揉揉酸胀的地方,龇牙咧嘴地呻/吟着。在墓地里睡觉的坏处就是容易落枕,不过以后我也没机会了,除此之外得让铃木在我的棺材里放一个高级的枕头才行。 当然是玩笑话,我没愚蠢到真的跟铃木这样说。 接下来的时间属于夏油杰。 这是我单方面决定、没通知任何人的事情。 很多人记得我们曾经很要好,很多人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很多人知道我们之间爆发过激烈的争吵然后两个人形同陌路。可是少有人知道,我们根本没争吵,因为那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 在京都的这些年,我和夏油杰有私交。譬如五条或者硝子抑或是其他人组的局,譬如惠和津美纪的生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在京都,在东京,我们有过不期而遇的瞬间,但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视而不见,连视线交汇都不曾有。 看见了又能说些什么呢?对望了又能怎样呢? 我有了新的朋友,他也有了新的大义。我是老橘子的人,守护现有的规则;他和五条硝子是革新派,刺激着咒术界的活力。我们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上,渐行渐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偶尔在公寓里吹头发的时候我会想起曾经夏油杰帮我吹头发的时光。那个时候我们还没进入高专,我也还是长发。我也会停下动作,看着镜子里留着干练短发的自己有些迷茫。为什么不肯道歉呢,为什么放不下自己别扭的自尊呢?这个东西比和他和好还要重要吗? 现在我也无法给出答案。自尊和自由,是我绝不可能丢弃的东西。 其实这应该很正常吧。成年人的世界不就是这样吗?稀里糊涂的就走散了,莫名其妙的就无法和好了。更何况我们之前发生过那件事。而且,也不算太坏吧?我们凭着自己的心意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于是两个人都做自己的事情,不强迫对方和自己一起。逐渐远离当然有些可惜,但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没办法了,只好这样了。 这不是我曾经希望的吗?夏油杰能做他想做的事情,没被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裹挟。而且这件事还不是一条死路,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这是我不肯道歉的理由吗? 但幸亏还是道歉了啊。我低下头笑笑,自言自语道:“还好那个时候道歉了,不然再也没有机会了。”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在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想着已经成年的他黏在他身后;窥见重来的‘真相’之后我似乎更在乎自己的人生。我放弃了重活一次的想法,沉默着朝目标赶路。进入高专之后,到甚尔死之前的那一年半是我人生中最阳光的时候。 所以还是回家吧。 我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渍,转身朝山下走去。 无论是何种感情,哪怕我现在没理由联系他,夏油杰于我而言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个。 我原本的计划是用术式将自己藏起来,然后跟在夏油杰身后,看他的一天是如何渡过的。夏油杰有咒灵可能会发现我在跟踪,可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我也要看看他的一天。 但用冷水洗完脸后我就冷静了。 怎么可以呢?如果被他发现,那等我死后他们几个人一定会聚在一起讨论我的反常。那个时候我已经无法否定他们的质疑,这颗怀疑的种子会被他们浇灌更多证据,最后结成确定的果实。 我不要他们知道我为什么死亡,我也不要给铃木找麻烦。 第124章 于是到了傍晚,我才敢拨通夏油杰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换了前几天新买的装备,出门去到约定的小巷子。约莫半个钟头,夏油杰站在巷子口,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我抬头看去,他半披着长发,身上穿着常服。 我的术式搭配他的咒灵,我们便可以在大白天乘坐咒灵赶路。身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旁边坐着的是我……我曾经的爱慕对象,我曾经的同窗,我曾经的兄长,夏油杰。 夏油杰歪着脑袋看向我,略带了一些无奈道:“你装备这么齐全啊,我还以为你临时起意呢。” “差不多吧,”我点头道:“我换衣服的时候找到了这件冲锋衣,于是想叫上你看日出。” “你还叫了谁?” “就叫了你一个,”我挑挑眉揶揄道:“害怕我把你大卸八块?” “是有一点担心呢。”夏油杰低低笑道。 …… …… “这座山我们曾经来过。”我从咒灵身上下来,看着登山口对身旁的夏油杰道。 夏油杰好奇的声音传来:“是吗?我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我抬脚朝石阶走去,淡淡解释道:“还有佳织一起。” 夏油杰在身后‘啊’了一声,似乎是反应过来了,跟上我的脚步歉意道:“那个时候我太困了,天色也有些晚,实在不记得了,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我迈上台阶随口道:“那个时候你是最可怜的那个。” 该说不说,我们来早了。傍晚出发,乘坐咒灵飞到这里也才刚天黑而已,爬到山顶上也称不上深夜。 我扎好帐篷,坐在崖边看山下城镇的夜景。我很想回顾一下我们交织的人生,但我不敢。 “其实,”我看向在我身边坐下的夏油杰,认真道:“我以为你会拒绝我的。” 夏油杰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你很忙啊,听说你们现在在做人体实验,利用真人观察大脑变化的过程。” “还没到那个程度,现在只能用大体老师的标本试验。” “那也很忙吧,所以还是蛮抱歉的,在你这么忙的时候折腾你。” “有什么好抱歉的?”夏油杰转过头看向我,神色坦然:“我们是朋友,不需要抱歉。” 朋友吗,现在的我还是他的朋友吗? 足够了。 我转过身看向漆黑的深夜,好奇道:“饼干好吃吗?” “还不错。” “是夏油阿姨教我的哦。” “吃出了,和她做的味道有点相像。” “七海和灰原回来了吗?我那天去的时候没能给到他们。” “灰原今天回来,估计明天能到。” “那你让他早点去拿,饼干受潮后就不好吃了。” “你跟他说不就好了。” “那不显得我很迫切地想让他夸奖我的手艺吗,我不干,要他积极地来夸我。” “可你不就是很积极地想让他夸奖吗?” “那也不能直白地告诉他呀。” “有什么关系。” “夏油你不懂啦,反正我不跟他说。” “好吧。” “那七海呢?”我追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那个时候你得重新给他烤了,他这次休假时间挺久的。” “好吧。”我含糊不清道:“我会的。” “你困了?” “有点儿,我定个闹钟睡一下,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但记得在日出前要回来。” “好。” 我不知道在我睡着之后夏油杰有没有离开,反正闹钟没响,但我醒来的时间晚于我设定的时间。所以可能是他离开前取消了闹钟,也有可能是他没离开。 “太阳出来了。” 我揉了揉眼睛朝夏油杰道歉:“不好意思啊,明明是我拉着你看日出还要你看着时间叫我起床。” 夏油杰笑笑没说话,递给我一件毯子。 太阳出来后,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看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冲身边的夏油杰喊道。 “夏油。” “嗯?” “我一直没说,很多年前的那次,我和佳织约着夜爬看日出的那次,你当时和我们一起来真的是太好了。” 我看向远处橙黄色的太阳,感激道:“那天的太阳跟今天的一样好看。” 夏油杰没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夏油。”我转过头看向夏油杰,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和我以前想象得一模一样。帅气,温柔,强大。 “嗯?”他也回过头看向我,疑惑道。 “曾经那样对你我很抱歉,我知道你现在不觉得我当初的做法有问题,但我还是想说抱歉,那个时候我不应该那样做。” “其实……” 夏油杰开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我伸出手抵在他唇上,止住了他的动作,然后收回手看向朝阳继续道:“但我无比庆幸拥有现在。” “佳织对我很重要,惠和津美纪对我也很重要,但夏油,你是不同的。” 我是为你而来的。 因为想让你好好活着,于是来到这个世界,然后遇到佳织,遇到惠和津美纪。 【我爱你,不止男女之情。我不渴望将你据为己有,只盼你朝夕皆乐到白头。】 “你为什么突然说中文?”夏油杰皱着眉问道。 “是一首古诗词,很适合现在的氛围,所以就说了。” “哪首?” “白居易的《忆江南》。” “是什么意思?” “太阳红彤彤。” 夏油杰咋舌道:“就这么简单?” “那当然了,”我理直气壮地说道:“中国诗词可会写了。” “夏油,” “嗯?” “……” “没什么,”我闭上眼睛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啊。 我哪也没去,待在家里补眠,睡醒了就下楼吃父母给我留的早餐,然后回房间选衣服。我试了很多套,最后随便选了一套出门,然后在街上溜达。 买冰淇淋的时候我碰到了出来逛街的菜菜子和美美子,我们双方出于礼貌打了招呼,然后便离开。手机传来震动,是灰原的消息,他跟我说饼干很好吃,我回复了一个骄傲的表情。 在街边吃冷面的时候,我点开星野主页,在那条最新的搞笑推文下面评论道:“有被笑到,谢谢。” 然后我看了一眼日本的街头,朝我和铃木约好的医院走去。 我推开门,铃木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我自顾自地走到病床上掀开被子躺下,朝铃木说道:“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铃木没说话,拉了一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 接下来便是等时间流逝。 手机偶尔会传来一些震动,提醒我有新消息或者广告。在我拿出手机前,无法知道那是广告还是消息,也无法知道是谁给我发的消息,他们又发的什么。 我不敢看,害怕建立起的盔甲会碎掉。可遏制住手的冲动却遏制不住眼泪的汹涌。 怎么可以害怕呢?不要害怕,不要流泪,不要再欺负铃木。 第125章 我躲进被子里呜咽,没多久便听到了铃木起身离开的声音。等他关上门后,我捏了结界,终于开始放声大哭。 怎么会没有遗憾呢?我还没看到津美纪成为律师,我还没找到那个很厉害的律师,让他和津美纪一起勇往直前。我也还没有看到惠调服所有的式神,还没陪他过完今年的生日。 我还没有告诉我爱的人,我爱他们,也没有谢谢他们爱我。 我想和他们有很多个日夜,没有争吵和隔阂,全是信任和支持。 我想拥有足够幸福的人生。 “小次,别怕。” 这声音有些熟悉,且有些奇怪。奇怪在不应该出现在我耳朵里。结界里只有我一人,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的声音。我掀开被子看向空旷的病房,在角落里看见我日思夜想的人。 “佳织!”我哭得更大声了,坐直了身子朝佳织委屈道:“怎么这么快啊,不是要晚上吗,我还没看他们给我发的消息啊。” “那你现在快看啊。”佳织无奈道。 旁边的甚尔踢了踢脚上的拖鞋,看了我一眼后撇开视线,鄙视道:“白痴。” 挽着他手臂的佳织伸出手嗔怪地拍了甚尔一下,然后朝我歉意道:“小次,你别理他。” 佳织朝我笑笑,继续道:“别害怕哦,我们在那边等你。” 然后他们转身消失不见。 …… …… 我低头回着信息,听到开门声后头也不抬地跟铃木说道:“铃木,真的有哦。” “有什么?” “轮回。”我放下手机,看向铃木,带着一丝雀跃道:“真的有轮回,所以死亡没什么。” “是吗?”铃木扯起一个笑,牵强道:“所以你现在很高兴吗?” “不,”我摇摇头看向窗外络绎不绝的人群,轻声道:“我依旧想活着,但也接受无法避开的死亡。” “但我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看到你们,这也很不错。” “所以铃木你要好好的。” 铃木低低‘嗯’了一声,在我身边坐下。 我看了他身上的病号服,又看了看我身上的常服,羞耻心有些浮现,不好意思道:“理论上应该是你睡在床上,我坐在凳子上来看望你才对……” “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躺在床上的人是你。” …… 朋友,这就不好笑了。 …… …… “铃木。” “嗯?” “很谢谢你。” “嗯。” “铃木。” “嗯?” “最后是你陪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 “嗯。” …… …… 23:11,王雅次抢救无效宣告死亡,死因:不明原因引起的内脏破裂。 第056章 if线—死亡(4)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便只剩铃木一个人。二十分钟前,她还坐在病床上和自己下五子棋。病历本被当作‘棋盘’在上面写写画画,她一边下棋一边絮絮叨叨自己的身后事,时不时为她的输赢懊恼雀跃。 现在只有铃木一个人了。 她说她的确害怕,的确遗憾,如果有活下去的机会她会拼命争取。“但,”她抬头露出一个笑容,大咧咧道:“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也因此更感激你们的存在。” “我不接受。”铃木攥紧了手心里薄薄的‘棋盘’,纸张被攥变形,像铃木此刻扭曲的心灵。 铃木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缓了很久,最后松开那张皱巴巴的‘棋盘’,看了看后妥帖收进衣服口袋里,然后打电话通知该通知的人。 第一个当然是她的父母,她的妹妹津美纪住在家里不用再单独通知,所以第二个通知的人是伏黑惠,她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牵挂。 然后是一无所知的星野,接通电话后铃木听到了话筒里传来聒噪的背景音乐,似乎是酒吧。铃木说了一遍,星野没听清,嘴里说着稍等。铃木没说话,等星野移到安静的地方后平静地叙述了王雅次的死亡。 说完后星野似乎没什么反应。铃木以为她会崩溃地大喊大叫,像游学会王雅次得重感冒差点死掉时那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过了几秒后铃木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星野崩溃的哭声和语无伦次的反问。 若是从前,铃木会耐心听完,然后给最中肯的建议和安抚。但此刻,星野的哭声有些烦了。于是铃木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抬起头看向病床上和常人无异的王雅次。 铃木走到病床边坐下,看着王雅次的‘睡颜’有些好笑:“谁能想到这副躯壳下的你已经破败不堪了呢?” 铃木捋了捋王雅次的被子,庆幸道:“还好你健全的手臂在左边,而你的身体刚好从右边开始崩坏。” 王雅次的手还有余温,皮肤也还有弹性,脸颊依旧红润,嘴唇饱满有光泽,看上去和睡着的人没什么两样。可她的内脏已经破裂,尤其是右边身子,只剩下血沫,像装满水的饺子皮一样,稍稍用力就有可能按破。 铃木看着病床上安静的王雅次,轻轻问道:“现在还痛吗?” 王雅次这个人很擅长忍耐,无论是情绪的疼痛还是肉/体的痛楚,她大多数时候都一声不吭。在她迎接自己死亡的那一刻,铃木第一次听到她痛苦的惨叫。 宛如凌迟般的切割由内而外开始触发,轻快的面容瞬间扭曲,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额头、脖子、手臂上的青筋也在同一时间暴起,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揪心。 铃木将王雅次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早知道你死亡时这般痛苦,不如由我亲手来了解你的生命。” 她父母应该快到了。这家医院离她家很近,她原本向选一个离家比较远的医院,她说这样可以让家人在路上缓一缓情绪,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离家近的医院。原因是她害怕他们在路上着急出事。 第一个推开门的不是最爱她的母亲,而是她的妹妹津美纪。铃木有些诧异,但还是起身让开位置,走到门边的白墙上停下,倚着冰冷的墙壁站着。 津美纪走到床前,看着病床上似乎陷入熟睡的姐姐有些不知所措,姐姐怎么可能突然死掉呢?这不就是睡着了吗?津美纪转头看向靠在门边的铃木井和,咬着唇问道:“铃木哥哥,姐姐她只是睡着了对吧?。我知道哥哥你的术式是【暂停】,我们还有希望的对吧?” 铃木沉默着摇摇头,摇完头又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又放弃了,只垂眸看向自己胸前被溅上的大片血液。 津美纪也注意到铃木胸前一大片的血液,转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姐姐。虽然被擦拭过了,但下嘴唇上还残留了几丝血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津美纪早上见到的那套。 “凭什么,”津美纪带着哭腔道:“凭什么……” 她想说,铃木哥哥你凭什么给姐姐下死刑,凭什么说她死了。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这是迁怒,因为不愿姐姐死去而产生的怨气被她迁怒给铃木。 津美纪坐在床边轻轻推了推王雅次的手,哽咽道:“姐姐,你起来,那件睡衣我找到了,已经洗干净晾在阳台上了。买回来之后你一次都没穿过,你快点起来跟我回家试一试。” 第126章 “你快点起来,你以前说退休后就陪着我的。”津美纪锲而不舍地推着王雅次,低着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继续‘抱怨’道:“我要去放风筝,我要和姐姐看日出,我还要去姐姐的家乡,还要和姐姐周游世界,在每块草地上晒太阳……” 任津美纪推多少次,说多少句话,王雅次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可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津美纪无法放弃,她继续推搡着,责备道:“你起来,你是姐姐,你说的姐姐就应该照顾弟弟妹妹,怎么可以食言……” “吱呀——”门再次被推开,津美纪没有回头,铃木望过去,这次进来的依旧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的弟弟伏黑惠,身后还跟了一个粉色头发的男学生。 津美纪还在床前继续锲而不舍地小声呼唤着,伏黑惠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身后的粉发少年等了等,见伏黑惠还僵在原地便越过他上前进到病房里。 “骗人的吧……”虎杖忍不住喃喃道,眼前躺在病床上的前辈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死人,可床头边摆放着虎杖再熟悉不过的死亡通知。曾经虎杖爷爷去世的时候,虎杖也看到过这张单子。 虎杖握紧了拳头,然后侧过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伏黑惠,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喊道:“伏黑!” 伏黑惠依旧没有反应,双拳在身侧紧握着,面上满是震惊和恐惧。虎杖有些担心,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振作起来,然后看到站在门边望着自己的黑发男子。 男子站在门边靠着墙,目光里有探究,有死寂,似乎还有……一丝自责? 于是虎杖调转了方向,朝那个男人走去,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铃木看着眼前的粉发少年,皱着眉问道:“虎杖……悠仁?宿傩的容器?” 虎杖不明所以,直觉地反问道:“你是谁?” 铃木扯起一个讽刺的笑容,维持了不到一秒又收起,看向病床上的王雅次,淡淡道:“她的代理人。” “代理人?”虎杖问道。 铃木还没来得及解释,一直站在门口的伏黑惠终于迈开了步子,缓慢地走向王雅次。 津美纪一只手搭在王雅次的小臂上,垂着头小声啜泣着,似乎还念叨着什么,伏黑惠听不清。如果不是眼前的情形太过冲击,伏黑惠应当是能听清的,可现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病床上安然入睡的王雅次身上。他终于知道了虎杖那句“骗人的吧”还有这层意思,指着一个看起来和活人无异的人说她已经死了,怎么想都是恶作剧。 可是伏黑惠知道不是,王雅次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她很在意自己和津美纪的心理健康,更何况铃木也不会陪着她开这种玩笑。 但是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她是防御型的高手啊,怎么会突然死掉。 铃木没给虎杖解释什么叫代理人,只看向床边低着头站立的少年。身姿挺拔的少年郎,本应昂首挺胸肆意地活着,现下却像被砍断脖子一般僵硬地垂着头,双拳在身侧紧握到发白。这是王雅次挂在嘴边的小孩,是她已故好友的小孩,是她深爱着的弟弟,也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王雅次还活着的时候,她很是担忧伏黑惠此时此刻的状态。她说:“惠那家伙很要强,也很固执。我很害怕他一直憋着,最后憋坏自己的身体。”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没想出解决办法。 铃木想上前帮伏黑惠松开他的拳头,让宣称能看到此刻情景的王雅次不那么难受。可铃木办不到,双腿像是徒步几十公里后一般沉重,完全动不了。 铃木想想算了,他在心里对王雅次说道: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再然后赶到的是五条悟,他利落地推开门,只在门口停留了一秒就迈着大步朝病床走去。他揉了揉伏黑惠的头发,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取下眼罩观察了一下病床上的王雅次,然后调转视线看向站在病房门边似乎在对峙的铃木和虎杖,最后拍了拍伏黑惠的背低声安抚着自己的学生。 那个探究的眼神……铃木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又引起了旁边虎杖的注意。虎杖探究地望向眼前奇怪的男人,不明白他此时此刻在鄙夷什么。他又想问为什么,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打断了虎杖的思绪。 “家入医生!”虎杖惊喜道。“还有钉崎,二年级的前辈!” 家入硝子,那个能用反转术式治疗其他人的瑰宝。伴随着虎杖的惊呼,一同出现的还有几个学生,铃木抬眸看了一眼,目前东京高专在读的学生都来了。 五条悟护着伏黑惠挪开一点空间,让硝子探查情况。 家入硝子扒开王雅次的眼睛看了看她的瞳孔,又掀开被子听了听心跳,然后摸了脉搏,再探了呼吸,最后拿起床边柜子上的报告翻了翻,接着又摆弄了一下还连接着的仪器。最后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仰头拦了一下天花板后急急朝外走去,经过铃木身边时家入硝子命令道:“出来。” 铃木不可置否,跟在后面一起离开病房。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赶来的夏油杰,身后还有那对双胞胎姐妹,以及一对保养得当的中年夫妇。为什么王雅次的父母还没来?铃木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停下脚步想问津美纪,但想想还是算了,现在不是时候。 这一停顿,家入硝子已经离开,夏油杰已走到铃木面前一步。铃木本应让开但却没有,像没看到夏油杰一般直直地撞上去,然后没感觉似的朝家入硝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孩惊呼:“喂!” 很快被人制止。 家入硝子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从兜里掏出一根烟趴在窗户边开始吸烟,看反射着霓虹灯的天空,看亮着灯光的人家,看窗户下方空地上急行的人群。 铃木看着在抽烟的家入没有催促,安静地靠着楼梯栏杆斜站着。 烟快抽完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也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夏油杰关门的时候,铃木透过门缝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灰原雄,那个爱吃饭团的咒术师。 家入硝子吸完最后一口烟,随后将烟蒂摁在窗沿上熄灭,随手朝窗外丢去,不在意是否会砸到路过的行人。她侧过身看向铃木,歪着脑袋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用术式封印她。” “我出差的时候身体出了一点小毛病,于是在这家医院治疗,”铃木缓缓道:“她得知后来探望,然后在路上遇到了一只咒灵。” “和咒灵战斗时她不慎吸入了一些咒灵释放的瘴气,但身体没什么不适,于是便没放在心上,稍稍清理后就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来探望我。” “我们聊了会儿天,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吐血,好在我们在医院,于是她可以马上得到抢救。” “可在送往抢救室的途中,她放弃了治疗。她说没必要了,她右边的内脏全破掉了。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血液在喉咙里呛得她说不出来话,于是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不肯放开,目光恳求。” 铃木的声音在楼梯间平静地响起:“她一直都很在意自己失去的手臂,所以我想她那个时候的恳求应该是让我帮她保住她剩下的身体。” 第127章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用术式的时候她努力控制了自己的表情,让人觉得她似乎只是困了。” “于是,”铃木看向夏油杰和五条悟身后的那扇门,不看近在咫尺的二人,淡淡道:“她现在将死未死,如果我解除术式,她还有几秒钟的存活时间。” 铃木面无表情道:“但我不会解除术式,她要完整地离开。” 五条悟三人没说话,硝子转过身看向窗外,呼吸着新鲜不压抑的空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五条悟看了看铃木胸前那一大片血迹,皱着眉质问道:“她在哪里遇见的咒灵?” “不知道。” “咒灵被她祓除了?” “她说她祓除了。” “她身上看起来没什么打斗痕迹。” “我说过了,她是清理之后才来找我的。” “按你所说,破坏她内脏的瘴气应当还存在,咒灵的瘴气自然也带了咒力,可我只在她身上看到了你和她的咒力,没看到第三种咒力。” “谁知道呢?五条少爷已经知道所有种类的咒灵了么?”铃木笑着道。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复又问道:“你在鄙夷谁?又为什么自责?” 铃木淡淡道:“你珍视的人在你眼前死亡,你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丝自责都没有吗?” “至于鄙夷?”铃木嗤笑一声,不屑道:“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们,从前因她的缘故藏着,现在她死了我为什么还要伪装?” 夏油杰皱着眉道:“悠仁那孩子……” 铃木打断道:“除了她的弟弟妹妹,东京高专的所有人我都讨厌。” 五条悟没理会铃木突然的神经,掏出手机想拨出一个号码,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今天已经很晚了,按照王雅次那家伙的习惯才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铃木看着沉默的三人有些厌恶,无法接受和他们一起待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于是起身推门离开。病房外的长椅上坐满了一群少年,他们大都沉默着,夏油杰的家人也坐在椅子上,皱着眉低声说着什么。 铃木走到病房门口,里面还是只有津美纪和惠。铃木转头朝众人问道:“她父母来过了吗?” 双胞胎姐妹中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站起身答道:“纪阿姨在家的时候就晕过去了还没醒,王叔叔来过一次,然后又去纪阿姨的病房守着纪阿姨了。” 这样啊,铃木点点头没再说话。 那个少女打量了一下铃木,问道:“你是谁?” 铃木看了看四周,除了在京都的星野,所有她关心的人都在这儿了。哦,还有,还有两个人不在。一个是三七分咒术师,一个是她的老师。不过,这都是五条悟他们应该通知的人。 这些人活下来了,可王雅次却死了。 铃木转过头,透过门上的探视窗看面带着微笑沉睡的王雅次,在心里问道:你说有轮回,说在另外一个世界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我们。那现在看见了吗?看你珍视的人变成这样是不是急得团团转呢? 哦,没准现在还没看到。因为她还没死透,怎么可能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铃木看着王雅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有些轻快的笑容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但铃木还是觉得有趣。铃木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于是他既因为刚刚的滑稽念头发笑也因自己的可笑发笑。 铃木不管众人异样的眼光,笑完后才轻声回答黑发少女刚刚的问题:“我叫铃木井和,是她的友人,也是她钦点的代理人。” “代理人?代理什么?”美美子追问道。 铃木耐心道:“全权处理她死亡后所有事宜的代理人。” “什么意思,那不就是说雅次姐知道自己会死吗?” 铃木不熟悉这声音,于是回过头看了一眼,是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女,眼神里布满了疑惑。其余人也都诧异地望向铃木。 “你也是咒术师,你不能理解吗?”铃木平静地反问道。 于是众人脸上的诧异消失,没有人再问什么。 第057章 if线—死亡(5) 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病房内外都很安静,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的大多数人都已歇息不再折腾。王雅次病房外的人都离开了,除了夏油杰。夏油杰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铃木和两个小孩坐在病房里面。没人睡着,但每个人都很安静,连哭泣声都没有。 于是王雅次母亲,纪岚引起的声响有些过于刺耳了。先是门外夏油杰的一声惊呼:“纪阿姨……” 再然后是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安静了一秒后,一个人影快步走到病床边。说是走,可身体的姿态看着像在跑,说是跑,可她的步伐又没那般灵活,给人一种她有所顾忌的感觉。 她的步伐踉跄,不是这只腿绊倒另一只腿就是那只脚崴了,走得不太稳健。 津美纪看到母亲出现,眼泪又开始汹涌,站起身情不自禁地喊道:“妈妈……”喊完她又捂住嘴,像是怕打扰了纪岚一般。事实上纪岚也的确没听到小女儿的呼唤,直愣愣地盯着病床上大女儿的睡颜,右手颤巍巍地抚上王雅次的脸颊。 伏黑惠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动作,沉默地低下了头。 纪岚手不断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噙着眼泪看了又看,然后回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铃木,渴求地看着他。只要铃木那孩子说还有希望就有希望,没准在这段时间里他找了很多办法。 概率低也没关系,无论是什么风险,有什么后果纪岚都愿意承担,只要铃木一个肯定的眼神,纪岚做什么都愿意。哪怕到最后,小次变成植物人也没关系,哪怕她就这样一直睡着也没关系。 可铃木没给纪岚一个眼神,只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同时,纪岚也看见了铃木胸前那一大摊的血迹,顿时心跳如鼓。纪岚不可置信地回头,在王雅次脸上仔细翻找,终于在耳垂下边的连接处发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血点。 纪岚有些害怕,伸出手去擦掉那枚印迹,想要去否定一些东西。身子还温热着呢,怎么可能已经死了。铃木那孩子是很厉害没错,但总有疏忽的时候,肯定是他搞错了。可擦着擦着,纪岚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小次最怕别人碰她的耳朵,除了她自己之外,谁碰都会痒,耳朵烧得红彤彤,让她坐立难安。于是无论什么状态,只要碰到她的耳朵她就会条件反射地避开,睡觉时也不例外。可现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纪岚崩溃了,想要抹去血迹以此来否定的东西反而被自己证实了。她眼中蓄积的泪水终于滴下,闭上眼睛无助道:“怎么会啊……” “怎么会啊……”纪岚睁开眼睛看着病床上宛如熟睡的女儿,崩溃道:“怎么会啊……” “我的女女啊,我的女女,你怎么可以不要妈妈……” 纪岚顺了顺王雅次鬓边的耳发,毫无形象地跪在床边,不顾及其他病人的休息,凄厉哭喊道:“你是我的宝贝啊……你是我的宝贝,你怎么可以不要妈妈自己先走了啊……” “宝贝啊……你让妈妈怎么办才好啊……” 第128章 纪岚抹了把眼泪,突兀地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是不是很痛?” 她扶着床站起,朝病房里的铁柜子冲去,一边坚定道:“你别害怕,妈妈马上来了。” 谁也没想到有这个变故,所有人都猛地站起身想要拦住她,包括门外的夏油杰。刚刚跟在纪岚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华似乎早有预料,连忙伸出手去拦。可纪岚像是知道丈夫的打算一般避开了丈夫的手,猛地冲出去,速度快到谁都来不及。 好在有铃木,千钧一发之际铃木用了术式,等夏油杰和王华将她控制住后才解除术式。津美纪和惠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朝铃木说谢谢。 似是知道自己寻死无望,王雅次的母亲被两个成年男子包围着,毫无仪态地坐在中间大哭。铃木知道王雅次的母亲很爱她,可没想到她母亲会寻短见,估计王雅次本人也没想到。 在这之前,铃木见过王雅次的父母,是一对很和善,很有修养的夫妇,交流时的言谈举止也很随和周到,比王雅次这个从小在日本长大的小孩还要注重礼仪。有几次,铃木顺路送王雅次回家的时候看到她父母在公寓门口等她。在车里看到站在门口的父母时,她抱怨道:“早就给过他们钥匙了,但每次来的时候都要在这里等我。不下雨不晒太阳要在门口等就算了,偏偏刮风下雨的时候他们也要在这里。” 说罢,车还没停稳,王雅次就推开车门朝门口的父母奔去,似乎还在责备,她父亲笑笑没说话,母亲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嘴里应承着“知道了知道了。”然后抬头朝落在后面的自己招招手,面容很是慈祥。 可现在,王雅次的母亲没什么仪态可言,她父亲看起来也是强弩之末。 这个夜晚是在死寂和哭声中渡过的。铃木觉得自己睡过了,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但又好像没有,因为哭声一直不绝于耳。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彻底清醒了。津美纪和惠靠在一起睡着了,床边趴在王雅次身边的是她的母亲,不知道有没有睡着,旁边守着妻子的父亲似乎是一夜未睡。 听到铃木的动静,王华抬头看了一眼铃木,铃木掏出手机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王华点点头又回过头专心地守着自己的妻子。 铃木犹豫了一秒,但想了想还是抬脚离开。凌晨三四点还在的夏油杰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重要了,铃木走远些,拨出号码联系殡仪馆的人。 挂完电话后医院内的人都像醒过来一般变得嘈杂,铃木没再进到病房里,就在门口坐着。过了一会儿,津美纪推开门走了出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无言。 铃木叹了口气站起身揉了揉津美纪的脑袋,轻声道:“去洗把脸吧。” 津美纪闷闷地“嗯”了一声,又离开了。再过了一会儿,殡仪馆的人来了,等处理完所有的手续后便将王雅次从病床上挪到了灵车里,在一片沉默中朝王雅次家的方向开去。 离开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鞠了一躬,言语里包含悲痛:“铃木先生,请节哀。” 铃木点点头回道:“嗯,谢谢。” 工作人员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递给铃木,一边道:“这是纸质版本的流程,稍后我的同事会发送一份电子版到您邮箱,请注意查收。任何有疑问或者需要改进的地方都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好。” 灵堂布置好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第一个来的人是夏油杰,他似乎没料到铃木也在,有些惊讶,但旋即反应过来,递上礼金后又离开了。 第二个赶来的是她的老师,夜蛾正道。夜蛾正道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头,跪坐在棺材前看了看王雅次欲言又止,最后戴好眼镜放下一朵菊花后起身,在灵堂的角落里坐下。 第三个是星野,星野出现的一瞬间铃木就皱起了眉头。因为星野来得太晚了,而且身上不仅没穿着丧服,连最基本的整洁都没做到。铃木引着她去到给夜蛾正道奉茶的津美纪那边,却被星野拒绝了。 星野凑到铃木身边,愤愤不平道:“你在做什么?你方法都用完了?你的术式可以拖延十天,现在就办葬礼?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铃木没说话,拉着她的手臂继续前进,但没拖动。铃木皱起眉回望,星野却先不耐烦了。 星野奈绪子从手提包掏出一张纸,拍在铃木整洁肃穆的丧服上,压低声音道:“这是我找到的记录,如何将她变成咒灵。你配合我行动……” “别闹了,”铃木看着乱糟糟的身子,挥开她拍在自己胸前的手,冷冷道:“你去楼上冷静一下。” 说完,铃木抬起手喊远处的津美纪:“津美纪,你扶奈绪子去楼上休息一下,找件衣服给她换上。” 津美纪点头应好,但星野不愿意离开。 “我很冷静!”星野上前一步揪住铃木的胸口,愤恨道:“为什么不配合我?你怕了?害怕给你的家族画上污点?我不会出卖你,你只要给我半小时的时间就行……” 铃木推开星野的手,不耐烦道:“先不说能不能成功,你把她变成咒灵之后呢?你做到这个地步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她?” “我不管!”星野提高了音量,推开上前来搀扶她的津美纪,恶狠狠道:“我和你不一样,说我自私也没关系,我要她还活着。哪怕是咒灵,哪怕没有她的记忆了,我也要她活着。你们尽管来指责我好了,我不在乎。” “那你还真是伟大。”铃木理了理着装,没再看星野。星野不爽,抬起手提包砸向铃木,铃木没躲,但也没在原地乖乖仍打,而是走出门在院门口准备迎接宾客。 身后有星野暴跳如雷的骂声,有津美纪的安抚声,过了一会儿是星野洪亮的哭声,再一会儿哭声小了,直至消失不见。 铃木不知道她是否还有那个打算,但铃木不会协助。在火化之前,在炉子内的温度可以一瞬间带走她前,铃木不会解除术式。 第三个来的是虎杖悠仁,那个容器。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但身边陪同的也不是昨天晚上见到的同学,而是……看起来有点像王雅次说的受肉/体,身上散发着诅咒的气息。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咒术师的葬礼上,看来五条悟没少出力。他们四个人在棺材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凑到王雅次身边说了什么,献上菊花后除了虎杖之外的三个人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一起出现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庵歌姬和冥冥,加茂家的继承人,以及一个扎着利落头发的少年。 少年身着高专制服,和庵歌姬走得很近,似乎是庵歌姬的学生,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他弯腰将菊花放在王雅次身边,声音夹杂了几分认真:“前辈,我是与幸吉。” 与幸吉?铃木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17年的时候从王雅次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但…… 难道王雅次只知道与幸吉这个名字却没见过本人吗?不然为什么这个男孩要这般认真地做自我介绍? 答案估计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下午,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辅助监督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辅助监督也来了,费力地完成了悼念仪式,然后那个拄着拐杖的辅助监督离开了,只剩下那个瘦瘦小小的男人。 第129章 傍晚时分,灰原和一个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咒术师一起出现了。两个人也像之前的人一样,递上礼金,鞠躬,献花,等待诵经祈福的流程。 住持准备开始诵经祈福的时候,换了一身行头的星野也下楼了。她的眼睛变得红肿,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抬起头挑衅地看了一眼铃木。 铃木自然视若无睹,按照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指引完成准备工作。 诵经时,铃木抽空数了一下人数。除了亲人之外,今天来参加她葬礼的有二十五人。这二十五人里,有她的邻居夏油一家五人,同窗及老师七人,惠的同窗五人,不知姓名的受肉/体三人,不知姓名的学生一人,不知姓名的辅助监督两人,还有星野和加茂宪纪。离开了四人,于是现在只剩下二十一人。 哪怕应她的要求极简通知,知道她死亡的人也不在少数。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讣告。在她死后,王雅次生前改良的‘帐’和制作的咒符都会失去效果,所以稍一打听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但没多少人来。咒术师的死亡稀松平常,更何况对大多数咒术师而言,王雅次就像一片海洋中的一滴水,除了‘帐’的事情之外,她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可能,对其他咒术师来说,王雅次身上最大的标签就是‘帐’的改良者,以及是最强和瑰宝的同期。伴随她死亡,前者也消失了,后者也会消失。 这般平庸的她居然挑起了改变故事的重担。 铃木突然想起了星野那个有些有些挑衅的眼神,或许,自己比夏油杰他们还恶劣。他们不知道全部,但自己知道,他们的不干预是被迫不干预,自己却是主动不干预。 曾经也有动摇的瞬间,但很快被铃木熄灭。因为王雅次告诉自己就是因为相信自己不会改变未来,或许当下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但在揭开最后一幕的幕布时可能就变成错误了。 王雅次没说要帮助,那就是不需要,所以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但这份信任在以往是蜜糖,于今而言却是砒霜。 或许,当初让星野知道会更好一些。 算了,怎么可能呢?铃木摇摇头在心底叹息道,王雅次说得很清楚,这是她回来的代价。无论是否成功,她都会在那个前一世死亡的节点死去。 第058章 if线—死亡(6) 佐橋晶夫在2018年11月2日早上8:45摁响了王华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是佐橋晶夫意料之中的人——铃木井和。 毕竟当初介绍王雅次小姐来找自己立遗嘱的人就是铃木先生,而且据悉,铃木先生是遗嘱唯一的知情人。更不要提王雅次小姐死亡的消息还是铃木先生告诉自己的,比警察还要快。 接到消息的时候佐橋晶夫刚坐在工位上,电话里铃木先生的语气很是稀松平常。挂断电话后佐橋晶夫忍不住咂舌,铃木井和这个人也太过强悍。佐橋晶夫见过铃木井和看向王小姐的眼神,哪怕王小姐不是他心悦的人也是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朋友。 可他太冷静了。 佐橋晶夫悄悄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铃木井和,一边在心底咂舌,一边低下头弯腰鞠躬:“铃木先生,早上好。” 铃木点点头‘嗯’了一声,侧过身子让他进来,一边解释道:“她的父母在楼上整理,你提到的投影设备我已经调试好。” “这边,”铃木领着佐橋晶夫进到屋子里的客厅,指了指左手边的灵堂:“她生前跟我说过,尽量简化流程,所以灵堂就直接设在家里了。” 佐橋晶夫顺着铃木井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漆黑的棺材安静地摆在那里,棺材前面摆了一个小小的祭台,棺材后面则是放了两个花圈。佐橋晶夫觉得有些单薄,但很符合自己对王雅次小姐的印象。 “地方有点小,所以餐厅被撤走了,所以只有用这个小茶几代替,有些矮。” “没关系。”祭拜完的佐橋晶夫转过身朝铃木恭敬道:“高度很方便。” 佐橋晶夫看着正在清理桌面的铃木井和走去:“铃木先生……” “嗯?” “……王小姐她”佐橋晶夫犹豫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呢?我看她脸上的神情似乎还带着笑。” “因公殉职。”铃木简单答道。 “这样啊,”佐橋晶夫惋惜道:“但王小姐看起来好像很开心,这也算是……” 铃木突然站起身,岔开了佐橋晶夫的安慰:“我去看看她家人那边的情况,她母亲的状态不太好可能无法参加;至于你说的五条悟,我已经通知过了,他应该快到了。你来试试看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佐橋晶夫赶紧道:“好的。” 纪岚还是参加了,尽管她很不想参加。女女希望她参加,那她当然要参加,哪怕她流干了眼泪,只能枯坐着难过。 “铃木,谢谢你。”纪岚朝走在前方的铃木井和道:“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没办法完成她最后的愿望。” “不,”铃木轻轻摇了摇头,否定道:“她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你们好好的。” 等他们坐好后,五条悟才姗姗来迟。他没有摁门铃,自顾自地推开院门走了进来。铃木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向站在庭院里的五条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起身去迎接。 五条悟走进来后几位长辈鞠了鞠躬,又在路过的时候揉了揉津美纪和惠的头发,最后在佐橋晶夫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佐橋晶夫侧过头看了一眼铃木,用眼神询问道是否开始,铃木点了点头肯定道:“开始吧。” 佐橋晶夫也点点头,转过身子正对着王雅次的家人,跪在原地鞠了一躬后说道:“根据王雅次女士生前的要求,本次遗嘱公布时需要到场的人有王雅次女士的父母,王华先生,纪岚女士,妹妹伏黑津美纪女士,弟弟伏黑惠先生,友人五条悟先生以及铃木井和先生。” 佐橋晶夫拿起一个透明文件夹朝众人展示:“这是王雅次女士亲笔书写的声明,有问题可以随时提出。” 铃木点点头开口:“她上面写的人都在这儿了,我身边这几位是她的家人,你对面坐着的那位是五条悟。” “好的,”佐橋晶夫转过身,从公文包里掏出光盘放进碟片机里,恭敬道:“那么,现在开始播放王雅次女士生前录制的遗嘱。” “现在是2008年3月10日,我自愿来到京都众泰公证役场,在公证员舟本秀洋,律师佐橋晶夫的见证下立此遗嘱。” 幕布上,王雅次还留着长发,面容青涩地坐在镜头面前。她看着手上的稿子照本宣科地读着:“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分成三份。百分之十五由我妹妹伏黑津美纪继承,百分之十五由我弟弟伏黑惠继承,余下百分之七十由铃木井和继承。” “但,由铃木井和继承的那百分之七十仅可用于中国及亲中国家的赈灾扶贫事宜,不可挪作他用。若铃木井和放弃继承此部分遗产,则由我的家人与铃木井和共同选定中国的慈善机构捐赠。” “若遗嘱生效时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尚未成年,则原本由他们继承的财产暂由我父母代管,待他们成年后正式继承。” 说完这句话,视频里的女孩低着头沉默了几秒钟,很快又抬起头正面看向镜头。这是她除了第一句话之外,第一个直面镜头的镜头。 第130章 她突兀地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看起来还有些稚气,稚气到让人觉得这不是遗嘱视频。她看着镜头,笑着道:“无论怎样,我很庆幸拥有这样的人生。光是想到和你们生活过的那些时光我就觉得满足。” 镜头里青涩的少女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可能人就是这样吧,必须得奔跑着才能活下去,所以,” 她抬起头,抱歉道:“我已经做好了死在奔跑路上的准备。”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立遗嘱的原因之一——我想没有后顾之忧地奔跑。” 她站起身,朝镜头鞠躬,恳求道:“不要为我的死亡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没有考虑大家,自顾自地选择了想要的人生,所以并不想因此成为别人的负担。” “虽然这样说很抱歉,但请不要为我停留。”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镜头外王雅次流不出眼泪的母亲捂住嘴哭泣,她倒在丈夫的怀里泣不成声,从身体最深处挤出自己成串的眼泪。王雅次的父亲紧紧搂着妻子,眼睛紧闭,眉头紧皱,不易被察觉的眼泪从眼角悄悄滑落。 津美纪咬着嘴唇,眼泪婆娑地盯着镜头里扬起笑容的姐姐。这个时候姐姐才18岁,比现在的自己还小一岁,可她整理好了自己的身后事,自己那么爱姐姐,却连这个都没察觉到。 津美纪很后悔,早知道当年姐姐这么痛苦,不应该听姐姐的话,坚定地和夏油一家划清界限,做个坏人有什么关系,只要姐姐好就行。 五条悟偏过头看向陷入悲痛的人,看着满脸泪水的津美纪,看着低着头,把拳头握得发白的惠,最后看向客厅最深处的棺材。 那里原是餐桌,他们几人在这里吃过饭,吹过蜡烛,欢呼过,奔跑过。 可现在只有在鲜花映衬下饱满的死寂。 于王雅次的父母而言,他们最爱的大女儿陨落,甚至早早地立下了遗嘱;于津美纪和惠而言,像光一样的长姐再也无法和他们拥抱,他们未来的一切都不会再有长姐的参与。 那于铃木而言是什么呢? 五条悟看向铃木。这个一手操持了所有葬礼事宜的代理人,对他而言王雅次意味着什么呢? 铃木只觉得屋子里的氛围无法喘息。想留但留不住,眼睁睁看着生命从自己指缝里流失,这种滋味已经是第二次。这么多年,他一点长进都没有,无论是挽救的能力还是接受重要之人离去的能力。 所以他沉默着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去透透气,片刻后,五条悟也出来了。 五条悟在铃木身边站定,好奇道:“很难过吗?” 铃木点点头:“很难过。” 他偏头看向五条悟:“看起来你好像不难过。” 五条悟没回答,视线从铃木脸上离开,看向院子里的草坪,问道:“她为什么只叫了我?” 铃木井和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准确来说,”五条悟轻笑道:“那家伙还没死吧?短短两天,葬礼办好了,遗嘱公开了,就只差火化下葬了,难不成也是今天完成?” “不会,”铃木摇摇头解释:“施加我术式的状态下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如果要火化必须等11月10日晚上之后,我的术式将她杀死之后才可以火化。” “不然的话,对她不是太残忍了吗?又要接受咒灵的诅咒,还要接受火焰的伤害。”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铃木垂眸道:“因为我们是对方的死亡代理人,所以这件事我们早就讨论过。她想要的葬礼是简单快速,干脆利落地解决完一切后再去舔舐伤口。” 五条悟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调笑道:“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到令人作呕呢。” “嗯。”铃木抬起头看向隔壁的夏油杰,淡淡道:“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你们三个人中的一个,但现在变成了我……” 五条悟摆摆手打断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稀罕。” “好。”铃木点点头,没再开口。五条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佐橋晶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铃木先生,五条先生,”佐橋晶夫恭敬道:“王小姐还单独留了一份遗嘱给二位,这是u盘,这是密封好的信件。她说二位尽量在没人的时候观看。” 五条悟从佐橋晶夫接过一枚u盘和一个密封好的信封,朝铃木挥挥手:“我打算就在这里看,你有问题吗?” 佐橋晶夫面露难色,铃木摇摇头拒绝道:“去她车上吧,她车上有我的电脑。” 铃木抬腿朝巷子里停车的地方走去,听到了五条悟身后“嘁”的一声。 对五条悟来说,在哪里看视频都无所谓,那家伙特别的嘱咐什么的他也不想听。擅自决定别人对她的态度,这件事让五条悟很不满。但尽管再不满,他也没坚持,而是跟着铃木的步伐去到车上。 五条悟想,自己只是有些不爽王雅次和眼前这个主持大局的人走得太近。铃木这家伙有过婚约,移情别恋三心二意的家伙居然装的这么深情,简直令人作呕。而且,居然理所应当地摆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操办后事,这让五条悟非常不爽。 在看着铃木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从后排拿出电脑,再理所应当地拉开主驾驶位的车门。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更让五条悟不满了,他有些烦躁,但最后只是把握紧的拳头松开,然后看向电脑屏幕。 这条专门留给自己和铃木的视频里,王雅次说13年她和孔时雨相遇之后去了禅院家,得知了甚尔和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的约定。 “禅院直毘人和甚尔约定,如果我成为惠的家人,他原先和禅院直毘人的交易在惠成年后才生效。我和禅院直毘人立下了新的约定,在2019年1月1日之后告诉他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够抵消甚尔拿到的卖身钱。如果他觉得不值的话,我会再支付他十亿。这十亿我也准备好了,完全独立于我2008年立下的遗嘱。这笔钱我放在了我的海外账户,相关的账户信息铃木很清楚。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就拜托给五条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去找天元,她曾经答应过我会帮忙的。” 五条悟从铃木手中夺过视频里王雅次提到的秘密和佐证。五条悟打开信封,上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秘密:禅院直毘人会在2018年10月31日死去,而我挽救了他的生命;佐证:禅院直毘人和伏黑甚尔有约定过惠继承禅院家的事情,惠继承的条件与五条悟有关。” “桩桩件件都安排好了呢。”五条悟笑了笑,说道:“可是,我不记得她有遇到什么危险性很大的任务吧?为什么2008年她就开始考虑死后的事情?” 铃木耐心道:“因为2008年,她回了一趟中国。那场地震你知道吧?来势汹汹却没造成惨烈的局面,官方公布的原因是地震局提前检测到了所以发了避难通知,但,是因为她。” “她提前回去,跟领导人透露了这件事。但她害怕她改变这件事之后会她自己会被反噬,所以提前录好了遗嘱视频。但很幸运,她平安无事。我们还因此拿到了在中国投资的资格。” “怪不得呢……”五条悟嘴角勾起一个笑道:“曾经她说她有能力让惠一辈子不为安全和钱担忧,原来是抱上大腿了。” 第131章 …… …… 五条悟和律师离开后不久,铃木也朝王雅次的家人告别。 “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给我打电话就好。” 铃木不动声色地瞥了瞥纪岚的头发。王雅次去世那天晚上,铃木没注意到纪岚的头发是不是变得花白,等葬礼开始的时候,铃木才发觉她的头发已花白。人到中年痛失爱女,她能维持清醒的神智已实属不易,或许正是对王雅次的爱才让她坚持到现在。 “嗯,”纪岚点点头,强撑着朝铃木点点头道谢:“铃木,麻烦你了。” “能陪着走完她最后的路程是我的荣幸,”铃木深深地鞠了一躬,认真道:“请各位一定要保重身体。” …… …… “七海和灰原呢?”五条悟推开高专休息室的大门朝里面的夏油杰问道。 “他们去寺庙祈福了,应该快回来了。”夏油杰转头看向五条悟,探究道:“你去做了什么?” “接了一个烂摊子回来,”五条悟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抱怨道:“回来的路上碰到歌姬了。” 夏油杰笑笑:“她又拦着你问小次的事情了么?” “嗯,”五条悟轻轻道:“她问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摊开手道:“时至今日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溜掉了。” “没办法,”夏油杰无奈道:“歌姬总觉得她当年失职了。” “硝子呢?”五条悟岔开话题问道:“那天医院之后就没见过她了,她也没参加葬礼,在做什么?” “研究标本,”夏油杰答道:“之前真人改造的标本她还在研究,看变量究竟是哪里。” “啊——好多事啊,还有之前绢索的那件事,铃木跟我说王雅次正式死亡的那天她用领域封印住的绢索也会被释放,所以在此之前要用天逆鉾处理。” “还有惠和禅院家的事情,还有改造人的事情……” 五条悟抱怨道:“这就是‘多事之秋’吗?” “悟……” “嗯?” “10月29日下午,她约我去看日出。早上的时候她说了一句中文,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说是白居易描写日出的一首诗,意思是太阳红彤彤。” 夏油杰皱着眉道:“后来我有找过白居易的中文朗诵,可没有一句符合她当时的语调……” “至于‘太阳红彤彤’的翻译,白居易有一句‘日出江花红胜火’能勉强对上,可是句子远比她说得短。” “或许,”夏油杰抬起头看向五条悟,犹豫道:“她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可我没抓住最后的机会。” “我们抓住了就能挽救吗?”五条悟淡淡道:“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铃木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抓住了之后呢?不还是什么都办不到。就她和铃木的关系,铃木不可能没有绞尽脑汁。” “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 “对,”五条悟抢答道:“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她这样做……” “罢了。” “是。”夏油杰叹息着回道。 …… …… 同一时间的根津神社。 灰原插好了香,双手合十许愿道:“希望前辈变成一只麻雀。” 七海回过头看向灰原,皱着眉问道:“为什么是麻雀?” “因为前辈这一次是蜗牛,所以下一辈子变成麻雀好了。” “意义不明。” “七海,你想啊,麻雀很可爱啊,每天不用考虑太多,只考虑把自己吃得胖嘟嘟。我以前很喜欢喂麻雀,也很喜欢和麻雀聊天。如果雅次前辈变成麻雀的话,我可以继续跟她聊天,还可以给她喂饭团。” 七海合上双手想:吃得胖嘟嘟之后呢? 吃得胖嘟嘟之后发呆看风景。 于是七海点点头:“是不错,比人轻松多了。” “七海!” “干嘛?” “不可以说那种话啦。” “知道了知道了。” 第059章 if线—死亡(7) 五条悟讨厌王雅次,虽然次数很少,但切切实实有几次是发自内心地厌恶她。 第一次是甚尔死后她明明失落魂魄,却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和他们谈天说地。好像死掉的那个人不是她一直找寻的。五条悟见过她为了找到甚尔付出的努力,也见到过她奔赴线索点后什么都没追踪到的失落,也亲眼见证甚尔对她的伤害。她明明很难过,却还是要露出牵强的笑容。不被平等地当做朋友以及不被信赖的烦躁,这都让五条悟不爽。 第二次是毕业时她宣布投靠加茂家的时候,五条悟厌恶她的背叛与虚伪。从前她说过无法忍受老橘子腐朽的气味,提起普通社会的权力高层她也是一脸鄙夷,嘴上嚷嚷着不共戴天,激进地像诅咒师。但她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直直地向曾经嗤之以鼻的地方奔赴,曾经怎么都学不会,需要其他人去迁就她的礼仪她也很快学会了。 所以对她而言,什么才重要呢?曾经那样饱满的宣言可以推翻,流露的真情也可以不再承认,真正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紧接着是第三次被激怒。在夏油杰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之后,五条悟简直气到爆炸。所以这是要去加茂家的理由吗?做错事情不会坦率道歉吗?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点价值都没有吗?为什么冷漠得像机器人?而且,就因为这所以打算去老橘子那边,蠢货吗?杰比讨厌的高层还要讨厌吗? 第四次是在京都大学的门口。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在京都大学学习。和她一起回东京的路上,她拐到了学校交什么资料,顺便还换了衣服。和服被她脱下,身上穿着的是和从前风格别无二致的裙子。五条和夏油杰一起坐在她越野车的后座上,透过车窗看她和周围的那些学生其乐融融地交谈。她大概是有些冷,左手的手掌紧紧包裹住自己空荡的脖子。冷,但并不着急上车,或许和这些人待在一起更让她觉得舒适。 有时候,五条悟觉得王雅次一点都不蠢。在对待她爱的人上,她总是很细心。上班的时候穿正装或者简装和服,但见家人的时候永远是和从前一样的休闲装;硝子的咖啡杯磕了一个小角,在硝子本人注意到前她送来一个很漂亮的新杯子。 五条悟见过那个杯子,在街边的宣传海报上,不是主推商品但价值不菲。除了夏油杰之外,包括夜蛾老师在内,每人每年都能收到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包装精美,还有亲手制作的贺卡。每年也只有收到她礼物的时候,五条悟才愿意稍稍原谅她。 第五次是她锲而不舍地追查秤金次从前生活的点点滴滴。她为何变得这般冷漠和讨厌,抓着少年人不成熟的过往不放,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五条悟讨厌她,讨厌她像个泥鳅一样,非常善于逃跑。你抓不住她,等你放弃捕捉她时,她却恬不知耻地出现。你生气不理她也好,重新燃起斗志再次尝试捉住她也罢,她都不为所动。她不管你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她来找你有什么目的,总之不会是没事闲的。 你还没弄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又自顾自地跑开了,等她离开后你才发现,你腿边试图咬你的蚂蝗被她消灭了。 第132章 “如鲠在喉,”五条悟摇头晃脑道:“对,就是这个感觉。” “硝子你也讨厌她?”趴在沙发上的五条悟抬起头朝埋首在一大堆仪器后忙碌的硝子问道。 “那根鱼刺我早就拔掉了。”硝子换了个玻片,随口道:“你这是在缅怀她?完全不拿她的遗嘱当回事啊你。” “硝子,生气是可以表达出来的哦~” “嘁——”硝子从仪器里抬头,冲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朝一副闲散子弟模样的他挥挥手里的切片:“这块玻璃你喜欢吗?我可以专门为你留着装你的尸体切片。” “硝子你好恐怖。” “你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还有,你过来干什么?很闲?” “没有啦……”五条悟停顿了一秒,装作平常轻松的样子笑着道:“只是好像那家伙可能提前知道自己快死了。” “有证据吗?”硝子平静道。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啦,她存心欺骗我们哎,还有铃木井和这个帮手。” “我不觉得这种程度的事情有必要来告诉我。” “哇,硝子你这么冷漠的吗?” “这不是她希望的吗?觉得我们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于是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地浪费时光。” 家入硝子无法再静下心来观察变异的细胞,讨论王雅次的事情让她觉得胸口不舒服。于是她站起身推开了研究室的窗户,站在窗边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胸腔烦闷的感觉消失后才转过身看向五条悟说道:“你们不也是这样想的吗?既然她希望我们不在意她,那就不在意她好了。” “可是,”五条悟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做不到呢。” “你和杰能做到这一点,但我做不到。” 五条悟轻轻笑了两下,好奇道:“如果真的不在乎她,她会变成咒灵来找我们麻烦吧?” “虽然估计她的爪子就跟刚生下来的小猫一样,我打个响指就可以消灭。” 家入硝子坐回显微镜前,无所谓道:“这种事情和我这个后勤人员无关。” “她今天下葬,硝子你要去吗?” “不去,我很忙。” 于是被拒绝的五条悟一个人坐上了去往墓地的车。其实对于硝子可能还是不会去这件事五条悟早有预料,他倒也不是必须让硝子参加,只是觉得想来一趟。 而王雅次的墓地也算不得墓地,就定位显示的地点来看,更像是偏远的小山村。 伊地知小心地驾驶着车子,他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窥探后排五条悟的神情。五条先生在上车后神情就变得冷漠,虽然他一向是如此,在外面的时候脸上会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坐进车子里时就冷若冰霜。 再加上这些年来自五条先生直白的嫌弃,伊地知和五条悟相处的时候总是很小心。 “伊地知你当辅助监督几年了?”坐在后排一直没出声的五条悟问道。 “啊——”被突然cue到的伊地知有些惊慌,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一边谨慎答道:“我07年进入高专,毕业后就开始干辅助监督了,算下来……” “7年。”五条悟快速推算出答案。 前排的伊地知不高不低地“嗯”了一声,不明白五条悟提起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 “你入学的时候她还在学校,在你眼中她是怎样的人?” “是说雅次小姐吗?”伊地知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五条悟,见他没有反驳便开始回想这位存在感不强但很多人都知道的前辈。 “我和雅次小姐的交流不是很多,她好像总是很忙,很多次我们只是鞠躬,还没抬起头就听见她远行的脚步。” “那个时候,”伊地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都觉得她很没礼貌,一点都不尊重人。” “后来听说她是外国人,虽然从小在日本长大,但似乎一直没接受日本的文化,而且我们发现她并不在乎我们因不满而产生的无礼,所以那之后,雅次小姐变成了我们相处起来最轻松的前辈……” “不过……”伊地知收起了笑容,面上有些为难:“雅次小姐去京都之后变得很冷漠,虽然依旧不在意那些规矩,但和她相处起来也变得有压力。” 伊地知拐了弯,从宽敞的大路驶进乡间的小路,车子变得颠簸,伊地知说得话也断断续续的:“她好像有点嫌弃我们脑子转得太慢,不能很快地理解到她在说什么。” “说实话,雅次小姐说话起了个头打量了一下我们的神情,见我们不明白之后又不耐烦地说算了,这种情况真的还蛮让我们受伤。” “所以在你们眼中,她是个冷漠的人?”五条悟打断问道。 “也不是这个意思,”伊地知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雅次小姐很好,虽然有时会让我们难堪,但有些时候她会很好地照顾我们,特别是我们一个人面对御三家时,她会和我们打趣,缓解我们的局促……” “所以她知道她在给你们难堪吧?”五条悟笑笑:“她知道你们很难堪,但视若无睹,偶尔还会给你们一些甜枣,真恶劣呢……” 伊地知沉默了几秒钟,犹豫道:“应该是我们恶劣才对吧……明明是我们没跟上她的思维耽误了她的进度,事情过之后想想给我们难堪也理所应当。而且她和五条先生不一样,她还会帮我们化解尴尬……” “哦?” 前排的伊地知:“……”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五条悟看着窗外越来越乡下的景色,朝一直安静的伊地知问道:“如果让伊地知你去拯救世界,你是不是会吓得连夜逃出地球?” 伊地知:“……也不会吧……害怕肯定是有的,但是应该还是会加油吧……” “说得好,”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脚尖踢了踢驾驶位的椅背:“明天开始你帮我去处理任务,我要休假。” 伊地知:“……” 到了目的地,五条悟才发现和想象中的不同。王雅次的墓地是一个小山丘,车子停在山脚下,五条悟抬起头就能看见山丘顶上站着的一群人。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远远的,五条悟看不清神情。 没有路,只有一些脚踩过的痕迹,五条悟和伊地知沿着这个新造出来的路前行,走到山坡顶上看着穿着丧服聚在一起的众人。 “为什么选在这里?”五条悟望了望周遭的环境,在夏油杰身边站定问道:“那家伙不是最怕蛇和蚯蚓这种东西了么?” 五条悟踢了踢小腿深的杂草,好奇道:“是她自己选的还是她父母选的?” 夏油杰抬头看向整片山坡。山坡上没什么树,只零星几颗随意地分布着,山脚处稍微多一些像是整片山坡的围栏。山坡上几乎全是齐膝的杂草,各式各样的都有,中间还穿插着一些紫的白的花。很像吉卜力工作室制作的电影,但比电影里的画面凌乱了很多。 如果说吉卜力的电影给人世外桃源般的青葱惬意,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闲置土地无法离开此地的自娱自乐。 “她的骨灰盒是特殊材质制作的,抗腐蚀抗虫害,铃木还准备一层水泥制成的盒子,只要不是地球爆炸,她应该不会接触到你说的那些了。” 第133章 “至于是谁选的,据我所知是铃木和她家人一起选的,与幸吉也参与了。” “这样啊……”五条悟转过身看向面上带着得体妆容的王雅次母亲,又看了看很平静的津美纪,轻声道:“还真是快呢。” “硝子还是不来吗?”夏油杰看向五条悟的侧脸好奇道。 “我把定位发给她了,大概再过个几天她就过来了吧。” “还真是搞不懂啊,”五条悟看着墓碑上那句‘生于27,死于28’,相当无奈地感慨道:“这家伙肯定还有事瞒着我们没说。” 夏油杰:“嗯。” 葬礼很简单,没有任何仪式。掩埋好骨灰盒后,五条悟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发笑:“她不会跑出来打我们吧?” 夏油杰耍赖皮似地笑笑:“那她来好了。” 五条悟低低笑了两声,转过身看向王雅次看向的风景。入目全是绿茵,几乎没有现代文明的痕迹。一阵风吹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大片大片的杂草也被吹弯了腰。 “是她喜欢的天气呢。” 五条悟轻声道:“吹着风,但绝对不会下雨的天气。” 夏油杰低低“嗯”了一声附和。 在山顶上又吹了一会儿风,五条悟迈开步子朝山下走去,头也不抬地对夏油杰说道:“走了。” “嗯。”夏油杰应了一声,跟在五条悟的身后朝山下走去。 人走得差不多之后,纪岚回过头去看王雅次墓碑上的照片。墓碑上她浅浅地笑着,双目里满是似水的柔情。 她的脑海里是想着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又是在什么时候拍下这张照片?总归不是08年,那个时候她还是长头发,这张照片和遗嘱视频里的状态差很多,明显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而且……墓碑上的照片更像一个历经岁月的迟暮之人。 墓碑的冰冷通过纪岚掌心传来四肢,触摸同样的人,但触感却截然不同。 “妈妈又失去你了呢。” 纪岚跪在墓碑前,视线与照片上的王雅次齐平。她伸出手抚摸墓碑的边缘,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她看着墓碑上的女儿,有些无奈地嗔怪道:“怎么那么早就立遗嘱,这样显得妈妈很失职。” 葬礼后的这几天里,纪岚想过离开日本。无数次一个人守在灵堂的深夜,她趴在棺材边看着女儿安详的睡眼,伸出手去触碰那和活人无异的肌肤。 “这个国家,带走了你爸爸,又带走了你们。妈妈这几天一直在想要不要离开日本,带着津美纪和惠一起离开,离日本,离咒术届远远的。” …… …… “我要离开这里,”纪岚看着墓碑上的王雅次,平静道:“铃木你肯定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她爸爸能够这么快恢复。” “我知道,王华他一直对小次无感,这么多年的慈父都包含了伪装。真心实意肯定有,但为小次魂牵梦绕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 “因为小次她不是王华的小孩。” 铃木看着眼前对着墓碑絮叨的女人,有些惊讶她说的内容。从前他没觉得奇怪,现在顺着纪岚的话去回想,才发现王雅次的父亲的确不如铃木想象得那般爱她。并且,她总是提到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很少提到自己的父亲。 “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位咒术师,有一天晚上他出去执行任务,我在家里等了很久,最后等到了辅助监督上门告知他殉职的消息。” “我连他的尸身都没看到。” “那个时候我很恨,葬礼操办完之后就回了中国,回中国后大概一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纪岚收回抚摸墓碑的手,抹掉自己的眼泪,压抑着内心的痛楚疲惫道:“在我们那个年代,这是一个丑闻。更何况我父母还是人民教师,所以更注重自己的风评。” “我想过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去打掉,但走到医院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时我害怕了。她父亲是孤儿,如果我再打掉他的孩子,他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都没有了。” “王华一直很喜欢我,我走投无路找到他坦白了所有的事情。王华愿意帮我的这个忙,于是我们组建了家庭。小次3岁的时候,王华的亲戚间开始起了风言风语,说小次长得不像他。恰巧那段时间国内兴起一股移民的浪潮,鬼使神差的,我决定来日本。” “我在日本失去了自己的恋人,我为了他操办了葬礼;28年后的今天,我又在日本埋葬了我们的女儿。” “我的恋人因咒术去世,我的女儿也因此丧命。” 纪岚手掌撑地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铃木。她眼里的泪水早已干枯,只余下坚定:“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带走惠和津美纪。” 微风吹起,将纪岚的风衣吹得沙沙作响,额前的碎发也被吹得凌乱。 纪岚将被吹起的碎发绕道脑海,自嘲道:“我曾经有一次避免如今悲剧发生的机会。可是当时我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默许了她的决定,于是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带走他们。铃木,拜托你。” “嗯。”铃木将自己因窥探到秘密而翻涌的心跳强压下,故作镇定道:“我会尽全力。” 纪岚转过头看向墓碑,脸上的表情又切换到温柔,开口道:“至于扫墓,我们会回来的。” 铃木没再说话。 再过了一会儿,纪岚抬起脚步准备离开,没走几步,铃木在身后叫住她。 纪岚回过头看去,铃木笔直地站在墓碑旁,风卷起他和服的衣摆,但他上半身没有丝毫移动,仿佛没什么东西能将他摧垮。 铃木问:“您说的那次机会,是哪一次呢?” 纪岚平静道:“2000年,我第一次知道她继承了她父亲咒术师基因的那一年。那一年,我应该搬家的。” 可是纪岚没有。因为那一年,那之后的每一年,纪岚都知道王雅次已经不是王雅次了。身为母亲这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呢? 那紧皱的眉头,那成熟的沉默,以及突然变换的口味。曾经最爱吃鱼糕的小孩怎么完全不喜欢了?对鱼腥草深恶痛绝的她怎么会突然爱不释手?自己和王华并没有对她进行某些方面的教育,她为何如此嫌弃日本的政权? 纪岚有过试探,但似乎她自己也不清楚。 纪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一个人挣扎了很久,最后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忽略她可能是个大孩子这件事。既然她成为了自己的小孩,那就好好爱她。如果灵魂不在,起码肉/体证明他曾经来过。 “起码这一次,我不要再失去和你最后的联系。” 纪岚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呢喃了一句后朝山下等候的家人走去。 “我还是这样叫你好了。” “我的女女。” 铃木转头看向墓碑上那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生于27,死于28’,片刻后,他笑了起来,抚了抚光滑冰凉的墓碑,转身迎着风朝山坡走去。 …… …… …… …… 我咽下薯片看向身旁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王雅次’,艰难道:“所以你之前都一直这样看着我们的人生吗?” 第134章 ‘王雅次’翻了个白眼,从我手里夺过薯片,看着电视机没好气道:“我也是你死之后才被允许到这里来好不好,别把我说得跟窥探别人人生的小偷一样啊。” “我和你那个叫佳织的朋友不一样,她的死亡日期唯一,但我们两个有很多个死亡日期,等到你彻底死亡我才被解禁可以来这间观影室看死后发生的故事。” 这件事怎么说呢,让我觉得非常离谱。那天晚上在病房里等死的时候我听到且看到佳织和甚尔不是我快崩溃下的自我防御,死后的世界的确真实存在。 人们死后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等待自己珍视的人,还可以观察珍视之人在下面世界的活动。等到了珍视之人,便可以和她一起进入轮回。但如果世间没有一个人记得你,那你只能离开。 “我都怀疑妈妈她知道我不是你了。”我看着镜头里母亲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完全没想到你的身世不简单。” “这一点我也没想到,”‘王雅次’吸了一口可乐无所谓道:“在我经历的那次,我也没察觉爸爸的异样,只是觉得可能因为他的性格很内敛所以不会像妈妈那样表达爱。”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缺,心思比你粗犷多了,你都没察觉到我就更不可能了。” “说起来,”王雅次转过头看向我,好奇道:“你为啥不直接告诉他们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啊?” “啊?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啦。”我撇撇嘴嫌弃道:“你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漫画的时候难道没有一点愤怒吗?自己的人生被随意地摆布。” ‘王雅次’耸耸肩道:“我才不在意。在你看到的那些剧集里,我不是查无此人么。那又怎样,最后改变世界的就是我这个无名小卒。” “……” “而且,”‘王雅次’继续道:“难道你敢保证你们那个世界就和这个世界不一样么?” 我拿起薯片放进嘴里咀嚼,固执己见道:“反正我不要看到他们知道真相的眼神。” “那你不怕他们死后来这里找你算账吗?” “……” “但是你知道吗?” “嗯?”我转过头去看‘王雅次’,她没有看我,眼睛还盯着屏幕上。母亲已经走到山脚,停在车子边回望着山顶墓地的方向。 铃木还站在原处,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很多东西我和‘王雅次’都不知道,佳织和甚尔可能知道,在我将死未死,‘王雅次’没有观看权限的这几天里,他们发生了什么。 但还是不问算了,没有知道的必要。 “哪怕没有涉谷事变,我也活不过30岁。” “啊?”我的思绪被拉回,张大了嘴看向‘王雅次’,有些莫名其妙:“听不懂,为啥啊?” “你自己有感觉吧?身体比起其他的咒术师要差劲一些。” ‘王雅次’又吸了一口可乐,嘴角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没有咒力加强我的肉/体,我会死;但锻炼咒力之后,我与死亡相遇的概率也直线上升。” 她讽刺道:“上帝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呢。” ‘王雅次’放下可乐,打直脊背伸了伸懒腰,刚刚脸上的不悦又消失,她无所谓地朝我说道:“其实没什么,反正都要死的,他喜欢看什么那就看好了,我们活的是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他高抬贵手的侥幸。” 我没说话,看着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侧脸陷入沉思。 等到我们珍视之人来到这里,等我们踏入轮回之后,这个世界还会有几个王雅次呢?这个亡灵世界属于‘王雅次’,我是外来者,这里没有一个亡灵和我一样,我该何去何从? 或许,这又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 “你还没回答我呢。” “啊?”我茫然地回过神,不知道‘王雅次’在说什么。 “就是那天我问你,如果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你最后的结局,你会不会过来。” 我站起身,跳到‘王雅次’身上勾住她的脖子,‘王雅次’被我带弯了腰,嘴里还嚷嚷着:“喂,快点回答我啦,这对我很重要哎。” “就不告诉你。”我拖着她前进,丝毫不在意她的反抗。比起她这个普通人,我这个练过体术的咒术师自然是要强壮一些。 我凶巴巴道:“叫你过得比我好,我就让这只蚂蚁啃食你的心尖尖。” “喂!” …… …… 我不会回答那个对‘王雅次’而言很重要的答案。到我死后,我依旧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得到幸福。没有目标,没有规划,一件事到我眼前了我就将这件事处理掉,仅此而已。 我这样度过了我的两次人生。我依旧混沌,但不再执着答案。人生本就一次复杂的绘画,我的画技选色或许并不高级,但我的每一次选择都是我自我意识的表达。 不够出彩没关系,我会为我自己鼓掌。 第060章 if线—死亡(8) 星野奈绪子和铃木井和走在执行任务的路上,路过集市的时候她买了一个棉花糖,一边吃着一边闲谈般似的朝身边的铃木开口:“你早就知道那个办法行不通吧?” “明明我只需要半个小时,你却在她火化前给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间隔天数还在咒法要求的天数内。”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铃木避开迎面走过来的游客,一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慢慢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六岁,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试过了你说的咒法。” “四岁那年,我母亲去世了。晚上宾客离开后我用术式暂停住了灵堂里守灵的帮佣,我试了很多次,没一次成功。我想可能是我太弱了,于是去找了我父亲。” “我父亲在见到那本手记之后勃然大怒,质问我是谁给我的。我没说是谁给我的,我父亲也没答应我的恳求,甚至撕毁了那本手记。” “父亲紧紧握住我的肩膀,十分严厉地告诉我不可再与幕后之人来往。他说:‘井和,这是一个失去幼子,最后患上妄想症的母亲编写的。’” “效果你也知道,没有一丝用处。甚至随着施术次数的增加,施术之人还会被咒法反噬,所以被总监会禁止了。” “奈绪子,”铃木井和停住脚步,看向前方的小酒馆。那是他们三人曾经常来聚会的地方,里面承载了他们的岁月和欢乐。可如今物是人非,那小小的角落是再也坐不满了。 “我和你一样希望她活着,哪怕变成咒灵也没关系。” “可办不到。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没有还手的能力。” 星野奈绪子也停住脚步,顺着铃木井和的视线,将目光停留在不断被人掀起的门帘:“你能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全部,她身上还有我未确定的秘密。而且,”铃木轻轻摇了摇头:“你不会想知道。” “你们有问过我吗?”星野有些生气,收回眼睛看向身旁盯着小酒馆出神的铃木,愤愤不平道:“从始至终你们都没问过我,觉得不适合便不告诉我,我现在问了你还是不告诉我。”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少替别人做决定,别拿我当小孩,尊重一下我好不好?到头来只有我……” 第135章 “奈绪子。” “干嘛打断我?!”星野不耐烦地回道。 “你可以发脾气,但不要指责她对你的爱。” 星野嚼吧嚼吧把棉花糖咽下去,齁甜的甜味在嘴里发酵出酸涩的味道。她闷闷道:“那她就继续爱我啊,半路画上休止符的爱算什么爱。” * 交完课堂笔记出教学楼后三轮霞遇见了康复不久的与幸吉。 三轮霞还记得与幸吉第一次出现在教室里的那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安静坐在教室里的与幸吉。本以为是空降的插班生,没想到是一路同行的机械丸。当时真依和桃可是很很调侃了机械丸的长相。 以前与幸吉还是机械丸的时候,机械丸老是避开探望他的话题,长相之类的更是不能提。所以女生宿舍一直流传机械丸本人是一个像蜘蛛一样不能直立行走的人,所以才能吐出那么躲‘咒力丝线’。 “与幸吉!” 三轮霞叫住与幸吉,快步跟了上去,本着和同学打好关系这一点,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 “听说那个叫绢索的家伙逃走了哎,真罕见呢,居然从五条老师的领域中逃脱了。” 三轮霞回想着昨天听到的八卦,断断续续道:“歌姬老师和加茂为此都有些头疼,说绢索是个很麻烦的诅咒师,得早点找出来。” 与幸吉点点头应道:“嗯,绢索和加茂家有些关联。” “与幸吉也听说这件事啦?” “之前东京校的人有拜托我帮忙找线索。” “这样啊,”三轮霞点点头:“与幸吉真厉害。”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绢索是怎么逃脱的啊?五条老师的领域不是几乎无解吗?” “好像是封印力量减弱了,绢索能探知到外界的情况,所以在解除封印前就展开了简易领域对抗必中效果;而且他并没有术式熔断,在领域内发动了瞬移术式逃走了。” “瞬移术式?那他是怎么被抓住的?” “……是一个叫王雅次的咒术师抓住的。” “王雅次?这个名字好耳熟。” “……就是前段时间殉职的那个咒术师。” “啊!”三轮霞终于对上了频道,恍然大悟道:“因为那位前辈殉职了,所以封印力度减弱了,所以得把绢索放出来处理……” “不对啊,”三轮霞皱起眉,觉得有些不对劲:“雅次前辈去世的那天晚上,改良的‘帐’就失效了,为什么封印没失效?”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有说是用了咒具叠加了效果,也有人说是她在死之前加了束缚,自己更快速地死亡然后用残存的咒力叠加在封印上。” “与幸吉知道的好多啊。” “一般吧,只是我恰好帮上一点忙所以知道一些消息而已。” “三轮。” “嗯?” “她好像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人。” 三轮不明所以,茫然道:“我知道啊,前辈改良的‘帐’很好用啊,避免了很多普通人看到‘帐’,也避免了很多麻烦……” 三轮霞还在说,但与幸吉听不进去了。他在想,自己该怎么说呢?他想说那个人值得被尊敬不是因为这件小事,而是因为她阻止了更大的阴谋。但这属于机密,没办法讲给别人听。 “与幸吉?” “没什么,”与幸吉回过神扯开话题:“我们得走快点了,下堂课要开始了。” “啊!快来不及了,与幸吉,走这边,这边是近路!” *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在黄昏的时候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在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和钉崎汇合,在去伏黑汇合回高专的路上。但现下,他一个人坐在公园里的石椅上看着一个又一个孩童离开。 他已经在这个公园坐了一整天,没和任何人联系,没和任何人对视,任由愧疚在心里疯长。 “哟——虎杖——悠仁!” 五条悟在距离虎杖两步之遥站定,左手抬起朝虎杖悠仁挥挥。但虎杖悠仁只是抬起头露出了一个非常疲惫的笑容。 “真罕见呢,”五条悟走到虎杖面前,弯着腰好奇道:“悠仁怎么了?” “五条老师……” “什么什么?” “对不起,”虎杖悠仁站起身,朝五条悟鞠了一躬愧疚道:“是我害死了雅次前辈,对不起。” “哈?悠仁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呢。”五条悟托着下巴打量道:“是宿傩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吗悠仁。” “嗯,”虎杖吸吸鼻子,涩声道:“我是在伏黑家参加雅次前辈葬礼那天才知道的。” “那家伙说,在医院的那天晚上他就觉得雅次前辈体内的咒力很熟悉。第二天参加葬礼时我放花的时候和前辈有过肢体接触,那家伙趁此机会确认了前辈体内的咒力的确是他的没错。” “也就是说,”五条悟噙着笑道:“宿傩告诉你,小次是被他杀死的?” 虎杖点点头:“嗯,宿傩说那是他的‘解’,他不会认错。” “所以,悠仁就觉得自己应该被执行死刑?” 虎杖没有片刻犹豫,肯定道:“宿傩也无法解释,但毫无疑问前辈的死亡和我们有关。” “所以我应该没办法完全控制他,不然的话前辈也不会死掉,或许在某一天大家都毫无准备的时候被他霸占我的身体也说不定。那个时候,应该会有更多人死亡吧?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都有可能……” 五条悟伸出手揉了揉虎杖的脑袋,欣慰道:“悠仁是个很棒的孩子呢,当初小次做你护卫的时候应该很快乐。” 虎杖动了动嘴唇,不自信道:“没有吧……我和前辈还……” “悠仁,”五条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咒术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老师也不能肯定地告诉你小次死亡的根本原因。可能是因为宿傩,也有可能是咒具的模拟效果。” “但是悠仁,你可以试着想一想,如果她的确被宿傩莫名其妙地杀死,如果小次知道夺走她生命的是你体内的宿傩,她会说什么?” “虽然她之前说过你很危险之类的话,但我更相信她认为你应该好好活着。” “‘我很喜欢虎杖,所以希望有更多人爱他’,这是她对胀相说的原话。” 五条悟微微勾起嘴角,伸出手揉了揉虎杖的脑袋,笑意盈盈道:“不要将对别人的爱转换成诅咒,对方会很难过。” “更何况,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她的死亡和虎杖你可没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了吗宿傩也无法解释,所以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悠仁你是一个很棒的孩子,会有更多人因你而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嗯。”虎杖悠仁点了点头,多日的愧疚并不会因为五条老师的三言两语轻易地化解,但被肯定是虎杖此刻需要的。 五条悟也知道这一点,于是掏出手机给虎杖发去一个定位,说道:“这是一年级第一次国外任务哦,出发时间是明天下午,悠仁得抓紧咯,顺平他们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哦。” “悠仁,证明给自己看,你活着的价值。” * “真的没问题吗?”胀相有些犹豫,开口挽留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脚步。 第136章 夏油杰想说没问题,但被五条悟打断了,他转过身看向胀相:“我们说有问题你就会让他们吃下剩下的咒胎吗?” 胀相握紧了拳头没有言语,五条悟懒得再说,抬脚离开。 夏油杰笑了笑朝胀相温和道:“别担心。的确是会麻烦一些,但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无论谈判结果怎样,你的弟弟们都会被摧毁,因为你们之间的束缚已经破坏掉了。” 所以其实还不如让那两个家伙吃掉剩下的咒胎。 但这句话夏油杰没说。夏油杰和五条悟第一次与胀相会谈,听胀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十分震惊。这个提议怎么说呢?非常好。九个咒物变成三个受肉/体,三个受肉/体的实力水平接近一级咒术师,高专的手上还有虎杖这个人质,可以让三个受肉/体为高专所用。 既解决了咒胎的问题,又壮大了咒术师的团队,简直是双赢的局面。 就是这个念头稍微非人了一些。照这个程度来看,当年她对自己还真是温柔。 “灵光过头了呢。”五条悟龇牙咧嘴地吐槽道。 但胀相拒绝了王雅次的建议。10月19日之后的第五天,胀相才下定决心找五条悟和夏油杰坦白。本来他应该先找王雅次说声抱歉的,但他没能联系到她。于是只能直接找上五条悟和夏油杰。 要被总监会接受,能以普通人的姿态自然是更好一些。可于胀相而言,一边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一边还是血浓于水的亲弟弟。 但胀相还是放弃了。王雅次是他们兄弟的恩人,恩人的建议理应采纳,但这不是自己剥夺弟弟们是独立个体的理由。自己作为大哥,理应承担一些大哥应该承担的东西。 于是胀相朝五条悟和夏油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三人以现在的姿态成为咒术高专的咒术师,可以立下束缚,除紧急状态外不伤害人类,余下的咒胎可以销毁安葬。 总监会那一群人很自傲自己的高贵,于是不在乎野生咒术师的性命。虎杖悠仁这种受肉/体都不被允许,更何况是胀相他们这种一直因为错误而诞生、受肉的存在。 别说立下那种束缚,哪怕立下无论如何都不伤害人类的束缚总监会也不一定接受。他们总是讨厌冒险和不可控。 …… …… 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从总监会出来后,五条悟看了看天空上的飞鸟,朝身侧整理衣角的夏油杰说道:“杰,我们得快一点了呢,跟他们说话真的好烦。” 夏油杰点点头应道:“好。” 五条悟摇头晃脑笑着道:“首先,先把秤他们接回来吧。” * 2019年的春天,一个做完实验的某个午后,家入硝子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医学楼的顶楼。顶楼有家入硝子的休息室,是她除了家之外的第二个据点。或许是第三个,因为自己常待在楼下的实验室。 整栋楼都是家入硝子的地盘,她的待遇一向很好,高专对她很大方,她把一整层的房间都作为自己的休息室都没关系。而家入硝子之所以选在顶层是因为顶层的视野很好,高专内再也没有比医学楼更高的建筑了。 因为,有很多实验材料和器械要存放。 家入硝子在浴缸里放好水,点燃一根香薰蜡烛放在浴缸边的窗台上。因为在顶楼,所以隐私性很好,没必要拉上窗帘。家入习惯在泡澡的时候点上一根香薰,然后放在窗台边,观察它是否会被窗外的风熄灭。 一只乌鸦在窗外的树枝上停下,压弯了树枝也没发觉,费劲第找最合适的角度来观赏自己的裸/体,歪着脑袋显得笨拙无比,一点也不像神明的使者。 “蠢鸟。”硝子翻了白眼不管窗外那只鸟,闭上眼睛享受自己的人生。 用死人的标本研究得差不多了,报告再润色一下就可以提交,等审批完了估计就要用死刑犯做实验了。 硝子有些烦躁,她睁开眼睛拍打了一下水面,浴缸里的水被拍起,一部分溢到浴室外的地板上,一部分飞溅到窗台上熄灭了香薰蜡烛。 家入硝子更烦躁了,坐直了身子想要开骂。可坐起来之后,她不知道骂谁,突兀地停在原地。她察觉到窗外的视线,不耐烦地转过去想要发泄,结果发现还是之前的那只乌鸦。 那只乌鸦站在树梢上,两只黝黑的眼睛一眼不错地盯着她。但从家入硝子察觉到它到现在,她都没听见过乌鸦的一声叫声。 莫非神明选了一只哑巴来传达神意不成? 硝子皱起眉头和它对视,一人一鸟就这样安静对望着,谁都没出声,谁都没动作。 时间久了,硝子有些无聊,又躺回去,脑袋枕在冰凉的陶瓷上。 硝子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十几分钟后,她和往常一样起身,用浴巾擦干自己的身体,放掉浴缸里的水,收好打湿的香薰,整理好浴室的卫生,然后换上衣服下楼。 和以往不同的是,她离开了医学楼,打电话叫了辅助监督送自己去一个地方。 下车后,家入硝子看着眼前近乎原始的树林陷入了沉思,正准备打电话给五条询问具体地址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右前方不太明显的石阶。 于是家入硝子收起手机,朝石阶走去。 家入硝子拾级而上,路的尽头,王雅次安静地冲自己笑。 家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光滑的墓碑,嗤笑道:“那蠢鸟是你派来的么?” 自是无人回答,家入在墓碑边坐下,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继续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们脾气太好了所以你才不在乎我们,觉得伤害我们也无所谓。” “08年”家入恨恨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在08年就立下遗嘱?” 没人能给家入硝子解答。 等香烟抽完后,家入站起身,将还燃烧的烟头摁在墓碑顶上使劲碾了碾,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下山坐上车离开。 …… …… “喂,这哪里有路啊,根本没路啊。” “我刚刚看到一个姐姐从这里出来的,肯定有路,哎!找到了!在这里!” 十一二岁年纪的两个少女跨越水渠,绕过杂草,走到石阶上,顺着石阶朝上走去。 “不知道刚刚那个姐姐来这里干什么,好好奇啊。” “你怎么总是这么好奇啊,稍微懒惰一点吧。” “可是这就是乡下好玩的地方啊。” “但是这里只有一个墓碑哎。墓碑上的这个姐姐笑得好温柔。” “我看看,‘一个叫王雅次的中国女孩在此沉睡’,”少女摇头晃脑道:“所以这个叫‘王雅次’的姐姐是刚刚那个姐姐的朋友吗?为什么会葬在这里?” “‘一个叫王雅次的中国女孩在此沉睡,她很可爱,但只是偶尔撒娇,大多数时候她都像一个抓不到的兔子。 她爱中国,也爱自己在日本认识的朋友。她的朋友、家人都很爱她。 她喜欢坐在阳台边,站在山坡上,躺在草地里吹自由和煦的风。 她曾说她不太喜欢河流和海,所以这里很好,她看得见中国,身边长满她喜欢的青草。 她给自己选的墓志铭是‘王雅次,生于27,死于28,她说她这一生很快乐。’我们给她改了墓志铭,因为我们想告诉她,我们也很爱她。” 第137章 “那她们到底是爱她还是不爱她啊?如果改了墓志铭的话,这个姐姐不会生气吗?” “不知道,应该还是很爱吧,你看墓碑被擦拭得很亮呢,这上面的贡品都很新鲜。” “这样啊,她为啥不喜欢河流和海啊?是小猫吗?害怕水。” “可是上面说了她是小兔子,小兔子怕水吗?”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走吧,你看,没什么有意思的吧。” “我错啦,但是冒险就是这样的啦。” * 我有两个妈妈,三个爸爸,一个姐姐,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一个妈妈在日本,一个妈妈在中国,一个爸爸不知所踪,一个爸爸已经去世,还有一个爸爸也在中国。我的弟弟妹妹都在日本,姐姐也在日本,不过她已经去世了很多年。 今年是姐姐去世的第十年,姐姐去世那年,纪妈妈说带我和惠离开日本。惠的指导老师五条先生默许了,惠也没有拒绝,只要我一点头,我们就会从日本人变为中国人。 妈妈说户籍的事情姐姐的律师和铃木哥哥已经帮我弄得差不多了,只要我们签字我们就可以去往那个强大又安全的国家,那里也是姐姐的家乡。 可是我拒绝了。我不想离开日本,虽然妈妈说我们会时常回来探望,铃木哥哥也说会按时去给姐姐扫墓,但我还是不愿意。怎么可以离开这里呢,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姐姐的痕迹。我要留在这里,让姐姐参与我的每个瞬间。 惠最后也留下了,只有爸爸妈妈去了中国,惠忤逆了他们的期待继续做了咒术师。现在他已经和五条先生他们一样,是特级咒术师了。据野蔷薇说,惠能成为特级的关键点是他调服了魔虚罗,那个【十种影法术】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惠调服成功的那天晚上回家了,我加完班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在玄关处靠着墙壁坐着。身上满是战斗的痕迹。 惠已经26岁了,个头比我还高,身体也比我强壮。弱小这种词从来与他无关,可那个晚上,我看着他的身影觉得他很瘦小。上一次看到他如此的疲态还是在姐姐去世那一年。 所以我有些难受,既因为想起姐姐,又因为心疼惠。 我赶忙凑上去询问他怎么样,然后闻到了血腥味。咒灵的血液不会有味道,所以这是惠的血,于是我脱掉鞋子,准备开灯去橱柜里找医药箱给他做应急处理。 可是被他拒绝了。 他沙哑着说道:“不要开灯。” 于是我只好坐到他身边去,像长姐那样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脊背。 他说:“我调服了最后一只式神。” 我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于是拍了拍他的背雀跃道:“真不错呢。” 但惠似乎不太高兴。 我收起了笑容,夜色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惠一直都是这样,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这般安静。只不过那时的安静让人轻松,长大后的沉默让人担心。 姐姐生前就很担心惠沉闷的性子,每次说到的时候都是长叹一口气,然后欺骗般地鼓舞自己:“等他再大一些就好了。” 可是姐姐,惠二十六岁,他还是这样。 我另外一个弟弟就活泼很多。我和他不常联系,只是偶尔会去探望。因为我的这个母亲实在不太靠谱。2020年,我在街上偶遇了我的生身母亲,她过得应该算是挺好的。她再婚了,生了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丈夫是保险分公司的社长,经济条件不错,而且比她前两任丈夫安定很多。 但我的弟弟妹妹们并没有因为家庭稳定得到比我更多的母爱。我的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也一如既往地爱自己。我的弟弟妹妹们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很好奇,母亲见状就直接将他们送过来了,同时还丢下一笔钱给我。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搭上去度假的飞机了,说如果我不想照看就把他们锁家里,她会跟她丈夫说,她丈夫会找人照看。 可是她丈夫业务繁忙还经常出差。 于是我只得将他们带回家。 我还住在曾经的家。爸爸妈妈搬走后,家里就变得有些空旷。惠不常回来,大多数时候都在高专,于是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这几个孩子还添了一丝烟火气。 这栋房子显然有些旧了,孩子们跑的时候总是吱呀作响。它本是上世纪的产物,随着时间流逝,这片区域的很多人都搬走了。23年的时候,夏油哥哥一家也搬走了,只有我还固执地留在这里。 夏油哥哥走的时候把姐姐给他送的礼物都退了回来。 姐姐和夏油哥哥曾经有过很决绝的争吵,那之后姐姐就没和夏油哥哥再来往,也没再给夏油哥哥送过礼物。但每一个该送礼物的节日,姐姐都准备了,只不过锁在京都的柜子里。 有些礼物上贴了便利贴,有些礼物没有,只在旁边放了贺卡。有贺卡的是生日礼物,贴便利贴的好像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姐姐想送给夏油哥哥而已。 除了礼物外,柜子内侧的柜门,柜身上都贴满了姐姐的日记。有时候是抱怨,有时候是得意,有时候和夏油哥哥有关,有时候只是在开头提到了夏油哥哥的名字而已。 我们透过那些便利贴去想象我们看不到的人生,越想越难过,于是不敢再想。 姐姐总说惠喜欢将心事憋在心里,可她也是这样。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姐姐,我梦见姐姐对我说:“津美纪,京都的房子好大啊,我一个人好寂寞。” “津美纪,京都的房子没有阳台,我想回东京。” “津美纪,我其实好不快乐。” “津美纪,抱抱我。” 我被这句话惊醒了,流着眼泪醒来。泪水浸透了我的枕巾,我起身光着脚去往姐姐的房间。 和姐姐离开前一样,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动。我去到姐姐窗外的阳台,靠在栏杆上看向夏油哥哥的房间。 我不知道夏油哥哥是否知道姐姐有多爱他,我只知道夏油哥哥在看到那一柜子礼物的时候沉默了很久。最后柜门被关上,那一柜子的礼物像从前那样封存着。夏油哥哥搬家前将姐姐之前送给他的礼物都退回来了,现在在姐姐的床底下。 或许夏油哥哥不爱姐姐,起码不像姐姐爱他那样爱她。甚至,在那个柜子打开前,没人知道姐姐有多爱他。姐姐把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只在ktv唱歌的时候我听出了几分端倪。 因为姐姐唱的都是中文歌,所以只有我和惠能听懂什么意思。姐姐很喜欢唱歌,曲风也是多种多样,她说她只是很投入而已,我们也信以为真。 我们没人知道姐姐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能将姐姐的故事说明白,包括铃木哥哥也不行。他提起姐姐的时候总是沉默,其实除了五条先生和灰原先生外,大多数人提起姐姐时都很沉默。 沉默的下一步是逃避,逃避的下一步是遗忘。 我没有怪他们的意思,我能理解他们的沉默。这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姐姐的错。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结婚生子,或许我的孩子也会在这间屋子长大,或许他们会抱怨这栋房子的破旧,或许有一天我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坚持,但我想,只要我在这里就有意义。 第138章 第061章 if线—铃木(1) 我失去双腿的那天应该是10月31日。之所以说‘应该是’,而不能准确表达的原因是我没有见证自己失去双腿的瞬间。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我就发现我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这件事被我发现的时候,是11月1日的凌晨,五条悟也在。 那天,我被东京高专的人抓住了,被当作诅咒师关押,然后通知了东京高专最任劳任怨的负责人夜蛾正道。夜蛾问了几句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抽不开身,于是打电话给五条悟,让五条悟来处理。 至于我这个藏匿行踪,擅长窥探别人的小老鼠会被人发现,甚至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抓住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我前段时间被通缉了。虽然后来那个通缉令被撤销了,但显然,我不是可以毫无保留信赖的对象。所以我在总控室外被发现立马被人判定为可疑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我打晕控制起来。 第二,睡得太死了。我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死,明明心里担心地要命,来总控室外蹲守也是为了能够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获得情报。这么紧张的状况下,我竟然在走廊上睡死过去了。我横七竖八地躺在高专应急控制外的走廊上,任何一个人从这里路过的人都会察觉到异样。 我的结界是欺骗视觉,并不是欺骗触觉。脚下踩的是地板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想比咒术师五感更不敏锐的普通人都能敏锐地察觉到。更何况是精挑细选来总控室工作,随时处理各种应急状况的专业咒术师。 第三个原因当然是我失去了自己的双腿,也因此丧失了行动能力。而我被抓住的时候,已经是11月1日的凌晨了,所以我的腿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丧失功能的,没人能清楚的知道。 我被捉住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我当时下意识地想逃跑,但失败了,双腿没跟上大脑的指令,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知名的液体注射进我的体内。 昏过去的时候我想,我真是睡得够死的,腿都睡麻了。 五条悟来之后我就被释放了,我一睁眼就看见五条悟抱着双臂靠在门框边,狭小的审讯室内灯光开得透亮,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皱眉,抬手挡了一下,五条悟意味不明的声音传来:“你还真是,前几天都是废柴般的摆烂人生,说什么‘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结果还是一个人跑到高专来监控高专的动向。” 因为眩晕和药物的关系,我有些恶心。我咽了咽喉咙,没理会他的嘲笑小心问道:“所以有吗?” “没有,”五条悟的语气很稀松平常:“四个特级咒灵现在正在杰的身体里睡觉,绢索被你封印了放在天元那里,大部分诅咒师也都被抓住了,就剩一个重面春太没被抓住。” “嗷,他的运气确实比较好,”我揉了揉脑袋,手撑着椅子的扶手想要站起来:“我记得好像和他的术式有关,不过你们再抓几次应该就” 我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我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摔倒的恐惧让我闭上了嘴,但我想象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地面还有10cm的距离,而身上的衣服都紧绷着,像是有人从我身后拉住了我。 门口,五条悟笑了两声,略带着嘲笑的语气开口:“不是吧?真成废柴啦?” 我没说话,看着干净的地板,回想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想要离开这里,于是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想往前走,好像……我的双腿一直没有反应? 五条悟似乎也发现了不对,收起了笑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五条悟的鞋子停在我眼前,我还维持着刚刚摔倒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第一次害怕五条悟的六眼。 “喂,硝子。” 但六眼的答案还是给了,我的双腿的确出了一些六眼都觉得严重的事故。 五条悟用术式提溜着我将我带出审讯室去硝子所在的医务楼。 夜晚很寂静,只有我们疾行的风声。他迎着风声问我:“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的语气还和之前一样,平常得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摇摇头茫然道:“没有。” 我该有什么想法呢?后悔?不甘?憎恨?还是喜悦? 我们到的时候,硝子也到了。她似乎就在楼上住着,看起来还没有洗漱。 五条悟举着我去各个仪器室,配合硝子完成各项检查。我悬浮在半空很安静很乖巧,五条悟和硝子在聊改造人的事情,听了一会儿睡意又涌了上来。 等我再次醒来,报告也出来了。硝子拿着报告去了桌子前,打开台灯仔细看了看,最后关掉台灯,走到我和五条悟面前,将检查报告递给我们。 “没救了。” 硝子在报告上点了点:“从这里往下,她所有的肌肉全部萎缩,血液可以过去,但几乎没起任何循环作用,流入端和流出端的所有数据都一模一样,没有一丝损耗,简直就像是传送一般。” “肌肉萎缩,细胞没有活性,不参与血液循环,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直白点讲就是,她骨盆底往下数20cm之后的部分目前只有一个美观的作用。” “我的反转术式没有效果,当然乙骨的也不会有。五条你应该看得比我们清楚,她那里拒绝任何咒力的输入。” “唯一能站起来的方式只有截肢。”硝子看向我,面上很是随意:“哦,还有一种,你的术式可能可以。” “不可以。”我摇摇头,呆呆道:“在来这里之前我也试过了,原因就和你刚刚说的一样,那是咒力和术式被拒绝的地方。” “那你要截肢吗?”硝子问我。 我抬头看向硝子,问出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硝子你早就知道了吗?” 所以这么晚都还没有洗漱,所以那天我坦白一切的时候才会检查我的身体。 “有过猜想,”硝子整理着桌面上的报告,刻意敷衍地回道:“但没想到真是这样。” “哦。”我低下头看向自己存在但又不存在的双腿,它安静地呆在那里,一点死亡气息都没有。 我好奇道:“如果我不截肢会危及我的性命吗?” “那倒不会,就目前来看,它似乎只是被封印住了。” “哦,”我点点:“那我再考虑考虑。” * 2019年的夏天,我和母亲一起去了德国,在德国做了截肢手术,选在德国做手术最大的原因是为了配合后续假肢的制作。我右手的假肢就是德国公司做的,这么多年我用下来很方便,妈妈说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去德国做手术,还可以散散心领略一下异国风情。 的确很好看,在我双腿出事前,我有做过攻略。我想去国王湖,我还想去徒步,我想自由地行走在每一个地方。但现实就是母亲推着我到处转悠。 去年11月1日的时候,也就是我失去双腿的那天。我在11月1日凌晨的时候被五条悟送回了家,和06年不同,我不想再躲避了,我的右手也藏得够久了。 11月1日天亮得很晚。大概是在高专睡了太久,我一直没什么睡意。五条悟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那天的夜晚漫长地快要将我吞没,但我等的人一直都没来。 第139章 我以为会有解释的,就和我从前解锁术式一样,在这个终点,‘王雅次’会来跟我解释些什么,但没有,她一直没来。 这让我有些搞不懂,这是我改变结局的代价吗?第一次改变关键节点,我失去了右臂,第二次改变关键节点,我失去了为数不多的天真,第三次则是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我在上帝心中的份量这么重吗?这些东西就可以挽救那么多人的性命。 其实,我不该难过的。这样的交换很划算,更何况我还可以通过手术站起来,站起来之后,我还可以按照之前做的旅游计划出行,我还可以奔跑在任何我想奔跑的地方。 可我已经失去过一部分身体了。我不再是16岁失去手臂时什么都不懂的‘幸运儿’,我知道了‘残缺’的痛苦,我知道了自己对‘完整’的渴望。但我现在又不得不失去了。 或许,不是因为我在上帝心中的份量很重,而是因为失去的东西在我心里的份量很重。 那天晚上没人知道我回家了,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我也没发出声响,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交谈,听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听着菜菜子她们出门前的告别。 我很难描述我当时的状态,我只是一想到我洗澡的时候身上有三个狰狞的伤疤和赤/裸裸的残缺时就忍不住发抖。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有人回来了。他冲进院子里,装饰的院门被撞的噼啪作响,然后是脚踩在地板的声音,再然后是楼梯的‘咚咚’声,最后是我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我望过去,是满头大汗的惠。他紧握着门把手,身上的校服皱巴巴贴在他身上。他喘着粗气,一眼不错地看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 “惠,”我朝他招招手,露出一个笑容:“抱我去卫生间。” 坐上马桶的那一刻,我很想笑。看看,我曾经无法舍弃的东西,现在被丢在地上无人问津。 我想拯救世界,我想改变结局,我想大家都好好活着。但我也想自己可以作为人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能完成。 如果没人回来,我除了尿裤子外就只有爬着去卫生间,然后再没有任何残障措施的情况下坐上马桶。这两种,于我而言,都击垮了我的自尊。 尊重和自由,是我一直追寻的,包括我自己在内没有人可以夺走这两个东西。 所以,等妈妈他们回来后,我坐在惠找来的轮椅上,解除了自己右臂的伪装,然后平静地告诉他们我的双腿也将不复存在。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们比我还要崩溃。她们似乎是在看我的双腿,但我的双腿没有知觉;她们似在询问我和惠发生了什么,但我没回答,惠说了什么我也记不得了。 我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清。我闭上了眼睛,脑袋枕在惠的手上。惠握着轮椅的手把,指节分明,我靠上去之后他松懈了一些,让我能舒服一点,但轮椅依旧稳稳地立在原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我想,大家都还活着,我还能再次拥有尊严和自由,这就足够了。 第062章 if线—铃木(2) 在我离开日本前的那个冬天和春天,大多数人都很忙,每个人都忙着处理自己手上的事情,处理咒灵反而变成了最简单的事情。 那段时间,我从惠的口中零星听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动向,他们两人处理的任务变少了,但人更忙了。除了教学时间,他们很难看到那两人,甚至说还会偶尔迟到。 2019年春某一天,樱花盛开的一个午后,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出门去交办理签证需要的资料。在去的路上,在一个阴暗偏僻的小巷尽头,我看见了坐在巷子最深处的咒胎三兄弟。 巷子所处的位置本就很偏僻,路过的行人很少,他们还坐在巷尾的阴影里,如果是五感不敏锐的普通人应该很难察觉他们的存在。 我坐在轮椅上,在阳光、樱花、微风的眷恋处停下,他们三人坐在巷尾的排水渠上。血涂左手拿着两串江米团,右手送了一串在嘴里嚼着。他脑袋上那个原装的小小人脸流着血泪,属于血涂的血盆大口鼓鼓囊囊地在品尝人间美味。身旁的大哥和二哥则一脸满足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天之后,胀相一直没来找过我,我一直以为是他们还没做出决定,现在才知道可能是没有底气。 他们没有采纳我的建议,选择了以咒灵的身体存活。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我只是看血涂脑袋上的人脸有些不舒服。那张流着血泪的小脸空洞着看向我,倘若他能说话,倘若他知道自己被夺走身体的真相,大概率会极其愤怒和哀怨地声讨我。 咒灵和人类,我违背了自己的职责,完全基于个人喜好地选择了咒灵,站在了给予我特权和优待的人类的对立面。 我收回视线,推着轮椅悄声离开。我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不应该将自己对罪孽的解脱寄希望于他们身上,这个事件里,只有我不无辜。 * “王小姐。” 我交完资料准备离开,签证处的工作人员帮我拉开门后,我听见了呼唤。顺着声音望过去,胀相就站在台阶上看着我。 他抱着双臂,站在阳光里,似乎有些不自在。 我朝身侧的工作人员道谢,转动着轮椅从曲折的无障碍通道滑下,在胀相面前停下,露一个很有耐心的微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胀相的神色闪动,抱着双臂的手也松开,在空气中比划了好几下,最后又认命地垂下。他脸上的神色千变万化,似乎又万般言语想要告诉我,但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开始说。 我想要推着轮椅离开,他无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他也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些什么。 我想这样做,于是就这样做了。 我转动轮子从他身边离开,他双腿动了动,似乎像拦住我,但最终没有。 离开前,我告诉他:“我不在乎你的选择,这是你们的人生。” * 我办完签证,和母亲一起出门采购用品回家的一个下午,我们在家门口看见了五条悟。他站在我家的院门口,高挑的身姿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身后的母亲收起了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从我的轮椅上取下采购的东西,推开院子的铁门一个人回到家。 五条悟走到我身后,自然地推着我前进。我们路过夏油杰的家,离开了这片居民区,走过了街道,去到了家附近的小河边。 “京都有很多漂亮的河呢。”我看着勉强称得上河的水渠,回忆着自己在京都的日子:“星野总是会带我去一些犄角旮旯,有些地方我叫不上来名字,但真的很漂亮。”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抬起头看向五条悟,但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于是我收回了视线,看着小河边三三两两的人群:“我很少从星野口中听到你的名字,你们世家不应该很小就认识了吗?” “那家伙小时候冒犯过我,回家后大概是被家里面教训过了,也因此记恨我。”五条悟笑笑:“嘛,反正我也不在乎,我可很体恤你们这些普通人” “那你在乎什么呢?”我脱口而出问道。 第140章 但五条悟没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停顿了一下,自顾自地提起了另外的事:“结束了。” “嗯?” “前段时间,我们和那堆烂橘子达成了共识,这段时间,我们又和国会与内阁进行了谈判。今天谈判结束了。” “哦,恭喜。”我低着头看向自己被束缚的双腿,平静地岔开话题:“我的签证也下来了。” “什么时候去?” “医院那边还在等预约结果,中介告诉我最快也要6月份。” “你做完手术之后呢?有什么安排。” “当然是过自己的人生啊,”我笑笑道:“总不可能还继续做咒术师吧?我已经受够了。” “那惠呢?你之前不是说观察惠是否适合做咒术师么?现在你的结论是?” “无论适合不适合,惠都想做咒术师不是么?他既然想做就去做好了。” “你不怕他出意外?” “五条。” 我捏住了刹车,侧过头对身后的五条悟说道:“我怕。我很怕惠和津美纪出意外,他们俩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我无法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 “我非常愿意他们在我的羽翼下平稳地生活。可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惠不是,津美纪也不是,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 “所以五条……” “小次,你变了。”五条悟突然打断了我的话,猛地用力推着我前进,语气里夹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终于长大了。” “……” 我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实在不想被五条悟这个晚辈这样评价。 我挥舞了拳头,故作凶狠地威胁道:“五条,我现在比你大,我可是多活了一次的长辈。” “好的,这位婆婆。” “……” * 夏初,我离开了日本,和母亲一起飞向了德国。父亲升职了,公司的业务忙得不可开交,惠和津美纪也需要人照看,于是相对自由的母亲关停了自己的陶艺店,陪着我去往异国他乡。 但我到德国报道后,我的手术迟迟不能开始。术前要做的各项检查也浪费了太多时间,但我只有忍耐。 在我做截肢手术前一个礼拜,铃木又飞到德国来探望我。他第一次来探望我时是和星野一起来的,那个时候我每天等在预约新的检查,除此之外只有适应国外的气候,其他再无事可做。 他和星野来之后带着我去了我曾经写在旅游攻略里的地方,星野背着我在街道上飞驰,在森林间跳跃奔跑。我不再需要轮椅,我借助我的星野自由地感受世界的自由。 她没有喊累,好像我不是她的累赘,好像她一点都不疲惫。星野颈间打湿的头发里不止有她的汗水,还有我的眼泪。我尝试过拒绝,无数次推着轮椅出门,坚定地告诉他们我可以坐着轮椅和他们一起去玩,我用肉眼看看风景也很不错。 或者,等我做完手术之后,我再和他们一起执行我曾经的旅游计划,未来还很长,现在没必要这样。 但星野置若罔闻,铃木也拒绝了我的提议。 于是那个星期,我一直趴在星野的背上,被她带着去了很多地方。期间也有好心的路人询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我想表达我需要一个轮椅,但每次刚一开口就被铃木施加了术式,等我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好心的路人早已经走远了。 在小溪边坐着休息的时候,我看着星野的背影,无比深刻地觉得这一次人生是神明给予我的馈赠。在上一次人生里,我没有星野这样的朋友,但在这次的人生里,我却拥有好几个。 而这一次,铃木单独来找我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没完成的与禅院直毘人的约定——在2019年1月1日之后我会告诉他足够比肩惠的消息,用这个消息免除十亿的债务,将惠的自由还给惠。 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完成的,但那段时间咒术届高层动荡,禅院直毘人并没有给我时间。我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于是拖着拖着,我到离开前都没能完成。 我写了一份信,信里面说我告诉了他我重活一次的人生,而我则是他的救命恩人,挟恩图报。虽然这么说有一点牵强,但我在改变故事走向时扇动的翅膀也在无意间挽救了他的性命。而用以佐证这个消息真实性的证据则是他和甚尔的约定——‘倘若五条悟失去意识,伏黑惠继承禅院家家主之位。’ 虽然我一直不理解当年甚尔为什么会在和五条悟不认识的情况下和禅院直毘人立下那样的约定,但凭着孔时雨曾经告诉我的信息,我直觉甚尔还是会提前和禅院直毘人约定这件事。 毕竟,甚尔什么都知道。 如果他相信我惊世骇俗的言论,那禅院家主救命恩人的身份足以抵消我欠他的;如果他不信,这么多年,借着‘先知’的东风和铃木这颗大树,我已经赚了不止十亿,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离开的时候‘嘁’了一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再说。那封信也已烧毁,这件事可以说是彻底结束了。” 我松了一口气,松开手上紧抓的棋子,放回棋篓里,朝身后躺去:“惠终于自由了。” “怎么?”铃木敲了敲桌子:“用完人就丢一边吗?” 这就是铃木来找我的第二件事了。 2017年我离开京都前和他有一盘未完成的残局。当时铃木主动喊了暂停,我也没有反对。可当一切都结束后,我却没了双腿。这算胜利吗? 起码在那个时候,那个心里充满了怨恨的我不会觉得是一场完全的胜利。 我撑着身下的褥子,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和铃木下棋。我以为我不记得当初设的陷阱,但当我认真审视棋面的时候,我好像回到了17年的冬天。 如当年我设想的那样,铃木一步步走进我的圈套,我赢得了胜利。 最后一子落下,胜负分明。 铃木一颗一颗地收起棋子,面带笑意地对我恭喜道:“恭喜你,你赢了。” 铃木的皮肤很白,白皙得有点不像咒术师。我看着他收拾棋子的动作,出声问道:“残疾人会被歧视吗?” “会。”铃木的声音很沉稳:“世家大族会苛求女性的完美,主母更甚。” 我抬起视线,对上铃木的眼睛,他躲开了,眼神不似语气里的沉稳。 “我有些害怕,”我垂下眼眸,看着他有些微抖的手指,想象着未来在世家生活的日子:“我害怕失去自己的姓氏,我害怕被欺负,我害怕自己的价值观会被改变,我害怕我不再是我……” “但铃木,我最害怕的是与你争吵。” “永远不会。”铃木温柔又坚定的声音传来:“我永远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晚上,母亲帮我洗头的时候,我告诉她白天我和铃木达成了共识,康复后就回京都办理手续。母亲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秒,但很快又温柔地继续。 她说:“铃木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你和他的关系都很好,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是没有准备。” “我托人打听过铃木家的情况,也正面问过铃木。言谈间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尊重和喜欢。” 第141章 “但家庭差距太大,文化差距也很大。小次你虽然在日本长大,但却是纯粹的中国人。你嫁去铃木家后大概会受很多气,也会有很多搓毁你自尊的事情发生。” “但是妈妈知道,” 母亲的声音突然染上了哭腔,我有些慌乱,想要转过身擦擦她的眼泪,却被母亲阻止了。她按着我的肩膀,忍着眼泪继续说道:“小次你是很棒很棒的小孩,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你一个人经受了很多磨难。” “妈妈不称职,妈妈不像小次那么厉害,妈妈能帮到你的事情很少。” “妈妈没办法说妈妈是你的依靠,也不能告诉你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但小次,你一定要让自己快乐。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你快乐的人。” “小次,”妈妈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小孩。” 母亲没再说话,我却捂着脸泣不成声。 我从未得到的母爱,我一直期盼的母爱在纪岚身上得到了。哪怕我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可纪岚对我的爱还是让我无法自拔地陷入伤痛。 这是健康的爱,这是属于‘王雅次’的爱。我感谢‘王雅次’给我的第二次生命,我得到了无比快乐的人生。 第063章 if线—铃木(3) 确定关系之后,一切都名正言顺了起来。铃木申请了长签留在德国照顾我的起居,在此之前,是母亲照顾我。我看着母亲若隐若现的白头发,提出找护工来照顾。母亲可以休息,护工也很专业。 母亲同意了,但护工来了之后母亲并没有休息。护工工作的时候,母亲总是站在一旁观察别人是怎么做的,还会拿个小本本记上,吃饭的时候还会问护工一些注意事项。等她学会了,她就变成了护工的小助理,和护工一起照顾我。 我劝了很多次,但她听不见,只微微皱着眉看着我残缺的双腿,脸上是浓郁的担心。我想,这个世界上最不想我失去双腿的或许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 铃木在某一天的清晨突然出现在我眼睛里。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在病床上醒来,医院的工作人员也像往常一样进来给我检查。护工也早就收拾好了病房,留出适当的空间供医生操作。母亲因为腰伤复发回我们租的房子休息没在病房过夜,但她应该也快到了,她一直很准时,在医生检查完,在我饿肚子之前就送达早饭。 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的是,推门而入的医生和护士眼睛里有非常明显的狡黠。我不知道这狡黠从何而来,看了看护工,护工也疑惑地看向我表明她也不知情。 护士开始取我伤口的纱布,医生开始探查情况,随着他们的动作,我终于知道他们眼里的不是狡黠,而是打趣。 在他们身后,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子随着他们一起进到病房来。他和医护人员一样,也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然后坚定地朝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暂停了其他人的时间,从夹缝里伸出手揉我刚梳整齐的短发。他身上带着冷气,手掌却很温暖。 “小次,”铃木对我说:“我拿到了长签。” 他对我笑了笑,退回到墙边背靠在墙上,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我,解除了施加在其他几人身上的术式。 术式被解除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医生有些疑惑的声音,听到了医疗器具的碰撞声,听到了护士的憋笑声,还听到了走廊里滚轮滑动的声音。但这些声音离我很远,我脑海里最响亮的声音还是刚刚铃木那句“我拿到了长签”。 我申请过签证,知道拿到长签需要多长时间,而距离我们确定关系到他拿到长签来这里的时间远远短于流程需要的时间。这意味着,他在我们确定关系之前就已经申请了长签。 我不知道他原本的打算,确定关系当天他就回国了。那天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波动,我为此还有一些失落。我知道铃木喜欢我,但原来他的喜欢不过如此。 可我现在坐在床上,和靠着墙站立的他对视,我才知道这个念头有多站不住脚。 他很爱我。 我很笃定。 铃木和以前的他有些不同,他没有站得笔直,而是松懈地靠着墙站立。这不符合世家的礼仪,只有在私底下他才会这样,可现在不是私底下。 他靠着墙对我笑,好像卸下了什么东西。和以前相同的是,他依旧没像其他人一样只关注我的伤疤。 他只看向我的眼睛,嘴角挂着下意识的笑容。他只是站在那里靠在墙上,无端让我觉得我和他之前有着一道散发光芒的桥梁。 我们的未来将灿烂无比。 这个念头清晰无比。 母亲来时也很惊讶。她推开门的瞬间,铃木就极其自然地站直了身体,仿佛刚刚没正形的人不是他。母亲愣了一瞬,狐疑地走到桌子边放下餐食,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我伤口吸引过去。 于是铃木又悄悄看向我,我们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不约而同地盛满笑意,守护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快乐。 铃木坐了最早的飞机飞来德国,行李邮寄到了我和母亲隔壁的那间屋子,一个人跨越山海,跨越街道,跨过阻碍来到了我身边。哪怕我不需要他,他也来了。 那天晚上是我们第一次接吻,一开始有些青涩,但最后逐渐浓稠。唇齿相依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只觉得这个世界又美好了几分。 第二天我又尝试着劝母亲休息,每天可以来医院,但看着就好,不要操心。当然不来医院是最好的,我希望她也可以在附近转转。 我以为哪怕有铃木在,母亲也不会轻易放开手,但她纠结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同意了。母亲松开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道:“小次,妈妈很高兴。” 我知道她高兴什么。因为我也为此高兴。 我高兴我未来的人生有趣有盼,她也为这高兴。 在我康复期间,五条、灰原、七海包括伊地知都打电话来慰问我,我的语气比从前轻快,电话里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快。从他们口中,我断断续续知道咒术届发生了很大的变革,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都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也知道天元在背后给了不少支撑。 铃木家也属于世家,但并不算三大家。之前虽然和加茂家交好,家族内站队保守派的人也居多,但家主大人,也就是铃木父亲属于改革派。所以自然而然地,铃木家分了家。那些叔伯自立门户和保守派站在一起,比起寿命有限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更相信古老传承的根基。 那些被诅咒的‘睡美人’还在沉睡,绢索没有拒绝沟通,但没有说出他任何的筹谋。 2019年初冬,夏油杰举行了婚礼。那天我正满头大汗地做复健,铃木也在,我们一起或听或看地关注着婚礼现场。他们的婚礼才刚开始,我的复健却持续了大半天。 他们没有选择传统的日式婚礼,而是选择了西式。整个婚礼的主色调是蓝色,是大海的颜色。就我看到的场景而言,很唯美很浪漫,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 小时候我经常见到夏油杰发自肺腑的笑容,随着岁月的增长,我很少见到了。但现在那种笑容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昭告着他有多高兴。 第142章 这个笑容和夏油杰在我心里的形象有些出入,但很纯粹,纯粹到任何人看了都会卸下防备,更不会有人相信露出这个笑容的他经历过怎样的黑暗。 新娘也很好看,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窝。五官虽算不上出彩,但一双眼睛很水灵,硝子说没有人能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轻易的移开眼睛。我也是,她和夏油杰一起看向镜头,我只是被她透过镜头看着就觉得恋恋不舍,更何况现实里。 当然最后还是离开了,因为铃木在一旁敲了敲我的脑袋,让我不要偷懒继续锻炼。 硝子告诉我,新娘叫里惠,比夏油杰小5岁,父母双全家庭和谐,人生一直顺风顺水。 “他们首次相遇的时间是2004年,又在2017年重逢。” 电话那头的硝子说得很是随意,我却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这个女生到底是谁。如果是04年的话,我应该是见过的吧? “还记得夏油校服上缺失的纽扣吗?”硝子问我。 “嗯,记得,怎么了?” “他谁都没给,自己取下来装进了漂流瓶扔向大海。当时还是小学生的里惠参加了清除沙滩垃圾的公益活动,然后捡到了这个瓶子。” “里惠觉得瓶子上的手绘很好看,应该是某个人很珍视的东西,并不是垃圾。于是捡起来带回了家保管,想着某一天还给这个人。” “升学后里惠知道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于是小姑娘的青春心事开始萌芽。她开始期待这个瓶子的主人,几次搬家都很宝贝地带走,哪怕遗漏了也要回去取,不远万里。” “2017年。2017年夏油在外面和朋友吃饭的时候看见了街对面橱窗上摆着的漂流瓶。漂流瓶上的涂鸦是夏油亲手画上去的,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故事的开始就是这样,再然后就是水到渠成的合拍、交往、订婚。”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的硝子催促道:“你要回来抢婚吗?” “开什么玩笑!”我在电话这头连忙否定:“我早就说过了,我和铃木好得很。”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硝子取笑我。 “我只是,”我侧过头看了看窗外掠过的飞鸟,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低落:“我只是发现,原来早在很久之前,我们就已经离得很远了。” “后悔吗?”硝子追问道。 “倒不是后悔,96年回到日本遇见夏油杰的那个我不是现在的我,我在为当时的我感到难过。”我咬了咬唇,犹豫道:“硝子,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我肯定我不喜欢夏油杰,我喜欢和铃木待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好,但是我,” “我依旧有些难过。” “他幸福,能找到里惠这样的伴侣我觉得非常棒,他的爱情故事也很棒,非常精彩。我只是,只是,有一点难过而已。这和我喜不喜欢他无关,我希望他幸福,我也从来不觉得他必须喜欢或者喜欢过我,”我急切道:“他喜欢谁都可以,他谁都不喜欢也可以,哪怕没有里惠,我们也不会有什么结局,我们从一开始就” “我知道。”硝子打断了我急切的辩驳,轻快道:“我知道。” “这是人类理智和感性的碰撞。”硝子在电话里轻声说:“在你理智收获果实的这一刻,你终于可以放心舔舐自己感性的伤口。” “小次,夏油得到了他想要的,这和你想看到的一样。” “……” “嗯,”我点了点头,认真道:“他得到幸福就好。” 那天的婚礼,我没看完。隔着六七个小时的时差,我们的世界已严重不同频。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有比看这个时刻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譬如晚上母亲带来的饭是我爱吃的炸排骨,晚了就不够酥脆,美味将会大打折扣,我不愿错过。 2020年新年之前,我们三人回了日本。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完成康复,但考虑到疫情的原因,我决定提前回国。 虽然19年中旬铃木有帮我回中国去告知病毒的事情,但没人能保证这个病毒是否会不小心泄露,又是否会在其他国家爆发。我相信如果我不在日本,五条他们会帮我照顾好惠和津美纪,但我还是想回去,假肢再晚一点做好也没关系。 疫情还是爆发了,但时间稍微晚了一些,也因此导致了更多的人感染。因为新年假期的缘故,大家的走动都比平常要频繁一些。 我和铃木提前备好了物资,本着‘万一’想法投资的医疗厂也赚得盆满钵满,这是我凭借着‘先知’能抓住的最后一个风口。以往我和铃木也是这样赚钱的,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实现了财富自由,我账户里的钱多到超出我的想象。本来靠我‘先知’的风口是赚不到这么多钱的,但铃木脑子好,再加上08年牵线之后国家给我们的回报,我们可以说已经赚够了。 在结婚前,我和铃木去了公证役场进行婚前财产的公证。签完公证书后的我小声和铃木蛐蛐:“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说'我赚够了'这种话,真是太不要脸了。” 铃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作势掉转轮椅的方向说道:“对,为了你的脸面考虑,我们回去撤销婚前财产公证。” 我握住车轮,小声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 铃木笑笑没说话,推着我离开了公证处。我只公证了我的财产,但铃木没有公证,这意味着如果我们将来离婚,我有机会分到他的财产。这一点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但他没提要公证,我也没提让他去公证。 和算计或是自信未来不会离婚无关,我们都知道于对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并且,我们都坦然且毫无负担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于铃木而言,最重要的是我;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惠和津美纪,我婚前的财产属于他们两个人,所以我要公证。 第064章 if线—铃木(4) 五条悟远远地看见了站在高专校门口的王雅次,上一次看见她在半年前。那天,咒术届叫得上名号的家族都参加了,会议的目的是选出咒术届的嫩芽。而她则作为铃木家的随行人员一同参与。中场休息的时候,五条悟看到了穿着和服的她。 一句话概括就是“和从前大不相同”。大概是因为怀孕,哪怕还没有显怀,她整个人也变得柔和,非常明显地散发着母性光辉。 而现在时隔半年,她的肚子大得有些明显。 她站在高专校园门口,凝望着高专的门匾,又回头看了看连绵的树林,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跨过了门槛。身后的两个保镖也紧紧跟着。 五条悟知道她一定会来,无论是作为她自己,还是作为铃木家的主母。 但挺着这么大肚子也要来,五条悟属实有些意外。 等五条悟下车,视野里已没了王雅次的踪迹。但五条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家伙去哪里了。 惠和灰原都在国外执行任务,她能去的地方只有硝子的医务室。 说是医务室,可现在硝子几乎已经不承担医疗任务。大多数时候,她都作为嫩芽的观察员而存在着。 去年,也就是2021年,总监会正式启动了改造计划。由硝子和真人分别对普通人,低中高潜能野生咒术师以及世家子弟进行了改造。 第143章 之前预计的计划要更晚一些,等实验更明朗,硝子更有把握,咒术和肉/体的关系更确切的时候再开始。 可20年初爆发的疫情打乱了这一计划。因为,咒术师的数量在急剧减少。 一旦爆发什么瘟疫,普通人的痛苦和怨恨就跟吹泡泡似的迅速膨胀。无论是还没发掘的野生咒术师,还是未得到充分训练的世家子弟,战败死亡的概率都大大提升。 于是,这项计划提前了。 于是,失败出现了。 今年一共入学了12名学生,除了2个未被改造的,其余10个在目前来说都算改造成功的案例。在这12个成功案例的背后,还有17个失败的案例。不止是硝子失败了,真人也会失败。 这是在改造手术进行前,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无论是真人的咒术还是硝子的医术,只要进行了咒力基因的改造,除了失败之外就只有成为植物人这一条路。 用反转术式修复?没有效果,无法修复。似乎,是上帝的旨意,不允许人类篡改他的规则。 五条悟走到办公室门前,推开门在沙发上坐下。如今,杰已经不做教师,灰原替补了上来,可教师数量还是略有欠缺。听说总监会打算重金聘请冥冥,也不知他们出不出得起价格。 惠那几个小孩虽说已经合格即将毕业,可还承担不了教育嫩芽的责任。 与幸吉倒是很合适,可他不愿意来东京,五条悟想,没准真如小次所说的那样,关键点是三轮霞。 * 五条悟去给学生上课的时候看见了王雅次,她和硝子一起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两个人在说着什么,王雅次一脸的不服气,硝子则是满脸的嫌弃。 他走进敲了敲王雅次的脑袋:“现在还要看别人打架?你真是幼稚。” 被突袭的王雅次捂住被打的地方,抬头看向五条悟,愤愤道:“谁来看别人打架了!我是来追赶潮流看一下新生的嫩芽。” 五条悟弯起嘴角:“那你这速度真够快的,别人都散场了你才来。” 王雅次凶巴巴道:“要你管,快上课去。” 等五条悟指导完学生,一回头,硝子和她都不见了,只余空荡荡的椅子留在那里。 * 晚上五条悟回到坐落在东京闹市区的公寓时,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在漆黑被驱赶到角落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王雅次。 她从前一个人在京都的时候,看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 答案是未知的,但她现在不会再看到了。她在这个世界有了新的家人,她想要挽救的生命大多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19年,2019年,五条悟知道了一切,有关王雅次的一切,有关《咒术回战》的一切。 那天五条悟本应该和夏油一起去找总监会谈判,划分以后的权力归属。可发烧有些过于凶猛,被夏油摁回了床。 五条悟觉得很奇怪,从有记忆以来,自己从未生过这么严重的病,而反转术式居然也没效果,变成了普通的一级咒术师。 从特级掉到一级,这件事简直是奇耻大辱。夏油杰那个家伙可没少趁机笑话。 当天晚上,五条悟见到了‘王雅次’。一个和记忆里不一样的‘王雅次’。 那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住在一个村落的山坡上。她趴在地上,周围的小孩伸出同样脏兮兮的脚踹向她,还有人踩着她的布满污垢的小手。 她在流泪,但是没有哭喊;她没有反抗,只是趴在地上承受着那些攻击。 她抬起脸的时候,五条悟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那是王雅次,是五条悟从没见过的王雅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五条悟绝对不会联想到这样的画面。 她看着自己,眼神逐渐由困惑转为了麻木。 画面再一转,她还是趴在地上,只不过嘴角微微上翘。 她在这里有爸爸,有哥哥,有姐姐。她是最小的女儿,却没有得到一丝疼爱。 后来,她上了学,每天拼命地学习,承包家里的家务,承包同学的值日。她去了更好的学校,离家越来越远。后来,她在离家几千公里的地方扎了根。 然后遇见了“我们”。 五条悟看到她翻阅手机的漫画,看到了七海的死亡,也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也看到了她的崩溃。五条悟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说自己死亡结局还不错时她不开心的反应。 那些话,五条悟无法认同。大概是被那个叫做芥见下下的媒介篡改了。起码,在五条悟的思维里,他绝对不会说出“没能全力以赴有些抱歉”这种话。 除此之外,原来她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啊。原来,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只是一本漫画。 只是一本漫画吗? 好像不是。她在这个世界也痛苦着,也幸福着。她没得到多少爱,但她付出了很多。 她把自己养得很好,聪明,独立,优秀,善良,正直。只可惜,她好像不会爱自己。 再过了一会儿,五条悟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王雅次’。明明相貌几乎一模一样,但五条悟轻易地发现了她们之间的差距。 眼前的这个‘王雅次’不会无意识地皱着眉头,眼神也更有神。 她说:“你刚刚都看过她的故事了吧?” 她拍拍屁股在一片虚无中坐下:“还有一些画面我没办法再给你看了。” “总之长话短说就是她被我召唤来了这个世界,而我和造物者做了契约。” “如果她能一个人独立扭转结局,那她可以活下去;如果她给其他人透露未来的讯息并且改变了影响结局的东西,造物者会随机拿走他认为与之匹配的东西。” “第一次是她的手臂,第二次是你们的信任,第三次则是她的生命。” 五条悟淡淡道:“但她没死,只是失去了双腿。” “所以,”五条悟问道:“你失去了什么呢?” ‘王雅次’平静道:“我会彻底消失。” “这是我的‘临终关怀’。” “为什么让我知道?”五条悟追问。 “你最合适。她肯定不愿意夏油杰知道,铃木井和也知道的差不了,没必要再告诉他。” “你和家入硝子里,我觉得你更合适。” “而且,这么多人里,只有你什么都不会做。” …… 那之后没多久,梦境崩塌,五条悟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也退了烧,又恢复了实力。 五条悟起身就着月光给自己接了一杯凉水,仰头一饮而下。 的确。 知道一切后,五条悟什么都不会做,只把那场梦境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怪谈。 只要小次她过得好就行。 第065章 if线-夏油(1) 我一直都知道,在完成一切后我会失去些对我来很说很重要的东西。尽管‘王雅次’没告诉我,尽管天元只是猜测,我也还是确定了这件事。 第一次改变天内理子的人生轨道后,我失去了自己的右臂。虽然这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如果五条和甚尔两个人里有一个没上头,如果硝子和夏油返回战场的步伐更快,或许我就不会失去自己的胳膊。 第144章 可意外的同义词是命中注定。 第二次改变灰原的人生轨道后,我什么都没失去。但紧接着,我失去了比手臂更重要的东西——坦荡和夏油杰并肩的权利。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两件事间隔的时间太短,所以上帝,也就是那个一时兴起和‘王雅次’做了交换,喜欢看蝼蚁残喘的造物者在夏油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才一次性收走祂想要的东西。 那次之后还能称得上改变轨道的也就只有与幸吉了。与幸吉应该在10月19日死去,但他没有。截至目前,我也没失去任何东西。所以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造物者会在10月31日,或者11月1日,具体时间大约是根据‘涉谷事变’里最后一个受害者的时间决定的。 我又会失去些什么呢? 在神罚降临之前,我成为一个普通人。 但细数我拥有的,是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幸福。不用为金钱发愁,排除残缺的右臂,我比大多数人都健康,咒力还加强了我的肉/体。我有恩爱的父母,还有一对弟妹。 我的妹妹像天使一样。她很善良,很可爱,看向我时总是充满了依赖。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比世界上所有的弧线都要完美。她今年17岁,正值青春,还不知道世界的黑暗。我希望她永远不知道,也希望自己能把所有的风暴都替挡下,让她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 可她想学法律。她甚至不想成为检察官或者法官,只想成为一名律师。 我很钦佩,也很担忧。这是一条由刀刃、心脏以及玫瑰组成的道路。刀刃会刺穿她的脚掌,心脏也会蒙蔽她的双眼,带着香气的玫瑰也会是她的毒药。而她能尝到的甘甜微乎其微。 日本司法系统的黑暗是连小孩子都懵懂知道的程度。 可是没有办法。我没办法阻止她。这是津美纪想做的事情。这个理由就足够我咽下劝阻的言语。 所以我要收购一间律所,我要让那个叫日车的律师做老板,我需要他和津美纪一起前行,我想要我的妹妹永远快乐,不会孤单。 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弟弟。他很成熟,但也很天真。他践行着他自己的正义,无视黑暗的侵蚀,不断地修正着自己的正义。他和朋友在一起,尤其和现在高专的同期在一起时,和普通的少年无异。我时常看到虎杖直白又无知地反驳他,钉崎一脸嫌弃地批斗他,以及在旁憋笑的吉野。大概这是属于细腻男孩的中二病——努力成为可靠的大人。 可是惠惠,大人没什么好的,姐姐希望你一辈子——啊,算了,男孩子还是要学会承担责任,这样可以保护津美纪。如果我死了的话,我允许你来我墓地里做个小孩。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去做了。譬如和禅院家的约定。 2013年,见过孔时雨、去过甚尔墓地之后,我去拜访了禅院直毘人。禅院直毘人和甚尔的约定,那个惠在18岁失去自由的约定作废。我和禅院直毘人立下了新的契约,现在,是时候履行这个契约了。 我站在阳台上伸了伸懒腰,余光中瞥见了隔壁的夏油房间。他昨天晚上没回来,或许他现在已经不住这里,但我不知道。 今年年初我回来之后有段时间会经常听见他的存在,早上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下午坐在阳台上看书的时候,我会听见他在房间里说话,会听见他推拉门的声音,但我不敢抬头。 我倚在栏杆上,侧过半边身子看向他房间外的阳台。我记得,夏油曾经说他和我有三个约定。我说只有一个,他不听,笑眯眯地重复三个,然后扭头走了。可到头来,他还是只遵守了我说的那一个。 另外两个是不要丢下我,永远和我在一起。他还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承诺轻易地说出口,又轻易地消散,最后被我们默契地遗忘。 幸好,我只在某些极度不安的深夜才会幻想过承诺的永恒。可承诺是否永恒不取决于我们双方的人品,取决于我们在彼此眼里的珍重。 又幸好,我失去他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还有9天左右。 我驱车到京都时天色已经很晚,但一看时间却只是七点钟。夏季已逝,秋季的夜晚来得又早又急,我的肚子也合适宜地叫嚣。 于是我又把车开回之前在京都住的公寓,又一个人步行去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 刚到京都的那段时间,我很少做饭,忙着适应京都的生活。后来等我不忙了,我会给自己做一些中国菜。我想说家乡菜,可我没有家乡。 再后来,我想要这间宽敞的公寓热闹起来,于是开始尝试做日本的料理。 我的厨艺提升得很快。或许是从小训练出来的服务基因,也可能是天然的自我鞭策。可惜大多数时候公寓内只有我一个人看着翻腾的烟雾。 说来也巧,那一年正是我去找禅院直毘人的那一年。那一年,我想要和人有更多更亲密的联系,开始打开外部的壳。如今我因为要履行和禅院直毘人的约定又回到这里。 人生还真是有趣。尽管我说不出具体有趣的原因,可现下我看着沸腾的寿喜锅,守护着我脆弱的、即将消散的幸福时,我很快乐。 我只是主观认为我这一次失去的是自己的生命,但也有可能不是。我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所以,我态度良好地接受了死亡的结局,希望造物者不要对我太残忍,不要从我身边拿走惠或津美纪。 第二天一早,我就等在了禅院家的门口拜托侍者通报。侍者走在我前面,带我去了待客室,我又像从前一样,恭谨地跪坐在这里等候。 约一炷香的时间,他又带着我前往禅院直毘人的会客室。侍者小心翼翼地后退,门被他带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垂眸跪坐在地上,余光中瞥见禅院直毘人睡眼惺忪地打了哈欠。他没说话,我也没发出声音,就乖乖低着头跪在地上。 又约莫跪了一刻钟,禅院直毘人懒洋洋的声音终于传来:“这么多年你身上的野性倒是被驯化得不见痕迹。” 我没回答。我死后再也无法保护我的惠惠,我知道夏油杰和五条悟会保护他,但我也不能拖后腿。 又过了片刻,他似乎是彻底醒了,敲了敲桌子,不耐烦道:“你来找我做什么?还没到时间吧?” 的确是还没到我和他约定的时间,可我不知道我还剩多少时间。 我弯了弯腰,抬起头看了一眼禅院直毘人的眼睛,然后又很快将视线转移到他敲击的桌面,结印捏了一个结界:“我从未来回到了过去,又从过去活到了现在。” “在未来,禅院大人您因公殉职,而这个因在前段时间终于被我找到,我解决了这个因,大人您不会再因为这个原因殉职。” 我看向禅院直毘人的脸,问道:“大人,禅院家主的性命值不值十亿?” 禅院直毘人勾起了嘴角冷笑,不太相信我说的。 我抢在他质疑之前开口:“甚尔和您做的约定应当没有第三人知晓吧?” “若五条悟死亡或者丧失意识能力,惠继承家主之位和所有财产。” “让我算一算,时间大概是在03年到06年之间。” 第145章 没多久,结界内响起了禅院直毘人的笑声。很短,很响亮。我抬头望去,他顺了顺自己的胡子,大手一挥:“我知道了,扯平了,你可以走了。” 比我想象中的简单。 这再好不过。 惠未来的阻碍我能扫除的已经扫除了,剩下的倘若我不在他也可以自己度过。虽然我有些难受无法在他难过时给他拥抱,但他身边有很多值得信赖的人,他会好起来的。他会成为一级咒术师,调服魔虚罗后大概会成为特级,他会成为一个优秀、可靠、可以帮助别人的男人。 他不会和他的同伴分离。 那便只剩下津美纪了。我只记得那个人叫日车,是个律师,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没想过有一天会用上他。 现在境遇大不相同,他是我迫切需要依仗的对象,于是我只好为自己的疏忽买单。但我不用再拜托别人,我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打听我想知道的消息。而这一次,日车也不像甚尔那般神经地隐藏自己的行踪。 次日中午,在我给侦探事务所发去委托的第二天,我收到了日车宽见的消息。 但也仅仅只是消息。他在9月份的一次庭审杀了人,现在已被警方通缉。据说是因为无法接受正义的审判。 关于他的故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此刻我只觉得头疼,我可以给他一个合法的身份,但不知道如何劝说已经觉醒的他再次成为一个普通甚至是没什么力量的律师。 找见不得光的人当然要委托见不得光的组织。于是我又联系了从前我入职过的杀手组织,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钱能抚平很多麻烦的皱褶。10月25日下午,我在商场大采购的时候收到了日车宽见的确切位置。日车宽见在北海道小樽市,疑似藏在轮船上躲过了搜查。他们按照我的要求没惊动他,只远远地监视着。 我立刻动身赶了过去,到达那个港口城市时是晚上9点。街上只有零星几家便利店的灯光。 日车宽见穿着西装坐在一家便利店的窗边吃着泡面。 我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进去,在他身后站定。日车宽见的西装皱皱巴巴,衬得他跟个流浪汉似的。随着我的动作,他也僵在原地,但没有下一步动作。 “日车先生,”我轻声邀请:“要不要一起行动?” 第066章 if线-夏油(2) 我先离开了,在日车宽见告诉我答案之前。 昨天下午我还没过选好津美纪和惠过冬的衣服,我还得继续,可不能让两个小孩没有新衣服穿。他们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有姐姐。 尽管不知道日车宽见会如何选择,我在走之前还是托人给他伪造了新的身份。至于用不用,怎么用,都由他自己做主。 在我离开小樽前,他问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我听不懂,但又好像听懂了一点,斟酌着回答了。他对我的回答好像不太满意,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 尽管我十分渴望他能够作为津美纪的导师,让津美纪的律师之路不那么孤单。可看着像旧报纸一样的日车,我很难自私地隐瞒我认为应该告诉他的事情。 他已经觉醒了术式,据我粗略的评估,他约莫是一级术师。我告诉了他夜蛾的电话,告诉他高专的地址,告诉他我所知道的咒术届。每一次开口的时候,我仿佛都不是我,我的灵魂脱离我的躯壳,在外冷冷地看着我。 等我开始说津美纪的时候,我的灵魂又回到了我的躯壳。我说津美纪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她想成为一名律师,她从孩提时第一次知道律师是什么时就决定做律师,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志愿。我说,我有点钱,也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黑手党。我可以给他新的身份,可以给他一个属于他的律所,可以给他源源不断的资金,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我所有的人脉。 我想,或许咒术师的世界更吸引他。如果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触了咒术高专,我估计我竞争不过他们。 但我还是没办法隐瞒,我老老实实地交出了咒术高专的一切。在我离开之前,他没有明确的答案。坐在旅馆的沙发里一言不发。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尽管我很想逼迫他做决定,尽管我想威胁或者恳求他做津美纪的引路人。 到31日的这5天里,我没收到回复。 这5天,我有些难熬,但没人知道。我在等两个答案,两个我很害怕又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在这5天里,我还见了很多人。我见到了铃木和星野,见到了五条和灰原,七海没见到,他去度假了。我还见到了硝子,见到了夏油杰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妹妹,但没见到夏油杰。 我碰见五条那天是一个大晴天。我去京都找我的律师,商量遗言的事情。这个律师是铃木在2008年介绍给我的。2008年,在那场举世瞩目的地震前,我回到了中国。那个时候,我抛下了一切,包括咒术届的所有回去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像那个世界一样发生地震,不知道干预‘主线剧情’之外的故事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成功。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很疲惫。回忆起山河破碎的画面时,我的情绪已经关不住了,我迫切地需要做些什么来结束疲惫。 幸运与不幸共存。地震发生了,还是有一些人失去了家园和友人;幸运的是,我知道了我没那么糟糕。我可以拯救别人,我不会搞砸所有的事情,我不是没必要的存在。 而和律师商量的遗言准确来讲不算遗言。我不打算变更我08年立下的遗嘱。我知道当他们知道立遗嘱时我还未成年他们会很难过,但我还是不想变更。因为会留下痕迹。现代科技可以掩盖真相,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先进的科技来还原真相。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浪费自己最后的时间。所以我回归了最原始的方式,将想说的话留在信纸上,和律师串通好,假装这些信件是我去年拜托他转交的。 离开律所后,我在附近的商场闲逛,搜寻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再给津美纪和惠买一点。然后就在冰淇淋店看见了五条悟。 他手上提着几个包装袋,有一个装着金平糖,还有一个装着泡芙,剩下的两个我没听说过品牌,但应该也是零食。 拥有反转术式的人真是肆意妄为,单就五条悟吃这么多甜食还没得糖尿病或者蛀牙来说,反转术式真的是非常好用。可惜我到现在也没学会,我是我们那一届唯一不会的学生了。估计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而且,不止是反转术式,连冰淇淋也快没机会了。想到此我突然生出一股念头,凑到五条悟身边加单,指着他刚刚点过的巧克力冰淇淋说我也要一份。 “啊咧,好巧。” “……别装得跟刚看到我一样。” “小次你温柔一点,你这样会嫁不出去。” “那你能接盘吗?” “不行吧……”五条悟隔着眼罩打量了我一下,惋惜道:“抱歉,确实不行。” “……”真想一头把他撞倒在地上然后狠狠地踩上几脚。 “给你。” 五条悟将冰淇淋递给我,极其自然地说道:“等着接盘的人可不是我。” 第146章 冰淇淋在前,我才懒得管他说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免费的冰淇淋不吃白不吃。 我接过冰淇淋,不再看五条悟一眼。但他却很有兴致地和我一起,在旁边叽叽喳喳。一路上,我们都随便聊着。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吃完了冰淇淋,又逛了好几家店我才终于反应过来,停住脚步狐疑地看向他:“五条,你们不应该很忙吗?为什么你这么悠闲?” 五条悟歪歪脑袋:“啊?”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嗯,是有点忙,但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忙,而且也不急。” 我看着他的眼罩和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九分肯定他猜中了我这个问题下掩藏的真实意图,还剩下一分是我倔强的自尊。 夏油杰忙,那五条悟也不会很闲。同理可得,五条悟很闲,夏油杰也不会很忙。所以,夏油杰不在父母家住了。 “嗷,”我点点头,强装镇定地收回视线,扭头看向橱窗里的商品,顾左右而言他地扯起了其他话题。 然后在这种混沌和心虚的情况下,被五条悟狠狠宰了一条围巾。他拿了一条围巾,混在我给惠买的衣服堆里。我以为不会很贵,但刷完卡拿到小票后定睛一看。不多不少,刚好1300万。1300万,兑换成现金围在脖子上热不死他。 我靠。 “你骂我。”五条悟扭头看向我:“别以为我不懂中文就肆无忌惮,这句话我可听得懂。” 我把小票怼到他眼前,义愤填膺道:“1300万,我靠,五条,你他妈抢劫。” “很贵吗?我刚刚可是请你吃了价值2000万的冰淇淋呢。” “我靠,你当我是傻子吗,刚刚菜单上写了2000日元一个!!!哪里就2000万了。” “五条大帅哥请你吃的当然是高级货。” “我靠我靠我靠。” 五条悟敲了敲我的脑袋:“你对我抠门的话,我可是很伤心的。” “我靠,啥围巾要1300万啊,咋不去抢呢。” “本大爷看上的,当然值这个价。” “人傻钱多五条悟。” “人蠢抠门王雅次。” 后来的日子过得很快。大多数时候我都待在家里整理东西,那天被五条悟变相地解答了心中那个隐秘的问题之后,我再也没有期待隔壁房间的灯光亮起。我窝在家里整理东西,把买给惠和津美纪的新衣服洗干净挂在衣柜里。我坐在地板上,抬头就能看见他们摆在书桌上的合照。 无论如何,我这一次的人生可比上一次的幸福多啦。 10月29日晚上,我约了硝子出来吃烤肉。她又开始抽烟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最近加班有点严重。她还告诉我,日车宽见去高专了。我翻烤肉的手一顿,心跌到了谷底。 坐在我对面的硝子吐了个眼圈,说她出来时听五条悟说胀相约了他和夏油杰明天见面。 我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翻动着桌上的烤肉。 一顿饭下来,我的脸颊被炭火烤得有些疼。我看了看炭火,又看了看被灯光映照的硝子,无声地张了张嘴。 我想说,硝子,少抽点烟。 最后我什么都没说。 我有点累了。 10月31日,我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喷了一点香水,去理发店修剪了自己的头发。我穿上了昨天洗好的衣服,买了些水果去了甚尔的墓地。 这些年,我不常来这里。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来。我将供品摆放好,坐在墓碑旁边的石阶上,拆开香烟的包装盒点了一根烟。我想将它放进嘴里,可爬山耗费了我很多精力,于是只好让它在指尖燃烧。早知道我就不选这么高的墓地了,反正甚尔这个死人又看不见,也没几个活人来祭奠他。 我看着静谧的墓园,轻声道:“佳织,我可能要来找你了。” “如果我不来,或许就是惠或者津美纪了。” “我想活着,但我想惠和津美纪也活着。” “佳织,你说,如果我不在的话,惠那个闷葫芦什么时候才会不伤心呢?” “我知道他很爱我,但他从来没说过爱我。我害怕他也不说他想我。” “佳织,我算合格的姐姐吧?虽然我有点懦弱,但我应该还算是合格的姐姐。” 我把头埋在膝盖上:“佳织,你还记得夏油吗?就是和我们一起爬山的那个男孩。” “他现在很厉害,他会帮我们照顾惠惠。” “佳织,我好难过。” “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我也希望我可以活着。” “佳织,我的眼睛被蚂蚁夹了,有点痛。” “不,佳织,很痛,我很痛。” “佳织,” “佳织,” 第067章 if线-夏油(3) 我在墓地待到了晚上。夜晚山谷的风将我吹醒,还吹起了我的鸡皮疙瘩。我睁开微微刺痛的眼睛,抬头望向山谷下的星星点点。 房屋坐落稀疏,毕竟这里是墓园。离我最近的灯光是入口处的守墓人居住的小屋。在我混沌睡着前,管理员就已经巡查过了。他巡查的时候我用术式将自己藏了起来,他没发现我的存在。等他走后,我靠着墓碑忍不住打了个盹儿。 很幸运,我没被发现。本来也是,很少有正常人会特地在墓地过夜吧?我当然不是正常人。我在等待一个未知的死亡。不能待在家里,会吓坏父母和津美纪;不能待在酒店,会吓坏工作人员且我没有理由在外留宿。于是我选择了甚尔的墓地。在墓地工作的人胆子起码比酒店工作人员的胆子大,早上巡园发现一具尸体的话应该也不会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 当然,殡仪馆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地点,甚至减少了不必要的运输。可好端端的,我为什么去殡仪馆?这比我没有理由地住酒店更奇怪。来墓地好歹还有甚尔和佳织作为借口。 所以抱歉了。 但计划失败了。寂静空旷的墓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是皮鞋踩在石阶上的清脆响声。我一僵,立马捏了结界看向声源处。 来人很高大,迎着月光朝我走来,我很轻易地就认出了他是谁。 是夏油杰。 是从10月22日我告诉他们一切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夏油杰。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双手插在衣兜里,头发半扎着,在距离我五步之遥的台阶下停住。 他看不见我,但他知道我在哪儿。他有一个蝙蝠咒灵可以通过回声定位的方式找到我的藏身之地。 我隔着结界和他单方面对视。我看着间或的风勾起他的碎发,看着他的刘海飘摇,看着他沉静地像深渊一样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好像藏了很多东西,很多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在心底对造物者说:“谢谢你。” 让我在死前再见到他。 收拾好情绪后,我解除了术式,努力将自己表现得很轻松:“你怎么来了?” 夏油杰站在原地笑了笑,没说话。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只是看到他站在那里对我弯弯嘴角,只是这样而已,我就想落泪。 在泪水溢出之前,我闭上了眼睛,侧过头面向甚尔的墓碑,掩盖般追问:“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来这里?” 第147章 脚步声又响起,离我越来越近,我不太听话的心脏像在和他共振。 最后,共振结束,声音在我身边停下,我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他似乎在我身旁的台阶上坐下了。 “我想你或许在这里,我就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但不急。” “日车?胀相?还是天元?除这些外,我想不到有什么事是必须找我的。” “都不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会自己来找你。” “现在先不说这些了,”他问我:“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 怕他邀请我,我又补充道:“我不饿,我再坐一会儿,待会儿我饿了我会自己去找吃的。” “可是,”身侧夏油杰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我现在有点饿,能陪我去吃一点吗?” 我转过头看向他。他在月光下用他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我可能再也看不到这样漂亮的眼睛了。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20:37分。我记得开始时间是19:00,但不记得结束时间。理智占据了上风,我对着夏油杰漂亮的眼睛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想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好吧。”夏油杰眼睛离的光暗淡了几分,那几分变成了深渊凝视着我。 我收回眼神不再看他。 没多久,一颗牛奶糖出现在我眼前:“那可以吃颗糖吗?” 这有什么,我接过牛奶糖在嘴里嚼了嚼,甩甩头发将脑袋靠在膝盖上不再说话。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白天了。 我居然还活着。这是我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我靠。 我他妈在一个男人怀里。这很变态,兄弟。 一个赤裸的胸膛在距离我鼻尖一拳的地方有规律地起伏,那标志性的棕色小点直挺挺地站在上面,像一个骄傲的指挥家。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我还活着,我更想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吃下糖后没多久……没有没多久了,再有意识就是现在了。 我往下看了看,两双腿交叠着依偎在一起,大腿上有伤疤的是我的,另外一条有明显锻炼痕迹的不知道是谁的。总之两双腿都不着寸缕。 过于不寻常的画面让我哆嗦着闭上了眼睛,这简直是太恐怖了。尽管我没看到马赛克部位,但莫名其妙就和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睡在一起这件事已经够让我宕机了。 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颤颤巍巍地抬头,去看另外一双腿的主人。 是夏油杰没错。 我又哆嗦着闭上了眼。 “……” 沉默是今早的床榻。 别管其他了,跑路要紧. 我试着抬了一下双腿,但失败了,双腿无力,且大腿有什么明显的酸意。 这这这这,我靠。 我结巴了半天,最后只在心里骂出了一句我靠。 所以我为什么还活着呢?津美纪他们还好吗?总不能我只是失去了处/女膜吧? 我挣扎着起身,将我为什么和夏油杰睡在一起抛之脑后,想要寻找自己的手机给津美纪和回打电话。 但我只是起了头就被摁住了。夏油杰手臂收紧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他怀里。 “……” 那个棕色的小指挥家离我更近了,霸道地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 “……” 我又大幅度挣扎,想要脱离这个怀抱,结果又失败了,夏油杰带着困意的声音从我脑袋上方传来:“别动。” 开玩笑,现在有比搞黄色更重要的事情。 “别动,我刚睡下没多久,”夏油杰重复道:“惠和津美纪那边我睡前联系过,他们很好,没什么意外。现在已经是11月1日了,你知道的涩谷事变已经结束了。” “……” 好吧,那我确实可以先不动。 那我失去的是什么呢?处/女膜?这一张处/女膜的价值居然与那么多人的性命相当?开什么玩笑?! 但……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清醒的我和快清醒的夏油杰赤裸着抱在一起,这件事真的很恐怖。 我承认我是个叶公好龙的怂蛋。 又过了许久,夏油杰的呼吸声又变得平稳,连带着小指挥家也偃旗息鼓。我尝试着挣脱,这次成功了,我离开他的怀抱,并且没将他吵醒。 腿还麻着,我只得撑着床坐起来。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身下这张床,整个屋子就只有一个单人衣柜,床边的地板上摊着我和夏油杰的衣服。或许这是夏油杰在外面安置的小窝,或许还有其他女人睡在这张床上。 呵,我侧过头瞪了一眼熟睡中的夏油杰,爬起身去够床下的衣服。 等我好不容易拿到衣服我却傻眼了,狐疑地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又看了看还睡着的夏油杰。 昨晚有这么激烈吗?怎么衣服都破得不能蔽体了? 我又低下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伤疤和淤痕,只是手臂和大腿有些酸痛而已。 无法理解。 无论怎样,我得先下床,衣柜里肯定有完整的衣服。 但悲催的是,由于昨晚太过激烈,我的腿没有力气,于是我只好颤颤巍巍地扶着身侧的墙壁蠕动。 在快成功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吃过猪肉了,但还没见过猪跑。这太不划算。 我犹豫了一下,很快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看了一眼某个地方。 嗯。 还有毛发管理,真会玩。 好,撤退,撤退。 等我放下被子准备撤退时,我感受到了一股非常非常非常令人不适的视线。我僵硬着抬头去看刚刚还在熟睡的夏油杰,结果就看到他手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 没有什么比这个场景更让我绝望了。全身都血液都嗡地涌上我的脑袋,我感觉自己快熟透了,羞耻的情绪快要将我绞杀。 老天爷,你杀我了吧。 但没有,我就这样和夏油杰默默地待在一个房间。哦,还有一个形容词:赤裸的。早知道我刚刚就把自己那些破烂的衣服穿上了。 “很难接受么?”夏油杰带着明显的揶揄看向我:“你的脸和耳朵都很红。” “……” 我撇过头躲开他的视线,挣扎着继续往床下去爬。 夏油杰的声音又响起:“别想了,衣柜里没有衣服。” 我靠!! 我气急败坏地回头,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没好气道:“那你买衣柜干嘛??” 夏油杰没说话了。 我咽了咽喉咙,憋着气道:“那你去给我找点衣服来。” 他摇摇头:“我不。” “……” 我叹了口气,举起手发誓:“你放心,我不会找你麻烦,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打击报复你,真的。” 妈的,气死,还要委曲求全,真的气死。 然而夏油杰却不领情,十分无辜地看着我:“哦?可是我想找你麻烦。” “……” 夏油杰你他妈个人渣,长个追追了不起,还找上我麻烦了。我他妈为啥吃了牛奶糖就昏过去了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找上我麻烦了。 第148章 是可忍熟不可忍,我捏了个结界就起身往床下跑,只要我有结界,只要我迈过心里障碍,在结界内裸奔也没什么,反正没有人会看到我。 然后“咚”的一声,我摔在了地板上。 我终于意识到我失去了什么。 是腿。我失去了自己的腿。 我坐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双腿。我的屁股和半个大腿都被摔痛了,但剩下的部分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狠狠捏了一把腿上的软肉,依旧没有任何知觉。 我只是失去了腿而已,我还活着,津美纪和惠也没事,我还可以陪着他们看更多的风景。 泪水汹涌而出,我捂住脸放声大哭。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都还活着。 第068章 if线-夏油(4) “一切正常,连炎症都没有。” 硝子的声音先于人出现在我和夏油杰面前,她推开门,穿着不知道洗了多少遍的白大褂,将新鲜出炉的报告递给我。她走到我身边,弯腰用手上的笔在我膝盖上方约一掌的距离比划,我能清楚感觉到笔尖在我肌肤上划过带来的痒意。 “以这里为界,上面的你健康无比,下面的部分不再属于你。” “通俗点讲,截断点这里的腿变成了你的脚掌,你身体的循环就在这里结束,仿佛天生就没有下半部分。” 这是我预料之中的结果。 在发现自己似乎失去双腿后我尝试了自己的术式,除了感觉不到膝盖以下的咒力之外没什么异常,失去双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夏油杰说硝子就在高专,让硝子看一下比较好。我想了想,由医生来判定确实会更好一些。于是我们就来了。 在这里没等多久准确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而得到的结论也确实和我预料的一样。 “五条快到了,你要让他用六眼再看看么?没准有解决办法。” “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我抬头去看硝子,她已经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看起来有些累了。 “刚刚真人也看过了,我的灵魂总量只能支撑我维持这些肉/体,六眼再厉害也找不到超越灵魂的办法吧?” 硝子揉揉了太阳穴,打起精神看向我:“那你要截肢么?” “……”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我庆幸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能活下来,但并不意味着我愿意再次失去自己的枝干,更何况还是主动失去。我知道伤口愈合的疼痛,我知道会突然出现的幻痛,我知道被堵住的汹涌,我更知道活着已是万幸。 可是没办法,我真的无法轻易地说出‘那就截肢吧’。 “暂时先不吧……”我屏住呼吸低下头,避开硝子和夏油杰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双腿,又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最后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看向硝子:“算啦,我还是截肢吧,这样……” “我们先走了。” 一直没出声的夏油杰突然打断了我,他朝外走去,还指挥着我身下的咒灵驮着我离开。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夏油!我不走,你让咒灵停下!!!” 夏油杰视若无睹,身下的咒灵也不在意我的反抗,一旁的硝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也不来救我,没有人在意我未说完的话。我盯着身下蠢笨的咒灵,十分不爽自己的人生被它拿捏。 我可是咒术师,还是一级咒术师,虽然半退休状态但也还是正经咒术师。如果它的后台不是夏油杰,如果高专的轮椅没有全部送到外面换新,如果……如果我和他们没有隔着那些年,我会直接告诉他们我生气,我要停下。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后台非常重要。 我懦弱地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任凭咒灵和它的主人处置。 出了高专,夏油杰就换了咒灵,是一只鹈鹕。那就是要在空中飞了,我梗着脖子假装没看见,拒绝配合制造结界隐匿行踪。夏油杰抬眼看向我,我依旧假装没看见,他的视线也没挪开,来来往往的辅助监督奇怪地打量我们,倒也没说话。 有点太傻逼了,显得我很幼稚。于是我败下阵来,灰溜溜地捏了结界。结界捏好后,鹈鹕载着我们俩在空中飞行,但前进的方向却越来越偏离回家的轨道。 我有些奇怪,想开口询问,却想起我们还在暗戳戳较劲,于是将话咽了下去,只皱着眉头假装不耐烦地看向他。 夏油杰接收到我的视线却不看我,依旧漠然地看着前方,双手插在衣兜里,仿佛结界里只有他和鹈鹕。我有些委屈。昨天晚上在昏迷的状态下和他上了床,吃了猪肉却不知道猪肉是什么味儿。虽然庆幸自己活下来了,但失去双腿也会让我难过。在失去自主能力的同时尊严又被他们忽视,突然说走,也不告诉我去哪。 我知道是我和‘王雅次’选择改变轨道,他们不应该分摊我人生的重量,可被这样对待,我很委屈。我不需要他们嘉奖我,我也不需要他们感激我,不说谢谢也没关系,不要讨厌我也不行吗? 我憋住气,手撑着鹈鹕费劲地转过身子背对夏油杰。我想将脑袋枕在膝盖上,可我膝盖已经抬不起来了。 好难过。 我实在忍不住了,眼泪涌出身体,想开了闸的大坝。此刻我再也无暇顾忌其他,只想狠狠地哭上一场。 身下的鹈鹕似乎僵了一瞬,然后调转了方向,我感受到倾斜,鹈鹕在转弯,我快要掉下去了。可是我不想管这些了,垂在两侧的手没有抓握的冲动,我只顾着大哭,想把自己的委屈倾倒个干净。如果夏油杰没拉住我,那我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不过还算夏油杰有良心,他没让我掉下去,伸出手将我圈进怀里控制住。也不将嘴封起来了,也不像刚刚在医务室时那样冷冰冰地命令了,语气低柔到了我有些不适的地步。 我没挣扎,缩在他怀里,把眼泪和鼻涕一股脑地蹭在他衣服上,这里蹭完了不留痕迹地蹭那里,势必要让他的衣服洗都洗不干净。 一开始我是委屈,再加上一点泄愤,可是哭到最后我感觉我好像不止是因为今天没被平等对待而哭。我很孤独不是吗?我这一路走来很难受不是吗?接二连三地失去自己珍视之人,接二连三地受伤,不停地训练,不停地爬起来,每日都在惶恐那一日的到来和自己是否太无能会导致计划失败。 我拿着不完全的剧本,回忆着他们痛苦的眼神同时还迷失在他们尚未知晓一切的天真里。 本来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呀,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我真的真的很想大家都活着,如今我得偿所愿真的很开心,可我也真的很想哭。我说不清眼泪里泛苦的是什么,我也不再记得要报复夏油杰的衣服。我就靠在他怀里宣泄,不去管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事情,此刻我只想大声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收住情绪时才发现我们早已停在一个不知名的森林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不远处的树上有几只麻雀在看着我们。 我吸吸鼻子,推开夏油杰坐直了身体,扭头看向另外一边。 没过几秒,我又想哭了。我抿住嘴唇,努力将眼泪憋回去,说什么都不能再哭了,太丢人了。 第149章 可是越是这么想,我就是越想哭,于是又哇得一声哭出来,我又放肆哭了一会儿,身边一直没什么动静,我抬手抹掉眼泪,转头去寻找夏油杰,这才发现他早已没了踪迹。 “……”我吸吸鼻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太惨了,我太惨了,我怎么这么惨啊。 “我去买了些东西。” 夏油杰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耳朵里,我收声一看,果然看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脸上略带着无奈看向我。 “哼。”我吸吸鼻子,总算是不想哭了,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翻找着。有湿巾有纸巾,有水也有零食,甚至还有一个折叠小板凳,活像是带我来这里春游的。 夏油杰将小板凳支好,提起我放好板凳上,将我的双腿摆好确认我不会摔倒后收起了鹈鹕,又将袋子放在我旁边挨着我坐下。 “抱歉。”夏油杰轻声说:“刚刚我稍微有一点失控。” 我撕开薯片放进嘴里,不理会他的道歉。早干嘛去了,早些时候不欺负我不就好了吗?非得看我破防才愿意心软,我有那么像个玩物吗? “小次,”他轻轻喊了我一声,我回过头望去才发现他没看着我。他盯着前方的某一块寻常的小石子,话却继续对着我说。 “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他这样说,我有些奇怪,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可还没等我回答,夏油杰就自顾自地继续了。 他笑了一下,尽管我觉得那不是笑声。 “今天早上我看到你偷看我时我很高兴,你对我果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 “小时候我按照所有人的期待去做你的哥哥,但你并不这样期待。你不愿意做我的妹妹,但却一直忍受着我们和你的错位。” “我最喜欢看你的眼睛。你待在我旁边看漫画也好,和别的小孩吵架也罢,你的眼睛都很漂亮。最漂亮的时候当属你高兴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的眼睛住满了宝石。” “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冬天,你挣脱我的手跳到庭院里,转过身跟我说:‘杰,我喜欢你’。我第一次感受到那样炽热浓烈的感情,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装满宝石的眼睛。” “再然后,你的眼睛一直是灰色的,像被雾霾遮住一样。等你遇到佳织后你眼睛里的雾霾散开了,佳织离开后雾霾又出现了。” “接到惠和津美纪后,你的眼睛又开始晴朗,尽管还有雾霾,但不再像从前那般了。” “我想,那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呢?除了第一次,我不曾点亮过你的眼睛。你不在乎我跟谁玩,你也不需要我陪你玩,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可你很努力地训练,很努力地变强,很努力地活着。我时常不知道你坚持的是什么,我思考了很久,只能得出佳织这个答案。我无法理解你对佳织的爱,我甚至有些嫉妒她,没人能超越她在你心里的地位。” “对,”我点点头,直直地看着前方跳跃的麻雀,麻木道:“对,佳织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偏过头看向夏油杰,认真道:“但这不妨碍你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夏油杰笑了两声,这笑声激起了我的不适,我有些难受,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是很重要而已。”他低低道:“‘很重要’可以有很多个,但最重要只有一个。” 我没说话,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我想继续拿薯片吃,可手怎么都抬不起来,于是只能放弃。 “为什么呢?”夏油杰追问道:“为什么她可以得到你全心全意的爱呢?” “只是因为她知道了你的秘密吗?” 我茫然地摇头,说着自己都不太确信的理由:“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小次,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哭呢?” “啊?哪一次?”我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夏油杰,十分好奇他今天为何如此奇怪,我始终都跟不上他的频道。 “里樱高中你和虎杖去祓除真人前的那个晚上,我给你道歉后,你为什么会哭呢?” 我僵住了,我没想到他说的这次。如果知道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转移话题,所以此刻我不想回答。 但有一股陌生的情绪涌进了我的胸腔,我看着夏油杰的脸,问出了我一直介意的问题。 “你为什么和我道歉呢?” 夏油杰愣了一下,原本黯淡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后变得明亮,他扬起一个笑容,回望我的凝视,声音变得温热柔软:“小次,因为我爱你。” “……” 惊得我僵在原地。在听到他的答案前,我设想过很多种答案,甚至可能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一个,但我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完全不算回答的回答。 和我的惊愕不同,夏油杰周身都变得舒畅,他托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从来没有想过吗?” “也是,”他点点头继续道:“无论是我的试探也好,还是悟的旁敲侧击也罢,你似乎将‘我爱你’这件事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你会自动删除这些看起来不太寻常的举动和言论,没事人一样和我们继续相处。” “我实在困惑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悟说不能直接问你吗?硝子也说可以尝试。但我不敢,我是个懦夫。在那个对任何事情都很自信的年纪,唯独你我完全没有把握。” “我想拥有你,可比起拥有你更让我害怕的是失去你。” 我想站起身逃离这里,我不敢再听下去了,我害怕我会绝望。可我没有腿了,只能坐在原地看着自己淹没在这片未知的森林里。 “你想逃对吗?我看到你脸上的渴望了。” 夏油杰的声音变了调,不再似刚刚那般愉悦,变成了困惑。 “为什么呢?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像突然接触到水面时渴望空气的溺水者那般急速地答道:“没有为什么。” 我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夏油,你不要喜欢我。你对我的感情只是错觉,你不爱我,你甚至厌恶我,我是伤害你的元凶,我是你痛苦的源头,你厌恶我。” 我点点头,重复道:“你厌恶我。” 忽然,身边的人迅速起身站到我面前,弯腰凑近看着我,我躲闪开来,却不慎被他捏住了下巴。他逼着我和他对视,天地万物,只有他存在我的眼睛里。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不厌恶你,我爱你。我想成为你的恋人,我想成为你人生准则的例外……” 还未等他话说完我便凑上前吻住他的嘴。这张嘴实在可恶,它毫不在意我世界的崩塌,自顾自地摧毁我的过往,否定我从前的人生。 我觉得这样可恶的嘴最好被堵住,于是就堵住了。堵住的时候我还睁着眼睛,夏油杰也睁着。他眼眸里变化的颜色让我回过神,我迅速往后撤。 捏住我下巴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我偏过头看向另一侧,没什么底气地说道:“别说了,吵死了……” 话还没说完,夏油杰便扳过我的脸继续了刚刚的接吻。尽管刚刚在我看来不算是接吻,但无形之中似乎改变了些什么。我被他推倒在地,他带着我滚到了小板凳的另一侧。隔着冬日的棉袄,我感觉到了身下泥土的凹凸,以及,夏油杰的炽热。 第150章 我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紧绷的弦,就如我不知道刚刚为何要亲夏油杰那样,此刻的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放纵自己。 等到我们都气喘吁吁,夏油杰终于放开了我。我看着他像樱桃的鲜艳嘴唇默默移开了视线。夏油杰此刻没再介意我的躲避,十分贴心地帮我清理身上的杂草,最后将我圈在怀里看远处逐渐西沉的落日。 他吻了一下我的头顶,把玩着我的手指,“不想截肢的话就不要截肢,不要为了诸如方便不麻烦别人之类的原因去改变决定。” “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我嘟囔道:“你刚刚也没问过我的想法啊……昨天也是,还迷/奸我……” “可你好像并不抗拒。” “……” 好吧,我承认,我并不抗拒。先不说大和谐这件事对我来说并没有很重要,单就和谐对象是夏油杰这件事来说我就不会拒绝。如果在我理智的状态下问我:喂,你上夏油杰吗?提上裤子就跑,他绝对不知道是你的那种。 我发誓我百分之一万会答应。可能在事情解决之前我不会这么果断,还会犹豫几番,但所有事情都结束的情况下问我,我甚至还会给中间人一点好处费。 可这样的情况可以类比成我迷/奸他,而不是他迷/奸我。 这一点小瑕疵让我没有办法底气十足地反驳。 “我害怕你会离开。”夏油杰将下巴搁在我脑袋上,控制住我不要回头,声音里又带上了几分叹息:“我不知道在你的世界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我困在我们的关系里,你却一直前进。” “交流会之后复盘你的行动时,悟问我那天晚上我们说了什么。我隐瞒了刚刚提到的那件事。后来硝子找到我,问我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哭,又问我为什么没告诉悟。”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全部,硝子听后问我,如果你喜欢我,我怎么办?” “我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个问题的意义。” “她没理会我的眼神,只说:‘没人能懂她的爱,也没人能懂她为什么不爱,因为她是个笨蛋’。” “我那个时候还不明白,今天才彻底知道了她在说什么。” “小次,”夏油杰吻了吻我的头发,“你爱我,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你不允许在事情结束前自己有任何分心。” “佳织就是你最好的证明。或许佳织也是你应该拯救的对象,但你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认出她,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所以你说她和我们最大的区别是她死了,而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可以被你拯救。” “我很庆幸制定了昨天的计划。” “计划?” “嗯。我想赌一把,赌一把你不排斥我。你从前似乎从未把我视为异性,那我便拿出我是男性的最好证据。如果你不排斥我,我会让你接受我。” “可……”夏油杰在我头顶叹了一口气:“可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离开。” “……”我小声道:“你都睡着了那我肯定跑啊……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跑吧……” 夏油杰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我是装睡好吗?而且我真的很困。那天晚上收到你家人平安无事的消息时我才敢放心料理我们之间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我发现了自己一直遗漏的点。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在这次之后一定会失去一些东西呢? “你以为只有我这样想吗?”夏油杰轻声道:“我们都这样想过,你付出了一部分肉/体来改变故事的轨道。第一次是手臂,第二次是我们,第三次可能是生命,也可能是你当下最重要的东西。” 我心跳如鼓完全无法安定,我没有想到夏油会想到这个层面,甚至他们都这样猜想。这就是特级的实力吗?抽丝剥茧,跳出自己的思维大胆设想,得到真相。 夏油杰又吻了吻我的侧脸,“一切都结束了小次,你该享受早就应该享受的东西。” 良久,我听到自己微微颤抖的回应:“嗯……” …… ……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戳戳夏油杰意有所指道:“不过还是挺厉害哈,那种状态都可以,你还是挺厉害哈。” 夏油杰歪着脑袋看向我笑眯眯道:“什么都没发生哦,你感觉到的酸痛只是因为我带你做了几千个深蹲没给你拉伸而已。” “……” 靠! 第069章 if线-夏油(5) 一片黑暗与寂静中,我摸索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得到了失明般的刺痛。还没照镜子我就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是肿了,昨天酣畅淋漓地哭了好几场,虽说将这么些年积压的情绪倒了个干净,但现在想起来却只有无尽的后悔。 太丢人了,跟个小孩似的,一点都不像28岁的成年人,更何况我算上另外一个世界的日子,已经是个五十岁的大龄妇女了。 哎——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努力睁开眼去看屏幕上的字。 “2018年11月2日上午10:46。” 11月2日,已经是“涉谷事变”后的第二天。 我撑着床垫坐起来,缓慢地将自己移到轮椅上,等坐到轮椅上,我身上已经泛起了一层薄汗。我抬手看向掌心的微微潮湿,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截肢的话,我的确有正当理由向总监会申请病退。 挪动到床边后我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朝脚下的街道看去。阳光洒进来,人群照进我的眼睛。街道上很热闹,密密麻麻有很多人在其中穿梭奔跑。尽管此刻我没听到和她们有关的任何声音,但我能想象到在人群里会有多吵闹。我曾无数次置身其中,那些声音早已成为我灵魂的墓志铭。 东京的标志景点,无数游客慕名而来。每两分钟约有一千至两千五百人穿过这个路口,每天约有两百五十万人在这里走走停停。地球不爆炸,涉谷不会停下它的神话。 巨大的人流量是涉谷十字路口的标签,也是绢索选择这里的理由,这里也是‘王雅次’失去生命的舞台。而我此刻在这里的原因,我无法准确表达。 我坐在轮椅上,微微佝偻着背,下巴却微抬,近乎贪婪地望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追着一个又一个人,看着她们踏入,目送他们离开。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这个路口的魔力究竟在哪里,为何有那么多人要来这里圣地巡游。我为了探寻这个问题的真相无数次地来这里,最终成为了缔造这个路口标签的一员。 有时候我来这里做任务,有时候是来这里购物,有时候只是来走一走。置身其中的我没能找到答案,抽离其中,以上位者姿态观察的我也没能找到答案。 我依旧茫然,疲惫的眼睛追寻一个又一个人之后也有些累了,于是我就这样在轮椅上睡着了。 把我叫醒的是手机铃声。母亲打电话问我完事是否回家吃饭,她下午不忙,可以下厨。 我在空荡的房间里点了又点头,反应过来后补充道:“嗯,我要回去,但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菜。” 可惜了母亲今天的菜,大概率是要浪费了。 挂断电话后我又看了一眼脚下的路口,它依旧拥挤,挤到我的问题找不到出口。 第151章 我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只带上了夏油杰昨天送我过来时临时给我买的吃食和洗护用品。我都没动,但得带走。幸亏轮椅有把手,我提着倒是不累。 我和母亲碰面时我正坐在楼梯口发愁。我想上楼换衣服,但家里没有电梯。我望着高耸的楼梯,用不太聪明的脑子计算用术式制造的斜坡倾斜度是否太大。 经过简单粗略的计算,我觉得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我掏出手机准备给夏油杰打电话,如果他在家他会是我最好的帮手,如果他不在家……那现在的他应该愿意帮我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出去买新衣服。 但楼上传来了脚步声。我电话还没拨出,手指僵硬地握着手机不敢动弹。感知是否有其他人存在一直不是我的强项,我不知道家里这个时候有人,我以为没人才回来的。 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像是贴在<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身上的黄符,一道一道砸下来,砸得我动弹不得。 视线的尽头,楼梯的拐角,我看见母亲出现在那里。 她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变得高兴,眼睛明亮,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变得暗淡。但下一秒,她的眼眸因我而颤抖。 我看着她不可置信地后退,看着她跌坐在地板上,看着她的神情一步步变得惊恐且哀伤。 晴天霹雳,这是此刻描述她的词语。 心如刀割,这是此刻描述我的词语。 纪岚是一位非常合格的母亲。尽管我不曾对她交付自己全部的真心,尽管我将她排在惠和津美纪之后,我也时常沉溺在她的疼爱里。 眼睛又开始刺痛了。我努力忍住眼泪,无奈地看向母亲,告诉她自己的抱歉。可还是没忍住,冰凉的液体从她的脸上,也从我的脸上滑落。 …… …… “所以就是这样,”我拿回刚刚取下的假肢开始安装:“早在很多年前我就是残疾人了。那个时候我担心你们让我从高专退学,所以选择了隐瞒。” 我偏头看向自己因保养得当而散发着明亮光泽的假肢:“但现在我不打算继续做咒术师了。” “硝子说我不截肢的对身体没什么影响,至于已经坏死的那部分还需要观察是否会萎缩。不过再怎么萎缩也不会偏离正常范围。” “我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截肢。” 我将右手的袖子放下来,将声音放缓:“科技会越来越发达,假肢也会越来越方便,截肢后装假肢更有利于我的生活。” 没有人说话。母亲靠在父亲怀里,呆呆的,像被抽走了魂魄。津美纪坐在我对面,咬着唇,眉头紧皱只担忧地看着我。 至于惠——他似乎不是因为我打电话叫他回来而回来的。我打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路上了。我想可能是五条他们让他回来的,惠去高专上学后很少回家。 因为忙,可恶的五条悟就知道压榨。而惠还自顾自地担起了虎杖的‘陪玩监护’——防止宿傩霸占身体。 但我看不见惠的表情。他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家里数不清的洗护发用品无法驯服他坚硬的头发。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于是只好通过他紧绷的唇线判断他此刻的状态。 应该是正常的。 为我的双腿难过。 但我有些惶恐。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的担忧。我更愿意他们都很冷漠,像我另外一个世界的长姐他们那样。 在说完后,我转动轮椅想要离开。离开前我有片刻的犹豫。这样的我是否太过差劲?我是否应该拥抱新的生活?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没人疼的小女孩了。 …… 下次吧。 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原谅我这次做不到。 等我到楼梯口的时候,下午的问题又出现在我眼前——下午我没能上楼,但现在我必须上楼了。 而这一次,我选择让惠将我背上楼。 惠将我放在床边,又下楼去拿我的轮椅。我往轮椅上挪动时,他终于说了今天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姐姐。”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正经地叫过我姐姐了。但是叫了我之后,他却迟迟没有说下文。“嗯?”我催促到。 “没什么,”他俯下身,我以为他要看着我的眼睛说什么,结果并没有。 是一个拥抱。 他抱住我,或者是更像是环住我,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宽大的手掌抚了抚我的脊背,像母亲安慰我时那样。最后,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像我从前对他做的那样。 他的动作略有些僵硬:“姐姐,我已经长大了。” “嗯,”我露出一个笑容,十分满足地回他:“嗯,我的惠惠长大了。” 我的惠惠成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还会安慰自己受伤又笨拙的姐姐。 “下去吧,”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很好,虽然有些难过,但我很好。去跟她们说,不要担心我,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惠下楼后我关了房间的灯去到阳台。我房间的灯没亮,隔壁夏油房间的灯也没亮。我一个人坐在漆黑的阳台等待夏油回家。我并不冷,但还是想把双腿收起来环住,蜷缩着坐在椅子上。可我的椅子叫轮椅,在安装好假肢前我无法再抬起双腿。 我在阳台上等啊等,我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夏油终于出现了。他穿着风衣走在巷子里,身边跟着他的两个妹妹。菜菜子和美美子围绕着他说话,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这很好,他们三个人健康、长久地生活在一起,这很好。 夏油杰是真好看啊。月光洒在他身上我都觉得是月亮在爱抚。这样的他昨天说爱我。 昨天晚上一个人在酒店的时候我想过,在森林里的那场谈话和接吻或许是我的幻觉。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在离开森林后我说要一个人在涉谷附近的酒店待一晚时夏油杰的表情。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一点情绪都没有,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做。 他真的爱我吗?我不确定。 可衣服里残留的碎草提醒我那不是幻觉,我们真的在森林待了很久,还接了吻。 夏油杰上楼后隔壁的灯亮了。我听到两姐妹叽叽喳喳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我听不到两姐妹的声音了。下一秒,夏油房间的灯也黑了。再下一秒他轻巧地越过栏杆,越过间隙,搬了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语气一如往常:“等很久了吗?” “抱歉,菜菜子之前参加的比赛拿了奖,所以有点晚。” “没关系,我没提前告诉你。”我摇摇头:“你怎么不开灯?” “你不是也没开灯。” “夏油,” “嗯?” “我还是决定截肢。” “嗯。” 我转过头好奇地看向他:“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他怂了怂肩,一点都不奇怪:“怎么会?我知道你还是会选择截肢。” “那你昨天为什么那样做?” “因为我觉得你不该那样草率地决定。” “确实,”我点点头,收回自己的视线:“多谢。那个时候我没有考虑很多,只是觉得应该截肢而已。” 第152章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虽然我现在决定截肢的理由也是‘应该截肢’,但我现在做出这个决定要比那个时候轻松很多。” 今晚的所有任务我都完成了,但我还不想离开。 我转头朝夏油杰开口:“可以让我靠一靠吗?” 他没说话,但我听到他搬椅子的声声音和向我这边倾斜的身影。我靠上去,看着院子里,看着巷子里。 “我们已经认识23年了。” “嗯。” “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也是。” “夏油,我爱你。” “我也是。” “夏油,你为什么会爱我呢?” “为什么不呢?” 我没回答,但答案呼之欲出。 为什么会呢?我并不漂亮,身材也不凹凸,性格恶劣不知改进,自私自利只看得见自己想要的东西,脑袋不够灵光,嘴巴也不够坦诚。总想着‘自己是对的’就一意孤行地前进,独断专行到没有任何人能停下我的脚步。在这同时,我还要他们尊重我。 太贪心了些。 我抿嘴笑了笑,为自己别扭滑稽的人生。 “数了一遍后是不是发现自己很多缺点?”夏油杰取笑道。 “对,”我点点头,闭上眼睛,无奈道:“没办法,这些都是事实。” 越想越觉得昨天的我有些可笑,居然会因为硝子和夏油没顾忌我的想法,强迫我离开而破防。他们只是扮演了我曾经的角色而已,但我却觉得承受了莫大的冤屈。 夏油杰伸手虚虚搂住了我的肩膀,脸颊靠着我头顶,他的声音从脑袋上传到我脑海里:“为什么要完美才能被爱?” “你是因为我完美才爱我吗?” 好问题。 不是。 因为他不是一个角色,而是一个人。他在拥有人这个身份的同时又拥有了漂亮的灵魂。这是我在另外一个世界爱上他的初衷,但后来,我好像是因为他才爱他,不是因为他是‘夏油杰’。 “我时常想,”夏油杰的声音在夜里轻柔地继续,像缓慢生长的菌丝不断前进:“你知道我会做的所有事情,但在你回到起点后第一次见到我时为什么会那么高兴地对我说喜欢?” “手刃双亲,以大义之名释放自己扭曲的灵魂,这样的我到底是哪里值得你喜欢?” “你要实现目的最省事的方法不应该是杀掉我吗?” “可是你没有。” “于是我相信你很爱我。” “可是你不止爱我。你爱你的正道,你爱你奉行的准则,你爱你期盼的结局。” “在我和你的正道之间,你优先选择了你的正道,但也尽可能地保全了我。” 夏油杰亲了亲我的头顶,“我爱你选择了你的正道,爱你在正道之下继续爱我的那颗心。” “你刚刚在脑海里想的那些缺点确实令我痛苦,但这不妨碍我爱你。” “但我的爱不是垂钓或者回报。你不爱我,我也爱你。” …… …… “夏油,”我忍不住自己的悲伤,尽管我知道我不能再流泪了,这两天泪腺分泌的液体将我的眼睛泡得皱皱巴巴的,再继续流泪它会受伤。 但我忍不住,没人能忍住。 “夏油杰你是坏蛋,”我捂住脸,压抑着自己的哭腔。 “你怎么可以讲这种话,”我绝望道:“以后你要是不爱我了,我会很难过。” “不会,”夏油杰刚刚虚虚围着我的手臂圈紧,将我靠在他怀里,笑着道:“你已经因为我的未来痛苦了这么多年,所以得把我的未来都赔给你才行。” 第070章 if线-夏油-硝子日记 “2005年春,我第一次见到她。那个时候我留着短发,她留着长发。等到毕业后,她变成了短发,我蓄起了长发。” “她跟在夏油杰身后,走到我身边坐下。眼里有惊讶和似有若无的亲昵。还有,非常干净的味道。” “那个味道我问了,就是普通洗涤剂的味道,后来我也买来试,但还是觉得在她身上最好闻。” “五条说她是只兔子,我却觉得她像只小鹿。她在林间奔跑,树枝划破她的肌肤,她吃痛流出眼泪然后一瘸一拐地站起来离开。” “后来再见到她,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疤痕。从右额头贯穿了她整个面部,伤口已经愈合,留下细长扭曲的痕迹。” “她的目光变得警惕,颤抖着散发微弱的光。” “我看着她,想举起手上的猎枪。” “她不应该活着。她为什么还活着?” “我很奇怪。为这个念头奇怪,也为自己想要杀掉她奇怪。” “为什么?我为什么想要她死掉?” “林间吹起了风,树枝沙沙作响。她跑了,我脸上有点痒。” “我抬手去摸,看见晶莹的水珠在我的指尖。” ……………… “逛街的时候我遇见了夏油。他一个人在买冰淇淋,我问他小次呢,他淡笑着说有事。” “这白痴又来了。我看着他的脸蛋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吃他这套,只有小次那个笨蛋会被迷惑。” “小次很喜欢夏油。很早之前我就察觉了。可她并不渴望得到夏油。所以小次也是个蠢货。” “我如果喜欢什么东西,那我必须得到。就跟当年搬来高专时带了成山的行李一样。里面很多东西都不是我日常要用的,但我必须打开门就能看到它们。” “后来房间不够用了,我扩了好几次。越扩越大,到后来一层楼有半层都是我的,没人和我争。” “另外半层没人住,新招的学生都住楼下。小次不在东京,她搬去京都住大房子,有了新的朋友。” “我也有了新的朋友,可我还是很想念小次身上的味道。再后来,小次身上也没有那个味道了,这个味道从此绝版。” “和夏油分开后,我看到了小次。她对面坐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叫铃木井和,我认识。” “这个男人是人渣。他带走了小次,还将她圈养在身边。而小次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脸崇拜地看着对方。”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包括夏油杰,包括五条悟。” “小次却不这样觉得。她和我们一起骂,但却偷偷喜欢着夏油杰。她喜欢夏油杰,也毫不留情地伤害夏油杰。” “那这个男人呢?傻瓜王雅次会像从前切断和夏油的联系一样切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 “没有。我看到他们其乐融融地交谈,看到默契的笑容,也看到他们面带微笑的告别。” “本以为是割袍,原来只是叙旧。” “没意思。” …… “疫情了。小次送来了很多医疗物资,解决了高专日益膨胀的口罩问题。我觉得没什么,但夜蛾很感激。” “我和死人打交道的时间逐渐变少。死人不仅仅指丧失生命体征的人,还有被判死刑的囚犯。后来,还有一些我不知道来源的外国人。” “而活人。上至老年,下至幼年,都送来我这里。” “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都在我手中成为数据。” 第153章 …………………… “小次恢复得很好,手术是我做的。她的假肢等了很久,在等待期间她越来越活泼,半点都看不到从前那个因为截肢和我们闹脾气的样子。” “她轮椅用得很顺畅,在我们面前一脸得意地表演神龙摆尾。聚会时坐在沙发上,我们懒得理她的时候,她就会仗着方便用大腿戳我们,用尽全身表达她的不满。” “当然也有憋屈的时候。譬如陌生人看向她空荡荡的双腿时,她还是会难过。这个时候,我就会敷衍地往她嘴里塞一个棒棒糖。” “然后她就会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不会理她。” “我只是动作和表情敷衍,但心里一点都不敷衍。” “小次是个笨蛋,但哪怕是笨蛋,我也要留在身边。” 第071章 if线-夏油-夜蛾工作笔记 “……” “……” “panda最近迷上了抓娃娃。” “……” “小次送来很多医疗物资,悟又取笑她,我以为她不会生气,结果还是又生气了。” “……” “总监会…………” “硝子收下了。” “……” “悟和杰知道了。” “……” “真希二级了。” “……” “……” “结束了。” 第072章 if线-夏油-津美纪日记 “我们搬家了。姐姐在市中心买了很大的公寓。从前我只知道她买东西不看价格,但我没想到她买市中心的房子也不看价格。” “新房子没有楼梯,这对姐姐很友好,因为姐姐喜欢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 “奈绪子姐姐过来出任务,姐姐去见她的时候穿了浅蓝色的毛衣,很漂亮。” ………… “姐姐给我介绍了一位叫日车宽见的前辈。日车前辈又引荐了一位叫山秋智江的律师。据说,这位山秋小姐完全靠自己的个人能力在东京站稳了脚跟。” “回家的路上姐姐告诉我,日车前辈原先也是一位律师,不过未来他会成为一名咒术师。” “姐姐出资成立了一个律师事务所,还和山秋前辈一起挑选了合伙人。” “因为学业繁忙,我不常去律所,倒是听姐姐说日车先生被山秋前辈拉着成为了外援,经常一起梳理案子到半夜,眼袋重得能拖出一百米。” ………… “今天在商场碰见妈妈了。她和我离开家时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比那时更养尊处优了一些。” “这很好,她得到了她的想要的生活,而我不再是她的累赘。” “她们大概是私下见过了,我看到姐姐和她对视,然后都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 “我也假装没察觉,移开视线。” ………… “听说高专发生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 “听惠说夜蛾先生要辞去校长的职位。” “不过最后夜蛾先生还是校长,因为五条先生和夏油哥哥不同意。” ………… “姐姐的假肢到了,她和夏油哥哥出去旅游了。” ………… “菜菜子谈恋爱了,对方是个女生。” ………… “哥哥开始学中文,因为姐姐老是用中文对着他碎碎念。” “哥哥被姐姐按头开始学中国历史了,还特地要求用传统的日式跪坐,哈哈哈哈哈。”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