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的我被迫水仙了》 第1章 《万人嫌的我被迫水仙了》作家:雪棠寂【完结】 文案 透明的镜子中,有一个同样的你。 它阴险、邪恶、狡诈、花言巧语。 …… 宁真,性情软弱,万人嫌,受人欺凌,和婆婆相依为命。 在走投无路之下,他与镜中“人”,做了一笔小小的交易。 潘多拉魔盒一打开,便是万劫不复。 交易,并非没有代价,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付出得更多。 在镜中人无穷无尽的诱惑与哄骗之下,宁真失去了手,失去了眼……甚至于最后,差点失去了全部。 所有的一切,都被镜中人全然掌控。 …… 【它掌控了他的身体。】 宁真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听使唤,疯狂朝他的脸摸去,一路下滑,像条蛇般钻进了他的衣襟。 “不要……” 随着一双惨白的手捂住他的唇,宁真的惊恐声,便堵在了喉咙之中,只能无助地呜咽着。 …… 【它控制了他的一切情与欲。】 宁真蜷缩在床上,不受控制地红着脸,唇中发出微弱的喘.息,如一条渴水的鱼。 一股陌生的感觉,自身体深处而来,迅速将他整个人卷席,仿佛不受控制地,蔓延到灵魂深处。 “呜……” 他高高仰起头,手臂上泛着一圈隐忍的红,眼,却愤恨而惊惧地看着天花板上。 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此时正咧着嘴,对他勾人地笑着,眼中,净是餍足与邪恶。 …… 宁真想反抗,想逃,却被无所不能的镜中人逼近。 苍白的手掌,捏着宁真的下巴,暧昧地摩擦,一阵阴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镜中人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笑得骇人:“小宝贝,你逃呀,我看你,如何逃得出我的手心?” 宁真面色惨白,红唇嗫嚅,任由镜中人在他唇边印下湿润的一吻,意识模糊,便再也无法反抗。 自卑软弱善良小天使x阴险狡诈邪恶镜中人 双c,hehehe 注意事项(想到什么再补充) 1.自己欺负自己,不算欺负,是情.趣 2.贺云不是炮灰渣攻,涉嫌剧透,隐 3.前面有欺负真真的,后面都会有报应哒 4.[真]水仙,涉嫌剧透,隐 5.最后,相逢即是缘,希望大家友好交流,不喜欢的宝子可以点x取收,不恰当的评论会删除哦,愿评论区和谐友好,希望大家天天都有好心情~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都市甜文 万人迷 主角:宁真,小镜 ┃ 配角: ┃ 其它:水仙,钓系攻 一句话简介:努力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立意:虽身陷沼泽,心却向着天空 第1章 霸凌(修) 宁真,性格内向,逃避型人格,软弱被人欺。 教室门前。 拿着扫把,宁真做着本不属于他的工作。 犹豫片刻后,他打开门,却不知,便有一瓶水径直朝着他面上而来。 来不及躲避,“砰”的一声,水瓶便硬生生砸在他脸上,将他怯懦的脸,砸得泛红。 原本清秀的小脸,左右两边形成鲜明对比,倒是显得有丝滑稽。 “哈哈。”毫不掩饰的讥笑声传来,散发出浓厚的恶意。 “唔。” 宁真手中的扫把,瞬间倒地。 他痛苦地捂着脸,有丝怯怯地瞧着这几个人,双唇嗫嚅,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疼痛使他麻木,疼痛,早已使他习惯。 他也不知,为何他们总会欺辱自己,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看这胆小鬼。” 说话之人,是他们班品德兼优的班长。 班长长相帅气,身材高大,性格也是公认的好,可宁真不知,为何他总是欺负自己。 “看他这副窝囊废的样子,我就来气。”班长的小跟班骂骂咧咧了一句,“这么委屈地看着我们,就好像我们在欺负他似的。” “宁真。” 班长迈着优雅的步伐,抓起他的头发,声音仿若圆润的大提琴声,眼含恶意地笑着,“你说,我们,有在欺负你吗?” 宁真的头被强迫性仰起,他咬唇,眼中含泪,委屈不堪。 在班长逼迫的眼神之下,他无奈软弱回复:“没……没有。” 他早已学会掩饰。 吃过亏的他,已经再也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了。 若是他回答“是”,迎来的,定然是几人加倍的欺负。他们会讥笑着质问他,“欺负”“那你说说,我们怎么欺负你了”云云。 这样的后果,宁真无法承受。 宁真也曾反抗过,他曾向老师寻求过帮助。 可一个是品德兼优、家世优良、长相乖巧帅气的好学生。 一个是成绩烂得糟糕、父母离异、整日里仿若小透明的宁真。 老师不相信他的话,也不足为奇。 看到宁真软弱的模样,班长几人,又是愉快的笑了。 今日他们心情好,便不再折腾宁真,而是随意将手中的拖把扫帚一咕隆丢到他身上。 不屑道:“今天的大扫除,你包了。” 说罢,便扬长而去。 人类的恶意,总是来得十分莫名。 宁真面无表情地拿着扫帚,认真地将教室打扫完毕,若是有哪处角落没有收拾干净,他们,是会找他麻烦的。 他已经见识过了。 回到家中,宁真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埋在被子里,默默流泪。 他总是这样。 哭的时候,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人疼,便嚎啕大哭,妄想引起亲人的关注。 宁真,却是一个人暗自哭泣,也不出声,神色呆滞,眼泪静静滑下,在白皙的小脸上流下一道均匀的痕迹。 若是哭到伤心之处,他也只压抑地啜泣两声,而后难受地缩起脚趾,将身子环抱起来,头埋在腿间。 这是一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前几天,唯一对他好的婆婆也病重了,他必须打起精神来,不要让婆婆担心才是。 如今,这世界上,便只有婆婆关心他了。 医院。 宁真去看望婆婆,却不想,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他瞪大了眼,忍不住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恐惧。 是班长…… 他为何会来这里? 似乎察觉到宁真的到来,婆婆笑道:“真真,过来啊,这是你们班的班长吧,真是个好孩子哟,知道我病了,还代表全班来看望我。” 宁真眼珠子僵硬地转动,果真发现,婆婆病床前的柜子上,放着一束代表着早日康复的“康乃馨”,还有一篮子丰富的水果。 班长,他会有这么好心? 宁真不信。 可婆婆在呼唤他…… 宁真面色僵硬,仿若行尸走肉般,朝着婆婆的病床前去。 “真……真。”班长唇中吐出这几个字,似乎是有些不熟练,倒是显得有丝怪异。 不过很快,他便适应了这个称呼。 第2章 亲切地将手搭在宁真肩膀上,哥俩好似的,熟稔地称呼着:“真真,真真,真像个女孩儿的名字啊。” 婆婆闻言,笑了:“我们真真,阴气重,怕沾染上不好的东西,小时候,一直都是当做小女儿来带的,就是为了压一压这股阴气。” “哦?”班长闻言,一双狐狸眼顿时来了兴趣,表情揶揄,“原来如此啊。” 他似乎是没有想到,都二十二世纪了,这城市里,还会有这么迷信的事情。 不过,这倒真是一有趣的谈资。 宁真不知道班长在想什么,可他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神色,便心中悲戚,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他知道,班长一定会借着这个事情,来取笑他,甚至…… 宁真不敢相像,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婆婆……该歇息了。”宁真额间冒汗,却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不想让班长和婆婆继续待在一起,对于表里不一的班长,他是莫名的怕。 若是婆婆受了刺激,心情沉闷,病重,他便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好吧,婆婆,那你要早点歇息,祝您早日康复!”班长嘴角勾起一抹真诚善良的笑容,任谁见了,也要夸他是一个好孩子。 婆婆自然也是。 可她心中还挂念着宁真,便在夸奖班长的同时,还想让班长多照顾一番宁真。 “小贺,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哟,善良又真诚,我们真真有点内向,都没几个朋友,还望你要多多照顾一下他啊。” 婆婆知道,宁真心思有丝敏感,她也想着改变,可十分困难。 因此,看到自家孩子,竟然交了班长这样善良的朋友,她也是极为开心的。 “照顾?”贺云唇边抿着这两个字,有丝意味深长道,“当然,婆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真真的。” 婆婆笑了,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宁真,瘦弱的身子,小幅度颤抖了起来。 …… 宁真加快步伐,面色慌张,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 “站住,宁真!”贺云眉头一皱,他就看不得这胆小鬼疯狂逃窜的模样。 他逃,他能逃到哪里去。 腿这么短,轻而易举便被他追上。 一双手,抓住了宁真逃跑的肩膀。 贺云高大的身子覆上来,带着一丝隐晦的调笑:“你说,真真,你小时候,有没有穿过裙子啊。” 宁真面色泛红,眼眶微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自暴自弃地低下头,也不应声,消极对抗。 地上贺云的影子,将宁真的,牢牢覆盖住,像是呈保护姿态。 可谁知,贺云本身,便是这个恶人。 “呵,无趣。”持久得不到回应,贺云深感无趣。 他勾起唇角,挑衅似的拍了拍宁真的小脸,颜色微深的手掌,拍得宁真的脸,啪啪作响。 贺云是很明显用了些力气的。 宁真唇角不适地抿起,手握成拳,最终,却仿佛卸了力气似的,又变成那副油盐不进的死鬼模样。 本以为他想反抗的贺云,轻嗤一声,深感无趣,径直离开。 殊不知,宁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恨意,像是要将他宽厚的背给刺穿。 回到家中。 这是一个破烂的房间,勉强有两个小居室,其中一个,便是属于宁真的小窝。 窗边,有一大块比人还要高的玻璃,是宁真婆婆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用作等身镜。 宁真没告诉婆婆的是,他能看到,镜中不寻常的东西。 来到镜前,镜中倒影出他的模样。 额头饱满,鼻梁挺立,嘴唇红润,下巴微尖,眼睛圆润,组合在一起,是一个清秀羞涩,雌雄莫辨、惹人喜爱的少年。 本该是这样的。 只是,他眉宇间隐隐的黑气,颇为浓重的黑眼圈,不言苟笑的唇,加之常年如木偶般空洞的表情,让他失了些人气,变得有些阴郁。 宁真剥开额前过长的、来不及打理的发,看着镜子清秀的人。 镜中的人,也这般默默的看着自己,与他对视。 过了数秒,一丝太阳光,钻进昏暗的房间,隐约照射出镜中人影。 镜中的宁真,唇角勾起了一抹邪异的笑容,眼睛,也闪烁着诡异的光。 而真正的宁真,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我看到你了。”镜中人做出缓慢的口型,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瓣,眼带恶魔般诱惑之色。 宁真不为所动,他眼神微冷,身子,又小幅度颤抖起来。 细碎的发丝上,挂满了意欲流下的汗珠。 他知道,他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宝宝。” 镜中人凑得更近,两只眼珠,无机质地映在玻璃上,竟有种奇异的荒唐感。 它的声线,和宁真相似,却更为邪异,阴寒,仿若飘在耳边,回声荡漾,莫名显得有丝可怖。 宁真浑身一震,他静静地咬住唇,看着镜中的自己。 “别这样叫我。”宁真垂下眸子,他不适应这般亲密的称呼。 而且,这镜中人叫得这般亲密,只是为了出来罢了。 他很早就知道了,早在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 “宝宝,你生气了?”镜中人眨了眨无机质的眸子,歪了歪头。 明明同样是宁真的脸,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甚是怪异。 第2章 叫我亲爱的 “我没生气。”宁真神色淡淡,他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丝忐忑罢了。 面对它,他从来都不会生气,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罢了。 然而,这世界上,出现了比它还要更为恐惧的东西。 这迫使宁真,不得不重新面对它。 “你说过,你会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宁真紧抿着唇,神色迫切地望着它,就好似要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镜中人勾起唇角,邪异地笑着,眼中有丝隐藏的激动与疯狂之色,那是属于,猎物即将落入陷阱的狂喜。 被这捉摸不定、游刃有余的眼神望着,宁真突然变得心绪不宁起来。 他有一种奇异的预感。 那便是,今日,他会放出一只极为可怖的、不受控制的魔鬼。 后果,不可预料。 可那又如何呢? 宁真眼神一暗。 他已经完完全全受够了,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阴暗情绪。 这些日子,他差点要失控,要崩溃。 如若说,他此次打开的是潘多拉魔盒,最后迎来的是自取灭亡,那么,他也认了。 宁真唯一无法忍受的,便是他亲爱的婆婆——心中最后一块净土被销毁。 他知道,那群人,为了看他受折磨,什么都做得出来。 “是的,亲爱的。” 它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容来,又换了一个亲密的称呼,可惜的是,宁真却不为所动,它不免感到一丝可惜之意。 宁真对它口中的“宝宝”,“亲爱的”,“小宝贝”,诸如此类肉麻称呼,早已免疫。 “亲爱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它舔着唇瓣,贪婪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了兽类的阴沉与狡诈。 第3章 宁真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握紧拳头,僵着脖子,定定地与它对视,这是他第一次这般,鼓起勇气。 “真的么?”他小声地反问了一句。 “不错。”镜中人紧紧锁住他的表情。 眼神,仿若一条滑腻的蛇。 在宁真光滑的肌肤上舔舐,一寸寸往下,最终,将他全部的表情都占据,染上它的黏腻气味。 宁真仿佛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要被这邪异的目光给看穿。 他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后退了一步。 见到他这副逃避害怕的模样,镜中人越发来了兴趣。 它嘴角咧得大大的,眼中生出一丝竖瞳,突生荒谬之感。 “不管什么都可以哦。”它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暧昧地舔了舔舌头,继续诱惑着。 “什么,都可以……” 宁真一愣,胆怯的他,突生一股莫名其妙的壮志豪情。 若是真的什么都可以……那该多好。 他不确信,镜中人之话,是否为真,可他,已别无选择。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作为一个饱受欺凌的少年,他从来都相信,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得到什么,必须付出更为可怕的代价。 更何况,他还是与这般危险的非人生物做交易。 “代价?”它眼神勾人地笑了笑,紧紧盯着它的猎物,轻声诱哄道,“只是小小的代价而已,小宝贝,你不要担心。” 只是小小的代价么? 宁真苦笑。 他分明记得,小时候他与他做过一次交易。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到它。 …… 那是宁真刚上小学之时,稚嫩,天真,充满了爱心。 途经上学之路,他偶然遇见了一只,受伤的黑猫。 黑猫的腿,被顽劣的孩子们虐待骨折,可怜的小猫,正痛苦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发出哀戚的喵喵叫。 宁真立刻心软了。 他走上前,轻抚这只对人类有惧意的小猫咪,甚至还被它有敌意地抓了一爪子。 鲜血冒出,宁真也不恼,而是十分有耐心地接近它。 很快,这只小猫咪,被宁真的温柔折服了。 它愿意让他亲近。 前几天,刚下了雨。 地上水洼不少,离小猫咪最近的一个水洼,不浅不深,清澈见底。 “好可怜的小猫咪。”小宁真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微红,他看不得小动物这般可怜的模样。 “如果,可以救它就好了。”小宁真真切地希望着。 或许是命运的指引,他突然看见,水洼中映出他稚嫩的面孔。 只奇怪的是,他仿佛能听见,水洼中的自己,在与他对话。 小宁真还小,当时胆子大得很,还好奇地与水中的自己,兴奋地谈论起来。 活像是找到了一个小伙伴似的。 水中的它,知晓了小宁真的愿望。 “你愿意救它吗?”水中的它,声音死板如机械,带着一种仿若末日即将到来的荒凉之感。 “我愿意。”小宁真如是说着。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 小宁真太小,并不理解这个词,可他莫名觉得,“代价”不是一个好词。 可惜,他当时太小了。 并不懂得,命运的馈赠,早已暗自标好了价格。 “我愿意。”他只是稚嫩地、坚定地说着,对于猫咪的心疼,让小宁真想不了更多。 听闻,水洼中的“它”,诡异地扯起了嘴角。 “交易,成立。”它如是说着。 很快,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一瞬间,小猫咪的伤口,完全好了。 它重新变得活蹦乱跳起来,亲昵地用小脑袋来蹭小宁真的腿,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万物有灵。 可惜的是,自那天过后,小宁真便发现,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变了。 他,再也无法得到人们的善意。 父母离异,同学霸凌,他好像,莫名其妙失去了被人爱的能力。 这世界上,除了婆婆之外,再也无人对他好了。 回忆至此,宁真咬牙,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镜中的“它”。 宁真不确定,是不是镜中人搞的鬼,可他也不敢去问。 长久以来的霸凌,已经让他学会了,该在什么时候闭嘴,不去过问多余的事情。 如今,他能求助的,只剩下它。 可充满泥泞、锈气斑斑的,属于命运的齿轮,便在这一天,开始艰难地转动起来,走向迷惘的未来。 “我该怎么称呼你。”宁真怯怯地瞧着它,红唇嗫嚅。 像是有丝害怕、却又不得不壮着胆子来接触它,莫名有股反差萌。 镜中人生生笑了,他的牙齿极白,白得透明,笑起来,莫名有种渗人非人之感。 可宁真,却好似没注意到似的,而是认真地望着它。 好似真的在思考着,到底要称呼它为什么。 毕竟,他们,可是拥有着同一张脸啊。 镜中双生。 “我们……毕竟已经相识十几年了,还不知你名字,是我……不礼貌。”他乖巧地说着,面色有丝尴尬。 在它探究的目光之下,他像是找补似的,磕磕绊绊道:“我之前,之前……对你,确实有些害怕……” 宁真真诚地吐露着自己的心思,秀眉难受地蹙起,红唇微瘪,看起来极为可怜。 他本身相貌便生得极好,委屈之时,像个女孩子,惹人怜惜无比。 若不是受到了莫名其妙的诅咒,他不应该被人欺凌,甚至沦落至此。 他之前,曾鼓起勇气,问那霸凌者,为何要欺负自己。 那霸凌者的回答,让他哑口无言,说着什么,“你长着一张讨厌的脸,让人看不惯。” 此后,宁真便总以为,自己的长相,惹人生厌。 殊不知,事实却恰好相反。 它见他一副可怜的模样,眼睛微眯,并不存在的呼吸,颇为急促,好似看到了极为热爱的事物。 恨不得将此搓扁揉圆,抱在怀中,将此狠狠捏碎,然后再将这碎片,一片一片,激动地吃下去。 完完全全合二为一。 “可是……”宁真一顿,眼眶微微泛红,“我倒现在才知道,有时候,未知的东西,和人比起来,还是人,要更可怕些。” 他好似想通了一般,终于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全身如泄了一口气般,瘫坐在地上。 软软的,好似没有骨头似的。 手虚虚撑在地上,眼神崩溃,神色迷茫。 似乎是瞧见了镜中的自己,他迷茫的神色,突如密布乌云天,射出一道充满了希望的微光。 他将全身的希望,都压在它身上。 除了它,他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相信。 镜中的它,也如宁真般,瘫坐在了地上。 与宁真茫然、怯懦的表情不同,镜中的它,双手微微撑在地上,身体松软,表情闲适。 可若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端倪。 第4章 如宁真般单薄的手臂,青筋暗暗暴露,仿若蓄势待发、随时捕猎的狂暴野兽。 其宁静的眼中,充满了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压抑与狂喜,是即将要将猎物吞吃入腹、一丝骨头都不剩下的喜悦。 它,是一只完完全全、邪恶的捕猎者。 而宁真,便是一可怜的、茫然的、不知危险即将到来的小兽。 殊不知,很快便要被邪恶的捕猎者,拆吃入腹。 “小宝贝,我很开心,你终于……” 它苍白的唇一咧,身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前倾。 仿佛要穿过镜子般,整个肢体僵硬地凑到镜前,像是要凑到宁真真正的耳边似的。 低喃道:“想通了。” “所以,我该称呼你为什么,我的……朋友。” “自然是,亲爱的。” 宁真期待中带着一丝瑟缩的表情,突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不知哪里来的错觉,让他突然觉得,眼前这诡异而又邪肆的镜中人,似乎,也没这么可怕了。 当然,只是错觉而已。 “不可以。”宁真连忙小幅度摇头,似筛糠。 他黝黑、纯洁如小鹿般、眼黑占据了大部分的瞳孔,充满了无辜的抗拒。 “亲爱的……是称呼我,未来的妻子的。” 他神色不宁地颤抖着,红唇嗫嚅,脸上的微表情颇多,眼珠子也无意识地微动,可见他的确十分不自在。 在他的潜意识里,“亲爱的”这称呼,虽十分肉麻,可同样也十分神圣,只有他未来的妻子,才配得上。 宁真是个老实本分的少年,他做不来那种随意“调情”之事。 第3章 改变 “哦?” 镜中人像是被宁真的回答给逗笑了,嘴角咧开不正常的弧度。 他跪着的身子,突然前倾。 两只黢黑得可怕的眼,便顺便印在了玻璃之上,反射出一道邪肆红光,仿若要立刻从镜子中爬出来似的,极为邪异。 被这突然靠近的镜中人吓了一跳,宁真身子一软,不由得瘫坐在地上,脸上被吓得苍白一片,毫无血色。 只有被紧咬的唇,越发艳红,仿若滴血,一番对比之下,倒是看起来更加诱人了。 “小宝贝,你怕我?”镜中人眼珠子诡异一转,笑嘻嘻地。 “我……我……”宁真紧张无比,额头冒汗,忍不住双手交缠,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了,“我没有。” 他毫无信服力地狡辩着。 可镜中人显然是不在乎的,宁真惨白的狡辩之于它,只是大餐之前,那可有可无的小甜点罢了。 吃了,便开开胃,不吃,也不是不行。 “那便好。”它声音上扬,与宁真相似的声线,竟显出一丝诡异的阴郁邪恶之感,“若是小宝贝你怕我,我倒是真的有丝伤心了。” 蓦的,它还假惺惺地哼哼唧唧了两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我……我没有。”宁真声如蚊讷,却再也不敢抬头看它了。 他,确实怕得要命。 却不想,宁真这副死鸭子嘴壳硬的模样,成功又将它逗笑了。 它终于大发慈悲,不再逗弄它,而是煞有其事道:“就像小宝贝你所说的,我们,可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好友啊。” “十几年”,被它故意拖长了语气,似乎别有深意。 宁真头脑愚笨,品味不出,只是有丝慌张地附和着它:“是的,嗯……都十几……年了。” 像是老友之间的寒暄。 但没有哪个人,在见到老友之后,会露出这般不自在的模样。 “呵呵。”它轻笑一声,没有再逗弄他,终于开始进入正题,诱惑道,“现在,小宝贝,伸出你的手。” “什……什么?” 宁真一愣,紧张又僵硬地抬起头,鼓起勇气,努力和它对视。 他眼睁睁看着,镜中之人,嘴角诡异地勾起,一双苍白的手,却贴在了镜面之上。 宁真可轻易透过镜面,看到它手中的纹路。 似乎是心有灵犀般,宁真忍不住抬起了自己的双手,仔细观察着他的手掌心,又好奇地看了看它镜中的手。 一股奇异的冲动,漫上心头。 又似是无师自通。 宁真竟是,压下了心底的恐惧,直接将他的手,贴在了镜面之上,完完全全贴合,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他的手,和它的手,竟别无二致。 镜中的它,眼神晦暗,却是笑了。 这几乎是,它露出的第一个正常的笑容,仿佛宁真般天真。 可它眼神深处的贪婪与狡诈,却又作不了假,充满了矛盾与诡异。 突然,宁真的手,被一股邪恶的大力猛然抓住,将他被蛊惑的意识,瞬间拉了回来。 “啊……” 回神之后,宁真惊呼一声,眼中瞬间充满了恐惧。 可抓住他手的力气,却极为强大,如钢铁般无法撼动。 宁真常年缺乏锻炼的身体,很快便拜倒在了主人的无能之下,再也挣脱不得。 那明明是实体、无法穿透的镜面,仿佛凝成了诡异的水波,将他的手不断往里拉扯,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要扯进去。 无数的恐怖想法,占据了宁真的所有思绪,让他充满了悲观情绪。 最后仅剩下一个可怜的想法。 那便是:他定然要被它取代了。 “嘿。”镜中人佯装吐出一口无形的气息,调笑道,“我抓住你了,小宝贝。” 宁真面色悲苦,眼眶忍不住红了。 他的身子小幅度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禁不住从眼眶流下,流下一道清晰的划痕,柔软,脆弱,又好欺负。 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无比,极为惹人怜惜的。 “不要……不要杀我。”宁真带着哭腔,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软弱窝囊极了。 镜中人:“……” 它何时说过,要杀他,它从来都没想过,要杀掉他。 “……别哭了。” 它抿着唇,话中如此安慰着,眼中,却不由得闪现出点点兴奋之色,最后,神色逐渐癫狂。 无人知道,看到宁真哭泣的模样,它到底有多么兴奋。 恨不得将他脸上的眼泪一寸寸舔去,将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自己的气息。 将他完完全全掌控,让他成为自己的玩偶,随意任凭自己玩弄,却无法反抗。 而可怜的宁真,只能怯怯地看着它,羞怯地迎合它所有不合常理的、极为过分的行为举止。 压下心底疯狂的想法,镜中人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如今,为时还过早,若是想静待清瘦花苞结出甜美果实,它需要静静等待时机。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宁真羞愧地垂泪,脸颊哭得泛红,肩膀也一颤一颤的,却是难以止住心中悲伤的情绪。 他本身,便是这样一个心思敏感的少年。 “我怎会杀你呢?”镜中人真诚地望着他,声音低沉,仿若黑夜拨动的弦,深不可测。 它握着宁真的手,既阴冷又潮湿,力道,却不容忽视,在宁真白皙细腻的肌肤之上,留下一串诡异的、似雾的寒霜。 第5章 这寒霜,散发出一股微微的冷意,让暖和的宁真,不由得打了个摆子。 “真的吗?” 在镜中人面前出了糗,宁真的手微微一抖,抿着唇,羞涩地移开脸,不敢看它。 他知道,是他误会了。 镜中人,在宁真面前所表现出的,从来都是一种无害的形象。 它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就算他之前因为恐惧,从未给予它任何回应,它也是这般默默地看着他。 偶尔,在宁真崩溃之时,它也会蛊惑他,让宁真寻求它的帮助。 宁真不信,它便放弃了,也没过多纠缠。 这种似近似远的距离,拿捏得十分到位,让宁真对它的恐惧,在时间的流逝之下,不免消散了许多。 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要比镜中的它,要可怕得多。 “你还不信我么?”它五指并拢,缓缓缠上他温热的手掌。 不知是否是错觉,宁真仿佛看见,它的手上,忽现无数黑色的细碎绒毛,仿若电影中的尸毛,让人突生无边恐惧。 然宁真一眨眼,覆在他手上的手,除了苍白些之外,便再也无其他异常。 应当是幻觉吧。 这些日子,他因为婆婆的病,加之又被同学持续霸凌,没有休息好。 出现幻觉,也再正常不过了。 “我……信。”宁真艰难地轻轻点头。 他,不得不信。 除了婆婆之外,这世间,他还可以信任谁呢? 见宁真明明怕得要死,却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它又笑了。 黢黑的瞳孔微缩,它苍白湿冷的手,忽而手指垂下,与宁真十指相扣,亲密万分。 宁真身子一抖,镜中人扣住的,仿佛不是他的手,而是他不断跳动、在痛苦呐喊的心脏。 它低下头,将宁真的手反握,苍白的唇,印在宁真曲起的手指肌肤上。 冰凉,潮湿,带着一股常年长满了青苔的腐朽气息。 这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吻,仿佛要将宁真的灵魂都要污染。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它的眼神闪烁着狡诈之光,仿佛在提醒宁真,莫要太贪心。 若是太贪心,要得太多,太不切实际,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宁真竟轻而易举读懂了它的眼神。 他红唇一抿,先试探着,缓缓说出:“……” “交易……成立。” …… 第二天,学校。 宁真兢兢战战地推开教室门,闭上眼睛,本想迎来每日例常。 然而,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无事发生。 他抬起头,四周张望,发现同学们都十分惊讶地望着他,似乎不知道,他到底站在门口做什么。 没有水盆。 没有乱丢的、装满了一半水的废弃水瓶。 什么都没有, 一切,好似都朝着正轨而行。 他颇为忐忑地瞧着教室,发现班长贺云,还和他颇为亲切地打着招呼,口中说着:“宁真,你杵在门口干什么,怎么还不过来。” 语气熟稔,好似他们是很久不见的好友似的。 宁真揪着衣领,慢慢走过去,深呼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他的同桌,是班长贺云。 然而,意料之中的事情,却并未发生。 他的屁股,并未和之前一样,被黏上胶水。 宁真面色有丝怪异,他久违地挪了挪屁股,心中生出一丝喜意,屁股能正常地在凳子上游移,这感觉真好。 班长好笑地瞧着他,被评为女孩子们最想亲吻的微笑唇,却说出了粗鄙的话来:“怎么,屁股痒?” 这话使宁真脸色瞬间爆红,整个人都仿佛被煮熟了的虾似的。 “不……不是……”他小声地反驳着,心中的尴尬,无以言表。 可他的屁股,却是再也不敢动了。 见此,贺云戏谑地哼笑两声,没再调侃他了。 不知为何,今日的宁真,看上去倒是比之前要顺眼了不少,让他生不出捉弄之心。 和贺云有同样想法的人,在班上不止一个。 一女生偷偷摸摸和旁人说道:“那是宁真么,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比之前要可爱一些了。” “我也觉得,看起来没之前讨厌了。” 听到众人窸窸窣窣的声音,宁真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笑容,带着稚嫩幼苗般的自信。 很快,老师进来了,同学们立刻停嘴,周围变得安静起来。 出乎意料的,平常最吓人的老师,竟然和蔼可亲地喊了宁真来回答问题。 “宁真,你起来给同学们说一下,这道题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真一愣,平常是个小透明的他,哪里有这般待遇。 老师们平时被其他同学蒙蔽,不肯相信他的话,上课也经常忽略他,就仿佛他是个透明人似的。 宁真一时激动不已,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这道题,恰好是他会做的。 “这道数学题,如果用一般思路,要复杂些,可如果用老师新教的公式,可以快速得出答案,这样……” 他虽口齿不清,可也较为清晰地说出了解题方法,还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那平日里严厉的老师,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夸赞道:“宁真,没想到,你最近也用功读书了,不错不错。” 第一次被老师夸奖,宁真清秀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神带着腼腆,倒是真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 他声细如蚊呐:“谢谢老师。” 下课之后。 贺云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臂膀,有丝惊讶道:“宁真,没想到,这道题你竟然真做出来了,我还在等着,看你笑话呢。” 班长口中的话虽带着恶意,可却莫名比之前要好上了许多。 至少,班长没有完全否定他,而是在部分程度上,肯定他做出了这道题。 “只是恰好知道而已。”宁真回望着班长,第一次对着他真实地笑了笑。 并不是如寻常那般,在遭受霸凌的时候,露出的无奈苦笑,或者是被威胁之时,露出的惨笑。 他这般灵动的模样,不知怎的,让贺云的心,不由得猛烈跳动了一下。 第4章 你哭得很好看 “怎么对我笑得这般开心,你不会是想收买我吧?”贺云忽略掉内心的异常,反而一脸狐疑地瞧着他。 收买? 宁真明显一愣。 他之前,倒也是尝试过讨好巴结贺云。 例如,给他带饭,将自己的饭钱缩减,给他买好吃的,妄图让贺云改变主意,让他自己日子好过点。 没想到的是,他的讨好,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贺云和他的小弟们,不仅没有停下对他的欺凌,反而还对他更加粗暴,那一段时间,宁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一面被霸凌,一面因缩衣节食,身体跟不上,两者相加,差点让他崩溃了。 他怎么还会掉入同一个坑里呢? 他再也不会讨好他了。 宁真面色复杂,心情抑郁,却对着贺云羞涩地笑了笑,也不回答。 第6章 像是承认了,也像是否认,一切仅凭贺云自己猜。 贺云狂妄自大,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便以为,宁真是真的想要“收买”他。 便瞧中仿若小姑娘般腼腆的宁真,坏笑道:“你如果想收买我,其实,也不是不行。” 宁真唇角的笑意还未散去,此刻,却仿佛凝固了,整张脸,都变得极不协调起来。 就好似是,看到了某种恐怖的东西,听到了某种可怖的声音。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从贺云口中,听到这般可怕的话来。 “怎么,你想临阵逃脱?”贺云将左手抬起,撑在脸边,紧紧地看着他,眼中生出一丝危险之感。 “我……”宁真支支吾吾,吓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贺云这般模样,他还以为,他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然而,令宁真感到困惑的是,贺云见他这副窝囊模样,不但没生气,反而还亲切地笑了一声。 甚至,还跟他开起了玩笑:“宁真,临阵逃脱,可不是一个好学生的优良品性。” 他歪了歪头,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宁真的肩膀。 “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你尽情来收买我吧,如果我满意的话,可是有奖励哦。”贺云笑眯眯地看着他,就仿佛在看一个好玩的宠物似的。 对于他这般天之骄子来说,这就像是一个逗弄宠物的游戏。 宁真唇中发苦,面色苍白,轻声道:“好。” 他能拒绝吗? 不,他从来就不能拒绝。 贺云做事,从来不会询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敢提出异议来,宁真能预料到,他自己会死得很惨。 不就是一个“讨好”的游戏么,他做就是了。 …… 家中。 宁真正安静地做着作业,由于休学过一年,高三的他,已经十九岁,还有不到两个月,便会参加高考。 这也是他不顾一切,与镜中人交易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惜的是,宁真虽十分努力,脑瓜子却并不是很开窍。 他上次模拟考试,考了班上四十几名,若是高考正常发挥,能考个重本,便是祖坟里冒了青烟了。 只剩下几个月,他必须不顾一切,全力以赴,才能拼得他想要的未来。 沉溺于知识的海洋之中,宁真咬着笔头,愁眉苦脸。 他数学最差,难以及格。 就在他冥思苦想间,一轻柔、带着无边诱惑的声音,从旁边的穿衣镜上缓缓而出。 “小宝贝,你有什么烦扰么?”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体贴。 “你看起来,脸色似乎不太好?” 那声音,充满了关心,而后又话锋一转。 “今日,你在学校体验如何?” 接二连三的问题,从镜中人苍白的唇中而出,仿若魔音贯耳,宁真就算带着耳塞,也依旧无法抵抗。 宁真有种预感,那便是,最后一个问题,才是镜中人真正想问的。 其他的,只是它妄图玩弄自己、扰乱他心弦的把戏罢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镜中人的每一句话,看似关心体贴,却只是为了诱惑宁真陷入深层深渊、万劫不复的花招。 只是,让宁真感到奇怪的是,他在学校体验如何,镜中人,莫非不知道么? 或许,它并没有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 不知怎的,宁真恍觉安心。 “不太好。”宁真突生试探之心。 “不太好?”镜中人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好似根本没预料到这个结果。 “你是说,在学校,他们还在欺负你?”它面露不解之色,好似在纳闷,自己的能力,怎会失去效力。 宁真许下的愿望,便是让学校的人停止霸凌。 毫无疑问,至少在今天,是成功的。 见镜中人面上疑惑不似谎言,宁真面色一闪,故作疑惑道:“没有啊,今天大家,都没有欺负我。” 他瞧着它恍然变得阴郁的神色,带着一种被人戏弄的荒谬感,沉默得令人可怕。 宁真心底一慌,心跳加速,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在做数学题,感觉不太好。” 他真诚地望着它,眼神真挚,带着一丝小动物般的湿濡。 似乎要用尽全力,来取信它,来安抚它。 镜中人面上的阴郁骤然散去,苍白的唇,勾出一丝病态的笑容来,却显得更为可怖了。 “原来如此啊。”它轻声呢喃,“需要我的帮助吗,小宝贝,只是数学题而已,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哦。” 镜中的它,眼珠子僵硬地转动着,留下一小部分诡异的眼白。 明明镜子是扁的,镜中人的视线,无法穿透。 可宁真莫名觉得,它的眼神,仿佛可以跨越无尽的距离,看到他的数学题。 “这个题,很简单。”它顿了顿,很快便得出结论。 由此,宁真知晓,它确实可以看见他的数学题。 同时,一个可怕的想法,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清秀的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最终,却化为了一片令人想逗弄的窘迫。 如果说,这镜中人视线没有障碍,那么,他之前故意在镜子照不到的地方换衣服,不是掩耳盗铃,全都被它看见了么? 虽然它是个怪物,可被它瞧见过裸体,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人轻易和解的事儿。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真心绪波动异常,镜中人的表情,也越发诡异起来。 “你在想什么?”它沉沉道。 “我……”宁真最怕与它对视,便垂下头,找了个借口,面露羞愧之意,“这道题,真的这么简单么……看来是我太笨了,都没有一丝头绪。” 听闻,镜中人沙哑地笑了。 “小宝贝,确实是个笨蛋呢。”它状若亲昵地骂着贬损他的话,“笨得无可救药了。” 宁真:“……” 他咬紧了唇,不知这怪物,到底是否话中有话。 它说得没错,他确实太笨了,如果不是他太笨,怎么会让生活变得一团糟。 本来只是个借口而已,可宁真,却越想越伤心。 红唇一瘪,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偏过头,瞧着它,两行清泪簌簌流下,看起来格外令人怜惜。 “是……确实是我太笨了。”宁真哽咽一声,就这么可怜地望着镜中人,蓦的,还真诚地道了歉,“对不起。” 可如他这种蠢笨不堪、受人欺辱的人,也要苟活在世上啊。 镜中人:“……” 宁真越想越伤心,鼻尖哭得红红的,忍不住用手拭去脸上的泪。 他哭得太忘乎所以,几乎忘了镜中人的存在。 奇异般的,那镜中人,也没有提醒他,反而睁着一双惨黑的眼,静静地看着他哭。 就好像,在欣赏一件绝无仅有的艺术品。 抽泣声逐渐消失,宁真也平复好了心情。 他脸颊哭得泛起了一丝红意,又对着镜中人无害而腼腆地笑了笑:“我的朋友,你见笑了。” 第7章 宁真也不是第一次在镜中人面前哭,可他却从没有那种,在同类面前哭泣之时的羞耻心。 它虽然长得和他一样,可他就不当它是个人。 换一句话来说,怪物,也会懂得人类的情绪么? 宁真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因此,在怪物面前哭泣,是可以的,不会丢任何脸。 这,就是宁真思考的底层逻辑。 镜中人僵硬地摇摇头。 不知为何,看到宁真在它面前肆无忌惮地哭泣,它心中突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情绪是矛盾不已的,既想要帮助他拭去脸上的泪,又想让他在它面前,哭得更厉害些。 这,不禁让镜中人惨白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迷惑情绪, “没有。”它僵硬地摇了摇头,重复了一句,“没有见笑。” 宁真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跟不上它的频道了。 他努力地理解了一番,才有丝惊讶地问它:“你,是在安慰我吗?”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不是对他别有目的的。 宁真虽没明说,可镜中人却莫名懂得了他的意思。 它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温和的笑容。 可它从未露出过这般“真心实意”的笑,不免显得有些滑稽,以至于诡异,虚假,可怖。 “不是在安慰。” 它否定着,轻轻摇头,一双惨黑无神的眼,就这么冷然地盯着宁真,把宁真盯得心底发毛。 就在他要忍不住问它,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镜中人张开了唇。 “你哭得,很好看。” 它倏的这么说了一句。 第5章 错觉 被形容为“哭得很好看的宁真”,先是明显一怔,红唇疑惑地微张。 随后,待他明白过来此话的含义之后,不禁羞红了脸,倏的垂下头去。 它……它到底在说什么啊。 耳朵也不由得红了个透顶,耳垂如滴血般殷红。 若是掀开衣领,可以瞧见宁真的脖子,也同样红了一片。 “谢……谢谢。” 宁真是个礼貌的孩子,他害羞地道了一声谢,心中对这镜中人,倒是生出了一丝好感来。 它,竟然夸他好看。 似乎,自幼时那件事之后,除了婆婆之外,他便再也没有听见过任何正面意义上的夸奖了。 心底生出一股冲动来,宁真竟是脱口而出:“你,你也很好看。” 话说完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镜中人,和自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他夸镜中人好看,不就是在变相夸奖自己么? 他,他真不害臊啊。 想至此,宁真双颊漫上一层深深的绯云,恨不得像鸵鸟一般,将自己埋在腿里,再也不见人了。 镜中人:“……” 它占据了眼眶一大片的眼黑,骤然如流水般缩了回去,看起来,倒是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脑袋似乎宕机了,它歪着头,就这么诡异地瞧着宁真。 宁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笑了一声,双手竟无处安放。 见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镜中人终于大发慈悲地结束了冷场。 “是的。”它眨了眨眼睛,“我的确……很好看。” 说此话之时,它的眼珠子,缓缓转动。 视线,仿佛蛇信一般,一寸寸在宁真脸上舔舐,似是要将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染上自己的味道。 宁真羞赧地垂下头,他总觉得,镜中人说的好看,是在指他。 “谢……谢谢。”他蓦的习惯性地道了个谢。 镜中人:“……” 两个人的对话,很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宁真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忍俊不禁,对着镜中人绽放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而镜中人,顿了顿,也回之诡异一笑。 气氛莫名变得和谐起来。 “我可以教你。”它咧着唇,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 “什……什么?”宁真面露欣喜,声音拔高,显得更为清亮,“你可以教我做题么?” 他从来便不敢去请教老师和同学,因为他吃过亏。 如果这镜中人,会教他做题的话,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可以。”它点了点头,蛊惑道,“你过来吧,拿着题。” 如果是原本的宁真,是应警惕一些的,可如今氛围太融洽,他忍不住松了神,对它抱有一丝奇怪的信任。 宁真欢快地应了一声:“嗯!” 随即,他一手抄起卷子,一手抄起笔,笑着小跑到了穿衣镜前,小脸红扑扑的。 “谢谢你,小镜。”他直接给镜中人起了一个小名儿,叫起来怪亲切的。 “小镜”神色怪异,扯开的嘴角,显得有丝莫名僵硬,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宁真未察觉到镜中人的情绪变化,他右手撑在镜面上,将白皙的手掌印在上面。 “我该怎么做?” 他记得,上次镜中人,便这么硬生生握住了他的手,触感,像粘稠湿润阴冷的凝固液体。 只要一想到,宁真心中便生出不适之感,可他并未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不想,宁真这般自觉要与它亲近的态度,明显取悦了镜中人,它的心情,也意外地变好起来。 镜中的唇,勾起一丝邪异的弧度。 “就这样,别动。”它呢喃着,眯着眼,也享受地将手印在了内镜面之上。 两掌相贴。 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自无名处传来,宁真瞳孔微缩,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阴冷潮湿的大掌给覆住。 一股深入灵魂的冷意,让宁真不由得打了个颤。 潜意识下,他连忙缩回手,可怪异的是,被另一双手拥住的触感,却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宁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双看不见的、黏腻的、冰冷的手,指骨在自己温和的肌肤上缓缓触摸、试探。 就如一个看不见的瞎子,一寸一寸地触摸,来识别外物。 手有些痒,更多的,却是一股潮湿的冷意。 仿佛有无形的死水,滴在他肌肤之上,要将他年轻的肌肤,变得苍老萎缩。 似乎连生命力,都要被残酷地汲取。 宁真有些怕了。 他微颤着身子,忍不住朝镜中看去,却诡异地发现,那镜中人的一只手掌,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而断掌之处,却留下一层诡异的白毛,极为阴森可怖,仿佛有红色的血,要从中立刻渗出似的。 宁真双眼一白,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啊!” 随后,胆小的他,便骤然昏迷,朝着地上倒去。 手中纸笔飞散,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他的头要磕到地板上,迎来悲剧之时,他的臀部,却骤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托了起来。 紧致的、许久未换新的睡短裤,将宁真的身躯勾勒出一明显的弧度。 他的臀部,仿若被什么东西掐住,形成一条凹陷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双手,将宁真的臀,掐出了明显的五指印记。 诡异的是,他的睡裤,颜色也变深了些,仿佛沾染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渍。 第8章 宁真怪异地漂浮在了空中,身躯弯成一个自然下降的弧度,头,差一点便磕在了地上。 镜中人静静地看着昏迷的宁真,无手掌的胳膊,微微一动。 可见宁真的臀部,便被明显地掐了好几下,力道很重。 这是狎昵,猥亵。 如果宁真有意识的话,是绝对会反抗的。 可糟糕的是,他昏迷了。 昏迷的人,只能凄惨地、任由外人处置,失去所有反抗的力量,对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差一点。”镜中人喃喃自语。 无人知道原因。 它明明可以直接托着宁真的头,防止其遭受撞击,可它却反而另辟蹊径,托住了宁真的屁股。 宁真半漂浮在空中,缓缓移动,如果被人看见这灵异事件,定然会吓一大跳。 最终,他被安全送到了床上。 被子,也飘到了他的身上。 夜晚,寂静好眠。 只有地上,一张卷子,一支笔,在怪异地摩挲。 纸笔相触,窸窸窣窣,甚是骇人。 如果此时有人在的话,可以诡异地发现,卷子上,此刻正神奇地写满了各种公式、以及解题步骤。 字迹,和宁真,别无二致。 第二天,宁真迷糊地醒来。 意识清醒后,他明显一愣,眼神无意识瞧着墙上的挂钟。 要迟到了! 宁真立刻收拾好东西,将卷子随意收在书包里。 慌忙穿好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镜中人说了一句:“小镜,再见!” 说罢,便立刻离去。 干净的镜子,缓缓浮现出“宁真”的身影,此时的它,面无表情,眼珠子斜着,静静地瞧着宁真离开的方向。 它,失去了右手。 走在路上,宁真皱着眉头,终于记起自己是怎么昏迷的。 他面色复杂,头脑中忍不住回忆着小镜没有手掌的画面,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一时不察,宁真突然撞上了某个人的后背。 “唔……” 他连忙捂住额头,直接弯腰,连连道歉,甚至连面前的人是谁都没看到。 “宁真,你今天特意挑准了这个时间,是想与我偶遇?”贺云笑眯眯地瞧着他,抓住宁真的头发,强迫宁真望着他。 “嘶……” 被抓得有些吃痛,宁真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一听声音,便知道他所撞之人,是贺云了。 眯着眼,宁真瞧着贺云,发现他今天倒是精心打扮过的。 穿着儒雅,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还喷了不明显的、不近距离接触便闻不到的香水,就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贺云平日里,虽品学兼优,却活得有丝“糙”。 如今天这般打扮,倒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令宁真稀奇不已。 “贺……贺云……”宁真微微一愣,呆呆地瞧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将抓着他的手放下,贺云认真瞧着宁真。 只见被他抓乱的头发,高高地翘起,打了个璇儿。 贺云莫名觉得,此时的宁真显得有丝呆萌。 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宁真头顶上用力地揉了揉,笑骂道:“你不知道是我,如果你知道是我又怎样,还不是会冒失地撞上去。” 宁真:“……不是的。”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今天的贺云,似乎意外的好说话。 只见贺云哥俩好般的搂着他的肩膀,在宁真懵逼的神色下,拖着他朝前去。 “宁真,你今天怎么像我一样,来得这般晚?” 贺云总是擦着时间线进教室,不早来学校一分钟。 而宁真,却是会提前半个小时进教室,帮他们将教室打扫干净。 想至此,宁真心下慌张,他还没有打扫好卫生! “我要迟到了。”宁真眼眶泛红,十分着急。 说罢,便想挣脱贺云的手,自己疯狂朝前跑去。 被忽略的贺云,反而不乐意了。 他冷笑一声,直接捏住宁真的肩膀,控制住他的身体,不让他离开。 语气阴森道:“你跑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残酷语气,宁真面色一白,恍然觉得,先前他认为贺云好说话,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第6章 你们继续 “我,我要迟到了。”宁真只喃喃重复着,回头可怜兮兮地瞧着贺云,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贺云被他这梨花带雨般的神色看得心中一紧,握着宁真肩膀的手,忍不住加重了些。 “迟到又如何?”贺云喉咙微动,只这么瞧着宁真,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宁真哽咽一声,自卑地垂下头,小声道:“我迟到了,扫除还没有做……” “扫除?”贺云听到这久远的两个字,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今天该你做扫除?”他狐疑地问。 “嗯。”宁真轻轻应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每天都是我做扫除。” 贺云:“……” 平日里冷眼旁观的他,突然就生出一股盖世义气来。 他搂着宁真的肩膀,愤愤不平道:“走,和我一起,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欺负你。” 学校每天的值日,都分了小组的,宁真每天都做扫除,显然是受了胁迫。 殊不知,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宁真睁着红红的眼睛,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怎么这样看我?”贺云笑眯眯的,“宁真,你不会是被我的义气感动了吧。” 感动倒是没有,惊吓确是有些。 班长贵人多忘事,莫非都忘了,他对他做过些什么吗? 让他一直打扫教室的罪魁祸首,明明就是班长啊。 宁真垂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是班长你说的。” “什么?”贺云皱着眉头,宁真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他根本听不见,“你声音说大些,我听不见。” 然宁真,却是再也不肯说了,反而回避道:“没什么。” 见他不答,贺云也没这么好的耐心,他冷哼一声,直接架着宁真的肩膀,与他一同前行。 宁真也不反抗,而是乖乖地与贺云一起走。 从背后看去,两人真像是有多年感情的至交好友,亲密得紧。 二人踩着点,来到了学校。 早自习下课之后,同学们纷纷惊奇地朝宁真与贺云望去,似乎是不明白,为何两人突然便这么亲密了。 贺云斜睨宁真一眼,在等着他的讨好,准备在此之后,给他一个甜头尝尝。 却见宁真,窘迫地拿出一个覆有白霜的李子,青青的,一看便很涩。 李子是宁真之前在马路边捡的观赏李,成熟的李子掉了下来,虽有些涩,但是也不是不能吃。 这,便是宁真的每日水果来源。 他微张着唇,准备咬李子。 却听到同桌,轻轻咳了一声,脚也摩擦着地板,发出明显的咯噔声。 宁真一愣,呆呆地朝班长望去,见他似乎期待地望着自己。 “……”宁真不解。 “咳咳。”班长又意有所指地咳嗽了一声,瞧着宁真手中的李子。 第9章 这一下,他懂得了班长的意思,心中顿生委屈,班长还是和之前一样无耻,连个酸李子都要抢他的。 心中委屈,宁真也瘪起嘴,又不敢反抗,还是将李子递给了班长。 哪知道,班长却不接,而是颇为嫌弃地看着李子上的白霜。 宁真:“……” 他心中泛起苦水,却用袖子擦了擦李子的表皮,顿时,白霜被擦去,李子看上去更酸涩了。 “班长……请你吃李子。”他呐呐道。 “嗯。”贺云终于屈尊点了点头,脚也不磕了,嗓子也不咳嗽了,“既然你非要给我,那我也只能接受了。” 说罢,贺云便接过了宁真的李子。 他将此放在唇边闻了闻,仿佛能闻到宁真身上,那股劣质洗衣粉的味道。 这般一来,他顿时对这李子没了兴趣。 可看到宁真期待(委屈)的神色,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放在唇边咬了一口,顿时,一股极为涩然的味道,蔓延在味蕾之上。 他直接吐了出来。 贺云面色铁青,瞪了宁真一眼,凶恶道:“这李子酸得要死,你不是在玩弄我吧?” 莫名其妙被吼,宁真委屈至极,连忙垂下头,小声反驳道:“我没有。” 明明是贺云自己想拿他的李子吃的,他又没有做什么事情。 “你把它吃完。”贺云冷哼一声,细长的眉眼,泛着一丝不怀好意之色。 既然已经认定了宁真想要玩弄他,便也不会让宁真感到好过。 他倒要看看,宁真被李子酸到,会露出何种令人捧腹大笑的表情。 贺云的恶意太过明显,宁真哪能没感知到,可比起之前来说,贺云倒是善良了些。 只是被逼迫吃别人咬了一口的李子,对于宁真来说,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李子,红唇一张,牙齿直接咬了下去。 很快,一个李子便被吃完,宁真甚至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贺云原本凶狠的目光,在宁真一张一合的唇之下,缓和了不少。 就连他都不知,他看着宁真的眼神,到底有多么专注。 视线仿佛要从宁真的唇舌,探到他的唇中粉红内壁,再去往喉咙深处,甚至于深触整个灵魂。 这是极其带有侵略性的眼神。 宁真却对此一无所知。 “我吃完了。”他眨了眨眼睛,发自内心道,“很甜。”这的确是他吃过,最甜的一个李子。 贺云回过神来,听到这“好甜”二字,再看宁真真诚的眼神,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戏弄他。 这般酸涩的李子,也能称之为甜? 他看了宁真一眼,或许是因宁真吃了他剩下的李子,他的心情,也诡异的变好,便难得没有深究。 “哦,讨好失败。”他斜睨他一眼,下了结论。 宁真:“……” 放学之后,几个人将宁真堵在教室内,不让他走。 “你们要干什么?”他身子微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真,我看你今天真是皮痒了,竟然没来做扫除,害得我们被班主任骂!” 说话的,是班上的刺头李福,成绩常年倒数前三,平日里十分嚣张。 李福,是特意等贺云离开之后,才集结几人对宁真进行报复的。 这几天,宁真与贺云走得似乎有些近。 他们不敢惹贺云,贺云家有钱有势,他本人成绩又好,他们惹不起。 宁真害怕地垂下头,僵硬地道歉:“对不起……李福,我今天起来晚了。” “起来晚了?”李福和他的小弟哄堂大笑。 “你也会起来晚?宁真,你就别骗我们了,你可是我们班上有名的蠢货,每日里来得最早,看上去很努力,成绩却差得像一坨狗屎。” 说罢,几人便发出了挑衅般的笑声。 说他成绩差,可他的成绩,却比这五人好。 被他们侮辱,宁真握起了拳头,却不敢吱声。 他们有五人,有两个是本班的,而自己,却孤身一人,不敌。 “你们,想怎么办?”他小声询问。 “怎么办?”五人相视一望,他们,就是要宁真这句话。 领头的李福,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要不,你给我们支助点钱花花,我们便不追究你今天早上的事情如何,否则,呵呵……” 李福摩擦了一番自己的拳头,威胁之意浓厚。 钱? 宁真苦笑一番,他最缺的,便是钱。 由于婆婆住院,他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找亲戚们借了不少钱。 如今,那些亲戚们,看到他就厌恶,他们不催他还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如今上学的生活费,都是他在课后、周末以及假期打小工换的。 “怎么,你不肯给?” 李福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手握成拳头,捏了捏手指关节,发出威胁的响声。 “我……我没钱。”宁真咬牙,后退几步,却退到了墙边,背部无奈地抵住墙,再也无路可退。 他确实没钱。 他已经做好,被五人打一顿的准备了。 反正,他也不是没有挨过打。 “没钱?”小弟们冷哼几声,纷纷将宁真围住,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就在此时,半掩住的教室门,突然打开,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嘎声。 几人条件反射般朝后望去,却见贺云优雅地拎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子兜里,缓缓走来。 他,嗅到了现场的怒火。 “班……班长……”李福讨好地对着贺云笑了一下,仿若一条讨好主人的蠢猪。 毕竟,贺云出手大方,手中稍微露出一点垃圾,就够他们这些普通人享受好久了。 因此,贺云身边的小弟,都是主动请缨、非要赖上他的。 贺云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几人一眼,他的眼神,在宁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李福吓得要死,差点准备朝宁真道歉了。 可贺云的视线,很快便悠闲转移,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找到了一张卷子。 原来,贺云是忘了今天的作业。 就在李福胆战心惊之时,贺云缓缓走到了门边。 李福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樽大神要离开了。 然而,他突然转过了头,与宁真对视。 心如死灰的宁真一愣,还以为,他是要帮助自己解围。 顿时,面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就连眼神,也带着一丝久违的希冀之光。 仿若一只被变态折磨的小鸟,遍体鳞伤,独自舔着伤口,在遇见了救世主之后,便忍不住心向着自由与天空。 然而,贺云唇角却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来,他斜睨了宁真一眼,而后瞧着要被他吓得屁股尿流的五人。 淡淡道:“你们继续。” 第7章 右手的力量 门,被冰冷地带上。 发出一声啮合的机械声。 声音不大,却仿若一声炸雷,将宁真平静的心房,炸得一片粉碎。 第10章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难过。 明明之前都已经习惯了,不是么。 可贺云,却在给了他希望的时候,骤然将这一丝希望打碎,让他陷入无边的地狱之中。 强烈的反差,让宁真陷入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中。 他想干呕,生理性想吐。 而一旁的五人,却松了一口气,为首的李福,更是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吓死我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还笼罩在贺云冷淡的眼神之下,他打心底里,对贺云怕得要死。 贺云这人,表面上虽嘻嘻哈哈的,可若是惹到了他,他便会立刻阴晴不定,翻脸无情。 “呵呵,宁真,我还以为,你真攀上了贺云呢。”李福嘲笑道。 他之前也是知道,宁真经常受贺云的欺负,他还以为宁真开了窍,成功抱上了贺云的大腿,成为了他的小弟。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便绝对不敢惹宁真了。 幸好,宁真还没有。 更别提,他这次,还得到了贺云的“准许”。 “你们继续”,这简单的四个字,对于李福等人来说,便如一道神圣的圣旨。 “怎么不说话?” 李福想看他笑话,他先前,又不是没有看到宁真充满了希冀的眼神。 如今希望破灭,他们,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哑了?”一个小弟讥笑一声,拍了拍宁真苍白的小脸,有丝意外道,“你别说,这小脸皮肤嫩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此话一落,几人又发出了流氓般的笑声,有一小弟,甚至还夸张地吹起了口哨。 宁真恨得咬牙。 被无故这般羞辱,他苍白得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羞愤的红。 “不要说了。”他终于鼓起勇气反抗,瞪着他们,声音小得可怜,“我不是小姑娘!” 他可以接受任何羞辱,不管哪个方面,而他的逆鳞,便是被人叫小姑娘。 “宁真生气了?哈哈。”几人被逗乐了,夸张地捂着肚子,无法无天地笑了起来。 似乎惹宁真生气,是一件让人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见几人笑得前俯后仰,宁真气得眼眶泛红,身子轻微颤抖起来,若不是他将头微微仰起,眼中的泪珠子,定如断掉的弦珠般垂落。 “我不是小姑娘。”他瘪着嘴,陷入了可怕的自证之中。 “你就是!”李福笑够了,抬头,竟然看见宁真红了眼眶,顿时笑得更厉害了,“宁真,你还说你不是小姑娘,你看你,都哭鼻子了,只有小姑娘才会哭鼻子!” 李福的话引起了其他几人的关注,剩下四人一看,果真看见宁真红了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哈哈,宁真哭鼻子了!” “一个男的,竟然还哭了,不行,我要给你拍个照,将你哭鼻子的样子,发在我们学校论坛上,让其他同学也看一看,我们班上的宁真最好哭!” 说罢,他竟然真的拿出了手机,准备将宁真拍下来。 宁真苍白的小脸一愣,他没想到,会有人带手机来学校。 就在愣神之际,那手机“咔嚓”一声,将宁真茫然、眼带热泪的表情,瞬间定格。 那拍照的人,笑嘻嘻地将视线转到照片之上。 本来正准备嘲笑的他,突然愣住了。 “怎么,老三?” 他旁边之人,也朝着手机望去。 这一望,不得了了,他也愣住了。 李福抠了抠头,好奇地探头,他最后,竟又愣住了。 一时间,气氛十分古怪。 宁真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他擦去眼角的泪,脆弱地反抗着:“删掉!把图片删掉!” 若是让这张照片流传出去,被其他人看见,肯定会有一些人来模仿,将他欺负哭,就为了要看一看他哭泣时候的蠢样。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抓那人的手机。 可那人瞬间跳了起来,凶恶道:“你干什么,宁真,竟然敢抢我手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发现,宁真拍的照片,意外的好看,真像是一个小姑娘似的,还是他喜欢的那款。 清纯,干净,楚楚可怜。 这张美照,他自然是要好好珍藏起来。 宁真不算太矮,一米七二左右,还有长高的空间,可这几人,营养良好,竟是都比他都要高些。 他们将手举起,宁真根本拿不到手机,只能徒劳地扒拉着那人的手,无声地垂泪。 “把照片删掉!”他机械地重复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如果,有谁来帮帮他就好了。 不管是谁,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明明早已习惯被欺负,可得到了阳光之后,便无法再忍受阴暗与潮湿。 几人看他哭,神色怪异起来,本来之前的他们,欺负宁真,简直是手到擒来。 可自从拍了这张照片之后,他们便莫名更加想欺负他了。 这种欺负,和以往的欺凌不同,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有何不同。 可这种感觉,却像只小猫似的,在抓挠他们的内心,一颗心,顿时痒痒的。 “喂,宁真……”一人恶劣地笑了,“你继续哭啊,你什么时候哭得让我满意了,我就将照片给删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他还假惺惺询问宁真自己的建议,殊不知,宁真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选。 被人羞辱,宁真紧抿着唇,抹掉泪,却是不肯再哭了。 他好恨。 心中的恨意,仿若滔天巨浪,要将他卷席,他恨不得,让前面的五人,全都消失掉。 内心,突然变得阴暗起来。 就在此时,他的右手小指,被一阴冷潮湿的手指给轻轻勾住,还暧昧地摩擦了他小指内侧的肌肤,仿若在调情似的。 宁真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意识清醒,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小指上的东西是何物。 记忆回归。 他又想起了,在镜子中所看到的,那一截没有手掌的胳膊,切断处,有着无数条像触须般的、会自然而然飘动的白毛。 喉咙有丝干涩。 然而,那潮湿的、黏腻的手指,却不满足于唱独角戏,更多的手指,如苍白细密的蛛丝般,缓缓缠了上来。 先是五根白皙的手指头,每一根,都被好生地抚摸着,爱抚着,似乎在以轻柔的触摸,来降低宁真心中的恐惧。 肌肤交缠的感觉,确实让宁真感到奇异而陌生。 似乎在久远的时候,他生病之时,也有人这么耐心地安抚过他。 奇异的,宁真心中的恐惧,当真是被驱散不少。 他微蹙的眉头,仿若被清风吹散开来,整张脸,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歇斯底里。 取而代之的,却是如远僵深处,狭窄古道旁,那湛蓝清湖的宁静。 垂头,敛眸,宁真瞧着自己的右手。 右手周围,什么都没有,可他的手,却不像往常那般,放松的垂下。 反而,五指上,淡薄的青筋微显,手指关节紧绷,仿佛在克制着某种即将要爆发的情绪似的。 宁真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心中突生一种莫名的宿命感,悲凉,沧桑,远寂。 第11章 随着潮湿的手掌,将他的手掌完完全全包裹住,那只形状大小、甚至连纹路、伤疤都与他一模一样的手,与他的,融合在了一起。 宁真心中,骤然升起一束热烈的烟花。 轰隆—— 无数的耀眼火星,飘散在意识之上,仿若灵魂出窍。 娇小的灵魂,飘散在凡间的躯壳之上,冷眼旁观地瞧着这世间苍凉的一切,淡漠如雪,宏距如山。 他的手,完全被它掌控了。 宁真突生无边恐惧。 他本应感到恐惧的。 可此时的他,却面无表情,脸上无一丝恐惧之色,反而淡然地看着面前的五人。 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构造精良的机械。 他干燥的手,也如被泡在潮湿的、长满青苔的绿水中似的,染上了一丝潮湿的露气,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宁真……”李福有丝惊讶。 他不知道为何,宁真的眼神,突然就变了。 先前那怯懦的少年,变得极为冷漠起来,看着他们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渺小的蝼蚁。 李福见不得这种眼神,他立刻变得猖狂起来:“你在看什么,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看我们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放出狠话来,四个小弟,顿时也从宁真的照片中回过神来,围在李福身后。 五人合体,气势极强。 若宁真还是之前的那个宁真,早就颤着身子屈服了。 可不知怎的,如今的他,仿若失去了所有情绪,似乎就连灵魂,也是冰冰冷冷的。 这就导致,他失去了所有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依旧无言,只是淡淡地看着五人。 这种眼神,让混子李福顿生一股无名的恐惧感。 这胆小的、懦弱的、无能的宁真,凭什么敢用这种目光看他。 李福面色变得阴狠起来,他举起手臂,就准备挥出一掌,将不肯屈服的宁真打翻在地。 要让他知道他的厉害。 四个小弟,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宁真拍照真像个小姑娘,他们真想把他裤子扒下来,看他到底是不是个小姑娘。 想至此,一人顿时热血沸腾起来。 “老大,快将宁真的裤子扒下来,让我们瞧瞧,看看他下面有没有那个东西!”一个小弟红着脸,大声说道。 第8章 人性 听闻,其余几人,皆露出了猥琐的神色,目光,看向的是宁真的下半身。 是的,在看到宁真哭得梨花带雨的照片之时,他们便想这么做了。 “嘿嘿。”李福奸笑一声。 他准备捶向宁真的拳头,也软了些,准备以掌来摸他的脸,来调戏他。 然而,就在李福要将他油腻的手掌触到宁真肌肤上之时,宁真眼神骤然一凝,右手,轻轻地挡在了他脸的前方。 柔弱纤细的手,白皙无暇,此刻却仿若钢壁,将黏腻的手掌阻挡在外。 李福:“……”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宁真竟然敢还手。 李福神色怪异,却不信邪,而是嗤笑一声,以掌化拳,又狠狠朝着宁真锤去。 宁真右手朝下,即刻挡住了他的拳头,轻而易举。 然,李福骤然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尖叫声:“啊,我的手!” 他迅速将手收回,痛苦地用左手按着自己的手掌,身子也半弯着,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天知道,李福甚至感觉,自己的拳头,似乎打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将他的指骨都差点要震碎。 这还是宁真吗? 胆小懦弱又无力的宁真,什么时候竟变得这样可怕了? 李福不信邪,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福哥……”小弟们面露疑惑之色,不清楚李福是不是装的。 莫非,这是福哥的奸计,要来讹诈宁真? “快给我上!”李福眼神一闪,立刻招呼着四个小弟,怒吼一声,“今天,不将宁真这家伙打得屁滚尿流,我要你们好看!” 他话一落,四个小弟,便纷纷将宁真围了起来,摩擦着自己的拳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宁真面不改色,就连眼神都没眨一下。 在四人朝他扔出拳头之时,他只柔软地挥动着右手,将他们蹩脚的招式一个个挡下。 随意挥出一拳作为反击,看似力道轻盈,却仿若蕴含着一股不属于人世间的力量,将面前的人打飞。 那飞落的人,唉声惊呼着。 剩下的人,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着宁真,更甚者,甚至发起了抖。 他们整个生命之中,从未有那一刻,如现在这般,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这弱小的、单薄的少年,竟然仅凭着一个拳头,便将一身高体重接近于成年男子的少年,打飞了足足三四米远。 若不是后面有一堵墙围着,他们相信,这可怜的受害者,还能被打飞得更远。 “怪……怪物……”李福嘶哑着嗓子,眼含恨意,却再也不敢上前了。 他这才发现,宁真的眼神,淡淡的,却蕴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邪异。 宁真,定然是被鬼上身了! 李福惊悚地想着。 他要逃,他要逃。 说罢,不顾小弟们震惊的神色,李福竟率先一个人,捂着手颤颤巍巍逃离了教室。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也纷纷逃窜。 最后,原地只剩下宁真,和被他随意打伤在地,呻.吟不止的高大少年。 宁真缓缓走上前,在这高大少年旁边停下,破旧的运动鞋,发出嘶哑的“噔”的一声,踩死了傲慢的灰飞。 “啊……宁……宁真……”他一边痛呼,一边害怕地喊着宁真的名字,“别杀……我,别杀我……” 这高大少年不禁感到害怕、恐惧。 要知道,宁真冰冷无情的眼神,是真像要把他杀掉。 可宁真却静静地站在原地,对他的求饶不为所动。 就好似他给出的筹码,不足以让宁真轻而易举放过他。 高大少年顿时怕了。 他一开始还口齿不清,可因极度恐惧而飙升的肾上激素,促使他将求饶的话,说得越来越流畅。 “之前欺辱你,都不是我的主意,我也不想的啊,我也不想欺负你……没人想欺负别人……” 他哭得十分可怜,眼泪鼻涕都融合在了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宁真终于大发慈悲,看了他看起来颇为正气的脸一眼。 就是这张脸,他记得,他曾经也试着讨好过。 而这长脸的主人,一开始,似乎是接纳了他,可后来,却随着其他人,一起欺负他。 甚至,还将属于宁真的秘密,父母离异、和婆婆一起生活、家庭贫困等等,众多事情,公之于众。 想至此,宁真红唇一抿,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开心的裂痕。 他还记得,这高大少年,名为王大强。 “没人想欺负别人?”宁真歪着头,淡淡道,“我不信。” 王大强被这冷淡的语气吓了一跳,浑身寒颤,寻找着理由,为自己开脱。 第12章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跟着福哥……不,那畜生,如果我不跟着那畜生一起欺负你的话,他们,就会转过来欺负我啊……” 王大强悲从中来,越说越委屈,还妄图引起宁真的共情。 “呵。”宁真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这就是你欺辱我的理由?” 言外之意,便是让他好生再想想。 可王大强身体疼痛,神经高度紧张,还以为宁真这是真的在问他。 “对啊,宁真……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啊。”他拼命道歉,模样凄惨不已。 宁真本性善良,就算是被欺凌得十分可怜,也依旧闪烁着骄傲的人性光辉。 他仿若置身事外的灵魂,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融回了身体里去。 就在这一刻,他脸上高傲、冷酷、视世间为无物的神情,终于散去。 重新变回了那个怯懦、自卑的模样。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宁真,却仿佛感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右手缓缓脱离而出。 他不禁小心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指相捻,触到了一层淡淡的湿意。 是镜中人,它离开了。 宁真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来。 在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是镜中人,仿若盖世英雄般出现,帮助了他。 可它,却就这么淡淡离开了,深藏功与名。 宁真看着仿若死猪般呻.吟的王大强,各种阴暗的思绪闪过,最终,却化为一片虚无。 就当他不存在就好,他不想再次动手,弄脏他的手。 既然王大强已经受了苦,如果他趁现在又报复回去,他便成为了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善良的宁真,虽惯会逃避,但也逐渐学会了与痛苦和解。 “以后,不要欺负别人了。”纵有千言万语,宁真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 宁真知道,除了他之外,其他班上,也有好几个被王大强欺凌的受害者。 “好好……”王大强最怕宁真落井下石。 他眼神一暗,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心底,却闪过无数阴暗的想法。 等他好了之后,定然会…… 得到了王大强的回复,宁真沉重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虽然他弱小不堪,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就在宁真走到门口之时,王大强面色扭曲,心脏一跳,突然一怔,无数个心底话,仿若倒豆子似的,一咕隆倒了出来。 “说真的,你都被大家欺负惯了,就被他们多欺负一次,让我免受欺负,又怎么了。” 门口的宁真,忽然停下。 “你也知道的吧,宁真,被他们欺负,是很难受的。我知道,你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个死太老婆,被欺负了,就欺负了呗,又没人给你撑腰。” 口中说出了平日里绝不会说的心里话,王大强面色恐惧,只觉自己仿若被一股邪恶的力量给控制了。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和嘴巴。 更多的心底话,倾泻而出。 “你不知道,我看你这副懦弱的样子就来气,怎么会有你这么懦弱的男的。老大欺负你时,你都不敢反抗,唯唯诺诺的,那样子,看起来真是愚蠢至极啊。” 不,不是这样的…… 王大强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瞳孔中,仿佛倒影出一个面无表情、缺了一只手掌的宁真。 “既然你都自认为是我们的出气筒了,那我不欺负你一下,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呵呵。”王大强嗤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宁真:“……” 他双手握拳,终于回头。 语气淡淡:“王大强,你说完了吗?” 宁真柔和的语气,似一计清醒剂,让仿若被邪魔控住的王大强抖了抖,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舌头和嘴巴。 王大强:“……” 他无力地辩驳着:“宁……宁真,如果我说,我不想说先前的话,你信么……” 别说是宁真了,就连王大强自己,也不相信。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或许在以前的某个时候,他的确偶尔这么想过。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阴暗面,王大强也不例外,况且,他又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然而,他现在,却是直接在正主面前,将所有曾经的、过时的阴郁想法全都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王大强也是要脸的。 宁真淡淡垂眸,觑他一眼,缓缓道:“王大强,记住,你答应了我的。” 第9章 遗世明珠 夜晚,家中。 宁真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依旧是神色怯懦、眉宇间带着一丝常年不化的忧愁,可眼神,却较之先前,有一丝不同了。 似乎,有一枚未知的种子,成功在心底发了芽。 “小镜,今天,是你在帮我吗?”宁真歪了歪头,右手手掌,好奇地、试探性地贴在镜面之上。 可令他失望了,镜中的人,还是他。 小镜,似乎消失不见了。 他就知道,小镜,不是每时每刻都在镜子里的,这穿衣镜,充其量来说,只是一个媒介罢了。 “小镜,今天,谢谢你。”宁真再次道谢,虽然镜中人很大可能听不见。 今日,他交作业之时,看到卷子上的题全部都做完了,他知道,这,也是小镜的手笔。 看到与他一模一样的字体,宁真虽有丝惶恐,但更多的,却是感动。 “我到底,要付出什么?”他眉眼带着一丝忧虑之色,喃喃自语。 宁真很早便知晓了社会规则,没有付出,便没有收获。 小镜帮他做题,帮他打退欺辱他的人,是不可能没有代价的。 宁真从不相信,凭借着他与小镜之间十几年来,仿若陌生室友般的关系,他便可以从它那里得到免费的帮助。 洗漱,入眠。 半夜之时,清寂的月光,缓缓从窗弦缝隙中透过,映在宁真清秀的小脸上。 此时的他,长睫时而扑扇,薄唇微微翘起,似乎正在做一个久违的美梦。 清澈月光下,他仿若一沉睡的纯洁天使,等着心爱的人来吻醒。 就在此时,宁真的右手手指,突然就这么动了一下。 手指,仿若年久失修的机械,开始悠悠缓动起来,看起来极为不协调,就像是硬装在躯体上的。 反常理的关节向外折叠,向左□□倒,五根手指,各自为政,看起来极为诡异。 磨蹭了许久,五根手指在令人牙酸的脆响声中,终于找到了感觉,缓缓回归正常姿势。 而后,一截手掌,便硬生生拖着胳膊,开始在四周盘旋。 仿若装载的车辆。 五根手指,则像巡逻的手下。 它们一寸寸摸索着,各自有不同的喜好,争先恐后地探究着,不属于自己的人体器官。 先是最近的地方。 被劣质布料包裹的大腿,柔软的肌肤,一触即陷,就算是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如甜腻布丁般的柔软。 第13章 先是中指触摸到了这块柔软的桃园地。 而后,其余四根手指,便如疯狂的饿鬼似的,在这块桃园地上无法无天肆虐。 摸,掐,揪,抠。 将桃园地染上了一层脆弱的红,留下了许久都不易消退的印痕。 它绝对是故意的。 月光映着宁真的脸,他沉睡的天使容颜,仿若受了些无故的惊似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却更让人怜惜了。 然噩梦,缓缓拉开了黑色的帘。 一会儿之后,五根手指,似乎是腻了,便想开阔新的沃土。 拇指想往上,小指想往下,五根手指,陷入了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白热化争斗之中。 还是宁真僵着胳膊久了,泛起不适的酸意,睡梦之间觉得不舒服,便翻了个身,才结束了手指的无效争斗。 手,便自然而然搭在了腿的上方,五根手指微垂,摸到了一片温和的热源。 像是立刻陷入了销魂乡似的,五根手指,却是意见一致,再也不肯离开了。 肌肤,相触。 手指如滑腻的蛇,摸到了劣质的睡裤边缘,缓缓伸了进去。 熟睡的宁真,眉头紧蹙,小脸也可怜巴巴地皱了起来,好似正经历着可怕的噩梦似的。 宁真,的确在做一场极为瑰丽、诡异又脱离现实的梦。 梦中的他,先是在一纯白的乐园之中,无忧无虑地玩耍,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入目之间,皆是一片柔和的白。 他像是要溺毙在这片温柔的白色之中,融入其间。 然,就在此时,白色骤然露出其爪牙,无数条黑色的蛇,不断地刺透白色的薄膜,缓慢而扭曲地朝着宁真爬去。 一条,接着一条。 宁真害怕了,他露出恐惧的神色,身子剧烈颤抖起来,想要飞到天上去。 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翅膀,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染黑,再也无法飞翔。 如今的他,像是一条待宰的羔羊,只能任由无数的恶意入侵,再也无法逃离。 一条蛇,缓缓爬到了他的脚底,将宁真当成缠绕的人桩,顺着他的脚,向上攀爬。 “不要……”宁真恐惧地呢喃着。 黏腻冰冷的触感,十分恶心、可怖,让他连连作呕,心脏仿若要窒息。 然而,更糟糕的是,宁真惊恐地发现,他想要逃脱,可身体却莫名无法动弹。 那条蛇,呈寂静的黑,光滑,湿润,反射着晶莹的光泽,就好似刚从沼泽池中爬出来似的。 从他的小腿,蔓延而上,在他白嫩的肌肤之上,留下了一串明显的、黏腻的、带着一股淡淡腥味的水痕。 将他纯洁的肌肤,全部都污染了。 那条蛇,继而优雅闲适地钻到了他的大腿上,紧密交缠,在宁真白皙的腿上勒出一条深深的红印。 蛇蔓延过之处,可见宁真脆弱的肌肤,凹陷出一道明显的痕迹,莫名显得有丝涩情。 可只有宁真知道,这条蛇,仿若要将他的大腿绞死一般,并还有继续往上爬的趋势。 “不……”宁真悲戚地叫了一声。 他瞪大了一双无辜的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蛇往更深处爬去。 黏腻的、湿滑的,冰冷的。 战栗的、无力的、瘙痒的。 宁真红唇微张,唇中发出一声悲戚的、仿若幼鸟被折断了翅膀的泣音。 从唇中呼出的一丝灼热的气息,飘散在空中,将他前方白色的空间,迅速蒙上了一层奇异的雾气。 宁真眼神迷蒙,身子微颤,瞧着前方的异变。 快要迷失在快.感中的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然而,更频繁的燥热,使他再也分不出心神来进行深层次的思考了。 原来,他前面,是一道无形的透明之镜。 他的呼吸,轻轻喷在了镜子之上,让透明的镜,显了形。 原来,是镜子…… 微微转头,宁真唇中呼出一丝清气,果真,右边,也是一苍白的镜。 他,被困在了一个,全是镜子的世界之中。 宁真头脑中一片空白,只“镜子”这两个字,刻在了他的潜意识之中。 蛇尾轻轻一动,宁真眼中瞬间漫上一层雾气,天使般纯洁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被欲污染的红。 “不……” 他眼眶瞬间红了,洁白的翅膀,也在无声之中,被染上了昭示着不详的黑。 如今的他,仿若一个沉迷于本能的堕天使,失去了所有理智的思考,只知道凭着本能享乐。 无数的蛇,继而疯狂地爬了过来,空间地上,皆是一片扭曲的黑,反射出诡异的黑色死光。 黑色不断扭动,颤抖,交缠,重叠,只消看一眼,便仿佛要将人的全部精神都污染殆尽。 宁真紧蹙眉头,口中泄出一声可怜的、死寂的、却又带着诡异快感的悲鸣。 睁开含着热泪的眼,他惊恐地看见,无数个苍白的镜子,映照出他绯红而又惨白的面容。 以及,眉间,所染上的风流餍足之色。 “不……”他惊恐地叫了一声,痛苦地否认。 这镜中的人,绝对不是他! 他,绝对不可能变得这么…… 随着自我意识的回归,宁真的身躯终于能动了,他尖叫一声,在无数黑蛇将他吞噬掩埋之前,疯狂逃窜。 逃避着,空间内所发生的一切。 现实中。 月光变得亮堂了些,它静静着照着宁真苍白又红润的脸,如太阳般,想要予与他新生的希望。 柔光轻抚宁真额头上的汗珠,想要将他从噩梦中唤醒,冰冷的汗,闪烁着柔和光泽,仿佛宝贵珍珠。 宁真,便是一颗比珍珠还要珍贵的,遗世明珠。 腿微微曲起,睡裤微微隆起。 仿若有一个可怕的怪物,钻到了宁真的身体、甚至于灵魂之中,疯狂绞杀着他那颗纯洁的心灵。 月光是此时仅有的见证者。 它所照之处,浮现出宁真不断乱动的、像是被一股邪恶力量所裹挟的手臂。 梦中。 逃跑的宁真,发出一声可怜的悲鸣之声。 他恐惧地发现,虽然他拼尽全力,甩掉了所有的黑蛇,可一开始那条蛇,却一直没有离开。 它隐藏得极深,仿佛已经钻入了宁真的肌肤之中,与他诡异地合为了一体。 “不要,滚开,滚开。”宁真捂住脸,无数眼泪,染湿了干涩的手掌。 随着那条蛇在灵魂中钻得越来越深,宁真啜泣一声,瘫坐在透明的镜面之上。 “呜……” 头悲伤地扬起,长发落在地上,汗与泪顺着脸颊流下,宁真的脸上,只剩下一片面如死灰之色。 咔嚓—— 镜面破碎,无数空间破裂。 一切回归现实。 现实中。 随着那股邪恶力量,将手臂胁迫到极致,宁真眉头终于一松。 整个人,如一条死掉的游鱼,从水底浮出,翻着肚皮,悲寂地飘在水上。 全身,都仿佛被水泡过似的。 第10章 污蔑 第14章 右手,轻快又餍足地回归,手指上,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似乎是卡壳似的,右手微微一怔,缓缓张开五指,又并拢,拉开一条丝,玩得不亦乐乎,似乎是在适应这奇特的触感。 月光下,竟显得有丝蠢笨的滑稽。 没过多久,右手便失去了耐心,变得腻味,五指呆呆地张开,好似在思考着对策。 很快,便有了眉目。 手掌便朝上方摸索而去,触到了宁真细腻的小脸,拇指随意在上方一按,便触到了柔软的唇瓣。 五指悬在半空之中,微微愣住,随后,便你追我赶、争先恐后地朝着柔软的唇瓣而去,将宁真粉嫩如花的唇,按得深红。 沾染了些许不属于他、却原本又属于他的气息。 中指触到了花的心,温和,湿润,里面仿若自成一个小世界,等待着有缘人去探索。 缓缓滑了进去。 仿佛沉浸在了温柔乡之中,只想永远埋在此地,再也不愿醒来。 宁真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唇,也不自觉吸吮着自己的手指。 他才刚刚从一片可怖的世界中逃离,如今的他,正处于一片纯白新生的世界之中,身下铺满了洁白柔软的羽毛。 少年身形修长,可看他懵懵的神色,可猜测,他似乎刚刚降生。 稚嫩的天使,白皙的手,抱着一个奶瓶,巴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片纯白的世界。 唇,却吸吮着瓶中的奶,汲取着无尽的生命气息。 一切都充满了温馨。 就在此时,懵懂的天使眼睛骤然睁大,吸着奶嘴,却不自觉轻声咳嗽起来。 原来,是他喝得太急,吸吮了一大口奶,将他给呛住了。 他想要将奶瓶放下,可那诡异的奶瓶,便好似黏在他唇上似的,怎么用力也取不下来。 天使急了,大眼睛迅速蓄满了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下,充满了无助感。 瓶中的奶,好似活了似的,争先恐后地倒流进天使的喉咙,将他呛得双眼通红,唇中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呜……” 他用尽全力,终于丢掉手中的奶瓶。 砰—— 奶瓶在透明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翻滚到了远处。 可正以为得救了的天使,还没来得及放松,便惊悚地看见,自己的右手掌,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不见。 “啊……”他惊呼一声,眼泪簌簌流下,显得可怜又无助。 他的手呢,为何,他的手却不见了。 似乎心有所感,无辜的天使不经意间朝远处看去,却见他丢掉的奶瓶,此时却诡异的变成了他白皙的手掌。 “手……”他喃喃自语。 然,更为惊悚的是,那落在地上的手掌,本来是死物。 可在听见了天使的呼唤之后,五指似乎立刻被赋予了强劲的生命力,竟然飞快胡乱地抖动起来。 并且,还如一条可怖的蛇似的,在地上扭曲地攀行,仿佛一个染血的舞者,疯癫地跳着优雅既诡异的芭蕾。 “不要……不要过来……” 可怜的天使害怕得抱着胸口,身子朝后缩去。 却只能无助地看着,那断裂的手掌,慢吞吞地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五指扭曲地移动,仿若小丑疯狂的笑容,在眼前一步步放大。 “啊……” …… 宁真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从睡梦中惊醒。 此时的月光淡了些,却足以让人看到宁真脸上的惊慌与恐惧。 “刷的”一下,宁真突然睁眼。 他先是一愣,而是,便立刻原地坐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眼中的恐怖,却并未消散。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宁真抹去额角的冷汗,终于平复了剧烈的心跳。 “原来,一切都是梦啊。”他喃喃自语,苍白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也记不清,他到底做了什么梦了,可那股恐怖的感觉,却仿若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等待着唤醒。 唇中,似乎有一诡异的味道,蔓延在舌尖。 宁真疑惑蹙眉,忍不住舔了舔唇:“是口渴了么?” 口渴的时候,唇中会有一种干涩的味道,这是正常的。 他下床,倒了一杯凉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唇中的异味,果真消散了许多,只是,不免有股淡淡的腥味。 “今天,竟然会做噩梦。”他咕哝一声,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干脆将卷子拿出来做题。 怪异的是,当他抬起右手拿笔之时,手臂与手腕,会有一种疲惫的感觉。 就像是,右手做了许多个伸展运动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他喃喃自语,也没多想,“或许,是睡觉的时候,将手臂给压到了吧。” 天亮。 来到教室。 今天,班长没来,李福,也没来。 宁真那天“做”的卷子,被同学发下来了。 那同学有丝意外地看着他,惊讶道:“宁真,你怎么做的,竟然全对?” 这卷子这么难,他发了这么多同学的卷子,宁真,还是第一个做全对的。 听到同学的夸奖,宁真老脸一红,声细如蚊呐:“我……我查了题的。” 没有人知道,宁真家里没有电脑,还是用的叔叔给婆婆买的二手手机。 “哦。”那同学很快便没了兴趣。 查题,就是抄的嘛,他可没兴趣抄题,错了就错了。 便有丝鄙夷道:“原来你查了题啊,不像我,我就不查题,因为我知道,查了题也是假的。你就算作业全对又怎么样,考试的时候,我不相信你还可以拿着手机去查题。” 那同学声音一顿,不怀好意地笑道:“除非,去……抄,哈哈。” 他的笑声实在是充满了恶意,不少人朝冲突的方向看去,不过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人是与宁真有冲突,和他们又没有任何关系,还不如看热闹呢。 却见正主宁真还没有反驳,一旁的王大强,便突然站了起来。 他一掌突然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可见其力道之大。 将宁真与那同学吓了一跳。 不少同学都朝王大强望去,有的还朝他的手掌看去,果真见他手掌红了一片。 他不痛吗? 有人这样想。 同时,大家也发现了他额头上、以及肩膀上的绷带。 据王大强自己说,是他走路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肩膀和额头给摔坏了。 这话,信的人不多,有聪明的同学猜测,是王大强与人打架,打输了。 眼中不禁生出嘲笑之意,这王大强,傻大个儿,没想到也会输啊。 便故意去问他:“王大强,你昨天是走到哪里摔跤的啊,给我们说一声呗,让我们也注意一下。” 王大强似乎家庭贫困,成绩又差,若不是他长得高大,加之有宁真替他,说不定也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但对于某些优等生来说,日常的讥讽是不可少的。 面色通红,王大强没回那优等生的话,而是瞪着与宁真不对付的那个同学。 第15章 恶狠狠道:“谭小文,你少污蔑同学了,宁真才不是那种会去抄袭的人。说到抄,我上次考试坐你后面两个位置,你和那谁,传纸条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没人想到,王大强这一次,竟然会选择维护宁真,甚至连自己都不顾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宁真睁大了眼,有丝意外地看着王大强,将高大的少年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胡说什么?”谭小文怒了。 他上次考试是抄过没错,可王大强这傻逼,怎么将他的黑历史说了出来!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谭小文支支吾吾,怒骂道。 看他那副样子,众人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纷纷鄙夷地“咦”了几声,已经断定他抄袭过了。 谭小文气得双眼发红,正想与王大强理论一番。 可上课的铃声响起,他才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原位。 宁真看着窘迫的王大强,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也坐回了原位。 第一次讲义气的王大强,只觉得心中生出一丝飘飘然的感觉,被人正面肯定的滋味,真的很不错。 下课后。 剑拔弩张。 谭小文找来几个同伙,围着王大强,恶狠狠地瞪着他。 “王大强,你污蔑我,这账,该怎么算?” 王大强冷哼一声,就是不说话,他可不相信,在教室内,几人能对自己怎样。 有人见他先前维护宁真,便在一旁蛐蛐道:“这王大强,以前不是最讨厌宁真吗,今天,他怎么会向着宁真说话,不对劲啊。” “对啊,我也觉得。” 一时间,质疑声不断。 谭小文眼珠子一转,立刻嚷嚷道:“王大强,你莫非都忘了,宁真品行不端,之前偷过班上的钱,在他位置上搜出来了。” “你今天这么维护他,不会是他又从哪里偷了钱,来收买你吧?” 谭小文在甩锅的事上,极其聪明,他看出王大强想维护宁真,便直接将宁真也拉下水。 你王大强,不是“污蔑”他么,这一招,他也会。 他的话一落,顿时在教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宁真“偷钱”一事,在大众眼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一个有前科的人,做出偷钱收买别人的事情,也再正常不过了。 宁真:“……” 莫名其妙被污蔑,宁真脸色惨白,喉咙也仿佛被堵住了似的,难以发出反抗的声音。 他呆呆地愣在原地,耳边仿佛不断传来或质疑、或嘲笑的声音,化为无数的利箭,朝他单薄的身躯射去。 第11章 不堪往事 被污蔑偷钱一事,在他心里,留下了严重的创伤, 就算已经过了两年,午夜梦回之时,回到那个场景之中,他依旧会心惊胆战,茫然无助。 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对着干,而他,只有孤零零一人,悲壮地迎接着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 时间回到两年前。 那时候,是他刚刚读高中的时候。 来到了一个新环境中,宁真吸取了初中时候的经验,变得低调,不起眼,常年不说话,在同学眼中,是个透明人。 作为透明人,虽然偶尔会莫名其妙被人嘲讽、讥笑,可他性格窝囊,不还嘴,低眉顺眼,人们瞬间失去了兴趣,事情也就作罢。 由此,宁真低调地顺利过完一月。 然而,一月过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次,是新生文艺汇演,每个班要表演节目。 他们班,准备表演一个古代话剧,因此,需要每个人缴纳班费。 宁真没有钱,可也不想鹤立鸡群,成为班上第一个不肯交钱的人。 可他身上没钱,也不愿意找婆婆要钱,便只有自力更生。 他咬着牙,向当时表面上好说话的贺云,借了五十元。 在当时的宁真眼中,贺云是彬彬有礼、懂礼的,不出宁真所料,他也答应借钱。 宁真欣喜若狂,将五十元用来交班费后,便每天放学后去捡垃圾,终于被他筹集好了钱。 他的钱,都是零碎的,一张几毛,几块,总的五十元,加起来有一小堆。 由于还钱的急切心态,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便直接将这一小堆钱,还给了贺云。 却不知,那一天,便是噩梦的开端。 大庭广众之下,贺云神色怪异地瞧着宁真手中脏兮兮的一堆钱,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说实话,只是区区五十元而已,他甚至都忘了,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他竟然还会收到钱。 只是,这钱…… 贺云神色纠结,眼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嫌弃。 可宁真此时太过于关注还钱本身,并未注意到贺云嫌弃的眼神,反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为自己提前将钱还清而高兴。 贺云不禁朝宁真看去,却骤然被他眼中热烈的光亮吸引住了,便鬼使神差接过了这一堆零散的钱。 手中的钱,仿佛带有宁真身上的汗味儿,不难闻,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正心猿意马间,突然旁边一人,嘲笑道:“贺云,这宁真的钱,都是从垃圾堆里捡的,脏死了,我没想到,你贺家家大业大,怎的还会贪图这一点垃圾钱啊,真是笑死我了!” 说话的人,是秦万,身体胖成了一个球儿,心窄体胖。 自以为家中有钱有势,便怼天怼地,后面,在发生了某件事之后,突然就转学了。 可当时,秦万的话,让贺云很不开心。 他瞧着宁真的眼神,也不太好了。 就是因为宁真,从垃圾堆里捡钱,他才被人看了笑话。 听到秦万的话,宁真慌了,他脸上闪过一丝倔强之色,连忙自证道:“钱,不是垃圾堆里捡的,都是我,辛辛苦苦挣的。” 他眼神倔强地瞪了秦万一眼,又可怜巴巴地瞧着贺云,想让他相信他的话。 秦万被人瞪,怒火“噌”的一下便上来了。 “宁真,你还胡说,我明明都看到了,你撅着屁股,在我那小区里的垃圾堆里捡垃圾,我还体贴地给你拍了个照呢。” 秦万笑嘻嘻地,又补充了一句:“贺云,如果你不相信,等我回去后,把照片发给你欣赏一下。” 贺云神色一闪,他了解了来龙去脉,可对此并不关心。 不管宁真的钱,是垃圾堆里捡的,还是在垃圾堆里捡垃圾去卖得来的,都让他丢了面子,他顿时感到恶心。 于是,贺云神色一冷,眼中生出些许厌恶,什么额外的心思都没了。 他直接就将堆钱随意一丢,冷漠道:“钱不用还了。” 看着仿若飘絮般漫天飞舞的钱,宁真黝黑的双眸,仿佛失去了光,他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忘记了去捡。 蓦的,一角钱轻飘飘地飘落在了宁真的头顶上,似乎生了根,再也不肯下去了。 就好像,宁真这个人,只值区区一毛钱。 那秦万看到了这毛钱,哈哈笑出声来,取笑道:“宁真,你头上落了一毛钱,哈哈。” 他看笑话般将这毛钱取下,又捻起一角,将这一毛钱戳在宁真脸上。 第16章 怪异的是,宁真一点都不反抗,还是这么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这种无畏的态度,将秦万惹毛了。 秦万早就看不惯宁真了,他开学之时,朝他打招呼,可宁真却不发一言、将头低下就走了。 就好像没看到他一样。 让秦万十分不舒服。 而这份不舒服,秦万一直记到了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报仇。 宁真的不反抗,助长了秦万的气焰,让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于是他直接将钱往宁真脸上拍去,不痛,却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令人震惊的是,宁真依旧不敢反抗,可他的眼眶,却忍不住红了,瘪起小嘴,看起来十分可怜,却更让人想欺负了。 班上看热闹的人,啧啧称奇,有些人,甚至生出了些许坏心思。 宁真懦弱、随意可欺的形象,便在此刻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贺云见他一副窝囊废的模样,心中不知怎的,更气了。 便冷哼一声,沉沉道:“秦万,你要玩儿,就走远些,别在我前面碍眼。” 幸运的是,大课间的铃声很快响起。 周围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去。 宁真在老师上课之前,含泪捡起了地上的钱,紧紧攥在手中。 下课后,秦万倒是没来找宁真麻烦,宁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事情便这么过去了。 可他懦弱捡垃圾的形象立了起来之后,便再也无法轻易消解了。 话剧演出之后,班上还剩了几百块钱,被生活委员收了起来,用作以后备用。 就在某一天,生活委员,向班主任说,班费,不见了。 班主任还没下结论,生活委员便断定,是有人偷了钱。 当时班上还没有摄像头,找不到是谁,但“偷钱”一事,影响到了全班,必须彻查。 事情爆出来之后,全班都沸腾了。 同学们都在想可疑之人,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肯定是宁真。” 斩钉截铁,直截了当。 宁真没想到会波及到自己,他的脸瞬间红透了,小声否认:“不是我,我没偷……” 贺云上次丢了脸,忍不住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呢?” 他想着之前抽屉里那一叠总计五十块的钱,心情有丝复杂,更多的,却是厌恶。 要知道,贺云明明都说了,不要他那五十块钱,可宁真非要趁他不在之时,将捡起的五十块放入他的抽屉里。 肮脏,污浊。 贺云只觉得,他的抽屉仿佛被这劣等的钱给污染了。 他当时抱怨了一句:“真恶心。”便直接将五十块丢入了垃圾桶中。 却不知,旁边的小弟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些许阴险的光。 贺云的话,让宁真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他感念贺云的好,却没想到,贺云却对他这般冷酷,宁真一颗心,都伤透了。 “我真的没偷。”宁真急红了眼,抿着唇,倔强地重复着,他定定地看着贺云,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真的没偷,贺云……” 宁真确实没偷,他从来都不是那等手脚不干净的人。 况且,贺云帮过他,是个好人,他不想在他心中留下这等恶劣的形象。 一旁的秦万,看不得宁真这副祥林嫂般的样子,便立刻起了哄。 “宁真,你说你没偷,那你让我们检查一下呗?”他笑嘻嘻地说着。 这时候,班主任制止了。 “秦万,别说了,怎么可以私自去翻同学的桌子?”班主任不愿事情闹大,便准备作罢。 然而,被班主任骂,秦万却不满了。 他动作飞快,非要自作主张在宁真桌子里搜查,宁真根本无法阻拦。 就在班主任皱着眉头,要走过来制止之时,秦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同学们不知其然,定睛一看,此刻,秦万他手中正拿着几百块,向全班挥舞着手中的钱,神情中充满了洋洋得意之色。 大吼道:“宁真偷了,看啊,宁真真偷了我们班上的钱,有五百块呢!”又一张一张地数着,神情嚣张极了。 物证被搜出,同学们看着宁真的目光,立刻充满了鄙夷。 他们纷纷在一旁议论着。 “竟然真的是宁真偷了钱。” “其实,在一开始说钱不见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宁真。” “你和我,竟然心有灵犀。” “对啊,我们班上的人,除了宁真之外,又有哪个缺钱呢。” “我早就觉得宁真这人不对劲了,平日里阴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他,就是心理有毛病。” “这样的人,会偷钱,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真恶心,我们班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偷,yue……” 无数的恶言恶语,充斥着宁真的头脑,他瞬间愣在原地,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差点就要晕倒了。 可他,为何却没在那时候晕倒呢? 第12章 下雨了 宁真想哭。 可很多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那便是,人一旦悲伤绝望到了极致的时候,是再也哭不出来的。 心底,被密密麻麻的尖针刺着,将心脏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刺得遍体鳞伤,再多的恐惧,也变为麻木了。 “我……我没有偷钱。”宁真只是无助地睁着无神的眼,像是行尸走肉似的,一句一句地重复着。 “我……真的没有偷钱。” 他明明没有哭出声,可不知怎的,就连声音也嘶哑得可怕,好似嗓子被灵魂中的哭泣代偿,现实中也发不出声了。 而宁真毕生所学的知识,好似都从头脑中流逝过去。 只剩下“没有偷钱”四个大字,被冒着可怖烧红呛人烟气的热铁,无情地烙印在脑海之中,永生永世都不会抹去。 见他苍白如尸、濒临崩溃的模样,班上的每一张面孔,都冷漠至极,冷眼旁观,无一人会心疼他。 一个偷钱的小偷,又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他们,该心疼的是他们自己。 若不是秦万这大侦探聪明,将钱搜了出来,以班主任息事宁人的性格,最后蒙受损失的人,是他们全班! 便有人嘲讽道:“呵呵,都把钱搜出来了,还在狡辩,真是给脸不要脸。” “我们班上,怎么会有你这种道德败坏的人。” “真是不见黄河不掉泪,不见棺材不死心。” 一旁神色漠然的贺云,也露出了不屑之色,对目前的场景产生了一丝兴趣。 他倒要看看,这事情,会以一种什么方式结尾。 就连班主任,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没想到,还会有同学这般愚蠢,都被人找到了证据偷了钱,事到如今却还不承认。 如果但凡宁真道个歉,诉一番苦,作为一个大人,他见得多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都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宁真,却毫不松嘴,只一味说他没有偷钱,没有偷钱,同学们,又不是没有长眼睛。 第17章 事实,他们都看得到。 面对这种死不悔改的学生,班主任心中仅有的同情,也消失不见了。 他真倒霉。 班上,怎么会有宁真这种问题学生呢,若是闹出去,将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可作为班主任,他也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职责。 就在班主任想要平息这场丑闻,将事情以大化小之时,秦万这搅屎棍,又开始不安分了。 他大声嚷嚷道:“宁真你这小偷,偷了我们班上的钱,还死不悔改说你没偷。你到底偷没偷,不是你说了算,是警察叔叔说了算!” 秦万越说越来劲,肥厚的脸上,充斥着成为正义之士的快感,脸上的横肉挤在了一起,看起来无比恶心。 可此时的他,在班上的女生心中,无疑是个英雄! 敢于在班主任面前,说着要将班上卑鄙的小偷送入警察局,这不是英雄是什么。 瞧着小女生们崇拜的眼神,秦万得意极了,立刻大吼一声:“走,宁真,送你去警察局,你自己给警察叔叔说,看你到底偷没偷!” 说着,一股奇特的力量从心底升起,使秦万不满足于只动嘴了。 他一把抓起五百块钱,一把扭起宁真的胳膊。 身为胖子,他身子壮实,长得又高,力气还大,一下便将身子单薄的宁真拽离了原地。 宁真本来便心绪不宁,仿若行尸走肉,如今他站在这里,是他仅剩的一丝尊严,在支撑着他。 被秦万大力一推,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大步踉跄了一番,身子往前一倾,看起来极为可怜。 “走,去警察局。” 宁真怕了,他回过神来,想逃跑,可手却被秦万反剪住,挣脱不得。 秦万压着宁真的手,作警察扣押犯人状。 宁真面色凄惨,眼中透出生无可恋之色,他悲怆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呈透明之色,仿若一面粗糙的镜,他眼中带着水光,似乎在日光灯管上,看见了另一个面无表情的他。 想看得更清楚些。 恍然之间,宁真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风干,想再多看一眼,却被无数人推着走。 “走走,去警察局,去警察局!” 秦万的话,在众人间惊起了一层激浪。 其他同学不知怎的,心情也莫名变得激昂起来,心中义愤填膺。 本来还有半数沉默的人,在一旁看热闹,可他们心中的义愤,也莫名其妙蹭蹭冒出,恨不得亲手将宁真关押去警局。 就连颇为理智的班主任,此时仿佛三观也扭曲了。 是啊,小偷,就是要被送进警察局的,既然抓到了小偷,就必须要将他送去警察局。 班主任思维混沌,头脑中只剩下“警察局”三个字了,竟诡异地跟在了秦万的身后,似乎在为他保卫护航。 贺云眉头一皱,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就是几百块钱的事情,用得着送人去警察局吗? 况且,钱已经找回来了。 他忍不住看向宁真,却发现宁真神色呆滞,痴痴傻傻的。 不知为何,心中有丝不忍。 贺云蹙眉,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朝四周望去,恍然发现日光灯管上,有一个诡异的影子。 他眯起眼睛,正想看得更清楚些,却不想,神色突然变得茫然起来,而后,便是满腔义愤,面上显出突兀的狂热之色。 教室内的人,仿若变成了一群疯子,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想将宁真送入警察局之中。 被无数人架着,宁真终于放弃了反抗,面色惨白,如一张透明的纸。 一群人浩浩荡荡架着他出去,其他班上的人,都惊讶地瞧着这场面,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们瞧着高一十三班这群人,感觉他们不太正常,像是复读机似的。 有人去问那些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也不答,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甚至理都不理他,将那人整懵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喂,隔壁班的老张,你怎么不回答我了?” 众人面面相觑。 出于好奇,不少人也跟在了后面,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一群人经过空旷的操场之时,最前面的人,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疯狂之色,缓缓散去。 他疑惑地站在原地,似乎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脑袋,好似被门夹过了,意识也迷糊起来。 而后,一个接一个,高一十三班的人,全部都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不管是押着宁真的秦万,跟在其身后的班主任,一旁的贺云,还是身后的所有同学。 你看我,我看你,歪着头,张着嘴,面色茫然。 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宁真的泪,无声地从下巴低落,砸在操场上,砸出一片细密清脆的水声。 哦,原来是下雨了。 天骤然变阴,细密的小雨,从天而降,水滴噼里啪啦溅在地面上,声音规律,听起来格外有情调。 若是在小雨里支一把伞,缓慢赏雨,看新雨染上幼叶,将这番天地洗刷埃尘,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可此时的人们,却也无心情来欣赏这温柔的春雨了。 柔和的雨,仿若天空的泪,滴在了宁真的脸颊之上,和他眼中的泪混为一体,流入地下。 这样,便再也无人可以看出,宁真曾悲伤地哭泣过了。 雨,是泪最好的掩饰。 “下雨了。” 可怕的寂静之后,贺云突然淡淡出了声,他以手遮脸,眯起眼睛,瞧着天空,像是完全忘记了宁真一般。 “是啊,下雨了。” 随着贺云的话一落,大家都纷纷说着“下雨了”。 “竟然下雨了?” “是啊,今天怎么会下雨呢。”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要下雨啊。” “怎么会下雨呢,真是奇怪啊。” 众人间的对话,毫无营养,听起来更是牛头不对马嘴,却莫名让此时怪异尴尬的气氛,变得正常起来。 不知在什么时候,秦万松开了押着宁真的手,脸上闪过些许惊疑之色。 身后的班主任,也面色复杂,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冲动。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 一人,悄然无声散去,剩下的人见此,也匆匆离开,好似再在这里多呆一秒,便会窒息似的。 很快,周围的人,竟在一分钟之内,全部都走光了。 贺云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走之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宁真,见他目光呆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他薄唇微张,欲言又止。 眉头微蹙,贺云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还是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他什么都没说,可宁真呆滞无神的面孔,却莫名留在了他的心中,许久不曾散去。 就算是现在让他回忆,贺云也能清晰地记得,宁真那时候,在雨中的模样。 原地,竟只剩下宁真一人。 宁真抹了抹眼角的泪,反应迟钝的他,好久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走光了。 第18章 雨下得越来越大,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倾盆的大雨,好似要将宁真瘦弱的身躯压得粉碎。 他融入了雨中,融入了无数的,映着他眼黑占据了眼睛一大片的,雨滴之中。 第13章 有点甜 那件事,便这么莫名其妙结了尾,秦万,也不知为何转了学,当时的班主任,下学期也没来了。 宁真清楚地记得,那天,秦万绿豆大的眼睛,就这么怪怪地把他望着,眼中,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惊恐之色。 他不经意回望他,神色淡淡,秦万便立刻将头转过去,肥胖的身子,还剧烈抖了抖,好似吓到了似的。 宁真疑惑不解,心如死灰,却也没管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奇怪的是,之后,他偷钱的事情,就好像没发生过似的,也没有人私下报警,送他去警察局。 那五百块钱,班主任自掏腰包,添在了班费里。 他甚至以为,那天所发生的事情,是他所做的一个噩梦。 如今,谭小文旧事重提,宁真才恍然发觉。 哦,原来那不是梦,他“偷钱”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且,还有人记得啊。 连他都差点忘记了呢。 他迷茫地朝四周望去,脆弱又坚强地、准备迎接来自各方的贬损、讥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每到他视线所巡之处,如果是高一便就在十三班的同学,都会面色复杂地垂下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就好似,宁真清澈的目光,对于他们来说,便是罪恶的审判。 班上,产生了怪相。 就在此时,贺云姗姗来迟。 昨日,宁真苍白的面容,在他心中久久不曾散去,他甚至做了噩梦,在梦中忏悔自己的罪恶。 他,确实应该阻止的。 可倔强的宁真,却淡淡地望着他,不肯向他求饶,既然他不肯求他,那他何必自作多情。 贺云,从来就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只是,离开之后,他突然又后悔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可怕的占有欲,将他的心脏牢牢攥紧。 宁真,只有他能欺负,其他人,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这股奇特的占有欲,由来已久。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削弱,反而越发刺激着他的神经。 贺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疯了,他甚至去看过医生,却也无解。 直到现在,贺云甚至放弃了,他任由那股独占欲,越来越强烈,仿佛要将他逼疯,甚至将他整个完整的人格都撕碎。 有人进来了,很快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哦,原来是贺云啊。 见班上气氛怪异,贺云仿若狮王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土,淡淡道:“怎么回事?” 看到贺云,一旁的王大强神色一闪,高大的少年,此时乖巧得像个鹌鹑似的。 “王大强?”贺云见他躲闪姿态,询问了他。 “班……班长。”王大强心中有丝害怕。 他还记得,昨天班长,让他们继续,若是班长知晓,他们昨天不但没有继续成功,反而被宁真“反杀”,不知会是何种心情。 见王大强支支吾吾,贺云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人。 那人立刻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贺云眉头一皱,瞧着一旁雀雀欲试的谭小文,慢条斯理地做了个总结:“谭小文说宁真抄袭,王大强说谭小文抄袭,谭小文又说,宁真偷钱收买了王大强?” 就这点破事,值得这些人围在一起,甚至将他的位置挡住? 贺云冷哼一声,并未站在哪一方,而是冷冷巡视全场,道:“你们,将过道挡住了,还有,别围在我的位置边。” 说罢,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离开,作鸟兽散去。 谭小文心不甘,还想要说什么,可贺云一个眼神,便让他吓得满头大汗,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只得在心底“啐”了一口,暗道宁真真是运气好,若不是贺云来了,他肯定要和他没完,顺便也杀一杀那王大强的威风。 贺云坐在了宁真的旁边,见他还傻傻地杵在原地,不禁皱起了眉。 “宁真,都要上课了,你还站着干什么?” 他身子一偏,熟稔地拉着宁真的手,硬是将他从站立的姿势拉回了位置上。 众人见贺云还亲自拉着宁真坐下,纷纷惊掉了下巴,这贺云,什么时候也和宁真的关系这么好了。 要知道,身为班上的老大,只有别人为贺云拉椅子的份儿。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矜贵的贺云,会拉着人坐下,这个人,还是他经常欺负的宁真。 众人吃瓜的视线,让贺云十分不喜,他视线在班上冷酷地扫过之后,便再无人敢看他们了。 手上的温度,比他的,要热了不少。 宁真面色有丝惊慌地瞧着贺云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背,露出一截微微跳动的青筋,整个,明显要比自己的大一些。 他白皙如纸的手,在贺云健康肌肤的衬托之下,竟显得有丝可怜无助。 还有,贺云的力气,未免也太大了些。 见宁真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贺云神色不满,也不免瞧着宁真的手。 他修长的五指微微一动,竟惊奇地发现,宁真的手腕,实在是细,他拇指与食指交握成圈,却也空了不少间隙。 贺云抿着唇,忍不住捏了捏宁真的手腕,又发现,这手腕不仅细,还冰冰冷冷的,像是没有生命的死物一般。 “手怎么这么冰?”贺云蹙眉,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 听在宁真耳中,倒让他颇为惊讶。 贺云,这是在关心他吗? 贺云,也会关心人。 宁真抿着唇,有丝警惕地望着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不信贺云是在关心他,反而以为这是讥讽他的前兆。 他的体温,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不太正常。 幼时,婆婆也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可医生也没检查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便让他回去再多观察一下。 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宁真的身体,不好不坏,也没出现什么别的异常,这体温一事,便不被他放在心上。 “我都习惯了。”宁真补充了一句。 他神色有丝躲闪,似乎是不太适应来自别人的关心。 更何况,这关心的人,还是之前欺负他的人。 贺云得到了冷淡的回答,碰了一鼻子灰,竟也意外的没生气。 因宁真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的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成功将他取悦了。 他正准备继续问问,却见宁真眼神飘忽,明显在走神,贺云不由得有丝生气。 抬起另一只手,在宁真眼前挥来挥去。 贺云骂骂咧咧道:“宁真,你傻了?” 眼前闪过一片灰影,贺云的手,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像是香甜的小蛋糕的味道,宁真忍不住用鼻子多吸了几口。 有记忆以来,他从未吃过蛋糕,这股香甜的味道,让他沉迷。 呼吸急促的风,轻轻喷洒在了贺云的手掌心中,他俊俏的脸上,忍不住飘过一丝可疑的红色。 第19章 宁真……到底在干嘛? 怎么像一只小狗狗似的,抽动着鼻子,在闻他手掌的气息…… 虽然心中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可贺云却莫名不讨厌,他板着脸,眼中闪过一丝可疑的羞怯之色。 “宁真,你在干嘛?”他故作冷淡地问道,实则耳朵都红了。 宁真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竟然闻贺云这个霸凌者的手,入了迷? 想至此,宁真心底懊悔万分,好不容易因甜腻的味道而生出无限遐想、从而被染红的面颊,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我……我没干什么。”宁真无力地狡辩,咬着唇,垂下头,一副孩童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贺云冷笑一声,就是见不得宁真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 就好像之前,他故意欺负他时,问宁真有没有在心底埋怨过他,宁真顶着一双暗藏着恨意的眼,唇中却说着不恨他的假话。 成功将他逗笑了。 “你既然没干什么,为什么却抓着我的手不放?”贺云冷笑,咄咄逼人,就是要让宁真承认。 抓着贺云的手? 宁真明显一愣,呆滞地望了过去。 果真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右手便挣脱了贺云的手,情不自禁地将贺云挥舞在他眼前的手抓住。 鼻尖,疯狂地吸着那股属于贺云的味道。 宁真:“……” 这一下,他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连他也不知道,他的右手,是何时背叛了他,抓住了贺云的手的。 “我……我不是……”宁真急得脸红透了,差点哭出来,“班长,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贺云看到宁真着急的模样,心中舒坦了,顿时来了精神,揶揄道:“什么意思?你到底没有什么意思?” 这“意思”两字,让贺云不禁浮想联翩,眼中染上了一丝兴味之意。 他就着宁真抓住他的手,手腕一翻,五指一掀,反而将宁真的手给反握住了。 猎物,此刻仿佛变成了猎人,不,或者说,猎人,一直都是猎人。 宁真一愣,手中的温度,是如此的灼热,仿佛要将他冰冷的皮肤给烫伤。 他登时吓得面色惨白,双眼无神,唇中喃喃:“我没有,要挑衅你的意思。” 宁真,竟是直接将抓住贺云的手这一动作,当成了对贺云的挑衅。 挑衅? 贺云神色一怔,眉眼一垂,面色一冷,周身仿若萦绕着可怕的低气压,将他整个人都游离在世俗之外。 他没想到,宁真所想,竟是这样的。 呵。 第14章 一巴掌 “你是说,你是在故意挑衅我?”贺云幽幽开口,“挑衅”二字,被他咬得极深,却是故意在曲解宁真的话。 “我……不是的。”宁真吓得身子僵硬,连忙摇头,胆怯地望着他。 “班长,我,我没有要挑衅你的意思。”他以为贺云没听清楚,便再次重复了一遍。 “呵……”贺云冷哼一声,眼中闪着一丝诡谲的光,他握着宁真的手,紧了些。 而后,在宁真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他就着宁真的手,一把将他推倒在桌面上,动作无比强硬。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头磕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宁真弯着腰,呈诡异的姿态,贴在了桌上,仿若一只待宰的可怜羔羊。 他无助地睁大了眼睛,恐惧地望着贺云,瞳孔微缩,身子,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发起抖来。 “班……班……”他瑟瑟地发着抖,声音微颤,“你……你要干什么?” 可贺云却冷冷地瞧着他,也不说话,而后,在宁真惊恐的眼神下,他竟是直接将整个手掌狠狠贴在了宁真的唇上。 他的大掌是如此的霸道,直接将宁真的小脸,全部都包裹住了,只剩下一双,泛着红意、略带湿意的眼。 “你既然这么喜欢闻,那我就满足你,让你闻个够。”贺云冷笑一声,唇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而后,他便用力地将手朝下压去,根本不顾宁真微弱的反抗。 宁真要崩溃了。 所有情绪,都掩埋在贺云的大掌之下。 他努力地用鼻呼吸,可吝啬的空气却不肯赏赐他分毫,不肯从贺云的手指缝中钻进来,可怜可怜宁真。 无助的宁真,只能自救,他费力地张开嘴,红着眼睛,用力呼吸。 好不容易呼吸到了一点空气,暂时得了救,贺云却不肯这么便宜他,双眸一冷,手又狠狠地压了下来。 这一下,却是任何缝隙都没有了。 无数甜腻的、让人发呕的气味因子,疯狂地朝宁真的鼻尖钻去,不要命似的,仿若要将他溺毙。 可甜腻的香味中,又掺杂着一丝珍贵的氧气,使得宁真无法固执地屏住呼吸。 只能悲哀地敞开自己的鼻和唇,如一个被逼良为娼的妓.女般,迎接着甜腻恩客的宠幸。 逐渐失氧。 宁真双眸涣散,双手无力地抓住贺云的手腕,却是再怎么,也挣脱不得。 唇更是无力地张开,似乎再也没有力气闭合,殷红的舌尖,微微探出,抵着贺云温热的手掌心,在其间留下一串微小的水痕。 黏腻的,带着一丝淡淡味道的,却并不让人感到讨厌。 贺云神色一动,掌心的触感,让他心中骤然生出一股奇异的满足之心,他不禁轻轻在其上摩擦片刻。 微热的舌尖,便频繁触着贺云的手掌心,柔软的,脆弱的,仿佛能轻而易举被贺云掌控。 贺云手掌微动,宁真的舌尖,便无力地随着手掌转动的方向,轻轻舔去,仿若猫儿般柔顺。 “嘶……”贺云眼睛微眯,唇中发出一声微微的喘息。 宁真红着眼,他明明不想的,他完全是被胁迫的。 这种被人玩弄的感觉,让宁真觉得,他仿佛就是个可怜而又可恨、毫无尊严的玩.物。 “唔……” 他口齿不清,可怜地呜咽着,有气无力,就连身子也软绵绵的。 贺云本来是有洁癖的,可宁真沾在他肌肤上的口水,他意外的不排斥,反而,还想让他露出更多的失控反应。 他伸出拇指,用力而又暧昧地勾着宁真的唇,而后,狠狠地按下去,将殷红的唇,变得更加红润。 “唔……”宁真禁不住吃痛。 他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湿意变成热泪,无声滚滚流下,浸染了贺云的手,在他的指腹上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 就算宁真的肌肤再冰冷,他的泪水,也是温热的,就和他唇中的温度一样。 滴答。 时钟摆动的声音,尤其明显。 老师,要进来了。 贺云红唇微张,唇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舍之色。 或许,就在这一刻,贺云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直以来所困扰他的难题,就这么被解决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心中那头暴躁了多年、被关在心笼里的野兽,也缓缓平息了下来。 第20章 笼子,早就失去了囚禁的锁,野兽,挥舞着尾巴,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兽类的贪婪与狡诈。 在老师进来之前,他绅士般地将手放下,缓缓地坐在原位之上。 全然不顾宁真,躺在桌面之上,神色恍惚,意识失格,一副快被玩坏了的崩溃模样。 他再也不想要吃蛋糕了,他再也不会,奢望着去吃蛋糕了。 就在这一刻,宁真忽然就觉得,这世界上,或许再也没有其他食物,比蛋糕这种东西,更恶心了。 那股让人反胃的甜腻,只要一想起,便会让他生理性恶心,直接吐出来。 他红着眼眶,将对蛋糕的最后一丝渴望,埋葬在了意识的边缘。 这时,宁真的右手手指,突然动了,它枉顾主人的控制,直接带动手臂,将宁真整个人从桌面上拉了起来。 宁真泛红涣散的眼中,顿时弥漫上一层清醒的恐惧之色。 是小镜来了。 小镜,将他的右手蚕食了。 虽然表面上,右手还属于自己,可实则,它被意外之中交易了。 那日,将王大强打飞之后,他便想回去询问小镜,可小镜却不知去向…… 这一次,小镜又出现了。 它,到底要干什么? 宁真神色惊恐地感受着,自己的身子仿佛被右手拉得笔直,头被迫高高扬起,一副睥睨天下的、不可一世的模样。 这种傲然的姿态,从来不属于宁真。 他总是怯懦的,垂下头的,身子微佝偻的,几乎不敢与人直视,有人随意将目光扫向他,他也会条件反射性地垂下眼帘。 如今,他却…… 宁真不敢往下想了,他不敢想象,不属于他的右手,究竟会做些什么…… 就在他胆战心惊之时,右手,突然微微抬起。 同时,一丝奇异的光影,将贺云吸引。 他忍不住朝右看去,却被迎面而来的狠狠一巴掌,拍了个眼冒金星,一脸懵逼。 平日里总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俊脸,此刻却像是傻了一样,带着一丝小麦色的右脸肌肤,瞬间便红了一大片。 配上贺云茫然的表情,竟显得有一丝奇异的滑稽。 全班同学都震惊了。 这响亮的一巴掌,是如此的雄浑有力,甚至于,回声蔓延在了整个空旷的教室中,久久不息。 “天……”有人小声惊呼,“我是在做梦吗?” “你,你没有做梦。” 剩下的人,却是闭口不言,面色或惊讶,或害怕。 这……这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宁真吗? 他是怎么有胆子,敢打班长的啊。 而且,还是打脸。 要知道,贺云总是矜贵的,他若是看不惯谁,从来都不会亲自出场,自有看他脸色的小弟,直接冲锋上阵。 因此,他从来都是如中世纪的贵族般那么优雅,班上的人,也从未看到过他或疯狂,或狼狈不堪的模样。 而宁真,是第一个,得到了贺云亲自欺辱殊荣的人,也是第一个,敢在众人面前,直接扇贺云耳光的人。 不管他从前到底有多么怯懦,如今的宁真,倒是在众人面前,扭转了一丝形象。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宁真接下来,将会死得很难看。 这一掌,同样也让宁真懵了。 右手,倒是没有一丝痛感,可清脆的巴掌声,彻响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曾消散。 他,死定了。 而更加糟糕的是,右手,又开始恢复了知觉,小镜,离开了…… 只留下宁真一人,硬生生面对这可怕的场景,面对着无数的财狼野兽,他,再无退路。 连忙收回手,宁真颤抖着呼唤贺云的名字:“贺……贺云。” 贺云被打偏了头,右脸上火红的巴掌印,在宁真看来,是如此显眼,也是如此的……解气。 心中许久以来的郁气,倒是因这惊天动地的一巴掌,消解了不少。 道歉的话,他竟是莫名的说不出口了。 贺云欺辱过他这么多次,他打他一巴掌,又怎么了。 心中冒出些许阴暗的想法,可宁真性子软弱,畅想过后,又开始害怕后悔。 “贺……”他结结巴巴的,竟是连贺云完整的名字都喊不出来了。 冷着脸,许久。 好似后知后觉,贺云唇中轻轻发出“嘶”的一声,他抬起右手,抚摸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终于缓缓,将头转了过来。 他一双漆黑如夜的眼,冷冷地盯着宁真,眼中一片阴森,好似要将宁真千刀万剐似的。 “你……” 贺云缓缓抬起矜贵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在半空中扭动,他就连蓄力,也是这么优雅无害。 看着贺云的手掌,宁真已经可以完全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是知道贺云的力气有多大的,之前的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想至此,他便怕得身子小幅度颤抖,忍不住双手交缠,恨不得将他自己缩成一团,不被任何人看见。 见他这般恐惧的模样,贺云嗤笑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宁真这家伙,竟然敢在众人面前打他的巴掌,下他的面子,那他,也应该对他后来的报复,做好准备。 贺云唇角邪恶地勾起,眼睛一眯,手掌朝宁真一掀。 “啊……” 第15章 不要玩我了 一裹挟着香甜味道的风,比贺云的手,要先飘到宁真的脸颊。 迎面而来的那股,夹杂着甜腻与口水干涸后,所混合的那种怪异味道,让宁真心底直冒酸水。 一股恶心的劲儿,直冲天灵盖,他一下控制不住,竟是直接捂着胸口,面色难受地朝着贺云的方向呕吐。 宁真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 他今日早上也没吃些什么,吐出的,除了少许酸水,再无其他。 纵然如此,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那也是再恶心不过了。 而酸水,恰好就这么巧的,落在了贺云的身上,将他干燥整洁的白衣,沾染了恶心的水渍。 胸口处,湿润了一小片。 贺云的白衣,比较单薄,因此,某个凸点的地方,瞬间便变得若隐若现,以宁真在上的视角,看得清清楚楚。 宁真:“……” 吐出来之后,他倒是不是那么恶心了,可是,他想着自己捅出的篓子,瞬间就傻在了原地。 若是让贺云打一巴掌,他能够解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可他却不争气地…… 贺云,不会认为他是故意的吧。 想至此,宁真紧紧咬着唇瓣,差点将唇咬出了血,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仿若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血色。 教室内,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无人敢说话。 不少人以为,会看到贺云狠狠收拾宁真的场面,却不想,却看到贺云反被宁真“玩弄”的一番景象。 是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宁真是故意的。 否则,早不吐,晚不吐,偏偏到贺云打他巴掌的时候才吐,这宁真,当真是狡诈,时间可算得真准。 第21章 这一下,就连吃瓜的群众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他们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宁真,真的完了。 主人公之一贺云,还未挥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他的面色,骤然变得阴寒起来。 一双平日里鲜少带笑的眼,更是充满了可怖的阴鸷。 “宁真……” 贺云温柔地唤着宁真的名字,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而后,将自己胸前的衣襟扯了扯。 越温柔,便越是可怕。 宁真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用手捂着唇,他怕,自己会再一次忍不住吐出来,将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你死……” 贺云话还没说完,任课老师便姗姗来迟,她一眼便看到了宁真捂着唇,一副要呕吐的模样。 再仔细一看,发现贺云身上有水渍,她顿时明白了什么。 “贺云。”这位任课老师不容置疑道,“宁真生病了,你送他去医务室吧,正好,你也换一换你的衣服。” 宁真:“……” 贺云:“……” 吃瓜众人:“……” 还是宁真虚弱地率先拒绝:“老师……我没事。” 这位女老师,倒是不像其他老师一样,对他冷嘲热讽,反倒还会不断鼓励他,否则,宁真早就辍学了。 高考,便是他这两年来,不断忍耐痛苦背后,所期盼的曙光。 “怎么可能没事?”女老师皱着眉,不由分说道,“你声音都这么虚弱了,脸色也这么难看……” 她说着说着,朝贺云一瞥,咋呼道:“贺云,你快将同桌送去医务室!” 贺云在每个老师面前,都是好学生的形象,因此,他只是稍微顿了顿,便带着一丝微笑,道:“好的,老师。” 他答应了。 说罢,便微微转头,定定地看着仿若鹌鹑般瑟瑟发抖的宁真,轻声道:“好、同、桌,我们走吧,我,送你去医务室。” 宁真瞳孔一颤,垂下头,呐呐道:“……好。”他再也不敢反驳了,他不敢反驳贺云。 就算,贺云将他拉出去后,把他打得半死,他,也认了。 抿着唇,宁真嘴角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来,可在贺云眼里,却莫名别有一番滋味。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 看到同学们相亲相爱,老师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笑道:“大家都要跟贺云学习,要像贺云一样,帮助同学。以后啊,大家各奔东西,走哪里,都有个人脉……” 下方的同学们,面色复杂,心情难以言说。 “帮助同学”,这四个字,放在贺云身上,可以说毫不相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师也真是的…… 他们不免偷偷朝贺云望去,却见此时的贺云,亲昵地搂着宁真的肩膀,两人缓缓朝门外走去。 从背影看去,当真像是一个关心爱护同学的好同桌似的。 …… 宁真没想到的是,贺云真的将他送入了医务室,可他不仅没有放松,一颗忐忑的心,却变得更忐忑了。 “班……长。”宁真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揪着衣服,忐忑不安,“你……多谢你送我来医务室。” 护士听说他吐了,便去拿药,此时,小小的隔间内,只有他和贺云两人。 贺云双手环抱,淡淡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看得宁真心底发毛。 医务室,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沉静,冷淡,阴沉,还有一股,特殊又邪恶的凉意。 气氛,十分怪异。 宁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肩膀微耸。 此刻,时间,地点,氛围,好似某种恐怖故事的开端。 宁真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揪着自己的手,以防自己被吓晕过去,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转移话题。 “班长……你,你把你的衣服脱下吧,我……我带回去给你洗。”宁真瞧着贺云衣服上明显的水渍,讨好地对着他笑,声音小得可怜。 贺云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一双毫无感情的眼,将宁真看得心底骤冷。 如坠冰窖。 宁真好不容易因走路而显出一丝红意的脸,又变得一片惨白。 他缩在床上,甚至连两条腿都可怜地绞在了一起,整个人紧紧往后缩,仿若惊弓之鸟,要立刻逃跑一般。 可宁真又能往哪里逃呢? 他身后,是一面惨白的墙,和他的脸一样白。 而对面的墙上,是一面小小的镜子,依稀映出宁真可怜无助的脸庞。 贺云依旧不回答,视线却依旧紧紧锁在宁真身上,不放过脸上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没有人知道,贺云是在欣赏宁真恐惧的状态。 他颤抖的手,咬紧的牙,微蹙的眉,面带恐惧的脸,以及盖在被子下,缩成一团、在被子上印出轮廓的身子…… 所有的一切,都带给了贺云,不知从何而来的、无穷无尽的快.感。 可贺云的眼神,看得宁真快要崩溃了。 就在宁真绞着手指,生出一丝逃跑之心时,贺云就这么屈尊开口了。 “真真。”他薄唇微张,亲昵地唤着自己给宁真取的小名儿。 却不想,听到这称呼,宁真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将自己缩成更小一团。 每一次,贺云这么唤他的时候,他接下来,就不好过。 贺云笑了,他歪着头,缓缓朝着病床走来,而后,乖乖地坐在了病床边缘。 宁真脚一动,想要离他更远些,可贺云,却一把隔着被子,抓住了他的脚踝,宁真身子一颤,垂下头,再也不敢动弹。 抓着宁真脚踝的手,隔着被子,揉捏了片刻。 贺云狎昵地笑着:“真真,你的脚踝,就和你的手腕,一样细。” 听闻,宁真身子又是一颤,心中却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贺云手掌打开,依照着被子拢起的线条,缓缓将手朝上而去,动作轻柔,却带来了一股莫名的痒意。 宁真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贺云的动作,和之前欺负他的前兆,根本不一样。 他不知道这种突然的改变,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宁真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明是更加温柔无害的姿态,却要比之前直接的打骂嘲讽,要更令他恐惧得多。 “班……班长……”宁真微弱抗拒着,面色凄惨,“你……你不要玩我了。” 宁真以为,是贺云换了一种玩法。 他已经腻味了直接无趣的打骂,而是想看他在他的威胁恐吓下,那副恐惧至极、濒临崩溃的模样。 不敢想象,若是真让贺云知晓了其间的趣味,那他后两个月,该怎么过。 宁真咬牙,轻声无奈、软弱妥协道:“班……长,要打要骂,随你便,我……我不会还口,也不会还手。” 他睁大了眼睛,真诚又可怜地望着他,想要取信于贺云。 可贺云却不吃他那套,反而轻嗤一声,假惺惺地笑着:“真真,你误会了。” 他瞧着他恐惧的眼,一字一顿,温柔善良得像个绝世好人。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呢?我又不是那种可恶的校园恶霸,为什么会无缘无故骂你打你?” 第22章 贺云眉眼一弯,眼波流转,故作询问道:“是吧?” 宁真瘪嘴,咬唇,清澈如琉璃般的黑眸,布满了暗淡的死灰。 他红唇嗫嚅,无数的阴暗情绪,最终化为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是。” 确实也是。 贺云,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骂他打他,只会有缘有故欺负他。 什么时候,他不开心了,便找了借口,来寻自己找乐子,这一切,宁真都知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贺云倏的笑了。 他唇角愉悦地勾起,笑道:“真真,你真可爱。” 手,肆无忌惮地继续隔着被子,向上而去。 第16章 救命 贺云知道,此时的宁真,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勇气。 事实也是如此。 宁真面无表情地,任由贺云隔着被子,在他身上肆虐,他不喜旁人的触摸,可此时,却不得不压抑着内心的抗拒。 欺负宁真的人,纵然有千千万,比贺云还要欺负得更狠的人,也有不少。 可从未有哪个人,像贺云一样,给他带来这般可怖的压迫感。 就好似,他与贺云,天生便不对付一般。 手缓缓往上,贺云嘴角淡淡勾了起来,他神色冷淡,手,却缓缓摸到了宁真的大腿之上。 就在他继续往上,要摸到某个关键之处之时,宁真面无表情的脸,骤然变得惊慌起来。 他突兀的抬起头,惊慌的眼,却发现贺云,此时正含笑看着他,像个有礼貌的翩翩公子般。 好似做出这般流氓动作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班……班长……”宁真可怜地望着他,眼中蓄满了泪,“不……不要……” 若是班长再继续摸上去,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贺云挑了挑眉,不理会宁真的抗拒,反而轻声呢喃:“真真,我猜你,小时候一定穿过裙子吧。” 他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瞧着他:“所以,你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说至此,贺云不免戏谑地瞧着宁真的大腿之上,私密之处,面带好奇之色。 宁真双颊通红,连忙将脚曲了起来,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好似生怕贺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殊不知,他那副死到临头的模样,反而将贺云给逗笑了。 贺云捂住自己的肚子,发出畅快的笑声,差点将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许久,笑声渐停,贺云唇角的笑意还未散去,他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的泪。 “真真,你太好笑了。” 他唇中,又泄出了轻快的笑声,与宁真惶恐不安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贺云语气有丝古怪,似怪罪,似戏谑,“真真,你我都做了差不多三年的同桌了,你还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人么?” 宁真面色惨然,知晓这是贺云的小把戏。 他,总是会慢条斯理、轻而易举地说出假惺惺的、洗白自己的话,像个可怕的伪君子。 “班……班长,乐于助人……”宁真强迫自己露出一抹无害的笑来,“我们……都,都喜欢班长。” 这假话,说得他都想吐了。 然而,这话确确实实将贺云给取悦了,他最喜欢的,便是看着宁真樱红的小嘴,说出违心的假话。 贺云薄唇微张,露出八颗标准的洁白牙齿,笑得很是开心。 “真真,你懂我就好,若不是我乐于助人,怎会将你送来医务室呢?”他颇有丝得意地说着。 而后,又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瞧着宁真,调笑道:“你说,班上的人,都喜欢我?” 宁真呐呐地点头。 再次得到了承认,贺云漆黑的眼珠微转,笑得更开心了。 他的手,也倏的一转弯,在宁真惊恐的眼神之下,硬生生抓住了他苍白的右手。 那只,属于小镜的手。 “也包括你吗?”他歪头询问,眼神充满了不属于他的天真。 “啊……”宁真一慌,忍不住惊叫出声。 右手的触感,是如此的陌生。 明明肌肤相触,对宁真来说是十分敏感的,可右手手腕的肌肤,却莫名有种怪异的麻木、僵硬、涩然之感。 特别是被贺云抓住的时候,宁真明显感受到,右手,不像先前那般灵活了,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右手上复活。 宁真睁大了眼,红唇嗫嚅,想要说什么话,却因一股莫名的力量,嗓子都仿佛失了声。 没等来宁真的回答,贺云并未恼怒。 他有此问,只是临时随性为之。 若是得到了宁真虚假的回答,他会意外的高兴几分,若是没得到,他也不会有半点失望。 贺云眯着眼,眼中逐渐生出一丝优雅的威胁,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真正想说出口的。 “就是这只手,打了我?”他勾起唇,嘴角倾斜起一丝危险的弧度。 宁真一怔,禁不住将视线放在自己的右手上。 他垂下头,对于真实发生的事情,他绝对是不敢否认狡辩的。 “……是。” 宁真轻轻呢喃出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故的委屈,若是仔细听,还可听出其间的一丝快意。 就是这只手,将常年欺压他的贺云,打了一巴掌。 宁真语气充满了复杂,可就是听不出任何后悔的情绪,贺云的神色,变得更为危险起来。 “呵……”他轻嗤一声,抓着宁真右手的手,骤然用力朝里压去。 他的大掌,既可以轻易抓住宁真的脚踝,也能更轻松地抓住宁真的手腕。 宁真纤细的手腕,便完完全全处在了贺云的掌控之下,白皙的肌肤,因大力的挤压,连周围都染上了一层淡红。 “……”宁真微张着唇,想呼一声疼痛。 可明明手腕周围都红了,挤压出了难以轻易消失的印,那股想象中的剧烈疼痛,却并未到来,仿佛与脑神经莫名分离。 见宁真处于愣神之中,好似察觉不到疼痛般,贺云神色尤为不满,他最不喜的,便是被宁真忽略。 “真真。”贺云神色一闪,手劲儿一松,将宁真纤细的手腕虚虚握住,又假惺惺问道,“疼不疼?” 垂下眼可见,宁真的右手手腕,红得仿佛要滴血,苍白的肌肤下,青筋被掐得明显起来,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淡紫淤青。 定然是疼的。 就连贺云看了,也不免生出几分意外的心疼。 可宁真,就是倔强地保持沉默,没有喊哪怕一句,就连一丝呻.吟都没有。 这不像他。 贺云十分了解宁真。 知道,如若是往常的宁真,早就眼眶泛红,眼泪充盈着眼眶,却强忍住不掉下,又可怜又无助的望着自己了。 这一次,却这般反常。 贺云,不喜欢反常的事情,他会使出所有力量,来将这股反常给颁正。 他缓缓在宁真的手腕上摩擦,像是真的要减轻他的痛苦一般,在宁真漠然无神的目光之下,将他的手,抬了起来。 宁真的右手,便与他的脸持平。 贺云……要干什么? 第23章 宁真终于从麻木中挣脱开来,却只能呆滞地看着被贺云控制的右手,一寸一寸,朝着他苍白的脸颊而来。 “就是这只手,打了我。”贺云呢喃出声,深邃的眼,逐渐染上一丝狂热。 见此眼神,宁真忍不住将眼睛紧闭,认命地等待着脸上迎来狠狠的一巴掌,将他整个头,都打偏。 可贺云,瞧着宁真颤抖的睫毛,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他嘴角邪恶的勾起,控制着宁真的手掌,朝他的脸颊摸去,而后,五指便顺着宁真的五指,将其手背覆盖住。 被贺云手掌覆着的手,便贴在了宁真的脸颊之上。 没有巴掌声,意料之中的痛,没有到来。 宁真颤颤巍巍睁开眼,眼帘,却立刻映入了贺云放大的俊颜,瞳孔骤然一缩。 深邃带笑的眼,长而翘的睫毛,挺立的鼻尖,淡漠的薄唇,毫无瑕疵的肌肤,完美的轮廓。 无一不在向世人展示,这是一张,由创世之神所精心刻画的神颜。 可又有谁知道,在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皮之下,一颗粉红的心,到底有多么的灰暗。 “呵……” 见宁真陷入了片刻的痴迷,贺云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勾起唇,浅麦色的手贴着白皙的手,而后,就着这个姿势,控着宁真自己的手,缓缓朝他苍白的脸上一寸寸摸去。 被人胁迫的滋味,算不得好,更别提,被别人胁迫着,对自己,做出暧昧又狎昵的动作。 然而,贺云云淡风轻的面容,很快便维持不住了。 他怪异的发现,明明先前是他压着宁真的手,朝他脸上抚去,如今,却仿佛是宁真自己的手,带着他的手来回而动。 主动权,似乎已经移交给了宁真。 这让贺云生出一丝不喜来。 他忍不住观察着宁真的表情,却发现,宁真的眼中,也带着一丝努力想隐藏,却怎么也隐藏不了的惊惧。 贺云眉头微蹙,闪过一丝疑惑。 却又见宁真睁大了眼,无神地任由他自己的手,在他脸上摸索玩弄着,好似手生出了意识,要摸一摸主人的人脸,到底是长何种模样。 一丝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心中,怎么会生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宁真……”贺云面色正经,想一探究竟。 却不想,他的话,像是一剂良药,将宁真惊醒。 宁真表情慌张,眼中生出一丝求救之色,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帮……” 他刚刚说出一个字,便被骤然转弯的手,捂住了唇瓣,求救的话,便瞬间掩埋在无情的手掌之中。 宁真双目骤然瞪大,如一头被野兽咬住喉咙的纯洁小鹿。 贺云的手,莫名悬在半空,他喉咙微动,压下心底生出的无名恐惧。 “宁真……你……”他又试探着问。 如果宁真不是在耍他的话,他现在这般凌乱的模样,活像是电视上所演的,中邪了。 第17章 我有病 “呜……”豆大的泪水从宁真眼底流下,没入他自己的手掌之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湿意,手指摸索着,拭起那一滴热泪,干燥的手指,瞬间被染湿。 而后,在贺云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宁真无助地瞪大了眼,任由其余手指,将他紧闭的唇剥开,露出殷红的唇肉,湿润粉嫩的舌。 那沾染了泪水的手指,便迅速朝着宁真唇中、被强迫露出的小口而去,食指与中指,在唇中肆虐。 两指极其粗暴,将宁真的腮处,鼓起了两道不明显的指印。 贺云喉咙微动,所有注意力,都被这荒唐的一幕给吸引了。 他有种直觉,那便是,宁真,此时仿佛在被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强迫,甚至于,做出了他目前还未察觉到、但潜意识里想要做的事情。 心中骤生荒谬感,可怕的嫉妒之火,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宁真。”贺云语气压抑,“你到底怎么了。” 他眯起眼睛,身子朝前倾,而后,一把抓住了宁真的右手,在看到宁真感激的目光之后,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别怕。”此时,他仿若一个正直的君子,“我来帮你。” “嗯……”宁真眨了眨眼,艰难地回应着。 贺云立刻用力,却发现,宁真的右手,仿若有千斤重,他一只手,根本奈何不了,便两手齐用,妄图帮宁真摆脱右手的束缚。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右手竟是进行了反击。 似乎察觉到了渺小的外力,右手缓缓一顿,而后,像是不开心似的,变得越来越凶残。 甚至将手指捅到了宁真柔软的喉咙,使他发出阵阵无助的干呕声,宁真双目含泪,呜呜悲叫。 “呜……” 宁真睁大了眼睛,苍白的脸,染上了窒息的红晕,仿若一条即将失水的鱼。 “该死。”贺云咒骂一声,心中生出一丝久违的无助感。 自他出生以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哪里碰到过这般无能为力之事。 他奈何不了,完全奈何不了宁真的右手。 这只,之前打了他,如今却对宁真做出了这种可怕事情的右手。 这一只,邪魔之手。 贺云心中,已经将宁真的右手,认定为了邪物。 他双目一凝,在无可奈何之下,竟是走了极端。 只见贺云从自身上取出一把小刀,抽开刀鞘,锐利的小刀,便在透进来的一丝阳光之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贺云今日,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偏偏,要与这诡异的右手,分出个胜负。 极强的斗争欲,让贺云抛却了心中仅有的一丝恐惧。 他有种冥冥之中的预感,那便是,宁真的右手,或者,其右手后所包含的某种诡异力量,是他一生之敌。 “唔……”宁真含泪的眼,被小刀的寒光一射,顿时,眼中漫上一丝恐惧之意。 他荒谬摇头,唇中艰难地说着“不要”,咬字模糊不清,但贺云却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宁真想摆脱右手的玩弄,可他并不想用如此极端的方式。 “别怕,真真。”贺云不予理会,优雅的脸上,带着一丝隐隐的疯狂,“如果你受伤了,我会负责将它治好。”他信誓旦旦,作了承诺。 在宁真惊恐的眼神之下,贺云面无表情,手中轻轻拿着刀,朝宁真的右手而去。 他眼珠子一转,在莫名的直觉下,竟是将小刀直接朝着宁真的右手手腕割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医务室的门被打开,是外出拿药的护士,回来了。 而贺云手中的刀锋,只差一点,便割到了宁真的手腕,宁真甚至可以感受到,刀锋刮在手腕上汗毛的触感。 触感? 宁真立刻回过神来,麻木的、仿佛再也感受不到的右手,瞬间恢复了知觉,他重新将属于他的器官掌控。 顿时明白,是小镜离开了。 眼前的刀,格外亮堂,闪着森冷的光。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宁真瞬间将手从唇中拔出,右手忽的朝着那可怕的小刀拍去,一下就将贺云没拿稳的刀拍在了地面之上。 第24章 哐当—— 小刀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地面上反射着,明显的冷光。 任谁都不会看错,这是一把刀。 刚刚进门的护士,立刻便被地上的小刀吸引住了,她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就好似没看到地面上的刀具似的。 “贺少。”那护士将药递给了贺云,“这是你同学的药。” 贺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冰冷的唇角微微勾起,声音有丝沙哑道:“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点了点头,对着贺云讨好的笑了笑,便直接离去,甚至都没过问一句,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这偌大的校园里,任何人都知道,贺云的父亲,给学校捐赠了两栋楼。 宁真拘谨地望着贺云,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表情,却不想,却被贺云发现了。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还是宁真受不了了,他唇中轻声而出:“班长……谢谢你,帮助我。” 贺云没答,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宁真,似乎在等着一个解释。 宁真努力镇定下来,对着贺云讨好的笑了笑,看起来乖巧无比,惹人喜爱。 没有人告诉宁真,他倔强的时候,让人想折辱。 可若是温顺之时,却像一只名贵的小猫咪。 特别是他看人的时候,大大的猫眼,泛着水光,讨好地看着人笑,让人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好生抚摸疼爱。 “不用谢。”贺云终于屈尊露出了一丝假惺惺的笑意来,“我们都是同学,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么。”他说着毫无感情的套话。 宁真哪能没听出班长声音中的敷衍,他尴尬的笑了笑,祈祷班长不要追根究底。 可他很显然失望了。 只听贺云淡淡道:“宁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问出此话之时,他紧紧地锁住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杜绝了宁真任何撒谎的可能。 作为宁真的好同桌,他当然知道,宁真撒谎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样。 就像现在这样。 只见宁真眼睛骤然睁大,呼吸变缓,唇瓣微动,脸上闪着天真与无邪。 “我……我得了病。”宁真颇为尴尬地笑了,他不擅长说谎,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是从小就有的病,这个病很罕见……就跟癫痫差不多,我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嗯,就像你刚才,所看到的那样。” 他越说越通顺,甚至差点连自己都欺骗了。 “癫痫?”贺云唇中琢磨着这两个字,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真的是癫痫么?”他又缓缓而问,凑近。 “……是的。”宁真忍不住将头往后微偏,确信的点头,“确实是癫痫。” “呵……”贺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唇中却说出了残忍的话来,“如果是癫痫的话,那真真……很是危险啊。” “什么?”宁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危险?” “对我们,很危险。” 贺云状若关心道:“真真,如果你有癫痫,随时随地发病,对于我们班上的同学来说,可是十分危险。如果他们知道你有这个病……后果,不用我说吧?” 听此话,宁真面色骤然变得惨白。 贺云,是在威胁他。 可这一次,贺云本意倒是并非胁迫,只是简单陈述事实而已。 “我……我在学校,没有发过病。”宁真紧紧咬着唇,无力地替自己辩解。 “好像也是。”贺云伸手,在病床边的柜子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思考。 有规律的缓缓敲击声,彻响在安静的医务室之中,不大,可每一次敲击,都在疯狂折磨着宁真不安的心。 他,在等待着贺云的审判。 很快,审判便到来。 只听贺云假意道:“可是,你这次在学校的医务室发病了,病得……还不轻。而且,都临近高考了,你若是再次发病,伤害了其他同学,那该如何是好。” 任谁听到这句话,都要夸一夸贺云识大体,为全班同学着想。 又有谁会想到,如贺云这般“体贴”,却是有私心的。 宁真抿着唇,明明应该愤怒的他,心中却仿若一滩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他明白,贺云既然要为难他,那么,不管他怎么辩解,都是无用的。 可他,仍旧抱有一丝可怜的期望,期望贺云能发发善心,帮他保密。 “这次,只是意外,我,我是不会伤害其他同学的。”宁真唇舌干燥,努力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班……班长,还请你,帮我保密,不要……不要告诉其他同学。” 他的请求,简直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求你了,班长……” 宁真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一双黑眸,掩藏着丝丝幼鸟醉梦于天空的希冀。 “哦?” 瞧他一副难得的可怜样儿,贺云忍不住喉咙微动,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之色,他唇角抿起,一双冰冷的眸子,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算计。 “我可以帮你保密。”他微微抬起头,既高傲又矜贵。 “那么,代价呢?” 他眯起眼睛,倏然开口。 第18章 什么是代价 放学后。 宁真满脸苦涩,走在街头。 他都不敢相信,贺云没有打他,骂他,反而让他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医务室。 然而—— “代价?”宁真喃喃自语,难以理解。 贺云此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就好似在医务室中,他对着宁真说出了“代价”两个字,却并未说,到底要宁真付出什么代价。 反而与他打着哑谜,要宁真自己去寻找这个“代价”。 并且,还规定了时间。 如若宁真未在一周之内,告诉贺云他所要付出的代价,换句话说,提出让贺云满意的代价,那么,贺云便不会为他保密。 他一无所有,付不出任何代价。 家中。 宁真站立于穿衣镜前,面色复杂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有丝忐忑。 他想要呼唤小镜,却莫名不敢出声,心中的惧意,让他禁不住退却。 然而,在他想要放弃之前,镜中的他,犹豫的表情,蓦然变得冰冷阴寒起来。 右手,生出一股寒意。 宁真垂下头。 他仿若可以看见,右手周围,萦绕着一股阴寒的霜气,这股霜气,似乎在酝酿着,要顺着他的血肉,钻到他整个身子里去。 “小镜。”他苦涩抬头,看着出现的镜中人。 明明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却仿佛被堵在了喉咙处,再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镜中人眼珠子微转,轻轻点了点头,沙哑呢喃:“是啊,小宝贝,好久不见。” 他歪了歪头,看着宁真别扭的表情,突然诡异的笑了,诱惑道:“宝宝,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若是有什么心事,你可以向我倾诉,我会安静地,成为你的倾听者哦。” 倾听者? 宁真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一股郁气上涌,冲动之下,他竟是直接呛了一句,冷冰冰道:“没有代价吗?” 第25章 “代价?”镜中人眨了眨无机质的眼,机械地勾起唇角,就连两边上扬的弧度,都是别无二致,“如果你想有的话,当然也行。” 宁真:“……” 他偏过头去,心中生出一丝怪异感,总觉得,这镜中人的话,好似调侃。 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垂下头,轻声道:“最开始,我让你帮我,让同学们停止在学校欺负我,为何,很快就失效了。” “失效?”镜中人不置可否,“小宝贝,你付出的代价,所形成的交易时间,只有这点而已。” 宁真抿唇:“那我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镜中人很显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话题上,“甚至比踩死一只蚂蚁,要小得多。” 宁真不相信,他瓮动唇瓣,略显局促:“我想要知道,我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镜中人的唇,也淡淡抿起,被眼黑占据了一大片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是秘密。”它如此回答。 “秘密?”宁真苦笑,无可奈何。 他怎能不知,自己这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是根本没有资格与邪恶的镜中人叫板的。 若是镜中人决意不说,他都没有一丝法子,或者说它用谎话来哄骗他,他也分辨不出来。 不管任何时候,宁真总是处于被动之中。 “既然是秘密,那我就不问了。”宁真心灰意冷,又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只见他鼓起勇气,紧紧盯着镜中人那双可怕的眼,就算是看了多次,宁真的心,依旧会为那双邪肆的眼睛而颤抖。 “那天放学的时候,我被班上的同学堵在教室门口,我的右手……主动打了王大强一拳,将他……打飞。”他顿了顿,又不死心地问道,“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今天,是审判日么? 镜中人歪了歪头,低沉的嗓音氤氲在夜色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危险。 “小宝贝,你是在,审问我么?”它面无表情地瞧着他,眼中,有着一股邪恶的、不容侵犯的威严之色。 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便瞬间如戳破的气球般,消失不见,宁真唇瓣微微颤抖,面色也变得难堪起来。 “……不是。”宁真干巴巴地说着,嘴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不是审问……只,只是我好奇,想问一下而已。” 盯着他局促不安的神色,镜中人面色冷淡,倏的,却沙哑地笑了两声。 笑声渐停,它轻轻眯起了眼,狭长的眼,生出一丝诡异的邪魅。 “好奇心害死猫。”它反问一句,“小宝贝,你莫非,不知道么?” 宁真面色煞白,紧紧咬住唇,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唇中泄出惊恐的喘息声。 许久。 “我,我知道。”宁真鼻头一酸,带着一丝泣音,“我,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他呐呐开口:“对,对不起。” 说罢,眼泪便如泄洪似的,从眼睛里疯狂钻出,瞬间打湿了整张苍白的小脸。 “我……” 地面上仿佛传来小雨滴答之声,宁真面色窘迫,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生出的那股莫名悲伤委屈的情绪。 胡乱拭去面上的泪,宁真睁大了眼,不让眼泪继续流下,整双眼,都被泪帘给覆盖住了,外界的一切,便再也看不真切。 因此,他也看不见,镜中人,此时眉头微蹙,眼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光,像是好奇,又像是心疼。 整张脸,倒是失去了几分非人的可怖,变得真实起来,然镜中真实的虚假,却莫名显得更为恐怖。 镜中人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宁真哭泣的容颜,唇中泄出一声无奈的轻吟,它微微摇头,像是无可奈何似的,拍了拍镜子内里。 砰—— 砰—— 镜子传来有规矩的声响,是镜中人,曲起关节,扣在光滑的里镜面上,与宁真滴下的泪,交相呼应。 似乎是被这声音吸引,宁真胆颤地抬起头,怯生生瞧着镜中人。 眼睛被泪糊住,宁真视线迷糊,扭曲了真实景象,他在迷蒙中竟然看见,镜中人的表情,竟有丝温柔。 一定是错觉吧。 宁真眨了眨眼睛,眼泪被挤出,镜中人的表情,变得和往常无异。 他就知道,一定是错觉。 见宁真逐渐平复了心情,镜中人缓缓勾起唇角,状若无意道:“不是当面的交易,代价确实要高昂一些,不过,对于你来说,也不是付不起。况且,你已经轻轻松松,将所有的代价都支付了,还在烦扰什么呢?” 它的语气,第一次变得正经起来。 心中,却并不是那么正经了。 它想到宁真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任由它探索的模样,只觉得,这沉默之下、无形之中“报酬”,倒是格外美味。 宁真不知镜中人心中所想旖旎,不止的眼泪,糊住了他的脸,仿佛也将他的思维也糊住了,他愣在原地,迟疑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是,镜中人在向他解释? 镜中人,也会向他解释么? 宁真迷迷糊糊的,仿若抓住了什么灵感,可仔细思考,那抹灵感又迅速消失不见,让他感到一丝失落。 不是当面的交易? 他迅速记起,那天,他在被拍了照片的时候,心中生出了一个悲怆的念头。 那便是,只要有谁肯帮助他,不管是谁,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 就在此时,宁真突然想起一关键之事,那就是,他被李福拍的照,还保存在他的手机中,当日李福跑得太快,他忘记了删除! 他怎么当时没想起来呢? 甚至于,在后面几天,他也完全没有想起来。 这不符合常理! 或许,是有一种冥冥的力量,将他影响了,使他将当日的事情模糊化,如若没有相关的刺激,他便再也想不起来。 这股力量来自于谁,可想而知。 宁真红唇微张,面上闪过一丝惊惧之色。 “怎么了,小宝贝?”镜中人敏感的察觉到了宁真的心情变化,语气狎昵,“是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它步步紧逼,试探着宁真的口风:“或许,是我哪里说得不清楚,若是你提出来,我可以为你解答。”它十分好心道。 但只有宁真知道,镜中人,是不会这般纯善的。 “右手,便是这所有的代价么?”宁真犹豫片刻,还是将此话问了出来。 他有一种预感,那便是,如若踯躅不前,继续当个缩头乌龟,他便永远也无法了解镜中人的运行规则。 成为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鸟,只能被猎杀者逗弄。 甚至于在最后,猎杀者失去了兴趣,他也只能将小小的躯体献出,被摆放在精致的食盘中,供人挑剔享用。 这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只有主动出击,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况且,事实证明,镜中人虽然狡诈,可在恰当的时机,也会透露出或真或假的话,让他去猜疑。 “右手?” 镜中人意味不明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眼中,也生出一丝并未满足的贪婪之色。 第26章 它毫无顾忌打量宁真的视线,像是要将他的衣物隔空剥开,让他整个人赤.裸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下。 这种充满了冒犯的视线,让宁真不由得变得拘谨起来,浑身都不是滋味。 却不知,这种瑟缩的姿态,反而将镜中人给取悦。 它心情瞬间变好,自然也不由得多说了几句:“右手,只是无意之中,所获得的一部分代价。至于剩下的部分,我已经早早收取,并且,十分满意。” 说罢,它舔了舔唇,殷红的唇瓣,在诡异的镜面之上,竟显得色.气满满。 第19章 周旋 十分满意? 宁真听到这几个字,有种莫名的胆寒,原来,就在不知不觉间,镜中人,已经让他失去了,甚至于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是他心中最珍贵的物品? 身体里的器官? 还是什么别的、超乎于寻常之外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都让宁真感到惊悚万分,无能为力。 然而,到底什么东西,让镜中人早早收下,并且十分满意,宁真却是再也不敢问了。 这个话题,便就此结束。 宁真又壮着胆子,一步一步试探它,小声道:“今天早上,我的右手,打了班长一巴掌……” 没等他说完,镜中人便幽幽一笑:“你在心疼他么,你所谓的,班长。” 宁真:“……” 他连忙摇头否认,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拒绝。 “我并不心疼班长,相反,我很讨厌他,很……”害怕他。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镜中人打断,它哂笑一声,满意地瞧着宁真,安慰道:“讨厌就对了,小宝贝,不出所料,我也十分讨厌那个男人,看来,我们的好恶,非常一致呢。” 和镜中人讨厌同样的人,也并不能带给宁真,什么同一“族群”的认同感之类。 “就算是闻到那个男人的气息,便让我感到恶心万分。”镜中人阴冷地说着关于对贺云的印象。 奇怪的是,明明贺云对于它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可它对贺云的恨,甚至比常受到贺云欺辱的宁真,还要来得更加刻骨铭心。 这种深切的恨意,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宁真只以为,只是镜中人想与他同仇敌忾,取信于他,从而演的戏罢了。 “嗯。”宁真敷衍地点点头,也算了回应了镜中人的话。 如果是之前的他,肯定忍不住向镜中人诉苦,说着关于班长的坏话。 可是,如今的他,经历了许多,却是成熟了不少,潜意识里拒绝透露出,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 他还不知道,镜中人邪恶的手段,究竟有多厉害。 甚至于,这些厉害的手段,他作为一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更普通的凡人,是否可以尽力避免,求得一线生机。 右手的失控,的确让宁真恐惧。 宁真的敷衍,让镜中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阴寒的眼,一动不动地瞧着宁真,妄图从他神色间,找到线索。 可是,宁真除了难以抑制哭泣之外,心事,却是很能藏。 镜中人将宁真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它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下垂,露出一丝不愉之色。 “小宝贝,你是想问我,你的右手,为何会主动打你的班长么?”寻不到线索,镜中人便主动出击,从宁真的言语中观测。 “……是的。”宁真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要仔细倾听镜中人的回答,并将所有的字,都铭刻在心间。 看着宁真认真的表情,镜中人唇角凉薄地勾起,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之色。 它双手交叉,随意地站在镜子里,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竟显得莫名狂放不羁。 它故弄玄虚道:“可是,我不想告诉你。” 宁真眼睛骤然睁大,瞬间僵在了原地,他没有预料到,它竟然会这么回答他。 “是的,小宝贝,很抱歉。”镜中人眯起眼睛,再次确认,“我不想告诉你呢。” 它的回答,让宁真很是失落,心口仿佛被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咬,一股钻心绝望的痛,极为难忍。 “为什么?”宁真忍着心中莫名的怒意,问。 “为什么?”镜中人阴冷地笑了两声,“小宝贝,你让我不开心了。” 不开心? 宁真一愣,这,便是镜中人的理由么? 可是,他又怎么让他不开心了,他…… 宁真瞬间反应过来,是刚刚他的敷衍,被镜中人发现了。 “我,小镜,我刚刚,没有要敷衍你的意思,我,我只是在想一件事……”宁真连忙挽尊,妄图继续将此敷衍过去。 他甚至,还亲昵地唤起了给镜中人取的名字。 果真,在他退后一步之后,镜中人阴冷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柔和了不少,除了眼睛和肤色之外,倒是与正常人无异。 “你在想什么?”镜中人虽眉头舒展,唇角上翘,可它并不准备,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宁真。 瞧着镜中人眼中未融化的坚冰,宁真左手微微握拳,唇中竟是下意识说出了,平日绝不会说的谄媚之言。 “我在想,你保护我的事情。” 睁大了眼,宁真眼中闪着柔和的光,怯意又羞涩,仿若一个看到了如意郎君的小姑娘,心悦郎君,却不敢抬头见人。 保护? 镜中人薄唇微张,隐约可见唇中,仿若一片无底黑洞,要将世间所有的东西,都疯狂摄进去。 “你说,保护?” 它诡异的眼中,竟闪现出一丝不协调的疑惑之意,好似整个人,都宕机了似的。 “对,保护。” 硬着头皮,宁真迎着它猜忌的眼神,唇角努力勾起一抹轻快的笑,足以让人明白,他内心的真诚。 镜中人身子一僵,明显愣住了,似乎不知这“保护”二字,从何而来。 平日里花言巧语的它,舌头也仿佛打了结。 趁着这时候,宁真怯生生地瞧着它,眼神温暖,柔和的声音,款款而来,像是在诉说内心最珍贵的事情。 “小镜,你不知道,那一天,班长欺负我,捂着我的嘴,我差点窒息……那时候,我心中到底有多么绝望。”想到那日的场景,宁真神色颇为凄苦,语气中的恨意,也做不得假。 “我想反抗,却无能为力,幸好,小镜你出手,保护了我,替我教训了班长这个恶人……”他面色感激地望着它,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镜中人喉咙微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却邪肆地勾起了唇。 “小宝贝,你知道就好。” 面上,也戴上了一层虚情假意的面具,竟是比宁真的演技,也不遑多让,很难相信,两人之间的交流,有任何真心的存在。 它那日,真的是想保护宁真么? 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它只是,遵从着黑暗无尽的欲.望,步步为营,为的便是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让宁真的手,逐渐失控,从而被它完全掌控,只是其中一个小目标罢了。 “小宝贝,我很高兴,你终于发现了我的好。” 第27章 镜中人露出一丝苍白病态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观察着宁真感激的表情,越看,便越是难以自持。 它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这般从小到大,被它一直暗暗所观察的,胆怯的、懦弱的、可怜的少年,它曾经最为不耻的存在。 如今,却轻而易举,乱了它那颗,从古至今,便不存在的心。 这种感觉,十分危险。 但对于一个怪物来说,没有什么,比在悬崖上走钢丝,更令它感到心喜了,危险、意外、猝不及防,便是它最喜欢的东西。 气氛如此和谐。 甚至于让宁真生出一丝错觉来,那便是,他找到了与镜中怪物成功周旋的技巧。 到底是猎人还是猎物,尚未分出胜负。 “小镜,我之前,误会了你。”宁真歉疚地垂下头,又倏的抬头,双眼泛着柔和的色泽,“今后,我会努力抛却成见,与你相处,如果有让你感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他的目光充满了诚挚、爱与包容。 此时的宁真,恰像是梦中那长着翅膀的纯白天使。 想让自身的纯白浸染这片罪恶的世界,却没想到,会被代表着黑暗与邪恶的黑色毒蛇,一步步玩弄蚕食。 “好啊,小宝贝……希望你遵守你的诺言。”它舔了舔唇,勾人地望着宁真,“我很期待,与你共度的余生。” 余生? 这个词,真令人厌恶啊。 宁真左手骤然握紧,面上血色仿佛被抽尽,幸得他立刻咬住舌头,剧痛便使他脸上回了部分血色。 “我也是。”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并在镜中人瞧出倪端之前,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表达出对镜中人的接受。 而镜中人,则暧昧地笑着,眼珠朝下,诡异一转。 宁真的右手,便自作主张动了起来,一把将宁真的左手反握住,握得紧紧的,好似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一股湿润、阴冷、光滑若蛇的触感,透过左手肌肤,让他一颗温和的心,骤冷,寒颤。 怪异的是,宁真和镜中人,都主动忽略了那日在病房之上,它躁动的右手,对宁真所做出的狎昵之事。 就好似,那件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 将话“挑明”之后,宁真一改先前的被动,变得主动起来。 例如,在之前,每到早上,他便会避开这面穿衣镜,而后偏过头,直接大步踏过此地。 如今,他却故意在镜子前停下,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稍显明媚的笑容。 唇中还轻轻唤着:“小镜,早啊。” 说罢,便对着镜中的自己,热情地挥了挥手,镜中的他,也同样挥了挥手。 是他自己,并不是小镜。 可宁真不管不顾,自顾自挥手,就好似,不管小镜有没有出来,他都会这样做。 这,只是达成“协议”之后,宁真对于镜中人的礼仪罢了。 第20章 贺云的忌惮 待他走后,透明的穿衣镜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苍白的人影,它面无表情地盯着宁真远去的方向,神色莫名。 走在路上的宁真,右手小指,莫名动了动。 他轻轻垂下头,瞧着异动的手指,天生上翘的唇,微微抿起。 走在不大的校园之中,神色怯懦的宁真,敏感地发现,四周,有不少陌生的同学,似乎是无意间,朝他的方向望去。 就在他好奇地抬头,回望之时,那人,又将视线蹩脚地转移,装作与旁边的同学说着什么悄悄话,欲盖弥彰。 宁真心生疑窦,又朝另一个同学望去,那位陌生同学,倒是没有装腔作势,反而对着宁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那是一个男同学。 他恶意笑过之后,便将左手伸出,中指朝上,在宁真微愠的目光之下,他手腕一转,中指,直接朝了下。 这是一个,十分侮辱人的姿势。 宁真虽然不擅交际,可并非傻子,他当即断定,一定是有什么他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没敢去问,在那男同学恶意的嘲笑之下,宁真咬唇,低头,加快脚步,迅速超过这些神色不善的同学,朝着教室走去。 他隐隐听见,身后有同学,流氓般地吹了吹口哨,同时,各种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其他同学,本来是小声在背后蛐蛐,可见宁真那副胆小怯懦、不敢与之上前对峙的德行,便完全放开了胆儿,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宁真模糊听见,有人带着恶意嘟嚷道:“他就是十三班那个宁真啊,有够胆小的,我看他,根本不像个男人,怪不得……” 剩下的话,淹没在鼎沸喧嚣的人声中。 宁真心中无比受伤,他垂下温顺的眼,手紧握成拳,像是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而后,他泄气地将拳头打开,手掌无力地贴在大腿边。 他,没有这个胆子。 心生郁气,宁真面色难堪地来到了教室。 由于心情不好,他也不如往常那般警觉,因此,待他完全反应过来时,为时过晚。 砰—— 一个装满了水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在了宁真的胸口前,若不是他反应快,将身子侧开,这凶器,便会狠狠砸到他脆弱的脑袋上。 纵然如此,同样脆弱的胸口,也承受了这股大力。 就算是不用解开扣子,宁真也能想象,自己的胸口,瞬间便浮现出一大片淤青。 一股钻心的疼,从胸口处蔓延而上,牵扯着他脆弱的脑神经,让他唇中忍不住泄出了一丝痛苦的呻.吟。 “唔……”他捂住胸口,愤怒地看着水瓶来的方向。 殊不知,他的愤怒,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只是无能狂怒,他们,根本不怕他生气,有的人,甚至还故意惹他生气。 “哟……”李福得意地笑了笑,故作惊讶道,“原来是我们班上的宁真同学来了啊,哎呀,我的水,好像把你砸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和同学们闹着玩儿呢,没看见你进来。” 说罢,他故意垫起脚尖,贱兮兮地伸出手在自己额头上比划,又隔空比划了一番宁真。 暗自摇头:“看不见,也怪不得我啊。” 李福是在讽刺宁真的身高,顿时引得不少同学哈哈大笑,宁真不由得舌尖发苦,面色阴郁起来。 要知道,虽然宁真不太矮,可和班上的其他男同学比起来,确实是有差距。 在如今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物质极其丰富的年代,全国男人平均身高都有一米七六。 而班上的同学,更不得了,个个都是一米八往上,就算是女同学,也有不少一米七的。 因此,宁真的身高,倒是和女同学差不多,这也是他时常自卑的一点。 往日里,也有不少人,拿这一点来取笑他,可这一次,他却感到尤为愤怒。 怒气上涌,宁真心中生出一丝阴暗的想法。 在他还没来得及、甚至是不敢实施的时候,右手瞬间传来一股拉扯力,迫使他整个人往下蹲去。 宁真:“……” 他神色茫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捡起一整瓶水,手掌包裹住瓶身,五指缓缓摩擦着上面的纹路。 第28章 宁真有种莫名的预感,他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就着宁真捡东西蹲下的姿势,右手自顾自轻飘飘地将手中的矿泉水甩出,动作轻盈优雅。 而后,右手将蹲下的宁真拉扯起来。 仿若胜利者似的,绅士般地扶起左手手掌,朝着僵硬的、悬在半空中的左手,狂妄地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飞。 拍的动作,倒是十分温柔,生怕将左手给拍疼似的。 宁真:“……” 在旁人看来,便是宁真淡定地蹲下身子,随意捡起矿泉水,而后看也不看,任性地将手中多余的东西朝他们的方向丢去。 而后,便冷酷地站了起来,随意地站在地上,优雅地拍了拍手中的灰,只留给他们一个,高傲冷然的侧脸。 宁真,什么时候学会反抗了? 这是班上大多数人的想法。 只有少数人,在这一瞬间,想着那如一条稳健的直线、轻快地砸过去的矿泉水瓶。 也不知道,会砸到哪个幸运儿。 砰—— “啊……” 一阵熟悉的痛呼声从不远处传来,宁真就算不看,也能凭声音认出,那是李福。 他不禁转过头,朝李福望去,却意外的发现,大多数人在看到了李福的惨状之后,竟是齐刷刷将头转过来望着自己。 近乎所有人的眼中,皆闪过复杂的神色,但是,只有少数几种情绪是相通的,那便是不解……及其,恐惧。 这种恐惧害怕的情绪,是之前的他,每天都要经历的,甚至于,已经到了某种麻木状态,让他分不清了。 如今,却出现在了班上其他同学眼中。 这,不符合常理。 宁真不禁朝班长望去,他是唯一一个,仿若游离于这件事之外的人。 班长的眼中,是兴味、好奇,以及一种,似乎想要将宁真原地解剖的那种,疯狂科学家般值得称赞的研究精神。 宁真禁不住后退一步。 “好痛……” 李福的痛呼声,打断了宁真的思路,他暂时压下心中对班长的恐惧,面无表情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路,竟是畅通无阻。 宁真心中的郁气,也自无形中散去,仿若这一天,他迎来了新生。 要知道之前,宁真来到自己位置的途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拦路虎。 有的,朝他讥讽地笑,有的,像个野猴子般,挑衅地抓着他的衣服,露出不屑的笑容。 甚至于,还有人,会在他走近之时,出其不意将脚伸出,笑嘻嘻地看着他一时不察,摔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 而这一次,这些拦路虎,通通都消失殆尽。 甚至于,除了李福痛苦的呻.吟之外,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就好似,生怕他听到后,会对他们进行可怕的打击报复似的。 沉着坐下。 贺云却兴致盎然:“真真,你今天,可真是威风。” 他瞧着宁真乖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意有所指道:“你右手的准头,当真是令我都惊讶不已,什么时候,我们相约一起去打高尔夫?” 准头? 宁真一愣,抿着唇,诚实道:“……我不会。” 这种属于有钱人的游戏,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不会?”贺云微微一笑,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毫不在意道,“不会也没关系,高尔夫而已,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况且,就算你不会,我也会手把手,教你怎么打。” 他着重诉说了“手把手”三字,视线,却在宁真安静的右手上,冷冷停留了片刻,眼中,生出一丝隐隐的忌惮之色。 而又,他又装作若无其事道:“相信,我的指导,加上你自身的天赋,你一定会成为一个,高尔夫高手。” 高尔夫高手? 他不需要。 宁真挤出一抹笑来:“或许吧。” 由于被贺云捏着把柄,宁真也学会了,对他虚以逶迤。 反正,他早就该学会戴上面具了,敷衍一个“人”,是敷衍,敷衍多个人,同样是敷衍,为何不可呢? 贺云愣了片刻,他总觉得,宁真的笑,和往常不一样,他的笑中,多了一丝莫名的,鱼死网破之意。 鱼死网破? 这想法,让贺云感到一丝好笑,在他心中,宁真,从来都不会反抗,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布娃娃,任由他揉扁搓圆。 如今,他倒是稍微学会了反抗,不过,之于贺云来说,只是小小的脱轨罢了。 宁真,迟早会回到他,正确的轨道之上。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有空的时候,来约你一起,你可不要找借口,来搪塞我。”思忖片刻,贺云强买强卖。 宁真:“……” 他能拒绝么? “好。”宁真淡淡笑着,“真心”答应了他。 离高考只有两个月时间,他今后,若是无例外,一辈子也见不着贺云了,这约定,他答应了又如何? 实际上,贺云也只是说笑而已,他所探究的目标,是宁真的右手。 至于探究的形式,多种多样,而高尔夫,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而已。 第21章 你终于出现了 放学后,宁真准备离开,王大强,却拦住了他。 这傻大个,自从被宁真的一拳给征服后,面对宁真,总是唯唯诺诺的,生怕他生气,令周遭的同学,疑惑不已。 莫非,真像谭小文所说,宁真偷了钱,来收买他? 可宁真这么穷,身上的衣服裤子,常年不换,一股劣质的肥皂水味,让人不爽。 他又是哪里来的钱? 最近,也没听说过有谁的钱被偷了。 观察仔细的同学,也发现了另一点。 那便是,如果宁真真的成功收买了王大强,那他,又是怎样收买班长的? 不少人都发现,平常总是欺负宁真的班长,如今也转变了态度,对宁真生出了好奇心,似乎,想要更加了解他。 今天,竟然还约定了,要与宁真一起去打高尔夫球,可羡煞众人。 要知道,听说班长家中,十分豪华,有古典别墅、坐拥数亩地不说,家中,还有一个自建的高尔夫球场和豪华游泳池。 他们,早就想去班长家看看了,可班长表面上温和,实则内心十分高冷,他们,甚至不敢去问他。 “怎么了?”宁真疑惑地看着王大强。 “宁真,你今天好厉害。”王大强黝黑的脸上通红,颇为激动,“你一下就将矿泉水丢到李福身上去了。” 在以前,王大强是喊李福老大的,如今,却直呼其名。 宁真淡淡点了点头。 对于他颇为冷淡的反应,王大强有丝尴尬,像是找话题似的。 他继续吹捧道:“你不知道,宁真,你丢出矿泉水瓶的时候,李福身子歪了一下躲避,本来是砸不到他的。可你那扔出的水瓶,竟然诡异地在空中悬了一下,然后垂直落地,一下就打在了李福的脸上。” 想到那个场景,王大强至今都佩服不已。 他面色惊奇,看着宁真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古代的绝世武侠高手。 第29章 “宁真,你太厉害了,可不可以教教我,你这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王大强搓了搓手,傻兮兮地问着。 宁真:“……” 这一下,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班上的人,都不敢说话了,换做是他,他也不敢说话。 小镜的力量,超出了书本上所学的物理知识。 一群高三的少年,都看得怀疑人生。 班长,肯定也看到了。 宁真抿起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怪不得,班长那时会盛情邀请他去打高尔夫,想必,他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去探探他的“癫痫”。 而他,偏偏不知道班长的意图,还随意答应了。 宁真心中极为忐忑,忍不住咬着自己的唇,想着应对的手段。 最后却无奈的发现,除了装傻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小镜,太肆无忌惮了。 宁真瘪起唇,无可奈何。 “宁真?”王大强看着宁真变幻的表情,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宁真怯懦的垂下头,有丝不好意思道,“我当时太生气了,只是随便捡起瓶子一扔,谁知道,恰好就砸在了李福的脸上。” 他朝着李福的座位望去,发现他,早已经离开了学校,顿时松了一口气。 王大强不太信,可宁真却没理他,而是直接就离开了。 徒留他愣在原地,喃喃自语:“宁真,一定是个武林高手。” 医院。 宁真来看望婆婆,向医生询问婆婆的情况。 “宁真,你婆婆的身体,似乎恶化了。”医生有丝不忍道。 “什么?” 宁真眼睛骤然睁大,不敢置信,若不是身后有一面墙支撑,他柔弱的身子会立刻瘫软在地上。 “医生,你说我婆婆……” “你婆婆,是恶性肿瘤,俗称,癌症。”医生顿了顿,幽幽叹了一声,“肿瘤繁殖得很快,如果不立刻做手术遏制,最多在三个月,你婆婆,就会到癌症晚期。” 医生也知道宁真家中情况困难,他也对他充满了怜悯,可这种事情,医生见得多了,心也逐渐冷了下来。 “婆婆……” 宁真悲伤至极,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他不敢想象,婆婆离开他的场面。 婆婆,绝对不可以离开他! 医生颇为不忍道:“宁真,你还在读高中,或许,你可以告诉你婆婆,和她,商量一下……” 他,也是为宁真好。 一个高中生,家中一贫如洗,如今又带着一个患了癌症的病人,如果这么拖下去,他一辈子就完了。 如果失去婆婆这个拖累,宁真一个人,读完高中,考上大学,找份工作,也算是不浪费婆婆对他的一片养育之恩。 否则,莫非让他一个高中生去肄业打工吗? 这不现实。 “……好的,医生。”宁真当然知道医生是什么意思,可他,绝对不会告诉婆婆,关于她的病情。 只要婆婆身体能康复,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小镜,之前不是救过一只小猫么,救婆婆,也一定可以吧。 虽然,救了小猫咪之后,他付出了某个不知名的、却恶意满满的代价。 “小镜……”宁真唇中轻轻唤着这两个字。 医生没听见,只以为宁真是悲伤过度,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殊不知,他白色的眼镜,骤然映出一个苍白的身影,周身,仿若被一股极为阴郁的气息笼罩。 是宁真,也不是。 医生缓缓离开。 宁真双手握拳,双目凝神,下定决心,走进了医院的卫生间之中。 兴许是时间已晚,此时的卫生间,空无一人。 卫生间的一盏灯,坏了许久,许是因经费缘故,无人来修理。 这一盏坏掉的灯,接触不良,一会儿,骤亮如白日,但更多的,却是暗沉如灰。 明暗交织,显得诡异无比,就像是,有一股超出自然的力量,蔓延而至。 宁真站在洗舆池旁,硕大的镜子前,不动如山。 这面镜子,并不如家中那面清澈,反而藏污纳垢,显得有丝肮脏,致使镜中的宁真,也有丝模糊不清,难以看清五官。 在明灭的灯光之下,显得更加诡异。 “小镜。”宁真缓缓开口,轻微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卫生间之中。 他一双眼,毫不避讳地瞧着镜面,泛红的眼中,充满了无助与悲伤,又开始漫上了,温热的泪。 “我需要你。”他哽咽着说。 第一次交易的时候,宁真没直接对小镜说,要救婆婆。他只是想先试验一下,小镜的能力,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甚至于,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坑。 这一试,果真让宁真试出了异常,变得警惕起来。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与镜中人做交易,便是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被它坑害。 而如今,在面临着婆婆生死危关之际,他,却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就如抓住了一根不知好坏的救命稻草般,他,再无其他法子。 一片薄雾之后,镜中哭泣的宁真,眼睛逐渐变得惨黑,脸色,也变得尤为苍白。 脸上的泪,在灰雾之下,骤然化为一片灰烬,从眼角至下巴,形成两条明显微宽的灰线,看起来极为可怖。 若是其他人在晚上见了,定要惊恐尖叫,被吓个半死。 可是宁真,却仿若看到了亲人般,悲伤的眼,骤然放光,漫上一丝如梦的希冀。 “小镜。”他唇舌间缠绕着这个名字,缠缠绵绵,“你终于出现了。” 这是宁真第一次,在外面看到小镜,果真如他所料,在外界的镜子前,可以将小镜召唤出来。 第22章 宁真的希冀 “……小宝贝。” 镜中人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足无措、却仿若要迫不及待钻入镜子之中,与它相会的宁真。 这还是第一次,它被他这般强烈地需要着,这种感觉,虽然十分陌生,却莫名不太坏。 虽然是他需要它,可它此次,却并未拿乔,反而主动问道:“你怎么哭了?” 每当他哭的时候,它的心,如果它有心这种东西的话,都是极为矛盾的。 既想让宁真哭得更厉害,欣赏他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又想违背它本身的原则,出声去安慰他,教他莫要哭得这般伤心。 他一哭,它的心,便开始疼了。 被镜中人关怀,宁真忍不住又热泪盈眶,他粗糙地擦去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眶哭诉。 “小镜……我婆婆她……呜呜……” 镜中人,微微一顿,瞬间懂得了他的意思。 原来是有事相求啊。 它惨白的薄唇,露出一丝恶意的微笑,眼中又带着无尽的诱惑,轻声呢喃:“小宝贝,将你的烦恼告诉我,我啊,一定会好好帮你的。” 这一刻,是宁真有求于它,便是它的主场,该是由它来主导。 好好帮他? 宁真垂下头,掩饰唇边的苦笑,而后,无可奈何地诉说着自己的诉求:“小镜,我最亲爱的婆婆……她,得了恶性肿瘤,已经演变成了癌症,医生告诉我说,如果不做手术的话,我婆婆她,活不过三个月。” 第30章 原来如此。 镜中人神色狡诈,这件事,它早就知道了啊。 …… 科室内。 宁真婆婆的主治医师,推了推白色的眼镜,隐约可见,镜面之上,印出一张没有脸皮的人形轮廓。 “真是很可惜呢。” 镜中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殊不知,这种带有悲悯性的情绪,在它脸上出现,倒是显得更加假惺惺,极其不协调。 “小……小镜,我该怎么办?”宁真心绪不宁,六神无主,魂不守舍。 得知婆婆癌症的消息,本身便让他走投无路,一筹莫展,便慌不择路地寻求镜中人的帮助。 可来到它面前,看到它诡谲的模样之后,宁真又忐忑不安,心乱如麻,潜意识里生出怯意与惧意。 他,不知自己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 并不是因为自私,生怕治好了婆婆,要付出的代价过于昂贵,以至于他承受不了。 而是怕,就算付出自己的全部所有,也无法打动镜中人,让它治好婆婆的病。 要知道,依照目前的科技来说,癌症,是无法治愈的。任你是金融巨鳄还是古老门阀,得了癌症,就算是花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条命。 甚至于,还有额外的情况。 例如,镜中人收了代价之后,便对他没了兴趣,虚以逶迤,表面上说它尽了力,实则敷衍了事,便悄无声息走人…… 细想过后,宁真便绝望至极。 他什么都不怕,怕的,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就算知道此事是镜中看花,水中捞月,徒劳无益,宁真,也没有法子。 婆婆,便是他唯一在乎的人,就算是要付出他的生命,他也没有丝毫怨言。 努力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宁真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眼中,却是连最后一丝抵触都消失殆尽。 他缓缓凑近,双手撑在镜子之上,微热的手指头,触着冰冷的镜面,只稍微接触,一股冰冷的寒气,便自指尖传导,蔓延全身。 身上,忍不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好似,冰冷的并非镜面,而是镜中人的手。 “小镜……”宁真颤抖着,沙哑着嗓子,啜泣了一声,眼中含着水雾,“求你,救救我婆婆。”他哀哀地请求着,模样可怜至极,令人心生怜惜。 而后,便硬着头皮,手向前轻轻一推,除了指尖之外,整个温热的手掌,便覆在了镜面之上。 恰好,触在了镜中人诡异的脸颊之上。 镜中人的脸,和宁真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宁真自己的脸,很小,寻常男人,可以将一只手横过来,直接将其全脸覆盖住。 甚至于,就连宁真自己的手,也可以将镜中人的大部分脸覆住。 如今,宁真的双手,便虚虚按着镜中人的脸。 它空洞却暗含狡诈的眼微垂。 灯光忽明忽暗,宁真因微微流汗而湿热的掌心,很快便在肮脏的镜面之上,留下了一串泛着雾气的痕迹。 连带着镜中人的脸,也仿佛变得模糊不清,虚幻之下,变得更加真实了。 它微微启唇,舌尖舔了舔自己苍白的唇,在宁真期待的目光之下,敷衍地说出了残忍的话。 “小宝贝,我很想帮助你。”它假惺惺地蹙起眉头,状若关心,眼中的狡诈,却一闪而过。 宁真从镜中人话语中的停顿,听出了一丝不妙之感,这明显的先扬后抑……他不由得拧起眉头。 不知从而来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此时的他,就如一个犯了无期徒刑的罪人,等待着命运最后的无情审判。 “……”宁真想开口说什么,临到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薄唇轻颤,往日里瑰丽的唇色,也变得如纸般苍白。 最终,在欣赏了宁真越发惶恐不安的神色之后,它终于屈尊开口了。 “你的恳求,我当然可以满足。” 镜中人的回答,出乎意料,宁真还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残忍的回答,没想到,到头来,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顿时喜笑颜开,脸上惊慌甚至于恐惧的神色,瞬间消散,整个人,也变得轻快起来。 眨了眨眼睛,宁真不由得擦去眼角的湿润,唇角荡起一抹轻松的笑来,真诚道:“小镜,谢……” 然,他的谢意还没表达完,却被镜中人的话,直接打断。 “可很抱歉,对于目前的你来说,付不起代价呢。” 镜中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怜悯地望着宁真,似乎已经预见,他在失去婆婆之后抱头痛哭、靠在镜面上的可怜模样。 真是令人万分怜惜啊。 宁真唇边勾起的那抹淡淡的笑,瞬间便僵在了脸上,他舌头发麻,嘴巴发苦,一时间,仿若失语。 直到身子僵直仿若死尸,宁真才堪堪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镜中人。 可他头脑中,却一片浆糊,被“代价”二字搅得黏糊糊的,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镜中人体贴地等待着宁真,并不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处,生出一抹若有若无、实则想竭尽全力掩饰的贪婪。 “代……代价。”宁真瓮动着唇,沙哑地说出这两个字。 他紧紧咬住唇瓣,仿若这样,便可以将他脆弱的身子支撑住。 不至于如可悲的失败者那般,瞬间滑落在地上,被人指指点点。 “小……小镜。”宁真脆弱地讨好笑着。 在他想来,自然是极尽谄媚逢迎,可他却没看见,自己的眼神,仿若如那脆弱琉璃般,要碎了。 “只要能救婆婆,我……我什么代价都可以支付的,哪怕是……哪怕是我的……”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之前,镜中人优雅地将手并拢,宁真触在镜前的手,便不由自主学着他的姿势。 镜中人满意地笑了,接着,它身子往前一凑,直到自己苍白鬼魅的唇,被宁真左手食指,隔着镜子虚虚微碰。 “嘘……” 它微微撅唇,眼带深意,“小宝贝,这个词,可不要乱说哦。” 这话仿若带着魔力,不知为何,宁真瞬间便说不出话来了。 他悲戚地望着它,神色卑微,它却高高在上、仿若神祇般,随意将目光扫向他,虽面带怜悯,实则冷酷无情。 镜中人,虽说浅浅得了一个“人”字,可它,从来便是一个可怖的怪物,披着属于别人的人皮,极尽诱惑哄骗之事。 将无辜的人,耍得团团转。 第23章 谢谢你,小镜 “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付出得更多,所想得到的越多,代价,便越高。而小宝贝你,想让一个本该很快要死去的人,得到重生,就算是付出你的……所有一切,也是没有法子的。”他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 又怜惜地隔着镜面,唇虚虚亲吻着宁真温热的指尖,极尽缠绵,仿若两人之间,有某种不可说的暧昧关系。 这一刻,宁真没有注意镜中人的动作,聪明的他,懂得了它的意思。 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付出得更多。 因此,他与镜中人之间的交易,从来便不是对等的。 第31章 天平,一直朝着镜中人的方向倾斜,虽然他不知,到底倾斜多少,可很显然,是一个连他都不敢想象的可怕弧度。 宁真面色惨白,身上的血液,仿若在一瞬间被一股无名之力抽干,整个人,只剩下一具刚刚从陵墓中挖掘出来的、脆弱的骨。 就连最无能的风,也能将他吹散成齑粉。 几近绝望。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难道他,就要这么残忍地,任由婆婆离开他吗? 绝对不要。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婆婆好好活着 心思一转,宁真讨好地笑着,自欺欺人道:“小镜,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吧……我婆婆她,才被诊断出恶性肿瘤,处于癌症前期,怎么会……怎么会是本该很快要死去呢?” 蓦的,他试探着挽尊了一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镜中人瞧着宁真试探的模样,不发一言,只是用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宁真仿佛从其中,看到了淡漠的嘲讽。 见此,宁真明显一顿,而后,故作若无其事道:“小镜,你一定可以,延缓婆婆体内,肿瘤的生长速度,是么?” 他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从某方面来说,是在给镜中人戴高帽子,就看它接不接了。 既然完全让婆婆成为一个健康人,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就只有退而求次。 婆婆如今六十有二,如果小镜,能成功将婆婆体内恶性肿瘤分裂的速度延缓,婆婆肯定能再多活个十几二十年……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宁真心中打的什么主意,镜中人怎能不知。 它微微勾起唇,眼中闪过一丝微芒,诱哄道:“确实可以呢。” 听此,宁真眼睛一亮,神色间,充满了希冀。 “小镜……那我……” 镜中人眯起眼睛。 顿时,镜面如水般,浮现出一层层的淡波,原是镜中人手指,悄然无息穿透了镜面。 而后,其指尖暧昧地顺着宁真的中指指腹,缓缓往下滑。一股钻心的瘙痒,很快漫上宁真心头,他手掌缓缓染上一层绯色,面色有丝难耐。 镜中人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欣赏着他难耐可口的表情。 直到,它冰凉的指腹,落入他的掌心间,指尖,微微一触。 像是触碰到了宁真身体的某个开关。 宁真突兀地颤抖了一下,薄唇泄出一声惊喘。 掌心本想怯懦地收回,却被镜中人一把抓入镜中,在宁真恐惧的眼神之下,镜中人伸出舌头,在他中指尖上微微舔了一下。 “嘘……”它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果真,和它想象中那般美味呢。 它的舌头,甚至比它的指尖,还要凉得多,如深潭老井,冰澈透骨,阴冷寒肆,惹人心颤。 只稍稍舔了一下宁真的指尖,宁真便仿觉,那股恣虐的冷,仿若要冻住他全身流动的热血,冻住他微热的坚骨。 甚至于,冻住他那丝可怜又薄弱的生命力。 “小……小镜……” 宁真沙哑着嗓子,声音有丝颤巍巍的。 他冷得想缩回手,可镜中人的眼神,过于可怕,他甚至不敢反抗。 莫说只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尖,怕是镜中人心血来潮,残忍地将他一根手指头啃下,致使其鲜血淋漓,他也不敢有半点反抗。 婆婆的命,还在镜中人的手中。 殊不知,此刻的他,虽害怕,眼中却充满了希冀的光,莹澈透亮,波光潋滟,眼底又晃着涟涟水色,墨瞳中,仿如净水倒映,星辰闪烁。 真真是一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姿态。 镜中人,被宁真这副模样成功地蛊惑了。 它微微喘息,肩膀有规律地上下起伏,昭示着它并不平静的心情。 就连如水的镜面上,也仿若被一颗小石、惊起了涟漪。 清波浩渺,波光粼粼。 那变成水波般透明的一小块镜面,竟是差点忍不住,就要化为实质,将宁真被镜中人捉去的手,卡在镜面之中,再也出不来。 幸得,在悲剧发生之前,镜中人稳定了自己的力量。而后,状若无意地将宁真的手缓缓推了出去。 镜面,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只是,上面多了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 “你的眼睛,很好看。” 镜中人着迷地、一动不动地瞧着宁真,甚至连惨白的眼珠子都没眨一下。 宁真听闻,忽然懂得了,自己这一次,究竟要付出什么。 他正想说什么,冷不丁自己的右手,却违背了主人的意愿,不受控制地抚到他脸上,一寸一寸地触着他细腻的肌肤。 宁真不适地半阖眼,却没避开,任由被镜中人控制的手,在自己脸上肆虐。 右手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的状态之中。 先是温柔地试探,而后,却仿若失去了耐心,粗暴地在他脸上揉掐着,像是要在他脸上留下动人的痕迹。 若是有人看到这诡谲的一幕,怕是会认为宁真是个疯子。 “唔……” 宁真吃痛地呻.吟了一声,生出些可怜的哭腔来。 原是镜中人的手,触到了他脆弱的眼皮之上。 而后,竟想残忍地将手指插进他的眼中,去触摸他眼眶内那颗琉璃般澄澈的眼珠。 宁真害怕地抽泣了一声,将左手撑在镜面之上,这,便是他全身仅有的支撑了。 如若不然,他便会立刻滑倒在这肮脏的地面。 任由一股怪异腥臊气、加之冰冷消毒水的混合味道疯狂钻入他的衣襟,将他全身都弄脏。 “不……” 虽然想睁大眼睛,任由镜中人“摘去”他要付出的代价,可临到头,宁真却控制不住地闭上眼。 全身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无助,可怜到了极致。 这是来源于生理意义上的恐惧,不受宁真自我控制。 只要一想到,他的眼珠,会被镜中人活生生抠出来,他便吓得头皮发麻,全身僵硬,冷汗淋漓,仿若刚从滚烫的热水中泡过似的。 这股恐惧如山般朝他压下来,宁真承受不住,呜咽了一声,双眼紧闭,可怜而又卑微地请求。 “小镜……可不可以,先支付给你一只眼睛……”宁真眼皮轻颤,止不住的怕。 若是一双眼睛都失去了,他看不见,不但救不了婆婆,反而还会成为拖累她的累赘。 宁真还没有勇气,马上变成一个盲人。 不过,他终究到底,是会将所有代价都付全的,宁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况且,面对诡异的镜中人,他也无法赖账。 只求现在,小镜能给他一个赊账的机会。 多么卑微,多么可怜。 殊不知,他这副凄惨的、有求于人的模样,不但不会让乖戾的债主心生怜悯,只会让它生出猫抓耗子般的玩弄之心。 想要让他露出更加悲惨的神情,想要让他,更加卑微地恳求它。 “不可以。” 镜中人轻声呢喃,微微摇头,气定神闲地望着他。 第32章 第24章 很好看(修) 果真,话落下之后,它成功看到了宁真破碎的表情,如完美无瑕的玉,瞬间起了层层叠叠的瑰美裂痕。 它禁不住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诡谲之光。 呼吸一窒,宁真睫毛微颤,如干枯的蝴蝶般,从半空坠落,落入肮脏的地面,虚弱无力、濒临死亡地振动着蝶翼。 “那,你轻一些。” 宁真红唇嗫嚅,片刻后,终于认命,颤颤地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既已认命,他不再心存侥幸。 最终,因对婆婆的在乎,化为一种砥砺前行,英勇牺牲的勇气。 摸在宁真眼皮上的右手,瞬间停下。 不知为何,看着宁真失去希冀,俨然绝望的模样之后,它突然生出一丝无趣感,也不想再逗弄他了。 它解除了对宁真右手的控制,宁真的右手,便直直垂了下来,落在腿边,微微晃动片刻,静得可怕。 就好似,明明宁真已经得到了他右手的控制权,可他,却对此再也不屑了。 镜中人忽的感到有丝心慌,这股陌生的情绪,让它很是不解。 要知道,它诞生于无名之处,虽勉强有了一个虚假的人形轮廓,可它从来都不是人。 更别提,还会有心这种东西,甚至于有人性了。 不说什么人具有的温和驯良,善心慈悲,它只要不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便是好的。 至于什么乖戾无常,荒诞不经,随心所欲……只是它微不足道的优点之一罢了。 它,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如今的它,却生出了一丝不应属于它的情绪……这种趋势,它在不久前,就发现了,可它却置之不理。 如今,这种趋势,便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镜中人一顿,倏的笑了,将它苍白的唇上,染上了一丝怪异的粉,当真是唇红齿白,温和无害。 “呵……” 它突兀地凑近,两只眼珠子,映在镜面之上,反射出死尸般的灰白。 “小宝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宁真“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疑惑地望着它,眼中,还有未散去的绝望。 他误会了什么? 很抱歉,就算绞尽脑汁,宁真也想不出来。 他是人,它不是人,他与它的思维,从来都不在一条直线上,鲜少有相交的可能,而“代价”这个话题,便是二人思维交织仅有的点。 “……没有。”宁真摇头,而后又肯定道,“没有误会。” 他面带怯意地望着它,试探道:“小镜,这一次,我要付出的代价,是我的眼睛吧。” 闻言,镜中人微微点头。 见此,宁真更加疑惑了,他澄澈带泪的眼,闪过一丝动人的迷惑,真真是天然无邪,纯真浪漫。 “确实如此。”镜中人眼中闪过一丝变态的笑意,“只是一只眼睛而已。” 一只眼睛? 宁真的眼,骤然浮现出一丝亮光,仿若一个被大人拒绝,却最终得到心仪玩具的小孩,峰回路转。 只是一只眼睛的话,宁真完全可以承受,就算现在让他自己把眼睛抠出来,他也毫不犹豫。 他没有想到,小镜会这般善良,竟然只取他一只眼睛。 对于救婆婆心切的宁真来说,镜中人的索取,对他来说当真是一种仁慈了。 不知为何,宁真突然很想哭,或许是在走投无路之下,终于有人肯对他伸出援手。 虽然对他伸出援手的“人”,也不怀好意。 心中复杂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股冲动来,宁真想伸出手,将小镜拥入怀中,感谢它对他的仁慈。 “小镜……” 宁真鬼使神差上前,那晃动的、勉强维持的玻璃水镜一闪而过。 他竟是直接将左手从其间伸了进去,在镜中人愣神之际,一把抓住它触在里镜上的手。 镜中人:“……” 它潜意识微微偏头,像是脑袋宕机似的,颇有丝“震惊”地看着主动抓着它左手的手。 那只,属于宁真的手。 温和,柔软,细腻……任何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镜中人现在,对这只手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宁真的主动,让这种美好而又陌生的情绪不断攀升,让它近乎达到了某种神经上的顶级愉悦。 如一朵疯狂上窜的燥热烟花,升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终在顶点,忽的炸开,火树银花,光华绚烂,一空火光涌动,异彩纷呈。 它的目光,奇异而又悠远,像是从极深的海域中而来,阴湿,潮冷。 宁真并不避开镜中人探究的眼神,而是大大方方地,任由它打探,唇边,绽放出了一个极璀璨的笑。 “谢谢你,小镜。”他心怀感激道。 镜中人:“……” 它被宁真捉住的手,悄然一颤,动作极小,莫说是宁真,就算是它自己,也难以察觉。 “不用谢我。”它怪异地笑了一声。 往日里的甜腻诱人、摄人心魄,变得生硬冷然,仿若机械傀儡。 “都是你应得的。”它如是说着。 确实,一切都是宁真应得的。 他付出了代价,它收取了代价,两不相欠,本该如此。 镜中人抿起唇。 可宁真,莫名从它平静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反常的不愉。 宁真还以为,是自己贸然将手伸进去,将镜中人冒犯了,他心中一突,连忙将手收回,别在身后。 覆在手上的温暖,悄然消失,镜中人眼珠微微朝下一移,周身的气压,莫名又变得冷了些。 “不要这样说,小镜。”宁真否定了它的话,唇角一勾,眼神柔和。 “如果没有你的存在,一切奇迹,都不会发生,我怎么能无耻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呢?” 若是将延缓癌细胞繁殖这一神奇的事情说出去,对于那些病人、以及他们的家属来说,就算让他们付出生命,怕也是愿意的。 更何况,只区区一只眼睛呢? 因此,宁真对镜中人的感激,发自内心,无以言表,是真正将它当成了救苦救难的善良菩萨。 “为何这样看着我?” 宁真的眼神过于灼热,让镜中人莫名生出一丝回避之意。 “小宝贝,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它面前便是镜子,自然是知道自己脸上到底如何。 “没有。”宁真摇头,目光灼灼,“我只是觉得,小镜你……很好看。”他从不吝啬对它的赞美,虽然这赞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夸自擂。 “呵……”宁真的言语,成功将镜中人给逗笑了。 它眼神带着一丝邪意,目光锁在宁真眼上,看着他黝黑瞳孔中蔓延的星星点点,仿佛闻到了一股清新诱人的味道。 这是属于宁真灵魂的味道,来自灵魂上的愉悦,让宁真的身上,散发出不容忽视的香味。 勾得它口干舌燥,唇舌生津,眼中也浮现出丝丝压抑不住的贪婪之色。 自诞生之后,所引以为傲的定力,被宁真悄然瓦解。 忍不住控制住宁真的右手,让右手抬起来,颤颤着捏了捏宁真瘦弱的脸颊,力道颇重。 第33章 手指腾空之时,宁真的脸上,便泛起了明显的红。 “呜……”宁真忍不住呻.吟一声,眼中升腾起一丝雾气。 忍不住脱口而出:“小镜,你轻一些。” 他唇中轻“嘶”一声,眼中浮现出一层懵懂与讨好之色,无意识以示弱来换取对方的怜惜,简直是无师自通。 第25章 轻一些,重一些 镜中人不置可否,只以越发上翘的唇,予以回应。 手感不错,可若是有肉感,那便再好不过了,它如是想着,戏谑地望着他。 镜中人戏弄的眼神,毫不掩饰,宁真忍不住撅起了唇,心中有丝不高兴了,却也没说什么。 罢了,只要婆婆的病能好,他便随意它捏,就算将他的脸捏肿,他也会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只是,宁真开始反省了自己一番。 在镜中人面前,他似乎过于娇惯了。 明明只是被它捏脸,有点痛而已,又不是受不了,他却立刻反抗…… 倒是不像原来的他了。 然而,从前的他,是最能忍的,就算被人欺辱了,也默默不言,哪里会反抗? 敏感的宁真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开始在悄然之间产生了变化。 虽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可他相信,迟早有一天,这变化会长成一颗参天大树,直到,他再也忽视不了。 “你先前,也叫我轻一些。”镜中人戏谑地说着,意有所指。 这“轻”一字,被它说得极为暧昧,好似两人之间,有某种难以说出口的私情。 宁真从未谈过恋爱,从未暗恋过别人,也从未被别人表白过。 他过去的生活,是麻木而茫然,却又如一颗长在瓦缝中的杂草,艰难生长,面对生活的风吹雨打,他也只苦笑着咬牙坚持。 因此,幸运的是,他根本不知镜中人话中的深层含义。 思索片刻,宁真忽然绽放出一个纯洁至极的笑,清凌凌道:“小镜……如果你,想重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他目光纯粹的望着它,神色间,有丝迟疑。 可更多的,则是一种“任君处置”的心甘情愿。 宁真这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不但学不会反抗,反而还主动将自身最肥美的一部分,展示在凶狠的屠夫面前,任由屠夫在其上为所欲为。 他周身散发出的,这种“任它宰割”的诱惑,成功将镜中人取悦了。 “那好,今后,我一定会如你所愿,‘重’一些……” 它调笑了一声,声音沙哑,醇厚如香醇美酒,眼尾,也泛着一丝勾人的红。 不知为何,听到这“重”一字之后,宁真心中有种莫名的慌乱之情。 就好似,有股奇异的力量,在悄然拨弄他隐藏的未知情绪。 他故作淡定,回之一笑。 二人之间的气氛,极为和谐。 就连头顶上晦暗不明的灯光,也仿若柔和了些,映在宁真头顶上,在他半张脸上投注下一缕光辉,让他显得更为圣洁。 同时,光辉映在镜面之上,将镜中人惨白的脸,变得更加真实了。 它一面藏在光影之下,一面超脱于阴影之外,棱廓分明,鬼魅无边。 若是此时有人进来,眼底被灯光迷惑住,一时之差,怕是会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分不清,到底宁真是镜像,还是镜像是宁真。 两人之间,以镜子为媒介所制成的那条清晰的界限,似乎在暗地里,酝酿着时机,期待着被彻底打破的那一天。 空气中,仿佛萦绕着一股诡异的甜蜜气息。 瞧着镜中人专注的眼,宁真一鼓作气,怯怯道:“现在……小镜,请你把我的眼睛取走吧。” 他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提出这个要求。 既然要与镜中人做交易,宁真便不会拖拖拉拉,这关乎婆婆的身体,他不想多生事端。 早些让小镜摘去眼睛,婆婆,便少受一份病痛的苦。 这对宁真来说,很值得。 殊不知,听到宁真的请求,本该得偿所愿的镜中人,忽觉扫兴没趣,眼角微垂,失了一份兴味。 “亲爱的,我可从未说过,要将你的眼睛取走。”它呢喃着,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盯着宁真。 宁真面色微微一变,心中思绪万千,唇角的笑意,也僵硬了些许。 众多不好的想法,瞬间充盈了宁真的头脑。 莫非,镜中人临时变卦,不想救婆婆,还是,它突然觉得,他要付出的代价太小,它权衡之下,认为吃亏,便瞬间改变了主意…… 不管是何,都让宁真忐忑不已,心绪不宁。 他睁大了眼,试图掩盖住眼中如鹿般的惊慌之色,怯生生道:“小镜……如果你嫌脏,不愿动手的话,我……我可以自己取一把刀……将眼睛给……剜下来。” 话一落,他喉咙微动,忐忑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对未知痛苦的惧意,让他可怜的小心脏瞬间起伏奔腾,全身血液仿若倒流。 鼻尖传来一股窗外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桂香,他甚至生出了一丝迷离的幻觉来。 昏暗的灯光,镜前。 他手举一把锐利锃亮的小刀,紧抿嘴唇,无声地流着泪。 而镜中的他,却在诡异地笑着,平静的脸上,镶嵌着一双,若有若无的癫狂之眼。 那双眼,讥讽揶揄,冷眼旁观,热讽冷嘲,催促无声。 仿若一把火,点燃了宁真无声呐喊的心脏,让那种陌生又癫狂的情绪,直冲天灵盖,疯狂宣泄奔涌而出。 他终于忍不住,将小刀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右眼之中,鲜血淋漓,血流如落英繁花,激射飘零。 红的,白的,青的,黑的……或黏糊糊的,或稀薄的,瞬间从眼眶中爆裂而出。 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滴在肮脏的地面之上,飘在模糊的镜面之上,开出一朵朵,五颜六色、争芳斗艳的鬼魅之花。 巨大的痛苦,撕裂了宁真的神经,瞬间将他所有的痛觉都屏蔽了。 他像是无知无觉似的,抬起一只完好的眼,静静地瞧着这面覆有尘灰的镜面之上。 却意外的发现,镜子中的他,右眼血肉模糊,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和它一模一样的笑容,就连眼中的讥讽,也如出一辙。 他再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他,还是它了。 “小宝贝,你在想什么?” 突然,镜中人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宁真忽然生出的幻觉。 他禁不住眨了眨眼睛,一切幻觉如深蓝潮退,悄无声息隐去,仿若从未出现过。 镜子中的它,并未失去右眼。 而他,也没有用刀子剜去自己的右眼。 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似乎只是他的妄念而已。 没有任何痛觉,他也完好无损,可那种命运般的惊惧悚然,却诡异地留在了他的心底,久久不曾散去。 宁真心底的警觉更甚。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直觉,还是镜中人想玩弄他,因而赐予他警告的错觉。 抬眸,凝神,宁真怔忪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没有想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取信自己。 第34章 并不是他在想什么,而是,他从幻觉中看到了什么。 “你怎么会这样看待我呢?”镜中人瞧着他眼底的迷茫与惊惧,似乎无知无觉。 它颇为讶异道:“小宝贝,我从未说过,要取走你的眼睛,更别说嫌你脏,要你自己动手了,你所想的一切,让我感到迷茫好笑,不知所然。” 宁真不信,惊疑,仿佛要从眼中溢出。 见此,镜中人轻轻笑了一声,无奈摇头:“我只是想,稍稍借用一番罢了,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有益无害。” “借用?”宁真睁大了眼。 不知为何,“借”这区区一个字,比起单纯的“交易”来说,反而更让宁真感到心绪不宁。 “是的,借用。”它张开唇,唇中艳红一片,仿若偷人心魄的艳鬼。 可仔细一看,又见它唇内红得发黑,仿若一个幽深的黑洞,要将人直挺挺地吸进去。 镜中人是这么说的。 它并不像传说中的鬼怪那般残忍,将人断手断脚,随时随地掏人眼珠。更别说什么撕破肚皮,抓出人肠这种狠毒残暴的事情了。 它,只是想借用宁真的眼睛而已,就和借用他的右手一样。 在它想要使用的时候,不需征求主人的同意,便可无所顾忌地使用。 待到不想用之时,右手,依旧归属于宁真自己。 除了偶尔的失控之外,对于宁真本身,不但无任何损害,反而还有益,他的身体器官,依旧属于他自己。 镜中人,是这么解释的,宁真也听懂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镜中人,将他们之间的交易,描述成一种无害、甚至于他占便宜的借贷关系。 有借有还,你来我往,泾渭分明。 然而,这种交易,真的就是如镜中人所说的那样无害么? 就算是用脚思考,宁真的答案,也是“否”。 镜中人与他交易,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邪恶的。 绝对不会是像它所说的那样,无足轻重,有益无害。 借用,比交易更为可怕。 可宁真也想不通。 他已经甘愿与镜中人交易,这般卑微,这般下贱。 而镜中人,明明可以轻而易举拿捏自己,不费一兵一卒,让他付出所有。 只要是为了救婆婆,莫说是一只眼睛,就算是付出生命,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它,却出乎意料地遵从交易规则,哄骗他,诱惑他,温声细语,极尽心思,妄图颠覆他对它不好的看法…… 第26章 为何我要怕我? 宁真不知,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是,聪慧的他,却从中察觉到了点点幕后蛛丝马迹,初步来讲,便是“规则”二字。 否则,为何它会特意说明“借用”这两个字,难道只是简单的想取信他么? 眨了眨眼睛,宁真心思一转。 或许,“借用”,便是其幕后规则之一。 宁真恍然大悟,仿若醍醐灌顶,眼底,也漫上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如果真是他所猜测的那样的话,那他…… 微微抿唇,宁真看着镜中人的眼,隐含着一丝意味深长。 这一规则,被镜中人随意说了出来,不知是它无意为之,还是它有意设下陷阱,等着他傻傻去跳。 究竟是何,让他试试,就知道了。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可归根结底,在现实中,只过去了不到五秒时间。 宁真眉头微蹙,掩去眼底的思绪,脸上变得纠结起来,他颇为无助地瞧着它,道:“小镜……这样,是不是对你不公平?” “公平?” 镜中人眨了眨眼睛,眼黑流淌,瞬间占据了整个眼眶,看起来极为可怖。 似乎,这个字触及到了它的禁区。 “你到底在说什么?”它声音低哑,咬文嚼字,森然道,“你为何突然,对我说起了‘公平’二字。” 它的神色变得极为可怖,脸色也变得阴沉沉,仿若卷尘风暴,即将从天空中压下,顷刻便会将地上所有一切,压得粉碎。 失去了平日里的戏谑不羁,嫣然调笑。 宁真被镜中人的模样恐吓到了。 他红唇嗫嚅,怯懦的情绪,瞬间将他充满,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要与之斗争、探究其底细的勇气,也消失不见。 “我……” 宁真嗓子仿若被黏腻的糖水卡住,他眼中蓄泪,忍住不哭。 “小镜……我只是觉得,对你太不公平。你帮我救婆婆,而我,仅仅只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使用权,这代价,太小了……” 他顿了顿,哽咽了一声,在镜中人可怕的眼神之下,细如蚊呐地说出了两个字:“我怕。” 怕? 镜中人哼笑一声,眼中的风暴散去,阴沉的脸,瞬间如沐春风。 原来,是太胆小了啊。 十几年来,它一直看着他,自然知道,宁真自幼,便是这怯懦的性子,没有主见,单蠢得如同一张白纸。 他像是一只蜗牛般,常年来只龟缩在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不闻外物,忍受着外界的风雨摧残。 绝不肯伸出头来,反抗这无情的世界。 “你怕什么?”镜中人黏腻的视线锁住他。 又甜腻哄骗着,“你为何要怕我,亲爱的,这世界上,我便是你最亲近的,你瞧……” 他忽的将脸凑到镜面之上,甜甜蜜蜜诉说着:“我们的脸,是一样的,我们的眼,暗含着同样的情绪,我的唇,若是印上你的唇,可完美贴合,无疵无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镜中人的甜言蜜语,不知为何,戳到了宁真的心眼子里。 他眼神朦胧,眼中的惧意未散,心中,倒是莫名信任了它的说辞。 是啊,小镜,说的都是对的啊。 他们共享同一张脸,共享同样的身体…… 除了这面碍眼的镜子,阻挡了他们之外。 若是他们站于人前,便是并蒂双生,定会被人认成真正的亲兄弟。 若是没有这面镜子就好了,没有的话,他就可以……他就可以什么? 宁真:“……” 他忽的回过神来。 眼中的茫然麻木迅速散去,心脏骤然跳动起来,速度极快,仿佛要从他喉咙里跳出来。 镜中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宁真怎能不知,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他不知为何,受到了镜中人的蛊惑。 若不是他侥幸反应过来,定会对它的话深信不疑。 后果,不堪设想。 见到宁真清醒过来,眼中带着明显的警惕之色,镜中人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可惜之色,面上,却依旧甜蜜地笑着,好似对他的警惕一无所知。 勾起唇角,镜中人神色莫名,他们之间的交易,还是太短暂了呢。 羁绊,并未建立起来。 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宁真却并未将此托出,而是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 他苦笑一声,故作无奈道:“小镜,你说笑了,我们虽然长得一样……可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镜中人的神色骤然一沉,它明显不喜欢,宁真的回答。 第35章 宁真生怕惹恼了它,让婆婆的事情泡汤,便腼腆一笑,有丝崇拜地望着他,道:“小镜,虽然我们长得一样……可是,你明明比我要厉害得多啊。” 与镜中人打交道,敏感的宁真,遵从了内心的想法,一步一步,踏上了艰难的演员之路。 镜中人,则是他表演的对象,他的观众,他的对手,他所要应付的……一切。 “厉害得多?”镜中人眼珠子一转,沙哑一笑,神色莫名,“宝贝,你说笑了,你明明,也很厉害呢。” 只无意中轻轻撩拨几句,便乱了它的“心房”,搅动着它平淡的情绪,将一切冷漠与旁观,调和成甜蜜芳香、诱人心弦的奶油…… 被人当做傻子愚弄的滋味,确实不太妙。 可若是这天真单纯的猎手,是宁真的话,那之于它来说,便是截然不同,十分有趣,妙哉美哉。 宁真不知镜中人看穿了他,或许,就算他知道,也不会作出额外的反应。 只要镜中人的目标一直是他,那么,在达到目的之前,不管他的阴谋诡计到底有多么幼稚拙劣,它也会陪着他一起演下去。 与生俱来的直觉,加之他试探之后得来镜中人的反应,告诉了宁真这一点。 没推脱,也未否认,宁真腼腆羞涩地望着镜中人。 四目相对,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暗流,在两处近乎于复制的眼尾处流荡,染上一层几欲疯狂的薄红。 仿若有无尽的情绪,在等待着时机,要从中喷涌而出,将他们湮灭于无穷无尽的大海之中。 “所以,我的眼睛是你的了,小镜。”宁真轻声呢喃,羞怯地望着镜中人。 “你想要我的左眼,还是右眼?不管是哪一只眼睛,你都可以尽数‘借走’。”他一刻未停,赶着与镜中人完成这一次他最期待的交易。 一人一它,未完全撕破脸皮,可宁真,此时也并未假惺惺推辞,继续说什么“不公平”之类的话了。 他隐约有所察觉。 如若他认为的镜中人,贪婪、狡诈、阴险可怖,那么,它所取走的代价,定然是它规则范围内所能取走的、最多的战利品。 宁真自偏向于上者,自然下意识否定了另一个答案。 那便是,如若镜中人对他含有别样的感情,例如可怜,怜惜,不忍心,同情等只属于人的美好感情,那么,它便会对他手下留情。 在规则范围内,取走他所要付出的、最小的代价。 …… 镜中人“借走”的,是宁真的右眼。 一束微光垫着脚尖,从病房的窗台前,无声跃进,驱散病房里的死亡阴霾,将一束希望,带了进来。 “天晴了。” 宁真眯着眼,偏过头,迎着那一束微光,白皙的脸,在光下显得越发晶莹剔透,泛着诱人的色泽。 那束调皮的光,被他秀丽的容颜折服,扑在他脸上,想要看宁真露出更加愉悦放松的神情。 然,出乎意料,这抹光在靠近宁真右眼眼角之时,刹那间便被一股诡谲的力量给吞噬。 光芒闪烁,呐喊无声,如燃烧殆尽的死灰,沉寂之后,便了无生机,就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消抹。 “云来了。” 宁真浑然不觉在他眼皮子底下,所发生的这一出惨绝人寰的屠杀,他只是感叹天气变化之快。 就和小镜一样,一言不合,便立刻翻脸,让他感到害怕。 殊不知,他右眼眼底,一抹暗芒悄然而生,可怕的竖瞳一闪而过,比阴冷的蛇类还要可怕得多,瞬间,又恢复如常。 “真真。” 婆婆睁开眼睛,看着在病床前照顾她的孙子,病容憔悴、形容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婆婆,你醒了?”宁真立刻回过神来,凑到婆婆跟前,眼中泛着亮光。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宁真发现,婆婆的脸色,看起来要比之前好得多。 “嗯。”婆婆开朗地笑着,瞧着为他忙前忙后的孙子,心情十分复杂。 她并不只宁真一个孙子,可是最孝顺、最为可怜、她最为疼惜的,只有宁真一个。 “真真,你马上要高考了,还是学业要紧,就不用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婆子了。”婆婆眉眼一弯,和蔼地笑着。 “我知道,婆婆。” 宁真懂婆婆的心思,婆婆是不想他为她担心,可他太在乎婆婆,只想在她跟前尽孝。 然而,考虑到现实原因,宁真也不得不离开婆婆,去完成学业。 如今,他留在医院,只是为了等婆婆醒来,看她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婆婆,你感觉好些了吗?腰上还痛吗?”宁真轻声问道。 他记得,婆婆之前总说她腰部有点痛,或许,在那时候,恶性肿瘤便可窥见端倪了。 第27章 婆婆的期许 “嗯?”婆婆一愣,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腰部,发现没有任何痛觉,便惊奇道,“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竟然不痛了,看来这里的医生,真的很厉害。” 宁真见婆婆活泼的模样,忍俊不禁,脸上长久而来的阴霾,一扫而过。 只要婆婆能身体健康,平安如意,他便不枉此生。 “对了。”婆婆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皱着眉头,瞧着单纯的孙子,“你们班的班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班……班长?”宁真明显一愣,小声道,“婆婆,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婆婆一脸奇怪,咋呼道:“真真,前几天,小贺来医院看我,可他说话奇奇怪怪的,我听不太懂。” “什么?” 宁真一惊,头皮发麻,脸上的血色,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似的,变得苍白无比。 他生怕班长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例如他在班上“大打出手”之类的,婆婆若是听到,定然会担忧不已。 “婆……婆婆,班长他,他和我性格不合……如果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宁真连忙补救道。 “是这样吗?”婆婆瞧着宁真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乖孙儿,你别紧张,小贺没说你坏话,他是个好孩子,还给我带来了水果呢,你瞧。” 婆婆脑袋一转,指着旁边柜子上红润的苹果。 宁真慌忙看去,果真见木柜上,一坨红苹果颜色.诱人,水灵灵的,又大又好,不像是价格便宜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他说了什么?”宁真面色一沉,看着婆婆,神色紧张,有丝迫切地问道。 “小贺啊,说你是他的好友,如果你遇见了困难,可以寻求他的帮助。” 婆婆知道,自家孙子,不是那种惹人讨嫌的人,如果说他和小贺之间有什么不快,一定是误会。 她乐于助自家孙子解开心结,结交更多的朋友,不要整天围着她一个老婆子转悠,这样长此以往,宁真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活力。 “什么?” 他眉头一皱,神色莫名,心中想着,这完全不是班长那个人会说的话。 贺云,究竟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事情,便朝他来即可,为何非要在婆婆面前嚼舌根,扰乱他的心弦? 第36章 他定要去寻贺云问问,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婆婆,我晓得了。”宁真面色不改,嘴角含笑。 他为婆婆盖上被子,温柔地拭去她额前的发,露出布满了褶皱的额头来。 这些年来,婆婆也老了。 她皮肤泛着死灰色,脸颊凹陷,唇色暗淡,只有那双眼睛,就算是生了病,也如从前那般矍铄。 婆婆她,一直是个不服输、精气神十足的老太太,她的豁达通透,深刻地影响了宁真对世界的看法。 宁真伸出左手,微微用力握着婆婆的手,似乎要从婆婆身上,汲取力量般。 他喉咙一梗,温和说着:“婆婆,你好好休息吧,我后头,再来看你。” 婆婆轻轻点头,看着自家懂事的孙子,心情好极了。 “真真,你一定要考个好大学,光宗耀祖,成为一个有出息、负责任的男子汉,不要像你爸妈那样,没有一点担当。” “我会的,婆婆。”宁真语气严肃,像是在不经意间,做出了某个承诺。 …… 教室内。 宁真坐在座位上,总感觉有人在偷偷看他,待他朝四周一望,却发现大家都有说有笑,倒是显得他自作多情了。 拿出英语书,宁真认真地背着单词。 他却没发现,在他将视线移到书上时,不少人,又悄悄望向了他,还与旁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有人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互相传递,交相查看,神色各异,有的鄙夷,有的好奇,更多的,却是一种揶揄与不怀好意。 “瞧……他哭得像个女生。”不知是谁,吐字清晰地说了这句话。 宁真眉头一皱,朝那方向望去,却未发现声音来源。 自从宁真当着全班人面打了贺云一巴掌,又将水瓶摔到李福头上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当着面对他指指点点了。 要知道,他也曾反抗过,可结果令人唏嘘,不但没有使情况得到好转,反而让其恶化。 为此,宁真得出结论,只有拥有力量的反抗,才能让他脱离困境,如先前那般,只能自取其辱。 就在此时,身材高大的王大强,一把夺取旁边人手上的纸张,而后将其撕碎,碎屑满天飞。 “王大强,你疯了?”那人不可置信道。 自从王大强脱离了李福的队伍之后,他就变得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没人能说出来,可至少,他不像之前那样讨厌了。 “我没疯。”王大强神情严肃,指着那人,“我看,你才疯了!” 争执的二人,引不起宁真的兴趣,他只眉头一蹙,又聚精会神,心思放在书中,将四周的喧哗,当做不存在。 “你!”那人怒了,与王大强争执起来,“你凭什么撕我的东西,王大强,你这个疯子!” “你的东西?”王大强来劲了。 他冷哼一声,抓了一把地上的纸屑,朝那人扔过去,怒骂道:“你再说一遍,这是你的东西?这明明是宁真的东西,你们侵犯了宁真的肖像权!” 我的肖像权? 本来不想理会他们的宁真,不得不将视线移到二人身上,清秀的小脸上,净是疑惑。 那人有丝害怕地朝宁真望去,见他目光冷淡,神色淡然,顿觉理亏。 便立刻尖声掩饰道:“照片又不是我发出来的,为什么怪我,大家都有,我有也不稀奇,王大强,你可不要怪在我身上!” 说罢,那人便气冲冲地回到了座位之上。 王大强气不过,还想找他算账,却被其他同学拦住了。 “好了,王大强,大家都是同学,你想干什么呢?”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一脸正义。 “对啊,明明正主都不计较,你这个狗腿子,偏偏在班上汪汪大吼,吵着我睡觉了!”又有人一脸不满,讥讽道。 一时间,班上同学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或责备的、或无语的、或不解的……各种负面情绪,纷纷朝着王大强倾轧下来,他明明还是个顶天立地的高个子,也忍不住因羞愤而红了脸。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宁真。 宁真他,在被他们欺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明明都是他们的错,他们故意找他茬,想逗弄他,看宁真的反应,看他,有口难言,百口莫辩的可笑模样。 如今,王大强所经历的,便是宁真曾经所经历过的一部分,想比之下,却要温和得多。 可就算如王大强,也受不了这些如箭般锐利、带着审判的目光与舌枪了。 他抱住头,眼神回避,有丝崩溃地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有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陷入了痛苦与懊悔之中。 可有的人,做错了事,却是执迷不悟,冷眼旁观,不屑一顾,死不悔改。 李福此人,便是其中的“翘楚”。 他看着昔日的狗腿子,嘴角讽刺地勾了起来,嘀咕了一声:“给我当狗,赢得的是尊严,给某人当狗,赢得了自甘下贱。” 但让他当面与宁真对峙,他却是不敢的,要知道,就连贺云,最近也对宁真青眼相看,似乎不计较他那一巴掌,李福,可不敢惹贺云这个大少爷。 不过让宁真的狗腿子、他昔日的手下吃瘪,李福却是万分乐意的。 就在王大强即将要陷入崩溃自责的泥沼之前,宁真站了起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怯意,环顾四周,声音清冽冷淡如冰泉,“什么叫侵犯了我的肖像权?王大强?” 宁真清澈的声音,仿若一阵天光,照耀到了处于阴暗角落的王大强,他目光一直,像是从宁真的声音中汲取到了力量。 “宁真!”王大强握着拳头,从自弃中脱离出,满眼愤恨道,“他们将那日的照片,打印了下来……”声音,越来越低落,昭示着王大强的懊悔、迷茫与无助。 那日的照片? 宁真很快反应过来。 那一日,就因为他忘记了扫地,李福便领着王大强几个人,来教室拦截他,还对他拍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照片。 他中途明明想起来了,可诡异的是,他又将此忘记了。 宁真将此归结于,使用镜中人的力量,会影响到他的记忆。 “他们,将照片打印了出来?”宁真喃喃自语,他在琢磨着这“他们”二字,究竟包含哪些人。 可不论如何,罪魁祸首,肯定是李福。 宁真神色一暗,目光幽幽转向李福,面色冷如冰,他并未意识到,他此时面无表情的模样,极为冷淡可怕,恰像极了冷酷诡异的镜中人。 他们两者,在无形之中,在现实之下,悄然重叠起来。 只是一个眼神,便让李福心中无故生出恐惧之感,他嘴唇苍白嗫嚅,感觉望向自己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具冰冰冷冷的尸体。 “李福,是你做的吗?”宁真声音愈发清冽。 第28章 迟来的道歉 在旁人听来,只是稍微冷酷了些,有人还暗叹,这么久了,宁真终于硬气会反抗了。 可在李福听来,宁真的声音,就像是一具冰冷骤寒的诡异尸体在开口。 第37章 这种异样的错觉,让李福瞬间软了腿,瘫软在凳子上。 在旁人看来,便是李福被宁真吓到了,腿都软了,要不是他后面有个凳子,肯定会丢脸地摔到地上去。 真是…… 有人嘀咕:“这李福怎么回事,明明他之前,也是我们班上的一霸,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般胆小了。” 有人回道:“对啊,你瞧他那样子,宁真一望,他就瘫了,我看呐,他就是个胆小鬼,一直装厉害,装腔作势呢,亏我之前还有点怕他。” “原来如此。” 旁人的恶意揣测,沸沸扬扬。 然李福,却对他们的猜测议论浑然不觉,他只是僵硬地抓着桌子脚,慌张地朝四周望去,寻找着能与自己共情的人。 “他不是宁真……”李福颤颤巍巍,身体如垂暮老人,神色怯懦地瞧着宁真不寻常的眼,又一下子避开,十分肯定地说着。 “他不是宁真……他,绝对不是宁真……” 他都欺负了宁真这么久了,对宁真的性格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此刻,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 宁真不会这么冷漠地看着他,他一向,只会睁大眼,可怜又无辜地望着自己…… 宁真,更不会反抗他们,他,本身就是一只无害的小绵羊,从来便只有被他们欺负的份儿。 …… 李福甚至寻找了许多荒唐的理由,就是为了来说服自己,拼凑出一个“宁真不是宁真”的“真相”。 而他,也成功将自己蛊惑了。 “是的,他绝对不是宁真,宁真不会是这样的……”他如祥林嫂般无聊地重复着。 “什么?”众人不知所然,却莫名感到一阵阴风吹过,身上不免凉嗖嗖的。 李福这模样,活像是被鬼上身了似的,他神神叨叨的话,让大家感到一丝害怕。 立刻,众人望着宁真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宁真面色坦然,迎接着每一双质疑的眼,并不开口,目光,却仿若看傻子般回望着这些人。 还是王大强打破了此时的诡异气氛,他怒骂道:“李福,你在说什么浑话,宁真不是宁真,那宁真是谁?” 对啊…… 如果宁真不是宁真,那宁真,究竟是谁? 大家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早就破除了迷信,可不会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怪李福,让他们想歪了。 “你别说了。”有同学自觉被李福影响了,面色不好,“李福,我看你是有病吧。” 这话一落,不少人心中的阴霾瞬间散去,被李福吓过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皆翻着白眼,无语地望着他。 “对啊,李福,我看你是疯了。”这人说得更加直白。 被李福用语言玩弄的恼怒,使得众人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一时间,教室里的气氛火热无比。 宁真神色漠然,冷眼瞧着教室内的一切。 现实,好似反过来了。 以前的他,是扮演着李福这个被团体欺辱的角色,而李福,却是围观的火上浇油之人。 比起李福来说,宁真只冷眼旁观,没有挑拨离间,推波助澜,算得上是善良无比了。 “活该。”王大强啐了一口,又小心翼翼望着宁真,“宁真,李福是罪有应得的,你可别为他求情。” 在他心中,宁真虽然敢反抗了,可内心,却还是一个善良的少年。 王大强犹记得,在高一的时候,宁真对着他腼腆微笑、友好朝他靠近的模样,心中,又顿生无尽的懊悔。 他也不知道,他和宁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明明,他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可到头来,他却…… 想到往事,王大强面色凄苦,声音有丝凄惨道:“宁真……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那时候,明明对我这么好,我却背刺你……” “不要再说了。”宁真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他并不想听王大强解释,便云淡风轻道,“我都忘了。” 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 过去的伤痛,凝结成的那块陈旧的疤,却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宁真只忽视了它,勇敢朝前看,可并不会否认它的存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既然已经上过一次当,宁真,却是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再上第二次了。 因此,王大强所有的解释,都和他毫无关系,他也不想听。 自己所要表达的心情被拒绝,王大强脸色煞白,面色惨然,高大的少年,忍不住红了眼眶,看起来极为可怜。 他就知道,宁真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可很正常啊,是谁说了,只要道歉,就会得到别人的原谅呢? 他以前,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甚至将宁真一颗无辜的真心踩在脚下……他私以为,这比李福的作恶多端,还要更为可恶些。 以己度人,如果他是宁真,他会原谅“王大强”吗? 王大强苦涩一笑,就算不用想,也知道了答案。 纵然如此,王大强还是一遍遍地道歉:“对不起,宁真……对不起……” 聪慧如宁真,当然知道王大强究竟是何意。 这迟来的道歉,他两年前,天天盼望着,时刻等待着王大强亲自给他一个解释。 就算王大强编一个蹩脚的理由出来,两年前单纯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 毕竟,他们曾经可是朋友啊! 可昔日单纯的他,等啊等,等啊等,不但没有等来道歉与解释,反而还等来了王大强等人更残忍的霸凌…… 这迟来的道歉与解释,如今的宁真,却是再也不想要了。 …… 李福已经请假三天了。 据班主任说,是李福学习压力大,受到了刺激,精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开始胡言乱语,他的家长,便为他请了假。 为此,班主任还专门为班上的同学上了一节心理辅导课。 “同学们,临近高三,有学习压力很正常,大家不要放弃,最后两个月,再坚持一下,高考完,大家考取了心仪的大学后,有大把的时间供自己安排,随便怎么玩都行。” 同样的话,班主任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了,班上的同学,都无精打采,昏昏欲睡,萎靡不振。 如今互联网这么发达,不少同学都知道,班主任的话,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 如果真听了他的话,在大学的时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毕业之后,便会迎来人生的地狱模式。 宁真自然也不会听信班主任的话,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想好了大学的规划。 在大学的时候,他会努力挣钱给婆婆治病,努力学习,毕业后找打一份好工作,让自己活得更好。 他终究会忘却掉所有的不愉快,让时间治愈他心底的伤痕,迎来平凡却幸福的人生。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给与他力量的期望。 想至此,宁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向往的笑。 却不知,他唇角腼腆却带着希望的弧度,不知不觉间,便被一旁的贺云看了去。 一阵明媚的阳光打在宁真侧脸上,落下一片跳跃的金色,只是不经意间,他被光眷顾的美丽侧脸,便深深地留在了贺云的心中。 第38章 宁真的俏脸,如有神光拂面。 贺云,就在这一瞬间,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唯恐惊扰眼前人。 他这一刻才发现,宁真,竟然会这么美。 恰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一寸也不多,一寸也不少,让他一颗平静的心,为之起伏跳跃,震惊狂喜。 他为何,之前就没发现呢? 贺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色,随后将目光移开,神色归于平静。 可他一颗狂跳的心,却迟迟未能安静下来,依旧在他弱小的肉.体凡躯里,打着动人的鼓点。 “宁真,放学后,你留下。”贺云语气有丝平静地说着。 但谁也不会认为,他的话,是在和宁真商量。 贺云的话,从来便是命令。 宁真一愣,心中一个咯噔,自从上次在医务室之后,贺云已经很久没有找他麻烦了。 一开始,他还为贺云所提出的“代价”感到惶惶不安,可婆婆病重的事情,让他很快将贺云的威胁抛之脑后。 要知道,贺云所提出的最后期限“一周”时间,早已过去。 宁真初期还提心吊胆,生怕贺云会找他麻烦,可后来,贺云似乎自己都忘记了,宁真也将此置之不理。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贺云竟然想起来了,或许……他从来便没有忘记过。 他给宁真留有更多时间,并不是因他的仁慈良善,而是想给与宁真更大的惩罚,贺云,从来便是这么一个阴晴不定、性情乖戾的少年。 想至此,宁真面色微变,悄悄斜睨贺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容忽视的怯意。 面对贺云的时候,他总是不能以寻常心看待他,他有勇气对抗李福,可甚至都不敢与贺云认真对视一眼。 第29章 你骗我 放学后。 宁真额角冒着冷汗,心中忐忑不已,他甚至想脚底抹油溜走。 刚迈开脚步,他的右肩,便被一只手抓住。 贺云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怎么,真真,你想离开?” 他又亲密地唤起了“真真”二字,让宁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每当贺云这么叫他的时候,他都恶寒不已。 “班……班长……” 宁真右手握住贺云搭在他肩上的手,清冽的少年音,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意,倒是更加想让人欺负他了。 贺云瞧着覆在他手背上的这只手,白皙清透,莹润如玉,似泛着皎皎月色,带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一种,非人的美感。 贺云这时候,清晰地想了起来。 就是这只手,打了他一巴掌。 也是这只手,不受主人控制般的、插.入宁真的喉咙之中,让可怜的宁真,大惊失色,惊慌失措。 他面色一寒,瞧着这只手的眼底,含有一丝隐隐的忌惮。 似乎是在回应贺云认真的视线,宁真右手中指,突然便调皮地翘了起来,诡异直立,软得似乎连骨节都不存在。 顿时,贺云被压在下方的手,立刻便觉阴冷肆虐,细小汗毛惊恐地翘起,这,代表着主人的恐惧。 贺云神色一变,立刻如受了惊吓般,将手从宁真右手下抽出,幸运的是,他并未遭到阻拦。 正在庆幸之时,贺云又诡异地看见,宁真右手翘起的中指,在空中左右微动,明明只是一根普通的手指,却分明被贺云看出了一股挑衅的情绪。 这只手,仿佛就和人一样,拥有着喜怒哀乐。 贺云:“……” 他只觉受到了弱智般的侮辱,从小到大,可从未有人敢这么挑衅他。 就像唯一一个打了他巴掌的人,偏偏是最不起眼、最让人看不起的宁真。 这滋味,可谓是五味杂陈。 “你在干什么?”贺云语气如万年寒冰,冰冷刺骨。 “我……”宁真小心翼翼回头,面色有丝惊慌,就如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 他先前,明明只想拨开贺云搭在他右肩的手,却不想,右手突然间便如人喝断片儿似的,失去了知觉。 自从小镜“借走”了他的手之后,此类事情,经常发生。 例如,他在家中做饭之时,左手扶菜,右手拿刀,正儿八经的切菜。 却不想,右手突然就疯狂上下移动,切菜的速度之快,仿若无情的机器人,令人咋舌,把宁真吓了一跳。 他瞬间将左手收回,生怕那刀将自己切伤,心中却琢磨着,或许他日后可以找个厨师兼职…… 这一次,右手又背着他做了什么? 可惜的是,宁真同样失去了对右手的感应。 就在思绪闪过之时,右手,突然能动了,宁真连忙把右手从肩上拿下,别在背后。 “我……”宁真傻笑片刻,妄图将这事兜过去,便无辜地对着贺云说道,“班长,你知道的,我……我有癫……癫痫。”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着胡话:“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特别是我的手……和我的眼睛,乃至于,我身体上的各个器官,偶尔会无故抽搐,甚至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们在抽搐……” 为防止意外,宁真把“眼睛”以及各个器官加了上去。 他的目光实在是过于诚恳,就算是隐约察觉他在胡说八道,贺云也不免信了两分。 虽然,他依旧对宁真的“癫痫”抱有怀疑。 贺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瞧着宁真依旧放在肩膀上的右手,犹豫片刻,严重闪过一丝忌惮之色,也没敢去试探。 他有一种诡异的预感,那便是,如果宁真不是在戏耍他的话……贺云相信,宁真也没有这个胆子。 那么,宁真可怕的右手已经“活了”,它若是不满足于如之前那样戏弄他,兴许,会直接失去耐心,捏断他的手。 以贺云血肉之躯,并不敢与这种诡异的力量硬碰硬。 “真真。”贺云笑得意味深长,“你的癫痫这样严重,怕是已经成为了痼疾,何不与我去医院看看,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去医院? 宁真连忙摇头,生怕被医院发现异常,甚至于暴露小镜的存在。 婆婆的病,还要仰仗小镜的帮助。 “班长……不用了,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条件,而且……这癫痫,只是偶尔会发作,并不会造成大危险,我都已经习惯了。” “偶尔发作?习惯了?”贺云重复了这几个字,面色有丝阴郁,他嘴角一扯,戏谑道,“真真,你说你的癫痫,是偶尔发作,可在短短的两三周内,在我面前,你已经发作了两次了,这,也可以被称作偶尔吗?” 迎着宁真骤然收缩的瞳孔,贺云又自顾自地揭穿他话中的漏洞,道:“而且,你到底是何时患的癫痫?你确定,你已经习惯了吗。” 他又淡淡笑了一声:“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贺云的话,阴阳怪气,似是意有所指,更像是得到了某个确定的答案,来试探宁真的反应。 宁真被怼的哑口无言,他红唇微微抖动,身子也轻颤着,被贺云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所逼迫,他甚至连一个合理的借口都难以找到。 第39章 “我……我……”宁真咽了咽口水,有丝牵强地笑着,“班……班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我……我之前很久都不会犯病的,可是这些天来,我却犯了好几次……兴许是……” 宁真头脑一片空白,就是找不准一个合适的词,面色茫然的他,就像个会经常被人愚弄的傻子一般。 “压力太大了?”贺云张开淡薄的唇,露出一丝鲜红的舌,像条正在吐蛇信子的毒蛇,“是吗?” “对……”宁真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他唇舌发干,声音粗哑,“兴许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真可怜。”贺云怜惜地望着宁真。 他一双狐狸眼微醺之时,水波粼粼,与之对话的人,若是看着他的眼,定会被他深沉的目光吸进去,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我……不是……”宁真语无伦次。 贺云轻哼一声,瞧着宁真腰间露出的右手手臂,眼神不自觉回避,而后,便精挑细选般,将宁真左手手腕一把抓住。 力气骤然变大,吓了宁真一跳,若不是手被贺云挟持,他定会如脱兔般跳得老远。 “班……班长……”宁真想挣脱,却挣脱不了。 他的力气本来就比寻常少年要小,更被说,左手还没有被小镜借走,他根本反抗不了贺云的暴.力。 手腕被抓得生疼,宁真忍不住,眼中很快便蓄满了泪,却坚强地瞪着眼,不让眼泪懦弱地流出。 “真真,你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来欺骗我。”贺云舔了舔猩红的唇,眼神如凶猛的鹰,紧紧锁着害怕得全身发颤的猎物,又勾唇一笑,语含威胁,“我真是,感到荣幸啊。” 班长,他确定了…… 他确定自己在欺骗他。 他从哪里知道,自己是在欺骗他? 还是,是班长来诈他话,要他承认他对他的欺骗,自投罗网。 众多复杂的思绪,将宁真脑袋填满,他身子颤得好似一束娇嫩的、被风雨肆虐的小白花。 他太害怕了。 若是他辛苦掩饰的秘密被贺云拆穿了,那他究竟该怎么应对? 或许,他必须坚决否认,继续麻痹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可是,已经晚了。 在他第一时间忘记了否认的时候,他便失去了让贺云相信他的优势,无言,便是默认,解释,就是掩饰。 他,还能怎么办呢? 没有任何办法。 宁真一动不动,身子僵直,脸色惨白,好久,他只淡淡苦笑,喉咙里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不善于撒谎,就算勉强撒了谎,他苍白的语言,又能掩盖住什么呢? 特别是,在精明的贺云面前。 “班长……我,我没有癫痫。”宁真舌头发麻,眼神凄凉,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我……我撒了谎。” 在说出了这两句话之后,他全身的力气仿若流失。 若不是贺云拉着他的手,他一定会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在贺云面前,亲自承认自己的卑劣,这对于宁真来说,是极为难受的。 “呵……”贺云轻嗤一声,淡淡地看着宁真,眼珠子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被贺云的威压笼罩,宁真顶着压力,或真或假的哭诉着:“班长,其实,其实我……我也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 第30章 有病,就要去医院看 他眉眼一垂,低语道:“你知道的,我家里穷,婆婆还得了病……我,我也不敢去医院检查。” 话落,宁真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贺云,眼神纯真极了。 病,还是有的,至于是不是癫痫,宁真也不“确定”。 这,就是他给贺云的解释,可谓说天衣无缝。 听此,贺云的面色,果真缓和了下来,他也是去见过宁真的婆婆的,并通过主治医师,知道了宁真婆婆的病情。 顺便,他也通过医生,较真实地了解到了宁真家里的情况。 家境优渥,自幼生活富足的贺云,倒还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会有宁真这么可怜的人。 若不是宁真中考考得好,考进了省里第一的高中,处于两个世界的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不知为何,贺云又突然想起,两年前他和宁真刚认识的时候,宁真找他借钱,最后又还给他一堆零钱的事情…… 宁真那时候,一定很不容易吧。 思绪一闪而过,贺云面色复杂,又轻嗤一声,宁真过得不容易,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纵然这般想着,贺云看着宁真的眼神,却柔和了不少,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贺云的神色转变,被宁真看到了眼里,他心下一松,知晓自己是把贺云给唬住了。 “有病,就要去医院看。”贺云神色严肃,抓住宁真的手,硬是拉着他上了一辆私家车。 宁真:“……” 被强迫坐在车上的宁真,反抗不了,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班……班长,你要带我去哪里?” 只是一不留神的瞬间,宁真便失去了身体主动权。 贺云斜睨他一眼,抓着他的手并未放开,淡淡道:“医院。” 医院? 绝对不可以! 宁真面色惊慌无比,立刻颤巍巍解开安全带,身子前倾,想要喊司机停车,却一把被贺云撑在车座之上,以自身强健的胳膊抵住。 “你想干什么?”贺云神色冷淡。 “我……”宁真紧紧咬唇,“我没钱,不去医院……班……班长,你让我下车吧。” “没钱?”贺云冷哼一声,“检查的费用,我来出。” 说罢,他手一勾,将宁真的安全带插到孔缝之中,侧身之时,却看到了宁真异样的神情,顿时心下一冷。 “如果你想拒绝,那就说明,你心中有鬼。” 贺云的声音幽幽传来,宁真顿时不敢动弹了,就连伸出去的半截身子,也缓缓靠在了车座靠背之上。 宁真心中五味杂瓶,在贺云的“逼迫”下,暂时放弃了抵抗。 医院,是否能检查出他身体的异常呢?毕竟,他将右眼和右手,都“借给”了小镜。 因此,他的身体,很大可能和普通人不同。 若不是因为婆婆,他自己,也想知道,自己身体中究竟有何变化。 很快,司机便停在了一家医院门口前。 宁真朝医院望去,心下一惊。 此处,是天青市最大、最豪华、医院水平最高的一家私人医院,只为富豪服务,寻常普通人,甚至无法进其大门。 见此,宁真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如果婆婆的病,能在里面医,兴许,还真有好转的可能。 只是,不说他求医无门,就算侥幸进去,里面的医疗费用,也不是他能够负担的。 宁真心中,根本未生出丝毫求贺云的念头。 且不说可能性为零的概率,他不想自取其辱,更别说,他心中憋着一股劲儿,阻止他向贺云开口,卑微请求任何事情。 车门开了。 第40章 宁真憋着气,脚底抹油,直接跑,却冷不防被提防的贺云一把抓住衣襟,整个人朝后摔去。 在路人惊讶的神色之下,宁真的身子倾轧在没站稳的贺云身上,两人惊呼一声,一同摔在了厚重的地板之上。 “砰”—— 落地声沉闷无比。 多亏了屁股下硬邦邦的肉垫,宁真倒是没受多少伤,他睁开眼睛,撑起身子,身后传来一声较为痛苦的呻.吟。 宁真偏过头:“……” …… “贺大少爷,你怎么摔伤了。”一医生笑眯眯地看着他。 贺云臭着脸,声音嘶哑:“意外。” 他瞧着看好戏的医生,又问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你们好好检查没?”他特意吩咐,要好好检查一下宁真的身体,看有无“异常”。 “怎么,贺大少爷,他是你的朋友?” “朋友算不上,只是一个普通同学而已。”贺云神色淡淡。 “普通同学?”那医生神色有丝奇怪,也没多问。 医生是贺云堂哥的好友,也知道贺云脾气到底有多古怪。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听话,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实际上,性格不知道有多恶劣,哪里会交上什么真心朋友。 不过,若是贺云亲口说那同学是他的朋友,那他恐怕要吓一跳。 贺云之前一直在国外,来“青中”读书,还是他爷爷强迫的,说要让他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 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又怎么会与普通人做朋友呢? 另一个病房之中,宁真被医院强迫做了一个全身检查,他面色苍白,唇瓣颤颤,一副认命了的样子。 他也尝试着逃跑过,可很快便被医生抓了回来,如今,他心惊胆战,只有不断向老天爷祈祷,希望医生千万不要检查出什么异样来。 “你刚刚跑什么?”那戴眼镜的护士笑了,她还没见过,一来病房就要跑的人。 “我……”看着神色温柔的护士姐姐,宁真红了眼眶,找了个借口,“我只是怕检查出什么绝症……” 那护士“噗嗤”一下,笑得眉眼弯弯。 “你这小娃,这么年轻,怎么会这么想?绝症,那是你想能得,就能得的吗?” 宁真报郝,面色通红,没说话,他也知道他的借口太牵强。 正忐忑不安间,躺在仪器上的宁真,突然发现,透明的仪器上,映着他仓皇失措的脸。 他情不自禁眨了眨眸子,却发现,水汽氤氲间,仪器上的它,正对着他勾人地笑,眼中闪过一丝邪异的痴态。 似乎是发现了宁真的注视,它伸出食指,在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嘘”的姿势。 宁真却并不怕,眼睛顿时一亮,如释重负。 有小镜在的话,不管他有什么异常,医院,定然都检查不出来。 这,是他对小镜实力的肯定。 …… “班长,你的腰,没事了吧?”宁真有丝愧疚地低下头。 先前,他把班长当肉垫,班长的腿上,腰上,有好大一片淤青,他心中十分不安。 “都是我的错。”他喃喃自语。 虽然和贺云不对付,可宁真性情温和善良,也不会幸灾乐祸什么的。 “……我没事。”贺云脸色有丝青,颇为咬牙切齿。 殊不知,他偷偷按在腰上的手,被眼尖的宁真发现了。 宁真:“……” 班长的模样,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他既然说没事,他也不会假惺惺地去关心他。 他们之间,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你没事就好。”他有丝怀疑地看着宁真,又觉好笑道,“医生都说了,你除了身子有些瘦弱、缺乏营养之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什么癫痫……” 贺云顿了一下,脸上尽是一言难尽。 他这位同桌,怕是得了什么臆想症吧,哪有正常人会幻想自己得癫痫的。 宁真:“……嗯?” “肯定是你的幻觉。”贺云面无表情地笑了一下,“你觉得你有病,兴许是真的压力太大了,自己吓自己吧。” 宁真面色有丝窘迫,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癫痫,他是骗他的,可贺云眼中的关心,也做不得假。 不知为何,宁真突然感到了一丝怪异的愧疚之情,他觉得,贺云,或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坏,毕竟,他之前还借过自己钱呢…… 犹记得,在检查的时候,有护士认识贺云,或许以为自己是他的朋友,对他也充满了热情,言语里,都是求他在贺云面前,替她美言几分。 从护士的口中,宁真也知晓了贺云的家境,和他,当真是两个世界。 这样的人,对他那点钱不屑一顾,也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贺云还认为,自己还钱,是在侮辱他…… 这样一想,宁真便颇为内疚地垂下头,不敢看贺云的眼了。 殊不知,贺云的眼中,故意为之的关切散去,却而代之的,是无尽深意与狂热探究。 像是非要将宁真埋藏的小辫子,从绯色帽子里揪出来,看看他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也让他好生看一看才肯罢休。 第31章 亲爱的,你把我弄脏了 科学仪器检查出来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贺云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有种奇怪的预感,那便是,在宁真身上,有一股超自然的力量。 否则,为何他在两年前,会跟着班上的人一起失控? 然而,更加诡异的是,若是他不每日将两年前的事情有意回想一遍,他便很难再想起来,幸亏他写下了日记,才不至于让这记忆磨灭在时间的尽头。 通过两年的反复记忆,贺云甚至可以清晰地回想起,当日宁真挂在眼角的泪,那晶莹剔透的泪珠,仿若完完整整地映着一个他。 或许……也不是他? 贺云感到有丝迷惑,眼底,却兴味盎然。 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打消了宁真对他的怀疑。 可怜的小羔羊,眼中竟是愧疚之色,还不知,表面上慈悲的猎人,终究会露出邪恶的魔爪。 …… “你对他,似乎关注得过多了?” 一只清秀的右手捻起一枚小小的李子,或许是过于用力,手背上泛起一丝青筋,竟显得有丝莫名性感。 这只手优雅地在李子上捻去,将上面覆盖的白霜捻得一干二净,手上,却沾染了一丝白霜的清新味。 “没有。”宁真连忙摇头,“班长乐于助人,兴许只是担心我。” “乐于助人?”那人笑了,笑声夹杂着略微的讽刺,也没多说什么,“我喂你。” 右手,便轻轻抬了起来,硬是将这枚酸涩的李,强迫性按到了宁真殷红的唇上,摩擦着他的唇瓣,试探着要将这水果送入他唇中。 宁真仿若,闻到了一股属于春天的清新味道。 然,这股清新味道之后,似乎藏着一股腐烂的暗香,它们迫不及待地钻入宁真的鼻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咳……” 宁真不适地咳嗽了一下,左眼往下瞟,瞧着小镜递过来的李子,微微一顿,还是乖乖张开了唇。 第41章 他的乖巧,让镜中人很是满意,粗鲁的动作也禁不住轻了些,生怕将这可怜的小猫咪吓走。 唇微启,李子被温柔地送到了宁真的唇中,他牙齿一咬,唇便包裹住整个李子,可唇瓣却总有一丝不能闭合。 宁真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小镜的手指,还没拿开…… “吃吧。” 镜中人缓缓诱哄着,像是要诱使宁真将原本属于他的、如今却被交易的右手指吞入腹中,和他完完全全融为一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宁真有丝心绪不宁,他左眼闪烁,微微摇头,模糊着说:“小镜……你的手指……” 是的,这已经是小镜的手指了。 由于唇中含着一枚李子,他话语间便口齿不清,正常人也无法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偏偏镜中人却知道。 “怎么,你怕将我咬疼了?”镜中人暧昧地笑了一声,语气揶揄,任何人都能听出,他言语之间,对宁真的逗弄。 可宁真,偏偏是唯一一个听不出来的人,将镜中人揶揄的话语,听成了阴阳怪气。 他双颊微白,额角缓缓冒出冷汗,心底却知道,或许,他将小镜惹生气了。 贺云非要让他去医院检查,如果不是小镜神通广大,或许,它的存在真会被人发现,而他,也会被送去进行可怕的研究…… 这时候,宁真福至心灵,意有所感,不管小镜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如今的他,已经和它处于同一条船上。 若是这条船倾覆,或许小镜可以安然无恙离开,而他,却只有等死的唯一结局。 这种觉悟,不知为何,让宁真心生绝望之感。 心神不宁间,牙齿便咬到了青李之上,酸涩的汁,瞬间浸入他的唇舌之间,让他舌头发麻,心底发颤,忍不住苦着脸,眼中竟是难受之情。 这枚青李,是小镜在路边捡的,小镜,当真是没有挑水果的能力,若是让他捡的话…… 思绪飘荡间,汁液,便顺着宁真的唇,沾染到了镜中人的手指之间,青色的、夹杂着白色唾液的汁水,便顺着手指的脉络,依着重力,缓缓朝下流淌而去。 若是有外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双目发直,心头乱颤,勾得眼睛都不知该往何处飘。 “亲爱的,你把我弄脏了。” 镜中人甜腻、状若撒娇般的声音,小声却清晰地在宁真耳尖飘荡,像是有一个隐形人,在对着他悄悄说话一般。 宁真心底一颤,慌不择路,竟潜意识伸出舌头,艰难地将手指上的液体舔去。 这是他之前经常做的事情。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母还没离婚时,他天天都要喝一杯酸奶,偶尔,他一打开酸奶盖,酸奶便溅到了他的手指上。 这时候,他便会欢快地伸出舌头,认真地将手上的酸奶舔去,不浪费一丁点儿。 可是,如今他的手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等于是舔别人的手,实在是过于冒昧了些。 可他却不知,右手被他一舔,直接僵在了空中。 而后,便如化冰似的,五根手指如逃窜的蜘蛛般,疯狂地扭动,不知是在尴尬,还是在……兴奋。 一层灰白夹杂着嫩粉的暗光,在右手白皙的肌肤上升起,眨眼之间,仿佛便让宁真的手,瞬间变成了另一只手的模样。 很快,异样消失,宁真也未发现。 他呆愣片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何事之后,顿时双颊发红,语无伦次道:“对……对不起,小镜……” 殊不知,他唇中被水果堵住,慌忙而出的话,反而让他呛了口水,将唇中的水果也咳了出来。 “咳咳……”宁真难受地咳嗽起来,小脸很快便泛了一层薄薄的诱人粉红。 僵在空中的手,便关切似的,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拍在了宁真瘦弱的脊背之上,如母亲轻拍着婴儿般,来安抚着他。 “乖宝宝……”有轻柔的声音在宁真耳边呢喃,仿若情人间的低语,“慢些,别着急,如果你喜欢吃,我可以为你寻来更多。” 咳嗽的宁真:“……” 他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拍着宁真后背的手一顿,明明是手,可愣是会让人看出其疑惑之情。 “不……不用了。”还是宁真直接为镜中人解了惑,“我不喜欢吃李子。” 哪知,他话一落,镜中人便冷声冷语,寒如冰道:“你骗人。” 宁真:“……” 镜中人不依不饶:“你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公园里捡来吃。” 宁真:“……” 他就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就暴露在了镜中人眼里,猜测被证实,宁真竟不觉得恐惧,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你捡的太酸了。”宁真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丝无辜,“都快把我的牙齿都酸掉了。” 镜中人:“……” 空气顿时一僵,两人不知为何,都感到一丝莫名尴尬,便同时略过了这个话题,相顾无言。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宁真装傻充愣道:“我……我给你洗洗。” 说罢,便慌忙跑到了狭窄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左手细细地将右手清洗,甚至连每一根手指缝隙都不放过。 右手手指舒服地舒展开,被左手细心地侍弄着。 软软的触感,加之清澈的流水,两手相触,传来一股黏腻的暧昧声音,让这普通的洗手场面,莫名变得有丝涩情起来。 宁真本来一本正经地伺候着他的“大债主”,可很快,他便发觉不对劲了。 瞧着右手逐渐泛上一层淡淡的薄红,仿若天边云霞,耳边,也仿若传来若有若无的淡淡喘息声…… 宁真莹润如玉的脸,“刷的”一下变红,看起来很是好看。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拿开,慌乱地关掉水龙头,随意将右手按在白帕上一擦,便若无其事道:“洗……洗好了。” 抬头,却恰好看到了镜中的他。 慌乱的神情,因无措而微张的唇,微颤的睫毛下,一双琉璃眼在氤氲的水色下,闪闪发亮,仿若天边晨星,饱满的脸颊,如被涂抹了一层胭脂,红得诱人。 他的脸,和他的右手一般红,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或许与小镜,也如出一辙。 这样想着,宁真禁不住微微咬唇,一时心头复杂难言。 可待他抬起眉眼,又看了一下镜子,便发现,镜中的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小镜与他有异的容颜。 眼白占据了一大部分的眼中,也氤氲着淡淡水汽,微颤的睫,苍白却饱满的脸蛋下方,一坨红霞格外吸引人,让那张无机质的脸,莫名沾染上了一丝人气。 宁真忽的一怔,只觉得有种怪异的荒谬之感。 小镜,如果将那双异类特质明显的眼睛闭上的话,似乎越来越像人了…… 而他呢? 宁真忽的垂下头,瞧着洗手池内,还未流干的水。 流动的水镜,映出他清秀的容颜,水波荡漾之下,他的右眼,闪过一丝无机质的冰冷之光。 这光冷得可怕,一瞬间,便将宁真一颗热心肠冻得刺骨透彻,仿佛连全身的血液都要被这冷光冰冻起来,生命也不再缓缓流淌。 第42章 宁真再也不敢自欺欺人了。 他害怕地得出了一个命定的结论,那便是,他,似乎越来越不像人了。 这,早就有预兆。 或许,在他幼时第一次与镜中人无意识交易之时,这种改变,便缓缓发生了。 随着他与镜中人频繁接触,这种微小的改变逐渐扩大,大到连宁真这种惯会逃避的人,都无法再闭目塞听、装聋作哑。 第32章 幻觉 “亲爱的,你在看什么?”镜中人优雅地说着,唇边绽放出一抹勾人的笑。 “我……” 宁真倏的抬起头来,瞧着小镜诡谲的眼,下意识隐瞒了所有情绪。 他瞧着洗手台前,有一只爬动的蚂蚁,顿时福至心灵,“我在看……洗手池内,有一只蚂蚁。” 这只蚂蚁,先前就在洗手池上爬,他洗手的时候,水流不但未将它冲走,它反而还凭着坚强与毅力,爬到了洗手台上,为自己求得了一线生机。 不知为何,宁真被这蚂蚁的坚韧感动了。 就算是一只弱小的蚂蚁,也要努力地活着,可他是个人,明明比蚂蚁大了这么多倍,勇气,却比这渺小的蚂蚁要小得多。 这番对比,当真是令他羞愧不已。 “蚂蚁?”镜中的它垂下眼,宁真的右眼,也诡异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聚焦到了洗手台上的蚂蚁之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人与非人的视线,蚂蚁感觉到了危机,弱小的身子,开始加速跑了起来。 “呵……”镜中人不解,笑看着一脸认真的宁真,“不过区区一只小蚂蚁,又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宁真坚决反驳了他,左眼燃上了斗志,“这只蚂蚁,很好看。” 镜中人:“……” 虽然不喜宁真反驳自己的语气,可镜中人也没变脸责备他。 它早就知道,宁真从小便喜欢动物,它第一次引诱他上钩,便是侥幸借了一只猫的身体,想来,它还是要感谢那只猫才是。 往日的记忆,对于过目不忘的它来说,恍若昨日。 “真的?”镜中人戏谑地望着他,“既然小宝贝说好看,那这只小小的蚂蚁,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那我也来认真看看。” 说罢,宁真的右眼,闪烁着暗淡的红光,仿若被鬼魂附身,看起来莫名阴森可怖。 那小小的蚂蚁似乎察觉到了生死危机,跑得更快了。 然而,就算它跑得再快,又哪里快得多比它庞大千万倍的“巨人”呢? 一只巨大的手垂下,两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蚂蚁,在指腹间,蚂蚁便轻而易举被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宁真瞳孔骤然一缩,心中那束微光,也迅速被一股张狂的黑暗笼罩。 “哎呀……”镜中人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声,有丝无辜道,“怎么一不小心,便将这可爱的小东西碾碎了呢……真是可惜啊。” 镜中人诡谲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宁真,又仿若在他耳边低语:“是吧,亲爱的……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呢。” 宁真不答,他的心痛得一颤一颤的,鼻子也微微泛起一层薄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他生气了。 他正在,无声反抗着镜中人对他全方位的围剿。 虽然他的生气,不一定有半点作用,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怒斥? 大吼大叫表达他的不满? 除了隐忍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他,也不敢。 试问,他与镜中人之间的关系,和这可怜的小蚂蚁与人类,又有何差别? 宁真倔强地睁着眼,看着自己右手上的蚂蚁,眼睛也不肯眨一下,仿佛要永远记住,它在他手中壮烈牺牲的这一幕。 然,宁真的消极反抗,却让镜中人不满了。 它拧开水龙头,将蚂蚁的尸体洗去,而后,便如掌控一切般,捏着宁真的脸颊,拇指指腹,大力地在他眼角下揉搓。 宁真眼中好不容易憋住的泪水,便如泄洪一般,安静地流了下来,顺着眼角流下,却被右手一一擦去。 黏腻的右手手指,冰冷,湿潮,带着一股咸腻的海水味,仿若一根湿润的怪舌,将宁真流下的泪水尽然舔去 “小宝贝,你哭了。”它冷不丁说了一句。 宁真眼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恨,它的关心,之于他来说,便如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它在他心底的信用,早就化成了零。 “可怜了我的小宝贝,这么喜欢这只蚂蚁……”镜中人瞧着宁真双目泛红,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心都仿佛要化了。 “看,小宝贝。”镜中人诱哄着,右手五指微动,便有一只蚂蚁从其肌肤上爬了出来,“你的小蚂蚁。” 宁真一愣。 他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右手上的蚂蚁,作为人类,他对蚂蚁脸盲,并不知道,这是否是先前那只。 宁真眼中闪过狐疑之色,心道,或许是镜中人变了一只新的蚂蚁来欺骗他,甚至于……来讨好他? 可它为何要讨好他? 他明明没有任何需要它讨好的价值。 若是宁真有胆子去问镜中人缘由,镜中人思索片刻,恐怕自己也不知。 它只是这么想,便这么做了,没有任何理由,随心所欲。 “你不认识它了?”镜中人揶揄地笑了,笑得勾人。 “只是刚刚变了一个小魔术而已,你怎的就不认识这小东西了,我还以为,你对它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呢……不过,明明小宝贝你,与这蚂蚁不过才泛泛之交,竟然会为它而悲伤。” 镜中人沙哑哼笑了两声,似真似假道:“呵……真是,令我感到嫉妒呢。” 宁真:“……” “我……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宁真有丝恍惚,“小镜,你知道的吧,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哭……或许,只是触景生情吧。” “那就好。”镜中人有丝阴阳怪气道,“小宝贝,你竟然为了一只蚂蚁哭了,真是的,这次,就勉强原谅你罢。” 镜中的它,忽的凑近,宁真的右眼,则骤然生出一丝暗光。 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力量,这股力量似乎将现实中的宁真,直接连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光怪陆离,虚幻诡谲。 置身与这现实与虚幻的夹层之中,宁真仿佛整个人都虚化了,游离于世间之外。 一股孤独之情油然而生,让他感到陌生。 “可我希望,下一次,你为会我而哭……” 随着这句话落下,宁真恍然间,便见一个虚幻的、没有五官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人影骤然往前一凑,将脑袋搁在宁真的肩膀之上,微微歪头,虽无面却瞧着他,像是在卖萌,更像是对猎物的打量。 宁真没有感到任何重量。 这影子,轻薄如一张纸人,却又重得可怕,似乎天地间最强烈的风,也无法将它吹走。 明明他应该感到害怕的,可这诡异的空间,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吞噬了。 余下的,便只有奉献、依从,以及,被完全驯服的温顺。 第43章 宁真垂眸,好奇地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影子。 越看,他便越是移不开眼,仿佛整个思绪都被这团黑给吸进去似的。 右眼骤然闪过一道诡谲之光,宁真微微启唇,看到他肩膀上的漆黑影子,越来越凝实,越来越真。 无数个怪异的符号,在黑影上扭曲地翻动着,拼凑出一颗头颅的形状。 接着,便是一双流着鲜血的可怖白瞳,被刀切断了的、留着一道疤痕的高挺鼻梁,以及一张,与脸上其他器官格格不入,如花瓣般诱人鲜嫩的粉唇。 粉唇天生便微微上翘,让人忍不住心生色念,想将唇完完整整印上去,覆在其上,与之缠绵不休。 不知为何,纵然眼前有可怖的眼,恶心的疤,可宁真第一时间,却是被这粉唇吸引了。 他心笙摇曳,眼中泛着盈盈水泽。 却不想,那张粉嫩的唇轻启,明明只是一片微笑的缝隙,可里面却犹如幽深的黑洞,像是要将人彻彻底底吸进去般。 而后,黑洞中,一湿滑粉嫩的舌头,便悄然从里面伸了出来,不断变长,灵活如蛇,朝着宁真的脸上滑去。 宁真一动不动,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好似被一条蛇扫了过去。 流下一串黏腻的痕迹,昭示着他已经被标记,不再属于他自己。 粉舌无意识扫过他的唇,似乎对这里尤其偏爱。 想要伸进去,将宁真头颅刺穿,让他永远陪它留在这个孤独的地方。 唇上黏腻的触感,让宁真回过神来,他禁不住后退一步,眨了眨眼睛,世界瞬间变换。 哪里还有那个诡异的人影,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而已。 可那真的是幻觉而已么? 宁真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竟在其上舔到了一股香醇的水渍,像是埋在地窖中的陈年老酒,香得醉人。 他神色一顿,面色立刻变得惊慌起来。 “小……小镜……”宁真面色一白,“那……那是什么……” 镜中人勾魂夺魄一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要,稍稍收取一点利息而已。” 毕竟,变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蚂蚁,可不是免费为之。 可说要收取代价……镜中人却不想让游戏结束得这么快,游戏,需要慢慢玩儿,被困于游戏的人,需要它,好生流连品味。 或许,这才是它最终想要的。 明白了自身所求,镜子中的它,咧起唇角,笑得畅快,淋漓尽致,像是以往所有的迷惑与惘然,都在这一刻纷纷消散。 取而代之的,只有坚定。 它看着他,从未出世之时,就看着他,看着他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高挑美味的少年,而它,也在扭曲阴暗的空间中,伴随着他长大。 不公、不岔、阴郁……一开始是有的,可后来,却变了。 它的世界只有他,他的世界,也应当全是它。 否则,这不公平。 或许在最开始之时,它的目的,是要离开这扭曲阴暗的空间,来到真实的人间。 可如今的它,却变了一条思路。 它与他,本为一体,理应同处人间,相依为命,生死与共。 第33章 三合一 利息? 宁真对这类词很敏感,他隐约觉得,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被镜中人收走了。 可任凭宁真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的“美色”,也会成为其交易的一部分。 并且,不同于他的右眼与右手,是一次性.交易,美色,是可以被重复交易的。 只要,交易的对方允许认可。 在镜中人对他失去兴趣之前,宁真若是不要脸,完全可以以此重复交易来卡bug。 可很显然的是,宁真并不懂。 他知晓世间有男女之情,也知世间,有男男之情,甚至于,更荒唐的人与蜥蜴,他也不是没在新闻上看到过。 然而,宁真完全没想到,近乎于非人的小镜,也会有类似的需求,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不过,只要他的身体没有明显异状,不管小镜从他身上取走了什么,他都可以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宁真微微一顿,识相的他,也没继续问下去。 保持表面上的和平,对他和小镜来说,都好。 “这样啊。”宁真唇角微微勾起,眼神如水,净是平和与包容。 他根本意识不到,他此时的柔软与信赖,对于镜中人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 镜中人喉咙一动,眼神逐渐染上一丝风霜般的狂热。 “你不问我利息是什么?” 宁真歪头,有丝腼腆,却十分体贴地反问:“为什么要问呢?” 或许是先前那奇异的状态将他影响,他归于现实之后,怯懦与恐惧也被短暂地压下,还未解封。 他竟然有胆子,直视镜中人,平和地表达出他的想法。 “既然利息已经被小镜你收走了,那我再问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了。难道我问了之后,小镜你,就会把利息还回来么?” 这话说得,宁真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忍俊不禁,微嗔地望着它。 镜中人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瞧着宁真动人的模样,忍不住将身子往前凑,恨不得完全钻出镜子,整副身子,紧紧贴在宁真的身上。 遗憾的是,它无法做到这一点。 “小宝贝,过来。” 镜中人轻声喘息,却未有一丝雾气,从其唇与鼻中飘出来,它所表达的情绪,只是有形无意,简单拙劣的模仿罢了。 宁真一顿,终究还是听话地将身子前倾,神色,却略微局促。 “再走近一些。” 镜中人又循循善诱,促使宁真离它更近了,两人如今,不过三厘米之遥。 不知为何,宁真神色有丝惊慌,不敢这么近面对它,便低眉顺眼,左手捏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忐忑不安。 “呵……”它唇中泄出一声笑意,沙哑的笑声,仿若萦绕在宁真耳边。 这笑声,使宁真心中的紧张之意越甚,无数个想法,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 小镜想要干什么? 它为何要让自己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它可以轻而易举、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拉进镜子之中。 宁真僵着身子,不发一言,恍惚间,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摸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嗯?” 似乎,不是错误? 宁真微微一愣,头潜意识往上一扬,眼神忍不住朝上看,却见镜子中,出现了一副和谐而又诡异的画面。 小镜苍白如尸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来了,这只手白得透明,白得可怕,像是稍有不慎,便会立刻化为灰飞,从这世间消失。 而现在,这只脆弱又有美感的手,却像是安抚似的,一下一下,亲昵地摸着他的头,如对待一只喜爱至极的小宠物般。 宁真曾瞥见过抱猫的贵妇人。 猫咪慵懒洒脱地躺在贵妇人怀中,贵妇人则耐心地顺着猫咪的毛,时不时逗弄它粉嫩的鼻尖,捏着猫咪娇俏的小耳朵。 如今,这只手,从他头上落入他额边,手掌又朝下一滑,冰凉的掌心,细细地摩擦着他温热的脸颊,为他送来一缕幽凉。 第44章 宁真不敢动,却不经意间看到了镜子中的他。 此时的他,眼睛竟舒服地微微眯起,恰像是贵妇人手中,那只被摸得熟透了的小猫。 警惕心一直很强的他,却不知道,自己也会露出这般惬意的表情。 他登时身子一僵,缓缓退后,找了个借口:“小镜……男子汉,是不能被别人摸头的。” 在他印象中,甚至就连婆婆,也从未摸过他的头。 “亲爱的,我是别人么?” 小镜语气缠绵,宁真竟诡异地从其间听到了一丝撒娇的语气,真是见了鬼了。 “……不是。”宁真微微摇头,叹气,“小镜你虽然不是别人,可婆婆说,若是被他人摸了头,会长不高的。” “长不高?” 小镜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空气中,一股冰冷的气息,很快便消失,宁真再次明显感到了夏日的酷热。 “怎么会呢?”小镜语气揶揄,“还有我呐?小宝贝,你若是想长成两米大汉,也不是不可以。” 宁真:“……额,这就不了。” 他可不会因区区身高,便与小镜再次交易。 “呵……”看着宁真一本正经的表情,镜中人抿唇,欢快地笑了。 …… 随着高考越来越近,学习的压力,也越发的重。 宁真班上的同学们,大都全力以赴,要尽自己所能,考个好大学,因此对宁真的“关注”,也少了许多,他也乐得轻松。 至于先前照片的事情,宁真进行了冷处理。 虽暗地里有人会拿此事来取笑他,可既然正主都不在乎,那他们再多关注,也是自讨没趣了。 多次受伤而来的经验,让宁真练就了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静心态,他知晓,怎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真真。”贺云笑着,问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我们是朋友吧?” 宁真:“……” 他们,是朋友? 这句话,让宁真差点将魂儿都吓飞了。 他,可不敢成为贺云的朋友,甚至于,他根本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并且,他也坚信,在高考过后,两人之间,便是再也不见。 “班长……有什么事吗?”宁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委婉地询问。 听此,贺云怎能不知,宁真是在回避他的话,顿时,他面色骤然冷如寒冰,说话的语气,也生硬起来。 “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话吗?” 他冷哼一声,右手无意识玩弄着手上的笔,一见便昂贵的笔,在他手指间,灵活地转来转去。 “班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宁真双手交缠,有丝紧张。 “那你是什么意思?”贺云头一偏,笑意不达眼底,“莫非,真真你不想当我的朋友?” “我……”宁真忍不住轻轻咬唇,斟字酌句,好声好气道,“班长,我……我家里穷,不配成为你的朋友。”他自我贬低,妄图打消贺云某种不好的念头。 在他看来,兴许是贺云心血来潮,想要和他玩什么“好朋友”的游戏,可他确信,他根本无法从贺云这里讨到任何好。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他不想节外生枝。 “不配?”贺云狭长的眼一眯,“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宁真睁大了眼,真诚地看着他。 “好吧。”贺云松了话。 见此,宁真也暗地里舒了一口气,却不想,王炸还在后面。 “既然你不想当我的朋友,那你便当我的跟班吧。”贺云微笑着,唇中却说出了残忍的话,“你确实不配当我的朋友,不过,倒不是因为你家里穷,而是你别有心机,我怕你……” 话一落,贺云卖了个关子,停下手中转笔的动作,头轻轻往前一凑,唇印在宁真耳边。 “在背后捅我一刀。” 宁真身子一僵,面色一白,他颇为震惊地望着贺云,不知这厮到底是怎样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来的。 他,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明明是贺云,总与他不对付,放纵着他手下的小弟,经常来找他麻烦,很难不相信,其中没有贺云的意思。 贺云可不知宁真腹诽,他微微一笑,矜贵道:“真真,这周天便是我的生日,你作为我的跟班,这周六,你尽早来我家,帮我布置生日晚会。我可是请了好几个同学来参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宁真一愣,不晓得贺云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来折腾他,他真的看不透。 说是帮他布置什么生日宴会,怕不是,要在宴会上,当着其他同学的面来羞辱他吧。 宁真不想去,他抿着唇,有丝倔强道:“我……我要照顾婆婆。”他每周都要去医院看望婆婆,因此,也不算说谎。 “不会白让你帮忙。”贺云有丝不耐烦,他随意伸出手,放在宁真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手掌下的肩膀,瘦得可怜,手感,却意外的好,贺云心中啧啧称奇,手却忍不住又捏了一下,手劲儿比之前要重个好几分。 宁真吃痛地轻呼了一声,身子一颤,知晓贺云在欺辱他,敢怒不敢言,只红着眼怯怯地望着他。 “你婆婆生病了,需要很多钱吧。”贺云被这小动物般无辜的眼神看得,心中徒增罪恶感,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我……”宁真双目有丝泛红,心中愤恨,却不敢与之对峙,只有没出息地应了一声,“是。” 他是缺钱不说,可那又和贺云有什么关系? “帮我布置生日会场,一天五百块,怎样?”贺云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神却不经意间端详着宁真的反应。 “什……什么?”宁真一愣,明显不敢置信。 帮班长布置生日会场,一天,便有五百块? 班长,这么大方? 宁真瞧着班长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为何这样看着我?”贺云总觉得被宁真的眼神骂了。 “没……没什么……”宁真睁大了眼,“班长……是,是真的吗?”他怕班长玩弄他,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要知道,他高二成年后,装作大学生去打工,每小时也才十几块钱,是最廉价的那种劳动力。 因此,若是一天真有五百块,那对于宁真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儿了。 “我骗你做什么?”贺云轻嗤一声,像是在嘲笑宁真的天真,“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宁真,看得宁真神色窘迫,双手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衣襟。 怕宁真迟疑,贺云给了一个宁真无法拒绝的说法,颇为真诚道:“我只是觉得,你婆婆很不错,这么一个有趣的老太太,我也不忍心,看着她遭受病痛之苦。” 提到婆婆,宁真便信了几分,他感激地望着贺云,双目发亮,自顾自道:“我婆婆她……真的很好,她……” 贺云虽然心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却仍然耐心地倾听着,唇角微微翘起,恰是一个教养良好的翩翩公子。 “我也觉得。”贺云赞同地点了点头。 宁真唇角止不住地勾起,看着贺云的眼神,亲切了许多,里面的怯意,也全然消失。 第45章 原来,班长竟然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宁真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若是有人先前欺辱了他,后面得到了宁真的认可,他便不会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 就如现在这般,贺云,简直快成为宁真心底的救命恩人了。 “这周六,你会去吗?”贺云微微眯起了眼。 “我当然会去!”宁真常年阴郁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恰如春日骄阳,浪漫,清新,美好,舒适。 “那就好。”贺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不知对于宁真来说,是福,是祸。 ……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小镜好整以暇地瞧着宁真,发现他在做作业之时,嘴角也忍不住翘起,好似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一般。 “小镜,你不知道吗?”宁真促狭一笑,“我还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他以最轻松的话,来探镜中人的秘。 镜中人眉眼一挑,仔细端详着宁真的表情,倏的,它也笑了。 “虽然我很想,每天都陪着我的小宝贝,静静地看着你做所有事情,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纵然知道宁真的话中有试探,镜中人也不在乎,他的小花招对于它来说,简直是妥妥的情.趣。 “为何?” 宁真呼吸放缓,努力保持着心情平稳,这一次,是他探究镜中人底细的天赐良机。 它,会告诉他吗? 镜中人并未犹豫,而是颇为烦恼地摩擦着它前方的镜子,在里镜内摩擦出了一条血色的痕迹。 反射到现实,便是一道诡异的红光,映在了宁真的眼中,将他的右眼,衬得极为冷酷非人。 “我……也会睡觉呐。”镜中人笑嘻嘻地歪着脸,像是在卖萌,却不知,它厚重的非人感,反而为它增添了几分可怖。 宁真:“……” 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个答案。 小镜,也会睡觉么? 在宁真认知中,小镜就像是书本中的鬼魂一样,寄居在镜子里,每天都精力充沛,睁着一双诡异的眼,来诱惑陷入绝境的人。 宁真,实在是想不到小镜闭上眼睛睡觉的模样。 或许是宁真的表情外露过于明显,又或者是两者间心有灵犀,镜中人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卓越的五官,贴在了镜面之上。 “亲爱的……你瞧我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同呢?” 宁真:“……” 他表情有丝隐忍,瞧着镜子里的小镜,莫名有种恐怖谷之感。 压下了心中的怪异情绪,宁真努力扬起唇,一字一顿道:“小镜……你……你闭上眼睛,就好像我的同胞兄弟。” “同胞兄弟?”镜中人“刷的”一下睁开眼,伸出殷红的舌尖,缓慢舔舐着红得仿佛要滴血的下唇。 它的眼神,极为有侵略性,好像一匹挨饿了多天的恶狼,看到了一只,在草原上肥美活泼、欢快跳跃着的小鹿。 “真是令人感动的回答。”镜中人扬起了沙哑的声线,声音轻飘飘的,颇为虚情假意道。 宁真:“……” “很可惜的是,我无法成为你的同胞兄弟。”镜中人可惜地叹了一声。 “为……为何?”宁真红唇微启,试探道,“小镜,如果我与你交易,想让你从镜子里出来,成为我的兄弟,这……这不可以么?” 这绝对是宁真胆子最大的一次,他鼓足了勇气,来探究镜中人的一切,同时,也将自己的脆弱与不安,暴露给了镜中人。 这同样是一场极其危险的对话,宁真仿若行走在危险的钢丝之上,可他却甘之如始,为之痴狂。 幼时,宁真看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故事中,主人公许下的第三个愿望,便是让神灯恢复自由。 若是这也是小镜所求,那他,完全可以成人之美。 只是,与神灯天生自带三个愿望不同,小镜与他,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不知,若是放小镜自由,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什么代价都可以。 只要,他还有与小镜谈判的价值,它,才会在真正意义上,将它的底牌拿出来,救他的婆婆。 宁真相信小镜也有底牌,要知道,人都是有保留的,何况小镜这样狡猾的生物呢? 想至此,他十分紧张地望着小镜,眼睛也没眨一下,妄图从它冷淡的表情上,看出丝毫线索。 “当然可以。” 镜中人笑颜生花,眼白泛着不详的红光,整个人,仿佛笼上了一层白雾,变得模糊不清,神秘万分。 “可惜,你付不起这个代价。” 它流氓似的将修长的手指甲,扣在玻璃镜面之上,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一声刺耳的尖锐之声,彻响在四周,仿佛要将宁真的鼓膜给震碎。 “任何人,都付不起这个代价。”它低低地笑了,笑得暧昧,笑得不甘。 世间万物,都有其运转规则,纵然是它这种可怕神秘的异物,也被困在了“规则”之中,无法逾越。 宁真顿时听懂了,或许有人,能让小镜从镜子里出来,可是,他却没有这个资格。 没有这个资格,自然也失去了与小镜重新谈判的价值。 他不禁感到一丝失落与无助。 “为何这样丧气?”镜中人重新将贴在镜面上的双手收回,放在腿边,整个人重新变得优雅起来。 就好似,它先前所表现出来的一丝失控,只是宁真的幻觉而已。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宁真或真或假诉衷肠,失落地垂下眉,就连微翘的唇,也耷拉下来,看起来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猫咪般。 “没用?”镜中人声音忽然变得有丝冷淡起来,它步步紧逼,“怎么说?” “……我……”宁真抬眸,情真意切道,“无法帮到你。”他努力控制住头脑中所有的其他想法,只想着小镜一个。 这般下来,他的表情,便显得愈发真诚了。 镜中人眼珠子微微一转,似乎在观测、在打量,在思索,看宁真的情绪,究竟是真是假。 可多疑的它,最终,在半信半疑后,还是选择相信他。 要知道,它自幼看着宁真长大,他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他说谎之时,会眼神闪烁,露出马甲。 而如今,宁真的眼睛,却充满了坚定,关心,乃至于隐含着一丝……心疼……他,也会心疼它么? 镜中人忽感心中熨帖,它眨了眨眼睛,一股酥麻的感觉,自内心升起,将它整个僵硬的身躯,都麻得软软的,恨不得立刻瘫倒在地上。 从来都没有人,关心它,宁真,是第一个,兴许,也是最后一个。 这股感觉,尤其陌生,却并不坏,镜中人甚至觉得,它应该享受这股情绪,而它,也的确这么做了。 纵然这股陌生的情绪,会将它带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它,兴许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来自于它内心深处的高傲,让它轻了敌。 殊不知,就算是最柔软的箭,瞄准之后,也会狠狠射向它的敌人,死不罢休。 第46章 “不要如此自责。” 镜中人笑得更为虚幻了些,头上的灯光,忽明忽暗,一缕轻柔的声音,飘荡在逼仄的房间之中。 “小宝贝,就算你无法让我从镜子中出来又如何,在交易结束之前,我会一直默默看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不管是之前,现在,还是未来,他们,都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没有任何疑问。 ……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周六,宁真一大早便徒步来到了贺云所说的地址。 他站在别墅围栏之前,瞧着里面的一大片青葱的草地,以及前方那美轮美奂、兼具了古典与现代的精致建筑,嘴巴差点张成了一个“哦”字。 土土的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过这么奢华的建筑。 他,能进去么? 宁真突然感到了一丝拘谨,心中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还是一管家模样的人,从监控处瞧见了宁真,姗姗来迟,有礼貌道:“是宁真同学吗,我家小少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小少爷? 宁真心中一咯噔,瞧着管家的眼神有丝不对劲了,这么古典的称呼,真是让他感到怪怪的。 不过这是别人的习惯,他也不好置喙。 跟随着管家一起,宁真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好生饱了眼福。 “管家……大叔,我应该做什么?” “你去问问少爷,少爷他,自有安排。” 说罢,管家便将宁真引入了别墅之中,贺云,正穿着昂贵的家居服,优雅地弹起了琴,手指仿若天光,在钢琴上无尽跳跃着。 就算是不懂钢琴,宁真也从其手法、以及悦耳的钢琴声中,听出了贺云的厉害。 班长,当真是什么都会,不仅是学习成绩好,还会弹琴…… 他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宁真骤然生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很快又将之抛之脑后,他微微低下头,两手局促地交握在一起,不敢打扰班长。 若是外人看去,还以为宁真是一规规矩矩的小仆人。 一曲毕。 贺云睁开了眼睛,轻轻站了起来,瞧见一旁坐立不安的宁真,冷淡的脸上,倏的绽放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真真,你杵在那里、站得这么直干什么?”贺云语气促狭,“我又不是真的让你来我家当仆人,伺候我的。” 宁真:“……” 他紧张地扬起脸,小声道:“是班长你弹得太好听了,我不敢打扰到你。” 贺云一听,笑得更欢快了,他捂住肚子,差点笑出了泪。 “真有这么好听?”他缓缓逼近,瞧着宁真的眼,状若无意道,“要不要,我教你?” 教? 宁真倏的抬眸,却见贺云笑眯眯地看着他,登时又将脸垂下,连忙摇头道:“不,班长……我是来干活儿的。” 毕竟,一天有五百块钱呢,宁真是个有操守的好孩子,他可不会白拿班长的钱不干活。 “好罢,既然你这么期待。” 贺云也不逗他了,而是给他布置了一些杂事儿,都是一些轻松的活儿,不费体力,宁真可以很快完成。 “班长,我先去忙了,你有事情,一定要叫我!”宁真斗志昂扬,瞧着贺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之情。 “当然。”贺云有丝幽默道,“我可不会白花钱。” 宁真听此,腼腆一笑,对贺云,倒是亲近了不少,或许是在家中的缘故,贺云比在学校,倒是要放松多了。 至少,不会一直端着,宁真这般想着。 宁真很快根据贺云的要求,拿起了园艺刀,来外面修剪起了一小垛草丛。 据贺云说,园艺师放假回去了,他需要将野草修去,而自己又懒。 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被宁真认为是贺云对他的恩赐,或许是怜悯他婆婆的遭遇,贺云便想方设法来帮助他。 班长,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宁真眼中不由得一湿,咬唇继续拿着园艺刀,好好修剪,来报答班长对他的情谊。 这园艺刀,对园艺师来说刚刚好,对他来说,倒是有些重了。 可兴许是因为小镜的缘故,他的右手,力气也很大,若是之前的他,完全拿不起,可现在,倒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殊不知,别墅窗台之上,贺云神色冷淡,眼睛微微眯起,一动不动地瞧着劳作的宁真。 就像一只可怖的背后灵一样,在观察着他。 果真,被他发现了异常。 这园艺刀,是他特意在市场之上,挑选的最重的,可宁真却毫不费力地将它拿了起来。 若说宁真是天生神力,这也不可能。 要知道,之前的宁真,胆小怯懦,被人轻轻一推,便推倒在地,还手之时,也是有气无力。 他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贺云冷笑一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可贺云千算万算,也算不出,在他观察宁真的时候,他的脸映在了玻璃窗户之上,不知不觉间,他的剪影,便变成了宁真的。 这是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 可惜的是,贺云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宁真身上,因此,他并不知,玻璃镜面之上的“宁真”,对着他,张开了殷红诡谲的唇。 贺云看着看着,忽然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那便是,如果他从窗户上跳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他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心中无限遐想,却被脚下的障碍物碰到,清醒过来。 待反应过来之后,贺云面色发白,他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可从未想过要去死…… 于是,他瞬间远离窗户,潜意识里告诉他,别墅里有危险。 可是,危险究竟从何而来? 心中思索着,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望向了宁真…… 贺云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危险起来,看来,他的老同桌,身上有一股诡异的邪性。 宁真认真地修建着草坪,对贺云所遇到的危险,一概不知。 头上覆过一片阴影,宁真抬头,瞧着贺云故作平静地打量着自己。 “班长?”宁真不解。 “休息一下吧,你都修剪了这么久了。”他禁不住向宁真的手,“你的手,都软了吧。” 说罢,他像是关心似的,摸在了宁真的右手之上,将宁真吓了一跳。 他生怕班长察觉到异常,可此时小镜不在,看班长神情,也无任何异常,便放宽了心。 宁真状若无意将手移开,腼腆道:“班长,我没事,我还能干!” 只是如今太阳有些毒辣而已,算不得什么,这份临时工作,比之前的工作,都要来得轻松。 他不愿意错过班长这个大雇主,便不要脸,声细如蚊呐道:“班长,如果还有这种类似的工作……请一定要让我来。” 这是宁真第一次主动争取,让生性胆小的他,身子小幅度颤抖起来,他完全不适应这种场面。 可贺云却笑了,鼓励似的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之上,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躲在背后的右手,道:“一定会的。” 既然能见人,为何要躲呢? 第47章 一定,是见不得人。 …… 经过了大半天的忙碌之后,宁真终于在贺云好言相劝之下休息了片刻,随后,他提出要回家。 “天快黑了。”贺云挽留道,“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在我家歇一晚吧,明天,和我的好友一起,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怎么样?” “不……”宁真直接拒绝,他从来没有在别人家中留宿过。 “留下吧。”贺云亲切地继续挽留,笑道,“说实话,我之前对你的态度,有些不好……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其实,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会那么差劲。” 贺云脸上,明显有愧疚之色,宁真不由得被他的态度打动了。 他的话,再次证明,他以前落到那步田地,或许真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影响…… 或许是小镜,先让他尝尝苦头,在诱使了他继续交易之后,便让一切都回归正常,如今,就连班长,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了么? 想至此,宁真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将宁真的神色变幻看在眼里,贺云又再接再厉:“真真,留下吧,就算作,我对你的赔礼。” 说罢,他招了招手,便有训练有素的女仆,将一盘盘菜,端了上来,色味香俱全,一见便将人的馋虫勾了起来。 宁真忍不住将目光朝桌上飘去,轻轻舔了舔唇,肚子,却煞风景地叫了一声。 他登时脸红了个透。 贺云友善一笑,亲切地看着他:“先吃饭吧。” 抬头,握拳,宁真别过眼,好久,传来细如蚊呐的一声:“……好。” 班长,都对他这么好了,还专门让人给他做了一桌子菜,如果他再拒绝,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入坐。 “真真,不用感到拘束,我让他们都提前出去了,如今别墅之中,只有我们两人。” “只有我们两人?”宁真微微一愣,下意识说出口,“班长,他们,每天都会回去吗?” “不错。”贺云诚恳道,“这是我们家的规矩,这些仆人,都不能在别墅中久留。”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贺云戏谑道:“你猜呢?” 宁真眨了眨眼:“我猜不出来。” 他又没有体验过富人的生活,怎么会知道富人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呢? “这,说来话长。”贺云娓娓道来。 原来,贺云在幼时,被别墅庄园内的仆人绑架过,这仆人受了贺云父母商业对手的钱,便想用贺云来威胁他父母。 侥幸逃生之后,贺云便从来不会留下人在别墅,每日,将别墅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班长……好危险啊。” 宁真被贺云唬得一愣一愣的,贺云逃跑之时,过程心惊动魄,让他也不免为之揪心,幸好,最后好运还是降临在了贺云身上。 “确实危险。”贺云不在意地一笑,似乎早已忘记了当时的心惊肉跳,险象迭生。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回忆往昔,想记起幼时的场景,可惜的是,他唯一记得的,便是那只猫,以及…… “多亏了那只突然出现的野猫,给了我力量,否则,我一定会在路途倒下吧。” 说起那只猫的时候,贺云眉眼温柔,英俊的脸上,都充满了柔和,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对啊,小动物们,都是有灵性的。”宁真也赞同。 贺云那时候还小,侥幸从关押的房间狗洞里爬出来,却因体力不支,加之被恶人虐待,倒在了半路途。 据他说,是一只猫,在他耳边喵喵叫,将他叫醒,他才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走出那片森林,遇到好心的路人,从而得救。 “班长,那只小猫,后来如何了?”面前饭菜虽美,可宁真却偏偏被贺云的故事吸引了,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不见了。”贺云叹息了一声,尤为可惜道,“我后面,亲自回去,甚至带了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 “哎……”宁真也叹息了一声。 给班长希望的那只猫,是只野猫,居无定所,几天过去,想找到它,难于上青天。 “不说了。”贺云从回忆中脱离而出,有丝好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不知为何,看到你,我却想倾诉一番。” 或许,贺云看到宁真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像一只胆小的猫,蜷缩在自己温暖的皮毛之下,却不知,狂暴的风雨,早已将它的皮毛浸湿。 宁真一顿,腼腆一笑,没再说话了。 班长这样说,是抬举他,他哪里能蹭着鼻子往上爬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友好起来。 贺云笑道:“真真,你随意吃。” “嗯。”宁真拘谨地夹了自己前方的菜,只大口大口地吃着白米饭,看得贺云有丝好笑。 不过,他也并未强买强卖,做出给宁真夹菜这种自降身价的事情。 宁真只是想赶快吃完,尽早回去。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贺云不经意间说道:“这鱼,鲜香嫩滑,真真,你尝尝吧。” 主人的好意,宁真愣了一下,也没有拒绝,他夹了一块鱼肉,入口,当真是十分鲜美。 贺云唇角一勾,又道:“这是从法国进口的布雷斯鸡,味道不错,真真,你尝尝如何?” 听到这话,宁真也不好意思拒绝,便又夹了一块鸡肉。 这样一来一往,宁真的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他面色有丝发白,吃到了不懂得拒绝的苦。 “班长……我,我真的吃不下了。” “好吧。”贺云可惜地垂眸,他看到宁真吃饭的时候,想莫名其妙将他喂饱,直到他再也吃不下,甚至活活撑死…… 乃至于,贺云都不敢承认,他竟然有如此怪癖。 不过,看宁真吃东西的样子,对于贺云来说,真是一场享受。 终于要结束了…… 宁真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他正想要告别离开,却下意识瞧了瞧天色,顿时神色一僵。 天……都已经完全黑掉了。 第34章 宁真身子一颤,不知道该怎…… 班长的别墅,离他家,路程有四十分钟,若是他一个人走回去的话……可他身上,也没带钱,无法打车。 宁真轻轻咬唇,怯怯地看了贺云一眼,小声说道:“班……班长,可不可以先给我几块钱,从我工资里扣。” “什么?”贺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我……”宁真神色窘迫,坐立不安,“我身上没带钱……我要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贺云优雅地站了起来,走到宁真身边,亲切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我说了,留下吧。” “可是……” “没有可是。”贺云蹲下身子,在宁真耳边轻声呢喃,“我也想,有人陪我说说话,真真,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太孤独了。” 若是贺云以言语威胁,宁真肯定不会屈从,可谁又能料到,贺云无师自通,学到了拿捏宁真的精髓,竟然服了软。 这一下,本就吃软不吃硬的宁真,更加无法拒绝了。 第48章 况且,贺云有助于宁真,他都这么明显地请求了,若是宁真还拒绝,他恐怕别想要今后的“工作机会”了。 “好……好吧。”宁真最终还是答应了,他连忙道,“班长……我睡沙发就可以了。”他是一个有边界的人。 “睡沙发?”贺云胸口震动起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畅汗淋漓,前无仅有。 “我可不能怠慢我的客人。”他戏谑地在宁真耳边低喃一声。 …… 宁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和贺云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一人睡一头,一人睡另一头。 或许是床上有其他人的缘故,宁真迟迟无法入睡,可他听到了贺云平稳的呼吸声,断定他已经入眠。 因此,宁真也不敢动,只是在床上僵硬着身子,呆滞地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失眠了。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窸窸窣窣之声。 宁真立刻从梦中惊醒,心中却想着,别墅中,有老鼠吗? 然而,很快,门被悄然打开,发出轻缓的声音,一轻巧的步伐,缓缓靠近。 有人! 宁真顿时双颊发白,冷汗直冒,他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借着月色,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究竟是谁? 宁真不敢再看,他屏住呼吸,装作睡觉的样子,可他明显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在打量着他。 幸运的是,那道视线很快消失,而后,脚步声来到了床边的木柜前,不断翻找着。 借着月色,宁真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偷,如今宁真没猜错的话。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 班长还没醒来,他们二人,不在同一方向。 他无法提醒班长,更怕班长意外醒来,惊动了小偷,迫使小偷做出可怕的事情。 既然无法,宁真只能祈求,这小偷拿了东西之后,赶紧走。 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了。 兴许是迟迟找不到值钱的东西,这小偷便将主意打到了贺云身上,他缓缓走近,瞧着床上的二人,似乎在分辨,究竟谁是主人。 他既然能翻到别墅中来,肯定是调查过的。 这家别墅的主人很有钱,父母在国外,爷爷在一个月前,恰好去外地旅游,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未成年的小主人。 这人,很快便起了歪心思。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借着月色,宁真眼前,恍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竟是一把刀…… 这小偷,不,这歹徒,竟然带了一把凶器! 宁真近乎尖叫出声,却紧紧咬着自己的牙,不让恐惧泄出,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班长,似乎快醒了。 或许是内急,贺云动了一下,身子从里侧,翻到了外侧,床铺在夜晚,发出明显的吱嘎声。 “唔……”贺云迷糊地打了个呵欠,他睁开了,迷糊翻起了身。 就在此时,他睡意骤然被惊走,整个人一个激灵,下意识问出了声:“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刚说出口,他便发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他的家里,何时有过人,在爷爷去旅游后,这偌大的别墅中,便只有他自己一个,今日,多了宁真。 可再也不可能出现第三个人! “你想干什么?”贺云冷静地与之对峙着,他眼皮一掀,看到了歹徒手中的刀,“你别冲动。” “你想要钱,可以,我马上给你,别伤害我们。”形影单只的贺云,冷静开口。 “钱?”那歹徒沙哑地笑了,“我确实想要钱,你能给我多少?” “……你想要多少。”贺云神色一冷,从此歹徒的话中听出,他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家伙。 他,很可能会狮子大开口。 “一个人五百万。”那歹徒摩擦着手里的刀,感到有丝无语,“这么大的房子,连几条金项链都没有,真晦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别墅,贺云爷爷没买几年,贺云母亲又不在,家里鲜少有黄金饰品。 甚至于,因为贺云家风严,除了最基本的家居装潢很昂贵奢华之外,家里没有任何额外的奢侈品。 歹徒想搜到一个值钱的小件,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五百万?”贺云眉头一皱,听着歹徒口中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人五百万,两个人,自然就是一千万了,这歹徒,胃口还真不小,呵。 他不经意间朝宁真望去,见他身子僵直着,将脸埋在枕头上,甚至就连呼吸也消失了,怎能不知,他在憋气装睡呢? 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连贺云都看出来了,更别说这心狠手辣的歹徒。 遇到这种情况,宁真临阵退缩,或许惹人生笑,却不该被指责。 按理来说,如果他不来自己的家,肯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这歹徒,是冲他家的钱财来的,不知是别墅中哪位仆人,偷鸡摸狗,放了外人进来。 可纵然如此,贺云还是不免对宁真看轻了几分,虽然他也从未多高看宁真几眼。 殊不知,宁真只是太害怕了。 他头脑一片空白,甚至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也想爬起来,可腿却是酸软的,全身无力。 这样懦弱的自己,让他感到心酸。 他只能无力地,听着班长与歹徒周旋,而自己,却像个拖油瓶似的,不但无法帮助班长,反而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恐惧的泪,顺着宁真的眼角流下。 他也知道,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他一个无钱无权的学生,这歹徒,又怎么会来绑架自己? 他的目标,肯定是班长,而自己,是被班长连累的。 宁真自然可以这么开脱自己,他也这么做了,然而,无尽的愧疚奔涌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他甚至差点忘记了呼吸。 班长好心好意,给他提供了一份薪资高昂的工作,可他却如此卑劣地,妄图与班长撇清关系,就像一只,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发僵发臭的死老鼠。 鼻尖一酸,宁真将自己埋在枕头下,妄图将眼泪捂干。 殊不知,他动静虽小,却在贺云的余光下,一览无余。 真是可怜啊,他在心底啧啧两声。 如今的宁真,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猫,只能无力地蜷缩着身子,等待着路人嫖.客般的赏赐。 “太多了。” 贺云心下一动,目不转睛地与歹徒对峙,唇角微微下翘,妄图与他讨价还价。 在别墅只有二人的情况下,他们两个高三生,恐怕无法对峙一个拿着凶器的成年恶徒,为今之计,就只有先稳住歹徒,让他不要冲动伤人。 “太多了?”歹徒目眦尽裂。 前些日子,他沉迷赌博,老婆带着孩子跑了,债主上门追债,他也走到了穷途末路。 这些有钱人,从手里漏出一丁点来,就够他还赌债,可他们,却偏偏不肯帮助他这个可怜人。 第49章 想至此,歹徒面色阴郁,冷笑一声:“你们既然不肯给我给钱,那就别怪我绑了你,亲自找人去要了。” 说罢,他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你就是贺家少爷吧。” 贺家少爷有胆色,敢与他对峙,而床上躺着的那个装睡的人,胆小如鼠,一看就出自小门小户,也换不了什么钱。 他刚才说一人五百万,只是说笑而已,他只能绑架一人,自然会选择贺家少爷,而多处来的这个穷学生,当然是一刀杀了,免得多生事端。 这样想着,歹徒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残暴。 贺云敏感地发觉到了歹徒的心思转变,心下警惕起来,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是无法以常理来揣测的。 “我是。”他小心地应了一声,又维护着宁真,面不改色撒谎道,“这是我同学,他家里也很有钱。” 听此,宁真一愣,手忍不住颤了颤,班长他,在说什么啊…… 他未看到歹徒的凶狠神色,便不知贺云是在为他好。 “也很有钱?”歹徒眼睛一亮,随后有丝狐疑,可他看着宁真身上昂贵的真丝睡袍,倒是信了半分。 多亏了在入睡之前,贺云将一全新的睡袍给了宁真,这才不至于露馅儿。 “真的?”歹徒握着手中的刀,凶狠道,“这位有钱的小少爷,我知道你醒了,别再装了,爬起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宁真身子一颤,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幸好贺云察觉到了宁真的茫然,便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抓着他的手,无声在他手上划了几笔。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宁真一颤,他眼含恐惧,还是呆滞地拉着贺云的手,与他一起,站在了歹徒的对立面。 看到歹徒满脸横肉、不好惹的模样,加之他手上泛着冷光的刀,宁真差点吓得昏厥,硬是靠在了贺云身上。 胸膛处传来一柔软的触感,宁真软和的发,擦在贺云脖子上,让他有丝不适,可他此刻却没说什么。 普通人第一次遇到带刀子的恶徒,不尿裤子,已经是很勇敢了。 “果真细皮嫩肉的。”歹徒看着宁真笑了两声,“可是这胆子,倒是比老鼠还要小。” 不过,宁真这副样子,倒是“演出了”十分,平日里没遭到挫折的小少爷、一遭被挟持之后,吓得满脸苍白的模样。 “呵。”歹徒笑了笑,“你们两人,将手绑起来,别让我多等。” 歹徒从身上拿出一圈粗厚的绳,丢到贺云和宁真面前。 而后,他又威胁似的,挥了挥手中的刀。 宁真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禁不住看着贺云,却见他神色平静,自己的恐惧,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衬得宁真,是如此的不堪。 班长他……都不会害怕么? 明明他,幼时也遇到过这种危险……如果是宁真的话,早就有应激反应,吓得喘不过气来了。 如今的他,也没好多少。 “你来绑我。”贺云温和地看着宁真,俊俏的脸,满是平静,就连声音,也没颤抖半分。 被他的情绪感染,宁真恐惧的心,也不由得平和了几分。 “我……”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歹徒催促。 “真真,绑住我的手。”他再次命令,而后,又镇定地望向歹徒,稳重道,“别墅来的客人,只为求财,我相信,你拿到了钱之后,是不会伤害我们的吧?” 那歹徒见贺云识时务为俊杰,脸色也好了几分,笑道:“当然,我要的是钱,你们的命,对我来说又没意思。” 然而,他心中却盘算着,等他真的拿到了钱之后,哪里还会留着二人的命。 这贺家少爷,明明是个少年,心态,却像在商场上打磨了数年的老狐狸,这种人,最是不好惹。 如果将他放了,保不准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反正他老婆孩子都跑了,也没顾虑,拿了钱之后,跑到国外去,到时候,就是天高任鸟飞。 不知这歹徒心肠这么恶毒,宁真还以为,班长有办法让两人逃脱。 出于对班长的信任,宁真咬牙,慌乱地捡起绳子,套在了班长手上,却是笨手笨脚的,一直都没系好。 歹徒怒骂道:“别磨磨蹭蹭的,快点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宁真被吓了一跳,像个鹌鹑似的,将自己的肩膀缩起来,满脸写着惊惧。 “听他的,真真。”贺云暗地里给他使了个眼色。 在二人的催促下,宁真无奈之下,随意绑了一个结,不过,他也是有心眼的,这结,看起来是死的,实际上却是活的。 幸运的是,这歹徒没有看出来。 见最棘手的贺云已经被绑,歹徒满意了,粗鲁地将宁真的头发抓了过来,而后一把将他也绑了起来。 “疼……”宁真吃痛地惊呼一声,眼角忍不住落下泪来。 歹徒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疼?”歹徒冷笑一声,讽刺道,“真是个金贵的小少爷,这么一点痛都忍不了。” 殊不知,宁真通过一系列的反应,在他心中成功种下了一个胆小娇弱又金贵的形象,因此,他对宁真的警惕,成功降到了最低点。 很快,歹徒绑好之后,宁真的手上,便出现了好几道明显的红痕,看起来十分可怜。 宁真无声流着泪,看着自己的手腕肌肤上,被磨出了青紫,还带着血迹,心中却是不甘心的。 “走。”歹徒站在身后,盯着二人,要他俩走在前方。 贺云便率先走了过来,带着宁真,也一起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要经过这歹徒之时,贺云神色一闪,突然原地暴起,一把将手腕从绳索上解开,脱困的手,朝着歹徒攻击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那歹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贺云一脚踢飞了手中的匕首,并同时被他锁了脖子。 “班长……”看着这近乎奇迹的一幕,宁真小嘴微张,双眼有丝崇拜。 班长,真的很厉害,竟然将歹徒给锁住了。 相比贺云来说,宁真就没这么好运了,他手上被歹徒打了死结,他也挣脱不了。 “我来帮你。”宁真不愿做个拖后腿的人。 “你退后。”贺云低吼一声,不让他过来,以免添乱。 自从幼时被绑架之后,贺云便被他爷爷抓去学了武,为的便是在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之后,也有还手之力。 在幼时遇陷后,贺云也遇到了好几次绑架,都被他化险为夷,因此,他对此经验丰富。 “……嗯。”宁真顿了一下,杵在原地,也没上前,生怕分散了班长的注意力。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贺云就算再厉害,力气也比不过一个正直壮年、心眼多、手脚狠辣的歹徒,那歹徒被锁了喉,竟又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来。 宁真双目一凝,眼睁睁地看着,那泛着凶光的匕首,背对着贺云的盲区,朝他的血肉上刺去。 “班长……”宁真惊呼一声,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 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勇气,点燃了他内心的种子,让他瘦弱的身子,疯狂朝前一倾,被捆的双手,同时用力将贺云推开。 第50章 身上传来一股大力,将贺云整个人朝左方推去,贺云脸色有丝茫然,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当他偏过头,看着眼前这一幕时,顿时让他恐惧横生,全身冰凉的血液,仿若在一瞬间诡异倒流。 第35章 小宝贝,都会朝他撒娇了…… 就算是幼时被绑架,贺云也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出自于世家,他自幼便是不苟言笑,宠辱不惊,除了在宁真面前,他从未露出过丝毫出格的表情。 只有在宁真面前,他才会莫名失控,这也让他,虽然极力否认,可却对宁真隐隐有所不同。 在他心中,宁真一直便是一只懦弱的、不敢反抗的小老鼠,被他欺负,只会睁大了双眼,默默地哭泣,可怜麻木地望着他。 这一切,在什么时候变了? 当他发觉的时候,他对宁真的在意,便再也无法忽视了。 而这一次,怯懦的宁真,竟然鼓起了勇气,将他推开,为他挡去这歹徒的攻击……贺云五味杂瓶,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但他唯有知道一点,那便是,这歹徒,是不能活了。 贺云神色一暗,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那歹徒被推开之后,慌乱之下,踢了一脚,将宁真狠狠踢倒在地。 “呜……”宁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歹徒这一脚,实在是不轻,将他柔软的腹部踢得隐隐作痛,宁真可怜地想着,他腹部的一片肌肤,肯定青青紫紫。 “该死的家伙!”歹徒怒骂一声,恶狠狠地瞧着宁真。 如今他可是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狗咬了他一口,他一定要报仇。 歹徒挟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宁真,与贺云对峙。 “放开他!”贺云冷冷说了一句,“我已经报警了。”他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手表,面带威胁。 “你想找的人是我,他是无辜的,被我牵连。”贺云神色隐忍,努力压制住内心翻腾、意欲作呕的愤怒。 “我不管。”歹徒疯狂地笑了,眼睛赤红。 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走不了,怎能不挟持个人质,与马上要来的警察对峙呢。 反正手中的人也是个金贵的少爷,他的命,可是比自己的贱命要珍贵多了,那些警察,不可能放弃他的。 想至此,歹徒嚣张地笑了一声,将匕首贴近宁真的脖子,本就泫然欲泣的宁真,顿时吓得身子小幅度发颤,说都差点说不出来了。 “我……” 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宁真眼角滑下,将他的小脸都润湿了,甚至于,他连声音也哑了。 “别……别伤害我。”他卑微地求饶着,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不是惜他一条贱命,只是他如果死了,婆婆该怎么办…… 暖和的脖颈,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锐利的刀剑,擦刮在肌肤上的冰凉感,甚至于,宁真生出一种可怕的错觉来。 那便是,如果他再这么颤抖下去的话,鲜红的血,便会从刀尖上缓缓滑下,滴在地面之上,发出恐怖的声响。 于是,宁真全身僵直不已,生怕刀剑无眼,使他一命呜呼。 然,谁都没发现,匕首反光之处,缓缓印出一个诡异的人,它于铁器之中,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大恐怖。 倏的,它微微勾起唇,诡异地笑了。 其红艳艳、看不真切、仿若蛇信般的小舌,从唇中伸了出来,诡异地穿透了坚硬的匕首,暧昧地舔在了宁真白皙柔和的肌肤之上。 软和,冰冷,古怪至极,无法以人类已有的词汇来形容。 宁真难以从字典里找出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若说稍稍贴切一点的、便是一股恶心黏腻感,加之,奇特的……安全感。 脖子上的触感,让他达到了顶点的恐惧,莫名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仿若婴儿处于母亲怀抱之中的安全感。 是小镜来了。 小镜,察觉到了他的危险……来救他来了。 除了宁真之外,在场其他两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丝异常,只是贺云敏感的发现,宁真的情绪波动强烈,有着明显的起伏。 他不禁朝着宁真紧紧望去,却发现他,唇角勾起了一丝朝圣般的的笑,让他不免心生寒颤。 这笑容,不是胆小的宁真,在此刻该拥有的。 贺云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那便是,宁真像是被什么鬼东西上身,被其控制了一般。 “真真……”他轻声呢喃。 宁真对贺云的心思浑然不知,他只是鼓起勇气,对着那挟持了他的歹徒小声道:“放开我。” 小镜,救救我。 他在心底呢喃着。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召唤,很快,一股奇异的力量,自无形中升起,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歹徒:“……”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人质,还以为耳边传来的嗡嗡声是蜜蜂,没想到真是有人在说话。 “放开你?”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在笑宁真,怎么这么天真。 “小少爷,你还没认清楚你的处境吧,你现在是我手中的人质,在警察到来之前,我怎么会放开你啊。” 说罢,他又挑衅般地将匕首朝宁真的脖子上贴了过去,宁真双目恍然,只感觉,脖子上传来细细麻麻的疼。 他顿时觉得,自己,流血了。 “别这样。”贺云看着宁真白皙的脖颈,流下一丝丝艳红的血迹,瞳孔微缩,“你要的只是钱,难道你想成为杀人犯吗?” 歹徒的神色,犹豫了几分,又将匕首松开。 他毫不在意道:“只是吓唬吓唬这小少爷而已,谁知道他皮肤这么嫩,一下就流血了。”歹徒也觉得自己很冤枉啊。 宁真神色麻木,脖颈间传来的刺痛,让他很快意识模糊不清,像是在海水中沉沉浮浮,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直到身体完全被那股诡异的力量充盈,灵魂仿若出窍,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在失去了他这个主人的意识后,他的躯体,竟然还会自我表演。 “我不是什么少爷。”宁真顿了顿,突然大大咧开嘴角,嘻嘻一笑,目光邪肆。 贺云神色顿时一怔,他完全想不明白,宁真为何要这么说,这句话,直接让他保命的机会流失了一大半。 “什么?”歹徒一愣,还以为手上的人质在跟自己玩抽象。 “真真。”贺云大喝一声,“不要胡说了。”他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连忙制止他。 可宁真却不管不顾,声音沙哑沉沉。 清冽的月光,打在他清秀的小脸上,让他一贯怯懦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笼罩在月色暗处的一边,显得有丝诡异。 “我不是什么小少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贫穷,卑微,渺小……” 倏的,他又笑了一声,像是年久失修的门,被人突然打开,发出的酸涩难耐的吱嘎声。 “你……” 歹徒不明所以,心中却漫上一层无边的寒意,他忍不住垂下头瞧着宁真,竟发现他脸上,似乎有两种表情。 月光霎时一暗,宁真的左眼,越发浑浊不清,其右眼,则闪着一丝诡谲的光,仿若形成了一道诡异的竖瞳,不像是正常人能有的眼睛。 第51章 这小少爷,莫非鬼上身了?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歹徒心中一咯噔,手上的匕首都快握不住了,而后,他又痛恨自己的胆小,不停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世界,哪里会有鬼? 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这样一想,歹徒心中好受了不少,他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戴美瞳,他自己的孩子也是…… “别装了。”歹徒大刺刺怒骂一声,妄图掩盖心中的恐惧,“我不管你是谁,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质!” 他拿到了钱之后,肯定要弄死这个吓他的家伙。 “我没有钱。”宁真倏的抬头,对着歹徒轻轻一笑,“你抓我,又有什么用呢?”他竟是丝毫不顾自己的脖子被刀子挟持,还想主动往上撞去。 那歹徒目前也不是真的想杀人,见宁真自己往上撞,吓了一跳,连忙将刀子移开几寸。 “你疯了?找死吗?你想死,我成全你。”歹徒恐吓道,他不承认,自己是被宁真吓住了。 “宁……宁真。”贺云瞧着宁真主动撞上刀子的这一幕,也觉得他疯了,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宁真身体里,似乎住着另一个人,他有与宁真截然不同的性格,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疯意,将原本懦弱的宁真,压了下去。 莫非,他的同学,是双重人格? 在遇到了危险之后,第二个人格,便会立刻出现帮忙? 贺云眼睛一闪,对宁真越发好奇了。 “你……还是宁真吗?”贺云试探着问出了这句话。 然而,就在他这句话落下之时,宁真右眼眼珠子骤然翻转,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将贺云吓了一跳,差点维持不住沉着冷静的表情。 此时的宁真,仿佛就是一个可怕的人形机器人…… 宁真右眼淡淡锁住贺云,一动不动,竖瞳散发出一阵若有所无的幽幽暗光,似乎第一次以“肉眼”,打量着宁真口中经常出现的班长。 要仔细看看,他究竟长着何种模样。 “嘿嘿……” 宁真诡异地笑了一声,只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回答。 可他的眼神,却是越发冰冷起来,贺云恍惚觉得,宁真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死人? 怎么会呢? 贺云薄唇一抿,直觉告诉他,宁真的第二人格,将他当成了一个亟待杀死的敌人。 “你在说什么?”宁真一动不动地望着贺云,声色带有一种装腔作势的虚假软弱,“我当然是宁真啊。” 可惜的是,贺云不信。 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只是,他从来不觉得,宁真敢这么阴阳怪气地和他说话。 “你们两个家伙,休想吓我!”歹徒从二人互动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可贺云此刻,全身心都在宁真身上,哪里会管歹徒的反应。 他冷冷地看着“宁真”,薄唇轻启,确信道:“你不是他。” 那歹徒被冷落,看着二人当他不存在,说着让他听不懂的话,差点被折磨疯了。 一股莫名而来的暴躁,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冲动起来。 “我杀了你!”他怒吼一声,目眦尽裂,脸上尽是失控的疯狂。 贺云一怔,面色发白:“小心!” 虽然此人不是宁真,可他却掌控着宁真的身体,他不想,让宁真就这么无辜地死去。 真正的宁真,灵魂淡淡地瞧着这一幕,看着那歹徒的刀子,就要割到了他躯体的脖子上,却无一丝紧迫与害怕之感。 他像是在看热闹似的,看着这一切,神色间有丝婴儿的天真。 然,眼前闪过一丝奇异的白光,宁真只觉灵魂上传来一阵困意,便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最后,是他被交易的右眼,骤然散发出一丝幽幽的冷光。 冷光仿若凝成实质,被这光一照,就算是世间最坚硬的东西,也要被割开。 血光四散,如细密的小雨般,溅落在地上。 同时,空气中传来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屋子里,除了惊恐的贺云之外,便只剩下昏迷的宁真,以及,零星溅落的血迹。 …… 贺云没有报警,他也无法报警,因为他手中的手表,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而已,他先前那样说,只是为了吓唬那个歹徒罢了。 面色阴郁,贺云久久不能回神。 许久,他蹲下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宁真如天使般纯洁的睡颜。 手,轻轻将他额间的发移开,却自然而然避过了他的右眼,指尖撩拨,一路往下,滑到他白皙的脖颈之上。 手掌张开,再一合拢,宁真脆弱的脖颈,便被他的大掌,一掐到底。 力气变大,逐渐收拢,贺云面无表情,若是外人来看,根本不知,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潜在的杀人犯。 随着脖子上的异动,就算是昏迷的宁真,也感到了不适。 他眉头紧蹙,喉咙传来一声沙哑的喘.息,其呼吸急促,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看起来极为可怜。 贺云掐着宁真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忍,随后,他深呼出一口气,将手缓缓从宁真脖颈间移开。 这样一来,宁真脸上隐含的痛苦,便缓缓消失,又回到了那副恬静的模样。 “……怪物。”贺云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心情极为复杂地靠在窗边,眼神,却诡异地望着宁真。 他以为他是双重人格,没想到,事实却更让他恐惧。 然而,贺云眼中点燃的兴味之火,却是越来越浓厚了,自从幼时被绑架之后,他便在寻找着这股非人的力量。 如今,这股力量又重新出现了,他,怎能不为之痴狂! …… 不知过了多久,宁真缓缓醒来,总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丝酸软,像是被什么人掐了似的,他还以为,是那歹徒做的恶事,便没再想。 他,还活着? 他,从歹徒的手中活下来了? 小镜,再次救了他。 宁真想不起发生了何事,他仅有的记忆,便是被小镜交易的右眼,闪过的那道暗淡的光。 劫后余生,当然值得高兴,宁真差点喜极而泣,可随之而来,便是害怕自己在班长面前暴露了。 最糟糕的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 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 眼睛一转,便赫然看见了守在床角的班长,他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可宁真发现,他的眼角,有不可忽视的疲惫。 班长……竟然在守着他么? 宁真不敢相信,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信,思绪万千,归根结底,便是无尽的感动与感激。 班长,真是个好心人,他昏迷不醒之后,他竟然还在床边守着他…… 为数不多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好意,让宁真心绪翻滚,眼眶又是一红。 “班……班长。”宁真坐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一床薄薄的被子,生怕贺云感冒了。 不过,就算他动作实在很小心,可依旧将贺云给惊醒了。 第52章 本来还有丝困乏、双目睁不太开的他,一看宁真双目亮晶晶、眼眶红红的望着他,顿时朝后一仰,脑袋磕在了柱子上。 “砰”的一声,极为明显。 “班……班长,你没事吧。”宁真愧疚不已,还以为是自己将他吓到了。 他确实是将贺云给吓到了,并且让他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只是,不是他所以为的惊吓,而是惊惧。 见宁真要上前来“关心”他,贺云脸色立刻一变,阻止他:“没……没事,你……不要担心。” 虽然宁真已经恢复正常,可保不准,那个可怕的他又会出现。 想到几小时前那可怕的一幕,贺云遍体生寒,他十分确信,若不是那东西,兴许不能久留,或许,他真的会被他瞬间拍死。 就和……那个可怜的歹徒一样。 是的,可怜的歹徒。 贺云本不愿用这个词来描述歹徒,可那一幕深深地留在了贺云的心中。 那歹徒全身化为灰烬,死无半点尸体,只留下几滴猩红的血,还被他忍着恶心擦干。 班长对他的抗拒,让宁真面色一变,他试探着说:“班长……我,或许是我又发病了……我意识不清醒,都忘记发生了什么,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小镜,没有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吧? “没……没有。”贺云连忙否认,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来,“你……你昏迷了之后,警察来了,将那歹徒逮捕,随后我做了笔录,警察便离开了。” “这……这样嘛?”宁真面色一松,眼角一垂,勉强信了班长的话。 然而,在他的眼睛,不经意朝着床下扫过之时,惊悚地发现,有一滴干涸的血迹,正黏在了昂贵的木质地板之上。 这血迹,是如此的扎眼,却又很不起眼。 如果不是宁真的右眼出现了异变,他是发觉不到,这与地板融合在了一起的血迹的。 贺云,自然也未发现,竟还有一滴漏网之鱼。 “这……这样就好。” 宁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唇角淡淡勾起,一双往日里怯懦的眼,闪过一丝睿智。 …… 昨天的事情,便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 歹徒被警察歹徒,他们二人安然无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宁真总觉得,贺云与他之间,气氛越发怪异了起来。 他不问,宁真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何况,就算贺云要刨根问底,宁真也不会完全透露出所有。 不再多想,宁真看着手中捏的一千块钱,面色有丝红润。 班长对他表达了昨晚遇袭的歉意,并且多给了他一倍工资,宁真感激不已,想推辞,班长却硬要他接受。 “这是你应得的。”贺云如此说着。 听此,宁真便没有推辞,只是感激地望着班长,看得班长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想至此,宁真神色复杂。 既然班长那里他不敢问,他完全可以问小镜。 家中。 “小镜……昨天,谢谢你帮我。”宁真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上的自己,自言自语。 很快,一阵水波浮现,镜子中的他,唇角邪肆地勾了起来。 “你在呼唤我,小宝贝。”镜中人声音柔和,眉眼一挑,“为何要谢,我只知道,你那时候需要我,我便出现了。” 明明只是两句简单的话,可在宁真听来,却仿有千斤重。 小镜对他确实是极好的,他无法回报他。 “小镜……虽然你这样说,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昨天,我肯定会遭遇不测,那歹徒,真的好凶……” 说至此,宁真眉头轻轻一蹙,唇角也微微耷下。 殊不知他天生唇角上翘,此时红唇悄然微嘟,竟显出一丝类似于女孩子般的娇俏来,看得镜中人一阵眼热。 小宝贝,都会朝他撒娇了,当真是……令它招架不住。 它唇角一勾,双目染上兴味之色,对于宁真对他的依赖,十分受用。 “是嘛?” 它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听起来腻得使人发颤,两人之间的对话,倒像是小情侣之间的黏糊了。 “不用害怕,小宝贝。”镜中人微微一笑,舔了舔殷红的唇,“凶凶的歹徒,已经被我解决了呢。”它随意说着,脸上净是漫不经心。 解决? 宁真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个激灵。 小镜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解决……难道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么? “小……小镜……”宁真试探着说,“要不是有你先在前,将那歹徒治服,就算警察叔叔们来得及时,我也肯定会受伤的。”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在回来的时候,他便从镜子上,看到了他的脖子上的一处明显的割痕,以及上面布满的骇人青紫之色。 第36章 既然如此,这一次,便让你…… 就算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他脖颈间的伤痕,也并未消散,反而淤血凝滞,难以入目。 镜中人没有再回答宁真关于歹徒的事情。 它瞧着宁真摸在脖子上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像是心疼,又像是着迷,让人分不真切。 “过来,小宝贝。”镜中人优雅地朝着宁真招了招手,轻声呼唤着。 宁真毫不犹豫,应声将小镜子移到眼前。 “再近些。”镜中人眨了眨眼睛,“让我瞧瞧你的脖子。” 宁真一顿,还是依言将小镜子移到脖子前方,将白皙的脖颈高高扬起,暴露出一丝顺从与脆弱。 殊不知,他点缀着淤青与淤血的白皙粉颈,莫名显得涩情,反而会让人生出一丝变态的欲.念来。 镜中人紧紧地盯着宁真的脖颈,眼睛一眯,视线像是滑腻的唇舌,在其上无形游走,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怖感。 “……真可怜。”镜中人这么评价着,眼中的怜惜却不达眼底,显得有丝假惺惺。 “闭上眼,小宝贝。”它沉吟片刻,语气温和,却像是命令般地说着。 宁真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一颗大树之上,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发,在他青紫的脖颈间抚摸着。 仿佛有柔和的飘絮与落叶,从空中散落,亲吻在他的脖颈之上,将他弄得痒痒的。宁真睫毛轻颤,不适地伸出左手,朝脖颈间抚去,却什么都没摸到。 一定是风吧,他这样想着。 主动屏蔽视觉的宁真并未发现,镜中的它,奸诈无声地怪笑着,又微微伸出猩红的舌,在空气中轻轻舔去。 动作轻柔,温顺,缠绵,暧昧,好似舔的并非空气,而是什么其他的。 在无形中,宁真脖颈间的淤青,缓缓消散,露出一片雪白夹杂着淡粉的肤。 若是仔细一看,仿佛可见肌肤上一丝如蜜般的晶莹,缓缓浸入肌肤之中,眨眼之间,便什么都消散了,再也找不出一丝异样。 那些可怖的伤痕,好似从未出现过。 “睁开眼,亲爱的。”镜中人声音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得意,像是在隐秘地向着宁真邀功。 第53章 闻言,宁真乖乖睁眼。 乍一看,便惊讶地发现,他脖子间的伤痕,已经全部都消失了,那股隐隐的钝痛,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小镜……”宁真有丝惊讶,更有丝感动,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丝莫名的惶恐。 小镜帮他恢复了伤痕,他需要付出什么? 虽然他并不是主动要小镜帮忙的,可是,宁真已经得到了好处。 想要得到什么,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是宁真自小镜出现后,时刻谨记的要点,并早就已经刻在了他的骨血之中,成为了潜意识下的反应。 可过于死守规矩,虽让人挑不出错误,却总是令人感到厌烦与扫兴的,可如今的宁真,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谢谢你。”宁真神色感动。 镜中人眉眼一挑,眉梢间染上一丝愉悦。 “我……我需要付出什么?”他盯着小镜,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镜中人眉间的愉悦还未化开,便瞬间僵在了它的眉宇之间,很快却如狡猾的泥鳅般,转瞬即逝,并未消失不见,只是阴暗地隐藏。 “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它轻哼一声,声音喑哑,带着一丝不快,“这一次,就算作我给小宝贝的免费福利,如何?” 它无害地笑了一声,心中漫上一丝莫名又怪异的涩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小宝贝,我与你愉快交易了这么多次,如果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也要你付出代价,倒是显得我太刻薄了些呢。” 唇角勾起,镜中人无辜地望着宁真,殊不知它眼中闪过的狡诈,让它更像是一个奸诈的商人。 然而,它本来是要表达自己的大方,却被宁真意外曲解,取信了宁真,也竟然达到了一样的效果。 “哪里……”宁真回之腼腆一笑,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明,倒是放宽了心。 他明白,小镜这次治他脖颈间的伤,背后倒是没有暗计,只有光明正大的谋划。 故作大方来讨好他,只是小镜蛊惑人心的手段之一,想让宁真再次陷入与它的交易之中,直到再也不能控制。 心中虽苦涩,可宁真也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所有的好,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就算是有些至亲之间,也是如此,更何况他与小镜呢? 小镜本身,便是来与他做交易的,它这样,倒是无可厚非,只是自己对小镜倾泻了太多无故的感情,却是极不应该的。 人类,都是脆弱的,更别提宁真,懦弱又渺小,是其中的“翘楚”。 他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将心中不明的情绪压了下去,整张脸,闪过一丝恍惚。 或许,在小镜第一次控制他的手,从恶人的魔掌手中救下他之时,他便已经对小镜产生了别样的依赖……直到小镜再次从歹徒手中救下他,又治好了他颈间的伤。 想通之后,宁真唇角勾起一丝释然的笑,轻声道:“小镜,你拿去吧。” “……什么?”镜中人明显有丝卡壳,它不明白宁真的意思。 迎着镜中人疑惑的眼,宁真十分坦然:“小镜,你从歹徒手中救下了我,我对你,十分感激。所以,不管你需要什么,请从我身上拿去,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更不会,有任何讨价还价。” 这真诚的话,顿时让镜中人失了声,它眼白占据了一大部分的眼,明显失了焦,看起来极为诡异。 像是感到了诧异与异样。 为何不诧异,为何不异样呢? 甚至连镜中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它在回应了宁真的呼唤,将宁真从歹徒手中救下之后,会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它甚至,根本未收取宁真任何代价,在事过之后,若非宁真自己的提醒,它或许也不会想起来。 这种短暂性的失忆,似乎是无意的,但只有镜中人知道,无意,即是有意。 想至此,镜中人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鸷,让它惨白的脸,变得更加可怕。 宁真被小镜骤然变幻的脸色吓住了,他浑身一颤,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哪里说错了。 “小镜……我?” 幸运的是,镜中人面上的阴鸷很快便悄然散去,眉宇清澈,云淡风轻,好似刚才只是宁真的错觉而已。 宁真不敢深究,只能将此当成错觉。 镜中人微微一笑,如看待一件廉价的物品似的,仔细打量着宁真,似乎在思索,究竟要从他身上,收走什么代价。 如此一来,才能让这个使自己失了本心的少年,得到“教训”。 从来便只有它蛊惑别人的份儿,可风水轮流转,它却在哄骗宁真的过程中,被这个渺小的猎物诱惑了。 当真是……不应该。 “小宝贝,你想付出什么?”镜中人喉咙微动。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可宁真却从中听到了一丝故意让他为难的意思。 一直以来,都是小镜直接收取了代价,它从来没有过问过自己,如今,它却主动问他…… 宁真不敢再想下去。 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有了与镜中人自由谈判的资本,在交易了右手与右眼之后,他甚至还处于弱势之中。 可是,为何小镜要问自己呢? 宁真根本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只以为小镜是在考验他,看他的心,到底实诚与否,是否,会借着这个机会,在它面前偷奸耍滑。 “……小镜,你想要什么,便自己取走吧。”宁真睁大了眼睛,熟稔地回答着。 既然想不出来,他便只有对着小镜卖乖,让他不要为难自己。 “我相信你。”他微微一笑,双眼柔和,面上净是腼腆。 他所相信的,只是小镜口中透露出来的,不完整的规则,如若没有规则,如小镜这般神秘的生物,想要取走他的性命,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 因此,宁真也相信了规则的存在。 “呵……”小镜唇角一扯,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小宝贝,你倒是实诚得可爱。” 虽然是夸奖的话,可宁真却并未从其中听到夸奖的意思,有的,只是无形的嘲讽。 宁真:“……” 镜中人勾唇一笑,沙哑道:“好了,便不逗你了,真是没意思。” 它神色恹恹,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对宁真的兴趣,觉得与他这渺小的人类虚以逶迤,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 宁真身子一颤,不知是哪里又惹恼了小镜。 “小镜……我……”他想解释什么,可镜中人却并未给他机会。 它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骤然散去,变得机械可怖,就像是一个只会凭着冰冷程序运转的机器。 以宁真的肉眼,根本无法从它脸上,读出任何其他类人的表情。 这种非人的生硬感,让宁真感到一股久违的恐惧感。 “既然如此,这一次,便让你来选吧。”镜中人轻嗤一声,冷漠地打量着宁真脸上慌乱的表情。 “什……什么意思?”宁真感到心慌如麻,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间散去。 这种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话语,让他失去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第54章 在与小镜纠缠试探的这些日子中,他不说摸清了小镜的性格,也固定了与小镜之间的一种相处模式。 他求救,小镜响应他的呼唤,之后,它便收取代价,交易完成,静待下一次的交易。 然而,这种例行,却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齑粉。 镜中人,迫使宁真走出了龟缩的安全区,朝着危险的外界,踯躅而行。 第37章 我……我不擅长玩游戏…… 它语气玩味,眼中闪过一丝猫抓耗子般的兴味之色,道:“你想付出什么代价,悲伤,快乐,欢愉……这一次,小宝贝,我们来玩一个小小的游戏吧,我不要你躯体的一部分,只要你等价的……情绪。” 宁真不懂,睁着懵懂的眼,僵硬地看着镜中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可在此刻,他却莫名感到了一种蚀骨的危险之意。 明明是最温和的语气,最亲昵的语调,最无害的话。 可平静的灰色云层之后,却翻卷着无尽的雷与电,在到达极致的酝酿之后,便会骤然迸发,炸响天擎。 乍听来,镜中人的话,有利于宁真。 他似乎可以从中钻空子,用很小的代价,比如恐惧害怕之类的垃圾情绪,来交换小镜当日的救命之恩。 可天上不会免费掉馅饼儿,与小镜打交道多了,宁真也很快发觉出其中的关键点,那就是,小镜话中的“等价”。 等价,定然是之于小镜来说。 究竟哪种情绪是等价的,小镜并未明说,也没有透露半分,而是让宁真自己去“猜”,对他来说,简直难于上青天。 若小镜是书中的恶魔,喜食人的恐惧情绪,那么,他当然可以用此情绪来交易,可是,宁真根本不知道,小镜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宁真选择的情绪,对于小镜来说,并非等价呢? 后果,宁真根本不敢想象。 他压下心底的惧意,重重咬了咬舌尖,口腔中顿时泛起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可片刻的疼痛,倒是让他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小镜。”宁真无害地望着它,声音轻缓,如蝶翼展翅,“可不可以,不要玩游戏?” 他眨了眨眼,双眸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小狗,可怜兮兮的,差点让镜中人失去原则,变得“心软”。 “为什么?”它语气玩味,认真欣赏他示弱的表情。 “我……我不擅长玩游戏。”宁真垂眸,呐呐道,却不敢与之对视。 “别怕,小宝贝。”镜中人忽的哂笑,轻哼一声,颇为傲娇,“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而已,无伤大雅。” “可是……” 宁真声音有丝急切,想说什么,可他还未出声,便被镜中人阴冷的声音打断,话便哽在了喉咙之中。 “没有可是。”镜中人眸光一冷,慢条斯理地与宁真对峙,一步一步,侵入他本就不坚固的心防。 “亲爱的,你要知道,按照事情的发展来说,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死在那歹徒的匕首下,被一刀割喉,鲜血直流。” 想到那日的场景,宁真脸上好不容易得来的血色,瞬间散去。 冰冷的匕首尖留在脖颈间的恐惧触感,仿佛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它好整以暇地望着宁真越发苍白的脸,又勾唇一笑:“剩下的百分之一,便是我的出现,改变了你必死的结局。” 宁真忽的不说话了,危险的场面历历在目,他不得不承认,小镜说的,兴许是真的。 那歹徒这般残忍,求的是财,害的却是命。 而他呢,一贫如洗,若是歹徒在警察来后,被逼急了,也会拿他出气,刀剑无眼。 “是……是的。”宁真颤抖地回答着,“……谢谢你,小镜,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他再次真诚道谢。 见宁真感激流涕的模样,镜中人矜持地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他的道谢。 可纵然如此,它也不会改变主意。 “亲爱的,我与你的交易,是建立在你身上的,我救你一命,你便应抵我一命。”它瞧着宁真越发惨白的脸,面上的笑容,越发优雅。 “我……我……”宁真被镜中人的话吓到了,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贱命,可若是他就这么死去了,婆婆该怎么办?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贱命,竟然如此重要。 他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双眼紧紧锁住小镜,像是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既然小镜这样说,那它是不会这么简单地取走自己的性命的。 果真,镜中人假惺惺慈悲道:“可是小宝贝,你知道的,若是我冷酷无情,残忍暴虐也就罢了,可我偏偏不是这种……人。” “人”这个字一出,让宁真心中生出一种荒谬感,小镜,竟然也会自称为“人”么? “是的……小镜,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善良的……人。”宁真睁大了眼睛,认可了小镜人的身份。 镜中人眼珠子一转,诡谲地笑了一声,仿若周围的空气,也变得阴森起来。 “小宝贝这样夸我,真是不好意思啊。”它眯着眼,像是一头吃饱喝足之后餍足的凶兽。 “是真的。”宁真着急解释,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他是真的将小镜当成了拯救他的天神。 只是这个拯救者,不是免费的而已。 “我知道呐。”镜中人“噗嗤”一笑,笑得醉人,“小宝贝,别这么紧张,放轻松。” “……好。” “其实,小宝贝,你也知道,我并不想这么刻薄,可若是没有规则,便不成方圆,就算是我,也必须要在规则范围下行事。” “的……的确如此。”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宝宝,我不想取你性命,既然如此,这次交易对我来说,便无法公平。” “……小镜……”宁真十分感动,双眼不由得蓄满了泪,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美丽的眸,像是一颗剔透的琉璃珠。 “既然无法公平,必须要往我这边加码,游戏,即是这砝码,让这天平的秤,尽量朝我这方倾斜。” 镜中人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低语道:“那么,要来玩一玩这个无害的小游戏吗?” “……要。” 回答镜中人的,是宁真的掷地有声。 …… 由小镜发起的游戏,给了宁真缓冲时间,在下一次交易之前,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若是宁真一直不交易,他甚至可以拖好几年,对于这点,小镜也给出了肯定。 只要在规则范围之下,宁真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拖,便是宁真的解决之法。 他也相信,只要自己加大警惕,有安全意识,是不会遇到如上次那样的意外。 毕竟,除了婆婆的病情加重之外,他也没有要与小镜做交易的地方。 这一天,宁真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那便是,有一个好心人,听说了宁真的故事之后,捐赠了大笔钱,给婆婆治病,本来宁真面临着婆婆要被医院劝退的窘境,如今却峰回路转。 莫非,一直倒霉的他,终于有好运降临了么? 第55章 “究竟是哪个好心人捐了款……真是太感谢了。” 在医院病房内,宁真一脸欣喜地和婆婆交谈着,并给婆婆倒了一杯热白开。 “对啊,究竟是谁呢。”婆婆也一脸好奇,“我昨天问过林医生,可惜的是,林医生也不知道,只说是匿名捐款,落款落项处,特意说了要支助我这个老婆子。” 婆婆一大家子亲戚,不管是贫穷的还是富有的,就没几个有良心的,不拖后腿,便是极好了。 宁真这般孝顺,倒是与这一大家子格格不入。 不过,婆婆早在住院之前,便与那一大家子断了联系,如果说她的亲戚们真的这么好心,早就来炫耀了,哪里还会匿名呢。 “肯定不是那些亲戚。”婆婆瘪了瘪嘴,只觉想到了他们,有一丝晦气。 “究竟是谁呢?”不知为何,宁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又有丝不确信,更不敢去问。 他在那人面前,已经暴露出了很多东西,若是再继续与他交流下去,宁真怕出现可怕的后果。 毕竟,小镜的力量,是极为可怕的。 “婆婆,你感觉好些了没有?”宁真关心地问。 “好多了。”婆婆露出和蔼的笑容,“最近林医生也说,我的癌细胞没有扩散,倒是奇了怪了。” 宁真知晓其中秘辛,心下一喜,暗道小镜果真给力。 他微微一笑,安抚着婆婆:“婆婆,我觉得,是你心态好的缘故,书上说,要保持一个好心情,才能早早好起来。” “也是。”婆婆和蔼地笑了。 告别了婆婆之后,宁真回家努力学习,他没忘记婆婆的殷殷嘱咐,想要让他考一个好大学,光宗耀祖。 随着高考的临近,学校里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每一个同学,都在火急火燎地备战着高考。 让宁真感到安心的是,自从那日之后,贺云便将他当成了一个透明人。 两人是同桌,可贺云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宁真也有丝莫名难受,不过,他同时也乐得自在。 然而,宁真心里一直憋着一个疑问,也无法向贺云寻求答案了,便将此疑问重新压在了心底。 值得一提的是,他和王大强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 王大强似乎想到了之前宁真的好,不顾他的冷眼,来往他身边凑,硬是要和宁真重新做朋友。 宁真对他态度冷淡,可王大强也不生气,而是再接再厉。 这高个子,态度诚恳,和之前那些狐朋狗友们分道扬镳,也学着宁真,开始好好学习起来。 在这一次的考试中,王大强竟然一下进步了五百名,赢得了老师的表扬,让宁真有丝刮目相看。 第38章 宁真,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这之后,王大强借着这次考试的契机,向宁真再次表示了他的道谢和感激。 宁真神色奇怪,指着自己:“我,我竟然会成为你的榜样?”他一脸不可置信,觉得王大强在撒谎。 “是的,宁真,你是我的榜样。”王大强神色激动,“宁真,看到你这么爱学习,我深受鼓舞,与那群混子绝交了,我要向你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宁真:“……” 这样一来二去,王大强竟重新成为了宁真的好友,当然,这好友只是王大强自封的,可宁真也没拒绝。 随着二人熟悉之后,宁真也知道了王大强的家庭情况。 他家里,原来也是顶顶有钱的,可惜的是,他那有钱的爸爸恶意卷款,跟着小三儿跑了,只留下他可怜的妈,为他那负心汉爸爸背了一大笔债务。 所幸他妈妈给力,在受到了丈夫的背叛之后,咬牙从家庭主妇转型,变成了一个女强人,家里的日子,也算过得还行。 在证明了他家有还款能力之后,债主也没来催他们,而是安心等着王大强他妈打钱。 “宁真,你来我家里玩吧!”王大强傻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看起来像个傻大个儿似的,“我妈说,我最近考试有进步,问我原因,我说是我们班的同学给我做了榜样,我妈很感激你,想见一见你。” 宁真:“……” 他轻轻摆手,可不敢邀功。 “不要这样说,王大强,你能取得进步,都是你自己努力。” “宁真,不要客气嘛,都是你鼓舞了我,我才能取得这么大的进步。”王大强不禁想起以前鬼混的日子。 明明只相隔了一月不到,可那些事情,仿佛是前世发生的一样。 他,已经在宁真的影响之下,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你一定要来我家!” 话虽如此,可放学之后,王大强硬是拉着宁真一起,来到了他家中。宁真被半拉着,懵懂的来到了王大强家做客。 王大强家。 “真是个乖孩子。”王大强的妈妈抿唇一笑。 他妈名为王玥,自从老公捐款和小三跑路之后,她便给自家儿子改了姓,二人相依为命。 王玥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可她脸上仿若未经风霜,眉宇之间,温柔中带着坚毅,是让人觉得很舒服的长相,很容易取信于人。 看到王大强的妈妈,宁真心头一颤,记忆中温婉的影子,被时间扭曲之后,变得张牙舞爪,像一个可怖的恶鬼。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可惜的是,他父母离婚,二人分道扬镳,不知去向。 留在最后的记忆中的,是他妈妈疯狂的脸,尖锐的声音,和他爸爸冷酷的神情,不发一言。 以及,瑟缩在门后,睁大了眼,紧紧捂住唇,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庞流下的,他。 “大强,快给你的小同学洗个苹果。”王玥吼道。 “好嘞,妈!”王大强笑嘻嘻地行了个军礼,便一溜烟儿跑到了厨房。 王玥失笑:“这孩子。” 她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宁真身上,见他眼神纯净,一脸腼腆害羞。 似乎是知道正被她注视着,这孩子紧张得睫毛微颤,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听自家大强说,他的同学父母离异,与病重的婆婆相依救命,王玥一颗心不禁软了下来。 都是可怜的孩子啊。 “别紧张,孩子。”王玥耐心地安抚着,“我听我家大强,经常念叨你,他以前不懂事,欺负了你,你宰相肚子能撑船,不仅原谅了他,还肯与他做朋友,我真的……” 说到此,王玥哽咽了一声,眼眶有丝红。 她之前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自家孩子疏忽了。 可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家孩子已经长歪了,叛逆,一意孤行,在外面和不学无术的混子们鬼混…… 王玥都差点崩溃了。 幸亏上天眷顾,王大强在关键时刻,改邪归正,性格好了不少,还会帮她做家务了,她这个当妈妈的,心中甚是熨帖。 “没有……”宁真腼腆地笑着,小声道,“王大强他,一直都很好,我高一的时候,他还帮助过我好多次……” 听到宁真口中的好话,王玥喜上眉梢,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看着宁真的眼神,也越来越满意。 哪个父母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呀。 第56章 这时候,王大强来了,他笑嘻嘻递给宁真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宁真想推脱,却被王大强一把将苹果塞在了唇上。 “别跟我客气啊,宁真!”王大强巴眨着眼。 宁真:“……”心中闪过一丝郁闷,他还是忸怩地接受了。 看到王大强倒贴,宁真别扭的样子,王玥捂唇,真心地笑了,为自己的孩子交到一个正直的朋友而开心。 傍晚,由于盛情难却,宁真被王玥挽留,便决定在王大强家住一晚。 两个少年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空。 王大强好奇地问道:“宁真,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少年总是对未来充满期待的,谈论梦想,对于成年人来说显得虚伪,可对于宁真二人来说,却是一件郑重的大事儿。 “梦想?”宁真眨了眨眼睛,今夜天空的星子,亮得他眼睛痛。 他朴实地回答着:“考一个理想的大学,挣很多钱。”以及,让婆婆好起来。 最后一个愿望他没说出来,毕竟是最重要的愿望,如果说了,就不灵了。 宁真的梦想,是每一个平凡的孩子,都有的梦想。 “宁真,没想到你的梦想这么朴实无华。”王大强啧啧道。 宁真没反驳,虽然他的梦想朴实无华,却是难以实现的,要拼尽他的全力才能做到。 “你呢?”宁真不想让话题只停留在自己身上,便下意识反问。 “我?”王大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但是你上次在教室里打我的一拳,好像将我打醒了。你叫我不要欺负别人,我,我记得很清楚。” 宁真:“……” 教室里被拍照,他继而抢手机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 王大强这大高个儿,被属于小镜的右手一拳打倒的场景,在地上呻.吟求饶的样子,他也还记得。 命运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明明在一个月前,他和王大强争锋相对,互相敌视对方,如今,却能躺在一张床上,平和的交流了。 王大强的话,缓缓而来,仿若今夜流淌的星河,悄无声息淌在了宁真的心间。 “我希望,能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我不想成为我爸爸那种垃圾,抛弃了我和我妈,还将一大笔债务留了下来。” “以后,我想当一名体育老师。”王大强郑重道。 正直,善良? 宁真微微偏头,看着王大强眼中光芒闪烁,仿若有星光在其间流转,让他平凡老实的面容,莫名变得精神起来。 “你一定可以的。”宁真肯定道。 王大强眼中的光,感染了宁真,他相信,王大强一定能坚守内心的操守,心口一致,最终,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好人,教书育人。 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便是无尽的奢侈了。 …… 在距离高考只有十五天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学校。 班上的人瞧着许久不见的李福,神色诧异,纷纷小声讨论着。 “李福?”宁真抬头,果真看见了李福。 之前,班主任说李福学习压力过大,经常胡言乱语,家里人为他请了假,他现在,是好了么? 只是,宁真乍一看,便觉得李福没好。 无他,李福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之前的李福,算得上中度肥胖,脸上的肉一团团,甚至将他的眼睛都挤小了,看起来极为油腻。 可如今的李福,身体消瘦,棱角瘦削得可怕,不似正常人,脸上又挂着一层皱皱的皮。 就好似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乍然被放了气,一张皮,却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样。 除此之外,李福整张脸上,皆是死气沉沉,眼睑泛着一股青色,双目也无神,活像是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似的。 “李福……看起来好奇怪啊。”有人轻声嘀咕着。 似乎是听到了别人的议论,李福骤然偏过头,一双眼珠子紧紧地瞪着那人,却不发一言,看得那人心口直跳,立刻将头垂下。 那人心头思索着,不知为何,李福这恶霸,变得比之前要可怕得多。 见他视线之处,不少人都垂下了头,李福视线继续在教室环绕,最终,却落在了宁真身上。 出乎宁真意料的是,李福在看了他一眼之后,眼中便闪过一丝惧意,垂下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宁真:“……” 他还以为,两人之间会发生冲突。 相安无事。 放学之后,只剩下零星几人,宁真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却不想,被李福给拦住了。 宁真抬头,神色疑惑。 “李福,你想干什么?”他声音沉稳,不复往日的怯懦。 有小镜这个靠山之后,宁真的胆子,也变得比之前大了不少。 “……没什么。”李福舔了舔干燥的唇,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我只是想说……宁真,对不起。” “什么?”宁真明显愣住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脑袋微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李福面上闪过一丝隐忍,压下心底的怒意与恐惧,再次道歉:“我说……我之前做错了。” 宁真:“……” 他睁大了眼,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之色。 李福,这困扰了他将近三年的霸凌之人,竟然会给他道歉,这,这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第39章 不知道你妈她现在会不会后…… 然而,宁真没有听错,李福确实给他道歉了,并且接连道歉了三次。 “对不起。”他又沉沉开口,“请你原谅我。” 宁真:“……” 纵然心头思绪万千,可宁真却不发一言,而是目光沉稳地望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可李福得不到他的回答,却也没说话了,而是垂下头,径直离开。 宁真在其后,呆呆地望着李福远去的身影,只觉得他的身形,变得佝偻了些。 像是垂暮老人,就连步伐,也不像之前那般,充满了恶意的霸气。 李福这一出,宁真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了。 第二天,李福又来到了教室。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比起昨天来说,今天的李福,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他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晕,就连唇角也微微勾起。 昨日李福的沉寂,似乎只是全班同学的错觉而已。 他今天,又像没请假之前那样讨人嫌,勾着几个小弟,欺负其他同学,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竟然忽略了宁真。 要知道,之前的李福,首先欺负的,便是宁真。 “李福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人小声嘀咕着,“他好像有点怕宁真呢……” 这并非空穴来潮,而是由几个同学观察得出的结论,在路过宁真时,李福总会垂下头,避免与宁真对视。 “真是奇了怪了。” 下课之后,卫生间。 宁真洗了手,便听见一隔间里传来几声熟悉的嬉笑声,夹杂着一声泣音,他不想管,正要离开之时,却听见里面传来求饶的声音。 第57章 “李哥,我真的没钱了,你去找其他人吧……”那人痛哭流涕。 “呸。”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少骗我了,我爸妈停了我的零花钱,现在正是你李哥缺钱的时候,你竟然不把钱给我?” 话一落,里面传来搜查的窸窸窣窣之声。 “明明这里有一百块钱,你怎么说你没有?”这是李福嚣张的声音。 “这……这是我的资料费。” “现在,这是我的钱了。” 在男生的哭诉下,厕所门忽的被打开,宁真还没来得及走,便与李福对上了眼,顿时,李福满脸恐惧。 “宁……宁真……”李福唇瓣颤抖,“我,我把钱还给你。”随即,他落荒而逃。 那被抢了钱的男生,脸上的眼泪还未风干,继而又露出怪异的神色,看起来极为滑稽。 他瞧着手中失而复得的钱,只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李福这恶霸,竟然也有还钱的时候? 他不免抬头,瞧着面色疑惑的宁真,还以为是他救了自己,便道谢道:“谢谢你,同学,要不是你及时来……” 宁真摇头:“不是我帮的你。” 在那同学敬佩的目光之下,宁真缓缓离去。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真百思不得其解,可他隐约觉得,或许小镜那里有答案。 透明的镜面,被宁真亲自用手帕,一寸一寸,仔细地清理得一尘不染。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宁真唇角忍不住勾起,镜子中的他,唇红齿白,眼角带笑,眼中也流露出一丝陌生的戏谑。 宁真骤然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有丝恍惚,这笑容,是如此的熟悉。 “小镜。”他轻声呼唤着。 镜面水波荡漾,镜中人应声而来,镜中的它,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一丝类人的红润,看起来像是真人似的。 “亲爱的,你是想好游戏的答案吗?”它眼角带笑,勾人万分。 “我,我没想好。”宁真坦诚地望着小镜,恳求道,“小镜,请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虽然他是在拖延,可同样也为自己争取到了,寻求到最终答案的契机。 他需要慢慢思索,需要从现实中寻找到灵感,小镜重规则,因此,它所要玩的小游戏,定然是有解题思路的。 这,需要时间的证明。 “好罢,那请小宝贝,认真思考呢。若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后悔莫及,就算是我,也爱莫能助。可若是失去了微不足道之物,正义的天平,可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话落,镜中人吃吃地笑了,将手指放在唇边,修长惨白的手指,便轻而易举遮掩住了它唇角勾起的奸诈。 “我会认真思考的。”宁真接受了小镜的好意。 虽说小镜或许有看热闹的心态,可它能雪中送炭,给自己提醒,宁真还是很感激它的。 殊不知,感激一个从前极为惧怕、疯狂想要逃离的魔鬼,这对以前的宁真来说,是不可思议,绝无仅有的。 他甚至无法思考,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对小镜的态度骤然转变,甚至开始相信起了这么一个东西。 就算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宁真的思绪也是懒洋洋的,明明他逻辑极好,可在这一点上,仿佛像个无法自理的傻子。 或许是某种力量,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的思维蒙蔽了。 “李福,是怎么回事?”宁真骤然。 “李福?”镜中人悠闲地打了个呵欠,像是困倦了似的,“李福是谁?” 宁真将发生在李福身上的事情,都告诉了小镜。 “原来这欺负小宝贝的混蛋,便是李福啊。”镜中人若有所思,哼笑了一声。 “明明名字中带了一个‘福’字,可却并非一个有福之人。小宝贝,这事情,确实与我有关,可这并非我直接出手。” 在宁真探究的目光之下,小镜欢快地笑了,笑得幸灾乐祸。 “我的力量,可不容他人亵渎,这小胖子,三番两次来欺负我的小宝贝,被我的力量影响,日日做噩梦,精神恍惚,都是咎由自取。”它轻飘飘地说着。 “原来如此。”宁真也没继续追问。 他没问,为何李福在向他道歉之后,脸色便比昨天好了许多。也没问,是否是小镜为他出头,在逼着那李福向他道歉。 被欺负久了,一句或真或假的道歉,便能弥补他所受的伤害么? 宁真将心中的伤痛,压在了黑暗的角落,不让他变成猛兽,去吞噬他人。 他所能做的,便是任由时间这一剂良药,将他心底所有的暗痕都治好。 至于其他的,他心中不会有半点波澜。 他唯一所求,便是安静度过高考,与他们这些人,再无交集。 …… 离高考只有一周的时候,宁真破旧的老房子里,忽然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来人,一男一女,从血缘关系上看,还是宁真的亲人。 可他们对宁真嗤之以鼻、嫌恶厌弃的态度,甚至比具有血海深仇的仇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都是婆婆的亲儿女,宁真母亲的亲兄弟姐妹。 左边一人名为林虎,是宁真的二舅,右边一人名为林婷,为宁真大姨。 二人常年在外做生意,家中积累了不少钱,却狼心狗肺,将婆婆弃之不顾,婆婆,也只当没他们两个孩子。 如今,他们来做什么?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想必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首先,他们一来,便将宁真贬低到了骨子里。 “小宁啊,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你那和人跑路的妈,要是看到你长这么大了,肯定要吓一跳吧,哈哈。”林虎不怀好意地说着。 虽然已经释然,可亲舅舅的话,依然在此刻刺痛了宁真的心,让他面色一白。 林虎的话,无一不在提醒,宁真是被她妈妈抛弃的。 “就不劳你费心了……二……舅。”他咬牙切齿地喊着这两个字。 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便让宁真怒火中烧。 可他谨记着婆婆的话:一条疯狗要来咬人,人若是直接咬回去,不就是将人和狗,放在同样的地位上了么? 况且,这二人,还是婆婆的亲生儿女,依旧还是婆婆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发生了当年的事情,要说婆婆完全不在乎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可宁真退了,却有人得寸进尺,觉得他好欺负,林虎瞬间来了精神。 “不知道你妈她现在会不会后悔啊,毕竟她抛弃了你,一走了之,把你丢给我妈,害得她整日操劳,得了癌症。”二舅一脸鄙夷,滔滔不绝地说着,口水到处乱喷,让人想把他的嘴巴给缝起来。 宁真脸色一白…… 虽然婆婆总是安慰他,她的癌症是命,与他无关,可他夜深人静之时,也总会责备自己。 婆婆年轻的时候,身体是很不错的,可现在却身患重疾。 是不是婆婆呕心沥血将他带大,伤了身体元气…… 被林虎这句话一冲,宁真心底的自责,便如洪水般涌了上来。 第58章 “对啊,你这小子,倒是享福,可怜了我妈,还在病床上受苦。”林婷冷哼一声,环顾这破旧的老房子,发出鄙夷的啧啧之声。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昂贵的小别墅,里面金碧辉煌,奢靡的品牌家具到处都是,只觉得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十几年前,都说要将你丢给你那农村的奶奶,可谁叫我妈脑子有问题,就会偏心她小女儿,非要养这你个拖油瓶,外性崽。我老公那年做生意,亏欠了几十万,找我妈借钱,我妈一分都不给,说以后要留着给你娶媳妇儿……” 第40章 牠们,可真是无礼啊 大姨林婷越想越气,恨不得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出来,来让宁真感到羞愧,感到自责,感到无地自容。 和显然,她也很轻易达到了她的目的。 对于婆婆的爱,让宁真轻而易举跳入了大姨的陷阱之中。他此刻并未多想,为何常年不联系的“亲人”,此刻会来到他的家中,怒骂他,指摘他。 “我……” 宁真双颊仅有的一丝血色瞬间散去,很快便红了眼睛。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口齿伶俐的人,如今被这么一通输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还嘴。 或许在宁真心中,大姨和二舅,本身也没说错。 见宁真哭红了眼,大姨和二舅,面面相觑,他们如今身为有钱人,还是要几分面子的。 若是一登门,便把小辈骂哭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于是,二舅假惺惺安慰了一句:“小宁啊,你别哭了,虽然我们说话是难听了点,可说的,都是事实啊。你婆婆她,又是我们的亲妈,我们心疼你,更心疼她啊。” 话虽如此,可他瞧着宁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赔钱货。 怎么不是赔钱货呢? 在二人心中,宁真是别人家的种,还分去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虽然他们目前并不差这点钱,可并不是不要。 宁真不知二人心中盘算,他哽咽着,小声抽泣,发出可怜的泣音。 两人见他哭,也没好意思继续指责。 这样一来,宁真也有了短暂的思考时间。 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水,宁真眼角泛红,带着一丝哭腔,沉沉地望着两位亲人。 “大姨,二舅,你们既然心疼婆婆,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她?” 他这一句,仿佛灵魂之问,让假惺惺的二人,瞬间变得暴躁起来,可在宁真看来,却更像是无能狂怒。 是啊,若是真关心自己的亲妈,怎能长达六七年,也不回家来看她呢? 这样一看,甚是讽刺,两人对亲妈的在乎,只是言于表罢了。 “你……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大姨反应过来,她牙尖嘴利,立刻将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我和你二舅,都在外地打拼挣钱,哪里像你这个小鬼,只花钱不挣钱……” “我也会挣钱。”宁真睁大了眼,不甘心地反驳。 他虽然小,可也在尽心尽力为这个家付出,至少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挣出来的。 说他不挣钱只会花钱,是对他的侮辱。 “你会挣钱?”二舅鄙夷地哼笑了两声,“说大话,谁都会。” 这小子,又没有文凭,就算是去下苦力,凭他瘦瘦小小的,又哪能挣几个钱? “对啊,小宁,你别撒谎了,瞧你,都不像是会挣钱的样子。”大姨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被二人侮辱,宁真只觉得心很累,他莫名不想反驳了,这两人,根本不讲理,不值得他多费心神。 或许,他为二人开门,就是个错误。 宁真眼睛一暗,右眼散发出一层雾蒙蒙的光,在阳光下不显,却莫名让他周身笼罩了一股邪异。 “大姨,二舅。”宁真抬眸,眼角还挂着冷泪,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二人,像是在盯着两块腐烂的肉,“我家里,不欢迎你们。”他声音冷淡得像个死人。 “你……” 被小辈用这么不客气的话对付,大姨瞬间沉不住气了,言语如机关枪般扫射过来。 “不欢迎,哟?你这小子,倒是口气大得很啊,你以为你是谁?这房子,虽是我妈的,可也有我一份,你只是个外甥,最多得你妈的那一份,可没有房子的完全继承权!” 做生意的二人,将法律研究了个透。 他抿着唇,冷冷瞧着二人,冷淡道:“大姨,二舅,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人闹这一出,并非无的放矢,定然是有所图谋。 被挟持之后,宁真的胆子也大了不少,他学着班长当日和那歹徒谈判的语气,就连班长的神色,也学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率先将二舅给唬住了。 他心中吃惊不已,暗道自己这胆小如鼠、一说就哭的外甥,怎么变得这么……有城府了。 二舅不知为何,用“有城府”二字,来形容了宁真。 大姨倒是比二舅有胆色些,她神色微正,终于说出了来意:“小宁,你把我妈藏哪里去了?” 她料定,是宁真将她妈藏了起来,否则,为何她不接自己的电话,还是通过其他亲戚,知道她得了癌症。 “藏?”宁真擦掉脸颊的泪,讽刺地笑了一声,“大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难道忘了,婆婆在几年前,就已经将你们的电话拉黑了。” “你……”大姨一愣,面色阴沉下来,瞧了瞧她弟,果真也见到了弟弟脸上的尴尬与不岔。 是啊,他们都把这一出给忘了。 短暂的尴尬之后,二人气势汹汹。 “好外甥,告诉我妈在哪家医院,否则,我就要去报警了。” “对啊,儿女看望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负责,怎么,还想哄着我可怜的妈,来给你花钱?” 宁真瞧见二人紧追不舍、咄咄逼人的姿态,又见他们眼中弥漫着一股凶意,顿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婆婆拉黑了你们,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不愿意见你们,也是她老人家自己的决定,你们……应该尊重婆婆的选择,而不是,在我这里撒泼。” 宁真清醒地反驳,倔强地看着二人。 可两人却不想与宁真周旋了。 他们放下最后通牒,说若是三天之内,宁真不告诉他们婆婆的下落,他们二人便要去报警。 随即,不等宁真送客,他们便愤然离去。 关门声震响天际,像是要将这块可怜的破旧老门震碎似的。 两人走后,宁真仿佛岸边渴水的鱼,终于回到了水中。 他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要将逃走的呼吸给唤回来。 与二人对峙之时,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落了下乘。 这一次将大姨和二舅逼走,仿佛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阳光轻抚宁真的脸,将他眼角未干的泪珠,印得熠熠生辉,像是海底的美人鱼,因悲伤留下的珍珠。 “真是粗鲁的人啊。”穿衣镜前,小镜微微显出了身影,啧啧摇头。 光照在它清秀的脸上,在它晶莹剔透的肌肤之上,融上一层神圣的金色光泽,看起来仿佛一个不经世事的天使。 第59章 先前二人将门用力关上之时,惊扰到了镜中人,让它眉头微蹙,眉宇间,隐隐有丝不喜。 真是讨嫌的两个人类,它轻轻眨了眨眼睛。 浓黑的睫毛轻轻扑扇,像两只翩跹的蝴蝶。可仔细看去,却其上却仿若有一根根邪恶的细针,可将人心脏悄无声息刺穿。 “小……小镜。”宁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的唇角明明是翘起的,可因脸上的表情过于脆弱,倒是让他看起来像个被逼赔笑的良家妇女般。 “让……让你看笑话了。”宁真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或许是心中那点仅存的自尊心在作祟,宁真不愿小镜,掺和到自己家中那点鸡毛蒜皮之事。 “小宝贝,牠们,可真是无礼啊。”镜中人微微蹙眉。 宁真可不知,在镜中人话中,是将二人当做了牲畜来看待的。 “要不要我帮你,来教训他们一番?” 镜中人眼中闪着诡谲的光,光芒其后,仿佛有万丈深渊,引诱着贪婪的人上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魂魄尽失。 “他们……”宁真仿佛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不动声色,只无奈叹息一声,面色有丝凄然。 “小镜,多谢你的关心,只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其实,也说得……不算错。” 若不是他这个拖油瓶,婆婆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和最亲近的儿女们,关系都变得僵硬不堪。 宁真也不是没有看到,婆婆在生病之前,会偷偷拿出一张老照片。 她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会珍惜地在照片边缘摸索着,眉眼忧愁地耷拉着,口中还时不时微微叹息。 幼时的宁真,出于好奇,便在婆婆离开之时,小心翼翼将那老照片翻找出来,看到上面,是幸福的一家五口。 那时候,时光还未染上霜华,婆婆还年轻,姥爷也还没过世,少年人的色彩,斑驳明亮,将黑白照片衬得光华熠熠。 婆婆所育的两女一子,年岁也还小。 照片之中,三人手拉着手,嘴角大大地勾起,对着摄像的人,灿烂地笑着,眼中仿有星光闪现。 他从未看见过,也从未想象过,他一贯忧愁的母亲,竟然也会笑得这般美好。 “这样么?”镜中人可惜地叹了一声,也没再多说,只是引诱般,淳淳低语,“可是,小宝贝,你看起来很难过。” 它的眉间染上一丝愁色,仿佛被宁真悲伤的情绪感染了似的。 被镜中人这般安慰着,宁真终于忍不住,压抑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安静地淌着泪,任由泪水在他脸上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将他的小脸染得斑驳不堪。 心中所有的防线,仿佛在这一刻尽失,像是最坚硬的蚌,怯怯地张开了秀丽的屏障,露出里面最鲜嫩柔美的脆弱来。 第41章 像是属于野兽欢.愉的气息…… 从没有这一刻,宁真感到这般难过。 泪水是他最好的保护色,哭泣,却不见得是真的伤心,一切,只是潜意识下麻木的、对外界做出的反应罢了。 可听到了小镜的低语之后,心中的苦涩,像是潮涌般袭来,将他心酸难忍,无数的委屈,漫上心头。 “我……我没有。”宁真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很难过。” 殊不知,他微蹙的眉,眼中的悲戚,朝下耷拉的唇角,无一不是向外人诉说,他在骗人,他在撒谎,他,言不由衷。 “可怜的小宝贝。” 镜中人看穿了他粉饰的坚强,也看透了他内里的脆弱,却是没有再刨根问底,非要逼着他承认些什么真假虚实,只是喟叹一声,怜惜地望着他。 听到这怜爱的称呼,宁真鼻子又是一酸,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我……我不可怜。”宁真睁大了眼,试图不让眼泪再流,可盈满泪的眼眶,早已不堪重负。 “我……我有婆婆,还有,还有小镜你。”宁真苦涩地勾起唇角,试图证明他所说为真,“所以,我不可怜。”他沙哑地说着,却面带犹豫,反而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啧……”镜中人啧啧两声,眼睛一眯。 右手,却悄无声息,从宁真大腿之上,轻轻滑了上来,暧昧地抚过他的细腰,在腰窝上停顿了片刻。 就算是隔着单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肌肤的温热,在指尖传导。 像是君子般避嫌似的,右手回味地摩擦了两下,却是没有在腰间停留。 而是顺着腰线,抚过胸前,如蜻蜓点水般,流连片刻之后,将白皙冰冷的手背,覆在了宁真脆弱的小脸上。 手背细细地在宁真脸上摩擦,温柔缓和,像是来自母亲的爱抚,让宁真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小动物般依恋的表情。 多一些…… 再,多一些…… 宁真迷迷糊糊地想着,头轻轻朝右偏,温顺地左右微微移动,温热的唇,时不时摩擦在了冰冷的手背之上,在其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无形的残碎吻痕。 这是一种主动将自己献祭给别人的姿态,恳请他人的垂怜,卑微,自我轻贱。 宁真呼吸均匀平稳,喷洒在右手手背之上,又将自身的气息,正大光明地染在了其上。 让这原本属于他的右手,再次沾染上属于他本身的痕迹,像是小动物对属于其领地的标记似的。 这样一来,比起自我轻贱来说,更像是一种看似柔若无形、却又充满着不可置疑侵略意味的,对外力的侵蚀。 将自身献祭,却反过来蚕食了所要献祭的对象,两者不断同化,最终达到对抗的极致,不是全然灭亡,便会迎来新生。 “小宝贝……”镜中人微微喘.息了一声,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可怕的情绪。 “……小镜。”宁真现在,不但不抗拒这个暧昧的称呼,反而欣然接受。 被它轻唤一声,他便感到一股愉悦的暖流,自内心升起。 冰冷的右手背,仿佛将他脸上的泪水都冻住了,同时也将他内心忽然奔涌的悲伤也冻住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像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面,蜷缩着腿,所有风霜,都被挡在了外界。 右手骨节,像是控制不住似的,微微用力,便反陷在了宁真柔软的肌肤之上,在他脸上留下一串红痕。 手掌朝左偏移,食指与中指,摩擦着宁真的唇,将他绯色的唇,染上一层樱红。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喘息声,变得更重了,像是属于野兽欢.愉的气息。 宁真微微蹙眉,意识有片刻清醒。 “小镜?”他咕哝着,“你在干什么?” 为何要将他的避风港撤走,为何要,不停地摸他的嘴,像是要去证明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似的。 “……没什么。”镜中人沙哑地回答,重重的喘息声,变得几不可闻。 它克制了内心的冲动。 “睡吧。” 镜中人轻声呢喃,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宁真的意识,也离他越来越远,像是要跟随着天际的声音而去。 他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一股诡异的力量,将他倾倒的身子托了起来,随后将他平稳地放在了床上,并为他褪去了衣衫,脱去了袜子,还体贴地掖上了薄薄的被子。 第60章 这一幕,看起来无比诡异,可宁真带着泪的脸,染上了恬静的淡笑,又让这一幕,变得莫名和谐。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冰冷无情,却带着一丝浓欲的喘息声,在宁真身边响起。 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宁真整个沉睡的身躯,都包裹住了。 音,如繁复的笼,让沉睡的他,成为了华丽的阶下囚。 “小宝贝,就让我收点小小的利息,也不为过吧。”一声破碎的调笑,在宁真耳边,悄然响起。 似乎是空中流动的气体,往宁真耳朵里钻,将他弄得痒痒的,昏迷的宁真,不适地微蹙眉,唇中,却发出一声沉睡的呓语。 “嗯。” 恰像是在回应那调笑之声。 闻言,有人怪异地笑了一声,从胸腔中震动而出的声音,让这笑声,变得暧昧黏糊起来。 接着,宁真被褥下的右手,开始动了,棉花被下,并不像空气中所表现出的,这般安静。 窗外,小雨忽至,滴答滴答,淋漓挥洒,在透明的窗户上,打下一片躁动的黏痕,浸入窗棱。 一阵夹杂着湿雨的微风,好奇地将被子掀起了一角,隐约可见,奇怪的一幕。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被褥的掩盖下,至宁真身体上游走,他贴身的衣服,很快便鼓起了一层明显的的空隙,像是有极为可怕的东西,要往他身子里钻。 风骤停,似乎被吓傻了,慌不择路逃脱,放下了被偷窥的被褥一角。 被风瞬间凌虐的玻璃窗,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嘎声。 宁真的右眼,骤然睁开,幽光冷然,暗含着凶恶与狠戾,有隐隐杀气在其中蔓延,形成一圈飘散的雾。 雾气远去,被风吹散,不知到了何处。 …… “阿嚏!”林婷打了个喷嚏,不禁揉了揉鼻子,“是天太冷了么,怎么突然打起了喷嚏。” 林虎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大姐,我都说了,这里的天气,和京上的天气不一样。”他瞧了瞧她身上的名牌,忍不住摇摇头。 他这大姐,惯会显摆,老公赚了几个钱,心气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婷发觉到弟弟的视线,不禁眼睛翘上了天,得意道:“怎么,二弟,这衣服漂亮吧,是你姐夫给我买的,花了好几万块呢,我喜欢得不得了,你……” “哎呀,下雨了。”林虎懊恼地叫了一声,“刚刚还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下起了雨,这老家的鬼天气,真是奇怪啊。” 话还没说完,二人突然同时惊叫一声,只觉得好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绊倒了似的。 不知是雨还是什么,同时将他们的视线蒙蔽。 “啊!” “哎呀!”周围的人见此,纷纷惊呼,“糟糕了,这两人是怎么回事,眼瞎啊,这么大一个牌子,看不见呐!” 两人竟是直接掉到了井盖里去。 原来,井盖附近之前有工人施工,因雨之故,还未完毕,便给井盖附近上了警戒线,还特意放了一个警告牌。 没想到,工人们将事情做得这么周全了,还会有人走路不看路,直接踏入警戒线,踩了坏掉的井盖,掉入了下水道中。 真是无妄之灾。 “快报警,快报警!”有路人吼叫着,纷纷拿出了手机,打起了报警电话。 这社会上,好人还是多。 随着救护车的到来,摔下井盖的二人,被送进了医院。 肉眼看不到之处,一团幽黑的雾气,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血气,从空中飘散而去,不知去向。 对于大姨和二舅两人发生的倒霉事,宁真一概不知。 他醒来之后,心情格外舒坦,脸上的泪水,早就被风干了,心中的抑郁,也散了去,只隐约记得,他好似哭着哭着,就晕倒了。 是小镜将他送到床上的么? 他望着床对面边的镜子,眼神疑惑。 穿衣镜很快显出了镜中人的身影。 它露齿一笑,眼神纯良:“亲爱的,是我将你送到床上的,你哭得太伤心了,晕了过去。” 宁真面色窘迫:“谢谢小镜。” 只是,不知为何,他隐隐感到,身上有丝轻微的疼痛感,不是很痛,甚至于微不可感,若不是他天生敏感,定然会将此直接忽略过去了。 他只当是自己先前晕倒,摔在了地上,就连小镜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 记忆如流水般袭来,就算宁真也不知道,为何他先前会情绪大爆发,克制不住自己,想必,是他寻常压抑得太久了,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吧。 大姨和二舅的到来,给宁真敲响了警钟。 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他们,对自己避之不及,婆婆将他们的电话拉黑之后,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次,他们来寻找婆婆,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真倾向于是坏事。 他立马去医院询问了婆婆,问这几天,是否有陌生人给她打电话。 “打电话?”婆婆摇摇头,“倒是没人给我打电话,真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宁真摇头,糊弄过去:“不是的,婆婆,是最近电话诈骗猖獗,警察叔叔在小区上贴了警示,让我们不要受骗。” 婆婆和蔼地笑了:“真真,你是怕婆婆上当受骗吗?”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与欣慰。 乖孙子长大了,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不是的。” 在婆婆面前撒谎,宁真十分不自在,生怕漏了馅儿,只能窘迫地摇头,脸都红了。 见状,婆婆欢快地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家孙子的头。 第42章 真真,你不知道吗,王大强…… 离高考还有一周时间,宁真专注地“杀卷子”,做题正确率越来越高。 看着卷子上鲜红的分数,宁真喜上眉梢,若是考试时运气好些,他兴许可以上一个双一流大学。 “真真。” 听到这声音,宁真偏头,瞧着神色莫测的班长。 他眼神透出疑惑,好似在问“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别这么看着我。”贺云优雅一笑,纯良地眨了眨眼睛,“你这样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耐烦,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呢。” 宁真:“没有……班长。” 这些时间,不只是宁真在回避着贺云,贺云……也下意识回避着宁真。 那周六发生的事情,两人三缄其口,闭口不言,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是,不知道为何,贺云今天,突然对他来了兴趣。 “没有就好。”贺云微微露齿一笑。 他不经意说着:“我还以为,真真你讨厌我。” 宁真一慌,连忙否认:“不是的,班长……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微蹙着眉,一脸不解。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贺云无奈扯了扯嘴角,“全班同学都知道,你最近,和王大强走得很近,甚至将我都忽略了。” 宁真:“……” “没有的事。”他腼腆一笑,轻轻摇头,犹豫片刻,“王大强他……” “你都知道了?”贺云冷不防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的眼神带着深意,深沉得让宁真看不懂。 第61章 “知道?” 宁真下意识地朝王大强的座位上看去,却意外的发现,王大强,竟然在最后一周缺了席。 王大强呢,去哪里了呢? 他,请假了? 各种疑惑漫上宁真的脑海,他下意识说出口:“王大强怎么不在?” “嗯?”贺云面色古怪,又温和地望着他,声音沉稳,“真真,你不知道王大强去哪里了吗?” “王大强他,到底去哪里了?”他顺着贺云的话问去,眼中的疑惑,并非作假。 他是真的不知道,王大强去哪里了。 见此,贺云心下有了眉目,他勾唇一笑,亲昵地将手放在了宁真的肩膀之上。 又笑道:“我就说,王大强整日跟在你后面,像个跟屁虫似的,我们真真,是看不上他的。他这么窝囊,别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转过头来欺负你,这样的人,又有哪里可信呢?” 不知为何,宁真听到班长这话,心中感到一丝不舒服。 虽然他也承认,贺云的话是对的,王大强以前,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他现在已经变好了。 他善良温柔的妈妈,给宁真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也相信,王大强是真的想要抛弃不堪的过去,成为一个好人。 “班长,你……你不要这样说。”面对贺云探究的眼神,宁真始终有丝别扭。 他总觉得,贺云探究的眼神,是因为那日所发生之事。 宁真装作什么都没意识到,只睁大了眼,单纯地望着贺云,想要打消他的目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真小动物般的警惕,贺云淡淡笑了。 又垂下头,望着他殷红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诱使着他上前。 他也这么做了。 冷不防上前,弯腰,贺云朝宁真面上倾来,使宁真大惊失色,心如擂鼓,身子轻颤,两手不自觉握成拳。 似乎一旦忍不住,他便要立刻向前攻击而去。 贺云离他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见他浓密的睫毛,细腻的肌肤,以及脸上,若有若无的小绒毛。 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古老的芳香,是贺云身上传来的香水味…… 宁真胡思乱想,被这股香迷惑了,眼神不由得有丝恍惚。 然而,就在贺云将要覆上他之时,却恰时转了个弯,凑到他耳边,轻声低喃。 一股轻柔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贺云沉着地陈述着某个事实。 “真真,你不知道吗,王大强他,出车祸了。” “什……什么?” 宁真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到了这个料想之外的噩耗,顿时心头一窒,双目圆瞪,拳头无力地放松,只觉天花地转,呼吸逆流。 为什么? 明明上周末前,王大强还是好好的,为何就突然……突然出了车祸? 看到宁真不可置信、快要昏倒的模样,贺云体贴地勾上了他的腰,宁真才不至于从凳子上摔倒。 此时,他们的姿态,过于亲密了些,可宁真被这消息震惊,也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倒是旁边有其他同学,瞧着贺云在跟宁真说悄悄话,倒是惊讶不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连经常讥讽宁真的贺云,也和宁真,关系这么好了? “我也是才知道的。”贺云神色复杂。 见宁真反应,他哪能不知道,那狡诈的王大强,在宁真心里也占了一头。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丝嫉妒,这嫉妒之火,很快便在他的心田,熊熊燃烧起来。 王大强他,也和他一样,与宁真同甘共苦过,窥探到了宁真的秘密么? 不,肯定不会,只有他,才是这个特殊的人。 这样一来,那普普通通的王大强,又有何资格,让宁真这么放在心上呢? 明明,王大强之前,所做的恶事,比他还要过分得多,可宁真,却轻而易举原谅了他,真是……令他感到愤怒啊。 贺云其实都懂,他之前所做,在宁真心中,留下了一片不小的阴影。 可他只是不明白,为何宁真可以接受王大强,却对他避之不及。 这,不公平。 凭什么只有他在受着困扰,而宁真,却可以轻易将自己摘出,与另一个人称兄道弟,越走越近。 虽神色优雅,可贺云内心,却仿佛萌生出一个可怕的疯子,在无声嘶吼着,叫嚣着,像是要撕毁这让他困扰的一切。 无人知道,贺云内心的狂怒。 要知道,他一直是个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之人,任何事情,仿佛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我……我不相信。” 宁真紧紧咬住唇,心中生出一股怯意来,他不敢面对这残忍的一切,却又不得不面对。 “是真的。” 贺云叹息一声,看着宁真可怜的模样,心头划过一阵怜惜,忍不住将手覆在宁真的左手之上。 对于其右手,贺云一直都是很忌惮。 冰冷的左手,被贺云火热的手覆住,宁真忍不住一怔,瑟缩,却又被贺云擒住了手指,挣脱不得。 “别怕,真真。”贺云真诚地望着他,“我只是怕你和刚才那样,又差点晕过去。” 宁真一顿,也不好挣脱,毕竟,班长是为了他好。 他,又怎么能辜负他人的好意? “谢谢你,班长……”宁真感到一丝别扭,随后急切的问道,“班长,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仍抱有侥幸,以为是贺云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 之前,欺负宁真的秦万,无故转学,有人说他被吓疯了,整日里说梦话,他的室友,都十分害怕他。 可宁真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要是秦万会疯,那真是老天爷开了眼了。 那么盛气凌人的一个人,怎么会疯呢,都是别人传的闲话罢了。 贺云眼神一闪,款款道来。 原来,是班长抱作业去老师办公室时,听见他们无意中说出的。 “真的?”宁真双目一红,神色黯淡。 胃中好似被倒了几杯苦水,这股苦意,染上了喉咙,让他几欲呕吐,可唇中纵然一片酸意,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这股浓厚的苦意,反而经由舌尖,转到了他沾染了糖水的唇上,让唇瓣也变苦了。 看到宁真的粉舌,贺云喉咙微微一动,眼神微微闪烁,像是不经意间,视线从上至下扫射,停留在了他的粉唇之上。 “真真,你似乎很难受。” 凑上前,贺云关切地问着,手,却温柔而缓慢地摩擦着宁真的左手,动作如常,并不狎昵,宁真也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幼时,婆婆在安慰他时,偶尔也会像贺云这样。 她捏着他的手掌,又掀开掌心,在其纹路在仔细观察,要替他“算命”。 每到此时,婆婆便会故作惊讶,布满褶皱的脸上,笑得如盛开的花儿般。 口中念叨着:“哎呀喂,婆婆来给咱真真算个命。” 苍老的指尖,便在其上认真比划着。 “第一条线,代表着富贵,第二条线,代表着姻缘,第三条线,代表着长寿,我们真真,三条线都这么长,这么齐,这么满,真是个好命的孩子呀。” 第62章 每当这时候,宁真便会羞涩地抿唇一笑,可自从宁真长大之后,婆婆便再也没有替宁真算过命了。 兴许,她也知道,这糊弄小孩子家的玩意儿,也糊弄不到有了常识和学识的宁真了。 不知为何,宁真突然想到了往事。 他潜意识回握,抓住了贺云的手,就像幼时回握婆婆的手一样。 旋即,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道:“对不起班长,我……”他想要抽回手。 “我很高兴,我的安慰,能帮到你。” 贺云又抓住了宁真脱离的指尖,明明脸上挂着良善的笑意,手,却极为固执,不肯放手。 宁真:“……” 他垂头,瞧着贺云养尊处优的手,总感觉,有丝怪怪的。 第43章 他的孩子,差点牺牲了性命…… 放学之后,宁真径直来到王大强家。 他敲响了王大强家的门,可惜的是,无人应答。 受了挫,他不肯放弃,而是挨个挨个敲着邻居的门,但一无所获。 最终,还是一个路过的老人知道情况。 “你说王大强那孩子啊,这个可怜的娃,昨天出了车祸,被紧急送往中心医院了。” “谢谢大爷。”宁真终觉尘埃落定,眼眶忍不住红了。 在道了谢之后,他直接乘坐公交车,匆忙来到了中心医院,他想要今早知道王大强的情况。 询问了医院护士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王大强的母亲。 此时,王大强还在急救室抢救,其母王玥,魂不守舍地坐在冰凉的长椅之上,面色苍白,一脸苦楚,眼泪早就化为了道道痕迹,刻在了她美丽的脸庞。 明明上次见到王妈妈,她还很显年轻,可如今的她,像是老了十岁一样,温和的眼中,也染上了浓厚的绝望之色。 “王阿姨……”宁真双手紧张交叉,担忧地望着她。 他来医院,是内心驱使,根本没预想后果,看到王阿姨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是否过于冒昧。 听到宁真的声音,王玥如行尸走肉般抬起头,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是……是宁真同学啊。” 过度的悲伤,让她近乎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王大强,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念想,若是他未从手术中挺过来,那她……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是……是我。” 看到王阿姨绝望的模样,宁真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他本来一开始想问其缘由,现在,却就此打住。 如果宁真去问,不是恰好又将盐巴撒在了王阿姨的伤口之上吗,她本来就已经绝望至极了,再让她回忆先前末日般的场景…… 宁真眼眶微红,被王阿姨悲伤的情绪感染了,他本身就是个容易共情的人。 什么都没说,宁真坐在了王阿姨的座位身旁,双手紧握,目光紧紧地看着急救室,在一旁陪着她。 许久,王玥转了转浑浊的眼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她没想到,自家孩子交的朋友,会是真心的。 王大强之前给她讲述了他和宁真之间发生的故事,王玥心中警惕,她是不信,有人能以怨报德,只以为,宁真是想借机报复他孩子。 于是,她便让王大强,将宁真带回了家。 经过一番考察之后,王玥终于相信,宁真是个极为单纯的人,他眼神澄澈,里面有紧张,羡慕,慌乱,唯独没有恨意。 这一次,自家孩子出了车祸,他也是第一个,来医院看望的。 他面色不安,眼带忧虑,唇角轻咬,双手交叠,是真正正正,为大强的手术担忧的。 王玥放下了心中仅剩的一丝的芥蒂,幽幽叹了一声,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周天早上,我非要大强和我,一起去逛街。”王玥抽泣了一声,悲伤难掩。 宁真微微偏头,侧耳倾听,他知道,是王妈妈愿意告诉他,到底当天发生了何事。 “在穿过一条马路之时,我们在等待着斑马线的绿灯,结果,有一个小男孩,突然从一旁的草丛中窜了出来,飞奔到马路之上。” 王玥声音平和,但宁真,却敏感地从其中听到了一丝隐隐的恨意,王阿姨她,在恨那个小男孩。 仿佛是命运的捉弄。 后面的事情,宁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就在此时,一辆大货车经过,司机处于视线盲区,看不到那个小男孩,而那小男孩,此时已经跑到了斑马线中间去……” 想到当日的场景,王玥的泪水,便如洪水般倾斜下来,将她苍白的脸映得更加惨白了。 “是大强他,不假思索,飞快跑到了马路中间,将那小男孩推开,而他,而他自己却……却……” 王玥再也忍不住,痛声哭了起来,却还记得这是医院,便紧紧捂住自己的唇,不让痛哭声倾泻而出,惊扰到急救室里面的医生。 宁真面色惨白,哑口无言,红唇嗫嚅,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现在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这猜测,使他怒不可遏,夜不能寐。 那天夜晚,和王大强一起看着星星,诉说梦想的一幕,虽然在记忆中已然模糊,可王大强的声音,依旧清晰地回荡在宁真的脑海之中。 “我不知道,但是你上次在教室里打我的一拳,好像将我打醒了。你叫我不要欺负别人,我,我记得很清楚。” “我希望,能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我不想成为我爸爸那种垃圾,抛弃了我和我妈,还将一大笔债务留了下来。” “以后,我想当一名体育老师。” 这些话,不断回响在宁真的脑海之中,如梦魇般,将他陷住,让他头脑一片空白,仿若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泪水夺框而出,宁真机械地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急救室”那三个字,仿佛要透过门牌,看到里面被医生抢救的好友。 是的,虽然宁真并未正式承认,可在心底,他已经将王大强当成了好友。 可是,因为他之前莫名其妙、一句随意为之的话,被好友一直记在了心底,并悲剧地成为了他几近送命的催命符。 他只是叫好友不要欺负别人,可好友为什么会这么傻,牺牲自己,救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啊? 好友,还活着吗? 还有,那个被好友所救的孩子呢? 宁真不敢去想某个否定答案,他只能紧紧盯着急救室的灯,就算眼睛被灯模糊了视线,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生怕灯熄灭之后,医生们陆续出来,沉重地告诉他……一个可怕的噩耗。 王玥麻木地擦去眼泪,却发现自己眼角,什么都没有。 她悲伤地捂住唇,自从孩子出事之后,她一直在哭,眼睛哭得酸疼,可悲伤到极致时,眼神麻木,就连一滴泪水也哭不出来了。 “小……小同学。” 偏过头,王玥看着宁真呆滞麻木的眼,于心不忍。 孩子的好友,无声地流着泪,眼中净是悲戚,明明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却哭得这么可怜。 第63章 “你……你回去吧。”王玥叹息一声,“你们马上要考试了,你……你别因为大强,耽误了学习,如果大强醒来之后,知道你这样,他也会不开心的。” 不能因为自家的孩子,耽误了这小同学的前程。 “如果,如果大强后面……醒了,我会联系你的。”王玥不敢想象某个可能,某个自家孩子,再也不会醒来的可能。 宁真呆滞地偏过头,看着一脸伤痛的王阿姨,一时失语。 好久,他才好似想到了什么,声音沙哑道:“阿……阿姨,那……那个被大强所救的孩子呢?” 他为什么,没有看到他? 还有那孩子的家长,为什么都不在? 王玥冷笑一声,声音冷漠:“不见了。” “不……不见了?”宁真卡了壳,好似在反应这句话的意思,是那被救的孩子,当场死亡了么? 然而,事情不像宁真所想的那么简单。 “看到大强出了车祸之后,那被他推倒在地,侥幸逃过一劫的孩子,直接吓得站起来跑了……跑得,老远。”王玥眼中含恨,面容苦涩,“他,甚至一句道谢的话都没说。” 要知道,那孩子看起来有初中模样,早就是知道感恩的年纪,可他在救命恩人出车祸之后,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也是王玥这般愤怒至极的原因之一,他的孩子,差点牺牲了性命,救的,却是一个白眼狼。 值吗? 如果大强有机会醒来,知道这一切后,他会怎么想? 心中的恨意,仿佛要将王玥燃烧殆尽,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的孩子真遭遇了不测,她一定会付出所有,来为他……报仇。 “什么?” 宁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逐渐演变为一种愤怒,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好友遵从了他的本心,选择做一个善良的人,可他的善举,最终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宁真也相信,好友当时既然选择了救人,想必也不求回报。 可纵然如此,不代表宁真和王玥,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王大强还在病房里抢救,可那个得救的孩子,甚至都没来看恩人一眼,这是何等残忍无情的行为啊! 想到好友的遭遇,宁真为他感到不值,眼中的泪,又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心,也疼得一缩一缩的。 他猛地转头,紧紧盯着急救室的门。 心中有股未知而迫切的渴望与冲动,在呐喊、在咆哮,在嚎叫,仿佛要冲破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如猛兽出笼般,将这世间的一切不公都撕得粉碎。 过于激烈的情绪,伴随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宁真的右眼,微微闪动,一缕血色的光芒,逐渐盈满了整个右眼,形成一道血红的瞳,这,是一只属于野兽的竖瞳,诡谲,淡漠,残忍。 王玥此时,坐在宁真左边,对这一切,一概不知。 她也和宁真一样,视线紧紧地锁住急救室的门,心急如焚,双手合十,心灵虔诚。 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完全不可能的奇迹。 第44章 仿佛被侵.犯的毛孔,都恶…… 逐渐的,封闭的一切,彻彻底底为宁真打开。 右眼看向急救室,坚实的木门,在闪过一阵水波之后,如镜面般清晰,浮现在他眼前。 他看见了里面神色沉着、额头却冒着冷汗的医生,也看见了,来来往往、神色紧张、却一丝不苟的护士。 这些善良的白衣天使,都在为一个正直青春的少年而奋斗着。 只是,可惜的是,宁真只能看到其内的画面,并不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如果,他之前将耳朵交易给小镜就好了,宁真双目失神地想着,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听见医生护士所说的话了。 思绪一闪而过,宁真的视线,最终怯懦地放在了王大强身上。 他不敢看,却不得不看。 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好友,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身上血迹斑斑,仔细一看,可见他的腿,血肉模糊。 只消看一眼,有轻微晕血症的宁真,便有些坚持不下去了。胃中传来一股恶心感,致使他头晕目眩,便连忙移开视线,看着好友的上半身。 幸运的是,好友的上半身,并无大碍。 他的命,应是保住了。 宁真睁大了眼,试图读懂医护们的唇语,他艰难地从一位护士口中,读懂了“腿”“需要截肢”这几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可但凡有一丝正确的可能,也让宁真心头发冷,唇色发白,整个人都小幅度颤抖起来。 说不清,对于好友来说,是截肢可怕,还是失去性命更可怕。 可宁真知道,若是截肢的话,对于一向喜爱打篮球、立志要当一位体育老师的王大强来说,简直是末日! 不,不行…… 宁真双目发直,想起少年说到他的梦想之时,眼中泛起的美好星光,颤抖着咬唇,不愿接受这个可能。 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他! 对了! 小……小镜! 宁真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绝望的眼中,迸发出一丝希冀的光,他要去找小镜,他要去找小镜帮忙,保住好友的命,保住……好友的腿! 于是,宁真头也不回,先是快走,而后,便小跑着进了卫生间。 王玥不知所云地看着宁真慌忙离去的背影,不解,却也没拦住他,而是幽幽叹了一声,又将目光放在了急救室的门前。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冀之光。 老天爷啊,如果可以听到她的呼唤,请一定要帮帮她,别让她唯一的孩子,残忍地离她而去啊! 今天的宁真,不算得幸运。 医院男女卫生间并无单独镜子,在其相交处,设有一带镜的洗手池。 然,洗手池边,还有其他人。 他瞧着那面镶在洗手池墙上的玻璃镜,明明是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不可触碰。 心中突然涌上一丝惶恐。 宁真后知后觉,如果他在最需要小镜的时候,失去了镜子这个媒介,那他,究竟该怎么办? 常备一面镜子,成为了宁真接下来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玻璃镜前,站着一位青春活力的美丽少女,她拿出气垫在认真地补妆,不时抬头,瞧着前方的大玻璃镜。 很快,她悠闲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无他,任谁看见,在半封闭的空间之中,有一个陌生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背影,也要吓一跳吧。 若不是宁真看着和她差不多大,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她真的要叫了啊。 被人盯着看,少女也不好若无其事地补妆,她收好气垫,正准备走,却被宁真叫住了。 “你好,可不可以,把你的……镜子,借我一下。”宁真渴求地望着少女的镜子。 顺着陌生人的视线,少女看到了自己的气垫。 她:“……” 本觉别扭的少女,本事不愿的,这可是她花了大百买的气垫。 可是,看着这人可怜兮兮的眼神,面上还挂着泪痕,像是刚刚哭过,少女脑补了一些悲惨的内容,不免叹息一声。 第64章 她大方地说:“送给你了。” 说完之后,少女便一脸沉痛地将气垫塞到宁真手中,迈着大步走了出去,徒留一个坚决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宁真微微张大了唇。 他只是,看着后面又来了人,觉得不便,便想借一借这女生的镜子而已,没想到,这女生竟然把镜子送给了自己。 然而,宁真低头一看,却发现,这东西虽然有一个镜子,可归根结底,似乎是一种化妆用品。 “……谢谢。”宁真眨了眨眼睛,默默说着,眼眶忍不住一红。 在脱离了某种魔咒之后,宁真才发现,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像王大强救的那白眼狼,只是少数。 似乎是看到他在流泪,后面一进来的中年妇女,百感交集,叹息一声,有人在医院哭泣,只能是遇到伤心事了。 想到自己患病的丈夫,她感同身受,亲切地拍了拍宁真的肩膀,好心地安慰着:“小伙子,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软和,却又如此坚定,任何一个悲观的人,也要忍不住去相信她。 说完之后,妇女便进入了女洗手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的话,给了宁真偌大的安慰,他抹去眼角的泪,像是在与自己对话般,又重复了一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语气坚决,神色坚定。 有小镜的帮助,一切,绝对会好起来的! 白日,卫生间里没开灯。 高大的墙,将一切阳光都阻挡在其外,又因是医院,其间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让此处的氛围,变得阴沉沉的。 宁真站在隔间内,手持一柄带着小镜子的气垫,专注地轻声呼唤着镜中人,不出声,只以气音呼唤,缠绵拖曳,翘起的余音,像是带着一把小钩子。 透亮的镜,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暗淡的光,将他的右眼,衬得如野兽般冷酷无情,恍然一看,左眼却是水凌凌、清透明亮。 一个人,仿佛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一个身躯里,好似在某种契机下,被另一个东西逐渐入侵,直到再也无法抵抗,沦为献祭的傀儡与养料。 很快,小镜子上,出现了一张苍白、却透着一丝诡异红光的脸,镜中的人唇角愉悦地翘起,眼神带着一丝模糊不清而黏腻的暧昧。 它的视线,自然而然放在了宁真含泪的脸上,它欣赏着他如在绝望之中、看见神降微光的希冀眼神。 更何况,宁真这抹希冀的对象,是它。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它身上。 是的,他只能依靠它。 这份随性的畅想,让镜中人欲开怀大笑,尽情欢呼。 欲将碍事的表皮撕开,将所有的恐怖都暴露出来,将所有的得意与猖狂,全然发泄出来,不顾他人的死活与否。 “可怜的小宝贝,怎么又哭了?” 它啧啧两声,眼中泛着或真或假的怜悯之色,若是再仔细看,可见其闪烁着小人般的得意与猛兽般的狡诈。 “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小……小镜,我没事。”被小镜莫名其妙调戏,宁真不由得面色一窘,有丝犹豫道,“我……我不想让别人听见我们说话的声音。” 在外面与小镜交谈,对于宁真来说,就像是在外裸奔。 这点小要求,对于镜中人来说,轻而易举。 “如你所愿。” 小镜眼中泛着一丝红光,便有一股诡异的雾气,从镜子中飘来。 雾气飘到现实之中,如一团阴云,将宁真尽数笼罩。 然,似乎又并不满足,这雾气,甚至往他衣服里钻去,贪婪地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钻入所有可以钻进去的任何地方。 这股雾气,是活的。 宁真隐约堪破了这一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感到一阵隐隐的不舒服感。 无他,这雾气处于虚实之间,肉眼可捕捉。 宁真自己的手摸不到,雾气却可以狡猾地触摸到他的肌肤,这不公平不说,甚至于,宁真也有相应的、一种被亵渎的触感。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适,却随即被他很好地隐藏。 然而,表情可以隐藏,来自于身体上的真实反应,却做不了假。 身上被邪恶东西触碰的,仿佛被侵.犯的毛孔,都恶心得不能呼吸,让宁真有种溺水而失去呼吸的感觉。 他忍不住张开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诡异的是,周围的消毒水味、以及厕所的味道,都被隔绝了。 侵入鼻尖的,是一股股湿润甜腻的香。 明明围绕在他周围之时,是柔柔弱弱的、忽隐忽现的,淡淡的甜醺味,不引人注意,无害而温和。 可一旦得手,被宁真吸入之后,便甜得腻人,甜得发颤,极其具有侵略性,让他生出种种迷乱的幻想。 “呼……” 宁真双眼迷离,忍不住喘息一声,他虚弱的声音,却被黑雾尽数吞入,再也传不到外界去。 如此一来,如果宁真遇到危险,想要求救,便是再也没有法子。 黑暗的隔间,仿佛长出无数对偷窥的苍白眼珠,数不清的被交易的手,不受控制地朝他袭来,似乎要将他揉成一团温顺乖巧、只凭本能行事扭动的人球。 第45章 只要能救好友的命,就算……… 一阵冷风,自玻璃窗漏出的一角灌入,簌簌吹来,带来一阵湿润的冷意。 宁真倏的打了个摆子,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意识中各种怪异的幻象,都悄然散去,再也回忆不出。 可那种怪异恐怖的感觉,却依然留在宁真的心中。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面还残存着毛骨悚然之后留下的鸡皮疙瘩,作为一个证据——一个恐惧曾真实存在过的证据。 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忍不住从潜意识里冒出,宁真努力压制住各种怪异的想法,伪装出一种弱势的镇定。 殊不知,他所以为的镇定,在镜中人眼中,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小镜……”宁真声音有丝沙哑,语速较快,显得有些着急,“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确实是迫不及待的。 “哦?” 镜中人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咧唇一笑,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与兴致。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它又微微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假惺惺的伤心之意。 “小宝贝,我很伤心呢。”它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符合它本体认知的小委屈,听得宁真感觉怪怪的。 他根本没想到,这样一个强大的非人生物,也会向他流露出类似于“委屈”的情绪。 无所不能的小镜,也会感到委屈么? 它,为什么会感到委屈呢? 不知为何,临到关头,宁真竟胆大包天,又生出一股谮越与探究之心,可这股想法凭空冒出,却愈演愈恶劣,不可忽视。 他想要更加了解它一些。 宁真小动物般的直觉,如好奇心害死猫般,在引着他走向一条未知的路,不知此到底是光明的生路,还是绝望的死路。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65章 “小镜,我想……” 镜中人红唇一瘪,幽幽地望着他。 “小宝贝,你没有发现么,你每一次见我之时,都是‘需要我’呢……虽然你需要我这件事,本身便是我的荣幸。” 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听不出好坏来,可宁真敏感察觉到,小镜,似乎心情不太好。 可是,小镜为何心情不好? 他与它交易,不是它一直所想么,它之前不断地引诱他,而他也终于上了当。 最终,却甘之如始,陷入了它那张铺下的细密蜘蛛网中。 莫非,它不想交易了,还是……它需要什么更多的东西? 宁真不懂,也想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他继续提出交易,会把小镜惹毛,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于是,宁真潜意识地想要为它顺毛,规避一切交易之外的风险。 便笨拙地回应着:“小镜,你也没发现,之前每一次你见我之时,都是在说‘你可以帮助我’。” 虽然每一次,小镜的开场白都不一样,可归根结底,便是要宁真与他做交易。 他们两者之间,又有何不同呢? 所以,如果小镜对它自己的做法,毫无异议的话,那他对小镜的做法,也同样没什么可说。 话一说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宁真恍然发觉,他这哪里是顺毛,分明是要与小镜杠起来。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宁真偷偷望着小镜的脸庞,明明是一样的脸,可小镜眼中突生的阴霾与沉思,却让他胆寒。 他……好像说错话了。 不管此话是对是错,可宁真轻缓的语气,掷地有声,像是一计惊雷,炸响在镜中人的心底。 它恍然大悟,脑海中的迷雾,仿佛被一缕突至的光辉拨开,所有的迷惘,都烟消云散。 扭头,抬目。 一双眼白占据了大片眼睛的眼,毫不避讳地与宁真对了上去。 目光一接触,便如风云涌动。 一个忐忑却强壮镇定,一个柔和却含着冷酷的风暴,仿佛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两者之间爆发。 似乎来自命运赐予的勇气,让宁真这个平凡人,与邪恶力量对峙之时,不急不躁,不落下风。 然,镜中人,这个惯会蛊惑别人的怪物,也从未失手过。 两者交锋,结果出乎意料。 “呵。” 瞧着宁真固执的眼,镜中人不知为何,放弃了莫名的对抗,而是自甘落于下乘,它以一嘲讽的轻笑声结束了这次对峙。 随着这声笑侵入宁真耳膜,努力睁大了眼睛的宁真,也终于敢眨了眨自己因长久瞪眼而酸涩的眼皮。 宁真,是说错话了,可他,似乎却赢了。 来不及庆祝某种无形的胜利,宁真只觉得与镜中人这般简单对峙,便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使他精神萎靡。 或许,两人对抗之时,并没有什么赢家,双方,皆输。 镜中人视线从宁真眼前,转移到他因郁气而红润的脸,又停留在他用牙齿咬红了的唇上,像是终于妥协一般,无奈窥探一声。 “小宝贝,好吧,你将我说服了。”镜中人语气坦诚,诚意十足。 宁真:“……” 他垂下眼眸,忍不住又咬了咬自己的唇,装傻充愣道:“小镜……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是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小镜再问他,他也要一口咬定,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只是小镜的妄想而已,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争与矛盾。 “呵……”小镜无奈摇了摇头,瞧着宁真如鸵鸟一般的姿态,饶有深意地舔了舔唇,又如调.情一般,“亲爱的,你真是个小骗子。” 宁真:“……” 他猛然抬头,眼露不解,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抗议。 “小镜,我不是什么小骗子。”他有丝怯懦地说着,却莫名有丝底气不足,他隐约觉得,自己确实当得起这个名号。 “呵……”镜中人笑得更畅快了。 它伸出红舌,细长的舌头,诡异地分了叉,又在自己上下唇上轻舔了几下,像是在克制某种抑制不住的激烈情绪。 “亲爱的,你是。你真是个,可爱的小骗子。”它语气亲昵,语调确信,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的血红。 在某种力量之下,宁真的右手,直接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悬在空中。 修长白皙的食指,在宁真懵逼的眼神下,竟在半空中优雅地打了个转儿,最后亲昵地在宁真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将他点得头微微向后一扬。 宁真:“……” 他神色颇为窘迫,傻傻地望着镜中人,不自觉露出几分嗔意来,没想到,看到他这副近似于撒娇的模样,它笑得更为轻快了。 “呵。”镜中的它,沙哑地喘息,眼神勾人,笑得花枝乱颤。 “……别笑了,小镜。”宁真红唇微微瘪起,湿漉漉的眼神中,皆是孩子气般的控诉。 “请帮帮我……帮帮,我的好友。”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它,终于胆子又大了起来,祈求镜中人的垂帘。 直觉告诉他,在点了他的眉心之后,小镜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不再生气。 这,恰是他与它交易的最好时机。 宁真猜得没错,镜中人此刻的心情,真是不错,它饶有兴趣地瞧着宁真与他耍小性子的模样,细细品味着他“娇俏”的表情。 当双方、特别是交易者的心情愉悦之后,交易成立,自然轻而易举。 就算亏损个几分,也无伤大雅。 “当然,我的荣幸。”它优雅地笑了一声,仿若一位拥有古老血统的贵族。 宁真眼眶虽微红,却喜笑颜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脸上,倒是显得有丝莫名滑稽。 “谢谢你,小镜。” “可是,亲爱的,你的答案呢?”它眼神微闪,依旧不依不饶地问着这个问题。 “答案?” 宁真有丝恍惚,心中却如明镜般知晓,惯会逃避的他,如今却是再也无法逃避了。 他只是没想到,打定主意,将下一次交易拖延的他,会这么快,便再次陷入了一场交易之中。 明明,他以为至少会有几年时间的缓冲的。 与小镜的交易,仿佛就像个打不破的魔咒,明明他老早想就此打住,却总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下次交易顺利开展。 若是一次是巧合,可二次……三次呢? 宁真不敢再细想下去,细思极恐,他只是有些害怕。 逃避虽可耻,却解决了大部分问题,可如果再探究下去,得到了某个可怕的答案,他一个肉体凡胎之人,又能做什么呢? 婆婆从小就教会了宁真一件事,那便是,想得越多,便越是心烦,还不如不想,顺其自然。 若非如此,他早就在先前无故的霸凌之中,坚持不下去了。 既然必须要与小镜交易,那他便继续交易就是……他的身体里,总归是有这么多,可以交易的东西。 终归不就是一条滥命罢了,宁真颇为消极的想着,就算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第66章 人总归有一死,在死之前,能做些有价值的事情,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宁真神色恬静,安详,眉宇间透出一丝格外的温柔,看着小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汪静水,一片幽林,一空蓝天。 古井无波,宁静致远。 “将我所有的情绪都拿走吧。”宁真毫不在乎地说着,声音温和,带着一丝献祭般的决绝,“只要能救好友的命,就算失去所有的情绪,我,也不在乎。” 第46章 它鬼使神差伸出舌尖,将水…… 只是一些毫不重要的情绪而已,就算失去了,他也不会损失什么,最多,会变成一个木然的机器人。 实则,就算拥有各种情绪,宁真也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假人。 或许,失去所有情绪,反而让他更加坚强,权衡利弊,是好是坏,也说不准。 至少在这一刻,这是属于宁真的真实想法。 他丝毫不知,他这坦诚的言语,却是恰好钻了交易言语的空子上。 明明镜中人只拿走他一种情绪,可他却甘愿将所有情绪交付,这难题,又恰好如皮球般,被踢回给了镜中人。 这在规则范围内是可行的吗? 至少,没说不行。 只要没说不行,那在交易之中,便是可行,这,便是任何交易最重要的潜规则,没有之一。 如果交易双方都同意的话,便无伤大雅。 果真,听到宁真这番剖心之言后,镜中人神色迟疑片刻。 它一双惨黑的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宁真,好似要透过这双心灵的窗户,看透宁真的真实想法。 可惜的是,宁真言行一致,此时真的是这般想的,就算镜中人将他盯死,也得不到一丝撒谎的线索。 被镜中人死死地盯着,宁真心中虽生出一丝惧意,却仍然鼓起勇气回望,就算它的眼神再可怖,他也无法移开视线。 交易途中,若是另一方将视线移开,露了怯,便会被他人看穿底线,从而一败涂地。 在与镜中人多次交易之后,宁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坚定不移”这一点。 “小宝贝,你真这样想的?” 镜中人收回了可怕的窥视,双眼闪过一丝权衡之色,很快又散去,它的眼神,重新变得玩味、不可捉摸起来。 作为一个与生俱来的冷酷猎手,它所表现出的任何情绪,都只是麻痹猎物的手段,不可轻易相信。 宁真从来都看不透它,也不会奢求什么,他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自己的直觉罢了。 “不可以吗?”他只反问它一句,心中,却生出一丝忐忑不安来。 这时候,宁真突然意识到,自己潜意识下,又在试探小镜的底线,琢磨着所谓的交易规则,甚至,大起了胆子,开始试图寻找里面的漏洞。 他,会惹怒小镜么? 为了使天平朝自己这方面倾斜,宁真甚至将小镜的原话,尽数脱口而出。 “小镜,你说过的,你想要交换的,是我等价的情绪,可你并没有说,是一种情绪,还是多种情绪。因此,我私以为,我自身的性命,抵得上我所有的情绪,因为性命,是无价的。” 他之声音,虽带着一丝哭泣后的沙哑,却是坚定的、确信的,让镜中人挑不出错来。 “小宝贝,你真的这么认为?” 镜中人嗤笑了一声,对宁真怯懦的试探,感到一丝久违的有趣。 若是真让宁真将所有的情绪都交付给它,那他们之间的游戏,可会缩水一大半,倒是了无生趣。 “是的。”他坚定的点点头,又温和地勾起唇角,“小镜,你救了我的命,便将我所有的情绪都拿走吧,我不想,让你吃亏。” 宁真这番话,倒是琢磨了一番才说出口的。 镜中人不可以吃亏,言下之意,便是宁真可以吃亏,他愿意吃亏,来让镜中人得到更多的筹码。 “吃亏?” 镜中人眼珠子诡异地转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来,沙哑的笑声,自它胸腔中流泻出,性感而又迷人。 它的小宝贝,倒是变聪明了,会对着它,耍小心机了。 不过,它不但不讨厌,反觉越发有趣,一股奇异的酥麻感,自它内心升起,让它激动得想要轻颤,想要将这股愉悦之情,狠狠发.泄而出。 “吃亏?怎么会?亲爱的,你是我的小宝贝,我怎的会让你吃亏呢?” 翘起迷人的眼,它神态间,有丝醉人的微醺感,好似细抿了一口陈年老酒,眼尾,也染上一层迷醉的淡红。 看着属于自己的脸上,闪过这般迷.乱的表情,宁真不知怎的,心中一跳,脸色,也不由得一红。 无他,小镜的表情,太色.气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无趣的脸上,也会有这种……这种让人不敢看的时候。 还有,它一边叫着小宝贝,一边看着他的模样,让他…… 思绪纷乱,宁真虽不懂,却也不由得小脸一红,忍不住懊恼地垂下眸来。 可心底却又如猫爪似的,又忍不住想看。 随即偷偷抬起眼,朝着小镜望去,私以为他的小动作,没被人发现,却被镜中人,全然窥在眼底。 倏的,镜中人勾人一笑,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镜面内里,在干净的小镜内,流下一串无形的湿润,又化作一阵轻烟,缓缓飘散。 鼻尖,仿佛闻到了一股甜腥的味道,宁真神色一恍惚,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自己脸上轻轻舔了一下。 可他回神之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并未摸到任何东西,还以为,是他自己的错觉。 “小镜……”宁真腼腆地摇头。 “其实……也不是吃亏,只是,比起我的性命来说,这些,只是我所要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他睁大了眼,表情真诚。 所以,小镜,你会怎么办呢? 是拿走他所有的情绪,还是…… 这次悄然无息的博弈,让宁真莫名感到有丝紧张,他只是在期待一个,没有好坏的结果。 至少,不要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小宝贝,你这样说,倒是让我感到很为难呢?”它啧啧两声,语气戏谑,带着一丝非人的阴森感。 “为难?” 宁真不太懂,可他听到这个词,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他的设想之中,小镜兴许会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他都可以从中窥探些什么。 然而,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小镜的回答却是跳脱两者之外的。 甚至于,到了某种对他不利的地步。 宁真身子一僵,紧张地握紧左手,额角冒汗,像是在接受最后的审判。 可镜中人,偏偏慢条斯理地开口,神色闲适,像是在云端悠闲漫步,不疾不徐。 “先前说了,我要的,是你等价的情绪,等价的……珍贵之物。”它着重强调了“珍贵”二字。 没有人,会想花大价钱,来买一个廉价的东西。 更别说镜中人,来历神秘,神通广大,近乎无所不能,自然也不会大费周章,来回收垃圾废品。 第67章 宁真突然想通了其中的症结所在,只是,已经晚了。 他的自作聪明,只是作茧自缚,玩火自焚。 镜中人语气残酷,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得,甚至到了一种诡异惊悚的地步。 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形战争机器,冷静地诉说着狂欢与毁灭。 “可你,却将所有情绪……不管是糟糕的、还是宝贵的,都一股脑打包给我,就算是再珍贵的东西,混在一起,最后,也变得廉价不堪呢。”喉咙里,挤出一声机器卡壳般的厚重冷哼声,代表着主人的极度不悦。 所有的话,毫不留情地飘到宁真的耳朵里,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羞愧、懊恼、后悔……各种负面情绪交织,让宁真头脑一片空白。 引以为傲的第六感,也瞬间如逃兵般,被凶恶的敌军吓跑,再也不敢出现。 是啊……他,他真廉价。 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宁真咬紧牙关,妄图忍住不哭,这是他仅有的尊严。 然而,眼泪从来都是不听他使唤的。 越抑制哭泣的冲动,泪意便越如龙卷风般侵袭而来,瞬间,热泪便浸湿了宁真的小脸,将他一张脸,映得越发惨白不堪。 …… 他哭起来真可怜。 再凶狠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也不免怜惜几分。 镜中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默默流泪的模样,残忍的它,冷冷地欣赏他被它随意的语言玩坏的表情。 心中,却漫上一层怪异的烦躁感。 想看他哭,却又不想,看他这样哭,至少,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哭,被它……吓哭。 “……别哭了。”它冷淡地安慰着,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却因其声线冷漠,带着一丝天生的命令感,将宁真一吓,使他哭得更厉害了。 宁真小声地啜泣着,泪如雨下,身子瑟瑟发抖,却嘴硬地颤抖狡辩着。 “我……我没哭。” 扬起被泪淋湿的脸,唇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还反过来安慰别人,“小……小镜……你别担心,我……我没哭,嗝……” 哭得太惨烈,以至于打了一个哭嗝,待反应过来后,宁真甚至羞愧得唇瓣都颤抖起来。 镜中人:“……” 宁真身子抖得如被积雪压倒、不堪重负的青松,他忍不住狼狈地用双手捂住眼睛,甚至忘了,他的右手,早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手中的泪,温热、湿润,将它干燥的手掌,瞬间便浸湿了。 镜中的它,眉宇间闪过一丝烦闷之色。 抬起右手,看着上面不断积累的水汽,它微微一顿,像是被什么给迷住了似的。 少顷,它鬼使神差伸出舌尖,将水泽一寸寸舔去。 意外的是,唇中从来便无味的它,这一次,竟然尝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有丝涩,更有丝,所谓的甜。 第47章 所以,这一次,你会选择什…… 镜中人细抿泪珠,体会着舌尖上传来的躁动,让它口舌生津,忍不住想贪婪地品味更多滋味。 心情,忽的好了许多。 它忍不住舒坦地眯起眼,如一只吃饱喝足之后、沐浴在日光之下的怖兽。 “小宝贝,很抱歉。”它毫无丝毫歉意地道着歉,语气矜持,“我其实,不是刚刚那个意思。”它又稍稍妥协。 只是,或许是之前从未妥协过,它的语气,显得有丝生硬。 可惜的是,处于惊恐状态下的宁真没听出来。 很快,它的话便越发流畅起来,再也听不出任何破绽。 宁真却无暇顾及镜中人的解释,此时的他,一直被“廉价”二字困扰。 便红着眼,语气不由自主地颇为控诉道:“不是刚刚那个意思,说我廉价的,不是你吗……小镜?” 镜中人:“……” 它的确不是这个意思,怎么会有人对号入座,断章取义? 镜中人皱起眉,感到了一丝苦恼与无奈。 宁真又喃喃自语,像是自暴自弃般:“是,我廉价不堪。” 从没有一刻觉得,会这般难受,甚至比起别人的霸凌来说,要难受千倍万倍,将他一颗心紧紧攥紧,难受得他近乎不能呼吸。 “我……” 宁真故作坚强地擦去眼角的泪,然更多的热泪,如泄了闸的洪水般滚滚流出。 既然他这么廉价,为什么小镜要选择和他做交易,他廉价,选择与他交易的东西,难道就不廉价吗? 既然他这么廉价……小镜,为什么要用他廉价的脸,它自己没有脸吗? 头脑中闪过各种疯狂的想法。 好友等待不及的伤势,与镜中人交易进度的停滞不前,等等等等,都让宁真几近崩溃。 他瞪大了眼,就这么悲伤而绝望地望着镜中人,眼中弥漫上一丝不信任的神色。 像是在怀疑自己的天真与可笑。 他为何要将这邪恶的东西,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呢? 宁真甚至开始下意识反思,明明早就已经知道它是个邪恶的东西,可他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开始相信它……甚至,开始依恋它。 每当遇到困难,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它,它像是拯救自己的天神,却踏着无尽邪恶而来,欲将他带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可这不应该。 宁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隐约觉得,不应该这样下去了,可婆婆和好友的命,还等待着他去救。 他,又能怎么做呢? 他应该顺着镜中人的话,顺着台阶而下,将所有的事情当做没发生,继续对它笑脸相迎,甚至恳求它与他继续交易…… 本来是这样的。 可宁真发现,一向理智的他,此刻偏偏做不到了,压抑了多年的愤怒和委屈,像是要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我讨厌你。”宁真紧紧咬住唇,看着神色无奈的镜中人,恨恨地说着,“大坏蛋。” 这是他有史以来,说过最恶毒的话。 他多想大吼一声,可最后只能发出虚弱的气音,如一只处于兽口下濒临死亡的小奶兽,对腥臭血腥又庞大的凶兽无可奈何。 捏紧了手中的气垫,宁真真想将它一把摔在地上,看它摔得四分五裂,眼不见心为静。 可怯懦的他,却不敢。 看着宁真气得发抖、仿佛要崩溃的模样,镜中人无奈叹息一声,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宠溺之色。 它爱怜地回应着,神色如神父般包容,语气温和如水:“是是是,亲爱的小宝贝,我是大坏蛋,世界上最讨厌的大坏蛋,你尽情讨厌我吧。” 宁真狠狠抽泣了一声,却只冷冷地盯着它,越发感到无地自容。 它从来都是这么冷静,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它心中一定很得意吧,宁真甚至有些阴暗地想着。 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它也和他一样,变成一个崩溃的疯子。 “为何会这样看着我?”镜中人怜惜地望着他,“小宝贝,讨厌我归讨厌,你可别气坏了身子,如果气掉了你一根头发,我可要心疼了。” 宁真只冷笑一声,时不时抽噎几声,也没说话。 第68章 它也会心疼? 这邪恶的鬼东西,说起谎话来,是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的。 真是笑死人了。 他不信它,它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涂满了慢性毒药的蜂蜜,只要他稍微尝一口,便会永远上瘾。 可悲的是,他现在已经如同被困入牢笼中,再也没机会逃走了。 如果那一天,他被人欺负后,没有回应它就好了,宁真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悔。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就如同,世上没有后悔药。 “你有心吗?还会感到心疼?”被极度的愤怒与委屈点燃,宁真竟是脱口而出,“小镜,告诉我,你有心这个东西吗?你拿什么来心疼我?”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感受着一股强有力的跳动,这证明了他还活在这冷漠的世上,苟延残喘。 而镜中人,却似乎只能困在镜子之中。 宁真从未见到它真正出来过。 镜子,或者说任何反光之物,便是属于它的媒介,一条,它不断蛊惑他的媒介。 看着宁真用左手紧紧捂住心脏的动作,镜中人脸上的包容与怜悯,倏的全然散去,和宁真一样的脸,变得极为阴沉可怕。 一股红色的血雾,在它惨黑的眼珠中蔓延,如一团流动的毒蛇,伸出蛇信,作出一番挑衅姿态。 它翻脸速度,当真是极快。 如若它一开始就是这副冰冷残酷的模样,宁真是再怎么也不会选择与它交易的。 很显然,镜中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悄然卸去。 它,生气了。 “呵……” 看到它布满阴霾的冷酷表情,宁真也笑了,他笑得纯洁,笑得像个要到了糖果的孩子。 他,成功将镜中人激怒了。 宁真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感到一阵诡异的快意,甚至于,他还在窃笑,还在暗自得意。 他,试探出了,镜中人某个近乎于逆鳞的东西。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战果,足以让宁真感到骄傲了。 宁真继续出言讽刺:“为何不回答我呢?小镜,是不想回答,还是无法回答呢?”他脸上挂着泪,唇角却讽刺地勾起,莫名有种病态的美感。 往日的温顺,仿佛只是他披上的一层假面具。 实则,他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坚硬的刺,要将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刺得遍体鳞伤。 镜中人只冷冷地看着他,欣赏着他脸上熟悉的笑容,不发一言。 得不到回应,宁真又自言自语,冷笑一声:“小镜,我看你,根本没有心这个东西吧?” 说是试探,可宁真却以一种笃信的语气诉说着。 他在泪花中,仔细观察着它的神情,却一无所获,这不免让宁真重新感到一丝挫败。 “小镜,回答我。” 嘶哑低吼了一声,宁真压住内心的崩溃,以厕所干净的隔间木板,支撑着自己差点倾倒的身子。 “……有没有心,又怎样呢?” 许久,镜中人终于屈尊开口。 它脸上的冷漠散去,如冰雪消融,眼中重新出现一丝异样的狡诈。 “亲爱的小宝贝,你没发现么?” 轻笑一声,它以苍白的手掩饰住自己唇边的不怀好意的窃笑。 “发现什么?”宁真冷着脸开口,眼中含着一股难以消融的恨意。 不管发现什么,都与他无关,它休想再用任何语言来麻痹他。 “你脸上的表情,真是迷人啊。”它忽的凑近,沙哑嬉笑一声,暧昧地舔了舔自己唇边。 可它的眼神,却是紧紧黏在宁真脸上,它的唇,像是在尽情舔着宁真的脸颊,在他柔嫩的肌肤上留下放.荡的痕迹。 迷人? 宁真一怔,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又迷人,又熟悉。”蓦的,它又补充了一句。 迷人,又熟悉? 宁真下意识看着手中的气垫,在一眨眼之间,镜中人仿若消失了,镜中,映照出了他的模样。 他扬起的、因自以为得逞而勾起的窃笑嘴角,和镜中人唇边的弧度,一模一样。 宁真恍然惊觉,恍惚又茫然。 空气中,传来一阵得意而沙哑的笑声,仿若萦绕在宁真耳边,要钻入他猩红的人心。 这颗心,原本被立起的铜墙铁壁包围,如今却在博弈之中,漏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不再如之前那般牢不可摧了。 …… 先前的歇斯底里,好似根本不存在。 宁真脸上明明还残留着泪痕,如今却一脸冷静地,与镜中人和好如初。 一切矛盾,好似从未发生过。 他还是那个小心翼翼、怯懦、需要依靠别人的宁真;而镜中人,也还是如先前那般,不厌其烦地诱哄着他。 至少表面上如此。 只是,平静的水面之上,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矛盾与纠纷,冷漠地陷落在深蓝的水底。 “小镜,你说,我可以重新选择一次?” 颇为惊讶,宁真脸上露出一层似真似假的欢喜之色。 “是的。”镜中人低低笑着,神情难以捉摸,“小宝贝,你知道的,对于你,我,无可奈何。”它心甘情愿地妥协喟叹一声 像是真的拿宁真没有办法般,它神情幽怨地望着他。 仿若被拿捏的女子,在看一个又爱又恨的渣男。 无可奈何? 宁真在心底狠狠地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反而有丝腼腆地垂下头。 “小镜,谢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却根本没将镜中人虚假的话当成真。 他双颊红晕如飞,衬得他清秀的脸,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韵味,勾人心魄,真真一风华绝代的遗世美少年。 “所以,这一次,你会选择什么?” 第48章 小宝贝,你的所有,我,都…… “交易,成立。” 眼中闪过一道诡谲的红光,镜中人唇角微微勾起,有丝意外道:“真是个聪明的小宝贝,我很荣幸地告诉你,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宁真只腼腆地勾起唇,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人,也没再说话。 他确实感受到,在镜中人说“交易成立”之后,一股不可抗之力,将什么无形的东西,从他身上抽了去。 可是,待他仔细探寻,却又发觉,他和之前的他,或许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是一种无聊又单调的情绪罢了,就算丢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他还能正常喝水吃饭。 如此想着,宁真眼中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冷漠。 “你送给我的珍宝……我,很喜欢。”它像是着迷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鼻翼微动,语带陶醉,“这,这是一种十分好闻的味道,可以让我,嗯,食欲大增。” 随即,它又舔了舔唇,像是真的饿了似的。 “……小镜,你喜欢便好。” 宁真淡淡地笑了一声,看着它如同贪婪的野狗般吸着鼻子,喘着无法变热的凉气,眼中闪过一道隐隐的讽刺。 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便想将他所有的东西,都全然夺走么? 第69章 既然如此,他会好好奉陪的。 至少,在将他所有的东西都交出去之前,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得到更多。 “我当然,很喜欢呐。”镜中人笑得天真浪漫,眼神如勾子般,闪着一丝迷乱诱人的光。 “小宝贝,你的所有,我,都很喜欢。”花言巧语,仿佛不要钱似的,从它唇中轻轻流泻。 宁真:“……” 他眉头微蹙,看着镜中人虚伪的模样,只感到一阵蚀骨的恶心,肚子里泛着一股酸气,他想吐,却着实不敢。 “小镜,我想要救王大强,需要付出什么?”他冷漠地避开镜中人的话,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或许是刚刚得到了数不清的好处,心情十分不错的缘故,镜中人并未生气。 它眯起眼睛,抬眸,有丝意外地说了一句:“亲爱的小宝贝,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黑心肝儿的商人。你才付出了让我满意的代价,我怎会,向你接二连三地索取呢?” 蓦的,它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不是什么贪婪的人。” 这话听得宁真不由得扯起了嘴角,不过是一个怪物,取走了他几样东西,倒是装模作样地自称为人了。 说出去,倒是让人哄堂大笑。 况且,这贪婪的怪物,竟然自称它不贪婪,这是宁真自出生以来,所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没有之一。 “哦。”宁真扯了扯嘴角,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发觉宁真心不在焉,镜中人故作天真纯洁的表情,冷漠了一瞬,而后,它若无其事道:“小宝贝,你虽然现在不信我,可是,你终有一天,会信的。” 它不知所然地说了一句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宁真也没将此放在心上。 “嗯。”他又冷漠地应了一声。 见宁真态度敷衍,镜中人却也没再流露出丝毫恼怒之色,它只是低低地笑着,宠溺似的看着宁真。 打趣道:“小宝贝,你是在跟我闹别扭吗?” 宁真一怔,脸色骤然一变,说不清是羞涩还是懊恼。 可镜中人,总时不时说出一些让人感到奇怪的话,让宁真不太适应。 什么叫,他在跟它闹别扭? 闹别扭,最少是在朋友之间,可他们,是可耻的交易关系,也谈不上什么闹别扭了。 宁真并不知道,除了朋友之外,最容易闹别扭的,还有小情侣,就算是遇到小小的矛盾,也会将此作成天。 可惜的是,他从未早恋过,异性缘为零,对任何男男女女,都不抱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自然也在这方面,也是一张白纸。 “我没有。”宁真声音虽小,却极力否定,倒是更显得他确实在闹别扭。 见他死不承认的模样,镜中人宠爱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精心饲养、却炸了毛的小宠物。 “我知道了。”它甜腻道。 知道? 它知道什么? 宁真感到莫名其妙,一股莫名的酸涩与难受,溢上心头,他觉得他应该要反驳,却无从下口。 殊不知,他的哑口无言,同样也取悦了它。 镜中人眼中闪过一丝幽深的红光,将自己额前微长的发剥开,似是要仔细看清宁真的每一个毛孔。 “亲爱的。”它狎昵地唤了一声,“你头发长了,该剪得了。” 宁真:“……” 两个月没剪头发,他的发梢尖,都差点落在了肩膀上,甚至额前的发,都影响了视线。 镜中人,自然也顶着一头和他一样,不修边际的发。 “我没钱。”他理所当然地冷哼一声。 “没钱?”镜中人又低低了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没钱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宁真直接拒绝。 他不愿为了钱,再次与镜中人做交易。 “你会愿意的。”它眯起眼睛,眼波流转勾人,颇为傲娇地轻哼一声,“亲爱的,这次我在规则之内,赠送你一个小甜头。你那所谓的朋友,我就无偿相救如何?这样的话,你甚至,连头发都不肯让我剪吗?” 原来是他误会了,小镜,想帮他剪头发? 宁真一愣,狐疑地望着它,心想这东西会有这么好心? 不过他面上还是露出惊喜之色,不走心地惊呼一声:“是真的吗,小镜?你会帮我的朋友吗?” 镜中人无奈轻笑:“……当然是真的。” “太感谢你了,小镜。” 宁真又颇为做作地诉说着感谢的话语,若是不忽略他暗自咬牙切齿的动作的话,倒是真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什么叫赠送一个小甜头? 宁真又不是傻子,交易无利,怎会有甜头。 兴许,只是他交付出的东西,价值太高,就算囊括了王大强的命,也是有利可图的。 只是,宁真也不理解,为何那玩意儿,价值这么高,甚至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想不通,便不再想。 为了预防镜中人的文字游戏,宁真又认真重复了一遍。 “小镜,你会让王大强健康无恙地活着,身上每一个器官,包括手和腿,都安然无恙吗?” “亲爱的,你太贪心了。”镜中人喟叹一声。 “不过,你确定要如此么,若是如你所说,小甜头不足以支付,你便要付出新的代价。” 宁真脸色一片晦暗,拢在了阴影之下。 “小镜,告诉我,如果没有你,大强他……会怎么样?”不知为何,他突然生出了权衡之心。 虽说,他的目的是为了救王大强,可临到头,他却犹豫了。 若是救助,需要他付出很多代价,值得么? 他的生命中,不仅只有王大强一人,亲爱的婆婆,比他要重要得多。 甚至于,宁真开始怀疑自己,为何他之前会这样冲动,被情感裹挟,选择牺牲自己的一部分,来救别人,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王大强,值得么? 他虽然是他的好友没错,可他之前,也霸凌过自己,他会以德报怨么,不,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 况且,王大强是自作自受,他既然选择救助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孩子,在救助之前,就应该会想到种种后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冲动的选择负责。 他为何,要干预他人的命运呢? 是不甘,还是一时冲动? 思绪纷乱,宁真眼神之中,透着一丝凉薄与冷漠,让他变得更为理智了些。 镜中人安静地欣赏着宁真脸上变幻的所有表情,唇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小宝贝,你的好友,王大强,在这次车祸中,并不会死去,性命不会丢失,他所失去的,只不过是一条腿罢了。” “一条腿?” 宁真一愣,突然感觉,或许王大强不需要他的帮助。 不过,他又隐约想到了王大强的梦想,既然他未来想要当一名体育老师,那他就不能失去腿。 王大强,或许真需要他的帮助。 两种互相抵触的情绪,在宁真心底交织,像是要将他分裂成两半。 “小镜,失去腿,具体是什么意思?” 第70章 “当然是……截肢啊。”镜中人嬉笑了两声,“小宝贝,你不是用我的右眼看到了里面的场景么?你的好友,右腿啊,被轧得稀巴烂,血肉模糊,医生们,现在正在做着某个重要的决定呀。” “轧得稀巴烂?”宁真眉头一皱,陷入了纠结之中。 看来,王大强的确需要他的帮助。 “小甜头,能做到什么地步?”他又理智地问。 “当然是……” 镜中人倏的凑过来,仿佛在宁真耳尖悄声低语。 一阵阴风拂过,将所有的悄悄话,都掩埋在风声之中,将这亘古的故事,带去永恒的远方,凄凄哀怨。 宁真眉头一松,唇角勾起了一个久违的笑容来,天真中带着一丝隐约的残酷,让他的面容,莫名显得有丝割裂。 “好。” 不知镜中人说了什么,宁真欣然答应了。 “谢谢你的帮忙,小镜。” “是我的荣幸。” 风中传来一声细碎的窃笑,像是情人间的私语,吻在了隐秘的私.处。 第49章 你所希望的一切,我都有,…… 急救室门前的灯,突然歇了。 紧紧盯着门的王玥,不由得狠狠打了个摆子,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更有一丝恐惧。 “大强……”她浑身哆嗦,不断念叨着孩子的名字。 门蓦然被打开,发出一声轻盈的吱嘎声,明明是几不可闻的声音,却将王玥的心狠狠一烫。 “护士……” 看到一护士出来,王玥连忙迎了上去,焦虑地握着手。 又紧张地问道:“护士妹妹,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说着,她又忍不住流下了泪,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怯意,根本不敢看护士的脸,她生怕从她脸上,看到任何怜惜之色。 看着病人的母亲,护士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温和的笑着:“病人家属,你别担心,里面的病人,一切都好,性命无忧,只是腿……” “什么?”王玥怔住。 她瞬间想到了儿子学体育的梦想,只觉得上天对她的儿子,竟是如此残忍! 一个残疾人,还能去学体育吗? “我……大强他……”王玥痛哭流涕,悲伤不已。 可事实已经发生,也无转圜之地。 “好,好……腿截肢了也没关系,只要大强还活着,只要我儿还活着就好……”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大不了,等她挣了大钱,给儿子配一个最好的义肢,让他也能和正常人一样,蹦蹦跳跳。 母亲之爱,爱之深切。 “截肢?” 哪知道,护士听了这两个之后,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她轻咳两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病人家属,你在说什么啊?”护士严厉批评了她,“不要乱说,病人并没有截肢,只是以后,不要做剧烈运动了而已,平常跑啊跳啊,注意一下,倒是没问题。” 王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护士,见她没有开玩笑,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怎么可能呢? 她的儿子,运气竟这么好? 可她明明看见,那大货车朝着儿子的腿压去,将他整个身子都掩埋在车底。 当时,她看到儿子腿上血肉模糊,被压坏的衣服黏在肉上,看起来极为可怖。 飞溅的鲜血,甚至布满了儿子的上身和脸颊,他当场昏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叫。 就因为看到那样惨烈的场景,王玥才害怕,自己儿子活不成了。 没想到,儿子不但还活着,腿,也保留了下来? 这,是真的吗? 巨大的狂喜将王玥淹没,她来不及细想,只以为是之前看到儿子出车祸太恐惧,便出现了幻觉。 “谢谢护士妹妹……谢谢医生……谢谢你们挽救了我儿子的性命,呜呜呜……”王玥喜极而泣,差点要给白衣天使们跪下来。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白衣护士妹妹连忙推拒,将王玥拉了起来。 真是感人的一幕。 医院转角,背光。 宁真如一个小偷似的,藏在转角处,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她们,只有眉间的柔软,揭示了他此刻不错的心情。 尘埃落定。 王大强的腿,果然保住了,他以后,虽然不能做剧烈运动,可当个体育老师,是完全可行的。 小镜,没有骗他。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 宁真最后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王玥,眼中闪过些什么。 随后,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眼睛,却发现,此时的他,并没有为这感动的场面,流下一滴泪水。 他的泪水,早已经流干了。 唇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宁真毫不犹豫转身,缓缓离开。 错落的阳光,从窗台倾泻,在他的背影上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战甲。 此时,他便是一个得胜的将军,看着兴奋的兵,只孤独而寂寞地离开,深藏功与名。 …… 宁真做了一面小镜子,以线穿上,挂在了脖颈之上。 “小宝贝,我还以为,你之前会走过去,和他们相拥欢呼,挥洒热泪。”镜中人调侃的声音,悄然在耳边响起。 “相拥欢呼?”宁真愣了一下,微微蹙眉。 “小镜,你别取笑我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这样做?对于王大强的母亲来说,我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与她们相拥欢呼,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何止是奇怪,简直是无法理喻。 他又不是什么变态。 那时候,他直接走开,是最好的选择。 “可你,就甘心么?” “什么甘心?” “明明是你救了王大强,可你却不能说,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烦扰的事情么?” “为什么会烦扰?”宁真不懂镜中人的逻辑。 “小镜,为什么你会认为,做了好事就要说呢?就像王大强救那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一样,我救王大强,也不需要他的任何回报。” 宁真怯懦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坦率真挚的心。 “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和我,其实都没有任何关系。”他的眼珠子,泛着一层淡淡的微光,表情,显得有些异常冷漠。 “我很高兴你这样想。” 镜中人暧昧地嬉笑一声,像是优雅的琴弦被折断,一声后,戛然而止。 某种隐秘的欲.望,在这一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契机得偿所愿。 他的身边,只要有它就够了,其余的人,皆是一群肮脏的过客而已,不可以在他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亲爱的小宝贝,只有我,才是你的知己,你的好友……你所希望的一切,我都有,只有我,才最懂你。”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真的某种抗拒,镜中人又低低地笑着,笑得醉人,笑得得意。 “别急着否认,亲爱的,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宁真沉默,觑了它一眼,没再说话。 就算小镜说得天花乱坠又如何,时间,终究会证明一切。 第71章 …… 虽然王大强的身体已经稳住了,可是,他还是没能来上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错过高考。 借着王大强的事件,班主任也不厌其烦地为同学们讲述安全问题。 “大家要以咱们班的王大强为戒,走路的时候,千万不要闯红灯。同学们,你们的生命很宝贵,怎么可以和一辆冰凉的车硬碰硬呢?” 闯红灯? 宁真一愣,看来,班主任还不知道王大强舍己救人的事情。 不过也正常,王玥一看就是个善良的女人,虽然她恨那名小学生,可既然自家孩子无恙,她也不准备对他进行报复。 要知道,她如果将那狼心狗肺的小学生说出去,到时候被人添油加醋报道一番,网友会对那小学生进行人肉搜索。 彼时,说不定会搭上一条真正的人命。 宁真对此表示理解,也并未多说,为王大强正名。 “真真,你的好友,怎么样了?”贺云故作关心,实则想拉进与宁真之间的关系。 “我不知道。”宁真摇头。 “王大强是你的好友,我是我们班的班长……要不这样,我们两人在周末,代表全班同学一起去看他?”贺云温和提议。 偏过头,宁真微微看了贺云一眼,直接拒绝。 “不。”他近乎冷漠地回答,“班长,要高考了,我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如果要去看他的话,我觉得……考试完去看最好。” 这话,听得贺云感到一丝怪异。 他忍不住仔细端详着宁真的神情,想从他脸上发现些什么异常,可惜的是,他只看到了宁真一脸坚决。 作为王大强的好友,宁真是真的,想要在高考完毕之后,屈尊……去看他一眼。 不知为何,贺云用了这么一个奇怪又古老的词,可他却觉得,莫名贴切。 “真真……你怎么了?” “什么?”宁真奇怪地望着班长,明显听不懂他的话。 “你最近,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吗?” “困难?”宁真摇头,“没有,班长,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贺云仔细地看着他,视线如一扫描仪,从宁真的脸上,扫到他的脖颈上,胸前。 视线在宁真胸前停留了片刻,他发现,宁真扣子与扣子中间,露出了一个反光之物。 “这是什么?” 话一落,贺云便好奇地伸手,想将此拿出来看一看。 然而,却被宁真反应极大地阻止,左手打在贺云的手背之上,在其上落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嗯……”贺云吃痛地闷哼一声,神色冰冷,语气骤寒,“宁真,你在干什么?” 宁真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惧意,他轻轻咬唇,小心翼翼地看着班长愤怒的表情,斟词酌句。 “班长,我……这个项链,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我很珍惜,不想它被别人触碰。”这个牵强的理由,编得宁真自己都差点笑了。 他很早以前,就不再思念他不负责任的母亲。 至于她留下的一些东西,已经早就被他全然丢掉。 可是贺云却信了,孩子珍惜母亲赠与的物件,再正常不过。 神色缓和,贺云很快便原谅了他。 “是我冒昧了,真真,对不起。” “没……没事。”宁真咬唇,关切地看着贺云的手,“班长……你的手,没事吧。” 他先前生怕小镜会出现在镜子里,暴露在了他人眼中。 却不知,该暴露的,早就暴露了。 第50章 小镜,你如果被别人发现了……… “我没事,只是有些红肿而已。”贺云忍不住呻.吟一声,又调侃道,“真真,我真不知道,你的力气,会这样大。” 宁真:“……” 不管怎样,这一茬,总算过去了,宁真不想得罪贺云,引起他更多的关注。 “既然如此,我们便高考后,再去看望你的好友。” 约定后,贺云又担忧地再次问道:“你最近,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宁真矢口否认:“真的没有。”眼神坚定,毫不闪烁。 “好吧。”贺云微微点点头,也没再探究。 时间会证明一切。 “还有,你今天的头发,很好看。”贺云饶有兴味地瞧着宁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眼中也满是欣赏之意。 宁真一愣,忍不住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神色怔忪,倒是显得有丝傻乎乎的。 “真的吗?”他下意识反问,随后又猛然觉得不妥。 “当然。”贺云不知道宁真心中纠结,只是再次表达了具体的赞美,“真真,你这次剪的头发,真的很衬你。” 之前的宁真,半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皮上方,总体看起来,一直都是有些凌乱,加之其周身阴郁的气场,不惹人喜。 可今天的他,却将头发剪短了,露出了白皙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大方。 再配上他小鹿般干净的眼,便显得格外清透惹人爱,是老师心目中好学生的刻板形象。 “……谢谢你,班长。”宁真腼腆地笑了一下,倒是不自觉将班长的话,放在了心底。 他的头发,真的好看么? 对于美丑,宁真一直都不在乎,可有人夸奖他,他也不免感到心情愉悦。 看来,小镜的审美,格外不错。 没错,宁真的头发,是镜中人剪的,他哪里肯舍得花钱去外面剪头,只是为了回报小镜的“甜头”,他便给了小镜一点“甜头”。 宁真不自觉朝着教室上方的钟表看去,却发现,泛光的钟表上,此时正映着一个诡异的人影,它咧开了唇,正对着宁真肆无忌惮地笑着。 双颊一白,宁真连忙将视线移开,生怕被人发现了异常。 小镜……简直是太大胆了。 教室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它居然敢正大光明暴露出来,难道,它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宁真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去,却发现班长似乎捕捉到了他的视线,也朝他这边往来。 两人四目相对,宁真一怔,看到班长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便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 殊不知,在宁真垂下头的那一刻,贺云的神色,骤然变得冷酷起来,他似乎是不经意间瞧着钟表上方,却什么也没发现。 但只有贺云知道,刚才不是他的错觉。 他一直在一旁偷偷观察着宁真,发现他偶尔傻笑,偶遇怔忪,更看到了,他对着钟表骤然变得苍白的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云听从直觉,朝宁真回避之处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惨白的影子,对着他,恐怖地笑了一下。 贺云脸色登时一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滑地将视线转移。 …… “小镜,你不怕被别人发现吗?”宁真握着手中的小镜,神色有丝紧张,“你……你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呢?” “亲爱的,我的审美水平,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还算不错吧。” 直接忽略了宁真近乎于质问的口吻,镜中人微微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野性的骄纵,活像一只亟需人抚摸夸奖的巨兽。 第72章 宁真:“……是不错。” 若是按照班长的话来说,小镜的审美,确实不错。 恍然,宁真才发觉,自己又被小镜带偏了。 “小镜……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镜中人打断了,“亲爱的,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它眨了眨眼睛,故作纯洁。 其眼睛睁大的弧度,和宁真别无二致,很明显是刻意模仿过的。可惜的是,它的眼珠与眼白过于异样,虽狡诈的学了宁真的精髓,却如四不像般。 “当然担心。”宁真没有否认,他睁着一双水润眼眸,溢满了关切,“小镜,你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会有,会有道士这种东西来找你吗?” 会有什么能人异士,成为小镜的克星吗? 宁真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期待着某个,可能被透露出来的答案。 “道士?” 奇异地挑起了眉,镜中人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的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你是说,电影里所编造出来的茅山道士?”它声线拔高,声音骤然加大,泄出一声难以抑制的疯笑。 宁真:“……” “亲爱的,你简直太好笑了。” 看着宁真面色窘迫、双脚在地板上摩擦、一副想要抠脚的尴尬模样,镜中人免不得捧腹大笑。 它笑得这般夸张,反而让宁真更加难为情,甚至连整张脸上,都溢满了无助与羞窘,脸红得像滴血般。 “小镜……你为什么要笑?” 故意扬起头,作出一番颇为傲娇又单蠢的姿态。 “我的话,有这么好笑吗?我只是在担心你,如果真有什么道士找来,把你抓走了,那我一个人怎么办?”婆婆又怎么办? 还有,如果小镜真的消失了,那他与它的交易,还成立吗? 如果成立,那小镜的能力,是会被封印变得无效,还是会继续存在。 如果交易不成立,那他交易了的东西,是否会回来,小镜的作用能力,是否也会还回去…… 这种不确定性,让宁真对镜中人的安全着实看重,生怕它受到一丁点闪失。 若是它真遇见了危险,哪怕是用宁真自己的命,来换取小镜的安全,他恐怕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番解释,对于宁真来说,可谓合情合理,挑不出矛盾。 而在镜中人听来,又是另一种效果了,话如甜腻的亮金色蜜糖,流进了它的心底,让它整个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要飘上天去。 “它走了,他一个人怎么办?” 这颇带撒娇的话语,将宁真衬得如一个不想丈夫远去的娇妻,在丈夫面前任性粘人,使劲了浑身解数,就是为了不让丈夫离开。 怎能不为之动容呢? “亲爱的小宝贝,我怎么会放任你离开我呢?”镜中人唇角勾起一个甜腻的笑,声音也甜得腻人,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隐约的痴态。 “也不要担心,我又不是什么鬼,怎会有道士来抓我?”它戏谑地翘起眉。 “这样……就好。” 宁真作庆幸状,眼睛却闪过一丝异样,心中则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失落,将他所有的期待,都啃噬殆尽。 他以为,小镜是传说中的鬼,没想到,它却亲口说它不是,宁真也不认为它会在这件小事上说谎。 那它,究竟是什么怪物? 没等宁真鼓起勇气询问,镜中人的眼中,便透过一丝凉薄的阴狠。 “放心吧,如果有一天,亲爱的,我必须要离开这里,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将你和我,一起带走。”它低低地笑着,笑容中仿若淬了可怕的毒。 性感的声音,透出一股浸入寒泉的冷意。 明明窗外是阳光和煦,可宁真却感到一股蚀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全身的血脉都冻结,将他冻成一具失去了意识的人形雕塑。 他不敢想象,小镜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它话中的确信与决绝,并未刻意隐瞒,他是确确实实听出来了的。 如果说,真的有一天,有什么东西迫使小镜离开,那它……真的会…… “带走”二字过于暧昧模糊,界限不明,其后仿佛酝酿着某种极大的恐怖,让他再也不敢深究。 宁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眼中的震惊与惊骇,根本无法掩饰,甚至于短暂失了语。 “怎么了,只是玩笑而已,怎的将小宝贝吓住了?” 见他久久不言,镜中人“咯咯”笑着,暧昧地捂住唇,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般,带着一丝天真与无邪。 玩笑? 宁真突然反应过来。 他打了个摆子,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语气生硬道:“小镜,这个玩笑,真的不好笑。” “不好笑?”镜中人眉头微蹙,似是不解,“是么,我还以为,很好笑呢,看,亲爱的,你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上下打量,故作思索,镜中人怜惜地“啧啧”两声。 宁真没接话,只是局促地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扯起的嘴角,也如被寒冰冻住似的。 这真的只是个玩笑吗? 就算宁真是傻子,也不会不信。 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便是,总有一天,这看似荒谬的玩笑,会成为现实。 希望,永远也不会有到来的那一天。 这一次的交锋,宁真完败,甚至于短时间内,他都不敢再试探镜中人了。 他生怕,它会一言不合,将他“带走”。 至于镜中人,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其他东西,也尚无法下定论。 或许,只有新的契机,才可以揭示这一切。 …… 时光匆匆如流水,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马上来临。 高考前几天,来自陌生人的一通电话,却让宁真分了心,再也无暇顾及考试。 “你是宁真吗?” 这陌生人的声音,十分粗犷,宁真甚至可以通过他的声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不好惹的肌肉络腮胡大汉形象。 “……我是,怎么了?” 鲜少有人知晓宁真的电话,他平日里接到最多的,还是推销诈骗来电,可就算是推销电话,也没有人能指名道姓称呼他。 第51章 这么狠心,就连摸都不摸?…… 这人,究竟是谁? 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成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你欠的债,什么时候还?”那人凶巴巴地质问。 “欠债?”宁真一愣,以为是这人打错了,他冷静地回复,“我没有从任何地方借过钱,你肯定是打错了,就这样吧,我挂了。” 及时挂断了电话之后,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会是骗子吗? 打着让他还债的名义,然后让他把钱转移到一张陌生的银行卡上? 可是,他一个穷酸的高中生,骗子倒是找错了对象。 然而,相同的号码,再次打来。 宁真顿了一下,还是接了,在那人说话之前,他立刻抢先道:“你真的打错了,我是一名高中生,怎么会找你借钱?” “没错,就是你。”那人笃信道,“我不管你到底借没借,可催债的名字和电话,留的是你的。” 第73章 宁真一怔,面色煞白,顿时感到天都塌了。 这人说的是真的吗? 他,他是不是在骗他,可他从未借过钱,又有谁会以他的名义去借高利贷呢? “你是骗子,我不信你,你如果再打过来,我就……我就报警了。” 虽害怕,可宁真依旧努力保持镇定,只有声线的颤抖,暴露出了他的一丝恐惧。 “报警?”那人粗犷地笑了,笑得骇人,“小同学,你去报啊,你虽然是高中生,可是已经成年了,借钱是合法的。” 他又有条有理地补充道:“更别提,我们是合法机构,受法律保护的正规场所。如果你到了时间,还不还钱,我们就要来你家里喝茶了。你家里在万丰路,四十五号老胡同三楼左边的老屋,没错吧?” 听到这陌生人将自己的住宅地址爆了出来,宁真更是双目发直,吓得浑身颤抖,额间也冒起了冷汗。 是……是谁? 究竟是谁,借债之时,写下了他的名字? 头脑中冒过许多可疑人物,可最后剩下的,只有不到几个嫌疑人对象,他所谓的亲人,赫然在其列。 为了打探更多消息,宁真只有冷静地问道:“钱真的不是我借的,你就算找我,我一个穷学生,也分文都没有。你将他们借钱的情况告诉我,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一起,去追债。” “一起追债?”那大汉懵了一瞬,随后欢快地笑了,“这一行,可不是那么好干的。” 之后,在宁真的请求下,大汉平和地与他进行了信息的交流。 所幸,这大汉语气虽凶,却是个好人,似乎也见不得他这可怜的高中生被坑害。 “多谢陈大哥。”宁真有礼貌地道谢,“我会去催他们,将钱早日还给你们。” 挂断电话之后,宁真面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苍白的恨意。 他就知道,是他俩搞的鬼。 所谓的大姨,二舅,真是两个好亲戚啊! 那大汉明确说了,是一对长得很像的男女来借的款,一番思量之下,宁真锁定了目标嫌疑人。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宁真疑窦丛生,不得其解。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大姨和二舅在哪里歇脚,他们,是否又回去了。 宁真决定,先不要管,必须把高考考完再说。 最后三天,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争取超常发挥,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 …… 班主任在讲台上动情地讲说,学生们在台下,认真地听着,回味着自己三年来的努力拼搏。 “真真,你想考哪个大学?”贺云似乎是不经意间问道。 “我不知道。”宁真摇头,“分数能够上哪里,就考哪里。”他的成绩,也没到可以随意挑大学上的份儿。 “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城市?”贺云锲而不舍打听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宁真也没多想,便脱口而出:“洪城。” 洪城是华国最繁华的城市,城市决定上限,宁真要去大城市闯一闯,挣更多钱,在小城市,是没有前途的。 到时候,等在大城市安定下来,他就把婆婆接过来。 少年人天真,还不知道,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想要在大城市安家,究竟有多难。 “洪城?”贺云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喜色,“我也是。”他迫不及待地说道。 “嗯?”宁真瞧了瞧明显有丝欢喜的班长,也笑了笑,“班长你的成绩更好,说不定可以被洪城最好的大学录取。” “这个,需要运气。”贺云忍不住勾起唇角,眼神颇为灼热地望着宁真。 想着他会和宁真去往同一个城市,喜悦便止不住在心间流淌。 他,又可以继续探究属于宁真的秘密了。 班长阴暗的想法,宁真一概不知,他只是认真地看着书,眉间一会儿思索,一会儿放松。 明亮的阳光从窗外倾斜,将他白皙的脸,衬得越发清隽灵动,右眼,也流淌着神秘的智慧之光。 贺云突然看呆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真的右眼,就仿佛,他眼中有个无形的黑洞,要将他的灵魂都要吸进去。 神情恍惚,贺云眼神开始逐渐失焦,整个人泛着一层诡异的死气,就连呼吸,也变得薄弱起来,如溺水的人,就要永陷于冰冷之中。 “……班长。”宁真回头,看着班长奇怪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怎么了,班长,不舒服吗?” 此时的贺云,额间冒着冷汗,脸色青紫,像是犯了病,立马就要窒息而亡。 宁真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 殊不知,他的声音,像是一束光,将陷入海水迷途的人,引到安全的浅水之处。 “……呼呼……” 猛地回过神来,贺云面色发白,唇瓣青紫,像是全身刚从水里面泡过似的。 “班长?”宁真莫名不敢惊扰到他。 “……我没事。” 许久,贺云回过神来,脸色虽依旧发白,但明显比之前看起来要好了许多。 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怕,以及,一种隐隐的惊惧与不甘。 迎着宁真担忧的脸,贺云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沉稳又温和。 “别担心,我只是昨晚上没休息好,今天,差点猝死了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宁真:“……” 将猝死说得像是逛街那样简单轻松,班长真的是……很幽默。 “班长,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宁真小心翼翼问道,他并不认为事情,会像贺云所说的那样简单。 可贺云却没再搭话了,只是沉静地望着宁真,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探究,像是要将宁真整个人都研究透彻。 这眼神着实可怕,宁真慌了,连忙掩饰般将头移开,也没再强求,毕竟,也不是他自己的命。 如先前对贺云的这般“关心”,只是出于同桌之间的礼貌而已,再多的,却是根本没有的。 贺云收回目光,冷冷地看着卷子,心中生出一种极为可怕的荒谬感。 那便是,那个神秘的东西,刚刚,是真的想要他去死。 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生日前一天,在他的别墅之时,那东西,也试图引诱着他去跳楼。 它……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明明,它们无冤无仇。 贺云就算不动脑子,也知道,答案在宁真身上。 所以,问题又来了,宁真和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有什么关系? …… 放学之后,宁真走在前面,可他却不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由于前几天下雨的缘故,地面依旧湿润,路有些滑。 草丛旁的野猫家长,带着三只小猫咪,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朝着前前后后的行人望去。 雨滴打在小猫咪的头上,让才出生没多久的它们,显出了懵懂的萌。 打头的猫咪妈妈,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见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少年,它双眼登时一亮,带着自己的孩子们,纷纷围了上去。 第74章 “喵~” 小猫咪们接连撒着娇,恐怕就连最狠心的刀疤硬汉,也忍不住。 听到声音,宁真停下脚步,低头一望,看到了三花猫妈妈讨好的表情。 他顿时认了出来。 这只三花猫,是他的老朋友了。 之前,他经常在学校食堂带了一点剩饭回来,与这只三花猫结下了不解之缘,只是,某一天,这只萌萌的小猫却不见了。 那时候,宁真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这只三花猫重新出现,还当了妈妈,独自抚养着三只小猫咪。 小猫咪们太小了,神色间透着清澈与愚蠢,实在是惹人怜惜,让人忍不住想爱抚一番,甚至将此“绑架”回家。 看到三花猫妈妈讨好的模样,加之,它撒娇般地将几只小猫咪叼在宁真前方,供他挑选的动作。 宁真立刻明白,这是猫妈妈来求他养小猫咪了。 意思是,“看上哪只,就带走哪只”。 奇怪的是,宁真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静静地看着这只眼含期待的三花猫妈妈,顿了一下,声音温和,却显得莫名有丝冷酷无情。 “我养不起,你找别人吧。” 这样说着,他缓缓前行,再也没有回头。 “喵?”猫妈妈眼中露出失落的神色。 待它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神态状若温和、实则眼含阴沉的少年,他,此时正伸出手,轻轻地爱抚着它的猫头。 “喵?” 小猫咪终于得到了人类的爱抚,不免怯怯地露出了柔软的肚皮来。 那少年皱起眉头,语气颇为诧异:“这么狠心,就连摸都不摸?” 看到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宁真到底是怎么能忍住抚摸的,真是奇怪。 第52章 “亲爱的,你真狠心啊…… “亲爱的,你真狠心啊。”镜中人沙哑的声音自脖颈处的小镜子里传来,“这么可爱的小猫咪,都没有让你心软么?” 宁真顿了一下,理智道:“我没钱养他们。” 话虽如此,但是,他从未动过一丝恻隐之心。 真的是没钱养么? 或许也有这种原因。 可是,宁真不得不承认,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没钱?好吧,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这样吧,小宝贝,出门左转,离此处三百米的一颗银杏树下,埋着某个男人,日积月累之下存的私房钱,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镜中人低沉一笑,笑得蛊惑:“只是一点小甜点罢了,免费赠送,没有任何费用与利息。” 说完之后,镜中人便消失不见,徒留一串喑哑的笑,蔓延在宁真心底。 “私房钱?”宁真微微一顿。 犹豫片刻,他还是止住了心底不断蔓延的各种想法。 就算是小镜说的免费赠送,宁真也尽量忍住不碰。 他怕,这所谓的“小甜点”,便是某个香喷喷的鱼饵,为的,便是钓他这一条狡猾如泥鳅的小鱼。 只要不上钩,不心动,坚守住内心,宁真便能晚一些沦陷。 虽然,他隐约知道,在小镜的诱惑之下,他全然沦陷,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觉醒来,天还没亮。 窗外乌蒙蒙一片,就连最勤快的小鸟,也还在睡梦之中,并未开始唱歌。 可宁真却莫名其妙就醒了,似乎是有某个清醒魔咒在束着他,一旦睁开眼之后,便再也睡不着。 无奈之下,他只有顺从内心。 洗漱完毕之后,他思索片刻,便出了门。 此时的路上,只有来往的车辆,行人稀少。 银杏树叶,随着风儿吹落,将宁真一颗躁动的心,吹得如浮起的海面,波澜不止。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颗银杏树下,这棵树很大,任谁都想不到,树下的泥土上,竟然会埋了钱。 钱……是他目前为止最缺的东西,没有钱,他寸步难行。 虽然婆婆的病,得了好心人的支助,可是止不准什么时候,好心人会停止帮助。 而他呢,即将要去上大学,路费,生活费,学费……各种费用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的确需要钱。 只是借用一下。 真的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等他以后有钱了,他一定会还的,不仅还所有的钱,甚至还会,将超额利息放在这颗树下,来报答这个好心的男人。 鬼使神差的,宁真说服了自己,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被一丝红光消磨,很快,他缓缓蹲下身子。 不远处树上,一个闪着幽光的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幕。 对这一切,宁真一概不知。 …… 高考前一天傍晚,宁真将电话静音,震动关闭,以防有人会打过来,影响他今晚的睡眠。 同时,他也将两个闹铃打开,生怕自己错过了考试时间。 躺在床上,宁真下意识握着脖颈上的小镜子,吸气,又呼气,心中却是有丝忐忑。 明天,确实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道难关,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意识闪过,宁真闭上眼睛,安静地入眠。 殊不知,他脖颈上的小镜子,微微闪过一道红光,一片殷红的唇,勾勒在其上,诡异地翘了起来。 床上,亮起了一缕幽暗的光,原来,是宁真的手机响了。 可惜的是,他没有接到。 手机的光黯淡了一瞬,很快又亮了起来,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终于归于沉寂。 清晨,宁真被闹钟吵醒,洗漱完毕之后,他看着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他立刻辨认出,这是“催债”的电话。 登时,他握紧了手机,心中弥漫上一层荒谬与惊惧。 都这么晚了,这催债的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他不是都说了,会早日配合他们,找大姨和二舅两人要钱么? 还是,他们不相信自己? 确实,宁真之前所说,也是缓兵之计,他是想着,自己高考完后,立马去其他地方打工两个月,这些催债的,找不着婆婆,更找不着自己。 至于进入大学后,更是天高任鸟飞了。 等那群催债的,发现屋子里面没有人,便不会再对他过于纠缠,而是去寻找罪魁祸首要债。 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盘,似乎要空了。 不论如何,不能让这些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宁真很快去了考场,风雨无阻,考了第一科英语。 考完之后,他深感良好,一直以来,英语是他学得最好的一科,这一次出题难,他却依旧游刃有余。 这一科,宁真估分,至少一百三十五以上。 走在楼梯间,听着其他同学对着答案,有的一阵唉声叹气,还有的怪声怪叫,宁真便离他们远些,不听他们对答案,影响心情。 虽然是走读生,可宁真中午也留在学校休息,考完下午的数学之后,他的眉梢,更是泛起了止不住的喜悦。 他数学虽然差,可这次考得很简单。 因此,第一天,圆满收官。 明天的语文,是宁真不太擅长的,他偏科,理综和英语最好,平日里为他拉了不少分。 第75章 因此,他需要的,是一个充足的睡眠和安稳的状态,好让他正常发挥。 …… 灰蒙蒙的天,如一只巨兽,欲将人吞噬。 楼梯间,响起了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在墙壁之间回响,昭示着某种可怕的不详。 宁真背起书包,正准备出门,却被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惊住,他不免后退几步,思索片刻,犹豫着开了门。 殊不知,只是一时失去警惕,便会迎来万劫不复。 “你们是谁?”宁真有丝被吓住了。 “你是宁真?”抬头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精壮的男人。 三人面相,皆看起来气势汹汹,不太好惹。 “我不是。”宁真起了个心眼子,直接否认。 “就是他没错了,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小一些,五官没差别。”后方左边一男子,拿起手机,对比了一下宁真的画像。 宁真:“……” 没想到,他们还有备而来。 “你们想干什么?”见此,宁真也无法否认,他双手掐着门,准备随时溜走。 看到他这番警惕的姿态,那领头的中年男子,突然笑了。 “也没什么,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觉得呢,小同学?你欠了我们的钱,肯定要还吧,昨天,已经是最后期限了。” “什么?”宁真一愣,没想到,他们几人,竟然是催债的。 一股荒谬感自心中升起,他根本没料到,这催债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他的家中,还是在他最紧要的关头。 “可不可以,让我先离开,我还有事情,等我……晚上回来。”宁真咬牙,请求他们宽容一些时间。 若是据理力争,耽误时间不说,他小胳膊细腿儿的,一旦起了冲突,也打不过他们,只有低声下气求饶。 可糟糕的是,那领头的中年男子,偏偏不是这么容易心软的人。 他打量了一番宁真,阴恻恻地笑道:“你就算还不了全部钱,也要还一部分给我们。如果你现在还一半的钱,我们马上就离开,绝不会耽误你这小同学的考试。” 说着,他眼带贪婪地打量了一下属于宁真婆婆的老房子,邪恶地勾起了嘴角。 谁知道呢,风水轮流转,这一块不起眼的地方,竟然在某一天,会突然升值。 还是他们得到了内部消息,便在这些普通人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些房子全部收购。 而高利贷,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手段之一罢了。 宁真咬牙,硬着头皮道:“多……多少钱?” “还一半,三十万。”中年男子嘿嘿一笑,笑得有丝莫名诡异,“小同学,你如果现在还不了,我们可不会让你走了。” 那借钱的两人,也不知道和这小同学有多大的仇,不但将他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他们不说,还特意提出损招,让他们在高考这两天来“催债”。 要不是利益重大,他们可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情。 不让人去高考,就是毁人前程,阴损至极。 三十万? 宁真顿时一慌,眼眶瞬间红了,三十万,就算把他卖了,他也还不起。 他大姨和二舅,真是要将他往死里整啊。 明明,他们还是所谓的亲戚,有最近的血缘关系,他们,怎么可以对他这么残忍。 就因为,他没有告诉他们婆婆的联系方式吗? 可若是让他们去见婆婆,兴许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婆婆本身就身体不好,之前就被他们气出了病……宁真不敢让他们去见婆婆。 “我……我没这么多钱……”心头涌上涩意,宁真强忍住不哭,“我今天要去高考,你们,可不可以在我家等着,等我考完试后……” “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如果不还钱,就别怪我们耍赖皮了。” 三个人人高马大,作势将宁真围住,将他前方的路,都挡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前方的黑影,朝着宁真倾斜而来,他眼中对未来的憧憬之光,在一瞬间,化为了死寂。 第53章 他,奔向的是梦想,奔向的…… 不远处,有白鸽飞舞过的大教堂,敲起了雄浑的钟声,这是教堂内的教徒,在每天,准时做着祷告。 厚重的钟声,每一次敲击,都仿若将宁真的骨头都通通压碎 教堂的钟声响起之时,俨然已经是九点。 数学考试,已经开始了。 而宁真,现在还在家中,被这群人拦住,没有一丝一毫能脱离的迹象。 若是开考十五分钟之前,他还没有进考场,那他,就相当于放弃考试。 昨天的一切努力与幸运,全都白费,他所憧憬的未来,也将毫无希望,这些年来,他所付出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宁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看着前面这三个人,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属于少年人的狠厉,以及,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你们真的不让我离开吗?”宁真冷冰冰地说道。 “离开?”领头的中年男子笑了,“我们是文明人,怎么不会让你离开呢?我早就说了,把钱还给我们,我们马上就走。”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宁真琢磨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其实早就有猜测,这群人拦住他,兴许不单单是为了要钱。 毕竟,他只是个学生,哪里会有钱? 所以,这三个人这么兴师动众,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他大姨和二舅,专门让他们来报复自己的。 其二,自然就是其他目的了。 宁真偏向于其二,可就算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穷学生,到底有什么可图的? 就算绞尽脑汁,他也想不出来。 殊不知,在听到宁真说这句话之后,三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后方左边的男子,装作和事佬道:“目的?我们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正常的催债而已。不过,看在你这个小同学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们就不为难你了。这样吧,这里有一个合同,你签一个字,签了之后,我们就放你离开。” 合同? 宁真一愣,瞧着后面那人,果然带了一个文件包。 他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宁真,嘴角噙着一抹奸猾的笑。 “我看看。”宁真面色一沉,手轻颤,接过了文件。 “你们把我挡住了。”他小声地说着,声线颤抖,透出一丝惧意。 这一带是老房子,楼梯间没有光线,声控灯也坏了,宁真看不见字,也正常。 “别耍什么花招。”前方那人得意于自己的权威,一阵大意,还是为宁真让开了一条路。 宁真装作将合同拿近,仔细观看,实则暗自发力。 心中强烈呼唤着:小镜,请帮帮我,让我离开这里! 他捏着脖颈上的小镜子,仿佛要任由粗糙的镜片,将自己的掌心划破,直到用自己温热的鲜血来献祭。 镜片闪过一股暖流,将宁真冰冷的手轻抚,像是在回应他的请求。 而后,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瞬间灌入了宁真的两条腿,原本瘦弱的腿,虽依旧弱小不堪,却充满了极其强大的力量。 第76章 现在的宁真,强得可怕,他甚至觉得,自己若是稍未控制住,他的两条腿,可以跑上天去。 事实也差不了多少,宁真的腿,达到了人类的极限,甚至超越了奥运冠军的速度。 他在三人走神之际,迅速猫着腰,迈动两条腿,双腿便如飞速般,顺着楼梯而去。 于在场的其他三人而言,只是感受到耳边掠过一阵轻微的风。 然而,这阵风消失之后,他们所拦截的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人:“……” 面面相觑,久久不言。 那领头的人,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暴怒道:“这么大的一个人呢,突然跑哪里去了?” 身后二人摇摇头,一脸懵逼。 他们,好像看见那小子跑了,可人,怎么能跑得这么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不相信。 这小子,真邪乎啊! “我可不信,他不回来。”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看着未关的门,带着两个手下堂而皇之地进入,环顾四周之后,脸色还带着一丝嫌弃。 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破旧的房子了。 然而,几分钟之后,突然有警察上门,说他们三人强闯民宅,要羁押他们去派出所问话。 这三人,突然就懵了。 这警察,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那小子,竟然报警,他死定了。 “等等,警察同志,你是不是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解释,警察也不相信,非要让他们去做个笔录。 为首的警察冷笑一声,看着被同事押走的三个流氓,喃喃自语道:“这些流氓,讹钱讹到学生身上去了,真是该死啊。” 路上的宁真,放下手机,嘴角噙着一抹胜利的笑,双腿疯狂朝前奔去。 就算他细小的双腿,不足以承受这股邪恶的陌生力量,在奔跑过后,会完全粉碎,他也在所不惜。 他,奔向的是梦想,奔向的,是未来。 快点,再快一点。 宁真在心中不断呼唤着,过于疯狂的速度,让他的腿麻木不堪,只知道机械地朝前奔去,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 他只想,再快些,更快些。 路上的行人,只感到一阵诡异的风,从自己身旁飘过,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真是见了鬼了。”那人咕哝一声,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此时,宁真的速度,已经快得如一道残影,超过了人类的速度,甚至比汽车还要更快些。 若不是身为肉体凡胎,达到了某种力量的极致,他甚至,还可以更快。 看着熟悉的建筑,宁真喜极而泣,他疯狂朝前奔去,巨大的疲惫,让他的腿一阵酸软,差点要支撑不住。 他,终于来到了考场,小镜的力量,同时也骤然从他身上抽去,他向前一倒,扶在墙上。 “我……终于到了。” 抹去眼泪,宁真来不及平稳心跳,正准备进入警戒线,赶往考场,却骤然被旁边的两个保安拦住。 “你干什么?”两个保安语气有丝不善。 “我,我是来考试的。”宁真慌忙拿出准考证和身份证,讨好地对着两个保安笑着。 两个保安检查了证件之后,相视一望,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你来晚了,小同学。”左边的保安批评道,“你是怎么回事,都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你才来。” “没……没有啊。”宁真不敢置信,他看了看自己的老手机,指着上面的时间,“明明……明明还剩半分钟。” 现在,是9点14分,30秒,他还没迟到,他,还可以进考场的。 “还剩半分钟?”右边的保安摇摇头,“小同学,你这手机时间对不上,现在,已经九点十六分了,你不能再进入考场了。” 手机时间不对? 宁真面色大变,神色恍惚,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如一条在风中颤抖的柳枝。 保安看着宁真湿漉漉的、被风吹乱的发,嘀咕一声:“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跑来的,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打个车,还用腿跑?” 虽暗道可惜,可保安却不敢通融,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们不守规矩,放了人进去,是要被记过的。 保安的话,让宁真仿觉天塌,他睁着被泪水糊住的眼,忍住想要尽情宣泄一番爆哭的欲望,可怜地望着两个保安。 “我……我……才迟到一分钟,叔叔,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我就是青中的学生啊。”他语无伦次,小声地啜泣着,止不住哽咽。 看到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保安也十分无奈,可是,他只是一个小保安,又有什么办法? “不行啊,小同学,不是我们不通融,而是你确实迟到了。都知道高考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自己不重视,这么晚才来?”保安恨铁不成钢道。 “不是的……”宁真想反驳。 他没有不重视,他只是,被无关的人,绊住了手脚而已。 只是,事已至此,多此一举解释一番,还有什么意义呢? 宁真倏的生出一丝可怕的希冀,他,可以强闯进去吗? 若是他强闯进去,会如何呢? 看到宁真神色不正常,两个保安,还以为他要去跳楼,连忙将他拉住,止住了宁真疯狂的想法。 “小同学,你别冲动,生命只有一次……” 另一个保安,则偷偷打了电话,不知在请示什么人。 被保安抓住手臂,宁真就算想强闯进去,也没有法子了。 他苦笑一声,泪水终于压制不住,如雨般顺着脸庞流下,绝望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欲窒息。 高考是他唯一爬出泥沼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现在却残忍地被毁去,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大姨和二舅,他所谓的亲人! 恨意卷席了宁真的心脏,让他的眼,染上一层怪异的血红,像是红血丝般,粘附在右眼之上。 “小同学……我们也打了电话,确实不行……所以,你只有下午再来考了。” “嗯。”宁真倔强地应了一声,“我就在这里等。” “什么?” “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结束考试。” 像是自虐般,宁真自言自语,将唇中的苦涩,都咽下了肚里。 第54章 双眼瞪着卷子,像是对着一…… 宁真凄惨地坐在校园内的草坪边缘,呆呆地望着干净的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保安在不远处,偷偷望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能及时阻止。 “小镜,你说,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点呢?”紧握项链,宁真不知道在和谁对话。 “小宝贝,你已经够快了,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如果再快些,你脆弱的身躯,便会马上解体。”镜中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啧啧两声,像是也在惋惜似的。 “不对。” 宁真突然反应过来,自责瞬间将他淹没,他沙哑地苦笑一声。 “或许,不是快慢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我没有打电话报警,耽误那三十秒的时间,我或许,就已经赶上了。” 第77章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宁真更是泣不成声,眼角哭得通红,肩膀可怜地抖动着,让人想紧紧抱住安慰一番。 都是他,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宁真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半小时,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他的眼泪干了之后,教学楼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安静的环境,瞬间变得嘈杂。 他才知道,哦,原来语文考试已经结束了。 他站起身,机械地随着人流前行,身材娇小的他,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维持秩序的两个保安,一转过头,便失去了宁真的踪迹。 “那小同学,没事吧?” “他下午,应该不会来了吧。” 这件事情,也没被他们放在心上,毕竟,每一年的高考,这样的事情多得是,根本来不及一一关注。 出乎两个保安意料的是,宁真下午,还是来考试了。 他明明混在学生中央,可他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却让人记忆深刻,让两个保安一下就将他认了出来。 两个保安生出一丝别样的心情,目送着宁真进入了考场之中,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言败的战士。 宁真,从来不会是轻言放弃的人。 上午的语文,虽然有一百五十分,可大多数人,只能考一百分左右,就算他失去了这一百分,也可以拼一拼。 万一呢? 宁真不信命,只信自己。 然而,等理综卷子发下来之后,宁真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或许是上午受到了极大刺激的缘故,他精神无法集中,拿着笔的手,也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更别提,这次的题,出得也很难,每一科的最后一道大题,他粗略来说,只能做第一小题。 不要慌……不要慌…… 宁真在心底安慰自己,可他的身子,却越发小幅度抖动起来,拿着笔的手,也瞬间瘫软。 砰—— 笔落在地面上,在安静的考场上,发出明显的清脆碰撞声。 监考老师朝着宁真的方向一看,走过来贴心地为他捡起了笔。 “谢谢。”宁真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声。 殊不知,他脸色苍白如纸,看得那监考老师有些怕了。 每一年的考试,都会出现特殊情况,有的孩子,甚至因为紧张昏厥……这样一想,监考老师特别关注了宁真。 或许是右眼很敏感的缘故,宁真总会发觉,有一道隐隐的视线,追随着自己,这样一来,他瞬间无法集中精神了。 时钟滴答滴答,轻轻响起,已经流逝的时间,不可追。 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可宁真,就愣在原地,硬是连一个题都无法做出来。 头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急得眼睛都红了。 快动啊…… 快想啊…… 巨大的压力,使他双眼微红,却执拗地忍住不哭,双眼瞪着卷子,像是对着一个杀父仇人般。 许久,宁真鼻子一抽,绝望地无声呐喊,如一只悲泣的死蝶。 没有法子,他已经无法再集中精力,将这些题做完了。 他完了。 他真的完了。 他的未来,将没有任何希望。 他的前途,也将一片灰暗。 心头一片死寂,各种绝望的想法,疯狂地卷席宁真的脑海,如浪般翻涌,让他几欲呕吐,甚至,生出了一种想死的念头来。 泪水再也忍不住,疯狂从眼中泉涌而出,滴落在试卷之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将试卷上的墨晕染。 眼前仿若有一片看不懂的黑影在闪动,教人眼花缭乱。 巨大的情绪波动,让宁真整个人一晕,头直直倒在了桌面上,意识远去,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不省人事。 只有脖颈上的小镜子,散发着一阵诡红的弱光。 “晕了?” 看到宁真的模样,那一直关注着他的监考老师,终觉尘埃落定,连忙来到宁真的座位上,试图将他叫醒。 如果叫不醒,他们将会打电话叫救护车,将人送去医院。 四周的考生,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偷偷朝宁真望去,神色不一。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有了考后的谈资,可以添油加醋,尽情发挥了。 “小同学,你没事吧。” 就在监考老师正准备将手放到宁真肩膀上,将他摇醒之时,宁真忽的如诈尸一般,从桌面上起来,动作看起来有些怪异。 就像是,一具死亡已久的躯体,突然醒来,还未经过磨合期,忘记了该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器官。 他这般怪异的动作,看得监考老师面容一僵,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寒意,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你……” “我没事。”一个沙哑清透的声音,轻轻响起。 明明是正常的话,可语调后,仿佛带着一把勾子,勾得人心尖儿颤颤的。 旁边考试的男男女女,不由得心底一跳,忍不住朝着宁真望去。 这一看,顿时让他们心生好感。 只见面前的少年,眼神张扬,闪烁着自信与高傲,唇角更是诱人地翘起。 见他们毫不避讳的视线,他也毫不怯懦,而是如君王般,一一迎着臣子的眼,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土,看得人接连暂避其锋芒。 见此,“宁真”眉头微微一挑,唇角勾出一抹肆意的笑,又打量着那监考老师。 视线相撞之时,那监考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也下意识回避了宁真的视线。 他不敢承认,这学生的眼神,和刚才不一样了,有点儿……邪门儿,让他觉得,有点害怕。 “你……你还好吧?”监考老师小声说道。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只是,有点低血糖而已。”“宁真”嘴角大大地咧开,露出殷红的舌。 监考老师不由得被他的笑容吸引,却越看,越觉得诡异,这学生张开的嘴巴,好似地狱般,深不见底,让他感到一阵胆寒。 “哦……好好。”他身子抖了抖,反应过来,努力挤出一个笑来,“你没事就好。”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到后面监考的椅子上,再也不敢看宁真了。 监考老师异样的反应,引不起“宁真”的丝毫兴趣。 此时的他,眼中闪着一股莫名的邪意,左手转动着手中的笔。其手法技艺之高超,看得身后的人眼花缭乱,暗暗敬佩。 能把一支笔玩到这种地步,这同学,真的很酷。 “宁真”的视线,饶有趣味地盯着卷子上的字,右手,则在细腻的纸张上,缓缓摩擦,像是从来没有摸过纸似的。 “呵……” 唇角泄出一丝无声的轻笑,他停下摸纸的动作,右手撑起脸颊,又趣味盎然地在自己脸上,细细地摸来摸去,像是在比较纸与肤的触感。 一边摸,还一边微微摇着头,这样一来,便是脸主动来让手玩.弄,极尽挑逗。 讲台上的另一位监考老师,神色怪异。 她眼睁睁地看着宁真,这个未昏倒前用右手写字,如今却成了左撇子的人。他眼神微醺,昏昏欲醉,像是昨晚喝多了酒,一副没醒的模样。 第78章 其左手,极有精神地“唰唰唰”写着答案,右手,则暧昧地摸着自己的脸,像是有某种怪癖似的,看得人不寒而栗。 然而,这还没完,右手将脸玩弄够了之后,便从脸上滑下,从脖颈前的衣领处,朝里边伸了进去。 看不到手的动作,只有外面薄薄的衣襟,如一条蚯蚓般,在缓缓扭动。 不知主人到底在做何事。 这动作,着实奇怪无比,如果不是对着他自己的话,女监考老师,还以为他在调戏别人…… 怀疑他在作弊,女老师便走下讲台,命令宁真将手拿出来。 “同学,把手拿出来。” “宁真”的动作,蓦然被打断,他眼神冷酷,又阴恻恻的,如深渊寒潭,让人莫名感到不寒而栗。 女老师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她神色一僵,暗道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学生吓住。 就在她想要质问一番之时,“宁真”开口了。 声音清澈,尾音轻颤,惹人怜爱。 “老师,我只是有点痒痒而已啦。” 眨了眨眼睛,他将手乖乖地伸出来,白皙的手掌,干净整洁,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加之,其眼神单纯至极,清透如冷泉,带着一丝少年气的活泼与狡黠,清秀的面容,更是长辈们喜欢的类型。 女老师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也和他差不多大,顿时,一颗心不由得软化了。 “嗯。”女老师轻轻咳嗽了一声,掩盖自己的胡思乱想,“同学,后面不要把手伸进去了就行。” “好的,谢谢老师。”宁真露出八颗牙齿,灿烂地笑着。 第55章 汤水红得艳人,像是血珠子…… 明明是夏日烈阳,可女老师看见他明亮的笑容之后,却莫名感到一丝寒颤,也不知是为何。 或许,是今天太阳太大,她裙子太薄,屋里空调开得太高,她有些感冒了吧。 这样想着,逻辑自洽,女老师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走到了讲台前。 殊不知,身后看似乖巧的少年,泛着笑意与清澈的眼,瞬间变冷,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像是要她的后背,盯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真是烦人的女人。 “宁真”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邪恶的凶意,却被一股莫名的悸动阻止。 唇边冷笑散去,他眨了眨清澈的眼,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安抚了似的,忍不住捂住胸口,无声扯起嘴角。 哦,是它亲爱的小宝贝,不让了。 既然是小宝贝的意愿,那他便勉强同意吧。 “宁真”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之色,兴致盎然地瞧着桌面上的卷子,眼中闪过一道血红流光。 不假思索,他的手与笔完美配合,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又标准的痕迹,行云流水,如大师提笔作画,毫无顿涩感。 讲台上的女老师,还以为他在作画,便忍不住瞧了过去,竟意外的发现,他似乎真的是在做题。 没想到,这少年还是一个学霸。 这样想着,女老师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连连点头。 很快,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老师收卷之后,同学们纷纷离去。 那女老师,特意关注了宁真的试卷,发现他的字迹,像是模子里刻出来的,后面的大题,不说正确与否,倒是干净整洁。 可惜了,她是语文老师,已经很久不会解题了。 …… 傍晚的烈阳,虽温和了些,空气却闷热无比,像是在将人往蒸锅上蒸。 “宁真”嘴角含笑,双手插兜,悠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神色闲适,好似根本感受不到热气儿似的。 这时,从巷子里窜出一只凶恶的流浪野狗,它对着路过的行人凶恶的吼叫,行人们纷纷避其锋芒,生怕被这恶狗咬。 “这流浪狗,又要咬人了。”对面马路上的一中年妇女,可惜地摇摇头。 这狗是流浪狗,精得很,每次在咬人之后,便飞速逃窜,就算报警也找不到它。 前几天,它才咬了无辜的行人,这次凶性大发,有人又要受苦了。 “这小少年,或许要被咬了。”众人面带不忍之色。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只恶狗,在途径宁真的时候,竟是收了凶恶的狗脸,夹起了尾巴,可怜兮兮地呜咽着,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众人啧啧称奇,可那少年,看也不看这只示弱的恶狗,缓缓离去,留给他们的,只是一个深沉的背影。 “奇怪了。”有人嘀咕一声。 此时,正在餐馆内和父母吃大餐的谭小文,不经意间朝外忘了一眼,这一看,顿时让他从坐位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小文?”母亲奇怪地问着。 “妈,没事,我只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谭小文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熟人?” “对,是我班上的同学呢。”谭小文嘿嘿一笑。 “小文,既然是你的同学,相逢就是有缘,那你把他带过来,我们请他吃个饭?”父亲也笑道。 他是个生意人,知道能进入青中的学生,除了家世好,便是成绩好,既然外面这人是儿子的同学,那他帮儿子,与同学打好关系,也可结下一段缘。 然而,谭小文的父亲不知,缘,有善,有恶。 自以为然的结交,只会让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啊。”谭小文笑得很开心。 他早就看不惯宁真这人了,之前,他莫名其妙变成了大力士,就连李福都不敢惹,他自然也如丧家之犬般,夹紧了尾巴。 这次,他可有父母一起陪着,这宁真若是再凶,难道还会凶得过他们三人? 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宁真的场面,谭小文不知为何,心中越发激动了,让他秀白的脸,也染上了一层怪异的猥琐之红。 “这小子,是看到好友了,这么激动。”母亲在一旁打趣道。 她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十分乖巧地跑了出去,很快将他的同学拦住。 而那同学,嘴角咧开,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随着小文一起进了餐厅。 随着二人越来越近,谭小文的母亲也有丝惊讶,心想,这真是一个俊秀的小少年,长得白白嫩嫩的,真招人喜欢。 “快坐快坐。”谭小文母亲招呼道。 “宁真”眼珠子在两个成年人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平和地坐在了位置上。 谭小文倒是觉得,今天的宁真有点奇怪,他还以为,要费多大口舌,才能将他“请”进来。 没想到,宁真在听说了他的来意之后,直接就进来了,没有一丝防备。 不知为何,谭小文心中突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来,小文,给你同学夹菜。”母亲在一旁劝道。 “夹菜?”谭小文眼珠子一转,心中的疑虑很快散去,他脸上乐呵,不知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好呀好呀,宁真啊,我来给你夹菜,你可要,好好吃啊。” 桌上的菜,有清淡的,有重口味的,谭小文特意夹了一个最辣的鱼,还舀了一勺辣油和红椒,一起浇到了宁真的碗里。 第79章 瓷白的碗,红得仿若滴血, “这?”谭小文母亲神色怪异,“小文,你干什么呢?” 谭小文嘿嘿一笑:“妈,我同学最喜欢吃辣椒了,每次去食堂,都要让食堂阿姨舀一瓢辣椒水在饭里面呢,对不?” 说完之后,他便不怀好意地望着宁真,嘴角得意地翘起,享受着欺负人的快乐时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宁真被他气哭的样子了,他可是还记得,之前宁真哭的那张照片,在论坛上下载量有多高。 在照片还没有被莫名其妙全网销毁之前,他也在深夜中,忍不住下载了一张。 那晚上,他甚至还做了个梦,让他浮想联翩,怀疑自己生病了。 随着谭小文话落,他的父母皆奇怪地望着宁真,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宁真”面无表情,眼珠子冷漠地盯着二人,看得两个成年人心中毛毛的,忍不住绷紧了神经。 然而,宁真却很快又笑了,笑得腼腆,二人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便很快散去。 “是的。”他轻轻笑着,眉毛轻快一挑,望着谭小文,“我记得,你最喜欢喝辣椒水了,是吗?” 谭小文心中的火便“呲呲”冒出来了。 他刚想说宁真胡说八道,却不想,自己的唇,却仿佛不听使唤似的,说出了让他惊恐不已的两个字。 “是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雀跃,仿佛他真喜欢。 “那么,请。” 宁真诡异地哼了一声,眼中仿若有无尽的黑,无形蔓延至空气之中。 随着他话落,谭小文眼带惊恐之色,唇角却被迫扯出一个僵硬又欢快的笑,他竟是直接端起了那碗鲜红的、烫手的麻辣水煮鱼。 不管不顾其上堆积的辣椒和各种明显的调料,甚至都不在乎什么落在汤里的鱼刺,他直接就着这偌大的碗,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旁人,都被他豪爽的姿态给镇住了,惊得目瞪口呆。 这男生,真是生猛,竟然直接喝麻辣鱼汤,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鱼汤还冒着热气,带着辣味的蒸汽,足以让人将眼睛熏得睁不开眼,可谭小文却十分享受,眼中冒出了感动的热泪。 就连他父母,都被他的举止给吓住了。 “小文?”他母亲面色怪异,“少喝点辣椒汤,对身体不好。”她怎么不知,自己的孩子,突然有了这么个癖好。 虽忙碌地喝着鱼汤,可谭小文却抽空回复了他的母亲,诡异又颤抖地笑着,表情甚至有些骇人。 仿佛有两个不同的他,在同一具身体里不断拉扯。 “妈,没事儿,我就喜欢喝,我最喜欢喝辣汤了。” 说着,他又嘿嘿笑了两声,汤水呛倒喉咙中,使他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得双颊通红,像是要窒息般。 “小文,你……你慢点喝。” 原是谭小文不顾自己剧烈的咳嗽,又哐哐喝着汤水,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甚至还有鲜红的液体从唇角落下,斑驳在白色的衬衫之上。 汤水红得艳人,像是血珠子般,散落在衣襟处,带来一种莫名的恐怖感。 “小文,你别喝了。” 他这模样,看得人惊恐不已。 谭小文的父母,觉得很不对劲。 虽然自家孩子是调皮,可也没举止怪异到这个份儿上,他们连忙上前,阻止自己的孩子。 然而,诡异的是,他们两个成年人,照理说,力气应该比一个少年要大得多。 可是,谭小文的手,像是焊在了碗边儿之上,任由他们使多大劲儿,都拿不开。 “小文,快放开,快放开!”他妈惊恐地吼着,脸上溢满了担忧与害怕。 可不管他们怎么劝说,再也无用。 直到鲜辣的鱼汤被谭小文一饮而尽,他才仿若失了力气似的,双眼涣散,双手垂下。 精致的碗,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砰”—— 这声音,好似有魔力般,将谭小文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整个人惊恐地打了个摆子,只觉自己口腔和喉咙中火辣辣的。 同时,嘴里有不少散落的鱼刺,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嘴皮中、牙齿缝隙中,将他的嘴刺得满是密密麻麻的小洞。 可是,热辣的鱼汤味儿,经久不散。 谭小文痛苦地张开嘴,看着旁边的玻璃窗,完全不知道自己口中的鲜红,到底是流下的血液,还是残留的鱼汤。 或者,两者都有。 他目光呆滞,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忽然,玻璃窗上,映出一个同样的他,神情,和他同样呆滞,可唇角,却怪异地扯出了一个恐怖的笑。 谭小文一哆嗦,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啊……” 第56章 试一试……你摸起来,是什…… 夫妻俩被吓住了,连忙压制住快要发疯的谭小文,想要将他送进医院里去。 待他们朝旁边看去,准备与自家儿子的同学道个别时,却诡异地发现,那看似礼貌的少年,早就不知道什么离开了。 甚至于,他们根本没发现。 那少年,真的出现过么? 还是,之前的一切,只是他们产生的错觉? 夫妻俩面面相觑,神色古怪。 儿子高昂的惊叫声,更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一层深深的阴霾,莫名有种恐怖阴森的感觉。 心头,也不免泛起了一层寒意。 …… 镜子旁,“宁真”唇角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像是在自言自语般。 “亲爱的小宝贝,真是柔弱啊,这种渺小的蝼蚁,都可以随便欺负你。”它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随后又低低地笑着,“可是,不行哦,这,是独属于我的特权。” 它一边说着,一边暧昧地摸着自己的脸,而后,指尖末梢,落在了绯红的唇上,轻点,摩擦,像是要将唇色染得更加艳红,来满足自己的怪癖。 镜中反射出一道流光,隐约可见,宁真的左眼,闪过一道隐隐的挣扎之色。 宁真,在回家的路上,便恢复了一丝意识。 想到考场的事情,他情绪瞬间陷入低迷,随后,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再回忆过去的痛苦。 人,需要往前看。 然而,很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就像是,他的意识,被困在了某个小房子里,通过左眼,依旧可以看见外界发生的事情,可他却无法插手。 对于谭小文的遭遇,他如陌生人般,从第三视角围观了全程。 一开始,他还觉得解气,长久以来被欺负凝成的怨气,也消散了些。 可后来,随着事情发展越来越离谱,善良的他,甚至开始同情谭小文的遭遇,对于镜中人的狠辣、乖戾程度,也心惊不已。 虽然,镜中人的做法,看似是在为他报仇。 可谁又知道,这不是它暴露本性,随意玩弄人的手段呢? “小宝贝,你这是什么表情?”镜中人右眼闪过一道冷光,昭示着它心情的不愉。 第三视角的宁真,身子一顿,逼迫自己掩藏掉所有情绪,他不知道,小镜是否可以通过某种手段,看到他的意识,观察到他的表情。 第80章 他只是不敢赌。 “哦,我忘了,小宝贝,你不能说话。”镜中人像是恍然大悟般,甜蜜地笑了。 右手抬起,温柔又狎昵地描绘着宁真的左眼,指尖蠢蠢欲动,像是要将手指插入眼球之中,将眼里隐藏的意识,给捉出来似的。 “亲爱的小宝贝,我知道你清醒了,别慌,也别怕,你还记得,你在考场上,昏倒的事情么?” 左眼闪过一道流光,像是在回答他似的。 得到宁真的回应,镜中人笑得很是开心,如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天真孩童。 “你记得就好,实际上,小宝贝,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它假惺惺地关心着,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左眼又是一闪,宁真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谢我?”镜中人被成功取悦了。 它的小宝贝,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礼貌,可是,也未免显得过于有分寸了些,让镜中人生出一丝怪异的不愉。 他们明明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却依旧对它不假辞色,它,可是很不喜欢呢。 “为何要谢我,小宝贝?” 镜中人撅起唇,右眼闪过一丝做作的无辜与天真,看得宁真直泛恶心。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又窃笑了一声,将随意掌控宁真身体的事情,当成了理所当然。 确实也如此,它早就将宁真看成了它的所有之物,不管是身体,还是其他的任何东西。 左眼闪过一道不赞同之色。 “不是我应该做的?”它声音忽的变得有丝冷硬,“小宝贝,何必这么生分?你我之间,为何要将所有事情,都区分得这么清楚呢?” 右手骤然停下轻抚左脸的动作,五指随意在镜面上,滑下一道生硬的薄痕,仿佛有千钧力量,让镜面几欲破裂。 可一股怪异的力量,硬是让镜面如同往常般镶嵌在一起,使其完好如初。 就如它和宁真的关系,假装一直处于某种你侬我侬的蜜月期。 “你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镜中人声音忽的变得轻柔起来,狰狞的面容,又重新变得温和,变化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瞧着镜中宁真清秀单纯的面容,它怎么看怎么喜欢。 就好似宁真这个人,是完全按照它的心意描绘出的,不管是五官,还是性格,都长在了它的审美点上,让它一想起,便心窜热流,无法自拔。 唇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镜中人口中哼着不着调的音,像是心情极好似的。 “好吧,小宝贝,我就姑且原谅你了。”它眉头微挑,镜子中的宁真,神色莫名变得邪肆起来,“只是,你让我感到伤心了。” 左眼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 “我需要补偿。”随着镜中人话落,一切拨开云雾。 处于意识状态下的宁真,有丝愣神,他,却是完全看不懂,镜中人到底在想什么。 它为何会感到伤心? 又为何需要补偿? 需要补偿的,应该是他才对。 明明是小镜,在他失去昏迷之时,未经允许,便随意占据了他的身体,为之掌控,这,难道也是处于交易规则之内的吗? 宁真不信,镜中人可以越过某种规则,直接将他操纵,否则,它为何会大费周章,愿意与自己交易? 这其中,定然有宁真不知道的点。 不过,既然小镜要补偿,那他便给它就是。 反正,对于他与小镜之间的交易,他已轻车熟路。 除了自己廉价的身体与情绪之外,他又能失去什么呢? “你问我,什么补偿?”得到宁真亲口应允,镜中人眉梢间,不免染上一丝异样的喜悦。 “放心吧,小宝贝,我只想要,一点‘小小’的补偿,无伤大雅。” “小小”二字,被它拖得极长,语调中,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暧昧,让宁真不由得莫名慌乱。 就好似,一切即将脱轨,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立刻要发生。 宁真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左眼拼命地眨着,试图将心中的不愿,传达给小镜。 然此时的镜中人,却装作什么都没看懂的样子,右眼轻轻眯起,眼神带着一丝仿若处于异度空间的迷离。 “亲爱的小宝贝,其实我很早就想试一试……” 它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让人看了心底发慌。 试一试? 试什么? 宁真回味着这三个字,仿佛将他无形的意识蜷缩起来,嗅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 “……你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话落,镜中人尾音上挑,呼出一口淡淡的浊气,一股不属于它的焰火,将平静的草原,热烈吞噬。 什……什么意思? 宁真懵了,他虽然勉强听懂了小镜话中的字面意思,可他完全不懂,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经常摸自己的宁真,没有任何感觉,肌肤相触,能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呢? 但他很快意识到,小镜,和他是不一样的。 小镜不是人,摸起来,当然和人的触感不一样,他甚至怀疑,小镜存在于镜子之中,到底有没有一个真实的、可以被触摸到的躯体。 这一刻,宁真突然明悟,为何小镜会经常用他的右手,在他脸上、手上摸来摸去,或许,它是想感受一番人的滋味。 这样简单的要求,宁真怎么会不答应呢。 只是被摸几下,又不会损失什么。 殊不知,宁真还是过于天真,很快,他便后悔起了自己的“大方”。 不再犹豫,左眼轻轻一眨,表示同意。 右眼划过一缕暗芒,很快便漫上一层深切的笑意,笑得奇特,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 “既然小宝贝愿意,那我是,绝对不会客气的。”它又兀自窃笑一声,笑得莫名让人心中发慌。 右手从上至下,划过宁真的脸,落入脖颈之处,指尖触在敏感的喉结之上,细细捻着这处微微凸起的小结,像是在好奇地探索似的。 宁真目前还未完全发育成熟,喉结,并不像成年男子那般凸出。 不过,他身子消瘦,皮肤比常人要薄,脖子上的肌肤更甚,便比常人要敏感许多。 甫一被右手指尖轻轻触碰,他便有种难以忍受之感,喉结处传来一股瘙痒,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不对,明明身体依旧被小镜所掌控,为何他会感受到这些呢? “呜……” 宁真的意识,忍不住难耐地呻.吟一声,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却不想,唇中竟直接泄出了他的轻吟。 意识中的眼骤然睁大:“……” 他微喘的声音,如一只幼兽般,可怜兮兮的,又带着一种想让人狠狠欺负蹂躏的脆弱,简直是不堪入耳。 “呵……” 诡异的是,在微喘过后,唇中又传来邪肆的、沙哑的轻哼声,与先前的脆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好似一个下位者,在一瞬间,便转变成了掌权者,高傲,矜持,乐于欣赏下位者奢求怜惜的低贱姿态。 第81章 此时,宁真忽然悲哀地发现,他又不能说话了,先前泄出的轻吟,似乎只是错觉而已。 第57章 小宝贝,告诉我,是什么不…… 看似宁真短暂地夺回了片刻身体的控制权,可只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感受着喉结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宁真意识蜷缩,双目朦胧,眼中含着若有若无的雾气,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如一只濒临枯萎的蝴蝶。 不要这样…… 宁真感到一阵别扭,疯狂无声呐喊,妄图阻止镜中人的逗弄。 他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却敏感地察觉,小镜的举止,绝对不是一种正常的姿态。 更不是,只是想简单地摸他一下,体会一下,人摸起来,究竟是什么感觉。 或许是听到了宁真的呐喊,镜中人大发慈悲停住了手指的动作。 一瞬间,酷刑结束。 宁真也恍若从蒸满了水汽的锅中探出头来,一片湿润,大口喘息。 似乎是不经意间,他骤然往镜子中看去。 却见他左眼湿润如雾,右眼,则盛满了野心、愉悦与戏谑。 而镜中人,则仰起头,满意地看着镜中还属于宁真的左眼,变得涣散、失神,好似陷入了极大的愉悦与痛苦之中。 不知为何,宁真突然感到惊惧。 他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左眼,好似不敢承认,那种怪异的、带着一丝讨好与愉悦的眼神,属于他。 然而,宁真很快便来不及多想了,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他。 似乎是还不满足,镜中人右手,捻起宁真的衣领,食指与拇指摩擦间,领结衣扣,便立刻被轻而易举解开。 一颗,又一颗。 随着衣扣被解开,宁真白皙泛着柔和光泽的肌肤,便缓缓暴露在了镜前。 先是锁骨,而后便是胸口,在然后,是隐约可见的、躲藏在白衣衬衫下的一层薄薄的肌肉。 镜子上,可清晰照出,他胸口上方,一颗小小的红痣,如一点红梅,绽放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 莹润的肌肤色泽,衬得红梅越发鲜红,忍不住将视线聚集在此处,不舍得移开。 仿佛被蛊惑了似的,镜中人的指尖,不假思索地滑到了那颗胸口上方的红痣上。 剪得姣好圆润的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划。 宁真一愣,只觉得心头骤冷,被野兽侵犯领地的威胁,让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他努力发出声音,妄图阻止镜中人的探索。 终于,宁真泄出一声:“小……” 听到了宁真的声音,镜中人好似被打乱了思绪,右手不经意间,慌乱地从红梅处,滑到了下方。 “呜……” 左眼骤然睁大,水雾弥漫,明显失神。 宁真敏感的身躯,忍不住小幅度瑟缩起来,像是在抵抗某种邪恶的力量。 他咬紧牙关,集中思绪,妄图冲破镜中人的阻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不……要……” 终于,努力奏效。 宁真断断续续说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愿,唇中却不免泄出一声暧昧的轻吟。 意识回归片刻之后,这股怪异又陌生的感觉,甚至更甚。就算忍耐力极强的他,也忍不了。 “不要?” 镜中人眉头一皱,轻而易举,夺回了宁真好不容易得到的控制权。 它重新掌控了他的身体。 “亲爱的小宝贝,你不是答应过我么?为何现在,又出尔反尔?” 声音上挑,语气带着一丝隐约的不详。 一股无形的低气压,仿佛将周围隔绝出了一个异度空间,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睁大了左眼,宁真忍住难耐的泪水,不至于丢脸地流下。 “不……不是的。”宁真发现,他又可以开口了,一切顺畅,没有任何阻碍。 这时候,他突然明悟,先前,或许并不是他的努力抗争,使他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而是小镜放水,让他的意识重新回归躯体。 小镜,究竟是何意? 它想让他开口,他便可开口,它不想听他说话,他便被剥夺了开口的权利。 它可,真是霸道啊。 宁真突然觉得,他就像是一只卑劣的玩宠,一直被镜中人玩弄着,却不自知,反而还沾沾自喜,以为有利可图。 “不是?”见宁真陷入了某种思索的状态,镜中人柔和地笑了,“那亲爱的小宝贝,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真红唇轻启,有些卑微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不太好?”右眼闪过一道流光,“小宝贝,告诉我,是什么不太好,是这样不太好,还是这样……” 纤细白皙的手指,如一柄刀刃,在喉结上划去,随后又落在胸前,将白皙的肌肤上勾勒一缕暧昧的划痕。 镜中人是用了些力气的,宁真不免感到一丝吃疼。 “嘶……” 他左眼蓄泪,瞬间便流了出来,可怜地瞧着自己身上的划痕,淡红的色泽,像是一盘新鲜的嫩肉,供食客挑选。 这种问题,这种方式,不免让宁真生出一种被侮辱的错觉。 可对象是状若不谙世事的镜中人,宁真便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镜中人不是人,没有心,自然也没有刻意侮辱这种情绪的存在了。 他便只以为,小镜只是在诚实地询问他的意思。 “……都不好。” 眨了眨眼睛,一滴热泪,忍不住从眼角滑下。 “小镜,你力气太大了,我……很疼。” “疼?” 镜中人右眼闪过一道怜惜之色,又状若愧疚地哄着宁真,似真似假道:“抱歉,小宝贝,我只是没意识到,你们人类会这样脆弱。只是被手指轻轻一碰,便……起了这么一道红痕。” 它的视线,落在宁真的胸口之上。 指腹继而怜惜地在胸前摩擦,眼中,除了一丝隐隐的疯意之外,没有任何抱歉的迹象。 “真可怜啊。” 话虽如此,它语气中,也没有掺杂任何可怜的意思,反而有丝异样的沉迷。 迟钝的宁真,倒是没听出来,他只是坚强地笑了笑,声若蚊呐:“我……我没事。” “没事?”镜中人微微蹙眉。 冰凉的手掌,全然覆在了宁真肌肤上的红痕之处,瘦弱的手掌,未能将左上方全部包住。 不知为何,镜中人可惜地喟叹一声。 小宝贝的手,还是太小了,不足以,一掌将其全部覆盖,倒是让它生出一丝不满意来。 “小……小镜?” 不知镜中人到底在叹息什么,可宁真也不太敢问。 他只是小声地重复着:“小镜……你,摸也摸够了,就,就将手拿开吧。我们人类,都是这样的,也……也没什么好摸的。” 用他自己的手,摸他自己的身躯,宁真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够?”镜中人轻嗤一声,沙哑地否定,“不够。” 宁真:“……” “不够,怎么也不够。” 五指并拢,在柔软的肌肤上陷下一层凹痕,揉搓碾压,玩得不亦乐乎。 第82章 “呜……” 宁真睁大了左眼,眼中闪过明显的抗拒之色,他强忍住不发出奇怪的声音,试图阻止镜中人的玩弄。 “小镜……你,你不要摸了。”宁真低低的声音,染上了微不可察的愠怒。 他虽然脾气温和,可也不是个没脾气的泥菩萨,可以任由别人搓扁揉圆,都不带反抗。 若是小镜再摸,他可要生气了。 “小宝贝生气了?”镜中人直接先宁真一步,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宁真:“……” 他瞪大了左眼,看起来莫名显得有丝委屈,语气生硬道:“你知道就好。” 谁知,就是这时,镜中人低低一笑,又在他喉结上轻轻刮了一下。 “呜……” 宁真忍不住丢脸地啜泣一声,耳畔却传来镜中人轻快愉悦的笑声,似乎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欢快了些。 “呵……” 这一下,宁真一怔,哪能不知道,镜中人是在玩弄自己。 它乐于看到自己丢脸的模样。 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让宁真不想向它屈服,便紧咬着唇,再也不肯说话了。 任凭镜中人怎么逗弄,右手怎么在他身上游移,他也只是轻颤着,倔强地瞪着眼睛,没有发出丝毫奇怪的声音。 逐渐的,似乎是觉得无趣,镜中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右眼目光深邃如夜空,闪过一丝流火星芒。 “弹琴的时候,没有动听的配乐,倒是很没有意思。” 蓦的,它评价了一句。 弹琴? 配乐? 一开始,宁真还有些懵逼,可他很快反应过来其隐含意思,羞赧不堪,懊恼与别扭交织,瞬间让他想找个地洞往里钻。 小镜,实在是太坏了,竟然在他身上……弹琴,还将他忍耐不住泄出的声音,当成配乐。 哪里有这么比喻的? 简直不是人。 哦,小镜的确不是人。 宁真窘迫不堪,忍不住转移话题,带着一丝轻微的讥讽。 “小镜,你也知道弹琴?” 他还以为,小镜这种怪物,除了对交易感兴趣之外,其他事情,是不会入它的眼的。 没想到,它却能欣赏音乐。 尤记得,小镜之前,给他剪过头发,其审美还得到了班长的认可。 所以,小镜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突然之间,宁真对镜中人的兴趣,蹭蹭上涨,而他只将此当成,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怎么不知道?”镜中人眯起眼,并不在意宁真话中的讥讽,“我可是还记得,你曾说过,‘班长,你弹得太好听了’。” 班长? 宁真突然想起来,他在班长家打零工的事情。 班长,当时在弹琴,他虽听不懂音乐好坏,可也随意夸了一句。 只是一句,便被小镜给记住了? 这时候,宁真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第58章 那你倒是来评价一下,我刚…… 小镜莫非,随时关注着自己? 还有,当日他歇在别墅,别墅中就恰好进来了歹徒,真的,有这么巧么? 无巧不成书,可很多个巧合加在一起,便不是巧合,而是蓄意为之。 宁真不得不怀疑,小镜,在其中扮演了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角色。 不是他想太多,而是宁真,从来都无法真正信任它。 “你在想什么,小宝贝?” 思绪被打断,宁真收敛好眼中的暗芒,壮着胆子试探道:“小镜……我都忘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那天,你也在别墅么,很抱歉,我没有看见你。” “我,无处不在。”它低低地笑着,笑得令人炫目。 笑声,仿若从异空间传来,悠远,凝滞,轻盈,带着一丝诡异与邪肆,明明是笑,却莫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宁真眼中闪过一丝惧意,随后又装作一副惊讶与崇拜的模样。 “小镜……你,你真的很厉害。” 语气柔顺,声线上挑,清脆的少年音,听起来有种被驯服的讨好之意,就算是最冷心的人听了,也要心笙荡漾一番。 “厉害?” 镜中人被成功取悦了,它口无遮拦,语带狎昵,眼中也带着不着调的调笑。 “小宝贝,既然如此,那你倒是来评价一下,你看,我刚刚在你身上弹的琴,怎么样?” 镜中人的手指,一寸一寸在宁真肌肤上游走,优雅,流畅,像是在真的弹一具不存在的琴。 宁真一顿,皱眉,咬牙,怒火在心底闷烧,却强行忍住。 他不愿意回答它。 见宁真不言,镜中人又低低笑了一声,暧昧的话语,不断从唇中流泻而出,听得人面红心燥。 “弹琴的力度,是否合适,弹琴的点位,是否恰当呢?” 左眼闪过一丝明显的怒意,宁真终于被镜中人成功激怒了。 可他性情像个鸵鸟般,就算是生气了,也不会进行反击,只会一个人默默忍受,由时间治愈。 可就算他不说话,它却有的是办法来治他。 指尖狠狠揉搓红痣下方,将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绯色,宁真再也忍不住,轻轻惊叫了一声。 “小镜……别……”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屈服在了镜中人的淫威之下。 “小宝贝,终于肯回答我了吗?”它挑起眉,手指从肌肤上,滑到唇上,轻点唇瓣。 唇上传来一股怪异的寒,顺着唇瓣,仿佛要将他的唇舌都冻住,再也说不出话来,宁真忍不住微微发抖。 是它,在用邪恶力量来威胁他。 “如果小宝贝不想说话的话,下次,我便将你的唇借走吧,反正,你听到了,也不想回答我,这张诱人的小嘴,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镜中人在这一刻,显出的霸道与冷酷,无处遁形,仿佛之前所有甜言蜜语,都只是错觉而已。 可宁真知道,那不是错觉,它的哄骗,就和它现在的威胁一样,只是它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 大棒与甜枣,密不可分。 宁真甚至怀疑,如果在一开始,它对他诱哄不成,兴许会使用其他可怕的手段。 幸运的是,宁真从来都不对它抱有任何幻想。 既然没有了幻想,也就从无期待,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都与他毫无关系。 “没有……小镜,你弹得很好。” “哦?”镜中人唇角一勾,显然很吃宁真这一套,“怎么说?” “其实,我刚刚,没有不回答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我有这个资格知道吗?亲爱的小宝贝。” 宁真眨了眨眼睛,眉宇间有丝低落,声音也变得失落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也就谈不上什么,有资格没资格知道了。我刚刚其实在想,都是我很穷,买不起琴,才害得小镜你,只能在我身上弹……都是我的错。” 不管事情缘由,只要将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就可以了。 就算是再弱小的宁真,也有他存活的方式。 “可怜的小宝贝……” 第83章 镜中人长长喟叹一声,似乎是惊讶,又似是怜惜。 它真的没想到,困扰小宝贝的,竟然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 至于说谎? 就算小宝贝说谎,又怎么样呢,镜中人十分霸道独裁,野蛮专横,只要是它爱听的谎言,那便不算说谎。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怜惜地勾勒宁真脸上的线条,动作缠绵,“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别难过……你喜欢什么琴,我送你,如何?” 对于宁真的宠爱,让镜中人做了好几次亏本生意,不过它心甘情愿就是了。 赠送小宝贝喜欢的琴,在镜中人看来,比起与他交易来说,更让它得到一种别样的满足。 “不用了,小镜。”宁真声音有丝怯怯的。 “这太麻烦了。”意识中的他,懂事地摇摇头,不管镜中人到底有没有看见,“小镜,你别送我,你既然喜欢弹琴,那么,等我以后自己赚了钱,便给你买一把新的。” 所以,不要在他身上弹了。 宁真睁大了眼,纯洁又无辜,话中的“真诚”,仿佛要溢满而出。 这饼,画得又圆又大,听得镜中人心中熨帖,唇角勾起一抹邪恶又腼腆的笑。 它,似乎真的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右眼的眼黑,如被吸引的墨点,骤然缩紧,倒是让它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 “真的,小宝贝?”语气甜蜜,勾魂夺魄。 “当然是真的。”宁真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真诚得,甚至连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不过,宁真也没有说假话。 如果他有钱,他自然是不会吝啬,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给镜中人一点小小的好处。 再次得到了宁真的肯定,镜中人的心情,难以形容。 可这种充盈了内心的真实感,让空洞的它,也仿佛长了一颗真正的心似的。 倒是,感觉不太坏。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话。”它微微抿唇,眼底,闪现出一丝异常的狂热。 右手,收拢好衣襟,白皙诱人的肌肤,便被廉价的布料全然遮挡。 可它,却不感到可惜了。 因为,它确信,它今后可以得到更多东西,甚至,多到它无法理解、却欣然接受的地步。 …… 宁真与镜中人几近破裂的关系,在王大强之后,终于得到了久违的缓和,宁真,也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等待成绩的日子,是煎熬的。 为了躲避找上门来的催债人,宁真不得不去打零工,做苦力。 工地里的包工头,第一眼直接拒绝了宁真这个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小少年,可宁真,硬是凭借着自身的实力,将包工头给征服了。 看着工地上忙碌的少年,包工头啧啧称奇。 “没想到啊,这少年,看起来这么瘦,力气却这么大。” 此时的宁真,正借着小镜的右手,在太阳下“吭哧吭哧”搬砖,又有实力又敬业,真乃祖国未来的霸王花。 旁边的工人们,本来还以为宁真是包工头的亲戚,暗地里对他还有意见,可几天过后,他们便被宁真给折服了。 “小宁啊,以后大学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来我们工地搬砖吧,我们这里,正缺人手啊。” “谢谢李大哥,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来的。” 考上大学,他是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和包工头李大哥联系,说不定是一条其他不错的出路。 将巨大的圆柱搬到角落,耳边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亲爱的,这么热的天,你这样劳累,看得我心疼。” “……小镜,我没事。” 他是说真的。 有小镜右手的帮助,他除了感到热之外,完全不感到累,还要多谢小镜的慷慨,对他施与援手。 镜子微微转了个弯,一股奇异的力量,使一朵远处的云缓缓飘来,将宁真上方的烈阳遮挡。 同时,宁真突然感觉到一阵凉爽。 原来,是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也为他吹散了热意。 “……谢谢小镜。” 这些天来,小镜倒是越发体贴了,知道心疼他,就算知道小镜兴许是不怀好意,宁真也是无法不感动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般美好的关怀了。 婆婆那边,之前由于学习繁忙的缘故,他一直是以电话通讯。 在考试完后,他也不敢去面对婆婆,不想让自己考砸了的事实,将婆婆的身子影响。 宁真开始逐渐意识到,有了小镜的陪伴之后,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就在此时,一个货车突然失控,远远朝着宁真的方向而来,装满了泥石的车,若是撞上去,定然会将宁真这小身板撞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小宁,小心啊!”不远处的包工头,吼叫一声。 “车,车来了!” 宁真疑惑地回头,瞳孔剧烈收缩,布满了恐惧,他眼睁睁看着朝着自己疾驰而来的货车,却无法凭着人类的反应逃开。 不要! 宁真发出一声濒临毁灭的嘶哑声,只感觉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到尽头。 就在这关键的一刻,一股奇异的力量盘旋,地上因施工而凹陷的地基,瞬间塌陷,那巨大的货车,便拐了个弯儿,直直撞了下去。 烟尘飞散,将宁真本就狼狈的小脸,扑得肮脏不堪。 手忍不住捂住剧烈跳动的心,宁真惊魂未定,呆愣地看着事故现场。 他,还活着? 一含着愠意的声音,悄然在宁真耳边响起。 “小宝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镜中人仿佛喉咙干涩,声音也变得沙哑不堪,“你又,欠了我一条命。” “所以,你该拿什么来还?” 第59章 “小宝贝,请记得你要…… “小宝贝,请记得你要送我的礼物,这次的交易,就以此相抵。” 镜中人带有磁性的声音,萦绕在他耳际,宁真还未意识到,他之前,无心栽树柳成荫,让他占了镜中人的“便宜”。 小镜,再次救了他。 在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寻求小镜帮助的时候,它便,直接救了他。 “小镜……”濒临死亡的巨大恐惧,让宁真眼中,溢满了恐惧的泪水,“我……”他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包工头飞奔而来,看着完好无损的宁真,舒了一口气。 “小宁……你,你没事就好。”他庆幸地拍了拍胸脯,看着幸运的少年,不禁道,“吓死我了,这货车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失控了?” 失控的货车,燃起了熊熊大火,里面的司机,生机渺茫。 有工友拨打了报警电话。 宁真则被包工头扶过去,坐在凳子上,看着工友们窃窃私语,神魂未定,呆愣在原地。 很快,警察来临,消防员叔叔们也来了。 大火被扑灭,现场只剩下一片狼藉。 从货车上抬下了一句烧焦的尸体,宁真此时,不由得痛恨自己视力太好,属于小镜的右眼,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那具焦黑的残躯。 一股烧焦的肉味,从前方传来,争先恐后地钻入鼻中,让人几欲呕吐。 第84章 宁真一手捂住镜子,一手捂住唇,差点吐了。 这一次意外,让宁真再也不敢去工地干活儿,那包工头是个善良的大叔,给了他好几千精神损失费,他也算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而失控的货车,被定性为意外事件,随着司机的死亡,就这么过去了。 可宁真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敏感的发觉,只要他出门,身后,必定会跟着一两个奇怪的陌生男子。 他们,似乎在暗地里打量着他。 是那群放高利贷的人么? 他们想报复他么? 宁真去警察局报警,可警察叔叔们,却说他多虑了,可宁真,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管是什么,他,或许在不经意之时,惹上事儿了。 家,早已不安全。 下定决心之后,宁真准备去医院陪婆婆,这些人就算再厉害,肯定也不敢去医院胡来的,虽然,他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 只是,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婆婆。 关于最后一门考试,他记忆全无,就算他前面两科加起来是满分,恐怕,连上专科都够呛。 兴许,他应该考虑其他出路,至于重新再读一年,他没有这个勇气。 医院。 出乎意料的是,婆婆并未询问宁真的成绩,或许她认为,考试已经过去,已然成了事实,考好考差,也改变不了。 见此,宁真不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婆婆笑眯眯地瞧着自己的孙子,欢喜之色言于表,两人之间磕叨了一阵之后,婆婆似乎想到了什么。 “真真,你们班的班长,真是个好小伙呢。” “什么?”宁真一愣。 “他前几天,竟然来看望了我,除此之外,他还托我问问你,看你到底想考哪里的大学。”蓦的,婆婆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之间的关系,真不错啊。” 宁真:“……还行吧。” 比起之前,他和班长的关系,确实缓和了许多,至少,班长也不像往常一样,对他的态度十分恶劣。 他们之间,因为那一天,心照不宣。 可宁真,却迫不及待想逃开班长的注视,他巴不得,他们再无任何关系。 宁真不知道,班长到底知道了多少,可在别墅之时,床下几滴鲜红的血,却依旧深深印在了他的记忆之中。 至今,他都不敢去探究。 “看来,你不太喜欢他。” 婆婆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她知道,自家孙子性格纯良,在她面前,是不会掩饰什么的。 “也谈不上喜欢。”宁真不在乎地笑了笑,“婆婆,班长家里很有钱,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甚至……连好友都算不上。” “这样?”婆婆感到有丝可惜。 她火眼金睛,知道那班长小伙儿,或许是真拿自家孙子当朋友的。 否则,他为何会来找自己这个老婆子,了解孙子的往事呢? 不过,自家孙子,平日比较孤僻,生活中,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她和那小同学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孙子小时候。 犹记得,孙子幼时,倒是经常一个人自娱自乐,对着空气说话,唤着某个不存在的东西,为“小镜”。 她去问孙子,孙子又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无辜地望着她,说他在和“小镜”说话。 “小镜”,是他新交的好朋友。 当时,可把她给吓了一跳,这空气里,哪里有什么“小镜”啊,她还以为自家孙子,这么小就得了癔症。 可后来去医院检查,也没检查出个什么东西来,医生只说,是孩子太小了,正处于对世界好奇的时候。 兴许,是之前无意之中看了什么电影,也想拥有一个不存在的好友。 还是她的一个迷信老友,说自家孙子阴气重,兴许会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可婆婆是不信的,她不信鬼神,只信共产主义,便没有理会好友的絮絮叨叨。 稍微大一点之后,某一天孩子突然发烧,醒来后,癔症又好了,没有再和空气对话,她也放下了心。 “婆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小时候的事情。”婆婆和蔼地笑了,摸了摸宁真的头,“真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也这么大了,已经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小男子汉了。” 宁真神色微微窘迫,脸颊忍不住红了红。 “婆婆……”他有丝撒娇道。 不管他多大,在婆婆面前,依旧是个小孩子,他要婆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颐享天年。 只是…… 宁真突然想起了,那个从高利贷小喽喽那里抢来的文件,文件是房屋转让,要他签字。 可房子是属于婆婆的,他们,为什么要找自己签字呢? “婆婆……他们,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宁真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大姨和二舅,早已经被婆婆拉黑,可他们若是有心,自然能从别的亲戚那里得到婆婆的电话号码。 果真,在他话落之后,婆婆脸色一黑。 宁真暗道不好,他俩,兴许真的找到了婆婆。 “没有。”婆婆神色闪了闪,“真真,你怎么突然提起了他们?他们在上京做生意,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没事。”宁真腼腆地笑了笑,没再多问。 既然婆婆不说,那他也不会去逼迫婆婆。 “他们两个,不是个好的,早知道,当初生下他们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他们摔死,哼。” “真真。”婆婆语重心长道,“如果他们回来之后,找到了你,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千万不要信,要离他们远远的。” 眼中闪过一丝雾气,宁真微微咬唇,忍住不哭。 “真真,婆婆觉得,你最近有心事……不想告诉婆婆也没关系,婆婆只希望,你能天天开心,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坚守自己的本心……你一直是,婆婆最骄傲、最自豪的乖孙孙。” “婆婆……” 再也忍不住,宁真热泪流淌,扑到了婆婆的身上,婆婆也抱住了宁真,和蔼地笑着,在他背上轻轻安抚。 两人,沉浸在了无比珍贵的亲情之中。 中午。 婆婆在外面透风,没带手机,宁真突然看到,婆婆的手机在发亮,只是没有震动,也没有来电铃声。 “是谁?”拿起手机,宁真正想接听,却不想,电话骤然挂断。 心有疑虑,他忍不住翻查起了手机的未接来电。 诡异的是,这几周来,婆婆的未接来电,都是一个号,她却没理会,也没有拉黑。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暗自记下了这串号码。 就在此时,一个短信,突然就发到了婆婆的手机上。 上面的话,看得宁真脸色骤然一变。 只见短信上写着:偏心的老太婆,我们可是你的亲子女,你就像个守财奴一样,守着你那破旧的老房子吧。 接着,又有一个短信来了:妈,我弟弟说得是不好听,可你也要为我们着想啊。我们在上京被人做了局,欠了一屁股的债。妈,你如果不帮帮我们,我和弟弟两个,可怎么办才好啊! 第85章 是他们……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宁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两条短信全部删掉,放下手机,坐回原位。 类似的短信,肯定不止发过一次,可婆婆手机中却没有,肯定是被她删掉了。 “真真,怎么了?” “没什么。”宁真微微一笑,掩饰内心勃发的怒意。 夜晚,宁真躺在床上,未眠。 “小镜,你说,为什么有的人,会这么可恨呢?面对抚养自己的亲生母亲,却没有一丝感情。” 蛊惑的声音轻轻在耳边盘旋。 “小宝贝,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了,小镜,我虽然很恨他们,可他们,毕竟是婆婆的亲生子女。如果他们出了什么好歹,婆婆,肯定会伤心的吧。” 更深层次的原因,宁真不敢说。 那便是,他怕他一旦突破了人类的底线,视其他人性命于无物,那么,一切都将乱套,他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宁真,是个坚守原则的人,他,不想让婆婆感到难过。 “这可不一定。” 镜中人哼笑了一声,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让宁真听不懂的话。 第60章 莫非,小镜的存在,被他们发…… “什么不一定?”宁真疑惑。 可镜中人,却像是要逗弄他似的,在宁真抓耳挠腮之时,偏偏卖了个关子。 “小宝贝,你何不自己去发掘呢?”它低低地笑着,笑得勾人,“说不定,你会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宁真眉头一皱,总感觉小镜口中的有趣,不是正常人理解的那种。 “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还有两天,便可以查分了,宁真去超市找了个零工日结,还算不错。 这一天,他接到了班长的电话。 贺云,邀请他参加全班的毕业晚会,并且特意声明,除了王大强之外,都去了。 说实话,宁真是不想去,可他接电话的时候,偏偏被婆婆听见了。 婆婆笑眯眯说着:“真真,去吧,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青春,如果错过了,真的很可惜,你的同学们和你一起,在班上为了一个目标为之奋斗,这可能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她尚不知宁真在学校遇见霸凌的事情,宁真怕她担心,也从未告诉过她。 “……好。” 宁真实在是不想去,他决定阴奉阳违,在婆婆这里交个差。 “那,真真,我明天晚上,来接你,你在婆婆那里么?”贺云不依不饶地说着,也不知道是怎么猜出他的地址的。 “……好。”这一下,宁真是不得不去了。 “是小贺吗?”婆婆对班长的印象,尤其的好,“真真,你兴许,对小贺有误会,小贺是个好孩子啊,他温文尔雅,又懂礼貌,对长辈还孝顺……” 听着婆婆口中夸奖的话,不要钱似的冒出来,宁真不免感到吃醋。 “婆婆……我呢?” “哈哈,我们真真,自然也是个顶顶的好孩子!” “这样还差不多。”宁真咕哝一声,故作生气的脸上,笑开了花。 不容宁真拒绝,贺云直接来到医院,让宁真和他一起去。 “婆婆,你好啊。”贺云温和地笑着,大方又真诚。 “小贺啊,你好,你又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啰。” “真真是我的好朋友,婆婆你,自然也是我的婆婆。”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十分不要脸地说着。 宁真:“……” 班长,真会套近乎啊。 这一刻,宁真才发现,班长混得开,不是没有缘由的,他想要讨好一个人之时,绝不会失败。 “真真跟着你一起去,我就放心了。” “婆婆,你放心,真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贺云唇角一勾,瞧着宁真懵懂的眼神,忍不住握住了他的左手。 这动作实在是太突然,宁真始料不及,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怪异地瞧着被贺云大掌拢住的纤手。 班长……真是太自来熟了。 他想挣脱,可贺云手虽白白净净,力气,可不容小觑,他若是硬是挣脱,兴许可行,就怕被婆婆看出了什么。 于是,宁真只有别扭地笑着,忍耐着班长的动手动脚。 班长……实在是奇怪,握着他的手,还怪异地用指腹来摩擦着他的手背,像是没摸过手似的。 手背有些痒,宁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见宁真没反抗,贺云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他笑看着婆婆,道了别:“婆婆,那我们走了。” “好,好,你们好好玩儿。” 说着,婆婆硬是往宁真口袋里塞了一百块钱,宁真根本就拒绝不了。 “婆婆,我会早点回来的。” “不着急不着急,你们慢慢玩。”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婆婆露出了一个亲善的笑,随后,她又拿起手机,不意外看到了上面轰炸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不堪入目。 “唔……” 婆婆捂住胸口,只感觉一股钻心的疼,她的病情,本来已经稳住了不少,就连医生也说,这是个奇迹。 然而,随着她心情越来越差,病症的疼痛,又重新找上了她。 “真真,希望我能看到,你结婚的那一天。”这是婆婆的奢望,可她却不抱有任何希望。 …… 最后一次同学聚会,是在一个普通的农家乐里面。 清新的空气,柴火的气息,成片的田野,带来一种浓厚的烟火气。 十三班的学生们,许多都是在城市出生,鲜少去农村玩,农场的质朴与素净,倒是给了他们别样的感受。 宁真和班长,是最后两个到来的。 看到他的时候,宁真明显发觉,人群中有好几个人,有丝害怕地移开了目光,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洪水猛兽。 没理会他们的目光,宁真和往常一样,站在角落,妄图当一个透明人。 可是,不知为何,人群中若有若无的视线,让他浑身不舒坦。 可惜的是,他在上车之前挣扎过,班长硬是给他扣好了安全带,脸上带笑,语气却含有一丝威胁,不让他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学生之外,还有少数家长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有大人在,倒是让宁真安心不少。 “走走走,我们去参观乡村风光。”一大群人,便你推我,我推你,浩浩荡荡,参观起了田园风景来。 宁真也被班长强制拉了过去,混杂在人群之中。 农家乐下方,是整齐的梯田,梯田上方,有一个庞大的池塘,水清如泉,却看不见底,周围摆有渔具。 不知是谁说要去钓鱼,宁真也恍惚着被人推了上去,来到了池塘边。 对于池塘,宁真小时候无意掉下去过,便一直在心底留下了阴影。 他离得很远,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像一个隐形人。 人群中的贺云,朝四周看了看,将手插到兜里,来到了宁真身边。 “真真,你不去钓鱼么?” “不去。”宁真语气淡淡。 第86章 “钓鱼,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贺云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 “有趣?”宁真不这么认为,却也没反驳。 见他表情淡淡,贺云微微勾起了唇,柔和的声音,款款而来,明明是在说钓鱼,可却像是隐含了其他东西。 “真真,你想象一下,你甩出勾子,便有无数大鱼小鱼来试探,这分明,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而你,需要做的,便是耐心地等待。待自以为聪明的鱼儿上钩之时,便是你们之间的博弈、结束的时候。这时候,你就只需要,安静地享受胜利的果实即可。” 宁真:“……班长,我不喜欢钓鱼。” 他怀疑地看着班长带着深意的眼神,莫名觉得,自己好似成了班长口中,那条被钓的鱼。 “真真,为什么这么奇怪的看着我?”贺云眼中含笑,一抹精光散去。 “没有。”宁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班长,你去钓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们钓鱼就好了。” “那好吧。”贺云可惜地耸了耸肩,却也没强迫宁真。 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宁真舒了好大一口气。 班长,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明明,之前的班长,他看得透透的。 属表面上温和,实则毫无同情心,冷血,冷酷,不管再怎么,也捂不热,是最危险的那种冷血动物。 可如今的班长…… 莫名其妙的热络,反而让敏感的宁真增加了警惕之心。 这时候,宁真突然远远的注意到,有个同学,戴了一个将头遮得严严实实的帽子,连着一个口罩。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探究的视线,那奇怪穿着的人朝后望去,只留出两只黑黝黝眼珠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唰的”一下,那人眼珠一颤,瞬间移开了目光,与李福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是谁?真奇怪。” 喃喃自语,宁真握住脖颈的项链,又看了看远处清澈的水。 心中,莫名出现了一丝安全感。 同学们今日钓鱼收获颇丰,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农家乐,准备让老板给他们杀鱼吃。 宁真落在队伍最后,与前面的人,隔得有些远。 就在这时候,他的肩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 疑惑,回头。 拍他的人,竟然是李福,而他身后,则跟着那个动作畏缩的帽子少年。 “怎么?”宁真冷淡地瞧着他们俩,倒是没有之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了。 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涅槃新生。 “……宁真。”李福咬牙,面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惧意,而后,他硬着头皮道,“我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 秘密? 宁真眼中闪过一道慌乱之色,瞬间想到了小镜。 莫非,小镜的存在,被他们发现了? 见到宁真面色一变,李福眼中的惊恐散去,即将成功拿捏住宁真的兴奋,让他变得和之前那样嘚瑟。 “呵呵……宁真,如果你不想我们透露出你的秘密的话,晚上,就来这里,和我们,谈一谈。” 李福指了指他自己,而后,又指了指他身后的人。 “你是谁?” 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宁真尽力学着班长面无表情的模样。 只有面无表情,才能让人看不出虚实,让事情变得有利于自己。 “宁真……” 那人开口了,声音沙哑难听,粗嘎的音调,如磨损的沙子般,似乎是好久没开口说话了。 “几天没见,你就把我忘了?” 他哑着嗓子,语气中透着一股极强的恨意,像是要将宁真生吞活剥。 很难想象,这种深切的恨意,竟然会出现在一个高中生身上。 “谭……小文?” 第61章 哭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在…… 坐在农家乐的秋千之上,宁真心头微寒,思考着之前发生的一幕。 谭小文,没有摘掉帽子,可他黝黑冰冷、带着血海深仇的眼,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 他当然知道谭小文遭遇了什么,他还是当天,冷眼旁观的人之一。 可是,就算这件事不是他做的,既然谭小文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要来“讨债”,那宁真,便无法再假装,一切事情从未发生。 他必须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不管是道歉也好,赔钱也好…… 婆婆曾经说过,要做一个好人,虽然他之前受尽了苦楚,可他,依旧不忘本心。 去,是必须要去的。 只是,或许他不应该一个人去。 鬼知道,谭小文和李福两人,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他又不是傻子。 可是,喊谁呢? 和他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只有班长,可班长……很显然比李福和谭小文加起来,还要更加危险得多。 毕竟,他可是有可能看见…… “真真,在想什么?” 班长性感的声音,忽然从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宁真耳际,弄得他敏感的耳朵痒痒的。 想什么来什么。 宁真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差点从秋千上摔下去,却被眼疾手快的班长,扶助了瘦弱的肩膀。 贺云的手掌,毫不费力,便可将宁真的肩膀全部包裹住。 身材纤弱的宁真,在贺云的手下,仿若一只被完全拿捏住的小鸡仔。 “班……班长……” 宁真肩膀微颤,被吓傻了,还没回过味来。 他是特意挑选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想到,班长竟然会找来这里。 天知道,他一回头便看见班长放大的俊颜,到底受到了多大的惊吓,还有,班长离他太近了。 近得,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似的。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班长微微凑过来,凝视着他慌乱如小鹿般的眼。 “我……没想什么。”他颤巍巍回答。 “没想什么?”贺云淡淡的笑了,笑容中有丝危险,“真的吗?真真,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有心事。” “我……”宁真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没有,班长……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回去而已。” “回去?”贺云明显不信,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怕,若是再紧逼一步,便会将这只怯懦的小雀鸟吓得飞走。 “还没玩得尽兴,就想着回去的事情了?不过真真,你怕是要失望了,班上的同学一致决定,明天中午回去。” “什么?”宁真一愣,他还以为,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去。 “回去的大巴车明天走,如果你想今天自己回去的话,可没有车了。”贺云笑意盈盈,却带着一丝逗弄,“真真,那么,你就只能,用脚走回去啰。” 垂下头,贺云看着宁真比起男子来说,要小得不少的脚,莫名生出一种,想要将此捏在手中把玩的心态。 圆润如玉、娇俏的脚指头,因羞涩而泛起红晕的脚后跟,一层薄薄的皮肉覆在流畅的骨骼之上,可以轻易看见内里娇娇小小的青紫经脉。 摸上去,滋味,肯定很不错。 第87章 若是用唇舌舔上去,兴许,会有别样的滋味也不一定。 这股奇异的心思浮上之后,贺云脸上的笑,瞬间僵住,这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否则,怎么会有一个少年,想捏另一个少年的脚,甚至,还想舔上去呢…… 可若是变态的对象是宁真的话……贺云猛然觉得,或许,还不错。 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莫名觉得,口舌有丝干燥。 宁真不知贺云在看什么,他忍不住垂头看着地上,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班长……” 瞧着贺云越发变味的眼神,宁真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慌乱,他脚心发麻,下意识将脚趾缩起来。 却不想,他穿的是凉鞋,完全遮挡不住他瑟缩的小脚,反而让贺云心底越发火热了。 “真真……”贺云声音有丝喑哑,像是被某种甜腻的蛋糕给糊住了似的,“别动。”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地下着命令。 “什……什么?”宁真一愣,竟真的乖乖听话,再也不动了。 他不知道,班长到底想干什么。 随着班长蹲下身子,宁真可以看见他头顶上浓密的头发,以及头中间,一缕优雅的璇儿。 虽看不到班长的表情,可宁真只觉得,心中莫名慌乱。 冰冷的肌肤,触到了他的脚背之上,修剪得并不圆润的指甲,在脚背上轻轻一刮。 “呜……” 克制不住,敏感的宁真,发出了一声奇怪的轻吟,当声音泄出之后,他双眼一瞪,立刻捂住自己的唇,不让丢脸的声音再次流泻而出。 这声呻.吟,成功将贺云吸引了,他按在宁真脚背上的力道,微微一重。 心头,好似有什么勃发的东西,即将不受控制地长出来。 “班……班长……”宁真声细如蚊呐,“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摸他的脚,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没什么。” 贺云抬起头,他仰起的脸,轮廓锋利,极具侵略性,往日里的温文尔雅,仿佛在这一瞬间覆灭。 宁真被他野兽般的眼神,吓得身子一缩,手紧紧地抓住秋千铁索,任由铁链在自己手心染上绯红的划痕。 “怎么了?”贺云温和地露齿笑,眼中的侵略悄然隐去,“真真,我只是看到,你脚背上,有一只蚂蚁而已,就顺手为你拂去了。” 蚂蚁? 宁真不相信,他脚上会有什么蚂蚁,若是有蚂蚁,敏感的他,为何没有感受到? “有什么问题吗?” 贺云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掌,果真,上面残留着一只被碾死的蚂蚁,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这只蚂蚁是从哪里来的。 宁真:“……谢谢班长。” 既然证据在,也由不得宁真不信,只是,之前的他,对于蚂蚁,还会感同身受,如今,却是无缘无故的痛恨了。 他从未相信,自己脚背上会有什么蚂蚁。 他也痛恨自己,和蚂蚁一样渺小,随意被他人拿捏。 “好了。” 贺云起身,高大的身子,让他比起坐在秋千上的宁真来说,更显高高在上,宁真不得不费力抬头,仰视他。 这个姿势,十分弱势。 可宁真,早已习惯。 优雅地甩了甩手,贺云手心那只蚂蚁便悄然滑下,渺小的身体,掩藏在尘埃之中,再也不见。 “真真,我可是帮了你,你怎么用这种……好似在看敌人一样防备的眼神,看着我呢?” 被戳穿,宁真眼神闪烁,不走心地否认:“没有啊……班长……我怎么会。” 殊不知,他的躲躲闪闪,之于对他了如指掌的班长来说,却是不打自招。 轻哼一声,贺云也没生气,只是别有深意地望着他,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真真,这农家乐的池塘里,据说以前……淹死过人,你晚上,可不要一个人偷偷溜走哦。” 淹死过人? 宁真脸色“唰的”一白,握着秋千扶手的手一紧,整个人都不好了。 班长,是不是知道什么? 否则,他为何会特意嘱咐自己,池塘的事情…… 李福与谭小文,与他约定的地方,恰好就是池塘附近。 宁真不是没想过其中的危险,可他潜意识并不认为,李福二人会对他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毕竟,大家同学一场,他俩都有美好的前程,难道会硬生生将他们自己送进监狱里去吗?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啊。 “班长……你,你在说什么?”思绪闪过,宁真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会偷偷溜回去,况且,我也不知道路。” 他现在,还是使用的老人机,手机功能单一,连个导航都没有,让他一个人穿越乡村大山,他可没这个胆子。 “这样就好。” 凝视着宁真慌乱的眼,贺云笑了一声,露出了几颗洁白的整齐牙齿。 可他看似温和笑容之下,仿佛隐藏着浓厚的恶意与逗弄。 “真真,要是你走丢了,我该怎么和婆婆交差呢,是吧?”他亲昵地勾着宁真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毕竟,我婆婆早逝,在我心中,真的已经将真真你的婆婆,当成我的婆婆了。” “是……是吗?”宁真睁大了眼,唇中发苦。 班长,什么时候,和婆婆走得这么近了,他,竟然都未发觉。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毫无预兆的。 之前和婆婆通话之时,婆婆提了好几次班长,话里话外,都夸奖他是个“好孩子”,还有,班长来接他之时,婆婆与他熟稔的语气。 只是那些时候,他并未往这方面想而已。 班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和婆婆套近乎,绝不会是,真心想将婆婆当成自己的长辈来尊敬的。 那么,班长的目的,便只有…… 宁真紧紧抿着唇,将他绯红的唇,咬得鲜红如血。 “班长……”他目光坚定,鼓足了勇气,试图以微小之力,来反抗贺云的恶意,“我婆婆她,她人,真的很好……不管班长你,想要做什么,我只想求你,不要去……伤害我婆婆。” 说着,宁真语气哽咽,他还未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微红的眼角,酡红的脸颊,轻轻抽动的鼻翼,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家可归、渴求主人收养的小可怜。 贺云心尖儿一颤,漫不经心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深邃无比。 他紧紧锁住宁真流泪的脸庞,喉咙微动,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一双大掌,忍不住托住宁真的双颊,拇指顺手,将宁真脸上温热的泪擦去。 “真真,你在哭什么?”贺云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异样的热,“哭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在勾引我,做一些其他事情呢?” 他忽的凑在他耳边,沙哑地调笑着。 第62章 不要,不要,呜………… 勾引? 宁真仿觉被侮辱似的,满脸不可置信,楚楚可怜的墨色眼珠,写满了被误解的委屈。 第88章 班长,是有病吗,否则,他怎么会……会用这种奇怪的词,来形容他? 他是男生,男生怎么会勾引另一个男生,这是违背天性的。 宁真对贺云的话十分抗拒,微粉让人很想一亲芳泽的唇,执拗地微垂,他倔强地以手扳开贺云放在他脸上的手,满眼皆是抗诉。 “班长……请你不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他皱起眉,不愉道。 “奇怪的话?” 捻了捻手指尖的泪珠,贺云认真细致,像是要透过有形之物,触摸于无形。 “奇怪?哪句话,哪个词奇怪,哦,你是说,‘勾引’这个词吗?”他眼中闪过戏谑之意,装作恍然大悟地笑了一下。 宁真抿起唇,不答,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眸,沉沉地望着他,古井无波,像是在等待一个道歉。 然而,贺云虽看懂了,却并不准备道歉,他认定这是事实,又有什么可道歉的呢? “真真,你自己没发现吗?”他勾起形状姣好的唇,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残忍。 一道光在眼前闪过,原来,是宁真脖颈上镶嵌着小镜子的项链,从领口里翻了过来,被灿烂的阳光直射,便反射出了刺眼的光线。 被反射而来的流光,刺入贺云眼中,几欲将他的眼刺伤。 仿佛抓住了什么证据似的,贺云难受地眯起眼睛,右手却瞬间而出,冒昧地抓住了宁真的项链。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宁真吓傻了。 他呆呆地坐在秋千之上,任由居高临下的贺云,拾起那条他亲手制作、粗糙无比的项链,并将小巧的镜面,对准了自己傻兮兮的脸。 “你看。” 贺云眼眶因光的刺激微湿,眼中,却浮现出胜利的狂热。 “真真,你何不,从这面小镜子里看一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勾引我呢?”语气漫不经心,带着一丝隐约的挑逗之意。 像是被蛊惑似的,宁真眼珠子机械地转了转,十分听话地将视线对准了这面……属于他和小镜沟通的小镜子。 并不意外的,镜子中先是露出了他僵硬惶恐的脸。 湿润的眼,流淌的泪弧,点缀着他泛着红晕的脸,让他变得……更好欺负了。 本来是清秀的面容,哭起来,却仿若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带着一丝别样的清纯……与魅惑。 宁真不想用这个奇怪的词来形容自己,可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哭的时候,会……会显得这么奇怪。 简直不像他了。 他突然明白,为何那些人,在看他哭的时候,会露出让人看不懂的表情。 真是……真是…… 本来不是宁真的错,可他却开始恨自己不够坚强,泪腺发达,总是会忍不住哭泣。 如果,之前的他,再勇敢一些,坚强一些,咬紧牙关不哭……是不是,这一切痛苦,就不会发生? 宁真未发现,在这一瞬间,他陷入了受害者的自证之中。 然而,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一个完美受害者。 或许,宁真的哭泣,确实让恶人更想欺负他,可这,并不是恶人们能欺负他的理由。 “看到了吗,真真?”贺云诡异地笑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宁真瞳孔微缩。 只见镜中,其紧抿的嘴角,诱人地翘了起来,诡异分叉又红润的舌,轻轻在唇瓣上舔了一下,泛着迷人的水光。 小镜…… 出现了。 最糟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宁真红唇微张,轻轻做出一个“不要”的口型,微微露出的红舌,瞬间将贺云的目光吸引,便来不及思考宁真的异样。 心慌乱如麻,宁真沉浸在小镜可能被其他人发现的恐惧之中。 他伸出手,想要夺回贺云手中的项链。 然而,就在他刚捉住贺云的手,想将项链夺过来之时,镜中人神色诡谲,艳红的唇,轻启。 “亲爱的小宝贝……” 它仿佛在跟他唱反调。 沙哑低沉、仿佛从异度空间传来的陌生语调,瞬间钻入了宁真的耳中,宁真微微泛着粉意的脸,变得苍白无比。 恰时,贺云的神色一怔,好似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存在。 他的视线从宁真勾人的唇中移开,眼神敏感地锁住了他慌乱躲闪的眼神,感受到,捉着他手的力道越来越强。 目光下垂,宁真的双手,握在他手上,恐惧地发着抖,手心处,皆翻着湿意,黏腻的冷汗,摩擦在他手背之上。 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贺云本该眉头一皱,粗鲁地打去手上的阻碍,可他,却忽的,直接反握住宁真颤抖的双手,眼中带着一丝异样。 “真真,你,抖得好厉害。”贺云别有深意地试探着,“是看到了,让你自己,害怕的……脸吗?” 宁真身子骤然一缩,瞳孔失神地扩张,整个人都处于恐惧的恍惚之中,害怕得说不出话来,思绪杂乱。 班长……他,他听见了。 他一定听见了。 听见了,小镜的声音…… 小镜的存在,已经暴露了。 他,到底该怎么办? 殊不知,宁真不正常的反应,反而让贺云脸色一沉。 心下的猜测,完全应验,贺云忍不住瞧着手中这面小镜子,神色诡谲。 真想看看,宁真他,到底从这镜子里面,看到了什么。 贺云不怀好意地冷笑一声,直接粗鲁地将宁真自己制作的项链扯了下来,神色温和、却霸道而不容置疑。 “真真,你之前说,这项链,是你母亲送给你的?”贺云瞧着宁真苍白得令人心疼的脸,语气冷硬,没有丝毫怜惜的意思。 “我突然很喜欢呢。”他装模作样地赞叹了一声,“既然如此,就请你大方割爱,将它让给我吧。”后又温柔一笑,笑里藏刀,仿若杀人不眨眼。 项链被突然夺走,宁真本就没反应过来,更别说,贺云如此霸道,不管不顾,要抢走他的东西。 不…… 宁真红唇微张,惊恐使他失了声。 “你有什么意见吗?”贺云温和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威胁。 “不……不行……”宁真沙哑地反抗着,“这……这是我……” “我知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贺云居高临下地欣赏他慌乱的表情、语无伦次的狼狈,“可是真真,我听婆婆说,你母亲,不是早就抛弃你,远走高飞了吗?既然如此,你还在怀念什么?” 旧事重提,宁真眼眶越发酸涩,他抿起唇,从秋千上起来,想要拿走贺云手上的项链。 然而,贺云却是铁了心,不会退哪怕一步。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宁真踮起脚尖,无力地想抢走他手中的项链,却坏心眼的,将手随意举高。 本来要够住项链的宁真,眼睁睁看着项链离他越来越远,明明是一段微小的距离,却仿若远在天边,触不可及。 “给我……”宁真无声流泪,声音有丝哽咽,“班长……求你了。” 自从小镜出现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卑微过了。 第89章 只是,令宁真感到恐惧的是,小镜,没有任何反应。 小镜……离开了吗? 因为他的大意,小镜的存在被人发现,它,便放弃了他,去寻找新的交易对象吗? 这般一想,极度的恐慌,使宁真头晕目眩,身子一软,便直接倒在了贺云胸前,陷在了柔软又结实的肌肤之上。 “真真……” 贺云神色一怔,以为宁真是使用的“美人计”,便不吃这一套,硬着心肠,讥讽道:“你是在对我,投怀送抱吗?” 听到这戏谑的话语,宁真眼前又是一黑,意识勉强回归,他双手撑着贺云的腰,不想被人误会。 可贺云却不允了。 他另一只未拿着项链的手,直接毫不避讳地将宁真的纤腰搂住,将他整个身子往自己身上一按,宁真的唇,便陷在了某个凸起的地方。 “嘶……” 眉头一皱,贺云吃痛,心中却泛起一丝怪异又愉悦的感觉。 “真真,你果真,是在对我使用美人计吧。”贺云不羁地哼笑了一声,声音性感,带着一丝嘲讽与玩弄。 宁真身子一僵,苍白的脸上漫上一丝尴尬的红晕。 可贺云却不肯放过他,又意有所指:“别担心,不是免费的……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报酬? 这两个字,明明稀疏平常,在宁真耳中,却听出了几分被侮辱的味道。 然而很快,宁真便来不及思考了。 贺云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微微喘.息,手,却并不老实地隔着衣襟,在腰上重重地抚摸着。 宁真只感觉,腰上传来一阵痛意,上面定然是泛了青紫。 可是,这还没完,贺云像是尤不满足似的,又用力地压着他的腰往前,像是要将他按到他身体里去。 “不要这样……” 宁真快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折磨疯了,他推拒着贺云的怀抱,妄图挣脱,却被有力的大掌往前一按,他的身子,便与他完美贴合。 隔着衣襟,不同温度的肌肤,不断摩擦,相蹭,将两具青涩滚烫的身体,同化成一样的温度。 “不要,不要,呜……” 第63章 细嫩的额肤,被越发不受控…… 红着眼,宁真喘着粗气,微微失神摇头,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呼吸中带着暧昧的湿意,轻轻隔着薄薄的布料,喷洒在贺云胸前。 肌肤上传来的热意,让贺云眼中泛着一丝水雾。 过于刺激的感觉,对于一个青涩的少年人来说,承受不住。 “真真……” 贺云沙哑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语调轻缓,语气带着疯狂的克制,像是压抑着内心的某种热烈至极的、被他一贯以来所忽视的情感。 灼热的呼吸交织,宁真细嫩的额肤,被越发不受控制的粗喘拍打,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喷涌而出,遭遇极端失控。 宁真懵懵懂懂,却莫名感到胆寒,他,必须要压制住某种东西,让一切回归正轨。 然而,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宁真突然整个人一僵,意识冰冷,如裸身在寒潭浸泡多天,寒寂彻骨。 隔着单薄的布料,他柔软的腹部,触碰到了某个生机勃勃、蓄势待发的利刃,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侵袭灭杀。 “呜……” 反应过来之后,宁真瑟缩,如风吹落飘扬枯叶,瞬间被无边的恐惧与惊颤淹没。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狠狠将贺云一推。 紧缚住他的人,便踉跄后退,好几步才稳住。 宁真面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泪,惊恐地看了贺云一眼。 却发现,他一贯温和的眼中,明晃晃皆是极为可怕的占有欲,以及,一种虽让人看不懂、却莫名恐惧的未知欲.望。 贺云泛着薄红的脸颊之上,镶嵌着两颗淬着隐火的眼,稍一放纵,便会顷刻燎原,火星沾染上宁真这无辜美味的牲,成为享用的祭品。 心尖儿一颤,宁真瞳孔骤然一缩,直接拔腿就跑,甚至连项链都不敢要了。 徒留贺云留在原地。 他冷眼旁观宁真慌乱的跑步动作,甚至有滋有味地欣赏,他没注意地下,差点摔了一跤的狼狈姿态。 直到视线中,最后一片属于宁真的残影消失。 “呃……” 贺云呼出一口浊气,任由冰冷的风,在他浮现热意的脸上拍打,许久才平静下来。 “呵……” 他轻嗤一声,握着项链的手紧了紧,忍不住垂眸,瞧着自己的下身,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狼狈不堪。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全线崩溃。 松开握着项链的手,贺云眼神一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见,项链的小镜子,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 要吃晚饭的时候,宁真缩在农家乐别墅窗户的一角,神情木讷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似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宁真从未想过,也根本想不通,班长……为什么会…… 想到那时发生的事情,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当场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才好。 这样,他就不必面对这么尴尬、这么违反常理的事情了。 不过,虽然宁真不太懂,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对,甚至于,变态的。 怎么会有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做出这种事情呢,班长他……不会感到恶心吗? 至少,宁真是觉得很恶心、并完全接受不了的。 幸好,他也不必刻意去远离班长,这次班级聚会之后,他们之间,便会再无交集。 等几年过后,莫说是班长的容貌,宁真怕是,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了。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班长,你身上怎么都湿透了。”班上一个同学打趣道。 班长? 宁真甚至一颤,没敢回头,可他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毒蛇般的视线,若有若无、却不容忽视地扫在他身上。 双手握拳,宁真僵着身子,抵抗着那股黏腻视线的侵蚀,却不得不在诡海中沉沦。 “只是摔了一跤。”贺云不在意地笑了两声,“不小心摔倒水坑里去了。” “摔了?”询问的人也笑了,安慰道,“班长,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啊。” “没事。”贺云接受了他的好意,并善良地提醒着,“前几天才下雨,路上有点滑,你们也要小心一点才是。” “当然当然,肯定会的。” 一群人,欢乐地嬉闹起来。 那股黏腻的视线,仿佛消失了,宁真如幼兽般小心翼翼回头,却惊悚地发现,班长的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地射向了他。 宁真身子一颤,唇边也小幅度地抖动起来,连忙移开视线。 “哼。”贺云冷哼一声,嘴角微斜,似是不厌烦,却更带着一股掌控者的姿态。 他有一种预感,宁真的秘密,将会如美味的蚌肉般,主动为他打开坚硬的壳。 傍晚。 农家乐炊烟袅袅,空气中漫着食物煮熟、让人食欲大动的香气。 同学们玩够了之后,排排围在几张桌子上,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同学们的排斥,宁真的那一桌,只有多出来的三四个人,显得有丝冷清。 第90章 不过,宁真不仅不在意,反而还很庆幸。 然而,他的放松,实在是过早。 李福和谭小文,阴沉着脸,一左一右,坐在了宁真的旁边,让他如坐针毡。 本想换一个位置的宁真,却被李福拉住了袖子,不怀好意挑衅道:“宁真,你走什么,不会是心虚吧?吃完之后,我们三人,好好谈谈,嗯?” 宁真冷着脸,甩掉李福的袖子,坐到他们两人更远的位置。 “这里透气。”他压低着嗓子,面无表情道。 李福和谭小文二人相视一望,拿宁真没有办法,这么多人,他俩也不可能在饭桌上闹红脸。 压下心里的怒意,二人决定晚饭后,给宁真好看。 然而,宁真的旁边,很快又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班……班长……”宁真嗓音有丝哆嗦,他现在一看到班长,就有一种无名的恐惧。 现在的班长,比起之前经常欺负他、冷暴力的他来说,还要更为可怕。 “怎么,真真,我看到你一个人,怕你孤独,特意过来陪你的,你难道,不欢迎我吗?”贺云优雅一笑。 孤独? 宁真红唇微微下垂,似是无语凝噎。 因为“摔跤”,班长换了一件白色衬衫与灰色休闲裤,加之他灿烂的笑,看起来真真是一个美好的阳光少年。 可不知道为什么,宁真总会忍不住,偷偷朝贺云的下身瞟去,先前那个炸裂的画面,越是无意回忆,便越是清晰得可怕。 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东西异常的温度、以及其突显的轮廓。 一切,都被宁真“无法克制的想象力”变得更为完善,甚至,还要细节夸张得多。 “没有。” 宁真面色微红,唾弃自己简直有病,掩饰似的,扒起了碗里的饭。 “呵……”贺云没说什么,只是别有深意地望了宁真一眼。 饭桌上,气氛莫名压抑,静得可怕。 看见贺云,李福二人,也未专横跋扈,找宁真的茬。 只是,或许是宁真时不时探究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被主人发现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 贺云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语气玩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看来,宁真,也不像是对他完全没有感觉。 否则,他为何一看见自己,便忍不住偷偷往他某个地方瞟,还借着夹菜的时机,朝自己频频望来。 他的余光,早已经发现。 贺云正大光明看过去,发现宁真眼神躲闪,双颊微红,一副不敢看他的模样,便轻嗤一声。 “呵……” 宁真窘迫,知道他误会了,皱眉,斩钉截铁:“班长,你裤子上,掉了米饭。” 贺云一愣,低下头,果真看见,自己裤子中央,落了一小坨米饭,所有的旖旎心思,都化为了一阵尴尬。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想得太投入,幻想宁真对他眉目传情,殊不知,一切,只是误会罢了。 宁真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哪里会多看他几眼,先前犹豫不决是否提醒,只是出于同学之间的礼貌罢了。 李福与谭小文,在一旁无声窃笑,他们鲜少看到班长吃瘪的时候。 可就算是这种尴尬场面,贺云也很快恢复了他一贯的风度翩翩,清俊的笑道:“多谢真真你的提醒了。” 他仔细瞧着宁真,眉宇间闪过一丝戏谑,直接冒昧伸出手,轻轻在宁真唇边勾了一下。 宁真明显受到了惊吓:“……”他身子往后一缩。 “你唇角,也落了一粒米饭。”贺云优雅地笑着,摊开手,为他展示食指上的白米饭。 宁真:“……谢谢,班长。” 看到他们过分亲昵的互动,李福神色怪异,若不是宁真是个男孩子,他还以为,班长是在泡宁真呢。 只是,他们关系这么好,宁真,会不会告诉班长,他们要找他的事情呢? 一时间,李福心中开始打退堂鼓。 可谭小文,却根本没有要与宁真和解的意思,就算是吃饭,他也是垂下头,只露出唇瓣,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有人问,他便沙哑地说,自己脸上长了青春痘,见不得人。 可事实的真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晚饭过后,同学们打牌,唱歌,玩游戏,散步,好不热闹。 只有宁真,惴惴不安。 手中的纸杯,溢满了水,水中,映照出他令人怜爱的愁容,以及,眼中的忧虑与忐忑。 “小镜。”他轻声呼唤着。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 风一吹,纸杯荡漾起涟漪,将他清秀惹人的脸吹散,很快,又还原成本来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他所期待的对象,第一次,没有响应他的呼唤。 第64章 明明十八年来没有发作,被…… 在欢闹声中,时间匆匆而过,农家乐的古朴钟摆,响起了沉重的钟声。 时间到了。 宁真远远便看见,李福朝他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钓鱼竿,他,在邀请他去“钓鱼”。 “都这么晚了,还去钓鱼?”有同学疑惑道。 李福嘿嘿一笑,神秘万分:“晚上钓鱼才好呢,上钩的鱼儿,绝对是大货,到时候看我收获,把你吓一跳。” “哟,这么厉害,我也想去。” 听到他的话,李福立刻阻止:“你就别去了,我和人约好的,你可别抢我的鱼。” 看到他略带凶狠的神色,那同学立刻迟疑了,李福虽说变了性子,可也不是好惹的。 “好吧,那你们好好玩。”他悻悻离开。 “走吗,宁真?”李福挑了挑眉,语带挑衅,“你敢去吗?” “我不去。”宁真坐立难安,直接拒绝。 笑话,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小镜消失之后,单独与对他有恶意的人一起出去? 吃了个闭门羹,李福怒意上涌,低声威胁:“宁真,你不要忘了,你……是个怪物。” 听到“怪物”二字,宁真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难堪地咬住红唇。 “如果你不想我们将你的事情抖出去,你就快点来,否则,我们会马上将你的事情告诉给有关部门,让他们,来对你开膛破肚,仔细研究一下。说不定,还会得什么厉害的诺贝尔医学奖呢,嘿嘿。”他猥琐地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真死不承认。 “不知道?”李福冷哼一声,“宁真,看来你是不入棺材不掉泪。那一天,你在餐馆里和谭小文吃饭,餐馆是谭小文父母自己开的,你的……‘邪术’,都被监控拍下来了。” 拍下来了? 宁真双目一颤,唇中漫上苦涩,心头一片死寂,无可奈何。 终于,他开始糟了报应,小镜无所顾忌的行事,最终却让他陷入了困境之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真依旧嘴硬否认,神色平静,“李福,现在是法治主义社会,早就破除了迷信,你如果再胡说,我就打电话报警,说你传播封建迷信。” 李福:“……” 没想到,他竟然被宁真反将一招。 第91章 可是,宁真的话,也不无道理,更何况,监控模模糊糊,谭小文只是怀疑,并未确定。 这一次,找宁真谈话,也是为了试探他。 然而,宁真这懦弱的家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受人欺负了。 他的试探,完全失败。 “你……”李福没了法子。 突然,阴暗的角落,带着帽子的谭小文,如一具行尸般走来,阴嗖嗖的瞧着二人。 “宁真。”他操着一口破锣嗓,阴沉道,“听说你婆婆生了病,在住院是吧?我家里恰好有人,便请我叔叔,去医院看望了一下你婆婆呢。” 谭小文阴恻恻地笑着:“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还可以让其他‘热心肠’的人,都去探望你婆婆,怎么样?” 这话一落,宁真瞬间握紧了拳头。 他完全没想到,谭小文竟然会用婆婆来威胁他,什么“热心肠”的人,怕全是一些社会流氓,拿了钱,便来骚扰婆婆的清净。 这,宁真完全不能忍。 他深呼吸一口气,红了眼眶,忍住心中的痛恨与酸涩。 “去就去,拿一个无辜的老人来威胁我,谭小文……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他柔和的嗓音,吐出了毫无威胁的话语。 在二人听来,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宁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伤害婆婆的人,他会不顾一切,让他们付出……代价。 眼神一暗,宁真心中,逐渐被漆黑的夜色腐朽。 夜色如墨,清风微凉。 晦暗的月,吐出一丝光辉,勉强将池塘照亮,三个错落的人影,浮现在水面之上,被拉得长长的,仿若与世间格格不入的怪物。 帽子拿下,取下口罩,谭小文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宁真被眼前的容颜镇住了,这,还是那个长相乖巧、性格却贱贱的谭小文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烫伤的脸,凹凸不平的皮肤之上,有不少令人作呕的小洞,都鼓起一个小包,流着脓水。 谭小文,近乎于毁容。 “你……” 宁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被谭小文成功捕捉,他气得双颊通红,恨恨道:“宁真,你是在可怜我吗?” 他又嘶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冷笑,讽刺:“这一切,不都是你害的吗?” 接连的指控,让宁真难过地耷拉着眼,忍不住后退几步。 虽然不是他害的,可在他人眼中,罪魁祸首,除了宁真,还会有谁呢? “宁真,你知不知道,在你使了妖术之后,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莫名其妙喝下了一大碗辣椒汤,去医院之后,怎么看也看不好。”谭小文越说越悲伤,甚至飙出了热泪来。 “不仅看不好,还有更糟糕的趋势。” 他小心翼翼擦去脸上的泪,生怕将流脓的皮肤碰到,又一把掀开将自己脖颈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帽子,原来,他脖颈的皮肤,竟也冒着恶心的脓包。 宁真一震,唇边微微哆嗦,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的李福,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离谭小文远了些。 无他,谭小文的皮肤,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像是染上了绝症一般,李福生怕他也被传染上。 “谭……谭小文……”李福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谄谄道,“你没说,你……你,这么严重。” 这样一想,李福突然开始庆幸,他之前只是频繁做噩梦而已。 若是早知道谭小文变得这么恶心,他是,绝对不会和他一起来“讨回公道”的。 况且,若是宁真真是谭小文口中所说的怪物,那怪物若是显形,他们两个普通人,怎么打得过? 李福眼珠子一转,心中发寒,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想待在这里了,也不想,看到谭小文这副恶心的样貌。 然而,无人发现。 皎洁的月光之下,水面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第四个诡异的影子,若隐若现,毫不掩饰。 它在水面上游荡,在主人未察觉的时候,爱怜地尽情调戏着宁真娇小的影子,重叠翻滚,而后,便有一股血腥之气,钻到了李福的影子之中。 李福本来柔软的影子,瞬间僵直,如提线木偶般。 同时,在李福生出逃离之心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强力胶水黏在了土地上似的,再也迈不开步伐。 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李福想惊呼,想大叫。 却绝望的发现,他的嗓子,也仿若被堵住了似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动了起来,自己的唇,也不听使唤似的,说出了像他这种霸道专横的人,从不会说的话。 “小文,你看起来,好可怜啊。”李福双目惊恐,唇角却诡异地勾了起来,假惺惺地说着安慰的话语。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丝阴阳怪气,可宁真二人处于此情景中,什么都没发现。 “是啊……我,我太可怜了。” 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这一段时间以来,受到的所有委屈和惶恐,都被谭小文自顾自发泄了出来。 “李福,你,你……不知道,控制不住,一切都控住不住了……所有医生,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他们有的,说我也许患上了某种罕见的基因病,让我爸妈去检查一下。” “更糟糕的是,我爸妈去查,竟然也查出了这种基因,只是,他们是隐性,我是显性……厄运,降临在了我身上。” 他顿了一下,崩溃地笑了一声,粗嘎的嗓音,难听至极。 “可我不信。”谭小文眼中恨意汹涌如涛,“我不信,我不信我有病,我明明是一个这么健康的人,怎么会有病呢?” 想起他爸妈的反应,谭小文便心酸不已。 他爸妈是个商人,精明算计,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个妹妹,本来,他在家里最受宠,是家里的老大,威福作福,父母都惯着他。 可“病”发作之后,一切都变了。 一开始,爸妈还因此感到愧疚,对他轻言轻语,不断安慰他,可随着妹妹也检查出隐性基因之后,一切都变了。 父亲冷漠的眼神,母亲带着愧疚的表情,妹妹表面上关心、暗地里却和朋友们嘲讽他、说他恶心的模样,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一切,都脱离了正轨。 现在,谭小文迫切希望,所有都回到原点。 那么,他便还是家中那个“小皇帝”,父母宠着他,妹妹被他呼来喝去,不敢还嘴。 看到谭小文崩溃的模样,宁真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突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头发麻,一股酸意,流转至四肢百骸,让他差点站不稳脚。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一贯健康的谭小文,在喝了一大碗刺激的鱼汤之后,就这么倒霉的激发了基因病? 明明十八年来没有发作,被区区一碗辣椒汤刺激之后,偏偏就得病了? 第65章 无巧不成书。 无巧不成书。 第92章 宁真不相信什么巧合。 一个可怕的猜测,让他整张脸骤然苍白如雪,绯红的唇瓣,因恐惧与怨恨交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宁真,你怎么了?”偏偏这时候,李福却好似关心地插了嘴,“你是在担心谭小文吗,我看你,怎么都快要哭了啊?” 他的语气,似讽刺似关心,听来,却让人有种十分别扭的感觉。 可宁真沉浸在可怕的猜测之中,来不及分析李福的异常。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谭小文愤恨绝望的神情,那双眼里,充满了想要找他报仇的恨,却又被希冀的迟疑狠狠压制。 “宁真……”谭小文诡异地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有病吗?” 宁真浑身一震,难堪地低下头,低声轻语:“没有。” 话一落,他像是完全说服了自己似的,笃信地重复了一遍:“谭小文……你,你没有病。” “对啊。” 得到了宁真的承认,谭小文疯了似的笑了一声,沙哑的笑声,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可怖。 “宁真,你也知道,我没病吧,可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他走上前,想要捏住宁真的肩膀,威胁质问。 看到谭小文的手,宁真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也不想,受制于他人。 手落了空,谭小文也没爆发,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露出了似哭似笑的奇怪表情。 “宁真……”谭小文瘪了瘪嘴,竟直接哭了,“宁真,我求你了,不管你是怎么做的,求求你把我变回原样吧。我,我知道,我以前是对不起你,可我已经受到教训了,只要你把我变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最终,谭小文还是怕了,他暂时妥协,只希望宁真能大发慈悲,解除他的“巫术”。 他,仿佛将宁真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宁真却是毫无办法的。 做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在项链被夺走之后,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 这时候,宁真悲哀地发现,他和小镜之间,掌控了主动权的,从来便是小镜。 它一旦对他失去了兴趣,悄然离开,他是再怎么懊悔恸哭,崩溃绝望,也是无法找到它的。 小镜,还会出现吗? 它一声不吭消失,是想惩罚他,没有保管好他们之间常用的媒介,还是,它找到了新的交易人,便痛快地放弃了他? 若是前者,还有余地,若是后者,宁真不敢去想象这个可怕的后果。 “这……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办法。”宁真有丝愧疚地,回避了谭小文充满了希冀的眼神。 在他话落之后,谭小文装出来的求饶,立刻消失殆尽,整张脸,变得狰狞可怖。 “宁真!”他骤然上前一步,双手狠狠掐着宁真的脖子,目眦尽裂,“医生说我,如果再这么下去,全身溃烂,也活不了几个月了。既然你不肯帮我,那我,就要你和我一起死,啊哈哈哈!” 说着,他使劲了全力,狠狠掐着手下柔软的肉,很快便将宁真细嫩的肌肤,掐出了一条青紫的血痕来。 “呜……” 宁真睁大了眼,他完全没想到,谭小文会变得这么疯狂,竟然会对他下狠手。 毫无疑问,他是真的想要掐死他。 “放开……我……” 他清瘦的手掌,努力扳着谭小文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妄图减轻痛苦。 然而,谭小文的力气,大得可怕,同时,他右手的能力,随着小镜的沉寂,也消失不见。 有谁能帮帮他…… 宁真微张着唇,努力呼吸着稀薄的空气,泛红的眼睛,忍不住看向了谭小文身后,第三个在场的人。 那袖手旁观的,李福。 此时的的李福,就像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鬼影一般,静静地站在原地,就连眼珠子也没转几下。 月光挥洒,将他半张脸暴露在冷光之下,半张脸笼罩在寂夜之中,只有唇角勾起的一抹诡笑,让他有了几丝看热闹的活人气。 “救……我……” 不抱希望地,宁真试图向李福求救。 李福和他,很早就不对付了。 可是,如果李福和谭小文是朋友,他肯定也不希望,他的好友因为一时岔念,沾染上人命,去吃牢饭吧。 “你在,向我求救?”李福眼睛奇异地眯了起来,往日里敦厚的他,莫名变得狡诈起来,就如一只偷鸡的野狐。 好似,在疑惑,也像,是在引诱。 他缓缓走上前,一步,两步,步履颇为生疏,似提线木偶。 漆黑如墨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宁真,好似正在欣赏他被掐得泛着微紫的脸,仔细观察他眼中脆弱绝望的表情。 对于李福的靠近,谭小文甚至都没给一个多余的眼神。 他只是恶狠狠地、专注地、用力掐着手中软糯的肉,食指陷入肌肤之中,像是要将宁真脖颈上脆弱的骨给掐断。 眼中,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的理智,只剩下大仇即将得报的痴态与狂喜。 “救我……” 长期的缺氧,致使宁真双手逐渐变得无力,求救的声音,也越发虚弱起来,如一只即将失去呼吸的小兽。 李福是不会救他的,宁真不止一次,意识到了这个绝望的事实。 他崩溃地抓着谭小文的手,试图自救,剪得圆圆的指甲,却也只在他手臂上留下了浅浅的伤痕,伤痕浸了血丝,却未流一滴血。 少年的力量,多么柔弱微小。 宁真好似重新回到了之前举目无援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他,而他无力的反抗,却只会招致更多欺凌。 逐渐的,他放弃了所有抵抗,等别人欺负够了,觉得没意思之后,他才会得到片刻喘息,在一旁安静地舔舐伤口。 现在,小镜离开之后,他只是回归了原本的轨道而已,又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 然而,心中的愤怒,却瞬间如熊熊怒火般,仿佛要将他燃烧成烬,他只是恨,他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是他,凭什么,他要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呢? 小镜… 小镜…… 小镜……! 不断呼唤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宁真在祈求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奇迹,却也最终,只是奢望罢了。 小镜,再也没有出现。 他并未发觉,走近的李福,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唇角,勾起了一抹,怪异又满足的笑。 “呜……” 宁真双目染上绝望之色,无力啜泣一声,一滴晶莹的死亡之泪,顺着眼角流下,泪珠之上,映着李福似笑非笑的脸。 然而,诡异的是,正陷入疯狂之中的谭小文,恍然一瞬间,却看到了宁真的泪珠之上,映着属于宁真的、怪异的脸。 本就陷入癫狂之中的他,立刻受到了刺激,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 “啊……”震耳欲聋。 随后,他赤红着眼,眼珠子惊恐地凸出,用尽全力掐着手中毫无反抗之力的肉,要将这只濒临死亡的蝴蝶掐死,任由猩红血色在手中爆裂绽开。 第93章 “呜……” 被巨大的力道一掐,宁真眼珠子一僵,瞳孔逐渐涣散,身上所有的力气,都仿佛在这瞬间流失。 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意识轻飘飘的,好似从身体里飘了出来,冷眼旁观身子逐渐僵硬的自己,除了冷漠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小……” 李福轻声呢喃,眼带迷人之色,让他平凡的面容,变得不寻常起来。 “他”,正准备当一个完美的救世主,救下恶魔手中可怜的小羊羔。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另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 “砰”—— 一木棍与坚硬之物撞击的声音,尤其明显,在寂静的夜,显得十分清晰。 伴随着“咚”的声音,是某个邪恶的庞然大物,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滚落在地上。 脖子上的力道消散,顷刻,宁真意识回归,他艰难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着,整个身子就要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条温和有力的胳膊,接住了他,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一个关切的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骤然彻响在耳边:“真真,你没事吧。” 虚弱的宁真,面上泛着交错的红与青紫,看起来极为可怜。 他睁开朦胧的眼,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班长……此时,班长关切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瞳孔之上。 在宁真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 吊桥效应,在这个特殊的时迹,便奇异地冒了芽。 人是奇怪的生物。 明明,镜中人救过宁真多次,可在宁真心中,潜意识将此视为交易,却并不走心。 因此,比起小镜这个,总会向他索取报酬的非人生物来说,作为同类的班长,其正义的出手相救,便更加让宁真为之动容。 “班……班长……” 不知为何,在看到贺云之后,宁真突然很想哭,他也就这么哭了,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被掐了脖子,宁真声线受损,此时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粗嘎,可在贺云心中,却仿若仙音。 “真真。”贺云抱着他瘦弱的身子,将宁真的脸靠在自己胸膛之上,轻声在他耳边说着,“别说话,你嗓子受伤了。” “嗯。” 宁真乖巧地应了一声,也没说话,他实在是太累,太疼了,先前呼唤班长,好似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周围,一片寂静。 两人相拥在一起,仿佛要到天长地久。 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的李福,他就像一个隐形人、电灯泡般,被宁真二人,成功忽视了。 第66章 你杀了他 此时的李福,怪异又满足的笑,僵在了唇边,眼里的诡谲满足,也凝成了寒潭的深冰,极为冷酷。 他冷漠地瞧着相拥的二人,面无表情,只是阴暗的眼神,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湖中多出来的影子,如墨般深沉,飘散又凝固,化为暗沉的黑血,融在湖泊之中,似有无数扭曲的鬼影弥漫,张牙舞爪,无声尖叫,混乱不堪。 而宁真和贺云二人,却对此没有分毫察觉。 贺云紧紧搂着宁真瘦弱的身子,心中漫上各种复杂的情绪,满足,懊悔,内疚…… 自宁真三人消失之后,贺云暗道不好,便马不停蹄地来寻找宁真,却一无所获。 若不是先前谭小文那声怪异的尖叫,贺云根本不知道,宁真他们,究竟在何处。 追随着声音,来带目的地,贺云震惊又愤怒地看到,谭小文正掐着宁真脖颈,仿佛要将他置于死地,而李福则在一旁,袖手旁观。 看到宁真无力反抗,濒临死亡的模样,天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绝望与懊悔。 他在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找一点找到他。 为什么,没有在宁真最需要他的时候,像个英雄一样,将他从谭小文邪恶的魔掌中解救出来。 还好,现在,一切还不算太晚。 想至此,贺云眼神一暗,后怕地摸了摸宁真瘦削的薄背,动作亲昵万分,带着一丝爱怜的宠溺。 他无法想象,宁真躺在他怀中,冰冰冷冷的模样,他想要他,一直活着。 见不得他们二人亲亲我我,李福瞳孔泛着异质的白,唇中,冒出了几个冰冷的字。 “你杀了他。” 听到这“杀”字,宁真脸色一慌,他强撑着身子,从贺云怀里挣脱,以一旁的大树,支撑自己的身体。 宁真忍不住望向了,趴在地上的谭小文。 看到宁真慌不择路与贺云划开界限的模样,李福唇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 怀中温软的身子消失,贺云尤不满足地皱起了眉,胸口处,尚有宁真留下的余温,他忍不住用手触了触,心头顿觉一片柔软。 遂垂眸,看着被他用木棍打倒的谭小文。 若是人真死了,倒是有些麻烦。 此时的谭小文,身子一动不动,僵硬地趴在地上,脸埋在泥土之中,看不清表情,不知是死是活。 “他没死。”贺云蹙眉,确信,“李福,你不要胡说。” 只是被棍子打了头部而已,怎么会死? 况且,他也有意控制了力道,用棍子击打的是非致命之处,最多致使人昏迷几小时。 “他死了。” 李福只是毫无感情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似乎他说的,才是唯一的真理。 “他没死。”贺云又不耐烦地反驳。 他冷冷地看着李福,从未觉得,之前自己一贯看不起的蝼蚁,如今也会变得这么难缠。 这李福,是想找他讨要好处么? 这种事情,贺云也见得多了,只是,希望李福不要太贪心,否则,他有几万种手段来对付他。 现场有三人,若是谭小文真的死了,那贺云也完全不怕,他最多是见义勇为过当,正义之举,加之,受害者宁真也会为他作证,事情便会不了了之。 纵观全局,只是谭小文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听到二人争执,宁真难受地按着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不管怎样,班长出手打人,是为了救他,若是人真死了……宁真紧紧咬住唇,面色复杂。 他,会以一己之力,承担责任,绝对不会连累班长。 艰难蹲下,宁真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谭小文的呼吸。 李福与贺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食指处,传来微弱的气息,紧张的宁真,神色一松,嗓子努力发出声音来:“他,他没死。” 既然人没死,一切都好说。 宁真皱着眉,冷酷地想着,他随后要报警,将谭小文送到监狱里去,这样一来,他才不会找婆婆的麻烦。 “没死。” 贺云也不免放下了心,他冷眼看着李福,却发现,李福正吃吃地望着宁真,眼中除了宁真之外,似乎再无世间任何一物。 这神情,实在是令他感到恶心至极,不知为何,贺云有种领地被冒犯了的狂怒。 “李福,你刚刚,是想要谭小文死吗?”贺云冷哼一声,语气低沉,带着一丝让人情不自禁想说出真话的诱哄。 第94章 可他诱哄的对象,是“李福”,所有的沟通技巧,便再无出路。 “你,在和我说话?” 李福缓慢地抬起头,仿若慢动作般,眼睛危险眯起,头微微朝一旁歪了歪,像是在思量着什么恶毒的惩罚。 这轻飘飘的语气,实在是狂得不能再狂。 贺云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对于李福这个之前他看不上眼的人,自然是不会忍耐。 “宁真,过来。” 说着,贺云直接上前,把宁真拉到了自己这一边,让他远离他与李福之间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 懵逼的宁真,被贺云强硬地拉到了一边,说不出话来。 “……” 不过,他也看懂了目前的局势,自觉自己的小身板起不了什么作用,便乖乖地点了点头,站在树旁,置身事外。 可是,他也并非这般冷漠,若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争执……他便,当场报警。 瞧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他小声对着贺云说道:“班长……小心点。” 他知道班长在班上声望高,对于班长和李福对上,并不担心,说此关切的话,只是出于礼貌罢了。 殊不知,他本来脸上的泪还未干,那副乖巧点头,又轻声嘱咐的模样,看得人心头一阵荡漾,恨不得将他搂在怀中,好好疼爱。 得到了宁真的关爱,贺云是舒服了。 这些天来,一直求而不得的怨气,都被一扫而空。 他眉头得意地挑起,唇角的笑,费尽全力也压制不住,倒是让他故作镇定的模样,显得有丝滑稽。 然而,两人之间的良性互动,却让某个人的神情,更加阴冷,就连一半月之清辉,都悄然消失,不敢与之对抗。 李福整张脸,沉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那双黝黑的眼,却泛着仿若野狼般可怖的冷光。 今夜,是狩猎之夜。 “你好像,很开心?”李福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李福,少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了,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贺云不想与他废话,可若是谈判不成,暴力是最后一种粗鲁的调节方式。 “目的?”李福沙哑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你说,我有什么目的呢?” 贺云眉头一蹙,总觉得,今天的李福,更为游刃有余,将事情的主动权,都压在了他的手中。 这种人,不好对付。 可贺云,也同样不是吃素的,对于这种谜语人,最好的,便是用事实来羞辱他。 “你的目的?”贺云轻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鄙夷,“听说,你家里最近出了事,快破产了?你,看来是想要钱吧。” 这件事,虽然被李福捂得死死的,可对贺云来说,根本不是秘密。 破产? 宁真一愣,他依稀记得,李福家,是天青市的某个大型材料供应商,家里确实很有钱,他之前,也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显摆。 所以,李福家破产了? 不过,宁真家里穷,也无法共情一个破产的人。 只是,令贺云和宁真都有丝惊讶的是,李福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并未被贺云的话激怒,倒是显得比之前更沉得住气了。 贺云神色一怔,缓缓走上前,准备以自身的气势,来震慑李福。 不怒而威的他,显得极为冷酷。 他居高临下道:“要钱可以,但是,给你一句忠告,不要太贪心,否则,你将什么也得不到。” 不是贺云狂妄,是他家里,本身就有这个实力。 “忠告?” 李福诡异地抬起头,他虽然没有贺云高,可那沉沉的阴郁眼神,却莫名让贺云矮了一截。 不知为何,被这冷淡的眼神盯着,贺云只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额头也泛着一层薄汗。 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大型猛兽。 稍有不慎,便会被猛兽吞之入腹。 “你……” 直觉告诉贺云,李福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他突然想到某个荒谬又贴近真实的可能,李福,会不会……不是李福? “你不……”贺云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阴冷的李福,猛地伸手掐住了脖子。 可贺云身经百战,自然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两人瞬间凶狠地扭打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宁真吓了一跳,不知道二人怎么突然打了起来。 他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想要劝架,嗓子艰难冒烟,却只发出了两声细若蚊呐的声音。 “不……要。”宁真捂住脖子,差点急得哭了出来。 当现场混乱无比的时候,是根本想不起来报警的。 宁真上前去,想要以瘦弱的身子阻止两人,却被不知是谁,一把掀翻,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懵逼。 似乎还未意识到,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屁股上传来的疼痛感,让泪瞬间盈满眼眶,宁真忍住不哭,艰难地站起来,想要再次阻止他们。 可二人的争斗,越发激烈,看得人不知该从何下手,宁真只能在一旁无助流泪,干瞪眼。 第67章 小镜,不要! 虽然是门外汉,可宁真,也勉强看出了一点门道来。 贺云的打法,更偏向技巧,明显是练过的。 可李福,简直是一头人形野兽,面色冷酷,打架毫无章法,出拳又精准得可怕,频频打到了贺云的痛点。 宁真听到了贺云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看到了,他逐渐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崩溃与茫然。 确实如此,贺云,是第一次陷入了这般可怕的境地。 就算是幼时被绑架,他也从未感到这样绝望过。 面前的李福,简直就是个怪物,他好像不会疼痛一般。 自己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反而,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拳,每一拳,拳拳到肉,让他疼痛不已。 可更为诡异的是,贺云有种可怕的直觉。 那便是,“李福”明明有实力将他一拳击倒,却依旧不疾不徐,想看他被他“轻柔”的拳头,狼狈地打到崩溃的模样。 李福,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是想要证明什么? 还是想,给什么人看? 思绪一闪而过,贺云恍然看见了,李福冰冷的眼中,独独映着一人,映上了,宁真轮廓的全部。 就好似,他的眼里,除了宁真之外,再无他人。 贺云心中漫上一丝危机感,他早已将宁真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怎么可以任由他人觊觎他。 想至此,贺云又振作起来,使劲了全部力气,来与“李福”争斗,他迫切的,想要证明什么。 想要让宁真的目光,重新放在自己身上,想要让他知道,自己,才是最强大的男人。 “嘶……” 胸口上又被重重地击打了一拳,贺云只感觉,自己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他咽下喉咙漫上的血腥,明悟,“李福”,在无声中接受了他的挑衅。 贺云唇边,漫上了苦涩的笑,他有种预感,“李福”生气了,他,兴许真的会将自己杀死。 第95章 “不要!” 看到这一幕,宁真慌了,就算是旁观者,也看得出来,李福那一拳,到底有多么重。 “李福……班长……你们,不要打了……”宁真艰难地扯着嗓子劝架,终于又趁着贺云被打得失神的时候,来到了二人旁边。 此时的贺云,倒在了地上,已经全然失去了还手之力,瞳孔微微涣散,逐渐失焦,若是再打下去,他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却见李福邪恶地抿起唇,优雅地在空中握起了拳头,对准的方向,赫然是贺云的头颅。 “不……” 在千钧一发之际,宁真用自己柔弱的手掌,包裹住了李福还未落下的拳,他滚烫的手心,好似要将人肌肤烫伤似的。 李福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他黝黑的眼珠子,诡异地转了转,直直盯着宁真泛着泪光的脸,以及,他脸上的抗拒与求饶。 心中漫上一层无名的怒火,仿佛燃尽了整个身躯,要将这蝼蚁的躯壳,燃烧殆尽,寂灭无声。 “停下……李……” 勇敢地迎上李福冰冷的眼,宁真还以为,自己会被这一拳打倒在地,疼得哀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福竟然停下了。 宁真原本带着惧意的眼,在看到李福晦暗不明的神色之后,仿若福至心灵,醍醐灌顶,骤然闪着明悟的微光。 这个眼神,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在镜中,看到了多次,熟悉得,甚至都可以无师自通,直接将这个眼神在宣纸上深深描绘下来。 “你……” 手不自觉垂下,宁真眼中泪光闪烁,表情皆是震惊,不可置信。 明明心中有许多话要说,却哽在了喉咙之中,无法说出口。 心头微微苦涩,宁真不知道,这是喜悦,茫然,还是……惊恐。 先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空气,莫名变得有丝黏糊。 “小……”喉咙里挤出一声讨好似的、沙哑粗嘎的声音。 话还未落尽,宁真便看见“李福”眼中的冰冷化开,他戏谑地眯着眼,唇角一勾,伸出右手,在唇上轻轻一碰。 这是“噤声”的意思。 见此,宁真哆嗦了一下唇瓣,立刻不敢说话了。 若是之前的李福,他颇为壮实的脸上,做出这种带着一□□惑的表情,是极为突兀的,让人不免暗自生笑。 可一旦躯壳里换了芯子,这副表情在李福脸上,不但毫不违和,甚至贴切得可怕。 以至于,宁真一眼便认出了,“李福”的躯壳里,是小镜。 小镜,回来了,以另外一种,令人想不到的方式。 而且,还和班长发生了冲突。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空气突然凝滞。 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的贺云,得了片刻喘息,意识逐渐回归。 他仰起头,看着挡在自己前方的宁真,心头一阵酸涩发麻,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既为宁真对他的殷切保护而感动,又为自己在他面前,和其他男人打架打输了,感到尤为丢脸。 在在意的人面前,被其他男人压制,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是不能忍的。 然而,在贺云沉着脸,倍感懊恼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异常。 在宁真和“李福”之间,仿若有种肉眼看不见的羁绊,将他牢牢隔绝在外,似乎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插进去。 这种感觉,极为糟糕,令人挫败不堪。 贺云迫切想证明什么。 他强撑着站起来,阴沉地盯着“李福”,并强硬地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宁真拉到自己身边。 并威胁道:“李福,你有什么,可以冲我来,如果你伤到了真真,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撂下狠话之后,贺云气势十足,心头漫上一层英雄般的激愤,让他苍白的脸上,闪着一丝仿若回光返照的红光。 这挑衅,倒是来得猝不及防。 头微微一歪,李福眼中仅有的一丝柔光散去,整张脸,变得僵硬、阴湿,如发霉的老旧房屋地下室长出的深绿青苔。 “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李福”沉着脸,沙哑开口。 一步,两步,步履深沉,将泥泞的土地,踩得破碎不堪。 “小……”宁真双目一怔,心头漫上不好的预感。 他想阻止小镜,可班长,却仿佛非要激怒“李福”似的,竟伸出手,亲昵地捂住了宁真的唇。 并柔情万分地说着:“真真,我一定会‘小心’的。” 小心? 宁真双颊泛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知道班长误会了,他刚刚,只是想要呼唤小镜,让它“停手”而已啊。 班长□□凡躯,拿什么和小镜争呢? 然而,湿润的气息,喷洒在贺云的手掌心,令他双目一凝,斗志高昂。 他还以为,是宁真对他,依旧十分担忧。 唇角得意地抿起,贺云眼中闪过一道挑衅的光,似乎是在炫耀,更像是,一种隐隐的试探与激怒。 不管如何,这一次,贺云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甚至于,有一种赌博的成分在其间。 “呵……” “李福”似笑非笑,淡淡看着贺云,他似乎看明白了贺云眼中的挑衅,却并未有一丝反应,仿佛,他本就毫不在乎。 “有趣。” 话落之后,“李福”窃笑了一声:“我从未看到过,这么着急着,要自寻死路的蠢货。”他的厚唇,说出了极为刻薄的话语。 “自寻死路?”贺云心中一咯噔,心中底气,荡然无存。 他确确实实看懂了李福眼中的冷酷,他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这个,可怕的怪物。 贺云眼中漫上一层寒意,瞬间想退缩,可已经来不及了。 “李福”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瞬间朝着贺云袭来,一把扣住了他可怜的脖子,将他如小鸡仔般拎了起来。 “班……班长……” 被谭小文掐脖子的恐惧,依旧历历在目,宁真甚至可以感同身受。 “住……住手……”宁真惊恐地呼唤了一声。 然而,“李福”却如无影般大跨步,风带起了他薄薄的衬衣,留给宁真的,只有一片余风。 他甚至来不及,抓住李福的衣襟,来阻止他。 “放……”贺云双目微凸,在空中挣扎着,艰难地呼吸着空气。 可糟糕的是,他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被邪恶的冰手,一步一步,抓着他迈向了冰冷潮湿的深渊之湖。 “不……” 宁真惊恐地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占据了李福身体的小镜,将班长悬空在了湖水之上。 若是稍一松手,班长整个虚弱的人,便会被投入湖中,不知生死。 月光照在“李福”脸上,将他带着诡笑的脸,从黑暗中拉出了一半,光影明灭间,属于李福的脸,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悄然无声。 贺云意识越发浑浊,他艰难地睁开眼,仿佛看见,一个和宁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笑带恶意,看他的眼神,仿若在看一个死人。 第96章 不……一定是他看错了。 否则,他怎么会看到宁真呢,宁真,明明在…… “小镜,不要!” 忽的,宁真捏住嗓子,用尽了他最大的力气,艰难地呼喊了一声,声音中,皆是惊恐之意。 贺云突然清醒过来,眼珠子艰难地转动着,想再看看宁真的模样,可他的距离,却仿佛和宁真越来越远。 哦,原来是他的身子,落下去了啊。 意识一沉。 第68章 他,就是一个新生的战士!…… 班长,掉下去了。 在宁真说出小镜的名讳之时,小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毫不犹豫地松了手,将半悬在空中的贺云,丢了下去。 “扑通”—— 贺云健壮的身子,落在水中,发出沉闷的声音,他先前被掐住了脖子,失氧过久,意识并不清醒。 就算他是游泳高手,失去了意识之后,也无力回天。 因此,宁真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班长的身子越发下沉,如一具毫无意识的尸体般,甚至都没有任何反抗。 “班长……”宁真惊呼一声,连忙跑了过去,焦急地望着水下。 他记得,班长家里是有游泳池的,可是他,手脚却没有任何动作,由此可见,班长,情况危机。 若是不做些什么,最多还有二十几秒,班长,就要完完全全沉下去了。 班长,班长他……会死的! 就算宁真对贺云有点害怕,可他毕竟是为了自己,才被小镜丢下了湖中。 若是班长就这么死去,他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宁真根本就不会游泳啊! 更别提,他幼时掉下水中,在湖里扑腾了许久,差点就被淹死了,若是让他下水,可比之于下火海! “小……小镜。”宁真咬唇,可怜兮兮地望着它。 可“李福”,却偏偏不接宁真的话,而是脑袋一偏,奇怪地瞧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涩难明的光。 “小……镜?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明有着和小镜一样的口吻和姿态,可它,却在默认之后,又不肯承认了。 更糟糕的是,它就算死不承认,宁真也拿它没有法子。 “小镜……”宁真扯着嗓子,急得哭了出来,“小镜,我知道是你,小镜……” 看着宁真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李福”尤为满足地喟叹一声,唇角挂着一丝恶毒的笑。 它厚唇轻启:“宁、真,我,可是‘李福’呐。”一字一顿,眼中戏谑之意,快要恶意地溢了出来。 小镜的再次否认,让宁真一瞬间惨白了脸,他知道,小镜生气了,如果没有将它安抚下来,班长,肯定会…… “小镜,对不起。” 宁真红了眼眶,可怜兮兮地咬住唇瓣,将樱红的唇,染成了深深的艳红,让他瞧起来,如一只夜中鬼魅。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栖身的存在,被班长抢走了项链……”他语无伦次,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忏悔的话,一句句流畅地从他唇中而出。 眼中,皆是懊悔的歉意。 为今之计,他所能做的,只有服软和道歉,如果小镜与他之间,还存有一丝交易的可能,兴许,它会为他退步的。 宁真,赌的便是这一丝渺茫的可能。 “项链?” 它唇角一勾,眼中漫上一层深沉的黑,让“李福”平凡的脸,染上一丝别样的诱惑。 “你说的,是这个吗?” 蓦的,它右手轻轻张开。 月光下,赫然可见,一熟悉的项链,安静地躺在了它的手中,就连周围镶嵌的廉价宝石,也暗淡不堪,失了光泽。 “怎么会……”宁真一愣,不知道,这失去的项链,怎么会在小镜手中。 他心中一跳,不敢去想背后的种种可能,趋利避害的他,直接做出了最讨好小镜的表情。 只见宁真双眼一颤,泪水如晨露,簌簌落下,脸上皆是庆幸的失而复得的激动之色。 任何人见了,也要感叹一声,这失去之物,对主人的重要性。 “这是我的!”宁真红唇嗫嚅,擦去自己眼睛的泪,又在自己衣襟上揩去泪,生怕水渍将其污染。 “这是我的,小镜。”他再次重复了一声,语气激动。 随后,不等主人的应允,他便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将小镜手中的项链重新拿过来,物归原主。 看着宁真激动万分的表情,小镜忍不住被片刻取悦,它勾动着细长的手指,像是在诱着宁真前来。 月光撒在它的手上,将它不整齐的指甲,映上一层柔和光泽,更像是淬了一层无可救药的毒。 若是一碰,便万劫不复。 宁真颤抖着,手悬空,快要摸到了项链,他神色终于放松,将小镜的举止,当成了它释放的善意,当成了,和小镜重归于好的信号。 然而,唇上的笑,来不及圆满,便愕然地僵在了唇边,让宁真清秀的脸,看起来滑稽不堪。 原来,就在宁真要拿到项链的那一刻,小镜手微微一偏,那项链,便从手上滑了下去,落在泥泞的土上。 本就廉价不堪的项链,混着肮脏的土与泥,看起来更廉价了。 宁真脸上的血色,骤然被抽去:“……” 他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泥土上的项链,心头一阵发寒,他明白了,小镜不肯原谅他,它,是想要羞辱他。 内心的屈辱,让宁真瘦弱的身子如坠冰窖,小幅度颤抖了起来,就连先前被咬得殷红的唇,也苍白不堪。 抬头,眼中带着震惊与无助,宁真望着小镜,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此时的小镜,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目光高高在上,像是在尽情欣赏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哎,手滑了。”它勾起唇,颇为抱歉地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任何要道歉的意思。 “要不然,小宝贝。”它亲昵地凑近。 随意的称呼,表明了它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可此时的宁真,心中毫无波澜,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随着它离宁真越来越近,宁真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月光下的“李福”,似是被轻纱笼罩,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 它暧昧地笑了一声,在宁真耳边低语,呢喃:“你自己,将它捡起来如何?” 又好心好意地提出了这个,看似并不过分的要求。 然而,只有宁真知道,这看似普通得再也不能更普通的要求,恰是他与小镜之间,一场毫无硝烟的战争。 一场,野兽与猎物之间的再次博弈。 宁真眼中闪过一丝无名的微光,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一刻做出关键的选择,因为,班长,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闭上眼,等宁真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眼里的犹豫之色散去,剩下的,只有坚定与狠意。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受人摆布的小羔羊,就算是再软弱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况且,宁真还多了一丝常人少有的骨气。 这,是他最为宝贵的品质。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宁真眼中带着一丝柔和与坚定,他,乖乖地蹲下了身子,眉眼,皆是驯良与顺服。 第97章 小镜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窃笑。 它知道,它的小宝贝,最终还是向它妥协了。 这真是一种十分美妙的感觉,足以让它心口发颤,每个毛孔,都愉悦地舒展开来,整个灵魂,都要愉悦地升腾起舞。 唇中不由自主张开,哼着低频的、未知的音调,在异域空间里流转,足以证明,它到底有多兴奋。 白皙的手,触在了污秽不堪的泥土之中。 宁真温和地勾起了这条项链,将它捏在手中,任由并不整齐的镜边,硌着自己的手掌,在其上划出深深的红痕。 像是要将这项链,永远留在某个隐秘的角落,直到永恒。 他眼中的珍惜之意,都被它一眼看穿。 小镜眯起眼,如一头慵懒的大型野兽,吃饱餍足地在草原上晒着太阳。 唇角愉悦的弧度,越来越大,眼中急速扩张的贪婪,仿佛要将宁真一口吞进去,好好品尝一番。 然而,所有的一切,瞬间如被戳破的气球般,消失殆尽。 这一次,轮到它唇边的笑,僵得可怕。 将它那张似梦似幻的脸,衬得极为不真实,就像一个正在假笑的假人,塑料,虚伪。 “小镜,给你。”宁真单纯地笑着,眼中皆是纯粹的释然。 他不顾小镜僵硬冰冷的脸,带着锋芒的无声拒绝,而是直接将项链放在了它的手心处,手,不小心碰到了它的手掌,冰凉,冷冽,却是宁真所熟悉的温度。 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宁真最后看了一眼小镜,眼中闪过一丝满足与哀伤,他像是决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随后,在镜中人疑惑不明的眼神中,宁真竟是毫不留情地直接擦过它冰冷的身躯,朝着与镜中人相反的方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在奔跑。 自由的,放纵的。 虽然,属于自由的沃土太小,只有几步,可他,却很幸运的,短暂地拥有了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 天空很凉,风景很美,上是莹白的星,下是闪烁的月,这是一副,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宁真在天空上翱翔,感受着冰冷的风打在他脸上的冷冽,温和地闭上了那双怯懦又倔强的眼。 明明是一张惹人怜爱、容易激起人保护欲的脸,但此刻的他,坚毅,勇敢,毫不畏惧,一往直前。 他,就是一个新生的战士! 失重的感觉,明明应该很可怖,可临到头来,感受着属于命运的一瞬间,宁真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扑通—— 一纤细的人影,落在了冰冷的湖水之中,与水下另一个安静的、蹙眉闭眼的、毫不挣扎的身躯,覆在了一起。 仿若一对殉葬的情侣,不分你我。 第69章 浑浑噩噩吸吮着唇瓣中的冰…… 看着水中两人重合的身影,镜中人的脸,在清晰与模糊之间交替徘徊,暗影重重,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之中。 它面无表情,冷漠地望着水面之上,似乎内心毫无波澜,然而,其眼角,却缓缓落下了一条深红的血痕。 泛着诡异色泽的血,陷在皮囊之上,让它看起来尤为可怖,仿若一从志怪小说走出来的,活生生的恶鬼。 它的眼,透过宁真的头颅,看到了他脸上,安详如在母体子宫中恬静的模样,也看到了,他单薄的、还在逐渐下沉的瘦削背影。 神色莫测。 之于宁真来说,一旦对未知的恐惧散去,便再没有什么可怕的。 水很重,身子却轻飘飘的。 无数的水,挤成一条小型的旋涡,仿佛邪恶的水鬼,要将宁真这个活生生的人拉下去,陪着它们一起堕落。 可宁真却无知无觉,只是任由这股非自然的力量,让他陷落,下沉,他的身子,并无任何抵抗。 水温柔地漫过了他的鼻尖,拍打在他祥和的的脸上,钻入他口鼻缝隙之中,流动的死神,以最轻柔的手法,要将他送入地狱的怀抱。 宁真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的认知到,他,快要死去。 水呛住了他的口鼻,他忍不住在水中剧烈地咳嗽着,一股自然而然的求生欲,让他开始挣扎起来。 然而,站在岸上的人,却无知无觉,冷漠地看着在水中挣扎的人影,未有丝毫怜悯之心。 直到宁真本就微弱的挣扎,变得几不可见,最后的生机,就要在瞬间消逝。 “呵……” 倏的,站在岸上的镜中人,淡淡地笑了一声,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众多不同的情绪,无可奈何,讽刺,愤怒,不解……等等,交织在一起,最终奏成了一篇名为“妥协”的华丽篇章。 “真是拿你没办法,亲爱的小宝贝。” 镜中人无奈地叹息一声,唇角弧度潋滟,眼中微波闪烁,它轻轻闭上了眼。 顷刻,属于李福的身体,就这么直愣愣倒了下去,好似失去了提丝的傀儡,所有支撑的力气,全部消失。 与此同时,清澈的水下,有一双黝黑泛着红光的眼睛,骤然睁开。 平静的水流,变得猖狂起来,疯狂地洗刷着水中的杂质,拍在异物之上,用尽了全力。 然而,水猛烈的攻击,对于这双血色之眼的主人来说,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一碰到血色眼睛的主人,水波便恐惧地自动隔离开来,使它周围,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防水屏障。 四肢不动,身躯如鬼魅轻飘。 一双冰冷彻骨的手,悄然搂住了宁真不断下沉的纤腰,如一条生锈的绯色铁链,更像一条有生命的无骨毒蛇,紧紧锁住了纤腰的主人。 让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逃离的机会。 宁真只感觉,自己下沉的速度,越发快了。 特别是,在腰上莫名缠绕了莫名诡异之物时。 那东西,湿冷阴暗,力气极大,似乎要将他的腰掐断,带着他紧紧往下,不断拉扯。 是……水鬼么? 意识恍惚间,宁真闪过水鬼的传说。 水鬼们,诱惑岸边的路人,寻找替身代替它们,永远在冰冷的水中沉沦……据说,湖中曾淹死过人…… 艰难地睁开眼睛,黑夜中的水下,视线并不清晰。 瞬间涌入眼帘的,是一双血红色的鬼眼,鬼眼泛着幽幽的冷光,足以让宁真看到其主人的全貌。 是……班长…… 不…… 宁真顷刻反应过来,不是班长,是……小镜。 “小……”他想张嘴,呼唤小镜的名字。 然而,无数的水,争先恐后涌入他的唇中,像是将他的唇,当成了唯一的逃命生路一般。 “呵……” 披着班长皮的小镜,轻哼一声。 凑近,一张冰冷湿润的唇,毫不犹豫、却轻柔地贴在了宁真的唇瓣之上,将他张开的唇抵住。 流入他唇中的所有水流,便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索命的水消失了,宁真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不清醒的他,浑浑噩噩吸吮着唇瓣中的冰凉之物,软软的,柔柔的,很舒服。 第98章 像是回到了幼时,在母亲的怀中,吸吮母乳的时候。 宁真难受地蹙眉,对母亲的所有怨恨,都化为了幼稚的思念,唇带着一丝温和的占有欲,不断地吮着唇边之物。 他完全没注意到,被他吸吮的主人,本来怨恨冷漠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就连苍白得不正常的脸,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甚是动人。 血红眼波流转,镜中人眼眶盈满了诱人的笑意,性感地张开两瓣唇,任由宁真的舌头柔软地滑了进去,在冰冷的口腔内好奇地探索着。 唇齿交融,气息交换,冰冷与火热交织在一起,世间所有的一切,仿佛在此刻静止。 只有唇与唇相撞,舌与舌缠绵的黏腻声响,将整个世界变成了诱人着迷的粉红色。 冰冷的手臂,收紧,镜中人很快掌握了主动权,将宁真紧紧陷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它舔吻着宁真的唇与舌,在上面留下自己冰冷的印记,任由心头的甜腻与酥麻将它悄然侵袭,只忘情地探索着不属于它的、未知的地方。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水像是有意识地将宁真的衣襟掀开,苍白的手掌,顺着性感的腰窝滑了下去。 一触,便是细腻柔和的肌肤,让它的手一颤,忍不住下手重了些,修长的手指,在其间凶狠地揉捏。 很快,宁真的腰腹之上,便升起了一层艳红。 “唔……” 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痛苦,宁真眨了眨泪光朦胧的眼,小手开始推拒着宽大的胸膛。 发现他的抗拒,镜中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直接张唇,将宁真的唇全然覆住,如一头野兽啃噬着心仪又脆弱的猎物。 所有的呻.吟,都被堵在了喉咙之中。 只有几声暧昧的吞音,被水挤压,雾蒙蒙,轻纱纱,隐匿在秘密之中,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宁真觉得很难受。 他努力寻找着自己的意识,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却被激烈的吻夺去了呼吸,头脑充血迷糊。 眼睛艰难聚光,他看到了“班长”陶醉又凶狠的表情,像是要一口将他吞之入腹。 不,不是班长。 小镜…… 他在与小镜,亲吻……宁真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让他一想起来,便头皮发麻,神经发颤,开始不老实地挣扎起来。 怀里的猎物并不驯服,镜中人泛着血色的眼,带着一丝冷意,骤然伸出锐利的尖牙,狠狠咬了宁真一口。 “呜……” 这一下,宁真是真的清醒过来了。 忽的,右手泛起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来,宁真将“班长”推开,吃痛地捂着自己的唇。 这时候,他才发现,似乎是小镜的缘故,他在水中,可以说话。 “小镜……”他哑着嗓子,眼神飘忽,带着一丝少年的羞意与懊恼,“你,你在干什么?” 它,它怎么可以亲他! 明明,婆婆都说了,这种事情,只有和最爱的人才能做! 唇中的软糯消失,镜中人可惜地撇了撇唇,眼带诱惑道:“亲爱的,我在救你,你没发现吗?” 救我? 听着镜中人一贯诱哄的语气,宁真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思考起来。 他原来,还没有死啊,是小镜,跳下来……不,是它借用了班长的躯体,救了他。 一想到,小镜用班长的唇来亲吻他,这种感觉,便更加怪异了。 特别是,在发现班长对他有肖想之意之后。 “……谢谢你,小镜。” 在这种情况下,宁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他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小镜,刚刚是在为他做“人工呼吸”。 “举手之劳。” 镜中人勾人地笑了一下,眼带魅意地舔了舔唇瓣,红润的舌头,有一丝透明的黏腻挂在其上,十分明显,不容忽视。 看到这一幕,宁真本就因渡气而红润的脸,更加艳红得快要滴血。 他咬紧了唇瓣,心中尴尬之余,闪过一丝暖流,有什么陌生而又熟悉的东西,流淌了他的全身。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坚定地站起来。 他…… 宁真懊恼地拉了拉衣服,试图掩藏住下方某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幸运的是,镜中人对属于人类的一切,一窍不通,便错过了宁真此时的窘迫。 到后来,它偶尔回忆之时,还暗道可惜,错过了逗弄宁真的最佳时机。 “小镜。”宁真缓缓游上前,主动地抓住它的衣襟,将镜中人可随意朝下打探的视线隔绝开来,“请带我上去。”他眨了眨眼睛,温和地命令着。 “……乐意至极。”它轻笑一声,就这宁真搭在它下摆的手,将他随意捞在了自己的怀中。 月光下,波光粼粼,忽似有两条纠缠的美人鱼,从水底跃起。 一个清秀的少年,头安静地靠在了另一个少年肩膀之上,被衣襟半掩住的脸,隐隐在泛着微光的水面之上,映出一个轻微的弧度。 衬得笑容的主人,如一只狡诈的狐。 他,最终还是以自己生命的赌注,胜了小镜一筹。 第70章 来不及吞咽的涎液,便顺着唇…… “小镜,你说什么?” 心中得逞的淡淡喜悦还未散去,宁真便被这消息击中,僵在了原地,如晴天霹雳,教人魂飞魄散。 “是呢。”镜中人可惜地叹了一声,“小宝贝,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吗,除了你之外,若是我进入了其他人的身体,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宁真瞬间就懂得了它的意思。 “不……班长,班长不会……”泪水瞬间喷涌而出,“小镜,你在骗我对不对,只有不过短短几十秒,班长怎么会……班长他,会游泳的啊。” “只有无意识的躯体,我才可随意掌控。”镜中人残忍地补充了一句,故作哀伤地叹息了一声,又猫哭耗子假慈悲道,“真真,节哀吧。” 它用着贺云的身体,以他的口吻,呼唤着宁真的昵称,恍然一瞬,宁真生出了一丝错觉,那便是,班长还没有死。 然而,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小镜说的,是真的。 班长和小镜没有任何关系,因此,班长的死活,小镜也不会有任何在意。 这样一来,它,又有什么理由,在这种小事上来骗他呢? 想到班长为他而死,宁真只感觉天都快塌了,他面色惨白,瞬间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流下。 都是他的错…… 宁真小声啜泣着,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若不是因为他,班长怎么会与小镜起冲突,被小镜丢下水中。 若不是他…… 内疚与自责如山倾轧,让他毫无安全感地蜷缩起了身子,如一垂暮老人。 头上覆上一层阴影,宁真朦胧着眼,颤抖着抬起头来,却见“班长”,对着他温和地笑着,笑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一如既往。 可宁真知道,这是小镜。 这时候,他才顿悟,班长和小镜笑起来之时,有些像,温和中带着恶意与哄骗,让他不知不觉,便上了套。 第99章 凝着泪,宁真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这一次,小镜是该用什么饵料来引诱他呢? 不管是什么饵料,宁真都可悲地承认,他,就是这条明知危险、却要咬钩的大鱼,最终,成为餐桌上一盘鲜美脆嫩的肉。 “小……镜……”难得的,宁真脸上又出现了昔日讨好的表情。 眉眼弯弯,眼珠浮水澄澈,他无辜地瞪着眼睛看别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受得了。 “别哭。” 镜中人体贴地拭去宁真眼角的泪,可它眼角兴奋得猩红的模样,却很显然想看宁真哭得更可怜些。 宁真一顿,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小镜的恶意,只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现,遂满足了它贪婪的意图。 泪水如珠,一串一串掉下来,将宁真眼角染上脆弱的红,让人更想狠狠欺负他。 “小镜……” 还没来得及将卑微的请求说出,镜中人便凑近,伸出冰冷猩红的舌,舔在了宁真的眼角。 这一次,借着贺云的身体,它倒是品尝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来。 “是甜的。” 它嬉笑着,眯起眼睛品味,又伸出舌尖,灵活如蛇地在宁真脸上狎昵地□□,在如玉肌肤上,留下一串串冰冷的痕迹。 “呜……”宁真无助地呻.吟了一声。 很快,他难受地闭上眼,纵然觉得小镜的举止怪异无比,却根本未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他知道,先前他将属于小镜的“项链”弄丢了,小镜生气了,或许,为了哄好它,他需要任由它收取一些……“甜头”。 不知为何,通过班长先前对他的举止,宁真好似“顿悟”了什么。 于是,他高高地扬起了脖颈,自觉将人类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危险的他人。 月光撒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辉映着他被水湿润的身子,透出一片隐隐的暧昧肉色,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崩张,欲念横生。 配上宁真献祭般的神情,将他衬得如圣子般圣洁,就像是将自身鲜美的□□,献给邪魔。 镜中人眼中带着一丝邪异的笑,唇角满意地勾了起来。 终于,它享用完了唇中的祭品,将宁真白皙的脸上,都留下了它邪恶的味道。 宁真整个人,好似被它弄得脏兮兮的,全身都被它打上了属于它的标记。 “呜……” 被舔吻过唇瓣,舌尖在唇角摩擦,带来一股瘙痒,宁真唇中忍不住泄出呻.吟。 “不要了……小镜……”他凄凄哀哀地求饶。 “你需要的。”镜中人引诱着他,在他唇上轻柔地舔着,想要将宁真的唇分开,深入内里,“亲爱的小宝贝,我知道,你需要,我的帮助。”它语带诱哄。 宁真紧闭的唇一颤,失神地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任由湿润的舌尖,探索而去。 被镜中人失控地抓住肩膀,无力的宁真,被汹涌澎湃的吻侵.犯得招架不住,身子朝后移去。 若不是有小镜的手支撑着,他早就双颊酡红,失神地仰躺在了地上。 唇舌交织,冰冷与热意交换。 宁真唇中泄出了一声崩溃的哀吟,就好似,除了外面之外,就连里面,也被镜中人狠狠地侵占了。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喘息,宁真眼中雾蒙蒙,好似被玩坏了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救……小镜……求你救……” “我知道。”镜中人得意地挑起眉,复又压上他的唇。 “呜……” 直到宁真双目涣散,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镜中人才仁慈地放开了他的唇,色.气满满地伸舌舔了舔自己湿润的唇瓣。 “呼……” “亲爱的小宝贝,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儿上,这一次,我就大发慈悲,收取一点小小的代价,如何?” 小小的代价? 宁真难堪地扯起嘴角,对镜中人的信任,趋近于零。 他才不相信,它口中什么“小小的代价”。 心中虽这般想着,宁真却乖巧地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却不想,刚刚张唇,来不及吞咽的涎液,便顺着唇角流下一丝丝。 白色的晶莹,挂在他下巴之上,让宁真看起来像个可怜又廉价的妓。 镜中人眼中一暗,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它分明感受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好似要站了起来。 忍不住垂眸,好奇地看着自己所占的身躯,其中心处。 这是一具真正的人类躯体,和它颇为契合,所有的躯体反应,之于其原本的主人来说,弱了好几分。 可纵然如此,一股强烈的热意与疯狂,聚集在某个陌生的地方。 只消一小小的媒介,便可将某种未知的渴望瞬间点燃,升起熊熊大火,将理智与□□瞬间燃尽。 它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特别是,在一具它厌恶的躯体之上。 骤然迅速笼罩起了一层看不见的寒冰,直直冲向某个快要爆炸的热源,瞬间,那股勃发的热意,便被全部冻结。 一切,都恢复如初。 可不知为何,镜中人却是并不满足,那股热意,冲向的似乎是意识与灵魂,与□□,关系并不密切。 眉宇漫上一层阴霾。 对于镜中人片刻的思想转变,宁真浑然不知,他只是温顺地笑着。 “小镜。” 二字暧昧地在唇中盘旋,宁真语气温和,却如磐石般坚决:“不管是什么‘小小’的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只要,可以让班长活下来。 “都可以接受?”镜中人笑中带着一丝恶意,暗含着一丝淬了毒的妒,“是吗?真是令人感动的同学情谊。” 小镜语气中的阴阳怪气,毫不掩饰,宁真抿着唇,不发一言。 直觉告诉他,不需要什么解释,说的话越多,错的便越多。 “亲爱的小宝贝,你误会了,这个代价,不是由你支付的。” 宁真一顿:“小镜……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懂,莫非,代价,还可以请求别人支付? 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么? 就算是有,也轮不到他,宁真孤立无援,是没有谁,肯为他支付这个代价的。 因此,他只能自己支付代价,救回班长的性命。 “当然可以。”镜中人神秘地笑着,“这一次,是特例哦。” 它半弯下腰,亲昵地将宁真半搂在怀中,右手,则轻轻掐着他瘦削的下巴,将他的头,慢动作般带到了另一个方向。 宁真并未抵抗,视线,忍不住朝前看,却发现,前面地上,赫然零散地躺着李福和谭小文二人。 一阵冰冷又火热的气息,同时喷洒在宁真耳边,将他的耳朵弄得痒痒的。 “看,亲爱的小宝贝,地下,躺着两只丑陋的蝼蚁,一个惹了我,便与我沾染上了因果,另一个,在梦中回应了我的话,便被我的力量侵蚀。他们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属于他们自己了。” 镜中人得意地笑着,根本未将地上两个蝼蚁放在眼中。 之于它而言,若不是这两人,与宁真稍有关系,它甚至都吝啬给他们一个轻蔑的眼神。 第100章 “那他们……” 宁真不是蠢人,他很快读懂了小镜的意思,只觉得这一切荒谬不堪。 只与小镜沾染上了少许因果,李福和谭小文两个活生生的人,便已经……成为了可以被人随意支配的东西吗? “亲爱的,你是在为这两只蝼蚁感到伤心吗?”镜中人故作夸张地叫了一声,随意又故作恍然大悟,“哦,我知道的,小宝贝,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就算是对蝼蚁,也是于心不忍的。” 它指的是,那日在洗手池前,宁真怜惜蚂蚁的事情。 第71章 一股欲的暖流,瞬间卷席全…… 宁真咬唇,很显然回忆起了那一日的狼狈,他忽然明悟,那天,他被小镜从头到尾地耍了。 如果是现在的宁真,一定可以斩钉截铁地说,那一只蚂蚁,肯定早就被小镜碾死了。 留下的一只,是由小镜凭空创造出来的,虚假的、用于哄人的替代品。 奇怪的,他没有半分愤怒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愚蠢的人,总是被人欺骗,这不是应当的吗? 谁叫他,偏偏这么蠢笨,就这么简单地相信了他人? 并未自弃,宁真只是抽丝剥茧,反思了过去,意图从错误中寻求教训。 这一刻,他恍然发觉,不知在什么时候,少年的青涩悄然褪去,他的思维模式,已经有了大人的雏形。 狡诈,虚伪,表面上一套,背地里是一套。 这明明是他以前所厌弃的,可他如今,却开始虚心学习起来,将自己武装成从前那个最讨厌的模样。 “我没有……” 宁真睁大了眼,矢口否认,为自己无用的“仁慈”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小镜,我只是觉得,李福和谭小文是人,我很难将我的同类……看作是什么蝼蚁。不过,我知道,对于小镜你来说,确实如此,我们所处的立场不同,自然看法也不同。” 他微微勾起唇,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镜中人的脸。 “小镜,我真的,理解你。”他体贴万分,眼含包容。 这种仿若可包容万物的沉着力量,当真是令人心头发麻,心头发颤,恨不得将他脸上的宁静与和谐毁掉才是。 “……呵。” 镜中人眼底闪过一道凶狠的红光,眼神在瞬间变得极为可怖,仿佛要将宁真吞之入腹般。 可宁真似乎无知无觉,只是柔和地转过头,纯良地睁大了眼,温顺地用下巴,在属于班长的手心上,轻轻摩擦了几下。 如毛茸茸的小动物,对主人的依恋。 冰冷的手一颤,差点就要克制不住,将手中脆弱的骨碾碎。 “小镜。” 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宁真主动地捉住“班长”的手。 他的手明显要比贺云要小,在外人看来,却像是他的手,被贺云的大掌覆盖住。 然而,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这一次,到底是谁掌握了主动权。 “请你将规则告诉我吧,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抿唇,宁真并未讨价还价,而是直接同意了小镜的“小游戏”。 不是他心狠手辣,不顾同学情谊,只是班长,很显然比李福和谭小文二人,要重要得多。 究竟该怎么选,毫无疑问。 就等小镜,颁布这场游戏的规则。 此刻,他只是庆幸,交易的二人,是他讨厌的人。 然而,宁真深谋远虑,也想到了更多,若是有一天,小镜让他在亲密的人中选,那他究竟该怎么办? 为了杜绝如王大强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宁真或许知道,他在今后到底该怎么做了。 “规则,很简单。” 镜中人手腕一转,反过来勾住了宁真搭在它手心的手指,两人间的地位,瞬间翻转。 …… “嘶……我醒了。” 李福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黑夜与明星。 “我怎么晕倒了,奇怪。”他开始回忆,在晕倒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忆回归,李福神色怪异,他还记得,他和谭小文二人,谋划着该怎样让宁真的狐狸尾巴漏出来。 等等,谭小文呢? 他定睛一看,却发现谭小文,正在他旁边,此刻也醒了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 “李福?” “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真呢?” 无数的问题,从他们脑海里冒了出来。 “对了。”谭小文面露郁色,“是贺云,贺云来了,一定是他,把宁真救走了。我之前明明要掐死宁真的,要不是贺云那家伙,我早就把宁真这个怪物掐死了!” 月光下,他皮肤上的溃烂、以及他阴狠的神情,将他衬得如一个恶鬼。 “什么?”李福神色怪异,“你要掐死宁真?”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为什么这么奇怪的看着我,你又不是没看见。”谭小文狐疑地说了一句。 李福脸色一变,再没说什么,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被鬼上身了,先前那种恐惧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脑海之中。 就在此时,李福的手机响了,谭小文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原来,是一条匿名的视频发了过来,封面一片漆黑,倒是让人无端生出一种不详的感觉。 “李福,谁发你的视频?”谭小文手贱,直接点开。 视频放映。 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神色越发晦暗不明,原来,这视频没有声音,记录的是,这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 谭小文清晰地看到,李福站在后方,其诡异灵异的表情。 同时,李福也根本忽略不了,谭小文红着眼,死命地掐着宁真脖子的样子。 视频放映完毕,二人久久不能平静。 李福抬起头,瞧着谭小文,突然觉得,他昔日的跟班格外可怕,他那狰狞的表情和动作,像是被鬼附身似的。 然而,谭小文也生出了警惕之心,他越看李福,越觉得他不正常。 双方都不约而同、十分默契地朝后退了一步。 “谭小文,你……你为什么要掐死宁真,我们和他,也没有什么仇怨。” “那你呢,李福?你看我在掐宁真,为什么没有阻止我,而是在一旁,笑着看着我掐他?” 二人眼睛同时一暗。 深夜的风冷寂,未名处传来夜鸦的诡异嚎叫,水中传来未知物窸窸窣窣之声,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理智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浇灭,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很快,二人扭打在了一起。 “你就是那个怪物!” “不,是你,明明就是你!” …… 农家乐的夜,凄冷无味。 第二天,同学们都起来得很早,城市里的他们,都不适应这种恶劣的环境,不少人都失了眠。 更何况,村子里的蚊子,极其歹毒,细皮嫩肉的学生们,都被咬了好些大包。 “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知是谁提议。 很快,有人开始寻找着班长,让他组织大家一起清点人数。 “班长,你还在睡觉吗?”有人敲响了贺云的房门。 第101章 “……咳咳,等等。”贺云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很快,门开了。 “班长?”那同学看着贺云苍白的脸色,有丝关心道,“你生病了?” “只是一点小感冒。”贺云露出了惯常的、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谢谢你的关心。” “额,不客气。”他很快便告诉了班长同学们的想法。 “是吗?你们想早点走,可以啊。”贺云淡淡地笑着,“据我所知,有些同学,昨天晚上就被爸妈接走了,现在清点人数,也不现实。” “额,也是。” “你们想离开的,便离开吧。”贺云礼貌地笑着,“我要晚点离开。” “嗯,好。” 那同学摸了摸头,恍然朝屋内望去,却奇怪地发现,班长屋内,似乎还有其他人。 他定睛一看,心中大吃一惊,竟然发现了一个始料不及的人。 宁真,竟然是宁真! 此时的宁真,居然穿着睡衣,躺在属于班长的床上! 天,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那同学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班长,不会把他暗杀了吧…… “嘘……”班长眯起眼,意有所指道,“不要误会,昨天我病了,真真来照顾我。他‘累’了之后,我们两人,就躺在一张床上休息了。” 那同学神色怪异,点头哈腰道:“额,额,好,我知道的,宁真‘照顾’了班长你一晚上……班长,你放心,我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说完此话之后,他便逃也似的离开,想要迫不及待地与人分享他发现的大秘密。 什么“累”了,什么“躺在”,要不要说得这么明显啊。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云唇角一勾,也不管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他确实也没说谎。 昨天,宁真照顾了昏迷的他一晚上,便在他床边趴着休息,还是他醒来之后,于心不忍,便将宁真抱到了床上。 宁真闭着眼睛休憩,他精神抖擞地望着他,自顾自也躺在了宁真旁边,两人大被同眠,并没有发生什么超出伦理之事。 虽然,他的确想和宁真之间,发生些什么。 贺云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曾想过,以意识不清醒为由,占宁真便宜。 可惜的是,不知为何,纵然脑海中热意奔涌,他的下身,却没有一点反应,一股奇异的寒冷感,挥之不去。 贺云只以为,他是在湖水中泡了很久,寒意入体,身子短暂失温,需要一些时间修复。 若是回去之后还不行,他就必须去医院看看了。 作为一个男人,可不能不行…… 况且…… 贺云从兜里掏出项链,看着镜子在日光下,反射着别样的光。 这从宁真手中夺走的项链,在莫名其妙消失之后,又不解地回到了他的兜里。 他危险地眯起眼,另一只手上,赫然是一个微型摄像头。 昨夜,他在醒来之后,已经将摄像头范围之内的事情,全部获悉,甚至,质量极好的防水摄像头,将所有声音,都彻彻底底拍了下来。 “小镜?”贺云冷笑一声,“你是叫这个吗?” 他在昏迷之时,也听到了它的名字。 贺云并不怕它出现,将他害死,因为,他发现了它的软肋,和他如出一辙。 昨夜,虽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但他隐约感受到,唇中传来的美好触感,和他梦中所想的那般柔软。 唇齿交缠间,甜如蜜,芳香四溢,一股欲的暖流,瞬间卷席全身。 他确信,自己想要的,从来就只有宁真本身。 第72章 他们,都会用各种肮脏的手…… “呵……” 一声轻笑,从镜子中传来,语调阴沉可怖,如恶鬼降世。 “是谁给你的权利,来让你唤这独一无二的名字?” 镜中,出现了“宁真”苍白的脸。 此时的它,脸上鲜血横生,如被戳破的、装满水的塑料袋,点滴血珠浸润而下,将它的面容,映得诡异万分。 所幸,贺云是不怕鬼的。 况且,他从昨日的视频中分析得出,这“鬼”,似乎无法肆无忌惮伤人,它,在与宁真之间交易着什么。 宁真付出某种代价,得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抽丝剥茧,聪明的他,很快便知道,一贯胆小的宁真,那转折的一日,突生的变化到底从何而来。 昨天,他淹死了,宁真为了救他,和这“鬼”,玩了一个“小游戏”。 他能在今日死而复生,便证明,这个小游戏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到底谁是死谁是活,并不重要,贺云本来就是个冷漠至极的人,除了宁真,别人根本无法引起他的丝毫情绪波动。 不过,只要一想到,不会水的宁真,愿意跳下来救他的时候,他薄薄的唇,便忍不住愉悦地往上翘。 “抱歉。” 贺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揶揄的光,语气中却明显没有任何要道歉的意思。 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一个值得骄傲的胜利者,宁真既然选择心甘情愿救他,便说明,他心中有他。 贺云眼中的得意,刺痛了镜中人的眼,它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神色冰冷得可怕,如冰雪寒雕。 “你很得意?”它轻声呢喃,尾音流转,语带讥讽。 “得意?” 贺云忍不住笑出了声,后又发觉自己太过放肆,对这“鬼”不太尊重。 便挽尊道:“确实有点,你知道的,我没办法克制住,任谁知道,自己在意的人也在意自己,都会克制不住唇角上翘吧。” 他故意缓慢地、用着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似乎并不怕面前的怪物。 “你说,在意?”镜中人眼珠子缓缓转动、一瞬不动地锁住了他略带挑衅的眼。 倏的,它笑了,笑得轻快、飘忽,讥讽。 “你错了。”它一字一顿,“我亲爱的小宝贝,面软心硬,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 对于宁真,它看得清晰透彻,深入内里。 贺云面色微冷,自然知道,这怪物口中所称的“小宝贝”,究竟是谁。 心中泛起一层无名的妒火,他只是嫉妒,第一个亲昵地唤宁真“小宝贝”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唇角也不禁漫上一丝讥讽:“任何人,也包括你吗?” 镜中人一顿,眸色冷然,语气平静:“当然。”它直接承认了这一点。 没有什么羞愧鄙夷的,也并未被幼稚地激怒,它甚至于,除了天然的嫉妒之外,都没有这些额外的负面情绪。 贺云一怔,这怪物不按常理的回答,倒是让他噤了声。 “你倒是实诚。”他颇为讽刺地评价了一句。 “呵。”镜中人皮笑肉不笑,泄出几声诡异的呼吸,飘忽,骤寒,“我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 既然有小心思,那么对于它来说,便是有利可图,可以利用。 这,便是它最擅长的部分,从来没有人,能玩得过它。 况且,比起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王大强来说,贺云的身份、小聪明以及宁真对其隐隐的在乎,都让它,重新估量了他在它心中的分量。 第102章 至少,贺云已经不再是一只微不足道、可以被随意处置的蝼蚁了。 镜中人相信,贺云的出现,或许会变成某种出乎意料的催化剂,让独属于它和宁真的情.趣小游戏,变得更加有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到这怪物邪异狡诈的眼神,贺云突觉心头生寒。 一股毛骨悚然、仿若被鬼盯上了的恐惧感,让他手臂及脖颈之上,都长出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然而,他压下心中的惊惧,眼神不漏分毫,纵使在镜中人火眼金睛之下,他的所有反应,都已无所遁形。 贺云只是在权衡利弊,他从来都是一个自私又恶劣的人,懂得何时入场,何时退出。 探究出宁真变化的秘密,找寻某种神秘力量,这的确是他一开始的目的。 可随着事件的深入发展,他隐隐察觉,他所探究出的,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大恐怖,还沉在冰川之下。 等待着水消弭之后,侵蚀白色冷岸。 待那时,站在岸上的他,便会顷刻被冰冷的大水覆灭,让他永沉于海水之中,不见天日,自取灭亡。 所以,如果他冒着会失去生命危险的风险,继续下去,他又能得到什么? 所得到的,与即将要失去的,是否等价,还是象征着公平的天平,在一瞬间倾塌,无限朝着某个方向倾斜。 贺云就算不动脑子也知道,他一个普通的平凡人,自然不会是天平所倾斜的那一边。 那么,问题来了,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众多思绪纷杂,贺云心烦意乱,艰难地做着某个决定。 镜中人勾起唇,好整以暇地望着挣扎的贺云,它神色轻松闲适,似乎根本不在意,贺云究竟会怎么选。 或许,答案,它已经知道了。 贺云握紧了拳头,众多可能纷至沓来,将他头脑挤得快爆炸了,他发现,他根本无法预测到那么远的未来。 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每当遇到这关键的转折时刻,贺云便会听从本心决定,而现在,他的本心…… 忍不住忘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宁真。 或许是宁真昨晚照顾他太累,也可能是被这怪物做了什么手脚的缘故,宁真,此时并未被他们吵醒。 他眉宇间,是散不去的愁,隐隐有丝青黑,挂在他白皙的眼角,让他看起来脆弱无比,让人想怜惜一番。 可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将他整张疲惫的脸,衬得温和恬静,就像是,正在做一个久违的美梦。 一看到他的笑,贺云的心便骤然一颤,心中泛起一层懊恼的甜蜜,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唇。 镜中人黝黑的瞳孔一暗,悄然低语:“你知道的,班长。” 它用着宁真的脸,宁真的语气,亲昵地称呼着贺云,虚伪至极。 贺云神色骤然,将视线收回,厌恶地望着镜中的怪物,他并不喜欢,它这么称呼他。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可贺云偏偏就觉得,宁真要比这怪物可怜可爱得多。 “别这样叫我。”他冷声道。 “呵……” 镜中人也毫不在意他的放肆,它对于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可是难得的宽容。 “为何这么暴躁呢,‘亲爱的’班长,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它红唇微张,吐露着诱人的话语,若是心智弱小的人,一定会立刻上钩,成为其银盘中的肉。 “……最好是。”贺云冷笑一声。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镜中人许诺的时候,贺云心头一颤,无数旖旎的念头,瞬间涌上脑海,让他浮想翩翩。 一切……宁真的一切…… 贺云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挣扎,往前一步是深渊,他只差一步,便要踏进去。 可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在片刻之后,理智回归。 待察觉到被引诱之时,他面色一沉,恼羞成怒,这怪物,定然是用了什么妖法,来引诱他。 “我不需要。”贺云是坚决不会这么轻易上钩的。 作为商人的后代,他耳濡目染,深谙谈判之道,可不是宁真这般什么都不懂的小虾米,一下便上了镜中人的套。 虽然决定遵从本心,为了宁真而入套,可贺云需要的,是拿取到更多的砝码,让天平朝着自己这般倾斜。 他,是坚决不会做亏损的生意的。 “你这个怪物,少来诱惑我了。”贺云冷嘲热讽,“我想要的一切,我会通过自己的能力得到,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忙。” “是么?”镜中人眼眸一深,低低地笑着,不置可否,“那么,我们拭目以待。”它胸有成竹。 随着话落,镜中人很快消失不见。 压力骤然消息,贺云额角忍不住流下一滴冷汗,心跳剧烈,天知道,对着这非人的可怕生物,他已然用尽了全力。 “嗯?”宁真沙哑的声音响起。 随着一声床铺陷落的声音,宁真坐了起来,疑惑道:“班……班长?” 他好奇地看着床边的班长,有丝结巴道:“你……你醒了。” 宁真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他神色慌乱,又瞧着自己的穿着,发现自己的外套和里衣被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干净的睡衣。 很明显,不是他自己换的。 而且,昨天明明是他照顾班长,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睡在了班长的床上,他…… 宁真不禁微微咬唇,面色窘迫,心头发慌,没敢问。 何况……他感觉自己的腰上,有点酸痛,似乎是摔了一跤,可他…… 再多的,宁真不敢深想了。 虽然毫不犹豫救了班长,可宁真内心深处,却对贺云有种深深的忌惮。 心头有个莫名的念头,那便是,班长和小镜,都是一类“人”。 他们,都会用各种肮脏的手段,笑着哄骗他上钩。 甚至会,看着他一脚踩空,落入猎人的网中。 彼时,他俩只会在一旁假惺惺地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却迟迟不肯伸出援手,只悠闲地等待着他的求饶、妥协与让步。 现在,只有他和班长二人待在同一间屋子,宁真并不敢惹怒他。 第73章 在看到自己分数的第一眼,…… “我半夜就醒了。”贺云温和地笑着,“真真,多谢你照顾我,更谢谢你,昨天跳下来,将我救了上去,否则,李福将我丢下水中后,不会水的我,说不定会淹死。” “班长……你不会游泳?”宁真感到一丝诧异。 在班长说话的时候,宁真一开始还感到担忧。 他怕贺云追着来问他,质疑他为什么在水中,根本动不了之类。 没想到,班长根本就不会游泳。 既然他不会游泳,那么,落水后挣扎不能,也毫不稀奇了。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吗?”贺云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不……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罢了。”宁真暗自舒了一口气,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我只是听同学说,班长家有个超豪华的游泳池,还以为班长你,是游泳高手呢。” 第103章 “超豪华游泳池?是啊,确实有,只是装点门面而已,真真,你上次来我家,不是都看见了吗?”贺云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声。 宁真一怔,面色有丝紧张,他本来都避免提及在班长家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却…… “……是,我……我只是忘了。”他有丝慌乱地回答着。 “呵呵……” 贺云安抚地将手亲昵地搭在宁真肩膀上,笑看着他,道:“真真,别这么紧张。” 又故作不解:“你要知道,我一见到真真你,就很开心,然而,我不懂,为什么你一看我,就如小老鼠见了猫般,瑟瑟发抖个不停呢?要不是你昨天舍身救我,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呢。” 肩上灼热的温度,烫得宁真一颤,他忍不住垂下头:“不是……班长……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 话落,他不动声色地移动肩膀,将贺云的手悄然甩开,向下拢了拢自己的睡衣,似乎他真的很冷。 却没发现,他睡衣的扣子,最上面一颗,并未被贺云扣上,一拢衣角,便将锁骨处大片大片的肌肤露了出来。 皎洁如月,白皙如栀,散发着一股柔和的芬芳,恰像是一朵即将快要成熟了的、亟需采摘的饱满花朵。 一见这诱人风景,贺云黝黑的眼珠,便不受控制地黏在了其上,若非还披着一张优雅的人皮,他本性的兽,将会凶猛地扑过去。 “冷?”微微动了动喉咙。 贺云勾唇一笑,心想,他的小可爱当真是为他找了一个绝妙的借口,他不顺杆下爬,便不是男人。 “冷的话,到我怀里来,我抱着你。”他暧昧地轻声说着。 虽未挑明,可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既然如此,便无需再掩盖什么了。 眯起眼睛,贺云修长的腿一迈,高大的身躯,便在白色的床单上覆下一片薄薄的阴影。 强硬地,将宁真逼到了床角。 微微塌陷的床板,发出一声难耐的“吱嘎”声响,是贺云,坐在了单人床边,挤占了宁真的出路。 勉强只能睡下一人的床,挤下两个已经成年的少年,承受了太多。 “不……不用了。”宁真面色一变,身子一缩,靠在了墙上。 他不愿与贺云正面对抗。 可左边,是不断逼近的贺云,后边,则是一堵冰冷的白墙,他,已经无路可逃,除了坦然面对之外,别无他法。 “呵……” 贺云轻笑一声,看着宁真纠结逃避的神色,心中不禁生出恶劣的逗弄心思来,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宁真无法反抗、茫然无措的样子。 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宁真太惹人怜爱,太让人想欺负了。 就如一只可怜凌乱又可爱的小猫咪,会让人生出无法克制的冲动,将它舒服滑腻的毛揉得更加混乱,让它乖顺地,将最脆弱的肚皮漏出来,供人玩弄。 双臂微微张开,贺云优雅地笑着,神色乖张,唇角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宁真紧紧咬着唇,双目闪过一丝忌惮。 就在贺云的手,要将宁真禁锢之时,宁真如一条滑腻的鱼儿般,轻轻拥了上去。 他,主动拥抱了带着恶意的贺云,并亲昵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腰间,将自己毫不犹豫送入了屠夫的刀下。 贺云的手,瞬间僵在了空中。 脸上的恶意还未散去,又多了些惊讶、诧异、不解等情绪,让他整张脸如杂乱的调色盘,混乱滑稽不堪。 “你……” 他轻声呢喃,顺从自己的心意,将僵硬的手臂,环在了宁真纤细的腰上。 感受到腰间的热意,宁真双目一颤,还是硬着头皮,镇定身子,抬头,迎着贺云眼中的疑惑不解。 似乎,他只有在梦中,才梦到过宁真主动拥抱他的这一幕。 “班长,真的谢谢你。” 宁真情感流露,感激之意,无以言表,甚至于眼中,都泛起了一层感动的薄雾。 “谢……我?”贺云声音沙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真真,是我该感谢你救了我。” “不……”宁真斩钉截铁否认。 “班长,这一切事情,都是由我而起,如果你没来找我,便不会被发疯的李福扔下水中。我很感谢,你能在我失踪的时候来寻找我,否则,我一人面对李福二人,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说着,他轻声啜泣了一声。 “真的很感谢你,班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对我有再造之恩,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真崇拜地望着贺云,似乎是情绪激动,手又不自觉将他的腰,环得更紧了些,将其抬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殊不知,他声音清亮柔软,此时带着一丝泣音,听起来让人心都酥了。 更别提,贺云还对宁真有意思。 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撒娇,对自己又搂又抱,这般主动,哪怕是正人君子,也实在是受不了。 贺云俊脸难得一红,他轻咳两声,不直觉偏过头,竟有丝不敢看宁真崇拜激动的小眼神。 从未谈过恋爱的他,褪去了强势的外衣之后,在此刻显得意外的纯情。 “没有……宁真,都是我该做的。”他难得羞窘,做起了一回正派人物来。 “我是班上的班长,你们不在,我自然会去找你们。” 话落之后,贺云不免懊恼,他在老师面前装好学生习惯了,竟是错过了此时的最佳表白时机。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贺云也不会打自己的脸。 “班长,谢谢你……” 宁真又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贺云的肩窝之上。 只是,在贺云看不见的地方,他脸上激动感激的模样,瞬间散去,整张脸,变得尤为冷漠。 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弱小的宁真,笨鸟先飞,也逐渐学会拿捏人的手段。 示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可以刺破一切锐利的盔甲,将敌人杀得丢盔卸甲。 …… 宁真的主动,终止了贺云一切还未生成的恶意。 两人,似乎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关系有所缓解,成为了好友。 从农家乐回来之后,贺云甚至还主动地来病房看望婆婆,因为他知道,宁真就算再回避他,也会回到婆婆的病房之中。 “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真真啊,你紧不紧张啊。”婆婆笑着,摸了摸宁真的头。 “不紧张。”宁真淡淡一笑。 他知道自己考不出什么好成绩来,因此,也谈不上紧张了。 “小贺,你成绩一定很好吧。”婆婆又望向了一旁的贺云。 贺云露齿一笑:“婆婆,我成绩一般。” 宁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又拉着婆婆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给婆婆上眼药。 “婆婆,你可不要相信班长的话,他成绩可好着呢,每一次考试,都能考上全年级前十,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能上洪城最好的首都大学。”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贺云和他,今后便没有任何交集了。 第104章 贺云,在未来将是受人瞩目的高材生,在公司里指点江山,而他,很可能大学肄业,在民间艰辛地讨生活。 不知为何,宁真突然生出一种茫然与无助,并不是嫉妒贺云,厌弃自己的无能。 只是,他隐约觉得,他所将要走的路,都是正轨。 这一切,是他的命,命运说要发生的事情,便不可规避。 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宁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记下了这种征兆,隐约有所察觉。 或许,在与小镜纠缠不清的时候,他便沾染了某种神秘力量,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 “小贺,你成绩原来这么好啊。”婆婆有丝惊讶,“真真,你要向小贺好好学习啊,就算到了大学,也要以小贺为榜样呀。” 婆婆的话,打断了宁真的思路。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好的。”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的。 因为,贺云这个人,从来、一直,都不在属于他的人生规划中。 “婆婆,你不要信真真的话,他将我的成绩夸大了。”贺云抿唇一笑,大呼冤枉,“其实,真真的成绩,也很好啊,说不定,我们会考上同一所大学。” 同一所大学? 宁真没将贺云的恭维的话放在心上,不说他们分数相差多大,他从没告诉贺云他要考哪里。 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提到宁真,婆婆就来劲了,她脸上容光焕发,笑得嘴都快歪了。 “是啊,我们真真,也是个学习品德都优秀的小男子汉!” “小男子汉?”贺云神色怪异,忍俊不禁。 宁真神色窘迫,面色尴尬:“婆婆,可不可以别这样喊我了。” “哈哈。” 窄小的医院之中,笼罩着一股难得的和谐气氛。 …… 很快,到了查分的时候。 宁真面无表情点开手机,在看到自己分数的第一眼,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第74章 真真,之前是我不对,现在…… “语文0,英语140,数学135,理综300……” 看到分数的那一瞬间,宁真拿着手机的手,都无法克制地抖动起来,他双目瞪圆,差点因激动而喘不过气起来。 “总分,575。”宁真双目一跳,这个分数,完全可以上一个中上的重本,选一个比较好的专业。 “三百……竟然是三百分。” 视线转到手机屏幕上并不显目的三百分,宁真完全惊呆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的理综,竟然是满分,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定,是小镜…… 他在考场昏迷之后,一定是小镜,帮了他。 复杂的情绪蔓延至心底,宁真突然觉得,此刻他很想见一见小镜,他迫切想要与它说说话,亲自问一问,它为何要帮助他。 它不是喜欢看他的笑话么? 若是看他考砸落榜,它不是更能从他的痛苦中得到乐趣吗? 各种思绪闪过,宁真面色一沉,他发现他很卑劣,不管小镜是出于好玩,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它都帮助了他。 虽然这种以神秘能力“作弊”的事情是不公平的,可看到总分的时候,宁真依旧会充满庆幸,并松了一口气。 至少,婆婆,不会为他感到失望了。 将分数告诉给了婆婆,婆婆果真欣喜若狂,她激动地从病床上起来,将宁真搂在怀中。 “我就知道,我们真真是最棒的。” 热泪忍不住从脸上流淌而下,婆婆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充满了欣慰之意。 这一瞬间,宁真突然也很想哭,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都化作热泪,从眼中流淌而出。 “呜呜……” 不再掩饰,宁真尽情地在婆婆怀抱中哭泣,他为过去的无能与渺小而哭,更是为未来的前途和美好而哭。 宁真知道,他终于有机会从泥沼中爬出来,带着婆婆过上幸福的生活。 至少,在他有限的生命中,他能为婆婆做的事情,会变得更多。 他,要让婆婆清醒健康的看着他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永不言弃、能让她骄傲的男子汉。 “真真,你考上大学,婆婆就放心了。”她拖着长长的语调,欣慰地叹了一声。 “以后,婆婆不在的时候,真真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宁真哭花了脸,抬起头,没过脑应了一声:“好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婆婆,你别担心,我读大学的时候,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也会经常回来看你。” 宁真已经决定,将全部志愿选择本地大学,这样,他才能离婆婆更近些。 听了他的话之后,婆婆只是笑着,却不说话,眼中闪过些什么,最终,却化为了一片如水般的慈祥。 …… 学校志愿出来之后,宁真直接换了一张电话卡,除了婆婆之外,任何人都联系不上他。 他也特意嘱咐婆婆,不要告诉别人他的电话号码,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考上了什么大学。 “小贺也不告诉吗?” “不。”宁真坚决摇头。 看来,是两个小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不过,婆婆完全尊重他的想法,承诺为宁真保密。 之后,婆婆又给了宁真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是她存的一点小钱,要宁真好好拿着。 “不,婆婆。”宁真摇头,“婆婆,钱留着你自己用吧,我还有钱。” “真真,只是几千块而已。” 看着婆婆执拗的模样,宁真还是接受了,不过,他心想,这卡他会好好保管,里面的钱,他也不会用的。 看到宁真收了卡,婆婆终于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时间匆匆流逝。 暑假两个月,宁真没有闲着,而是到处去找兼职,收获颇丰。 只是,午夜梦回之时,他还是会想到小镜,想到,他们之间的交易。 然而,小镜在那一夜之后,似乎又再次消失了,他没有主动唤它,而它,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两人之间,陷入了冷战。 就这样吧。 顺其自然,也很好。 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宁真在入住寝室之前,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班……班长……” 宁真吓了一跳,手上拖着的行李箱,没拿稳,从手中摔了下来。 还是另一个人,眼疾手快,将摔倒的行李箱把手抓起,宁真的脚,才不至于被重物砸到。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真……真?”亲昵的话,略带生疏与责备。 “我……我只是太……” “太惊讶了?”贺云笑眯眯地补充了宁真没说完的话,将行李箱抬起来,让它重新立在地上。 放手,向前走了几步。 “是……是的。” 再次见到班长,让宁真心头漫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好似,火车开始脱轨,朝着未知的地方狂奔而去。 见宁真瞪大了双眸,一副思索的模样,贺云勾唇一笑,解释道:“真真,说实话,看到你,我也很意外。” 第105章 他耸了耸肩膀,语气低落道:“不过,有谁能想到,我一个首都大学的种子,竟然会考砸,流落本地的普通大学呢?不过,我不想复读,只有顺其自然了。” 又故作幽默道:“挨了我家老爷子,好一顿骂呢。” 宁真:“……” 他神色颇为怪异,认真地看着贺云,像是要将他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更确切的说,他,在寻找着某个可能的线索。 “为何这样看着我?”贺云亲近地开起了玩笑,“莫非,好久不见,我长得比之前好看些了?” “嗯。” 宁真认真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呵呵。”贺云唇角一勾,“你这样承认,那我可要开心了。” 贺云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宁真不关心,他只关心他自己,他知道,他,后面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了。 “……真巧啊。”压下心底莫名的惊惧,宁真只是如往常般,对着贺云腼腆羞涩地笑了起来。 “班长,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和我考了同一个学校,并且,和我住在了同一个寝室,真的……很巧。” 一切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宁真双目一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贺云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确实很巧。”贺云唇角大大地咧开,“真真,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他眼睛危险地眯起,语气低沉:“所以,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电话,我打不通了?” 宁真一愣,敷衍地回答:“班长,我只是换了一个手机号。” “你没告诉我?”贺云神色阴沉。 宁真理所当然:“你没让我告诉。” 贺云:“……” “好吧。” 短暂的失语过后,贺云哼笑两声,没跟宁真计较。 现在,他们是室友,日子还长着,他理应对他更“宽容”些,好让他逐渐习惯自己的存在。 “你知道吗?”贺云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知道什么?”宁真不解。 “谭小文,被水淹死了。”平和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 “什……什么?” 宁真双目一怔,一股冰冷的恐惧,顺着脚往上,一直流淌到四肢百骸,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冻住。 那一晚上,小镜所说的话,都应证了。 谭小文,最后还是死了。 小镜说谭小文会死,他就一定会死。 “他……真可惜。” 虽然死的是霸凌者,可宁真根本高兴不起来,不过,也不会为他的死亡感到伤心就是了。 他所有的,只是一种十分冷淡的反应。 就像听到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突然死去,他瞳孔微微一缩,随意地应了一声,“哦,这样啊”。 “据警察公布的死亡原因,是他晚上一个人出去钓鱼,不小心踩空,便跌入了湖水之中。” “那……”他想问一问李福。 似乎是心有灵犀,贺云唇角一勾,脸上挂着一股不明的笑意。 “警察探查那一日,下了大雨,所有的痕迹,都全部消失了。值得一提的是,谭小文的父母,似乎对他的死也没有表现出多么伤心,也不愿意警察继续查探……因此,谭小文的死亡原因,很快便定了性。” 听了这话,宁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只是觉得,有些人之间的感情,是冷漠的。 明明那一日,小镜在他身体之中时,他冷眼旁观,看到了谭小文的父母对他有多么宠爱。 可只是因为一场“疾病”而已,一切都变了。 爱,如果本身便不纯粹,便会轻易沾染上杂质,化为冷漠与恨意。 “真可惜。”他又呐呐地重复了一声。 贺云静静地看着他,宁真也一动不动地望着贺云,两人目光流转、相接,仿若有无数的信息,在一瞬间隔空流淌。 “是很可惜。”贺云唇角越发上翘,显出些许恶意的幸灾乐祸来,“毕竟,我们大家,可都是同学一场呢。” 宁真:“……” “对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贺云自顾自将宁真的手牵起,五指并开他软软的拳头,将一个熟悉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中。 “你母亲给你留下的项链。”贺云眨了眨眼睛,“真真,之前是我不对,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属于小镜的项链,又阴差阳错,回归到了宁真的手中。 可只有宁真知道,从来便没有什么阴差阳错。 …… 脖子上重新挂着这条项链,宁真恍然生出一种,“这样的他,才完整”的感觉。 他双眸冷然,神情如寒冷风霜,冷意在眸间,经久不散。 “小镜,你对班长,做了什么?” 他终于主动破冰,选择与小镜,重新建立了联系。 只是,这一切,他考虑了很久,日思夜想,夜不能寐。 直到看到窗边自由飞翔的鸟儿,他才像是被鼓动了似的,所有犹豫的念头,都随着飞鸟而去。 一旦掌握了主动权,他便,永远也不会退缩了。 第75章 亲爱的,不用谢我,每个人…… “亲爱的小宝贝。” 没让宁真等待哪怕一秒,镜中人甚至都没拿乔。 熟悉的、狎昵的音调,自无形空间中响起,带着一丝幽怨,一丝怨恨,“我还以为,你都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你对班长,做了什么?” 没管镜中人调.情幽然的语气,他只是坚守着自己的问题,不肯退却一步,进攻,便是高明的防守。 “嗯?” 镜中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听不懂人话般,执拗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这两个月来,你都没找我,我还以为,小宝贝已经不爱我了呢。” “我说,你,对班长做了什么?”他捏紧了手中的项链,镜子镶边,在他柔软的手掌上压下一层绚丽的花压。 镜中人苍白的脸,忽的一沉,让他好不容易看起来像人的面容,瞬间恶堕成了一只可怖的鬼。 宁真丝毫不怕他,在知晓它对自己别有心思之后,他便试着,反过来掌控它。 看着宁真冷酷的神情,镜中人红艳的唇一抿,轻嗤一声,面上闪过些什么,最终化为湖水般平静无波。 垂下眼睑,它还是妥协了。 便颇为可怜地望着宁真,语气幽怨,像个妒夫般:“宝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对你亲爱的班长,可是什么都没做。除了上一次,你恳求我,将他复活……” “呵……” 宁真唇中泄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居高临下地盯着小镜子中的它。 “小镜,别骗我了,是你,诱惑了班长吧?告诉我,班长和我上同一个大学,住同一个寝室,你到底,让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已经,近乎洞悉了小镜和班长之间的交易。 缺的,只剩下小镜的承认罢了。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镜中人的眼白,间距缩小,点滴艳红的血,浸润在了丧尸般惨白的眼珠边缘,将它的眼衬得诡异又可怖。 第106章 宁真丝毫不惧,只是抿着唇,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变幻的眼。 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的阈值提升,这世界上,已经鲜少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吓到他了。 他可以示弱,也可以用任何强硬的、不顾一切的手段,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只要,有效。 一阵冷风吹来,吹散了宁真额间柔软的发,顺服地贴在了另一边,却让他的整个轮廓,看起来更加冷硬。 “呵……亲爱的,你真冷漠无情。” 镜中人神色一怔,似乎是被宁真冷硬的态度给惊住了,只可怜兮兮、像个小媳妇儿般评价了一句。 然而,其诡异的眼中,却漫上一层异常的兴奋之光。 就好似,这种被人侮辱、斥责、贬损的体验,对它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不可思议的、却又让人着迷的感觉。 若说之前乖巧柔顺的宁真,带给它的,是一种极为强烈的占有欲与破坏欲,就如脆弱的陶瓷玩具,想让人揉碎进肉里。 那么,如今的宁真,却让它这种变态的欲.望,如燎原之火,迅速燃烧起来,变得更加剧烈。 甚至于,镜中人也对此疑惑不已。 它只是微喘着舔了舔唇,觉得如今的宁真,看起来美味异常。它想细细品尝,乃至于,想不顾一切的,用舌头一寸寸的认真舔遍他的全身。 甚至于,连最私密的地方,也不肯放过。 如果可能的话,它不止想品尝他的皮肉,还想放肆地将舌头伸进里面去,将他的内脏、皮肉、绯红鲜嫩的各个器官……都一一翻搅。 一双血红的眼,生长在舌头之上,看着被翻搅的脏器,发出红肉弥合的无助呻.吟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它便双目涣散,兴奋得颤抖起来,就连脸上苍白的肌肤,也染上了一层病态的红。 然而,很可惜的是,它什么都没有。 它只是一团无形的力量,没有实体,在诡异空间之中,无法具象化,而宁真,也无法被它拉进来。 若是强行将他拉扯进来,它可怜的小宝贝,一定会化为纷纷扬扬的碎片,消失在异度之中。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其悲哀的事情。 不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一切,终归会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 “不要说笑了,小镜。”宁真面不改色。 “我可不是什么冷漠无情的人。”只是,他的“情”,没有用在小镜身上而已。 宁真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也当然算不得什么坏人。 不管发生什么,他的内心,都保留着一股真挚的情感,可以指引他不断前行。 “是啊……” 镜中人喟叹一声,沙哑的声音,包含了些许自作自受的无奈与懊悔,作为人的情绪,倒是更加丰盈了些。 “亲爱的小宝贝,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冷漠无情的人。”它赞同了他的话,露出十分可惜的神色。 “你善良,真诚,勇敢,富有同情心,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你在我心中的感受……” 宁真一愣,神色一暗,轻轻咬唇。 心中虽然泛起一丝久违的波澜,可他,却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它,小镜,难得这样油嘴滑舌,它到底,又要干什么? 可天知道,镜中人此刻,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它只是纯粹的,有感而发。 很难想象,对于一个狡诈的怪物来说,难得一句话,没有隐含着陷阱与诱哄。 “我不信。”宁真斩钉截铁,不再相信它的鬼话,“小镜,别再捧杀我了,我根本,没你所说的这么好。” 可镜中人却不依不饶,只是用一种近乎于怜悯又脆弱的眼神望着他,徐徐道来。 “是我做错了,亲爱的,我将你惹人怜爱的情绪收走,让你变成这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尤其是对我……更甚。”它颇为懊恼地说出了这个可悲的结论。 回旋镖,最终还是扎在了它自己身上。 高高在上、一向以俯视姿态看人的镜中人,从来没有一刻,感到这样难受。 或许,是它享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便付出了它该付出的代价。 是谁说,作为交易的主导者,它总是盈余获利的那一方。 当交易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是胜利者。 镜中人顿了顿,眼中流转出复杂的波光,隐隐有丝异常的同情,划过水粼粼的波光,消失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怎么会?”宁真勾唇一笑,真诚地望着它。 “小镜,你从来都没有错,我始终相信,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得到了我所想要的东西,你获得了相应的‘报酬’,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无可指摘的吗?” 冷光闪烁的黝黑瞳孔中,带着一□□人的水光,将宁真清秀的脸,衬得鬼魅无边,仿若勾人的艳鬼。 他莹白的手指覆在镜面之上,隔着虚幻的镜,徐徐有礼地摩擦着镜面上所映出的、属于小镜真实的脸。 手指像是要隔着异度空间,轻抚在小镜冰冷的脸颊之上,将它苍白的脸,一寸寸摩擦出诱人的嫩粉。 “……是的,的确如此。” 不知为何,镜中人感到一丝奇异的挫败,可宁真所说,的确是它超脱存在的法则,它也无暇再细想。 心中隐隐有个酸涩的念头,那便是,它的小宝贝,出落得越发诱人了。 它甚至,想冲动地、不顾一切地将他藏起来,藏到无人发现的隐秘角落,属于它的,私密地带。 任何人,都无法找到他,相反,只有它一个人能尽情看他,抚摸他,让他露出,所有它想要振奋欣赏的模样。 只是,时机还未来到。 “所以,你还在后悔什么,小镜?” “……我,不后悔。” 两人四目相接,一股隐秘的对抗情绪,让空气中的温度升温,无形的战场上,燃烧起了两束呛人的狼烟。 “所以,班长他到底付出了什么?” 虽然心中已经确定,可宁真依旧在试探,想要知道,班长是否已经洞悉了小镜的存在,并且与之进行交易。 镜中人抿唇,看着宁真似乎很在意贺云的模样,眼中终于闪现出一如既往的恶意。 “是你误会了。”镜中人神色暧昧,振振有词,“亲爱的小宝贝,你相信,有巧合发生吗?” 看着宁真不信的眼神,镜中人款款而来,声音潺潺如流水般倾泻。 “这一切,都是完完全全的巧合而已,你的班长,确实考砸了,和你处于同一座大学。不过,与你同一间寝室,确实是他自己向学校申请的。”它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宁真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班长,的确和小镜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 既然小镜不肯承认,那这个话题,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话锋一转,宁真语气柔和:“好吧,小镜,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我只是觉得,班长随意抢走了我的项链,让你和我失去了联系,我……讨厌他。” 他又眨了眨眼睛,语气像是有丝吃醋般:“小镜,我不想你,和其他人交易。” 第107章 言下之意,便是无理取闹的宁真,只许小镜和他一人交易。 这温和的霸道,让镜中人很快沦陷,唇边勾起了一抹讶异的笑。 “哦?看来,是我的小宝贝吃醋了。”它窃笑着,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没有当场答应宁真的“无理取闹”。 然,宁真一开始也没对小镜抱任何奢望,他也和小镜一样,悄然转变了话题。 “小镜,不管怎样,真的很感谢你,在考场的时候,帮我做完题,否则,我最后的分数,不知道会有多差。” “谢我?”镜中人沙哑低笑。 它眼睛一眯,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亲爱的,不用谢我,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该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算倾尽一切,你也,得不到。” 第76章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之时,便…… 和觊觎的人,住在同一间寝室,对于贺云来说,幸福满满。 然而,另一个人,却不是那么自在了。 “班长?” 宁真刚洗完澡,身上裹着浴巾,未擦干的水,便顺着柔软的发根往下掉,落入他白皙的胸前,将他莹润的肌肤衬得更加诱人。 或许是因为体质的缘故,宁真就算没日没夜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也并未被太阳晒黑。 不过,他瘦弱的身子,倒是比之前看起来强健了些,胸前腹部,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宁真,逐渐开始从少年转变成一个有魅力的青年。 “真真……” 贺云的视线,不自觉往下,黏在了宁真的身上,水珠从腹肌上滚落,流落入浴衣的一角,湿润了纯白的布。 这不禁让贺云生出一股妄念,若是他是那一滴水珠就好了,彼时,他便可流入浴衣之内,探究这被隐藏的神秘天堂。 贺云的视线过于专注,宁真生出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他总感觉,班长平静的眼中,酝酿着某种可怖的饥饿感,像是要扑过来将他吃了似的。 双手不禁揪起了自己的浴衣角,生怕浴衣掉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班长……你去洗吧。”宁真面色有丝尴尬,连忙快走去一旁,将外衣套上。 可他还未将扣子扣上,贺云便悠闲走来,并贴心地拿起了一张薄薄的手帕。 这手帕材质特殊,隔着一层布,也可以明显地触摸到滑腻的肉.体。 “等等……别急。”贺云勾唇一笑,强硬地将宁真锁在床角。 他一手压着宁真的胳膊,腿微微前倾,便又将宁真乱动的腿给压得严严实实。 宁真:“……”他抿起唇,不适地动了动。 却看到,贺云认真地拿着帕子,擦着他胸前的点点湿润,神色耐心而专注,就好似,在擦拭着某个珍贵易碎的昂贵藏品。 宁真婉拒:“班长……不用了。”他推拒着。 “如果不擦干,等寒气入体,你会感冒的。”贺云不赞同地蹙眉,另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宁真推拒的左手。 宁真:“……” 这么热的天,哪里会有寒气。 “我自己来。”他僵着脸,想抢过贺云手中的帕子。 “我来吧,你又看不到。”贺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脸上却无任何虚心的痕迹。 宁真:“……” 他又不是什么瞎子! 手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帕子,传导在宁真的肌肤之上,柔软又暧昧的擦拭,让这股热意,变得汹涌澎拜。 贺云低垂眼睑,遮住了眼底猩红的狂热,他英俊的脸上,漫上了一层疯狂湿润的绯色。 宁真面色有丝不愉,他猛然伸出右手,抓住了班长在他胸前擦拭的手。 目光淡淡锁住贺云,他一字一顿道:“班长,我说,我自己来。” 贺云一怔,停下了乱动的手,脑袋一歪,脸上闪过些许意外。 似乎并不明白,为何宁真,突然变得这么强硬了。 趁着班长愣神的时机,宁真一把夺过帕子,随意将自己胸前擦拭了一番,而后抿唇道谢。 “班长,这帕子,我洗完后会还你的。” 随后,便爬上了梯子。 徒留下方的贺云,看着宁真白皙修长的大腿,在他眼前一晃一晃,可惜的是,半长的浴衣,遮住了其间的风光。 然而,宁真被热水浸泡得绯红的脚后跟,无所遁形,让贺云生出一种想要匍匐上去亲吻的冲动。 他禁不住舔了舔唇,心中的征服欲,越发强烈起来。 驯服一只可爱的猫咪,对贺云来说,轻而易举。 可若是驯服一头由猫咪变成的猛虎,只要一想到这念头,便会让他荷尔蒙迅速飙升。 只是,很可惜的是,不管是猫咪还是猛虎,若是将它们惹恼了,它们,都会狠狠地挠人,挠得人鲜血直流,惊声痛呼。 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剪去他们锐利的指甲,就好了。 贺云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 大学的日子,是满足而又充实的,宁真在学习的同时,也做了兼职,他做上门家教,积攒了一笔不少的钱。 然而,在宁真看不到的地方,有关于他的照片,传遍了整个大学的论坛。 网友们,都亲切地叫他“冷美人”。 随着身材发育,宁真的身子越发高挑,整个人在一月之间,如柳枝抽条,身体纤细又有韵味,就算是穿着普通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他绰约的风姿。 其纤腰,惹人遐想。 走在路上之时,他走路的冷漠姿势,配上他清冷的面容,都会让人移不开眼睛。 有人说,宁真的眼珠是最美的,仿若包容了世间万物的宁静,看透了人生百态的智慧,古朴而又安宁。 当他黝黑的眼看向某个人之时,那人便会生出一种狂热的希望与强烈的自卑感。 有传闻,某个为了爱情要跳水的男人,在宁真无意扫过一眼之后,便重新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 还有人称,他本来是个很骄傲的贵公子,可看到宁真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的骄傲自大,只是虚妄。 对于波涛下的暗涌,宁真一概不知。 人们只是有默契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从来不会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英俊腹黑的护花使者,他为宁真挡去了各种桃花。 贺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宁真会这么受欢迎。 就像是一块质朴的、灰扑扑的冷玉,终于在历经风霜之后,露出了它的炫目光华,让人移不开眼。 贺云嫉妒得要抓狂,他守护了许久的宝贝,被别人觊觎,这种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幸亏,他有钱有势有权,对于一些找上门来的狂蜂浪蝶,有的是手段对付。 …… “小宁同学。” 学姐脸红地看着他,左看右看,没看到某个可疑的人,便十分有偷感地将一副粉红的信件,放在了他的手中。 随后,学姐也不害羞,而是咧嘴笑着,让宁真打开这封信,当场看。 进入大学之后,宁真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腼腆地笑了一下,礼貌地拒绝了。 第108章 “学姐,我回去再看吧。” 回去之后,这封信,便会被永远地尘封在抽屉之中,然后被疯狂嫉妒的贺云,找个恰当的好时机,暗自将此撕成碎片。 “不行啦,小宁同学,学姐求你,你就打开看一下嘛。”学姐双手合十,可爱地眨了眨眼睛。 宁真有丝为难,他大学之后,加入了一个社团,可以挣外快的那种,学姐是社团里的人,他们经常见面。 只是,明明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他和学姐也没说几句话,学姐,为什么突然给他一封粉色的信? 对此,宁真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有抱歉地笑了笑,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回答:“学姐,对不起,我大学,没有要谈恋爱的意思。” 说着,他冷漠地将信还给了学姐,道别之后,缓缓离开。 看着宁真离去的身影,学姐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她也只是试试而已,喜欢小宁同学的人,多得是,她,又有什么别人没有的长处呢? 说来也奇怪,学姐还是第一次这么疯狂地喜欢上一个人。 就好像,只要看到他,在他身边待着,便有无尽的欣喜,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因为宁真的缘故,社团多了很优秀的人,都是和她一样,抱着,要更接近宁真一点的目的。 不远处,树木繁密,藏着一个面色阴冷的男子,赫然是贺云。 他完完全全,目睹了宁真被学姐表白的场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宁真,并未接受别人的表白。 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其他人,宁真,都是同样的态度。 “你看啊。” 雨后的树林,充满了清新的味道,垂落的树叶上,一滴雨水,轻飘飘地挂在上面,雨滴中,映出“宁真”惨白的脸。 “我亲爱的小宝贝,多么受欢迎啊,任何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之时,便会陷入深深的爱慕之中,不可自拔,不能自已。” 它用着一种咏叹而夸张的语调,咏诗般赞美着宁真,唇角的弧度,大大咧起。 贺云眉头一蹙,冷笑一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自从上次和这怪物交易之后,它很久都没出现,直到,看着宁真越来越受欢迎,他心中的危机感,也越发强烈。 这一次,看到那该死的女人和宁真表白,他甚至生出了一种暴虐又可怕的想法。 想要将接近宁真的任何人,通通都…… 而这时候,这怪物,便重新出现了。 它倒是,挑选了个好时机。 “是你搞的鬼?”贺云不是傻子,自然是发现了里面的端倪。 大学之前的宁真,莫名不招人欢喜,让人生出欺辱之心。 就算是他,一开始对宁真抱有有好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好感,也莫名消散,变成了一种强烈的厌恶。 然而,伴随着某个契机,他突然觉醒,明白了自己对宁真的心意。 看破之后,那股仿若被强加的厌恶与冷漠,便如破碎的镜,再也无法复原。 至此,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影响到他。 如果,宁真的命运,真的是被这怪物所影响的话…… 贺云敏感地察觉到,这怪物的力量,似乎,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无法无天。 对啊,如果这怪物,真的有这么厉害,那它,便是全世界的统治者,想要之物,应有尽有 它还怎么会,处于一种无法见人的隐秘状态,被区区“交易”所控制呢? 第77章 宁真他,难道就没有任何危…… 想通之后,贺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错了。”镜中人红唇一勾,眼中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 “并不是我……搞的鬼。”一向优雅的它,难得地用了这种粗鄙的词。 “不是你?”贺云可不相信。 他轻嗤一声:“你在我面前狡辩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真真面前解释,看他,到底相不相信你。” 贺云有理由相信,镜中人和宁真之间,出现了一种无法调和的矛盾。 他作为旁观者,看到这怪物、想要将宁真一口吃掉的贪婪表情,便觉毛骨悚然,更何况,处于旋涡之中的宁真呢? 因此,贺云断定,他从来便不是这怪物的主要目标, 沉默片刻,镜中人倏的笑了,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带着一丝愚蠢的纯粹。 “呵……他,当然也不会信。” 镜中人轻轻下了结论,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癫狂,似乎自己也分不清,它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或许,欲要骗人,必先骗己,它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只是,很可惜的是,不管是贺云还是宁真,都不吃它这一套。 “你也知道?”贺云环抱着手臂,尤为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突然觉得,这怪物迷茫的模样,当真是看起来十分可怜,不过,他可没有任何要怜悯它的意思,只是在一旁幸灾乐祸罢了。 “他,迟早会信的。” 落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镜中人沙哑一笑,低磁的嗓音,在空中回响。 “或者,你也许,需要我的帮助,呵……” 没有欲望,便不会唤醒它。 蛊惑人心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之中,却仿若微小却粘人的尘埃,钻去了贺云的心底,无数的欲念,疯狂滋生。 “该死。”贺云面色冷然,握紧了拳头,再一次生出一股无力的感觉。 他区区一个凡人,纵然有钱有权,可与这怪物对上,却根本没有与之上桌的资本。 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宁真到底有多么不容易。 他原本是一个多么胆小又怯懦的少年,却被逼着长出了一身无形的荆棘盔甲,他一旦恬不知耻地凑近,便会被刺得鲜血淋漓。 或许,自第一次被这怪物引诱之后,宁真,便再也无法逃脱了。 就像是如今的他,被邪恶的蛛网笼罩,只能一步步沦为怪物的食粮。 …… 学姐不在了。 宁真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个事实,虽然并未接受学姐的表白,可学姐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在第一次来社团之时,帮了他许多。 “学姐呢?”宁真询问其他人。 看到他主动打招呼,一旁的俊秀少年脸色一红,却大胆而奔放地,直勾勾地盯着宁真,恨不得将眼睛都黏在他身上。 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只是觉得,小宁同学十分有魅力。 虽然长相不是那种非常惊艳的类型,可每多看一眼,他便觉得他又多好看了几分。 清冷如雪,沉静如风,眉目舒展,神态安宁,仿佛堪破了世界的一切雾障。 每当他走到自己身边,他一颗躁动的心,都仿佛安定了下来,好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小宁同学……学姐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俊秀的少年神态有些痴了。 “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了呢。”他身子激动得小幅度抖动起来,像是夙愿得偿。 宁真:“……” 他微微蹙眉,有丝怪异地瞧着这个男生,他脸上简直红得不正常,像是生病了似的。 第109章 出于同学之间的礼貌,加之二人共事已一月有余,也算不上是陌生人,他并不冒昧地伸出手,贴在了少年的额头之上。 果真,这男生的额头,烫得不正常。 “你发烧了。” 宁真微微蹙眉,眉梢如被清冷冰雪点缀,凑近,似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诱人心神。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像是被某种清冷的甜腻给迷倒了似的,红唇微张,呼吸急促,脸越发红润,看起来诡异至极。 宁真:“……看来,你真的烧得不轻。” 他面上闪现些许无奈,眼中净是纯粹的包容与怜悯,殊不知,看到他这副仿若神爱世人般的神情,那少年,呼吸越发厚重了。 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腥臭野狗。 “小……小宁同学……”少年眼中闪现些许莹润光泽,眼眶有丝诡异的红意,“你……你的手,好暖和。”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话落之后,他又觉懊恼不堪。 明明之前的他,能说会道,如今在宁真面前,却仿佛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 可是,小宁同学身上,真香啊,他的眼神,好温柔,好想永远靠在他身上,尽情呼吸着属于他的柔软气息。 少年双颊酡红,脚有些软,忍不住上前一倾,想要顺势靠在宁真身上。 然而,他的肩膀,很快被一股如钢铁般的大力扣住,凶狠地将他拉到了一边。 宁真的手,便孤单地悬在了空中,他很快收回手,眼中闪过些许疑惑。 哦,原来是班长来了。 “班……长?” 贺云却罕见地、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宁真,而是恶狠狠地看着被他扣住的少年。 这少年,比他要矮上几分,气势,也弱了很多。 可他,却仿佛被打断了进食的野兽般,恶狠狠地回头,丝毫不惧地盯着贺云,脸上净是一种不正常的癫狂。 “你干什么?”他低吼了一句,神色阴毒,“放开我!” 任何人,打扰到他和最喜欢的小宁同学的肢体接触,都无法饶恕! 贺云面色一寒,看着明显不正常的少年,不禁想起了高一时候的他。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雨天,某月的十五日上午,他和班上其他人,扭着宁真,要将他送入警察局…… 这少年的神情,和那一日的学生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你病了。” 贺云面色复杂,没跟这少年狡辩,而是直接一拳打在他后脑勺,少年眼睛充血,发出“啊”的嘶吼,瞬间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甚至于宁真和其他同学,都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周围用痴迷眼神望着宁真的男男女女,皆好似清醒过来,发出“哎呀”的震惊之声,脸上怪异的痴态也散去了。 还有几个热心的少女,面色惊慌,连忙跑过来,想将这昏迷的可怜同学抬起来。 不少人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窸窸窣窣,指指点点,可当贺云看过来之后,他们便立刻噤了声。 没人敢与贺云正面对上。 他的名声,早在开学第三日,便在全校打响了。 当日,有几个少年在夜晚,想对宁真行不轨之事,被贺云发现之后,将他们一个个送去了医院。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几人直接转学,而贺云,则还好端端地继续呆在学校,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好似他打架的事情,根本没有对他任何影响。 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对这一切闭口不言。 就连在网上发帖子“揭露”贺云“恶行”的人,也莫名其妙被删了贴,不知遭遇了何事,再也不敢发了。 小宁同学身边的恶犬——贺云,实在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他昏迷了。”贺云混淆黑白,颠倒阴阳,面色淡然,“将他送去医院吧,医药费,我来出。” 随后,他便在宁真平静的眼神之下,直接将他拉走,而宁真,也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 众人,只能看见二人重叠的影子。 随着散落的日光被镂空的窗帘布分割,两双交叠的影子,竟诡异地出现了第三个阴沉的轮廓。 明明显眼至极,却无人注意。 树林角落。 贺云反剪住宁真的左手,将他扣在了树上,一双英俊的美目,直勾勾地望着宁真面不改色的脸。 “真真,别去招惹他们。” 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懊恼的执拗,高傲的声线,竟显出一丝微不可闻的低声下气来。 这是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贺云乃天之骄子,家中有钱有权,除了幼时被绑架之外,从未受过任何凡人的苦。 他总是高高在上,对他人的苦难不屑一顾,甚至于,兴致一来,还会以别人的苦楚为乐,冷眼旁观,兴致盎然看戏。 在之前,他总是这么对宁真做的。 然而,风水轮流转,有谁又能料到,如今在一旁看戏、欣赏贺云眼中隐隐痛意的人,却变成了宁真。 贺云高傲又卑微的模样,全被宁真古井无波的眼看了去,他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 或许说,宁真本性如此。 他不屑于看别人笑话,从别人的痛苦之中取乐,可若是有免费的好戏给他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班长……”宁真红唇微启,眼中带着一丝纯真的不解。 “你刚刚为什么要打小陈,你是和小陈,有过节吗?”他眉头微挑,明知故问。 小陈? 贺云神色一冷,抓着宁真的手,用力了些,像是要紧紧抓住一阵、稍不注意便会溜走的风。 然一切努力,只是徒劳。 “你叫他,小陈?” 贺云神色阴鸷,眉宇间泛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冷。 自从知道自己对宁真的心意之后,贺云发现,对于任何靠近宁真的男男女女,他都无法忍受。 一股极强的独占欲,将他一颗溢满了嫉妒的心,焚成碎片。 宁真怎么可以这样呢? 明明知道,那人对他图谋不轨,却依旧这么亲近地唤他“小陈”,宁真他,难道就没有任何危机意识吗? 明明,他对自己,避之如蛇蝎,对其他人恶意的接近,却好似根本不设防。 这,根本不公平! 第78章 别舔了。小镜,你又不是一…… 贺云,从小锦衣玉食,所有荣誉和赞美,都朝他倾斜而去,他从来不知道,公平两个字怎么写。 可如今的他,却不由自己、无声呐喊着“公平”二字。 “真真,你难道不知道,他对你不安好心吗?”贺云神色淡淡,一双眼如鹰,紧紧锁着自己的猎物。 好似若是宁真说出了他意料之外的答案,他便会停止戏耍,直接将猎物一扑而尽。 “不安好心?”宁真眉头一皱,不知道贺云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隐隐有所察觉,大学里的同学们,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对他来说,也太过热情了些。 可他们,又没打扰到他的正常生活,热情,总比恶意要好得多。 “班长,一定是你误会了,小陈同学,只是生病而已,而你,却将他打晕了。”宁真平静的眼底之下,皆是不解的控诉。 第110章 被心爱的人因为多余的人、用质疑的眼神盯着,贺云实在是无法忍受,他双目泛红,握紧了拳。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宁真歪了歪头,神色颇为天真。 “……我不想干什么。” 一股郁气,自贺云心中生出,他恨得牙痒痒,却不愿让宁真成为他的出气筒。 虽然性格恶劣,可贺云也不是什么坏人,自宁真跳下水中,救了他之后,他所有的恶意,便再也无法强加在宁真身上了。 甚至于,宁真覆在他身上,亲吻着他的唇、给他渡气,他无意识吸吮他柔嫩唇瓣的视频,则被他小心珍藏。 午夜梦回,心中欲.火升腾之时,来反复欣赏。 “……” 宁真垂下眸子,瞥了瞥自己被贺云捉住的手腕,冷不丁说了一句:“你把我的手弄疼了。” 左手,赫然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青紫。 “……抱歉,真真。” 贺云不自觉松开了手,虚虚握着宁真的手腕,却小心翼翼、再也不敢用力了。 “我只是觉得,那姓陈的,真的不是个好人。” 宁真蹙眉:“他到底是好是坏,我自然会分辨,班长,就不牢你费心了。” 他又不是什么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来他人的善恶,并不需要班长多余的提醒。 说罢,他稍稍一用力,便挣脱了贺云的手,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去。 站在大树之下,贺云看着宁真纤细柔软的背影,逆着光,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徒留被抛下的人,神色冰冷,眼中燃烧着隐隐不甘的怒火。 这一月来,他妄图促进宁真与他之间的关系,可不知为何,宁真却对他越来越冷淡。 好似他们之前,一起经历过的艰难险阻,都是错觉而已。 明明,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都共享同一个秘密,本应是最亲近的人,可是,他们现在的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 贺云握紧了拳,神色阴鸷,脸上的不甘,仿若要凝成实质。 地上的小雨洼,缓慢浮现出一个邪恶的影子,镜中人勾人的声音,如魔音般,围绕在贺云耳边。 “真可怜啊,亲爱的班长。”他低笑两声,语气中的恶劣,无法忽视,“来,低下头,看一看地上吧……” 像是被镜中人的声音蛊惑,贺云情不自禁地垂下头。 地上的水洼,映出的,却是他阴沉冷漠的脸。 “嘻嘻……”一阵诡笑飘散在风中,如梦如幻,带着极度的恶意与阴冷,“瞧啊,一只潦草丑陋的落水狗,真可怜,啧啧。” 风裹挟着诡异的轻笑,飘散而去,在贺云耳际盘旋,使他心中怒意翻涌。 “啪”的一声。 贺云面无表情,一脚踩在水洼之中,溅起一层泥水,洒落在他纯白的衣服之上,沾染上迷醉的灰。 脚移开。 水洼浑浊,又瞬间变得清澈起来,一张带着恶意的脸浮现,几声戏谑的笑声又再度响起。 “呵……恼羞成怒了?” 贺云神色一冷,压制住心中的情绪,面无表情大跨步离开。 他是绝对不会上当的,贺云自诩控制力极强,任何东西,都别想再次蛊惑他,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自己得到。 …… 小陈同学被送去医院之后,贺云在大学的名声,越发不好了。 不知为何,明明贺云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家世优渥,理应是大学备受瞩目的明星人物,可他的风评,却差得可怕。 在学校的待遇,也和宁真完全相反,真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过,贺云自己也不在意就是了。 凭借着他的武力值,也没有谁,感明目张胆来招惹他,只是暗地里,会给他使些令人烦扰的绊子。 比如这一次。 在辅导员办公室,贺云双手环抱,看着另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与辅导员颠倒黑白,扭曲事实。 “王姐,贺云公然欺负与他无冤无仇的同学,小宁同学若是和他继续住在一起,我怕他,会遭遇什么不测。” 提到宁真,男生便双颊泛红,好似想到了世间最美好之物一般。 “小宁同学这么可爱,这么善良,就算是被贺云这家伙欺负了,恐怕也只会自己默默忍受。王姐,要不然,你将我和贺云换了寝室,让我和小宁同学住在一起怎么样?大家都知道我脾气好,我是肯定不会欺负他的。”他振振有词,句句是理。 “这……”辅导员有些为难。 这一个月,已经不止一个同学,向她提出这个要求了。 可换寝室,是需要两个人都同意的,贺云从来不肯换,辅导员也无法以强权压人,她还是讲理的。 “你们自己商量。” “呵,没门儿。”贺云冷笑一声,声音低沉,“想和我换寝室,除非,我死。” 他是绝对不会让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挡在他和宁真跟前。 那男生瘪瘪嘴,耸了耸肩。 “好吧。” 他倒是想他死,可是,现在是法治社会,让人死不难,可又不那么简单。 “贺云,不是我没提醒你,今后你出门,可要小心了。”男生笑嘻嘻地威胁着,不甘地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辅导员有丝郁闷:“额……贺云,别往心里去,小孟性格比较跳脱,他不是这个意思。” 对于高分落榜的贺云,学校里还是很重视的。 贺云高考,只差一分便能考上首都大学。 只是,可惜的是,六个平行志愿,他只填了两个大学,第二个大学,就是他们学校这个小破本。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虽然为贺云感到可惜,不过学校,也借着他的名声宣传了一番,“高考市状元”,可是一个不小的噱头。 因此,对于贺云的各种要求,他们会尽最大能力满足。 “谢谢辅导员。”贺云露齿一笑,转身,面色却泛着一丝阴沉。 自从大学过后,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和他作对一般,人生,再也没有之前的顺风顺水。 原因,贺云心知肚明,这,便是他强行要与宁真捆绑在一起的代价。 可他,却甘之如始。 所有人的冷漠与敌对,于他又何干? 他,不贪心,只要宁真一个就够了。 可惜的是,宁真,同样也是冷漠的刽子手之一。 …… “亲爱的小宝贝。” 一声暧昧的呢喃,在宁真耳边回响,带来一阵阴沉沉的微风,如死雪般钻入他的耳朵,肌肤彻凉。 镜中人这些日子神出鬼没,不知在做什么,只是,却不忘时不时骚扰他,乱他心神。 比如现在,他正忙着写赚钱的报告书,全神贯注,思绪却被突然而至的镜中人打乱了。 宁真眉头一蹙,也没理它。 他发现,一味毫无底线的示弱,只会让他陷入无尽的深渊,而适当的淡漠与冷落,反而可以出奇制胜。 比如,像现在这样。 他不理睬镜中人,而它,不但不生气,却反过来,腆着脸来讨好它,就像一只,狡诈阴险的恶犬,为了嘴边美味的肉,不肯罢休。 第111章 “又不理我?” 镜中人无奈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委屈,果真如宁真所想的那般,不知耻地贴了上来。 它爱惨了宁真与它耍小性子的模样,甚至兴奋得小幅度颤抖起来。 耳边传来一阵冰冷的喘.息,某个滑腻的东西,贪婪地含住了他的耳垂,在密闭的湿冷空间内,尽数舔吻,将白皙的软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宁真眉头一蹙,总是会和往常一样,在这时候妥协。 不是他太软弱,只是作为人,对小镜,宁真摸不着也打不到,天然吃亏。 “别舔了。”他只有冷声冷语,“小镜,你又不是一只狗。”话语极尽讽刺。 可惜的是,赞扬镜中人是只狗,对于它来说,不但不是欺压与羞辱,反而是一种夸奖与恩赐。 “呵……”它缠绵悱恻低语,诉说着别样的情话。 “亲爱的小宝贝,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沙哑的笑声回荡在耳边,仿佛可以听见异空间传来的胸腔震动,让人心神一震,而后又无助地恍然。 宁真:“……”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以无语为答。 小镜,依旧只是个怪物,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将自己比作“狗”。 “小镜,别开玩笑了。”宁真面色复杂,“我最近过得很好,没有任何想要与你交易的意思,如果我需要,会主动来找你的。”他言简意赅。 “这么无情?”镜中人并未生气,语气有丝幽怨,“亲爱的小宝贝,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既然如此,那我时不时来看看朋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朋友? 宁真一顿,想起了他最开始与镜中人交易之时,想要伪装成“朋友”与它相处,输得一败涂地的模样。 第79章 我们,和他们一样,都亲吻…… “或许吧。”宁真不在意地笑了笑。 赌徒与庄家之间,绝不会成为朋友,有的,只是一寸寸的试探与经久不衰的算计。 或许是某种诅咒消散,宁真的大学生活,顺利得可怕,让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抛却与镜中人之间的交易之后,他甚至开始生出一种、自己或许能够过上普通人生活的妄念。 “或许?”镜中人哼笑,“我不喜欢这个不确定的词,如果我们不是朋友,那是什么?” 它发出了灵魂般的拷问,陷入了沉寂的思考之中。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起哄声,宁真眉头一皱,为了摆脱小镜的纠缠,作势起身,打开窗户观察。 下方的空地上,摆了一圈艳红的玫瑰花,成为一个可爱的心形,周围,还点着几根绯色的熏香烛。 风一吹,一股甜腻的香,便飘到了楼上。 是一股劣质、却充满了爱情的味道。 少年少女的爱情,大胆,随意,劣质而又真诚。 “陶明,我爱你!请做我男朋友吧!”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手捧玫瑰,大声表白。 陶明? 宁真记得这个人,他住在自己隔壁寝室,长相帅气,是女孩子们都会喜欢的类型。 隔壁的窗户打开,宁真偏过去,与陶明对视,发现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随后,便一溜烟儿地跑了下去。 不过十几秒,陶明便跑到楼下,接过了手中的花,激动地抱着女孩子。 大声说道:“我也爱你!” 群众们顿时发出了一阵祝福的哄笑声,纷纷拍掌,为一对新的情侣而祝福。 宁真神色淡淡,可气氛使然,他也和下面的人一样,拍起了手。 “他们是什么关系?”镜中人故作天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情侣吧。”宁真心不在焉回答,后又不自觉补充了一句,“如果他们能修成正果,以后是会结婚的,那么,他们就是夫妻关系了。” “夫妻……?” 两个词在镜中人唇中溜达了一圈,将两个带有温情的词,念得色.气满满,仿佛赋予了它们,其他什么别的意思。 “我知道了。”镜中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恍然大悟,不疾不徐,“亲爱的,我知道了。” 宁真眉头一蹙,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它,又知道了什么? 果真,一欢快的声音,悄然响起,清脆又甜腻,夹杂着一丝黑暗角落里生长着湿润青苔的暗沉。 “我们,是夫妻关系。” 宁真:“……” 贸然而出的话,让他睁大了小鹿般纯粹的眼,一阵强烈的风,将楼下蜡烛的熏香尽数送入宁真的鼻中,他喉咙发痒,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小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话都敢说。 “亲爱的,小心些。” 镜中人体贴地使用着宁真的右手,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柔和地拍着他的背,以一种母亲安抚婴儿的节拍,让人沉迷。 宁真面色发红,脸上一贯冷若冰霜的神态,瞬间便止不住破了功,让他看起来像一枚可口的小糕点,可以一口吞之入腹。 “……小镜,别胡说了。” 咳嗽使他眼中泛着水光,他就这么用一双水灵灵、雾蒙蒙的眼,觑了右手一眼。 “我没有胡说。”它煞有其事。 宁真:“……” 就在这时,楼下新生的一对情侣,突然热泪盈眶,激烈拥吻,周围又传来一阵友善起哄的“喝声”。 一吻毕,周围人再次起哄。 “来一个,来一个!” 拍在宁真背上的手,突然就僵住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五指张开,轻轻陷在了宁真柔软的背上。 而后,像是明悟似的,缓缓松开,顺着宁真单薄却不失薄肌的脊背,一路往下,落在了他的腰窝之上。 就好像是,幼儿蹒跚学步,模仿着成年人,而小镜,则以那对情侣为师。 “亲爱的,我爱你!”男生激动地吼着。 宁真:“……” 他瞬间将窗户带上,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一层透明的玻璃之外,纵然如此,一股廉价的甜腻感,却依旧挥之不去。 “听,是证据。” 镜中人的声音,徘徊在他唇边,一股冰冷的寒气,将宁真唇上的温度尽数覆盖吞噬。 “证据?”宁真不解,不知道小镜又“悟出了”什么。 “他在喊她,亲爱的。” 宁真:“……” 这又有哪里不对吗? “‘亲爱的’小宝贝,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很熟悉吗?”它平静的语气,闪现出隐隐的癫狂之色,“所以,毫无疑问,我们,就是夫妻。” 宁真无语:“……” “而且,我们已经,做过了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宁真微微懊恼,脸色骤变:“……小镜,你别胡说。” 他们为同性,怎么可以做属于夫妻之间的事情,而且,小镜还不是人。 “不是胡说。”镜中人诡异一笑,声音甜腻,“我们,和他们一样,都亲吻过了。” 宁真脸色羞红,倔强地不发一言:“……” 论诡辩,他还是略输了一筹。 第112章 …… 对付流氓无赖的最好办法,不是反击,而是不理睬。 宁真深谙此道,并严格惯守。 “亲爱的……” 沙哑腻味的甜言蜜语、不要钱地从镜中人唇中流泻而出,比起之前的诱哄来说,多了几分难得的真诚与怜惜。 它好似真正爱上了这个称呼,并乐此不疲地呼唤着。 可怜宁真,耳朵都磨成了茧子,就算他再心静自然凉,也无法忽视。 “亲爱的,你喊我一声……” 宁真蹙眉,左手握拳,如果小镜有实体,他绝对无法克制住。 就在此时,钥匙转动锁,门开了。 贺云唇边带笑,走了进来。 “真真,我回来了。”他手上提着精致的盒饭,里面,全是宁真喜欢吃的菜。 虽然宁真没有明显表现出对食物的喜恶,可贺云与宁真朝夕相处一个月,自然是很快摸准了他的喜好。 “不用了,班长。”宁真生冷拒绝,“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贺云神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将盒饭放在了桌子上。 他朝着宁真逼近,在宁真不解的目光中,倾身而上,高挺精致的鼻微微一动,似乎在他脸上轻嗅着什么。 这姿态过于暧昧,宁真甚至可以看到贺云脸上细小的绒毛,他眉头微蹙,神色不适,很快将贺云推开。 “班长,我不喜欢别人离我这么近。”又是冷漠的拒绝。 “不喜欢?” 贺云俊逸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而后,他低眉敛目,轻嗤一声,心中的怒意,明显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说实话,贺云身为天之骄子,从来便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为数不多的耐心,他全都给了宁真。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的耐心与友善,在宁真这里,不断吃瘪,没有得到一丝应有的回应。 看来,一味的妥协与温柔,对于宁真来说,丝毫无用。 宁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 贺云念着宁真舍身救他的好,改变了对宁真的态度,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而如今,这所有的一切,更显得他像个自欺欺人的小丑。 思绪一闪而过,贺云语气恶劣,低笑一声:“真真,你在骗我?” 他虚虚圈住宁真纤细的身子,不让他逃离,眼睛如鹰隼般盯着他淡漠的脸,淡淡吸了一口气。 “你身上,没有任何食物的味道。” 贺云嗅觉非凡,只在宁真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香、以及,其唇齿间散发出的牙膏清香。 宁真眉头一蹙,向后一扬,无声抗拒。 “班长,我只是,不想吃饭。”他睁着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眼中闪过不屈与顽抗,“你别逼我。” 他知道,贺云是会做出“逼人吃饭”这种事情的人,不过,他本身要体面,宁真只有先下口为强。 “逼?” 贺云冷笑一声,圈着宁真的手,不甘地垂下,眉宇间闪过一丝愠怒。 “我从不逼人吃饭。” 他语气冷淡,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宁真,整个人,又回归成了高中时候那般不羁的模样。 这一段时间内的体贴与关怀,好像只是错觉而已。 “……那就好。” 宁真唇角一勾,脸上净是无辜与天真,话语,却不断戳着贺云的心窝子。 “我就知道,班长不是那种,会强迫别人的人。” 贺云面色一冷,气得咬牙切齿:“……” 他怯懦的少年,知晓了拿捏他的把戏。 宁真表现出来的、无意识的锋锐,就如一只浑身是尖刺的刺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此时,一阵阴风拂面。 “亲爱的,你好坏。”镜中人窃笑一声,“瞧你,把你亲爱的班长,都气成什么样子了。” 是小镜,在对着宁真诉说着它的讥讽与冷嘲。 宁真面不改色,抚了抚耳边的发。 却发现,贺云正直直地盯着他,好似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似的。 班长,能听见小镜的话吗? 不知为何,宁真感到有丝紧张。 猜测只是猜测,若是尘埃落定,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与班长相处。 这些日子,他冷淡贺云,一是为了制止他头脑中对他不该有的念头,二,便是不想将他掺和到他与小镜之间来。 只要班长远离他,小镜,就无法再通过他,来蛊惑班长。 宁真根本无法想象,班长再插进来的模样。 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朝着无法理喻的方向奔腾而去。 空气莫名窒息。 压下心底的思绪,宁真紧紧锁着贺云的眼,妄图从他脸上看到任何蛛丝马迹,可惜,他失败了。 贺云的表情管理,比他要强得多。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轻嗤一声,贺云似乎无意识落在宁真耳边的眼,也轻轻移开,让宁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真真。”贺云冷笑一声,“我会给你时间,如果你之后,还是像今天这样,对我不理不睬,我无法预测,今后的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凑过去,在宁真的左侧,慢条斯理诉说着他状若毫无攻击力的威胁。 宁真双目一颤:“……” 第80章 世上,有鬼哦,呵………… 原来,就在同时,宁真的右侧,小镜暧昧的声音,又无孔不入地钻入了他的耳中。 “哎呀,班长,简直是太可恶了,竟然敢威胁我的小宝贝,所以,亲爱的,你会怎么办呢?” 满是恶意的笑,顺着风远去。 贺云与小镜,同时离开他的身侧,徒留宁真一人,紧握左拳,面色苍白,不发一言。 选择权,好似回到了宁真手中,可他知道,他从来便没有什么选择。 纵然如此,宁真还是坚定了自己一贯以来的念头。 贺云在湖底捡回一条命,本就不容易……若是还有第二次,他可不敢保证,还有一个“善良”的谭小文,可以为他“牺牲”。 继续冷淡贺云,是最好的做法。 宁真毫不怯懦地迎上了贺云冰冷的脸,双目睿智,粉唇轻启:“班长……” 他没忽略掉贺云一闪而过的欣喜表情,而是一字一顿,意有所指道:“你那天说,谭小文被水淹死了,其实,我是很害怕的。因为,如果那一天,我……再反应慢些,说不定,死的人,就是班长你了。” 确切的说,班长那晚上,已经死了。 贺云面色一怔,眼神晦暗,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通过摄像头,他知道了当日的他,处境到底有多危险,可宁真再次提起,一种死亡的恐惧,立刻攥紧了他的心。 宁真……到底是什么意思? 冥冥之中,贺云有种预感,他们之间隔着的一层、心知肚明的纱,即将被狠狠撕裂。 “……的确如此。”贺云面不改色,唇角一勾。 他抓住宁真的左手,真情实意说道:“所以说,真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按照古人的说法,我是该以身相许了。” 第113章 宁真身子一顿,脸上出现一丝难堪与羞愤,他压下心底的异样,努力不被贺云的话影响。 “班长……别开玩笑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相信命运吗?”宁真眼中,闪现出一种奇异的光,好似中了邪似的。 “命运?”贺云一怔,竟是笑了,笑得怪异。 “真真,你这样问我,莫非,你相信?不过,我记得婆婆之前对我说过,真真你的命,是极好的。”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宁真婆婆对他所说的话。 “我们真真啊,是个好命的孩子,我幼时,替他找了老瞎子算过命。真真手掌中,有三条命运线,第一条线,代表着富贵,第二条线,代表着姻缘,第三条线,代表着长寿,真真的三条线都这么长,这么齐,这么满,可是个好命的孩子。” 贺云的模仿,惟妙惟肖,宁真甚至差点以为,婆婆附在了他身上。 “……班长,这只是婆婆安慰我的话术而已。” 宁真面色有丝窘迫,心中涩涩的,好似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暴露在了别人眼前。 他没想到,婆婆和贺云说了这么多。 “不过,是的,我的确信命,好的,我从来不信,坏的,不管有多离谱,我从来都信,我一直,对所有的一切,抱有一颗敬畏的心。” 越是糟糕的事情,便越会灵验,仿佛一种诅咒。 “倒是有趣。”贺云扯了扯嘴角,语气中没有包含任何有趣的意思。 “班长,我是一个运气很差的人,如果你继续跟我纠缠不清,说不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宁真语气严肃,字字是真理,他是真的在劝贺云,不要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不在乎。”贺云轻嗤一声,毫不犹豫回答。 “真真,我不信命。” 贺云听明白了宁真话中的潜在意思,他在拐弯抹角告诉自己,某种不可说的存在。 可是,宁真却不知道,自己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并不感到恐惧。 不管什么怪物,都有弱点,反之,就算是最孱弱的兔子,也会跳起来狠狠咬人。 看着班长执迷不悟的模样,宁真焦虑地轻咬着唇瓣,他不可能告诉贺云,关于他与小镜之间的事情。 若是宁真之前猜错了,贺云并未和小镜交易,那他若是将小镜的存在说了出来,让它和贺云之间产生了联系,那就糟糕了。 因此,宁真只能委婉地提醒他。 “班长……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的厄运,或许将你影响了。我一直认为,那一天,你落入水中,并不是偶然。而谭小文……或许运气比你要差些,你侥幸逃离之后,他,便替你淹死在了河中。” 说出这番话之后,宁真好似卸了一个天大的包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所以……班长,请不要……”再接近我了。 他双目泛红,差点将唇咬出了血。 并不是宁真同情心泛滥,只是,他心中还存留着他最宝贵的东西,就算历经一切艰难险阻,依然拥有真与善。 然,宁真话还未说完,便被贺云轻柔地捂住了唇瓣,所有的未尽之言,便淹没在了贺云宽大又温和的手掌之中。 宁真忍不住抬眸,泛着微光的眼,隔着眼膜淡淡的水光,第一次看到了……班长温柔至极的模样。 他一贯冷漠的眉宇,瞬间柔和下来,眼中,泛着点点喜悦的星光,将他整张冷傲的脸,都化为了一汪柔软的水。 “我不在乎。” 贺云眉眼弯弯,覆着宁真的手移开,轻轻描绘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将上面的痕迹强制抚平。 宁真一愣,或许是被贺云眼中的温柔给腻住了,他罕见地没有推开他,心中,则被不解与茫然所笼罩。 班长……莫非是认为他在说笑吗? 他为什么,在经历死亡之后,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呢? 难道,是因为班长在死而复生之后,潜意识忘记了溺水而死的痛苦吗? “不要瞎想了。” 贺云哪里看不出,宁真脑瓜子里,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 他只是勾唇一笑,如冷泉般的清冽嗓音,诉说着悠远的故事,让人不由得沉迷万分。 “真真,其实,我不知道,我到底信不信命。” 他勾着宁真的手,猛地将他冰冷的手握住,骤然贴近了贺云的身子,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我,信你。” 眼神,仿佛望穿了宁真的精致皮肉,看到了他高贵闪烁的灵魂。 信……我? 他,也是值得信任的吗? 宁真浑身一颤,像是被他眼中的坚定与灼热烫伤,竟是再也移不开目光,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他人对他的、一种未知而强烈的感情。 虽然宁真不懂,可他却被其感染,无意陷了进去,久久不能回神。 看到他这副震惊得不能自已的模样,贺云眼皮微微一颤,精准地掩饰掉了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占有欲与得意。 贺云再接再厉,趁着宁真迷糊的时候,一顿真情输入。 “真真,你的确将我影响了,不过,是你的幸运,影响了我,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被水淹死的,就是我了,所以,你就是拯救我的幸运……” 他双手不自觉撑着一半宿舍床的楼梯,环住宁真的身子,凑近,在他敏感的耳边低语。 “天使。”声音轻缓沙哑,如被砂砾细磨。 落下两个暧昧的字眼之后,他头一偏,似乎是不经意擦过了宁真的唇,一股冷香拂面。 宁真一怔,偏过头,避开了两人间的肢体接触。 贺云也没继续强迫宁真,其视线,悄然落在墙壁之上,上方,赫然挂了一个小镜子。 四目相对。 此时,镜子之中,一张惨白冷漠的脸,正面无表情、可怖阴冷地盯着贺云。 而贺云,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勾起唇,回以挑衅一笑。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宁真眉头一蹙,随意擦了擦唇,好似很介意先前无意的亲吻似的。 “班长,我不是什么幸运天使,你……高看我了。” “在我看来,是的,所以,我的幸运天使,不要冷落我,否则,我不确定,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贺云神色真诚,厉声过后,又话锋一转,温声细语。 “真真,因为有了你的存在,谭小文,才替我挡了灾祸,真真,不要因为谭小文的事情感到介怀……他本身便是个坏人,恶有恶报,被水淹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神色真挚,语气真诚,令人信服,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话思考下去。 宁真也不由自主被带偏了,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那一晚,他对小镜说,“这样多没意思,他们自己的命,应该由自己决定”。 小镜应允了他,为他献上了一场十足的“好戏”。 宁真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可最终死亡的人,却是谭小文,和小镜所说的,一模一样。 “……或许吧。” 第114章 “说实话,我掉下湖中时,总感觉,下面有双手在拉扯着我的脚,不让我浮上来。因此,我确实有些怀疑,那天晚上,我是否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宁真神色奇怪,贺云的第六感,倒是没错,他确实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是水鬼吗?” 贺云忽的咧唇一笑,笑得有丝渗人,宁真不由得双目一颤。 “呵……真真,很抱歉,把你吓住了,不过,我不太信这些东西,虽说,那个地方,有类似的传闻。” “……世上没有鬼。”宁真毫无说服力地否认。 在他看来,只有如小镜这般状似具有唯一性的、来自于无名的怪物。 “不……亲爱的小宝贝,你错了。” 骤然,有个声音在宁真耳边徘徊。 一阵看不见的诡异阴风,拂过他的唇,好似要将他唇上属于贺云的恶心味道带走,沾染上属于自己的冷冽气息。 错了? 宁真瞳孔骤然一缩。 原来,是小镜在他耳边嬉笑一声,带着无尽的恶意。 “世上,有鬼哦,呵……” 世上本无鬼,怨恨积累到极点,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便会诞生,新的鬼。 第81章 如果我爱上你是歧途,那将…… 婆婆打电话说,将家中的房子租出去了,让宁真放假之前,不要回来。 宁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婆婆的法子不错。 他过节放假,也没回去,而是找着机会去机构补课,虽然是廉价大学生,可靠脑力赚的钱,要比做苦力赚得多。 值得一提的是,宁真在补课机构,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是你。”宁真双目一怔,记忆极好的他,很快便想起了面前这个少女。 “嗯?” 少女奇怪地回过头,却看见了一个神态激动、面容清秀惹人爱的少年,她双目一亮,心中顿时好感蹭蹭直冒。 只是,她有喜欢的男孩子,对宁真抱有的,只是一种陌生人之上,熟人之下的好感。 “你……是?” 看到宁真的目光,少女有丝好奇,这少年,莫非认识她? 可是,她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宁真却是对少女记忆颇深,那一日,在王大强所在的医院,他崩溃至极,还是少女将她的带小镜子的气垫送给了他。 对于陌生人的好意,宁真总是熟记于心。 “啊……原来是你。”少女在宁真解释之后,恍然大悟。 “我记得你。” 哪能不记得,宁真当日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怜,就如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狗,少女同情心泛滥,不由得想伸出手帮助他。 宁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与少女交谈起来,两人重新认识了一遍。 巧的是,少女名为郑笑笑,竟然是宁真的学姐。 只是,郑笑笑最近在追喜欢的人,花销大,便一心想挣钱,没有关注学校论坛,因此,她才不知道宁真到底是谁。 一来二去,两人也熟稔起来。 “学姐,真佩服你,有勇气追求自己的幸福。” 郑笑笑勾唇一笑:“哪里呀……小宁,你不知道,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一月前,我在看到我男朋友的第一眼,心就砰砰跳个不停。他虽然不爱说话,可我就喜欢安静的男孩子……” 这时候,学姐的眼里,突然染上了愁色。 “只是,我虽然喜欢他,却只敢远远地在一旁看着他,不敢去表白。” 少女染上了情爱,都是一阵欢喜,一阵忧愁。 郑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刚认识不久的宁真吐出了真话,可能,她潜意识觉得宁真是个可信的人。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才认识不久,可却一见如故,仿佛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 “学姐,你既然喜欢,那就勇敢去追,如果最后没有成,那也不会留有任何遗憾。”宁真看得出来,学姐很喜欢那个男生,既然如此,他只有鼓励她。 “小宁,你倒是想得通。”郑笑笑捂唇一笑,心中突然生出了偌大的勇气来。 这些天,她只是制造偶遇,偶尔和那男生说了几句话,还没有真正和他表白过。 或许,她是该尝试一下。 “学姐,你喜欢的男生,叫什么名字,我想看看,我是否认识。” 校内,宁真认识的大一新生,也有不少,或许,学姐喜欢的人,他认识也不一定。 “怎么,小宁,你想给我牵红线?”郑笑笑挤眉弄眼。 “……没有啦。”宁真腼腆一笑,“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认不认识。” “呵呵……他叫,秦忆。” 学姐,并没有对宁真有丝毫保留。 秦忆? 宁真一愣,对这个陌生的名字,他没有任何记忆。 “我就知道,你不认识。”郑笑笑嘿嘿一笑,“他平时有点封闭啦,几乎不会出去社交的,说来,我认识他,说不定也是缘分呢。” …… “真真。”贺云状若无意地打听着他的消息,“你最近,好像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 宁真也没抬头,只随意说道:“很近?只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人。” 贺云却是不信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美好的小宁同学,最近和一个女生有来有往,有说有笑,他们甚至想将这女生狠狠推开,代替她站在宁真跟前。 只是,这女生平时要不是留在寝室,就是去了外面,也未参加什么社团,人们莫名的恶意,失去了源头,便随着时间缓缓消散。 “认识?”贺云冷哼一声,“我看你们,不像只是认识的样子。” “班长,你到底想说什么?”宁真眉头一蹙,总觉得贺云话中有话,他不喜欢他拐弯抹角的模样。 “没什么意思。”贺云薄唇一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宁真,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只是,我听到校园内有人在说,真真你,在和那个女生交往。” “什么?”宁真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他极力否认,“怎么会呢?” 他和学姐,只是好友而已,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哪里会存在这种关系。 “班长。”宁真面上气鼓鼓的,蹙眉瞧着他,一字一顿道,“别乱说了,学姐她有喜欢的人,在追求他,我和学姐,只是一见如故,不是那种关系,你就不要胡说了。” “这样啊?”贺云冰冷的神色骤缓,如寒冰化开,绽放出一抹神清气爽来。 “我还以为,你们真的在交往呢。”他颇为打趣,实则在暗地试探着宁真的各种反应。 “我就知道,真真是,是不会喜欢上其他人的,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他意有所指。 宁真觑他一眼,语气严肃,瞬间明白了他的潜在意思,便冷漠无情道:“班长,我不喜欢别人,来关注我的生活与隐私。” 言下之意,便是他到底喜欢谁,与贺云是毫无关系的。 实际上,宁真在贺云说了“相信他”之后,更是坚定了要远离贺云的想法。 班长既然相信他,那他,便不会看着他误入歧途,无法自拔。 第115章 “呵……” 贺云嗤笑一声,对宁真的冷淡照单接受,语气中,却隐隐含着一丝可怖的威胁。 “真真,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 贺云毫不怀疑,宁真是有意忽视了他对他所下的“最后通牒”,他是真的不想,对他的态度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近人情了,贺云本身,就是一匹会反噬救命恩人的恶狼。 农夫与蛇的故事,即将再次上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宁真心底一颤,瞳孔一缩,一贯以来的纯善,还是让他忽略了心中不妙的第六感。 然而,命运的长河总会顺着相同的方向流淌,不管其中的人,到底是逆流还是前行。 所有的抵抗,都将会积累压缩,以一种滔天的姿态彻底爆发。 “……好。” 压下心底的不甘与怒意,贺云俊美无涛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久违的、带着无边恶意的笑。 “真真,我原本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让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淡。”贺云声音低哑,语气消沉,仿佛蕴含着一股即将要爆发的可怖情绪。 听到“追求”二字,宁真双目一怔,双颊泛白,左手紧握,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宁真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贺云对他,的确是别有心思,他恨不得远远避开他,再也不要与他有任何怜联系。 男生,怎么可以喜欢男生…… 班长,简直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看到宁真眼中隐隐闪过的抗拒与厌恶,贺云的一腔热血,瞬间被冻僵,一颗真挚的心,也被刺得遍体鳞伤。 他曾想过,对宁真“表白”之后,宁真的反应……是惊慌的,失措的,甚至是,避之不及的。 也曾想过,在时间的软磨硬泡之下,宁真会对他露出一个惊讶的,羞怯的,赞同的微笑。 可他独独没有想到,宁真的表情会这般厌恶嫌恶,好似沾染上什么病毒一样。 这瞬间将曾经的天之骄子,打入了无尽的地狱之中。 “我明白了。”贺云惨然地笑了一声,面色阴冷。 “真真,你亲手,打破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屏障,让我所有的希冀,都消失殆尽。” 既然宁真不喜欢他平和的追求,那便不要怪他,用无耻肮脏的特殊手段,来得到他想要的人。 宁真一怔,低垂眼眸,声音沙哑干涩:“班长……你,不要误入歧途。” 两个男生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歧途?”贺云低沉地笑了一声,“真真,你告诉我,什么是歧途?如果我爱上你是歧途,那将我引入歧途的人,就是你。” 宁真神色恍惚,瞪大了无辜的眼,极力否认:“班长,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 他从未对贺云做出什么相关的暗示,甚至不知道,经常欺负他的贺云,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没有?”贺云笑了,笑得恶劣至极,卑鄙又可怜。 “你说,你没有?”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又自己重复了一句。 忽的,贺云神色阴冷,抬手,狠狠掐住了宁真的下巴,将他整张脸,都暴露在了他贪婪的目光之下。 目光一寸寸吻遍宁真的肌肤,黏腻的视线,像是要在他脸上留下恶心的痕迹。 “放开……”宁真难受地蹙眉,抗拒着推他。 可此时的右手,却失去了奇异的力量,宁真自身的力气,仿若小猫抓挠,根本比不过常年锻炼的贺云。 “呵……”贺云满足地勾起唇角,“我就知道,真真,你就是,吃硬不吃软。” 什么循序渐进,打动人心,都是假的,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不顾一切,强取豪夺。 一层诡异的灰影,覆在了宁真脸上,宁真瞪大了眼睛,却只能无力地看着,一张放大的俊脸,离他越来越近。 冰冷柔腻的唇,在他的唇上,密切贴合,辗转反复,如野兽般啃噬,滑腻的舌,悍然不顾紧闭唇瓣的抵抗,用力地滑了进去。 一入,便是天堂。 第82章 强迫被人的滋味,很不错吧…… 贺云疯狂地夺走了宁真的所有呼吸,掠夺他唇中的香甜,将自己霸道而具有侵略性的气息送了进去。 冰冷与火热,极致碰撞,使宁真头晕眼花,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种舒爽与难耐,钻心似的磨人。 一回生,二回熟,贺云吻得很认真,他探遍了宁真唇中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想深入到更隐秘的地方。 可惜的是,却是差了点什么,便只有意犹未尽地侵.犯被吻得殷红的软肉。 宁真软了身体,只能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倒在了贺云的怀中,被他抵在坚硬冰冷的床柱之上,背上甚至被用力地磨起了一层红。 小镜…… 被吻得缺了氧,宁真无力地在心中呼唤着镜中人,然而,却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镜……是不在吗? 对于神出鬼没的小镜,宁真早已经习惯,既然小镜不在,那他,便只有自己咬牙抵抗了。 殊不知,墙上的小镜子上,映出了镜中人面无表情、冷漠至极的面孔,它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像个雕塑般,看着贺云在宁真唇上肆虐。 并且,在沉迷于侵.犯宁真的时候,贺云瞳孔微微一移,甚至还抽空看了一眼镜中的怪物。 四目相对,一双眼带笑,一双眼极冷,目光交接间,好似达成了某个见不得光的交易。 交易,只要发生了第一次,便会有无数次。 贺云,只付出了一点小小的、甚至近乎于零的代价,让宁真暂时失去了右手的力量,并被他高高在上压制,狠狠侵.犯。 这对尝到了鲜美肉味的贺云来说,十分值得。 当然,他自诩小心谨慎,只会好生琢磨着下一次交易的内容。 若不是今天宁真的反应,让贺云难堪至极,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交易……愉快。”镜中人微微做着口型,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恶意与妒意。 它脸上,没有任何“愉快”的意思。 自己,尝到了涩意的苦果。 作为交易的债主,它,受限于规则,在某种程度上,也无法拒绝它选定的交易人、所想要达成的交易。 它,确实如贺云所猜测的那样,并非万万不能。 只是,镜中人对贺云痼疾已深的恶意,如浓稠的墨,仿若要凝成实质,毫不掩饰。 贺云却仿若未觉般,钳制着仿若小猫挠人般挣扎的宁真,终于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着胜利的果实,脸色竟是餍足与沉沦。 却未发现,宁真已经缓缓停止了挣扎,一双泛着雾气的眼,正冷漠地盯着贺云。 他,从短暂被迫的沉沦中解脱了出来。 或许是……托了小镜的福,宁真从没有一刻,这样清醒过。 班长在他唇上的肆虐的沉迷模样,让他感到……一阵恶心,宁真意识抽离,只当贺云的唇,是一坨冰冷的生肉。 一吻毕,贺云呼吸急促,腿难耐地在宁真腿上无意识轻轻磨蹭,像是要着急着证明什么。 第116章 可待他眼睑微垂,看到宁真冷漠的表情之后,整个人顿时一怔,因情.欲而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如被一盆冷水浇过。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狼狈与不堪。 宁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垃圾一般。 贺云一颗一颗心赫然被刺痛,全身血液倒流,整个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所有的欲.望,都被浇灭。 “班长。”宁真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唇,面无表情道,“够了吗?” 贺云面无表情,哑口无声。 “强迫被人的滋味,很不错吧。”宁真唇角一瘪,面色冷然,“毕竟,这是你一贯的风格,让人……厌恶不堪。” 说完之后,宁真便轻飘飘转身,坐在冰冷的椅子之上,脸色毫无任何偏激之色,只拿出书本来认真做题。 贺云:“……” 所有的伤心与绝望,都变为了一种无语的不甘。 他宁愿宁真痛快地骂他,这样,贺云还可以自欺欺人,骗自己宁真还在乎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他不闻不问。 就好似,两人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确实,很不错。”贺云心底难受,违心地回答态度,依旧高高在上,再也不肯露出丝毫脆弱的模样。 一匹狼,不会向猎物摇尾乞怜。 学姐是么? 贺云讽刺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 这天,郑笑笑约宁真一起出来吃饭,说是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宁真欣然应允。 普通的小餐馆里,二人相对而坐,亲切地聊起了天。 “小宁,我还要多谢你上次鼓励我,让我和秦忆表白,他真的……答应了。” 郑笑笑一脸欣喜,大大地吸了一口手中的奶茶,“真是不可思议啊,转眼间,他就成了我的男朋友,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恭喜学姐了。”宁真也露出欣喜的笑,像是看着阿姐出嫁的娘家人一样。 突然,学姐朝后看去,好似发现了什么。 她悄然拿出手机,假装在自拍,实则,将手机对准了宁真后面某个地方。 “小宁。”学姐笑着,挤眉弄眼,又自顾自坐在了宁真旁边,悄悄在他耳边咬着耳朵。 两人,近乎零距离。 不知学姐说了什么,宁真面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他最讨厌……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不请自来,站在了宁真旁边,他的手,按在了宁真的肩膀上。 一个冰寒的声音缓缓响起:“真真,这就是你口中认识已久的学姐?不把你的学姐,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赫然是贺云。 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了宁真与学姐一起吃饭的事情,或者说,他一直在跟踪着宁真,不断打探着他的去向。 见到来人,学姐连忙收了手机,面色有丝尴尬,她刚刚还在拍他,没想到,正主就找上门来了。 “你是?”学姐不自在地问着。 “我是真真的男……” 学姐眼睛一瞪,似乎联想、或者说被有意引导到了某个方向。 “你……” “贺云。”宁真镇定的神色,变得有丝慌乱,“你不要……” “男……室友。”贺云红唇一抿,好整以暇地看着宁真被逗弄得微微失神的样子。 宁真:“……” 学姐:“……”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室友就室友,还什么男室友,莫非还有“女室友”吗? 第一次见面,学姐便对贺云感官不好,她的第六感告诉他,学弟的室友,不像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贺云,好巧,在这里也能碰到你。”宁真扭头,却发现贺云徐徐走到了桌子对面,正对着宁真。 他霸道地占领了原来属于学姐的地方,并未经主人同意,直接拼了桌,大刀阔斧坐在廉价的木凳之上,将此莫名衬得昂贵了几分。 贺云,本身便是一个气质裴然、在任何时候都无法忽视的男人。 学姐:“……”这人,果然不好惹啊。 “是啊……真的,很巧呢。”贺云薄薄的唇轻启,故意拖长了音调,也不知,到底是何意思。 郑笑笑莫名觉得,此时的气氛很尴尬。 学弟对面的人,视她为空气,也没点菜,就是直勾勾地盯着学弟,像是要将他吃了一样。 而学弟,则好似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悠闲地吃着小面,姿态优雅惹人爱。 “学姐,这里的面,很好吃,我又发现了一个宝藏店铺。” 宁真温和地朝学姐望去,脸上净是吃饱喝足的餍足。 “哈哈,学弟你喜欢就好啦。” 郑笑笑双眼泛光,总觉得现在的学弟,好像她之前养过的一只可爱的小仓鼠,非常容易满足。 “好吃?”贺云语气冰冷,直接拿起筷子,随意在宁真碗里夹了一根,皱眉尝试。 说实话,贺大少爷,还是第一次来这所谓的苍蝇馆子。之前,他每一餐,都有专人来送饭,是家中为他特意定制的营养餐。 “……咳。”味道辛辣,贺云差点呛了一下。 他蹙眉,正准备评价一番,却发现宁真和那所谓的学姐,正奇怪地望着他。 “怎么了?” “贺云,你要是想吃,我请你吃一碗就是了,你别抢我的。”宁真不习惯有人吃他碗里的食物,就算是亲人,他也不允许。 “怎么,你嫌弃我?” 贺云神色微变,哼笑一声,斜睨了一眼仿佛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学姐,大放厥词,“我们都亲过了。” 学姐震惊:“咳咳咳……”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啊,学弟,竟然和他的室友在交往吗? 郑笑笑抬头,看着宁真通红窘迫的脸,以及对面贺云得意戏谑的眼神,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 “呃……祝福你们。” 宁真:“……” 贺云喜上眉梢,看着学姐的眼神好了不少,不咸不淡道:“谢谢你的祝福。” 宁真窘迫不已,面色无辜,用一种委屈至极的声音反抗:“不,我们没有,学姐,你别误会了,我的室友他,很喜欢开玩笑。” 郑笑笑:“额,我懂的,我懂的。” 虽然同性之间的爱,并不是大逆不道,可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之事。 “我会为你们保密的。” 就在此时,一个人,又从门口走了过来,他环视人影稀少的餐馆,确定之后,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径直走到了宁真他们这桌。 “笑笑。”一个十分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不禁吸引了在场三人的目光。 三人应声抬头。 郑笑笑一脸喜色,抱着手机,十分欣喜:“哎呀,你来了,来得好快啊。” “他是?” 第83章 轻舔宁真白皙的下巴,在细…… 宁真仔细瞧着这男生的脸,总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有丝熟悉,可宁真很确信,他不认识他。 一旁的贺云,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学弟,他是我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啦。” 第117章 郑笑笑起身,拉着男朋友的手,将他按在了宁真与贺云的中间,只有这一个位置了。 先前,气氛太尴尬,她怕学弟的室友欺负他们,便临时给男友发了信息,让他赶快赶来。 于是,就出现了这历史性的会聚。 “你好。” 学姐男朋友的目光,如一把钉子,狠狠钉住了宁真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又好似是远久的缅怀。 “初次见面,我叫……秦忆。” 学姐的男朋友,身材高大,长相颇为帅气,只是沉默寡言,似乎有些自闭,在自我介绍之后,便安静地坐下,再也不吭声了。 郑笑笑打趣道:“小秦就是这样啦,他不爱说话。” 又戳了戳男朋友的胳膊,怪异道:“你刚才怎么这样看着小宁学弟?你认识他?” “不。”秦忆直接否认,“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这样啊。”郑笑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宁真也没将这个小细节放在心上。 “秦忆?”贺云回味了一番这个名字,似乎是无意问道,“你的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郑笑笑以为秦忆不会回答,没想到,贺云的话,好似勾起了他的表达欲,秦忆目光悠远,话落,若有所指。 “回忆?” 秦忆怪异地笑了一声,眼中露出怀念,随之而来的,便是敏感却不容忽视的恶意。 “是啊,我每天都在回忆,回忆我之前不堪的样子,我将所有的屈辱,都记在了心里。” 这话听得宁真明显一惊,学姐的男朋友,好像有些……不正常的样子。 郑笑笑面色一变,立刻解释道:“学弟,学弟的室友,你们不要误会啊,小秦他,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他之前高中的时候,受到了校园暴力,休学了一段时间,他一直记得那个霸凌他的人……” “校园暴力?”宁真神色一怔,心底一种难受地突突动,有种感同身受的难受,他为自己之前冒昧的猜测而羞愧。 说实话,宁真已经好久没想起高中所发生的一切了。 明明才相隔几月不到,却恍若前世。 咬唇,宁真化为了开导者,劝解道:“秦……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这是他一贯的想法。 贺云淡淡地看了秦忆一眼,不经意道:“看来每一所高中,都会发生相似的事情。”不知是简单的陈述,还是暗暗的讽刺。 “向前看?” 秦忆垂着的吊眼猛地一抬,眼中直勾勾盯着宁真,眼中汹涌的情绪,不断涌出,将宁真吓得心底一颤。 无他,秦忆的眼神,实在是可怕,要不是二人不认识,宁真还以为,他和他有仇。 不过,想到秦忆所遭受的一切,宁真神色也软了下来。 有些痛,会一直埋在心间,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沉疴,时不时折磨着主人。 “你在劝我,向前看?”秦忆歪了歪头,呵呵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恐怖,像是被过去的记忆刺激得疯了一样。 “我无法向前看,欺负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的。”声音阴沉,如湿润沼泽地黏腻的黑泥。 其放在桌子下的手,在掌心处游移,如果有人能临摹他手指游移的线路,一定会惊恐地发现。 他手中,赫然描绘着一个“死”字。 秦忆的回答,使宁真和郑笑笑都面色复杂,不再说话,他们,确实没有立场去劝说别人。 只有贺云,意味深长地盯着秦忆,说了一句莫名的话。 “秦忆……你不让他好过,你能怎么做呢?”他循循善诱,像是要试探出秦忆的丑态,“欺负你的人,已经上了大学,你或许,很久都不会遇见他,这样的你,该怎么去……报仇呢?” 这是一个与宁真截然不同的人。 宁真心怀善意,在谭小文死后,迅速成长,如一支含苞待放的花,被湿雨拍打,却坚强挺立,再也无惧风雪,拥抱未来。 而秦忆,则陷入了无限的怨嫉之中。 不管他之前性格如何,现在的他,仿佛一只阴沉的病老鼠,躲在下水道里,看着人来人往,随时露出带病的牙,对着行人狠狠咬一口。 贺云很想知道,他最终会如何疯掉,这倒是一场有趣的戏。 “不……”秦忆抬眸,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你说错了,我,已经遇见了他。” …… 宁真觉得,学姐的男朋友有些奇怪,可看着学姐一脸沉浸在爱情之中的模样,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学弟,你不知道,我看到我男朋友的时候,就感觉他心里藏着事情,有一种……让人想要保护的欲.望。”学姐保护欲爆棚,母爱泛滥。 对此,宁真不置可否。 值得一提的是,昨天夜里,校园内的人造湖里,跳了人。 据说,是有一受了情伤的女生,半夜想不开,在湖边游荡,趁着没人的时候,便一头栽进了湖中,无人发现,只挣扎片刻,便淹死在了水里。 宁真路过这湖,看到湖边围起了警戒线,不少学生,都远远看着湖水,不敢接近。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 “人死了?” “好像死了。” 湖中荷花早已凋零,有零星枯色荷叶漂浮其上,泛灰的浮萍,如死人的指甲,死寂般仰躺在湖面上,让人不禁想探究,看水下到底有何奇怪之物。 宁真的视线,不由得朝远处望去,他的右眼全神贯注之时,仿佛看到了蕴藏着暗流的水下,某个不一样的东西。 他禁不住走上前,想多看一眼。 “啪”—— 是鱼儿在水底越起,鱼尾拍打在水面上,身劲有力,在湖面浪起层层急波。 原来,是一条鱼儿啊,不知为何,宁真舒了一口气。 彼时,又有人轻声议论纷纷。 “好大一条鱼……听说,那女生被警察打捞起来的时候,身上被鱼啃得坑坑洼洼……”那声音心有余悸,带着一丝颤音。 听到这话,宁真眉头紧蹙,移步准备离开。 鱼啃咬尸体的说话,未免太过于吓人。 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学姐的男朋友,秦忆。 与众人远离警戒线不同,他偏偏独行其是,自顾自进入警戒线内,引得他人频频观望。 宁真步伐顿住,站在树下,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却见秦忆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面包,撕开包装,并耐心地将面包屑一点点撕开,丢入了水中。 顿时,便有众多隐藏的鱼儿从水下冒出来,纷纷争抢着这微量的面包屑,鱼身相撞,挤来挤去,场面极为混乱。 宁真神色一怔,不免朝秦忆望去,却见他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似乎很喜欢鱼儿们争得头破血流的一幕。 忽然,秦忆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向某个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你还要在这里看多久?”在这么多人中,他精准地锁住了宁真。 宁真一顿,淡然地走了过去:“是我先来这里的。”他说的是实话。 第118章 “哦?”秦忆嗤笑一声,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说话,“那么,笑笑的亲亲学弟,你看我喂鱼,好看吗?” 宁真以为,是他最近和学姐走得比较近,秦忆便误会了。 “秦忆,我和学姐两人,只是朋友,你别误会。” 郑笑笑偷偷给宁真说过,说她男朋友经常吃飞醋,特别是听到她和宁真打电话,便很不高兴。 “普通朋友?”秦忆随意将剩下的大片面包都丢入水中,直勾勾盯着宁真,“既然是普通朋友,你怂恿她,来向我表白?” 宁真:“……” 学姐,把什么都告诉秦忆了。 秦忆露出兴味的笑,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若有所思道:“本来,我不想答应她的,可是,她非要求我,而且……我必须答应她。” 未尽之言,宁真根本听不懂。 可他敏感地察觉,秦忆似乎,并不喜欢学姐,却因为某个必须的理由,接受了他。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宁真抿唇,总觉得秦忆对他恶意十足。 “听不懂,应该的。”秦忆捧腹大笑,“如果你听得懂,我倒要害怕了。” 说了一通不明不白的话之后,秦忆便高高在上地将手搭在宁真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宁真。”他用着一种怀念故人的语气,眼中闪过极度兴奋之色,“你变了,很多。” 落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秦忆便抽身离去。 徒留下宁真,一脸疑惑。 风吹来了清淡的花香,一阵香风拂过耳尖,有人在他耳边低笑。 “亲爱的小宝贝,似乎是你的故人呢。” 镜中人姗姗来迟,轻舔宁真白皙的下巴,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层标记般的味道。 “我不认识他。”宁真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秦忆是谁,他确信,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那么,你想知道他是谁吗?”一阵轻笑,拂过他的唇,冰冷如霜,“只要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求你。”宁真毫无志气,直接滑跪,只说两句话又不会怎样。 “呵……可惜,我突然改变了主意。”镜中人毫无廉耻,只是在逗弄着宁真而已。 对于小镜的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格,熟稔于心。 “哦。”他冷漠地应了一声。 镜中人:“……” “亲爱的小宝贝,我告诉你,那多无聊,你自己去发现,才更有意思。” 第84章 我,绝不会有丝毫反抗………… 秦忆家很有钱,是学姐告诉宁真的。 据学姐说,她之前不知道,后来,她男朋友在她寝室楼下等她,被她室友撞见,室友认出了秦忆身上所穿的名牌。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是某品牌的最新限量款,价值三万,还有他的鞋,是阿耐的珍藏版,好像官网售价四万……” 学姐知晓之后,突然感到了自卑,来找宁真诉说愁事。 因此,秦忆的身份,初窥端倪。 可天底下的有钱人这么多,宁真也无法一一去查探,况且,是否知晓秦忆的身份,对他而言,似乎并无大碍。 “亲爱的,你是这样认为的?”镜中人窃笑一声,声音勾人,“希望你之后,不要感到后悔。” 镜中人的话,略带深意,宁真不由得重视了几分。 “这,是你和我玩的新游戏吗?”宁真眨了眨眼睛,语气纯洁。 “新游戏?或许吧。”镜中人哼笑一声,“如果你想把它当成游戏,也不是不可以。” “那,如果游戏胜利了,有什么奖励吗?”如今的宁真,已经学会了得寸进尺。 他左手缓缓摩擦着镜面,葱白的手,引得镜中人的眼珠子仿佛黏在了上面。 “……奖励……如果小宝贝喜欢的话,当然有。”色令智昏,镜中人被宁真纯洁又勾人的模样迷得团团转。 “这样啊。”宁真粉嫩如樱的唇微张,眼睛一眯,笑得像只狡猾的白狐,“那我可不可以提前问一下,是什么奖励呢?” “这是秘密。”镜中人食指捂唇,诱人的轻笑,荡漾在无名空间之中。 “好吧。”既然是秘密,那宁真也不会强求。 这个秘密,他很期待。 …… “所以,秦忆到底是谁?” 宁真没有丝毫头绪。 身后的贺云,按住了宁真的肩膀,语气有丝阴暗:“真真,你最近,似乎很忙?” 忙着,去见所谓的学姐? 贺云已经掌控了宁真所有的行动,他去任何地方,他都知道。 “有点。”宁真不动声色地偏过肩膀,让贺云的手掌落空。 贺云神色一沉,面带愠怒之色。 “真真,你好像,好了伤疤忘了疼?”贺云最恨的,便是宁真视他为空气,将他当成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他想要霸占宁真的一切,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甚至,还想贪心地占有他的全部。 宁真蹙眉:“……” 贺云冷笑:“真真,看来,你需要我回忆一下,那一日,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罢,他便覆身而上,手不规矩地朝着宁真的腰上摸去,一层暗影,即刻笼罩在宁真身上。 宁真脸上净是厌恶之色,偏过头躲开贺云的吻,贺云便偏了准头,冷漠的吻落在了宁真的唇角。 “贺云,别像一条发.情的狗。”他冷漠以对,说着从前从来不会说的恶话。 与贺云在一个寝室,对宁真来说是最倒霉的事情,他也去找过辅导员,想换寝室,可是辅导员却不让他换。 没有办法,宁真只有继续忍耐。 他念着那晚贺云来救他,对他容忍了好久,可宁真的耐心,也不是无限的。 “呵……” 贺云冷淡地笑了一声,神色强硬,手不老实地往宁真腰下的衣摆往上钻,触到了里面柔嫩的肤。 宽大的手掌忍不住在里面肆虐,手感极好,贺云甚至想暴.力地撕开这碍事的衣服,将面前的猎物狠狠品尝。 他甚至想,不顾一切,超脱伦理,直接将宁真占有。 然而—— 贺云眉眼一蹙,看了看墙壁上镜子中出现的鬼影,镜中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动作。 若不是有这个碍眼的怪物,贺云,早就得逞了。 他只是怕,在关键时候,这个怪物会阻止他,因为,宁真已经被它圈入了它的领地之下。 只是占占便宜,是他不断试探出的底线。 “真真,你是不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贺云的唇一移,暧昧地在宁真耳边摩擦,湿热的呼吸,打在了宁真的耳廓。 宁真一愣,面色纠结,不再反抗,而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要不要去寻求贺云的帮助。 贺云比他人脉广,光靠他试探,完全试探不出什么,秦忆虽然自闭,可油盐不进,恶意满满。 再加上,有学姐在一旁,他也不好意思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 “看来,你或许需要我的帮助?”贺云勾唇一笑。 既然宁真有欲.望,那他,便可满足他,然后,得到他想要的回报。 第119章 贺云还未察觉,他如今的思维方式,和他口中的怪物,一模一样。 或许,不知在何时,他已经被那怪物深深影响了。 “班长……”宁真掩去眼中的厌恶,唤起了熟悉的称呼,“我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他语气软化,眉宇温顺,让人生出了亵渎之心。 贺云心神一动,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他喜欢宁真依赖他的模样。 “是什么?” 贺云双手抱住宁真,在肩胛骨肆虐的手,越发放肆,朝着细嫩的腰窝,缓缓而去。 他笃定,此时有求于他的宁真,并不会拒绝了,而他,也成功赌对了。 宁真身子一颤,像只受人欺负的小羊羔般,身体被触碰,眼中泛起一丝泪光,脸色颇为无助,看起来却让人更想欺负了。 “贺云!”宁真愠怒。 “你……你……流氓!”宁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赖又恶劣的人。 “抱歉啊,真真,只是手滑了。”贺云露出一笑,毫不知耻地狡辩着,暗地里,却忍不住回味着当时的手感。 当真是,十分不错,让他心驰神往,不由得陷入了一阵遐想之中。 他甚至可以预见,在某一天,宁真完全对他敞开心扉的时候,他狠狠地抓着宁真的手,看宁真被他欺负得,露出向魔鬼献祭般的表情。 那一定,十分美味。 只是很可惜,有一个碍眼的东西,挡在了他和宁真中间,让他迟迟无法得手。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杀死那个怪物就好了。 贺云眉宇间净是揣摩之色,像是真的在思考着某种对策,虽然一切像是天方夜谭,可只要有心,一定可以想出克制的方法。 人,定胜天。 在宁真即将爆发的时候,贺云勾唇一笑,安抚地搂住他的纤细,在他耳边低语:“你想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绝不会有丝毫反抗……除了,让我离开你这件事。” 宁真一怔,垂下暗淡的眸,心中五味杂瓶,不知是何感觉。 他本来想怜悯他、同情他,可到头来,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这种情绪。 心中,只剩下一片茫然与空白。 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可宁真却很清楚地认识到,如今的他,对利用贺云,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或许也算得上一种好处吧。 “我想要……” “好。” …… 出乎意料的是,贺云什么都没查到,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秦忆,就好似凭空出现在大学一样,家中的所有信息,都被掩盖了。 每一个人,都有其生活路径,可这,不适用于秦忆。 这般,只有一种可能。 “怪物,是你搞的鬼?”贺云站在镜子前,冷冷地瞧着前方。 很快,镜中出现了宁真苍白的脸,它嘻嘻笑着,慢条斯理道:“亲爱的班长,你真没有礼貌,何必用怪物这个词,来形容一个老朋友呢?” 它从来都不承认,它是怪物。 它甚至,自诩为人。 “我不信,如果不是你,我为何什么都查不到?一定是你,将秦忆的所有信息都掩盖了。”贺云冷笑一声,厉声质问。 “哦?”镜中人窃笑一声,神色得意,仿若算计成功般。 “这不是你应得的吗?亲爱的班长,你看不惯我的小宝贝与其他女人走得很近,忽视了你,于是,你便与我交易,说让那个女人的男朋友接受她,妄图让她与我的小宝贝分开,断了联系……” 贺云面色一冷,紧紧握着拳头,面有不甘之色。 是他当时昏了头,看不到宁真与郑笑笑这般亲近,便想威胁秦忆暂时接受郑笑笑的表白。 然而,秦忆这人,却是油盐不进,看着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与他同流合污的肮脏鼠辈,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贺云。” 秦忆露出缅怀的神色,摩擦了一番自己的下巴,作若有所思状。 “还是你聪明,竟然换了一种方式,先是与人亲近,而后又算计着,将人狠狠打入地狱,这,倒是让整件事情,有趣了不少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贺云眉头一皱,他最讨厌谜语人。 “听不懂?”秦忆神色一怔,脸色有丝奇怪,“听不懂就算了,你只要知道,我,是很佩服你的就够了。” “我要你,暂时答应郑笑笑的表白。”贺云高高在上,面无表情。 “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并不要你牺牲什么,四年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秦忆微微一愣,说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郑笑笑,她是谁?”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有个女孩子,在暗恋他。 贺云:“……” “哦,是她啊,一个蠢女人。”秦忆恍然大悟。 “很可惜的是,你越想我做什么,我就越不想。”他一身反骨,满满的恶意。 “这样吧,你和宁真之间的小游戏,加我一个,我就答应你,如何?” 秦忆红唇一勾,轻笑:“这么有趣的游戏,我也想参与进来呢。” 贺云冷笑,眉头紧蹙:“不是游戏,秦忆,你最好离真真远一些,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第85章 包括最隐秘的地方,都尝遍…… “那我不同意。”秦忆脸骤然变得阴沉,言辞凿凿。 那一刻,贺云便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谈判的价值了。 贺云不想秦忆接近宁真,他总觉得,这个人来历莫名,不怀好意,他怕他伤害到宁真。 于是,他想尽了各种方法,甚至想让秦忆退学,都被一股神秘力量全然阻止。 最后,贺云找到了镜中人,提出想要交易,来试探它,看是否是它搞的鬼。 只是,镜中人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亲爱的班长,你太贪心了,这场交易,我无法满足。” 它意有所指:“试想,若是一场戏剧中,失去了重要的配角,却无法为主角们增添魅力了。” “怪物,你把这真实的一切,都当成一场虚假的戏?”贺云不死心地再次试探。 镜中人眼珠子狡诈一转,说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戏?不,不是戏,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戏,这是一场,与命运斗争的好戏。我很期待,好戏落幕,是会迎来热烈的掌声,还是一片唏嘘的倒喝彩。” 它凝视着贺云疑惑的眼,唇角一勾,期待低语:“难道,亲爱的班长,你,不期待结局吗?” 贺云面色一沉,喉咙一梗,心中有种暴风雨欲来的恐惧之感。 “我……不期待。”他说着违心的话,脸上,却露出了和镜中人一模一样的期待。 见此,镜中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它让贺云换一个交易,比如…… “如果秦忆答应了郑笑笑的表白,那么,二人成为了情侣,她便无法再去骚扰我亲爱的小宝贝了。” 镜中人似乎友好地提了一个意见,又自顾自道:“而且,秦忆对郑笑笑也有意思,既然是推波助澜,那么,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便可得到想要的结果。这,其实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第120章 蓦的,它诱哄道:“你,难道不心动吗?” 好似,它所提的建议,真的是对双方都极好的。 虽然只与这怪物交易了寥寥几次,可贺云却摸透了镜中人的性格,事情,绝对不会像是它所说的那么简单。 首先,他可以确信,秦忆在提到郑笑笑的时候,眼中根本没有光。 他,不喜欢她。 可是,镜中人说的话,也恰好正中贺云下怀,只要郑笑笑和秦忆在一起,那么,她便不会来骚.扰宁真了。 “好。”贺云紧抿唇瓣,再一次陷入了交易之中,“我同意了,那么,我将付出什么代价?” 镜中人红唇微张,说出了几个模糊的字眼:“别担心,我不会取走你身上的任何东西。”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贺云付出的代价,是无法通过各种手段,查探到秦忆的任何信息,他,陷入了信息闭塞之中。 只是,镜中人当时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 “这就是你的目的?”贺云冷笑一声,环抱双手,“让我无法帮助真真,无法,在他心中加深分量?” “哦?”镜中人眼睛眯起,装傻充愣,“亲爱的班长,很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呢。” “不懂?”贺云笑了。 他掩饰住心中勃发的怒意,一字一句,刻意用着激怒的言语,来与这怪物对抗。 “你在害怕?”他慢条斯理,优雅地进行谈判。 “害怕?”镜中人窃笑一声,“真是一个有趣的词汇。” 它从来都没有害怕这种情绪。 它,从无所惧。 “别狡辩了,你就是个胆小、怯懦、充满了嫉妒心的怪物。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在怕,我将真真夺走,得到他的爱,占.有他的身体……” 想到那个场景,贺云眼眶便泛着一丝狂热的猩红,他忍不住舔了舔唇,面露得意之色。 看着这怪物脸上,越来越阴沉。 贺云继续激怒它:“而你,这个毫无实体的鬼东西,却只能缩在阴暗的镜子中里,看着我与真真两情相悦,肉.体融合,不管从身还是心上,达到极致的的欢.愉……却,毫无任何办法。” 他顿了一下,露出得意的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又补充了一句。 “就像,之前,你可怜地在镜子里,看着我与真真拥吻,却无法从镜子里跑出来阻止我……哦,对了,我记得,你那一次的表情,和现在,真是如出一辙呢。” 镜中人单薄的周身,泛起一层阴冷的寒雾,将它裸露在外的惨白肌肤,染上一层霜色。 它,确实生气了。 “别做梦了。”镜中人语气低沉,阴寒如冰,“这一切,只是你的幻想,在小宝贝眼中,你,只是个恶心的垃圾,呵……” 它毫不留情地道出了事实。 贺云神色一变,这一次,难受的人,却是他了。 “那又如何?”贺云压下心中的酸涩,梗着脖子狡辩,“虽然真真现在不喜欢我,可我却可以肆无忌惮地触碰他,你不知道吧,真真的皮肉,软得很,被我轻轻一碰,便会染上红痕……让我欲罢不能。” 贺云总是知道,该怎么进一步激怒镜中人,他精准地戳到了它的痛点。 眼角落下一滴鲜红的血,流成一条阴鸷的竖痕,让镜中人的脸看起来尤为可怖。 “……不,你错了。”它温声轻语,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语调带着一丝隐隐的炫耀,“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哦。” 它窃笑一声,不疾不徐地描述着当日的场景,反过来激怒了贺云。 “小宝贝全身上下,都很软,肌肤如雪凝玉,摸上去,如丝绸般光滑,让我灵魂都颤抖起来。而且,亲爱的班长,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和我亲爱的小宝贝,完全融为了一体,他的滋味,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说罢,镜中人回味般地舔了舔苍白的唇,眼中净是挑衅。 “你在骗我……”贺云面色一沉,直觉这怪物是在骗他。 宁真,就连同为人的他都不肯接受,又怎么会同意这么可怕的事情。 和一个怪物鱼水交融…… 简直是天方夜谭。 贺云无法想象,宁真在怪物身下颤抖的样子。 怪物与他,拥有着一模一样的脸,难道,宁真不会感到恶心吗? “骗你?”镜中人勾唇一笑,“亲爱的班长,你可以向我交易,询问我,是否是真是假。”它循循善诱,仿佛一条引诱夏娃堕落的毒蛇。 在愤怒与不甘的刺激之下,贺云竟是短暂昏了头,他握紧了拳头,脱口而出:“好,我要向你交易……” “……交易,成立。” 困着贺云的蜘蛛网,将他缠得越来越紧。 …… 宁真发现了,班长最近魂不守舍,在他背对着他的时候,总会用一种可怕的、如有实质的视线看着自己。 虽然宁真后脑勺没有长眼睛,可他的墙上,挂着一面小镜。 很难形容,班长到底是什么眼神,仿佛是一种混杂了嫉妒、怨恨、恶意与崩溃的情绪,夹杂着淡淡的疯狂。 让他,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班长死而复生之后,他变得比之前易怒,易燥,易狂。 “班长。”宁真回头,眼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心,“你……怎么了?” 却不想,正对着班长的眼神。 此时,他俊逸的脸上,竟是贪婪与饥饿,还有一种仿佛失去了所有负面情绪的麻木,仿佛要把他一口吞掉。 宁真:“……” “我在干什么?再明显不过了,真真,我,在看你啊。”他双手环抱,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宁真被他的话一呛,也没生气,而是皱着眉,走到了贺云前面,出乎意料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是一个,充满了亲近与关怀的动作。 贺云冰冷的眼神,在一瞬间不自觉软化,眼中闪现出一丝幼童般无助的茫然。 “班长……你的头,有些烫。”他还以为,是班长发烧了的缘故。 抬眸,却见贺云,直勾勾地盯着他,面无表情,眼含陌生。 “班……”宁真懊恼,有丝窘迫。 他正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没想到,贺云一把抓住了宁真的左手,眼眸一垂,将他的左手覆在自己脸上,重重地摩擦。 像是要从宁真的手中吸取某种强大的力量。 “班长?”宁真心底一颤,看着班长眼中,隐隐有孤注一掷的坚定与疯狂。 “真真。”贺云神色复杂,轻声呢喃,“我,为什么不行呢?” 为什么,可以接受那个怪物,却对同为人的他,这么排斥? 想到那怪物的话,贺云怒气上涌,直冲天灵感,仿佛要失去理智般。 记忆浮现。 “是真的哦,可怜的班长,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将亲爱的小宝贝,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每一处,包括最隐秘的地方,都尝遍了。” 它确实没有说假话。 镜中人化为实质的灰雾,包含着它所有不灵敏的感官。 第121章 在某种程度上,它确实已经用唇舌、或者其他什么别的东西,将宁真所有地方,都舔吻、甚至于肆意侵.犯。 交易结束之后,贺云发现,他除了愤怒与嫉恨之外,便什么也不剩了。 他想要杀了它。 只要一想到这个念头,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恐惧,只剩下狂热的战栗。 “班长,你在说什么?”宁真眉头一皱。 他清亮的声音,将贺云从可怕的回忆中拉了出来,贺云垂头,敛眸,握着宁真手的力道,不由得紧了些。 “没什么。” 贺云勾唇一笑,眼中的疯狂悄然散去,好似刚才短暂的失控,只是错觉而已。 “你……” 第86章 真真,我知道的,你,还在…… “我没生病。”贺云微微露出白皙的牙齿,终于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真真,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有点,激动罢了。” “事?”宁真不置可否。 他总觉得,班长平静带笑的表情之下,掩藏着即将要爆发的、快要压制不住的疯狂,让他感到有点害怕。 “你还在乎我,我很高兴,真真。”贺云漆黑如黑洞的眸中,闪现出一丝薄雾,好似,他真的很感动一般。 贺云,与自己进行了和解,用一种失去了常识的歪理。 宁真既然还关心他,说明,他心中,还有他,还在乎他,比起宁真对怪物纯碎的恨意,他,略胜一筹。 况且,虽然宁真的身体,已经被怪物里里外外给污染了,贺云压下心底的嫉恨,告诉自己,他完全不在乎。 自诩正义的他,要帮助他亲爱的同学,将他的身体,重新变得纯洁如初。 解决方式,自然是用属于人类的气息,将怪物残留的恶心味道消去,重新让宁真,回归人的本真。 这是贺云一意孤行的想法,逻辑自洽,他丝毫不顾,宁真是否同意。 宁真眉头一皱,补充了一句:“只是出自于室友之间的关心罢了,贺云,你不要想多了。”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多此一举,反而给自己找了麻烦。 可能是,贺云眼中的情绪,太熟悉了,宁真忍不住共鸣,想伸出援手……来帮帮他。 贺云只是诡异地笑着,也没反驳,好像要永远将宁真口是心非的模样记在心底。 “真真,我知道的,你,还在乎我。”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自欺欺人,也像是在确定什么。 宁真一顿,直接将手抽出,转身回到了原位。 他,没有再理他。 可背后让人如坐针毡的锋芒,却怎么也没消散。 “很抱歉,真真,我无法查到秦忆的信息。”贺云主动开口,有丝咬牙切齿,“是有……人,将他的信息隐藏了。” 无法为心爱的人完成这么一件小事,对于贺云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宁真一怔,没回头,只温和说了一句:“没事的,贺云,你不要……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贺云眼尾一垂,声音沙哑:“真真,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查出,秦忆,到底是谁。” 就算被屏蔽了各种信息的来源又如何,无法解决源头,那他就去解决处于源头中的人,结果,都是一样的。 …… 这天,吃饭的时候,宁真恰好看见了学姐,此时的她,愁眉苦脸,一脸抑郁。 “怎么了,学姐?”宁真熟稔地坐在了学姐的旁边。 “小宁学弟,真巧啊。”郑笑笑有丝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她恍然察觉,自从有了男朋友之后,她好像很少主动联系学弟了,明明学弟,是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她真的是色令智昏啊。 郑笑笑好生反省了一番,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 “学弟,好久不见。”郑笑笑大方地笑着。 “其实,也没好久。”宁真温和地笑了笑,心中有丝隐隐的歉疚。 他总感觉,他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怂恿学姐向秦忆表白,似乎是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要知道,凭宁真浅薄的见识,秦忆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正常人。 “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吗?”宁真有丝冒昧地问了一句。 “啊……小秦吗,我和他,还好啦。”郑笑笑耸了耸肩,“就是他不怎么说话,每一次,还是我来找话题聊,他就只听着,让我有点挫败啦。说实话,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好像谈的不是个男朋友,而是个被人操纵的人偶一样。” 这番话,郑笑笑只有在宁真面前,才能畅所欲言。 “学姐……”宁真眼中的愧疚,快要溢了出来,“是不是……” “啊?学弟,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没关系啦,向他表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我后面不喜欢他了,和他分手就是了。” 只是目前,郑笑笑还处于一种拯救“小可怜”的自我攻略中,有些上头而已。 “秦忆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宁真忍不住,终于问了出来。 自从上次喂鱼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 “奇怪的事?”郑笑笑神色纠结,露出一种近似于可怜又好笑的表情,“倒是有一件事,小秦前几天,被人拦路抢劫,遭人敲了好几个闷棍儿,最近脸上都还戴着口罩,无法见人呢,哈哈。” 说罢,郑笑笑竟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宁真:“……” “呃……不是我想笑的,学弟,我不是这么恶劣的人,只是,你没看到,小秦他当时的表情,实在是……” “我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赫然在一旁响起。 二人朝旁边一望,才发现他们讨论的正主,正端着餐盘,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原地,不知道在一旁听了多久。 二人:“……” “小秦,你来啦……”郑笑笑哂笑一声,她倒是忘了,她约了男朋友中午一起吃饭的。 秦忆坐在了郑笑笑身边,宁真清晰地看着,他取了口罩,露出一副青紫的脸,像一个……猪头一般。 这一下,宁真才知道,郑笑笑为什么要笑了。 幸亏他性格沉稳,笑点高。 “怎么这样看着我?”秦忆眼珠子一转,直勾勾盯着宁真,“觉得我很可怜?” “有点。”宁真小声回复。 “呵呵……”秦忆扯了扯嘴角,眼神陷入了回忆之中,“哪里可怜呢?” “哪里都很可怜啦。”郑笑笑怜爱地望着自己的男朋友。 “可怜?”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秦忆语气低沉,款款诉说。 “我之前高中的时候,比现在还要可怜得多,他们……都欺负我。一个人带头,远远地站在一边,他的小弟们,都齐齐上阵,对我极尽欺辱……” 秦忆讲述着他高中时候发生的事情,眼中的恨意,仿若要凝成实质。 “他们……在我打开教室之后,朝我脸上,狠狠丢着矿泉水,瞬间把我的脸打得红彤彤的。” “有人,恶意地在我的凳子上,放了一瓶胶水,我的裤子,便黏在了凳子上,只能灰溜溜地去厕所脱下裤子,直到晚上没人的时候,我才敢离开……” 第122章 各种悲惨的往事,被秦忆缓慢地说了出来。 “小秦……你那时候,也太可怜了。”郑笑笑泪点低,因男朋友的遭遇悲伤不已,非常懊悔,之前她没有陪在他身边。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那些垃圾们会遭到报应的,你要相信我。”她握紧了拳头,为男朋友打抱不平,并诅咒那些恶人。 宁真神色恍惚,乖巧地将手沉在腿上,思绪顺着秦忆的话,飘到了高中时代。 好不容易忘记的痛苦,又被再次加强。 痛苦的事情,越是回想,便越会像鬼魂一样,缠绕着人,死死不肯放开,甚至在梦中,也会折磨着主人。 秦忆的遭遇,和他是如此的相似。 宁真忍不住望向秦忆,却诡异地发现到了一丝奇怪的地方。 秦忆诉说的声音,确实带着伤感与恨,可宁真观察细致入微,发现他的眼中,出现了与其语气截然不同的表情。 怨恨中,夹杂着某种怪异的……快.感。 似乎,秦忆被欺负之后,得了斯德哥尔摩症般,痛苦中夹杂着快感。 “宁真。”冷不防,秦忆冰冷问了一句,“你觉得,我现在还可怜吗?” 他的眼神,残留着恨意,宁真恍然之间产生了错觉,他的恨,好像是对自己而来。 “你以前,认识我?” 抓住了某丝线索,宁真凭着直觉脱口而出,却被秦忆轻飘飘否认。 “不,我们,并不认识。”他面上,瞧不出真假。 宁真瞬间便不确定了。 “你们怎么可能认识呀。”郑笑笑在一旁补充,“小宁学弟,是本市的,而小秦,是大京市的,两市相隔十万八千里,完全打不着边儿啊。” “大京市?”宁真喃喃自语,放下了心中的怀疑,“秦忆,你怎么会选择这么远的大学?” “……巧合。” …… 贺云打开窗户,看着灰暗的天,神色阴鸷。 “真是个嘴硬的家伙。” 他找人去打探消息,以利相诱,却没撬开秦忆的嘴。 据他找的人说,那秦忆的表情,像是在看垃圾一样,让人十分不舒服,他们一怒之下,怒气上涌,便把他打了一顿。 打人,并非贺云一开始的目的,可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会有什么懊悔的想法。 “啧啧,亲爱的班长,你真是太暴力了。”玻璃镜面之上,出现了镜中人哂笑的脸,带着一丝为不可查的恶意。 “若是被我的小宝贝知道,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那他,究竟会怎么看待你呢?”它啧啧笑着。 贺云丝毫不惧,只冷笑反问一句:“你会告诉他?” 心情平静之后,贺云也隐隐从镜中人激怒他的事情中,察觉出了什么,这怪物,想让他疯狂失控。 糟糕的是,它,的确成功了,现在的贺云,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然,疯狂的鬼火,迟早会让它惹火上身。 “……当然不会,亲爱的班长,你现在,可是我的主要交易对象,我可不会,做出什么出卖交易人的事情呢。”它煞有其事说着。 “呵……” 第87章 因为,你在我心中,就是无…… 贺云不信它的鬼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镜面上的它,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暴虐欲,想伸出拳头,狠狠朝着镜面砸去。 但是,常年的素养,让他强行压下了这个念头。 镜中人眉眼弯弯,啧啧笑着:“哟,我还以为,你会不礼貌地伸出拳头。” 下方,赫然走过几个结伴而行的女孩子,如果贺云一拳砸下去,破碎的玻璃,将会狠狠扎在她们的头上。 “你在故意激怒我?”贺云面色冷淡,“我现在倒是知道,真真他,为什么会这样厌恶你了。如果我是真真的话,但凡有一丝机会,一定会将你这个恶心的怪物杀死。”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憎恶。 这种会窥探人心的怪物,处处设下陷阱,是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逼疯的。 贺云很难想象,宁真柔弱的身子里,会蕴含着这么强大的力量,如果是他,常年处于这怪物的引诱之中,绝对会崩溃。 “哦?”镜中人神色未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亲爱的班长,承认自己的软弱无力,有这么困难吗?” 贺云没有正面回答它的话,只是自顾自陈述着事实。 “我之前,明明想让真真和我上首都大学,可你,却在其中做了手脚,让我和真真来到了这所学校。还有更早的时候……真真付出了未知的代价,救了‘死亡’的我……可我,难道真的死了吗?” 他自幼训练过,憋水时长,可以达到两分多钟,而在怪物进入了他的身体之后,他潜意识里,可以自由呼吸。 贺云一直觉得,他当日是没有被水淹死的。 如今,他只是想寻求一个真相。 “告诉我,你这个怪物,我那天,到底有没有死?”贺云面色阴寒。 “哦?”镜中人诡异一笑,慢条斯理地玩弄着自己苍白的手指,“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它没有正面回答他。 贺云却仿若尘埃落定,肌肉一松,整个人卸了力,心中的恨意,将他熊熊灼烧。 他和宁真,都被这擅长于造假说谎、玩弄人心的怪物给欺骗了。 欺骗得,十分彻底。 他迫切的,想要将一切都告诉宁真,告诉他,这怪物在交易中所设下的种种可怕的陷阱,让宁真,看清楚它的真面目 “你在想,要将所谓的真相告诉我亲爱的小宝贝?”镜中人精准地洞悉了他的想法。 “告诉?不,是揭露,我要向真真揭露你的恶行。”贺云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警惕之色,“怎么,你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贺云只是随口一说,实则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选项。 如果要杀他,这镜中人,一定会像之前在别墅那样,引诱着他去自杀,而不是,费尽心机,来与他做着什么交易。 幸运的是,他猜对了,镜中人,确实也没打算杀他。 “杀人灭口?”镜中人轻嗤一声,“怎么会,我是个有同情心的商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毫无风度的事情呢?” “呵呵……”贺云只冷笑,“别对我说,你没对我做出这样的事。” “你可别冤枉我。”镜中人矢口否认。 “杀死你这只小蝼蚁,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它高高在上,语气冷漠,“只是,我突然发现一件,比起杀掉你,更有趣的事情。” 贺云心中一咯噔,并不觉得有趣。 “你想干什么?”他低语质问。 “这是秘密,让我们……拭目……以待。” 伴随着一声窃笑,风扬起了尘埃,扑散在贺云脸上,让他一张俊逸的脸,闪现出一丝狼狈。 …… 一通电话,猝不及防地响起。 看着陌生的电话号码,宁真犹豫片刻,还是点了接通。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王大强。 “宁真,真的是你吗?”王大强的声音,沉稳了许多。 第123章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少年的锐气,如今的他,仿若被磨平了棱角,变得成熟起来。 历经车祸,进行了艰难的手术,最后好不容易才将腿保住,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磨练呢。 “王……大强……” 再次听到昔日好友的声音,宁真感到了一丝陌生,恍觉昨日。 等等,王大强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的? 可话说出口,却是一声不由自主、出于礼节的问候:“你最近,还好吗?” “宁真……我最近,很好。”电话对面的王大强,声音有丝失真,模糊之音,仿若萦绕在耳边,“你呢?” “我……也很好。” 不知为何,空气短暂凝滞了一瞬,对面的电话,也没声音。 随着而来的,便是两人同时笑了一声,这笑,瞬间化解了陌生的尴尬。 “宁真,我听说,你考上了大学,恭喜你啊,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夜空之下,说的悄悄话吗,你一定,不要让你自己失望啊!” 他说的,是少年之间遥不可及的“梦想”。 王大强,虽然保住了腿,可他却无法再成为一名体育老师,他的梦想,如黯淡流星坠落,一去不复返。 “……我,会的。”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宁真声音有丝哽咽。 电话对面的王大强察觉到了什么,他欢快地笑了:“宁真,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很好。” “那……就好。” “我妈妈说,你之前还来医院看过我,还为我哭了……宁真,又让你哭了,对不起啊,本来我暗地里发誓,要保护你,不让你哭的,没想到,却是我自己让你哭了。” 王大强并没质问,为什么宁真自那之后,再也没来看他。 宁真双目泛红,心头泛着一股涩意:“……” 他空出的右手,忍不住捂住心口,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仿佛有什么被剥夺的东西,又重新长了出来般。 茫然而立,恍然之余,又觉一切都是错觉。 “还有,谢谢你,宁真,你是同学之中,唯二两个来看我的。” “唯二?” “对啊,另一个人,你想不到吧,竟然是那个臭屁的班长。” 宁真:“……” “还是班长那厮将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的。”王大强活泼的声音有丝意外,“那家伙说,他和你考了同一所大学……呵呵,真是大快人心啊。呃,宁真,我不是说你考得不好……” “我知道。”宁真失笑。 两人叙旧一番之后,关系又亲近了许多,好似回到了那天晚上。 “宁真,班长告诉我,你最近,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 “困难……其实,也没有。” “那就好。”王大强嘿嘿一笑。 “不过,宁真,我相信你,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轻易克服,因为,你在我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只是,你太善良,容易中恶魔的奸计……” “恶魔?” “呃,只是一个比喻而已,哈哈。” 当王大强陷入休克昏迷之时,恍若灵魂出窍,看着宁真泛着泪的眼睛,仿若洞穿了冰冷的塑料门,直直望向了他的腿。 而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他糜烂不堪的腿,好似被神迹光临,血肉自动弥合,碎肉融合在一起,破碎的骨骼自动相接……最终,他要截肢的腿,莫名其妙恢复如初。 然而,更令他感到神奇的是,那先前还说要截肢的医生护士们,好似忘了前事,闭口不提截肢。 取而代之,说着“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日后不能做剧烈运动了。” 这,怎么不是一种神迹呢? 王大强虽然不说,但是,他什么都知道。 好转之后,他曾打电话给宁真,得到的,却是一通繁杂的忙音,还好,他重新得到了宁真的电话。 “宁真,如果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王大强,就是你的树洞,你随便说!” “……好。” 叙旧之后,电话挂断。 宁真神色恍惚,口中喃喃自语:“神……么?”他,还没有这么高尚。 “班长他……”是在提醒他吗? 王大强不是二次元,鲜少会说出什么“恶魔”“神”之类的奇怪术语。 那么,这句话,可能是贺云借助王大强之口,想要传达给他的。 究竟是什么意思,宁真心头明朗得很。 他微微咬唇,看着窗外的天,只觉得空中的黑云,仿佛要朝他渺小的身躯压下来,瞬间倾覆。 班长,也和他一样,陷入了深渊般的交易之中。 猜测被证实,宁真瞬间便联想到贺云最近一段时间的反常,心情复杂。 奸计…… 他又怎能不知道,小镜不可信,可他,却无法规避。 相信,贺云也发现了这一点吧。 贺云卷入,受伤者,也只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而已。 他,又能做些什么……在小镜的眼皮子底下。 …… “班长,我接到了王大强的电话。” “王大强?”贺云微笑,“是他啊,我上一周回家,恰好碰到了他,他向我问你的联系方式,我想你们俩是好友,就给了他,真真,你不会怪我吧?” 宁真摇头,只沉静地望着贺云。 “王大强说我太善良,容易轻信于人。” “难道不是吗?”贺云挑眉,“真真,你之前明明知道,李福二人对你不怀好意,你却跟了过去……” “不是这样的。”宁真认真地看着贺云的脸,“我知道,什么该规避,什么,又规避不了。所以,我做出的所有选择,一定是我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最好的选择。” 宁真,怯懦的外表之下,深藏着理智与慧悟。 他在向贺云传达,他,读懂了他想要偷偷告诉他的事情。 第88章 真真,你想试一试吗?…… “是吗?那……就好。”贺云读懂了他的意思,眼中犯着一丝奇异的光,“真真,以后,你一定不要被不怀好意的……人,给骗了。” 宁真不置可否,只反问一句:“你呢,班长?我也希望,你不要被别人骗。” 四目相对,有种棋逢对手、沉着对峙的美。 “呵……”贺云失笑,试探着,“如果说,真真,已经有人上当受骗了,那该怎么办?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言下之意,便是询问宁真是否有办法对付那只怪物。 宁真蹙眉,沉吟片刻,随后斩钉截铁道:“没有。班长,既然有人已经上当受骗,他需要做的是反思,以防再次陷入骗子的陷阱之中……最好的方法,是不理会骗子的诱惑。” 然而,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镜中人诱人深入,被困入陷阱之中的人,就如一个瘾君子般,无法戒除。 类似于宁真,只要一遇见无法解决的事情,他的首要念头,便是寻求镜中人的帮助。 然而,事情之后,宁真也进行了反思,发现他当时所做出的,的确是相比较之下的最佳选择。 第124章 无法规避,只能接受。 宁真有理由相信,贺云就算强迫自己戒除交易,迟早,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让他不得不与镜中人再次交易。 “这样啊……”贺云无奈勾起唇,眼睛一眯,带着一丝久违的恶意,“那,你说,可不可以,让这个骗子,付出代价呢?” 让小镜付出代价? 宁真自动补全了所有信息,陷入了片刻怔忪,一直以来,他与小镜交易,从来都是自己付出代价。 从未想到过,两者之间的身份,还可对调。 可是,这并非不可能。 “我……不知道……”宁真神色迷茫。 某种将小镜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中扯下来,将它狠狠压制的可能,攥紧了他的心脏。 扑通—— 扑通—— 因为未知的紧张与兴奋,让宁真手中浸了汗水,热意与黏腻在左手掌交缠不休。 右掌,却是冰冷冷、毫无反应的。 “呵……”贺云诡异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缓缓走近宁真,精致的下巴,在宁真的视角来看,仿若一柄锐利的弯刀,要将一切敌人,都斩杀于冰冷的刀下。 凑近,低头,耳语。 贺云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沉迷与孤注一掷,他冰冷的唇,擦过宁真的脸,流连到他耳际,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真真,你想试一试吗?” 性感醇厚的声音,仿若惊雷,炸响在宁真耳边,他双目一怔,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各种忤逆的疯狂念头,在头脑中争执不休,让他头痛欲裂。 许久,他左眼珠子一转,直勾勾地盯着贺云,好似失去了言语。 …… 小镜取走了宁真的交易物,譬如,眼与右手,这么久了,宁真早就可以从细节中分辨,小镜到底在不在。 例如眼,小镜在的时候,他的眼,会传来一股微微浸凉之感,很短暂,却并非不可查觉。 特别是在洗澡的时候,右眼的异动,十分频繁,不可忽视。 微凉并着一丝热意,让正在洗澡的宁真,心中生出了焦躁不安之心。 全身赤裸的宁真,心中犹然生出一丝不安全感,便开大了水龙头,任由热水披在自己身上,给他穿了一件流动的衣服。 掩耳盗铃般,故作什么都没发生。 匆匆洗完澡之后,那股灼热的视线,才消失不见,每当这时候,宁真便会松了一口气。 直到,他后来学了聪明,在夜晚关灯洗澡,虽然那股灼热的视线还在,可宁真却莫名觉得安全了不少。 与贺云之间的对话,是安全的,宁真确信。 实际上,他们也并未透露出什么对策,可双眼交汇之间,他读懂了贺云的未尽之言。 班长不顾一切的试探,让宁真心中五味杂瓶,他没有回答他,而是在思索着各种可能的后果。 宁真一直以来,都是谨慎万分的。 这一天,学姐突然打来了一个电话。 “学弟,小秦他……是个渣男!”学姐声音哽咽,极力控诉,语气中有着不可置信之意,“我没想到,小秦看起来这么腼腆,竟然是个……” 电话那边的学姐,伤心地哭了起来。 怕学姐出事情,宁真与学姐约在了一个公园,来开导她。 到了公园之后,学姐眼睛红红的,没有化妆,神色憔悴,似乎昨晚熬了夜,哭了一宿。 “学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宁真面色复杂。 虽然他很早就看出,秦忆不是个好人,没想到,他的真面目,来得如此的快,让他始料不及。 郑笑笑忍着伤心,向宁真诉说了她发现的事情。 原来,是某天,郑笑笑偷偷查看了男友的手机,在他微信上看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至此,三观崩塌。 “秦忆他,是个烂人,和……和其他学妹约。” 微信上,那个学妹黏黏糊糊,和秦忆约了某个酒店,时间,就在今晚六点。 现在,距离六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学姐心头大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想和秦忆分手,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男朋友,不亲眼看到真相,她一点也不甘心的。 “我,该怎么办?” 对于怂恿学姐表白,宁真十分愧疚,他垂下头:“学姐,抱歉,我不该……”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郑笑笑眼睛一瞪,“学弟,你别这样,是我识人不清,谁知道他是个烂人。” “学姐……”宁真抬起眼,真诚道,“去吧,或许,是个误会也不一定。” “也……也对。”郑笑笑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或许,小秦的手机,被别人拿去了,故作发这种信息来气她呢,这也说不准啊。 这时候,宁真的手机响了。 “真真,你在哪里?”是贺云。 “我……在公园。” 郑笑笑神色一怔,想起了经常跟在宁真后面的那个阴魂不散的男的,面色复杂。 她之前以为两人是情侣,宁真解释之后,她也不信,还以为宁真是不好意思。 后来,还是室友说,那人是“小宁同学”身边的狂热追求者,不让其他人接近他,不少想和宁真亲近的人,都被他整过。 听说了此事之后,郑笑笑才觉得这人是在是可恶至极。 “学弟和我在一起。”郑笑笑故意说得很大声,“贺云,你就别来当我俩的电灯泡了吧。” 既然学弟不喜欢这个人,她要自告奋勇,帮助他摆脱这个臭男人的追求。 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除了学弟和她的父亲之外。 宁真:“……” 电话那头的贺云:“……” 看着宁真疑惑的目光,郑笑笑轻声远离手机,轻声以口型说着:“学弟不要怕,学姐来帮你,摆脱变.态的痴.汉。” 宁真:“……” 他今天倒是学了一个新词,不过,用痴汉来形容贺云,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谢谢学姐。”宁真眉眼弯弯。 贺云冷哼一声:“郑笑笑,你别在一旁胡言乱语了,真真,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猜。” “什么?”电话那头的贺云一愣。 “我说,你猜?” 宁真声色清亮,带着一丝轻微的作弄,看得一旁的郑笑笑捂嘴直笑,因为,是她教宁真这两个字的。 看到这脾气古怪的痴汉吃瘪,郑笑笑心中真痛快啊。 贺云:“……” 静默片刻。 随之而来的,便是贺云带着一丝疯意的冷笑,他语气低沉,如一只随时等待着取人性命的恶鬼。 “真真……你不告诉我是吧,我,有的是办法找到你,呵。”电话里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 宁真眉头一蹙,直接将电话挂断,对着学姐淡淡笑了笑:“我室友,总感觉不太正常的样子。” “学弟,你才发现啊,我早就发现了。”郑笑笑煞有其事,又谆谆嘱咐,“别怕学弟,你那室友脑子有病,是小说中的痴汉病娇,这种人最可怕了。你最好后面雇佣个男朋友,断绝了那家伙的念头。” 第125章 男朋友? 宁真一愣,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喜欢男生,学姐就这么断定…… “走吧,学弟。”郑笑笑拉着宁真的袖子,面色痛恨,“我们去捉奸!” 郑笑笑,本身就是个敢爱敢恨、性格活泼的女子,爱的时候,会将人爱到骨子里,若是不爱了,她痛哭一晚上,便会很快抽身。 “好。” 大学附近的酒店,格外的多,每到晚上,也近乎满员。 “格莱斯”酒店,是其中最昂贵的一个,里面最平价的房间,住一晚上,至少需要五百块。 更别说其中的豪华双人间,有浴室,有电影院,光线氛围十足的情侣情.趣房,更是其中的卖点,价格不菲。 纵然如此,这豪华双人间,卖得也是最好的。 有品位有钱的男生,会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此尽情享受。 而女生给秦忆发的房间,赫然是格莱斯酒店的顶层情侣房,由此可见,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女生家庭条件很不错。 “这该死的秦忆。”郑笑笑越想越气,“真是没品,请女生开房,竟然让女生花钱。” 她突然想到,她和秦忆短暂恋爱一个月,他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不是秦忆不想,而是郑笑笑不允许。 尽管如此,平时花钱的大头,还是她出。 这样一想,郑笑笑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大冤种。 二人进入电梯,很快到了酒店最顶层,找到了女生所写的房间号。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究竟该怎么进去呢?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时,突然有个冰冷的声音,在暗黑的角落响起。 “找到你了,真真。” 一人自黑暗从现身,赫然是神色阴冷的贺云。 第89章 是谁……你是谁? 此时,距离六点,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贺云到底是怎么找到他们二人的,宁真一概不知,不过,他说他有开此间房门的房卡,这便让宁真十分感兴趣了。 “这家连锁酒店,有我家族的投资。”贺云简简单单说了这么几个字,让宁真和郑笑笑无语凝噎。 “嚯,有钱人?”郑笑笑瘪了瘪嘴,神色复杂,她记得秦忆家也很有钱,可他却对她很抠。 “真真。”贺云缓步而来,白色运动鞋踩在地板之上,如幽灵飘过,未发出丝毫声音。 他一边走,一边从兜里取出一酒店的房卡,手臂微悬在空中,手指微动,房卡便诱人地在半空中闪动着,吸引了二人的眼球。 “房卡,要不要?”贺云勾起了一丝恶意的笑,目光,紧锁在宁真脸上。 “要。”宁真不假思索地回答。 “求我。”他高高在上,做足了一番高傲的姿态。 宁真:“……” “求个毛……”郑笑笑从旁边一跃而起,趁着贺云出神之际,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房卡。 宁真:“……” 贺云:“……” “学姐,你厉害。”宁真瞧着贺云的黑脸,憋着笑,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走!” 房卡感应,门锁转动,门悄然无声打开,入目,便是暗红与诡黑夹杂的灯光,闪烁着幽蓝与紫,颇有一种黑暗哥特风。 比起情侣房来说,更像是一座鬼屋。 “人呢?” 客厅里无人,桌上放着酒水,不过,倒是有男女的外衣,随意丢在了客厅柔软的沙发之上,互相交错。 浴室内,传来水流动的声音。 三人的目光,望向了浴室。 由于是情侣房,浴室是半透明的,隐约可见里面两个交缠的轮廓,水声夹杂着男.女的喘息,令人血脉崩张。 宁真的右眼,闪烁着一丝血红的暗芒。 郑笑笑咬紧了牙关,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样子,眼见为实,这一刻,她终于绝望了。 是真的,她才交往的男朋友,竟然出轨了。 他和其他女人,做了这样亲密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不洁身自爱,还和其他女人约。 “秦忆!”郑笑笑吼叫着,愤怒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 浴室内的两人,交缠的身影一顿,随后,一玲珑的倩影,有丝惊慌失措,双手想去拿挂在墙上的浴巾。 然而,另一方却不让,扣着女方的手,继续做着龌龊的事情。 “你无耻!”郑笑笑怒了,她非常想打开房门,将这狗男人怒打一顿。 很快,云雨渐歇。 秦忆不慌不忙地扣好了浴衣,随意地打开了门,看着来抓奸的三人,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歉疚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他高高在上地望着郑笑笑,讥讽地笑了一声。 “我怎么不能来?”郑笑笑怒了,“秦忆,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明明都有了女朋友,还和其他人乱搞!” “女朋友?”秦忆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说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很抱歉,我本来,没打算接受你的,那一天,不知道为何,我突然答应了。” 他的目光,望向了宁真和贺云二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定是有人,设计了我。”他冷笑一声。 “你……你这个无耻的人。”郑笑笑眼泪汹涌流下,跑过去一掌打在了秦忆的脸上。 浴室的门再次打开,一容貌美丽的女子,看到现场这么多人,捂紧了浴衣,神色羞愧。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女生神色慌乱,她只是想玩一玩,并不想做什么人人喊打的小三啊。 “跟你没关系。”郑笑笑冷言冷语,“秦忆,你这个渣男。”她瞪了秦忆一眼,愤恨地跑了出去,再也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 “学姐……”宁真想去追,却被一句话,瞬间黏在了地上。 “宁真。”秦忆脸上的恶意,不容忽视,“不是你使出的妖法,让我答应郑笑笑的表白吗,怎么,事到临头,你后悔了?” 那疑似第三者的女生,看着现场三个男人,顿觉害怕,迅速灰溜溜离开。 哦,还有一个送水的服务员,恰逢时候,将两杯精致的茶水送上来,这是秦忆点的茶。 服务员离开之后,在场只剩下三人。 “你什么意思?”宁真蹙眉。 “我什么意思?”秦忆拢了拢自己湿润的头发,笑得可怕,“宁真,你这个怪物,我没想到,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竟然,还是这样会装无辜。” “你……”宁真对“怪物”这个词,十分敏感。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被我说中了。前些天,你不是让人来问候我,打探我的消息吗,我不说,你就让他们来霸凌我……呵,真是你一贯的做法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真否认。 他从来没有喊人,去欺辱秦忆。 一旁的贺云,神色一动,语气冰冷而又确信道:“你认识我们?”他用的,是“我们”这个词。 这一次,秦忆没有否认,他恶意地勾起唇,眼中的恨意,仿若要凝成实质。 “你们,贵人多忘事,竟然把我忘了?”秦忆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又笑了,“不,不对,或许是我变化太大了,你们,没有认出来。” 第126章 屋内各处被点燃的清新熏香,味道越来越浓,在悄然无声之时,很快侵入了人们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让本就亢奋异常的神经细胞,变得越发兴奋与麻木,所有的感官,都放大了数倍。 冷光与暖光交织,映在人眼中,让情侣房的环境,变得光怪陆离,仿若异空间降世。 “你到底是谁?”宁真面色复杂,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 看秦忆的模样,他对自己是极为痛恨的,而且,他似乎认为,他在某个时期,对他极尽霸凌之事。 可这一切,都不可能。 宁真没有失忆,那么,精神错乱的人,就是秦忆了。 “你猜?” 秦忆冰冷的声音,与耳边突然传来的暧昧之声,交织在了一起,让宁真头脑“嗡嗡作响”。 是小镜,同时在宁真耳边低喃。 “……我不知道。”宁真抿唇,面容有丝无助。 “亲爱的小宝贝,你再仔细想想呢?” 镜中人沙哑地笑了两声,在宁真唇边上轻舔,在他干燥的唇瓣之上,沾染上了一丝水光,让宁真的脸变得莫名诱人。 “我……真的想不出来。”宁真双手环抱自己的头,忍不住蹲了下来。 耳边传来听不懂的诡异噪音,似真似幻,让宁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噪音如冰冷潮水,瞬间将他卷席,明明是在陆地上,却仿佛被水淹没,令人无法呼吸似的。 宁真忍不住将头埋在腿中,大口大口地吸取着双.腿间仅存的呼吸。 “真真……”贺云瞧着宁真怪异的举止,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你怎么了?” 他抱住宁真的手,想让他站起来,然而,宁真手似千钧重,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对真真做了什么?”贺云第一个怀疑的,是那个无所不在的怪物。 他在心底呼唤着它,借着要与它做交易的名头,将它唤出来,很可惜的是,心中只响起了一声被风吹散的窃笑。 它没有正面回应他。 “再想想……想想……想想想……”无数个嬉笑的字眼,如魔音般钻入了宁真的耳朵,让他几欲崩溃。 “是谁……你是谁?” 宁真喃喃自语,只觉口鼻被看不见的冷水缓缓覆盖,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是谁?”贺云心急如焚,心如擂鼓。 他已经发现了,宁真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裹挟,如果他没有说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一定会…… 贺云冷酷的眸子,赫然望向了秦忆,发现了一件可怖的事情。 只见秦忆嘴角噙着一抹陌生又冰凉的笑,眼中散发的恶意,仿若要凝成实质,他脸上、身上,都浮起了淡淡的细小透明水珠,像是镶嵌在他皮肉之上,极为诡异。 空气中,有水蒸气? 贺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却震惊地发现,他袖内的手臂上,竟真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水珠。 然而,更为诡异的是,这水珠,却好似与他的身体处于两个空间之中,他的手触碰不到水珠,水珠也浸染不了他的衣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多可怕的想法,萦绕在贺云脑海之中,这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这种超出常理的力量。 “这……” 贺云忍不住又朝秦忆望去,却发现他眼中的冰冷,越发浓厚,就像是……一个死人般。 “宁真,你猜,我是谁呢?” 秦忆脸色泛白,带着一丝黑意的唇,斜斜扬起,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几欲崩溃的宁真。 “猜不出的话,游戏就……” 听到游戏二字,贺云神色不妙,他突然觉得,他第一个怀疑的目标,完全错了。 是谁说,世界上超出常理的怪物,只有那一个呢? “你是……秦万!” 一股奇异的力量,让脑子突然开了窍,贺云沉住气,终于肯定地说出了他一直以来怀疑的对象之一。 无他,他之前怀疑宁真有异常的时候,亲自调查过宁真的小学、初中,有三个姓秦的人。 然而,在他们共同的高中,高一的时候,班长倒是有一个姓秦的人。 只是,他叫秦万,而不是秦忆。 可“万”和“亿”,又有什么差别吗? 这真是,最明显的标志了。 再加之,秦忆对宁真和他,态度都颇为熟稔,甚至于,将宁真视为了霸凌他的对象。 然而,霸凌的人,从来都是“秦万”,而非宁真,两者之间错位,或许,也是秦忆主动或被动透露出来的线索。 主动或被动,重要吗? 第90章 玩弄这个词,听起来多不好听…… 贺云觉得,十分重要。 可现在,并不是细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啧啧……猜对了。”镜中人的声音,在五光十色的房间内,悄然响起,“只是很可惜,猜对的人……呵……” 贺云耳朵一动,明显看到宁真身体的颤抖恢复,有了好转,他想去安慰他,然而,躯体被猛地被一股怪异的力量占据。 于是,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将他控制着,一步一步,走向了宁真。 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宁真的肩膀上,“贺云”悠闲的声音,在舌尖打了一个转儿,婉转,悠扬。 “你输给我了,亲爱的小宝贝。” 他在宁真头顶下,落下了这样一句话。 宁真从溺水而亡的恐怖中脱离而出,大口喘息,眼含模糊的泪,看着上方的贺云。 唇中喃喃自语:“你是……小镜。” 他认出了它,却全然不知,为何镜中人突然无凭无据、肆无忌惮地占据了班长的躯体。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真颤抖着站起来,一掌凶狠地打在了“贺云”的手上,不要他扶,而是退后靠在沙发上,一脸惊悚地看着秦忆,又看着“贺云”。 自从班长说了秦忆的本名之后,所有关于秦万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朝他涌来,让宁真痛苦不堪。 秦万,绝对是他记忆中最可恶的一个存在,他诬陷他偷钱,将他的双手扭住,送他去派出所…… 可以说,宁真在之后放弃抵抗,就是因为这件事,将他仅存的傲气磨掉了。 秦万的变化,是极大的,也不外乎,宁真根本没认出来。 以前的秦万,长着一身肥厚的肉,脸上的肉,更是将眼睛都挤成了绿豆眼。 可他瘦下之后,倒是人模狗样的,自身不显露之时,完全看不出什么坏心思。 “你们……是一伙的?”宁真看着带着诡异笑容的秦忆,努力压下心底奔腾的恨意。 他望向“贺云”,一字一顿,看着它的所有表情。 “小镜,告诉我,这是你和秦万之间、约定好的,来玩弄我的游戏吗?”他使劲眨了眨眼睛,任由眼泪流干。 “你说,我输了,好,我愿赌服输,那么,我想要问一下,我既然输了,那你,甚至于你们,会拿我怎么办?” 宁真冷笑一声,双手握拳,声音轻飘飘的:“是杀了我?呵……如果真是这样,那尽管来。” 第127章 短暂的失神之后,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不见,他现在,俨然披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盔甲,任何利剑,都无法将他强大的精神杀死。 他所能消灭的,只有脆弱的□□。 “亲爱的,你误会了。”“贺云”眼中尤有怜爱之色,“我从来没有想要杀你的意思。” 宁真讽刺地笑了笑:“误会?呵……小镜,你言而无信不说,现在,就连这块交易的遮羞布,你也扯开了?你未经允许,随意上班长的身,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规则吗?” 所有的话,都纷纷朝着镜中人刺去。 “贺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真发疯,却再无无暇欣赏他脸上隐藏的痛苦表情,明明,这是它之前最喜欢做的事。 “不是这样的。”镜中人声音沙哑,听起来意外的可靠又真诚,“这是你亲爱的班长,与我做的小交易,我只是适时收取了代价而已。所以,亲爱的,我并不是什么不遵守规则的怪物。” 它,是在认真地向宁真解释,妄图扭转在宁真心里的坏名声,虽然,它已经是他心中最坏的“人”了。 宁真一怔,神色晦暗,听懂了它的话。 “呵……”他不置可否。 突然,不远处看热闹的秦万,唇中泄出了一声带着疯意的笑,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叙旧了,可是,你们竟然忘了我,真是令人不爽啊。” 宁真即刻朝秦万望去,却震惊又诡异地发现,无数细密的水珠,从他的身上流了下来,汇在腿下,形成了一道小型水洼。 秦万置身于水洼之中,明明是站在地上,可双脚却好似沉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有一股怪力,在拉扯着他的脚。 右眼闪着一道红光,宁真定睛一看,惊悚地发现,那拉着秦万的东西,竟是一双……苍白如尸、又带着诡异绿毛的类人之手。 对于脚下所发生的一切,秦万仿若恍然未觉,只是一脸诡异地望着宁真二人。 “你……你到底是谁?”宁真面色一变。 秦万,哪里还像个人啊,明明,就是一只……怪物。 “我,原名秦万。”秦忆笑嘻嘻地,“之前贺云,不是都说了吗?” “我不信。”宁真盯着秦忆脚下,总感觉那双诡手,就要顺着秦忆的脚摸上来,出现在现实空间之中。 “不信?”秦忆垂眸,恍然大悟,“哦,你是说这个啊。”他又嘻嘻一笑。 “这个,是我养的宠物啊。” 宁真:“……” “亲爱的小宝贝,你怎么不问我呢?” “贺云”如有献宝般笑道:“这家伙脚下的东西,是一只,水鬼哦。” “水鬼?”宁真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的生活,离普通人又远了一步。 秦忆诡笑一声:“它,还是我们的老熟人呢。” 宁真蹙眉,心神不宁:“你那一日,在池塘里喂养的东西,是……它?” 他赫然联想起了那天,秦忆在池塘边露出诡异表情,用面包喂鱼的模样,深觉可怖。 学校里的池塘,住着一只水鬼……宁真又想到了之前一学生失恋跳河之事,很难不将学生的遇害原因往这方面想。 “呵……你猜对了,宁真,很可惜,没有奖励呢。”秦忆嘿嘿笑了两声,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哦,对了,忘了说了,那一日,跳河的女生,很是美味呢。”秦忆贪婪地舔了舔舌头,像是回忆起了美食般。 “宁真,你知道吗,那女生晚上,哭得多伤心啊,她本来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跳。可是,她看到了我之后,很快就跳了,跳得毫不犹豫,神情向往,好似跳下的,是天堂。” “然而,糟糕的是,她在水中,突然清醒了,剧烈挣扎起来,我却只冷眼旁观,看着她求救,缓缓沉入了湖底……” 宁真神色冷淡,看着秦忆癫狂的模样,很罕见的,没有露出丝毫表情。 秦忆说着说着,深觉没意思。 “宁真,你怎么了,我记得,你之前,是看到流浪的小猫,都会伤心不已的人啊,怎么,听到你的同学死亡,你怎么没有一点伤心的模样,你……变化可真大。”他阴阳怪气,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 “你现在,变化也不小。”宁真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越来越,像个肆无忌惮的疯子了,不知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听到这话,秦忆顿了顿,癫狂的表情一怔,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人,可他现在,又具备了人没有的特征。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秦忆歪着头,陷入了对自我认知的怀疑之中。 “一切的源头,你说,我到底是什么?”秦忆睁大了泛着红血丝的眼,一动不动地瞧着一旁并不吭声的“贺云”。 一切的,源头? 他对小镜的称呼,让宁真茫然不已。 “你,当然是秦万啊。”占据了贺云身体的镜中人,缓缓咧起了嘴角,露出深不见底的血红之口。 “我亲爱的小宝贝,都指认出了你原本的身份,按照游戏规则,你若是想要将他变成你小宠物的替身,这,可就不成立了。” 替身? 宁真脸色越发迷茫起来,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却敏感地察觉,小镜,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背着他,小镜与秦忆这怪物,玩了一个游戏,代价……是他。 秦忆微微一笑,面色诡异:“可是,我的身份,可不是宁真先说出来的。” 他高高扬起了头,手指间,玩弄着一根不知什么出现的、悬浮在空中的诡异苍白手指。 “贺云”勾唇一笑:“你也没说,让我亲爱的小宝贝,第一个说出来,不管如何,他终究说出了你的身份,这,有问题吗?” 两“人”,陷入了慢条斯理的争执之中。 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宁真莫名感到有丝紧张,他紧咬着唇,不发一言。 头脑中各种信息交织在一起,最终让他拼凑成了一个混乱的真相。 高中霸凌他的秦万,似乎变成了“鬼”,在见到他之后,想让他成为替身,被小镜,以他们的“游戏规则”所限制。 这样看来,小镜的能力,是要高出秦万的。 果真,在听到小镜的话之后,秦忆面色骤然一僵,如冰冷棺尸,浑身散发出阴寒的气息。 “……呵。”他冷淡地笑了一声,眼珠子一转,“真是狡猾的源头啊,没想到,还是被你给玩弄了。” 镜中人只窃笑两声,并未表态,挑起的眉,可显示出它愉悦的心情。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它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玩弄这个词,听起来多不好听啊,都吓着我纯洁的小宝贝了。” 它骤然抬了抬手,宁真的右手,便拉扯着宁真不受控制地前去,自主送入了“贺云”的怀抱之中。 宁真:“……” “真真。”它以班长的口吻,呼唤着宁真的小名儿,“怕的话,就埋在我的胸膛之中,我来保护你。” 宁真眉头一蹙:“……好。” 这种场面,并非他一个普通凡人能插手的。 第128章 “保护你?” 秦忆看到这一幕,差点笑岔了气,头顶上流出愉悦的水滴,一枚苍白的手指擦去他眼角的泪。 “宁真,你简直太天真了。” 第91章 因为,你,便是水鬼选中的…… “你以为,自诩为保护者的它,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他夸张的笑中带着恶意。 “你还不知道吧,当初,你借着它的力量,霸凌了我,我精神恍惚,陷入了疯狂之中……我爸妈,迫不得已让我转学。” “你真是疯了。” 埋在“贺云”胸膛中的宁真,抬起头。 “只有疯子,才会胡言乱语。”他没揭穿他的话,任由秦忆疯下去。 “我疯了?”秦忆冷笑。 “你别得意,宁真,你要记住,你的身体,是源头最为觊觎的东西,迟早有一天,它会将你全部身体夺取,将你罪恶的灵魂驱赶,并取代你,成为另一个,新的宁真。” 说完之后,他又沙哑地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引诱。 “但是,宁真,你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之前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成就了我,不是吗?”他唇角一勾,话中似真似假。 “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主意,想要摆脱它、甚至杀死它,便来找我,我一定会,毫不吝啬地,将我知道的所有方法,全部都告诉你。” “毫无保留。”他嘻嘻地笑着,说出了让宁真无法拒绝的话。 可是,谁又能保证,他说的是真话呢,会蛊惑人心的怪物,可不止小镜一个。 宁真不发一言,冷眼盯着他。 “小宝贝可不会信。”镜中人冷哼一声,尤为自信。 “谁知道呢?”秦忆呵呵一笑,脸上被苍白的手指深深按住,将他颇为英俊的脸,凹陷了一部分。 镜中人眼珠泛着幽幽冷光,握住了宁真的左手,而后,捉着他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做了个打枪的动作。 砰—— 一句无声的轻吟,自它唇中响起。 “你废话太多了。”它不愉地说了一句。 于是,宁真便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他的左手,好似一把枪,仿佛有一颗无形的子弹,从空中飙射,打在了秦忆的眉心之上。 立刻,水鬼的手,为他挡了灾,苍白干瘦的指,瞬间便变得如枯萎干巴。 同时,秦忆的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一只畸形的怪物,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它冷笑着,握着宁真的手掌微微旋转,一面无形的镜,便将秦忆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房间里,再也没有秦忆留下的任何气息。 镜中人垂眸,看着宁真震惊的模样,得意地笑了,似乎在寻求表扬似的。 “怎么,亲爱的,拥有力量的滋味,如何?” “很陌生……”宁真双目怔忪,又脱口而出,“也,很熟悉。”他一动不动望着镜中人,想要从它那里寻求原因。 它笑而不语,只温柔又沉静地望着他。 于是,宁真便知晓,它不会告诉他任何东西。 “你之前说的,畸形的怪物,是什么意思?”宁真双目一垂,只有换了一个话题。 “别着急。”镜中人勾起唇角,“我们,慢慢来说。” 它像个绅士一样,半牵着宁真白皙优美的指尖,将他的半截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外,而后,剩下的一只手,便握住了他的纤腰。 房间内光线变幻,诡异的色彩,便瞬间化为了一片苍白的寂。 纯白无瑕,就好似、房间内所有的一切,都由一片镜面组成。 刚这样想着,宁真便不可思议地发现,周围的所有,都产生了变化。 原本的褐色皮质沙发,原木矮餐桌,古朴艺术花瓶,甚至于墙上挂着的男女交缠的委婉画像……一切,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近乎于透明的纯白。 抬头,映着宁真茫然的脸,低头,可以清晰看着自己下巴的棱角。 这里是…… 宁真一阵恍惚,只觉得这个场景,好似在梦中见到过,如果他确定自己还清醒着,他一定会以为,这是他的一场梦。 然而,这真的不是梦吗? 宁真无法判断,只是有丝局促地捉着镜中人的手指,他忍不住望向他,却发现,它依旧是贺云的模样。 只是,嘴角却噙着一抹高深的、诱惑的,只属于小镜的微笑。 “别着急。” 似乎知道他此时有无限疑惑,镜中人只是眯起眼,手指虚虚放在唇边。 “亲爱的,你看起来似乎很口渴。” 它的手,又自然而然地在宁真唇瓣上爱怜地摩擦着,将缺水而干燥的唇,揉得一片艳红。 宁真:“……有点。” 处于这种纯白无暇的环境之中,一开始的不应期过后,他仿佛如鱼得水般,对一切接受良好。 甚至,还有心情来欣赏这奇异的怪空间。 不过,所有一切繁杂的东西消失,他倒是感觉心情尤其宁静,所有的怨恨与恐惧,似乎都沉睡了。 “我就知道。”镜中人微笑,绅士般说着,“可不能怠慢了我的小宝贝。” 它眨了眨眼睛,一个熟悉的茶几,便出现在了纯白空间之中,上面,还躺着两杯纹丝未动、还未化冰的昂贵饮料。 一个是草莓口味的,一个是橘子口味的。 “亲爱的,你想喝哪杯?”小镜有礼貌地先让宁真选。 “……右边那一杯吧。” 右边那一杯,是橘子口味的。 说实话,对于小镜这种随意将他人饮料取走的行为,宁真本该感到怪异,可在这个空间之中,他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就好像是,他就是这个空间的造物主,他可以变出任何东西。 “亲爱的,你在撒谎。”镜中人一动不动地瞧着他,“你明明,喜欢左边的。” “……你怎么知道?”宁真眨了眨眼睛。 “你喜欢甜的。”它颇为俏丽地笑了一下。 可顶着贺云的脸,做出这种娇俏的动作,倒是显得有丝怪异。 于是,它成功将宁真逗笑了。 宁真倔强的小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之时,如春风化开凝固的坚冰,让生机勃勃的野草勃发。 他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向上的勃发生命力。 镜中人一时看呆了。 它嘴角大大地咧起,不吝啬夸赞道:“亲爱的,你笑得,真的很好看,都把我给……狠狠迷住了。” 看到宁真对它露出这般不设防的表情,它恨不得狠狠将他搂在自己怀中,与他水乳交融,完全融为一体。 宁真失笑:“呵……” 本该觉得冒犯的他,却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好似,这就是他们平日里的相处方式,自由,随意,美好。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宁真神色恍惚,觉得自己大概真是病了。 “我可没有说谎。”它微微扬起了脖子,神色颇为傲娇。 “……我没说你在撒谎。”宁真抿唇,有种想扶额的冲动。 或许是被某种力量给影响了,他从未觉得,小镜看起来有今天这么顺眼。 第129章 “我读懂了你的眼神。”它眼睛轻轻眯起,狭长的眸,让它看起来狡诈万分。 凑近,呼吸,冰冷的气息,微微打在了宁真的脸上。 “我喂你。”镜中人勾唇一笑。 看着神色越发茫然、脸颊不自觉染上红晕的宁真,它嘴角的弧度,越发不可压制。 手中的草莓饮料,从茶几上飞到了手中。 镜中人伸出舌,轻轻在杯子上抿了一小口,而后,在宁真怔忪的目光之下,倾身而上,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唇中香甜的饮料,便顺着唇缝里缓缓流出,一滴,两滴。 宁真只感觉全身软绵绵的,唇却非常主动地吸吮着香甜的水,这股堕落的味道,似乎将他的灵魂也侵蚀掉了。 除了面前细腻无暇的俊脸,以及唇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甜腻味道之外,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就连思绪,也被无故麻痹。 “真甜。”有窃笑隐在风中。 我……怎么了? 宁真微醺,勉强晃了晃头,却被一双手轻轻搂住,整个人高高仰起头。 我……好像不对劲…… 眼神雾蒙蒙,朝着小镜望去,却见它眼如深渊,瞬间将宁真给吸了进去,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思绪,又悄然散去。 唇与唇分开,鲜红的汁水,顺着宁真的唇角流下,他就像一个,刚刚饮了鲜血的堕落吸血鬼。 “你渴了。”镜中人以歪理扭曲了它毫无礼貌的行为,“亲爱的,我只是好心为你解渴。” 宁真歪头,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谢……谢谢你啊。”他天真地道着谢,殊不知对面的恶狼,会将他一口吞之入腹。 “我们之间,为什么这么客气?” “……嗯,也是。” 好似,无论小镜对他做出怎样的事情,都是不为过的……宁真歪了歪脑袋。 “坐。”它勾唇一笑。 “好。”他应了一声。 白色空间之中,无沙发,无矮凳,可宁真犹豫片刻之后,便熟稔地在地上盘腿而坐,手中,出现了那杯他更喜欢的草莓饮料。 他确实最喜欢这杯,小镜并未说错,只是,自从某件事之后,他便讨厌起了甜得腻味的东西。 唇中残留着一丝清香的甜,混合着一股寂寥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就着吸管,饮了几口。 奇怪的是,虽然很甜,可宁真却没有任何被食物取悦的感觉。 所有让人有不同体验的观感,钝如生锈的铁刀子,失去了往日的锋利。 “小镜……这……”宁真眼中闪过一道茫然。 想问的事情太多,他突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你是想说,那只畸形的怪物?”小镜体贴地为了他开了头。 “对……”他之前,确实想问这个问题。 “你暗地里,和那‘畸形的怪物’,有什么交易吗?”宁真心平气和,凝望着小镜深邃的眼。 “不,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易。”它矢口否认。 “那是为何?” 为什么那只畸形的怪物,会主动来找他的麻烦? “因为,你,便是水鬼选中的替身呀。”小镜勾唇一笑,笑如三月春花艳丽,“莫非,亲爱的你忘了,谭小文是怎么死的?” 第92章 他……只是喜欢你…… 谭小文变成了一只戾气十足的水鬼。 它虽然死去了,失去了作为人的记忆,可对于宁真刻骨铭心的恨意,却是印在了它的灵魂之中。 就算他变成了水鬼,也要孜孜不倦地寻找着宁真,想将他拉入水中,成为它的替身。 “这只水鬼运气真的很不错,竟然和秦万搅在了一起,如今,他们两人合成一体,四舍五入,就是一只有智慧的水鬼,当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造品。” 披着贺云皮的小镜,露出了毫不违和的奸笑,好似真的在思考,待这只水鬼成熟之后,将此捕捞贩卖,可以卖多少钱。 “他们为什么会合为一体?”宁真蹙眉,超出了常理的东西,他根本就无法理解。 幸亏,小镜不厌其烦地为他解答。 “当然是因为,巧合。” 它露出神秘的、类似于幕后大反派的笑容,让宁真相信,所有的巧合,都根本不是巧合。 “巧合?” “不错。亲爱的,你知道,为什么之前欺负你的秦万,突然就转学了吗?”它薄唇一抿,眉飞色舞,如果它有一对耳朵,一定会得意地翘起来邀功。 “是……你帮的忙?” “不错。”镜中人打了个并不响的响指,“小宝贝真聪明,可惜,猜对了,没有奖励哦。” 宁真无语:“我并不需要什么奖励。” 他现在对奖励这个词,有条件反射的抵触情绪。 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热,宁真还以为自己中了暑,又轻轻抿了几口饮料,冰水下肚,果然缓解了不少。 看到他毫不设防的模样,镜中人愉悦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亲爱的这么可爱,我突然想收回我的话。” “什么?” 那股热意,被短暂地压下过后,又如死灰复燃,比之先前更加猖狂,让宁真感到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病了。 可这,或许是唯一一次,他能心平气和与小镜谈话、探究真相的机会,宁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机会从手中流逝。 “我想,我应该要给你奖励。” 宁真:“……?” 看着他茫然懵逼的模样,镜中人眯起眼,凑近,笑得如一只随时会吐出毒液的蛇。 “奖励,就是我,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 宁真眉头一蹙,不经意将镜中人轻轻一推,微微摇头:“小镜,你别开玩笑了。” 他睁大了眼,微微瞪着镜中人,脸上满是不赞同之意。 殊不知,他脸上的红,将他衬得如被雨拍打的花儿般娇艳欲滴,让人垂涎不已。 镜中人一面隐在光棱之中,将它眼中的贪婪与疯狂遮挡。 “好罢,既然小宝贝不愿意,我也不能强买强卖。”它可惜地叹了一声,语气中,好似巴不得被宁真强要。 话题回归。 镜中人又埋怨道:“哦,说到之前的事情,都怪你,我的小宝贝。” “怪我?”宁真指着自己,神情茫然又可爱。 “对呀,怪你,当时逃避我,不肯与我接触,我们之间无法交易,我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负你。” 宁真:“……” 当时的他又不是傻子,除非到了走投无路,他怎么会主动接近它? “所幸,秦万展现出了超人的灵觉,他发现了我的窥视,我看不惯,便略施小计,在梦中吓唬了他一番。谁知道,他灵觉十分敏感,被我一吓,便记忆混乱不堪,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其语气里,都是对秦万不禁吓的鄙夷之意。 似乎,秦万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不经玩的劣质玩具。 宁真:“……” 最终,谭小文变成水鬼之后,被秦万发现,两者对他,都有共同的恨意,便莫名其妙融合,变成了共生的怪物。 第130章 听到了这番话之后,宁真心头没有懊悔、痛恨等任何感觉,他只是在旁听一个、有关于他的事实真相。 “原来如此。”他眨了眨眼睛,“他们二人,真可怜啊,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 语气中,却没有任何可怜的意思。 此刻的宁真,还不知,他脸上冷淡的表情,和一开始的镜中人,一模一样。 “他们想找我,就尽管来吧。”宁真轻哼一声,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并不在意,“小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如果知道了水鬼的名字和身份,水鬼,就无法再拉我下水了吧。” “理论上是如此。”镜中人话锋一转,“可是,现在这只水鬼,是畸形的,它所遵守的规则,可能只是一半,甚至更低。因此,畸形水鬼无法暗地里将你拉下水,让你成为替身,它,可以用其他方式。” 宁真并不担忧,只天真地笑着:“小镜,你会保护我的,是吗?” 否则,它跟他说这么多话,又意欲为何呢? “当然,如果小宝贝愿意的话,我将会,如你所愿。”镜中人眼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 听懂了它的隐藏意思,宁真只淡淡地笑着,有种置自身性命于不顾的美。 被双方冻结的交易,即将重启。 “小镜,我想要重申我的要求。”宁真眼神坚定。 “什么?” “你只能与我一个人,有真正的交易。”他十分霸道地说。 之前,他对小镜说过,“我不想你,和其他人交易”,可小镜,当时却没有任何表示。 宁真有种预感,这一次,结果会有所改变。 果真,在听到他霸道的言语之后,镜中人神色片刻怔忪。 它似乎在权衡、在思量,看宁真一个人的价值,是否,比世间任何东西,都要高得多。 很可惜的是,属于宁真的天秤,被它自己加了权重,不断地朝着底端而触,最终,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镜中人面色不显,实则,早就已经妥协。 它无奈地承认,就算天底下所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加起来,都不抵宁真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这件事不可置信,却这么平静地发生了。 可狡诈的它,却并不肯直接承认,而是故意伸出手,摩擦着自己的下巴,眼中露出隐隐的不愿之色。 “亲爱的小宝贝,你的要求,未免……”它眉头一蹙,明显不甘,不愿意为了宁真一颗小树,放弃整片森林。 “不……小镜,你误会了。”宁真清亮的眼中,露出一丝隐隐的邪,让他看起来,更是魅力十足。 “我是说,真正的交易。”他强调了“真正”二字。 “真正?” 镜中人罕见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真正”二字从宁真口中说出,让它生出一丝隐隐的无法置信来。 “你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宁真勾唇一笑,越发红艳的脸,像只吸人血魄的艳鬼,“小镜,我是说,真正的,可以得到交易报酬的,只有我一个人。” 唇边的笑带着一丝邪意,宁真张开了殷红的唇:“小镜你,现在的交易对象,除了我,还有贺云吧。” 如醉酒的微醺状态,让宁真更加游刃有余。 “……不错。” 镜中人并未问宁真是怎么知道的,它知道,它心爱的小宝贝,并不是什么蠢货。 “我不喜欢贺云。”宁真眉头一蹙,露出明显厌恶的表情,“小镜,你知道的吧。” 镜中人:“……” 它的确知道,何止是不喜欢,它的小宝贝,甚至厌恶他。 一致的是,它,也不喜欢贺云。 “贺云专横霸道,还对我有非分之想,我逃不开,避不过……我一看见他,就感觉心头一阵翻涌,甚至于,想吐。”他毫不留情地贬低着对贺云的看法,眼睛里净是厌恶与恶心。 话落之后,宁真便意外看见,小镜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与怔忪,而后,又化作常态。 “亲爱的,你这样说,如果被他听见,他,可是要伤心了。”小镜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意有所指。 “你会让他听见吗?”宁真轻哼一声,反问,双目半阖。 又无所谓道:“就算是被他听到了也没关系。” 抬眸,冷笑:“反正,在他面前,我也不是没有说过这种话,再说一遍,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勾起小镜的手,笑得像个得势的小人,不疾不徐道:“小镜,话说,那个场面,你,也看到过了吧?” 那一天,他与贺云对峙,诉说着对贺云的厌恶,将他气得发狂,压住他的身体,狠狠侵.犯他的唇。 被宁真主动勾着手,镜中人神色飘飘然,呼出一口冰冷的气息,诚实道:“是的,我的确目睹了一切。” 甚至,它还成为了其中推波助澜的凶手之一。 “那时候,我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贺云强迫我,我忍受着,于是,我就在想,如果今后找到了机会,我,一定会要他好看。”他慢条斯理地诉说着自己的仇恨。 镜中人一怔,被宁真强烈的“恨意”迷惑了。 “他……只是喜欢你。” 不知为何,镜中人这一次,却没有顺着宁真的话接下去,它好像生出了一丝感同身受的同情之意。 倒是稀奇不已。 “喜欢?”宁真嗤笑一声,有丝阴阳怪气道,“小镜,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他强迫我,又怎么敢有脸说,是喜欢我?” 他着重申明:“强迫的喜欢,不是喜欢。” “不是喜欢?”镜中人一怔,迷惑地歪了歪头,看起来无辜万分。 “对。” “那,什么是喜欢?” 这个问题,已经在它心中存在了许久。 要知道,它所以为的喜欢,和贺云没有半分区别,除了极致的占有与恶意侵.犯,再也不剩下什么别的温和的东西了。 第93章 嘿 “这,才是喜欢。” 宁真绯红的脸,染上了一丝灼热的气息,好似某种不可说的欲.望,自内心深处悄然生长,俘获了他的肉.体。 握着小镜的手,朝着他的方向一拉,镜中人顺从地向前走了几步,便被脸上传来的温软成功诱捕。 整个高大的身躯,却仿如被困在了、由宁真亲手编织而成的蛛网之中,心甘情愿,不愿离开。 任由甜蜜的猎手,朝着它强劲的血肉之躯,一口一口啃去,身体被啃噬殆尽,脸上,却仍留有梦幻沉迷的表情。 宁真第一次主动吻了别人,小镜,第一次得到了宁真主动的吻。 眼神微醺,宁真任由身体无故的热意将他侵蚀,顺从心底的想法,找寻热意的解除方法,单单的冰饮料,是不足够的。 反而,宁真有种预感,那就是,面前的“人”,会为他带来解脱。 “亲爱的,你醉了。”小镜沙哑地笑了一声,手,却如蛇般缠上了宁真的腰,“瞧,你都在说胡话了。” “我没有。”宁真倔强地皱着眉。 唇边的温凉消失,他又忍不住寻了过去,叼到了让他舒服的滑腻,舌尖忍不住伸出,在小镜唇边舔吻。 第131章 就和刚才抿着草莓饮料一般,甚至,他抿得更加认真。 意识有丝模糊,可宁真却不忘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小镜……答应我,不要与贺云真正做交易,我要你骗他,要你让他付出所有,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着说着,心头情绪莫名上涌,眼泪忍不住又盈在眼眶之中,抬眸委屈地看着小镜。 “亲爱的小镜,骗人,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他眨了眨眼睛,抽泣了一声,看着小镜脸上,终于露出无奈的神色。 “你这个小骗子。”它宠溺地叹息了一声。 骗人,的确是它最擅长的东西,它从来,都深谙此道。 然而,比起它来说,宁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废吹灰之力,便轻易卸下它的心防。 到底谁才是骗子? 它,从来都是一个正直的交易者,钻规则的漏洞,可不算骗。 只有骗心的人,才是真正的骗子。 宁真拒绝接受它不切实际的指责。 “小镜……我不是小骗子。”他据理力争,眼睛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瞧着它。 镜中人:“……” “好,不是小骗子,你是我的,小宝贝。”它再次妥协,勾住他腰的手,紧了些。 听此,宁真这才满意地笑了,垂头,无意识露出小狐狸般狡诈的微笑,又再次示弱。 “小镜,不要让他再欺负我,好吗?只要一想到,贺云那恶魔,在被我拒绝之后,会用你的力量来欺负我,我就很难受。” 他又将头轻轻撞在镜中人怀中,脑袋在他胸前温顺地摩擦着。 白色衬衫扣子被摩开,宁真的唇,擦过了小镜胸前白皙结实的肌肤。 接着,则说出了霸道的言语来。 “你的力量,只能被我所用,我,也只想被你欺负。”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它敏感的肌肤之上,让它深邃的眼眸,泛起一丝癫狂的欲。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站起来了。 “……好。” 色令智昏,它抿唇,无奈又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松口,答应了。 “可是,你要付出代价。” “好。”宁真恍惚,“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想要的……” 伴随着一声得意甜蜜的轻笑,一双冰冷的手,从宁真后背深入,凶狠地摩擦着他脆弱的肌肤,不断朝下探索。 属于贺云的人类躯体,让它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感觉来,虽然不太强烈,可对于从未拥有的它来说,便是天堂。 怪异的冰冷触感,让宁真身子一僵,意识有片刻清醒。 可随之而来的凉意,让他眯起了眼,忍不住也将手放在了小镜的胸膛之上,热意也散了几分。 他,想要更多。 镜中人不说话,却无声满足了他。 唇与唇试探、深入,交缠、撕咬,衣襟散落,凌乱不堪,两人像两头原始的兽类,互相探索纠缠,拥抱着欲的天堂。 “呜……” 被可怕的东西撕咬,宁真忍不住睁大了眼,有丝崩溃地喘.息了一声,只感觉自己仿佛堕入了无边的地狱,再也无法逃脱。 不,兴许,在遇到镜中人的第一眼,他已经堕入了地狱。 欢,喜,颤,难耐,隐忍地哭泣。 众多声响合奏而成的交响乐,在苍白的空间流转,飘到了无尽的远方,令人脸红心颤不已。 “奇怪的感觉。” 镜中人满足地喟叹一声,握着宁真的纤腰,用力了些,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掐出了几分诱人的红。 垂眸,看着心爱的人,如娇花在它身下绽放的模样,它尤为满足。 虽然,它并不能从其中得到多少躯体上的快乐,可内心的餍足,却是无法比拟的。 “不要……” 到了极致之时,宁真啜泣一声,身子一颤,腿无助地在冰冷的地上摩擦着,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道。 他想推开面前这座如高山般,不断朝他压下来的可怖怪物。 可处于小船上的他,被风雨拍打。 船也颠倒不堪,将他的身子,也颤得颠颠倒倒。 只能蜷缩起脚趾,捏住怪物坚硬的手臂,将它当成了最后一道救命稻草,不让船将他颠簸入无尽的死海中。 “你要的。” 是谁在宁真耳边沙哑低喃,一双带血的眼,欣赏美好藏品似的凝望着他,让他心头漫上一层羞与涩。 “别这样看我……”宁真朦胧的意思,感到一丝无地自容。 他讨厌看到自己处于弱势的模样,这会让他好不容易穿上的盔甲,变成一片废纸。 “不要这样?”镜中人轻笑一声,故意流露出的性感声音,醇厚如酒,“那,如你所愿。”它掐着宁真的腰,两人瞬间颠倒过来。 宁真蹙眉,有些难受。 船被浪头掀翻,将他覆如水中。 被水压无限侵蚀的身体,让一股股重重的力道变得更深,不断朝他翻滚袭来,欲将他压倒入无尽的海底,永不翻身。 这个姿势,确实让他处于主动的强势之中,可却让他更为难受了。 宁真忍不住瘪起嘴,哭红了眼,任由眼角的泪水流下,渗入嘴角,让他尝到了一丝咸腥。 睁大了眼睛,宁真低喃:“该死……”声音可怜又可爱。 无力支撑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乱动,他高高地仰起头,寻找活下来的契机。 在浪头中无限沉浮,宁真终于有机会找到一块、被凌乱布料覆盖的白皙浮木。 像是见到了一束希望之光,他双手颤颤撑着浮木,按在其上,将浮木上按出了一圈红色,随后又紧紧揪着它,生怕自己又被丢下。 “嘶……”镜中人吃痛,故意发出一声暧昧的痛呼,沙哑评价,“亲爱的,你好辣。” 宁真茫然,潜意识却也听懂了其间的羞辱之意。 他圆润的指甲,扣着手中柔软的浮木,将它抠出了暧昧的血痕。 镜中人毫不恼怒,只扬起头,冰冷的手覆在宁真汗泪交织的脸上,深情道:“……再多一些。” 在它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它是他的,他,也是它的。 “我掌控……” 随着镜中人一声话落,宁真双目微颤,目光失焦,陷入了极为可怕的状态之中。 本来就要到了极致。 可立刻有某种可怕的力量,将这种极致无限拔高,到了一种人类无法承受的地步。 他眼前炸开一阵白光,只感觉自己仿佛灵魂出窍,整个人濒临奇异死亡。 最后汹涌的浪,将他一拍,他终于支撑不了,深入了冰冷的海底中。 身体是热的,心,却凉得可怕。 宁真一颤:“……” 他好似傻了似的,呆呆地不说话,单薄的身子却可怜地抖着。 唇微微张开,大口大口地呼吸,涣散的眼,逐渐清晰,好似终于从濒临死亡的状态中拉回一条命来。 然而,一切还不够。 掐着他腰的手蓦然一紧,宁真心头一颤,无助地垂下头,却看见,镜中人眼中的红光越盛。 “就是这种感觉。”它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眼中带着一丝奸诈的不怀好意,“亲爱的,我们,继续。”它如是说着。 第132章 宁真双目一颤,想要逃脱,却被桎梏住了纤腰,再次被拖入了无尽的海底之中。 鼻尖是混乱的海水的腥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最后的意识,又陷入了沉沦。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宁真很累,每当他一睁开眼,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阵浪头又顶撞过来,瞬间让他眼睛泛泪,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脸上的泪痕,已经凝成了一道水痕,让宁真清秀的脸,变得鬼魅迷人起来。 现在的他,汗涔涔,泪津津,活像一只会吸人阳气的艳鬼。 或许,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一个人不人鬼不贵的东西了。 不是吗? 唇角噙着一抹异常的笑,宁真抓着镜中人背的手,在其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抓痕,将他手上染了点点红色。 药物的力量消失,宁真却陷入了更可怕的疯狂之中。 一股特殊的力量,打开了他身体的开关,将隐藏的按钮都纷纷激活,他体会到了,远超于普通人类的可怖感觉。 世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一片,就和做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只是,稍有不同的是,这片空间里没有具象的毒蛇,可毫无疑问,小镜,就是那只披上了人皮的蛇。 ……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宁真已经躺在了酒店的床上,暗淡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旁,明显有凹陷的痕迹。 他微微一动身子,便把旁边的人也惊醒了。 一双眼,“唰的”睁开。 第94章 真真,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班长……” 宁真紧紧咬住唇,在他看到班长的时候,一切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并不是喝醉断了片儿,因此,所有的记忆,都完完整整地停留在了脑海之中。 甚至于,他还清晰地记得,属于班长的手,是怎么被小镜操控,紧紧握住了他的腰。 再者,小镜,到底是怎样掌控了他的欲……随意的操纵控制,便让他陷入了无限的欲海之中,翻身不得。 试图忘掉脑海中的一切,宁真茫然地从床上站起来,露出个天真的笑容来。 “班长,你醒了?” 他在赌,他和小镜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荒唐的事情,小镜不会让班长知道。 “……嗯。” 从喉咙中泄出一声沙哑的声音,贺云神色微变,脸色有些不自然:“可能是感冒了。” 他像是掩饰似的,说出了他记忆中停留的最后一幕:“秦万追着他女朋友离开了……屋子里有催.情迷香,真真,你率先昏迷,我便将你带到了床上去,而后……我也昏倒了。” 压下心底的所有情绪,贺云也露出了一个纯洁的笑容来,轻声道:“真真,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 心头,却被一阵苦涩的水淹没,让他痛不欲生,嫉妒化成一条毒蛇,将他的心啃咬。 贺云垂下眼眸,成功掩饰掉所有的情绪。 直到,他看见了宁真凌乱的衬衫间,露出的一截粉色的腰肤,上面,布满了青紫的痕迹,甚至,还有让人刺痛的枯燥白色。 贺云:“……”眼中骤然一冷,所有的掩饰,都化为了无边嫉怨。 “原来是这样。” 宁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还以为,是小镜篡改了贺云的记忆。 “谢谢你,贺云。”他感激道谢。 垂眸,望着班长,却发现他神色异常,视线,停留在了自己的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手,便未经主人的允许,摸在了他敏感的腰间。 被掐出的青紫痕迹,带着一丝还未愈合的酸疼,再加上手中熟悉的触感,不由得让宁真想起了被这双手支配的场景。 他身子顿时一颤,脸色骤变,心中生出一丝难堪。 “班……班长……” 宁真有些怕,心中更是无地自容,他很怕班长发现,他与他有了这种畸形的、不正常的关系。 小镜,用贺云自己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占有了他。 “抱歉。”贺云微微咬牙,含着一丝隐隐的恨意。 “抱……歉?”宁真一怔,不太懂。 贺云面色歉疚,抚摸着宁真的腰,忍不住轻了些,关怀道:“这里,还痛吗?” 宁真:“……不,不疼了。”他违心地说着。 实则,被贺云按到的地方,隐隐生疼,牵扯着下方,带来一丝酸痛的感觉。 “都是我的错。” 贺云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在宁真疑惑的眼神之下,说出了“缘由”。 “之前,我抱着你的时候,被凳脚拌住,便和你一起,摔在了坚硬的地上。” 话落,他牵着宁真的手,拉开了自己的胸,他细腻的肌肤之上,赫然有几道鲜明的红痕。 看到这抓痕,宁真双颊泛红,将唇咬得泛白,头脑中闪过,他们激烈交缠的场面,他的指甲,划在了贺云的胸前、背上。 “你无意识想抓住我,却没抓住,便在我胸前留下了几道痕迹。”他低低地笑了,仿佛是想到了某个场面,“真真,你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属于你的记号了。” 贺云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所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他强行按着宁真的手,放在他缓缓跳动的心脏之上,神色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无奈而妥协的喟叹之声。 “你必须接受我。”他苦笑一声,眼神悠远,“因为,我已经付出了所有。” 手心感受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宁真一时失语,抬眸,却融化在了贺云或温柔或癫狂的无尽瞳孔之中。 他们,虽然经历了许多龌龊,可历尽千帆,却奇异地站在了同一条平行线上,不断交缠。 这,或许是命运的指引。 …… 那天过后,宁真对贺云的态度,要好了许多,至少,他不会再对他像之前那样冷漠。 关系缓和之后,在宿舍里,宁真的日子,也要比之前开心得多。 只是,他只要一看到贺云,便会想到与他唇齿纠缠、放浪形骸的模样。 于是,待贺云望过来之时,他总会下意识脸红,然后移开目光。 却不知,贺云浮现在冷光下的半张脸,看到他带着羞意的表情,很快般露出了占有欲极强的神情。 “真真,你的衣服,我已经给你洗了。”贺云开朗地笑着,手中勾着一个熟悉的白色的、还未干的小物件。 “衣服?”宁真一愣。 他的衣服,刚用洗衣机洗完,只剩下内裤,还泡在厕所里的水盆中,他准备等几分钟去洗。 “我……”他忍不住瞧了过去,看到贺云指尖挂着的东西之后,脸色骤然一红。 “贺云!” 宁真又羞又怒,屁股好似被板凳上不存在的针刺了一下,即刻跳了起来,小跑到贺云身边,想抢走属于他的贴身衣物。 忍不住朝着贺云手上望去。 此时,白色的内裤还滴着水,被贺云手指勾起的部分,恰好是最私密的地方,让宁真有种被隔空亵渎的感觉。 “给我!” 第133章 他想将此抢走,贺云手稍稍一抬,便将宁真的内裤举高高。 宁真:“……” “真真。”贺云故作不解地笑着,“这么热情干什么,我知道你要来感谢我,可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为我的真真宝贝洗贴身衣物,都是我该做的事情。” 宁真脸色爆红,怒:“谁是你的宝贝?” 班长,越发厚颜无耻了。 “自然是你。” 贺云笑眯眯的,又在宁真愤然的目光之下,慢悠悠取走了衣架,将内裤挂了上去,当真是一个贤惠的好男人。 可实则,贺云养尊处优,哪里干过这种俗事儿,他洗的东西,怕是洗衣液都没冲干净。 宁真横眉冷对。 贺云脾气极好地笑,似乎可以包容宁真的一切,他重申一句:“真真,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再次听到这句话,宁真身子一僵,脸上的冷意散去,眉间闪过些许无奈,还是妥协了。 是他,对不起班长。 见宁真神色缓和,贺云只幽幽地笑着,又自然而然地捏着他的左手,摸着他手上的纹路。 “你好像瘦了,真真。”他可惜又怜爱地说着。 “我没有。”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于是,不顾宁真微弱的反对,贺云堂而皇之地拉着宁真的手,穿过校园,二人在一众惊讶的眼神之下,走出了学校大门。 一路上,贺云看着周遭人或惊讶或愤恨的目光,眉梢间是止不住的喜色。 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握着宁真的手,不顾一切伦理,向全天下人宣告,宁真,是属于他的人。 手心被握紧紧紧的,贺云好似生怕宁真跑了似的。 手有点痛,宁真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又微微偏头,却看到了贺云难压的上翘嘴角。 宁真:“……” 班长他,有这么高兴?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真的眼神,贺云垂眸,眼中毫不掩饰的喜悦亮光,将他的俊脸衬得熠熠生辉。 一时间,宁真只感觉,自己的双眼被这光晃得恍惚,贺云眼中的光,好似将处于黑暗的他,照亮了。 “班……长……” 不知为何,宁真忍不住轻声呼唤了贺云,以一种,好似生怕惊扰了纯白飞鸟的温声细语。 “我在。” 贺云露齿一笑,眉眼弯弯。 似乎是看懂了宁真眼底的犹豫与踯躅,贺云抿起唇,眼神包容如海。 他的手指安抚般地摩擦着宁真的手掌心,给宁真带来了一股淡淡的瘙痒,使得他忍不住垂眸,看着自己与贺云相连的手。 班长的手,完全把他的包裹住了。 “真真。”贺云露出献祭般的疯狂眼神,声音确是极为温柔的,“我爱你,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我自愿的,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接受一切后果,并甘之如始,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说了一句让外人听不懂的话,可宁真却自动解码了他话中的暗语。 双目一怔,宁真神色动容,微微咬着唇,本就纠结不已的他,更为愧疚。 柔和的光打在贺云侧脸上,他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映出了宁真带着微微波光的美丽眼眸。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宁真呼出一口浊气,他心中,始终有个结,早就想问贺云一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时间。 现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来问他了。 “班长……”宁真声音清亮,认真地看着贺云发光的眸,“给婆婆捐钱的匿名好心人,是不是……” 上次跟婆婆打电话交流,宁真想将这些日子赚的钱汇回去,给婆婆治病。 可意外的是,婆婆说,支助她的好心人,还在继续支助她,除了住院费之外,甚至还捐助了她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钱。 这,几乎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宁真很早就知人情冷暖,没有一个陌生人,会无缘无故、毫无条件地去帮助另一个陌生人。 难道,他真的遇到了一个钱多得没处花的好心人吗? 他从来都不奢望自己有这个运气。 因此,真正的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宁真心里已经确定,来找贺云询问一句,只是让尘埃落定罢了。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为何,这种揽功的、能在宁真心中刷好感的事情,贺云竟意外地没有承认。 他只是勾唇一笑,英俊逼人:“世上的好心人,总是多的。” 第95章 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动物般…… “你,也是其中一个吗?”宁真紧紧盯着贺云的神情,可贺云却淡淡地笑着,再也不说话了。 因为,他从来不是什么好心人。 他,只是一个卑劣的、对宁真求不不得、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欺负占有的可怜虫。 他,所做出的所有“好事”,只是为了能在宁真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阳谋罢了。 “我……知道了。”虽然贺云不回答,可宁真已经确定是他。 被贺云握着的白皙无暇的手,主动反握住了贺云,这是,属于宁真的态度。 贺云神色一怔,晦暗的眼珠,闪过一丝异样的流光。 精致的餐厅,雅致的包厢,一盆散发着淡淡芳香的花,落在微微开着的窗户之下。 宁真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级的地方,不免显得有丝局促不安。 主要是,菜上来之后,包厢的门,便自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这片小小的空间之中,只有宁真和贺云二人,他甚至,可以听到贺云为不可查的呼吸声。 “班……班长……” “吃这个,入口即化,口感极好。”贺云笑了,绅士地给宁真夹了一枚精致的鹅肝,“真真,我们之间,不用这么拘束。” “……嗯。” 筷子夹起这枚小小的鹅肝,宁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枚,便价值好几百元。 “很好吃。”宁真双目一亮,土包子的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喜欢就好。” 贺云微微一笑,突然看到了宁真面色骤变,有丝异常,明明之前脸上还挂着笑,可须臾之间,又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慌。 “真真,你怎么了?”贺云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宁真颇有丝语无伦次。 他漆黑的瞳孔一缩,好似遭受了某种突如其来的痛苦,却又不得不隐忍,不让唇中的唉声流泻而出。 按着自己的大腿,宁真面色泛起一丝诡异的红,额间隐隐有冷汗渗出,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如花般娇艳。 “真的吗?”贺云有丝不信,他还以为,是宁真吃不惯这些东西,却不好意思说,“不喜欢吃,就不吃了,真真,不用勉强自己。” “没……没有。”宁真微微咬着唇,努力抬起头,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笑,“我,班长,我很喜欢吃,呜……” “吃”字刚落下,他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泄,声音沙哑挠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欲,听得贺云心中如有一只猫咪在抓。 第134章 “真真……你……” 宁真面色一惊,又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这才将那股奇怪的感觉压制住,便颤颤抬眸,努力克制住脸上的异常。 “班……班长……”他咬着舌头,以防再发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声音,“我……没事……只是咬到了舌头……呜……” 话落,他又克制不住发出一声呻.吟,眼角微红,亮晶晶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纱,勾人万分。 贺云:“……” 就算是再迟钝,贺云也知道,在宁真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更何况,贺云又不是傻子。 他神色一僵,两片唇紧紧抿起,从椅子上站起,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宁真的身边,僵硬地坐下。 语气,却是极为温柔的。 “咬到了舌头?” 贺云眉头一挑,手强行地掐着宁真精致的下巴,微微一用力,便使得神色恍惚的宁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花瓣般的红唇。 殷红的舌头,微微缩在唇中,若有若无,看得贺云心头一阵荡漾。 似乎是想起了往事,贺云清明的眼变得晦暗不清,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可怕的欲。 “呜……” 宁真被掐住了下巴,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唇,喉咙中刻意压制的轻吟,便再也克制不住了。 这甜腻的声音一发出,宁真红润的脸,便瞬间变得苍白不堪,在班长身边发出这样的声音,他觉得十分丢脸。 “班……我……”宁真想要解释。 却不想,贺云火眼金睛,早就看到了宁真粉红的舌尖之上,并无丝毫血迹,因此,“咬到了舌头”,只是他的借口而已。 奇异的,贺云并没有因宁真隐瞒真实原因而生气,他只是眯着眼睛,欣赏的看着宁真惊慌失措、惴惴不安的模样。 他知道他想要隐藏些什么,而他,假装不知道。 这,让所有的事情,变得有趣又刺激。 甚至于,贺云晚上做梦,也没敢这么梦过。 “我看看。”贺云神色晦暗不明,压低了声音,却莫名性感,“真真,吃饭的时候,要小心些。” 唇中说着关心的话语,实则,手却故作好心般,未经宁真的允许,便探进了他的唇中。 拇指与食指,准确无误地夹住了宁真不断闪躲的舌,宁真双目一颤,想收回,却被贺云的手指紧紧扯住,不让挣脱。 这是一个十分狎昵的姿势,宁真感到一丝难堪。 他望着贺云,却不想,贺云的脸却突然凑近。 此时,若是贺云的脑袋稍稍一偏,唇便可轻易碰到宁真的唇。 姿势十分危险,宁真睫毛不断颤抖,如被捕的蝶,渺茫的在蜘蛛网挣扎,很显然,他也感到了一丝危险。 “别动。”贺云慢条斯理,有理有据,“真真,让我看看,到底伤到了哪里。”他的声音,越发喑哑,好似在极力克制着某种要爆发的冲动。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宁真脸上,他面色一僵,真的不敢再动了。 身体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算他掐着自己的腿,也无法掩饰掉那股怪异的感觉。 “呜……” 精神稍一松懈,意识便被无限侵蚀。 “班……” 贺云重重地喘息,毫不掩饰,双眸认真地望着宁真的舌,手指在其间滑动,似乎真的在触摸着伤口的存在。 “这里,没有。”他装腔作势,“这里,也没有……” “班……”宁真有些慌乱,双手推拒着他不断朝他靠过来的胸膛。 “等等……” 贺云淡定的神色突然一变,惊得宁真想推贺云的手停在了空中,他双目圆瞪,无辜地等待着贺云的后话。 “这里……确实有伤口。”贺云深有其然。 手指触到了宁真的舌根,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刮,眉头微蹙,似乎摸到了什么。 宁真:“……” 班长绝对是骗着他玩儿的。 “都流血了。”贺云感慨一声,故作好心道,“那么,我来帮真真消个毒。” 宁真:“……”他并未尝到一丝血腥味。 不等宁真回答,贺云便欺身而上,覆在了宁真的唇上,舌头伸了进去,与里面羞涩的舌共舞,美名其曰,好心地替宁真消毒。 这突如其来的举止,让宁真瞪大了眼,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无法拒绝,因为,贺云已经和小镜“做了交易”。 眼神一暗,宁真放弃了抵抗的手,无助地揪住贺云的衣襟,任由他在他唇中肆虐,眼中也不由得被亲得冒起了一阵雾气。 “呜……” 被堵住的声音,沉闷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然而,更糟糕的是,在贺云冒昧地亲吻宁真之时,宁真身上的异样,越发严重。 大颗大颗的汗,顺着额间流下,宁真被衣衫包裹的躯体之下,泛着异常的红,好似在经历一场又痛苦又愉悦的折磨。 “不……” 宁真身子一颤,无数可怖的感觉,不断从四肢百骸传来,他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听起来有丝崩溃。 小镜,在交易之后,就这么随意地操纵了他的身体,让他像个没有自主意识、只能随着他人动作的玩物。 不要……小镜…… 唇上与班长亲吻的实质触感,身上被镜中人控制的虚幻快意,让宁真很快失去了思考能力,身陷其中。 双重快意,让宁真睁大了涣散的眼,眼中毫无焦距。 心底,却强烈地呼唤着一个名字自救。 小镜…… 他在向他妥协。 “亲爱的小宝贝。”它,也应了。 镜中人的声音,从异度空间传来,在宁真耳边响起,似有一阵阴风拂过。 虽应了宁真,可它却丝毫没有减轻宁真的痛苦,而是冷眼旁观,在一旁欣赏着他诱人至极的反应。 小镜……不要…… “他是骗子。”是一声冰冷的笑,它没正面回答他。 “真真,你亲爱的班长,在骗你哦。”镜中人低低地笑着,笑中带着一丝恶意,“明明,你唇中,什么都没有。” 什么“消毒”,都是贺云这蝼蚁,想要占它小宝贝便宜的借口。 而更令镜中人无法忍受的是,它的小宝贝,就这么傻傻地接受了,甚至一点也不反抗。 好似,他对贺云无比顺从,已经爱上了他。 然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 宁真眉头难受地蹙起,眼中故作迷茫与不可置信,抬眸,看着贺云的眼中,倒映出了另一个他的影子,黑气弥漫。 小镜……我,我不知道。 “真是个天真的小傻瓜。”镜中人嫉妒地冷哼一声,语气怜爱,也没过分迁怒宁真。 只是,施加在宁真身体上的快意,越发可怖。 无数快意,仿佛无尽海水朝宁真涌来。 他再也受不住,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黑点,抓着贺云衣襟的手,陷入了他的肌肤之中,隔着布料,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串痕迹。 “呜……” 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动物般濒临灭亡的细碎尖叫。 第135章 他如今的模样,真的是可怜又诱人得很。 “真真,你在看什么?” 唇舌交缠,陷入餍足与疯狂的贺云,冷不防看见了宁真痴愣的眼,他,似乎在透过他的眼睛,望向了另一个人。 想到某种可能的结果,贺云心中的愤怒与妒意,很快将他淹没。 “不许看其他人。”贺云阴沉着脸,大掌赫然遮住宁真泛泪的眸,恶狠狠道,“你只能,看着我一个。” 第96章 所以,我亲上的,是什么呢…… “真是霸道啊,班长。”镜中人狡诈不愉的声音在宁真耳边响起,“你说呢,真真?”它故意学着贺云的称呼。 宁真骤然有种被两者同时玩弄的感觉。 他眼神微醺,努力聚焦,唇边绽放出甜美的微笑。 “班长,我,只看着你。” 听此,贺云一愣,欣喜漫上了他的眼,他忍不住大力拥住宁真,像是要把他拥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被人攥紧的滋味,实则不好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此时,某种力量骤然加强。 宁真身子剧烈一颤,好似达到了某种极致,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他眼神迷茫,软在了贺云的怀抱之中,微弱地喘息着。 手,不自觉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搭在了贺云的腰上。 这一动作,瞬间让贺云亮了眼。 “我就知道,真真……”他沙哑地低语,轻嗅着宁真柔软的发丝,心底无限满足。 在贺云背对之处,打开的玻璃窗前,镜中人惨白的身影,悄然浮现在其上。 它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深情相拥的一幕,不知是何感受,总归,不会是很愉悦就是了。 就在它要暴怒之前,宁真清醒过来,汗湿的脸朝上一抬,眼珠子一动不动瞧着玻璃窗,唇中说着无声的话。 [小镜,你答应过我的。] 他又勾唇一笑,面色冷然。 [我们,已经做了交易,你难道,要反悔吗?] 镜中人神色一怔,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真,可怖的眼珠子,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再也没有做出任何其他事情。 是的,他们,已经做了交易。 等时间一到,便是它享受胜利果实之时,它亲爱的小宝贝,最终,还是属于它的。 至于它所谓的“情敌”,始终,只是一个可怜虫,可悲的过客罢了。 想至此,镜中人又勾起了一个惨白的笑,阴森可怖。 贺云自诩为君子,虽然很想在包厢里对宁真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可他依旧压下了心底的欲,对宁真的尊重占了上风。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便宜其他“人”。 来日方长,他已经通过交易,让宁真“潜移默化”,无法拒绝他,区区培养感情的时间,他,完全等得起。 体贴地擦去宁真额间的汗,贺云笑道:“真真,你这么热,看来是空调温度太高了。” 他将空调调低了几度,忍不住朝着面色潮红的宁真望去,心中竟是欢快。 突然,他眉头一蹙:“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空调调低之后,一股带着苦涩的香,便凝滞不动,在两人周身,死寂不散。 贺云怀疑的眼神,望向了宁真。 这味道,似乎是真真身上的,勾得人食欲大动。 宁真面色一僵,故作掩饰般垂下头,发梢滴下冷汗。 “没……没什么味道啊。” 一切,只是自欺欺人而已,那股味道不浓,却也不淡,隐隐有一缕缕,飘在他的鼻尖。 “不对,确实有什么味道。”贺云蹙眉,倾身而上,鼻尖耸动,如福尔摩斯般,在宁真发丝脖颈处轻嗅。 这一下,宁真整个身子都尴尬地僵硬起来,他紧紧夹住了腿,两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衫下摆,妄图遮住些什么。 “班……班长,你别这样。”他尴尬地抬起头,明明是强硬的语气,却听起来软软的。 特别是班长质疑不信的眼神,让宁真差点要委屈得哭出来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贺云神色一僵,好似明白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又摸了摸宁真的头。 “真真,不好意思,是我闻错了,你身上,没有那种香味,没有那种,让人一闻,便生出无法克制的冲动的味道……” 殊不知,他这种详细的解释,倒是暴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宁真:“……” 尴尬的事情,在宁真缩头乌龟的表现之下,暂时糊弄过去了,可宁真知道,贺云都知道了。 他,竟然在班长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可贺云,却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在回寝室的路上,两人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宁真眉头一蹙,感觉不远处发传单的人很熟悉。 那人好似心有灵犀,一回头,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李福?”贺云拧紧了眉头,从未想过,又会看见一个熟人。 看到二人,李福神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一丝恐惧,竟是拔腿就跑,好似看到了洪水猛兽。 “他怎么跑了……”宁真喃喃自语。 说实话,看到李福,宁真也有一种脚底抹油的冲动,可李福,却比他动作要快。 “他怎么也来到了这里?”贺云不解,“真巧啊。” “……巧?” 听到巧字,宁真心中便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啊,真的很巧。” …… 学姐自从与秦忆分手之后,就萎靡不振了一周,宁真打电话问候,她也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我还爱着他。”学姐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也不知道为何,明明才这么短时间,我却好像爱他爱了很久,一直都无法走出来。虽然他是个渣男,可我却生出了一丝,想要原谅他的念头,真的……学弟,你不知道,我感觉,我快不是我了。” 她的声音,夹杂着迷茫与恐慌。 “学姐,秦……忆他,还来找过你没有?” 对于秦忆,宁真是谨慎的,这个畸形的怪物,在失去了先机之后,一定会随时来找他的麻烦。 他之前,甚至还蛊惑着宁真去找他。 可宁真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自己送上门去。 因此,他有丝怀疑,秦忆或许是将目标打在了学姐身上,迂回朝他下手。 “他没有来找过我。”学姐一愣,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对这么一个人渣念念不忘。 “学姐,秦忆他……与其他女孩子乱来,不知道有什么病,如果他来找你,你可要小心一些。”宁真不断给学姐上着眼药。 “……对,他这么乱,保不准得什么病。”对自己身体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 “学弟,你说得对,我是该要忘记他。” 电话挂断。 宁真面有疑惑,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自语:“小镜,学姐对秦忆念念不忘,是你搞的鬼吗?” “我?”镜中人神色颇为冤枉,“亲爱的,你怎么会冤枉我呢?” “不是你?”宁真仍有怀疑。 “当然不是我。”它勾唇一笑,蛊惑道,“或许,亲爱的,你可以问一问,你亲爱的班长。” 第136章 它的意思,是班长搞的鬼。 宁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却没接它的话。 “亲爱的。”镜中人眼睛一眯,诱哄道,“我可以告诉你啊,只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说罢,它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它苍白的唇,眼神透出一丝暧昧,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它,想要宁真主动亲吻它。 作为一个已经世事的青年,宁真怎能不知它的含义,他眉头一蹙,有丝嘲讽道:“小镜,不是我不愿,而是你,有属于人的躯体吗?” 他凑近,眼中笑意夹杂着恶意,唇微张,在镜面上突出一缕微热的气息,将清澈的镜面模糊了。 看不到小镜的表情,可周身无故泛起的冷,让宁真明白,小镜,不高兴了。 “所以,我亲上的,是什么呢?” 他低低地笑着,唇暧昧地靠在了镜面之上,隔着被风冷的雾,触上了属于小镜的唇。 舌尖大胆一触,便迎来一股无机质的冷。 镜中人神色复杂,喟叹道:“狡猾的小宝贝,都学会调侃我了。” 它的确没有属于人的躯体,可那又怎么样呢,它依旧,能将它的小宝贝弄得全身颤抖,无法自拔。 就比如,像现在这样。 宁真眼中悄然浮现的得意,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与无助。 手可怜地撑着镜面,身体软得像泥,不断朝着镜面流去,双腿不自觉难受摩擦,似乎将整个人都贴在了镜面之上。 “小……镜……”宁真可怜地喘息着,眼中瞬间盛满了欢愉的雾气。 他想咬牙坚持,却无法阻拦这股掌控了他身体的诡异力量。 “不要……呜……”最终妥协求饶,神色无助。 明明之前还处于上风,可如今的宁真,却如一个下贱的妓,向着恩客摇尾乞怜。 仿佛回到了在包厢内,经历的可怖热潮。 “不要?”镜中人得意地笑着,欣赏着宁真娇娇地在它力量之下,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 “亲爱的小宝贝,你需要的。”它窃笑着,“瞧,现在的你,不是很快活吗?”它话语中透着讥讽。 而后,又话锋一转,语气阴森:“别担心,虽然我没有属于人的躯体,但是,我能比人,让你更加愉悦。所以,亲爱的,你可不要嫌弃我呀。”语气天真,恶意满满。 一切,皆非虚言。 镜面浮现水波,镜中人将湿冷的手伸出,猛然捏住了宁真倚靠在镜面上的手。 这是一双由奇异力量凝成的手。 触感像是水,又如糊状的泥,却假惺惺地刻着几道夸张的手纹,似人非人,怪异可怖。 似乎稍不注意,便会凝成一张血口,将宁真的手吞下去。 一股彻骨的寒,顺着交缠的手,流入四肢百骸,先前还燥热的身子,瞬间冰冷。 然而,身体是冷的,灵魂,却又热得可怕,冷热交织,将宁真置于双重夹缝之中,他被欺负得快哭了出来。 再也受不了,他咬着唇呜咽一声,热泪滚滚流下,一遇到肤,便冷了下来。 冷泪入唇,宁真,却奇异地尝到了一丝.诱人的香甜。 一定是他的脑子被玩坏了。 宁真如是想着。 第97章 亲爱的小宝贝,你是没满足…… 双目模糊,眼前骤然炸开一片五颜六色的烟花,他无助地呜咽着,手顺着卫生间的镜面滑下。 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膝盖上,瞬间便磕起了两道显目的红痕。 “我喜欢看你在我面前逞强的模样。”镜中人得意地笑着,眼角泛红,面上愉悦万分。 这,一定是它迄今为止所做过的,最划算的一笔交易。 它确定。 宁真低着头,喘着粗气,好似久久无法从那股可怕的状态之中抽身而出。 良久,他抬头,唇角放肆扯开,眼带挑衅,沙哑低语:“就是这样么,呵……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知为何,宁真心中泛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就想看小镜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撩了撩自己额前汗津津的发,宁真露出白皙的额头,让他看起来更加精神。 却不知,他此时俏脸上的余红还未散开,更显诱人。 “哦?”镜中人倒是有丝惊讶,“亲爱的小宝贝,你是没满足,想再来一次?”它低笑两声,顿觉有趣,用上了威胁的语调。 宁真:“……” 不,他不想,他完全不想。 那种仿佛要濒临死亡的快意,让他整个灵魂都要出窍,无法控制,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永远也不想再尝试。 然而,心中如此想着,他面上却露出不屑的神色。 “你就只会这一点吗,小镜?”他高高地扬起头,露出泛红的白皙脖颈,让人想在如玉的肌肤上印下无数痕迹。 镜中人面无表情:“我的确,不只会这一点。” 无法降服自己的猎物,在它看来,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它心爱的小宝贝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被它掌控,这是天经地义的。 就在它眼睛一眯,眼中闪过一道狠意之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 是贺云,及时回来。 看到宁真跪坐在地上、面色潮红、一副身子酸软无力的模样,他面色一冷,心中怒意奔腾,却强压下去。 关心问道:“真真,你怎么摔倒了?” 他及时扶起了宁真,将踉跄的他带回了床上。 “谢谢你,班长。”宁真神色感动,忍不住伸出双手将人脖子勾下来,脸埋在他的胸前,“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云神色一僵,随后便是无尽的狂喜,宁真的示弱与主动示好,让他看到了曙光。 “没事,我来了。”贺云拍着宁真的背,极尽安抚。 也没问,他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勾着贺云的脖子,宁真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玻璃窗,面色冷然,无声说道:“你来呀,小镜。” 掌控他,拥有他,让他在贺云怀里,露出其他表情,就和之前在包厢里一样。 可镜中人是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它冷着脸,神色阴鸷可怕。 在包厢里,是贺云率先对宁真出手,它便想着与之一争高低,这才控制了宁真的欲。 这样一来,宁真的躯体虽然与别人拥吻,可他的欲,却在与它共舞,这种微妙的对比,让它有种胜的快.感。 宁真精准地读懂了镜中人的心态。 于是,他在威胁它,妄图压它一头,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看着小镜无能狂怒的模样,宁真勾唇一笑,再次享受到了胜利的滋味。 “这一局,你赢了,我亲爱的小宝贝。”镜中人宠溺地笑着,语气沙哑得可怕,“我非常期待,我们下一次完美的结合。” 声音随风而散,它离开了,却放下了狠话。 宁真面色一僵,有丝害怕,他决定,这些日子与贺云待在一起,绝不给小镜任何趁机欺负他的机会。 他,说到做到。 于是,贺云发现,宁真变得更黏他了。 第137章 他甚至还主动拉着贺云的手,眼神亮晶晶的,语气柔和:“班长,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做作业吧。” 这是一份甜蜜的邀请。 二人在图书馆相对而坐,一抬头,眼中皆是对方,这,简直是对外人的明示。 他们,就是一对。 “好。”贺云咧开唇,握着宁真的手,紧了几分。 他喜欢他们如今相处的模样,虽然,这一切,都是他用不法的交易换取的。 可若是为了宁真,就算让他付出所有的的一切,他,也会甘之如始。 图书馆。 宁真安静地看着书,左手握笔,时不时在纸上划着什么符号,一会儿又停下,愁眉苦脸,轻轻撑着下巴。 对面的贺云,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书,实则偷偷看着宁真,眼中泛着别样的光彩。 两人似乎自动将周遭的人都隔绝开来,周围萦绕着无数看不见的粉红泡泡。 这,是属于怜爱的酸臭气息。 图书馆内有不少人都朝着这边望来,欣赏爱慕的目光,大多数焦距在宁真身上,转移到贺云身上时,便是鄙夷。 有人在论坛里发帖子,得到的回帖,瞬间便高达数百层。 l1小宁同学的腰:我是楼主,小宁同学好久没出现了,他好美啊,如果对面是我就好了。附赠小宁同学美照(jpg)。 l2:哇,天啦,是我的小宁同学,好喜欢,好伟大的脸,想亲。 …… l58:该死,他身边为什么是贺狗,真想把贺狗给…… l59:赞同+1 …… l90:赞同+10086 l91:不会吧,小宁同学,不会和死缠烂打的贺狗在一起了吧,不要啊,呜呜呜! …… l102:诅咒贺狗。 …… l139:诅咒+身份证号码。 …… l234:不行,无法眼睁睁看着,lz要去揭穿他的真面目。 …… l299:lz勇猛,lz加油,揭穿贺狗的真面目! 就在宁真思考着一道高数题之时,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宁同学,我可以做这里吗?”是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孩子,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于突兀,她又补充了一句,“旁边,都没位置了。” 宁真蹙眉,抬头,朝女生望去,发现这是一个长相很可爱的女生,和她的声音一样娇软。 如果宁真没有遇到这些事情,这个女孩子,兴许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思绪怪异闪过,宁真朝旁边望去,却发现四周除了这张桌子,其余都坐满了人,倒是奇怪。 他之前明明来的时候,周围只有零星几个人,可才仅仅过了二十几分钟不到,周围都满员了。 看来,爱好学习的同学,还是很多。 宁真从未想过,他们是特意为自己而来。 图书馆是公共场所,所有位置都对学生开放,谈不上什么可以不可以。 就在宁真要回答之时,一个冷然的声音,低低响起:“不可以。” 是贺云,他无情地拒绝了这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女生。 在看着宁真的时候,他自然也发现,这片区域的人越来越多,而楼下,却依旧只有零星几人。 这样一对比,他怎能不知道,这些大学生的目的是什么。 更何况,他们隐秘的嫉恨眼神,仿佛要将他杀了似的,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 贺云如一头野兽,圈着自己的珍贵,不让任何东西觊觎。 女生:“……” 她抱着书的手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后又扯起嘴角,恶狠狠低语。 “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又没有问你。”她又望向宁真,语气温柔,变脸比翻书还快,“小宁同学,我可以坐在你身边么?” 她想要的,是可以轻而易举触摸到宁真的距离。 宁真:“……当然可以。”他怪异地看了一眼贺云,眼神有丝责备。 图书馆又不是班长家开的,他怎么那么霸道? 得了宁真的准许,女生欣喜若狂,连忙道谢:“谢谢小宁同学。” 从头到尾,宁真都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例如,他完全不认识这女生,她,又是怎么精准地喊出自己的名字的。 贺云简直快气坏了。 特别是,这女生小人得志朝他望过来的时候,他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真真。”贺云暧昧地触了触宁真的脚,“这样不好吧,明明是我们两人的约会,怎么可以加其他人进来呢?” 说到“约会”二字时,他特意挑衅地瞄了一眼旁边的女生,果真,她气得快压不住脸上故作温柔的表情。 “你也不想,让这么可爱的女同学,成为我俩之间的电灯泡吧。”他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女生:“……” 她才不是什么电灯泡,她是拯救小宁同学的骑士,要将他从恶龙的手下完完全全救下来。 “别胡说。”宁真面色一僵,觑了他一眼。 班长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是贺云吧”女生咬牙切齿,语气有丝怪异,“我听说过你呢。” 贺云却不理她,而是笑眯眯地望着宁真。 “我听说,你曾经无故打伤了好几个同学,不但让他们进了医院,还用肮脏的手段让他们退学。” 宁真一愣,朝女生望去,明显被吸引了注意力。 主要是,这的确是贺云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也由不得他不信。 见宁真被她的话吸引,女生语气柔和,却恶意满满:“小宁同学,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贺云这人,无法无天,仗着自己家有权有势,就欺负同学,他恐吓了准备给你表白的众多学姐学长,甚至不让他们接近你……” 班长……还是和以前一样恶劣。 女生的眼神愤怒,将所有话一骨碌甩了出去,好似贺云所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 而贺云,却只冷着脸,任由她自顾自地说,也没反驳,甚至还双手环抱,在一旁看起了笑话。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宁真心中是极为恶劣的形象,所以,就算是再恶劣一些,也完全没有关系。 纵然如此,贺云心底还是有丝涩然。 是的,他就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第98章 这世界上,难道没有任何规…… 女生期待地看着宁真的反应,希望他说出一些责备的话,杀一杀贺狗的威风。 然,她只看着宁真眉头微微拧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淡淡的歉意。 他温声细语,眉眼柔和:“不好意思。” 顿了顿,宁真继续道:“我……不在乎。”他语气冷淡,神色包容。 又朝着女生柔和地笑:“不过,如果贺云他之前,真的对你们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言下之意,便是不信这女生的话。 宁真,语气虽温和,可态度,却完完全全站在了贺云这一边。 适得其反,女生面色一僵,差点气哭了,她有丝哽咽道:“小宁同学,你一定是被他……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 否则,这么善良美好的小宁同学,怎么会站在贺云这恶劣的坏人一方呢? 第138章 “真真……”贺云眉宇间的黑气,骤然化开,整个人如沐春风般,“谢谢你相信我。” 宁真给与他的信任,便是贺云前路上最明亮的光。 女生见二人之间和谐的态度,面色越发难堪,她此刻真的相信,小宁同学被贺狗给骗走了。 她输了,所有在暗处里觊觎小宁同学的人,全都输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女生压下心底的失落,抱着书,拖着脚离去。 于是,论坛上,出现了众多要“暗杀贺狗”的消息,无数人,嗷嗷喊着嫉妒与不甘。 离开图书馆之后,贺云唇角带笑,走路都带着风。 他拉着宁真的手,温和地向他解释着:“那女生说的,确实是实话,真真,我确实,是一个邪恶的坏人,你会怕我吗?” 宁真:“……” 他觑他一眼,不动声色甩开手。 贺云:“……咳咳。”他连忙挽尊。 “真真,别误会,我报复他们,是有原因的,你还记得,之前刚刚开学的时候,有几个男生,半夜把你拉到草丛中去吗?是我救了你,你当时依偎在我怀中,说很害怕,我气不过,便把他们收拾了一顿。” 宁真一顿,想起了这一茬。 “还有,那些向你表白的男男女女,我恐吓他们……是因为我嫉妒得要死。” 宁真:“……” “不仅如此。”贺云眼神微变,不停替宁真上着眼药,“真真,我并不认为,他们是真的喜欢你。你想一想,你高中时候,无故受人嫌恶,上了大学,却又无故受到很多人的喜欢,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 随便一想就知道,宁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万人迷。 旁人的憎恶,来得容易又莫名,可喜欢,却是极为不真实的。 之于宁真来说,别人对他的喜爱,对他来说,已经和嫌恶一样,成为了他的困扰。 最好,他成为一个透明人,别人,谁也不要关注他。 “谢谢你,班长。”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来,“谢谢你在暗地里,为我解决了这么多困扰。” 贺云红唇一抿,知晓自己是说到了宁真的心尖儿处。 他拉着宁真的手,摩擦着他温热的掌心,却不忘诉说着自己的爱恋,“真真,所以,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你。” 在嫌恶的时候,却忍不住被宁真吸引,最终超越了神秘力量的影响,将这股厌恶扭转成了最终的爱恋。 在明确心意之时,却依旧恪己,不让这股爱变质,变成伤害心上人的工具。 “真真,我不想你对我说谢,只要能帮到你,我就觉得幸福。” 宁真神色柔和,心中一软,却没有回应。 他,无法给班长任何回应,因为,他的确不喜欢他。 故作亲近,只是他,为了让交易闭环的戏码罢了。 可扫兴的声音,却森冷地传来。 “呵……多令‘人’感动的爱啊。”夹杂着嫉妒、讥讽、冷漠与不甘的语调,酸得人牙疼,冰得人心冷。 “听得我,都感动得要哭了呢。” 镜中人的话,还是一向刻薄尖酸,令人难受。 宁真和贺云,同时眼中闪过些什么,不由分说地移开目光,似乎是一旁的什么别的,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风吹起了他们两者的脸,先是朝着贺云而来。 “亲爱的班长,既然你对小宝贝的爱,这么真诚,那你,不介意我们,玩一个小小的游戏吧。”讥讽的声音,夹杂着冷风,吹到贺云耳边。 贺云眉头一蹙,握紧了拳头:[怪物,我才不会和你,玩什么游戏。] 他态度坚决。 所有的游戏,都是它引诱他上钩的手段。 镜中人低笑:“别着急。” 它笑中透露出恶意:“我相信,你迟早会的。” 不管贺云的腿有多硬,在遇到了宁真的时候,都会被被它轻而易举,一寸寸、将其坚骨敲碎。 它一直以来,都有这个自信。 贺云不语,心中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怪物会这样说,那么,一定会有不可阻止的事情发生,让他心甘情愿、甚至是求着他与它交易。 既然如此…… 贺云眼角一垂,不甘在心底回应:[我愿意。] 可镜中人,却诡笑一声,改变了主意。 “可惜,亲爱的班长,已经晚了。”它可不是什么仁慈的,“我突然,不想与你交易了。” 话落之后,一阵窃笑伴随着风悄然离去,窗边,映着贺云僵硬不甘的脸。 这惯会玩弄人心的怪物,再一次愚弄了贺云。 风儿温柔地飘到宁真耳边,似乎有柔软的舌头,伸了出来,狎昵地□□着他的耳根。 “亲爱的小宝贝,你瞧,你的班长,这么喜欢你,难道你不想,看他究竟会为你做出多少么?” 宁真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 他遵从着自己的人设,成为了一个表面上对贺云的追求不拒绝、乃至让步,实则厌恶他至深的人。 [他的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讨厌他。] 宁真再次重申,眼中甚至都漫上了一层厌恶之色。 他在心底诉苦:[小镜,你知道的,我厌恶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接受他所谓的“爱”呢,我只想看到,贺云最后知道一切之时,究竟会有多么崩溃。] “哦?真是心狠的小宝贝啊。”镜中人窃笑,声音柔柔得勾人,“可是,我却很喜欢呢。” 宁真不蹙眉不语。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令我很好奇。”镜中人故作可爱,“嘿,有了,亲爱的小宝贝,别慌,答案,很快就要出现了。” 风从窗户溜走,余屋内一片冷然。 宁真和贺云,各自望着一个方向,不发一言。 最后,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声:“有风。” 他们,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 这一天,贺云接了一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看到这个熟悉的电话,他自动走出了宿舍,避开了宁真。 电话挂断。 贺云一脸犹豫地走了进来,望着宁真,欲言又止,最后,却没有说什么。 宁真,此时正在回着学姐的消息。 学姐:小宁学弟啊,你真的和那家伙在一起了么? 宁真:学姐,什么在一起? 学姐:就是贺云啊,学校内都传遍了,你和贺云两人,公开出柜了! 宁真:…… 他按着短信,本来想打“假消息”,又撤了回来。 “是的”,他发送着短信。 学姐:………… 宁真收到了学姐的邀约。 自从和秦万分手之后,学姐一蹶不振,在时间的良药和宁真的安慰之下,终于走了出来。 郑笑笑看到贺云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个好鸟,因此,得知宁真和他在一起,她觉得是贺云那厮逼迫的。 苍蝇馆子内。 “学姐,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啦。”郑笑笑摸了摸头。 “秦……忆……他有来找过你吗?” 第139章 自从那天在酒店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秦忆,偌大的校园内,失去了熟人之间的链接,想找一个人,如海里捞针。 “他?”郑笑笑冷笑,“渣男。” 两人之间,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似的。 “说来也怪,分手之后,我倒是没有那么喜欢他了,潜意识告诉我,如果再接近他,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什么?”宁真神色有丝警觉。 “那个女生,死了……”郑笑笑讳莫如深。 “谁?” “那个……三我的女生。” 宁真一愣,头脑中闪过各种想法:“她……” “她淹死了。”郑笑笑神色复杂,心有戚戚然,“她是我们隔壁学校的校花,好像是前几天某个晚上,她突然就跳湖自杀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自杀的。” 她回忆着自己看到的信息,缓缓说道:“那女生,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之类的信息,室友们,都说她平时乐观开朗,好友众多,也没有发生什么挫折之类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虽然她是小三,可也让郑笑笑看轻了秦忆的真面目,她还要感谢她。 这女生的死,怎么看怎么不寻常。 宁真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测,他深呼吸一口气,神色努力镇定下来,嘱咐道:“学姐,你最近,要小心一些,如果秦忆来找你,你千万不要将理他了。” 郑笑笑仿若心有灵犀般:“学弟,你也认为,她的死和那死渣男有关?” 听闻,宁真神色一变,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郑笑笑直接替宁真找了一个借口,坚定道:“学弟,你放心,我学姐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是不会被那渣男pua的!” 宁真:“……那就好。” 小馆子里的电视,正播放着一条正经新闻。 “本市最近一批贪官接连落网,涉及最大的,包括市政府副市长李为民……” 宁真随意瞧了瞧电视,看到那手上带着手套的儒雅老年人,觉得他的眉眼有丝眼熟,也没放在心上。 贪官污吏被抓,和学生们的日常生活,离得太远了。 …… “小镜,那女生的死,是不是秦万做的?”宁真擦了擦手中的镜子,语气笃定。 “你猜呢?”镜中人故作纯真地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了。”宁真突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这怪物,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取走了一个人的生命,这世界上,难道没有任何规则可以约束它吗?” 第99章 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凡人渺小的力量,终究还是抵不过有诡异力量的存在。 隐隐有种可怖的绝望,自内心升起,将他仅存的希望遮蔽。 “不是哦。” 狡诈的声音如一束淡淡的微光,照射在了宁真的脸上,宁真忍不住抬起头。 镜中的他,笑靥如花,灼灼风华。 这时候,宁真才骤然发现,他的模样,已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明明还是差不多的眉眼,随着年龄的增长,自有一股奇特的韵味,特别是那双神秘又黝黑的眼,常人一看,便会被吸进去,迷醉其中。 这,是他么? 还是,这是小镜? 或许,早在无意识的时候,宁真已经从一只丑小鸭,变成了骄傲动容的美天鹅。 “怎么,亲爱的,看我看得这样认真,是爱上我了?”镜中人戏谑地笑着。 宁真眨了眨眼睛,从无端的幻想中脱离出来。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有点认不出来我了。”他如实回答。 “我的小宝贝,的确,长成了一个大美人。”它勾人地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低沉, “一颦一笑,都勾引着其他臭狗呢。” 宁真:“……” 面色复杂,神色颇为难堪:“小镜,别调侃我了,我从来没有勾引过别人。”宁真敢对天发誓。 “好吧好吧,我的小宝贝,只勾引了我。”镜中人笑得勾人,语气如调.情般,“只有……我。” “我也没勾引你。”宁真蹙眉,反驳了它的话。 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 “没有?”镜中人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没有?”它微微垂眸,便看到了宁真无意夹在一起的衬衫。 腰间白皙的肌肤,一览无余。 一双冰冷的手,骤然从其后,环住了宁真的腰,手指暧昧地擦在了白皙柔嫩的肚皮之上。 宁真恍然一颤,抗拒着回头,却发现了唇边挂着诡笑的班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宁真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此时贺云的眼,漆黑得可怕,隐隐有红色的血雾,在眼中漂浮,加之他唇边一抹怪笑,将他衬得如白日恶鬼。 “你……”宁真神色难堪,停下了挣扎,呼出一口浊气,面色复杂,“小镜……” 镜中人,再次随意操控了贺云的身体,借着人类的肌肤,暧昧地在宁真的腰间抚摸。 他没有问它为什么又上了贺云的身,一切,无需再问。 “亲爱的,你的确在勾引我。”贺云低沉的声音,夹杂了一丝小镜特有的拿捏腔调,显得不伦不类。 “瞧。” 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透明的镜,看得到,摸不着,宁真可以清晰看到,手指印在他肚皮上的红痕。 “是不是呢?”它凑在宁真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 “小镜。” 宁真浑身一颤,努力克制住被控制的、如潮水般朝他涌来的汹涌情绪,试图让话题回到正轨。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睁大了眼,看着一双惨白的手,朝着他的腹部,往下滑。 “呜……”宁真惊呼一声,双手捂唇,不让奇怪的声音流泻而出。 然而,右手却轻易叛变,明明是捂住的脸,五指却怪异张开,朝着他唇中伸出,将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唇中。 宁真神色无助,努力从唇中挤出几个字,模糊不清。 “……你说的,‘不是哦’,究竟是……呜……” 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之中。 宁真很难受,冰冷的触感,上面覆着一层滑腻的薄膜,明明是人的手,却并非人的触感。 他想吐,却再怎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无力地用舌头抵制所有的入侵,妄图把可怖敌人,从家园中赶出去,然,一切只是徒劳。 镜中人低低地笑着,贺云俊逸的脸,在镜中变得扭曲万分,恍若鬼魅。 它凉薄的唇勾起,手指耐心地玩.弄着宁真的唇舌,每当他抗拒的时候,就在宁真身上多施加了一分欲。 一层一层叠加,很快便让宁真眼中溢满了无助又可怜的泪水。 “不要……”宁真怨恨无能的自己。 “满足我。”镜中人伸出红舌,舔着宁真白皙的脸,在他肌肤上流下一串滑腻的痕迹,重申,“满足我,我就告诉你。” 这,又是一次无伤大雅的小交易。 宁真惊慌无助的眼,染上一层黯淡,他并没有纠结多久,便停止了挣扎。 第140章 “好……”唇中泄出模糊的语调。 他知道,它到底想要什么。 宁真乖顺地睁大了眼,露出纯洁又无助的模样,微微伸舌,轻轻舔着唇中的手指,温柔缠绵,如吸吮一颗香甜的糖果。 “呼……” 镜中人满足地眯起眼睛,发出了一声舒服至极的喟叹,它喜欢看他臣服在它手上的模样。 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宁真,也是依旧在乎它的。 “继续。” 它垂下头,细密的吻,便落在了宁真精致的脖颈,如玉般的肤,很快便漫上一颗颗诱人的果实。 宁真一顿,轻轻地,用牙齿啃着唇中的手指,而后稍一用力,像是在克制着发泄内心的怨。 镜中人只感受到了轻微的痛觉,宁真的小心思,让他感到有趣。 “用力些。”它温柔地命令着。 宁真:“……” 恶从中来,他骤然狠狠咬了唇中的手指一口,咬出了两排清晰的牙印,甚至渗了血,手指条件反射,从唇中缩了出去。 发泄过后,宁真身子一僵,面色内疚。 他……对不起班长。 “呼……”镜中人轻呼一声,带着一□□.人的欲,它此时,舒爽至极。 “很好,亲爱的小宝贝。”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张开自己的五指,宁真稍稍瞟一眼,便可清晰看到,在镜子之中,五指上诱人的晶莹,昭示着发生了什么。 宁真:“……” 他狠狠觑它一眼,语气微狠:“小镜,你在吊我胃口吗?” “呵……” 见宁真生气了,镜中人宠溺一笑,黏腻的手指,在宁真脸上亲昵一滑,他的脸上,也沾染了自己的气息。 宁真懊恼,瞪了它一眼,镜中他的懊恼,毫不掩饰。 “脏。”他颇为抱怨。 难得看见宁真这样活色生香的表情,镜中人又不禁失笑,狎昵道:“我还可以,把你弄得更脏。” 说着,它骤然将宁真翻了一个面,让他正对着它,唇,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 宁真推拒:“呜……” 它贪婪一笑,将宁真摁在冰冷的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身影如一座高山,覆了上去。 镜面之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不时有低低的哭泣与喘息,糅合在一起,汇成了一道绝佳的表演。 鸟儿从掀开的门窗飞了进来,好奇地看着屋内的场景。 绿豆大小的眼珠,映出两个交缠不休的轮廓,高大的身躯,好似一个凶猛的怪物,要将瘦弱的猎物吞进腹中。 “不!”宁真无助地哭泣着。 日落黄昏,风卷起了窗帘,将一切无端的罪恶,掩盖在了狭小的宿舍之中。 …… 宁真付出了不可说的代价,得到了某个信息,看着自己身上乱糟糟的红痕,他的心情,实在是算不得好。 水鬼杀人,有其运作规则。 先前,秦忆与那死去的女生,有了肌肤之亲,属于水鬼的水,便在两人交缠之时,渗入了女生的身体之中。 在毫无察觉的时候,那女生,如果未经干预的话,会逐渐成为了水鬼的傀儡。 照常理来说,水鬼只拉一人下水,便可去重新投胎,被水鬼拉下的人,会成为新的水鬼,重复着寻找替死鬼的历程。 可秦忆是一只与水鬼融合的怪物,他打破了这个规则。 他杀了那女生,是为了寻得更强大的力量。 宁真担忧:“小镜,你不怕吗?如果秦忆杀了更多的人,他的力量,超过了你,想要来找你报仇,那你该怎么办?” 记忆力极好的宁真,根本没忘记,之前小镜摆了秦忆一道的事情。 凭借着秦忆睚眦必报的性格,若是它积攒了力量,一定会来找小镜报仇的。 不过,宁真并没提及,秦忆的首要“报仇对象”,是他。 虽然他心知肚明。 “怕?”镜中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亲爱的小宝贝,你觉得我会怕吗?” 它睁着一双朦胧的眼,似乎是回忆,却好像什么都没回忆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怕过什么。”它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只是一只渺小的水鬼罢了。”它轻嗤一声,根本未将它放在心上,“我倒要看看,它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子。”发出一声不屑的笑。 “说实话,我,很期待。”脸上期待的样子,不似作假。 见小镜一副倨傲不羁的模样,宁真没说什么,只是心有忧虑。 他其实也能理解它。 总是高高在上,从未遭遇过任何挫折的怪物,是不会将渺小的蝼蚁放在心上的。 殊不知,一只蝼蚁,被人随意碾压踩踏,可无数蝼蚁,却可将一座城池覆灭。 对于小镜的自信,宁真不置可否。 或许,在有生之年,他可以看到,这两只怪物,狗咬狗的一天。 如果,他运气足够好的话。 …… 宁真的运气,一直都不是很好。 虽然上了大学,也是一样。 例如,现在。 “真真。” 贺云醒来之后,只感觉浑身酸软,却又有一种吃饱喝足之后的餍足,真是奇怪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宁真面不改色:“班长,你之前摔了一跤,我把你扶了起来。” 小镜太狠了。 用着班长的身体,以非人的力道,欺负他数不清多少次,他甚至怀疑,班长会精.尽人亡,醒不过来。 殊不知,他声音沙哑,有种叫了很久的疲惫,尾音上翘,让人不免多想。 第100章 你想要对真真下手 贺云眼睛一眯,有丝危险。 视线忍不住朝下,却看到了宁真泛白的衣襟之下,若隐若现的绯红之色。 他面色一冷,嫉妒燃烧着他的心房,明晰一切的他,什么也没说。 “真真,你的脖子,被蚊子咬了。”贺云伸手一勾,手指在宁直未扣上的衣角处滑进去,摸到了鲜活的肉.体。 神色一僵,宁直呐呐称是,别开脸,面色尴尬道:“是……这几天的蚊子,有些毒。” 听闻,贺云无声地讽刺一笑。 已近冬,蚊子近乎绝迹,想要在偌大的校园中找出一只蚊子,怕是只比大海捞针简单一点。 压下心底的抑郁,贺云神色端正,慢条斯理地用双手扣上了宁真最上边的扣子,为他遮去了脖颈上暧昧的痕迹。 宁真神色有丝僵硬,任由贺云的动作,心中总有种,丈夫被妻子抓到在外出轨的心虚感。 贺云凑在他耳边,低语:“真真,我替你将扣子扣好了,如果别人看见,说不定会以为,我们……” 暧昧的笑,在贺云唇中流转。 宁真面色一僵,淡淡点点头,拉拢自己的衣领,朝着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班长,谢谢你的提醒。”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聪明的宁真,自然知道,贺云同样也是聪明人。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贺云嫉妒得要发狂。 第141章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苍白的镜,薄薄的唇,说出了邪恶的呓语。 “怪物,你赢了。”他冷笑,“我不甘心。” 先前,他向怪物交易,要宁真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追求者看待,不拒绝他的好意。 在邪恶力量的影响下,宁真的确转变了态度,对他不拒绝、不接受,偶尔,还会给他回应。 这种转变,让贺云兴奋极了。 然而,很快,内心的贪婪,就如一个邪恶的黑洞,将他尽数吞噬,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孩子般过家家的“追求游戏”。 作为一个人成年人,他对宁真邪恶的想法,快要压抑不住,让这张看似君子的脸,变得扭曲不堪。 “呵……”镜中人轻笑,戏谑地望着贺云。 这昔日的天之骄子,如今却如一个疯狂的瘾君子般。 “你的要求,倒是有点强人所难了。”镜中人故作犹豫,又假惺惺道,“你知道的,我亲爱的小宝贝有多么受欢迎,让他喜欢你,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它嬉笑一声,语气中透出一丝怨恨来:“说实话,如果我有这个能力,让我的小宝贝爱上我,这不是更好吗?” 这样一来,它就不必费尽心思,来得到宁真。 不过,话说回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被人珍惜的,能被交易轻易影响的感情,最终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有挑战,才有价值。 得到的回答,的确让贺云有丝意外,他是想过,镜中人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没想到,无法得到宁真的爱,竟也是其中一种。 人的爱,有这么难以操控吗? 贺云有丝不解,却莫名觉得,宁真的爱,是珍贵至极的宝贝。 就连这邪恶的怪物,也想得到。 “你也未免太过于无能了。”贺云讽刺一笑。 镜中人丝毫不怨,只低低地笑着,语气莫名:“呵……亲爱的班长,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所不能的。就连控制了一切的规则,它,也有它的弱点。” 规则? 贺云不理解,但潜意识记下了镜中人的话。 “得到小宝贝的爱,是不可能的,不过,你或许可以,得到他的善良。”镜中人勾唇一笑,语气诱惑。 “你这是什么意思?”贺云不解,可第六感告诉他,人的“善良”,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你想要对真真下手?”贺云面色一变,“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与真真交易的吗?” 他怕宁真陷入泥沼已深,便再也无法从肮脏的泥土中抽身而出,在交易之时,便提出了要求。 “不与?”镜中人轻嗤一声,“亲爱的班长,你可不要误会了我的话,我只是说,率先与你做交易,这并不代表着,我不与其他人做交易。” 它口中所有的承诺,都是有漏洞存在的,就算是再细心的人,也难以发现。 人,是斗不过怪物的。 贺云面色一冷,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冷笑:“是不是,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小游戏?” 他就知道,由镜中人发起的,未开始的小游戏,会再一次找上他。 就像一个诅咒一样。 “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笑声随风而去,徒留站在原地的贺云,脸上皆是思索之色。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或许,这怪物的目标,一直都是……宁真。 可他,在这次游戏开始之前,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他无法透露出关于“游戏”的任何信息。 不管是口头的,还是笔头上的,一旦他妄图向宁真透露半分,唇中会自动说出别的话,笔下的文字,也骤然变幻。 他无法提醒宁真,便只有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唇中终于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 “真真,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宁真不太明白,他一直都是十分小心的。 点头,微笑:“班长,我会小心的,你,也是……” 他们,都要平安地活着。 …… 婆婆已经好久没有打电话过来了,她之前说,在医院之中,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十分热心,还教她使用了智能手机。 年迈的婆婆,如今也学会了发视频给他。 打开视频,看着婆婆的笑脸,宁真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真真啊,婆婆最近要做一个手术,时间大概有两三个月,医生说,我到时候嗓子会出问题,就不和你打电话啦。到时候,如果你打电话过来,接电话的,可能就是林医生了。” 林医生? 宁真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 他已经好久没回去了。 实际上,宁真不敢回去,他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着一种不详,越靠近亲爱的家人,便越会把这种不详带给他们。 或许,他隐隐觉得,如果真是为了婆婆好,他必须要远离她。 打电话给林医生,宁真询问婆婆的情况。 “是你啊,宁真……”林医生还记得他。 “你是说,你婆婆吗?对,是的,确实有这个手术,你婆婆她都告诉你了吧。在做手术之前,最好不要说话,因此,我们建议家属少联系。” “好的,谢谢林医生。” 得到了医生的准话,宁真也放宽了心。 “医生……我婆婆的肿瘤,没有扩散吧?” “扩散?”医生一顿,随后有丝不自然道,“没有,怎么了?” “哦,没什么。” 此时,手机的信号,恰好有些不好,林医生的声音,有片刻失真,因此宁真也错过了他话中的不自然。 与医生道谢告别之后,宁真终于放下了心,不过,他还是想进一步确认。 “小镜。”宁真眉头一蹙,“婆婆的身体情况,没有恶化吧?” “你是说,她腹部的肿瘤吗?”镜中人故作疑惑。 “是的。” “没有呢。”镜中人甜腻一笑。 得到了镜中人的回话,宁真心情放松了几分,既然婆婆体内的肿瘤没有恶化,那就好。 殊不知,在宁真看不到的地方,镜中人露出了一个神秘狡诈的笑。 是的,它也没完全说谎,宁真婆婆腹部的肿瘤,确实没有恶化,不过,若是其他地方,或许说什么其他别的并发症……那就不一定了。 哪怕千防万防,宁真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还是过于天真了。 …… 这一天中午,宁真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短信号码的主人,宁真不认识,上面写着两个字:救我。 一开始,宁真还以为是恶作剧,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条短信,倒是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倒是是谁发的短信呢? 这,真的是恶作剧吗? 握紧了手机,宁真只有等待,如果真的有人向他求救,他或许会再次发短信给他。 幸运的是,宁真没有等多久。 他又收到了一条短信,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是我,学弟。” 会这么亲切地喊他学弟的,只有郑笑笑一人。 第142章 莫非,是她出事了? 心中一咯噔,宁真眉头紧锁,直接打电话,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学姐的电话,真的打不通。 他急急忙忙,又联系了学姐的室友,室友们告诉他,郑笑笑早上出去做家教了,直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于是,宁真又设法联系了那位做家教的学生。 奇怪的是,那初中生说,郑老师上完课之后就走了,时间差不多是十二点。 宁真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不得不面对着这个事实,学姐失踪了。 他这些天来,小心谨慎,并没外出,就是因为班长的话,如今,班长的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已经灵验了。 有人,想要利用郑笑笑学姐的安危来引诱他。 宁真并不是会轻易受人威胁的人,他头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报警。 然而,很快又一个短信传来:不要尝试报警,否则,她会死得很难看。 手机背后的人,敏感地察觉到了宁真的意图,或许,那个人,很了解他。 宁真压下心底的担忧,回了短信:你是谁? 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的人,在我手中。 语气狂妄,带着一丝疯狂。 宁真:你是秦忆吗?不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陌生人:我不知道秦忆是谁,宁真,可如果你在下午五点之前,没有来安怀路79号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安怀路79号,是一片烂尾的别墅楼,在城市之外,四周废弃,一片荒凉,无人而至。 第101章 李福年轻的生命,似乎被…… 能准确叫出他名字的人,宁真已经大概猜到是谁了。 他骤然想起,那一天,在大街上瞥了一眼的李福。 和他有仇怨的,只会是他。 会是他吗? 宁真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一口气,所有杂念都消失殆尽,学姐当日在洗手池的音容笑貌,还映在他的记忆之中。 他知道,他必须去。 这是宁真,作为人的至善。 “是你搞的鬼吗,小镜?”宁真面色一沉,唤出镜中人来。 “不是我哦。”很明显,镜中人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 “亲爱的,可别误会,我可不会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它故作嫌恶地瘪了瘪嘴,“要知道,这种事情,可没有报酬。”它第一时间撇清了它的嫌疑。 不知为何,宁真相信了它。 确实不是小镜做的,有些事情,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你要去吗?”它微微舔了一下唇,露出兴味的目光。 实则,它知道,它一定会去。 宁真不答,只沉默地望着它,不知它意欲为何。 “亲爱的,这一去,你或许会遇到不可避免的危险,甚至于,就连我,也来不及救你……这样的话,你也会去吗?”它的语气低了几分,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宁真一顿,目光幽幽,语气颇为讽刺:“小镜,这世界上,也会有你干不成的事情吗?” 被这话一呛,镜中人并不懊恼,反而还谦虚地笑了笑:“小宝贝,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普天之大,我这处于空间夹层之中,被受缚的‘怪物’,哪里会是全知全能的神呢?” “怪物”一词,一向是它的逆鳞,可它现在,却欣然接受了这个词。 它的确是只怪物,狡辩又有什么意思? 虽然,它有这个自信,不久之后,它就会摆脱这个让它厌恶的身份。 想至此,镜中人顿了顿,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道:“况且,就连自诩无所不能的规则,都依旧会受限制,甚至于,被人为的蒙蔽。因此……亲爱的,你难道不觉得,比起我们这类单纯怪物来说,人,更加可怕吗?” 宁真失笑,挑眉:“小镜,你是拐弯抹角地说,我比你更加厉害吗?” 他,也是人。 镜中人嬉笑着,暧昧地承认了:“亲爱的,你的确比我更厉害,只要稍稍对着我勾一勾手,我便如一只只会摇尾巴的狗,伸着舌头朝你跑来。” 它的眼神蔓着一丝血红,暗藏着可怕的侵.略性,其中所预示的某种贪婪的渴望,让宁真有所不适。 宁真微微蹙眉,身子一僵,瞬间想到了欲被支配的可怕。 他立刻否认了它的话,故作平静:“小镜,我可从未说过你是狗。”他鲜少对其他人用这种侮辱性的词汇。 “不,我是。”镜中人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可爱,声音甜腻,“你们人类,不都是这样说的吗?我呀,就是小宝贝的……舔狗呀。” 它压下心底的雀跃,眼波流转,诱人至极。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又用着宁真的皮相,做出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让人心头一酸。 宁真:“……” 没想到,又被小镜悄无声息地调戏了。 面色有丝懊恼,宁真颊边染上一丝绯色,却是再也不肯理它了。 小镜,总会有这个能力,用区区几句话,便让他失去了交流的兴致。 “你建议我去吗?”压下心底的涩意与尴尬,宁真破天荒的,竟是问了镜中人的意见。 不知为何,他想问,就问了。 看着宁真淡然的模样,镜中人神色一怔,随后,勾魂夺魄一笑。 “我,建议。” 它笑了笑,声音如一阵清风,吻在了宁真的嘴角:“该发生的,一切都会发生。” 宁真蓦然就读懂了它话中的意思。 有些事情,就如电影死神来了般,无法避免。 就算侥幸逃脱,类似的事情,一定会再次阴魂不散的找到宁真,甚至,变得压抑不住,更加可怕。 这一次,是学姐,如果下一次,是…… 宁真面色一寒,不敢再细想下去。 这一刻,他知道,他最需要做的,便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勇敢地去面对,将所有危险,都扼杀于摇篮之中。 “我知道了。”宁真唇角勾起,好似想通了什么,“谢谢你,小镜。” 他是真的在感谢它。 虽然不知道,小镜为什么会选择提点他,可宁真莫名觉得,它态度虽暧昧不明,可并不想害他。 “小镜,你到底是谁呢?”宁真恍惚问出了,一直存在他心里的疑问。 既然一切都是命运的存在,那小镜,为什么会找上他? 是他的命,真的这么不好吗? 问题一出,镜中人神色间,竟也有丝罕见的恍惚,它好似,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我……”它红唇一抿,随后又笑得诡异,“你猜呢?我亲爱的小宝贝,猜对了,有奖励哦。” 它突然,想和宁真玩一场,没有答案的游戏。 答案到底是什么,就连它自己,也不知道。 因此,所谓的奖励,并不明晰。 “你想和我玩吗,亲爱的?”它笑得越发甜腻,黏腻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囊中之物、笼中之鸟。 这股令人灵魂仿佛都要颤抖的兴致,比以往来得都要强烈。 宁真眉头拧起,不言。 他福至心灵,突然觉得,小镜似乎很想他答应这个“猜身份”的游戏,他,也确实被勾起了不小的兴趣。 第143章 “如果我输了呢?”宁真眨了眨眼睛,声音清脆,带着一□□惑,“小镜,你会夺走我的什么东西吗?” 这是它一贯以来的做法,可宁真却悲哀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身上,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沾满了“小镜”气息。 属于自己的领地,寥寥无几。 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交易的了。 确切的说,他身上,能入小镜眼的交易物,已经越来越少,这并非虚妄。 毕竟,小镜又不是垃圾,什么东西都收。 然而,小镜的回复,却出人意料。 “不会哦。”此刻的他,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温和。 “亲爱的,这是只属于,我俩之间的小游戏,只有,我俩。”它着重重申了后面两个字。 “我……俩?”宁真听不太懂,可这两个字,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让他的眼睛,再也移不开它。 “是的,只有,我俩。”镜中人甜蜜地笑着,而又悠悠道,“所以,我不会收取小宝贝你的任何代价……至于奖励,保密。” 这是一张诱人的空头支票,吸引着宁真去探索,可他却不知,幻梦的金山银山背后,一脚踏空,则为深渊。 “好。”思忖片刻,宁真悠然一笑。 他看出来了,小镜眼中虽噙着笑,可却有着一抹隐隐的期待,分明是,迫切地想要他答应它。 …… 此去存在危险,可并非没有转机。 他并不相信,小镜真的会害死他。 不过,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小镜无法触及到的呢? 对于它口中,它也无法及时拯救他的话,宁真还是有些在意的。 犹豫间,他便孤身一人来到了安怀路79号。 当然,他并非什么都没有准备。 腰间与腿间,别着两一把小刀,他只要撩开衣摆,便可随时抽出。 如果到了紧急时刻,他可不会束手就擒。 加之,他设置了两封定时邮件,如果到了时间没有取消的话,邮件便会寄到相关的法律部分 若是出了事,会有警察顺着他的邮件前来。 深呼吸一口气,宁真看着这荒凉的一片地域,心,突然有丝下沉。 四周是废弃的烂尾别墅,人迹罕至,周遭野草疯长,有的甚至比人还要高,宁真费力用脚踩出了一条新的路。 61号,62 号…… 顺着灰色墙边血红的数字,宁真很快便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79号前方,是一片被草覆盖的庭院,往上看,则是空洞洞的、未安装窗的区域,宁真隐约瞟见里面灰暗的天花板。 手机震动。 宁真皱眉,打开手机,却发现了一个短信:我看到你了,宁真。 接着,又来了一条:往里面走。 抬头,看着前方逼仄的空间,仿若一个张开了嘴的可怖怪兽,在等待着猎物往里而去。 宁真发了一条短信:是你吗?李福。 良久,他也没有等来消息,可宁真已经大致确定,就是他。 既然是李福,那便没什么可怕的,过往的一切,已经成为了烟云,或许,他可以重新战胜心里的恐惧,成为新的自己。 宁真走了进去,逆着光,将他的背影衬得纤瘦美丽,却充满了温柔坚定的力量。 奇怪的是,里面没有任何人。 废弃的别墅里背光,没有灯,借着右眼,宁真才看清了这空旷的一片。 地上,充满了许久不散的尘埃。 就在此时,一阵明显的震动,将地上的尘埃震开,扑散入宁真的口鼻。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手机。 似乎……是学姐的手机,闹钟响了。 这时候,宁真才恍然发觉,他上当受骗了,学姐,或许并没有被李福抓住,他偷了学姐的手机,来引诱他上钩。 真相,的确如此。 “宁真,你真的来了。”阴沉又带着恨意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随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从另一道门走了出来, 看到来人,宁真一怔,如果说这是李福的话,那他走在路上,却是认不出来的。 因为,李福的变化,简直太大了。 若说之前的李福,面容较高中时候颇为消瘦,那如今的他,更是瘦成了一具干尸,颧骨凹陷,面容发黑,好似垂暮老人,命不久矣。 这种反差,可怖至极。 李福年轻的生命,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吸血虫给吸走了。 第102章 杀人,就要偿命 “……李……福?”宁真瞳孔微缩,轻声唤出了这个名字,面有疑虑。 “……是我。”李福沙哑地笑了,眼中带着一丝恨意,“怎么,宁真,我的老同学,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认不出来我了啊。” 他又轻嗤一声,带着一丝明显的嫉妒:“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考上了大学,倒是大变样,变得人模狗样的,我,也快认不出来了呢。” 这话听得宁真有丝不解,什么叫,“他考上了大学”? “你没考上?”宁真很快便发现里面的潜台词。 李福一愣,本就无神阴鸷的眼,变得更为晦暗。 “呵……还不是拖了你的福。” 出乎意料的是,他承认了,他确实没有考上大学。 这结果,使宁真有丝惊讶,要知道,李福在班上,也是中上成绩,发挥正常的话,至少可以考个双一流。 可他,却怪异地落榜了。 莫非,里面有小镜的手笔? 可是,小镜为何要无缘无故地帮他,它会得到什么好处么,这不符合常理。 宁真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 看来,似乎是另有其因,出乎意料的是,李福说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还不是你害的。”李福面色有丝发狂,嗓音发出一阵不正常的“嚯嚯”声,“都是你害得我家里破产,我无法凑够学费,也无法申请贷款,就只有眼睁睁地放弃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 宁真蹙眉,立刻否认:“李福,你别乱说,我可没这么大的力量,害你家里破产,这样冤枉我,有意思吗?” 他悄悄后退了半步。 既然学姐没有被人绑架,那他留在这里,和李福这近乎于疯癫的人同处一室,面对着随时会爆发的危险,那可没什么意思。 他需要的,是找准机会逃跑。 陷入癫狂之中的李福,倒是没发现宁真的小心思,他只是自顾自说着,将一切事实,都如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都是你,宁真……哈哈……我都拿到监控了,都是你,你通过怪物的手段,拿到了我家贪污的证据,又将证据送入了警察局,害得我爷爷和父亲都坐了牢,我奶奶被气死了,我妈也跑了,偌大的家里,只剩下我一个……” 李福凄惨地笑着,说出了让宁真听不懂的话。 “一定是你误会了,李福。”宁真面有愠怒之色,“我可从未用任何方式,拿到你家的贪污证据……” 这简直是妥妥的污蔑。 宁真潜意识里想着,或许这李福和秦忆一样,被自己的记忆蒙骗,将他视为了施暴者。 第144章 “李福。”宁真面色复杂,“你不要被别人利用,成为他们的棋子。”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秦忆和化为水鬼的谭小文。 实际上,宁真的心情难以言喻,他对李福有恨,也有种无形的愧疚,那一日,他手握李福与谭小文二人性命,心中并未有大仇得报之感。 说到底,还是宁真的本性,为纯善。 “利用?”李福冷笑一声,“就知道,你不会承认。” 他蓦然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视频中没有声音,光线晦暗,很显然是夜幕或者凌晨之时。 看到这视频,宁真的记忆,瞬间被激活。 他想起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因为婆婆的病,他很缺钱,便在小镜的引诱之下,去一颗银杏树下,捡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有不少钱。 由于鬼迷心窍,他瞬间将盒子闭拢,将此拿了回去。 可短暂的诱惑之后,宁真还是克制住了内心贪婪的想法。 他想着,那里面的钱,虽然是某个男人的私房钱,可某一天,兴许在大事之后,会成为救命钱。 可要是将此直接还回去,宁真也有些不敢的,根正苗红的他,干脆就趁着一个夜晚,偷偷将这个盒子送到了警察局前。 至此,尘埃落定,这几天一直睡不好的宁真,才松了一口气,也没将此放在心上。 钱的最终去向,警察叔叔们自有定夺。 还记得,他当时偷摸着将钱放到警察局前的胆小模样,受到了小镜好一阵嘲笑。 “亲爱的小宝贝,你真的傻得可爱,你既然缺钱,又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当真是,令我一片真心,付之东流啊。”它嘻嘻地笑着,却并没有任何伤心的意思。 宁真神色愧疚:“不管怎么说,那是别人的钱……小镜,我是不会收的。” 若是将这种钱用在救婆婆身上,正直的婆婆,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别人的钱?”镜中人语气霸道,“被我发现了,那就该是我的。” 宁真:“……” 这话槽点过多,宁真也无法反驳,他那时候,并不敢反抗小镜,只能沉默以对。 “好吧。”镜中人最终还是妥协了,面色无趣,“既然我的小宝贝不想要,那就不想要吧。” 听此,宁真舒了一口气,他就怕小镜强买强卖,让他无法。 幸好,小镜还是“听得懂人话的”。 然而,此时镜中人话锋一转。 “可是,亲爱的小宝贝,你能承受住,不要这钱的后果吗?”镜中人嬉笑一声,高深莫测。 后果? 宁真不知道,不要这钱会承受什么后果,可他知道,用了这钱,他会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 “我不怕。”宁真笑着,语气坚定,“不管什么后果,我都可以承受。” 他已经被污蔑过偷钱,要是再被污蔑过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堂堂正正,也不怕别人来算计他。 况且,只是拾金不昧,把钱交给警察叔叔而已,又有什么后果呢? 宁真想不出来,便不再想了。 “好吧。”看到宁真如此坚决的模样,镜中人自讨没趣,只是瘪了瘪嘴,笑道,“本来呐,我愿意亏个本儿,抹去小宝贝你取走盒子的监控。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好意,那……我也不必了。” 说罢,镜中人“嘿嘿”一笑,悠扬的语调在空中回响。 “只是希望我的小宝贝,到了某一天,可不要后悔呢。” 有他挖了盒子的监控? 宁真神色一变,可那时的他,已经将盒子交给了警察局,再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既然如此,那他便只能接受。 “……我不怕。” 不是后悔,而是不怕。 后面几周,宁真一直担惊受怕,生怕警察叔叔会请他去喝茶,询问他为何知道下面埋了这么多钱。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宁真甚至都写好了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说辞。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钱消失了,警察叔叔没来找他,小镜之后也重未提过这件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便被宁真抛在了记忆的长河之中,直到今天,又被硬生生从河里拉了出来。 奇怪的是,明明事情过去已久,可宁真却对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尤其熟悉。 他甚至还记得,当时小镜说出“后悔”两个字时,脸上到底是何表情。 思绪回到现在。 宁真神色莫测,有种被命运安排的恐惧感。 “这是你家的?”宁真装作镇定,“李福,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挖了盒子,又没用里面的钱,后来,更是直接将这盒子交给了警察局……” 说到这里,宁真神色一变,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就是他将盒子交给了警察局,才会导致…… “没错!”李福疯狂地笑了,眼中恨意仿若要凝为实质,“宁真,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将盒子交给了警察局,我爷爷贪污受贿的证据,怎么会被警察查出来?” 随着李福断断续续地说着事情的经过,宁真也勉强拼凑出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有一个李福爸爸公司的保安,因为被欠薪,便想去公司保险柜里偷点钱。 戏剧的是,他意外找到了李福爷爷贪钱的证据,便灵机一动,想用这个证据,来威胁李福家,妄图拿到更多的钱,远走高飞。 后来,双方交易的时候,李福爸爸下了黑手,将他意外淹死在了湖中,可那被拿走的贪污证据,怎么也找不着。 原来,那保安也留有后手,准备二次敲诈,却没想到,自己则一命呜呼。 装有证据的盒子和他的私房钱,都被他埋在了地下。 直到宁真,让它们重见天日。 警察叔叔们掌握了部分证据,引而不发,直到掌握全部的证据,才将人一网打尽,牵扯出了许多贪官污吏。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巧合啊。 宁真突然失语。 他骤然想起,之前在餐馆内,看到的一个新闻。 “你爷爷他,是不是叫……” “我爷爷,叫李为民。”李福咬牙切齿地说着,面色越发扭曲,脸上的肉,仿若皱成了人干。 李为民? 宁真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候,他觉得电视上的贪官有丝眼熟,原来,他就是李福的爷爷。 所以,李福家沦落至此,还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宁真心情十分复杂。 “李福,你爷爷是贪官,父亲杀了人,你将我约出来,是想重蹈他们的覆辙吗?”宁真讽刺地笑了一声。 看来,他没留下盒子,将此交给警察局,倒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如果他用了钱,李福一家,说不定依然会逍遥法外。 杀人,就要偿命,现在,李福的爷爷和爸爸,都坐牢了,只留下一个李福。 毫无疑问,他的目标,就是他。 宁真清晰地看到,李福眼中,越来越恐怖的恨意,他是,真的想要对他下手。 既然如此,逃避,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第145章 李福已经疯了,他是不会被他说服的。 纵然如此,宁真还是稍微努力了一下:“你想清楚,李福,你的爷爷和父亲,到底是想你和他们一起团聚,还是想你,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第103章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听到这句话,李福有片刻怔忪。 他还记得,他在监狱里探监的时候,爷爷和父亲,要他在外面好好生活,等他们出去,一家团聚,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奶奶被气死了,母亲也跑了。 这些,李福都没有告诉他的爷爷和父亲,而是选择独自一人承受着。 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没有未来,李福眼中忍不住冒出泪花,一股泛着黑气的水,骤然入侵,让恨意侵蚀他的脑海。 “我要杀了你,宁真!”所有的理智,全然消失,李福终于发了狂。 他狠狠盯着面前干净整洁的宁真。 往日里任他欺凌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听说,他在他们学校还很受其他同学的欢迎。 这,李福怎么能忍。 这一切都是宁真的错,他要报仇,将他所有的屈辱与不甘都发泄出来。 “啊……”李福眼眶一红,骤然朝宁真扑去。 幸得宁真提前有了准备,身子轻盈朝右边一转,凶狠的李福,便瞬间扑了个空。 可他脖颈前的项链,被却李福扯掉,丢在了窗户之外。 “不好。” 失去了项链,他便无法与小镜交易。 李福,明显是有备而来。 而且,宁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李福扑空摔倒之后,明明躯体很渺小,却将地面上震了一震,震起一层灰飞,好似一具人形怪兽。 “是秦忆……秦万搞的鬼么?”宁真恍然大悟,神色复杂,“李福,你被秦万利用了。” 如果真是秦万搞的鬼,一切都说得通了。 宁真之前认出了水鬼的身份,他无法来找自己报仇,便借给了李福力量,让他来当这个出头人。 当然,这非人的力量也不是白借的。 李福消瘦的身躯,凹陷的脸颊,不正常的疯狂,都代表着一股即将崩溃的预兆。 宁真有所预感,今天过后,李福便会成为水鬼的祭品,废物利用,迎来他悲惨的结局。 这,让他对水鬼的凶狠与野蛮程度,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李福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弯曲,头凶狠地往上,仿若一只诡异的爬行动物。 “我要杀了你!” 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人话了。 宁真紧咬着唇,在李福扑过来之时,用右手的力量,将他猛然一掌掀翻在地,将他打成了一只落水狗。 李福被打蒙了,却又瞬间回血,立刻站了起来,再一次朝着宁真扑去。 就算右手的力量足够,可宁真的体力,却是不支。 迅速思量一番,宁真决定逃,于是,再次狠狠击打了李福的身体,将他打飞几米之后,他拔腿就跑。 然而,身后的怪物,也不是吃素的,他四只脚并用,朝着宁真飞奔而去,速度比宁真两只脚要快得多。 他瞬间便将宁真扑倒在地。 “唔……” 宁真还未逃出这空旷的废弃别墅,便被制住了身体,两人疯狂扭打在一起。 很快,宁真占了下风。 他最厉害的,只有一双充满了力量的右手,一旦右手被困住,其余的器官,皆是人类之躯,再怎么也敌不过全身变异的李福。 李福眼神通红,唇中流着兴奋的口水,像一只凶狠的癞皮狗。 “抓到你了,宁真。”李福疯狂地笑着,眼神得意。 “你跑啊,你跑得再快又如何?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李福了,你之前恐吓我,不是借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吗?现在的我,也被神秘力量眷顾,而且,还比你更强。” 他压着宁真的身子,手紧紧锁着宁真的脖子,却不着急将他掐死,仿佛要欣赏宁真垂死挣扎的模样。 “咳……”宁真十分难受。 右手被腿压住,左手无力地在空中飞舞,脖子上的痛意十分强烈,可也还没到要昏迷的地步。 他知道,李福想看他求饶。 果真,李福得意地笑着:“求我啊,宁真,你求我,我就放开你,怎么样?”他说的一切都是假话,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他才不会轻易放开。 猫,只会将老鼠给玩死。 李福,自诩这只强大的猫。 “小……” 无奈之下,宁真只有在心底呼唤小镜,想要寻求他的帮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镜中人,并未回复他,这让宁真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小镜都知道,他会遇到危险,而且,会陷入,甚至它都来不及救他的地步。 那为什么,小镜会让他来这一趟? 它是,真的想要玩弄他吗? 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宁真陷入了生死危机之中。 看到宁真无助的模样,李福得意地笑了,笑得夸张至极,令人恶心万分。 “宁真啊宁真,你真是一个傻子,我们会设计你到这里来,怎么会不做好准备呢。”李福为宁真解了惑。 “那只站在你背后的怪物,它的行动规则,早就已经被我们摸透了。它是一切的源头,只要在能够照出它的地方呼唤它,它便会立刻出现。” 说至此,李福又是好一阵笑,胸腔鼓动,心脏仿佛要跳出皮囊之外。 宁真停止了挣扎,紧紧地盯着李福,李福所说的,他之前也有猜测。 没想到,他的猜测是真的。 小镜,只有在能够照出他的地方,才会出现。 这不对…… 人的眼珠,便是天然的镜子,宁真明明看到了李福眼中的自己,可他呼唤着小镜,小镜为何没出现呢? 它是故意不出现的吗? 它在故意冷落他,想获得更多的筹码? 众多思绪,瞬间充盈了宁真的透露,加上脖颈上逐渐收拢的力道,让他呈现出一丝生理性的缺氧。 头有丝晕,可宁真掐着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他要坚持住。 “为……什么……眼……”宁真说出了断断续续的话,口齿颇为不清。 幸运的是,李福像是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似的,并不吝啬于回答他的话。 “你是说我的眼睛?为什么明明照出你了,那怪物,却没出现吗?”李福“嘿嘿”地笑着。 宁真眨了眨眼睛,神色痛苦迷茫。 看到他这副痛苦的样子,李福心里爽了,所有的话,如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宁真,你没发现,我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水吗?秦万这个老同学,如今发达了,也给了我一些好处,他将我的眼睛用黑水遮蔽住了,为的,就是防止我的眼睛会坏事。” 他顿了顿:“不过嘛,也是有代价的,我的眼睛,会逐渐失明……不过,只要能将你送到秦万的身边,我的眼睛,是能恢复的。” 送到秦万身边? 宁真一愣,没想到,李福他们,竟然不杀他。 第146章 秦万他,大费周章,到底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他到时候,孤身一人,又该怎么应对呢? 不行,他必须要从李福手中逃出来,绝不能陷入秦万他们手中,他们和自己有仇,指不定会用什么刑罚对待自己。 正想着该怎么逃脱,李福却话锋一转。 “可是,我改变了主意。” 李福冷笑一声,自顾自说着,也不管宁真到底听没听,像是在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怒意。 “我知道,我在你们这群人眼中,只是个渺小的蝼蚁,任何人,都可以欺负我。” 说着说着,又哭了,“凭什么……宁真,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却不能将你杀死,而是要把你送给别人杀……我不甘心啊。” 他是真的不甘心。 这种被人利用的滋味,绝对不好受,李福一直以来的目标,便是手刃宁真这个仇人。 如今,这个目标,他快要实现了。 李福,也有一身反骨。 宁真眉头一蹙,趁着李福直抒胸臆的时候,左手,悄然在腿边寻找着什么。 “我要,亲手将你杀死。”李福疯狂地笑了。 就算是他这种渺小的人物,也要手刃宁真,耍一耍那高高在上的怪物。 李福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还在廉价出租屋里愁着明天的饭钱,却被突然出现的秦万吓了一跳。 秦万不由分说,未念一丝同学情谊,命令他替他做事,并不顾他的反抗,将他的身体改造。 记忆中,死去的谭小文惨白的手,在他身体上划去,将他的眼珠子取出来,又硬生生接回去,让他痛不欲生。 这种痛苦,李福永远也不想再尝试了。 他要杀了宁真,然后和他一起去死,死后也不会放过宁真,他要一直折磨他。 手上越发用力,李福睁大了血红的眼,准备品尝这胜利的一刻。 空气越发稀薄,脖颈难受至极,宁真左手用力,很快便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拿出了匕首,划向了自己的右手,任由猩红的血滴下,落到了地面之上。 血,也是一种反射的液体。 宁真没有拿刀刺李福,他怕李福身体变异,流不出血,而他,则会失去最后的生机。 手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痛苦,宁真艰难地举着渗着血的右手,看着手臂上的血如涓涓细流,映出他因失氧而惨白的脸。 “小……镜……” 他虚弱而坚定地心底呼唤着镜中人,这一次,他没有失望。 伴随着一声轻柔的风,镜中人怜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无形的唇,吻在了他的耳尖。 “我在,亲爱的小宝贝。”它的语气,竟是怜爱,还带着一股隐隐的怒。 没有人能够真正伤害宁真,就算是自己,它也不会允许。 如今宁真手臂上鲜红的血,就像是在打它的脸一样。 [救我……] 宁真在心底写下了交易的内容。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宁真知道,这就是小镜想要的,他也毫不犹豫满足了它。 实际上,宁真自己也想知道,当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交易走之后,一切,会变成什么模样。 而这一天,兴许并不远。 第104章 却仿佛灵魂出窍,变成了…… 事实如他所料。 小镜怔忪片刻,在心疼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重复了他的话:“任何代价?” [是的。] 在最后的呼吸被夺走之前,小镜终于点头:“亲爱的小宝贝,如你所愿,代价,我之后收取。” 看到血液如小溪般从宁真手腕上流下来的时候,李福深感不妙,他瞬间加强了力道,想将宁真掐死。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如猛兽般的李福一把猛然推开,他瞬间瘫倒在地。 从秦万那里得来的力量,在这股力量前,仿佛毫无抵抗之力的兔子。 这时候,李福才意识到,秦万当时郑重又棘手的模样,并非是装出来的。 宁真背后的怪物,真的十分强大。 他后悔了,他就应该听秦万的话,直接将宁真打晕,套麻袋将他送到秦万那里,任由他处置。 而不是,不自量力想要将他杀死。 可是,世界上再无后悔药。 空气重新回到宁真的肺部,让他几近暂停的心跳,剧烈跳动起来,他,重新活了过来。 “亲爱的,现在,是你的猎场。” 镜中人低语,在宁真耳边轻笑,如斗兽场中,不偏不倚的裁判。 宁真神色冷淡,冷漠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缓缓靠近不断躲闪的李福。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瞬间颠倒过来。 “李福,你为什么要后退?”宁真明知故问,笑中带着一丝恶意。 纵然是自己无意中害了李福,可面对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再善良的人,也不会给凶手好脸色。 “亲爱的,我喜欢你天真又带着威胁的语气。”镜中人嬉笑着,在一旁鼓掌,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不理会小镜的拱火,宁真冷漠地把李福逼到了墙角。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李福似乎比高中时候更有骨气了,竟然没向他求饶,倒是让宁真高看了几眼。 “不回我?”宁真冷笑,笑中猫捉老鼠的兴味,和小镜,如出一辙。 李福身子一抖,忍不住流下恐惧的泪水,他的眼被水鬼改造之后,所看到的,也与之前的肉眼有所不同。 明明之前的宁真,还勉强算个人,可如今的他,在李福眼中,则是一个即将要爆发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的每一寸躯体,都透着一股可怕的热意,在李福眼中显现出诡异的红。 或许,很快,宁真就不再是人了。 这时候,李福突然心生快意。 他讽刺了一句:“宁真,你这个怪物。” 宁真蹙眉,神色越发冷漠了,他看着李福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块长满了蛆虫的腐肉。 “呵……”李福被这眼神看得发寒,可他却鼓起了勇气,揭露了这可怕的一幕,“宁真,你与虎谋皮,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看看你现在,眼神中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温度,脸上失去了人应有的表情……” 他试图麻痹他,寻求一线生机,可宁真却根本不在乎。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宁真就知道,他是一只不同于人的怪物了。 否则,为什么单单只有他可以看到小镜的存在,由此,他还被人当成了自言自语的疯子。 看到宁真脸上麻木的表情,李福心中一寒。 “宁真……你会自寻毁灭的,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我还要凄惨!” 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李福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他卸去了所有的力道,瘫软在了地上,再无任何表达欲。 他知道,他已经彻彻底底输了。 宁真缓缓走近,面色复杂,他心中依旧有人性,不愿残害同类。 因此,怎么处置李福,倒是一个问题。 或许,他可以报警,说李福偷了别人的手机,让他去警察局拘留几日。 第147章 “亲爱的,你在烦扰什么?”镜中人诱惑道,“这种蝼蚁,直接让他消失就是了,如果小宝贝嫌脏手,我便替你代劳。” 它早就想杀死这个无用的人类了,懦弱,胆小,没有半点价值,还不如变成水鬼的谭小文。 没有价值的人,便将此当做垃圾处理掉便是。 镜中人不知道,宁真到底在犹豫什么。 “亲爱的,看你脖子上的伤口,多可怜啊。”它声音无比怜惜。 又凑近,一根无形的舌头,便朝着宁真的脖子舔去,带来一丝奇异的瘙痒感。 宁真蹙眉,也没有拒绝小镜的好意,随着它在他脖颈处不断□□,肌肤上的淤青,渐渐有了好转。 那股钻心的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舒适的感觉,让他有丝飘飘欲仙。 然而,就在宁真与镜中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李福眼珠子不受控制般,大大地瞪开。 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他的眼球冒了出来,如小型炸弹,瞬间将李福炸个粉碎。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无形的呐喊,便化为了齑粉。 炸弹的力量,自然也波及到了离他很近的宁真。 热浪卷席,将周遭的空气都炸开了一圈波纹,一股透明的镜,在宁真即将要被这股力量炸得粉碎之时,堪堪将宁真包围。 砰—— 爆炸声彻响,别墅坍塌,空气中骤然漫起无数尘埃,天空卷起一层蘑菇云般的热浪,可这可怕的一幕,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除了一人之外。 贺云姗姗来迟,他谨记着那怪物所说的“小游戏”,他当时拒绝了它,再后悔,则是无用的。 当他发现宁真不在的时候,仿佛天都塌了,他到处找,都没有找到他。 无奈之下,他只能与那怪物继续做交易,想找到宁真的下落。 幸运的是,那怪物同意了。 他付出了部分寿命,得知了宁真的下落。 寿命,是无法估量的,可在交易完成之后,贺云却仿佛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一股邪恶的力量给抽走了。 当时,那怪物笑着说:“哟哟,真是个短命鬼。”它嬉笑着,神色戏谑,让贺云心中有丝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就后悔了,或许,他应该让它换一个交易之物,而不是任由它随意抽取自己的东西。 如果他真是它口中所说的“短命鬼”,那该如何还是好。 譬如,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宁真,幸福的日子没有几天,却悲惨地在宁真面前死去……贺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怪物,你说我是短命鬼,究竟是什么意思?”贺云拧紧了眉头,握紧了拳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镜中人今天的脾气十分不好。 它眼神中透着一股隐隐的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并没有什么耐心与贺云这种次等品交谈。 可贺云却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你说我是短命鬼,那我到底能活到多少岁?” 这样问着,他头脑中,却闪过各种阴暗的想法。 首先,贺云是无法接受,宁真在他死后,与其他人恩恩爱爱。 如果他死了,他一定会让宁真和他一起走,就算是死了,宁真也要和他在一起。 这股疯狂的爱,让贺云抛却了所有的恐惧。 “活多少岁?”镜中人轻蔑地打量了贺云几眼,讽刺地笑了,“亲爱的班长,不是活多少岁的问题,而是,你本应是个夭折的婴儿,不知道为什么,却捡了一条狗命,侥幸被生了下来。” 它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耐烦,语速加快了许多,无意中透露出的免费信息,让贺云如当头棒喝。 什么叫,他本应是个夭折的婴儿? “可你命不好,就算被侥幸生下来,也是不能活的,死神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说实话,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我倒是有丝好奇……” 可很快,它的好奇心就消散了。 贺云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物品而已,就算是有一丝丝不同,也不足以抬高他的身价。 想至此,镜中人语气一顿,有丝晦气道:“这一次,我倒是做了一次亏本生意。” 它收取贺云的部分性命,并不足以让他知道宁真的下落,可此时的小镜,想到贺云有他的用处,便勉强接受了这个亏本的结果。 贺云:“……” 若是能让这怪物亏本,他倒是高兴的,可贺云此时却来不及窃喜。 他迫切想弄明白,怪物话中的含义。 心中生出一种预感,那就是,这件事情,关乎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于是,贺云便压下心底的好奇,故作挑衅道:“呵呵……这世界上,也有你这怪物不知道的事情。” 镜中人冷漠:“不要挑衅我,亲爱的班长,你的激将法,对于我无用。” 它完全失去了耐心,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贺云的话,突然让它产生了一丝兴趣来。 “怪物,我知道,我能活着,本就是一件奇迹。” 贺云想到自己幼时,经常生病,每一次,医生都说他兴许活不过来了,可最后,他都顽强地挺了过来。 除了自身体弱之外,他还经常遭遇一些危险的事情。 例如,雇佣的保姆,一不小心忘记了给他喂奶,差点让他饿死;雇佣的清洁工,将他的的衣物卷入吸尘器,差点将他也卷了进去…… 这种“巧合”的事情,数也数不清,因此,贺云命途多舛,能活下来,确实算得上一件奇迹。 他的亲人们,为他操碎了心。 直到,好不容易长大,在六七岁时,他突然被竞争对手绑架,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是贺云一生之中,所经历的、最大的一次生死危机。 “那一天,我被绑架之后,好不容易逃走,却因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奇怪的是,我明明是一个人,在那时候,却仿佛灵魂出窍,变成了一只猫……” 这个秘密,贺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宁真,也不知道。 何况,就件事匪夷所思,任何人听到了,也要认为他是胡说八道。 第105章 既然已经被交易,那么秦…… 可这是真实存在的。 贺云昏迷之后,变成了一只柔弱的黑猫,黑猫的腹部,也和他幼小的身躯一样,受了伤。 他艰难地舔着身上的伤口,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就连属于猫的意识,也要模糊掉。 更糟糕的是,还有几个面色纯真、实则眼中带着恶劣的顽童,不怀好意地朝他而来。 几个顽童将他一脚踢进一旁的臭水沟,摆弄着他弱小的躯体,如在摆弄一条奄奄一息的死狗。 他一开始还伸出爪子,朝顽童们抓挠了几下,可后来,他便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顽童们玩累了,才缓缓散去。 贺云以为自己要死了。 直到,街道处,缓缓走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他逆着光,纯洁的面容,仿佛一阵柔和的光,让黑猫一颗死寂的心,变得更加冰冷。 他肯定又是来玩弄自己的…… 贺云如是想着,然而,一双柔和的手,轻轻摸在了他的猫猫头上,动作温柔,好似生怕伤了他一样。 第148章 “好可怜的猫猫。”那个孩子,奶声奶气,浑身萦绕着一股好闻的奶香味,让贺云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头上温柔的抚摸,好似抚平了他腹部的伤口,尖锐的疼痛,都仿佛消失。 “猫猫受伤了。”那声音透出怜爱,又小心翼翼地在他腹部伤口之外轻轻摸了一下。 “我想救小猫猫。” 贺云意识涣散,睁不开眼,只觉得自己马上要去喵星,先前第一眼之后,他根本无力翻动眼皮,再看一眼这个好心的孩子。 然而,他却敏感地察觉,这个孩子,似乎在跟另一个人对话。 “是的,我要救它。”孩子轻抚黑猫的身子,面色不忍,语气却坚定不移,“小……我要救这只猫猫。” 那孩子在喊什么,贺云太虚弱了,并未听见。 只是,随着他一声话落,奇迹,突然发生。 贺云诡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之中,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生机,腹部上的伤口,正以可以感知的速度闭合。 他惊愕不已,圆润的猫眼,瞬间瞪得大大的,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种非人的力量。 身体逐渐复原,力气回归,贺云终于能够抬起头,想看一看这个救了他的孩子。 待他抬起头,最后看见的,则是那孩子灿烂的笑颜,以及,他一双天真美好、充满了幸福的眼。 除了这个孩子以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猫猫,要好好活着呀。”孩子看到他完好如初,站起身,缓缓离开。 看着救命恩人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贺云拼命地站起来,想跟随他一起离开,可进入猫躯体的意识,逐渐消散。 于是,贺云反应过来,他兴许马上要从猫的躯体中脱离而出。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他凭借着自己超强的记忆力,迅速记下了周围的一切,他至此知道,这里,是天青市的某个地方。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且,神奇的是,他身上被绑匪折磨出来的伤口,都已经痊愈。 由此,贺云重新振作起来,终于从森林中跑了出去,最终得救。 可被那小孩子搭救的事情,他却一直没有忘记。 他曾将这件事说给父母听,可父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并不想去帮他寻找什么臆想中的救命恩人。 无奈之下,弱小的贺云,只有妥协。 直到后来,他终于有了自己的话语权,说服了父母,来到了天青市读高中,就是为了寻找那个孩子。 可惜的是,时光匆匆。 不说那孩子模样大变,就算是站在他面前,贺云也无法认出来。况且,那孩子究竟还住不住在这里,也是一个未知数。 于是,暗地里,贺云便开始探索神秘力量的存在,为的,就是找到那个孩子。 直到,在进入高中的第一天,他看到了宁真,那双眼睛,透彻,干净,和他记忆之中的眼睛,瞬间重合。 只是,和他所想的不同,这双眼睛的主人,却是一个怯懦的胆小鬼,根本不会是那个人。 想到他会将二人认错,贺云便自我厌弃,觉得对那孩子是一个亵渎。 他不动声色,与宁真成为同桌,偷偷打量着他,看着他被人欺负,冷眼旁观,却没有实施任何报复的能力。 没有超凡力量的存在,宁真,不是那个孩子。 贺云只感到一阵失望,直到,他随意借给宁真钱,看到他被人诬陷,那股神秘的力量,突然再次出现…… 希望,突然而来。 回忆结束,贺云不知为何,将一切事情,记得牢牢地,再也无法忘却。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和宁真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面色冷然,贺云眉头微蹙,有丝想不通,他竟然将压在心底已久的事情,说给了这个怪物听。 难道,他潜意识里,竟是奢望这个怪物会给出他一个答案来吗? 贺云讽刺一笑:“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然而,镜中人的回答,出乎意料。 “你是说,你变成了一只猫?”镜中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似陷入了远久的回忆之中。 “你……”贺云神色有丝复杂,“怎么,你见过?” 镜中人轻嗤一声:“我当然见过,路上的猫,多得是,我怎么可能没见过?”它看着贺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贺云脸色一青,也没指望,能从怪物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然而,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镜中人突然眨了眨眼睛,好似想起了什么。 “你说的猫,是不是一只黑猫?” 贺云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镜中人诡异一笑,瞬间想到了前因后果,顿觉有趣。 “你说呢?”它没有再说话,而是神色一变,消失在了原地。 宁真,呼唤了它。 贺云也仿佛有所感觉:“真真……出事了。” 他迅速出发,去往了以寿命交易而来的、宁真所在之地。 直到,前方突然飘扬起一阵浓烟,伴随着坍塌建筑的巨响,扬起了漫天的灰。 贺云呆愣在了原地,旋即迅速跑了过去。 “真真……”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怖。 没有……没有…… “真真,你在哪里?” 贺云心凉了半截,眼眶通红,咬着牙,用平凡的手,将地上的砖块推开,妄图找到宁真的踪迹。 “真真……” 他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贺云快崩溃了,他不敢想象,宁真被压在砖块之下,悄无声息的模样。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便心头绞痛,差点窒息。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贺云疯狂嘶吼着,“怪物,告诉我……” 奇迹发生了。 一抹隐约的亮光,突然从不知名处传来,指引着贺云,去往某个方向。 他眼睛一亮,眼中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真真……真真……”他迅速跑到了光指引的方向。 然而,最终看见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秦万?”贺云面色一冷,心头一阵发麻,“你怎么在这里,你把真真藏哪里去了?”他断定,是秦万将人藏了起来。 “你来了?”秦万有丝意外,似乎未料到,来的人是贺云,“好吧,你也是一样的。” 不过是一个引诱源头的诱饵而已。 只是,比起宁真来说,贺云这个诱饵,微不足道,也勉强可用。 所以,秦万心中有个疑点,那就是,宁真到底死没有死。 他将李福身上进行了改造,只要情绪崩溃到了极致,他就会瞬间自爆。 就算李福不能将宁真抓回来,能将他杀死,也是一样的效果。 秦万倾向于,宁真已经死了。 在无法召唤出源头、进行交易的情况之下,一个普通的凡人,怎么能抵抗住这么剧烈的爆炸呢? 想到大仇得报,秦万心中便生出一丝舒坦之意。 况且,摧毁了宁真,他也报复了源头。 每一个超越人的怪物,最后的归宿,都是要变成人,秦万如此,源头,也是如此。 第149章 杀死了宁真,源头想要再夺取一具合适的身体,那可就不容易啰。 想至此,秦万诡异一笑,颇为愉悦,手摸了摸腕上苍白的、湿漉漉的鬼手。 “别着急,到时候,我会给你找一具,新鲜的替身……我看,班长就十分不错。” 看到他的笑容,贺云神色一冷,后退半步,语气低沉:“秦万,你想干什么?” 秦万看着他的眼神,让贺云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我不想干什么?”秦万嘻嘻一笑,朝着贺云走了过来。 每走一步,便有化为实质的水,在地上铺成了一条水洼。 好似秦万的双腿,并不是腿,而是一条泛着黏液的蛇尾,有骨节苍白的指,按在他苍青的腿上,就连血管,都被诡力冻住。 贺云深觉不妙,他并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转身就逃。 然而,秦万却精准地抓住了贺云的脖子,看着贺云在他手下挣扎,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哦……原来如此啊。”秦万好似发现了什么。 “源头,竟然是寻找了两具合适的躯体么,真是狡猾啊,如果我不触碰,根本发现不了啊。可怜的班长,本来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不想杀你的,可是你的躯体,已经被交易了,既然如此,我只有……” 既然已经被交易,那么秦万,是无法将贺云当成水鬼的替身的。 得不到的东西,就只有毁了。 秦万手中用力,“咔嚓”一声,贺云的脖子,便被瞬间扭断。 他狼狈地闭上了眼睛,四肢可怜地瘫在了地上,身子是温热的,却再无声息。 “源头,看到我接二连三,毁了你的两具精心挑选的躯体,你会怎么办呢?真是期待啊。” 第106章 不管怎样,庄家,总是最…… 别墅坍塌下来之时,宁真被一股力量传输到了不远处安全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翻飞的尘埃。 “一切都结束了。”宁真呼出一口浊气,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着他。 “是……班长?”宁真有丝意外,“班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看着手臂上大片凝固的血,映出了小镜苍白的面容。 “小镜,是你做的吗?” 班长发现了他不在,便与小镜做了交易? “他来得真快啊。”镜中人啧啧瘪了瘪嘴,似乎有丝不岔。 宁真面色一变,知道班长是真正与小镜做了交易,可班长是为了救他,无可指摘。 就是因为这样,宁真越发愧疚了,他不让那封自动发送的信,设置成班长的信箱,就是为了不让他牵连进来。 没想到,班长还是被他连累了。 “小镜,我们之前不是约定过……”宁真神色一冷。 镜中人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愠怒:“亲爱的,是你的班长,非要与我交易,我又有什么法子拒绝他呢?你不会是想,让我告诉他一个假地址,来与他虚假交易吧?” 宁真一愣,立刻拒绝:“没有。” 他不想让小镜察觉到他的打算,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就对了。”镜中人嗤笑一声,“我可不是这么狡猾的人,之前答应你后,便让我有丝后悔。” 宁真心底发麻,有丝紧张道:“小镜……你答应过我的。” 虽然细节出了错,可在大的方向上,可不能出错。 看到他这么紧张的样子,镜中人有丝不解:“亲爱的,你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一点,你真的这么恨他吗?你亲爱的班长,可是付出了为数不多的、可以交易的寿命,为的就是得到你的下落。” 潜意识里,它在扭转宁真对贺云的看法,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意。 宁真:“……” “我……”他咬紧了牙关,面色一沉,不发一言。 镜中人没再说什么,突然,它神色一怔,唇角旋即勾起了一丝恶劣的笑,低哑的笑声,从它唇中流泻而出。 “亲爱的,这一下,你用不着讨厌班长咯。” “……小镜,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镜中人笑嘻嘻地凝视着他,“人既然已经死了,所谓的厌恶,也会消失吧。” “什……么……”宁真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小镜……你说什么?” “我说,班长已经死了。”镜中人耐心地重复着,还将他死亡的细节,都一一精准地描述了出来,“在找你时候,被秦万扭断了脖子,‘擦咔’一声,甚至没有任何反抗,一命呜呼哦。” 它假惺惺地啜泣了一声,啧啧笑道:“真是……好可怜啊。” 仿佛,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蝼蚁。 不过,它一向如此,宁真也不会对它有其他看法,只是,班长死亡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在脑海之中。 “我……”宁真不敢相信,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更何况,据小镜透露,班长是在找他的时候,被秦万杀害的。 心中的愧疚瞬间将他淹没,宁真咬紧了唇,眼眶通红,泪水即刻倾泻而下。 是他害死了班长…… 如果班长没有来找他,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做事之前,不应该完全将班长剔除在外,他应该谨慎一些,提前告诉他,不要让班长来找他…… 可是,贺云真的会听的他话么? 一切,无解。 班长死亡的事实,就这么硬生生摆在了宁真面前。 “……救救他……小镜……”宁真卑微地求着它,笑容苦涩,“要不是我,班长是不会被秦万杀死的,都是我害了他。” 加上之前在农家乐那一次,宁真已经欠了贺云两条命。 他真的,无法再视贺云于无物,就算是再冷硬的心,也会被滴滴柔情涓流打动的那一天。 宁真承认,他对贺云,确实和以前不同了。 或许,这不是爱,但是,一定是在乎。 “救他?” 镜中人勾唇一笑,手指一勾,立刻,贺云的尸体,便凭空出现在了宁真的面前。 看到神色灰败的贺云,宁真悲伤地捂住唇,踉跄了几步,无法接受班长死亡的事实。 “呵……这只畸形的水鬼,似乎想要对付我呢,真是胆大包天啊。”镜中人嬉笑一声,眼中闪现出一丝红雾。 立刻,不远处的秦万,便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制住,空气逐渐抽离,赖以生存的水也开始蒸发。 “该……死……” 秦万痛苦地叫起来,附在他身上的水鬼,更是发出了高昂的尖叫。 “饶了我,啊啊啊……好痛,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秦万连忙跪地求饶,甚至朝着未知的方向磕头。 水蒸气上,闪现出“宁真”可怖的脸,它喃喃自语:“看在要成熟的份儿上,就暂且放过你。”眼中,则闪现出满意的神色。 这只水鬼,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儿呢。 宁真这边。 “亲爱的小宝贝,我想告诉你,一件很不妙的事情。”镜中人没说能不能救,只是在阐述一个可怕的事实。 第150章 “……什么?”宁真强迫自己,与小镜对视,在它眼中看到了一丝可惜。 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李福爆炸之后,我助你脱离死亡,收取了代价。如今,你身上值钱的、在我看来勉强可以交易的东西,只剩下两种了。这样,你还要选择救他吗?” 如果救了班长,那宁真身上便仅存一件交易物。 这样一来,最后一次交易,便很快来临,彼时,宁真便会成为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废物。 他到底该有何结局,无法想象。 很显然,宁真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甚至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预见这一幕了。 因此,这一天来临之时,他也没有丝毫恐惧, “我要救他。”宁真睁大了眼,眉宇间净是坚决,“就算是只剩下一个可交易之物,我……也是要救他的。” 这是宁真不可动摇的原则。 “亲爱的小宝贝,你这是何苦呢?”镜中人十分不解,它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宁真了。 之前的他,明明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可如今的他,变得越发亮眼迷人,心思,也越发难测。 “你既然这么讨厌他,他死了,你为何偏偏要付出你一件珍贵的交易物,来救他呢?” 在镜中人看来,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可它不知道,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宁真双目空洞,压下心头的麻木,一字一顿地合理化他的行为。 “小镜……你不是人,你不知道,人心,是十分复杂的。是的,我确实讨厌贺云,可是,他选择来救我……虽然并非我所愿,我对他……” “你是说,你现在已经爱上了他?”镜中人眼睛一亮,似乎在琢磨着该如何摘取美味的胜利果实。 “……不。”宁真矢口否认,“这不是爱,这是属于人的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我虽然恨贺云,可也不想白白欠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这样说,小镜你,明白吗?” 宁真不指望它明白,他只想,快速将他糊弄过去。 镜中人眨了眨眼睛,看似明白地点了点头。 “我懂了。”它甜蜜地笑着,“所以说,还是关乎于爱吧,小宝贝,你不想欠了贺云的爱,就想着,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他。” 宁真抿唇,点了点头:“差不多还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镜中人笑了,“看来,亲爱的,你是铁下心要救他了。” 答案,不出镜中人所料。 实际上,不管宁真救不救贺云,镜中人,也没有半分损失。 只是,宁真选择救贺云,倒是离它的目的更近了一些。 “小镜,告诉我,我剩下的两种交易物,到底是什么?” “记忆,和善良。”镜中人贪婪地舔着唇瓣,似乎已经闻到了两种交易物的芬芳,“亲爱的,你的记忆,之于我来说,便是甜美的果实,一咬开,则会爆开甜蜜的汁水。” 它若是拥有了宁真的记忆,便可以随意侵入他的任何思维,宁真的所有想法,都瞒不过它。 这,当真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这样一来,宁真所有的谎言与真实,都将无所遁形。 可惜的是,宁真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有些疑惑:“小镜,交易了记忆之后,我是不是,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拒绝交易。 “不是的。” 镜中人耐心地解释着,眼神诱惑,仿佛在诱导宁真做出这个选择。 “亲爱的,你如果与我交换了记忆,你的记忆,便会全然为我打开。”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 “这对你的日常生活,不会有丝毫影响。”它又天真地补充了一句,语气真诚,神色令人信服。 可真的是这样么? 宁真不太信,小镜越是做出这副纯善的模样,它的算盘,便打得越响。 镜中人看穿了宁真,宁真,又何尝没看穿它。 “所以,小宝贝,你会选择什么呢?”它的目光,如唇舌般,在宁真脸上扫过,极尽贪婪,似引诱了夏娃的毒蛇。 “我选择……” …… “真是令人意外的抉择。”镜中人可惜地叹了一声,也并不感到沮丧。 不管怎样,庄家,总是最后的胜利者。 虽然宁真选择交易的是另一样,可对于镜中人来说,最多只将它摘去果实的时间,推得晚了一些罢了。 对于时间无数的它来说,完全等得起。 “交易,成立。”它勾唇一笑,笑得魅惑动人。 第107章 真真,一切,都交给我…… 为了救别人,把自己的善良交易出去了,是一种什么体验。 如果有人采访宁真,他会冷淡又自信地说,现在的他,和之前的他,没有两样。 若非要让他说一种感觉出来,他一定会回答,“我觉得,现在的我,要舒服得多”。 失去了善良,一味束缚他的道德感,也不复存在。 贺云在短暂地死亡了几分钟之后,被小镜从地狱中拉了回来。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感受着身上传来一股阴冷的凉意,神色阴鸷。 至此,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死过了。 被秦万,捏碎了脖子。 所以,他又重新活了过来……抬头,凝视着前方的人。 “真真,你又救了我一次。”贺云神色复杂,惨白的脸,让他看起来像只鬼,“每一次都是这样,明明是我自作主张,要来救你,每一次,都被你所救。” 贺云不得不相信,这仿佛一种诅咒,会将他和宁真,都通通拉入深渊之中。 所以,以他们微弱的力量,真的可以对抗那个神秘的怪物吗? 突然间,贺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看到班长失落的模样,宁真敏感地察觉到他在想什么。 “班长,已经没有退路了。”他面色冷淡,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无情,“早在我们踏上这一条路之时,便没有退路了。” 前路迷茫,宁真甚至看不到一点光亮的存在。 可除了坚定地走下去,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只有坚定地相信,可以麻木所有退却的念头。 “……好。”贺云倏的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擦去眼角的泪,眼中闪着疯狂的光,“真真,我……” 宁真缓缓伸出手,手掌悬在半空中,眼神安宁。 贺云:“……” 他仿佛被蛊惑似的,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宁真的手掌上,一抹亮眼的光在肌肤相触间跳跃,两人视线相交,死寂的火焰,被再次点燃。 “真真,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他攥紧了宁真的手,反握住掌心处冰冷的小手。 贺云不知道宁真为了救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可他知道,他会陪着他,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 “本台播报,安怀路79号烂尾别墅坍塌,请广大市民不要踏足此地。目前,还未发现是否有受害人,请跟随本台进一步播报。” 几天后,烂尾别墅坍塌的消息,上了一个无名小报。 第151章 人们只唾弃了烂尾工程,注意力很快又转到了其他地方。 李福死了,宁真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作为目击证人,他亲眼看到,李福的身体,被狠狠炸开,死无全尸。 或许,警察们在泥土里翻找dna,可以勉强确认他的身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学姐的确安然无恙。 “学弟,这是我的新号码,之前有个扒手把我的手机偷走了,害得我重新去买了一个新手机,真是气死我了。”郑笑笑抱怨道。 宁真:“……学姐你,没事就好。临近过年,小偷确实多了不少,学姐你出门在外,要小心一些。” 这一次无事,不代表之后安全。 宁真已经意识到了,他身怀厄运,甚至会将这股厄运带给周身亲近的人。 “真真。”贺云笑着,轻轻将手搭在宁真的肩膀之上。 自从活下来之后,贺云便敏感地发现,宁真的情绪,变得若有若无,似乎这世间,再无任何东西,可以引起他的波澜。 更令他感到有丝不安的是,每当他望向宁真的眼睛,他便莫名感觉脊背发凉,连汗毛都要竖起。 明明是天真柔和的眼,却暗藏着一股非人的、无机质的可怖,没有丝毫人味。 一对视,贺云便觉得,他的灵魂仿佛要被吸进去似的。 宁真,和那个怪物越来越像了。 每当这时候,他脑袋无意间一偏,看着玻璃镜前的自己,恍然顿悟,不只是宁真,就连他,也越来越像一只怪物了。 瞧他,原先理智的眼睛中,充满了暗流汹涌,只消被火星轻轻点燃,疯狂便瞬间爆发。 他,和宁真,成为了同类“人”。 “什么事,班长?”宁真回头,眼神冷漠地望着他。 “我想邀请你,去我家里玩。” “是那栋别墅么?” “不,是我新买的家。”贺云唇角一勾,与生俱来的儒雅,掩藏了眼底的疯。 “……好。” …… 这里是贺云的新家,不是什么别墅,只是单纯的三室一厅,屋内通风,没有残留任何难闻的装修味。 宁真突然感到一股,久违的“家”的感觉。 他瞬间想到了父母还未离婚的时候,那时,也是三口之家,和这房子,一样温馨。 巧的是,贺云家内的装修,倒是朴素得很,黑白风格,和十几年前差不多。 “新家,很漂亮。”宁真环顾四周,笑着,“班长,我可以进去参观吗?” “当然可以。” 屋内的结构布置,倒是十分奇特,值得一提的是,房屋内,没有任何包括镜子在内的反光物品。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宁真朝窗户望去,发现窗也是某种不透明的材质。 贺云笑着:“真真,这所房间内,没有任何……它可以到来的外在捷径,除了,水之外。” 瞬间,宁真便知道,贺云原来是想打造一个安全屋。 他之前也想过,可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没有用的,班长。”宁真指了指自己的眼,轻笑,“它……无处不在。” 眼睛,可以映出一切。 只是,这时候,他没有感受到那一股时时被侵略的目光,镜中人,此时并不在,可不能保证,它不会立刻到来。 “不会的。”贺云轻笑着,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一片面罩。 而后,在宁真不解的目光之下,轻柔地将面罩戴在了他的眼前,视线被遮蔽,宁真忍不住闭上了眼。 失去了视觉之后,听觉和触觉越发强烈,宁真甚至可以感受到,班长的呼吸,轻轻喷在他面上,班长的手,则轻轻按在他的脸上。 这是一个很近的距离。 宁真失去了安全感,忍不住后退一步,却撞到了一个小板凳。 身子一踉跄。 “小心。”贺云扶助他的腰,呼吸喷在宁真唇边,离他零距离,“不要撞伤了。” 虽说如此,可贺云却向前一步,莫名将宁真逼退了半步。 身后,是个宽敞的皮质沙发,退无可退。 “班长……” 宁真蹙起了眉,想解开眼罩,却被贺云温柔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真真,不要拒绝我。”贺云轻轻舔吻着他白皙如玉的脸颊,在上面映上了一层暧昧的痕迹,“它不会出现的。” 因为,贺云自己也戴上了面罩。 脚下,是一片柔软干净的毛毯。 “别担心,我熟悉这房间里的所有。”包括,宁真本身。 因此,就算戴上了面罩,他也熟悉宁真身体的每一处,他早已经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刻在了记忆之中,永不磨灭。 仿佛预感到要发生些什么,宁真莫名心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和…… 这是不对的,宁真想。 这,也是不应该的。 “真真,你不会拒绝我的。”贺云笑得有丝癫狂,“因为,在你不会拒绝我的追求之后,我又再次和它做了交易。因为怜悯,在我提出不过分要求的时候,你,是不会拒绝我的。” 想和心爱的人有肌肤之亲,这过分吗,不,并不过分。 宁真抗拒的动作瞬间一僵,他努力扮演着自己的人设,似乎真的在思考,这到底过不过分。 “我爱你,真真,我想亲亲你,有什么错吗?”贺云醇厚的声音,泛着美酒的香,萦绕在宁真耳边。 宁真一顿,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 是的,贺云一点都不过分,他只是想亲吻他而已,这过分吗? 他毕竟,可是为他付出了性命。 “不……” 很快,宁真的否认,便被炙热的唇堵住,在宁真看不到的地方,贺云神色诡异,露出得逞的可怖痴态。 “真……真……” 边亲吻,边呼唤着宁真的名字,好似这样,便可以完全将宁真占据,让他整个人打上属于贺云的记号。 贺云的动作又温柔又痴狂,让宁真频频蹙眉,将头扬开,想躲避他炙热的唇,后脑勺,却被贺云紧紧握住,不让他逃开。 “呜……” 细密的吻,终于离开了唇,顺着下巴,朝着宁真的脖颈而去。 “班……班长……不要这样。”宁真无力地抗拒着。 隔光眼罩,隔离了所有的光线,明明是大白天,却仿佛置于黑暗之中,宁真看不见,却被人一步步侵略。 这种感觉,确实不太好。 “你喜欢的。”贺云的声音,似梦似幻,带着一丝毒蛇般的妒,“我知道的,真真,你会喜欢的。” 他会,比那个怪物做得更好。 怪物,哪里会懂得人的乐趣,就算是借用了他的身体,也只是囫囵吞枣,不得其法。 想至此,贺云勾起了唇角,决心给宁真一次完美的体验。 “真真,一切,都交给我。” 同样蒙着眼睛的贺云,眼睛隔着遮光布,慢条斯理地在宁真躯体上舔吻,这贪婪的目光,让宁真雪白的肌肤上很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无他,贺云打量的目光,和小镜的,一模一样。 第152章 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让他永远与他融为一体。 “班……班长?”宁真有些害怕,忍不住再次确认。 “……是我。”贺云哑着嗓子,温柔回复。 不是小镜,宁真不免松了一口气,现在,只有班长,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 他们,是同类,更是战友。 所以,不管他对他做出什么,他也会,全然接受,这是宁真,懵懂的补偿心态。 第108章 你,把我惹恼了呢 空气有丝热,宁真的脸颊,缓缓染上一层绯色,肌肤更是如花般娇艳。 班长很温柔,也很生疏,但十分在意他的感受,让宁真有种被珍惜的感觉。 “班长……”他抱着贺云的腰,喘着气,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在。” 贺云柔和地亲吻宁真的脸颊,他的唇,两人气息交融,仿若天生一对。 潮水一阵汹涌,一阵温和,不断漫过宁真的脑海,所有的感觉,都化为了一阵白光,带着他的意识飘向了远方。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不受控制的感觉,瞬间从某个点,钻到了宁真的脑海之中。 面罩下的他,瞪大了眼,净是不敢置信。 小镜…… 小镜怎么会…… 它发现了? 与贺云缠绵,被镜中人发现的念头,瞬间让宁真缩紧了身子,就连脚指头也紧张地蜷缩起来,身子一颤一颤的。 然而,贺云还以为宁真有点紧张。 “嘶……放松。”贺云鼻尖冒出一层性感的汗珠,带着一丝性感的鼻音,耐心安抚着宁真。 宁真咬紧了牙关,不让唇中的轻吟流泻而出,若是贺云知道了小镜的存在,不知道会变成何种模样。 敏感的宁真,已经发觉,不管怎样,受伤的最终还是他。 他的身体,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异样的战场。 “怎么了?” 贺云蹙起了眉头,发觉宁真的心不在焉,他似乎,表现出一丝局促,好似有外人在偷看似的。 外人? 贺云神色一怔,面色难堪。 这时候,宁真突然惊叫一声:“呜……” “真真?” “没,没什么。”宁真面色红润,小手捂住自己的唇,“有,有什么在舔我。”他语气有丝慌乱,心头扑通扑通跳,吓惨了。 恰逢其时,一道轻柔稚嫩的声音响起:“喵~”这是一只幼猫的声音。 “猫?”宁真一顿,人都快被吓傻了,“班长……怎么会有猫?” 听到猫叫,贺云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那怪物出现了。 “没事,真真。”贺云的手轻抚着宁真的脸颊,在他唇上小口小口啄吻,“是一只奶猫。” 说到这猫,也与宁真有关。 “真真,你莫非都忘记了?” “什么?” “你之前,高中的时候,被猫妈妈缠上,想让你领养几只小猫回家养,可你,却狠心地拒绝了。” 宁真有丝惊讶:“班长,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跟在你身后啊。”贺云低低地笑了,想到从前懵懂的暗恋时光,竟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若是从前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和宁真纠缠如此至深。 甚至于,他愿意付出他的全部,只求宁真能多看他几眼。 “是它们?”宁真很快想了起来。 那时候的他,刚刚失去“同情”之类的情绪,看着这些猫咪,没有丝毫想要收留它们的想法。 就算是到现在,宁真也依旧没有这种想法。 他只是没想到,贺云竟然收留了这些猫咪。 “你……把它们全部收留了?”宁真有丝好奇,却被骤然往前倾的身子覆盖,瞪大了眼睛。 “呵……”贺云餍足地笑着,声音沙哑而又性感,“我当然没有全部收留,有一只白猫,像你一样缩在墙角,我看到它,就想到了你,于是,我就把它抓回了家。” 收留猫咪,对于贺云来说,过程艰辛。 主要是猫妈妈看到贺云,不认识他,便以为他是个坏人,还追着他咬了好几口,挠了好几下,害得他去打了针。 “这只小猫,是母猫。”贺云在宁真耳边低喃,意有所指。 宁真总感觉被班长调戏了,他耳朵“唰的”一下便红了,整个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只母猫,之前发情了,我关也关不住,她便跑去外面,给我踹了一个野种回来。”贺云声音低沉,有丝责备。 手,却十分诚实地触着宁真的腹部,好似,怀孕的不是那只猫,而是宁真一样。 宁真:“……” 他忍住要爆发的渴望,压低了声音,愤怒:“班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贺云装无辜,“真真,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为你暖暖肚子。” 宁真的皮肤很白,很薄,朝着腹部摸上去,仿佛可以摸到微微凸起的血管与青茎,以及,上面不和谐的纹路。 “前几天,母猫生了,是独生子,还没睁开眼睛呢。”贺云笑着,“我将母猫关了起来,将它的崽儿放在窝里,门没关,它便摇晃着过来了。” 宁真:“……” 手臂上的肌肤尤其敏感,小猫柔软的舌头,舔着他的胳膊,带来一股瘙痒感。 既然是只未睁开眼的小猫,那就没关系了。 只是,宁真心中依旧惴惴不安,小镜既然不在,那它为何……它是找不到他的踪迹,便在以此,在他身上发泄吗? 宁真想不通。 手微微伸出,在旁边的小猫头上摸了两把,猫咪真的很小,宁真半只手掌,就可以将它全部覆盖。 “你摸到它了?”贺云笑着,“我记得,你之前最喜欢猫咪。” “……嗯。”都说了,是之前。 “我们继续……” 随着贺云话落,他的手被宽大的手掌捉住,猫咪柔软的触感瞬间消失。 屋内蔓延着一股暧昧的气息,夹杂着诱人的呼吸。 二人未发现的是,那一只被抛弃的、孤零零的、还未睁开眼的幼猫,一双眼睛,清晰地映着二人交缠不休的身影。 垫起脚尖,猫咪冷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燃烧着无穷的嫉妒与恨。 很显然,宁真背着它,与贺云纠缠在一起,触碰到了它的逆鳞。 这时候它才发现,它根本无法眼睁睁看着,宁真与其他人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就算是它选的容器,也是如此。 进度,需要加快了。 猫咪颤巍巍走了过去,神色嫉恨地舔着宁真的脚背,引出了一串轻盈的笑声。 “哈哈……好痒,它在舔我的脚。”宁真难受地哭了起来,将遮光眼罩浸湿。 云雨渐歇。 贺云体贴地为宁真穿好了衣服,一把扯开眼罩,看着宁真红润的脸,心中无限满足。 忽的,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朝着旁边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只懵懂的小猫咪。 它的眼睛,依旧紧紧地闭上,身子一颤一颤,充满了不安,靠在了宁真的大腿边。 一只手扯开了宁真的眼罩。 第153章 光迫不及待地冲入眼睛之中,宁真难受地眯起眼,看着贺云汗湿的脸,有丝别扭地移开小脸。 总归是在清醒的时候,与班长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宁真感到一丝无地自容。 “真真。”贺云眯起眼睛,笑容暧昧,“我很高兴,我是属于你的。” 他臂膀捞起宁真的身子,将他的脸靠在他湿黏的胸前。 这个姿势,宁真可以轻易听见,班长为他而跳动的心。 “呜……” 突然发出一声细碎的尖叫,宁真忍不住朝着自己的大腿看去,却见一只雪白的奶团子,正咬着自己的肌肤。 不,不是咬,它的猫嘴,正在一吸一吮地,好似将他的大腿,当成了奶嘴般。 宁真:“……” 见此,贺云低低地笑了,胸腔中一阵震动,笑得宁真怪尴尬的。 宁真生硬地将这猫推走,不让它躺在自己身上,可那小猫却孜孜不倦,非要迈着颤抖的步伐,朝着宁真走来。 它好像,真的很喜欢宁真,虽然它,什么都看不见。 或许,在小猫看来,宁真身上,有一股猫妈妈的气息,让它很是沉迷。 “别过来……” 宁真瞧着腿上的印记,心中有丝发毛,这小猫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像是在报复他似的。 “你怕它?”贺云轻笑,挑起眉头,“可它,似乎很喜欢你。” “我不喜欢它。” 宁真瞪了贺云一眼,用力把他推开,并扣上了前面的扣子,所有的美好风光,便被包裹在了衣物之下。 贺云感到一阵可惜,随后,他看到宁真脖子上掩盖不了的痕迹,可惜瞬间被得意取代。 “你看什么?”宁真神色有丝慌乱,生怕贺云再扑倒他,连忙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边。 “没什么。”贺云笑眯眯地望着他,轻启唇瓣,“真真,我们,来日方长。” 他要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在宁真身上、甚至心上,印下更多的、属于他的痕迹。 这样一来,在他离开之后,宁真,便永远也忘不了他。 贺云眉眼微垂,眼中闪现出些许残酷之色。 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就算是为了心爱的人去死,他也要,心爱之人永远对他心怀愧疚,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 “真真,要不要把这只白猫送给你养?” “我拒绝。”宁真毫不留情地回答。 “那好吧。”贺云可惜地耸肩,“既然如此,猫咪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把你拉回我家里,让它解一解思念之情。” 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猫咪,还是他自己。 宁真蹙眉,冷眼以对:“不要脸。” 贺云不怒反笑,腆着脸道:“在真真你面前,我已经袒露了身体,不要脸,又算得了什么呢?” 宁真:“……” 论说骚话,纯洁的宁真,是绝对说不过贺云的。 他唇角一瘪,不愉地望着贺云,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只让他自己去体会,随后,迈着冷漠的步伐离去。 “真真,等等我。” 贺云立刻抛了手中的猫,跟随着宁真而去,他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徒留这只可怜的幼猫,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人性化的恶毒之色。 “亲爱的小宝贝。”不知是谁,在风中低喃,“你,把我惹恼了呢。” 第109章 我有了‘心’,能感受到…… 如果失去了记忆,人该怎么办? 宁真不只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虽然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可宁真已经确定,要将它用在婆婆身上。 他希望,在他死后,婆婆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就算忘了他的存在也没关系,这,便是他最后一次的交易内容。 至于,身上所有的价值都被小镜榨干之后,他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是变成疯子,亦或者如小说中那般,灵魂被魔鬼给收走,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切,都没有关系。 这,不是宁真能够掌控的事情。 他唯一能够把握的,便是现在,以及,渺茫的将来。 对于小镜口中所说的,他交易了记忆之后,不会有任何变化,宁真是不信的。 他必须要做好准备,做好,忘记一切的准备。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看着苍白的天空,宁真逐渐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 一封古朴的信,来得如此突然。 宁真十分意外,寄信的人,竟然是秦忆。 捏着手中这封信,宁真若有所思。 看来,秦忆也知道小镜的盲点,若是用手机与他交流,便是将一切都暴露在了小镜的眼皮之下。 略一思索,宁真打开信封,他倒要看看,秦忆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他,之前可是杀死了班长啊! 右眼轻轻闭上,隔绝了一切窥视。 [致拥有共同目标的同类] “同类?”宁真轻嗤一声,他和秦忆,可不是什么同类。 耐心将信看完之后,宁真用打火机,直接将此烧成了灰,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灰烬与水的腥味。 原来,秦忆是想要拉拢他,对付小镜。 倒是异想天开。 不过,似乎是为了引诱他上钩,信里面,秦忆透露了少许,他已经验证为正确的东西。 可惜,宁真不是傻子,如果说让他和秦忆合作,来对付小镜,他还不如…… 宁真双目一怔,在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他必须要试探一番。 寝室电费,一直是班长给的钱,班长随时将空调开着,因此,宁真在室内,一直都是穿的单薄衬衫。 镜前,宁真一身白色衬衫,衬得他纯洁又优雅,特别是,他上方一颗扣子未扣,露出精致白嫩的锁骨,更是引得人想要去仔细探究一番。 这是宁真的小心机,他已经,学会了利用仅有的优势。 “小镜。”宁真薄唇轻启,轻声呼唤。 镜面浮现水波,镜中人准时出现。 “亲爱的,我在。” 甫一出现,它的视线,便紧紧锁住了宁真的锁骨,眼神似刀,要在其上割出暧昧的血痕。 红唇一抿,眼神迷离。 确信。 它的小宝贝,是在勾引它,这真是一次难得的体验。 “亲爱的,你今天真美。” 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美好的词,从它唇中流泻而出,说得宁真面上染上一丝绯红。 “别胡说。” 克制地抬起头,宁真故作一本正经,实则雀跃地绞着小手指,一副口嫌体正的模样。 他知道,它最喜欢他无意识露出的反应。 在榻上时,每当他对它的动作做出了无意识的反应,例如咬唇,绞手指等,它便越是兴奋不堪,让他难以招架。 果真,在看到他无意识诱人的模样之后,镜中人漆黑眼珠染上一丝血红,神态极尽贪婪。 “我是说真的。”它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在镜前染上一丝丝雾气。 这细微的变化,让宁真咬唇的动作微微一顿,心跳骤然加剧。 第154章 “亲爱的,你很紧张?”它睁大了眼珠,好奇地望着他。 “……有点。”宁真诚实地回答,凑近,呼吸轻轻喷在了镜面之上。 一层明显少于正常人的、薄薄的呼吸,与镜内的雾气交错,融合在了一起,不分你我。 这时候,宁真突然想通了。 或许真像秦忆所说的那样,它真的想取代他,待交易结束之后,它便可轻易占据他的身体,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那他呢? 他会到哪里去呢? 是会和小镜交换身份,被永久地困在镜子里面吗? 如果真是这样,兴许,他的下场,也还算不错,至少,他还可以在暗处,偷偷看婆婆过着幸福的生活。 “你在想什么?”镜中人忽然觉得,它对宁真此时的想法感到在意。 “你猜?” 宁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唇角勾起,在镜中人看来,则是妥妥的魅惑。 它的小宝贝,也学会和它,玩这种勾引人的小把戏了。 不过,它很喜欢就是了。 “亲爱的,你真是为难我了。”它故意哀叹一口气,“真想变成你肚子里的蛔虫,这样一来,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会知道。” 宁真面色一苦,嘴微微撅起:“小镜,你不知道,蛔虫是多么恶心的东西吧?” 他吐了吐舌头,颇为打趣道:“相信我,你绝对不想变成蛔虫的。” 如果他的所有想法,都暴露在了小镜的思维之下,那他的存在,也失去了意义。 或许,这便是记忆为何最宝贵的原因。 是谁说,记忆只存在于过去呢? 如果他失去了记忆,未来的一切,都将处于小镜的掌控之下,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若是这样活着,还不如去立刻就去死。 “也是。”镜中人笑了,“如果变成蛔虫了,那我和小宝贝,都不是同一个物种了呢。” 宁真:“……” 现在小镜和他,也不是同一个物种啊。 寒暄过后,回归本来的话题。 宁真声音空灵,彻响在空旷的房间之中,热风吹起一层轻纱,似给他披上了一层缥缈的仙衣。 “小镜……你说,我有没有可能,重新获得一些交易物?” “你指的是?”镜中人一顿,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那只水鬼,你觉得怎么样?”宁真主动出击,向小镜推销着自己,“小镜,你说,如果我抓住了这只水鬼,他,是否可以变成我的交易物呢?” 听闻,镜中人懂了,原来它的小宝贝,打的是这个意思。 既然无法节流,那么便开源。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镜中人勾起了魅惑的唇,当然,它也说了,只是理论上。 并不愚蠢的宁真,很快便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知道了。”宁真神色暗淡,失去了寻常的光。 “很可惜呢,小宝贝。”镜中人啧啧叹息一声,“那只水鬼,已经被我标记过了,不久后,他会成为藏品,你,说得晚了。” 原来,水鬼已经成为了镜中人的囊中之物了。 也对,喜好交易的小镜,怎么会放过这只畸形的水鬼呢? 之前提到“畸形的水鬼”的时候,它的眼睛,都是亮的。 宁真仰起头,光照在他柔美的脸上,将他的锁骨衬得越发鲜美。 “小镜,我之后,也会成为你的藏品吗?”他随意问道。 “藏品?”镜中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大大咧起,“不是哦。” 具体什么,它没有透露,只是别有深意地笑着:“如果我有收藏品的话,亲爱的,你,绝对其中最珍贵的、独一无二的那个。” 然而,宁真很快从其中抓到了漏洞。 什么叫“如果他有收藏品的话”。 那水鬼,不是它的收藏品吗? 不,之前小镜说了,“他会成为藏品”,却没说,那藏品是属于它的。 这时候,宁真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荒谬的事实,那便是,就算是小镜这样厉害的怪物,背后,也有一个,它无法对付的存在。 它,会是谁? “我不懂。”宁真故作懵懂,手指触在了镜面之上,神态示弱。 “不懂,没关系。”镜中人笑了,眼中出现些许迷茫,“其实,我也不懂。” 宁真:“……” 在跟他打哑谜呢? “不过,只要顺从自己的本心,等待着命运的转机,一切奇迹,都会出现。” 第一次,镜中人露出了一丝天真美好的笑,和之前的诡笑、窃笑完全不同。 宁真再次,从它身上看到了“人性”,心中顿生茫然。 镜中人神色柔和,手温柔地从镜面之上伸出来,轻轻抓着宁真的指尖,穿过水波似的镜面,而后,直接触到了它的心房。 身子骤然一缩,宁真面色苍白,额间流下细密的冷汗,手心,也黏腻不堪。 他发现了什么…… 怪物,经常有了真实的心跳! 小镜的心跳,速度要比正常人类慢一半。 “扑通”—— “扑通”—— 好似人造鼓点,不停在胸腔中打出适当的节拍,不多,也不少,却匀称得可怕。 “亲爱的,你听到了?” 镜中人唇角大大地咧起,红艳艳的唇中,仿若有一个深沉的、吸力强大的黑洞。 “我……” 忍不住抿起唇,宁真不知为何,突然难受得想哭,他也真的哭了。 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滴下,又落在镜面之上,将镜波激起层层水浪,随后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确实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别哭。” 像个绅士般,它拭去宁真的泪,往下滑的手指,其表层原本冰冷的肤,仿佛也带了一丝人类的温度。 宁真心中涌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冲动,他突然想伸手,抱一抱它,可思及至此,他什么也没做。 四目相对,好似有某种奇特的感情,在二人身边流转,任何人,都无法插进来。 “你哭了,我会很心疼。”它难过地抿起唇,解释,又带着一丝不自信,“我有了‘心’,能感受到,你的难过。” 鼻尖一酸,宁真哭得眼眶都红了,泪水不管怎样,都止不住。 “小……镜?”他啜泣着,难受地望着它,“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镜中人迷茫地笑了,“或许,我谁也不是。” 第110章 包括身体和灵魂,都被小…… “抱我。”宁真倔强地要求,手紧紧抓着不属于他的另一只手。 “不行。”镜中人摇头拒绝,“我不是人,会伤了你的。”第一次,它痛恨自己非人的身份。 若非如此,它为什么要苦苦寻求一个合适的替身。 它身上,本来就带有规则的不详。 若是用本源的身体,来侵.犯人类,轻者,会让人类被噩梦纠缠,在痛苦中奄奄一息,重者,则会让人类瞬间覆灭。 不管哪个结果,它,都无法接受。 第155章 宁真看懂了它的窘境,有丝讽刺地笑了,兴许,他也疯了,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只是被一股莫名的感情控制,做出了,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罢了,就当他是疯了吧。 一次就够了。 宁真猛然一头扎在了镜面之上,他第一次主动穿透了这有形的、横贯在他与小镜之间的屏障。 而后,将自己送入了小镜冰冷的怀抱之中,唇,则狠狠压着它带着一丝暖意的唇。 宁真不会亲吻,每一次交欢,他都是被动的接受。 因此,他只能将此当成果冻,懵懂地啃着不属于他的唇,在其上留下了一串串牙印,又试图用舌尖安慰抚平。 宁真的大胆举止,让镜中人懵了一瞬,而后,便生疏地回应起来。 很显然,它并不像它平日里表演出的那样不羁,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它和宁真一样,纯洁得可怕。 很快,镜中人反客为主,手紧紧扣住宁真的身子。 重新被压制,宁真神色懵懂,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下巴,滴在了他敞开的锁骨之上,留下一串痕迹。 “呜……”宁真被吻得有些难受。 镜面之中,闪着一股让人几欲眼瞎的纯白,里面没有空气,唯一的空气,还是小镜渡给他的。 宁真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近乎于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小镜的气息,这才勉强有了一丝安全感。 很快,他便被压在了坚硬的纯白之上,身体一碰触,有一种似冰的触感。 他感觉很冷,可小镜的身上,却传来了一股不正常的、很显然不是它本身所带的热度,温暖了宁真的躯体。 “小……”宁真面色发红,眼中有丝迷茫。 清醒过后,他便开始后悔,他之前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 是被小镜蛊惑了么? 不是的,宁真清醒地意识到,他是主动这么做的,跟随着,他的本心。 细密的吻,落在了宁真的锁骨之上,宁真身子有丝发颤,茫然地望着天上一片片苍冷的白。 衣襟被剥开,后背摩擦在了坚硬的白色之上,很快便让脆弱的肌肤上起了一层暧昧的红痕。 “……镜……”宁真感到很难受。 他眼睁睁看着一股黑色的雾气,从小镜身体上飘出,贪婪似的包裹住了他的全身,给赤.裸的他,披上了一层轻纱。 然而并非如此,这轻纱仿佛有生命力,不断地在肌肤上蠕动,触感奇特,似毒蛇的皮,又似颗粒状的盐…… 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总归是让宁真有种无法言说的荒谬感。 “不要……这样。”宁真细碎地哭泣着,伸出手,妄图抓去身上的黑雾。 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黑雾遮挡住了,除了一片淡淡的漆黑之外,他看不见小镜,只有手,可以勉强摸到一个人形。 这种感觉,极为可怖,不知是因为快意还是恐惧,宁真浑身颤抖,蜷缩成一团。 “小镜……”他在可怜地呼唤着它,妄图使它停下。 可它却仿若未闻,只有冰冷的粗喘,响彻在肌肤之上,宁真甚至分不清,小镜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所有的一切,包括身体和灵魂,都被小镜狠狠污染了。 “停下……” 细密的吻,从上至下……最终落到了他的脚背,柔软地舔着他脚背上脆弱的青筋,似一只惹主人高兴的小狗。 “住手……” 宁真无力地虚虚喊着,所有的声音,都被包裹在了黑雾之下,隐约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小镜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用唇舌享遍了每一处佳肴。 意识模糊间,宁真隐约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亲爱的,跟随着你的本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剩下的,便隐没在一阵阵无助的声音之中。 …… 醒来之后,宁真端正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想起身,身体却一阵虚弱。 他朝自己脸上摸去,却摸出了一手黏腻的汗,夹杂着不明的非人液体,带着一种超越了嗅觉的暗香。 不知想到了什么,宁真脸色发白,紧紧咬住了唇。 实在是……太可怕了。 脑海中的记忆,依旧原原本本地刻在其上,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小镜唇的温度,它是如何逗弄他,让他丢脸地求饶。 “真真,你醒了。”贺云的声音,突兀地从旁边传来。 宁真面色骤然一僵,他根本不知道小镜是何时结束的,他也不知道,班长到底是何时回来的。 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可他,明明与两者之间,都是清清白白的。 “你感冒了,晕倒在了地上,一直在流冷汗,唇中不停喊着冷。”贺云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关心。 “于是,我便将你抱回了我的床上,用湿毛巾为你祛热。”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宁真,妄图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多余的内容。 可惜的是,宁真面色惨白,倒真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你怎么突然感冒了。”贺云没有多想,“真是太让我担心了。” “我……没事。”宁真睁着一双无辜的眸,“谢谢你,班长。” 或许,他和小镜在苍白空间的无尽缠绵,只是小镜用某种能力,制造出来的幻觉而已。 “你没事就好。”贺云摸了摸宁真的头,将手收回。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看到了,手中有灰烬般,隐隐散去的灰。 应该,是他看错了。 “真真。”贺云忍不住轻啄他的唇,呼吸轻喷在他脸上,“你没事就好。” 宁真身子一顿,没有拒绝他的亲吻,或许,是因为某种怪异的愧疚,让他无所适从。 贺云面上不显,心中狂喜,宁真没有拒绝他的亲吻。 因此,他费尽心思、与怪物所做的交易,是有效的。 …… 这天,电话响了。 宁真看着来电,看到是婆婆,立刻欣喜地接了。 自从医生说,婆婆在做手术之前,尽量不要去打扰她之后,他就没有与婆婆打电话,而是给婆婆发了许多视频。 他拍摄了一些在校园中的美好生活,例如食堂美味的饭菜,在校园图书馆的学习等等,为的就是告诉婆婆,他过得很好。 然而,电话接通之后,电话那边,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令他厌恶至极的声音。 来人,是他的大姨,林婷。 宁真想直接挂断电话,可这是婆婆的号码,他忍着恶心,听了下去。 “我的好外甥哦,一个人在外,真是潇洒啊,呵……” “……大姨,你有话直说。”他语气平静。 哪知道,林婷似乎是长进了,听到他略带讥讽的语气,也没生气,而是淡定地提议:“呵……好外甥,我们谈一谈怎么样?” “大姨,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他面色一冷,“你拿到了婆婆的手机,打电话给我,到底想干什么?” 林婷顿了顿,语气有丝飘忽:“你还不知道吧。” 第156章 “知道什么?” “我妈她,昏迷不醒。” “什么?”宁真惊呼,“这不可能。” 婆婆还在等着做手术,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呢,宁真怀疑,林婷是在骗他,可她骗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你……说的是真的?”宁真压下心底的恐惧,无意识寻找着房间内的镜子,却突然发现,那面镜子不见了。 他骤然想起,是之前班长说,这面等身镜放在屋内,风水不好,便把它移到了厕所里面。 “这还能有假?” 她虽然恨自己的亲妈对她不公平,可她也不会故意诅咒她什么,毕竟,她也还有一丝良心在的。 “你回来,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替我妈,处理后事吧。”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哀伤。 处理后事? 话一落,宁真顿觉天塌,天旋地转,整个人差点晕倒在地。 “我……我不相信。”宁真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 “你信不信,回来看看就知道了。”这一次,林婷主动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响,宁真左手攥紧了手机,眼泪不停直流。 手机屏幕上,映出了他哭得凄惨的脸,有晶莹的泪水,反射出一丝弧光。 “小镜……告诉我。”他压低了声音,忍住心底的恨意,去往了厕所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有了预兆之后,问了小镜,小镜说,婆婆的肿瘤没有恶化,为何突然之间,婆婆就昏迷不醒。 林婷还打电话过来,说要替婆婆处理后事…… 厕所的镜子之上,映出小镜苍白冷漠的脸,它看着宁真可怜兮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类人的怜悯。 “亲爱的。” 它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怎样说出口,才不至于让宁真崩溃 “她,其实说得也没错。” 宁真捂住心脏,往后踉跄几步,所有的呼吸,都被这噩耗给夺走。 “你说过的……”宁真眼中的恨意,已无法掩饰,“我之前,明明问过你,你说,我婆婆的肿瘤没有恶化,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 这时候,宁真好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小镜,之前跟他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他记得很清楚,小镜的回答,是…… 第111章 我就要把他赶出去,让…… “是啊,可怜的小宝贝,我并没说错呀。”它深觉冤枉,语气哀怨,“婆婆腹部的肿瘤,确实没有恶化啊。” 宁真只冷漠地盯着它,不知它怎么有脸,竟然喊他的婆婆为婆婆。 像是没看见宁真眼中的恨意似的,镜中人故作天真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又没说,婆婆身上,没有其他肿瘤的存在。” 身体其他部分的肿瘤,和腹部的肿瘤,可是毫无关系啊。 真是诡辩! 宁真恨得全身都小幅度颤抖起来:“小镜,你……你这个骗子。” 然而,他潜意识里意识到,小镜的确没骗他,它,只是没将话说全罢了。 要怪,就要怪他自己,谁让他这么容易相信它。 每当他有片刻沉湎于小镜的陪伴之时,都会有当头棒喝,打得他似一条狼狈的落水狗。 他的神色愈发冷漠,像是失去了仅存的一丝人类温度。 再也无法容忍。 骤然拎起柔软的右手,成拳,宁真眼如暴烈的小兽,猛地朝镜面打去。 “咔嚓”一声。 镜子破成无数碎片,散落在地面之上,发出清脆诱耳的声响,仿佛与灵魂共鸣。 甚至,有细碎的镜片落在宁真的身上,在他身上留下了刮擦的痕迹,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浸着鲜红的血迹。 “亲爱的,你真暴力。” 无数个柔软又冰冷的声音,无孔不入,来自四面八方,如冰冷黏腻的潮水,将宁真整个身体包裹住。 甚至于,从细小的毛孔中钻了进去,钻到了宁真的身体里,灵魂深处。 “呜!” 宁真难受地捂住了耳朵,不想被这可怕的声音侵蚀,却是徒劳无力。 他目眦尽裂,迷茫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却发现了更为恐怖的东西。 只见无数个长着和他同样容貌的人,并不突兀地出现在了无数个玻璃碎片之上,每一双魅惑的鬼眼,都邪邪地盯着宁真,似无数把利剑,朝他的肉体凡胎爆射而去。 心脏骤然收缩,宁真眼角闪着一滴晶莹却邪恶的泪。 “去死。” 猛地抬起头,宁真狠狠踩了脚下的玻璃,猛然冲出了房间。 徒留下,无数个神色莫名的“他”。 …… 宁真失踪了。 贺云恐惧地发现了这个事实,他手机关机,没有请假,而且,厕所里,一片狼藉。 他走进去,便清晰地看见了厕所地面上碎满的镜片,再仔细一看,甚至还能看见几块镜面之上,干涸的枯黑血迹。 “真真。” 贺云面色发白,不由自主捡起了手中的镜片,手一用力,镜片便扎在了手心,渗出点点血迹。 他莫名预感,这,便是宁真的血。 “真真,你怎么了?”他大吼一声,“怪物,是不是你搞的鬼?” 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何宁真突然就失踪了。 贺云的第六感无比正确。 奇怪的是,这一次,等了许久,镜中人都未出现,这不禁让贺云惶恐不安。 如果失去了宁真的踪迹,这偌大的国家,人山人海,他该如何去寻找到他,他无法忍受没有宁真的日子。 越与宁真相处得越久,贺云便越是觉得,他和宁真,本就是一体的。 他心中,从未爆发过如此剧烈的情感。 他们二人,前世一定是一对恩爱美好的伴侣。 “怪物,出来!”贺云又大吼一声,“你不是想要我的心脏吗?我……都给你!” 他手握成拳,愤怒中带着一丝泣音:“只要你,把真真还给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话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贺云一直都知道,怪物对他的心脏,十分垂涎,或许,没有什么,便越想得到什么。 没有心脏的怪物,似乎缺乏着“爱人”的能力。 果真,听到他做出承诺之后,无数个镜面,闪现出镜中人诡异的脸。 “你说真的?”镜中人嬉笑一声,笑中带着得逞的奸诈。 “……是真的。”贺云冷笑一声,“不过,不是现在,说,你到底把真真藏哪里去了?” 一阵肃冷的风,吹散了窗棱处偷偷溜进来的阳光。 …… 医院病房内,宁真魂不守舍。 他打电话问了婆婆的主治医师,医生见他已经获悉了真相,便没有再隐瞒他。 “不好意思,宁真,是你婆婆她,不让我们告诉你的,她说,怕扰乱了你的学习,耽误了你的前程。” 听到这里,宁真泣不成声:“没有……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没有婆婆的前程,有什么意思? 如果失去了婆婆,宁真真的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生活的目标。 第157章 医生在电话里,告知了宁真婆婆的情况,婆婆腹部的肿瘤确实没有恶化,可是不知为何,她身上,又长了新的肿瘤,来势汹汹,无法阻挡。 甚至于,婆婆陷入了危险的昏迷之中,医生,正要准备给她做手术。 回忆戛然而止。 宁真面含悲伤,握住婆婆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流。 此时的婆婆,面色苍白,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血色,看上去就像一具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尸体。 甚至于,就连她的体温,也是冰冷的。 婆婆,还活着吗? 宁真突然很害怕,他不敢去探究这个事实。 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子凑过去,倾听婆婆的心跳,他眉目柔和,终于舒了一口气。 婆婆,还活着。 她的心,还在艰难跳动着,只要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此时,宁真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解,他不明白,为何班长可以死而复生两次,可婆婆,却无法摆脱一个渺小的癌症。 和死而复生比起来,癌症,明显要轻松得多。 除非……是小镜不想救婆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谜团如丝,拨不开,却还乱。 “……真……真?”婆婆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神色有丝意外,“你,你怎么回来了?” “婆婆……”宁真努力挤出一个笑,“我们学校放假了,我就想着,回来看看你。” “真真。”婆婆拉着宁真的手,面色和蔼。 聪明的她,已经从宁真的神色之中,看出了端倪。 “我没事,真真。”婆婆顿了顿,“我,好着呢。” 上午才吃过的止痛药,到了下午便失了效,身体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婆婆想呻.吟出声,可她却坚强万分,不被痛苦所控制。 “……那,就好。”宁真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握着婆婆的手,又紧了些。 婆孙俩一直以来的默契,让宁真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坚定地看着婆婆,一字一句,清晰说着:“婆婆,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论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婆婆好好活着。 “我的乖孙孙。”婆婆亲昵地摸了摸宁真的头,“婆婆如今,也有八十多岁了,一生之中,也经历了许多波澜壮阔的事情。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我,也不喜欢强求。” 宁真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忍住不哭,眼眶却红了。 他哪里不知道,婆婆是在替他打预防针,可他,是不会信命的。 “何况,真真,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话呢?这人老了,比起年轻的时候,少了很多乐趣,很多好吃的,也不能吃了,好看的风景,也无法亲身去体验了。” 因此,老人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无趣的等死,还会徒增年轻人的负担。 对于婆婆这个善良又有想法的女性来说,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记得。”宁真抿着唇,“婆婆你说过,要珍惜年少的时光,过好每一天。” “婆婆已经做到了。”她温和地笑着,“我的每一天,都是充实度过的,因此,就算明天和意外,同时来临,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宁真心头一涩,忍不住扬起脸,生怕自己的泪水会流下来,让婆婆担心。 “婆婆……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婆婆却只淡淡地笑着,没有说些什么。 …… 宁真与医生沟通,医生同情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而且,你婆婆她,拒绝做手术。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生存的渴望,就算手术暂时成功了,也会很快复发的。况且,你婆婆年岁大了,做手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这些话,很显然是婆婆借医生之口说的。 “医生……” 宁真苦笑,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回到了病房。 刚在病房门前,宁真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尖锐的抱怨。 “妈……我老公最近做生意失败了,你借我点钱嘛。” 是大姨,林婷的声音。 握着门把手的宁真一顿,悬在了空中,垂眸认真倾听。 “对啊,妈,你就把钱借给姐姐不行吗?”二舅好说歹说,“姐夫不知为何,最近破了产,姐姐两个儿子,又在上私立高中,那私立高中的学费多贵啊,更别提,还有其他高昂的补课费了,姐姐家里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婆婆依旧笑着,“做生意有亏有赚,不是很平常吗?” 林婷怒了:“你这个死老太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偷把房子过给那小兔崽子吧?我告诉你,你想得美,我就要把他赶出去,让他一分钱都得不到!你这老太婆,就直接等死吧” 听到这里,宁真无法再冷静下去了。 这两人,竟然敢这么诅咒婆婆! 手一用力,门便被轻易推开。 背着光的宁真,阴沉着脸,站在了门前,一双阴鸷的眼,仿若猛兽饮血,带着野性。 “你在说什么?” 第112章 小镜,如果我说,我非…… 看到宁真,林婷和林虎神色一怔,面上有丝挂不住,支支吾吾。 自从之前无故掉下水井盖之后,他们养了好一阵身体,在医院之时,每天都做噩梦。 好不容易勉强好了,能走动了,林婷老公做生意被人骗,当上了担保人,家里顿时破了产,林虎更是发现老婆和人偷情,差点气死。 再次看到宁真,二人不免觉得,他们这外甥的眼,有种诡异的邪性,让人不敢直视。 “真真,你回来了。”婆婆轻唤宁真,开解道,“不要听他们两个混账的话,他们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真阴着脸,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林婷二人,缓缓走了过来。 又朝着婆婆柔和一笑:“婆婆,我跟大姨和二姐,说几句话。” 婆婆有丝担心:“你们两人,可别欺负我孙子。”她总是怕宁真会吃亏,可宁真,已经今非昔比了。 普通凡人,没人能在他手中讨得好。 不知为何,林婷二人,竟不敢和宁真单独相处,明明他们两人,都是人高马大,对上这么个小少年,肯定不会吃亏的。 可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是宁真的气场太奇怪,明明很弱小,从头到尾都散发出一种不正常的自信。 “他们不会欺负我的。”宁真笑了,“毕竟,大家都是亲人,是吗?大姨,二舅?” 二人:“……” 这小子,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可缺钱的窘迫,确实让二人无所适从,如果他们说服了宁真,让老太婆卖房子,他们,也不是不能给他分一点。 毕竟,都是亲戚一场。 四目相对,林婷二人,眨了眨眼睛。 林虎笑道:“乖外甥,我们走吧。” 他故作亲昵地上前,想将手放在宁真的肩膀之上,却尴尬地发现,宁真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小少年了。 他现在,个头比林虎还要高。 第158章 林虎是上一辈人,本来就矮,他直直伸出手还不行,甚至还要垫一垫脚尖,才能平稳摸到宁真的肩膀。 而且,更令林虎感到尴尬的是,宁真无声向旁边退了一步,林虎的手,直接落了个空,垫起脚尖的他,像个傻子。 林虎:“……” 他咬牙切齿:“乖……外甥,你……” “我们出去吧。”宁真勾唇一笑,颇为讥讽道,“舅舅。” 在婆婆担忧的目光之下,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这是在医院,他们,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吧。”婆婆不确定地想着。 …… “宁真,你最近,变化好像很大啊。”林婷阴阳怪气道。 “大姨,二舅,我看,你们两人变化也不小。”他垂头,环抱住手,嘲笑道,“不过几个月没见,大姨和二舅,怎么就成了瘸子了。” 二人:“……” 他们摔倒之后,腿还没完全好,需要修养,走起路来,一撅一拐,已经被不少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视了。 这,不禁让他们感到羞愤不已。 “我们才不是瘸子。”他们瞪着路人,怒气冲冲,却被路人用更加可怜的目光看了一眼。 路人嘴中还喃喃着什么:“不仅是瘸子,哦,还是个疯子。” 每当这个时候,林婷二人,都会发狂不已,如果说以前的两人,还会与路人争论一番,现在的他们,却是没脸的。 要是打了人,他们可没钱赔偿。 “嘴怎么这么脏?”林虎语气冲,“还是个大学生呢,你这大学生,也不知道是怎么考上的,肯定是作弊的吧?大学生,这么没有礼貌,是我妈教你的吗?” 宁真冷笑:“对你们,需要礼貌?还有,不要把婆婆扯进来,否则……” 他缓缓逼近,神色冷酷,直接用右手,将林虎的衣领给提了起来。 林虎虽然矮,可并不瘦弱,足足有一百六十斤。 然而,他就这么把林虎这胖子给提起来了,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看得一旁的林婷面带一丝恐惧。 “啊呀,放开我,你,你这个畜生,我可是你的二舅!”林虎吞了吞口水,因为觉得丢脸,便没有大声喊叫。 他只是难受地用手按着自己的脖子,生怕肥胖的脖子被衣领勒住,让他窒息而亡。 “你……你不是人吧。”林婷吞了吞口水,越发觉得,她忍不住自己这个怯懦的外甥了。 所以,区区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得……这么可怕。 林婷不愿用可怕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之前她完全看不起的胆小鬼,可,这就是事实。 宁真勾唇一笑,明明是在笑,可眼中却无任何笑意,看起来莫名有丝可怖。 “是的,你猜对了。”宁真咧嘴,“我,确实不是人。” 早在与小镜交易之后,他便一步步,脱离了人的身份。 现在的他,冷漠,镇定,属于人的美好感情,都被小镜抽走了一大半,留下的,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的疯狂。 宁真现在还能克制住自己,只能算他心中有信念,天赋异禀。 他还未意识到,在常人面前,他的非人感,进一步加剧。 “你……你胡说八道。”宁真承认自己不是人,反倒将林婷吓了一跳,她后悔说这个话了。 她总感觉,宁真身上有一股极强的兽性。 如果他承认自己不是人,这股兽性将会很快被激发出来,到时候,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怖的事情。 “大姨……大姨在跟你开玩笑呢。”林婷腆着脸赔笑。 若说宁真不是人,那他,该是个什么东西啊…… “呵……”宁真语气冷漠,“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林婷:“……” 她面色尴尬,压住内心的恐惧:“我的好大外甥啊,你,你就放了你二舅吧,你二舅他,口无遮拦……你又不是不懂他。” “放了他?” 宁真眼睛一眯,手轻轻往旁边一放,林虎肥重的身体,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他“哀哀”惨叫。 手摸着自己的屁股,痛苦大呼:“哎哟,我的屁股好痛啊。” 林婷在一旁吓得不敢吱声,她亲眼看着他那便宜外甥,将她弟弟摔倒了四五米远的墙角。 这,是人能干出的事情吗? “你们,再来骚扰婆婆,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他冷笑一声,径直离去。 林婷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眼中含恨,也没空来扶起自己的弟弟。 “这宁真,好邪啊。”林婷皱眉,“他生下来的时候,我也看到过,明明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脸也不皱,反而清秀得可怕。诡异的是,他不哭不闹,眼睛也不眨,只会用一双几乎全黑的眼,冷漠地看着周围的人……我当时还以为,小妹生了一个怪胎。” 这怪胎,在几天之后,恢复了正常,然而,那种邪异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除了她妈之外,就连宁真的亲生母亲,也对他有隔阂。 没有人喜欢宁真,为了压下这股恐惧,林婷与林虎,在宁真幼时,经常欺负他。 例如,狠狠掐他的脸颊,直到白润的脸,泛起深色红痕;“无意”将他摔在地上,宁真也不哭,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一直在欺负宁真,在小妹的默许之下,那股恐惧,便随着宁真任由他们搓扁揉圆,消失殆尽了。 直到今天,同样的恐惧,再次出现。 “他,就是一个怪物。”林虎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就说,当时我们摔了他这么多次,他为什么还顽强地活着,怪物,是摔不死的。” 现在,这头怪物,激发了身体的潜力,开始将血红的大口,对准了他们。 “不能再等下去了。”林婷神色复杂,“这怪物太可怕了,如果我们不早点将钱从老婆子身上搞到,远走高飞,他一定会杀死我们的。” 如果到处宣扬宁真是怪物,没有人会相信他们。 反而,还会让他们惹一身骚。 破除封建迷信,一直是广为流传的宣传语。 …… 对于林婷与林虎二人的盘算,宁真一概不知。 他犹豫片刻,摩擦着手机,像是在考虑怎么开口。 刚刚才与小镜翻脸不久,他就腆着脸来找它,确实要斟词酌句一番。 宁真并不怕小镜的冷嘲热讽,他只是在盘算,该怎样,才能让自己最后的交易物,最大化。 然而,没等宁真唤它的名字,镜中人的身影,便在手机上浮现了出来。 “亲爱的,你需要我?”它甜腻地勾着唇,眼神灼灼。 宁真:“……” 看它的模样,却是将他那日发狂、所做的事情都忘记了似的。 既然如此,宁真也不必再纠结,而是单刀直入。 “小镜,别对我拐弯抹角,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救婆婆……”他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的言语没有漏洞,“该怎样才能,让婆婆身上所有的肿瘤停止增殖,不再长出新的肿瘤,让她,不要这么痛苦。” 既然让婆婆康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他只有,退而次之。 第159章 只要婆婆身体不再恶化,感觉不到痛苦,她就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亲爱的,你太天真了。”镜中人可惜地啧啧两声,手机上,闪烁着两颗苍白玉珠的反射之光。 “你忘记了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 “有些事情,不可强求,如果非要强求,也强求不来。”它眼中流露出些许人性的光辉,让它看起来如高深莫测的智者。 宁真不甘心,低低笑着,神色莫名:“小镜,如果我说,我非要强求呢?” 与小镜交易的过程中,宁真生出了一丝妄念,那便是,只要他付得起代价,一切,没有不可能的。 “你会失望的。”镜中人摇了摇头,神色淡然。 第113章 他的存在,或许就是一…… “我不管。”宁真握紧了手机,神色悲怆,“婆婆是我的一切,我不甘心,她不日就会离我而去。或许努力过后,我会失望,但我不这么做的话,我会立刻绝望。” 镜中人一顿,似乎是被宁真浓烈的感情感染了。 唇中吐出一丝哀伤的薄雾,凝在了手机屏幕内侧,让它的脸,变得更加真实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镜中人眨了眨眼睛,有丝埋怨,“亲爱的小宝贝,你是要让我亏本啊。” 宁真咬牙,怒瞪它,讽刺一笑。 “小镜,之前你在我身上赚的,还不够多吗?就只剩下最后一次交易,你便可以摆脱我,去寻找下一个交易人,你这次,虽表面上吃了小亏,可长远来看,却是不亏的。” 他犹记得那畸形水鬼的话,小镜与他交易,是想要取代他,钻入他的皮囊之中,以人的身份行走在这世间。 既然如此,它不是更加期待,他们之间的交易完成的那一天吗? 它,又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没有下一个。”镜中人斩钉截铁,神色柔和,“亲爱的,抱歉,我骗了你,我真正想交易的人,只有你一个。” 它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睁开眼所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婴儿时期的宁真。 看着他逐渐长大,看着他与人交流,和其他小朋友的关系越来越好,而它,却被他遗忘在黑暗之地。 这不公平。 它无法忍受,失去他的日子。 虽然镜中人不知道它的来历,目的,可在看到宁真的第一眼,它就确定,它,想要他。 不管是哪种“要”。 是单纯地占据宁真的皮囊,披着属于他的皮,与他永远融合在一起;还是深入他的身体,将他狠狠占有,让他全心全意,只看着自己。 每一种,它都贪心地想要。 宁真不知它心中所想,只是低语:“小镜,别哄我了。” 他似乎是说服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是小镜将他的同情怜悯取走,这部分感情,将它无意识影响,才让它有所变化。 所有的哄骗,在心知肚明之下,的确失去了意义。 就算知道前方是黑暗,宁真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你的哄骗,没有意义。”他近乎于自暴自弃。 “没有意义?”镜中人唇中呢喃着这四个字,“既然如此,那什么是有意义的呢?”它只是遵从规则与本心,做了,它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我不知道。”宁真哑口无言。 他只是悲哀地从心底认为,他的存在,或许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 “你觉得呢,小镜?”宁真反过来问它,“你的存在,似乎是为了与人们交易,与人交易之后,你会得到快乐吗?还是,交易,只是你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和我们人类吃饭睡觉差不多,不可或缺。” 这是来自于宁真心底的疑问。 疑问背后,则关乎着一个重大的问题,小镜,到底是谁? “……” 镜中人沉默片刻,竟是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可交易对我来说,既是本能,又似乎是一种,克服本能的唯一方法。”它的模样,看起来罕见诚实。 这话听起来矛盾至极,莫说是宁真,就连镜中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可很显然,这话并非妄言,它是真的潜意识里觉得,事实就该如此。 所以,它到底要克服什么本能? 交易的本能,还是…… 脑袋有片刻宕机,手机中的小镜,恍若在瞬间,碎成了千片万片,每一片,都流下了鲜红的血泪。 这是宁真第一次,看到小镜失态的模样,如果说,它也有失态这种状态的话。 “希望,小镜你能有这么一天。”宁真声音沙哑,福至心灵,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词,“得到……自由的这一天。” 纵然是随意将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小镜,被困在了异空间之中,被所谓的规则所束缚…… 规则,宁真神色一顿,面不改色。 这是小镜一直以来所遵从的东西,也是,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被他利用的东西。 “自由?”镜中人罕见失语,唇中喃喃,开始怀疑自我。 自由,真的是它所想要的么? 自由当然可贵,可更珍贵的,显然是…… …… 小镜答应了这次交易,在它亏本的情况下。 然而,它神色,却并非往日那般轻松,而是严肃地告诉宁真:“亲爱的,如果我告诉你,若是强行改变婆婆的命运,可能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这样,你还会愿意吗?” “不可预料的事情?”宁真神色一怔,“什么叫,不可预料?”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它语气淡然,并未解释。 “我愿意。”宁真斩钉截铁。 就算是这不可预料的事情,是要付出他的生命,他也是愿意的。 事实上,宁真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此时,他心中还牵挂着一个人,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班长,他们无声约定过,可他,却无法与他一同赴约了。 这是宁真最后一次任性,请允许他,最后一次任性。 “那好……”镜中人勾唇一笑,“交易,成立。” …… 婆婆的病,奇迹般地好了,医生检查的时候,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并连连惊叹:“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婆婆的痊愈,简直可以载入史册了,明明身上肿瘤这么严重。在某个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不过,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多得是,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医生,他也并未多想。 之前,全球也出现过这类事情,最后检测,是那名患者体内出现了超级细胞,将癌细胞吞噬得干干净净。 可惜的是,这种超级细胞无法移植,只能存在于一开始的宿主身上,如果强行移植,会有排异反应,重则致死。 科学家们,便歇了心思。 医生猜测,婆婆身体中,或许也诞生了超级细胞。 “小宁,你要好好照顾你婆婆。”医生嘱咐完之后,便离开了。 “好的,医生。” 第160章 宁真守在病房中,看着昏迷的婆婆,眼中净是庆幸,他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虽然,他已经将所有的记忆,都交换给了小镜。 事实上,小镜也没有骗他,在他交易完记忆之后,他并未失忆,至于记忆中有没有被小镜做手脚,那他就不知道了。 “小镜,你还没走吗?”宁真看着病床前的立起的镜子,神色复杂。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值得的交易物,小镜,为什么还未离开? “你想我走吗,亲爱的?”它眼中含笑,带着一丝不满。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真并不是什么过河拆桥的人。 只是,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小镜,没有理由还留在他身边。 它应该去,却寻找下一个交易人了。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留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他委婉地说着。 “并不是浪费时间哦。”它含情脉脉,似真似假,“只要看着你,我就觉得很快乐。” 宁真面色窘迫,颊边忍不住漫上一层红。 “哦。”他干巴巴地说着。 婆婆好了,宁真又再无与镜中人谈判的价值,他总觉得,自己无端矮了一头。 “你……看了我的记忆吗?”他有丝尴尬地说着。 “看了哦。”镜中人唇角咧起,“小宝贝,你的所有,我都知道了。” 只是,令镜中人感到讶异的是,宁真有一部分记忆,如被墨水泼洒的纸,记忆被墨淋湿,看不真切,让它抓心挠肺。 它不知道这部分记忆是什么,可直觉告诉它,这个东西很重要。 必须抓紧时间,将这部分墨消去,破解此部分记忆。 这些,它都没有告诉宁真,因为,没有必要。 “我现在倒是知道了。”镜中人微微翘起唇。 “知道什么?” “我从小,就被你深深吸引,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你的原因。” 宁真:“……” 这话小镜说过不止一遍,可这一次,他偏偏信了,或许是它的眼神,格外动人,说服力极强。 “哦。”他颇为冷漠地眨了眨眼睛。 就在此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敲响了房门,而后推开门。 宁真回头,惊讶:“班长?”班长他,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了。 他…… “没错哦,亲爱的,你的班长,和我做了交易。”镜中人在宁真耳边窃笑。 宁真:“……” 他知道,或许是小镜在班长面前,屏蔽了他的存在,班长无法通过手段找到他。 “班长……你……” 这一次,是宁真不对,他因为过度崩溃离开之后,甚至忘记了要告诉班长一声。 “真真……” 贺云沙哑的声音,如被磨损的零件,听起来疲惫不堪。 “我……”宁真有丝内疚。 然而,贺云很快便大胯几步,带着拂面的冷风,紧紧地将宁真拥入怀中。 “真真……你没事,就好。”他生怕宁真出了什么意外,幸运的是,他再次看见了鲜红的他。 “班长……” 就在两人叙旧之时,躺在病床上的婆婆,睁开了眼睛,她好奇地看着自己房间内的两人。 明明都是男生,二人,却深情相拥,就像一对许久不见的情侣。 “你们……” 婆婆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丝陌生与惊讶。 听到婆婆的声音,宁真面色一恼,立刻将贺云推开,转身,神色有丝尴尬地望着婆婆,却看到了,婆婆探究与迷茫的眼神。 还没来得及说话,宁真便听到婆婆疑惑道:“你是谁?” 她的目光,放在了宁真身上,眼中,净是陌生。 第114章 从来没有一次,是为他…… 婆婆失忆了。 宁真只感觉天都塌了。 奇怪的是,婆婆竟然认识贺云,唯独,不认识自己。 宁真知道,这或许,便是交易的后遗症。 就算他交易了自己的记忆,救回了婆婆又如何,婆婆不认识宁真,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纵然如此,宁真也没有放弃,迟早有一天,婆婆一定会想起来的,虽然,那一天很可遥遥无期。 “我是你的孙子啊,婆婆。”宁真瘪着唇,一脸难过。 “孙子?”婆婆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一点印象。” 就在此时,林婷和林虎二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婆婆失忆的消息,连忙呼天抢地跑来。 “妈啊,听说你失忆了,还记得我吗,我是林虎啊……” “我是林婷,你的乖女儿啊。” 婆婆眨了眨眼:“哦,我记得。” 见此,林婷二人,得意至极,他们不禁朝旁边的宁真望去,神色怪异。 林婷扎呼呼道:“你是谁,送外卖的?”他的眼里全是陌生,好似根本不认识宁真一样。 “妈,你可别被人骗了。”林虎给婆婆上着眼药,“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肯定是想来找你推销保险,是要来骗你钱的,你可别上当受骗了。” 他戳了戳手,神色贪婪道:“妈,你有钱,给儿子花花呗。” 见到二人颠倒黑白,宁真愤怒至极,可婆婆看着他的眼神如此陌生,让宁真心痛难忍。 “婆婆,你先休息吧。”他失望离去。 “这小子怎么乱叫?”林婷二人啐了他一口,又急急忙忙去讨好婆婆。 他们可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妈有个老房子,最近恰逢拆迁,可以赔不少款呢。 如果哄骗她,将这房子要过来,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 “值得吗?”镜中人的声音,在宁真耳边幽幽响起,“你付出了仅剩的珍宝,救了你的婆婆,可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你的存在。甚至于,你们之间所有的存在,都被抹去了,就好像,你们从来都只是陌生人一样。” 宁真神色恍惚,语气冷漠:“当然值得,婆婆又不是想不起来。” 然而,心中有个冰冷的声音告诉他,婆婆,兴许不会想起来了。 因为,交易的副作用,极为可怕,甚至抹去了他的存在。 他,依旧叫宁真,可是,所有的亲人,都不认识他了。 在身份上,他成为了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从小被孤儿院收留,努力学习,最终考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 所有能证明宁真身份的东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在一开始的时候,宁真甚至将他与婆婆之间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完完整整告诉了婆婆,可婆婆,却依旧一片茫然。 “小伙子,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婆婆了吧。”她歉疚地望着他。 宁真感到十分挫败。 唯一记得他身份的人,只有贺云。 “宁真,别灰心,我们想一想,该怎么办。” 看到宁真失落恍惚的模样,贺云不是没有想过,与那怪物交易,将它把宁真婆婆的记忆还回来。 可那怪物却说,这并不是它搞的鬼,而是宁真一意孤行,产生了无意预料的后果。 就连它,也无法改变。 第161章 宁真被抹去的一切,消失得干干净净,再也无法寻回。 “没关系。”宁真唇角勾起一抹勉强的笑来,“只要婆婆身体健康,就算她不记得我,也没有关系。” 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了。 从今往后,他只要在背后,默默地看着婆婆,看着她,幸福快乐就好。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甘心。”贺云目光锁着宁真的脸,点出了事实。 “不甘心又怎样?”宁真苦笑一声,“班长,你不懂,有时候,能看着最爱的人,就是一种幸福。” 他不懂? 他怎么会不懂呢? 贺云神色复杂。 虽然他对宁真的爱,和宁真对婆婆的爱不同,可两种不同的爱,并不分高低贵贱。 “我懂的。”贺云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就像,只要看着你,我就感到幸福” “班长……” 轻柔的吻,落在了宁真的脸颊上,宁真心底难过,忍不住闭上了眼,将贺云的安抚,当成一种短暂忘却痛苦的手段。 他成功了。 逐渐攀升的温度,将宁真规律的呼吸打乱,他忍不住攀上贺云的腰,感受着灼热的吻,在他肌肤上流连。 “班长……放弃吧。”宁真说着莫名的话,“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放弃?” 吻在宁真脖子上的唇,骤然停下,贺云抬起,眼中满是不解,他知道,宁真说的“放弃”,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真……” 他眼中的质疑与不解,灼伤了他。 “没用的。”宁真苦笑一声,“班长,早日抽身吧。” 未尽之言,让贺云仿佛懂得了什么。 他静静地望着宁真,握着宁真的纤腰的手,忍不住紧了些,好似要紧紧抓住这具躯体一般。 否则,稍不注意,就会离他而去。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亲爱的。”镜中人阴魂不散的声音,在宁真耳边响起,“你们在说着什么秘密呢,我也想知道呢?”它的声音,显得莫名阴森可怖。 “没有什么。”宁真看着透明的天花板,语气冷淡。 “真真,你在和它说话?”贺云眉间闪过一丝阴鸷。 “是的,班长……”深呼吸一口气,宁真一把推开贺云。 看着他关切与不甘的眼神,说出了几个冰冷的字眼:“我只是觉得,所有的闹剧,应该结束了。” “结束?”贺云不懂。 “对。”宁真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粉嫩的唇,柔和的声线,却说出了残忍的话来,“我讨厌你。” 讨厌? 贺云一顿,目光存疑。 “你为什么……会说讨厌我?”他似乎是真的不解,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明明,他已经和那怪物做了交易,宁真,不但会在相处的过程中,接受他的好意,而且,还不会拒绝他的求爱。 照理说,他不应该说出“讨厌”这两个字来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真真,我不懂你的意思。”贺云眉头紧蹙,“你就算不爱我,也不应该,讨厌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宁真神色冷淡,语气冷漠,“贺云,我从来没有一刻,不厌恶你。” 贺云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低吼,手背上青筋暴露,克制道:“真真,你在撒谎。” “我骗你做什么?”宁真忽然笑靥如花,带着无尽的讽刺,“对了,我的确骗了你。” 贺云抿唇,不答,只用一双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宁真,像是在分辨出他眼底浓厚的厌恶,到底是真是假。 “真是愚蠢啊,班长。”宁真低笑,眼带戏谑,让他看起来格外诡异,“天真又可爱,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在利用你吗?” 他伸出手指,狠狠地按在他的胸膛之上,冷笑:“你认为,你之前对我万般欺辱,我有这么大方,会不计前嫌原谅你吗?” “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戏弄我,对我百般不屑,后来,又装模作样,说你爱上了我,想要我也爱你。这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他哈哈大笑,捧住腹部,甚至揩去了眼角流下的一滴愉悦的泪水。 “……真真……”贺云不信,宁真是这种人。 在他心中,宁真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小天使,他还记得,他无辜地睁大眼睛,向他寻求帮助的模样。 更记得,他面色坚毅,跳下水中救了自己的模样。 还记得,他在被秦忆掐死之后,灵魂仿佛出窍,看着宁真与那怪物妥协,要救他的模样。 他宁愿付出自己仅剩的两个交易物之一,就是为了救他,贺云相信,宁真一定是在骗他。 “不要这样。”贺云抓住宁真的手,强行让他镇定,“看到你这样,我很难过。” “放开。” 宁真冷漠地甩去贺云的手,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唇角戏谑一笑,而后,竟是抬起头,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下去,很快将贺云打得半张脸红肿起来,他俊俏的脸,看得让人发笑。 贺云被打蒙了, “我早就想这样做了。”宁真冷笑,“我早就厌弃了,与你虚以逶迤的模样。” “宁真……” 贺云眼珠子一动不动,就这么狼狈地看着宁真,一颗真心,被践踏成泥。 他自觉为宁真付出了所有,可一切,只是他的自我感动,只是,宁真用来嘲笑他的工具罢了。 “不是这样的。” 贺云还想说什么,他甚至不顾自己脸上的火辣疼痛,迫切地抓着宁真的手,好似想挽回些什么。 可宁真,却是将手背在腰后,后退了一步。 冷笑:“贺云,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搞笑吗?” 又酝酿着最极端的话,眉头挑起,语气讥讽:“就像一条,可悲的贱狗。” 贺云紧蹙眉头:“……” “别来找我了。”宁真冷淡地笑着,“亲爱的班长,你已经,近乎失去了你所有的价值。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自然也失去了讨好的意义。” 转身,离去。 贺云阴沉地看着宁真的背影。 他发现,他真的看不透他了。 甚至分辨不出来,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到底是想麻痹那怪物,让他放手? 还是,这段日子,他所经历的所有,只是宁真和怪物一起,欺骗他的手段而已? 他们二者,勾结在了一起,就是为了,来骗取他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宁真,则是伥鬼。 这时候,贺云忽然领悟,他与那怪物交易了这么多次,所有的交易,都围绕着宁真。 从来没有一次,是为他自己而交易。 第115章 你的最初交易,已经完…… “亲爱的小宝贝,你多么残忍啊。”镜中人啧啧笑道,“瞧,你没发现吗,你的班长,都快要哭了。” 它乐于看到贺云吃瘪的模样,特别是,让他吃亏的人是宁真。 “那又怎么样?”宁真冷酷地笑了一声,“都是他自找的。” 第162章 “我的小宝贝,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它无奈地摇了摇头。 “口是心非?”宁真一顿,“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很没意思,我厌恶贺云,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对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如果他的爱,有那么一点‘真心’的话,最残忍的手段,并不是厌恶,而是,将他当成空气。” 宁真无师自通,学会了这一招。 不得不说,他深谙贺云之心。 此后,宁真不仅只嘴上说,而且也付出了行动。 他对贺云不理不睬,就算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也未给他任何眼神,不回他一句话。 但凡贺云受不了,使用强硬手段,宁真也不管不顾,只是用一双澄澈冰冷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真真……”贺云英俊的脸上,布满寒霜,白皙的额边,凸起一层青筋,“别逼我。” 宁真冷淡地觑他一眼,任由一张俊脸覆在他之上,薄而热的唇,激烈地吻在他唇上。 贺云是放纵的、沉迷的,他将自己的所有崩溃的情绪,都加在了宁真身上,妄图让他通过这一个吻获知。 可宁真,却如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给不出任何反应。 一吻毕,贺云面色潮红,火热的看着宁真唇角挂着的银丝,目光越发炙热,可待他视线与宁真相对之时,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冰冷。 那目光,是多么冷淡,犹如南极深冬、埋葬在湖底的大块坚冰,任何伟力,都无法将此化开。 贺云心底一通,眼中的欲,瞬间变成了痛,他后退一步,只能看着宁真拿着书包,冷淡地远去。 “不……真真,你不是这样的。”贺云喃喃自语。 他心中的宁真,从不是这样,冷酷无情,没有一丝……人味。 一定是那怪物做的手脚! 贺云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眼眶有丝湿润,更有无尽的恨在其中蔓延。 一定是那怪物,通过交易的方式,将宁真的人性给抽走了,他,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真真,我要把你变回来,婆婆如果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也不会感到任何开心的。”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身上,已经失去了任何可以和怪物交易的东西。 而且,贺云相信,就算他还有交易物,也无法将宁真变回原来的样子,因为,将宁真变成这副非人的模样,本来就是怪物的手笔啊。 突然,贺云看着水池边的水,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 敌人的敌人,都是,他的好友。 …… “亲爱的,你记忆中的迷雾,究竟是什么呢?”镜中人舔着唇,眼中浓厚的欲,像是要把宁真吃了一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宁真神色淡然。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怕了。 在得到了一开始所想的一切之后,他又失去了所有,整个人,再无软肋。 手机打开,宁真淡淡地看着婆婆的面容,这是他离开医院之后,偷拍的。 在失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之后,之前手机中与婆婆的聊天记录、视频,还有婆婆的照片,全部都消失了。 因此,宁真只能做贼一样,偷偷用手机拍了婆婆,可惜,只是侧脸而已。 他作为可疑人物,很快便被林婷和林虎二人,唤保安赶跑了。 “这个是骗子,我一看就讨厌得很。”林婷怒骂。 “对啊,保安,快把这个骗子赶出去,又想来骗我妈钱。” “我……不是的。”宁真百口莫辩,却被保安赶了出去, 在病房的门关闭之前,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婆婆,却看到婆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顿时心情开阔。 婆婆,虽然失去了所有,可还是在乎他的。 最后,还是贺云提议以捐款人的身份,让宁真去看婆婆,却被宁真不舍地拒绝了。 “不了,班长。”宁真下定了决心,“或许,没有我的存在,婆婆,也能过得很开心。” 他已经让小镜,随时监控林婷和林虎,一旦他们对婆婆不好,他就会狠狠收拾他们。 想到这里,宁真神色复杂。 对于小镜口中的记忆迷雾,就连小镜自己也不知道,何况他呢? “或许,是前世的记忆吧。”宁真不在乎地笑了笑,“谁知道呢,或许,我在投胎的时候,少喝了几口孟婆汤。” 原本是打趣的话,却越发让小镜感到在意。 “前世的记忆?”镜中人眉头一蹙,“照理说,人,是没有前世的,人死去之后,死了就死了,如果侥幸被规则眷顾,便有可能成为非人生物。” “非人生物?”宁真一顿,这还是第一次,小镜和他说这么多话。 “看来,我也成为了非人生物的一种了。”宁真有丝讽刺地说着。 神秘力量抹去了他所有存在的联系,让他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不知道这股力量是否会波及到未来。 兴许,他迟早无法融入人世间。 “亲爱的,你虽然还是人,可已经成为了我的所有物了,任何人,任何其他非人生物,都无法得到你。”镜中人得意地笑着,傲娇地舔着他的耳垂,享受着如甜点般的滑腻肌肤。 通过一步步交易,它成功将宁真变成了独属于它的物品,任何人或物,都无法觊觎他。 “你活着,我们会在一起,你死后,我会将你的意识激活,放入我的身体里,我们便会,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在一起。” 当然,镜中人没说的是,在宁真还活着之时,它也会“变成人”,和他大大方方行走在人世间。 贺云的皮囊,俨然也已经是它的所有物了。 等它的小宝贝适应之后,它便会将贺云的灵魂打散,让他的意识消亡,变成一张傀儡活皮,时刻等待它将此穿上。 彼时,它将会拥有一颗跳动的心,会正大光明摸着宁真的手,将手放在它跳动的心脏之上。 而后,它便会得意地低语:“亲爱的,听,我的心,也会为你而跳动。” 只要一想到这个场面,它便头皮发麻,浑身发颤,恨不得立刻穿越到那之后。 可镜中人是一只野兽,它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宁真:“……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和小镜这个可怕的怪物,永生永世在一起,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可自杀是无用的,更何况,宁真从不是那种会轻生的人。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只要有机会,他便会找到机会,杀了小镜。 这是一场可以拉长到无尽生命的战争。 “可怕?”镜中人并不生气,反而兴奋地反驳,“不,这真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对它来说,这绝对是比交易更加令它心颤的展望。 “浪漫?”宁真不置可否,只讽刺地笑了笑。 “当然。”镜中人笑着,语气神秘,“虽然小宝贝,你还是人,可却无法与任何人,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了。之后,你不管认识什么人,在你离开之后,他们对于你的记忆,就会很快消散。” 神秘的力量,消去了宁真过去的羁绊。 第163章 例如王大强,郑笑笑学姐,他们遇到宁真之后,都不会认识他。 神秘力量,还会消除宁真未来的羁绊。 不管任何人,与宁真相处了多久,只要宁真离开,那人对宁真,都不会有任何印象了。 如果再遇见,也不会想起来。 每一次,都如初见。 宁真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会变得越来越微弱,像空气,像尘埃,明明无处不在,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听懂了镜中人的解释,宁真只觉得十分悲哀。 虽然他并不算喜欢这个世界,可人毕竟是群居动物,若是游离于世界之外,孤寂长伴,看日升日落,活着,倒也失去了意思。 蓝星上的人,都在研究长寿与永生,可在这些非人生物眼中,永生,却并不是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 宁真还记得,小镜经常置身的纯白空气,无趣,压抑,什么都没有,它虽然可以变出其他东西,可它却偏偏什么都没做。 或许,在永生的过程之中,它已经对此腻味了。 宁真忽然懂了,或许,这就是镜中人想要找一个伴儿的原因? 宁真讥讽地想着,也并未说什么。 只是,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在蓝星上的六十几亿人中间,它偏偏选中了他。 “你孤独吗,小镜?”宁真打趣地望着他,神色熠熠生辉。 “孤独?”镜中人一顿,倏的笑了,它诚实地回答,“有点儿。” 气息如有实质,在宁真唇边摩擦,将他殷红的唇,蹭得鲜美无比,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它也的确这么做了。 “呜……” 宁真吃痛,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他可以闻到唇边飘来的血腥味,他的唇,被它咬出了血。 它却不管宁真的痛苦,只痴痴地吃他的嘴,搅他的舌,将他的神色弄得乱七八糟,诱人不已。 “不要……” 感到一股被控制的欲,从不可说之处,朝四肢百骸辐射,让他整个人难耐地弯下了腰,面色潮红,热汗涔涔。 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被玩弄得狠了的迷人姿态。 “不过,现在不了。”镜中人勾唇一笑,“亲爱的小宝贝,我不会再感到孤独,你也是,因为,你的最初交易,已经完成。” 它抛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话。 第116章 什么是最初交易?…… 什么是最初交易? 宁真不知道,可小镜解释,最初交易,便是他许下的第一次交易,力量最强大,甚至超过接下来所有的愿望。 “我的最初交易,是什么?” 他与小镜的第一次交易,不是幼时,让那只受伤的猫咪身上的伤,有所好转吗? 还是记忆出了错,早在不知道何时,他便对小镜,无意识做出了初次交易? “你猜呢,亲爱的宝贝?”它舔了舔唇,深觉舌尖滋味美好,又露出了暧昧的笑。 “是关于那只猫咪?”宁真试探。 “不是哦。”镜中人摇头,笑容越咧越开,“猜出了,有奖励。” 宁真眉头一蹙,不屑它的奖励,却也认真地思索着,他有种预感,或许,这会是一次重要的线索。 “让我获得永生?”宁真试探着。 这样,或许可以解释,为何小镜要一直找他做交易,他想要长生不老,就必须变成非人生物。 而交易,可以让他成为小镜的附属物,相当于获得永生。 “不是哦。”镜中人顿了顿,又好心地提醒道,“再想想,亲爱的,你真聪明,只差了一点点呢。” 果真是和永生有关,宁真直接忽视了小镜话中里哄小孩的语调。 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便只有寻求帮助:“有其他提示么?” “很可惜,没有。”镜中人无奈摇摇头,又怜惜地叹了一声,“亲爱的,你真是一个无情的小宝贝,竟然忘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记得,真是无趣。”它语气中,有着情人之间的呢喃与抱怨。 “我猜不出来。”宁真很快失去了兴趣。 他已经厌倦,这种“猜猜猜”的游戏了,之前小镜让他猜身份,这次,它又让他猜最初交易。 归根结底,他讨厌谜语人。 宁真不再理会他,而是做自己的事情,他正拿着笔写作业,突然又生出一丝茫然。 他现在还做作业干什么呢? 婆婆的病已经好了,也不需要他努力学习,博个前程,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来讨婆婆的欢心。 况且,他已经成为了小镜的附属物,今后在人类社会的存在,会越来越微弱,就算他突然死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家庭关系,社会关系,职场关系……各种组成人生活的关系,他都失去了。 宁真突然觉得,手中的作业索然无味,他放下作业,茫然地看着窗外。 最终,他失去了所有近期、长期目标,只剩下唯一一个目标,时间是,无期。 “我现在该做些什么?”他自言自语,又似乎是问着小镜。 “亲爱的,或许,你应该放松一下。”镜中人在他耳边低笑,“出去,走一走,我,陪着你。” 陪着我? 宁真一顿,他忽然想起了班长,之前,一直都是班长在陪着他,可是,寝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能是他之前的话,惹班长生气了,唯一一个知道他过去的人,也离开了他。 不知为何,虽然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可宁真却感觉不到任何悲伤,剩下的,只有麻木与习惯。 这时候,宁真恍然想起了“命”这个字。 他轻嗤一声,在心底笑着:或许,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他,就是他的命吧。 婆婆的话,都是骗人的,他的命,哪里好了。 命运从未眷顾他。 “第一条线,代表着富贵,第二条线,代表着姻缘,第三条线,代表着长寿”。 宁真有丝惊恐地发现,婆婆所说的命,经历离奇地对上了。 富贵。 他现在虽然穷,可若是随意去街边偷窃,警察眨眨眼睛,便会忘了他的存在,这样一来,世界上所有的财产,都可以成为他的。 对于这一点,他向小镜求证了。 “是哦,亲爱的,你想去干坏事吗?”镜中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需不需要我陪你。” 它又笑了:“我可是,经常干这种坏事呢。”毫无廉耻地暴露着自身的恶行,并不以为耻。 被镜中人神秘力量笼罩的物品,都失去了与现实世界存在的联系,相当于根本不存在,因此,也不存在什么“偷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真一顿,仅剩的人味儿,让他说了一句正义的话,“偷窃,不是好的行为。” 他看着它:“你以后,也不要做了。” 镜中人:“……” 虽然被教训了,可它心底却甜滋滋的。 “好的嘛,既然是小宝贝的要求,我一定会遵守的。”它忽然装可怜道,“可是,我没钱怎么办呢?” 办法多得是,它可以上贺云皮囊的身,将他的钱拿出来买,可它却不说。 第164章 “我……借给你。”宁真抿了抿唇,“就算是去工地搬砖,总归是养得活你的。”就算囊中羞涩,宁真也不愿意成为无耻的小偷。 他并不知道,镜中人到底需不需要吃什么人类的东西,他倾向于不需要,它这样说,只是为了来逗弄他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亲爱的,你真是太可爱了。”镜中人哄堂大笑,“我又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 它舔了舔唇,语气诱惑:“吃我的小宝贝,就够了。” 宁真:“……” 忍不住拢了拢自己的衣服,镜中人的视线,如舌头般,穿过了衣物,在他敏感的身上舔来舔去,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别这样……” 不自觉夹紧双腿,宁真额间冒着冷汗,面上骤然染上一丝绯红,神色更是诱人难耐。 “我饿了,亲爱的。”它低低地笑着,语气理所当然。 可以清晰地看见,镜中的它,不断用舌头舔舐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舌尖沾染了丝丝晶莹,色.气满满。 “呜……” 宁真只觉得难堪不已,他想转过头,却被一双无形的手压住了头侧,逼着他看着镜子中的它。 随着舌尖旋转、扭曲,变成可怕的分叉之物,不断地在镜内横扫,宁真的神色,也越发怪异,他捂着唇,不让丢人的声音流泻而出。 “不要……” 伴随着一声低吟,所有的一切,都如烟花般炸开在了眼前。 “果真,很美味。”镜中人伸出舌头,隐约可见其上,有一圈灼白痕迹。 宁真:“……” 他只觉得丢脸死了。 “富贵”两个字,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平复呼吸之后,宁真思绪,又回到了“姻缘”。 他与小镜捆绑在了一起,成为了它的所有物,还被它这样欺负,也算是,一桩“姻缘”了,不过,却是坏姻缘。 至于长寿…… 这就更不用说了。 只要小镜还活着,在它厌弃之前,他能活很长很长,至少,比人类区区百年,要长得多。 综上所述,婆婆找老瞎子替他算的命,是准的,只是毒奶而已。 突然间,宁真感到一丝好笑,他扯开唇角,开始嘲笑着命运,一笑置之,他又觉得有丝悲凉。 心情复杂,最终,却化为一片虚无。 他决定要出去看看。 公园里环境很美,鲜花香甜,家长带着孩子,在公园散步。 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郑笑笑学姐,她正和另一个男生,勾肩搭背,朝着他走了过来。 “学弟,不要灰心。”郑笑笑唇边笑着,“走走走,学姐带你去找兼职。” 宁真一顿,恍然想起了从前的他们。 那时候,宁真有点害羞,在机构补课之后,便被辞退了,也是学姐安慰他,搭着他的背,一起去新机构工作的。 二人走了过来,宁真目光,不由得放在了那“学弟”的身上,却意外的发现,这男生,也是清秀腼腆的长相。 和他,有些像。 神色不由得恍惚起来,宁真像被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郑笑笑好奇地朝着旁边神游的陌生人望去,却发现他,长得有点熟悉,便忍不住看了学弟的脸。 哦,原来他和学弟,长得这么像啊。 不知道为何,郑笑笑突然感到有丝难过,她想找这陌生人搭讪,可到头来,却话锋一转:“学弟,我们赶快走吧,面试要迟到了。” “好的。”那清秀的男生,应了声,声音,和宁真的听起来有丝相像。 熟悉的人擦肩而去,没有半分停留,宁真深呼吸一口气,也没回头,他看着远方的天,脚终于挪动,开始往前走。 他们,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再也没有交集。 小镜的声音,恰时在耳边响起:“那是你的学姐把,她之前和你,关系好像很好呢。”语气中,除了酸酸的嫉妒之外,并没有任何冷嘲热讽。 “在我心中,学姐的关系,一直和我很好。” 就算学姐不记得,宁真也会永远记得,因为,那是他珍贵的、关于友谊的回忆录。 “是吗?”镜中人不甘地回了一句。 某一刻,它也曾想过,想要让宁真的记忆之中,只剩下它一个,可它知道,那并不是它所需要的。 它想要的,一直是宁真,不管是之前懵懂的他,还是现在历尽千帆、散发出诱人熟香的他。 每一个他,它都喜欢。 “真是令人嫉妒。”镜中人酸溜溜道,“我的小宝贝,心中装下了这么多人,可我的心中,只独独装下了小宝贝一人,这不公平。” “公平?”宁真笑了,云淡风轻,“小镜,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公平二字,你应该,比我更懂。” 它所谓的交易,也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镜中人能说出这等话来,倒是让人发笑,可宁真也没有笑。 他有什么资格嘲笑它,它至少,最终得到了它想要的,而宁真,托小镜的福,也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 他应该,感谢它才是。 “小镜,谢谢你。”宁真真心实意,“谢谢你,让我成长。” 就算是面对所有的遗忘,他会依旧淡淡笑着。 如果有一天,他忘了自己,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笑着走下去。 第117章 亲爱的,这是你那倒霉…… 宁真坐上了回老家的车,反正,就算他翘课、甚至失踪了,学校也不会知道。 他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承载了他痛苦回忆的高中。 这里的一切布置,对他来说,都很熟悉。 对于他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学校里,也并未有人对他投注任何视线。 就是在这里,宁真被李福逼到这个角落,被他的狗腿子们欺负。 “真是令人怀念啊,不是吗?”宁真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所有与我作对的人,几乎都不会有好下场。” 掌控正义的人,似乎站在了他的身旁。 可宁真知道,这所谓的“神”,是小镜。 “小镜,每一次的交易,你都阴差阳错,为我成功复仇。”宁真笑嘻嘻地,“虽然过程不对,结果,总是令人满意的。” “亲爱的……”镜中人声音低醇,“你这样笑起来,我有点怕。” 宁真哼笑:“是觉得看到了熟悉的笑容?” 他眯起眼睛,语气诱哄,嘲笑道:“瞧,加上我的声音,我便和你,一模一样了。” 镜中人:“……” 不知为何,它突然哑口无言。 宁真也没管他,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任何过去的参照物,在记忆中划出一道道时光的印记。 教室里,班主任在上课。 “我记得,上一届,有一个乐于助人的男同学,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一个孩子,然后退被车压伤了。” “啊……这么傻啊。”稚嫩的少年少女们,便不由自主露出了可惜的神色,并纷纷找补道,“如果是我,我绝对不救,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也是,这种太‘善良’(愚蠢)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第165章 “老班,接着说啊。” “医院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的腿治好,可是,他却失去了参加高考的机会。” “什么,真是太不值了,怎么这样啊,老班,你是要我们自私一点吗?” 班主任语气神秘,为大家点出一个视频,口中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想说,有时候,善意的举止,在我们这个还没有完全冰冷的社会,是会得到回报的。” 视频打开,里面的人,赫然是精神焕发的王大强。 宁真神色有丝怪异,不由得驻足,同学们看到了他,却很快被视频吸引了注意力,当他不存在。 “嗨……各位学弟学妹们好啊,老班特意嘱咐我,今天他要对你们进行德育教育,便让我拍了个视频。” 看到视频中王大强精神气十足的样子,宁真心中,竟有丝难得的酸涩,他的视线,像黏在了视频上似的。 “亲爱的,这是你那倒霉鬼朋友。”镜中人倒是有丝稀奇。 它似乎不解,为何这人,在错过了人类一生中最重要的高考之后,还会这样乐观开朗。 他难道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前程吗? “……是的,我虽然没有参加高考,但是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那个我所以为的,狼心狗肺的孩子,竟然是个权贵的孩子。” 王大强的神色也很意外,一脸走了狗屎运的模样。 “托他的福,我不仅登上了本地的官方报纸,作为见义勇为的例子,广为传播,甚至,还被安排了一个清闲的工作。”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奢华宽敞的绿色草地,震惊道:“我竟然成为了有钱孩子们的体育老师,月薪两三万,到现在,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宁真眼眶有丝红润,他看着摄像机拍摄的宽阔草地,一眼望不到边,上面基础设施完善,不时有零星几个小孩子,在玩闹着。 “大强老师。”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女孩抱着篮球,好奇地问道,“茵茵很早就想问了,大强老师你为什么要叫大强啊。你的妈妈,也很喜欢光头强吗?” 这幼稚的问题,让教室里的同学们忍俊不禁。 “茵茵,乖啊,去那边玩,大强老师虽然是光头,可不是光头强啊。”王大强,剃了一个匪气十足的光头。 “好的。”女孩乖乖地跑到一边玩儿去了。 “这就是我的神仙工作,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已经实现了我的人生目标,真是不可思议。” 王大强眼中有片刻迷茫,他抠了抠自己的光头,有丝犹豫:“好像我之前,是和谁约定过,将来要做些什么……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梦想,你呢……你是谁呢?” “我记不起名字,也想不起你的容貌了,或许,你是我的小学同学吧。” 视频结束。 宁真无声将手放在心口处,神色复杂:“是的,我也完成了。” 他最重要的梦想,让婆婆好起来,已经实现了。 所以说,他和王大强,都变成了梦想中的大人。 好人有好报,幸运再一次降临在了他昔日的好友身上,宁真,也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 宁真又去了属于婆婆的房子,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敲开门之后,里面,住进了其他的陌生人。 “莫非,是林婷他们,哄骗着婆婆,卖了房子?”宁真神色阴鸷。 “你是?”开门的,是一个神色温婉、穿着围裙的家庭主妇,“你找谁呢?” “这个房子原来的主人,将房子卖给你了吗?” “是啊,很早就卖了。”妇女笑着,“你是房子原来主人的亲戚吗?我倒是知道,之前的主人,是一个老婆婆,她说她老了,一个人不方便,恰好子女孝顺,就去他们家住了,这房子空出来也没用,还不如卖了。” 宁真一顿,薄薄的唇抿起。 果真是林婷二人,哄骗婆婆卖了房子。 婆婆卖了房子,没关系,宁真也不会贪图婆婆的钱,可二人,真的会像他们对外人所说,对婆婆孝顺吗? 狗改不了吃屎,宁真是不太信的。 “谢谢你。”他冷漠地下了楼梯,寻找二人的踪迹。 那妇女好奇地看着宁真,唇中喃喃自语:“这远房亲戚,消息一点也不灵通,他难道不知道,这房子,很早就易主了吗?” 早在一年前,她便在市场上买下了这个房子。 据说,房子主人的孩子,考上了重本。 恰好,她家孩子成绩不好,买了学区房之后,她也想沾沾前主人孩子的光。 本来只是玄学,可他的孩子,在进入高中之后,好似开窍了一般,成绩稳步提升,让妇女笑开了花。 这钱,花得当真是值。 婆婆从医院离开了,宁真对她的去向,一无所知。 医生还记得婆婆,他本来不愿意透露给宁真病人的消息,可宁真的眼神,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由得松嘴。 “你是说,林家婆婆,已经被她儿女带走出院了。至于他们要去哪里,我听婆婆说,她们要回老家。” 宁真神色一怔,有丝愣神,婆婆,哪里来的老家? 他的老家在农村,村子里早就废弃了,房屋坍塌,能搬走的人,早就搬走了。 对于老家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学的时候。 因此,回老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出门,宁真神色晦暗,看着镜子中的它,问:“小镜,婆婆去哪里了?” 出乎意料的是,游刃有余的镜中人,突然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目光,唇中喃喃自语:“小蝼蚁,也望向遮蔽踪迹?”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婆婆的踪迹,被某个小虫子遮蔽住了呢。”它唇角流淌着意欲融化的诡笑,“潮湿的气息,阴冷的房间,周围,全是厌恶的水之气息。” 就算宁真不懂,也猜了出来:“你说,婆婆的踪迹,被水掩盖了……是那只畸形的水鬼吗?” “不错。” “我该怎么找到婆婆?”宁真握紧了拳头。 他无法想象,那水鬼抓住婆婆,究竟会干些什么,都是他,都是他太疏忽了。 “很简单。”镜中人啧啧一笑,眼神透出一缕不怀好意的光,“亲爱的,你绝对猜不出,我闻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 “什么意思?” “你亲爱的班长,和水鬼勾结在了一起,将你的婆婆,绑走了,呵……” 这就是弱者们无聊的反抗吗,当真是,没有半点新意啊。 “什么?”宁真有片刻失措,而后强行镇定下来,“小镜,带我去找婆婆,求你。”他语气强硬,并无任何要求人的意思。 “如你所愿。” …… 似乎是提前预知了宁真会找来,这座别墅的大门,早早敞开,赫然,是班长在老家的别墅。 曾经的宁真,便在里面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杀人案,他甚至还能想起,床板边暗黑的血。 贺云并不是傻子,丝丝血迹,既然宁真都能发现,那必定瞒过贺云的眼。 可他,却选择当做没看见,还故意接近他。 宁真不知道原因,更不知道,班长为何对他这么执着,他不懂爱,又无法理解这种爱。 第166章 他听到了温和的喵叫,好几只猫咪,聚集在一起的声音。 一只小猫咪,欢快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只熟悉的三花猫。 “是它们。”很显然,宁真还记得它们。 这只三花猫,是宁真投喂的老朋友,它之前生下好几只猫咪,想让宁真领养一只,可被他无情的拒绝了。 “喵?”大猫欢快地朝着宁真跑来,在他腿边蹭蹭。 很显然,它也依旧记得宁真,记得这个,曾经投喂了它多次的大善人,虽然他拒绝过它。 “喵?”猫猫蹭着宁真的头,耳朵竖起,一副求摸摸的姿态。 宁真顿了顿,脚仿若粘在了地上。 许久,似乎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在现实生活中,只过去了三秒。 他蹲下身子,手诚实地,放在了猫咪的头顶之上。 感受着手上传来细腻舒服的触感,宁真眼中染上一丝水意,他捂着自己的心,总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已经长出来了。 第118章 我恨你们,更恨我自己…… 小猫咪带领着他,进了别墅之中。 地上,是泛着不详气息的水,蔓延到了整个宽敞的房间,一踩上去,有种黏腻的恶心感,脚移开,便有难听的“咕叽声”。 是秦万。 宁真顿悟,原来,是班长和秦万二人,勾结起来了啊,目的……是他? 不,他们的目的,并不相同,班长的目的是他,而秦万的目的,则是小镜…… 他们,以宁真为诱饵,来引诱镜中人。 地上,是他们所设下的屏障,或许可以规避小镜的神出鬼没。 但是,这有用吗? 宁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秦万和谭小文这只联合起来的畸形水鬼,是镜中人特意喂养的。 宠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法噬主。 “你来了。”秦忆悠闲地坐在了椅子之上,站起来拍了拍手掌,掸去手中不存在的尘埃。 他旁边,则是面色冷漠的贺云,他看到宁真出现,夹杂着恨意的视线,便紧紧黏在了他身上。 明明只是一周没见过宁真,对于贺云来说,仿佛隔了好几年。 他贪婪地望着他,不放过宁真脸上的任何细节。 “真真,好久不见。”他淡淡地笑了。 “你们想干什么?”宁真言简意赅,开门见山。 “干什么,你不知道吗?”秦忆笑了,“宁真,真是令我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来了。” 他眼神朝贺云望去,坏笑道:“看来,班长说得真没错。” 一句话,透露出是班长设计,绑架了他的婆婆。 宁真面色一冷,朝贺云望去。 昔日里和他关系最近的人,投靠敌人之后,便轻而易举拿捏住了他的把柄。 他不知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可背刺,绝对是贺云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他,会么? 宁真不置可否。 “宁真,你还真是冷漠啊,看来,成为了源头的所有物之后,你便已经失去了自我。”秦忆啧啧地笑了两声,“你往日里嚣张的气焰呢,怎么不拿出来呢,看你这副傀儡般的模样,真是令人感到无趣。” “婆婆在哪里?”他冷冷地说。 “别急,我们谈谈。”秦忆缓缓朝着宁真走来,穿着皮靴的他,并被在地板上踏出任何声音,就如一只闲荡的幽灵。 “你婆婆的记忆,已经恢复了。”秦忆得意地笑着,“宁真,你满意吧,这可是我们合作的,最大的诚意。” 婆婆记忆恢复了? 不知为何,宁真却没有任何庆幸舒畅之感,他蹙着眉,冷漠道:“谁让你这么做了?” 秦忆的力量,根本比不过小镜,因此,他若是让婆婆恢复了记忆,定会折腾这个八十岁的老人,这是宁真无法接受的。 “宁真,难道这样不好吗?”贺云也走了过来,他忍不住握住宁真的手,却感到手上一阵冰冷。 宁真,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显在特征。 “婆婆忘记你之后,我亲眼看着,你到底有多么伤心,让婆婆恢复记忆,一定是你想要的,因此,我便深入狼穴,和秦忆合作。”他勾起唇,话里话外,有邀功的意思。 “贺云,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宁真语气冷漠,“之前,是我没想通,没有我,婆婆兴许会过得更好。” “过得更好?”一旁的秦忆,笑得连忙捂住了肚子,滑稽无比。 “宁真,你真是好笑,我找到你婆婆之时,她流浪在街头,只有路人看她可怜,给她丢了几个冷包子,你婆婆啊,双手捧着包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说什么?”宁真瞳孔骤然睁大,不相信他们的话。 “不会的。”宁真喃喃自语,“他们二人,怎么会在拿到钱之后,将婆婆丢弃呢?”婆婆,明明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啊。 “你不信?”秦忆嗤笑一声,“既然你不信,那让你亲眼见一见她,到时候,你可别哭。” 或许是为了笼络宁真,让他站在他们这一边,秦忆格外大方,直接将宁真带去了别墅的另一间屋子。 婆婆,赫然在里面。 “给你们时间,叙叙旧。”秦忆冷笑,“别说我,对我的合作伙伴冷酷无情。” 宁真站在门外,迟迟不敢推开门。 婆婆,真的恢复记忆了吗? 婆婆,到底会对他说些什么? 近乡情怯,宁真神色竟有丝畏缩,可房间门,并没有完全关上,在宁真犹豫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门,发出了常年无人居住的吱嘎声。 宁真看到了婆婆。 脸上的怯意与茫然,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无助,满目鲜红染着地上的水,反射出可怖的光,将他的眼底也映成了红色。 “婆婆!”宁真疯狂朝前跑去,抱住倒在血泊中的婆婆,他哭得满脸都是泪,颤抖着抱起婆婆的头。 手,则按在了婆婆手腕上被割除的一条疤痕上,压着伤口,不让它继续流血。 然而,或许是宁真来得太晚,婆婆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成了黑血,她气若游丝,身子僵硬,心脏不再跳动,仿佛走了似的。 “婆婆……你醒醒……”宁真几欲崩溃,眼中染上了血红之色,有隐隐的黑气,从他身上缓缓流出,落入空气之中。 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 似乎听到了宁真的哭喊,奇迹发生了,婆婆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最爱的孙子,她脸上泛着一丝回光返照的红光,让她看起来更加慈祥。 “真……真……” 婆婆笑着,手颤颤伸出,虚弱地摸到了宁真的脸上,却在他秀白的脸上,落在一层血迹。 “别难过……”婆婆握着宁真的手,放在了自己腰边的包里,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我又要死了么?” 她顿了顿,眼神包容,没有任何面对死亡的恐惧,就好似,她已经死去了很多次,死亡,再无任何可怕。 “下一次,别为我牺牲了。”婆婆眼里,皆是痛心,她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喉咙边,却迫于某种规则,无法将真相说出口。 第167章 婆婆一顿,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她想要提醒她亲爱的孙子,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你和……它,都是好孩子,都是,属于我的……好孩子。”婆婆用力握住宁真的手。 宁真手忍不住一缩,恍觉被这股温热烫了一下,他突然明白,婆婆口中的“它”,到底指的是谁。 它,是小镜…… 既然婆婆也认识小镜,那么,小镜到底是谁? 他眼神透出疑惑,婆婆却用力地笑着,手指艰难地在他掌心处,想要写下什么提示。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纵然她费力地写着,印在宁真手掌心的,也只是一团破解不出的乱码罢了。 婆婆看到宁真眼中的疑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面色虚弱,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莫名的话。 “真真……原谅它……对抗规……” 倏的,婆婆双目泛白,身子一僵,宁真只能绝望地看着婆婆落在他脸上的手,如夕阳般缓缓垂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余辉。 婆婆失去了呼吸,身子僵硬,宁真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婆婆这么轻,却又这么重。 “婆婆……”宁真绝望地哭了起来。 他难过极了,眼珠如碎裂的黑白相间的玻璃,映出了无数张婆婆苍白的脸。 右眼,则闪现出一道血光,透着无数个“宁真”冰冷至极的面孔,是镜中人来了。 婆婆的死,似乎唤醒了什么,镜中人苍白的眼,闪过人性般的疼痛、懊悔、绝望、痛苦,最终,却交织成一片冷漠无边的恨。 宁真感受到一股邪恶的力量,从右眼不断传来,传导到四肢,让他的心变得愈发躁动不安。 “婆婆……”宁真忍住内心深处即将要爆发的深渊,沙哑地啜泣了一声。 他试探着婆婆的呼吸,又触着婆婆的心跳,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婆婆离他而去的事实。 明明他已经付出了所有,可为什么他最亲近的人,还是会离他而去呢? 这,难道就是他的命吗? 他的命运,为何如此悲惨不堪? 身后,传来几声不齐的脚步声。 原来,在听到了他压抑不住的哭声之后,秦忆和贺云二人,也进来了。 看到满地的血,二人皆怔忪,他们怎么会想到,这个年迈的老婆子,在恢复记忆之后,为了不成为孙子的拖累,直接自尽了。 秦忆知道,他们,再无任何谈判的可能。 贺云僵着身体,无法相信,那个善良和蔼的婆婆,竟然自杀了,真真……该会有多难过啊。 果真,宁真猛然回过头,眼中强烈的恨意,仿若要凝成实质:“我恨你们。”他低吼着,清秀的面容,写满了无尽的仇恨。 秦忆:“宁真,你听我解释……” 他是真的听信了贺云的话,想要拉拢宁真来对付镜中人,不过,将镜中人杀死之后,他到底会怎么做,就不为所知了。 宁真的变故,让秦忆感到极度不安,一双湿润的手,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之上,黏腻的液体,不断朝着下方滴下。 “真真……” 贺云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婆婆对宁真有多么重要,他神色颓败,踉跄一步,痛苦地摇头。 他知道,宁真现在,肯定已经恨死他了,恨不得,他死。 “不用解释了。”宁真笑了,云淡风轻,唇角的弧度,诡谲灵异。 “你们,不需要解释,就算解释了,我也不会听的,我只知道,我,恨你们。”他一字一顿说着,垂眸,“我恨你们,更恨我自己。” 第119章 我该怎样下手,才能能…… 地上鲜红的水,如雨般,违反重力地从地上飘了起来,倒立下着血雨,一滴一滴,淋湿了宁真的身子。 他处于血雨之下,整个人阴暗无比,散发着潮湿恐怖的气息,双眼盯着二人的时候,眼白收缩,眼黑占满了大部分眼眶。 现在的他,就如镜中人,活生生从异空间之中走了出来,深度具象化。 贺云忍不住后退一步,他薄唇嗫嚅,眼中的伤,快要溢出来。 “你……还是我的真真吗?”他如是说着。 “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宁真诡异地笑着,朝着二人一步步走近。 秦忆眉头一皱,面色不愉道:“贺云,你还在纠结什么,我早就说了,源头的目的,就是为了吞噬你们,现在,宁真已经被它给吞噬了。如果你早些时候来找我,说不定我们联合起来,找出源头的破绽,宁真还有救。” 他的语气,未免有些幸灾乐祸。 贺云冷冷朝他撇去:“你还没告诉我,源头是什么意思?” “这样吗?”秦忆戏谑一笑,故作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朝宁真望去,见他神色晦暗,眼带血红,周身有可怕力量在聚集,顿时再次确认,这昔日的仇敌,已经被源头给吞噬了。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源头么,自然是引起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我被源头影响,身上也沾染了属于规则的神秘力量。本来,我身为凡人,是该痛苦地死去的,不过我命大,竟然没死,可纵然如此,有一段时间,我也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他顿了顿,脸上闪着一抹诡异的笑:“直到,这只新生的水鬼找上我,我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反而将它给吞噬了。” 秦忆,便成为了一个新的怪物,具有足够高的价值。 宁真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小丑。 这眼神,让秦忆十分不爽,他这段时间积蓄了力量,又自诩为找到了源头的部分把柄,可以拿捏镜中人。 没想到,等再次站在镜中人眼前的时候,它依然用那种看蝼蚁般的目光看着他,真是令他感到不爽啊。 “源头,你别得意,我已经从规则处知晓,你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回溯到过去,是为了,某种不可见人的目的。”他并不知道镜中人的目的是什么,可他却装作知晓,麻痹敌人。 “回溯……到过去?”贺云疑惑不解,可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忆笑嘻嘻道,“随着力量的增强,我也感受到了规则……它,确实存在。” 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一丝贪婪,秦忆琢磨着,该怎样让自己的力量最大化。 他想成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怪物,必须,将源头彻底杀死,但凡留它一口气,它便会消散力量,回到过去,再次成为一个循环。 下一次,他兴许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秦忆不知道源头到底回溯过多少次,可他知道,源头刚刚回溯的时候,力量最强大,随着时间的流逝,便会变得弱小不堪。 这,就是它一直要与人交易的原因,它,想要变成人。 然而,这只是秦忆的猜测,成为拥有了力量的神,怎么甘愿再重新变为人呢? 至少,秦忆是不愿的。 因此,他只有试探道:“源头,你的目的,是想重新变成人吧?” 第168章 “变成人?” 贺云一愣,心中穿过一股无法言说的热流,让他的鲜血都沸腾起来,仿佛立刻就要冲破血管的束缚,全部冲入他已经被交易的心脏之中。 “呵……” 一阵嘲讽的笑,从宁真唇中泄出,他的眼,变得晦涩难明。 “你真聪明啊,不愧是畸形的水鬼。”黏腻浓稠的声音,如黑夜中的浓雾,顷刻将这片地域笼罩。 “果真如此!”秦忆狂喜,面色闪过些什么,他嘲讽道,“明明是最强大的怪物,却想要变成人,我看,你真的是疯了。”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水鬼的本能告诉他,如果他能吞噬源头,他将会成为新的规则代理人,这对于追求力量的水鬼来说,极有诱惑力。 “所以,亲爱的水鬼,你想要怎么做呢?”宁真诡异地笑着,神色晦暗,“我已经,看到你眼中的贪婪。” 秦忆:“……真是被你发现了。” 他扶住额头,颇有丝无奈,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被发现了又怎样,我告诉你,源头,你今天,死定了。”他是有备而来。 “我倒要看看,你想要让我,怎么死……” “当然是利用规则,让你自取灭亡,等等……”秦忆忽然觉得,有丝不对劲,“你是宁真?” 他恍然大悟,神色阴郁:“该死,你在套我的话?” 秦忆并不是个傻子,相反,他很聪明,源头六亲不认,冷漠无情,怎么会一直抱着这个死去的老太婆,可宁真却不一样。 “啊,猜对了,看来,你不笨。”宁真嘻嘻笑着,周身涌出一股力量,一面无形的镜,出现在空中,他轻柔地将婆婆推了进去。 镜面消失,婆婆,也不知去了何方。 “你……源头怎么还没吞噬你?”秦忆有丝不甘,更有丝不解。 如果宁真还没死的话,源头便未被困在人类的躯体之上,力量,也不会消减到他可以应对的程度。 这一次计划,看来又要打水漂了。 秦忆神色一闪,周身泛起水光,准备溜走,然而,他却诡异的发现,他依旧停留在了原地。 “你在做什么?” 宁真笑着:“抱歉,忘了告诉你了,这里,是属于我的空间。” 他想要杀了秦忆,这害死了婆婆的人。 在发现宁真可以借助镜中人的力量之后,秦忆深感不妙,他知道,不像镜中人,宁真一定会杀死他的。 逃跑不成,他便只有反抗。 “班长……宁真已经被源头控制了。”秦忆诱哄着,“我们一起,将你的最爱的宁真,救回来如何?” 话一落,便有冰冷的水,从地上钻了出来,形成一双鬼手,抓住了贺云的脚。 秦忆,使用了软硬手段,强迫贺云站在他这一边。 贺云哪里没发现,可他,却无法反抗。 “真真……”贺云朝宁真看去,却发现,他的眼神虽暗,可望着他的时候,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突然,他就懂得了宁真的意思。 “好。”贺云深呼吸一口气,“秦忆,我帮你,到时候,你一定要让真真回来。”他相信宁真,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愿意。 “班长,你真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秦忆低低地笑着,神色诡谲。 好似对眼前汹涌的暗潮一概不知,宁真没有直接动手,他像个绅士,在等待着敌人出手。 秦忆神色阴鸷:“源头,你不遵守规则。” “规则”这词,从秦忆唇中而出,拥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好似,他真的将“规则”请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宁真装聋作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忆笑嘻嘻地,“班长,该你表演了,你是证人,面对规则,将源头所违背的一切,都大大方方说出来吧。” 贺云深呼吸一口气,吐字清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规则,可我知道,你这个怪物,欺骗了我,收走了属于我的代价,可并未让我得到我想要的。” 他是指,宁真虚以逶迤,与他演戏,贺云以为宁真是被他的交易影响,便继续陷进了交易之中。 没想到,却是让镜中人白嫖了他珍贵的交易物。 宁真神色一暗,只感觉到,身上积蓄的力量,在某一瞬间,突然停滞,不再增长,变得不稳定起来。 这,便是“规则”起了作用。 见有效,秦忆哈哈大笑起来,神色诡谲:“果真如此,源头啊源头,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敢戏耍规则,还被交易物给揭发,你被规则厌弃,是应该的。” 顶着压力,贺云按照与秦忆商量的,一字一句向“规则”揭露:“你私吞了我的交易物,并未给与我相应的报酬,你的交易,不符合规则的‘公平’原则。” 虽然“公平”二字,没有准则,是相对于镜中人而言,可“白嫖”,却是肯定不符合规则的。 随着贺云话落,宁真身上的力量,如被戳破的皮球似的,骤然卸了力,他踉跄一步,唇中吐血,似乎是被力量反噬。 “真真……”贺云不忍,他想到他身边,可却被绊住了脚。 “不要!” 贺云目眦尽裂,眼睁睁看着宁真虚弱地靠在墙边,而秦忆,却勾起了小人得志的笑,缓缓朝着宁真走去。 瞬间掐住了宁真的脖子。 “呜……”宁真难受地半阖着眼,眼眶瞬间飙出泪。 “你说过的,不会伤害他!”贺云低吼,面有懊悔之色。 哪知道,秦忆回头,幸灾乐祸地笑了:“水鬼的话,你也信?” 他得意地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虚弱呼吸,这昔日的仇敌,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而最狡猾的源头,也被他削弱了力量。 这,当真是他此生中,最得意的时刻。 “我们水鬼,除了骗人之外,什么都不会。”他咧开一口白牙,笑得越发畅快,又看着宁真,得意道,“你说,宁真,我该怎样下手,才能能让你死得不那么痛快呢?” “呵……”宁真诡异地笑了一声,似乎对自己目前所遭遇的危机一概不知,他难受地咳嗽了一声,又诱惑道,“你这只畸形水鬼,难道不想知道,源头的真实身份吗?” “……我不想。”秦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实际上,他很想。 第120章 你真的愿意,和我这个肮…… 源头的力量,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他更想知道,源头是怎样与规则交易,得到了重来的机会。 可是,他却无法从规则处得知。 因为,水鬼没有能撼动规则的力量。 想至此,秦忆心有不甘,他身上的水珠,凝成了血红色,很快便覆在了宁真身上。 “源头,你不出来,我就杀死你的替身。”秦忆威胁道。 属于水鬼的水,如吸血的水蛭,落在宁真肌肤之上,便疯狂地吸取着他身上的力量,同时,秦忆身上的力量,则越发强大。 “真舒服……”感受着自己越发强大,秦忆舒服地喟叹一声。 宁真的眼,染上一丝无机质的苍白,眼黑,占据了一大部分眼,让他有种非人的窒息感。 第169章 “你在呼唤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终于出现了。”秦忆笑着,“我还以为,你这个胆小鬼,要一直躲在你的替身之后呢。” 话虽如此,可秦忆却感到了一股久违的窒息感,他隐约觉得,新出现的源头,更加可怕,有种,要毁灭一切的念头。 可是,不对啊,他明明已经趁着源头被规则反噬的时候,吸取了不少属于它的力量,它的替身,也虚弱无比…… 可为什么? 秦忆的第六感告诉他,快逃! “你是谁?”镜中人冷漠地看着他。 左手,将秦忆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一根根扳断,流着白血的手指,落在了地面之上,弹跳了几下,便化为一股石灰色。 “啊……好痛,好痛……”秦忆痛苦地嚎叫着,“你怎么会这么强……”这股力量,仿佛通过断指侵染到了他的全身,让他的身体变得阴冷起来。 镜中人看着他抬起的左手,袖子从手臂上滑落,露出三个鲜红的小字,他清晰地读懂了上面的信息。 这几个字,是他自己刻下的,他深有所感。 杀,死,它。 它? 他看着面前这个痛苦的男人,看到他脚上,脖子上的苍白死手,顿时知道,这个“它”,指的就是面前的男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对他怀有恶意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成熟的、可以收割的香。 一步步上前,他全身爆发出强大又可怕的力量,白皙的胸膛,鼓起了一层薄而性感的肌肉,渗出红色的痕迹。 一掌,便将秦忆锁在了手中,他身上的苍白死手,害怕地缩了起来,并不敢还手,就好像,面对的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怪物一般。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秦忆忽然分不清面前的敌人了,“你是源头,还是……宁真?” “我当然是宁真。”他蹙眉,手瞬间拧断了秦忆的脖子,感受着鲜血喷涌在手上的触感,他淡淡地闭上眼睛, “一个好的交易品。”他如是说着,提着秦忆的头,准备离开。 目睹一切的贺云,神色震惊,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之前还是那只怪物,可为什么又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还自称宁真? “你到底是谁?”贺云怒吼,“你把宁真藏哪里去了?” 秦忆死亡之后,禁锢着贺云的力量,通通消失,他疯狂跑了过去,扯住宁真的衣襟,不让他去往异空间。 贺云有种可怕的直觉,那便是,要是他这一次眼睁睁看着宁真离开,他便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冷淡回眸,宁真奇怪地打量了他两眼,凑近,鼻尖在他身上轻嗅,贺云的脸,不由得一红。 “你身上,有属于我的气息。”他喃喃自语,好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得冷漠起来,“别跟着我,小朋友,否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哦。” 他笑了,笑得张扬,肆意,高傲,风雪压不断他的傲骨。 贺云呆呆地望着他,想说什么,可宁真却猛地将他一推,无情地将他推远去,贺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真进入了空间裂缝之中。 “不要……真真……” 就在他惊恐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他身上响起:“嘿,亲爱的班长,别着急。” “你……”贺云愣住了,不解,“怪物,你怎么会在我身上?” “我当然应该在你身上。”镜中人笑了,笑得温和,倒是不像它了,“我一直,在你身上啊。” 它裂开嘴笑了,笑得诡异:“因为,我想要占据的,一直是你的身躯啊。” 贺云一怔,也没气馁,反而有种诡异的庆幸,只要镜中人还在,那他,就有机会见到宁真。 “随便你。”贺云眉宇柔和,充满了对宁真的爱意,“只要,可以让我见到真真。” “啧啧……”镜中人夸张地笑了笑,“不愧是另一个我,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深爱着他。” 贺云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 “嘘……”镜中人神秘一笑,一股记忆,如走马观花般,映入贺云的头脑中,它低低一笑,“不要惊动了规则。” “……我知道了。” 明晰一切之后,贺云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你,真是太狡猾了。” “你?”镜中人轻嗤一声,“你是我分裂出来的爱意,即是我。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贺云,有的,只是贺家出生后,就夭折的死婴。如果不是受我的力量影响,你绝不会安稳活到现在。” “呵……”贺云怔忪片刻,脸上闪过一丝明悟,“怪不得,我从来就没有存在的实感。” 在看到宁真之后,他才如一个眼盲的人,看见了象征着神迹的光。 “我不断地追随着真真,不管是幼时,变成猫的时候,还是回国,进入青中的时候……”他一直追随着另一个自己,并深深被他吸引,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我现在该怎么做?”贺云深深地望着眼前不存在的裂缝,目光好似要穿过空间,追随着宁真而去。 “只有,等待。”镜中人声音低沉。 他欺骗了规则,在一次次的失败回溯之后,终于产生了奇迹。 这珍贵的奇迹,便是宁真发现小镜之后,所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幼小的宁真,没有朋友,在镜中人第一次显形之后,被诱哄着许愿,却说出了一个可以改变一切的愿望。 不是快快长大,不是变得有钱,而是…… 思绪回到过去。 镜中人逗弄着小宁真的圆脸,变出一根僵硬的手指,掐着他脸上的软肉,手感极好,唇中发出满足的喟叹。 “你轻点。”小宁真睁大了无辜的眼睛,眼眶中蓄着一丝可怜的泪。 “亲爱的小宝贝,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会为你实现。”它呼唤着小宁真“小宝贝”,自那以后,就算宁真长大了,它也一直这么呼唤着他。 因为在镜中人心中,宁真,一直都是它的小宝贝,永远的,亲爱的小宝贝。 小宁真脸色一红,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亲昵的称呼。 “我妈妈,都还没喊过我小宝贝呢。”小宁真眨了眨眼睛,面色失望,可他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冷漠。 小孩子,总是能轻易感受到。 小宁真很孤独,没有人和他玩儿,他们,都说把他推倒了,他也不会哭,只会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将其他小朋友们看得发憷,吓哭后回家找妈妈。 “都是我不会哭,他们才不和我一起玩儿。”小宁真有了这个懵懂的念头。 从此以后,宁真被狠狠推倒在地,都会哭了,他哭得很可怜,却也不出声。但是没有用,就算他哭了,小朋友们,还是不会和他一起玩。 小宁真不懂,可他却知晓了孩子们的恶意,便也不再强求。 直到他长大后,总会习惯性无声哭泣,将他伪装成一个懦弱无能的少年。 可是,小时候的小宁真,是孤独的,他想要朋友和他一起玩。 于是,他许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 “小镜,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他睁大了漆黑的双眼,明明是孩童般无知的懵懂,却让镜中人心底一颤,仿佛灵魂都要跟着颤抖起来。 第170章 “真的吗?”镜中人有丝羞涩,它犹豫了一番,还是拒绝了,“不行哦,亲爱的小宝贝,如果你想永远和我在一起,那么,你所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可怕。” “什么代价?”小宁真不知道什么叫“代价”,可他知道,他想要一个永远的好朋友,永远永远,能在一起的好朋友。 “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接受。”他斩钉截铁道。 “亲爱的……”镜中人声线颤抖,不知是惊诧还是被触动了,平静的心,总归是被搅动了一池春水。 它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直白的“表白”,来自于一个,被它一直以来,所注视着的孩子。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人,可它意识清醒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却只有宁真一个。 而宁真这个独一无二的人,也给予了他同等的回应,他想要,和它永远在一起。 它为什么不接受呢? 它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它,会怕吗? 不,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他们,就是要永永远远在一起,绝不会分离。 想明白之后,镜中人清澈眼眸如花绽放,珍重地吻在了宁真脆弱的额头之上,灵魂都要舒服地颤抖起来。 “亲爱的小宝贝,你真的愿意,和我这个肮脏无耻的混蛋,永远在一起吗?” “无论是被他人误解,排斥,讥讽,欺凌,或任何其他理由,都会一直爱我,接纳我,永远对我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它突然想到了在教堂里看到的婚宴,便摘了这几句话,故意学着教堂里司仪的姿态。 这是交易规则。 镜中人具有可怖的排他性,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眼神便只能永远望向它一人,彼此之间,只有你我。 第121章 完结 就算小宁真不这样做,也会有霸道的规则促使,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远离他。 这时候,宁真还小,不知道,命运所赠的礼,早就暗自标好了价格。 他只是需要一个,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朋友。 小宁真眨了眨眼睛,觉得十分有趣,他并不理解其中的话,可他参加过婚礼,听到过“新娘”坚定的回答。 “我愿意!” 学着新娘的话,他软糯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坚定与至死不渝。 “交易……成立。”是激动到无法抑制的颤抖声线。 从此以后,宁真有了一个好朋友,他不再感到孤独,虽然其他人,都看不见这个朋友。 “看,是那个怪胎,他又在和空气说话,口中喊着什么小镜。”有邻居指指点点。 “小声点,他疯了。”又有人嬉笑着,在一旁看笑话。 “喂,别跟他玩,小心被疯病传染。”是大人拉着自家孩子的手,捂住孩子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无法理解的一幕。 所有的歧视,如一张巨网,将宁真缠绕,甚至影响了他的家庭,有色眼镜,纷纷作用在了他的家人身上。 “看,就是这一家,基因不好,生出了一个疯子。” 母亲忧愁地看着小宁真,抓住了婆婆的手,哭得泣不成声:“我的孩子,是个……”她不敢说出这个话,不敢坐实自己的亲生孩子是个疯子的事实。 “娇娇。”婆婆反握住小女儿的手,安慰道,“真真没事的,小孩子是天真可爱的,我相信,他真的有了一个朋友,他的朋友,叫小镜。” 虽然这个朋友她看不见,可婆婆相信,他一定存在,因为,孩子们还处在未被世间尘埃污染的纯真世界。 “真真。”婆婆走近,摸了摸小宁真的脑袋,“又在和你的好朋友玩了?” 她顺着宁真的视线,眼神和蔼,对着前方的空气打了一个招呼:“嗨,真真的朋友,小镜,很高兴认识你,我很开心,真真能有你这个朋友。” 小宁真黝黑的瞳孔,骤然愉悦地睁大:“婆婆。” 他奶声奶气地唤着最亲爱的人,抱着婆婆的腰,他就知道,那些大人和小孩子们,都是在嫉妒他有一个永远的好朋友。 婆婆,也看见了小镜,他,不是什么疯子。 “小镜。”宁真朝着空气,露出纯真的笑颜,“婆婆也看到你了哟。” 镜中人看着眼神飘忽的中年妇女,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对这和蔼的妇女,它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好感,她对宁真的包容让它感动,同时,它也知道,她并没有看见它。 “我知道哦。”镜中人勾唇一笑,对着婆婆的方向,挥了挥手,“亲爱的婆婆,我也看到你了。” “婆婆!”小宁真激动坏了,拉着婆婆的手,想将她的手和小镜的手连接起来,“婆婆,你看到了吗,小镜,小镜在和婆婆打招呼呀!” 婆婆:“……我看见了哦。”她柔和地笑着,目光温柔如海,仿若可包容世间万物。 镜中人勾唇一笑,它忽然觉得,在它和宁真永远在一起的日子里,有这么一个妇女插进来,似乎,也不坏。 于是,婆婆得到了特许。 她是唯一一个,不会被规则力量影响,对宁真态度恶化的人。 至此,婆婆默认了小镜的“存在”,并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孙子之一。 直到,一场车祸,让小宁真失去了记忆。 醒来之后,他忘记了一切,开始变得像个正常人,从自闭中走出,唇中再也不会念叨着什么“小镜”了。 见此,婆婆不知道,对于宁真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可母亲对宁真的好转,却是欣然接受的。 “妈。”林娇眼眶微红,“真真好不容易好了,你别告诉他之前的事情。” “……好。”婆婆无奈答应了。 徒留世间,留下另一个伤心的它。 “亲爱的小宝贝,看看我。”镜中人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看看我,我是你最爱的朋友。” 可宁真,却恍若未闻,只是握紧了拳头,有丝害怕,他还记得母亲告诉过他的鬼故事。 世界上有一只恶魔,它专门来哄骗小孩子,只有小孩子可以看见,如果小孩子答应了恶魔的话,便会被恶魔抓走烤来吃。 小宁真怕了,迅速加快步伐,苍白着脸,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直到,镜中人终于有了力量,显化出形态,变成了宁真的模样。 它在水中,利用了宁真对于小猫咪的同情心,再次诱哄了他。 …… “原来如此。”贺云低低地笑了,“我就知道,救我的,一直是宁真,不管是幼时的他,还是成年的他。” 他们的羁绊,或许从他未出生之前,就注定了。 “那么,你是谁?”贺云声音如冷冽的泉水,问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镜中人哑口无言。 “你猜呢?”镜中人声音沙哑,并不回答。 贺云一怔,眼中朦胧的雾,逐渐散去,变得清明,他突然,在某个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是……” 无名空间之中,宁真匆忙赶路,他脚步轻快,却并未对某一处空间有任何停留,他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人而驻足。 除了,他自己。 第171章 手中提着的头颅,舌头下拉,滴下密密麻麻的水,将纯白的空间污染,片刻,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去。 “这是一具绝无仅有的藏品,由意外捏造而成的畸形水鬼,价值,足够。”他露出了欣慰的目光。 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可宁真一直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一直在收集珍贵的藏品,为的,就是用这些藏品,向冷酷规则提出赎身的要求。 规则是公平的,它答应了宁真的第一次交易,赋予他永生的资格,却将他变成了一只怪物,宁真的余生,便在为他自己赎身。 幸运的是,通过多次努力,他终于凑够了赎身钱。 规则,是猩红的,无数艳红的血,从空间中流泻而出,隐约可见,其中整齐规则的乱码。 “规则,我来了。”宁真语气冷淡,“我将最后的藏品交给你。” 空中,立刻出现了一道天秤,天秤左边,没有任何物品,右方,则包含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些,都是宁真这些年来,辛苦寻找的,有价值的交易物,他用尽了各种方法,制造了这些怪物。 此时,左方的天秤,微微往下倾斜,说明右边的砝码,还不够多。 宁真将头颅放在了右边,很快,天秤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平衡度。 左方,则凭空出现了一个绿色的瓶子。 宁真知道,这是他换取的“永生”。 如果拿到交易物之后,他就会瞬间自由,虽然,会失去永生的力量,可对于宁真来说,都是值得的。 永生,是规则写下的谎言。 毫不犹豫,宁真走上前去,触到了瓶子,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一股恐怖的视线,在他身上扫描。 宁真身体一僵,他知道,这是规则,在扫描他是否在作弊,如果被检测出作弊,他将会和前辈一样,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幸运的是,那股视线,很快就消失了,宁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就算是伟大的规则,也无法检测出什么。 代表着永生的瓶入手,宁真瞬间感到,一股诡异的力量从他身上抽走了,他顿知,从今往后,他不会再陷入永生的怪圈之中。 很快,他便被驱逐出了异空间。 没有利用价值、甘愿沉沦的“源头”,对于规则来说,就是废弃品。 规则仍然仁慈,不会将废弃品报废,只是,它需要寻找一个新的源头,来替它寻找更多的力量来源。 宁真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仍然没有恢复记忆,可他却莫名有种被解除了枷锁的安全感。 他,已经得到了自由。 “我,是谁呢?” 最终,宁真还是受到了小心眼规则的报复,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一个人徘徊在路边。 事实上,这世界,再无宁真这个人了。 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他神色颇为不安,终于有了一丝作为人的惶恐。 他,无名氏,不知道自己到底从哪里来,也不知究竟要去往何处。 这时候,隔着茫茫的人群,他突觉锋芒在背,一个疯狂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纤弱的背影刺穿。 他忽然觉得有丝害怕,不免双手交叉紧握,神色担忧,加快步伐,想从人群中逃避。 然而,就在他小跑了几步时,身后一阵冷风拂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力量,抓住了他的手,仿佛要将他的手骨折断。 他身子一哆嗦,犹豫不决,颤着身子,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想好了要质问的问题。 轻轻回头。 却被一张冰冷的唇猛然叼住了呼吸,灵活的舌尖,疯狂朝他唇里钻,一个俊俏的陌生人,急切地吃着他的舌头,仿佛要将他吞之入腹。 “呜……放开……”他怕了,可怜地呜呜求饶,眼眶瞬间便红了。 他和这陌生人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吃他的嘴,他难道是他的仇人吗? 腰间的拥抱,越来越紧,一双冰冷的手,仿佛要将他脆弱的腰折断。 他剧烈地呼吸着,半阖着眼,却感受到一滴滴温热的泪,流在了他的脸上。 身子一僵,他停止了挣扎,只尝到了一股鲜甜的泪,是他喜欢的味道。 一吻毕,他气喘吁吁,双颊泛红,腿都软了,幸得这陌生人,将他搂在了他的怀中,像是要把他揉进他的身体里似的。 “真真……欢迎……回来。”陌生人如是说着。 他,认识他? 清秀的少年,露出疑惑的神色,却陌生感到安心。 还有,他,是叫真真吗?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相信了他的话。 历经所有虚幻,一切,皆为真。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