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就得做这个》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节 《赘婿就得做这个》作者:烟二【完结】 简介: 作为温家家主的独女,温廉纤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继承家产的同时,也接受了一桩儿时就定好的婚事。 芳华乐团最年轻的小提琴首席韩佑,风头极盛,却风评不佳。 其一,他英年早婚。 其二,还是个“倒插门”。 网友们戏称他为“温韩氏”,一心只图老婆家的钱。 韩佑也不恼,依旧扮演着好丈夫、好女婿的角色,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蝮蛇般缠着妻子,下巴抵住她的肩,委屈十足:“他们都欺负我,只有纤纤心疼我。” 温廉纤想了想,将七位数零花钱转给丈夫:“你不是喜欢那把琴吗,去买吧。” 韩佑抿笑,服务意识极强地贴上去:“……那我今晚得更努力一点。” 直到温廉纤作为分公司代表去连城谈生意,她才发现,名流酒会的主角分明是自己的丈夫——平日目中无人的商圈大佬们,都毕恭毕敬称呼他为“韩总”。 温廉纤终于意识到:那个软饭硬吃的竹马老公,好像比自己还有钱? 那他到底图什么? 她找韩佑算账。 男人却眨着桃花眼,语气一如既往地无辜:“你看中的那家公司我已经收购了,全家一起去度假的海岛我也买好了,我继承的家产都拿来补贴家用……看在我‘持家有道’的份儿上,纤纤可以继续养着我吗?” 他握住她的手,搁在自己胸膛前:“你知道的,我很好养活。” 盯着那只劲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温廉纤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吃软饭嘛,确实好养活。 唯一的困扰无非是…… 那家伙夜里的胃口,实在大了些。 钝感力max的大小姐x服务意识极高的继承人 *青梅竹马先婚后爱 *男主视角暗恋成真 *父母爱情指路《这个婚迟早要离》,男主的财富来自家族信托,有一定继承条件,女主不扶贫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先婚后爱主角:温廉纤 韩佑一句话简介:身价不菲,带资入赘立意: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001 “我比他们干净,也比他们服务…… 都说隆滨多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这几日天气难得不错,入夜后也是月朗星稀,整条繁锦街的霓虹灯闪烁变幻,光与影交织成绚烂的海洋。 离开“铂金马”至尊包厢的时候,温廉纤的步子已然有些飘,只是为了甩开身后那两个穿衬衫制服的年轻男人,她不得不稳住身形、加快脚步。 夜色寒凉,红底高跟鞋与水泥地面不断摩擦、发出恼人的声响,温廉纤大口呼吸着户外的新鲜空气,抬手裹紧身上的千鸟格小西装。 满脸皆是殷勤的男人一左一右护着她,嘴里也没闲着: “温小姐,慢些走,当心脚下……你住哪儿呀,我们叫车送您回家?或者,就在附近宾馆开间房……” “林姐都嘱咐过我们了,今晚一定要让您尽兴!光喝酒确实没意思,时间还早,您要是不想回去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再来第二场?” 被酒味裹挟全身,温廉纤晕晕乎乎,脑子里仿佛灌满了浆糊,那些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甜腻话术,只让她觉得恶心、反胃。 懒得搭理那两只“跟屁虫”,她四下张望,却始终没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没有来? 不对啊,那家伙明明答应了自己,一下飞机就赶过来…… 难道是包厢里信号差,这鬼地方的定位没发过去? 温廉纤低头摆弄手机之际,一声汽车鸣笛引起了她的注意。 掀眼一看,发现是辆从没见过的黑色轿车——不怎么值钱的那种。 车门很快打开,修长匀称的身形缓缓破开夜幕、出现在她的视野内:肩宽腿长、头身比极佳,不用看清五官,照轮廓就能断定那家伙是韩佑无疑…… 早已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烦躁,渐渐褪去。 温廉纤松了口气,像是驱赶苍蝇般冲蠢蠢欲动的两个男人摆手:“送到这儿就行了,回去替我向林总道个谢。” 声音颤颤的。 俨然是强撑着览星文投新任boss的气场。 温家大小姐被“发配”至隆滨不到两周,这个城市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很陌生,原本只当今晚是个寻常的商务饭局,没想到,那位热情好客的林总特意为她安排了饭后助兴的小节目,开了神龙套不说,还一口气点了八个男模助兴,美名其曰“添点儿阳气”。 别看男模们年纪不大,业务能力却极强,使出浑身解数满场劝酒。 温廉纤道行浅,无福消受这些,硬着头皮喝了几杯,当即决定走为上策,顺手给今晚刚落地隆滨的竹马韩佑发了条消息,让他来接自己回家——就像以前让他去ktv、桌游店或者酒吧接她回家一样。 韩佑一如既往地准时。 两个男模许是没想过会被贵客拒绝,对视一眼,不依不饶继续挽留。 温廉纤却只顾闷头快步冲韩佑所在的方向走。 脚下不小心一个趔趄,她的身子不受控制一歪,眼见着就要摔倒……所幸,被稳稳扶住。 有人赶在“闲杂人等”伸手前扶住了她。 那只手很漂亮,五指修长,手腕精瘦,漂亮的肌肉线条自挽起的衬衫袖口延伸而出,隐隐还能看见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视线再向上,就撞见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皮很薄,呈现出一种很流畅的开扇形,眼尾微微上扬,哪怕一句话都不说,眼波流转间也似有千言万语。 温廉纤一直觉得韩佑这家伙深受老天爷眷顾,生来便有一副顶顶好的皮囊,再加上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性格,怪不得从小到大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分神片刻,韩佑已强势挤入她与两个男模之间,用身体筑起隔绝外界的壁垒。 刻意压低的男声在耳畔边回荡:“走吧。” 没有多余的客套。 好像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痛到快要爆炸的脑袋已经不允许温廉纤多想,只能出于本能、将重心落在韩佑身上,机械重复着迈开双腿的动作。 没走几步,那两人便上前将他们截住——更准确地说,是拦下韩佑。 在这种地方迎来送往,他们见多了香车名表,习惯玩“看人下菜碟”那一套,起初还被韩佑的样貌和气场所震慑,定睛再看,发现这家伙居然开着辆小破车来接温家大小姐,面上登时生出几分轻蔑。 其中一个油头男态度恶劣地质问他是什么人,说着,还装腔作势推了他一把。 韩佑纹丝不动,只从鼻腔里发出冷哼。 实打实动过手,就明白了绝对的实力差距,油头男头皮发麻,尴尬地僵在原地。 韩佑刚想说点什么,温廉纤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似是在替他解围:“他是我的朋友……行了,你们回去和林总交差吧,谢谢她的好意。” 听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韩佑眉头微微一蹙。 很快,又恢复正常。 油头男觉察到温大小姐的不耐烦,也不敢再纠缠,匆匆敛声道别,拽着同伴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会所。 紧绷许久的身体渐渐放松,依稀间,温廉纤听到了身边男人的一声轻嗤。 凉凉的。 转瞬即逝的。 如拂面而过的夜风一般。 她想说点缓和气氛的话,只是一张嘴,黑桃a的后劲又上来了,只得又悻悻闭上,继续往前走。 刺眼的大灯忽闪数下,几步开外,亮红色的敞篷跑车有意降速,副驾座上一身酒气的女人盯着韩佑笑得肆意,扭头冲身边人嚷嚷:“你们‘铂金马’还藏着这么标致的货色?他叫什么?多少号?你下车,换他过来陪我!” 充当司机的男人提醒道:“他不是我们这儿的。” 那女人压根没听明白,自顾自地叫嚣:“那他是哪儿的?挖他去你们店里上班,绝对是头牌!钱不是问题!姐给他开工资!” 跑车驶出老远,富婆姐姐还忍不住冲“头牌”招手,发自肺腑的劝说回响在空旷的街道上:“要是哪天——不想努力了——记得——来——找姐——” 意识到韩佑被误会成了夜场工作者,温廉纤掩着嘴巴“噗嗤”一声。 韩佑并没有生气,而是睨她一眼:“听见了吗?” 温大小姐不明所以:“嗯?” 韩佑接着道:“我要是来这种地方上班,那也是头牌。” 温廉纤愣了愣,半晌才嘀咕:“……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话音未落,就被塞进副驾座。 韩佑俯身替她绑好安全带,绕去驾驶座的方向。 这车确实有点年头。 内饰看起来比外壳还要廉价,仿皮坐垫也软塌塌的,一坐上去,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下陷。 即便如此,温廉纤还是觉得“车厢里”比“包厢里”舒适太多——可能是韩佑那家伙在身边的缘故。 她将暂住的小区定位发给韩姓司机,随口询问:“这车哪儿来的?” 韩佑如实回答:“租的。” 温廉纤瞄了眼后座:韩佑的旅行包和小提琴盒都搁在那儿,看样子,是下飞机后立刻就赶过来了。 伴随着导航提示音,车辆缓缓启动,并不算丝滑地融入夜幕中。 韩佑掌着方向盘,目不斜视,接上先前的话:“代步车而已,挑了辆性价比高的。” 温廉纤抿唇:“这么勤俭节约?” 他若有所思地纠正:“是勤俭持家。” 这有什么区别? 温大小姐想了想,又想了想,暗忖这两句话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酒劲渐渐上来,喉咙里烧得厉害,她接连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那种直冲脑门的灼烫感并没有消散,只好通过不停说话来缓解痛楚和困意:“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来隆滨?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韩佑默了几秒钟,薄唇倏地一碰:“纤纤。”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节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温廉纤不说话了,静候下文。 男人的声音又低沉些许:“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领过结婚证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温廉纤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暗自琢磨:韩佑的意思莫不是,作为丈夫,放弃休息时间,飞到另一个城市探望妻子也无可厚非? 作为温家家主温皓白的独女,她自幼就被寄予厚望,毕业后开始接触公司核心业务,一过完二十三岁生日,就被派来隆滨打理刚起步的子公司……温、韩两家一向交好,韩佑的父亲又是温皓白生意上的得力帮手,为了让双方家长放心,离开楠丰前,她索性和儿时就定下婚约的韩佑去领了张结婚证。 用温廉纤自己的话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张纸,他们的关系和领证前没有半点儿变化,可如今韩佑一见面就提结婚这茬,让人很难不怀疑,是双方家长“派遣”他过来的“照顾”妻子的。 她面色不悦地撇撇嘴:“所以,你是打算一直留在隆滨吗?” 韩佑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要是嫌我碍眼,我明天一早就回楠丰。” 温廉纤急于表态:“我不是那个意思……” 迟迟没等到韩佑接话,温大小姐知道自己把天聊死了。 她百无聊赖地抠弄着香槟色的猫眼美甲,时不时扫一眼车窗外:这个时间点,回家的那条路冷冷清清,偶有一辆车疾驰而过,留下尾灯闪烁的光影。 晃得人眼花。 信号灯由绿转红。 黑色轿车停在十字路口,韩佑终于重起了话题。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笃定得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深思熟虑:“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如果你真的有需要,可以找我——我比他们干净,也比他们服务好。” 温廉纤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不上胃里翻江倒海,她愕然抬头,眼尾因生理性不适而微微泛红。 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甚至没能等到答案,韩佑勉强牵动了一下唇角,故作淡定地将这一页翻篇:“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昏暗的路灯光铺洒下来,无声地为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本就精致的五官,也被描摹得更加深邃。 像是一张埋藏在时光深处的画。 颜料早已风干。 画纸濒临破碎。 即便再美妙、再传神,也透着随时可能损毁的凄楚。 温廉纤讷讷地看着韩佑,没能将那句“玩笑话”从脑海里剔除:别的不提,光是这张脸,就足以将那些男模远远比下去…… 酒精作用下,她鬼使神差抓住男人一侧的胳膊,没轻没重地捏着,感受黑色衬衫下蓬勃炙热的身体。 车厢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暧昧。 两秒钟后,回过神来的韩佑才放任自己凑过去,微眯起眼,将交错的千万思绪编织成诱捕猎物的蛛网:“难道纤纤真的有需要?” 温廉纤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屏息凝神,凑得更近。 猝不及防一声干呕,打破了接下来的所有幻想。 温廉纤猛地低头…… 吐了。 第2章 002 “你在会所里点男模,让老公在…… 温廉纤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双人床上。 遮光窗帘将落地窗挡得严严实实,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抓起来看了眼,又默默放下:已经过了第二天上班的时间点。 翘班吧。 反正,她是老板。 以前在阅川集团实习,亲爸眼皮底下不敢造次,现在嘛…… 天高皇帝远。 闭上眼又睡了几分钟,“小温总”莫名开始心虚,迟疑着给助理小唐发了条消息,说给览星所有员工都点一份下午茶,她报销。 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昨晚在铂金马的记忆连同韩佑那张脸断断续续在脑海中浮现…… 温廉纤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便又用手顺着身体往下摸了摸,随即倏地睁大眼睛、坐起身来,低头检查此刻穿的衣服。 是睡衣。 还是带水溶蕾丝花边的细吊带款。 胸.罩不翼而飞。 内.裤也换上了干净的。 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带着怒意的声音几乎是从温廉纤的嗓子眼里吼出来:“韩佑!” 卧室里并没有摆放太多家具和装饰,宽敞到可以称之为“空旷”,她这样一吼,甚至能听见回声。 嫌疑人很快出现。 只见韩佑姿态松弛地站在门外,单手倚着门框,裁剪精良的黑色衬衫和右耳上低调的黑曜石耳钉都将冷白皮衬得更加通透。 他换了身行头…… 温廉纤无端更加紧张。 韩佑的眼底有些许乌青,俨然是一宿没怎么合眼,尽管如此,面上依然挂着笑:“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醒了也好,我买了牛肉芝士可颂,要起来吃一点吗?” 这一番体己话,让“漂泊”异乡半个月的温大小姐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顶在心头的那团火瞬间就灭掉大半。 她微微蹙眉,斟酌话术:“昨晚,我……” 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出,韩佑脱口而出:“你自己洗的澡、自己换的衣服。” 审问开始。 审问结束。 意识到是自己断片了,温廉纤抿了下唇,余下那一小半的火气也荡然无存。 她松开裹紧肩头的被子,为了缓解尴尬似的一转话锋:“昨晚,你……” 韩佑冲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懒人沙发。” 温廉纤眼下住的御月庭是隆滨颇有名气的高端洋房小区,当初开盘时主打的营销概念之一就是“拎包入住”,她搬进来的时候,确实也只拖了只小小的旅行箱,除了主卧那张双人床和客厅里的一套餐桌椅,几乎没添置别的家具。 次卧和客房更是一直空关在那儿,就算是韩佑来了,也只能将就着睡沙发——还是连腿脚都伸展不开的那种懒人沙发。 弄清楚了“过夜”的细节,温廉纤总算是松了口气,而后默默感慨:这就是青梅竹马二十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问题都不用听,答案就出来了。 韩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确认温大小姐没有宿醉症状后,终是忍不住发笑:“怎么,怕我趁机占你便宜?” 思路逐渐清晰的温廉纤摇了摇头:“你不会的。” 不得不说,韩佑的人品有目共睹。 不然,也不会被事事严苛的温皓白看中、招进家里当女婿。 倒是她自己,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怀疑对方动机不纯呢?他们的关系是很好,好到下雨天能同撑一把伞回同一个家、好到能用同一双筷子吃同一份外卖,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人一直很有边界感……实在不该怀疑他。 深深自责一番,温廉纤掀开被子,下床准备洗漱。 回家以后发生的事,确实都已经记不清了,但能想象得出,一定非常惊心动魄——她从鼓包的地毯下面找到了左脚拖鞋,而右脚那一只,最后被韩佑从床头柜抽屉里翻了出来。 男人无奈地垂着眼,蹲身将拖鞋摆放在她的脚边。 温廉纤一边漱口、一边道谢,余光不经意落在脚边空空荡荡的脏衣篮里:“对了,我换下来的那些脏衣服呢?” 韩佑站直了身子:“都帮你洗干净了,至于那件外套,我找时间送去干洗——酒味太重,我搞不定。” 温廉纤“嗯”了声,尾音忽而上扬:“等等,你帮我洗了什么?” 韩佑偏了下脑袋,没说话。 她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急于确认:“除了衬衫,还有我的……” 他像是猜到了接下来的话:“嗯,都洗掉了。” “连内衣内裤也洗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意思是,那个,我的贴身衣物都是要、要手洗的……” “我是手洗的。” 温廉纤:“……” 边界感呢? 他们之间,那比城墙还要厚的边界感呢? 想象着韩佑的那双手淹没于丰盈、细密的泡沫中,长指微曲,揉搓着薄薄的布料,她整个人莫名开始升温,无意间抬眼,竟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已是满脸绯色。 真要命。 抬手遮住双颊,温廉纤错开目光,小声嘱咐:“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把我的衣服放进脏衣篮,我自己——手洗。” 听到这话,男人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下次?” 周遭空气宛如凝固。 韩佑眼皮一掀,凉凉反问:“你还想再去找男模?” * 眼见绕不过“男模”这个话题,温廉纤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匆匆咬了几口可颂,便逃一般出了门。 临走前还不忘指着鼻尖叮嘱韩佑:“……这事儿别告诉我爸。” 其实,她并不担心韩佑会“告密”,毕竟那家伙从小到大都站在自己这边,但适当的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 半小时后,白色保时捷缓缓驶入明峰大厦地下车库。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节 览星文投位于大楼十七层。 起初,这里只是阅川集团设在隆滨的一个办事点,近两年才独立出来接业务,目前只有四十几个员工,作为规模偏小的子公司,很适合丢给温大小姐练手。 温廉纤起初也是抱着“锻炼自己”的心态接手了览星,然而,很快她便意识到,缺了温家在楠丰的关系网,这里要资源没资源,要人脉没人脉,很难拓展业务,而她要做的和“白手起家”没什么两样…… 更要命的是,温皓白给览星定下的业绩指标一点儿都不含糊,温廉纤头疼不已,甚至做好了年底动用私人小金库去补财务亏空的准备。 长达半个月的连轴转令她对手机震动都有点ptsd,直到坐进办公室、灌下几口用来续命的冰美式,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闺蜜喻娴。 温廉纤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不少:喻娴嘛,也不会有什么正经……啊,不,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 果不其然,她发了几张自己和三个年轻帅哥的古装合影。 喻娴:宝贝儿,一批新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把微信推给你! 我是什么人口贩子吗? 温廉纤发了一排省略号。 说起来,喻娴是她和韩佑的高中同学,在文星双语念书那会儿,两个性格迥异的小姑娘便无话不谈;后来喻娴进了娱乐圈打拼,而温家这些年来深耕文化产业投资、经常能接触圈内大咖,温廉纤没少给闺蜜谋福利,只可惜,喻娴不缺钱也没什么野心,和经纪公司和平解约后自己成立了工作室,只接感兴趣的活。 这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喻娴甚至成天以温大小姐的“嫡长闺”自居。 瞄了几眼照片,温廉纤刻意回避重点:进组了? 喻娴:什么进组了?都快杀青了! 温廉纤:这么快?你半个月前不是还在夏威夷度假么? 喻娴:这次是平台自制的网络短剧,为了控制成本所以拍得很快,我下周就能去找你玩啦! 温廉纤发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顺势将韩佑来隆滨的事告诉了喻娴。 还有昨晚那段乱七八糟的经历。 没想到,对方“正在输入”许久,最后蹦出一行字:不是,你在会所里点男模,让老公在外面等着? 看见“老公”两个字,温廉纤愣怔许久才反应过来,指的是韩佑。 感觉怪怪的。 但她急于解释男模的事:是合作方安排的。 喻娴压根不在意那些,而是兀自感慨:韩佑可真能忍啊,这豪门赘婿,果然不好当。 温廉纤:…… 说起来,韩佑的爸爸是阅川集团二把手,妈妈是小提琴家,他自己也是芳华乐团最年轻的小提琴首席,经常飞去各地演出,虽然称得上“家境优渥”,却根本没法与在楠丰名流圈有话语权的温家相提并论,所以在亲朋好友眼中,这场婚事门不当、户不对,韩佑就是个“倒插门”的女婿。 还是从小被温家家主盯着长大的那种…… 许是听多了议论,当事人自己都不在意了,偶尔还会以“温家赘婿”自称。 颇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温廉纤的思绪。 助理小唐将刚整理好的近期行程安排表送了进来:“周五,是隆大图书馆‘阅想空间’项目一区工程招标会;周六下午,隆滨青年企业家协会举办公益活动,具体流程会提前发到您的私人邮箱;月底在文化博览中心还有一场行业峰会……” 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温廉纤迅速将这些信息存入大脑。 等下属汇报完毕、离开办公室后,她才重新拿起手机。 没有喻娴的新消息。 猜得到,那家伙一定是在拍摄现场都是见缝插针地玩手机。 温廉纤也没心思继续闲聊。 她抿了口咖啡,低头翻看起堆叠在桌上的文件。 * 知道韩佑在家等自己,下班时间一到,温廉纤马不停蹄赶回御月庭。 新家是开放式厨房的户型,刚走进玄关,她就听到了韩佑挂电话前的结束语:“妈,你就放心吧,我会把纤纤照顾好的……爸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对,在做晚饭,有我在,怎么可能让她吃外卖?嗯,知道了,等我们回楠丰再说……” 就此中断。 温廉纤弯腰换拖鞋,好奇寻问:“……是你妈还是我妈?” 韩佑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 他将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取出来:“你妈。” 温廉纤撇撇嘴,将滚在舌尖上的一句话咽了下去:你那左一声“爸”,右一声“妈”,叫得还真是亲切又自然。 餐桌上摆着用砂锅炖煮的莲藕排骨汤,香味扑鼻。 说话间,韩佑又将热气腾腾的芋头烧肉和清炒时蔬端出来,转身折返厨房去拿碗筷:“要回拨过去吗?” 温廉纤没吭声。 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上:自己搬进御月庭以来,至今没开过火,家里怎么会有厨具? 刚想问韩佑是不是出门大采购了,甫一抬眼,又怔住:也不知那家伙哪儿弄来的围裙,黑色的,半截款,将精瘦的腰线掐得恰到好处。 不是第一次吃他做的饭。 但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居家”的打扮。 温廉纤顿了顿,才做好表情管理:“不用了,晚点我打给她吧,正好,还有一点工作上的事要请教我爸。” 韩佑点点头:“辛苦了。” 他噙着笑,将盛汤的白瓷碗放到她前面,连筷子和汤勺都备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第3章 003 在床上划“三八线” 韩佑的厨艺不错。 色香味俱全的一碗汤水下肚,温廉纤竟有种“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的错觉。 她一直很奇怪,像韩佑这种浑身充满艺术细胞、成天研究乐谱的家伙,居然也会对菜谱感兴趣?就连学生时代的选修课,他也只挑烹饪、西点烘焙之类的课程,喜欢他的女生们趋之若鹜,抢不到课也要结伴去旁听……可以说,韩佑当时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拉高了那几门选修课的到课率。 想着心思,温廉纤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五花肉送到嘴边。 顿了顿。 她爱吃这道菜,但不爱吃肥肉。 尽管五花肉与荔浦芋头切片慢炖后并不油腻,温廉纤还是只咬了一口瘦肉,筷子夹着小半块肥肉还没着落,下一秒,韩佑已经将自己的碗递到了她眼皮子底下。 温大小姐毫不迟疑将剩下的肥肉丢给他。 韩佑接过去,若无其事地吃掉。 两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全无半点交流,好似天经地义,就该如此。 随着餐桌上的食物逐渐被消灭,温廉纤终于知道,韩佑这一整天可没闲着:不仅解决了昨晚的历史遗留问题——送洗车和送洗外套,还逛了几家大型超市,给家里添置了不少锅碗瓢盆和生活用品。 看见崭新的秋冬居家服和厚被褥,温廉纤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韩佑是打算在这里长住。 两人以前就住楼上楼下,没事也经常待在一起,她并不反感屋子里多个会做家务的老熟人,只是有些担心:“芳华乐团那边怎么办?” 韩首席答得云淡风轻:“请了长假,如果有重要演出就回去排练。” 温廉纤点点头:“那你还有收入吗?” 韩佑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言其他:“隆滨的爱羽乐团和我联系过,说是可以去那边挂名,改天有空我过去看看。” 温廉纤不太懂乐团里的规矩,只猜测着韩佑现在肯定很焦虑。 她思考片刻,开始给“暂时失去经济来源”的竹马支招:“我记得,你们那个吹双簧管的副团长就是身兼多职,不仅在学校任职、上综艺节目,还在直播间带货呢!以前不是也有品牌方想找你当代言人吗,实在闲得慌,你去拍几个广告?” 韩佑的汤勺不小心碰触到碗沿,发出清脆声响,他缓缓抬眼:“你知道来找我拍广告的,是什么产品吗?” “是什么?” “男士内裤。” 温廉纤差点咬到舌头。 默了两秒,她才小声念叨:“男士内裤为什么会找你做广告啊?” 韩佑勾了下唇:“你猜?” 话题似乎拐向了奇怪的方向,温廉纤低下头,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我怎么知道品牌方是怎么想的?” 韩佑意味深长地说:“也有可能,是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咂摸着话里的重音,温廉纤动作一顿,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深谙这个男人骨子里有点儿小自恋,她没好气地嗤了声。 正打算埋头吃饭,想了想,还是抓起手机给他转了十万块。 韩佑瞄了眼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到账信息,微眯起眼:“什么意思?” 温廉纤环视一圈,解释道:“我不能让你大老远跑过来千里送温暖,既出力,又出钱……你把给家里添置的东西都记个账,从‘零花钱’里扣,不够了,再找我要。” 男人的眼角眉梢莫名多了些喜色:“所以,这是你给我的——零花钱?” 温廉纤点颔首:“也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费。” 温、韩两家住得近,平日里走动也多,小辈们的零花钱都是双份的,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红包和礼物,只是受到出身市井的母亲庄青裁影响,温大小姐虽不缺钱,却习惯精打细算。 为了避免掰扯,她便怂恿韩佑把那些钱放在一起花。 这么多年攒下不少。 温廉纤原本还在担心,万一哪天自己和韩佑闹掰了、分家了,就得把这笔钱吐出去,结果一领证,连这个顾虑都没有了…… 他人跑不了。 钱也跑不了。 听完温廉纤的解释,韩佑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家用补贴’啊,我明白了。” 家用补贴? 温廉纤的字典里没有这样的说辞:“韩佑,你最近说话好奇怪。” 再细细想,这个“最近”,似乎得追溯到领完结婚证以后。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节 果然啊。 男人一结婚就变了。 温廉纤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不等韩佑开口,忽而眼角一缩,想起件大事:“你好像忘了买最重要的东西……” 韩佑挑眉:“什么?” 抬起筷子指了下次卧方向,温廉纤略显无措:“床。” * 饭点过后,一场大雨来得毫无预兆。 连成银线的雨水被屋顶截断,有顺着屋檐淅淅沥沥落下,为落地窗外的风景加上一种独特的滤镜。 房间里则回响着从浴室传出的淋浴声。 换上睡衣的温廉纤倚着床头玩手机,指尖不停划拉着屏幕,心里想的却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起初只是因为心软——见不得身高188的竹马睡懒人沙发,于是便试探着提了一嘴,要不要一起睡…… 结果,韩佑同意了。 直到铺床时,他才想起来重新确认另一位当事人的意愿:“确定今晚一起睡?” 彼时的温廉纤还处在“故作无所谓”的嘴硬状态:“确定啊,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妈说了,我小时候经常和你睡一张宝宝摇床……那年去瑞士滑雪,我们两个喝多了,不是还挤着睡了同一张沙发床吗,我没有问题的。” 韩佑没说什么,拿起换洗衣物就进了浴室。 此情此景,却令温廉纤慌了神。 她追过去,站在门外循循善诱:“你要是有问题,我现在就给你在附近宾馆订房间,你想住多久都行!” “五星级宾馆!” “我出钱!” 许久过后,她才听见韩佑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我也没有问题。” 雨势渐大。 之后的一刻钟,温廉纤一直在反思:退一万步讲,韩佑变得越来越没有边界感,她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她得负全责。 算了。 边界感那种东西,没有了就没有了吧,领证时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反正他们这么熟,哪怕是脱光了睡在一起,也绝对不可能…… 浴室玻璃门被从内打开。 跃入眼帘的身影瞬间打断了温廉纤的思绪:韩佑穿了件黑色睡袍,匀称的身形一览无余,头发只吹到半干,还能看见积聚在发梢的水珠——它们由小变大,晶莹圆润,最后,滴落在脖颈上,顺着白皙紧致的皮肤滑落至看不见的地方。 他很随意地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动作间,能从睡袍领口看见形状漂亮的胸肌。 温廉纤不是第一次欣赏韩佑“出浴”的场面。 但欣赏完就要同床共寝…… 还是第一次。 她知道自己是容易脸红的体质,觉察到双颊开始升温,便立刻缩了缩脑袋,将半张脸用被褥挡住。 浅咖色的双眸愈发大而明亮。 韩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神情似笑非笑:“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被褥里发出闷闷的女声:“你这件睡袍……” 他不解地歪了下脑袋。 刀削般的下颚线硬朗分明,又给视觉上添了一点冲击力,温廉纤一晃神,声音更轻了:“……领口太低了。” 韩佑眉眼低垂,唇角不易觉察地扬了扬:“买的时候没注意。” 说着,他将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脖子上,抬手去按寻墙上的遥控面板。 绣有金色暗纹的落地窗帘虚虚落下,温廉纤的视觉重心不知不觉转移到韩佑身上,继而听见有意压低的男声:“还没有昨晚那两个男模的领口开得大……我觉得,纤纤不会介意的。” 他转过身,一寸一寸抬高目光。 温廉纤哽住:这话说出来,还怎么介意啊? 她索性翻身睡下,默念着眼不见为净:“只要你别说我占你便宜就好。” 韩佑笑了笑。 随后走到双人床的另一侧,在温廉纤身边躺下。 * 两只枕头。 两床被子。 两个人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床头阅读灯没有关,一切都还没有失去该有的秩序。 或许是洗漱歇息的时间太早,或许是身边躺着一个成年男性,温廉纤毫无睡意,辗转许久又重新坐起身,借着昏黄灯光从床头柜自带的简易木架上抽了本书,心猿意马地翻看起来。 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人。 被身旁的动静惊扰,韩佑睁开眼、侧目打量片刻,发现温廉纤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博尔赫斯的诗歌节选。 他翻过身,语气不禁带了点儿揶揄:“你来隆滨的时候,行李都没带几件——居然还带了精神食粮?” 受到父母辈的影响,温廉纤从小就很喜欢看书,尤其是古今中外的诗集。 在其他女生还在叽叽喳喳谈论男明星、结伴打卡网红店拍照修图的年纪,她可以安安静静捧着一本诗集,随便找一个小角落,一个人度过一整个下午…… 韩佑有时会开玩笑,说这可能是她身上唯一匹配“温家大小姐”标签的爱好。 话题挑得很好。 房间里的气氛不再那么尴尬。 温廉纤稍稍侧身,向韩佑展示了一下床头柜书架:“你是说这些书吗?都是我去书吧喝咖啡的时候顺手淘的,真没想到,那儿居然还有海涅和济慈的诗集。” 说着,她若有所思望他一眼:“御月庭的小区会所做得还不错,有泳池和健身房,还有个小书吧,你要是在家闲得无聊,可以过去转转。” 韩佑面无波澜地“嗯”了一声,好似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而后,他看见温廉纤将合上的诗集放在两只枕头中间,又拿起另一本诗集。 两分钟后。 贴着上一本书的下沿,再一次放下。 接着是第三本。 第四本。 无意间碰触到那些不断向下延伸、硬生生隔开两人的精装诗集,韩佑终于明白了温大小姐的意图。 他睨她一眼,冷不防发出轻嗤声:“这是要做什么?用你的‘精神食粮’筑起防备我的‘物质壁垒’?” 温廉纤翻页的动作一顿,心虚地移开目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对方一副不肯承认的模样,韩佑服气地轻嗤了声。 接着,用最直白的语言揭穿她的小心思:“纤纤在床上划‘三八线’,是怕我今晚越界吗?” 第4章 004 “我真的结婚了” 三八线。 听见这三个字,儿时的记忆便像呼啸的海浪般涌上心头,瞬间将温廉纤吞没。 青梅竹马也会闹矛盾。 温廉纤念初中的时候,两家人都还住在玲珑华府,韩佑周末练完琴,偶尔会上楼去温家写作业、吃饭。 那一年,他在梅纽因国际小提琴大赛少年组一鸣惊人,喜报铺天盖地,刚回校就收到了好几封匿名情书,总喜欢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及。 青春期女孩的心思如海深,温大小姐也不例外。 温廉纤认定,韩佑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挡他的桃花,气愤之余,也生出了就此要和对方“划清界限”的想法。 借着要模拟中考氛围的由头,她用贴纸在两人共用的胡桃木书桌上标记出一道“三八线”,提醒韩佑不要越界。 这招是跟喻娴学的。 只是,喻娴可以声严色厉指责那个成天故意碰她手肘的男同桌,温廉纤却没法冲不小心“越界”韩佑大声吵嚷…… 她只好咳嗽。 一声两声三声,无端显得刻意。 韩佑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没有正面寻温廉纤对峙,而是一言不发合上了课本、起身走出学习室,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只冒热气的炖盅。 他将炖盅放在温廉纤面前,里面是冰糖炖雪梨。 生津,润肺,止咳。 闻着清甜的秋月梨香,温廉纤当即就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和韩佑那家伙“划清界限”了,他对她的好,无可挑剔,而她对他的种种不好,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棉花不会觉得疼。 棉花还要关心她出拳的时候有没有伤着手。 学生时代为韩佑而设的“三八线”仅仅存在了几个小时,便再也不见,如今,从他嘴里听见那三个字,温廉纤难免心虚。 她咬了下唇:“你想多了,我才没那么幼稚呢,我只是喜欢把书放在床上而已,这几天,我一直和这些诗集睡在一起,是你占了它们的位置。” 韩佑拖长尾音质疑道:“是吗?” 温廉纤理不直气也壮:“是啊,我这叫——与诗人的灵魂共眠。” 随着枕边人发出一声轻嗤,屋里的气氛逐渐微妙,透过床头灯光,她甚至能看见悠悠然漂浮在两人中间的一丁点儿灰尘。 数秒过后,韩佑率先打破沉默:“我没有诗人的灵魂,只有俗人的肉身,今晚,纤纤就勉为其难与我共眠吧。” 他撑起身,跃过温廉纤,伸手按灭另一侧的阅读灯。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节 突然间降临的黑暗牵动着其他感官。 温廉纤能够感觉得到,韩佑并没有躺下,那具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身体虚虚地覆着她,热息若有似无扑在脸侧,驱散了雨夜的凉意;他的身上带着一种陌生的香味,可能是新买的沐浴液,淡淡的木质调混一点花香,很好地隐藏了攻击性。 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公司,别看书了,快睡觉。” 好一招先斩后奏。 还来不及说两句调侃的话,温廉纤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按进被褥里,韩佑扯住被子一角,动作轻柔地帮她掖好。 温廉纤不说话了。 只幽幽地想:这俗人的肉身,应该也挺助眠的。 * 藏好三分羞赧七分尴尬,温廉纤一觉睡到天大亮。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与前一日的“梦醒时分”相比,此刻的温大小姐淡定许多,独自坐在床上缓了缓神,便起床洗漱。 走进客厅,她发现餐桌上放着两人份的煎蛋三明治和热牛奶,韩佑则窝在懒人沙发里用ipad看邮件。 他穿着件驼色的休闲款毛衣,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分外惹眼,听闻动静,这才扭过头,冲她笑了笑。 温廉纤点点头算是招呼:“看什么呢?” 韩佑不动声色按灭屏幕:“没什么。” 温廉纤在餐桌边坐好,脑海里仍是方才不经意瞥见的画面:韩佑那家伙,好端端的看什么电子邮件? 难不成,是在找工作? 沉默片刻,她决定绕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你还没吃吗?” 明知故问。 韩佑走过来:“等你一起。” 明知故答。 温廉纤点点头,将三明治分到他的餐盘里:“喔……喔,吃吧。” 两人各自解决面前的早餐。 温廉纤闲得无趣,摸出手机,点开了喻娴昨晚发的朋友圈实况照——是她那部网络短剧拍摄现场的花絮,俊男美女很养眼,只是环境有些吵嚷。 果不其然,惊扰了韩佑。 只是他的关注点比较奇怪:“换手机壳了?” “嗯。” “之前那个好看。” 温大小姐“嗯”了声,表达十二分的赞同:之前那个坠着卡皮巴拉玩偶的植绒手机壳,还是他们逛街挑选母亲节礼物时,韩佑帮她选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廉纤自我安慰:“现在这个,稳重。” 黑色基础款。 除了几道不明显的水波纹,什么都没有,很商务,很低调,很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韩佑揶揄:“当了分公司总经理就是不一样。” 温廉纤挺直腰杆。 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吃下一口三明治,接着劝:“真想在下属面前表现得稳重一些,记得把手机壁纸也换掉。” 温大小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壁纸。 黑底白字,清清楚楚——我是自愿去上班的。 她面色一僵,偏偏要嘴硬:“这个不换!你知道每天跟我爸一起去公司上班是一种多么苦逼的体验吗?他对我的要求,比对他的下属还要严格!还记得隔壁三班的小胖吗?每天都和他那个当班主任的妈妈一起去学校上学……” 韩佑声线平缓,听不出是宽慰,还是拱火:“你现在是览星的boss。” 温廉纤更来劲了:“boss怎么了?boss也不想上班啊!”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没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你这种被迫“失业”又不缺零花钱的,居然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急着找工作? 韩佑没再继续劝。 直到两人的牛奶杯都见了底,他开口叮嘱:“降温了,记得穿厚一点的套装。” 他冲客厅一隅抬了抬下巴:没有衣架,熨烫妥帖的黑色西装套裙仍在挂烫机上。 一场秋雨一场寒,说的就是隆滨这天气。 温廉纤将嘴里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一句感慨发自肺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贤惠……” 韩佑起身收拾碗碟,并不反感这样的形容:“那是因为,我以前都是用朋友的身份来做这些事的。” 青梅竹马的情谊似乎悄然无声地变了质。 温廉纤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这这话,只得取过那身板正服帖的套裙,钻进卧室拾掇自己。 * 通勤路上堵了二十分钟,温大小姐终于踩着点走进公司。 览星文投如今的核心业务岗位,要么是办事点的老员工,要么是总部那边新发的offer,温廉纤与他们都不熟,但为了树立boss的威信,一边磨合,一边还要刻意保持距离;至于人事部门和行政部门,则是她来到隆滨后一手筹办起来的,几个姑娘年纪相仿、性格互补,日常相处倒是很愉快。 刚进门,便被前台莫莫叫住:“小温总,看这里!” 温廉纤循声望去,视野当即被一大捧玫瑰花所占据——还是那种花瓣边缘沾着粗颗粒银粉的蓝色妖姬。 被她嘴角一抽:“又是远见传媒那个……” 莫莫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对呀,楼下李总刚差人送上来的!对了,花里还有张卡片呢,他想约你一起共进烛光晚餐。” 温廉纤捏起卡片,瞄了一眼:确实是约会邀请,示爱的语言直白又热烈,晚餐的“餐”字还写错了。 她顺手将卡片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莫莫又唤:“小温总,那这束花……” “放前台吧。” “可是,李总前两次送来的花还在这儿摆着呢。”她指着桌上裹着好几层夸张珍珠纱的百合和七彩炫色玫瑰,“他要是再送,前台就要放不下了。” 包装过度且审美堪忧的鲜花确实碍眼。 而十六楼那个仅仅见过几面就对她大献殷勤的富二代,不仅碍眼,还很碍事。 温廉纤困恼地捏了捏鼻梁,又给那束蓝色妖姬指明去路:“那就等保洁阿姨过来打扫卫生的时候,让她拿去装饰卫生间。” 莫莫捧着玫瑰深感遗憾:“这座城,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福灵心至般想起一件事。 温廉纤脚步一顿,转身叮嘱道:“对了,李总要是再差人来送花,你就直接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 莫莫竖起大拇指:“哈哈,小温总您这招可真绝。” 当事人很僵硬地扬了下唇,语气笃定:“我没开玩笑。” 莫莫笑容一僵。 迎着下属震惊的目光,温廉纤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真的结过婚了。” * 密码锁电子提示音过后,办公室房门大敞。 温廉纤将自己丢进那张宽大的皮质座椅里,稍微放空了几分钟。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四处奔走、努力积攒经验值,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美化办公环境,并不宽敞的总经理室沿用了先前的装修和布置,看上去板正、枯燥、毫无生气……像极了御月庭那个临时凑合的家。 她好像总是这样,为了达到一个更重要的目标,往往会下意识“牺牲”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说好听一点,是“有大局观”。 说难听一点,是“顾此失彼”。 断断续续思考着补救措施,桌上的手机猝不及防震动一下,温廉纤低头一看,发现是驻守在家的贤惠竹马。 韩佑:下班以后有空吗? 温廉纤几乎是秒回:怎么了? 韩佑:我想了一下,还是得去家居用品商场买点东西。 温廉纤:要买什么? 韩佑:沙发,茶几,衣柜之类的家具,家里没有这些确实不太方便。 回忆着最近的“凑合”生活,温大小姐通过了此项提议:我下班就给你打电话,你在小区西门等我。 韩佑:顺路吗? 温廉纤:顺路的。 温廉纤:晚上你也别忙活了,我请你吃饭。 韩佑:好。 温廉纤:对了,还得买张床。 最后一条消息,韩佑迟迟没有回复。 是没有看见,还是看见了却故意已读不回,温廉纤也说不清。 第5章 005 “那,夫妻生活呢” 临近下班时间,温廉纤去了趟洗手间。 明峰大厦十七层三家公司共用两个洗手间,因为不想遇到下属,温廉纤特意绕路去了远离览星文投的那一间。 结果还没离开,她就听见隔间外传来了关于自己的议论声——包括前台莫莫在内,都是熟悉的声音。 “小温总她亲口说的,这还能有假?而且,我跟总部那边的朋友确认过了,她老公就是韩副总的儿子,在楠丰那边的乐团里拉小提琴……听说两人刚领证没多久,韩副总还自掏腰包请总裁办吃了顿海鲜盛宴呢!” “韩副总那么大方?”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6节 “亲儿子顺利入赘温家,换谁,谁不高兴啊?这点小钱算什么!” “真是入赘?韩副总家里也不差钱吧?” “别看小温总没什么架子,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后、千金大小姐!要是生了孩子,肯定得姓温啊!那么多家产,能留给一个外姓?再说了,韩副总年轻的时候花名在外,就靠一张嘴哄得温老太太高兴,这才进了阅川集团……他的儿子能有多大本事,以后还不是得仰仗温家?反正,总部那边都管韩副总那儿子叫‘温韩氏’,笑死!” 听到这里,温廉纤不禁蹙起眉头。 第一,自己好像无意间发现了自家员工的八卦大本营。 第二,她们怎么能在摸鱼时嘲讽boss的丈夫吃软饭呢? 打狗还得看主人,可不能仍由自己的竹马就这样被人嚼舌根。 温廉纤愤愤不平。 刚打算从隔间出去“敲打”一下那几个爱八卦老板家事的下属,又有人感慨:“说起来,那男的命还真是好啊,能娶到温总这样又漂亮又有上进心的大小姐。” “这没法否认,我第一次看到温总的时候都惊呆了,真的是小说照进现实——她就是标准的名门千金啊,还是有能力继承家业的那种!” “而且温总看起来很严肃,不怎么爱笑,但是人真的超级nice,上周我来大姨妈,她去买咖啡的时候,还特意给我买了杯热奶茶呢!我要是个男的,我也乐意入赘……不,给她当外室都行!” 洗手池边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温廉纤默默缩回准备推门的手:虽然她们嘲讽韩佑吃软饭,但是她们狠狠夸了她啊! 喜欢,爱听,多说点。 沉迷在夸奖中不可自拔,小温总这样耽误了好一会儿,直到几个下属离开,才轻手轻脚地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 匆忙收拾好东西,她开车回御月庭接韩佑。 天色还没暗下来,远远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等在马路对面。 昨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低洼处囤积着雨水,宛如一面面不规则的镜子,倒映着铺满红色晚霞的天空、高楼以及疾驰而过的车辆。 韩佑还是那身休闲装扮,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手机,有几缕零碎的刘海落下来,遮住了那双多情的眼睛。 他的影子亦落在雨镜中。 高挑,修长。 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易碎感。 这幅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让温廉纤坐在车里愣怔了片刻才想起来鸣笛。 韩佑循声掀眼。 绽出一个笑容后,他径直走过来。 过马路之前,却意外被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拦住,温廉纤掌着方向盘,注视着韩佑停下脚步与她们交谈——依然带着笑容。 和她不一样,韩佑很爱笑,好像那是与生俱来的、足以对抗外界的武器,至于每一刻的笑容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那便不得而知了。 五分钟后,韩佑坐进了副驾座,两名女孩还在恋恋不舍地扭头张望。 温廉纤启动车辆:“问路的?” 韩佑回答:“来要微信的。” 她淡淡地“喔”了一声。 韩佑调整好座椅的角度,让两条长腿放得更舒服些,复又侧目:“你就不好奇,我有没有给她们?” 温廉纤飞快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是好奇,只是不好意思多问而已。 不过没关系。 有些问题的答案,韩佑会主动让她知道。 这一次也不例外:“我告诉她们,不能给——不然,老婆会生气的。”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细密的雨丝落在车窗玻璃上,温廉纤打开雨刷器,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半晌,才轻声发出声明:“……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 距离御月庭三站路的地方就有一家仓储式家具卖场。 商场分为三层,一楼是仓库,二楼和三楼则是不同主题的实景样板间,穿梭在那些或活泼或温馨的模拟空间中,温廉纤忽然就涌起一股想家的冲动。 韩佑觉察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温廉纤小心翼翼地揉了下眼角:“有点想家。” “那,给爸妈打个电话?” “前两天刚打过,总打电话回家的话,我妈会担心的。” “说的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没再提家里的事。 温廉纤看中了一张姜黄色的小牛皮沙发,见韩佑还在那几款立式衣架前流连,便独自走过去试坐。 事实上,这种卖场里的家具品质与御月庭业主身份并不相称,但她完全不在意——花得起大价钱去买知名设计师的大作,也乐意用性价比高的快销品牌,这种矛盾感,在温大小姐身上很微妙地达到了平衡。 没办法。 谁让她有一个矜贵多金的爸,还有一个惜财如命的妈,从小耳濡目染,愣是将两人的优缺点都学了个七七八八。 店里的客人不多,很快有品牌导购员上前。 其中一个引导韩佑去挑选其他款式的衣架,另一个则上前招呼温廉纤:“美女,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吗?” 温廉纤指了指已经被接待的韩佑:“不用麻烦了,我们是一起的。” 韩佑闻声附和:“这位是我太太。” 说得很刻意。 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第二位导购员会意地笑了笑,转身去服务其他顾客了。 落了单的温廉纤重新回到韩佑身边:“我们两个看起来不像是一家人吗?” 后者如实回答:“至少在外人看起来,不太像。” 看看对方那一身休闲甚至可以说慵懒的居家装扮,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温廉纤若有所思。 韩佑先一步说话:“想要看起来像一家人的话,也不难——包给我。” 她乖顺地交出随身包包。 将银色链条缠在自己的手臂上,韩佑托着那只小羊皮包,又接着道:“手也给我。” 温廉纤伸出手。 下一秒,被轻轻握住。 韩佑的手掌很大,也很温暖,因为长时间练琴的缘故,指尖处有一点薄薄的茧子,也正是因为这小小的不完美,才令突如其来的轻柔抚触多了一丝真实感。 像是在逐步试探温廉纤的反应,他收紧手后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拽到身边后,忽而就笑了起来:“现在,像一家人了吧。” 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想来,他自己心里有了答案。 相识二十多年,两人自然不是第一次牵手,但温廉纤还是不受控制地涨红了脸。 很小的时候,她喜欢跟一起韩佑玩过家家,他们手牵着手,说着“等我们长大就结婚”之类的天真誓言;长大一点,她明白了男女玩伴之间得有边界感,连春游和表演节目时都不愿与韩佑牵手,还故意说他的手牵起来不舒服;再后来,她终于发现了那双手有多好看,却不好意思再去牵…… 不远处有一对小情侣。 他们也手牵手。 应该是在筹备婚房吧?女孩一直紧紧依偎在未婚夫的身侧,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叽叽喳喳诉说着对未来新家的规划。 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都在那一刻变得具象化。 温廉纤收回目光,淡声否定:“还是不太像。” 韩佑并不沮丧,只将柔夷握紧些许:“慢慢来吧。” 顿了数秒,不知是在鼓舞已为人妻的小青梅,还是在鼓舞自己,他接着道:“都已经是合法夫妻了,迟早会像一家人的。” * 转悠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补齐了家里“急缺”的几样家具。 除了客卧的一张床。 准确来说,是本该为韩佑准备的那张床。 倒也看中了几个款式,只是韩佑说没看见温廉纤发来的消息,忘了量房间尺寸:“客卧的面积不大,万一把床买回去才发现不合适,退换货很麻烦的,还是先回去确认尺寸吧,网上直接下单,如果仓库有货,次日就能送到家。” 温廉纤觉得有道理,没再执着非得当即定下。 这一趟逛下来,体力消耗巨大,两人都没了出门找地方吃饭的心思,索性就在商场三楼的用餐区域解决了晚餐。 回到御月庭已经是晚上九点。 沙发、茶几和书桌之类的大件家具明天会由卖场专员送货上门,他们只捎回了几样精心挑选的小物件。刚进家门,韩佑便挽起衣袖开始组装衣架,温廉纤也不好意思干杵着,主动帮忙打下手。 这样的分工合作,倒是令她想起两人小时候一起拼乐高玩具的场面。 收工之际,温廉纤盯着客厅那面空空荡荡的白墙皱起了眉头:“要不要买几幅装饰画,挂在这里?” 原本她并不在意这间只是暂时居住的房子,直到韩佑来了,陆陆续续添置了厨具和家具,悄无声息地注入了许多一个人无法滋生出的东西。 于是,“房子”变成“家”。 她好像也开始在意了。 将组装好的衣架挪到合适的位置后,韩佑抬眼打量起那堵墙,末了,轻声提议道:“……还是挂婚纱照比较好。” 温廉纤茫然地“啊”了声,目光飘过去。 韩佑径直走进厨房洗手。 接了两泵小苍兰香味的洗手液,他揉搓起手指,语气和动作一样平缓:“来隆滨之前,你爸和我说温家老宅绣园的翻新结束了,希望我们年底能在那里办婚宴……你专心工作,有什么想法告诉我就好,我来筹备婚宴,不过,得先去把婚纱照拍了,提前做电子请柬。”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温廉纤来不及一一消化,只能讷讷眨眼。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7节 韩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眸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如果你不想拍婚纱照就算了,回头用手绘画代替也行。” 想的很周到。 可是这份周到,似乎伴随着准新郎的失落。 回过神来的温廉纤试图安抚自己的结婚搭子,豪气放言:“我没说不想拍啊——别人结婚有的,我们也要有,你放心吧。” 韩佑扬了扬唇:“有婚礼仪式吗?” “有啊!肯定得有!” “蜜月旅行呢?” “必须有!” 韩佑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追问:“那,夫妻生活呢?” 一生要强的温大小姐想都没想便脱口允诺:“这个当然也得有……” 当温廉纤反应过来说了虎狼之言时,为时已晚。 面前男人眼角眉梢的笑意,已然浓到化不开。 第6章 006 “名花虽有主,我来松松土”…… 温廉纤脑子里快要生锈的零部件吱呀吱呀运作起来。 带着一点侥幸心理,她若无其事准备开溜:“我、我去量一下次卧尺寸……” 韩佑噙着笑,轻飘飘一句话堵住了妻子的去路:“既然要过夫妻生活,那我们两个睡一张床就够了,次卧就不必买床了吧?” 温廉纤脚下一滞:这算哪门子歪理? 她为难地皱了下眉:“还是再买一张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说罢,暗暗观察对方的反应。 只见韩佑抿直唇线,垂眸思考片刻后,轻不可闻叹了一口气:“这才刚结婚,纤纤就想着和我分床睡了吗?” 是压根就没想过跟你睡同一张床…… 被那双桃花眼中涌动着的情绪所牵制,温廉纤张了张唇,说不出真实想法,只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万一家里来客人,也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韩佑没再说话。 周遭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充斥着“尴尬”的味道。 温廉纤受不住了,没等到回应,便低头快步走进次卧。 两分钟后,又沿原路折返。 韩佑歪了歪脑袋,用眼神询问她出了什么状况。 温廉纤用指腹轻触着a字裙的边缝,小声解释:“家里没有卷尺。” “我明天去买。” “嗯。” 对话飞快结束。 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温廉纤只好假装接了个电话,演技蹩脚地“嗯嗯啊啊”一通,顺势钻进书房,翻看起“阅想空间”的招标资料,企图用枯燥的工作来平复被拨乱的心弦。 回到主卧时,韩佑已经洗漱完毕。 只见他神情松弛地倚靠在床头,手里是一本《雪莱诗集》。 许是相处太久的缘故,两人的兴趣爱好多少有点“融会贯通”,闲来无事,韩佑会翻看温廉纤搜藏的诗集,而温廉纤偶尔也能冒出“快音”“空弦”“连弓”又或是《帕格尼尼随想曲》之类的专业词汇。 像是两滴落入水潭中的墨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融到了一起。 再想分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温廉纤磨磨蹭蹭收拾好自己,终于裹着一身水气爬上了床。 昨晚用来摆“三八线”的那几本精装书已经重新回到了书架上,想来,应该是韩佑今早铺床时顺手收起来了。 她想故技重施,又觉得防备对方的意图太过明显。 迟疑之际,耳边响起韩佑的声音:“今晚还要看书吗?” 被戳穿心思,温廉纤急于掩饰般摇了摇头。 韩佑将手中诗集放下——放到自己那一侧的床头柜上,催促道:“那就睡吧。” 床头阅读灯光线昏黄、柔和,像是为整间卧室罩上了一层薄沙,连寻常一句体己话,都仿佛沾染上了暧昧的气息。 温廉纤揪着被褥,压低声音:“那事儿,不着急的吧?” 韩佑瞄她一眼:“什么事儿?” 她“就是”了好半天,最后咬牙挤出四个字:“夫妻生活。” 沉默猝不及防降临。 迟迟没等来韩佑的答复,温廉纤只得再一次试探:“你很着急吗?” 这话无疑是贴脸开大。 韩佑喉头一滚,猜着她的心思往下接:“……不着急。” 听到满意的答案,温廉纤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我们从小玩到大,比别人家的亲兄妹还熟,你怎么可能对我有那种想法?” 韩佑打断她:“只是‘不着急’,不是‘没想法’。” 温廉纤:“……” 倒也不必这样直白地承认。 觉察到身边人揪住被褥的两只手越攥越紧,韩佑一思量,一不做二不休将话挑明:“我好歹是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有想法很正常,难道,纤纤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想法吗?” 见温廉纤不回答,他继续加码:“把我赘回来当个摆设?” 温大小姐一生要强,立刻反驳:“不是的。” 脑子里略过几个香/艳画面,她又打起退堂鼓:“可以有夫妻生活,但今晚还是……算了吧。” 韩佑“嗯”了声:“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温廉纤没想到这家伙会如此较真,一时间不敢轻易允诺:“跟着感觉来——定好deadline,就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 韩佑兀自笑起来,眼神晦暗不明:“纤纤答应和我结婚,不就是在完成任务吗?反正一定要结婚,干脆找个知根知底的男人,对不对?” 温廉纤哽住。 对。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直面婚姻的真相——而且是由韩佑亲自揭穿的。 她静静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情绪的起伏莫名有了实态。 轻颤自大脑蔓延至指尖。 好在,韩佑很聪明也很懂进退。 他并不打算让气氛变得更僵,点到为止后便抬手按灭阅读灯,轻哄了声:“好啦,睡吧。” * 注定一夜难眠。 温廉纤始终在思考韩佑那句“无心”之言:结婚对自己而言,当真只是一个任务吗?那对于韩佑而言,又是不是一个任务呢? 她寻不到答案,只好闭上眼睛。 韩佑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平静且有规律,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温廉纤勉强承认,就算结婚只是自己漫漫人生路上的一个支线任务,完成后获得的奖励,好像也挺丰厚的? 第二天,韩佑依旧先她一步醒来。 温廉纤一走进客厅,就闻见厨房里飘出来的肉香味,她边嗅边走到餐桌边坐下,盯着餐桌上热牛奶和三明治出了会儿神。 韩佑解开围裙走过来:“把你吵醒了?” 她摆手示意没这回事,向煤气灶上的炖锅张望:“在做什么?” “萝卜牛腩煲。” “怪不得这么香。” 温廉纤知道这种炖菜很花时间,但没想过,得这么早就准备起来。 厨艺得到妻子肯定,韩佑唇角一扬,很随意地倚着桌子,捏了片培根放进嘴里,若有所思地问:“你们公司有食堂吗?” 被戳到痛处,温廉纤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别说食堂,明峰大厦附近连能吃的外卖店都不超过五家,上班第一天,原来办事点的负责人徐姐就和我说一周上班五天,她能吃三天麦当劳……每天一到饭点,我就开始怀念那些在阅川总部上班的日子——伙食是真不错啊,还经常有下午茶。” 韩佑黑眸缓缓一动:“牛腩煲中午前就能做好,我给你送到公司去吧?” 顺理成章。 即便一切有迹可循,温廉纤仍是欣然接受了丈夫的示好:“行啊,正好上我那儿看看,要是我爸问起览星的事,你也好交差。” 韩佑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送饭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生怕通勤路上堵车,温廉纤吃完三明治便匆匆与韩佑道别,又忍不住叮嘱:“明峰大厦十七楼,到了打电话,我下楼接你。” 弯腰之际,裁剪合身的西装裙很好地勾勒出了她的轮廓,宛如一片饱满的花瓣,韩佑下意识移开视线,嘴上轻唤着:“纤纤。” “嗯?” “抱一下吧。” 在包包里翻找车钥匙的动作一顿,温廉纤愕然抬眼:“怎么这么突然……” 韩佑双臂微曲,带着点儿蛊惑的意味:“你要的感觉,不是说来就来的——偶尔也需要人为制造。” 说话间,他极力舒展着眉心的结,那副模样,并非是急于与新婚妻子有肢体接触,而是想要建立某种区别于“青梅竹马”的羁绊。 温廉纤扯了下唇角,鬼使神差地往前挪动了一步。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8节 再一步。 走向他,贴近他,环住他。 主动打破边界感的那一刻,温廉纤发现,那玩意儿原来很脆弱。 脆弱到往前一步,就碎了。 韩佑平时有健身的习惯,再加上长时间练琴,举手投足间都维持着良好的体态,抱起来手感极佳。 温廉纤忽然想起那家伙出国深造前,他们也曾以好朋友的身份在机场拥抱道别。 这一次和那一次,好像并没有不一样。 直到韩佑出声打断她的思绪:“路上小心。” 气息和声音纠缠在一起,灌入耳朵。 温廉纤双颊发烫,急急忙忙松开环住韩佑的手,结束了这个短暂的道别拥抱,由着他将自己一路送到门外。 * 走进公司之前,温廉纤做足了心理建设——上班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当boss的也一样。 即便如此,硬撑到午休时间点,她还是收到了一则坏消息:隆大图书馆“阅想空间”项目的招标会推迟了。 听完徐姐的报告,温廉纤颇为困扰地捏着鼻梁:“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临时去外地‘市场考察’呢?” “是啊,太突然了。”徐姐语气委婉地提醒,“年底就要试运营的项目,下个月再不开工,恐怕就来不及了。” “他们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故意流标吧?” “说不准。” 前几年在阅川集团给温皓白打下手,温廉纤可没少遇到招投标过程中闹出来的幺蛾子,只是苦于眼下没有隆滨大学那边的人脉关系,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给下属指明方向:“在这干着急也不是办法,先去忙别的吧。” 徐姐出去时只虚掩上了门,温廉纤埋头翻看通讯录时,又听见了门口传来动静。 她想都没想:“……还有事吗?” 抬眼却发现不是徐姐,而是楼下远见传媒那位李总,李呈呈。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明峰大厦停车场。 那家伙主动过来敲车窗自报家门的时候,温廉纤甚至怀疑他是在卖萌,直到看见了黑底烫金的名片才确定,人家确实就叫这名。 有一说一,和韩佑年纪相仿的李呈呈长的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审美和品味出了点问题,穿衣打扮总有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今天也不例外——成套的暗紫色骚包西装就不说了,还捧着一束从包装到配色都丑到没眼看的鲜花。 温廉纤微微拧眉,暗忖着莫莫怎么没拦住他。 李呈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旁若无人地走进办公室,将那束花放在办公桌上:“你们公司员工都出去吃饭了,外面没人,我自己进来的。” 解释完,还不忘发出邀约:“温小姐,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呗?” 拒绝的话就在温廉纤嘴边:“不了,我老公一会儿过来。” 她顿了顿,强调道:“……给我送饭。” 李呈呈愣怔:“老公?” 温廉纤故作讶异:“李总是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 想来,十七楼的八卦还没传到十六楼。 李呈呈很勉强地扯了下唇角:“现在知道了。” 眼见着铺垫足够,温廉纤很礼貌地冲他递了个眼神:“既然如此,李总以后就不要给我送花了吧?我怕我老公误会……” 短暂的沉默后,李呈呈抬手一捋油头:“我又不怕。” 温廉纤:“……” 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自己预料中的方向发展? 只见李呈呈往前逼近一步,抵着办公桌,咧了咧嘴:“有句话说得好——名花虽有主,我来松松土,温小姐,给个机会彼此了解一下嘛!” 温廉纤的忍耐已然到达上限。 正要发作,她的视线却跃过那抹招摇的紫色,飘向办公室大门方向:韩佑拎着保温饭盒,正静静站在门外。 男人唇角的弧度,很微妙。 第7章 007 “回家练习接吻” 温廉纤心中“咯噔”一声响,急忙唤韩佑进来。 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也不知是在心虚,还是在心慌。 无视掉神情狐疑的李呈呈,韩佑目不斜视走到温廉纤面前,将双层保温饭盒放在桌面上,又从保温包外侧的小口袋里取出便携餐具套装——这些东西,都是他住进御月庭后一样一样添置的。 温大小姐心中“咯噔”再“咯噔”,不禁感慨:韩佑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爱操心…… 半晌,又想起这里还有个“闲杂人等”。 温廉纤不太自然地挽住韩佑的胳膊:“介绍一下,我老公,韩佑……韩佑,这位是楼下远见传媒的李总。” 想着两人日后也不会有交集,她说辞含糊。 没想到韩佑却挺较真:“览星和传媒公司也有业务合作?” 回答的人是李呈呈:“是啊,都说‘文体不分家’嘛。” 他指了指温廉纤:“文化产业投资。” 又指了指自己:“新媒体。” 敢情是这么个“文体不分家”? 温廉纤笑不出来。 韩佑可没吝啬自己的笑容,伸手与李呈呈打招呼:“李总,幸会。” 然而,后者不仅没有握手的意思,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你真的是温小姐老公?” 韩佑好脾气地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化解直白的质疑:“抱歉,我平时没有随身携带结婚证的习惯。” 可惜,李公子是个不听人话的。 他的目光在两人面上徘徊:“我怎么觉得……啧,不像啊,你们没骗我?” 温廉纤攥紧了韩佑的手臂,语气里已然多了几分不耐烦:“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人的?总不能我们当场亲一口,李总才相信吧?” 李呈呈点点头:“行。” 温廉纤:“……” 李呈呈不嫌事大:“你们嘴对嘴亲一口,亲了我就信,不亲,我就当温小姐是在诓我。” 那一瞬,温廉纤在韩佑脸上看见了一丝欣喜。 仅仅是一丝。 仅仅是一瞬。 他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微微俯身——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是将决定权交给了温廉纤。 温廉纤的身高并不算矮,但依偎在一米八八的韩佑身边还是显得娇小,她仰头望着距离极近的男人,欲言又止。 两秒钟后,出于本能缩了缩双肩。 被拒绝的丈夫眸色一沉。 李呈呈却如同捉住了温大小姐的把柄,咧嘴干笑,正要调侃几句,刚回公司的莫莫突然探身进来:“小温总,楼下新开的轻食店送了好多优惠券,你要不要……呃,李总,您怎么又跑进来了……” 嘴里问的是李呈呈,眼睛却盯着韩佑。 以及,挽住他胳膊的那只手。 总经理办公室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让新晋职场人退却,莫莫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当即用眼神询问温廉纤:是他吗是他吗是他吗? 温廉纤用眼神回应:是他是他就是他。 脑电波沟通顺利。 莫莫放心大胆地吹起彩虹屁:“小温总,你老公好帅啊。” 怀疑之事从第三方口中得到了证实,李呈呈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迅速蔫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再次确认,又收到温廉纤的逐客令:“莫莫,送一送李总。” 闹剧好不容易落下帷幕。 办公室里只剩下小夫妻两人。 温廉纤反手锁上门,这才回到位置上坐好:“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韩佑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将香气浓郁的热汤倒进碗里,又用汤勺添了几块炖煮到烂熟的牛腩:“怕打扰你工作,只发了消息——没等到回复,我就自己上来了。” 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读消息,温廉纤急忙解释:“在谈事情,没看见。” 韩佑将汤碗推到她面前:“……和那位李总谈‘松土’工程吗?” 语气泛酸。 温廉纤眼皮一跳:“别听那家伙乱说,我跟他都没见过几面——但愿以后别再来给我添麻烦了。” 将视野里碍事的鲜花挪到一边,韩佑话里有话:“要是纤纤刚才主动一点,以后哪里还会有什么麻烦?” 像是为了不让温廉纤自责,他又飞快改口:“这也不能怪你,毕竟我们也没有接过吻,太勉强了。” 男人说话时眉眼低垂,长睫落下的阴影像是即将落雨的乌云。 觉察到竹马的怨念,温大小姐更加自责。 她眼神闪躲,努力为自己的“怯场”辩解:“是啊,接吻这种事,我……我又没有经验,当着外人的面,肯定会不好意思的嘛。” 韩佑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可以理解,继而话锋一转:“可是拍婚纱照和举行婚礼仪式都得当着外人的面接吻,纤纤打算怎么办呢?” 这可把温廉纤问住了。 她咽下咸香的肉汤,咂摸唇齿间的回甘:“那我们回家抽时间练习?”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9节 必须承认,这套方案有一点哄骗韩佑的成分。 对方果然肉眼可见的面色好转。 缓缓眨了下桃花眼,他又为温廉纤添了勺汤:“好啊,回家练习。” * 关于结婚这件事,温廉纤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既然韩佑来了览星,她便大大方方向下属介绍他。 韩佑也很懂事,自掏腰包订了下午茶,在妻子员工面前小小地刷了一波好感度。 眼见着午休时间快要结束,温廉纤送韩佑离开,折返时发现莫莫不在前台,不动声色停在隔断后听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今日份的办公室热聊话题又是韩佑: “之前你们也没告诉我,传闻中的‘温韩氏’长这么帅啊!听说,他还是那什么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好像挺厉害的……” “刚从总部那边问出来的消息,人家可是正儿八经柯蒂斯毕业的——那可是超难考的音乐学院啊!” “这么年轻又这么有天赋,韩先生怎么不在国外多深造几年?” “可能是急着回国入赘吧?小温总身边肯定不缺优秀的联姻对象,万一被其他青年俊杰捷足先登了,那就亏大了!” 越听越不对味儿,温廉纤不禁拧紧眉头,好在,话题重心很快偏移到其他方向: “小温总应该不需要商业联姻吧?温家那么有钱,她只需要一个样貌出众,情绪稳定的贤内助,韩先生就很符合啊!而且他身材好好,一看就很有服务意识……嘿嘿嘿……” 温廉纤往前凑了又凑,却只能听见意味深长的笑声。 隐约能猜到她们在讨论什么…… 她双颊烫得厉害,不得不先去洗手间用凉水降一降温。 * 晚上临时有饭局,温廉纤没能按时回家。 许是李呈呈的事令她心中有愧,吃饭前特意拍了几张实况照片向韩佑“报备”,说小唐和徐姐都在,不用担心。 韩佑语气不太明朗地回了句“知道了”。 记挂着“独守空房”的丈夫,温廉纤婉拒了组局者提议的饭后消遣活动,第一时间让小唐将自己送回御月庭。 时间不算晚,温廉纤推门进屋的时候,韩佑正坐在客厅里看邮件,闻见妻子身上的酒味,他没有多问,径直走进浴室帮她放水泡澡。 温廉纤今晚小酌了几杯,恰好处于微醺状态,吹完头发、换上睡衣后,又去漱了口——清新的柠檬味在嘴里散开,有助于抵御酒精对大脑的侵蚀。 见她洗完澡,韩佑敲门进来清理浴缸。 温廉纤侧身一让,悄悄从除雾镜里打量着宽肩窄腰、卖力干活的男人,心道,莫莫她们说得没错,韩佑确实挺有服务意识的。 就是不知道,他做那种事的时候是不是也…… 打住。 打住。 急于压抑住脑海里不断播放的少儿不宜画面,温廉纤嘴里含着牙膏沫,开始没话找话:“喻娴下午给我打了通电话,说下周要来隆滨找我们玩。” 在文星双语念书那会儿,韩佑与喻娴就有点不大对付,听到这话,他只闷闷地“嗯”了声。 温廉纤想了想,又起话题:“对了,姑姑请了个明星摄影团队帮我们拍婚纱照——我把对接人的微信名片推给你,有空选一下风格和主题。” 当着竹马的面,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守财”本性:“是姑姑送我们的新婚礼物,不花钱的。” 温皓白同父异母的妹妹白娇蕊曾在娱乐圈活跃一时,机缘巧合之下嫁给了一位外籍学者,自己也转型到幕后,白娇蕊一直没有要孩子,所以对于温廉纤这个侄女格外疼爱,毫无保留地为她动用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人脉和资源,甚至爱屋及乌,成了带喻娴入行的“伯乐”。 韩佑将手里的细绒软布翻了个面,继续擦拭光洁的浴缸壁:“知道了。” 得到了意料之内的答案,温廉纤开始安排行程:“等喻娴来了,我想去把婚礼用的主婚纱和敬酒服都定下来,还有她的伴娘裙。” 韩佑动作一顿,不确定地问:“直接用成衣?” 显然,这并不符合温家大小姐的身份。 他暗示时间足够:“你不是前段时间去看了c家的秋冬秀场、说有几个很喜欢的设计师吗?让他们尽快出稿,赶一赶进度,能在年底前做好。” 温廉纤坚持己见:“不用麻烦,成衣改尺寸就行。” 她不缺漂亮昂贵的衣服。 也不需要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来证明什么。 韩佑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打消了说服对方的念头:“结婚的事,纤纤总是很随意。” 他这一笑,又让温廉纤紧张起来:“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在只穿一次的婚纱礼服上浪费太多钱,你也知道,我现在任务艰巨,没办法开源,就只能在其他地方节流了。” 韩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行,那我也随意些。” 莫名想到外界对他那些刺耳的评价,温廉纤生怕竹马在人生大事上委屈自己:“回头我给你买几身高定西装,你以后出去演出也可以穿。” “高定?”韩佑挑眉,“不节流了?” “你的西装利用率比较高嘛,这钱不用省。” 被妻子“慷慨大方”的模样给逗笑了,韩首席点头道谢。 将牙刷放进六棱形的玻璃漱口杯,温大小姐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正要走,韩佑却不动声色起身堵上来,自顾自地伸开双臂,将她“圈”在洗脸池旁,随即按下水龙头开始洗手。 注意力完全被交叠、揉搓的修长手指所吸引,直到身体抵住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温廉纤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虚虚地拥抱着:“韩佑?” 还有些话被咽了下去:今早出门前不是才抱过吗? 她想躲,像是焊死在身侧一般的双臂却让她无处可逃。 带着压迫感的黑影罩下来。 韩佑低头寻找她的视线,声音带着期许与试探:“在这里练习一下?” 温廉纤几乎是脱口而出:“练习什么?” 这般近的距离,能闻见男人唇齿间淡淡的薄荷味…… 脑海里闪现过白天在办公室里的“交涉”内容,温廉纤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甚至,蓄意撩拨。 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韩佑便毫不迟疑地贴过来。 语气平静、吐字清晰的说出答案:“……接吻。” 第8章 008 “喜欢这样的吗?” 浴室里的水气还未散开,潮湿,闷热,像是刚下过一场大雨。 两人僵持着,鼻尖快要相触。 温廉纤浑身紧绷,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韩佑的唇形很漂亮,唇峰立体、唇珠明显,看上去就很好亲…… 她鬼迷心窍般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细微的动静被韩佑捕捉到,他的眼尾多了一丝笑意:“不说话,我就当纤纤同意了?” 温廉纤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赋予丈夫权利的同时,也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韩佑俯身亲过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慌张地躲开了:“等一下,韩佑,还是算了吧。” 无法承受那道灼热的视线,温廉纤别开脸,用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小声道:“一想到要跟你接吻,真的太奇怪……唔?” 尾音被韩佑的唇舌封住。 明明前一秒还在征求她的意见,下一秒却这么急迫、蛮横、我行我素,好像“前一秒”只是在装装样子、让她放松警惕而已。 诡异的念头只在温廉纤的脑袋里短暂冒出一瞬,很快,她便彻底沦陷在那种未有过的新奇体验中…… 出乎意料地,韩佑很会接吻。 且来势汹汹。 温廉纤根本没办法招架他的攻城略地,只能生涩地去配合。 不知不觉间,身体的后仰已然超过极限,幸好韩佑及时觉察,用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没有擦干的手指湿漉漉的,插于温廉纤软发中。 她难耐地哼哼了两声。 韩佑这才舍得结束那个热烈的吻,拉开一点距离,欣赏那张泛红的脸。 深谙青梅是容易脸红的体质,他没有趁机调侃,而是迫切想知道她的感受:“……喜欢这样接吻吗?” 温廉纤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舌尖上的话没过脑子:“还有什么样的?” 说完就后悔了。 生怕对方误以为是她“好奇”,温廉纤讪讪辩解:“我没做过比较。” 韩佑倏地笑了起来。 温大小姐自觉受到嘲笑,别扭地咬了下唇,打算挣脱对方的禁锢,却不想,又被韩佑一只手捞了回去:“别走。” “还要干嘛?” “再试试别的。” 没有留给她半点思考的时间,韩佑压过来,捧着她的脸,又亲了第二次。 这一次,是温柔的,缱绻的,循序渐进的。 温大小姐有一副傲骨,并不希望自己在接吻这件事上落于下风,于是,开始尝试着去回应对方的搅.弄。 结束的时间比想象中更长。 韩佑意犹未尽地轻抚着妻子的面庞,视线在她略显红肿的唇瓣上流连:“这样呢?” 温廉纤晕晕乎乎,倚着洗脸池台面才能站稳:“都、都可以……” 韩佑扬了扬唇,又上前一步。 第三次,是蜻蜓点水式的亲吻。 习惯了前两次的深入节奏,仅是浅尝辄止,竟让温廉纤有种怅然若失的错觉,那双清亮的眼眸狐疑地盯着似笑非笑的男人,反复确认——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平复片刻,她才尴尬地移开目光:“拍婚纱照的时候,不用舌吻吧?”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0节 韩佑将她的碎发挽到耳后:“不知道。”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又没和别人拍过婚纱照。” “也对。” “到时候听摄影师安排?” “嗯。” 本以为练习接吻会让她更好地进入“妻子”的角色,没想到,青梅竹马有了亲密接触只会更尴尬——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这样认为,毕竟到目前为止,韩佑看起来心情不错。 搁在洗脸池边的手机突然震动。 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温廉纤急忙低头查看:是名为“婚期12.8各部门注意这不是演习”的家庭群聊。 群名是最近才改的。 在温廉纤的记忆中,包含了两个家庭、六位成员的聊天群几经更名,从到“下楼吃饭扣1上楼吃饭扣2”到“温皓白帮我儿子去开个家长会”,从“韩佑今天又只能吃白人饭吗”到“四对二精准扶贫”,简直可以称之为她与韩佑的成长缩影。 冒泡的是韩佑的母亲。 席初晚:青裁,你们去哪里了啊?看见导游了吗? 席初晚:哎呀,发错群了。 席初晚撤回一条消息。 席初晚撤回一条消息。 看着聊天界面上两行灰色的小字,温廉纤睨了眼韩佑:“你妈说‘发错群了’是什么意思?” 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们肯定还有个四人小群。” 温廉纤:“……” 想了想,她还是多嘴敲了句话:你们是组团出去旅游了吗? 没人回复。 温廉纤自讨没趣,丢了手机生闷气:“韩佑,你说他们当初让我们订娃娃亲、又把我们一起赶出家门,是不是就为了眼不见为净?特别是我爸!我在家的时候,成天装工作狂,结果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带着我妈出去旅游了!” 并不打算在背后说岳父的坏话,韩佑纠正温大小姐:“他们是把你一个人赶出家门——我来隆滨,是为了照顾你。” “我又不用你照顾……” “明天早餐吃法式蛋卷和燕麦粥?” “好啊。” 撞上韩佑促狭的眼神,温廉纤才意识到这是“钓鱼”的小把戏,她鼓起腮帮,默认了自己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不过,只是结个婚,就能让两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就能被韩佑一直细心照顾,其实也挺划算的…… 惊觉这种想法太过利己主义,温廉纤心虚地想要离开:“你洗漱吧,我去睡觉了。” 韩佑又抬了抬手。 温廉纤捂住嘴巴、瞪圆双眸:“还、还要亲吗?” 韩佑神情微妙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是否顺水推舟说继续亲,最后才笑着摇摇头,道出另一桩在意的事:“把我的微信备注名改掉。” 温廉纤想起来了,群聊里能看见自己给他的备注:结婚搭子。 * 温廉纤抱着手机坐在床上烧脑细胞。 她出生那会儿,似乎特别流行给孩子起“小xx”之类的乳名,韩佑的乳名叫“小柚子”,庄青裁给她起名“小橘子”,也不知是为了用水果凑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所以,韩佑给她的微信备注一直是橘子的emoji图标。 温廉纤并不反感那颗迷你的、鲜亮的、圆润可爱的橘子,甚至觉得可爱,但苦于emoji图标里没有柚子,她只能将韩佑备注成小提琴。 这就差了点儿意思。 后来有一次,温廉纤和大学室友一起去酒吧玩,被她们一起哄、一怂恿,顺手又将韩佑的备注改成了“结婚搭子”,并且沿用至今。 没想到,结婚搭子本人并不喜欢——刚才韩佑那反应,应该是不喜欢吧? 那改成什么? 就在她绞尽脑汁之际,洗漱完毕的韩佑已经在床边坐下。 他一边用干毛巾擦拭头发,一边询问:“改好了?” 温廉纤如实回答:“还没呢,你要我改成什么?”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我看看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不会还是那个emoji橘子吧?” 说着,她探身去掏韩佑鼓鼓囊囊的睡袍口袋——这个不用在意边界感,反正庄青裁总说她三岁时就知道摸韩佑裤兜里的奶酪棒了。 韩佑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 这是非家人不知道的秘密,很安全。 顺利解锁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温廉纤定睛一看,当即神情发愣:韩佑给她的备注,已经不知何时改成了“老婆”。 直白又热切。 瞬间明白了韩佑的真实想法,温廉纤悻悻将手机还回去:“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的备注改成‘老公’吗?” 韩佑薄唇一碰:“纤纤若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暖黄色的光线下,男人垂眸的样子,无端显出几分沮丧。 温大小姐心一软:“没有为难,只是……” 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韩佑悠悠掀起眼,方才那副委屈模样荡然无存:“中午那会儿叫的不是挺顺口吗?” 温廉纤抿唇:好端端的男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深谙自己在口舌上讨不到便宜,她只好动动手指满足了对方的小愿望,熄灯睡觉。 只是。 等身旁男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温廉纤盯着手机屏幕里陌生又熟悉的“老公”两个字,下意识又摸了摸唇瓣。 像是还留有那家伙的余温…… 一缕极其细微的电流自心脏最柔软处淌过,惊得她浑身一颤,急忙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 韩佑没有食言,早餐做了法式蛋卷和燕麦粥。 昨晚那股尴尬劲还没过去,温廉纤吃过早餐便匆匆踏上了通勤之路——连临别拥抱都被她糊弄了过去。 隆大“阅想空间”项目招标搁浅,让这两周的工作安排轻松了不少,温廉纤停好保时捷,见时间还早,便坐在车里给喻娴发了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来隆滨。 这个时间点剧组可能没在开工,喻大明星很快回了通电话:“宝贝儿,我周一下午到,做好迎接我的准备吧。” 温廉纤应了声:“要住我这儿吗?” 她拨着小算盘:如果喻娴住在御月庭的话,又有给次卧添置一张床的理由了。 可惜,对方另有计划:“你和韩佑过二人世界,我可不敢打扰——我自己订了酒店,你不用管我。” “我和他才没有……” “再说了,我还带着一个人呢,住你家不方便。” 温廉纤猝不及防吃了口瓜。 有些令人高兴的事儿,喻娴压根没打算瞒着闺蜜:“就是这次拍短剧认识的弟弟啦,没在上次的照片里出现过……知道么,他才十九岁,十九岁啊!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老牛吃嫩草的一天,啊,我这个坏女人!” 没接那句自我调侃,温廉纤声音一沉:“你谈恋爱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这是嫡长闺会做的事吗? 听出温大小姐语气中的不满,喻娴急忙辩解:“谁说是谈恋爱啦?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十二个月,我有十个月都在拍戏,哪有时间经营个人感情……我和弟弟就是看对了眼,一起出来玩几天,等月底各自进组就散了,权当找个乐子、消遣一下呗,不用负责的。” 若是以往,闲聊到这里就该画上休止符。 但温廉纤最近脑子和心都乱得很,无意识地嘀咕着:“还是觉得难以想象……” 谁料,喻娴振振有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你,以前总说自己对韩佑没感觉,现在不也照样睡吗?” 聊这个,她可带劲了:“说真的,韩佑睡起来爽不爽?” 温廉纤保持沉默。 对面觉察到不对劲:“宝贝儿,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片刻后,喻娴的惊呼声打破了车厢里的诡谲气氛:“不是吧?你们领证都这么久了,还没睡过?” 第9章 009 “纤纤别撩我了,好不好”…… 温廉纤花了一点时间才向喻娴解释清楚:自己和韩佑只是因为放不开,才没有行使夫妻权利。 没矛盾。 也没毛病。 现在没有睡,不代表以后不会睡。 最后以一句“说不定哪天就擦枪走火了”作为总结陈词。 喻娴默了片刻,沉声表达认同:“这话我信,毕竟韩佑硬件过硬,只要他略施小计,你肯定把持不住。” 温廉纤脸上烧得厉害:“硬……硬件?你怎么看出来他……硬的?” 喻娴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开口就抬高了音量:“我是说韩佑长得帅、身材好,温大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能想到哪里去? 还不就是韩佑那点“过人之处”嘛。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1节 蓝牙耳机里传来喻娴的絮絮叨叨,温廉纤神情恍惚地抠弄着美甲,直到有人叩响车窗,她才猛地回神,继而眼睁睁看着食指甲片上的水钻崩落到中控台上…… 心疼。 侧目便看见李呈呈站在车窗外,衣着浮夸,满脸兴奋——心疼又变成了心塞。 找了个借口挂断电话,温廉纤做好表情管理后才降下车窗:“李总,有事吗?” 说话见,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李呈呈两手一摊:“今天还没来得及买花。” 温廉纤扯了下唇角:“那就别破费了。” 李呈呈一挑眉,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用一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压住半降的车窗,继续搭话:“虽然没有花,但有个比花更美的消息要和温小姐分享……” 见言行轻佻的男人难得有几分正经,温廉纤做出洗耳恭听状,而后得知,李呈呈的姑父在隆大任职,好巧不巧,专门负责工程对接:“前几天,我姑父领队去了趟琼城考察——温小姐知道琼城书院吗?他们做了个新中式风格的半开放阅览室,广受好评,隆大图书馆那边有意做同款,所以才推迟了‘阅想空间’的招标会……” “不是为了流标?” “那么多人盯着项目呢,谁敢暗中操作啊?” 温廉纤绷直唇线,腹诽着,这位创业中的富二代还没见识过生意场上的乌烟瘴气:“有一手消息,李总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呈呈俯身,只恨不能把脑袋从车窗里塞进去:“谁让温小姐不给我机会呢?要是你昨天跟我出去吃饭,不就早一天知道了吗?我这消息保真,如果览星成功拿下这个项目,你打算怎么谢我……诶,诶,怎么突然开车了?” 他被迫跟着突然启动的保时捷小跑了几步,发型和声音齐齐在风中零乱:“温温温小姐不去公公公司了吗?” 温廉纤掌着方向盘,浑身充满干劲:“我去趟琼城书院——算我欠李总一个人情,改天请你吃饭。” * 虽然对“早起上班”这件事深恶痛绝,但责任落到了肩上,温大小姐从不会推诿、退缩。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继承了一点温家的工作狂血脉。 琼城距离隆滨不算近,来去一趟,光是在高速上的时间就要六个小时,她一边导航,一边给助理小唐打电话重新安排今天的工作。 实地考察进展顺利,温廉纤将琼城书院新中式阅览室的照片传回工作群,找了家咖啡馆,和负责项目招标的小组开了个线上会议,晚上六点多,才踏上回隆滨的路。 只是运气不太好,回程中途,赶上一场暴雨。 原本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因连环车祸陷入了拥堵,温廉纤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流,无奈地打了方向盘、驶向最近的服务区。 距离的隆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算恢复正常通行,到家怕是也要凌晨过后——她不想疲劳驾驶。 找到落脚的地方后,温廉纤给韩佑发消息说明了情况,又附上一句晚上不回家了,让他早点休息。 韩佑的电话很快打过来。 男人的声音透着焦急:“你现在人在哪里?” 温廉纤如实回答:“横山服务区的招待所……阿嚏。” 横山服务区有供长途车司机过夜的地方,只是招待所人员流动量大,住宿环境并不好——她这间房的空调是坏的,再加上下车后淋了点雨,难免有些着凉。 韩佑呼吸一滞,全然没有犹豫:“定位发给我,等着。” 温廉纤顿时会意,制止道:“你不用过来,我明天一早就走……” 韩佑打断她:“我不放心。” 四个字,重重压在心头。 温廉纤愣了愣,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收拾东西的动静,对方的语气不容置喙:“把门锁好,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 通话至此终止。 温廉纤嘴里嘀咕着“至于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却伴着窗外滴滴答答的落雨声点开了导航app,设置起点和终点,查看逆向路况:“准备出发,全程87公里,大约需要1小时13分钟……” 电子女声轻柔地播报着相见倒计时,为这个雨夜增添了一丝期待。 她第一次知道,一个小时原来这么久。 面积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霉味。 温廉纤在隆滨住了大半个月,已然习惯了这种散不掉的潮湿气,等待的时间里,她去洗了个热水澡,重新穿好换下来的一身衣服。 招待所的床上用品看起来有些褪色,质感也粗糙,她没有睡意,便坐在床上刷手机,直到只剩下百分之十七的电量时,终于等来了韩佑的电话。 那声“开门”几乎是从手机里和房门外齐齐响起。 她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冲过去开了门。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韩佑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形单影只地立在门外,一只手拎着旅行袋,另一只手握着把正在滴水的黑色长柄雨伞。 温廉纤起初没有想过韩佑会来找她,可当他真的出现在面前时,好像又并不意外——就像他前段时间出现在隆滨一样。 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裹挟,她的鼻头有一点点泛酸。 走廊里铺着陈旧的红色地毯,几个面容不善的中年男人站在角落的小窗前抽烟,发现招待所里住了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姑娘,低头凑在一块儿小声议论着什么,时不时还往她这边瞥望几眼。 温廉纤无端警惕。 韩佑一言不发拥着她走进房间,反锁上房门。 目光在单人间里逡巡一遭,他微微蹙眉,从旅行包里拿出只保温杯:“过来喝一点。” “你给我带了什么?” “姜汁可乐。” 说话间,韩佑已经将杯盖拧开,试过温度后才递到温廉纤的手边:“隆滨一直在下雨,傍晚开始降温,我看家里有食材就煮了一锅姜汁可乐,想着你回来的时候可以喝一点驱驱寒,结果收到消息说你要在外面过夜……送过来也一样,快喝吧。” 被催促着,温廉纤捧起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姜汁可乐很“辣”,喝下去,却能让暖意自胃里一路蔓延至指尖。 很快,半杯下肚。 她长舒了一口气,将保温杯推给衣着单薄的韩佑:“你也喝一点,暖暖身子。” 韩佑只抿了一小口。 温廉纤又劝:“再喝一点?” 韩佑摇摇头。 糟糕的天气总能将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心思无限放大,温廉纤撇了撇嘴,语气略有不满:“你该不是嫌弃我喝过的杯子吧?都接吻交换过口水了,还有什么好嫌……” 最后几个字,被韩佑生生吞进去。 温廉纤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唇已经被吻住——韩佑那家伙身体力行证明自己并没有洁癖,甚至还想多交换几次。 环境没有加分项。 他也只是浅尝辄止。 拉开两人的距离,韩佑缓缓抬高眸光,注视着双颊泛红的妻子:“好了,我已经暖和过来了,你把剩下的都喝完,别浪费。” 温廉纤屏着呼吸,像是在回味唇齿间的那一丝甘甜。 韩佑又催促了一遍。 她喉咙干涩,只能讷讷低头去喝那杯姜汁可乐,一边喝,一边偷瞄神情闲逸自若的男人,脑海里忽然就蹦出了四个字:略施小计。 雨夜微凉,却有人心中热浪翻涌。 确实招架不住。 * 温廉纤有时候怀疑,上帝在创造韩佑的时候,是不是添加了过量的“体贴入微”。 他这一趟过来,明明只拎了一只旅行袋,却像是哆啦a梦附体,不断从里面掏出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她的换洗衣物和睡衣,洗漱用品旅行套装,电热水杯,咖啡浓缩液,还有一包海盐味的薯片和一包蜂蜜梅饼。 韩佑说得理所当然:“怕你晚上肚子饿,附近买不到吃的。” 复又补充:“……买不到你爱吃的。” 像是在间接强调,他记得她的所有喜好。 可惜温大小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摇头感慨道:“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韩佑又从包里摸出几样一次性用品,一一翻看说明:“……想不到纤纤这么迟钝。” 温廉纤急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嘛。” 韩佑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去铺一次性床单和被套:出门在外,多注意一点总没错,温廉纤可能并不纠结住宿环境,但他得考虑周全。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 被子也不大。 两人躺在一起,不得不尽可能靠近彼此。 温廉纤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分明是鸡同鸭讲:韩佑想不到的是,她怎么这么迟钝。 迟钝吗? 还好吧。 也就是领证半个月,迟迟没能进入“妻子”的角色而已…… 而身为丈夫的他,却能因为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驱车赶路跑来陪她过夜。 带着几分内疚,温廉纤难得体贴:“韩佑,你冷不冷?” 躺下的时候,恰好收到了摄影团队那边发来的几组婚纱照样片,韩佑目光不离手机屏幕,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你觉得冷?” 温廉纤没接这话,只是坚持询问:“你要不要过来一点?” 他不动声色挪近寸许。 默默感受着两具身体之间的空隙,温廉纤觉得这种程度的“体贴”还不够,于是又劝:“再过来一点?” 前几天还在床上大摆“三八线”,今晚却邀请韩佑过来贴贴…… 她将自己的转变归功于环境压力。 只是,韩佑八风不动。 误以为对方没有听见,温廉纤主动往他所在的方向移动,贴到紧实温热的手臂后,才停下动作。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2节 瞥见韩佑正在筛选婚纱照主题,她抬高声音,企图掩饰尴尬:“这套不错。” 话音未落,就发觉气氛不对。 那套在浴缸里拍摄的照片尺度挺大,新郎上半身只带了一只领结,身上的肌肉轮廓看得一清二楚,身着大露背薄纱裙的新娘坐在浴缸边,俯身用手指勾着新郎的下巴,颇有几分挑/逗意味。 比起放在婚礼仪式上用来迎宾的婚纱照,这种,更像是情侣私房照。 韩佑侧目:“你确定?” 温廉纤支支吾吾:“呃,啊……就,还行……” 轻笑自薄唇间溢出。 礼貌地与摄影团队对接人表示“要和太太商量过后再确认”,韩佑按灭手机,终于集中注意力,唤了声“纤纤”。 “嗯?” “我是往包里塞了不少东西,但没有安全套。”他停了停,似是在暗自衡量利弊,“走廊里倒是有自动贩卖机,一元一只,不过,我担心那种质量可能不太好。” 温廉纤眼皮一跳,肉眼可见地慌乱:“好端端的,提那、那个东西干嘛?” 她极其谨慎地开口试探:“你……想做?” 韩佑毫不避忌:“想。” 温廉纤顿时语塞:大可不必这么诚实。 承认了身体在渴求,男人却强压下黑眸中快要溢出来的欲念,语气笃定:“但是,不可以——在这地方做,你不会舒服的。” 他的态度很明确:一切以她为先。 像是打算自行灭掉那团邪火,韩佑克制地挪开身体,声音沉下去:“所以,纤纤别撩我了……好不好?” 第10章 010 擦枪走火的精髓就在于——擦…… 韩佑的神情、语气,无一不委屈。 温廉纤觉得自己更委屈。 只是,担心继续这个话题,一会儿真的得去走廊上买那种质量不怎么好的安全套,她不大情愿地背上“撩人”的锅,闭眼睡觉。 连被子都不敢抢。 没过多久,身上还是一沉——韩佑主动将大半床被子都让了出来,还轻手轻脚帮她盖好。 温廉纤背对他,闷声说了句谢谢。 韩佑回答不客气。 许是天气作祟,这一晚的梦境也变得光怪陆离。 依稀间,温廉纤像是回到了御月庭。 屋外在下雨,花洒也在下雨。 浴室里弥漫着雾气,她稍稍一抬手,就碰到了洁白、光滑的浴缸,浴缸壁的温度要比掌心低许多,像是那年瑞士山上的雪;抬眼又见韩佑赤着上身躺在浴缸里,流畅的身体线条远比婚纱照样片里的男模特更引人遐想。 想去碰一碰他的下巴,结果刚伸手就被韩佑反握住。 他一用力,将她拉进浴缸。 没想到,梦里的浴缸深不见底,温廉纤一直一直往下坠,不得不抱住身边的韩佑…… 她怕水。 记得两人小时候一起去学过游泳,温廉纤的四肢不够协调,学动作也比较慢,韩佑已经能在深水区随意切换泳姿、和成年人一较高下时,她仍然只敢套着小黄鸭泳圈在浅水区扑腾,顺便为竹马加油打气。 事实证明,人会出于身体本能而趋近温暖。 第二天醒来,温廉纤发现自己如同藤蔓般缠着韩佑,抬起的腿压在他平坦的腹肌上,腿根还贴着危险的过人之处……两人共用同一个枕头,挨得极近,挤在单人床的中间位置,但倒是给两侧留出不少空间。 没记错的话,昨晚他们在浴缸——梦中的浴缸里,也是类似的姿势。 身心俱疲,韩佑难得睡得很深。 温廉纤大气也不敢出,想要悄悄从对方身上“撤离”,并且在顺利挪开一手一脚后,坚定地认为自己能够成功。 只是,猝不及防震动的手机让韩佑轻轻蹙了下眉,眼见着就要转醒。 温廉纤大脑飞速运转。 为了避免尴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没来得及抽离的那只手拍打起丈夫的脸颊:“你的电话……” 是来自连城的陌生号码。 韩佑的父亲韩奕是连城人,上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即便他们一家子已在楠丰定居,一年总会在两地间往返几趟。 被迫醒来的男人面上仍有疲态,他摸索着抓起手机,按下拒接键。 很快,短信送达提示音响起。 温廉纤瞄了一眼:除了加粗括号里“维达信托”四个字以及一句“尊敬的韩佑先生”外,后面的内容都被折叠了起来。 她难免纳闷:“连城那边的电话,会不会是你叔伯他们……” 韩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抱歉,把你吵醒了,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早餐,你再睡会儿,难得周末不用上班。” 温廉纤摇摇头:“不想睡了。” 不仅仅是因为环境,她解释道,下午还要参加一场公益活动:“……要给福利院的孩子们送些书籍和文具。” 韩佑没再多劝。 他翻身下床,从旅行包里取出特意准备的干净衣物。 * 据招待所老板回忆,直到凌晨四点,回隆滨的高速公路才恢复正常通行。 两人闭口不提自昨晚起就开始发酵的暧昧,在服务区吃过早餐,各自开车回御月庭。 接到小唐打来的电话,温廉纤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按照原定行程,前往集合地与参加活动的企业家见面。 做公益是一方面,寻找志同道合的生意伙伴,是另一方面。 整个周末,温廉纤都在忙于交际和应酬,周一到公司后又开始马不停蹄完善标书方案,直到喻娴发消息说自己平安落地,她那根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两人约在明峰大厦附近一家日料店见面。 为了说些闺蜜间的悄悄话,温廉纤特意没带韩佑。 当丈夫的也很知趣,说是要去拜访一下爱羽乐团的团长、聊聊挂名的相关事宜,问清楚两人约饭的地点、是否需要接送后,便自动消失。 地方是喻娴定的,听说私密性很好,不少明星都来打过卡。 即便如此,看见全副武装前来赴约的喻大明星,温廉纤还是吓了一跳:前两次在楠丰约饭时也没这么夸张。 喻娴在榻榻米上坐好,摘掉渔夫帽、墨镜和口罩,露出难得一见的素颜:“好事儿,说明我比之前更红了。” 温廉纤抿笑应声。 停了停,又往她身后看:“不是说要带个十九岁的弟弟过来玩吗?” 喻娴用筷子挑了点芥末章鱼送进嘴里,结果被辣得直哈气:“怕被狗仔拍到,特意给弟弟买了明天的机票。” 弟弟不是重点。 这趟小聚,主要是为温大小姐的婚礼出谋划策。 准伴娘询问了婚礼筹备工作的进展、贡献出大量脑细胞后,终于压不住八卦之心:“宝贝儿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真的喜欢韩佑吗?” 温廉纤丝毫没犹豫:“不讨厌。” “那韩佑喜欢你吗?” “不重要。” 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喻娴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直苍蝇:“你们还真是结婚搭子,别人买水果还要挑挑拣拣呢,挑新鲜的,挑甜的,挑大的……你堂堂温大小姐挑老公,这也太随意了吧?” 温廉纤长睫一垂,这回倒是思考了几秒钟: “韩佑到现在都没交过女朋友,挺新鲜的。” “我和他待在一起根本没吃过苦……” “至于大,就不用多说了吧?” 喻娴沉默了。 她发现,竟然真的可以用“挑水果”的思维来“挑老公”。 不愧是参加过校园辩论赛还得了奖的优等生,这逻辑也是没谁了。 然而。 细细一琢磨就能解读出隐藏信息:“宝贝儿,你们不是还没睡过吗?那你怎么知道大不大的?” “不用睡也知道啊。” “慢着,你说的是哪儿大?” 温廉纤不明白她在激动什么,用手比划起来:“韩佑身高一八八,那么大一只呢。” 喻娴猛地捶桌:“就猜到我们两个说的肯定不是同一件事。” 转了转乌溜溜的眸子,她扯了别的:“说起来,韩佑居然还是个雏儿啊?” “嗯?” “刚拍完古装戏,语言系统还没调回来……我的意思是,韩佑还是处男?他去国外进修那几年,没找女朋友?” “就算他找女朋友,也不会让我知道的呀。” 温、韩两家要结亲,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凡韩佑还想入赘温家,都不会在那个节骨眼上闹出私生活混乱的传闻。 闺蜜清醒又淡定发言超出自己的预期,喻娴急忙找补:“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韩佑肯定会为你守身如玉的,当我没问。” 话题莫名陷入尴尬。 温廉纤默了片刻,顺着喻娴的想法往下聊:“你说的也没错,我突然拉着韩佑去领证,确实太随意了。” 得知要来隆滨“支持”分公司,她其实并不抵触。 那天,温廉纤在家整理要带的行李,母亲庄青裁突然提了一嘴,要不然,你先去和韩佑把证领了再走?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3节 她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妈妈是在乱操心:“难不成,你们还担心我去隆滨待一段时间就被别的男人拐跑了?” 犹豫片刻,庄青裁才说出心里话:“不是,我和你爸是担心韩佑被别的姑娘拐跑了——这么懂事的上门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那一刻,温大小姐认清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也突然开始纠结一个问题:如果韩佑当真被别的姑娘拐跑了,她会怎样…… 她会失去一个厨师。 一个司机。 一个苦力。 一个军师。 一个嘴替。 一个百事通。 一个养眼的饭搭子。 一个随时随地提供情绪价值、赚不了多少钱但毕竟能赚点钱的暖心挂件。 一台音乐点播机。 …… 这哪里是的竹马? 这分明是一支实力雄厚的军队! 给她一艘海盗船,她立刻就能带着韩佑出发征服新世界! 衡量完利弊,温廉纤笃定了一件事:可以失去单身贵族的光环,但绝对不能失去韩佑…… 收拾好行李,她直接开车杀去了韩佑的住处。 自记事时起,两家人一直住在同一个小区,关系好得像一家子,购置别处的房产,也依然是楼上楼下不分家;后来,韩佑进了芳华乐团,就在排练大厅附近租了间loft公寓,但那里很快也成了温廉纤的据点。 她甚至在韩佑的默许下,往密码锁里录了自己的指纹。 推门进屋的时候,韩佑正在练琴。 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姿挺拔,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按动着,轻盈得像是一只振翅的蝴蝶,午后的阳光正好撒落在那件白衬衫上,具象化了“优雅”两个字。 可惜温廉纤那时憋着一股气,根本无心欣赏这幅美好的画面,而是开门见山、毫无缓冲地问他下午有没有空、要不要去登记结婚…… 喻娴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然后呢?” “然后,他同意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们就去民政局了。” 认定这里面落下了一些精彩环节,喻娴急了:“韩佑他就没点儿别的反应?” 温廉纤想了想:“没有。” 又想了想:“不对,还是有点儿反应的——他拉错了一个音。” 运弓的动作明显有误,那把价格不菲的小提琴,发出了如同生锈锯子自粗糙木头上扯过的噪音。 刺耳又难听。 说是韩大首席音乐之路上的污点也不为过。 只不过,琴是琴,人是人。 琴慌了但人没有。 韩佑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最后,很平静地说了句“好啊”。 两人一拍即合,迅速上网搜索领结婚证的攻略,准备好证件和材料,还给彼此打理了一下发型,驱车前往民政局,一路上有说有笑,与平常出门吃饭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领证过程并没有让喻娴满意,她气鼓鼓地嘬着帝王蟹脚:“索然无味。” 说罢,又举起桌上的清酒杯:“那就祝你们早日圆房吧。” “圆房?” “祝温韩氏早日被妻主临幸。” “妻主?临幸?”她微微皱眉,“你前段时间到底拍的是什么短剧?” 聊这个喻娴就不困了,毫无女明星的架子捂嘴狂喜:“重生女帝,复仇打脸,坐拥江山,男宠如云——后期顺利的话,下个月就能上架了,回头我喊你追剧。” 温廉纤:“……” 感觉闺蜜的语言系统一时半会调不回来,她抿了口酒,兀自消化掉那些诡谲的词汇,低头品尝餐盘里切割成小块的神户牛肉,用很轻地声音说道:“再等等吧,我还在找‘擦枪走火’的感觉。” 为闺蜜的婚后幸福捏了把汗,喻娴笑容一敛,当即开始传授经验:“这有何难,擦枪走火的精髓就在于……” 温廉纤掀起眼,虔诚取经。 继而得到一字真言:“擦。” 第11章 011 “还想再确认些别的吗” 这一路舟车劳顿,喻娴吃过饭便径直回了宾馆补觉,说是要为明天试礼服而保存体力。 温廉纤比原计划提前一小时到家。 韩佑还没有回来。 她脱掉外套,换上拖鞋,走进厨房给自己倒水,扭头看见炖盅里温着提前煮好的醒酒汤,又有暖意自心中流淌。 今晚只是小酌了几杯清酒,并无醉意,但她又不想辜负韩佑的心意,思前想后,还是给自己盛了碗汤水,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给喻娴发消息确定碰头的时间和地点。 温廉纤:我明早先去一趟公司,然后到宾馆接你。 喻娴:那韩佑呢? 温廉纤:新郎婚礼那天要穿的三套西装,我打算都给他买moons男装的品牌高定,改天让那边的人来家里帮他量尺寸好了,我们试礼服,他去了也没什么用。 喻娴:怎么没用?让他买单啊! 温廉纤:没必要让韩佑花这个钱呀,那家礼服馆的品牌创始人是我一位远房叔叔,我爸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每年都要进行资源置换。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发来了一条语音。 喻娴:婚纱照,你姑姑送的!礼服裙,资源置换来的!婚庆酒席,肯定也是你爸掏钱!韩佑他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吗? 喻娴:出个几把就结婚了? 喻娴:不对!他连几把都没出! 咆哮声在耳边萦绕,温廉纤脑子里嗡嗡乱响。 而且,似乎有两个字格外刺耳…… 整个人温度飙升之际,她捧着手机颤颤敲字,企图点醒口不择言的闺蜜:谨言慎行!你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 喻娴不说话了。 发了个“已老实”的表情过来。 温廉纤长舒了一口气,躺在靠枕上再三思考,依然无法理解喻娴所纠结的点:所谓婚礼,不过是男女双方合作完成的一个项目,她有钱就多出点钱,韩佑做事面面俱到就多干点活,结婚搭子各司其职,听起来很合理啊…… 迟迟没等到闺蜜另起话题,她百无聊赖刷了会儿视频。 严重怀疑手机具有监听功能,聊完“擦枪走火的精髓”,大数据推送给她的全是身材颜值在线的男主播。 宛如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温廉纤屏息凝神一个个刷过去,最后,留在了一个舞蹈生小哥哥的直播间:男主播虽然眉眼没有韩佑好看、胸肌也没有韩佑结实,但贵在嘴甜又敬业,直播间在线观众两千多人,一有人刷礼物就跳舞,西装革履大汗淋漓还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姐姐”。 这门“擦”的艺术确实上头。 温廉纤看了不过十几分钟,被直播间的气氛冲昏了头,居然破天荒充值刷了礼物。 只可惜,新鲜劲难敌困意,花钱点的那段《晚安大小姐》还没跳完,她就抱着靠枕睡着了…… 韩佑推门进屋之际,第一眼就看见了像小兽般蜷缩在沙发上小青梅。 吊顶灯带散发出柔和的光,客厅墙纸仿佛被这些光束赋予了生命力,原本单调的暖黄色变得复杂且深邃。 睡梦中的温廉纤抱着双臂,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潜意识里感到不安,她的身上有一缕淡淡的酒香味,红唇微张,双颊也泛着粉色,像是一朵含苞的萨曼莎玫瑰,娇艳,浓烈,藏着隐秘的小刺。 韩佑的黑眸中落着星星点点的光泽,不易觉察地融化成独属于一人的温柔。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直到…… 温廉纤手机里的男主播结束一段舞蹈:“谢谢艾薇儿姐姐送的游艇!接下来是为艾薇儿姐姐送上的隐藏舞蹈!祝姐姐今晚玩得开心喔!” 韩佑眼皮一跳。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俯身将妻子打横抱起,目光却落在她攥紧的手机屏幕上,神色晦暗不明地磨了磨牙。 浅睡中的温廉纤悠悠转醒:“唔,你回来了……” 觉察到视野的转变,她先是一愣,随即出于本能地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关切道:“谈得怎么样?” 韩佑似乎并不打算与她细聊:“还好。” 温廉纤不懂乐团里的规矩,一时间也找不到切入点多问,只得由着韩佑将自己抱进主卧,轻轻放在那张双人床上。 她打了个呵欠,本想拿换洗衣物去洗澡,韩佑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在床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问:“我之前怎么不知道,纤纤对这一类直播感兴趣?” 温廉纤这才反应过来,直播间还没退——怪不得从刚才起,就一直有奇怪的bgm萦绕在自己周围。 正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耳边又响起凉凉一句:“哦,还给人家打赏了。” 温廉纤急忙解释:“随手点到的,就花了九块九给主播点了‘一杯香槟’而已。” 韩佑若有所思地错开目光:“……那也是给别的男人花钱。” 委屈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却又倔强地想要藏起来。 温廉纤试探性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你生气啦?” 韩佑眼皮一耷,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一瞬间,温大小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略显无措地盯着身边闹别扭的男人:可她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呀…… 而且只花了九块九。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4节 韩佑这个丈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容忍“九块九”的肚量都没有吗? 生怕韩佑拐弯抹角把这事儿说给自家爸妈听,温廉纤沉思片刻,决定破财消灾:“韩佑,我给你买辆车吧?” 她不知道怎么哄男人开心,但是送礼物——送昂贵的礼物,总不会错:“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库里南?” 韩佑在衣食住行方面都很低调,在楠丰时的座驾也不过是辆5系,库里南远超那个级别,应该能够让他满意。 然而,事与愿违。 韩佑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兴奋,只睨她一眼:“纤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一心想着省自己的礼服钱,给别人送礼物,出手就是库里南?” 温廉纤一句话说得理所当然:“你是我的老公,又不是别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她深谙于心。 韩佑的笑意浓了几分,不知是因为库里南,还是因为享受到了温大小姐的特殊对待。 嘴上却故作为难:“开着库里南去菜市场买菜,不合适吧?” 温廉纤一愣,很快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有什么不合适?那车后备箱挺大的,可以装很多萝卜白菜!” 韩佑做了个恍然的表情:“也对。” 短暂地静默了两秒钟,温廉纤忽然笑起来,唇线扬起的漂亮弧度,像是雨后卧于湖面上的一弯彩虹倒影。 她很少笑。 真的很少。 韩佑的眼中滑过一丝讶异,随后,跟着她一起笑。 温廉纤抬手掩了下唇:“说到买菜,忽然有点想吃我妈做的腌萝卜了,她那个独家秘方,别的地方还真吃不到……” 对方没有接话。 她清了清嗓子,退回上一个议题:“那就定了——买辆库里南?” 回过神来的韩佑直接摇头:“我现在这辆车租了半年,刚磨合好,没什么毛病就别换了,多一辆车,到时候拖回楠丰也麻烦。” 这话也有道理。 温廉纤追问:“那换个礼物,你想要什么?” 这份礼物终归是免不了的,出于某种难以言明、又无法驱散的淡淡歉意。 谁料,韩佑猝不及防伸出双手食指,抵着温廉纤的唇角慢慢向上移,似乎是企图将那个漂亮的弧度焊死在她的脸上。 男人的声音很沉:“想要你多笑一笑。” 像是有一片羽毛很轻地从心尖上拂过,温廉纤微微睁大眼睛,她的眸子是很浅的咖色,有光注入,如同最上等的琥珀或者琉璃,散发着瑰丽的色泽。 静候片刻,韩佑再一次强调:“是对着我笑,而不是对着照片里、视频里别的男人笑。” 听到这话,温廉纤笑不出来了。 惊讶、羞赧的情绪漩涡之中,又多了一点郁闷。 长睫扇动,那束光极快地溜走,她的视线落在韩佑身上,退回上上个议题:“其实那个男主播和那个男模特的身材都没你好……” “是吗?纤纤已经在私底下比较过了?” “看起来就觉得你比较好嘛。” “原来是猜到的啊。”拖长的尾音表明了韩佑的不认可,桃花眼中却漾开狡黠,“那,纤纤想再确认一下吗?” 话音未落,带着薄茧的指尖便自温廉纤的下巴滑过,他握住那双白皙、柔软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 再缓缓向下。 韩佑今天穿了件卡其色的驼绒大衣,前襟敞着,露出内里的白色衬衫。 温廉纤身体僵硬,咬着下唇,细细感受着掌心的起伏和温度变化,任由心间那一簇压抑许久的火苗越烧越旺。 她认了:擦枪走火的精髓,真的是擦。 这还没完。 身边床垫倏地凹陷,韩佑凑近,声音压得极低:“……要把衬衫纽扣解开确认吗?” 温廉纤没说话,用行动表明有这个需要。 也不知道那件衬衫的纽扣用的是什么材质,她指尖打滑,花了挺久才解开全部的纽扣,继而沉沦于视野中的一切。 形状漂亮的胸腹肌肉随着男人的呼吸起伏、轻颤。 温廉纤也跟着起伏、轻颤。 韩佑的气息又一次缠过来:“还想再确认些别的吗?” 微挑的眉,上扬的唇,缓缓眨动的桃花眼,还有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细小的钩子,稍不留神,就会被勾去一缕魂。 像极了幻化成形的男狐狸精。 温廉纤默默腹诽,忽而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不想”,不仅违心,还会输掉气势……于是,她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去解他腰间的皮带。 腹肌和人鱼线都很不错。 韩佑绝对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代表。 他也不怯场——能在那么多观众面前潇洒自若地演奏,怎么会惧怕区区一个人的目光? 意识到不好意思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温廉纤的喉咙愈发干涩,浅浅吞咽口水,琢磨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谁料。 韩佑却在此时微微偏过脸,缓了缓,道出在舌尖酝酿许久的两个字:“……今晚?” 第12章 012 “你们男人的身体构造也太奇怪…… 他的声音很轻。 温廉纤却觉得如同一道春雷在耳边炸响——她很清楚对方是在确认什么,只是,一想到家里没有安全套,她又犹豫了。 推脱的理由现学现用:“明天我还要去试婚纱,得保存体力。” 韩佑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仿佛早已对一些事习以为常,他用商议的口吻询问道:“那就先到这儿?” 说罢,便要制止她的动作。 温廉纤却不松手。 莫名就想起了喻娴的语音咆哮…… 确实。 他们都已经结婚了,韩佑总不能真的连——连那个东西都不愿意出吧?! 他得出。 至少得出个……吧! 想到这里,温廉纤宛如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饱满的红唇颤了颤,溢出一点羞赧的、吞吐的、轻不可闻的声音:“我还想确认一下那个……那个长什么样,以前只在生物书上看过,难得有机会……看看真的……” 边界感早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的她,要一鼓作气跨越城池了。 听到这话,男人的桃花眼中生出几分惊愕。 被当做用来观察的“活标本”,韩佑并不生气,反而嘴角噙笑点点头,说了句“你自便”。 随后,他看着求知欲极强的小青梅用食指勾起自己的内裤边,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 因为观察得太仔细,还不受控制探着脑袋——险些撞进他怀里。 耐着性子等了两分钟,韩佑故意打扰:“确认好了吗?” 脸明明红得快要滴血,温大小姐却强撑着气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这个状态,是有反应了吗?” 韩佑会意:“没有。” 没有反应就已经这么…… 推翻了脑海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理论常识,温廉纤豁然开朗:“韩佑,怪不得他们要找你拍男士内裤广告。” “暂时还没有反应。”他毫不避讳地解释,“但如果你继续看,可能就要有了。” “看也会有反应?”温廉纤面露嫌弃,“你们男人的身体构造也太奇怪了吧?” “因为是纤纤在看。”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温廉纤困惑地抽离手指,男士内裤松紧带“啪”地回弹,韩佑吃痛,闷声一哼,稍稍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她觉得好玩,还想再弹第二次。 韩佑没有躲,只反问道:“纤纤就这么希望看到他有反应吗?” 意识到自己是在玩火,温廉纤迅速起身、逃一般地快步走向浴室。 还不忘故意找由头将“对这场婚姻已有贡献”的结婚搭子支开:“厨房里的醒酒汤我喝过了,你有空去收拾一下。” * 次日一早,温廉纤先去了趟公司,将积压的工作处理完,驱车前往喻娴住的宾馆接她去试衣服。 喻大明星全副武装等在楼下。 刚上车,就忍不住询问:“如何,有进展了没?” 她承认自己太心急了,这才过去一个晚上,那两个因为太熟所以不好意思滚床单的别扭家伙能有什么…… 温廉纤“嗯”了声:“有一点,但不多。” 还真有进展?! 喻娴心急火燎:“到哪一步了?” 温廉纤斟酌着字句:“擦……变成了擦枪。” 以前上学那会儿,喻娴的语文成绩就一直稳定在班级倒数前三,眼下也没能理解汉语言文学的博大精深,嘴里嘀咕着“什么鬼”,抓紧时间教育闺蜜:“一切不以‘走火’为目的的‘擦枪’,都是耍流氓。”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5节 她喋喋不休说了一路,临近目的地时,紧盯前方路况的温廉纤才颔首表达赞同:“嗯,我好像是对韩佑耍流氓了。” 喻娴来了兴致,还想套些话,谁料保时捷刚驶入礼服馆停车场,就有接待员一路小跑过来帮忙泊车。 只得作罢。 名为“森·芙罗拉”的礼服馆总部设在楠丰,在数个城市都设有分店,温廉纤有不少礼服裙都出自旗下设计师之手,自然也信得过他们的成衣品质。 前台店员颇有眼力见,喻娴的墨镜还没摘,就已经叫出她前段时间热播剧的角色名,对vic温小姐更是热情周到。 温廉纤不喜欢奢华、浮夸的婚礼风格,婚宴场地的主色调采用了清新自然的青白两色,首席造型师了解过她的喜好,早早准备好了三套以绸缎和蕾丝为面料的主婚纱,又用ai模特分别展示了十二套其他门店推荐的“镇店之宝”,说可以随时空运过来供她试穿,确认后再修改尺寸、送到楠丰。 温廉纤怕麻烦,就在“现货”里挑了身鱼尾款式的抹胸婚纱,简单盘好发髻,在几位店员的引导下走进试衣间。 试衣间很宽敞,私密性也很好,花果调香薰气味宜人,她渐渐放松下来,艰难地将自己塞进修身的婚纱里,让店员帮忙系紧后背绑带。 两个姑娘的嘴巴像是抹了蜜糖,好听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让温廉纤闹了个脸红。 跟进来凑热闹的喻娴也忍不住开启夸夸模式:“哎呀哎呀,这是谁的童话书没合上,让公主跑出来了?宝贝儿,你这腰、这腿、这脸蛋,根本不输那几个当红小花!啧,怪不得当初蕊姐一心想着带你进娱乐圈……” 白娇蕊的确有心栽培侄女,只可惜,温大小姐平日里落落大方、能言善辩,结果一面对镜头就脸红,只得把姑姑争取来的试镜机会让给了喻娴,阴差阳错成就了闺蜜的演艺事业。 温廉纤倒也不遗憾,毕竟,继承家业才是她从小到大的志向。 只是。 越咂摸喻娴的话,越觉得不对劲。 温廉纤微微蹙眉:“你管白娇蕊叫蕊姐?” “是啊,有问题吗?” “我管她叫姑姑,你管她叫姐——直接差了个辈?” 这话一出,周遭充满了笑声和忍笑声。 喻娴笑够了,抬手帮她调整背后的蕾丝,难得正经道:“你不是说韩佑最近挺闲么,回头让你姑姑筹拍电影的时候给他安排个小角色,或者,我想办法联系几个综艺节目组、让他出镜刷刷脸呗?这男人啊,结了婚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会被说吃软饭的……” 温廉纤想解释说韩佑或许有自己的规划,刚一张口,试衣间外就响起了熟悉的呼唤:“……纤纤?” 是韩佑的声音。 撩开布帘,喻娴先一步走出去招呼老同学:“呦,我还以为韩首席忙着操持家务,今天没空过来了呢。” 夹枪带棒。 剑拔弩张。 闺蜜与丈夫就像两种天生有敌对关系的生物,难以共存。 自学生时代起,就没少见识过喻娴的毒舌,韩佑本能地将这句问候划归为“挑衅”,但也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淡定解释:“抱歉,路上堵车,来迟了。” 喻娴耸耸肩,勉强原谅了他。 难听话可没落下:“婚礼那天别迟到就行。” 韩佑:“……” 嘲讽够了,喻娴转身走进试衣间,将满脸赧色的温廉纤搀扶出来。 第一次穿上婚纱的女孩略显局促,踌躇许久,才一寸寸抬高目光,望向自己的丈夫。 印象中的韩佑,总是说话得体又乐意给别人提供情绪价值,每次两家人一起出门逛街,他总能用不露痕迹的赞美将庄青裁逗得很开心。 但是今天。 但是他站在她面前。 愣怔又词穷。 直到喻娴心急火燎询问“好不好看”时,韩佑才微微点了下头,轻声说“好看”。 温廉纤的眉宇间凝着一点点失落:“就这套吧。” 韩佑狐疑:“不再试试别的?” 温廉纤摇了摇头:“这套挺合身的,挑不出错——不想再试别的了。” 无所谓自己的喜好。 只要结果尚可。 真是像极了她的处事风格……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了心脏,韩佑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没再多言。 * 除了主婚纱,还需要龙凤褂、敬酒服,迎宾和送宾的礼服裙各一条,以及备用服装和两套伴娘裙,温廉纤与喻娴的效率虽高,选定款式,量好尺寸,也足足花了四个小时。 韩佑始终陪在一旁,没有丝毫的敷衍与不耐烦,还给换好衣服的温廉纤拍了照片,一一发进家庭群。 群里很快热闹起来。 席初晚和庄青裁大概是旅行途中得了空闲,猛猛夸奖温廉纤一番,话题又绕到小夫妻两人的新婚生活上。 庄青裁:在隆滨住得还习惯吗?要不要请个阿姨帮忙做饭、打扫卫生? 虽然从不否认温廉纤的能力,但让一个二十来岁、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兼顾家庭和事业,当母亲的实在放心不下。 没想到,温廉纤拒绝得果断干脆: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我和韩佑两个人能应付得来。 韩奕实名坑儿子:有什么脏活累活,都让韩佑去干。 席初晚更是理所当然把儿子当牛马:有活就让韩佑去干。 韩佑发了“收到”两个字。 围观全程的喻娴撇撇嘴,对于温韩氏这副言听计从的嘴脸十分不屑,忽地想起什么,又戳了戳闺蜜的胳膊,小声嘀咕:“韩佑发了这么多你的照片,你爸都没冒泡夸一句好看,该不会是对你们结婚这事儿还有哪里不满意吧?” 温家家主、阅川总裁温皓白的威名在外,每次提到他,喻娴都是小心翼翼。 温廉纤实事求是:“我爸平时就很少夸我……” 脑补出一位中式家庭的严父形象,喻娴叹气:“没想到,你这种喊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也有原生家庭的痛。” 温廉纤从容补上后半句:“我爸要是觉得不错,一般直接打钱。” 话音刚落,手机便弹出一则短消息,提示银行卡到账两千万元,还有言简意赅的备注:婚礼开销,多退少补。 她见怪不怪:“你看,就是这样。” 实力演绎什么叫“父爱无声”。 喻娴捂住胸口做万箭穿心状:“我也想要这样的痛,多痛都承受得住。” 提到婚礼花销,她又开始为闺蜜鸣不平,刀子似的眼神落到准新郎身上:“韩佑,其他的事就不提了——你们的结婚戒指难不成还要纤纤来准备?” 她刻意抬高分贝:“婚纱礼服都挑好了,顺路再去给纤纤买个戒指呗?我之前看到过几颗超美的‘鸽子蛋’,也就两三百个w而已,韩首席不会舍不得吧?” 那副架势,誓要让准新郎大出血。 知道庄青裁特别中意韩佑这个女婿,所以,喻娴在很久以前就对温廉纤放过话:如果两人真的结婚,韩佑在丈母娘那儿没吃过的苦头,在她这儿,统统得吃一遍。 温廉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面对婆媳矛盾一筹莫展的渣男,只能说点缓和气氛的话:“其实不买也行,我家里戒指挺多的,随便拿一个用……” 喻小丈母娘剜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 气氛似乎更僵了。 好在,韩佑出声破了冰:“已经买好了。” 温廉纤比喻娴还要惊讶:“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前两天刚送到楠丰,要是急着用,我差人送过来?” “不急着用。” “嗯,反正我们过段时间也要回去。” 事情的发展出乎喻娴意料。 她一边斟酌韩佑的反应,一边继续扮演恶役角色:“买了多大的钻呀?什么品质?该不会是那种看着挺大,其实品相拉胯的石头吧?” 韩佑不卑不亢地应对:“回头让纤纤拍照给你过目。” 男人镇定自若的反应,着实令嫡长闺摸不透。 离开礼服馆的时候,她还在逐帧分析: “说什么送到楠丰去了……韩佑肯定没买,今天听我说起钻戒才打算去补买一枚……” “就算是真的提前买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石头,不好意思拿给你看!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藏这么久?” “买婚戒这么大的事儿都能瞒着老婆,谁知道他还有多少事瞒着你!宝贝儿,我现在特别担心,那种好好先生的样子,都是韩佑装出来的……你一定要把家里的经济大权死死捏在自己手里!知道不?你们结婚以后,你爸不会让韩佑进阅川集团担任要职吧?有没有看过那些豪门狗血家庭伦理剧?好多悲剧的源头,都是商圈大佬让女婿进了家族企业……” 喻娴嘴上没有把门,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说得太过火了。 温廉纤并不生气,转而将店员送的流心巧克力球分了一颗给喻娴:“你就放心吧。” 喻大明星戒油戒糖,闺蜜给的除外。 三两下剥开糖纸,喻娴将巧克力球塞进嘴里,鼓着半边腮帮下定论:“这入赘的男人,靠不住的。” 第13章 013 姓韩的是忍者神龟吗?这都能忍…… 晚餐是韩佑预定的,隆滨中心七十二层观景餐厅。 傍晚时又下起小雨。 雨丝犹如细密的珠帘,阻碍了本该开阔的视野,街边临窗而坐,也只能勉强看出街道上霓虹灯晕染出一圈圈朦胧光影。 只是,桌上有美食,身边有好友,雨中夜景也能别有一番滋味。 吃饱喝足,温廉纤放下手中刀叉,又说起晚上的活动安排。 喻娴提议去一家名为“捕梦”的网红酒吧,还说年轻人了解一个城市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泡吧:“正好,弟弟下飞机了,我让他去酒店存个行李,直接过去。” 温廉纤拗不过,拽上韩佑作陪。 酒吧虽然吵嚷,但偶尔放纵也不是坏事。 那个“十九岁”的弟弟比他们先到,寻了个最角落里的卡座独自喝酒,生怕被粉丝认出来,鸭舌帽沿压得极低,直到喻娴唤他,才起身做自我介绍。 酒吧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温廉纤隐约听见他姓洪,之后再问喻娴,只得到一句颇有深度的回答:“过客而已,记得他‘十九岁’就行。”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6节 温廉纤点点头:喔,洪十九弟。 见证过喻娴学生时代几段“刻骨铭心”的恋情,韩佑打趣:“弟弟挺有手段。” 喻娴笑着摆摆手:“弟弟能有什么手段呢,不过是,年轻几岁罢了。” 她顺势拍了拍韩佑的肩膀:“希望你多少有点儿危机感。” 韩佑:“……” 温廉纤不是自来熟的体质,性子又慢热,半杯特调下肚,依旧坐在那里不知所措,间或随着音乐摆动两下,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 韩佑婉拒了第三个前来要微信的女孩,目光幽幽飘到自家妻子身上,盯着她看了许久,倏地笑出声。 温廉纤下意识捂住双颊:“怎、怎么了?” 韩佑起初说了句“没什么”,默了两秒钟又接话:“就是想起高考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去酒吧玩的事……” 学生时代的温廉纤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拿到楠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才接受了喻娴的邀请去“探秘酒吧”。 她惴惴不安地和家长报备,还郑重承诺,十一点之前肯定回家:“爸妈一开始特别担心,但是又不想扫我的兴,后来我说韩佑也去,他们就放行了……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你的名字在我家特别好用。” 韩佑抿笑,并不否认。 酒吧dj切了新的舞曲,摇滚乐如同翻涌的浪潮般涌过来,为了听清楚温廉纤说的话,他不得不低下头。 星点光泽藏于发尾之中。 温廉纤抬起手,寻着那一点光,碰了碰男人右耳的耳钉,依稀又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还有这个耳洞,也是我们一起去打的。” 韩佑“嗯”了声:“你怕疼,弄完就哭了。” “才没有这回事……” “怎么没有?” “你肯定是记错了!” 温大小姐神情不满地反驳,说话间,视线又落在那枚银色的十字形耳钉上——这是她送给韩佑的生日礼物。 前几天他戴的那枚黑曜石耳钉,也一样。 自从十八岁那年两人一起去打了耳洞后,温廉纤每一年给韩佑准备的生日礼物都是耳钉,对她来说省钱又省事,而寿星看起来也很乐意收。 胡思乱想间,指尖碰触到韩佑的耳垂。 很软。 像他的嘴唇一样软…… 被怪异的念头闯入脑海,温廉纤呼吸一滞,心神不安地移开目光。 好在,耐不住寂寞的喻娴很快将她从情绪漩涡中捞出来:“宝贝儿,只有我们四个实在太无聊了,你再叫几个朋友过来一起玩吧?” 温廉纤面露为难:她来隆滨还不到一个月,哪有什么可以叫来酒吧一起玩的朋友? 总不能把莫莫和小唐他们叫过来吧? 和boss喝酒跟加班没什么区别,她不能这样苛待下属。 喻娴隐约瞧出闺蜜的无奈,佯装随意地摆摆手:“算了,别摇人了,我们四个玩也挺好的,要不要我教你玩骰子?” 两人认识这么久,她再没心没肺,也多少能悟出些人情世故来:温大小姐很好相处但朋友不多,这不是性格问题,而是应了一句话——豪车周围不停车是为了规避风险,当年文星双语一个班三十号人,除了那些一心想要攀交情的,大多数同学都对温廉纤避而远之。 温廉纤抿着唇,因为扫了喻娴的兴而有些自责,还没想出补救的法子,不远处竟意外响起熟悉的招呼声:“好巧啊,温小姐,居然在这里也能碰到……” 甫一抬眼,就看见李呈呈的身影一路小跑、由远及近——身后还带着三个跟班模样的男人。 有时候不得不信,人与人之间就是有一种特别的缘分。 温廉纤如释重负。 迎上喻娴疑惑的目光,她抬手介绍:“我朋友。” * 酒吧里的灯光交错变幻,无声地编织着属于夜晚的美梦。 在三个跟班的极力捧场下,李呈呈终于成功反客为主:“……这家酒吧最大的老板是我的好兄弟,温小姐以后过来玩,报我的名字,全场消费打五折!” 隐约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喻娴凑到韩佑身边:“这傻逼到底是什么人?” 已为人夫的直言:“过来‘松土’的。” 喻娴登时露出了然的表情,接了句风凉话:“只打五折?看起来,李总和好兄弟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嘛……” 新的敌人已经出现,当然要联手抗敌。 李呈呈急于在情敌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急忙说今晚的开销算他账上,没想到,却被温廉纤截住:“这顿我请。” 生怕自己给别的男人花钱会让韩佑不高兴,她别过脸,耐着性子解释:“人情债而已,你不要生气。” 韩佑笑了笑:“我不生气。” 温廉纤将信将疑,碍于闲杂人等太多,只得把关切的话都咽了下去。 玩了几轮骰子,喻娴摸出副扑克牌,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女明星邀约,在场的几个男生自然跃跃欲试。 结果李呈呈第一个中招。 他想都没想,直接选了真心话。 抽到“鬼牌”的惩罚者是喻娴,她上来就放大招:“松土哥,说说为什么想追纤纤呗?是因为她开保时捷,因为她年纪轻轻就当了老板,还是因为她爸是温皓白啊?” 听到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原本闷头刷手机的“十九岁”猛地抬起脸,视线越过韩佑,直勾勾落在温廉纤身上。 然而,李呈呈却在状况外:“温什么白是干啥的?” 喻娴惊讶:“你不知道?” 他老实承认:“我不知道啊——我就不能单纯是因为温小姐长得漂亮,起了色心,所以才想追求她的吗?” 喻娴:“……” 韩佑:“……” 温廉纤被夸得面色绯红,只得佯装喝酒掩饰尴尬。 放下酒杯的一瞬间,偷瞄着韩佑——他似乎还沉浸在游戏的乐趣中,没有太大的反应。 喻娴清了清嗓子,敬了颇有正室风度的“温韩氏”一杯酒,委婉表示,真诚才是必杀技,而她,已经被真诚的“松土哥”给杀死了。 游戏还在继续。 第二轮中招的是韩佑,在温廉纤的怂恿下,他选择了大冒险。 好巧不巧,抽到鬼牌的是李呈呈。 他搓搓手,压不住想要兴风作浪的势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让韩先生给前任打电话说一句‘我今晚好想你’,这个惩罚怎么样?” 话音一落,三个跟班立刻起哄说好。 这哪里是大冒险? 这分明是大拆家! 谁料,韩佑却不紧不慢杀出重围:“我没有前任。” 正在解决果盘的温廉纤动作一顿,疑惑近乎是脱口而出:“你去柯蒂斯念书那几年也一直单身?” 韩佑颔首。 她纤不解:“怎么会呢?” 明明很受欢迎。 韩佑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委婉提醒:“纤纤,你没有抽到‘鬼牌’喔。” 没有抽到“鬼牌”,所以没有提问权,更别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问。 温廉纤遵守游戏规则,继续扮演“酒吧果盘杀手”的角色。 倒是喻娴露出看穿一切的眼神,扭头冲她喊话:“我说的吧,韩佑他肯定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莫名其妙给正室送了个助攻,李呈呈咂咂嘴,不甘心地追问:“……暧昧对象也行。” “没有。” “那、那女同事?女同事总有吧?” “也没有。” “谁信啊!怎么可能没有女同事?!” “实不相瞒,我目前在家待业。”韩佑呈现出一种刀枪不入的平静状态,“确实没有女同事。” 李呈呈无言以对。 跟班们却开始对第一次见面的“韩先生”指指点点: “原来是个吃软饭的呀?” “温小姐挑男人的眼光,啧啧,确实不太行……” “呈哥,加油松土!你绝对有希望!” 接收到来自兄弟的鼓劲,李呈呈“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决定继续搅局:“那你的手机通讯录里总有……喂,喂,说你呢!你小子在干啥呢?往温小姐大衣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拿出来!快点!” 他凶神恶煞地冲“十九岁”喊话,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没想过暗地里的小动作会被发现,姓洪的男演员鬼鬼祟祟收回手,紧紧握拳,显然是捏着某样东西。 喻娴距离最近,当即扑过去将人拽住,紧接着,从他手里搜出被揪成一团的字条——应该是刚才去卫生间时抽空写的,目标明确地想塞进温廉纤的口袋里。 结果好巧不巧,被眼尖的李呈呈撞破。 洪十九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打开字条匆匆扫了一眼,喻娴秀眉一挑,抓起手边的包包就往他身上砸,边砸边嚷:“我叫你出来玩,你他妈居然想傍我闺蜜!还留联系方式?还随叫随到、什么都愿意做?给你脸了是不是?你算哪根葱啊,就你这满是科技与狠活的脸、这瘦得像细狗似的身材,远远不如人家正牌老公,你怎么好意思的?滚远点……” 小洪显然也没料到喻娴的反应这么激励,护着脸直躲,酒吧卡座顿时乱成一团。 李呈呈和他的跟班们也气不过,纷纷上前添一把火。 眼见着动静太大引起围观,韩佑起身拉开了正在气头上的喻娴,将她交给温廉纤后,反而是护着那个男演员往外走:“我把小洪弟弟送走,纤纤,你看好喻娴……注意影响……”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7节 温廉纤点点头,抱着喻娴轻声安抚,留意周围是否有人拍摄。 姓洪的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拉下帽兜,跟着韩佑快步离开。 李呈呈的跟班却不乐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展,连着“吃软饭的”一块儿骂: “我靠!别人当众勾引自己老婆都不生气的吗?还护着那个小老弟——姓韩的是忍者神龟吗?这都能忍!” “嘘,小声点,呈哥还想当众挖墙脚呢。” “韩先生这大房气度,怪不得能娶到温小姐这样的老婆,不对,是怪不得能入赘到温小姐那样的家庭里!呈哥,说句实话,这你是真的比不过……” 李呈呈火气还没消,赏了一人一脚。 喻娴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捏着纸条,与温大小姐控诉那些稍有姿色就“不想努力”的男演员能有多没下限:“刚才要不是韩佑拦着,我非得把那个臭弟弟给……说起来,韩佑怎么还没回来?” 确实有一会儿了。 温廉纤摇摇头,心神不宁:“我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 喻娴直犯嘀咕:“酒吧门口什么人都有,韩佑不会是被缠上了吧?” 这么一说,温廉纤不由紧张起来。 她起身准备出去找韩佑,恰好几个小年轻从身边路过,嘴里呼朋唤友:“走啊,走啊,快去门口看热闹!两男的在马路对面打架呢,听说是正室打小三,那哥们下手可真狠,简直是要把人给送走……” 第14章 014 “今晚?” 在温廉纤看来,竹马是一个情绪稳定,温文尔雅,与“粗鲁”和“暴力”完全不沾边的绅士,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动粗——更别说,对第一次见面的后辈动粗。 就算洪十九弟给她递小纸条示好,以韩佑那性子,顶多阴阳怪气怼几句。 肯定是对方先动的手! 也不知道韩佑他有没有吃亏…… 思绪翻涌,温廉纤踩着高跟鞋心急火燎往外冲,顾不上身后喻娴和李呈呈的呼喊。 酒吧附近时常出现醉酒闹事的家伙,值班经理见怪不怪,并没有报警的意思,只让几个保安疏散马路边的围观群众,顺便拉个架。 双方好不容易休战。 远远瞥见韩佑不急不慌地朝自己走来,温廉纤奋力推开挡在面前的几道身影,上前一步,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的呼吸尚未平复。 他挽着衣袖,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鲜血顺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滴落在地,溅出小小的暗红色花朵。 温廉纤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沙哑的声音:“伤到哪里了……” 那双手承载着他的梦想与荣耀,千万不能有事。 韩佑却像是并不在意:“我没事的。” 温廉纤嗤他:“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丝毫不理会周遭人群的指指点点,他瞥向“十九岁”爬起来的方向:“是小洪弟弟的血,我只是扶了他一把。” 夜幕一如既往地掩饰着许多东西。 温廉纤看不清洪十九弟的伤势,只好先关注眼前人:非要逞强说自己没事,其实,玻璃碎片都扎进手心里了,看着都疼…… 她想找纸巾给韩佑擦血,然而手忙脚乱,一张纸都找不到;她又急又恼,索性扯着自己的衣袖去擦,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为什么打架?” “打架?”韩佑对她的话表示出困惑,桃花眼缓缓地眨,“我们没有打架,纤纤误会了——年轻人沉不住气,我说了他两句就闹脾气,结果不小心撞碎了路牌广告的玻璃。” 不小心?撞碎? 温廉纤不敢相信,但韩佑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擦的是番茄酱而不是流出来的血。 再寻人,“十九岁”已经跌跌撞撞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前还不忘瞄了眼韩佑——活脱脱一副被揍怕了的模样。 韩佑眉眼间散发着慈爱,冲他的身影挥了挥手:“小洪弟弟,路上注意安全。” 对方大气也不敢出,直接钻进车厢…… 留下一路车尾气。 目送之际,喻娴和李呈呈一行人也赶了过来。 记挂着韩佑的伤,温廉纤无心再去追究真相:“我陪你去趟医院吧?” 韩佑本想拒绝,只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个“好”字。 李呈呈主动请缨:“温小姐,要不要我陪……” 喻娴眼疾手快拽住了想要跟过去的李氏电灯泡:“我们留下来善后。” 李呈呈还想说点什么,直接被女明星用高跟鞋踩住了脚尖,疼得龇牙咧嘴。 目送小夫妻上了停靠在街边的出租车,李呈呈才被跟班们解救出来,他抖了抖微麻的腿,面容严肃地嘱咐其他人:“都记着,以后看见‘佑哥’放尊重点……” 正在噼里啪啦敲手机怒骂“十九岁”的喻娴抽空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诶,韩佑怎么就成你‘佑哥’了?” 李呈呈后怕地缩了肩膀:“我刚才刷到了路人拍的小视频,是韩先生他……他直接拽着那小子的衣领就往路牌广告玻璃上撞,那种打法,狠狠心,是真能把人送走啊!幸亏打得不是我……” 他想将小视频找给喻娴看,低头找了一会儿,却发现已经被删除了。 耸耸肩,越想越后怕:“他是不是已经在计划着哪天来揍我了?” 语气、态度,皆是情真意切地服软。 仍在用手指猛烈“输出”的喻娴没太在意,随口轻哼一声:“那你得小心点了——能被温家招赘的男人,肯定有点东西。” * 温廉纤领着韩佑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亲耳听见医生说韩佑的右手没有伤筋动骨、不会影响拉小提琴后,她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来。 清创、消毒、上药、包扎……她耐着性子陪伴、跑腿,在必要时挽住韩佑的手臂,就像先前他陪自己去医院看病时一样。 回到御月庭已经过了十一点。 将沾了血迹的衣服丢进脏衣篮,温廉纤站在阳台上给喻娴打电话,确认洪十九弟没有再找她的麻烦后,才说起韩佑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一点皮肉伤……不过,他说去爱羽乐团报道的时间得推后几天,正好,可以抽空去把婚纱照拍了……” 话说到一半,浴室里忽然传来韩佑的呼唤声:“纤纤——” 温廉纤挂断电话,趿着拖鞋小跑进主卧。 浴室的门虚掩着。 她推门一看,发现韩佑正一丝不/挂站在淋浴房花洒下面,绑了绷带的右手手臂撑着墙,像是为了避免伤口沾到水。 即便背对门口,即便淋浴房玻璃上有水珠遮挡,也依然是一场视觉盛宴。 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温廉纤两颊升温,目光有意避开那具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身体:“是需要帮忙吗?” 韩佑“嗯”了声,关掉花洒:“帮我背上抹点沐浴液,擦一擦,好不好?” 扬了扬刻意抬高的右手,他接着道:“我不太方便。” 男人的声音自玻璃另一侧传过来,闷闷的。 并不强势,但却叫人无法拒绝。 温廉纤经过内心一番天人交战,迟疑着脱掉拖鞋,赤着脚走进淋浴房,拿起收纳架上的沐浴球。 透明、浓稠的沐浴液聚集在起泡网上,木质调的香味很快在空气中散开。 温廉纤屏住呼吸,一下、一下帮韩佑擦背,努力不让视线四处乱飘。 很快,细密的泡沫遮住了那些清晰的肌肉纹理,她停下动作,声音有些颤:“擦好了。” 韩佑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廉纤莫名紧张。 揪紧手中的沐浴球,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前面,要擦……擦吗?” 韩佑欣然接受:“那我转身了。” 像是提醒,又像是试探。 温廉纤呼吸乱了,慌乱之中按住他的背:“等一下。” “昨晚不是都‘确认’过了么,纤纤怎么还不好意思?” “但是,但是……” 没有“但是”下去。 温廉纤松开按在他身上的手,继续捏沐浴球。 聚拢在一起的起泡网皱皱巴巴,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稍稍用力,洁白的泡沫便自指缝中溢出来。 滑腻腻的。 温廉纤深吸一口气,刚将那些泡沫拢在掌心中,耳边便响起了韩佑的声音:“闭眼。” 来不及多细思,她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能够感觉得到韩佑转过身来。 他抓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 温廉纤会意,脑补着对方的身体部位,胡乱擦拭一通:“好、好了吗?” 许是力道不对,她听见韩佑喉咙里发出几声闷哼,关切的话还没说出口,唇瓣便猝不及防被覆住。 她浑身紧绷,本能地后退一步,肩膀不小心撞在淋浴房的玻璃上,发出“砰”的轻响,沐浴球也自手中掉落。 泡沫在积了水的地面上一点点融化。 顾忌温廉纤安全,韩佑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搂着她的腰,调换了位置,下一秒,温廉纤的后背抵住了潮湿、冰冷的浴室墙壁。 她仰起脖颈,承受着来自于韩佑的气息与热意。 气氛渐入佳境。 不知是谁碰到了淋浴开关,尚有余温的水淅淅沥沥自头顶花洒喷出,浇在两人身上。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8节 温廉纤“呀”了声,推开韩佑,惊恐地瞪大眼睛。 这一回,倒是全都看清楚了…… 她的脸不由更烫。 温廉纤进浴室时只穿了件轻薄的吊带睡裙,经历这么一遭,早已湿哒哒地裹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线条轮廓。 韩佑拨开妻子额前的湿发:“一起洗吧。” 温廉纤低下头不说话。 淋了一会儿,才喃喃问了句:“我们很小的时候,是不是也一起洗过澡?” 韩佑点头:“经常。” 两家大人都挺忙,商议过后,请了几个育儿师一起照顾两个孩子,三岁之前,他们几乎每天都会一起洗澡。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难以接受…… 温廉纤咬着下唇,抬手去脱湿透的睡裙,只是动作很慢,慢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感冒。 浴室地面上终于又多了些许布料。 花洒水声更大。 只是这一次,沐浴球捏在韩佑手中,仔仔细细擦过温廉纤的每一寸皮肤。 因为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下坦诚相对,她故意背对着韩佑,谁料,那家伙居然借身高优势从背后搂过来,俯身在她耳边道:“……今晚?” 宛如魔咒般的两个字。 温廉纤抿了抿唇。 脚下的泡沫随着流水缓缓移动,打着旋儿地钻进地漏,连带着理智与分寸感,也一并消失。 末了,她才小声提醒:“洗完澡先点个外卖?”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是的,得买……那个。” 要做防护措施。 韩佑明白了温廉纤的意思,抬手关掉花洒,取了条浴巾、温柔地帮她擦拭头发,耐着性子解释道:“家里有。” 温廉纤从浴巾底下探出脑袋,神情惊愕:“你什么时候买的?” 怪不得。 怪不得上次在横山服务区的招待所,他说“没带”而不是“没买”。 原来家里真的有? 欣赏着妻子难得一见的表情,韩佑唇角上扬。 根本没打算藏着掖着,他将合法丈夫的坦然展露得淋漓尽致:“我来隆滨的第一天,就买好了。” 第15章 015 “希望廉纤小雨,淋湿我”…… 温廉纤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建设, 然而,在身体陷入床垫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 那种对于未知之事的恐惧, 沿着每一寸相触的皮肤蔓延至韩佑身体里, 他吻了吻身下人的脸颊, 顺手调暗床头灯的亮度。 世界安静下来。 安静到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但这样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压抑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前戏你是喜欢长一点, 还是短一点?” 温廉纤喃喃:“前戏是什么?” 语罢, 才意识到歧义:她自然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只是不明白这个词的具体操作。 但不好意思向韩佑解释。 温大小姐只是无比后悔:当初喻娴偷看小漫画小视频、并且热情分享给她的时候, 要是瞄一眼就好了, 如果有点儿知识储备, 眼下也不至于在韩佑面前露怯。 算了。 从小到大, 也没少在韩佑面前露怯。 记得中学时两人总是一起上下学, 某次路过美食街的烧烤摊,她指着广告灯箱问韩佑:牛鞭是什么东西? 韩佑犹豫半晌也没开口,最后掏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直接向她展示了文字版释义。 温廉纤定睛一看,瞬间闹了个脸红, 至此之后,就养成了点单前先弄清楚食材来源的习惯。 没想到时隔多年, 居然还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这一次, 韩佑依旧没有开口——他的手径直向下, 直接向她展示了具象化释义。 温廉纤再度感受到那缕直击心脏的细微电流,酥酥麻麻的,一路传递到四肢…… 她像是被碰触到的含羞草,妄图蜷缩起来抵御异物, 却又因外来的重量,不得不继续舒展身躯。 韩佑观察着她的反应:“喜欢吗?” 温廉纤咬紧下唇,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错开视线,转移话题:“你……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不方便的话,就不要……” 没等话说完,韩佑倏地埋进她的颈窝,闷声唤了一声“纤纤”。 温廉纤浑身一绷,男人的声音温和、轻柔,如同三月的春风,一阵一阵,吹入她的耳朵: “我四岁就开始拉小提琴。” “左手按弦,右手运弓。” “两只手一样灵活,不用担心……” 温廉纤顺着他的话往下想:既然如此,那刚才为什么还要喊她去浴室帮忙? 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然而来不及求证,便被碰得眼眶泛酸——韩佑那家伙像是在她身上发现了隐藏的琴弦,毫不吝啬小提琴首席的演奏技巧。 温廉纤第一次发觉,“灵活”这个词竟也能如此地折磨人。 床头柜抽屉开合,预示着推进到下一个环节。 终于得以喘息。 温廉纤勉强睁开眼,发现韩佑手里多了只四方形小盒子,她很好奇,又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很好奇,只得偷瞄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没有想象中急迫。 也没有想象中熟练。 终是按捺不住,她试探着询问:“那个,你……会吗?” 韩佑掀了掀眼:“不太会。” 语气不羞不恼,甚至还带着点儿刻意示弱的意味——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 说话间,他的身影罩下来,直直撞进温廉纤的逐渐迷乱的目光中:“所以,纤纤一会儿要好好告诉我是什么感觉,帮助我进步。” * 温廉纤后知后觉,有些事就不该轻易答应。 过分的要求也变得冠冕堂皇。 抬高的双腿好不容易才被放下来,她将脸埋进揪到皱巴巴的被褥里:“韩佑,能不能……不要再问我了……你要是实在想要反馈,回头……可以让我填调查问卷……” 起初还能抱着一种“共同学习”的心态友好沟通。 再后来,韩佑的问题越来越直白、越来越露骨,她羞得厉害,脑子也晕晕乎乎,只能用破碎的句子、用气息、用低吟、用身体的本能反应来回应对方的“勤学好问”。 而韩佑一点就通。 并且很快举一反三。 但“调差问卷”的主意超出了韩佑的认知。 默不作声,埋下头,将妻子本就不连贯的话术咬碎在唇齿间。 结束后,他像只餍足的兽,盯着温廉纤看了许久,久到温大小姐拽着被子不松手、面露为难地问“你不会又要来吧”。 韩佑这才收回目光,随手将东西丢进床边的垃圾桶,发出“咚”地一声响,接着,抱起妻子再次进了浴室。 洗弄干净、重新躺回床上后,温廉纤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韩佑只穿了条烟灰色的睡裤,在卧室里忙忙碌碌:换了新床单,收拾了垃圾桶,还不忘给她倒了杯蜂蜜水。 温廉纤喝了几口润嗓子,用视线描摹着男人的背影,忍不住腹诽,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些精力…… 想着心思,嘴巴比脑袋先一步动作:“韩佑。” 男人侧目。 对上那双桃花眼,温廉纤便忆起方才的亲昵和耳畔低语,嗓子又觉干痒,只好继续低头喝蜂蜜水,直到咽下小半杯才重新抬起脸:韩佑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站在那儿,像是在等候她的差遣。 温廉纤心头轻颤,很认真地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韩佑:“……” 她眨眨眼,并不认为这话有问题。 韩佑很快做好表情管理,勾着唇角,掀开被子睡到温廉纤的身边——这一次,倒是没再分两床被子,有形的和无形的“三八线”也好似统统消失不见。 这样的距离,他的声音格外清晰:“纤纤已经和我领了结婚证、给过我名分了,还想怎样对我负责?” 温廉纤沉思片刻:“你要是不想上班,待在家里也可以。” 顿了顿,又补充:“我养你。” 韩佑愣了愣,继而轻笑。 温廉纤眸光微动:“我不是让你放弃事业,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一直忙着找乐团挂名演出,gap一阵子,也是可以的。” 韩佑应允:“好。” 替妻子盖好被褥,他又哄睡般轻轻地拍起来:“……睡吧。” 简单两个字倾泻而出的温柔与暖意,让温廉纤忽然觉得不真实:自己与韩佑之间的关系,好像真的和原来不一样了。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19节 * 第二天,温廉纤是被手机闹铃连环call吵醒的,扭头一看,枕边无人——韩佑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家务活劳作。 温廉纤揉揉眼睛,强迫自己快一点清醒过来,然而,昨晚的夫妻生活就像一杯烈酒,入口挺柔和,没想到后劲奇大…… 挣扎半天,还是呈“大”壮般瘫软在床上。 韩佑听闻卧室里的动静,走进来唤她:“起来吃点东西?” 温廉纤翻了个身:“不想去上班。” 韩佑好脾气地笑了笑,来到床边摸她的头发,耐心劝说:“你是老板。” 兢兢业业地小温总难得暴露内心真实想法:“……就是不想去上班。” 她鼓了下腮帮,有意放大身体的不适感:“身上好痛。” “哪里痛?” “哪里都痛。” “那我帮纤纤揉一揉?” 说着,韩佑坐在床边,将手探进被窝。 他先前忙着做早饭,拆掉了右手的绷带,又沾了水,手心手背都凉嗖嗖的,温廉纤被碰触的那一瞬,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使劲往被子里躲。 韩佑却像是开玩笑似的,不依不饶寻着她。 温廉纤蹙眉,轻斥了声:“韩佑!” 男人这才笑着停下追逐的动作:“既然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一天吧?情有可原,纤纤不是无故缺勤的。” 得到了丈夫的支持,翘班的罪恶感顿时减少许多,温廉纤“嗯”了声,刚想说点什么,又听到韩佑的关切声:“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和小唐说一声?” “我自己和她说。” “好。”韩佑点点头,“我煮了皮蛋瘦肉粥,休息好了,就起来吃一点。” 眼见对方起身要走,温廉纤用被子半蒙住脸,开始甩锅:“都怪你。” 还有半句话她没说:自己的腰和腿,确实到现在还酸着。 尽管如此,温廉纤还是得承认,昨晚的体验感很好,如果真把韩佑送去铂金马那种地方,肯定能当头牌。 想想觉得不对:韩佑没犯错,干嘛要把他送去那种地方…… 还是不对。 犯了错也不能把他送去那种地方便宜别人…… 再说了,韩佑事事依着她、帮着她、哄着她,能犯什么错呢? 就算是被无理取闹地添加“罪名”,他也是只笑眯眯地接锅:“是,都怪我。” 温廉纤窃窃自喜,抿了抿唇。 只是下一秒,韩佑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抬手碰了碰温廉纤的唇瓣,任由几缕发丝垂落,荡在额前,眼神中满是蛊惑与期待:“那纤纤今天在家里休息,有的是时间,想怎么惩罚我呢?” 昨晚囤积在卧室里的暧昧尚未散去。 今日的份额又开始累计。 温廉纤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自己的脸颊此刻是什么颜色。 她躲开那束逼人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我肚子有点饿了,你先出去吧,我起床洗漱就出来吃饭。” * 餐桌上的气氛不再似往昔,连带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都多出几分滋味。 温廉纤吃完早餐,主动承担起洗碗的工作,她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当即便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吸引了注意力,使劲吸了吸鼻子,终于分辨出气味的来源:岛台上放着一只装有腌萝卜的密封罐。 透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还有话梅、柠檬片和小米辣。 想要开罐尝个鲜,却被韩佑阻拦:“刚腌下去,得等一段时间。” 前几天才说起想念庄青裁的独门秘方腌萝卜…… 温廉纤抿了下唇,知道这是韩佑特意为自己做的。 她打量起正在收拾锅具的丈夫:“我妈收藏的那些腌小菜秘方,都传给你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温大小姐故作不满:“她也太偏心了吧?” 韩佑将锅具放进洗碗池,解释道:“妈可能是觉得,就算教会了你,你也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去做,还不如直接教会我。” 这倒也是。 她被说服了,刚准备点头,又听见韩佑强忍笑意的控诉:“妈还说,你们温家人身上流淌着和厨房灶具‘势不两立’的血液,总想着和基因对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温廉纤:“……” 她想起了家里那些不幸死于温皓白之手的电饭锅、平底锅和微波炉,嘴角还没扬上去,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熬出的五彩斑斓黑色糖汁和克鲁苏版海鲜烩饭。 都是基因的错。 温廉纤撇撇嘴,一边拧开洗碗池的龙头,一边和韩佑搭话:“所以,以后家里只能是你做饭、我洗碗了……啊,这怎么,啊?!” 稍有分神,动作就没了章法。 自龙头里喷涌而出的水流顺着碗沿四下飞溅,将温廉纤的居家服前襟全数打湿。 韩佑眼疾手快关掉龙头:“没事吧?” 温廉纤摇摇头:“没事,但我的衣服都湿了,你别靠那么近。” 他充耳不闻,拥着她远离洗碗池:“纤纤总是湿漉漉的。” 想起昨晚弄湿的床单,温廉纤听不下去了:“你胡说什么呀。” 谁料,韩佑又飞快圆上了话:“廉纤小雨——果然是人如其名。” 温廉纤这个名字,确实取自于此。 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当事人松了口气:“喔,你是说这个啊。” 韩佑将想心思的妻子抱坐到岛台上,寻了纸巾,细心擦拭她胸口的水渍:“不然呢,纤纤以为我在说什么?” 温廉纤没再吭声,由着对方伺候,只是渐渐地,原本并拢的双腿却因他的跻身不得不分开,身侧的两只手也被迫撑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 她略显无措:“你要做什么?” 韩佑又近些许:“……来讨惩罚。” 自己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他怎么还当真了? 眼睁睁看着对方将她的裙摆卷上去,紧接着,俯下身。 温廉纤急了:“我只是……” 鼻尖轻触柔软,打断她的解释。 某些极力压抑的东西,终于在这个清晨再度得以释放。 韩佑按着妻子的膝盖,仰起脸,虔诚地凝视着她:“希望廉纤小雨,淋湿我。” 第16章 016 “韩佑就差不会生孩子了”…… 当温廉纤情不自禁伸手去抓扯韩佑的头发时,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昨晚还是有所保留了,明明唇舌才更折磨人。 依稀记得,父亲曾翻译过阿波利奈尔那首名为《雨》的诗, 其中有一句: 『你听, 根根红线自天而降, 自上又自下, 困束住你』 将细雨译为红线。 她曾被这个比喻小小的惊艳, 但也只是浮于文字表面, 直到来到多雨的城市,才渐渐领悟到雨天的诗意与浪漫。 雨丝悄然无声。 心跳却骤然加速。 就像此刻, 只要一低头, 就能看见韩佑湿漉漉的鼻尖和唇瓣, 还有甘愿伏低时的眉眼……温廉纤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像是被春风吹拂掀起涟漪的湖面, 又像是摇晃过后肆意冒泡的汽水。 韩佑被淋湿了。 而与他一同被淋湿的,还有不知何时就藏于她身体里的种子。 只可惜,这场雨短暂又细密,并不能尽兴。 至少,韩佑没法尽兴。 温廉纤能够觉察到他逐渐加重的喘气声, 双手的力道也越收越紧。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直到听见妻子勉强张口说“可以了”“不要再继续了”“我撑不住了”, 才站直身子, 单手搂住那软似无骨的腰, 将温廉纤抱下岛台,柔声劝她再去床上睡个回笼觉。 温廉纤的呼吸乱得不成样子,会错了意:“现在还是白天呢……” 韩佑倏地笑了:“嗯,不做。” 答非所问, 却直中要害。 被戳穿心思的温廉纤讷讷重复一遍:“喔,不做。” 居然还有点儿遗憾。 韩佑很克制地亲吻着她的手背,轻声安抚:“纤纤不是说自己浑身都痛吗,怕你吃不消。” 昨晚只做了一次而已,倒也不至于吃不消。 温廉纤绷紧唇线,很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乖顺地躺进了被窝:再意犹未尽,她也抹不开面子直言“其实也没有那么痛”“我吃得消”“再做几次也没关系”。 安顿好温大小姐,韩佑出了趟门,说是要去附近的生鲜超市采购这两天的食材。 温廉纤没拦他。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0节 她确实想休息,然而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好像,突然可以理解那些流连于铂金马的富婆姐姐们了…… 确实上头。 辗转反侧许久,枕头下的手机猝不及防震动起来。 喻娴的微信消息将她飞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宝贝儿,今天还出来玩不?我挑个地方,你下班以后过来碰头? 还有一张她和李呈呈一前一后对着镜头比“耶”的合照,背景是隆滨的cbd地标建筑。 温廉纤愣怔。 指尖点着手机屏幕,一句话敲敲删删,删删敲敲,许久才发出去:你们在一起了? 喻娴的反应比她想象中更激动,一张猫猫咆哮表情包丢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快收回去.jpg。 温廉纤松了口气,刚挪开眼,几条新消息就“唰唰唰”弹出来。 喻娴:别乱猜!拒绝配平文学! 喻娴:找不到人,让李呈呈陪玩而已! 喻娴:我答应他,以后有机会介绍他带资进组客串小角色,逐梦演艺圈!这人间油物当朋友挺义气的,当男朋友……我可不想成为娱乐圈的笑柄! 喻娴:不是我说,你看看人家当boss的,想翘班就翘班,再看看你,每天和员工一起上下班打卡——资本家的良心长出来啦?! 温廉纤:我今天没上班,在家休息[叹气] 喻娴第一反应是问候赘婿:韩佑的手伤得很严重? 温廉纤:他没事。 喻娴:你有事? 温廉纤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嗯,擦枪走火了。 两秒钟后,满屏都是充满复杂感情的惊叹号。 五秒钟后,喻娴心急火燎打过来的视屏电话。 温廉纤正准备接通,谁料,对方却先一步主动挂断,随后发来消息: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在办公室等着我! 有一种即将被闺蜜严刑逼供的错觉…… 温廉纤抿了抿嘴,突然响起的房门电子音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是韩佑回来了。 她屏息凝视,隐约能听见客厅传来整理购物袋和冰箱门开合的声响,想来,应该是买了很多东西。 将午饭准备妥帖,韩佑才进卧室喊妻子起床:“醒了?” 温廉纤翻了个身:“没睡着。” 动作间,手臂不经意点触到短视频app,开屏直接就是大数据推送的男模舞,那声“感谢姐姐送的大火箭”含糖量极高。 头皮一麻,温廉纤急忙按灭手机。 来不及了。 韩佑凉凉揶揄:“看起来,纤纤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担心对方下一句就要冒出“你下午还是去上班吧”之类赌气的话,她故意扯开话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说罢,吸了吸鼻子。 某人的面色这才转晴,说准备了海鲜煲,蜜汁梅花肉、波奇饭和丝瓜蛋汤。 “是不是太多了?”温廉纤为难,“吃不完会浪费的。” “难得纤纤在家休息。” 温廉纤没再多说什么,只示意韩佑在床边坐下,牵起他冰凉的手仔细检查,还是能看出一些细小的划伤:“你的手还没好呢,别总惦记着做家务。” 韩佑的喉结上下一滚,斟酌着字句:“我又不会跳那种舞,床上的表现也不够好,除了多做些家务活,还能怎么让纤纤高兴呢?” 明知道他说的是气话,温廉纤还是义无反顾跳进了文字陷阱:“谁说不好啦?” 韩佑眼皮一掀。 他的眼尾本就有点上挑,缓缓将脸抬起来的瞬间,像极了刚苏醒的狐狸。 即便自觉失言,温廉纤也只能继续往下说:“你昨晚挺、挺好的……” 韩佑出声打断:“那要不要再来一次?” 确认妻子的身体并没有不适后,就可以卸下伪装了。 温廉纤眼角微缩:“都说了,还是白天呢……” 她确定了,韩佑确实“有想法”。 想法还挺多。 握住妻子想要收回去的手,韩佑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昭然着自己的念想:“多消耗一点体力,胃口也会好很多,就不会浪费我做的饭了——午饭能光盘的话,晚上我们吃火锅,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尝试一下青花椒锅底吗,我刚刚去超市买了底料,闻起来很想。” 他凑上前,唇瓣抵着她的耳廓:“所以,纤纤一会儿要多吃一点喔。” 温廉纤心尖痒痒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火锅。 她仰起脸,与韩佑接吻,心中却给自己的不坚定言行找了个理由:就当是,褒奖丈夫的持家有道。 * 一整天都是荒唐。 隔日来到公司,温廉纤花了一点时间重新进入boss的角色、召集下属开了次例会,重新确认了隆大图书馆“阅想空间”项目一区工程的招标会时间。 例会中途走神三次,看手机五次,最后又跑去卫生间用冷水拍脸,这才集中了注意力。 午休过后,喻娴带着下午茶登门“问责”。 关上总经理办公室大门,她抿了一口冰美式,盯着温大小姐啧啧称奇:“所以,你和韩佑在家约会了一整天?” “不是约会。”温廉纤嘴硬,“是休息。” “休息成这样?”喻娴指了指温廉纤脖颈上的红色印记,一挑眉,“宝贝儿,你这症状,看起来越休息越严重啊。” 温廉纤一愣,迅速低头摆弄起早上出门前特意系上的、用来遮挡吻痕的丝巾:刚刚开会的时候,小唐她们应该没瞧见吧? 都怪韩佑。 说什么多消耗一点体力,胃口也会好一点,结果就一口气用掉了整盒三枚装,等两人想起来出去吃饭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观察着闺蜜的表情,喻大明星促狭摇头:“不亏是你爸挑中的女婿,韩佑果然很有一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玩得了音乐,暖得了大床——就差给你生孩子了。” 听到这话,温廉纤猛地咳嗽两声。 艰难地将嘴里的芒果千层吞咽下去,她咬着小叉子,故作苦恼:“是啊,可恶,韩佑怎么就不会生孩子?”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扬了扬唇。 喻娴撑着脸:“看样子,你也挺满意的?” 温廉纤没吭声,长睫一垂,继续和面前的甜品作斗争——算是默认。 喻娴是过来道别的。 眼见着好端端的弟弟突然就变“烂”了,她也没了旅游的心思,正巧工作室给她接了新的电影通告,就准备飞回楠丰继续工作。 温廉纤安慰道:“我和韩佑十一月底就会回去,到时候再聚。” 知道他们要在绣园举行婚礼仪式,准伴娘点点头,又想起另一桩事:“对了,高中同学群里前几天还在说圣诞节前聚一聚,你们要是凑得出时间过去,那我也报名。” 温廉纤和韩佑都在文星双语“不是一班人”的群聊里,只是,两人都不大爱凑热闹,很少参与冒泡闲聊。 她一时间给不了准话,因为办完婚礼还要回隆滨。 喻娴纳闷:“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啊?” 温廉纤一五一十交代自己的处境:“览星文投还没步入正轨呢,我就这样交卷,我爸肯定不满意,再说了,离家远一点,其实也挺自在的。” 算是弥补了当年留在楠丰本地念大学的遗憾。 难以理解这种“背井离乡”的乐趣,喻娴耸耸肩,一语拆穿:“你之所以觉得自在,还不是因为韩佑一直陪在身边?” 温廉纤想反驳,组织好了语言,却没法张口——她毫无后顾之忧地冲在前方披荆斩棘,确实有韩佑镇守后方的功劳。 冰美式见底,喻娴看了眼手机,说差不多得去赶飞机了,接着将一路拎过来的纸袋留在了温廉纤的办公桌上:“这些原本是我打算这几天用来找乐子的,谁能想到,吃到嘴边的弟弟也能飞……我懒得再背回楠丰了,留给你和韩佑助助兴吧。” 迎着好友疑惑的目光,她故弄玄虚地挤着眼:“原本还担心你们用不上呢,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温廉纤盯着纸袋里六七个包装严实、轻重不一的方盒子,着实纳闷:“是什么东西?” 说罢就要伸手去一探究竟。 喻娴眼疾手快地按住她:“回家再拆。” 思考片刻,又神秘兮兮地叮嘱:“最好,叫上韩佑一起拆。” 第17章 017 质疑纣王。理解纣王。成为纣王…… 将喻娴送到机场后, 温廉纤径直回了御月庭。 比平时到家更早一些。 彼时的韩佑正站在阳台上拉小提琴,线条流畅的琴身置于颌下,肩背下沉, 右臂抬起, 随着琴弓缓缓起落, 悠扬的音乐声流淌而出, 冲刷着内心深处的堤岸。 温廉纤没有打扰他。 她站在玄关听了许久, 直到一曲完毕, 才拍了拍手。 韩佑的声音远远响起:“回来了?” 温廉纤边换鞋边问:“是什么曲子呀?” 听起来有点陌生。 韩首席将小提琴放进琴盒:“德拉斯基进行曲,爱羽乐团那边下周末要表演的曲目。”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松香味, 应该是刚刚保养过琴弓, 温廉纤这才知道, 韩佑下午已经去爱羽乐团“报到”了, 明天就开始参加排练, 为下周的乐团演出做准备。 到底是芳华乐团力捧的小提琴首席,到哪儿都很抢手。 韩佑观察着温廉纤的表情,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会协调好时间,尽量多留在家里。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1节 她却摇头:“既然你做了这个决定,那就要全力以赴, 我会支持你的,不过, 这周末的时间记得空出来——我们要拍婚纱照了。” 韩佑应声。 瞥见的妻子脚边那只鼓鼓囊囊的纸袋, 他上前将它拎到餐椅上:“买了什么?” “不知道, 喻娴送的。”温廉纤如实回答,“她今天回楠丰了,下午来我公司坐了会儿,临走前塞给我的, 非让我回家再拆,还让你帮我一起……” 最后几个字,打着旋儿消失在风中:韩佑手脚麻利,已经将一只纸盒的外包装拆开了,里面是一盒印有“情侣飞行棋”logo的桌游。 温廉纤歪了歪脑袋:“你玩过这个吗?” 韩佑神色微妙:“见过。” 盯着桃粉色的“情侣”两个字,温廉纤莫名感到很不舒服,冲丈夫抛去审视的目光,决定刨根问底:“在哪里见过?” 韩佑移开目光:“从玲珑华府搬走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家里见过类似的桌游。” 温、韩两家一直是邻居。 只是一处地方待久了,难免想要改变,温廉纤上高一那会儿,两家人又商议着买了玉玺公馆的洋房叠墅,依旧是楼上楼下。 搬家也赶在了同一天。 温廉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是和其他女孩一起玩的就好。 她打开棋盒研究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又犯了老毛病:自己思考问题之前,习惯性问一问韩佑。 “六十九是什么意思?” “传教士又是什么意思?” “观音?老汉?”视线在花花绿绿的棋盘上乱飘,温廉纤愈发糊涂,“这些都是什么啊,飞行棋还分角色吗?” 韩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感慨,温大小姐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很少接触到那些超纲的知识。 当然不会接触到——若是哪个不长眼的男生敢在她面前聊这些,他第一个不会放过对方。 直到看见了几则能够通过字面理解的“惩罚”和“奖励”措施,闭塞的思路终于缓缓打开,温廉纤低头用手机搜索完那些晦涩难懂的词汇,猛地将那张“不堪入目”的棋盘纸塞回纸盒里,继而涨红了脸。 一路红到耳朵根。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而她,却接连踏入三次、四次、五次…… 好吧,她已经淹死在同一条河流里了。 后知后觉,温廉纤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爸妈年轻的时候玩这么花?” 韩佑顿了两秒钟:“在你家看见的。”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爸妈年轻的时候玩这么花?” 想到现在的家庭关系,韩佑纠正:“是咱爸妈年轻的时候玩这么花。”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最后,是当女婿的打起圆场:“……也许是我看错了。” 温廉纤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肯定是你看错了。” 韩佑勾了勾唇,没再说话,继续拆另外几个盒子:是同类型的情侣互动扑克,抽签卡,还有配套的小玩具。 最后一个拆完,身边的温廉纤已经快要“熟透”了。 但又难掩好奇。 只见她探着身子,睁圆的浅咖色眸子亮晶晶的。 在注意到韩佑的视线后,故作抱怨:“喻娴她也真是的,送我这些东西干嘛,又用不上。” 说着,迅速将所有新奇玩意儿放进纸袋。 韩佑接过纸袋:“那我都扔了?” 温廉纤扬声阻止:“别……别扔!” 看见丈夫微挑的眉,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急忙找补:“毕竟是喻娴送给我的,还是留着吧,万一哪天她想起来又问我要回去呢?” “那我先把东西放次卧?” “放主卧吧。” 韩佑的表情略显玩味:“嗯?” 温廉纤现编出一个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理由:“我是在想,你现在有演出了,得需要一个地方练琴吧?我们把次卧改成琴房,怎么样?” 她紧张地望向当事人。 谁料,韩佑立刻调转脚尖的方向:“……都听纤纤的。” 行动先于言语。 他抱着纸袋,步伐轻快地走向主卧——生怕慢一步,她就会反悔似的。 * 谎话说出去以后,就得圆。 吃过丈夫精心烹制的晚餐,温廉纤在社区平台软件上找了一些琴房布置的案例,开始动手改造次卧。 听韩佑的意思,爱羽乐团这边比较注重团成员的商业价值,希望他能开通短视频账号,攒一攒粉丝。 这不奇怪。 当年楠丰电视台也要求主持人经营个人账号,庄青裁做的“生活/省钱小窍门”系列就很受欢迎,不过,网友们似乎更爱看“温总不经意砸钱秀恩爱”系列。 温廉纤由衷希望韩佑做账号的时候不要挑选过于小众的赛道…… 忽地想到什么,她指了指某人的鼻尖:“不许擦边。” 韩佑:“……” 因为没有买床,二十平米的房间一直闲置在那儿,在温大小姐的指挥下,韩佑将房间里的杂物收拾出来,又将原先放在衣帽间的全身镜搬了进去。 温廉纤对照着手机里的网络图片指点江山:“这里放谱架,对着镜子方便你调整姿势,我再给你买一张羊绒地毯,赤脚踩上去也很舒服!对了,这面墙可以挂一副油画或者装饰品,韩佑,你有特别喜欢的画师吗,或者,我们哪天去拍卖行看看?” 说罢,又补充道:“我出钱。” 说来奇怪。 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恨不得家里只放一张床垫,如今多了个韩佑,反而开始热衷于布置房间。 韩佑摘掉手套:“空着吧。” 迎上妻子的目光,他难得坚持自己的想法:“以后放婚纱照。” 温廉纤嗔怪:“你怎么总想着放婚纱照?玄关也放,琴房也放,家里到处都是婚纱照,不奇怪吗?” 准新郎笑而不答。 两人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琴房收拾出来,韩首席尝试着练习了几支曲子,温廉纤则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椅里听他演奏,手里还有半杯醒好的波多尔红酒——这也是韩佑特意为她准备的。 香醇的酒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暖进心坎。 身心彻底放松的温廉纤托着脑袋,浅浅打了个呵欠。 见时间不早,韩佑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示意妻子该睡觉了。 无意间看见琴身上刻的花体字w,温廉纤好奇询问:“这把小提琴是你妈妈给你的吧?我记得,好像要六十几万?” “差不多。” “这也能算是古董琴了吧?” “一百年左右的琴。”韩佑轻抚着爱琴,“但在我妈的收藏中,它已经是最有年头的一把了。” 作为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演奏家,席初晚离开芳华乐团后,也曾指导过不少后辈,只是她性子比较古怪,收学生也很挑剔;后来韩佑开始学琴,她便一门心思扑在了亲儿子身上,从最开始的“只要他能在学校文艺汇演时装个逼”就行,一直教到“总不能哪天在外人面前表演节目给纤纤丢人吧”。 最后,韩佑顺利继承了母亲的衣钵,还继承了几把价格不菲的小提琴。 温廉纤曾陪他们母子听过几场管弦乐演奏会,知道很多名家都钟情于古董琴:“总觉得,越旧的琴越好听呢。” 韩佑没有否认:“因为制作小提琴的那些木头,比如云杉、枫木一类的,时间越久,越契合度越高,音色也更加稳定。” 顿了顿。 若有所思地看了温廉纤一眼:“毕竟度过了那么漫长的磨合期,自然好用。” 男人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密闭的琴房里,像是沾染上了红酒香似的。 醇厚。 醉人。 咂摸出一点弦外之音,温廉纤诧异地睁大双眼。 她想,这个道理似乎并不难理解:就像自己选择和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竹马结婚,很多事都不需要担心,他们磨合了二十多年,契合度极高。 高脚水晶杯里还剩了小半杯红酒。 韩佑合上琴盒:“纤纤如果喝不完,就留给我。” 温廉纤“嗯”了声,随手递过酒杯。 谁料,韩佑并没有接过去,而是蹲身在沙发前,双手撑在身侧,仰起脖颈用唇含住杯沿,一点一点往下压。 酒液晃晃悠悠,温廉纤的呼吸也被打乱,担心他喝不到,又担心他弄脏衣服,不得不仔细控制好酒杯的倾斜角度。 百密一疏。 尽管小心翼翼,嫣红的液体还是自韩佑的唇角漏出一缕,顺着流畅至锁骨的下颌线流淌,眼见着就要打湿衬衫前襟…… 温廉纤想要拿开酒杯,却被他死死抿住,男人间或一掀桃花眼,传递出名为“不用在意”的暗示。 没看错的话,刚才分明是韩佑自己牵动了唇角…… 他是故意的。 确认这一点后,温廉纤撇了撇嘴,只因有酒精作祟,才看不出面上逐渐加深的绯色:可就算知道韩佑是故意的,那又怎样呢? 他也不过是想方设法来讨好她、让她高兴而已。 根本没有责怪对方耍心机的意思,温廉纤如同睥睨臣子的女王般,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举着酒杯继续“喂”,任由滴漏的酒液在韩佑那件白色衬衫上氤氲出一大片污渍,透显出布料所覆盖的紧实肌肉。 男狐狸精……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2节 温廉纤忍不住默默腹诽,下一秒却对美色投降,鬼使神差地抬高杯脚。 质疑纣王。 理解纣王。 成为纣王。 韩佑冷不防呛了一口,却始终没有动手擦拭泼洒在身上的红酒,直到咽下最后一滴,才略带无奈的嗔怪:“酒渍很难清洗啊。” 温廉纤捏着空掉的高脚杯,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愧疚:“……明天送去干洗店吧,你手上的伤还没好透呢,没事别总沾水。” 韩佑乖顺地点点头,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抚上温廉纤的腿:“既然纤纤都这么说了,今晚也来帮我洗澡,好吗?” 第18章 018 “到处说自己怀孕了……还非说…… 温廉纤难得在韩佑怀里醒过来。 床伴的温度、触感都很好, 她满足地哼哼了两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昨晚临睡前温廉纤就决定好了今天的早餐吃贝果配洋葱奶酪,让韩佑能多睡一会儿, 他很听话, 即便按照生物钟准点醒来, 也依然任劳任怨充当妻子的人形抱枕。 搁在他胸口上的手开始不安分地乱摸, 温廉纤半眯着眼, 喃喃地问:“要我开车送你去排练厅吗?” 说来也巧, 爱羽乐团的排练厅就在御月庭附近,步行过去不过十几分钟。 韩佑低头吻了下温廉纤的头发:“九点半才开始正式排练, 我把家里收拾妥当再过去, 就不麻烦了。” 复又提议:“如果纤纤不加班的话, 可以来接我回家。” 温廉纤点点头:“好, 那你等我消息。” 这些年为了支持竹马的艺术事业, 她看过好几场芳华乐团的正式演出,最远一次还追到了大洋彼岸,但去乐团的排练厅探班,还是第一回。 这一整天,温廉纤都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得知春游在即的小学生…… 离开公司前, 她还特意在办公室里补了个妆,美名其曰, 以表重视。 爱羽乐团的排练厅坐落于隆滨艺术创意园区内, 按照韩佑发来的定位, 温廉纤停好车,步行找到了最大的那间排练室。 恰好赶上结束,陆续有带着乐器的男男女女从里往外走。 那些演奏家们在舞台上光鲜亮丽,平时的“排练穿搭”都很随意, 甚至还有个年轻姑娘穿着毛茸茸的居家服就过来了。 温廉纤没有在人群里寻到韩佑,却听到了疑似与他有关的议论: “……人家可是芳华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团长当然要给面子,进来直接安排在‘一提’,不过话说回来,他定的弓法确实更专业,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真想按新弓法来排练!裴杰今天紧张得要命,连着几个音都劈叉了,整个小提琴声部全部乱掉,丢死人了……” “乐团里突然来了个比自己水平更高的‘外援’,他这个首席压力得有多大啊!” “话说回来,新来小哥哥长得好帅啊,腿也好长,像男明星一样!你知道吗,他往那儿一坐就开始发光!别说是我们这些女生了,我身边几个男的都在偷偷看他!我纠结了半天,没好意思找他要微信……” “田甜要到了喔。” “真的假的?那我明天也去试试!” 侧目看到三个抱着小提琴盒的女孩满脸兴奋地走过去,温廉纤确定,是说韩佑没跑了。 她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里张望:韩佑并没有坐在首席的位置上,但也是最外侧——更靠近观众的那一边。 记得韩佑说过,座次是对演奏者水平的肯定。 他还说过许多乐团里的趣事:有的乐器忙的要死,有的乐器数几百个小节,却只演奏两个小节,数着数着就忘记了。 定音鼓一锤赚五百,小提琴一弓赚一分。 马善被人骑,人善拉中提。 …… 零零碎碎的记忆瞬间涌入温廉纤的脑海中,她不禁诧异:自己毫无音乐天赋,竟然也能记住这么多细节? 是因为有趣?还是因为,这些话是韩佑说的呢? 温廉纤不敢细想。 韩佑并没有发现妻子的到来,他被几个爱羽乐团的小提琴手围住,很专注地为他们演示着弓法。 盯着男人执弓的那只手,温廉纤不忍打扰,耐着性子等在门口,谁料,很快有人殷勤地上前搭讪:“美女,有事吗?” 她定了定神,言简意赅道:“我找韩佑。” 担心对方不认识,又抬手指了指:“……那家伙。” 搭讪的家伙略显尴尬,只得扬声喊话:“韩佑,有美女找你。” 正在答疑解惑的韩佑这才抬眼,继而飞快收了琴和弓,微笑着与同事介绍温廉纤:“我老婆来接我回家了,先走一步,明天见。” 听到这话,周遭立刻响起“你都已经结婚了啊”“韩太太好漂亮”“夫妻感情真好啊”之类的称道。 迎着那些或好奇、或促狭的目光,两人并肩离开。 温廉纤睨他一眼:“挺受欢迎的嘛。” 韩佑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包:“我不是一直挺受欢迎的吗?” 她故作恍然:“是啊,不然也不会总有女孩子找你要微信。” 虽然不清楚温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韩佑并没有隐瞒的意思:“那个姑娘是乐团的小提琴副首席,负责通知排练时间。” 温廉纤还记着在“捕梦”酒吧时的经历,揶揄道:“现在你的通讯录里有了女同事,以后可不能随便跟李呈呈玩大冒险了。” “怎么,纤纤也怕别人来‘松土’啊?” “我才不怕呢。” 韩佑将琴盒背到身后,牵起身边人的手,半开玩笑道:“想松我这儿的土,那可是个大工程。” 随意的语气,无声传达着什么。 温廉纤咬了咬唇。 抬眼间,已然走到了停车场。 有韩姓司机在,她心安理得坐上保时捷副驾座,随口闲聊了几句,忽而想起周末要拍婚纱照,又提醒他别忘了向乐团请假。 行至半途,韩佑的手机响起铃声。 中控台显示屏上显示着“韩奕”的名字,他没有多想便按下接听键,语气算不得友好的中年男声立刻响彻在车厢内:“你小子,抽空飞一趟连城,好好感谢一下你凌松叔……” 韩佑余光瞥了眼温廉纤,扬声打断父亲的叮嘱:“爸,纤纤在我旁边呢。” 韩奕明显一愣:“你还没和纤纤说吗?” 韩佑淡淡“嗯”了声。 对方没再多问,转而软了语气,问起两人打算什么时候回楠丰:“纤纤放心,婚礼这边有我们呢,保准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 温廉纤寒暄了几句,等到韩佑挂断电话后,才沉声询问什么事。 韩佑说得含糊:“不是什么大事。” 温廉纤听出了蹊跷,一语戳穿:“不是大事,你爸会特意催你去连城‘感谢’韩凌松?” 说起来,从事路桥行业的韩家在连城大有来头。 然而韩奕只是韩老爷子的私生子,当初认祖归宗时就被逼着签下协议,放弃了继承权;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兄长排挤、不得不孤身来到楠丰投奔温家,直到在阅川集团站稳了脚跟,才和韩家现任掌权人韩凌松的关系渐渐好转。 只是再好转,韩奕也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 韩佑的眼神略显闪躲,改口道:“凌松叔给我们送了些很贵重的新婚礼物,我爸觉得不好意思——你知道的,凌松叔他一直没结婚,也没有孩子,这礼金,怕是还不上了。” “就这样?” “是啊。” “韩佑,你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怎么会?” 找不出破绽,温廉纤只得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最好没有,不然……” 韩佑面上的笑意更浓,引着妻子往下说:“不然怎样?” 温廉纤想了想,又想了想,直到保时捷驶入下一个十字路口,才想出一个自认为可以拿捏住对方的惩罚:“不然,就减少你的零花钱。” 韩佑先是一愣,随即幽幽叹了口气:“没有零花钱就没有罢,只要在这个家里——能吃饱饭就行了。” 温廉纤嘟囔:“你要求这么低?”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韩佑转过脸望向她:“纤纤这么聪明,肯定能想明白,我说的是哪种吃饱。” 意识到这是一句荤话,温廉纤眼角一缩。 她飞快望向窗外,再没好意思吭声,生怕暴露染上绯色的双颊。 * 周末大清早,两位造型师带着四名助理如约来到了御月庭。 温廉纤与韩佑商量过后,决定只拍三套纪实风格的婚纱照:街景,户外草坪以及隆滨的地标建筑“雨幕天街”,拍摄时长也要尽量压缩在一天之内。 摄影团队已经出发前往取景地了,只等新人做完妆造,直接过去开拍。 妆造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温廉纤被韩佑扶上保姆车的时候还在打呵欠,刚换上一双舒适的拖鞋,就接到了姑姑白娇蕊打来的视屏电话。 白娇蕊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见惯了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听说亲侄女儿的婚纱照“就近取景”,当即便不乐意了:“隆滨那个破天街有什么好拍的?我还以为,你们要飞去这个沙漠那个海岛、满世界取景呢,最不济,也要去一趟音乐之都维也纳,让小柚子在圣斯特凡大教堂前拉小提琴吧?” 温廉纤面露为难:“韩佑在国外念书那几年,我们一起去过维也纳了,再说,这么多人,出国一趟也很麻烦。” “你爸不是有私人飞机吗?” “要提前申请航线的。” 白娇蕊:“……” 默了两秒钟,她又嘀咕:“你啊,该不会是在给姑姑省钱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温廉纤再一次向白娇蕊表达感谢,刚刚打理好刘海的韩佑也顺势入镜打了声招呼。 白娇蕊与韩奕交情不错,经常在亲朋面前揶揄对方年轻时“轻浮”又“滑头”,如今,看到“忠诚”又“稳重”的韩公子,难免唏嘘:上梁都歪成那样了,下梁怎么还能这么正? 她颇有明星包袱地掩嘴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做好表情管理:“哎呀,一段时间不见,小柚子又变帅了……果然,男人就需要爱情的滋润!”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3节 爱情。 听到略显陌生的两个字,温廉纤怔了怔,再偷瞄一眼韩佑,他仍然噙着笑,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算了。 竹马一朝变赘婿,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只有逐渐失去边界感的友情——这种事,三言两语确实没办法解释清楚。 窗外的行道树不断后退,保姆车很快到达目的地。 白娇蕊为小两口请来的这支摄影团队曾经服务过不少名媛、明星,头一回遇到这样“要求从简”的千金大小姐,起初只是觉得稀奇,经过面对面沟通,各个都对谦逊有礼、审美在线的温家继承人赞不绝口。 拍摄过程还算顺利。 只是…… 新娘的笑容实在是过于僵硬,亲吻的姿势也很别扭。 摄影师连续拍了几组都不太满意,举起相机时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引导温廉纤:“新娘看着新郎的眼睛,再靠近点,对,两个人想想在一起时那些难忘的回忆……” 在一起时?难忘的回忆? 他们还是毛毛头的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玩耍了,记忆深刻的事情还真不少。 温廉纤牵动唇角努力挤出笑容,张口就来:“为了躲隔壁班女生的表白,一下课就躲进男厕所……” 韩佑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茬,愣了愣:“你确定是回忆这种?” 温大小姐满脸写着“难道不是吗”。 韩佑认命般地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翻旧账:“抢走我的跳跳糖,一口气全倒进嘴里,然后被吓哭了,说有小虫子在咬自己的嘴。” 温廉纤:“……” 存在竹马记忆里的“青梅糗事”可不止这些: “学小鱼吐泡泡,坐在浴盆里放屁。” “用卷笔刀削筷子,戳烂了你爸的裤子。” “把布娃娃塞进衣服里,到处扬言自己怀孕了……” 韩佑弯起桃花眼,眼眸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还非说——孩子是我的。” 满脸绯色的温廉纤扬手就要捂他的嘴:“韩佑!别说了!不许再说了!” 那一刻的温大小姐,羞愤中又夹杂着庆幸:幸好,幸好收了这个男人!不然,谁知道他会在茶余饭后把自己这些童年黑料说给谁听! 韩佑轻而易举握住那两只胡乱摆动的手,搁在胸前,刚想要说点什么,正在气头上的温廉纤却脚一踮,脸一仰,用唇封住了他的嘴。 第19章 019 “看起来,刚才的‘放松’很有…… 隐约听见了按动快门的声响, 温廉纤一愣。 紧接着,韩佑的手搂住了她的腰,还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温廉纤双肩一颤, 不得不用两只无处安放的手搂住对方的脖颈, 直到耳边响起摄影师兴奋的呼喊才反应过来“用一张嘴去堵另一张嘴”绝对是个下下策。 不过自己一时冲动, 似乎是歪打正着了。 摄影师两眼放光, 举起相机就是一通“咔嚓咔嚓”, 状态直接拉满, 连几个负责拍摄vlog素材的助理也是满脸堆笑: “非常好,新娘再深情一点!再主动一点!就要这种感觉……” “抱起来, 对, 新郎把新娘抱起来!别分开!” “新娘放松一点, 保持状态……太棒了!不用看镜头, 很好, 很漂亮!” 在韩佑配合下,她勉勉强强完成了摄影师的要求,只是双颊红得像打了过量的腮红,不知是因为听到了夸奖,还是因为被这么多人围观接吻。 拍到了满意的照片, 摄影师当即示意众人出发前往下一个取景地。 摄影助理递来了准备好的咖啡。 温廉纤趁机拉开和韩佑的距离,一抬眼, 却发现对方连嘴角都沾上了她的口红, 亲吻的动作太过激烈, 红色膏体被淡淡晕开,将男人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通透,像是被欺负,甚至是被蹂/躏过一番…… 都是她干的好事。 始作俑者下意识微咽口水。 觉察到妻子那道莫名却灼热的视线, 韩佑一挑眉,早有准备似的将手里的咖啡递过去:“是想喝我这杯吗?” 她摇摇头,心猿意马地感慨:“原来拍婚纱照真的要接吻。” 韩佑若有所思:“幸好我们有提前练习。” 温廉纤捏了捏手里的咖啡杯,声音压得愈低:“但好像不用舌吻……” 韩佑故意叹了口气:“还挺遗憾。” 温廉纤睨他:“胡说什么。” 嗔责的话还没说出口,便瞥见对方展露出释然的笑:“不过,这样也很好。” 她难免好奇:“这样——是哪样?” 隆滨多雨,空气湿度大,连空旷的草坪似乎都比别处湿滑,助理拉开了保姆车门,韩佑先一步走过去,一手撑着外侧座椅,一手将“行动不便”的妻子扶上车。 待温廉纤坐好,他又半蹲下身,挽起齐地的白色纱裙裙摆,亲自帮她脱掉高跟鞋,换上舒适的拖鞋。 将温廉纤安顿好,韩佑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接着回答先前的问题:“……难得纤纤对我这样主动。” * 尽管一再缩减行程,完成三套婚纱照拍摄也花了不少时间。 拍完“雨幕天街”的夜景,温廉纤的体力条几乎见底,坐上保姆车就开始犯困,昏昏沉沉的脑袋时不时轻点一下,惹得身边韩佑频频蹙眉、抿笑,大有要在“青梅糗事记录本”上新增一段素材的意味。 回到家后,温廉纤一丝不苟地卸妆、泡澡、护肤,折腾了许久,才将自己埋进柔软的双人床被褥里。 许是回程途中补过觉的缘故,眼下倒是不困了,她随手抓起床头没看完的《飞鸟集》,直到韩佑洗漱完毕走出浴室,才将视线从纸页上挪开。 面上虽有疲态,韩佑并不急于休息,而是在妻子的身边坐下,示意她翻身趴好:“过来,我帮你揉一揉。” 温廉纤没有拒绝丈夫的服务。 也不知道韩佑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技能,手指顺着她紧绷的身体游走,精准寻找到每一处酸痛的源头,推拿、按压的力道恰到好处,还能有模有样地说出穴位的名字和功效…… 嗓子里不自觉地溢出几声舒畅的轻哼,温廉纤急忙捂住了嘴。 韩佑貌似没有发现。 她松了口气,忍不住揶揄:“韩佑,你说实话——我爸是不是花钱把你送进什么‘贤夫培训班’了?” 斟酌了一秒钟,没好意思用“赘婿”两个字。 按完了肩颈和背,韩佑一路向下,开始按压她的腰臀和腿侧:“看样子,纤纤对我这个老公还是挺满意的。” 温廉纤撇撇嘴,还没想出应对的话术,耳边又听到对方的声音:“不过,为什么非得是你爸花钱把我送进去的?” 顿了顿,韩佑接着道:“……就不能是我自己主动报名的?” 他放缓了动作,连呼吸都渐渐变轻。 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温廉纤还是从中咂摸出些许“认真”与“执着”,她张了张唇,将徘徊在舌尖上的那句“你就那么想入赘我家”给咽了下去。 转而问起选照片的时间:“我妈那天还在问婚纱照的事,说婚庆公司那边等着用,还要挑几张做电子请帖……” 精心编织的蛛网被风不经意吹散。 韩佑的眉眼间多出几分沮丧,默了许久才道:“我会处理好的。” 说罢,指尖调转角度,朝向更深处。 温廉纤觉察到了对方是在撩拨,却没有叫停,默许他流连于暖意和湿润,直到听见愈发肆意的水声,才扭头剜了一眼:“我今天好累。” 没什么用。 某人故作糊涂:“我这不是在帮纤纤放松吗?” 温廉纤缩了缩身子,想将他挤出来:“那里不用。” 韩佑乖顺地点点头:“这样啊。” 缓慢撤离后,他又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慢条斯理将沾有水渍的手指擦干净。 那副模样实在是过于平静、过于从容,以至于让温廉纤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反应过激了?还是说,这样做真的能有助于放松身心? 想问清楚,却又怕被对方笑话——因为“勤学好问”这四个字,自己在韩佑面前闹出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所幸,丈夫虽然天赋异禀、精力旺盛,但非常在意她的感受,明白了温廉纤的暗示后,当即掀开被子坐在她的身边,重新变回安静的、温暖的人形靠枕。 发现韩佑的手机屏幕停留在某社区平台app的界面上,温廉纤忍不住搭话:“你已经注册过账号了?” “嗯,下周首演,团长要求所有成员发一下宣传海报和购票方式。” “交响乐团也得吃流量这口饭啊?” “说到底,爱羽和芳华那边还是有区别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区别,韩佑没有细说,身为圈外人的温廉纤也不好多问,只是有些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来隆滨陪自己,他原本可以留在芳华乐团当一个远离商业化的艺术家,更犯不着抛头露面赚吆喝…… 出于内疚,温廉纤暗自下定决心:如果爱羽乐团这边还有粉丝数或者转评赞之类的kpi,她就去问喻娴要水军工作室的联系方式,花点“钞能力”,让韩佑少费点儿心神。 新注册的id默认是系统随机生成的一串数字,韩佑输入自己的名字后,飞快弹出一个灰色的提示框:该用户名已被注册。 回过神来的温廉纤给他出主意:“加上英文名呢?” 韩佑想了想,输入zephyr作为后缀。 这个名字取自于希腊神话中优雅、温和的西风神zephyrus,是两人一起上幼儿园时,庄青裁帮他起的,说听起来就带着点儿艺术气息。 结果一语成真——与韩佑的适配度高达百分之百。 加上英文名的id顺利通过审核,温廉纤捧起手机敲打着屏幕,紧随其后也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我要做你的第一个粉丝。” 看见粉丝列表里多出了用emoji橘子图标当id的用户,韩佑勾了勾唇角,翻找出记忆里的某件小事:“我四岁开始学琴,纤纤是我的第一个听众,结果,我刚拉第一个音,你就被吓得哇哇大哭,哄了好久才肯搭理我。” 温廉纤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她尴尬地摸了摸脸:“我那个时候才三岁,还不具备音乐鉴赏能力。” 这话有点心虚。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4节 因为庄青裁经常说,温廉纤小时候一听见《小苹果》和《最炫民族风》之类的歌曲,扭得比谁家小朋友都欢快。 好在韩佑并没有戳穿她,继续翻旧账:“念书以后,你也说过我拉琴像锯木头……” 温廉纤抬高分贝:“怎么可能?你肯定记错了!” 韩佑像是不再计较了,带着笑意低头,点了emoji小橘子旁边的“回关”键。 双向关注的箭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视野中。 韩佑眼角一缩,久久没能回神。 温廉纤用手机在他前面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他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要是很多事……都能像这样一目了然就好了……” 单箭头。 双箭头。 温廉纤茫然:“你说什么?” 韩佑摇了摇头,继续摆弄手机,下一秒,直接将简介改成了“已婚”两个字。 瞥见妻子微微蹙起眉头,他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偶尔在喻娴的评论区观察过当代网友的精神状态,温廉纤可以理解韩佑的“未雨绸缪”,只是再下一秒,那家伙又将婚纱照的花絮图上传为头像…… 是两人接吻瞬间的抓拍图。 没记错的话,是韩佑临走前特意向摄影助理要来的。 虽说只是侧身、剪影,看不清正面,但温廉纤还是无法理解韩佑这种“秀恩爱”行为——他们压根就不是那种值得“秀”的关系。 她不乐意了,伸出手想去抢对方的手机,谁料,韩佑却借着优秀的臂长将手机放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 温廉纤整个人打横扑在韩佑的身上,像是覆在刺身上的一片金枪鱼中段。 不,更像是鲷鱼——她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丝质吊带睡裙。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不是说累了吗?” 温廉纤浑身一僵:“好一点儿了。” 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背:“看起来,刚才的‘放松’很有效果。” 韩佑的声音笃定且带着入侵感。 见温廉纤没有否认,他用两只手将人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所以,让我继续吧?纤纤什么都不用做,坐着就好……” 理智即将蒸发。 温廉纤喃喃重复一遍:“坐着?” 一些模糊的画面涌入脑海,她倏地想到什么,果断拒绝:“不要,坐着就得……得自、自己动……更累。” 看似很懂。 其实什么都不懂。 看到“半瓶醋”在自己眼前乱晃,韩佑冷不防轻笑出声:“纤纤在想什么啊?” 温廉纤不明白为什么会被笑话。 她一寸一寸抬高目光,恰巧看见男人伸出修长的食指,蛊惑意味十足地点了点饱满的唇瓣:“我的意思是,纤纤坐在这儿。” 第20章 020 都说韩妲己是妖孽,我看他分明…… 温廉纤本能地认为这样不对, 但因为是韩佑的提议,她又觉得,或许可以尝试。 那个瞬间, 家教、修养通通抛到了脑后…… 韩佑的脸, 隐没在淡粉色的睡裙裙摆下, 温廉纤双手无处安放, 只能扶住床头高屏, 随着他的亲吻, 慢慢收紧,在头层牛皮上印出小小的、弧形的抓痕。 不止是亲吻。 收紧的, 也不止是双手。 温廉纤忘了在哪儿看到过一个说法:咬到一颗花椒所产生的那种酥麻感觉, 等同于五十赫兹的微弱电流……那么此刻的她, 仿佛咬到了许多、许多颗花椒, 五十赫兹在身体里乱窜, 难以描述的酥麻一路从深处蔓延至指尖。 骨头都快软掉,几次险些滑落,都被韩佑扣着腰、重新扶上去。 他没法说话,动作间却胜过千言万语。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晃悠悠。 温廉纤闭上眼才意识到,晃晃悠悠的, 根本就是她自己。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放纵。 极度的兴奋状态下,时间转瞬即逝, 最后她实在体力不支, 软绵绵地叫停, 不等韩佑回应便强行身子一歪,从高处跌落在被褥上。 温廉纤勉强撑起眼皮,就发现男人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尾泛着诡谲的红色。 再一次被淋湿了。 知道对方一直在忍耐, 她好心询问:“要不要我帮你也……也放松一下?” 韩佑的嗓音比平日更沙哑:“怎样帮?” 温廉纤意有所指地抿了抿唇:“像你帮我那样。”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也就只是几秒钟而已。 韩佑沉声婉拒:“纤纤犯不着为我做这种事。” “那你要怎么办?” “我自己能解决。” 猜测他是要去重温每个男人的必修课,温廉纤不再坚持,目送韩佑翻身下床。 黑色的丝质睡袍还好端端的穿在他身上,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仿佛方才发狠一般攻城略地的根本不是他。 温廉纤细细回味了一番,手指忍不住揪紧被面,然后,眼睁睁看着端方君子从枕头下面摸出那被压得皱巴巴的蕾丝内裤,堂而皇之用小指勾住,走向卫生间。 还关上了门。 温廉纤:“……” 温故而知新,是好事,于是温大小姐也开始三省吾身: 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内裤? 他该不会是打算用我的内裤做什么吧? 那我今晚穿什么? 脑内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得出结论:不管怎样,今晚还是要穿的。 温廉纤咬牙起身。 睡衣和贴身衣物都放在房间一侧的衣柜里,男女各占一边。 她赤着脚走过去,打开属于自己的那半边衣柜:叠成卷的女士内裤整齐地放在收纳盒里,像是一朵朵含苞欲绽的玫瑰。 虽然大言不惭地说过“自己的内衣裤不需要韩佑来洗”,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再加上温大小姐原本也不是多勤快的人,这些杂事,最终还是落在了丈夫肩上。 她努力说服自己,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否使用工具。 男人…… 嗯,男人怎么就不算是工具呢? 随手挑了条内裤穿上,温廉纤瞄向亮着灯的浴室,等回过神,两只脚已经自作主张走到了磨砂门外。 顺势凑过去放了个耳朵。 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一点动静,还有男人的闷哼…… 温廉纤眸光一动,身体贴得更近,谁料,门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了韩佑的调笑:“纤纤要不要进来听?” 被抓包的某人浑身一颤,半刻也不敢停留,迅速钻回被窝里。 * 两手交叠放在腹部,温廉纤“睡”得很安详。 直到听见花洒淋浴的声音,她估摸着还有一会儿才能见到韩佑,又默默摸出手机。 今晚的这段小插曲莫名令她忐忑:虽说两人是结婚搭子,但某种程度上来说,韩佑的付出俨然比她更多,不仅要承担日常琐碎的家务劳动,就连夫妻义务也…… 而她。 除了钱,无以为报。 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温廉纤还是决定使用钞能力来抚平内心的不安:多劳者多得嘛。 想到这里,她点开了和喻娴的对话框:你最近有关注那几个拍卖行的拍品吗,我想买点东西送韩佑。 喻娴的父亲经营了几家古玩店,平日里很喜欢逛拍卖行和文玩市场“捡漏”,虽然算不上大收藏家,这么多年来也攒了几样拿得出手的宝贝;因为老喻的缘故,喻娴在楠丰那几家拍卖行都混了个脸熟,每一场会上哪些拍品,早早就有人通知她。 这个时间点,女明星已经收工回家了,几乎是秒回消息:为什么要送韩佑礼物? 温廉纤:就是突然想送了。 温廉纤:我本来想送他一辆库里南,结果,他不要。 喻娴:我的老天奶!给老公买礼物的预算这么高,不是恋爱脑就是心里有鬼! 喻娴:但你的恋爱脑还没长出来…… 喻娴:所以,你出轨啦? 温廉纤:没有! 喻娴:懂了,那就是被韩妲己伺候舒服了。 温廉纤:…… 喻娴:你可别上头啊,给男人花钱倒霉三辈子! 温廉纤:我只有钱。 温廉纤:有很多钱。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5节 温廉纤:韩佑他又花不了多少。 喻娴:好了,宝贝儿,你别说话了[闭嘴] 喻娴:我帮你留心拍卖行里的东西。 喻娴: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去宠幸你的韩妲己,老奴告退! 温廉纤:你要是有喜欢的珠宝,也一起发给我。 喻娴:害,早说也有我的份啊! 喻娴:都说韩妲己是妖孽,我看他分明是祥瑞! 温廉纤盯着屏幕扬起唇角,大胆猜测闺蜜最近可能又接了奇奇怪怪的古装短剧。 祥瑞还在擦枪。 她默默放下手机,强迫自己抓紧时间睡着。 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半梦半醒之际,倒是重温起不少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与韩佑都还住在玲珑华府的叠墅里,自打念中学以来,每天将她从午休中叫醒的根本不是闹钟与梦想,而是楼下院子里传来的小提琴练习曲…… 温大小姐经常产生推开窗户朝韩佑丢枕头的冲动。 直到又一次被吵醒,她这样想也真的这样做了,只是没舍得抛弃自己的枕头,而是抓起果盘里的一只橘子,瞄准韩佑丢了过去。 继而后悔。 那是温廉纤第一次发现,韩佑拉小提琴的样子很帅:他穿着校服白衬衫,孑然立在一院子深深浅浅的绿色植物中。 周遭喧哗。 他却很安静。 像一束通透的光。 橙黄色的橘子笨拙地滚落到少年的脚边,让整个画面多了一点明亮与鲜活。 韩佑抬起脸,很快发现了窗边的温廉纤。 他好脾气地冲她笑了笑,一点都没有生气,转而放下琴,弯腰拾起那只圆滚滚的橘子,捧在掌心里。 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温廉纤莫名就消了火。 匆忙关上窗,还要心虚地拉上窗帘,她折返回到茶几旁边去寻果盘里剩下的橘子——如果韩佑问起来,或许能用“橘子好甜想让你尝尝”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可惜,那是果盘里唯一一只橘子。 她至今不知道那个橘子到底甜不甜。 说来奇怪,虽然乳名叫“小橘子”,温廉纤却对那种酸甜不定的水果并没有偏爱,之所以会选择橘子丢出去,也是因为她更爱吃果盘里的草莓和山竹。 结束午休,温家的司机如约送两个孩子一起上学。 韩佑没有提橘子的事,而是主动表示会调整练琴的时间,还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以后逢年过节,我来给上门拜年的亲朋好友们表演节目,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的眼神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 温廉纤被感动了。 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后来,韩佑再去院子里拉小提琴的时候,她就坐在露台上看书,为了激励竹马好好练琴,还特意用一根长缎带系着收纳篮做成“升降舱”来投喂零食。 有时是水果,有时是巧克力和糖果。 韩佑不大爱吃零食,但每次都会留下橘子。 温廉纤一直以为是他爱吃酸甜口的水果,可来到隆滨这么久,家里的水果从不间断,从没见他买过橘子。 思绪有点乱。 觉察到身边床垫凹陷了一大块,温廉纤知道,是韩佑洗完澡回来了。 她挪了挪窝,下意识伸出手,对方很乖顺地自己贴了过来:“怎么还不睡?” 许是经过自我疏解,男人的呼吸轻快不少,身体温暖又带着水气,温廉纤紧紧抱着他,很小声地嘀咕道:“不知道……那个橘子甜不甜……” 鼻音很重,人也不算清醒。 哄一哄就能入睡。 只是,韩佑很较真地又问了一遍:“你想吃什么?” 她依旧闭着眼,撒娇似的用唇瓣碰了碰他的脸:“橘子。” * 醒来不见枕边人,温廉纤并不意外,只是一扭头就看见床头柜上那袋惹眼的橘子,还是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家里没买过橘子,她能确定;昨晚最后一眼看手机是十一点零三分,她也能确定。 起身从购物袋里翻找出购物小票,温廉纤瞄了一眼:另一个城区的水果批发市场,来回车程保守估计一个小时。 该不会是韩佑亲自买回来的吧? 她的思绪宛如被冻住了一般,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拎起那袋橘子,大步流星走出卧室寻找当事人。 彼时的韩佑正在做早饭。 将奶香菠菜饼、牛油果酱吐司和咖啡端上桌,他摘掉围裙,堆着笑意与她说“早安”,闭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 温廉纤没有心思吃早餐,张口便问:“你大半夜跑出去买橘子了?” 韩佑专心切分菠菜饼,轻飘飘地“嗯”了声。 瞥见撑开晾在阳台上的黑色雨伞以及窗外湿漉漉的小区地面,温廉纤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外面还下雨了?” 韩佑点点头。 盯着眼底隐约能看见血丝的丈夫,温廉纤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疯了吧?! 第二个念头则是:他对我这么好,送一辆库里南够不够啊?! 她将那袋沉甸甸的橘子放在桌上,苦恼地按压着太阳穴:“我昨晚睡糊涂了,随口说的想吃橘子……” 韩佑只是笑:“我当真了。” 他将盛有奶香菠菜饼的餐盘递到妻子面前:“再说,你只是想吃橘子而已,又不是要我去摘星星、摘月亮,城南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水果批发市场,跑一趟就是了。” 温廉纤鼻子酸酸的,用小勺子轻戳面前撒发着奶香和蔬菜香味的薄饼,冷不防发问:“那如果我让你去摘星星、摘月亮,你也会去吗?” 韩佑兀自坐下:“不会。” 温廉纤松了口气:这个男人还算有点儿理智。 韩佑喝了口咖啡,接着道:“昨晚有雨,看不见星星月亮,要摘也得换个天气好的日子。” 温廉纤松掉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这个男人哪还有什么理智啊?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结婚使人丧失理智! 用舌尖抵着上颚,她困扰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将小勺子戳进温热柔软的吐司里:“韩佑,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以前的那种好就足够了。” 温大小姐本就不爱笑,眼下的神情,更显严肃。 许是语气和话术传递出了某种错误的讯号,韩佑笑容一敛:“以前的那种好,是怎样的好?” 温廉纤斟酌着字句:“就是,竹马对青梅的那种好——你会给我买橘子,但不会因为我随口一句话,大半夜冒雨开车出去买橘子。” 韩佑用指腹慢慢摩挲着马克杯杯壁,许久才一碰薄唇:“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温廉纤一愣。 视线落在那一袋橘子上,他因回忆而微微扬唇:“纤纤以前也不会大半夜在床上抱着我说自己想吃橘子啊,不是吗?” 第21章 021 “别惦记那些男主播、男模特了…… 虽然韩佑在笑, 温廉纤依然听出他语气中夹杂着不悦,急于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一张结婚证就勉强自己, 做每一件事, 都非得顺着我的心意……” 越说越没有底气。 哪有嫌别人对自己太好的道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不配得”感, 然而, 很快就被韩佑的风凉话抹消:“原来纤纤也知道我们有一张结婚证啊?你要习惯, 也要接受——我以丈夫的身份, 对你更好。” 望向陷入沉思的妻子,他倏地笑了:“再说了, 谁家青梅坐在竹马脸上, 让他舔……” 听到前半句, 温廉纤就已经涨红了脸, 唯恐韩佑说出更让人羞赧的字眼, 她当即从塑料袋里抓起一只橘子、蛮横堵住了他的嘴。 韩佑:“……” 缓缓掀起桃花眼,他捉住温廉纤的手腕,将那只碍事的橘子挪开:“听我说完。” 温大小姐难得恼羞成怒:“别说了!” 她甩开丈夫的手,起身走向玄关:“我要去上班了。” 这辈子上班都没这么积极过。 飞快拎起包包,温廉纤踩着高跟鞋就往外冲, 根本不敢逗留,直到身后大门闭合, 才在走廊里松了口气。 手里还捏着那只没来得及放下的橘子——沾着一点男人唇瓣上的温度。 等电梯的时候, 手机猝不及防震动起来。 温廉纤吓了一跳, 颤颤地点开了聊天界面,发现只有韩佑发过来的一句话…… 我对你怎样好都不为过,因为你值得。 * 直到坐进办公室,温廉纤的心情依旧没能平静, 灌几口咖啡,翻几份文件,便悄咪咪摸出手机看一眼韩佑的留言。 看了一眼又一眼。 最终笃定了一件事:即便没有那张结婚证,韩佑还是会对自己这么好…… 身为竹马讲义气,身为丈夫懂责任。 真不愧是爸妈严选。 短而急促的敲门声令人猝不及防,正在摸鱼的小温总飞快收敛笑意,清了清嗓子,示意下属进屋说话。 徐姐这儿有个好消息,说是有一位老客户想在平江做文创园项目,地址都选好了,因为先前和阅川集团合作很愉快,这一次,他主动向览星抛出了橄榄枝……她上周去聊了聊,觉得有赚头,现在只等双方boss碰头拍板。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6节 温廉纤与几位骨干一合计,决定去平江实地考察。 徐姐又催:“那边的老总是个急性子,我怕时间拖太久,他们会去和别家接触。” 温廉纤做事也干脆:“下午就走。” 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她一边翻看莫莫发来的航班信息和宾馆地址,一边给韩佑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临时出差去一趟平江,一会儿就回家收拾行李,归期未定。 这个时间点,韩佑应该还在排练。 隔了十几分钟,他才发来一组爱羽乐团“冬日音乐会”的电子海报,首演时间赫然写着周六晚七点半,演出地点是隆滨大剧院。 还有一张演出当晚vip席的电子邀请函。 韩佑解释那张邀请函的来历:家属福利。 韩佑:如果你没空过来,转送给别人也可以。 默默估算着实地考察的行程安排,温廉纤敲下一句“我尽量赶回来”,思考片刻,又在发送前改成了“我一定赶回来”。 * 以前在阅川集团实习时,温廉纤很喜欢跟公司的前辈们一起出差,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格子间”里走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接触新鲜的人群。 当然,前提是出差队伍里没有自家老爸。 前几天她还在饭桌上说起这些事,韩佑只是笑:“纤纤现在有独立的办公室了。” 彼时的温廉纤还故作深沉:“不过是大一点的‘格子间’而已。” 直到自己以boss身份带队出差,她才明白离开“格子间”意味着新鲜也意味着风险,再没有前辈们为她遮风挡雨,而她,得成为别人的主心骨和保护伞。 好在,平江那边的合作方诚意满满,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一些。 周三晚上得空,温廉纤请随行的四位员工一起吃了顿饭。 饭店是司机师傅推荐的,一桌子都是耳熟能详的本帮菜,只是平江菜口味偏甜,温廉纤尝了尝,总觉得嘴里少了点滋味。 说好了,今晚不聊工作。 席间,助理小唐一直在摆弄手机,皱着眉向身边徐姐诉苦:“我这几天不在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知道小唐有个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温廉纤一边竖起耳朵听别人的爱情故事,一边用筷子挑着龙井虾仁,心里想的却是:她在家的时候,韩佑乐意每天换着花样做饭,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会就用泡面将就对付吧? 患得患失的小唐还在琢磨:“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他肯定睡不好……” 餐桌玻璃盘匀速转动着,温廉纤夹了些鳝丝,若有所思:那么大一张双人床,睡着空落落的,韩佑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呢? 她用汤勺搅了搅面前小碗里的银鱼莼菜羹。 徐姐低声劝小唐宽心,谁料后者直接绷不住了:“不行,我要回宾馆打视频!我不在家,他肯定连屎都没办法好好拉!” 温廉纤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韩佑他…… 不至于,不至于。 即便身边没有她,那家伙也可以生活自理。 甩掉脑袋里一些莫名其妙的设想,温廉纤纠结再三,忍不住戳了下小唐的胳膊:“你男朋友这么依赖你吗?”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是说,男人其实都这样?” 听到这话,小唐直接卡壳:“男朋友?” 温廉纤神色微妙:“你刚刚不是在说男朋友吗?” 对方“噗嗤”一笑:“不是啦,我在说我养的狗。” 包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终,还是小唐顶住压力开了腔:“小温总以为我是在说……哈哈,没毛病,男人和狗本来就差不多。” 她干笑着揶揄了两句,结果被徐姐用高跟鞋尖踢脚才意识到boss还处在新婚热恋期,又迅速找补:“我说的是一般男人,养韩先生肯定要比养狗好很多——至少,不用带他出门遛弯。” 温廉纤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表达认同。 撞上其他同事写着“没救了”的同情眼神,小唐默默闭上了嘴,顿感前途无望。 晚饭过后,徐姐张罗着要去附近景区转转,温廉纤深谙“是boss就远离团建”的道理,叮嘱其他人注意安全,自己则先一步回了宾馆。 也有别的考量。 比如,她想给韩佑打视频电话:除了飞机落地平江那天发消息报了平安,这两天来,小夫妻并没有太多交流。 晚间十点半。 这个时间点,即便是音乐会正式彩排也都散场了,温廉纤抱着手机敲下一行字:现在方便视频吗? 发出去就后悔了——语气太过生疏。 以前韩佑在国外进修,两人偶尔也会聊天,开场白只需要一张表情包,只要对方有空,第一时间就会弹视频…… 怎么结了婚、有了亲密接触,反而越来越客气了? 温廉纤有心补救,谁料着急忙慌指尖一颤,竟将前两天从喻娴那里薅来的中老年表情包发了过去: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根本来不及撤回,韩佑便打来了视频。 温廉纤匆匆接通。 韩佑人在琴房。 许是刚从排练厅回来,他还没有洗漱,仍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稍稍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颜值。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你……” 紧接着,是同步的沉默。 意识到这通视频电话或许会持续很长时间,韩佑坐在了单人座沙发里,用茶几上的纸巾盒支撑起手机,解放双手。 瞥见他手边有一叠厚厚的文件,温廉纤难免好奇:“你在看什么?” 韩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琴谱。” 说着,将那叠a4纸放到了镜头拍不到的地方。 温廉纤嘀咕:“明明都是字……” 她眼神再差劲,也不至于将五线谱和文字弄混淆。 韩佑解释道:“是演出时的一些注意事项。” 似乎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他冲镜头轻轻柔柔地笑:“合作谈得还顺利吗?” 温廉纤被那双桃花眼牵动着情绪,两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慢慢在消散:“……和那边的负责人聊过了,明天一早打算去市区几家文创园走访一下,做整体市场的评估,接下来还得谈合作形式的问题。” 担心这些话术对韩佑来说过于枯燥,她及时收声,化繁为简:“挺顺利的。” 气氛稍稍好转。 他们打开话匣子,聊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听说那几套moons的高定西装都已经送到了御月庭,温廉纤提醒道:“我记得有一套黑色的燕尾服,你这次演出的时候可以穿。” 韩佑说好。 见妻子低头抿笑,他忽而发问:“……想我了吗?” 温廉纤一怔,讷讷地盯着屏幕,半晌才挤出句责备:“韩佑,你以前和我视频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韩佑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以前。” 现在不同了。 现在是夫妻。 回想起前些天的对话,温廉纤默默说服自己要习惯、要接受,反正这里只有她和韩佑,稍微展露出一点真实想法,也没有关系——最多是被韩佑笑话。 只是,两分钟的沉默足以耗尽另一个人的期盼。 韩佑叹了口气:“抱歉,我以后不会再问这种蠢……” 温廉纤的声音很轻:“想的。” 韩佑抿紧唇线。 担心对方没有听清楚,温廉纤错开目光,又重复了一边:“想你的。” 她听见镜头那边无法抑制的轻笑声,紧了紧握拳的手,抢在韩佑开口前反问一句:“那你想我吗?” “想啊,每天都想。” “你就只会哄我。” “这几天一直在排练。”韩佑放缓了语速,沙哑的嗓音着实蛊惑,“按弦的时候会想,运弓的时候也会想。” 隐喻叫她听得明明白白。 温廉纤红着脸嗔怪:“你就惦记着那些事。” 韩佑揣着明白装糊涂:“哪些事?” 她赌气威胁:“挂了,不想和你说话了。” 韩佑并没有被拿捏,微微眯起双眼:“纤纤这么着急挂丈夫的视频电话,是打算去看男主播擦边跳舞,还是合作方又安排了哪家会所的男模?” 温廉纤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韩佑!” 被点名的家伙顿了顿:“别惦记那些男主播、男模特了,看看我吧。” 并非是建议的语气。 而是由不甘、恳求糅合而成的复杂情绪。 温廉纤顾不上那口不上不下的气了:“看你……什么?” “你上次站在浴室门外是想看什么?” “我、我那次只是好奇……” “还想看吗?” 这么近的距离,温廉纤的注意力被对方好看的唇瓣所吸引,回过神来,已然以身入局:“你是想让我看——你自己怎么解决吗?” 韩佑摆了她一道:“哦,原来纤纤是想看这个。”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7节 误以为自己又中了圈套,温大小姐正要发作,镜头里的男人却挑了眉,沉声叮嘱:“……去把门锁好。” 第22章 022 “是温廉纤的丈夫” 男人以一种很松弛的姿势嵌在沙发里, 许久才睁开眼。 衬衫前襟大敞,牛仔裤松松垮垮的搭在腰间,琴房光线昏暗, 价格不菲的羊绒地毯上散落着揪成团的卫生纸。 视频电话已经挂断, 他却迟迟无法从极致的兴奋中抽离, 脑海中时不时还会浮现出镜头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泛着淡粉色的脸颊, 微微睁大的浅咖色双瞳, 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 还有挪不开的视线。 喉结一滚,韩佑舔了舔干涸的唇。 有点好笑。 用一整个学生时代去保护的女孩子, 现在, 却一心想要把她教坏。 冷却的时间远比预想中更漫长。 韩佑低垂着脸, 从果盘里挑了只橘子捏在手中把玩——冒雨买回这些橘子的第二天, 温廉纤就飞去了别的城市, 剩下这样许多,只能由他解决。 早已习惯了。 他们之间的麻烦事,从来都是由他解决。 指甲盖略微陷入果皮。 顺着那道细缝,韩佑不急不缓剥开了那只橘子,橘子皮一块一块掉落在脚边, 清新的果香瞬间飘散开来。 他掰开一瓣橘子,稍微清理了一下错综的白色经络, 送入口中。 微酸, 多汁。 隐秘地刺激着神经末梢。 记忆恍惚间重回那个夏天, 悠扬的b小调协奏曲被毫无预兆闯入视野的一只橘子打断…… 韩佑还记得,自己一抬眼就看见了楼上的温廉纤。 身穿白色法式睡裙的少女压着怒意、立在窗边,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眼神有些迷糊, 一头长发也显得蓬松零乱,低头与他对视的那一瞬,琥珀般的眸子里又翻涌出一丝赧意,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拉上了窗帘。 徒留他一个人愣在原地。 迟迟没有等来后续,韩佑捡起那只橘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 他虔诚又仔细地剥开从天而降的礼物。 橘子瓣柔软细腻,抿在双唇间轻轻地碾,挤出酸酸甜甜的汁水,果肉被舌尖卷走,顺着喉咙咽下去,成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那种感觉很微妙,少年暗忖,与喜欢的人接吻大概也是如此了。 青春的懵懂与悸动,最终在想象中具化成烧灼着的火焰。 越来越快,越来越烫。 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如今日这般——满地狼藉。 韩佑后知后觉,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在肖想一场能够淋湿自己的廉纤小雨,多年以后美梦虽成真,回甘过后,仍有酸涩。 雨是握不住的。 但他想握住,哪怕用一点旁人所不耻的、下作的小伎俩。 * 这一年的“冬日音乐会”,爱羽乐团筹备了很久。 周六下午,韩佑提着琴盒,早早来到隆滨大剧院后台休息室。 演出正式开始前还有最后一场彩排,备场区域气氛紧张,工作人员步履匆匆穿梭于乐器箱与道具室之间,管弦乐手们也都在调试各自的乐器,清脆与沉闷的声响交叠着,回响在算不上宽敞的空间里。 韩佑自顾自打理好头发、换上演出服——是那身温廉纤特意为他挑选的高定white tie,抽空拍了张照片发给对方“检阅”,询问她有没有上飞机。 临出门前收到温廉纤的噩耗,说是提前买好的回程航班突然延误三小时。 览星一行还在候机。 带着歉意,温廉纤几乎是秒回消息:我算过时间,不出意外,八点前能赶回隆滨,九点前能到音乐厅。 韩佑宽慰她:赶不上也没关系,明晚还有一场。 温廉纤不乐意:那就得自己花钱买vip席位了。 深谙温大小姐那副精打细算的性子,韩佑还想说点什么,乐团里的几个小提琴手忽然在他身边驻足。 为首的是首席裴杰,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韩佑,冷不丁开腔:“你这身演出服挺气派,哪里买的?” 看得出来,行头和乐器对他们而言,皆是门面。 韩佑客气地笑了笑:“我老婆准备的。” 有人嬉皮笑脸地接过话:“什么牌子,我回家也让老婆准备一身……” 燕尾外套的基本裁剪维持着维多利亚时期的结构,前身衣摆很短,只有六粒装饰扣,于是轻而易举被他翻开查看标签。 继而有人发出轻呼:“靠,moons的?!” 这群小提琴手里也有这方面的行家:“官网没见过这一身啊,难道是传说中的高定款?那不得至少六位数!佑哥,你老婆对你也太好了吧?” “有钱又舍得给老公花,人间理想小富婆!” “我说呢,之前在排练厅门口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那姑娘气质特别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佑哥,怎么追到手的啊,传授一下经验呗?” 惹人厌恶的语气。 惹人厌恶的动机和目的。 他们并不了解温廉纤的家世背景,韩佑也不想多提,借口说要给琴弓上松香,敛笑起身,企图远离是非。 回身之际,却发现那些家伙仍聚在原地窸窸窣窣议论着什么,间或毫不避忌地发出嗤笑声。 * 即便一下飞机就打车赶往隆滨大剧院,温廉纤还是迟到了。 她发誓,自己从未如此狼狈地出现在韩佑的演出场合——音乐厅vip席第一排,还是在临近演出结束时才匆忙入场。 撩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猫着腰、踩着《卡门幻想曲》的节拍,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偷感极重。 两人并没有任何视线交集,但温廉纤知道,韩佑一定注意到自己了,说不定还会在心里笑话她的冒失。 只是看到舞台上男人逐渐扬起的唇角,她又觉得,被笑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温廉纤定了定神,放松四肢,正打算好好欣赏交响乐,邻座忽而传来迟疑的呼唤:“……温廉纤?” 她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成熟沉稳的脸。 有点眼熟。 辨认数秒,温廉纤在脑海里精准筛选出一个名字:孟延川。 高一时,她曾经代表文星双语参加过市里举办的辩论赛,学校当时请了两名优秀毕业生校友担任辩论队指导教练,其中就有孟延川。 彼时的孟延川就读于楠丰大学法律专业,连续数年参加“楠丰·新青年”杯辩论赛都取得了优秀的成绩,他阐述论点时逻辑清晰、一针见血,再加上外貌出众、谈吐得当,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温廉纤当初很崇拜这位高材生学长,比赛前,刷了不少他的攻辩视频。 偶尔还拉着韩佑陪她一起看。 只是时隔多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褪去了当初的青涩模样,她也不敢轻易相认:“你是孟学长?” 没料到小学妹还记得自己,摘下金丝边眼镜的孟延川欣喜应声:“好久不见。” 叙旧的话近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隆滨?” 温廉纤下意识瞄了眼舞台上动作优雅的指挥家,竖起食指,委婉地做出“噤声”动作,示意他稍后再聊。 孟延川会意地点点头。 然而半首曲子过后,他便将手机递了过来,界面是自己的二维码名片。 温廉纤不好推脱,扫码添加好友。 屏幕上显示成功添加“德胜律所孟延川”之际,涌泉般的交响乐也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音乐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随后,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舞台上下两道视线急迫地交汇、纠缠,擦出无声的火花。 顶部射灯缓缓亮起,指挥家带领爱羽乐团各声部演奏者向观众鞠躬致敬后,孟延川也终于得以解除“禁言令”。 他转过身,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饶有兴致地望向身边人:“我记得,你从楠丰大学毕业后就留在阅川任职了,这次是来隆滨……出差?旅行?” 孟延川比温廉纤大三届,两人念大学时也打过几次照面。 收回落在韩佑身上的目光,温廉纤一一解答对方的困惑:“是家里的安排,让我过来负责分公司的事宜,我估摸着得在隆滨待一两年。” 出于礼貌,说罢,她将话题抛回去:“你呢?” 像是在等这句话,孟延川顺势递上自己的名片:“我今年年初在新区开了家律所,打算留在隆滨这边发展了,如果温总需要法律相关的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温廉纤眼睛一亮,说起来,览星文投确实急需法律顾问服务——总不能一直蹭阅川集团总部的法务团队。 她想省钱不假,但也想挣脸。 递名片变成了换名片:“……还是叫我温廉纤吧。” 孟延川也不推脱:“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名字挺有诗情画意的。” 温廉纤小幅度扬了下唇:“我也这么觉得。” 有了合作意向,久别重逢的老校友很快破冰,趁等待其他观众离场之际,聊起各自的近况。 因为过于投入,温廉纤甚至都没注意到走下舞台的丈夫。 韩佑提着小提琴,站在热衷于拓展人脉的妻子身后,轻咳数声示意自己的到来。 温廉纤这才回神,主动为他做介绍:“你还记得孟学长吗?文星双语辩论队的指导教练,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 韩佑打断道:“我记得。” 男人的眉眼在笑,唇角却略微下压:“以前看过那么多遍他的视频,怎么可能忘记。” 瞧出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年长几岁的男人主动伸手向韩佑示好:“你好,我叫孟延川,是温廉纤的学长。” “韩佑。” 绽出难以称之为友善的笑容,韩佑握紧了孟延川的手,学着他的语气介绍自己:“……是温廉纤的丈夫。”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8节 第23章 023 “原来纤纤是希望我主动一点”…… 韩佑原本以为, 今晚的演出或许会留一点遗憾。 直到看见温廉纤做贼似的溜进音乐厅、在vip席坐下,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枯燥无趣,瞬间就被喜悦冲散。 如果孟延川没有出现, 一切就更完满了。 按压不住内心敌意, 韩佑直接亮明了自己与温廉纤的关系, 见那位以“学长”自居的男人顺水推舟称赞他们“男才女貌, 十分般配”, 内心隐隐作响的警铃终是得以消停。 周围人群疏散不少, 温廉纤与孟延川道别,说是改天得空聚一聚。 随后, 陪同韩佑去后台换衣服。 路过剧场大厅时, 她看见爱羽乐团的小提琴手们正在与“冬日音乐会”巨幅海报合影, 随口询问韩佑:“他们怎么都不叫你一起?” 落单的家伙耸了耸肩。 温廉纤没再多言, 只暗忖着, 暂时“挂名演出”的韩首席可能还没有融入那个小团体。 隆滨这段时间降温了。 寒意弥漫在空气中。 韩佑上车后就脱掉了碍事的长款灰色羊绒大衣,露出内里还未换下的white tie白马甲,胸肌挺阔,劲瘦的腰线一览无余。 稳居副驾座的温廉纤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喃喃:“稍微有点后悔。” “什么?” “那套燕尾服真的很好看, 应该让你婚宴当天穿的。” 听到这说法,韩佑拧了下眉:“……然后上台给宾客们拉小提琴?” 这句话成功换来新娘子的郑重允诺:“好啦, 知道你怨念深, 婚礼仪式那天, 肯定不会让新郎官当众表演节目的——我发誓。” 韩佑笑了笑。 启动雨刷器清理掉玻璃上的雾气,他启动车辆。 这几天在下属与合作方面前兢兢业业扮演boss角色,温大小姐身心俱疲,眼下终于能恢复本性, 她舒舒服服地窝在座椅里,不知不觉间,连话都变多了:“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更适合正装,那几套moons的高定,你穿起来肯定都很好看。” 韩佑掌着方向盘,只留给她一个难猜的侧脸:“那是因为纤纤眼光好,会挑……” 温廉纤有点不好意思:“你别总夸我。” 某人慢条斯理把话说完:“……会挑老公。” 因为人好看,所以无论穿哪一身都好看。 温廉纤一愣,回过神来便小声嘲讽他“臭美”。 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自己当初不排斥和竹马领证结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那身好皮囊。 韩佑欣然接受了“臭美”的说辞,只话锋一转:“穿起来都很好看也没用。” 随着小破车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缓慢提速,温廉纤感受到了一点不算明显的“推背感”,也感受到了身边男人的归心似箭。 高架两侧的路灯通明,一眼望不到边,蔓延至城市的另一端。 温廉纤扭头望向窗外,假意欣赏沿途的夜景,却透过车窗玻璃,悄悄描摹着那张五官精致的英俊面庞。 韩佑勾起唇角,一句调侃猝不及防飘过来:“毕竟,纤纤更喜欢看我什么都不穿的样子,不是吗?” 顺着他的话,她猛然想起前些天的荒唐夜。 想起视频里男人微微后仰的脖颈。 想起滚动的喉结和轻颤的肩膀,还有薄唇间反反复复溢出来的声音…… 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作祟,温廉纤只觉得身体里像是倏地燃起了一簇火苗。 她下意识用冰凉的手背敷着逐渐升温的脸颊,提醒愈发没有边界感的丈夫:“非得现在说这些吗?” 韩佑噙着笑,主动退让一步:“回家说也行。” * 都说小别胜新婚。 满脑子都是韩佑的虎狼之言,温廉纤被迫“烧”了一路,总以为气氛都烘托到了这儿,回到家关上门,免不了立刻迎接一场狂风骤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思考要如何说服韩佑先放自己去洗个澡…… 事与愿违。 那位健康的成年男性远比温廉纤想象中更加善于忍耐。 放好外套和琴盒,韩佑径直走向厨房:“肚子饿吗?我来做点宵夜?” 温廉纤愣怔。 莫名的、巨大的失落感将她吞没。 挣扎半晌,她含蓄提醒韩佑:“你今天也挺累的,早点休息吧。” 向来心思玲珑的男人破天荒没接这茬,自顾自从墙面挂钩上取下围裙:“没关系,正好我也有点饿,你去歇着吧,我看看家里还有哪些食材……” 温廉纤打断他:“韩佑。” 某人狐疑地望过来。 她慌忙错开目光:“没事,你忙吧。” 事实上,温廉纤也不清楚那一声呼唤里包含着怎样的复杂情愫,只暗暗自责沉不住气、耽于美色…… 韩佑没有继续追问。 他背着双手系围裙,身体凑向她:“帮我脱一下马甲和领结。” 精挑细选的布料色泽如同白雪,若是因为做饭弄脏了,确实得不偿失。 温廉纤抬手帮忙解纽扣,嘴里却碎碎念:“谁能想到是在做饭的时候脱……” 捕捉到那微妙的神情和语气,韩佑兀自笑了一会儿,直白反问:“难不成,纤纤是希望我在做/爱的时候脱?” 温廉纤动作一僵:该来的还是来了。 强压着身体里涌动的热意,她佯装镇定地回话:“我可没这么说。” 只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指尖就开始不听使唤,一连尝试数次,都没能解开领结上的那颗纽扣。 随意将围裙丢到一旁,韩佑捧起那张早已涨红的脸:“但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尾音仿佛带着钩子,轻柔又犀利。 温大小姐难以招架,很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下一秒,韩佑自然而然地吻了过来。 因为短时间内情绪起伏过大,稍稍有些影响温廉纤的判断,她想矜持一些,身体却屈从于本能迎了上去…… 鼻尖和唇瓣都在这一场碾磨中被挤得变形。 两人唇角间勾出一道似断非断的晶莹细丝,直到距离渐远,才不堪重负骤然断裂。 温廉纤匆忙用手背擦拭,言语吞吐:“你……不、不吃宵夜了吗?” 韩佑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道:“这不是在吃么。” 温热蔓延。 温廉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在岛台边缘寻到了支撑点,抬手推了一把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视线向下,思路也拨云见日:“你……你明明就很想,还非要借口做宵夜来拖延时间,韩佑,你是故意让我着急吗?” 某人很擅长抓重点:“所以,纤纤着急了?” 温廉纤:“……” 加重的呼吸声让答案显而易见。 指尖顺着她的尾椎骨一路往上,韩佑继续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纤纤不说,我可不敢随意揣度——就像那天打视频电话一样,只要纤纤开口,我一定满足。” 说罢,还无辜地眨了眨眼。 温廉纤不满地咬了咬牙:自打和韩佑结婚以来,青梅竹马的边界感没有了。 现在,连矜持和教养都快稀碎了…… 急于反驳他,她破天荒端起了大小姐的范儿,扬声道:“这种事,非得要我说吗?你自己不能主动一点?” 话音一落,就顿觉哪里不对。 只是来不及说出任何补救的话术,耳畔便传来男人的诡计得逞般的轻笑声:“喔,原来纤纤是希望我主动一点。” 意识到自己被拦腰抱起后,温廉纤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有责备、有嗔怪,也有恳求,但韩佑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前往目的地。 她不得已紧紧搂住对方的肩膀。 再抬眼,就看见了家里唯一的那张床。 * 价格不菲的白色马甲被随意丢在床尾,像是一抔即将融化的雪。 温廉纤也不清楚,韩佑到底是秉承着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在和自己做这种事,他不厌其烦也不知疲倦,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欠下来的一起补上。 温柔和耐心有时候也是酷刑。 如果不是她后来带着哭腔去制止,那个男人,真的能细细碎碎地吻遍她全身。 体力不支是必然结果,温廉纤最后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柔若无骨地挂在韩佑身上,被他抱进了浴缸。 薰衣草精油的香气随着水雾在浴室里散开。 温廉纤浸没在适宜的温水中,舒缓着酸软却尽兴的身体,韩佑立在一旁居高临下地欣赏了片刻,便噙着笑与她挤到一起。 美名其曰,帮她放松。 原本宽敞的浴缸顿时变得拥挤。 温廉纤无力阻止,只得靠着他的胸口而坐,唯一欣慰的是,韩佑足够细心,不仅准备好了给她润嗓子的蜂蜜水,还将手机提前拿了过来。 温存的时光也不至于无聊。 她翻看着出差期间与喻娴的聊天记录,向韩佑展示了几张照片:“对了,你看看这把琴怎么样……”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29节 那是喻娴向拍卖行打听来的拍品:一把出自于知名小提琴制作世家瓜纳里家族的古董琴,辗转过几位著名演奏家之手,保存的极好。 韩佑看完介绍后,连声称道:“很有收藏价值。” “那个私人收藏家准备出手。” “起拍价多少?” “六百万。”温廉纤微微侧目,“再添一点应该就能拿下来。” “差不多得要这个价。” “楠丰的拍卖行,改天约个时间去看看?” 明白了温大小姐的意图,韩佑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意愿,只低头轻轻咬着她的耳廓,藏于水里的指尖又滑进去。 温廉纤被扰得无法集中精神,边躲边嗔怪:“韩佑……” 高举离浴缸水面的手机突然弹出一则孟延川发来的消息。 韩佑眉头一蹙。 孟延川:看到你朋友圈里有参加隆滨青年企业家协会活动的照片,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方便,可否引荐我入会呢? 孟延川:我们德胜律所会力所能及地为协会成员提供法律援助。 很有诚意的敲门砖。 温廉纤没有怠慢学长,当即回复说举手之劳。 被冷落的韩佑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力道与动作难得恶劣:“律师事务所都算不上企业,孟延川他算哪门子企业家?” 浴缸水面泛起小小的波澜。 温廉纤如遭电击,轻呼一声,捏紧险些掉入水中的手机,像一条滑溜的鱼般迅速远离他的怀抱——只是鱼缸太小,也只能逃到这里。 唯有狠狠警告:“聊正经事呢,你别闹我。” 聊的是正经事。 但在这个时间点聊,多少有点扫兴。 韩佑斟酌片刻,手指抽离,很“懂事”地等待妻子结束那些场面话。 然而。 餍足容易让人变得轻敌。 温廉纤再次回头,是通知丈夫自己这周末的行程安排:“青企协那边正好有露营活动,我刚和孟学长约好了,到时候带他一起过去……所谓‘青年企业家’也只是那么一说,协会里各行各业都有,大家都是奔着拓展人脉去的。” “倒像是个交友协会。” “也可以这么说吧。”没有咂摸出男人语气里的不悦,温大小姐耐着性子解释,“多认识点新朋友,总是没错的——孟学长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韩佑搭在浴缸边缘的手掌微微收紧,满脸欲盖弥彰的不真诚:“哦,是这样啊,那祝你们周末玩的开心。” 第24章 024 腻味了在家里? 韩佑第一次听到孟延川这个名字, 得追溯到高一那年。 温廉纤在校园辩论赛中表现出色,在老师们的极力推荐下,她加入了校辩论队、代表文星双语参加市里举办的“未来杯”中学生辩论赛。 接触这项语言与思维的竞技运动, 纯属意外。 彼时, 庄青裁还在楠丰电视台民生频道担任新闻主播, 偶尔也会主持一些节日晚会和颁奖盛典, 受到母亲的影响, 温廉纤从小就对“主持人”这个职业充满了向往, 可惜,她面对镜头时特别容易紧张、脸红…… 再一次落选校园迎新晚会主持人后, 温大小姐失落了很久。 韩佑没少想法子哄她开心。 最后, 一句无心的夸赞——纤纤果然还是更适合去竞选学生会主席或者参加辩论赛, 为陷入迷茫的少女打开了另一扇窗。 温廉纤是个很认真、很努力的姑娘, 为了学习辩论技巧, 备赛的那段时间里,她一有空就观看前几届“未来杯”的决赛视频,对身为队长的孟延川很是欣赏。 韩佑斟酌片刻,决定将那种情感定义为“欣赏”而不是“崇拜”。 但愿不是“崇拜”。 毕竟,在很多同学看来, 温廉纤对待那位孟学长的态度实属不一般:辩论队集训,如果碰上孟延川回校指导, 她会想方设法请他喝奶茶;新买的同学录会空出第一页, 先拿去给孟延川写祝福寄语;高考结束后, 她的第一志愿填报了楠丰大学,理由是——孟学长说过,永远以楠丰大学为荣,这个学校肯定很不错。 韩佑讨厌孟延川。 即便对方正直、坦率, 看起来对温大小姐毫无非分之想…… 他还是讨厌。 那些因年龄和阅历而产生的差距,始终存在。 前往柯蒂斯音乐学院进修的第一个周末,韩佑给温廉纤打过一通电话,拐弯抹角地问她有没有在学校里遇到孟延川。 温廉纤默了几秒钟才回答说遇到了。 听到并不算意外的答案,韩佑心情微妙,好在,下一秒峰回路转:“……还遇到了孟学长的女朋友。” 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 温廉纤的语气很平静、很寻常,称赞孟延川的女朋友是个学霸,早早就拿到了楠丰大学的研究生保送名额:“果然,优秀的人就是会相互吸引。” 或许是因为需要避嫌,又或者是,大四在外实习期间很少归校,即便成了校友,温廉纤与孟延川也并没有太多交集,甚至都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渐渐的,韩佑再没有从青梅嘴里听说过孟延川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今晚意外碰面,他都快忘了这号人物的存在。 久违的危机感再一次被唤醒…… 韩佑情不自禁抱紧了怀中熟睡的温廉纤。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庞,此刻正深埋在他的臂弯里,唇瓣微张,长睫轻颤,发出小兽般的哼哼声,毫无戒备,满是依赖。 他双肩放松,略有释然。 还好。 还好。 * 早餐只有白粥。 温廉纤却无比期待,早早将自己收拾妥帖,握着瓷勺等在餐桌边,甚至用手机放了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 韩佑将装有腌萝卜的玻璃密封罐搬上餐桌,当即被这莫名其妙的“仪式感”给逗乐了,拍了段视频发到家人群里。 温廉纤夹着一块橙黄透亮的腌萝卜凑向镜头,一口咬下去,脆爽的“咔哧”声清晰可闻,她心满意足地摇晃身体,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和我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萝卜的清甜和酱汁的咸酸在空气中发酵。 同样发酵的,还有一夜荒唐后的余温。 韩佑放下手机,给温廉纤舀了半碗熬煮到醇厚的白粥,快要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聊天群里很快热闹起来。 或许是提到了庄青裁的缘故,温大总裁难得出声:刀功差了点意思。 明明就很好…… 温廉纤嚼吧着嘴里的腌萝卜,没好意思拆穿父亲大人“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 韩佑不愧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听到这话,当即表态:回楠丰以后,我会好好再向妈请教的。 温皓白:嗯。 觉察群里要冷场,韩奕横空出世替儿子鸣不平:@温皓白你一个连萝卜都不会切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对韩佑的手艺指指点点。 温皓白:等等来我办公室一趟。 韩奕: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温皓白:你那份年终总结在去年的基础上多加三千字。 韩奕:…… 韩奕:@庄青裁 管管你老公。 官大一级压死人。 没能成功召唤出温家家主夫人的韩副总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只能退而求其次,召唤儿媳妇:@温廉纤赶紧回阅川集团接班,把你爸拍死在沙滩上。 温廉纤抿着嘴里的粥,发了个瞪大眼睛装无辜的猫猫头表情。 至此,由一块腌萝卜搅起的职场风云终于停歇。 见早餐解决得差不多了,韩佑将腌萝卜的密封罐重新压紧,提醒重担在肩的小温总:“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就要赶上早高峰堵车了。” 温廉纤当即露出郁闷的表情。 韩佑歪了歪头:“还是说——身体不舒服,又想翘班了?” 话里有话。 想起上次歇在家里的“后果”,温廉纤当即站直了身子:“我这就去上班。” 再折腾一整天,她真的会受不住。 韩佑满意地笑了笑,取来熨烫好的冬装外套,临出门前又亲手给温廉纤戴上了一副小羊皮手套。 做完一切,他才抬起双臂摆出求拥抱的姿势。 温廉纤早已不再抵触这样的亲昵,很乖顺地贴过去,下一秒,耳边却响起饱含委屈与不满的男声:“周末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会很寂寞的……纤纤打算怎么补偿我?” 青年企业家协会举办的露营活动两天一夜,可惜韩佑周六晚上还有一场演出,而且,其他人都说了不带家属,她也不好破例。 周末之前,他们每晚都会待在一起…… 她想不明白韩佑为什么这么计较。 再三思考,重提被搁浅的话题:“我把那把古董琴拍下来送给你?” “我不要。” “那你想要我怎样补偿?” 像是早就想好了方案,男人毫不迟疑:“周五晚上的时间留给我,好不好?” 他的呼吸均匀、温热,似有实质一般在温廉纤的脸侧晕染开,她的心跳乱了节拍,顺势喃喃地问:“你想去哪里?”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0节 桃花眼弯了弯,韩佑给出一个意外的答案:“……去约会吧。” * 约会这个词对温廉纤而言,着实陌生。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偷偷用手机搜索“情侣约会可以做的事”,继而发现,像吃饭、逛街、唱歌、看电影甚至是去游乐园这些选项,自己和韩佑早就一起做过了,当时除了开心,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两人唯一没做过的,好像就只有…… 开房。 韩佑该不会是腻味了在家里、打算换个地方尝试一下吧? 越想越觉得“开房”的可能性极大,温廉纤花了点时间才接受了这种直奔主题的约会方式,并且开始留心隆滨那几家五星级宾馆的房型和环境,甚至,还偷偷给自己买了一套有点儿小性感的内衣。 她的大学室友性格都挺活泼,也曾在夜谈会时分享她们的约会经历,甚至还有人展示过特意为约会crush而准备的“战袍”。 温廉纤看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后来的大学生活,常常因为自己太过保守而感到和她们格格不入…… 结果毕业没几年,她就挑了款更加劲爆的。 趁着韩佑排练、家中无人,温大小姐一边责备男色让人堕落,一边偷偷手洗战袍。 偷偷烘干。 偷偷藏进衣帽间最里面的收纳盒里。 打算约会那天再偷偷换上。 有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温大小姐惴惴不安,只能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所幸,览星文投这周确实有不少好消息:隆大图书馆“阅想空间”的一期工程顺利中标,平江文创园的合作协议也签了下来。 交给阅川集团总部的年终总结可算是有内容写了。 温廉纤心情不错,提了团队绩效,还安排了三天的全员下午茶。 周五临近下班时间点,她来到前台坐下,找莫莫和小唐她们聊了会儿天——关心员工是一方面,向姐妹取经是另一方面。 见boss欲言又止地询问她们一般和男朋友去哪里约会,莫莫和小唐顿时会意,开始为她出谋划策: “小温总你喜欢猫猫狗狗吗,对面商业街开了一家宠物咖啡馆!” “密室逃脱呢?现在有情侣双人闯关模式喔,我和我男朋友去玩过一次,挺有意思的。” “其实,私人影院也不错啊……” 说到这里,两个姑娘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温廉纤没有get到惹她们发笑的点,只悄悄点开手机备忘录,记下了这些约会项目,低头的动作稍稍有些大,束在腰间的“鱼骨”略微勒紧,她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冷气,默默背过身,调整了一下内衣肩带。 花里胡哨的款式,穿起来果然不舒服。 刚抱怨完,掀眼就看见玻璃门外出现一抹熟悉高挑的身影。 是韩佑。 昨晚就说好了,他来接她下班。 匆忙按灭手机,温廉纤起身迎接丈夫,继而发现他自楼梯间方向而来:“电梯是坏了吗?你走楼梯上来的?” 韩佑没有隐瞒:“我在李呈呈那儿坐了会儿,顺便等你下班。” 言下之意,自己是从十六楼走上来的。 温廉纤愣了愣。 说来奇怪,自打“捕梦”酒吧一别,李呈呈就没再纠缠过她,倒是和喻娴走得挺近,前段时间他在喻娴的介绍下、带资进组客串了几部短剧,过足了戏瘾,从拍摄基地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两只真空包装的楠丰特产盐水鸭。 挺懂事的。 只是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韩佑怎么会和李呈呈聊到一起去? 莫莫和小唐也想不明白,她们默不作声,专心吃瓜,时不时看一眼心胸宽广、豁达大度的“温韩氏”,满脸都写着“钦佩”两个字。 眼见已过下班时间,韩佑熟门熟路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替温廉纤收拾私人物品:“对了,李呈呈和我说,他也对你们那个青年企业家协会很感兴趣,纤纤记得把明天露营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发给他——引荐孟延川一个人入会是人情往来,那引荐两个人,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他又道:“远见传媒也很有诚意。” 耳边风也有一定的道理。 而且之前收了李呈呈送的盐水鸭,是得找个机会还人情,温廉纤点点头,说一会儿就和青企协的负责人打招呼。 韩佑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意味,牵起了她的手。 第25章 025 赘婿这么小众的赛道也是给他闯…… 第一站约会地点, 是隆滨中心附近的一家米其林三星西餐厅。 温廉纤听说过那家店的名号,也听说过,至少要提前一个月才能预订到位置, 也不知韩佑是托了哪里的关系, 两人顺顺利利进了店、还被服务生请到了一个非常出片的座位上:餐桌侧面有一个巨大的生态鱼缸, 他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穿梭于海葵中的小丑鱼。 餐品的味道很不错, 摆盘也很好看。 温廉纤高高兴兴地为“漂亮饭”拍了照片, 打算一会儿发给喻娴看, 一抬眼,竟看见韩佑也在举着手机拍照。 她颇为惊讶地眨眨眼。 韩佑解释, 是要为自己的个人账号积攒素材。 提到这茬, 温廉纤眸光一动, 当即开始摆弄app:“我来看看你的号经营得如何了, 不会还是只有我一个粉丝吧?用户名, 密码……唔,我想想密码……” 她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成功登陆,继而发现,建号至今,韩佑已经发了十几条状态, 积攒了一百来个粉丝:除了两条宣传爱羽乐团“冬日音乐会”的营业内容,剩下的, 几乎都与她有关。 给老婆做早餐。 给老婆做晚餐。 给老婆买的橘子。 老婆出差了, 练琴。 等老婆回家, 大扫除。 老婆送的新衣服,很好看。 给老婆做的腌萝卜终于开封了。 再加上最新的一条:和老婆约会。 兴许是从小经受过她的“严格训练”,韩佑拍照技术过硬,文案虽然简单, 但配上一两张颇有氛围感的照片,数据意外地都很不错。 审阅完所有状态,温廉纤都快要不认识“老婆”两个字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就是那个出现频率极高的“老婆”。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韩佑,红唇一碰,喃喃道:“韩佑,我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原来你背地里这么、这么……” 韩佑目含期待:“怎样?” 温廉纤笃定接话道:“这么话痨。” 韩佑:“……” 墨瞳中失落一闪而过,他想了想,又释然地笑了起来:自家的小青梅有多迟钝,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 没有注意到短短数秒内对面男人起伏不定的情绪,温廉纤一边翻看评论区,一边神情愉悦地解决着面前的法式蓝龙虾。 然而。 滑动着手机屏幕,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网友a:我上周去隆滨大剧院看了他们的演出,小哥哥是坐在最外面那一排小提琴手!长得好帅!原来英年早婚了,呜呜呜…… 网友b:兄弟!软饭好吃不?你老婆有没有富婆小姐妹啊,也给小弟介绍一个呗? 网友a:吃软饭?瓜来! 网友b:这男的岳父是巨有钱的上市公司大老板,老婆来隆滨打理分公司,他入赘,跟过来的,一身行头几十万,全是老婆买的。 网友c:赘婿这么小众的赛道也是给他闯进来了。 网友d: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吃上软饭的!你有人家这脸这身材吗?你能起早贪黑、毫无怨言伺候一家子吗?你能管好下半身,随时随地给老婆提供情绪价值吗? 网友e:这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保姆呢……啧,男人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那些过分的言论,有不少ip都来自于隆滨本地,温廉纤磨了磨牙,试探着问韩佑:“评论里的那些人……” 韩佑将和牛挞切分成方便入口的小块,递到她的餐盘里:“我不在意,你也别太在意了。” 见妻子板着脸地打算反驳网友,他笑着摇摇头:“纤纤的软饭多香啊,他们又没机会吃得到。” 指尖的动作一顿。 温廉纤删除敲了一半的回复,看向丈夫——韩佑一向情绪稳定、不在意外界目光,她也不方便和素昧谋面的网友斤斤计较,再看那些回帖的ip地址,里面十有八/九混进了爱羽乐团里的人。 她想摸摸韩佑的手、说几句宽慰他的话,结果一探身,不小心又被内衣鱼骨扎了肉,瞬间疼得五官皱成一团。 韩佑关切:“怎么了?” 温廉纤摇摇头,小心翼翼站起身:“没事,我去一下卫生间。” * 吃过晚饭,两人决定在商场里逛一逛。 看电影自然是消磨时间的首选活动,只是浏览了一遍排片表,并没有特别想看的片子,复又想到得坐在那儿饱受“战袍”两小时的折磨,温廉纤头皮一麻,迅速将韩佑拽走:“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约会安排被打乱,本以为韩佑会不开心,没想到那家伙走着走着,忽而兀自笑出声。 温廉纤下意识地打量自己的装扮:“怎么了?” 生怕藏在白色冬装裙下的小秘密被发现。 韩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想到以前过年,只要你家里一来客人,就会找借口跑来我家,喊我一起出门、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逛。” 楠丰温家是个亲缘关系复杂的大家族,家族成员鱼龙混杂,温皓白作为温家家主,逢年过节免不了有应酬;但凡遇到讨厌的亲戚登门拜访,温大小姐一定会想办法开溜,而“去楼下找韩佑出去玩”就是屡试不爽的借口。 面对竹马“翻旧账”的行为,温廉纤努努嘴,不愿承认:“哪有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逛,那明明就是city walk.” 韩佑不与她争执,目光流连于琳琅的店铺间,似是在决定接下来的行程。 见卖刮刮乐彩票的小铺前围着好几对情侣,他脚步一顿,冲身边人一抬下巴:“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温廉纤欣然接受。 韩佑挤进去,买了厚厚一叠20元面值的刮刮卡捏在手里,拉开的时候很长、很长,莫名让她回忆起高中那几年被英语试卷支配的恐怖。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脑袋挨着脑袋,弄清楚了刮奖规则。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1节 捏起店家准备的铜钱硬币,温廉纤祈祷般深吸了一口,埋头刮掉银色图层,一一比对着每一张刮刮乐上的中奖数字和图案。 一如既往地认真。 韩佑并没有上场的意思,只耐着性子坐在一旁,不自觉地俯身贴向妻子,听着耳边时不时响起的轻呼或抱怨: “这张没有……” “唔,这张好像也没有!求求了,中奖二十块钱也好嘛!” “这张有!中了二十……好像还有!哇,又中了二十!还有吗,还有吗?” 遇到感兴趣的东西,温廉纤的表情要比平日里丰富许多,韩佑噙着笑,看着她,不间断撕下刮刮乐递过去。 直到存货告罄。 温廉纤将中奖的那些卡片集中在一起,碾开,小扇子般地捏在手里,拍照发进家庭群,高调宣布自己中奖了。 韩佑问她:“一共中了多少?” 提到账目,精于此道的温大小姐脱口而出:“一共是七百五十块。” 那股得意劲儿,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韩佑笑眯眯地夸奖:“纤纤真厉害。” 商场里的信号不太好,照片迟迟没能成功加载,只有“我中奖了”四个字没头没脑地跃入群聊界面,隔着手机屏幕,觉察不出温廉纤的真实情绪,双方家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庄青裁秒回了一长串“省略号”。 席初晚紧随其后冒了个泡:你们这才在一起多久啊…… 席初晚:韩佑呢?他人在哪里? 席初晚:有没有去医院检查确认? 韩奕:哈哈哈臭小子牛逼啊! 温廉纤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理解他们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本想说韩佑就在自己旁边,一掀眼,却发现对方眉头紧锁冲她做“噤声”的手势:“你爸突然打电话给我,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 温廉纤目送竹马走到僻静处,接通了温皓白的电话:表情起初还算自然,慢慢地,神情中掺杂了迷惑、讶异、无奈,间或瞥望她一眼,再冲着手机点头、应声、神情严肃地举起了另一只手,像是在…… 发誓?! 温廉纤糊涂了。 低头去看群聊,剩下三位家长你来我往,已经发了十几条新消息。 庄青裁:这太突然了。 庄青裁:我还一点都没做好准备…… 韩奕:哈哈哈臭小子牛逼啊! 席初晚:是我们没把韩佑教好。 席初晚:@韩佑你人呢!出来挨打! 庄青裁:往好处想,下个月初他们就办婚宴了,纤纤也不至于太吃力。 韩奕:哈哈哈臭小子牛逼啊! 席初晚:要不,婚庆流程再简化一点吧? 庄青裁:那我去和司仪那边说一声。 韩奕:哈哈哈臭小子牛逼啊! 温廉纤还没来得及敲出疑惑,屏幕中央就出现了一行灰色的小字:韩奕已被移出群聊。 她莫名想笑。 刚牵动唇角,结束通话的韩佑便走回到她身边。 温廉纤忙不迭上前发问:“他们怎么了。” “稍微有点小误会。” “他们不会以为我中了几个亿的大奖吧?” 顿了顿,韩佑欲言又止:“他们以为你怀孕了。” 温廉纤“啊”了声,脑子里更乱了:“那我爸打电话给你……” 韩佑苦笑一声:“他认为现在考虑孩子的事还太早了,提醒我要做措施——说‘警告’可能更贴切一点。” 怪不得。 怪不得长辈们在群聊里说了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好在,韩佑说都解释清楚了。 苦恼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温廉纤切身感受到何为“社会性死亡”,甚至还有点儿为丈夫鸣冤——因为这事儿惊动了自家老爸,实在是时运不济。 将手机按灭、塞进随身包包的最底层,她像是为了遮掩尴尬般主动牵起了丈夫的手,提议说,赶紧去兑奖。 面对长相俊美的大主顾,彩票铺子老板态度很不错,问他要不要再换几张,韩佑婉拒。 他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将兑换来的百元大钞尽数“上交”给妻子:“开心了吗?” 温廉纤埋头点钱:“开心啊,毕竟,这种钱是捡来的嘛。” 听见身边的轻嗤声,她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你买刮刮乐一共花了多少钱?” “一千八。” “成本这么高?那我岂不是……” “嗯,净赚负一千零五十元。” 温廉纤:“……” 居然忘了考虑成本问题,阅川集团会不会在她手上完蛋啊?! 脸颊上因“怀孕乌龙”闹出来的红晕还没消退,又迎来另一桩叫人羞赧的事,温廉纤双颊发烫,头顶就快要冒出青烟。 不敢迎接那道促狭的目光,她拽了拽韩佑的衣袖:“我们走吧。” 韩佑反握住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手指:“接下来去哪里?” 温廉纤下唇瓣抖了抖,用很轻地声音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逛街了,我、我们去……去宾馆休息吧。” 高跟鞋走累了。 内衣的蕾丝绑带也一直在摩擦皮肤。 好丢人啊。 她有一百个理由加快今晚的约会进度条。 只是听到这话,韩佑明显愣怔住了:“宾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温廉纤如是想。 抿了下唇,又接着问:“你没订房间吗?” 韩佑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要订房间?” 温廉纤哑了会儿,才喃喃发问:“约会的最后一个流程,难道不是开房?” 第26章 026 “结婚以后,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话音刚落, 韩佑微微睁大眼睛。 第一个念头是确认自己是否说过这样的话,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第二个念头则是:谁教她这么约会的? 看到男人愈发微妙的表情, 温廉纤反应过来, 似乎是又闹了一个笑话…… 她紧了紧身上的白色小西装外套, 像一尊因躲避春天而逃遁的雪人, 闷声、快步, 向前冲。 也没提要去哪儿。 韩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将人拦下, 斟酌着字句:“如果纤纤想……” 她破天荒急躁:“我不想!” 呼声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注视,误以为是小情侣在闹矛盾。 温廉纤往一旁卖毛绒玩偶的店铺里缩了缩, 盯着一整面墙花花绿绿的可爱玩偶, 莫名怅然。 韩佑看着她。 看着她的眼圈不受控制慢慢变红。 他轻声地唤:“纤纤?” 温廉纤委屈地挪了下肩膀, 冒出鼻音:“扎、扎到了……唔。” 意识到妻子是在忍耐身体的不适, 韩佑上前一步将人揽住:“哪里?” 商场中庭结伴而行的年轻人有说有笑, 打闹着自两人面前路过,借着打量“玩偶墙”的余光,观察着这对闹完别扭又和好的小情侣。 为了避让人潮,温廉纤歪进他怀中,盯着光洁的地面瓷砖, 用很轻地声音说了句:“内衣。” 韩佑蹙起眉头,明白了对方自刚才起就不停跑卫生间的缘由:“能坚持到回家吗?” 说罢, 举目寻找商场里的内衣店:“或者, 去买一件舒服点的?” 温廉纤迟疑地摇摇头:“还是回家吧。” 她无法想象自己在内衣店脱下那身“战袍”时的场面…… 韩佑没有笑话她, 也没有再提“约会的最后一个流程”,只牵着她的手,用最快的速度乘电梯来到地下车库。 温廉纤陷入副驾座的时候,心脏还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拦下她急于系安全带的手, 韩佑提醒:“先解开?” 这个时间点,地下车库里难见人影,温廉纤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车厢并不宽敞,艰难地脱掉外套后,却因连身款冬装裙犯了难,她几番尝试,都没能碰到背后的隐形拉链。 韩佑看不下去了,抬手帮忙。 继而发现,温廉纤的肩膀和后背已经被材质偏硬的镂空蕾丝布料磨破了一大片,正隐隐往外渗着血丝。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2节 而那件黑色的、款式劲爆的内.衣也令他感到陌生——温廉纤所有的贴身衣物都是他亲手揉洗、晾晒的,从没见过这一身。 韩佑冷不丁拧紧眉头:“什么时候买的?” 温廉纤像是做错事般小声嘀咕:“就是前几天……” 指尖在温热的皮肤上游走,韩佑小心翼翼替她解开背后绑带,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穿这个?” 温廉纤捂着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是想去开房……我觉得你会喜欢我这样,所以就穿出来了,我没想……到这个衣服,这么难穿。” 我以为。 我觉得。 我没想到。 有一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可爱——在温大小姐身上,不常见。 只是,这样的辩解让另一位当事人哭笑不得:“难受了一整天?” 温廉纤轻不可闻“嗯”了声。 心疼终是占据到情绪的顶端,韩佑双手扯住了内衣腰部的鱼骨设计,叮嘱道:“别动,我帮你脱掉。” 完全不给妻子留下反驳的余地,他的手往下探,用力一扯,下一秒,车厢里便响起了布料被撕坏的声音。 缓缓将带着绑带与鱼骨的内衣从粗呢面料的连身裙里拽出来,握在掌中揉捏,韩佑极力压抑着躁动的血液。 看见的,是感官上的刺激。 看不见的,是内心深处的惦念。 身体猝不及防解除束缚,温廉纤长舒一口气,有了一种“复活”的错觉,一扭头,却撞进丈夫欲说还休的视线中:“下面呢?要脱掉吗?” 她迅速并拢双腿:“下面还好,不、不用脱。” 羞耻度不断积攒,已然爆表。 温廉纤咬了咬唇,抢过揪在韩佑手中的那团布料,狠狠塞进包包里,长睫轻颤,眼泪不争气地“啪嗒”落下来。 其实可以洗完澡再穿。 她不懂。 她没有经验。 她只是偶尔也想让韩佑高兴…… 但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韩佑一愣,立刻为妻子擦拭眼泪,压低声音哄着:“不哭,不哭,没什么的,我这就开车直接回家,不会有人看到的。” 记忆中的温大小姐只是不爱笑,从小到大,眼泪可没少流。 习惯在外人面前逞强,到了他这个竹马面前,就会变本加厉流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没考好会哭,体测时跑步摔跤会哭,看电影会哭,辩论赛与冠军失之交臂会哭,啃大酱骨崩掉了半颗牙齿也会哭…… 但眼下这一滴不明所以的眼泪,还是让他顿感慌乱。 好在,温廉纤也知道自己失态。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情绪:“我没事,就是……好丢人,好像今晚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很糟糕……” 精心的装扮成为笑话。 满腔的期待化作乌有。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忍不住想要掉几滴眼泪——哪怕被说“矫情”她也认了。 韩佑耐着性子等温廉纤把话说完,这才微微扬起唇角:“怎么会糟糕呢?明明就是一个很美好的晚上,我和纤纤可是在约会啊。” 最后的语气词很轻、很柔,像是细细的雨丝,不经意间飘落。 正是那些不经意,让温廉纤整个人都变得湿润、黏腻,她浑浑噩噩地说着气话:“我们最后都没有去开房,根本不能算约会,只能算出来玩——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一起出来玩。” 听起来像是反驳。 其实,是用另一种方式来求证。 韩佑的耐心像是永远没有耗尽的那一天,不厌其烦地安慰:“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我还没有确认。” 见身边人直勾勾地看向自己,他薄唇又碰:“如果可以,我想确认一下。” 是询问。 温廉纤点点头:“你说。” 是准许。 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着的高低关系,似乎变得更加明显。 商场的地下车库光线昏暗,如同一座巨大的、幽深的洞穴,有水自天花板缝隙中滴落,在灰黑色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一摊又一摊水痕。 在这样的背景画面之中,韩佑的声音仿佛也变得悠远、空灵:“纤纤今天特意穿成这样出来和我约会,是因为结婚以后,变得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吗?” 他没有再笑,多情的桃花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问得很含蓄。 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为回答者留下了许多回旋的余地。 只要有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就行。 就不算辜负“结婚”这张入场券。 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这么近的距离,温廉纤甚至可以看清楚韩佑轻颤的睫毛和唇角肌肉。 她暗忖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对韩佑而言非常重要:毕竟他是入赘到了温家,多拥有一份爱意,也就多一份安全感。 温廉纤忽然意识到,自己除了可以给他钱,还可以给他爱。 而那颗不知何时埋下的种子,也在另一个模糊的时刻,开始生根、发芽、开花。 她没法说出不喜欢,于是轻轻颔首,像承认“会在出差时想他”同样的语气道:“有的。” 担心对方没有听清楚,她定了定神,重复一遍:“有喜欢你的。” 她没说一点点。 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肯定不止一点点,但又不确定是否可以用“很多点”“非常”“特别”之类的形容词。 这番话说出来,有一种“拨云见日”的轻快感。 悄悄抬眼,温廉纤发现韩佑还在注视着自己,又飞快低下头,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韩佑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重新扬起唇角,他双手捧住妻子的脸,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欢喜:“就是因为这一份多出来的喜欢,所以啊,以前只是‘出来玩’,现在才叫‘约会’。” 温大小姐低下头,兀自琢磨丈夫的话。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韩佑便开始吮咬她的唇瓣。 很卖力也很投入。 像是要将她深深烙印进身体里。 或许是身上毫无束缚的缘故,温廉纤比任何一次接吻时都要松弛,被亲到情动,忍不住双臂搂住丈夫的脖颈,扬起脸,舌尖与他搅弄在一起。 若不是环境不允许,她恨不得立刻跨坐到韩佑身上去。 暧昧在狭小的车厢内发酵。 直到。 有人拍了拍车窗玻璃,笑着大喊:“哇塞!这里有人在亲嘴!” 温廉纤:“……” 猛地将韩佑推开,刀子似的视线投向车窗外:是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 被当事人发现后,小孩毫无惧色,趴在玻璃上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走向正在不远处停车的父母,边走边喊“有人在亲嘴”。 唯恐天下不知。 韩佑眉毛一耷拉,无声地笑:“我们在他那个年纪,应该不会注意车里有没有人亲嘴吧?” 温廉纤双手捂住发烫的脸,又气又羞,张口催促他快点回家。 真的是乱七八糟的一次约会。 但是…… 她稍稍分开手指,从指缝里偷看掌着方向盘、唇角挂笑的丈夫——但是,如果约会对象是韩佑的话,好像一切都不会太糟糕。 * 回到御月庭后,趁温廉纤泡澡的功夫,韩佑帮她整理了明天要带的旅行包。 说是露营,其实就是在房车基地钓鱼、玩飞盘和bbq之类的户外活动——听说那个房车基地是青企协某成员经营投资的,这次招呼了一群年轻boss过去玩,想来,也是为了争取各家公司团建活动的生意。 进了这样的组织里,任谁都会带着点儿小心思。 万幸的是,温廉纤从小在温皓白和韩佑身边耳濡目染,可以有游刃有余地在这一类场合中拓展人脉、为览星文投寻找合作机会。 韩佑并不担心妻子的社交能力,只担心她…… 浴室门从里打开。 温廉纤擦拭着半干的头发,慢腾腾往外走:“咦,你都帮我收拾好了?” 韩佑将巧克力和牛肉干之类的零食塞进旅行包,又往夹层里放了一千块钱现金,嘱咐道:“随身带只小一点的包,放纸巾和证件。” “拧开瓶口的饮料不要喝,自己的杯子也不要离手。” “如果有人大晚上约你去湖边散步聊天看月亮,记得拒绝。” 操心程度堪比她老妈。 这么说也不对,六年级全班组织去春游,庄青裁都不会这么操心自己…… 温廉纤忙不迭点头:“知道啦。” 她径直走进衣帽间挑了只小号的“琴谱包”,调整好肩带长度,又背上身比划了一番,这才想起今天背的那只包里还有枚“定时炸弹”,匆忙探出半截身子,提醒韩佑:“那件战袍……啊,不是,那件内衣还在包包里,你有空去帮我扔了吧。”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3节 正在往旅行包里放一次性马桶垫和枕套的韩佑仰起脸:“扔了?” 温廉纤一鼓腮帮,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嗯,虽然有点心疼——花了我三百九十九块呢,也没让你看一眼。” 听到这话,韩佑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第27章 027 那我岂不是得以身相许? 像是为了证明“约会的尽头绝不只是那档子事”, 两人一整晚心照不宣地相拥而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韩佑一如既往承担起收拾桌子和洗碗的工作,被男人那肩宽腿长的背影所迷惑, 温廉纤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他腻歪了好一阵子, 直到李呈呈打来的电话, 说是已经开车等在楼下了。 或许是为了报答“引荐”之恩, 这一趟, 他心甘情愿充当温廉纤的司机兼保镖。 这话是李呈呈亲口说的。 不仅如此, 他还冲拎包下楼给妻子送行的韩佑郑重承诺:“佑哥,你就放心吧, 我肯定圆满完成任务, 盯紧……” 两个男人嘀嘀咕咕说着话, 温廉纤听不清, 也没有多问, 只是对李呈呈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啧啧称奇。 见时间差不多,小夫妻挥手道别。 看着温廉纤在后排落座,韩佑一抬手,李呈呈立刻条件反射般挡住了脸,后知后觉, 对方只是想把旅行包递过来。 他松了口气,毫无怨言地充当苦力。 若是在以前, 温廉纤肯定对李呈呈避之不及,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相处, 她对那家伙的印象也有所改善。 别的不提,两人这一路聊得挺投机,李呈呈还分享了自己“带资进组”拍戏时的趣闻:“剧组那些家伙都是见人下菜,一开始不鸟我, 听娴姐介绍说我投了一笔钱,立刻换上笑脸,又是送咖啡,又是送暖宝宝,轮番上阵夸我演的好、演的像,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只当兴趣爱好可惜了……” 温廉纤好奇:“你都客串演了些什么?” “油腻霸总,纨绔世子,还有地主家的傻儿子。” “都是本色出演。” “温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 温廉纤心虚地将视线挪向窗外,忽而又听到李姓司机感慨一句:“说起来,这个天拍戏是真冷啊,娴姐她们也真是不容易。” 这趟露营所住的房车基地位于城郊,从御月庭过去,将近一个半小时车程,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时间过得飞快。 温廉纤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孟延川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多时。 见到温大小姐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人,他先是一愣,随即公式化地递上名片,介绍自己的律所和业务范畴:“顺便一提,我是温廉纤的学长。” 非常耳熟的话术。 比起言行拘谨的孟延川,李呈呈则显得放松许多,换了名片后才干笑两声:“幸会幸会,我是温小姐的追求者。” 温廉纤剜了他一眼:“别胡说。” 孟延川尴尬地扶着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刻意压低声音:“韩先生知道你和李总周末一起来这边露营吗?” 温廉纤没听清:“嗯?” 回答他的是李呈呈:“当然知道,是他亲自把温小姐送下楼、交到我手上的呢。” 孟延川轻咳数声,陷入沉思。 交谈的三人很快吸引了其他成员的注意。 来接应他们的除了房车基地的投资人赵向哲,还有隆滨青年企业家协会副会长闻若声,后者看上去与温廉纤年纪相仿,是一位十分成熟、干练的女性,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有一种让所有人都服从、听令的气场。 温廉纤第一次见到副会长本人,打听过后才知道,是隆滨颇有来头的慕家长孙女,她很中意的moons男装品牌,就是慕家旗下的产业。 闻若声随母姓。 换而言之,她的父亲也算是入赘。 这让温廉纤莫名对闻若声产生了一些好感,见识到她的处事风格后,好感又变成崇拜,与她对视时,连脊背都会默默绷直。 在闻若声的组织下,这群或清高、或孤傲的创一代、富二代,很快打成一片。 有“不近人情”的冷美人对照组,连不大爱笑的温家大小姐都显得容易亲近,上午那场飞盘游戏结束后,有不少男士前来与她搭讪。 幸亏有“不以交朋友也不以谈生意为目的”的李呈呈在场,用一种最直接、最高效的方式拦截掉他们的示好:“温小姐已经有老公了,两人感情很好的……如果你也想松土,拿着号码去我后面排队。” 温廉纤眨眨眼,明白了韩佑不反对李呈呈跟过来的原因。 甚至怀疑,是韩佑怂恿李呈呈跟过来的…… 生怕引火上身,她端着保温杯走到人工湖边去看孟延川钓鱼。 杯子里装着红枣桂圆茶,还放了两块□□糖,是临行前韩佑特意为她准备好的,温廉纤小口抿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湖面上的浮标。 孟延川发现了她,寒暄几句后,便开始叙旧:“你这两年变化挺大的——音乐会那天,我都有点不敢相认。” 温廉纤抿笑:“孟学长倒是没怎么变。” 认真打量了面前的男人几眼,她接着道:“就是,黑框眼镜变成了金丝边眼镜。” 孟延川笑起来,顺着她的思路说了句浮于“表面”的夸奖:“我的意思是,你变得比以前更漂亮、更有气质了。” 顿了顿,又再次找补:“当然,以前也很漂亮、很有气质。” 温廉纤打趣道:“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其实,孟学长也变了不少——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夸奖女孩子。” “就是因为不会夸奖女生,所以到现在都还单着。” “诶,你和苗学姐……” “毕业就分手了。” “抱歉,我不知道。”她愣了愣,战术性低头喝水,末了又补上一句宽慰,“再等等吧,肯定是缘分还没到。” 枣核形的浮标动了动,两人不约而同敛声。 静候片刻不见鱼咬钩,孟延川才继续道:“还是像你和韩先生这样比较好,从小在一起,年纪差不多了就结婚,也不用担心会有变故。” 温廉纤兀自琢磨着,总觉得这番话不是真心实意的羡慕,反而是一种惋惜和调笑。 猛地又想起别的:“孟学长怎么知道韩佑他和我……” 应该是没有说过才对。 “辩论队集训那段时间每晚都要弄到七八点才散场,总有个男生在音乐教室练琴等你,还给你送过奶茶和外套,是韩先生吧?”孟延川眯起眼睛陷入回忆,“印象挺深刻的。” 停了两秒钟,他兀自扬唇:“毕竟,像那种又帅又会玩音乐的男生很受欢迎,每次出现,总有几个女孩特别激动。” 虽说是夸奖自家丈夫,温廉纤莫名还是有点气堵,又急于澄清彼时的两人只是邻居关系:“学长你别多想,我们可没有早恋。” 镜片里映着湖面粼粼波纹,孟延川又笑:“我没有多想,毕竟,那时候队里有女生和我说……” 顿了顿,他接着道:“……说你暗恋我。” * 闲聊以温廉纤的尴尬否认而告终。 她不明白孟延川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就算是玩笑话,也显得不合时宜。 助理小唐打来的电话如同救命稻草,温廉纤借口要处理公司的事,先一步回到了事先分配好的房车里,到了午餐时间点才露面。 有闻若声坐镇,露营活动的行程安排很充实,吃过提前预定的农家土菜,是让各位成员闲聊的下午茶时间,一直到晚上七点,一字排列开的十几辆房车前才冉冉升起篝火。 看得出,赵向哲花了不少心思,bbq彩椒肉串看起来非常诱人,海鲜也都是从沿海城市空运送过来的。 李呈呈殷勤地递来烤好的和牛肉串,温廉纤道了谢却没有动嘴,趁人不注意,拍了张照给韩佑发过去,想馋一馋他。 这个时间点,韩佑应该在候场准备音乐会…… 消息意料之中石沉大海,bbq环节快要结束时,对方才打来了视频电话。 温廉纤迅速挂断,发了条消息:还没散场呢。 周围几个从事金融的行业精英男士正坐在克米特椅上聊“蓝筹股”和“市盈率”,画面莫名有点好笑,她对那些不敢兴趣,又不好意思提前离场,只好低头看手机减少存在感。 韩佑很快回复:没散场就不能视频吗? 温廉纤:你演出结束了? 韩佑:刚到家。 温廉纤一句话还没敲完,对方又发来新的消息。 韩佑:想你了。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温廉纤心尖微颤,像是被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伸出舌头舔了脸:掰着指头算一算,两人分开不过十几个小时……那家伙,分明就是仗着自己说了喜欢他,故意撒娇。 自诩“看穿一切”的温大小姐却:我一会儿回房车上给你打电话。 韩佑:单人间的房车? 温廉纤:嗯。 韩佑:还想看我吗? 瞬间会意的温廉纤抿了抿唇,像是邀约一般,给对方发了一个emoji[酒杯]表情。 韩佑:这是什么? 温廉纤:九块九的打赏礼物,一杯香槟。 韩佑:那我要上才艺吗? 温廉纤:要啊。 温廉纤:除小提琴以外的才艺。 韩佑:等着。 迟迟没能等到对方的回复,温大小姐有点心虚,开始反思自己的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 抬起脸又听了会儿“天使融资”,再看手机时,韩佑发来了一张自拍照:只见他身上还穿着演出时的white tie白马甲,头顶多了一对白色的、毛茸茸的兽耳装饰,分不清是猫耳,还是狗耳…… 只是,再搭上男人那双桃花眼,温廉纤自然而然找到了更贴合的答案。 韩妲己现原形了。 温廉纤:你怎么买了这个? 韩佑:纤纤可以背着我偷偷买内衣,那我当然也可以给自己添置些行头啊。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4节 韩佑:不喜欢吗? 温廉纤:喜欢的。 不仅喜欢,还想摸一摸——手感肯定很不错。 只可惜,现在只能摸到冰凉的屏幕。 轻不可闻叹了口气,温廉纤又送上一朵[玫瑰]。 片刻后,业务能力很强的男人发来了第二张照片:仰起的脖子上系着黑色皮质项圈,虚虚的遮住了喉结。 温廉纤下意识将手机飞快翻面,确认身后无人才大胆欣赏起男色。 胃口这种东西,只会越钓越大。 她想了想,再度发送一束[礼花]。 韩佑很敬业,很快就发来了掀开马甲拍的腹肌照,还有隐隐露出边缘的黑色内裤——那应该是内裤吧? 皮革材质又加上铆钉和绑带…… 温廉纤呼吸一滞:就算是,款式也很特别。 隆滨入冬后户外夜晚温度很低,拜韩妲己所赐,她却觉得浑身都烧得厉害。 曾经那位富婆姐姐说得没错——韩佑要是去铂金马上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头牌。 嘴角忍不住上扬,浅咖的眸子也忍不住来回转动,这种浅薄又庸俗的快乐,让人变成了掉进坚果堆里的小仓鼠,一心只想要更多。温廉纤低头翻了翻表情库,找到[游艇]发过去,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招。 韩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个礼物好像很贵重。 温廉纤:是啊,特别特别贵重。 韩佑:那我岂不是得以身相许? 温大小姐支棱起来:等我明天回家。 其实还想加上“洗干净”“乖乖”“躺床上”之类的字眼,纠结半晌,实在敲不出来。 本以为没羞没燥的夫妻夜话到此就可以划上休止符,谁料,韩佑永远不会让她失望:还要等到明天? 韩佑:纤纤今晚不是一个人住吗? 韩佑:想试试phone sex吗? 温廉纤微微瞪大眼睛,将那行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可是,再一想具体细节…… 完全不明白。 她一直都是求知欲旺盛的优等生。 她想弄明白。 喉咙干涩难耐,温廉纤忍不住端起保温杯喝水压惊,思考着如何回复韩佑的提议,身后猝不及防响起的呼唤声吓了她一跳:“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湖边散散步?” 是孟延川。 晚饭后被约去湖边散步这种事,居然也能被韩佑猜中……惊愕之余,温廉纤也在琢磨着婉拒的说辞。 自然是不想去的,故而捏紧手机,本能地用眼神向李呈呈求救。 谁料,那家伙吃烧烤时喝了点儿酒,眼下正拽着几个刚认识的同行高谈阔论。 温廉纤不好打扰,只能正面应付孟延川:“不了吧。” 见对方面露尴尬,她接着道:“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天气太冷了,怕着凉……你放心,览星文投法律咨询的业务,我会考虑德胜的,如果总部那边评估过关,服务费报价也合适,月底就能跟你们签合同。” 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孟延川没有再多纠缠:“好,那你早点休息。” 目送对方离开后,温廉纤卸下了强撑出来的镇定。 手机已经被捏到微微发热…… 她暗忖着,今晚确实得早点休息。 第28章 028 “那尺码,你穿不上的”…… 到底是不习惯房车这样的居住环境, 第二天一早,温廉纤在闹钟响起前睁开了眼。 整整一个晚上,韩佑那带着蛊惑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她耳边, 只要一闭上眼, 就能按照指引的话术, 描画出许多旖旎的画面。 温廉纤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能如此丰富, 冲动使然, 也给对方下达了不少“命令”, 将那些装饰一件、一件从他身上摘除。 韩佑很听话。 他在电话的另一端,用声音、用呼吸、用低喘, 给予最为热烈的回应。 只有他们两个才知晓的秘密, 又多了一个。 温廉纤躲在被窝里, 久久才将那些隐秘、那些羞赧消化完:陌生的环境下, 独自躲在被窝里做这种事…… 韩佑怎么能这样啊? 她怎么能这样啊? 幸好提前用了旅行包里的一次性床单和被套, 才让温大小姐稍稍减少了一些负罪感:没有弄脏,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洗漱完毕,她换上休闲装,体面的走出房车,投入了新一天的社交活动。 本以为这次的青企协活动也会如上次一般顺利收尾, 没想到,临别时分, 还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李呈呈的车胎漏气, 没法再上路了。 绕车检查一番后, 他忍不住咒骂:“好像是来的路上扎到了钉子,真晦气。” 露营基地没有维修点,安全起见,赵向哲联系了附近汽修店的师傅, 这一趟下来,保守估计还要再等两个小时。 李呈呈抱歉地耸耸肩:“温小姐要么陪我等,要么,跟其他人的车先走。” 就在温廉纤迟疑之际,孟延川主动提议:“我送你回去吧。” 权衡过后,她也只能同意:“那就麻烦孟学长了。” 贴有德胜律所logo的黑色沃尔沃缓缓驶出停车位。 赵向哲给满脸不爽的李呈呈递了瓶饮料,目送温廉纤远去的方向,感慨道:“要是温小姐没结婚,追她的人估计能从楠丰排到巴黎。” 李呈呈收回目光:“那……” 原本想说“那可不”,只是转念一想,又改口:“那也不一定。” 这群创业者里不缺消息灵动的人精,都清楚温廉纤是什么来头,赵向哲一咧嘴:“也对,她爸那么厉害,估计能把那些排队的人干掉一半。” 李呈呈对这些事敏感度不高,陪笑两声,又嘀咕道:“剩下那一半估计能被她老公干掉,而且是物理上的——干掉。” 回忆起那段韩佑当街揍男演员的视频,他头皮一麻,直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向哲啧啧称奇。 想起李呈呈昨天的“松土”言论,他不禁揶揄:“那,李总你怎么不怕温小姐的老公啊?” 李呈呈挠挠头:“被招安了呗。” 原来是个负责挡桃花的。 赵向哲露出恍然的表情,也没再把对方当外人:“想不到,温小姐他老公还挺有手段的,这样也行?不过,我看那位孟律师好像还对温小姐存了点儿心思,昨天他还向我们打听她的事来着,只是我们和温小姐也刚认识不久,都不太清楚。” 李呈呈语气轻蔑地“切”了声:“就他?一个破律师也配追……慢着,殴打律师是不是后果挺严重的?” 赵向哲哈哈两声。 李呈呈面色一僵,迅速摸出手机给“上级”发了条消息。 * 回程之际,正好赶上周末晚高峰。 出于礼貌,温廉纤坐了副驾的位置,看着窗外一长串首尾相连的车辆,她愈发觉得抱歉:“孟学长,我请你吃晚饭吧?” 孟延川并没有拒绝:“不过,商场里的餐厅估计都得等位,我们只能就近找个小饭店。” 温廉纤应了声,低头摆弄起手机,本想着搜索周边的餐饮店,结果一解锁,出于本能般先点开了聊天界面,告知韩佑自己的行程。 温廉纤:李呈呈的车坏了,我跟了孟学长的车回来。 温廉纤:我请他吃个饭,晚点到家。 晚间六点,也不知道韩佑在家做什么,隔了几分钟才回复:知道了。 短短三个字让温廉纤看了许久,总觉得韩佑的语气不是很好,她想了想,发了个两只小猫贴在一起蹭蹭的表情包。 没有回复。 她蔫蔫地放下手机:确实是生气了。 在孟延川的提议下,两人在一家连锁西餐店解决掉了晚餐。 就在温廉纤琢磨着回家要如何哄老公时,对面的男人再次揭开了尘封许久的记忆:“记得比赛前几天,我请你和白雯、姜添吃过一次披萨,当时集训队里还有个男生叫……汤瀚钧,是吧?他是四辩……” “是啊,孟学长记性真好。”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也请我吃了一次披萨。” “那你一会儿可别和我抢着付账。” 回忆过往时,孟延川镜片后的眸光多了几分没落:“那会儿我刚念大一,生活费不多,一直都在勤工俭学,当时请你们几个学弟、学妹去吃披萨,总共也没点几样东西,后来想想,还挺委屈你们的。” 停了停,又道:“特别是你这样的大小姐——平时应该不怎么吃这类东西吧。” 温廉纤摇摇头,急于为“大小姐”正名:“不会啊,我挺喜欢吃这些的,我老公有时候还在家里自己做披萨和意面呢。” 孟延川笑了笑,话锋一转:“看得出来,韩先生是居家型伴侣,只可惜,他在生意场上帮不到你什么。” 温廉纤手中的叉子一停,正想反驳,掀眼却见对方端起了手中的玻璃杯,以气泡水代酒敬过来:“衷心希望德胜律所能有机会与览星文投达成合作,也希望我,有机会能在生意场上为你效劳。” 想说的话通通卡在嗓子眼里。 生怕是自己多虑,温廉纤默了几秒钟,才与孟延川碰了杯。 * 这一顿饭吃得心猿意马。 所幸,没再欠下人情债。 隆滨的天气的确让人头疼,孟延川的车刚驶入主干道,便猝不及防落了一场雨。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5节 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在细密的雨丝中若隐若现,玻璃幕墙也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透亮,折射出清清冷冷的光。 作为top级别的洋房小区,御月庭正门辉煌气派,入口处的景观广场视野极佳,即便隔着朦胧雨幕,温廉纤也一眼认出了沿途等候的熟悉身影。 是韩佑。 他撑着那把长柄黑伞,面无表情地站在雨中。 温廉纤忙唤停车。 彼时的孟延川也看见了韩佑,他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提议道:“让韩先生上车,我送你们到单元楼下吧?” 雨势渐小,温廉纤婉拒了他的好意:“我们一路走进去就好,不麻烦孟学长了。” 韩佑眼尖,迈开长腿小跑过来,趁妻子开车门之际,先一步将雨伞举过她的头顶,微笑着示意她小心脚下。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 韩佑依旧在笑,在温廉纤看不见的角度,凌厉的眼神却像是有实质的利刃,足以在对方身上划出一道伤痕。 孟延川佯装没有读懂那道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反而冲他点点头算是招呼,很刻意地叮嘱了温廉纤几句,这才离开。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 雨滴落在张开的伞面上,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一段独属于他们的旋律。 黑伞不受控制地向温廉纤那一侧倾斜,半边肩膀被雨水浸湿,男人却浑然不觉:“晚上吃了什么?” “披萨。” “好吃吗?” “还行吧。” 温廉纤抬手将碎发挽至耳后,转而问他:“你呢,吃过饭了吗?” 韩佑摇摇头。 单元楼下的自动门开启,韩佑收了伞走进去,温廉纤紧随其后:“你今天又没有演出,没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他的回答理所当然:“纤纤又不在家,我懒得弄。” 温廉纤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一向勤快的竹马也有“犯懒”的时候。 电梯停留在四楼。 昨晚的余温像是藏着火星的草木灰烬,伴随着房门开合的“啪嗒”声,瞬间重燃。 男人像是一只蛰伏许久的兽,将妻子抵住。 这样的场景,在温廉纤脑海中上演过不止一遍,她并不显得意外,只是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气息也在相互侵/犯,但韩佑偏偏不吻下来,而是委委屈屈地念叨:“这顿披萨,也不是非要今晚请孟延川吃吧?” 温廉纤一愣。 来不及唤一声,韩佑又接着倾诉:“一个周末都在外面交际、应酬,结束以后,难道不应该优先考虑回家陪家人吃晚饭吗?回去问问你爸爸,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不是第一时间赶回家陪你妈妈吃饭?” 这种事,温廉纤不可能张口去问的。 这种事,温廉纤不问也知道答案——她蹙了下眉,已然理解了丈夫的心情。 韩佑长睫一垂,缓缓将目光移向别处。 绷紧的唇线微张,在妻子进行自我辩护前又抛出一句:“果然,纤纤对我的喜欢,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根本不会想到早点回家见我……” 如果照片里那对狐狸耳朵此刻还在他的脑袋上,恐怕会蔫蔫地耷拉下来。 每一个动作、角度、字眼都像是精心设计过,一套连招,温廉纤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一个“幽怨的丈夫”身上挪开。 收起来的长柄黑伞立在门边,伞尖下的木地板上汇聚了一摊雨水。 温廉纤扯住他的衣袖,软着声音哄:“当然想见你。” 见丈夫无动于衷,她想了想,踮起脚,主动在他脸侧亲了一下:“好啦,不生气了嘛!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碰触到柔软唇瓣的那一瞬,男人的神色便缓和下来。 然而听到后半句…… 韩佑不可置信地一挑眉:“……你?” 厨艺“空前绝后”的温大小姐敛声道:“家里有桶装泡面的。” 韩佑来隆滨之前,她偶尔加班晚归懒得等外卖,就用泡面充饥,不过韩佑来了之后,剩下几桶泡面就再也没动过了。 再说了,以她的厨艺水平也就只能保证——烧出一壶好开水。 韩佑勾了勾唇:“要吃的。” 开放式厨房里很快传出“老坛酸菜”的香味。 烧开水时,温廉纤发现岛台上还摆着不少没来得及处理完的食材:韩佑今晚原本应该是想做紫苏牛肉、可乐鸡翅和罗宋汤的。 都是她爱吃的。 温廉纤更愧疚了,于是,又给泡面里加了个卤蛋。 招呼韩佑吃面的时候,她看见了沙发上的针线筐和收纳盒,而里面的布料非常眼熟:是那件早就该扔进垃圾桶的“战袍”。 温廉纤脸色一变:“这个,不是让你扔了吗?” 生怕泡面桶烫伤她的指尖,韩佑起身接过妻子特意给自己做的“爱心”晚餐:“可是纤纤也说了,买这件内衣花了三百九十九块,好贵的。” 他噙着笑,用塑料小勺慢慢搅动已经泡发的方便面:“扔掉太可惜了。” 温廉纤讷讷在对面坐下,心中纳闷:韩佑不是嫌弃那件内衣让她穿着不舒服吗,在车上直接就给扒了、一副不打算让她再穿第二次的样子,还留下它做什么? 难道是想据为己有? 她为难地打量着他的身形:“那尺码,你穿不上的。” 韩佑:“……” 他捏了捏鼻梁:“我又不是变态。” 温廉纤神色狐疑:“喔。” 韩佑眯起眼睛,似是在嗔怪她胡思乱想:“我把内衣腰部的鱼骨都拆了,绑带位置也全部调整过一遍,还用柔顺剂处理了蕾丝部分的布料,应该不会再磨皮肤了——一会儿泡完澡,纤纤可以再穿上身试试,检验一下我的针线活做的怎么样。” 听完这番说辞,温廉纤双手撑着脸,当即脑补出昏黄灯光下、韩佑穿针引线为自己缝改内衣的场面…… 好嘛。 那艘足以征服新世界的海盗船上又多了一个裁缝。 她果然不能没有韩佑。 刚想抒发自己对他的依赖,贤惠持家、无所不能的竹马忽而又笑了笑:“顺便,我也能一饱眼福。” 温廉纤清醒过来,明白了对方的真正用意。 第29章 029 新郎是我,我生什么气[愉快]…… 温廉纤很喜欢白色。 日常的衣物、饰品甚至包包, 都喜欢买接近于白色的浅色系,但是这一次,她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喜好——黑色也不错。 只是稍微有点可惜, 那件改良过后的蕾丝绑带内衣最后惨遭毒手, 四分五裂, 可怜兮兮地被遗忘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事后, 温廉纤覆着层薄汗依偎在韩佑怀里, 抿着嘴生闷气:三百九十九块钱呢, 得而复失可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心疼…… 韩佑抱着她哄:“赔你一件。” 温大小姐睨他一眼,难得毒舌:“算了吧, 你一弓才赚一分钱, 再买一件给我, 琴弓都得拉冒烟了吧。” 韩佑被逗笑了:“那倒也不至于, 何况, 上个月的生活费还剩下不少呢。” 温廉纤批准了这个方案,眸光一动:“其实,我之前还看中了好几件睡衣,有一件胸前带有蝴蝶翅膀的设计,很漂亮。” 她如此鲜活, 如此美好,确实不必羞于展示自己。 而且, 是展示给韩佑一个人看…… 他只会不遗余力地夸她。 韩佑顺着关键词在购物网站上耐心搜索:“这样的?” 温廉纤懒懒伸出半截手臂, 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点触, 气息温软:“嗯,这个样式,紫色的好像看起来更……” 她没有把话说完。 韩佑会意地凑到温廉纤耳边悄声说了几个字眼,后者脸一红, 抬手捶了他两下。 男人不惧,舌尖顺势卷上她的耳垂。 温廉纤觉得痒,笑着钻进被窝里躲起来,见丈夫消停了,这才眨巴着眼睛重新露面:“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暂时别下单,过几天我们要回楠丰了,家里没人收快递,还是等回来再买吧。” 时间确实过得飞快。 特别是,沐浴在爱河之中。 韩佑点点头,将那些两人一起挑选的“漂亮衣服”放进购物车,转而切入票务app,开始预定回程的机票。 * 盘算着婚礼前后将近半个月都不在公司,温廉纤不得不将月初的行程安都压缩在几天内。 连轴转的后果就是,她一天要赶好几个场子、根本不着办公室,连和德胜律所签合同都是由副总经理杨之炀坐镇代劳。 临行前一天,终于得空去了趟明峰大厦。 看到杨之炀递来的一叠纸质合同,温廉纤顿觉踏实许多,刚说完“辛苦了”,下属又递上了一瓶红酒和一本精装诗集:“是孟律师带来的礼物,说是祝您和韩先生新婚快乐。” 深红色硬壳封皮上印有《深沉的玫瑰》烫银花体字,温廉纤微微愣怔——那是她很喜欢的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的诗集。 巧合吗? 还是……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杨之炀便小声嘀咕:“这个孟律师也真是的。” “嗯?” “结婚礼物怎么能送书呢?书——疏远,寓意多不好,我们老家那儿还有个说法,结婚那天还不能打伞,说是会把新人‘打散’,搞不懂。” 直男的迷惑发言让温廉纤哭笑不得,她随口替孟延川辩解了两句,话锋一转,开始交代这段时间览星文投运营管理方面的事宜。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6节 杨之炀离开后,温廉纤彻底放松下来,抿着加了双份香草糖浆的拿铁咖啡,不疾不徐摸出手机——就在刚才,她被拖进了“12.8婚礼筹备群”。 喻娴已经在群里蹦跶起来:伴郎呢? 喻娴:伴郎是谁? 喻娴:伴郎怎么还不进群? 回答他的是韩佑:伴郎付向勋是阅川集团付总的儿子,他这段时间挺忙的,我和纤纤的婚礼流程从简,不需要伴郎做太多事,婚礼当天如果需要对接,直接联系我就行。 婚庆策划和司仪纷纷比划出“ok”的表情,应该是前期与新郎有过接触,对韩佑的办事效率和执行能力非常认可。 喻娴没了乐子,连发了几个表达郁闷的表情包,直到温廉纤冒泡说明天回楠丰,才重新兴奋起来:宝贝儿,有空去班级群里吱一声,吴泽在统计参加同学会的人头数呢,暂时定在十号晚上,你们正好能赶上。 于是转移阵地。 温廉纤点开“不是一班人”的高中同学群,果不其然,在当年班长吴泽的组织下,昔日同学刷屏正欢。 只是,喻娴传达的信息稍有滞后,吴泽那群人还在犹豫是否要改成八号。 温廉纤:如果是八号的话,我就去不了啦。 吴泽很是捧场:大家安静!温大美女出现了! 吴泽: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能改时间啊!就十号呗? 吴泽:@全体成员,下个月十号晚上七点,九州饭店,就这么定了。 学生时代的温廉纤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她一出现,昔日的爱慕者们纷纷冒泡发言。 王天昊:好久不见啊大小姐!最近在忙什么? 陆晨辉:@温廉纤,我上周还去你们阅川总部谈业务的呢,企划部的小陈说你去隆滨有一段时间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改天我去拜访一下? 廖岷:我十号要去漂亮国出差[流泪] 廖岷:温大美女,你八号有啥事啊,方便改时间吗? 温廉纤:抱歉,不太方便。 温廉纤:我八号结婚。 温廉纤:我们这趟从隆滨回楠丰,就是为了办婚礼。 吴泽:…… 吴泽:??? 吴泽:!!! 廖岷:你老公是隆滨人啊? 韩佑:不是。 男生们用满屏的标点符号和表情包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廖岷的猜测和韩佑的否认很快被新消息淹没。 温廉纤捏着手机无端开始紧张——当年韩佑就和班里那群行事招摇的纨绔子弟不大对付,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如果这事儿被误会,她今晚回家又得想法子哄人了。 见韩佑出现,爱翻旧账的吴泽当即开始阴阳怪气:@韩佑,你的小青梅要嫁人喽!你八号肯定会参加婚礼的吧,是不是还得随个大红包? 王天昊:点一首《凉凉》送给温家赘婿[偷笑] 陆晨辉:说起来,韩佑你现在还待在芳华乐团吗?为什么不进阅川集团啊,你以前不是经常帮温廉纤她爸跑腿办事的吗?让他爸把你弄进去呗! 廖岷:韩首席可是小提琴王子,进阅川做什么?站在大厅里拉琴吗? 温廉纤眉头越蹙越紧,正打算帮韩佑怼回去,吴泽却先一步“道歉”缓解尴尬:我们就开个玩笑而已,韩哥别生气,十号你能过来吗?到时候一起喝两杯? 韩佑:能来的。 韩佑:我没生气。 韩佑:新郎是我,我生什么气[愉快] 吴泽:…… 王天昊:…… 陆晨辉:…… 廖岷:…… 盯着那个“愉快小黄脸”红扑扑的双颊,温廉纤脑补出韩佑此刻的表情,忍不住抿笑。 喻大明星应该是在拍摄现场,姗姗来迟,翻看了聊天记录后,顺手就往群里丢了张“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表情包。 本以为话题就此终结,短暂的安静后,陆晨辉手滑将一句私聊误发进了群里:卧槽,还真被那小子追到手了,软饭香啊,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算是有着落了。 群里更安静了。 或许是被人提醒了,陆晨辉迅速撤回那条消息。 那群男生都挺有眼力见,当即刷了不少“恭喜恭喜”“青梅竹马终成眷属”“十号记得给我们带喜糖”之类的话。 韩佑和温廉纤也都当没看见,若无其事与他们道谢。 * 爱羽乐团排练厅。 韩佑放下手机,捏了捏鼻梁,情绪稳定地跟着乐团又排练完剩下的演出曲目,终于听到了“解散”的声音。 他去值班室请假的时候,负责考勤的田甜并不意外:“是回老家结婚吗?” 韩佑这才扬起笑容:“是啊,下周的演出是赶不上了。” 名叫田甜的小提琴副首席年纪与他相仿,五官清秀,不知为何,韩佑越看她越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究竟像谁。 说了一番客套话,田甜凑近看了一眼韩佑填的请假表,不禁蹙起眉头:“哎呀,写‘婚假’肯定是不行的,你是挂名在我们团演出,没有带薪假,团长怎么可能批准嘛。” 她一挤眼,露出“你懂的”表情。 韩佑为自己的考虑欠妥连声说“抱歉”。 田甜摆摆手:“没事,我给你换一张申请表,你慢慢填,不着急!我们团就是这样啦,每年也拉不到多少投资和补助,到现在连个像样的考勤系统都没做,还得填纸质的请假表——和芳华乐团肯定是没法比的。” 顿了顿,她又凑过去些许,刻意压低声音:“说起来,你有没有留在我们乐团的打算啊?你的演奏水平和资历都比裴杰高,只拉一提实在是太屈才了!我听团长的意思,他是挺希望你能留下来的,顶掉裴杰的首席位置……” 管弦乐团成立之初,招募小提琴首席就有着严格的标准与考量,进团之后的培养重点也和一般成员不同,不出意外,不会随意替换首席。 想来,这也是裴杰一行提防他、孤立他的原因之一。 韩佑一边填表,一边斟酌回复的言语:“这不合规矩。”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田甜干笑两声:“也对,你以后肯定是要回楠丰的嘛,再说了,你也不缺钱。” 话中有话。 好在,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笑了笑,他将填好的请假表交给田甜,一侧脸,才意识两人的距离过于接近了——只是对方似乎毫无觉察,仍然笑嘻嘻的说着团里最近的趣事。 韩佑不动声色退开两步,绕开话题,礼貌道别。 排练厅值班室窗外正对着一片绿化带,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他转身之际,余光却意外瞥见了异常亮起的闪光灯。 第30章 030 “内部消化” “女士们, 先生们,我们的航班已经抵达目的地楠丰机场……感谢您选择乘坐本次航班的头等舱,希望我们的服务能够让您感到满意, 祝您旅途愉快……” 航班广播响起提示音。 睡梦中的温廉纤被韩佑轻声唤醒:“到楠丰了。” 她摘掉真丝眼罩, 吃力地睁开双眼, 定了定神:久违的字眼莫名令她感到温暖, 暂时忘却了窗外已是隆冬。 温家的司机马叔已经在机场外等候多时。 两人取了行李, 满心欢喜踏上回家的路。 示意车里备好了点心和甜汤, 马叔又特意交代:“温总和韩总都在玉玺公馆。” 温皓白在楠丰有好几处自住的豪宅,这几年一直和庄青裁住在玉玺公馆, 韩家咬牙跟买了同一栋楼的下叠, 两家又当了邻居。 温廉纤无意间撞见过韩奕找自家老爸说要预支年薪和分红买房子, 想来, 添置这样一处房产对韩家而言, 多少还是有点吃力的。 马叔很喜欢和年轻人闲聊,这一路嘴巴没有闲过,说完股票,又说起楠丰的房价最近又有回弹。 停了停,忍不住多嘴:“当初买玉玺公馆那房子, 韩总也是蛮有魄力的。” 是有魄力而不是有远见。 温廉纤明白对方这话里的暗讽:其实在很多人看来,韩奕硬着头皮买豪宅, 只是不想断了和温家的这层邻里关系, 一来, 方便自己第一时间掌握公司动向;二来,好让儿子可以顺顺利利入赘豪门。 外面的风言风语很多,她不信韩佑没有听过,于是, 第一时间扭头望向身边的男人。 好在,韩佑并没有多想——也许有多想但他并不生气,甚至笑吟吟地应了马叔的话,生怕他尴尬似的,一个丝滑转场,聊起了楠丰最近的天气。 温廉纤嗔怪自己多心,悄悄握住丈夫的手。 玉玺公馆位于楠丰新城区的黄金地段,紧邻几个核心商圈,闹中取静,整个小区都是欧式古典建筑风格。 越过四季常青的绿化带,就是心心念念的家。 自电梯间出来,温廉纤立刻甩开韩佑的手——因为急于刷指纹锁进屋,也因为担心两人太过亲昵的举止会被父母揶揄。 韩佑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笑。 推开大门,抬眼就看见四位家长正坐在客厅里打牌。 恰巧是温皓白的轮次。 他丢掉手里的牌,连眼皮都没掀:“回来了。” 温廉纤“嗯”了声,自顾自在玄关换上了自己那双毛茸茸的卡皮巴拉拖鞋,微眯着眼的水豚脑袋上还顶着两只小橘子。 接着,又去给韩佑拿鞋。 庄青裁一直会给韩佑准备居家的拖鞋,而且都是和温廉纤一模一样的款式,只不过,没能买到顶着小柚子的卡皮巴拉,她便买了双顶着金元宝的。 趁小夫妻两人换鞋之际,温皓白才侧目,用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观察两人,像是要以此来判断女儿这段时间有没有受委屈。 所幸,结论令人满意。 他推了下银边眼镜:“我们也暂停吧,先吃饭。”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7节 年轻时没有近视的困扰,上了年纪,爱看书的温总鼻梁上倒是多了副眼镜,也添了几分洞悉事世的睿智和淡然。 韩奕笑吟吟地冲厨房里招呼了一声,说是可以起菜了:知道两个孩子来得及回家吃饭,他特意叫了米其林餐厅的厨师团队上/门/服务。 庄青裁正儿八经地算清了桌面上的筹码,不忘把赢来的死死护在怀里,生怕被谁偷走几个似的:“韩佑,纤纤,你们把行李放好就过来歇着吧。” 席初晚打着呵欠给庄青裁转了账,随即望向韩佑,问他有没有带些隆滨的特产回来,一点没给亲儿子留颜面:“你这段时间没欺负纤纤吧?我怎么感觉纤纤都瘦了,是不是你偷懒,没给纤纤好好做饭……” 熟悉的家庭氛围,温廉纤小幅度扬了扬唇角: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也对。 自己和韩佑结婚属于“内部消化”,当然什么都不会变。 * 许是为了让两家人都自在些,庄青裁没有让负责家政的阿姨过来。 吃完饭,韩佑很自觉地收拾碗筷。 温皓白站在一旁搭了把手,随后,冲温廉纤递了个眼色,又叫上韩奕,三个人去书房里聊起览星文投运营方面的问题。 温皓白和庄青裁都是喜欢看书的人,因此,温宅的书房面积很大,两面墙都做了胡桃木的立式书柜,还有木梯靠在书架旁,方便取阅高处的精装书籍。 或许弥漫在空气中的木头与纸页香味无端显得清冷,温廉纤坐于灰色天鹅绒的扶手椅中,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好在,对于温皓白的考验她早有准备,回答起来还算流畅,只是在聊到最近的合作时被“过来人”抓到了漏洞:“为什么不找个经验更丰富的律所?” 温廉纤老实回答:“因为德胜律所的创办人是我认识的一个学长,我信得过他。” 无论是工作还是结婚,她更信得过熟悉的人。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温皓白满意。 但他没有直接否定温廉纤的做法,毕竟,女儿也在生意场上历练过一段时间、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一定事事非得向他的“不近人情”看齐。 韩奕也在旁打圆场:“法务咨询而已,只要对方尽心尽责就好,其他的都不是大问题——觉得不合适,合约到期换掉就是。” 温廉纤点点头。 闲聊间,韩佑敲门送进来三杯刚做好的饮料。 隐隐闻到了咖啡香味,温皓白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对待女婿的态度并不算热情:“我不喝咖啡。” 韩佑将其中一杯摆到他手边:“妈说你最近胃不舒服,我泡的普洱。” 温皓白应了声,低头抿茶,算是对他的细心给予肯定。 韩奕则拧起眉头:“我不喝茶。” 韩佑还是递过去一杯:“参汤。” “那肯定很苦吧?” “席女士吩咐的。” 搬出席初晚,韩奕便没辙了。 他苦笑着接过来,又看了眼木质托盘里留给温廉纤的那杯饮料:“你给纤纤准备了什么?” 韩佑将瓷杯端给妻子,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笑:“苹果美式,热的,加了一点肉桂粉。” 无可挑剔的体贴。 温廉纤轻声道谢,喝着合乎心意的冬日暖饮,耳尖泛红。 韩佑语气平静:“不客气。” 听起来生疏的字眼却承载着拉扯不断的情丝,连两位家长都看不过去。 温皓白轻咳一声。 韩佑及时收敛目光,离开了书房,并没有留下旁听的意思。 然而。 温皓白却不是这个意思。 他盯着女婿快步离开的方向,转而嘱咐韩奕:“……下次让韩佑过来一起听吧,都已经是一家人了,不用避讳,正好,他也能学着点。” 韩副总被参茶苦得五官皱成一团,连连咋舌,还不忘说好。 温廉纤却睁大眼睛:让韩佑来听他们聊生意场上的事?莫不是,父亲真有让他以后进阅川集团做事的打算? 她内心疑惑,却碍于韩奕还在场,没好意思将话挑明。 书房外。 给家里三位“大忙人”送完饮料,韩佑也没忘记坐在沙发上刷剧聊天的庄青裁和席初晚,折返回厨房做了两份阿芙佳朵。 席初晚用小叉戳着浸没在咖啡液里的冰淇淋,不满撇嘴:“怎么只有一球冰淇淋啊?” 韩佑嗔怪道:“你少吃点儿冰淇淋吧,不然下次体检,血糖又要高了。” 席初晚的真爱是冰淇淋,每每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家,她连饭也不好好吃,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吃完一大桶家庭装冰淇淋……这两次体检查出了一点小毛病,也依旧管不住嘴。 对于儿子的劝诫,她不以为意:“你少管我,我和你爸会相互监督的。” 韩佑无奈叹气。 憋笑半天的庄青裁插了句话:“我有时候觉得,你们家没有韩佑得散。” 甫一抬眼,女婿已经在自己面前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份长长的清单,上面详细列出了婚礼仪式上各项礼品的数量和品牌:“妈,我们再确认一下伴手礼?礼盒是定制的小皮箱,里面有瑞士进口手工巧克力四颗、永生玫瑰、高定香水和一封感谢信,对了,外地宾客还要加送旅行套装,其中包括……还有现场抽奖的礼品……” 庄青裁不喜欢也不擅长这些,晕晕乎乎听完女婿的“汇报”,只给出毫无建设性地答复:“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那我要去和爸确认一下吗?” “算了,你问他这些东西,他只会觉得不够体面,然后乱花钱。”回忆起不少往事,庄青裁眉头紧蹙,唇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你爸那人就是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 天底下敢这么怼温家家主的,恐怕也只有庄青裁一个人。 席初晚抿着唇直乐。 韩佑则给她喂了一粒定心丸:“放心吧,每一笔开销我都算过账了,体面,也不会超过预算。” 出身市井、惜财如命的温家家主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又尴尬地冲席初晚一耸肩:“没有韩佑,我们家也得散。” * 温廉纤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韩佑第一时间叫住了她,说是爸妈们还要继续打牌,让他们找地方去睡觉。 啊,大白天就睡觉…… 难道在变相催生孩子? 温大小姐原地愣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爸妈们应该是让他们睡个午觉养足精神,不然,上回听到她说“中奖了”也不至于会是那样的反应。 韩佑瞄了眼大门:“正好,到我那儿看看戒指?” 温廉纤来了兴致,催促他赶紧下楼。 比起凡事讲究板正的温家,韩家的装修风格明显更加现代化、也更具有艺术气息,只是没有韩佑在家收拾,难掩凌乱。 温廉纤看着茶几上没来得及丢掉的零食包装袋和堆叠在沙发上的外套,忍不住帮忙收拾,韩佑破天荒没有阻拦,而是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再出现时,他的掌心里多了只四方形的黑色丝绒盒子。 温廉纤兴冲冲地打开,只一眼,期待的神色便凝固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丈夫:“这戒指不便宜。”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翻找出盒子底部的鉴定书,温大小姐倒吸一口冷气:按照这个品质,这个克拉数,这戒指少说也得八位数,如果是拍品,恐怕还要往上走。 别说琴弦拉冒烟了,韩首席他就是把琴弦拉断了也赚不回来啊! 温廉纤登时警觉:“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给我买钻戒?” 见韩佑笑而不答,她开始大胆猜测:“你爸妈的养老钱?” “不是。” “你家把玲珑华府那套房子卖了?” “没有。” 温廉纤沉思片刻,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终于寻到了靠谱的答案:“我知道了,是不是韩凌松买给我们的?” “其实……” 韩佑欲言又止,想了想,轻轻颔首:“就当是吧。” 温廉纤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打量那颗超过10克拉的全美方钻,绣园的珠宝室里也有不少昂贵的首饰,但这枚戒指,绝对足以在其中拥有一席之地。 沉醉于钻石的璀璨光泽,她喃喃感慨:“确实是好贵重的礼物啊,我们得好好感谢韩凌松……我以后得跟着你管他叫‘凌松叔’,唔,也不知道他人好不好相处?” 她小声重复了几遍这个陌生的称呼。 饶有兴致地打听起连城韩家的产业:“我听说连城地磐天集团……” 韩佑握住她的手,柔声打断:“戴上试试。” 温廉纤回过神来:“啊,好。” 韩佑捏着戒圈,为她戴戒指的动作倏地一顿。 眨了眨桃花眼,男人毫无预兆地单膝跪下:“这样才对。” 他噙着笑,眼神坚定而炙热,将戒指缓缓戴在她的无名指上,仿佛是在弥补两人间缺失的求婚仪式。 温廉纤眸光微动,红唇微张:“韩佑……” 压在心底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一声仿佛自带“延迟效果”的夸张惊呼便从头顶传来:“这么麻溜就跪了……还挺会的……以后让纤纤……家里……买搓衣板……” 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但能听出是席初晚在说话。 韩佑:“……” 温廉纤:“……” 两人一跪一立,不约而同朝天花板望了一眼。 温廉纤面露惊恐:“楼上什么情况?” 韩佑俨然比她更迷惑,迅速起身走到院子里:“你们在干什么?” 两家人最便捷的沟通方式就是“喊话”,连电话都省了。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8节 温大小姐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楼上陆陆续续探出四颗脑袋。 回答韩佑的是席初晚:“没事,你们继续……忘了告诉你,你爸怕我偷吃太多冰淇淋,你走以后在客厅里装了监控,我们刚才打牌无聊,随便开视频看了一眼……” 这是看了一眼? 这分明是看了一段! 温廉纤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双颊染上绯红,捂着脸迅速溜进了屋。 客厅肯定是没法待了。 她四下一张望,当机立断拐进了韩佑的房间。 第31章 031 “你……喜欢我多久了?”…… 韩佑寻到温廉纤的时候, 发现她正仰着脸“检查”卧室的每一个角落:“你房间里不会也装了监控吧?” 他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不至于。” 温廉纤心有余悸:“万一你妈从冰箱拿了冰淇淋、偷偷跑进你房间来吃呢?” 韩佑嗤笑一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轻呼了一口气, 示意她别多想:“要是真有监控, 我妈刚才肯定会说的,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今晚肯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廉纤试探着复原他的疑惑:“我们今晚还能睡在一起吗?” 稍做停顿, 她又接着问:“还是,各自睡回自己家里?” 韩佑思考了很久。 最后, 收紧手臂:“再给我抱一会儿。” 温廉纤明白了:看这反应, 今晚多半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她一边嗔怪对方抱得太紧, 一边提醒自己得把钻戒留下——按照楠丰的结婚习俗, 接亲当天, 新郎是要带着婚戒去女方家的。 说话间,温廉纤的余光落在卧室一隅打开的保险柜上:照理说,这种家用的小型保险柜一般都会放在衣帽间、书房或者储物室,而韩佑居然摆在卧室里……想来,里面应该藏着专属于他的大宝贝。 现在也可以叫做——夫妻共有财产。 温廉纤以前问过不止一次, 可韩佑从来都不肯打开,今天正好一饱眼福, 想到这里, 她掰开缠在自己腰间的手, 快步走过蹲身查看保险柜里的东西。 出乎意料。 韩佑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而是在她身边慢慢蹲下,从半人高的保险柜里拿出几个看起来很精致的首饰盒,主动递到她眼前, 颇有点儿上交全部家当的意思。 温廉纤留心数了数,一共是七只。 她愈发好奇,迫不及待打开其中一只小盒子,下一秒便僵在原地:里面装着自己曾经送给韩佑的耳钉——没记错的话,那颗巴洛克设计风格的蓝宝石耳钉,应该是他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收到的礼物。 韩佑将耳钉接过来,捏着指尖把玩:“是你送给我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 记错了。 温大小姐移开目光,接着再打开另一只首饰盒,里面同样装着她送的生日礼物:一枚猫眼石耳钉。 她一只接着一只打开,无一例外,都是她送的耳钉。 只是她送的耳钉。 还有两只空盒子:那枚黑曜石耳钉眼下正戴在韩佑的右耳上,还有一枚银色十字架,也被他随身带去了隆滨,用来搭配常服。 还挺讲究。 温大小姐心虚地伸出手指挠挠脸颊,嘴里嘀咕着:“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你把这些都放进保险柜做什么,还怕别人偷走不成……” 她从盒子里挑出一枚玫瑰金素圈,打量几眼,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承认:“其实,这枚耳钉是我在阅川集团附近的买手店里随便挑的,只花了九十九块,因为那天突然听说你回国过二十岁生日,我实在来不及去逛奢侈品店……”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记得送你之前把小票扔掉了!” 韩佑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因为你忘了撕包装盒底下的价格标签。” 温廉纤:“……” 很难想象,当事寿星是怎样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一份由青梅亲手送上的、既不走心也不走钱包的生日礼物。 得知真相的她更加局促:“既然你知道它很便宜,为什么还要放进保险柜里?这枚耳钉的质量又不好,都掉色了,我帮你扔掉,回头再补给你一枚更好的……” 温廉纤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嘴巴不累,眼睛却酸了。 鼻子也酸。 她吸了吸鼻子,攥紧掌心里发凉的小玩意儿,长睫轻颤着。 韩佑勾起唇角:“十九岁。” “嗯?” “是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温廉纤用很轻的声音“喔”了声:复杂的公司账目过目不忘,区区七份送给竹马的生日礼物却能记混淆…… 学生时代的她,但凡多分一点注意力给韩佑,早一点觉察到他的心意,或许,他们早就开始手牵手约会了。 听完温廉纤的“坦白”,韩佑并不恼。 轻轻掰开她的手,他拿走那枚并不值钱的素圈耳钉,与那枚蓝宝石耳钉一并放回原先的盒子里,神情语气都出奇认真:“对我而言,只要是纤纤送的就很贵重,一点不输那颗八位数的钻石——当然要锁进保险柜,好好珍藏。” 那些闪烁细小光泽的金属耳钉,承载着他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的光阴与悲喜,无所谓昂贵或廉价,无所谓精致或粗糙,都足以撑起一整年的回忆…… 因为与她有关。 盯着那些小盒子发了会儿呆,温廉纤一寸一寸抬起目光,红唇张了张,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挤出一点声音:“韩佑,你是不是喜欢我?” 空气瞬间凝固。 韩佑不动声色挑了下眉,眸中的不可置信转瞬即逝,唇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笑够了,男人舔了舔干涸的唇:“所以,我才说纤纤迟钝啊。” “嗯?” “我对纤纤的喜欢,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温廉纤呼吸微滞,指尖轻颤,浅咖色的眸子不知该望向何处:明显吗? 是她太迟钝了吧……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演绎后知后觉的诧异。 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来缓解心尖悸动,她避开韩佑的视线,迅速重新组织好语言:“我、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我了?” 既然问了。 索性就问个彻底。 韩佑捉着她的手贴向胸口,直白热烈的爱意翻涌而出:“是啊。” 感受着男人胸膛里强而有力的心跳,温廉纤默了片刻,迟疑着问:“你……喜欢我多久了?” 韩佑并不打算直言:“比你能想到的,更久。” 他的爱意横跨了无数个春夏秋冬、阴晴雪雨,很难说清楚动情的那一个时间点。 意识到那是爱情时,已经再难割舍。 被赧意裹挟,温廉纤努力调动自己仅存的理智,决定暂停这个话题:“那你记得把这些很‘贵重’的礼物收好,以后每一年过生日,我都会给你买一枚新的。” 韩佑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随即将她拉入怀中抱紧:“嗯,我这就收好。” 她嗔怪:“我让你收好耳钉,你抱我做什么?” 话虽如此,似乎能明白对方的隐喻。 紧接着,韩佑用语言证实了这一点:“纤纤是最贵重的礼物……” 柔和的壁灯光在房间里晕染开,两人间滋生出的情愫也在悄然涌动,与无形的光束交织、缠绕。 温廉纤沉醉在这样的氛围中。 只是。 耳边猝不及防传来男人的赌咒,如同利刃凭空划破气流:“谁也别想抢走。” * 两家人在附近的私房餐厅用过了晚餐,结束后,兵分两路回到玉玺公馆。 闲来无事,温廉纤被庄青裁叫过去看电视,顺便说说话。 曾经的民生频道主持人如今赋闲在家,还是很喜欢看各类民生栏目,关心粮食和蔬菜,温皓白也陪着母女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消磨时间,时不时低头瞄一眼工作群聊,给下属们发几条语音消息,远程办公。 聊天话题自然而然绕到小夫妻的新婚生活上,温廉纤有一茬没一茬地答着,忽而又想起下午韩佑说喜欢她很久了时的场景,唇角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 觉察到女儿的神情变化,温皓白直言:“去了一趟隆滨,好像更爱笑了。” 温廉纤愣怔着摸了摸脸。 庄青裁一眼看穿:“是因为结婚了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因为和韩佑结婚了吧?” 温廉纤:“……” 被戳破小心思,她浑身不自在,急忙借口说要和喻娴约时间去绣园看婚礼场地,趁机钻进自己的小天地。 搬来玉玺公馆那会儿,温大小姐已经过了迷恋粉色公主房的年纪,不过,整间卧室还是装修成了当下时兴的“奶油风”,看起来温馨清爽;房间被提前打扫过,目之所及,她的私人物品都没有被挪动位置,仿佛这段时间,屋子的女主人一直没有离开楠丰,没有离开这个让人留恋的、温暖的家。 她无疑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一个女孩。 带着这份感激之情,温廉纤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给喻娴发了消息,又将工作群里的新消息浏览了一遍。 吹干头发走出浴室,客厅里的电视声也消失了。 她停在窗边,视线鬼使神差下移:不知道韩佑现在在做什么…… 发个消息问候一下吧。 转身之际,她瞥见梳妆台上的收纳筐和束发丝带,福灵心至的温大小姐立刻就地取材,动手将它们组装成了一个小小的“升降舱”。 随即,她删掉了聊天框里尚未发出去的文本,改成“开窗”两个字。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39节 韩佑也许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秒回了一个问号。 温廉纤:你把窗户打开,往外看。 两人的卧室布局一模一样,只隔着一层天花板。 很快,楼下响起轻微的动静,一楼住户毫无压力地从窗户里探出半截身子,皱着眉向楼上张望:“让我开窗做什么?” 好听的男声被夜风吹散。 温廉纤扬了扬手里刚做好的“升降舱”,难得露出一抹笑容:“这个。” 她压着嗓子说话,生怕惊动习惯早睡的爸妈。 桃花眼中的困惑被笑意取代。 韩佑注视着玩心大起的小温总慢慢放长手中丝带——很快,收纳筐稳稳降落至一楼窗外。 他抬手揽过来:里面装着一支护手霜。 韩佑笑了笑,明白这是温廉纤在提醒自己冬天少沾水做家务,注意保护双手。 欣然收下了这一份从天而降的礼物,他短暂消失了几分钟,再出现时,探身往收纳筐里放了所谓的“回礼”。 月色朦胧,温廉纤看不清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直到耐着性子收回“升降舱”后才发现,里面是几块巧克力。 韩佑习惯在家里备一些她爱吃的小零食。 明明没有将巧克力放进嘴里,温廉纤却依然能感觉到唇齿间的一丝甜蜜。 简单的快乐无法叫停。 两人一上一下玩了好一会儿,传递着手边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直到温廉纤不小心手滑,松开了那根充当“升降舱吊绳”的丝带…… 伴随着女孩的轻呼声,收纳筐“啪嗒”掉落在韩家的院子里。 温廉纤眼角一缩,双手撑在窗棱上,眼睁睁低头看着框里的那只橘子破开夜幕,在草坪上越滚越远…… 玩脱了。 两分钟后,韩佑发来消息:到此为止,把窗户关上吧,别着凉。 彼时的温大小姐正忙于在房间里寻找替代品:别急嘛,升降舱2号正在制作中。 韩佑:怎么忽然有兴致玩这个? 温廉纤:这叫童心未泯,返璞归真。 某人可不会放过逗老婆的机会: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想我了? 温廉纤:…… 温廉纤:是有一点想你。 温廉纤:但是,今天不可以。 韩佑继续追问:不可以什么? 温廉纤:什么都不可以! 温廉纤:我是不会接电话和视频的!你也不要发奇怪的照片来诱惑我! 温廉纤:都在自家爸妈眼皮子底下,消停点吧! 想起分隔两地却依然没羞没燥的夜晚,她鼓着腮帮,噼里啪啦乱敲一通,冷静下来一想,分明是自乱阵脚。 韩妲己还没开始出招呢…… 好在,韩佑并没有揶揄她的激动和不成熟,像是当真消停了下来。 温廉纤松了口气。 她转身走向换好了干净被褥的大床,正打算将自己丢上去,手机始料未及又震动一声。 韩佑:开门。 温廉纤愣了愣,怀疑自己看错了:门?还是窗? 新的消息紧接而至:我在你家门口。 松掉的那一口气瞬间又提上去。 温廉纤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睛,半点不敢耽搁向外走去——担心吵醒爸妈,她还特意脱掉了拖鞋,迈着小碎步,屏息凝视逼近玄关。 客厅没有开灯。 只能借着窗外一点点月色探路、前行。 温廉纤艰难地摸索到了门把手,随后,用0.25倍速慢动作打开大门。 走廊的灯光顺着门缝挥洒进屋。 韩佑就站在那儿。 眉眼弯弯的,像是只上门讨要食物的狐狸。 比起穿着粉色美乐蒂珊瑚绒睡衣、贼头贼脑前来开门的温大小姐,他的“夜袭”装扮也好不到哪里去:深灰色的英伦风长款外套很随意地披在睡衣外面,脚上是一双外穿棉拖鞋,只因那张脸颜值能打,多看几眼,竟也能在这种混搭装扮中品出一种懒倦的帅气。 温廉纤忍俊不禁:自己的“竹马糗事记录本”似乎可以更新了。 韩佑抢在她说话前开了腔:“抱一下吧。” 温廉纤讷讷地“诶”了声。 韩佑歪了歪脑袋,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纤纤不是说想我了么?我爸妈说,婚礼之前不方便睡在一起,那抱一下,总可以的吧?” 温廉纤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 想说几句责备的话,但身体先于大脑有了行动——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韩佑。 然而。 客厅的灯毫无预兆瞬间亮起。 自身后而来的明亮光线惊了小夫妻一跳,温廉纤缩了缩肩膀,迅速扭头观望,这才发现温皓白不知何时来到了客厅里。 是他开的灯。 温家家主似乎不太乐意见到这种“深夜相会”的桥段。 只见他眉头紧皱,镜片闪着寒光,声音也冷冷清清的:“你们有多重要的事,非要这么晚见面详谈?” 第32章 032 “采阳补阴很有效果嘛”…… 房门紧闭。 苦命鸳鸯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在玄关处并肩“罚站”, 耳边依然回响着“是不是还打算进来过夜”“一晚上都分不开吗”“长辈的话都当耳边风了”之类的谆谆教诲。 等岳父脸色稍缓,韩佑才不急不慢地解释:“爸,我上楼来给纤纤送充电器, 她忘在我行李箱里了……” 说着, 当真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充电器。 充电器? 温廉纤面露讶异:这是随机应变?还是未雨绸缪? 无论是哪一种, 都足以让人佩服到五体投地…… 她接过“任务道具”, 飞快瞄了眼镇定自若的韩佑, 满脸写着“不愧是你”。 温皓白半眯起眼, 斟酌言语下“逐客令”之际,庄青裁披着薄绒毯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见到韩佑先是一愣, 瞬间就明白了女婿的心思, 主动替小两口解围:“结婚证都领了, 不想分开就留家里过夜呗, 添床被子而已, 多大的事啊?” 说罢,又把矛头转向丈夫:“你真是案板顶门,扁担搂柴。” 这是新鲜话,温廉纤没听母亲说过,不由戳戳“足智多谋、善解人意”的竹马:“我妈说的什么意思?” 韩佑极力降低分贝, 递了个答案:“骂你爸——管得宽。” 温大小姐恍然。 声音再小也让温皓白听见了,他抿着唇不说话——犯错“罚站”的孩子又多了一个。 眼见着没法收场了, 温廉纤上前一步, 小小声辩解:“……也没有不想分开。” 只是无人在意。 温皓白终于憋出一点挽回颜面的话术:“还没接亲, 不合规矩。” 庄青裁蹙眉:“什么规矩?” 温皓白又答:“温家的规矩。” 温太太是过来人,气定神闲地反驳:“我们结婚那会儿,你遵守过温家的规矩吗?” 温家家主不说话了,不知是出于心虚, 还是不想忤逆一心袒护女儿和女婿的妻子。 温廉纤和韩佑面面相觑,紧绷的身体不约而同放松下来、缓缓靠近,眼神里多出几分看戏的意味:聊这些就不困了啊。 僵持片刻,温皓白终是松口:“算了,人都来了,就在楼上睡吧。” 正欲转身便想到什么,皱着眉再度叮嘱小夫妻:“但是……” 严肃矜持的男人“但是”不下去了,向妻子递了个求助的眼色:“你和他们说吧。” 庄青裁也有些为难。 她轻咳了几声,言简意赅点拨女儿:“……在床头柜里。” 避孕措施不能忘。 温廉纤连连摆手:“用不着。” 温皓白和庄青裁双双掀眼,欲言又止。 韩佑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轻咳了一声,温廉纤反应过来了:“不、不是!我的意思是:韩佑他就是来送充电器的,没打算进屋睡觉!” 默了两秒钟,又严肃表态:“我们守规矩,不会暗度陈仓。” 暗度陈仓四个字实在贴切,韩佑强忍笑意,积极打与小青梅打配合:“是啊,爸,妈,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下楼去了。” 说罢,主动将自己扫地出门。 温廉纤与温皓白和庄青裁道过晚安后,也匆匆回到房间,没想到刚关上房门,就收到了韩佑发来的消息。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0节 韩佑:升降舱2号准备投入使用。 温廉纤发了一排问号。 韩佑:如果明天一早还需要老公的叫醒服务,就速度把充电线传送下楼。 韩佑:手机快没电了。 温廉纤“噗嗤”笑出声,快步走到房间一隅,推开玻璃窗。 开始了新一轮的——暗度陈仓。 * 第二天吃过午饭,温廉纤和喻娴约在玉玺公馆附近的美甲店碰头。 为了几天后的婚礼仪式,两人商议着要一起做套喜庆点的指甲,一见面,喻娴便绕着圈儿打量准新娘,嘴里啧啧称奇:“可以啊。” “可以什么?” “采阳补阴很有效果嘛,面色红润有光泽,韩妲己没少出力啊!我送你们的东西,好玩不?” 想起那些情侣飞行棋、扑克牌和小玩具,温廉纤没什么底气地睨她:“都、都没拆呢……” 话音未落,脸却红了。 绣园位于楠丰城南山半腰,是温皓白的外婆颐养天年住得老宅,这么多年过去,当初斥巨资建造的新中式庭院已经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庄青裁不大喜欢住在那边,除了逢年过节、有要事宴请宾客,醉心于工作与家庭的温总也很少过去,正好趁温廉纤结婚之际,索性将绣园过户到了她的名下,给新婚小夫妻当婚房。 为了让女儿住的舒心,温皓白特意请来全球顶尖的设计团队重建绣园,舍弃掉先前的新中式风格,改用黑、白、灰三色石料和金属打造出线条极简的外立面,星空顶和整面玻璃幕墙让精心打造的自然景观尽收眼底,充斥着未来感与艺术气息。 在美甲店消磨了几个小时,再开车上山,已经到了傍晚。 被管家关赫引导入正厅后,喻娴还在惊叹绣园的低调奢华:“那个恒温泳池也太棒了吧!星空顶也绝赞!可惜你们大户人家都比较注重隐私,不然,我横竖得用绣园取一次景,拍一套海报也行……” 温廉纤欣然应允:“可以呀。” 喻大明星受宠若惊:“啊,真的可以?那要不要和你爸爸说一声?” 虽说两人年少交好,喻娴见过温皓白好几次,但还是对声名显赫的温家家主有所顾忌。 好在,未来的温家家主对她有求必应:“没事的。”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得麻烦你帮我留心一下剧组里有没有适合韩佑客串的角色——李呈呈演的那种就算了。” “韩佑愿意吗?” “找工作的事,他比我积极。” 喻娴拍拍胸脯,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姿势,继而调侃:“之前问你还没给个准话呢,怎么忽然又想通了?” 想起前几天韩佑对待孟延川的微妙态度,温廉纤抿了抿唇:“我总觉得,他现在越来越爱胡思乱想了……” 忙一点,或许能制止这种苗头。 喻娴点头称是。 彼时,庄青裁和席初晚正坐在会客厅里抱着ipad选照片,说是婚宴当天要在舞台边led大屏上滚动播放。 两家人相识已久,经常一起出去玩,保存下来的照片也横跨了二十多年,两位母亲边看边唏嘘,唇角带着笑意,眼眶却都微微泛红: “这是他们去瑞士玩的照片,真是越看越般配!青裁,你说他们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我总觉得有点儿苗头了!” “这张也可以放吧?两人的高中毕业合影照,后面还有文星双语的校门,多有纪念意义!说起来,韩佑好像从小就很高啊……” “吃两家饭,他自己没事还喜欢研究菜谱,能不长个子吗?这么一说,像他们初中、小学还有幼儿园毕业照,都可以放啊,太多了……不行的话,我们按年份来选?每年选三张、不,还是五张吧……” “这几张是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游乐园玩的照片,好怀念那个时候啊,两个孩子粉粉糯糯、瓮声瓮气的,特别可爱……” “这张!还有这张!纤纤一周岁抓周,结果她什么都不拿,偏偏抓着韩佑不撒手,还啃他的脑袋!我抓拍了好几张呢,小毛毛头真可爱!我忽然觉得,要是他们愿意早点生个孩子给我们玩玩,好像也不错……” 备选照片太多了。 他们的回忆也太多了。 温廉纤听了一会儿便开始脸红,想要拖着笑容愈发诡异的喻娴远离是非之地:“韩佑不是说他中午就来绣园了么,他人呢?我们去找他!” 庄青裁冲窗外一抬下巴:“在陪你爸看院子刚搭好的户外舞台呢。” 温廉纤讶异:“我爸也过来了?今天是阅川集团月初高管例会的日子……” 接话的是席初晚:“现在啊,你们的婚事最大,公司那边有‘韩副总’顶着。” 温廉纤扬了扬唇,暖意在心中漾起一圈圈涟漪。 说曹操,曹操到。 刚从户外舞台那边回来的韩佑立在门外,轻咳两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庄青裁的视线跃过他:“温皓白呢?” 韩佑冲喻娴点点头算是招呼,这才回话:“隔壁绍园的封叔差助理送了点东西过来,爸去书房了。” 城南山腰开发伊始,共建了四处规模相当的新中式豪宅,分别以绣、绮、绘、绍四字命名,现任绍园的男主人封焰出生“老钱”世家,做过影视资方,关系网复杂,如今亦是能搅/弄媒体风云的大人物。 因为封焰也有过短暂的主持人经历,庄青裁向来与他交好:“封焰送了什么礼物?” 这几天,温大小姐的婚讯不胫而走,不少得到消息的亲朋好友纷纷送来贺礼。 韩佑如实回答:“只有一个信封,应该不是礼物。” 庄青裁没再追问,转而嘱咐三个年轻人:“你们逛一会儿就直接去餐厅吧,我让小厨房准备晚餐。” 温廉纤应声往外走,谁料,等在门口的郑赫挂断了电话,抬手将一行人拦住:“温总让大小姐去一趟书房。” 婚礼在即,很多事需要当面确认。 准新娘并不意外:“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郑赫强调:“温总的意思是,只让大小姐你一个人过去。” 温廉纤脚下一顿,纳闷地与韩佑相视一眼。 * 绣园的书房远比玉玺公馆大的多。 明亮的落地窗横亘在书房与庭院之间,毫无拼接痕迹,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毫无阻碍地挥洒进屋,温皓白坐在单人座沙发上,脸色不太好。 连带着周遭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温廉纤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唤他:“爸,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温皓白微抬起下巴:“自己看。” 温廉纤这才发现,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叠照片,用牛皮纸信封虚虚遮掩着,应该就是方才封焰差人送来的东西。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据她了解,如果有狗仔想通过娱乐媒体曝光明星爱豆或是社会名流的私生活,多半得先过封焰这一关……这些照片既然被截住送来了绣园,定然是封焰认为不宜公开。 温廉纤忐忑不安地伸手揭开牛皮纸信封,紧接着,缓缓睁大了眼睛:那十来张照片的主角都是韩佑与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从某些角度看过去,两人贴得很近,说是“举止亲密”也不为过。 她去过爱羽乐团的排练厅,对那栋建筑的装修风格留有印象,一眼便认出了照片的拍摄地点——如此看来,那个女孩多半是乐团成员。 脑子里“嗡”地一声响,无数种假设瞬间涌入…… 温廉纤觉得呼吸困难。 只是短暂的思考过后,躁动的火山重新归于平静。 温皓白指节轻叩桌面,引起女儿的注意:“需要推迟婚期吗?” 温廉纤定了定神,语气笃定:“不需要。” 似乎并不急于求证事实和真相,温皓白的语气里自带几分揶揄:“你就这么信任韩佑?” 将照片重新摆回桌面,温廉纤接着道:“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对方想赶在我和韩佑的婚礼前公之于众,恐怕,是别有用心。” 若是在几个月前,或许还会有所顾虑。 但是现在…… 她相信那颗被自己忽视太久的真心,也不忍那颗真心再因误会而被忽视。 垂眸思考片刻,温廉纤又接着道:“其实,爸爸也很信任韩佑吧?不然,你肯定会先拿这些照片去找韩佑谈话,而不是单独叫我过来、问我怎么处理。” 知女莫过父。 知父也莫过女。 温皓白神色欣慰,将照片叠好放回牛皮纸信封里,扬了扬唇:“爆料人要的钱很少,也不懂业内的规矩,不像是专业狗仔,你封叔帮忙摆平了——以后,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误会。” 生怕父亲迁怒于韩佑,温廉纤急忙表态:“爸,你放心,我会提醒韩佑的——既然进了温家的门,就得时刻注意一言一行,别落了话柄,给温家招黑。” 这个回答让温家家主很满意。 温皓白将信封递过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语气:“你们自己处理,不要耽误婚礼。” 言下之意,这种小事不配让他亲自出面。 温廉纤也正有此意。 得知父亲接下来还要视频连线公司高管会议现场,她独自离开书房,沿途低头慢行,默默盘算着这种新闻一旦发酵、最大的获利者会是谁…… 然而没走几步,便被忽然闯入视野的男人拉进陈列室,压在墙上吻了起来。 是韩佑。 哪怕没有看清楚那张脸,光靠唇舌的温度和令人沉沦的吻技,温廉纤也能够确定那家伙是自家丈夫,只是,想到信封里那十几张烫手的照片,一股无名火便窜上心头——气恼拍照的人胆大妄为,也气恼韩佑不够谨慎,怒火烧心,冷不防冲对方柔软的唇瓣咬了一口。 淡淡的腥甜味在唇舌间散开。 趁韩佑吃痛,温廉纤抬手将他推开,一边平复着轻喘,一边故意扬声质问:“知道错了吗?” 第33章 033 “错了就要挨罚” 现任温家家主并不钟情于收藏, 但温家几代人积淀,陈列室内依然保存着不少承载艺术家才情与灵魂的珍品。 温廉纤话音落下,便隐隐能听到一点回音。 韩佑明显愣怔了几秒钟, 舔了舔唇瓣上还在渗血的小伤口, 出于本能地脱口而出:“纤纤说我错了, 那我肯定是错了。” 没想到对方“认罪”如此迅速, 温大小姐眸光一动:“那你说, 要怎么罚?” 倒也不是真的想惩罚韩佑。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1节 某种程度上而言, 他也是受害者。 温廉纤只是想知道,这只成了精的男狐狸, 还有什么“赔罪”的招数? 暧昧在两人之间蔓延。 韩佑沉默了几秒钟:“……我把钱都给纤纤, 这样可以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仿佛在等待表扬。 只可惜, 温廉纤并没有接受这个方案。 提到“钱”的事, 她总是出奇敏感,冷不防说出心里话:“我要你那点儿钱做什么?你自己留着花吧。” 那点儿钱…… 韩佑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始料未及生出几分疑惑:“不是钱的事?” 温廉纤撇撇嘴:“当然不是钱的事。” “那是……” “照片。” “照片?” “你被人偷拍了,还差点被媒体曝光。”温廉纤不再卖关子,将牛皮纸信封递给他, “还好我爸很理智,没有因为这些照片迁怒你……要不然, 婚礼可能都要推迟了。” 她承认, 这话有吓唬当事人的嫌疑。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佑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低头翻看那些照片:“她叫田甜,是爱羽乐团的小提琴副首席,负责日常考勤, 我那天请婚假被她叫去了排练厅值班室填表……仔细想想,她那天的表现,也有点古怪……” 只是眼下没有证据,也不好妄加揣测。 他将照片放进外套口袋:“回去以后,我调查清楚的。” 知道自家丈夫没有人脉也没有手段,温廉纤并不放心:“真的不用我来处理吗?” 韩佑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以解决:“纤纤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别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温廉纤明白对方是体谅自己经营分公司不易:“好吧,那你也不要勉强,如果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刚说完,便收到了喻娴发来的消息,催促两人早点来餐厅试菜,别丢她一个人应付两位开朗健谈、也没把她当外人的母亲。 喻娴:当然,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喻娴:韩佑他妈正说到你们两个三岁时一起蹲小马桶比赛拉臭臭的事,挺有意思的,我不介意多听一会儿。 温廉纤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急着离开陈列室,谁料,步子还没迈开便被韩佑硬生生拽住,禁锢在原地。 男人偏过脸,用舌尖细细濡湿她的掌心:“……纤纤还没说怎么罚我呢。” 对上那双带着委屈和悔意的桃花眼,温廉纤心里的埋怨已然消散了一大半,嘴上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我可得想一想。” 韩佑动作一顿,倒吸凉气的动作引起她的注意:右耳上那枚银十字耳钉不小心勾着了自己外套上的蕾丝装饰。 两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解除困境。 没有了继续亲昵的气氛,温廉纤却漾出一丝笑意,抬手捏了捏韩佑被耳钉扯红的右耳垂,又捏了捏他空荡荡的左耳垂,忽然计上心来:“那……就罚你再去打个耳洞吧?痛一痛,长长记性,以后谨慎一点。” “只是这样?” “这样足够你反省了。”温大小姐彰显自己的通情达理,“本来也不全是你的错。” 她还想说点什么安慰丈夫,走廊里却响起了郑赫嘱咐几个佣人的动静,应该是专程来书房接应他们的:晚餐由负责婚礼宴席的厨师团队烹饪制作,算是试菜,迟迟不见准新人到场,庄青裁和席初晚肯定也着急。 韩佑应了声,终于舍得放温廉纤离开。 只是。 落在她眼眸中的那抹笑容,却显得意味深长。 * 不和谐的音符很快被欢乐祥和的主旋律所吞没。 男方入赘的接亲流程和寻常接新娘不大一样,再加上婚宴要在远离市区的绣园举行,温廉纤提前两日就和喻娴一起在绣园住下了。 婚礼当天,她在伴娘的催促下早起准备化妆。 宴请的宾客不多,都在上午陆陆续续抵达,绣园外的豪车如长龙般排列,彰显着赴宴宾客们非富即贵的身份;所幸,有温皓白和庄青裁出面接待,还有姑姑白娇蕊担任“总指挥”,温廉纤并没有多费心神。 为了搭配新中式龙凤褂,发型和妆造半点都不能含糊,她一边由着化妆师摆弄头发,一边喝着喻娴递过来的冰美式消肿提神,顺手给远在玉玺公馆做准备的韩佑发消息。 温廉纤:我好像有一点紧张。 不知道新郎眼下在走什么流程,几乎是秒回了她的消息:喻娴不是陪着你吗? 温廉纤:就是因为喻娴陪着我,所以更紧张了…… 温廉纤:她给我出主意,说让你坐着大红花轿来绣园。 温廉纤:还说,让我来掀你的红盖头。 按照事先约定,婚礼流程一切从简,温廉纤索性删掉了“堵门”环节,只让韩佑象征性地散一散红包就好…… 没想到,这个决定遭到了喻娴的强烈反对,还想出不少“为难”新郎的花活。 韩佑:如果纤纤觉得有必要,现在改婚礼流程还来得及。 韩佑:我愿意配合。 尽管新郎豁得出去,新娘却并没有整花活的心情:凤冠步摇珍珠扇加身,衣帽间里还有待换的主婚纱、迎宾纱、敬酒服和送客纱以及每套造型所需搭配的发饰与首饰,想到这些,她只求能尽快结束这场被迫社交,早早和韩佑一起躺在卧室那张大床上…… 拆拆礼物,数数礼金。 或者做点别的。 喻娴没能如愿,自然不甘心。 迎亲队伍踩着吉时达到绣园,浩浩荡荡却规规矩矩,穿梭于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之中;新郎靠“钞能力”开路,红包一个接一个顺着门缝塞进来,直到喻娴两只手都拿不下,这才不情不愿开了门。 这还远远不够。 没有迎亲小游戏,她就铆足劲起哄让对方“表真心”,随后,看见韩佑从怀里摸出一枚十克拉全美方钻戒指…… 钻石有多真,心就有多真。 喻大明星彻底哑了火,等小夫妻给双方家长敬完茶,还在感慨那枚“太开门了”的钻戒:“韩佑为了娶你,也算是倾尽家底了吧……” 温廉纤还来不及和她解释钻戒的来历,韩佑的身影便闯入视野,毕恭毕敬,双手给喻娴递了杯热奶茶:“喏。” 喻娴找到了发泄口:“……也不知道给你老婆准备一杯?” 韩佑噙着笑打断她:“这是在给你敬茶,小丈母娘。” 喻娴:“……” 看着闺蜜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温廉纤在一旁抿笑,笑够了,才示意韩佑别闲着、赶紧去帮忙招待宾客。 目送他走远,喻娴才嗦了一口奶茶,喃喃道:“完了,我好像也被韩妲己迷惑了:虽然还是看他不顺眼,但是他给我敬茶诶,还管叫我小丈母娘……” 新娘蹙了蹙眉:“都说是乱了辈分。” “无所谓,我不介意多个儿子。” “但我介意多个妈。” “这不难,以后,韩佑在的时候我们当母女,韩佑不在的时候我们当姐妹!” 温廉纤忍俊不禁,推了她一把。 接下来的婚礼流程都还算顺利: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落在成套的银质餐具上,巨型led屏幕循环播放着这对新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星空顶仿佛直通天穹,连星星和月亮都受到邀约,前来一睹这人世间的少有温馨。 除了…… 温皓白不大愿意把女儿的手交给亲自挑选的女婿——任凭司仪催促几次,他还是紧攥着温廉纤不放。 舞台下众宾客的神色从欣慰到疑惑、从疑惑再到好笑。 最后,是韩奕看不下去了,坐在台下喊了一嗓子:“温皓白你到底行不行?你要是不行,换我上台,把我儿子的手交给你女儿!” 前来参加婚宴的都是熟人,也都清楚温、韩两家的交情,哄笑过后,温廉纤和韩佑双双唤了声“爸”,温皓白这才回过神,将这一环节迅速向前推进。 好不容易等司仪念完了誓词,新婚小夫妻相视一眼,在交织的祝福声和鼓掌声中完成了交换戒指和亲吻彼此。 打辩论赛、给员工开例会、向客户展示项目成果都不会怯场的温大小姐,此时此刻却四肢僵硬,视线难以聚焦。 缓缓拉开和丈夫的距离,她心有余悸小声嘀咕:“……还好。” 韩佑的笑意浓到快要化不开:“什么?” 她双颊泛着粉色,声音更低:“还好我们有提前练习接吻,不然,我、我肯定下不去嘴。” 韩佑扬了扬唇,借着拥抱之际,替害羞的妻子挡住台下无数道视线。 * 既然是婚宴,就免不了要喝酒。 绣园设有庭院地暖,午宴安排了户外自助,晚宴则在宴会厅举行,招呼完一圈宾客,温廉纤已然有了醉意、连步子都在飘。 见韩佑仍端着酒杯穿梭于圆桌之中,她在喻娴的陪同下,先一步回卧室休息。 伴娘对那位“不顶用”的伴郎颇有微词:“付总那儿子长得高高帅帅,白白净净,找他要微信竟然说没有手机,只有小天才电话手表……你们总说他忙,没法提前见面,也没说人家在忙着备战中考啊!害我浪费感情!” 未成年的伴郎,自然也无法帮忙挡酒。 喻娴边摇头边叹气:“真是辛苦韩佑了,我说把红酒换成葡萄汁,他说不用,后来干脆换白酒、又去敬了一圈连城那边来的人……” 温廉纤脑子晕晕乎乎,但说起韩凌松,温廉纤又来了点精神。 韩家如今的掌权人韩凌松看起来比她的父亲年纪还要大几岁,成熟稳重,不怒自威,身材样貌保养得极好,想来是他们韩家人都有这么一副好基因,如果自己和韩佑以后有了孩子,肯定也…… 啊,想多了。 温廉纤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喻娴给她倒了杯温水润喉,嘴里不忘八卦豪门秘辛:“不是说,韩佑的爸爸与本家两位兄长关系很差,韩老爷子去世以后,连一分钱遗产都没拿到吗?那个韩凌松,怎么还大老远跑来参加侄子的婚礼?” 温廉纤耸耸肩,坐在梳妆镜前摘掉了身上那套翡翠首饰:“其实,韩佑送我的钻戒也是韩凌松出的钱……” “哇哦,出手这么阔绰?” “韩佑说韩凌松没有孩子,我猜,可能是希望我们以后为他养老送终吧?年纪大了,终归还是记挂着亲人的。” 喻娴嗤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帮她去拆盘发:“那种身价的商圈大佬怎么可能没有孩子?等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私生子就如同雨后春笋般从世界各地冒出来了……”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2节 温廉纤被她的比喻逗笑了,身子一动,不小心扯着了头发。 喻娴连声说“抱歉”,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说起来,我倒是在一个饭局上听人说,韩凌松以前包养过时响——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那个很有名的男演员?” “是啊,时响也是越老越有男人味,前段时间还接了个高奢代言呢,那两人站在一起,我是真的能磕!”喻娴摇了摇脑袋,“回头问问你姑姑,她肯定吃过这个瓜。” 温廉纤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一掀眼,结束应酬的韩佑推门走了进来。 依稀还能听见楼下的喧哗…… 温廉纤琢磨着,新郎应该是得了长辈们的准许,提前上楼来陪她的。 喻娴懂事地起身道别:“新娘子就交给你了,我撤咯。” 关门前,还不忘笑嘻嘻地冲温大小姐挤眼:“宝贝儿,请尽情吩咐妲己。” 温廉纤:“……” 韩佑随手落了房门锁,走到妻子身后,接着帮她拆盘发:“她刚刚说了什么?” 温廉纤糊弄过去:“没听清。” 破天荒在竹马身上闻见了浓重的酒味,她忍不住吸吸鼻子,视线透过面前那面梳妆镜,描摹着丈夫英挺俊美的轮廓,这身黑色英伦风三件式的西装,实在是很衬他的宽肩、细腰和长腿,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直到视线落在男人略显红肿的左耳耳垂上:那里,新穿了一个耳洞。 这一天两人都太忙了,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温廉纤一蹙眉:“这两天去弄的?” 韩佑坦然承认:“纤纤不是说让我痛一痛,长点记性吗——错了,就要挨罚。” 听到这话,温廉纤有一点点小小的心疼,顾不上松散的发髻,立刻站起身来,抬手轻抚对方的耳垂:“还痛吗?” 韩佑趁机用双臂抵住梳妆台边沿,将她圈住:“已经不怎么痛了。” 本以为是温存时刻,他顺理成章压过去,没想到,温廉纤却目光一斜:“这才多久啊,就不怎么痛了——那肯定没长记性。” 韩佑:“……” 默了一秒钟,他弯起盛满醉意的桃花眼:“纤纤是嫌这样的惩罚不够吗?” 温廉纤因男人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而心尖颤颤:“我可没这么说。” 像是早有准备,韩佑扬了扬唇,一言不发解开了马甲排扣,捉住她的手慢慢往里探、在贴近胸口的位置徘徊。 很快,温廉纤便在顶端触到了一点凉意:像是一枚嵌在肉里的金属饰品。 饰品? 还没有想象出金属饰品的形状,她的耳畔,先响起了韩佑刻意压低的委屈埋怨:“耳洞是不痛了,但这里的,还一直痛着呢。” 第34章 034 “我不要你痛” 摸索到了穿孔的位置, 温廉纤呼吸一滞:婚礼仪式一整天,韩佑都戴着这个? 板板正正的西装胸襟下,藏着两枚金属钉…… 光是想想都觉得难为情。 他是真的想要用疼痛和羞耻来惩罚自己?还是想要以此来讨她的欢心啊? 温廉纤双颊烫得厉害, 想要缩回手, 手腕却被韩佑握得更紧:“以后我要是做错了事, 纤纤就这样扯……” 现场教学如何让他疼, 让他痛。 温廉纤借着酒劲半推半就地学, 只是, 盯着面前因为忍耐生理性疼痛而眼眶泛红的男人,没拨弄两下, 她便先受不住了, 抗拒着将手抽离:“我不要你痛。” 韩佑缓了缓神, 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纤纤心疼我?” 温廉纤愣了愣, 随即, 很轻地“嗯”了一声。 当然心疼。 修身马甲和衬衫都解了扣子,韩佑胸前大敞,她自始至终都没能挪开眼:确实还红肿着,看起来就很疼。 鬼使神差伸出食指,温廉纤放轻力道替他揉了揉, 然而,毫无章法的碰触对韩佑而言, 亦是另一种煎熬。 男人的气息再次被打乱。 好在, 充满好奇的女声吊着他最后一丝理智:“你去哪里弄的?” 韩佑故作神秘, 不肯透露半点实情:“自然有地方弄。” 撞进妻子狐疑的眼神里,他微微眯起眼睛,哑着嗓子科普:“那地方啊,还能做一些别的小手术。” “什么小手术?” “纤纤听说过‘入珠’吗?” 温廉纤茫然地摇摇头。 意料之中的反应。 韩佑饶有兴趣地欣赏了片刻, 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介绍:“就是,往里面放珠子。” 温廉纤眨眨眼:“往哪里?” 韩佑俯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温廉纤瞳孔地震,本就泛着绯色的双颊瞬间涨红到快要能滴出血,红唇微张,气急败坏发出警告:“你不要乱来!” 接着是赞赏:“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再接着是否认:“我也不……不是那么喜欢做那件事!” 韩佑歪了歪脑袋:“哦?纤纤不喜欢?” 温廉纤起初还有点犹疑,被他这么一激,当即笃定表态:“不!喜!欢!” 为人夫的竹马叹了口气,佯装困扰地捏了捏鼻梁:“纤纤不喜欢,那肯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更得想办法提升自己才行,还是改天去约一下吧……” 隐在睫毛后的黑色眼瞳慢慢转向她,带着一点“以身为筹码”的豪赌神态:“也不知道那种小手术痛不痛?” 温廉纤气得矜持尽失,行动先于语言,直接捧起丈夫的脸,急急吻了过去。 接吻总是比说话更容易堵住一个人的嘴。 也更容易传达爱意。 实实在在接收到了那份“心疼”,韩佑带着得偿所愿的神色,伸手揽住她的软腰,加深了那个吻。 而后,又得到妻子极尽温柔的警告:“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以后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自作主张让自己痛。” * 翻新过后的绣园,已然与记忆中那座规规矩矩的新中式大宅大相径庭。 按照年轻人的喜好,主卧室面积扩建了好几倍,整面落地窗正对造景,私密性很好,还做了足以容纳三到四人的下沉式观景浴池。 温廉纤很喜欢这个可以放松身心的角落。 安抚好了蠢蠢欲动的丈夫,她舒舒服服浸没在浮着玫瑰花瓣的温水里,刚回复完几条友人发来的“恭贺新婚”,就被洗漱完毕、换上睡袍的韩佑捞出来擦干:“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不宜泡澡。” 是有这么一种说法。 反正身上的烟酒味也都去了,温廉纤索性懒懒地窝在韩佑怀里、由着他侍弄,继续挑选适合发朋友圈的婚礼照片。 韩佑下意识瞄了一眼,好巧不巧,看见一条新消息弹窗。 是孟延川发来的祝福。 用词倒是挺讲究。 见温廉纤打算回复,他不动声色抽走了她的手机、将其不备将人打横抱到床上,顺势,从床头柜下方翻找出一只皮质小箱子。 温大小姐果然没再关心手机的去向,注意力完全被那只小箱子所吸引:念书那会儿来绣园小住,她在爸妈的卧室里看到过类似的小箱子,但他们却从不让她把玩,长大以后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成人用品,说是先前的绣园管家顾及着主人家体面,特意想出来的法子。 没想到,这法子沿用了下来。 她饶有兴致地望向韩佑:“你怎么知道这里有……” 绣园新任男主人如实回答:“临上楼前,郑赫特意提醒我的——他还说,明早要送几位留宿的客人离开,要我别让你累着。” 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事,韩佑勾着唇角,声音里带着幽怨:“……他好像宫里教导新人如何侍寝的大总管。” 能被聘来绣园来的管家,做事定然细心周到,听到这样的说法,温廉纤不由失笑:“郑大总管还教了你什么规矩?” 韩佑从小皮箱里摸出用的上的东西:“他教的不算规矩,纤纤教的,才是规矩。” 言下之意,他只认她的话。 温大小姐很是受用,低着头,兀自笑了笑。 新婚之故,夫妻两人所用的床品、睡衣甚至拖鞋都选了正红色,衬得满室旖旎,犹如身陷一座芬香四溢的玫瑰花园。 韩佑难得穿这样色泽艳丽的睡衣,神色温柔地弯着唇角,眼神和气息愈发显得勾人,温廉纤的视线不禁顺着他敞开的领口游走,间或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金属光泽。 环境加成和视觉刺激足以令她意乱神迷,根本不需要“小皮箱”的催化和助兴,懒懒地伸出双手,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人便立刻贴过来。 稍稍翻身,两人就滚到了一起去…… 或许是一整场婚礼流程确实让人疲惫,又或许是记挂着第二天要早起送客,新婚夜当晚,新郎很是体贴轻柔。 即便如此,次日一早,新娘还是深埋在被窝里。 韩佑也不催促。 利索地穿衣起床,他开门将佣人送来的餐车推到床边,为妻子倒好一杯热美式后,这才给庄青裁打电话,说马上下楼帮忙。 临走前不忘在妻子额上落吻:“楼下有我照应,你多睡会儿。” 温廉纤“嗯”了声,往被子里缩了又缩。 韩佑来到一楼餐厅时,四位长辈已经穿戴妥帖等在那里了。 温皓白侧目:“纤纤呢?” 韩佑如实回答:“还在休息——她昨天太累了。” 韩奕“啧”了声,带着嗔怪意味瞪了儿子一眼,后者会意,迅速辩解:“纤纤她穿高跟鞋站了那么久,自然累得很。” 暗示昨夜两人没有折腾得太厉害。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3节 过来人这才给予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 留宿在绣园的宾客大多是老一辈的亲眷,并不想打扰新婚小夫妻,与温皓白打过招呼,便早早下山去了。 最后来的是韩凌松。 向温家家主辞别后,他又将韩佑叫到身边,看得出,磐天集团现任掌舵人对韩佑这个侄子很是器重,语气也毫不吝啬自己的期盼:“俗话说得好,先成家、后立业——既然解决了人生大事,你也该为以后做打算了。” 韩佑颔首:“打算先回隆滨,然后……” 尾音带着犹疑。 迟迟没有等到答复,韩凌松并没有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到上了门口等候多时的劳斯莱斯,才唤来韩奕发号施令:“想办法劝他尽快回连城。” 韩奕向来处事圆滑,压着车窗玻璃笑得像只老狐狸,偏不给准话:“这事儿得他们小夫妻自己商量,我可劝不动……再说了,大哥你就忍心看着人家刚结婚就两地分居吗?劳烦您多受累几年,再从长计议呗……” 韩凌松眯起眼,没有再与同父异母的弟弟争辩,抬手示意司机开车。 * 处理完昨日婚宴遗留下的一系列杂事,韩佑回到卧室。 彼时的温廉纤已经醒了,正盘膝坐在床上按计算机。 归零归零归零。 熟悉的电子提示女音清脆动听,只是他不明白,婚房里为什么会有计算器——难不成是为了算礼金提前准备好的? 倒是很符合温大小姐“精打细算”的做派。 听到了丈夫的动静,温廉纤头也不抬:“你收到的礼金和礼物,回头也记得统计一下,方便回礼。” 韩佑在她身边坐下:“嗯,我整理好一起转给你。” 温廉纤猛地抬头:“我不是问你要钱的意思……” 还有一句话她没好意思说,这一场婚宴办下来,明里暗里填饱了自己的小金库,除去那些要还的人情债,本质就成了“双方父母爆金币”。 结婚好赚钱! 可惜她这一辈子,应该只会结这一次婚…… 韩佑全然猜不到妻子此刻的“小九九”,用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倚着她,继续讨论礼金的归属问题:“纤纤收着吧,反正,你会按时给我打生活费和零花钱的。” 温廉纤扯回飞远的神思:“你身上也要有点积蓄。” 很多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下去。 想起韩凌松期许的眼神,他莫名有点心虚:“我也有在赚外快啊,够用的。” 这话说得含糊。 温廉纤的指尖从计算器按键上挪开,看着丈夫,一本正经地点拨:“你别总惦记着那点演出费和津贴,如果在爱羽乐团演出不开心,回隆滨以后,就不要再接那边的工作了——我帮你向姑姑和喻娴打过招呼了,有机会可以先尝试着接些综艺节目或者电影、短剧的客串,你肯定没问题的。” 韩佑饶有兴致地扯了下唇角:“纤纤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开心?” 温廉纤默了两秒钟,揭开一点点对方在人际关系上的失利:“……能躲在爱羽乐团排练厅窗外蹲点给你拍错位照片的家伙,应该是内部人员吧?” 她原本不想插手这件事,但话题聊至此,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身为当事人,韩佑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然而听罢妻子的分析,他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恐怕没那么简单——我还得再去确认几件事。” “比如?” “至少,得弄清楚田甜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不希望事情闹大以后增加无辜的受害者。”韩佑顿了顿,“纤纤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温廉纤被说服了,眉眼间缓缓漾出一丝丝暖意:自己的丈夫是这么温柔、这么体贴的一个人啊…… 她点点头,声音更柔:“不过,你还是得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迟疑片刻,温廉纤点开手机里的社交app,满屏都是“韩佑zephyr”一个人的动态:最新一条“婚礼记录”的转评赞已经远远超过其他动态的数据,并且还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评论区里除了尊重和祝福,也有不少嘲讽和谩骂。 而冲在最前面的几条恶评ip,都在隆滨。 第35章 035 “他们都欺负我,只有纤纤心疼…… 起因是喻娴一早发来了一条婚礼盛况的网络爆料。 即便温皓白婉拒了所有媒体拍摄, 也拦不住宾客在各自的社交账号上发布绣园和婚礼现场的照片,那些追求流量的营销号一番搜罗、筛选,打着“入赘豪门”标签引来不少网友围观, 还有好事者顺藤摸瓜扒出了韩佑的私人账号。 说他帅的、说他命好的、说他活好才能命好的, 比比皆是。 还有人估计是切错了号, 直接顶着带有“爱羽”两个字的id, 在评论区里diss“一心只图老婆家产”的“温韩氏”。 温廉纤看着都觉得生气, 忍不住和喻娴吐槽了一番。 韩佑情绪稳定, 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我说过了,我不在意, 那些口无遮拦的家伙以后会进‘拔舌地狱’的。” 温廉纤不满:“你这是精神胜利法。” “精神胜利也没什么不好的。” “偶尔也要支棱起来, 韩佑,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所以才会被他们合伙欺负。” 温大小姐耐着性子训夫, 男人却像蝮蛇般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缠上来,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委委屈屈地撒娇:“是啊,他们都欺负我,只有纤纤心疼我。” 刻意拉长的尾音像是带着钩子…… 难以言明的酥麻感迅速在温廉纤全身蔓延, 像被细密、冰凉的雨丝淋湿每一寸皮肤,浇灭了郁积于胸口、名为“怒其不争”的坏情绪。 她想, 自己当真是拿这只男狐狸精没辙。 感受着颈侧的热息, 温廉纤想了想, 直接转账七百万:“我之前给你看的那把古董琴,还记得吗?” 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一连串数额,韩佑绷紧唇线:“没必要。” 这一回,温廉纤却不依他了:“正好回楠丰了, 明天抽空去一趟拍卖行吧,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绣园的陈列室还没有乐器类的藏品呢。”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不接受,就是他这个赘婿不礼貌了。 韩佑收紧手臂,接受了妻子的厚礼:“那我今晚得更努力一点。” 深谙丈夫“有所保留”的实力,温廉纤条件反射两腿一软,整个人倚在他怀里,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倒、倒也不必更努力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轻笑声,她缓了缓神,鼓着腮帮揶揄他:“你没看网友们是怎么说的嘛,说是不想努力了才吃软饭,你倒好,入赘还这么努力,是想怎样?” 韩佑身体前倾,颇有目的性地蹭了蹭:“好不容易挤进这个赛道,得当领头羊。” “原来你这么有上进心?” “是啊,不然怎么被你爸选中当童养夫?” 陌生人带着恶意刺向他的利刃,在一声声自我调侃中,纷纷变成了青梅竹马之间增添情趣的芬芳花束。 温廉纤莫名开始释然:可能,这也是韩佑吸引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她半推半就被对方掰过身子。 相视数秒,落于地板上的影子再次纠缠。 * 处理完婚宴收尾工作,温皓白一行第二天便前后脚回了玉玺公馆,只留下郑赫与几名保姆在绣园照顾新婚小夫妻起居。 挺不凑巧,喻娴今天有商演,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温廉纤问她要来了老喻的联系方式,和韩佑直接去了位于古玩城附近的拍卖行。 确认过拍品,两人签订了委托竞买合同,随后赶场前往同学会的聚餐地点。 九州饭店算是楠丰的老字号,价格高昂却依然吸引众多食客慕名而来,温廉纤之前跟着温皓白见客户去过几次,总觉得那边古色古香的用餐环境并不适合年轻人聚会——当然,如果是组织者为了彰显身份有意选在这里,倒是也可以理解。 吴泽在群里发了包厢号8888,温廉纤着韩佑的手,在身穿新中式旗袍的服务员引导下、穿过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回廊,恍惚间像是穿越回到了旧时光,直到…… 听见包厢里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小提琴? 服务员帮忙推门之际,她掀了掀眼,果然在包厢一隅的演艺舞台上看见了正在进行小提琴独奏的女乐手。 温廉纤下意识看了一眼韩佑——他的脸色也有点微妙,打算说点什么,耳边却先一步响起老同学们的欢迎声: “温大美女来了!哦,温大美女携夫到来!” “新婚快乐!恭喜恭喜!你们两个也算是我们二班最先修成正果的一对了!钻戒好闪!” “刚刚还在网上看你们在绣园举办婚礼的照片呢,哇,太让人羡慕了!新郎官,快说说,新婚生活如何?对了,说好的喜糖呢!” 毕业于文星双语二班的女生们叽叽喳喳,眼中都是对青梅竹马的惊羡,韩佑笑吟吟地一一回应她们,说早就准备好了伴手礼,已经在送来饭店的路上了。 而以陆晨辉为首的几个男生,面上虽然是叙旧,言语间总有一两句夹枪带棒,在温廉纤问起为什么会有小提琴演奏时,他解释道:“我们公司不是在楠丰音乐学院隔壁嘛,下班正巧遇到这位小妹妹在校门口勤工俭学找兼职,就让她过来拉个琴助助兴,我们这些俗人,偶尔也要接受一下艺术熏陶嘛!” 王天昊顺势接了话:“这姑娘挺走运,还没毕业就能见到韩大师——能叫‘大师’吗?喔,应该叫‘首席’,芳华乐团,韩首席。” 说罢,又颇为轻浮地冲台式招招手:“小妹妹,听说过这名号吗?” 拉琴的姑娘愣了愣,半晌才很给面子地点点头,乌溜溜的眸子看向韩佑。 谁料,这举动也遭到了男人的调侃:“别看了,人家前两天结婚啦。” 姑娘闹了个脸红,无措之际,停下了手里的琴弓。 王天昊翘着二郎腿,顺势冲邻座的韩佑一挑眉:“韩首席,过去指导一下呗?” 韩佑微笑婉拒:“没这个必要吧?” 王天昊不依不饶:“要不,你上台来一段呗?毕业以后,我们都好久没听过你拉琴了!” 这提议引来了众人附和。 深谙韩佑对那群纨绔子弟的抵触,温廉纤睨了对方一眼,毫不吝啬对丈夫的偏袒:“念书的时候一年到头要听他演奏好几次,你们还没听够啊?” 王天昊没当回事,招呼着吴泽和陆晨辉一起软磨硬泡将韩佑“请”上演艺舞台,问那姑娘要来小提琴,强硬地塞到他手里:“这么多年难得聚一次,韩佑你别扫兴嘛!拉几首曲子让大家高兴高兴,也给你老婆长脸啊!” 包厢里并没有安静下来,时不时能听见几个人压不住的轻笑声——他们俨然只是将豪门赘婿的表演当做一场消遣,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 眼见韩佑被这般对待,温廉纤蹙紧眉头,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帮忙解围;韩佑却冲她小幅度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开始调试起琴弦。 误以为好脾气的男人又要让步,温廉纤遏制不住怒意,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舞台上却倏地传来一声绷弦的闷响。 所有人一惊,迅速安静下来。 温廉纤没少听韩佑说过崩弦伤到乐手的事件,当即起身过去查看:“你没事吧?”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4节 韩佑笑了笑:“没事。” 紧接着又冲王天昊一行耸耸肩,故作惋惜道:“乐器也有脾气,这把琴好像不认我呢——不好意思啊,看起来,今天没机会给大家‘表演节目’了。” 王天昊轻嗤一声,一时间像是上了头般故意与他较劲:“我三姑父家里开琴行的,韩佑你要用什么琴,我一个电话,立刻让人送一把过来!我还就不信了,区区一个乐团拉琴的,又不是名家大师,我还请不动你……” 眼见着气氛愈僵,吴泽和陆晨辉有些慌了,一左一右将王天昊按住。 好巧不巧,大忙人喻娴几分钟前刚推门进来,摘下墨镜就目睹了一场大戏。 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有意抬高分贝:“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家宝贝儿今天刚给韩佑买了一把古董琴,六百万!喔,这还是起拍价,估摸着一千万左右能拍下来!王天昊,你三姑父那边有这个档次的小提琴吗?有就让他送过来呗,正好,我们也开开眼!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古董琴呢!” 话音一落,满屋子男女顿时鸦雀无声:不愧是温大小姐,居然愿意砸七位数真金白银给入赘的丈夫买一把琴…… 这让并不看好这段婚姻的家伙们生生咂摸出几分真爱的滋味。 吴泽甚至嘀咕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温廉纤这么喜欢韩佑?” 陆晨辉更直接:“我还一直觉得他们两个没戏呢,门不当户不对的……” 失去盟友,外强中干的王公子没敢再撒泼,蔫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冲温廉纤赔礼:“我不是有意为难韩佑,我就是、就是喝多了,想活跃一下气氛,不好意思。” 酒还没开,哪里来的醉意? 分明是在找借口。 温廉纤努力维持着名门之后该有的体面,没有当面拆穿,只是声音冷得像裹着冰渣子:“若是真想听韩佑拉琴,回头我送你几张他们乐团的音乐会套票……只不过,去的时候别忘了给他送个花篮。” 对丈夫的偏爱和袒护,溢于言表。 得了台阶,王天昊急忙端起桌上的酒杯:“哪儿能让大小姐你花钱,等韩佑回楠丰演出,我肯定包场请大家一起去听!” 琴弦断了,表演自然也没法再继续。 韩佑将兼职费和赔偿金转给女孩,又安抚了几句,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开,许是并不习惯这种场面,女孩反而如释重负般连声向他道谢,抱着琴盒快步走出包厢。 没管人到没到齐,吴泽张罗着传菜,宣告一场闹剧谢幕。 亲眼见识到温大小姐有多宠夫,再加上喻大明星不遗余力为韩佑赚吆喝,众人对“温韩氏”的态度不动声色开始转变,推杯换盏间,饭桌上的氛围很快变得和谐起来。 毕竟人在楠丰,谁都不想和财大气粗的温家结怨。 “那钻戒,啧啧啧,十克拉全美方钻!韩凌松送的……韩凌松你不知道是谁?连城磐天集团的一把手,做路桥工程的,对啊,是韩佑的叔伯……” “温廉纤她爸很满意韩佑这个女婿,从小看着他长大,绝对是当亲儿子养的!你们都忘了那时候开家长会、两家每次就来一个家长了吗?” “还不是因为我家宝贝儿是好学生,不早恋,所以大家都没看出来……韩佑那家伙也是,表现得太理所当然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都当开玩笑呢……不过,现在看看他们,还是很般配的!” 喻娴正在用夸张的语调向众人灌输“青梅竹马就是天生一对”这个概念,温廉纤趁机戳了戳韩佑,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敬‘小丈母娘’的那杯奶茶,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另一位当事人无声抿笑,将剥好的九节虾放进妻子的碗里。 抢买单也是同学会的传统项目之一。 决定开源节流的小温总并不怎么积极地参与了一下,很快就在男同学们的夹击下,选择放弃。 最后是陆晨辉抢到了买单权。 他折返回包厢的时候,满脸都是兴奋,站在门口探着身子,视线忍不住往温廉纤和韩佑身上飘:“你们猜猜,我在前台碰到了谁?真是缘分,他们公司在九州饭店聚餐……” 显而易见,和这对新人有关。 没等谁猜出个靠谱的答案,陆晨辉便将藏在身后、一脸涨红的男人拽进8888包厢:“还记得他吗?赵清歌——隔壁一班的体育委员!” 温廉纤记得这一号人物。 练田径项目的体育特长生,仗着自己个子高、拳头硬,言行举止向来很拽,在文星双语也算是小有名气。 最重要的是…… 赵清歌曾经轰轰烈烈追求过她。 第36章 036 “宾馆里的贵” 买早餐、送礼物、制造偶遇、当众表白, 甚至趁午休时间偷偷跑去校园广播站念情书——当然,年级倒数前十名的文笔确实不太行。 至于结局嘛,自然是被教导主任抓到、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 说不清是幡然醒悟, 还是迫于校方给到的压力, 赵清歌被批评后便再也没来打扰过她, 甚至开始主动避嫌——连在学校里迎面碰见, 都会自动绕道走开。 温廉纤并没有将对方那股子青春悸动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毕业多年, 还能在这里遇见。 在陆晨辉的怂恿下, 略显醉态的赵清歌端着酒杯、扭扭捏捏往包厢里走,一见到温廉纤, 双眼猛然一亮, 连粗犷的声音都下意识夹了起来:“嗨, 温廉纤, 好、好久不见……” 招呼声戛然而止。 余光不经意扫到温廉纤身边笑容和善的韩佑, 赵清歌脸色突变,顾不上陆晨辉阻拦,当即转身就往外跑——或者用“逃”来形容更为贴切。 大概是毕业后疏于锻炼,他看上去比高中时“发福”不少,身材壮实的男人像是中邪狠命般往门外挤, 连杯子里的红酒都险些洒出来,场面着实滑稽。 包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温廉纤却微微蹙起眉头, 浑身不自在。 陆晨辉拽着赵清歌的胳膊, 逼问缘由:“不是, 赵哥你是什么情况?温大小姐在这儿呢,你跑什么……” 赵清歌结结巴巴:“那你、你也没说韩佑在啊!” 陆晨辉笑得更大声:“韩佑在又怎么了?他们两人一起出现,那不是很正常吗?再和你说个好消息,他们八号刚办了婚礼, 还给我们发喜糖了呢!赵哥,你要不要去敬杯酒、祝福新人长长久久、沾沾喜气啊?” 彼时的赵清歌已经躲进了走廊,隐隐约约能听见他的责骂声——当然,骂得是陆晨辉,骂他没把话说清楚,故意戏弄自己。 温廉纤算是明白了:那几位大少爷不过是想找点乐子,无所谓是韩佑的乐子,还是赵清歌的乐子,只是不凑巧,两者都牵扯上了自己。 喻娴小动作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个姓赵的以前和韩佑是有什么过节吗?看起来,好像很不想见到韩佑的样子……” 同样疑惑的温廉纤第一时间望向身边的男人。 韩佑握着她的手,神情无辜地摇了摇头,打消了妻子的顾虑:“我和那人都没见过几面,哪里有什么过节?” 同学会的即兴节目到此为止。 酒过三巡,温廉纤婉拒了众人要去ktv赶第二场的邀请,与韩佑一起提前离席。 喻娴原本也想走,只是听陆晨辉和王天昊商量着一会儿要再把赵清歌“请”过来,她揣着一颗吃瓜的心,又默默坐回原处。 同学们的盛情难却,两人今晚都被迫喝了不少酒,肯定是没办法开车回绣园了。 温廉纤裹紧身上的毛呢大衣,顶风站在九州饭店门口开始碎碎念:“马叔得留在我爸那边随时待命,再调别的司机过来也很麻烦,找代驾的话,我担心人家没办法下山,而且,我不想回玉玺公馆或者玲珑华府……” 理由挺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想住在外面。 韩佑弯起唇角,顺着她的心意往下说:“找个宾馆住一晚吧,明早再来取车,顺便去文星双语逛逛、吃顿早饭?” 安排到了温大小姐的心坎上。 她欣然应允,催促着韩佑订了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观景套房。 夜幕如同悄然滑落在城市上空的黑色绸缎,让万物逐渐归于寂静,目的地与九州饭店相隔不过五百米,两人决定步行过去。 或许是被学生时代的记忆裹挟,或许是酒精作祟,温廉纤这一路都很欢脱,旁若无人地边走边哼歌,间或还会踩着地砖上的圆形花纹转一个圈。 楠丰十二月天寒地冻,路面返潮似有薄霜,韩佑担心她那小高跟鹿皮软靴打滑,寸步不离守在身后。 然而。 走近细细聆听才发现,温大小姐唱的是:“开房~开房~开房~” 韩佑莫名好笑,又觉得微醺状态下的小青梅着实可爱。 抬起长臂,他将正在兴头上的温廉纤扯回到身边,不容分说,把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系到她的脖颈上:“开房这么高兴?” 半张脸都被羊绒围巾包裹住,温廉纤耷拉着眼皮,难得坦诚:“是啊。” 他旧事重提:“不是说‘不喜欢’吗?” 难为情地垂下睫毛,她纠结半晌才替自己辩解一句:“也……不讨厌。” 好在,韩佑没有乘胜追击。 只是牵着她的手,冲马路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抬了抬下巴:“先去买点东西。” 这一次,某人的脑回路连接飞快:“宾馆里不是有吗?” 韩佑投其所好:“宾馆里的贵。” 温廉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声赞许:“韩佑,你果然持家有道。” 持家有道的男人笑而不语。 第一次进超市买计生用品,温大小姐异常紧张,眼神不知道往哪儿落,只恨随身的包包里没装着口罩。 她跟在韩佑身后,打掩护似的买了许多零食和饮料,最后,眼睁睁看着那家伙站在货架前挑选了“颗粒”和“超薄”,随手丢进购物篮。 直到结完账走出超市,温廉纤才长舒了一口气,确认四下没有人认识她,这才低头查看塑料袋里的小盒子:“这些和普通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韩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是一会儿我要问纤纤的问题。” 温廉纤:“……” * 酒店三十六楼套房。 透过落地玻璃窗,整座楠丰城如同画卷般在脚下铺陈开来,只是,温廉纤此刻无心欣赏。 刚脱下鹿皮短靴,她就收到了喻娴发来的语音消息,背景音非常嘈杂,想来,那群人应该是已经专场到了ktv包厢:“赵清歌也过来了,正在向陆晨辉他们诉苦呢!我靠,信息量有点大,我要消化一下,再告诉你……” 室内很快暖和起来。 知道温廉纤不喜欢自己浑身烟酒味,韩佑第一时间走向浴室:“要不要一起?” 温廉纤直言“不要”,一来是因为酒店的淋浴间比较小,实在很容易擦枪走火;二来是因为这个房型的浴室与大床之间仅有一墙之隔,墙面上还嵌着大块的透明玻璃,不妨碍她欣赏韩妲己入浴。 韩佑好像知道她在看自己,也很乐意成为箱庭里的风景。 他不疾不徐脱掉衣服,拧开花洒。 温水自头顶倾泻而下,流过凸起的喉结和紧实的胸膛,在腹肌上短暂停留,又顺着肌肉线条滚落…… 温廉纤的注意力被那具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身体所吸引,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透过氤氲水汽,好几次与对方视线相触。 她飞快低下头,心猿意马重新点开了和喻娴的聊天界面——或许是不想让韩佑窥听到闺蜜间的聊天内容,她特意改发了文字。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5节 喻娴:你还记得赵清歌当年跑去广播室给你念过情书吗? 喻娴:他和我们说,那天放学就在篮球场被韩佑堵住了,韩佑借口切磋球技,结结实实把他修理了一顿! 喻娴:最瘆人的是,赵清歌说韩佑好像都琢磨过往哪儿推、往哪儿撞似的,一场球打完,他浑身都不见伤口,愣是在家里躺了两天…… 温廉纤发了一个问号。 想了想,又发了一长串问号,然后是质疑:你确定赵清歌说的是——韩佑打他,而不是他打韩佑? 喻娴:我确定! 喻娴:你没看见赵清歌今晚看到韩佑时的反应吗?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喻娴:说起来,韩佑他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开始默默扫除一切竞争对手了…… 温廉纤:竞争对手? 喻娴:情敌。 喻娴敲的每一个字温廉纤都认识,放在一起组成句子,却让人糊涂。 只是凭借对竹马二十多年的了解,她笃定地发了条语音,提醒闺蜜别被误导:“韩佑怎么可能动手打人?肯定是赵清歌他喝多了,胡说的……” 喻娴心领神会——韩佑此刻不在温廉纤身边,立刻回过来一条语音:“宝贝儿,你别那么肯定,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李呈呈他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说韩佑那天晚上在捕梦酒吧门口把小洪往死里打!” 温廉纤默了几秒钟,依然持怀疑态度:“我宁可相信韩佑有个叫韩左的双胞胎兄弟,也不相信他会和别人打架,你不知道,他在隆滨那边的乐团挂名演出,都能被团里的其他小提琴手组团排挤……” 她还没来得及把韩佑遭人偷拍的闹心事告诉喻娴,正打算组织一下语言,却听见浴室方向传来开门的动静:韩佑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现在视野中。 淋浴声干扰了听觉,他疑惑询问:“纤纤是在和我说话吗?” 温廉纤按灭手机:“我在和喻娴聊天呢,他们去ktv了,而且赵……” 她停了停,没把话说完。 发现韩佑只在腰间裹了条浴巾,温廉纤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是该先看他的人鱼线,还是胸前那对金属钉。 喉咙莫名干涩。 她从购物袋里翻找出一次性内裤,有意避让对方:“我去洗澡。” 韩佑笑了笑,从购物袋里取出别的东西。 只是。 两分钟后,温廉纤满脸纠结地从浴室里探出半个脑袋,沮丧地唤了声:“韩佑……” 他掀眼应声。 温廉纤鼓了下腮帮,垂头丧气:“我……我来例假了,突然提前了好几天,可能是这段时间情绪起伏太大。” 她略显无措地站在那儿,看看丈夫,又看看丢在床上的小盒子。 韩佑先是一愣,随后“噗嗤”笑出声来。 温廉纤生闷气:“你笑什么!买的那、那个,用不上了!” 桃花眼中没有失落,全然是对妻子的关切:“总能用得上。” 扯掉浴巾,他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歇着吧,我去楼下给你买卫生巾。” 温廉纤抿了抿唇,扭捏道:“那你知道买哪种吗?” 韩佑“嗯”了声:“你常用的牌子和型号,我都拍照记下来了——不放心的话,我一会儿到货架前拍照给你看,你自己挑。” “好吧,那我还想要……” “热饮和暖宝宝。” “还有……” “巧克力。”韩佑没急着推门出去,再一次与她确认,“还需要什么?” 温大小姐摇了摇头,关上了浴室的门。 直到韩佑离开房间,她才又羞又气地捂住了脸:乱七八糟的约会经历,加一。 幸好韩佑是体贴的、温柔的、绅士的、永远不会笑话她的。 恍惚间又想起喻娴说的那些传闻,温廉纤深吸一口气,愈发觉得不可信。 第37章 037 封建包办婚姻受益者 担心温廉纤身体不适, 韩佑取消了第二天回校探望老师的行程,两人回九州饭店取到车,直接去了文星双语校门口的“阿双早餐店”。 记得念书时, 温廉纤偶尔不想吃家里准备好的早餐, 便会拽着韩佑一起来这家店买煎饼和豆腐脑。 温皓白起初对街边小店略有抵触、总担心卫生状况, 后来趁某次家长会与庄青裁一起“实地走访”过一回, 当即被店里那对老夫妻的秘制酱料所征服, 时不时还会让女儿放学后买一个煎饼带回家给庄青裁解解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 这家店一直还开着。 经营店面的老夫妻也都还健朗。 眼下这个时间点,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都在上课, 间或还能听见琅琅读书声, 结束了早餐高峰期, 老夫妻有说有笑, 正在准备午餐要售卖的炒面和猪扒汉堡。 示意温廉纤找位置坐下, 韩佑站在简易的柜台前点单:“煎饼加薄脆,要萝卜丁和甜酱,不要香菜,豆腐花加醋,还有一份煎饼和豆腐花按正常的做就好。” 还是记忆中的搭配。 温廉纤欲言又止, 最后扬了扬唇角,冲深谙自己心意的丈夫比划出“ok”的手势。 做煎饼的阿婆认出韩佑, 不由自主看了他好几眼:“毕业蛮久了吧?” 韩佑与她寒暄了几句:“阿婆还记得我们啊?” “记得!小伙子长得这么俊, 妹妹也漂亮!当然记得!”阿婆熟练地将煎饼翻了个面, 冲丈夫喊了一嗓子,“老头子,来看看,你还记得不?” 身材干瘦的阿公眯起眼打量着两人, 也认了出来:“这不是‘反义词’嘛,是表兄妹吧?” 温廉纤掀了掀眼:反义词? 阿公伸出手指在两人间徘徊:“一个姓韩,一个姓温,一个凉的,一个热的,反义词嘛。” 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温廉纤觉得新鲜,转念又想,自己和韩佑性格确实互补——这也是两人能够愉快相处的原因之一吧。 韩佑将做好的豆腐花端到她面前,又递过去一把塑料小勺,冲老人家解释道:“我们不是表兄妹。” 阿公愣了愣:“那是我记错了!我啊,看你们关系特别好,成天一起上学、放学,你又一直很照顾小姑娘……还以为是表兄妹呢!要是一个姓,我肯定以为你们是亲兄妹了!” 校园里响起课间操铃声。 温廉纤抿了口咸香的豆腐花,透过早餐店后窗,看着原本空无一人操场和走廊瞬间多出不少学生的身影:他们身穿蓝白相间的文星双语校服,干净通透如同一张张白纸,无端与记忆中的少年、少女身影重叠…… 她和韩佑也曾是其中一员。 曾在国旗下庄严宣誓,也曾在操场上说笑奔跑。 后知后觉,韩佑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上自己了……是在高中时期吗? 间隔太久,温廉纤一时半会儿难以确认对方心动的时间点,只能慢慢拼凑着回忆,企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惜以失败而告终——细细盘算,无论在自己人生的哪个阶段,韩佑都对她很好。 那种爱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细水长流。 甚至难以分辨。 正想着心思,耳边却响起韩佑笑着纠正阿公的声音:“我们是夫妻,我当然要照顾她。” 温廉纤猛地轻咳数下,嗔怪着看了韩佑一眼。 店家老夫妻也双双停下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啊,那么小就……” 韩佑一边替妻子顺气,一边解释:“娃娃亲,前段时候刚领证结婚。” 阿婆撒了一把葱花,像是见着了什么稀罕物,瞄着涨红了脸的温廉纤:“哎呀,这年头还有娃娃亲啊?那不是封建包办婚姻么?” 说的是玩笑话。 韩佑半点不生气,顺理成章地回答:“那我算是——封建包办婚姻受益者了。” 阿婆咧咧嘴,连说了好几句“恭喜”,往煎饼里加了些鸡柳:“送给你们吃的,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啊,长长久久的!” 温廉纤咳得更厉害了。 只是一想到能吃上免费的鸡柳,稍稍又有欣慰——和韩佑结婚的好处,似乎又多了一条。 简单吃过早餐,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路过校门口的商业街,温廉纤发现,自己当年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已经换了招牌,忍不住唏嘘:“以前那家店经常有第二杯半价、买二送一之类的优惠活动,还有很多联名周边,你每次都陪着我一起买……” 顿了顿,又小声嘀咕:“班主任有段时间怀疑我们两人早恋,还叫来了家长。” 韩佑忘不了那些事。 更忘不了班主任看到两家人一起亲亲热热回家吃饭时的惊讶眼神。 最后,早恋嫌疑被韩奕一句用“他们两个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给搪塞过去。 温廉纤自说自话,冷不防又想起方才那对老夫妻误以为他们是表兄妹的事,黏糊糊的称呼没过脑子就唤了出来:“小柚子哥哥……” 韩佑眼皮一跳,难以置信地看了妻子一眼。 温廉纤急忙抬手捂住嘴巴,努力调整好情绪:“唔,果然怪怪的——我以前到底是怎么叫出口的啊?” “后来不是让你改口叫‘哥哥’了吗?” “那也是你妈妈的意思,没叫几天,你就不让我这么叫了。” “现在想叫‘哥哥’也不是不可以。” 温廉纤颇为不满地撇撇嘴:“我才不要,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 桃花眼满含期待地望向她,男人笑得意味深长:“在床上叫。” 温廉纤:“……”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她磨了磨牙,刚想使用“零花钱制裁”大招震慑一下丈夫,谁料,两人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韩佑的座驾是一辆很低调的黑色5系。 他站在车门边,也不知是被无形的手拨动了哪一根心弦,忽而没头没尾、沉沉道了句:“如果当了兄妹,就不能当夫妻了——可我只想当纤纤的丈夫。” 楠丰十二月的风,凉得刺骨。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6节 空气仿佛凝固,那些直白却热烈的字句萦绕在耳边,温廉纤打了个激灵,不断向前追溯的记忆终于有了一些清晰的节点。 确实比她能想到的,更久。 见温廉纤思绪放空站在原地,韩佑拉开车门,示意她别着凉:“上车吧,老婆。” 称呼转变昭然着关系的递进。 男人带着一种得偿所愿的神情,微微扬起唇角。 * 这几日天寒地冻,再加上温廉纤懒得动弹,两人回到绣园后,过了几天二人世界,买了回隆滨的机票。 临行前一晚收拾好行李,温大小姐又做了两件事:一是下单了先前放进购物车里的那些漂亮内衣和睡衣,二是软磨硬泡让韩佑把胸前两枚金属钉取下来,理由非常充分——如果在机场过不了安检,会很麻烦。 韩佑再三强调:“这个材质可以过安检。” 温廉纤还是不放心:“万一出问题了呢?” “那就脱衣服让人家检查。” “如果人家问起来……” 韩佑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笑意:“那我就说,是为了讨老婆欢心才弄的。” 温廉纤脸皮薄,光是想象着那般“社死”场面便双颊滚烫,辗转反侧一整夜,出发前,还是将韩佑拖进了衣帽间——整,顿,衣,冠。 好在旅途顺利。 航班准点到达隆滨机场,两人在已经更名为“赚钱赔钱回家过年”的家庭群里报了平安,打车回到御月庭。 空关十来天,家里落了不少灰,韩佑一进门就开始忙活。 温廉纤放好行李,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发现自己实在帮不上忙,只得捏着手机说要下楼去趟物业驿站:“正好有几个快递。” 韩佑压根没打算给她干活的机会:“我晚点去帮你拿,或者打电话让物业管家送上楼。” 虽说那些“战袍”都是两人一起挑的,温廉纤还是想借此机会制造一点惊喜,连连摆手:“不用,我自己去拿,正好顺路去趟会所书吧——之前让他们帮忙定了几本诗集,也不知道有没有到货。” 绝对不能麻烦物业管家送货上门:万一那些商家在快递盒上标注了物品描述,那她不得成为整个物业茶余饭后的谈资? 见妻子坚持要自己去取,韩佑没再阻拦。 物业驿站位于御月庭会所一层。 眼下这个时间点来取快递的业主并不多,温廉纤照着取件码在货架上一一比对,发现除了自己买的四件衣服外,还有一只体积不算小的包裹:是庄青裁前两天寄过来的喜糖礼盒,说是让她送给览星文投的员工们。 温廉纤幽幽叹了口气,有点儿后悔没让韩佑跟过来了。 她尝试着将几只盒子叠放在一起,打算“一鼓作气”搬回单元楼,谁料,刚走出驿站就“再而衰、三而竭”了,幸亏有路过的好心人帮扶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盘算着得借用一下驿站的小拖车,温廉纤张口道谢:“谢谢……” 话音未落,便觉察手里的重量一轻。 那人直接将纸箱抱进了自己怀里,沉声打招呼:“是我。” 看清楚对方的五官后,她愣在原地,疑惑脱口而出:“孟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是孟延川。 他身穿休闲装,也没有携带公文包,想来并不是因为工作原因。 遇见温廉纤,孟延川似乎并不意外,出于职业习惯,他有条不紊地表述着自己出现在御月庭的原因:“是这样的,上次送你回家,我觉得这个小区的周边配套很好,交通也很便利,正好有业主急租,我就搬过来了——现在住八栋d单元,周末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在小区里碰见了。” 她点点头:“我也是下午刚回隆滨。” 孟延川若有所思:“韩先生也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温廉纤随口应道:“是啊。” 孟延川笑了笑,没打算将怀里的纸箱还回去:“这箱东西还挺重的……你住哪一栋,我帮你搬上楼。” 第38章 038 “还是让韩先生先回家做饭吧”…… 电梯门打开时, 温廉纤正和孟延川聊到前些天婚礼的事:“……还算顺利吧,我们家原本就没想着大操大办,韩佑的亲戚朋友也不多, 不过, 整场流程走下来确实挺累的。” 默了片刻, 孟延川才从她身上收回目光。 御月庭都是一梯一户的设计, 门口有很大一块空间可以让业主用来置物, 出于礼貌, 温廉纤按下指纹锁:“进屋坐坐吧。” 孟延川并没有拒绝。 开门的电子提示音未落,就听见屋里传来韩佑的声音:“……今天来不及买菜了, 晚上点外卖吃吧。” 屋里很暖和, 身穿高领毛衫的男人戴着口罩, 系着围裙, 正在用除尘布认真擦拭沙发背上的落灰。 听闻动静, 头也没抬。 温廉纤打量着丈夫的居家装扮:怎么说呢?就挺…… 挺人夫的。 答话的是孟延川:“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们吃饭吧。” 韩佑猛地蹙眉,一寸一寸抬高目光,死死盯住“擅闯领地”的异类。 尽管是一副居家装扮,男人眼神里的警觉和狠厉, 还是让温廉纤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喃喃唤道:“韩佑?” 被唤到名字的人很快回神, 换上笑颜, 语气也是淡淡的:“请孟律师来家里做客, 纤纤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孟延川将手中的快递盒放下,第一时间摘掉眼镜,向温廉纤讨要了张纸巾、擦干镜片上的薄雾后,才解释起自己出现在御月庭的原因以及两人在驿站偶遇的经过, 再一次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那天的晚餐让温廉纤破费了,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礼尚往来,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西餐店还不错,就在……” “阿嚏。” 猝不及防的小音符打断了孟延川的殷切。 愣愣地看着韩佑吸了吸鼻子,眉头微蹙,望向温廉纤:“纤纤,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候机的时候着凉了……” 他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语气带着点沮丧:“额头好像有点烫,你摸摸看。” 温廉纤急忙用掌心覆住韩佑的额,只是,体感温度并不足以确定对方是否在发烧:“我去找测温枪。” 疑似病患点了点头。 目送妻子离开后,又冲孟延川道:“抱歉了,孟律师,要不还是改天再约饭吧?咳,我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是流感之类的,吃饭的时候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他弯了弯眉眼:“别耽误工作。” 像是找准了症结所在,孟延川犹豫片刻,没有再坚持:“那韩先生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下意识向主卧方向看了一眼,似是还想向温廉纤道别。 然而。 韩佑却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地打开了大门:“家里的东西平时都是我来收拾的,我老婆她可能一时半儿找不到体温枪。” 言下之意是,别等了。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 孟延川唇线紧抿,与韩佑一番视线交锋后,转身离开,连最基本的社交礼节都没留给这个家的男主人。 温廉纤提着医药箱折返时,只看见了韩佑一个人:他站在阳台上,注视着楼下孟延川远去的背影,口罩已经摘下来了,系绳勾在小指上。 比起不告而别的客人,眼下,她更关注丈夫的身体状况:“低头,测一下温。” 韩佑很听话地俯身凑过去,没头没脑地起了个话题:“孟延川的双眼皮还挺深的。” “他一直戴着眼镜,我都没怎么注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温廉纤注视着电子屏幕上跳动的数值,随口应声,“浓眉大眼,长相又周正,往那儿一坐就像个律师,感觉找他办事特别放心。” 自觉说得太多,温大小姐很有求生欲地补充了一句:“他没有你帅,差远了。” 这话夸到了心坎上,韩佑很是受用。 他扬了扬唇,忽而想起什么,又接着问:“说起来,孟延川有兄弟姐妹吗?” “好像没听说过,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孟学长他家里条件不太好,当初能进文星双语是因为中考总分全楠丰市第一,学校破格录取,免了他的学杂费。”温廉纤狐疑,“你问这些做什么?” 韩佑搪塞过去:“好奇而已。” 温廉纤没再多问。 她将耳温枪取出来,眉眼间的紧张渐渐消散:“36度8,没发烧,药箱里有板蓝根冲剂,你喝一点吧,提前预防。” 韩佑点点头,视线再次落在那盒喜糖上:“既然打算带给公司员工,你让孟延川搬上楼来做什么?” “嗯?” “应该放车里才对。” “是、是啊!我糊涂了!当时他主动提出要帮我送回来,我也没多想……”温廉纤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努力挽回颜面,“你要不要拿几盒送给爱羽乐团的同事?” 说罢,又撇撇嘴:“这一盒意大利手工巧克力还挺贵的,有点舍不得请那些家伙吃——纯属浪费。” 抠抠搜搜的样子也很可爱。 韩佑欣赏片刻,提出一个补救方案:“挑个时间,请你的员工们吃顿饭,我顺便把喜糖送过去。” * 既然老婆发话不想请爱羽乐团的“那些人”吃喜糖,韩佑所幸也就装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团长那一份人情礼实在是免不掉。 这天排练结束后,他去了趟团长办公室。 年过五旬的男人盯着面前那只精致的喜糖礼盒,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你们小提琴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田甜说自己动个了小手术,这几次排练都缺席了;裴杰要离职,说什么想去国外进修;现在你又过来说没法继续演出……我们这个管弦乐团,马上就要没有弦,只剩管了!” 韩佑眼皮一跳:住在绣园的那段时间,他曾抽空去拜访过封焰,问清楚了“错位照片”被阻截的细节,基本能确认向媒体曝光的这事儿,与裴杰脱不了干系。 换位思考,他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态:乐团首席位置被威胁,自然不甘心,并不是存心想搅黄温、韩两家的婚事,只是希望“威胁者”闹出点舆论风波,主动离开爱羽乐团…… 只是裴杰没有想到,封焰开价两百万买断了照片——比起不确定的事业运,实打实放进口袋里的钱,当然更具吸引力。 至于出国进修…… 恐怕也是担心这笔钱会节外生枝,想要避避风头。 团长的说法,也从侧面印证了韩佑的推测,那么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操作绝对不是裴杰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就算加上他在乐团里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做不到。 还有别人。 耳边依旧是团长的碎碎念:“我原本还想着,裴杰要走,那就让他走,首席给你来当,结果连你也……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留一段时间吗?撑完最后两场‘冬日音乐会’,或者,撑到田甜回来也行!”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7节 见老人家为难成这样,韩佑终是松了口,答应过段时间再离开。 知晓韩佑的“赘婿”身份,也对温家的势力有所忌惮,团长一边顺气,一边试探着询问:“是你夫人家里的意思吗?” 韩佑否认:“不是,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要离开隆滨了。” 团长点点头,虽有不舍但心悦诚服:“回楠丰发展也好,芳华乐团的舞台终归要比我们爱羽这边大的多。” 默了片刻,韩佑才淡淡道:“也不回楠丰。” 团长愣了愣,犹豫着是否还要追问“要去哪个城市”“还会继续拉小提琴骂”之类的问题,忽而听年轻后生刻意压低声音、提了个颇为奇怪的要求:“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 韩佑深吸一口气:“能不能私下帮我查一下,冬日音乐会首演的家属票,都给到了哪些同事?” * 脑海中的细线,快要将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连成一串。 然而推进至此,韩姓受害者却发现,此刻的真相似乎还没有一份香煎牛小排重要——昨晚临睡前,温廉纤点名说想吃牛小排。 回御月庭之前,他特意去了趟小区附近的生鲜超市。 结账时,意外收到了妻子发来的消息。 温廉纤:排练还没结束吗? 自打韩佑在御月庭住下后,温廉纤便给他在地库租了个车位,许是没看见那辆小破车,才会这样问。 韩佑:结束了,在买牛小排。 韩佑:[图片] 韩佑:很快到家。 温廉纤:行,那我去书吧喝杯咖啡。 韩佑:晚上少喝点咖啡,当心睡不着。 温廉纤:办会员的时候送了十张免费咖啡券,再不喝就过期了。 韩佑:…… 韩佑:那我也喝一杯。 温廉纤:[ok] 温廉纤:那我等你。 温大小姐的常规操作。 韩佑越想越觉得可爱,直到收银员第二次提醒,才想起来出示手机里的付款码。 揣着那一点小小的欢欣与雀跃,他停好车,径直来到小区会所书吧。 这里的复古装修风格很符合御月庭的定位,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咖啡香味,留声机式样的音箱播放着班得瑞的轻音乐,目光逡巡,韩佑很快发现了坐在角落位置上的温廉纤:她脱了羊绒外套,一身白色职业套裙显得清爽干练,只是精装诗集摆在手边,并没有翻开。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孟延川。 西装革履,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应该是下班后直接就过来了这里。 他们聊得正欢。 两人面前都放着一杯咖啡,同款瓷杯,同款杯垫,袅袅热气在书吧暖黄的光线下清晰可见,将观察者的心思也勾缠得曲曲折折。 韩佑敛笑走近,一言不发听着孟延川侃侃而谈:“……你的意思我明白,年限长的公司确实有一定竞标优势,有利于览星文投的发展,但是收购前有很多问题,首先,要确保没有任何税务风险,交接前还要记得注销对公账户……至于合同方面,我会负责帮忙把关的,你放心……” 温廉纤应了他的话,甫一抬眼,才看见姗姗来迟的丈夫。 她眨了眨眼,顺势让出身边的位置:“我和孟学长在聊收购的事,马上就好,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帮你点杯咖啡……” 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韩佑却薄唇一碰,神色凉薄:“不用了,我回家等你。” 孟延川的视线落在他手中装满食材和生活用品的购物袋上,倏地一笑,神色里夹杂着些许不易觉察的轻蔑:“还是让韩先生先回家做饭吧,坐在这儿听我们聊这些,他肯定觉得无聊。” 第39章 039 情侣飞行棋 温廉纤屏住呼吸, 轻手轻脚按指纹打开了大门。 家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厨房里没有往昔那般锅碗瓢盆的动静,也闻不到饭菜香味——韩佑正用一种很懒倦地姿势倚靠在客厅沙发上, 低头摆弄着手机。 客厅里只开了一圈吊顶射灯, 光线略显昏暗, 将男人的冷白皮衬出一点淡青色, 看起来像是情绪低落。 听到妻子换鞋的动静, 他掀了掀眼:“我还以为纤纤不回来吃饭了呢。” 语气凉凉的。 温廉纤趿着拖鞋走过来, 眼神里充斥着茫然。 尽管有一肚子怨愤,韩佑还是本能地接过妻子脱下来的外套, 起身走到衣架边挂好:“孟延川没说要请你出去吃饭吗?” 温廉纤着实讶异, 不明白丈夫何时学会的读心术:“他是说了……你怎么知道的?” 这点小伎俩, 怎么可能猜不到? 他轻嗤一声, 接着问:“纤纤怎么没去呢?” “你不是说了, 今晚要给我做牛小排吗?我当然要回来吃饭了!”浅咖色的明眸中满是理所当然,她伸手,将小心翼翼端了一路的纸杯咖啡递过去,“喏,请你喝的。” 韩佑挑了下眉, 脸色肉眼可见缓和许多,走进厨房, 熟络地系好围裙:“你先歇着, 牛小排一会儿就好。” 看着丈夫处理食材的背影, 温大小姐即便再迟钝,也咂摸出了他对孟延川的敌意。 她努力打着圆场:“孟学长刚才那样说确实很过分,但他也……” 韩佑将玫瑰盐和黑胡椒调配好比例,在牛小排两面抹匀:“孟延川说得没错, 我又听不明白你们说的那些事,坐在那里,确实碍眼。” 隐隐咂摸出了自我贬低的意味,温廉纤张了张唇,立刻切入别的角度:“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当时应该直接跟你走?” 韩佑手里的动作不停:“纤纤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我也不想绊你后腿。” 顿了顿,他拖长尾音,像是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只要老婆还记得回家吃饭就好。” 温廉纤:“……” 想不到这渣男语录,有朝一日还能用在自己身上?! 锅中黄油融化,发出诱人的香气。 温廉纤却发慌,用尽可能浅显的语言向丈夫解释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困境:“回楠丰前我一直在考虑收购‘硕果文投’的事,只做了口头协议,说回来在签合同,结果半个月没跟进,对家公司进来掺和了一脚,比我出价高得多……我这两天有向德胜律所那边做咨询,正好在书吧遇到了孟学长,就和他聊了两句……” 思及此,温廉纤觉察到了怪异,小声嘀咕着:“最近好像总能在小区里遇到他。” 彼时,只有置于炉灶上的平底锅发出“滋滋”轻响。 将抽油烟机打开,沉默许久的韩佑抬高分贝:“所以,纤纤把原本应该留给我的时间安排给了别的男人,想好要怎么补偿我了吗?” 温廉纤抿了下唇,用商议的口吻问:“我们去约会……可以吗?” 韩佑将煎好的牛小排盛进餐盘里,切成适口的大小后才端上桌:“差不多七点半才能出门,纤纤想看电影吗?还是找个地方,喝一杯?” 青梅的心思,他再了然不过,却故意将徘徊在舌尖上的“开房”两个字吞咽下去:这种事,当然要听对方亲口说才有意思。 意外的是,这一次,猜错了。 温廉纤用叉子取了一小块牛排,先喂到韩佑嘴里:“就在家里约会,好不好?” 五分熟嫩肉的汁水充盈口腔。 韩佑细细咀嚼,咽下食物后才发问:“那,纤纤想家里做什么?” 未来的温家家主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她提出了约会地点,定然是已经有了决定。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引导,温廉纤视线游移,羞赧却笃定地给出答案:“……在家里下棋。” * 喻娴或许也没有想到,自己赌气之下送的“礼物”,直到今晚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温廉纤裹着水汽走出浴室,身上是为了约会而精心挑选的睡衣,在韩佑的注视下,她将“情侣飞行棋”的棋盘平铺于床上,只扫了眼每一步的“奖惩”内容,双颊便红得快要滴血,紧紧捏着骰子不撒手。 看出她的犹豫,韩佑似笑非笑:“真的要玩?” 不等妻子开口回答,他又换了一种问法:“纤纤,真的‘敢’玩吗?” 个别字句刻意加重了语气,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挑衅。 温大小姐咬了咬牙,逞强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这个情侣飞行棋,也就是花样多点罢了!反正以后我们也要慢慢摸索,还不如一次性多、多学点……”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干脆将骰子塞进丈夫手里:“你先来。” 韩佑当仁不让。 抛出去的塑料骰子转啊转,停下时,六个点朝上。 这么大的数字让温廉纤顿感不妙,嘟囔着“我帮你走”,眼疾手快夺下那枚蓝色的棋子,一鼓作气向前挪动六格。 运气不错,居然是惩罚。 温廉纤高声念出格子里的惩罚内容:“脱掉一件衣服。” 盘膝坐在对面的男人勾了勾唇,半秒都没有迟疑,直接撩开腰上系着的浴巾——他浑身上下,就这么一件衣服。 视线不小心和小韩佑打了个照面,温廉纤默默别开眼,开始认真反思:这一格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 而之后的每一格,都让她分不清赏与罚的边界。 韩佑还催促着她赶进度。 深处的震动还没停下,柔软的唇舌就被堵住。 温廉纤一直觉得,御月庭主卧的双人床很大,经此一役,竟隐隐有了种“施展不开”的错觉:棋盘上两枚棋子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那枚粉色的棋子临近终点时,她已然是严丝合缝坐在了韩佑身上,控制不住地摇晃和轻颤,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数次数:“……十九,二十……好了,下来吧,继续投骰子。” 说着,揉了揉她的腰窝。 浑身无骨的感觉,令温廉纤想起那块融化在平底锅里的黄油。 她张着嘴呼吸,并不甘心只停在这里,于是,不管不顾借着自身重量往下压,从嗓子眼里挤出软软的请求:“再、再一下……”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8节 早已将那些预制的“奖励”和“惩罚”抛到九霄云外,韩佑热烈回应,寻着她的唇亲吻,喉结滚动:“我比你还难受。” 被迫遵循“游戏规则”的后果就是,延迟满足。 主打的就是——让双方都难受! 温大小姐后知后觉这破棋根本分不出输赢,一气之下伸直了微麻的右腿,一脚将棋盘连同棋子、骰子统统都踢到床下…… 塑料棋具落地时发出一连串清脆声响,像是宣告入夜的音符。 最后,滚落至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再无规则束缚的她猛地扑倒韩佑,翻身跃上,无限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 在家约会的后果就是:最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廉纤瑟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一点点扯回飞走的神魂,缓了半晌,才使唤丈夫去倒水,想要润一润快要冒烟的嗓子。 韩佑很快便端着杯水折返,还贴心地配好了吸管,递到妻子嘴边。 她脑袋一歪,小口小口地喝。 杯子里的水渐渐变少,男人的眉眼间笑意却多到快要溢出来,忍不住赞叹一句:“纤纤真的很会吸。” 温廉纤眨了眨眼,再看看低头抿笑的丈夫,才意识到这是荤话。 脸瞬间又烧起来:“胡说什么……” 韩佑撤走水杯和吸管,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笑容,让她自己体会这句赞美有多么发自肺腑。 确实。 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成就感…… 生怕要羞死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温廉纤没好意思再细想,急忙摸出手机,逐一浏览工作群里的未读消息,企图以此来稳定情绪。 结果刚点开览星文投的公司群,跃入眼帘的就是一排餐厅推荐:boss新婚要请客吃饭发喜糖的消息早就放了出去,眼瞅着明天就是周五,行政部门到现在都还没敲定聚餐地点,这才着急忙慌开始摇人投票。 温廉纤对隆滨好吃的餐厅亦有兴致,于是一家一家点开,研究位置和菜品。 身边的床垫凹陷下去,韩佑凑过来:“明晚吃饭的餐厅定好了吗?” 温廉纤划拉着手机屏幕:“莫莫她们还在投票,不过看当前票型,应该会定这家日料自助吧——确定以后,我把餐厅地址发给你,你直接带着喜糖过去就好。” 韩佑瞄了一眼人均价位,故意逗她:“挺贵的。” 温廉纤晃晃脑袋:“请她们吃大餐,我乐意。” 该省的省,该花的花,确实是温大小姐的一贯作风。 韩佑用手指勾弄着她的头发:“先说好,这顿我付钱。” 温廉纤并没有抢着买单的打算:出门在外,又是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自然要给丈夫一些表现机会。 见小唐还在委婉提醒日料自助会不会太超预算,她索性在群里发了条语音:“不用考虑预算问题,我老公说了,这顿他付钱。” 群里爆发出一阵“玫瑰”“鼓掌”的小高潮,还有几张猫猫狗狗微笑跳舞的表情包,其中夹杂着莫莫不怕死的提问:这么晚了,小温总你们还不睡呀? 温廉纤还在斟酌回应的话术,韩佑趁其不备握紧柔夷,借用她的指尖按下语音录入:“马上就睡了。” 绿泡泡发送成功,又在不经意间被碰触。 男声重复一遍:“马上就睡了。” 韩佑的声音本就很好听,经过软件处理后更显低沉、醇厚,再加上温廉纤的呼吸声作为背景音,惹人无限遐想。 果不其然。 听完这条语音,群里炸了锅——以莫莫为首的览星文投员工们,疯狂刷屏“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八字真诀。 温廉纤看着随手丢在床下的几个四方形小包装,再一次涨红了脸:早不了。 迅速按灭手机,她往身边人怀里钻了钻。 扭捏片刻,还是喃喃问道:“韩佑,你考虑过什么时候要孩子吗?” 第40章 040 “你是在让我背叛丈夫、背叛家…… 虽然温皓白和庄青裁是很开明的父母, 但温廉纤很清楚这事儿逃不掉,不然,他们也不会特意招个上门女婿——还是从小养成的预制款。 直击灵魂的问题, 直接硬控韩佑好几秒, 最后才微蹙起眉头, 含蓄表达不必太着急:“爸妈又没催咱们。” “我还以为, 你想早点要孩子。” “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也没有。”温廉纤歪头想了想, “话说, 你要做什么准备?” 你不是出个几把就行了吗?! 当然,这话也就只能想一想——还是脑补着喻娴双手叉腰的形象想出来的。 韩佑佯装有自己的考量:“……得先去报名奶爸培训班。” 被丈夫超前的服务意识给逗乐了, 温廉纤伸出指尖, 暗示意味颇浓地戳了戳他胸前的金属钉, 继而发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她甚至还能想起高中时两人脑袋抵着脑袋讨论数学题的样子, 一转眼, 居然已经躺在一张床上讨论什么时候要孩子的问题了。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们习惯性地将友情、亲情和爱情交织在一起,如同三股线拧成绳,稳稳吊起盛满惊喜的升降舱。 韩佑的声音打断她的比拟:“总之,听纤纤的, 我随时都可以配合。” 温廉纤难得起了玩心:“随时都可以配合?那我要是说——现在呢?” 韩佑一言不发,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探。 强有力地证明。 温大小姐挣扎着抽回手, 支支吾吾:“我、我开玩笑的。” 已老实。 经过刚才那一场久经压抑的狂风骤雨, 她是真的没力气再折腾了, 缓了缓神,不动声色将聊天内容扯回正题:“等我们回了楠丰、稳定下来以后,再把这事儿提上日程吧?” 韩佑没有异议:“我这两年可能也要经常去连城——韩凌松特意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作为晚辈, 得和本家多走动。” 他的眼底有潋滟墨色:“月底就得去一趟。” 温廉纤有了些睡意,没太在意那些话,浅浅地“嗯”了声。 像是某种动物幼崽的低鸣。 韩佑挪动肩膀,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吗?” 温廉纤闭着眼呢喃:“反正,不会太久。” 就像以前。 就像很久以前和不那么久的以前: 读完初中,她以为韩佑会选择念音乐附中,结果他没有,高中分班第一天,就看见他背着单肩包晃进了自己所在的教室; 大学毕业,她以为韩佑会留在柯蒂斯深造,结果他没有,某天刚在阅川总部打完下班卡,就看见他拖着行李箱等在前台大厅; 领证过后,她以为韩佑会在父母身边尽孝,结果他还是没有,那晚她从铂金马出来、被两个男模轮番纠缠,他再一次及时出现…… 短暂的分别后总能迎来团聚,温廉纤对此习以为常,甚至理直气壮:“要我回家吃饭,那家里也得有做饭的人才行,是不是?” 韩佑的语气从未有过的笃定:“是啊。” 说罢,落了个吻在妻子额头。 许是力道没控制好,被困意席卷的温廉纤难耐地哼哼了一声。 韩佑安抚似的用手轻拍她光洁的背,一下,两下,三下,很有节奏,直到对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缓,才接着道:“不管前去何处,不管离开多久,不管练习几次,我总是会回到纤纤身边的。” * 周五的览星文投办公室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还没到下班时间点,以莫莫为首的员工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连一直在外面跑业务的徐姐都提前回到公司,说自己的车载三个人一起去预定好的“樱和居”日料店:“我早就听说那家店澳龙和帝王蟹腿畅吃,除了贵没别的毛病,这次真是沾了小温总的光……” 杨之炀纠正她:“是沾了‘温韩氏’的光。” 徐姐犟嘴:“那韩先生的钱,也不是小温总的钱吗?”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爆发出会意的轻笑。 玻璃大门关合,前台有人影晃动,莫莫探身张望了一眼,发现是的德胜律所的访客,声音含糖量直线上升:“孟律师,你来了呀。” 周遭笑意更胜。 但这一回,笑得是冲精英大律师犯花痴的迷妹小前台。 孟延川随口寒暄了几句,问他们在聊什么,莫莫抢着答话:“小温总和韩先生今晚要请大家吃饭,就那个‘樱和居’,我们在讨论一会儿怎么过去呢!” 自觉废话太多,她迅速切换回工作模式:“孟律师,您是和小温总有约吗?” 孟延川解释道:“路过而已,正好来送份文件。” 前段时间来过览星文投几次,他对这里熟门熟路,不等莫莫起身招待,径直走向总经理办公室——还不忘给温廉纤拿了一杯咖啡。 彼时的小温总正在写上交给阅川总部的年终总结,愁得修眉紧锁,抓耳挠腮,抬眼见孟延川走进来,先是一愣神,当即条件反射般挺直了脊背。 孟延川将咖啡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只牛皮纸文件袋:“上一次修改拟定的合同。” 温廉纤与他客气:“你怎么还亲自送过来了?下次,打电话让小唐去一趟德胜就好了!” 孟延川推了下眼镜,表示没有关系,自己也是谈完工作顺路过来的:“收购‘硕果’的事,昨晚不是还没聊完么。” “倒也不急……” “韩先生做的牛小排味道一定很好,能让你心心念念惦记着回家吃饭,有机会,真想尝一尝啊。” 话已至此,若是再推拒,倒是显得当boss的不够诚心了。 她示意对方坐下,继续聊起昨晚中断的话题。 只是,孟延川对韩佑厨艺的“点评”,莫名让温廉纤感到不适,再细细一琢磨,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分析利弊,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于己不利的困境。 温廉纤喝了口凉掉的咖啡,幽幽惋惜:“……览星文投确实还有加价的空间,但我就是不想助长硕果那边坐地起价的气焰,如果他们有意和其他公司合作,我也没有异议。” 明白了雇主的决定,孟延川站起身来,正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西装下摆压着桌沿,生生被挤出好几条褶皱。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49节 他似乎很在意这些,迅速抬手抚平那些皱痕后,才重新撑着桌面:“如果有需要,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身体前倾,手侧有意无意蹭着了温廉纤的手指。 这个动作带着一点隐秘的撩拨意味,可惜,她并没有觉察,只淡声道谢:“这段时间多亏有孟学长帮忙,我省心多了。” 听到这话,孟延川一扬唇,余光落在办公桌一角的书架上:博尔赫斯的《深沉的玫瑰》赫然在目。 他扯开沉重的工作话题:“是我送你的诗集。” 踏入自己的舒适区,温廉纤眉眼舒展:“是啊,我当时还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博尔赫斯……” “有一次集训你迟到了,就是在图书馆誊抄这本诗集。” “孟学长记得这么清楚?” “毕竟,你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女孩。”孟延川微微颔首,“可惜,我没有机会更深入地认识你、了解你。” 真真切切听到了溢出字句的情愫,温廉纤表情一僵。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孟延川再次碰触柔夷,见对方没有抵触,当即沉下嗓音:“我听青企协的那些人说,想要追温大小姐,得去先拿号码牌……凭我们之间的那些回忆,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让我插个队?” 温廉纤原本以为,经历过“李呈呈的松土宣言”,自己对这种状况已经有了免疫力,然而面对孟延川的示爱——直白到让人没办法假装迟钝的示爱,她还是略显慌乱。 半晌,才想起来保持距离:“我和韩佑才刚结婚。” “那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这样,是在让我背叛丈夫、背叛家庭。” “如果是你的意思,我想,韩先生是不会在意的。” 孟延川云淡风轻地搬出了两人的身份差距:即便温大小姐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身为赘婿的韩佑也不敢多嘴。 在“拒绝”和“让对方认识到错误”两个选项中,温廉纤更倾向于后者,没想到试探之下,却让对方有了一种“稳操胜券”的错觉。 她表明态度:“我没有这个意思。” 到底是“楠丰·新青年”杯辩论赛的优秀辩手,即便是没有道德感的辩题,孟延川也能极富耐心地收集资料论据:“我承认韩先生很优秀,但他的优秀仅限于舞台和厨房,只能为你锦上添花,不能为你排忧解难——而我可以弥补韩先生的不足,陪你一起出席商务场合,成为你的坚强后盾。”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温廉纤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只觉逐渐变得陌生:“孟律师想多了,我不需要任何男人来成为我的坚强后盾。” 想一想:“我爸除外。” 再想一想:“还有,不管韩佑能为我做什么,你必须得为我排忧解难——我每年付给德胜律所那么大一笔服务费呢。” 孟延川:“……” 这一次的称呼是“孟律师”而非是“孟学长”,她像是撕扯掉了自带柔光的青春期滤镜,执意要用成年人的身份来与曾经仰慕的前辈对话。 温廉纤目光灼灼,字字铿锵:“我的丈夫忠于我,我自然也要忠于他——更不可能由着别人诋毁他,也请孟律师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孟延川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光凭自己的“投诚”无法撼动韩佑的位置。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说了声“抱歉”,重新整顿思路:“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韩先生真的忠于你吗?” 男人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点轻蔑和嘲讽,莫名让温廉纤想到了那些恶意满满的错位偷拍照…… 她蹙紧眉头:“你知道些什么?”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僵持。 莫莫的脑袋探进来,礼貌提醒:“小温总,我们预定的是晚上六点的榻榻米包厢,差不多可以出发了——那个,我和小唐能跟你的车走吗?” 温廉纤点头应允,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我这就来。” 再及时不过的逐客令。 莫莫的视线自尚未离开的孟延川身上滑过,一句话没过脑子:“孟律师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孟延川下意识看向温廉纤。 后者却淡声道:“我们晚上吃自助,按人头算的,孟律师不会这么不礼貌。” 第41章 041 “两位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樱和居日料店距离明峰大厦不过两站路, 览星文投一行人浩浩荡荡坐进包厢时,韩佑已经等在里面了。 彼时的他不知在和谁打电话,神情莫名严肃, 然而见到温廉纤的第一眼, 便挂上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挂断电话起身相迎。 温廉纤脱掉外套, 自然而然递给丈夫, 问他是怎么过来的。 韩佑将衣服挂在包厢一隅的衣架上, 说自己是打车过来的:“晚上回家我开你的车,你可以跟她们喝几杯。” 复又叮嘱妻子不要贪杯:“小酌怡情。” 温大小姐在员工面前一向没有多少boss架子, 毫不意外地成为了整晚的“焦点人物”, 莫莫她们拿到喜糖后就开始旁敲侧击询问小夫妻恋爱细节, 甚至装模作样拿出纸笔, 一副要写会议记录的架势。 温廉纤下意识往韩佑身后躲。 结果又是一番揶揄。 数杯清酒下肚, 连一贯作风沉稳的小唐也开始加入战局:“青梅竹马就是好磕!快!快到我提问了,小温总,你和韩先生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啊……你们两个,不会是中学时代就开始早恋了吧?” 徐姐插嘴:“不会是小学时代吧?” 莫莫列队:“不会是幼儿园时代吧?” 杨之炀抓了一把胸口:“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因为动作夸张了些,还险些撞到桌角。 韩佑扶了他一把, 扬了扬唇道,替妻子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是……一岁?” 温廉纤摸了摸下巴:“是你一岁, 我……刚出生?” 真确答案一出, 全场静默。 温廉纤以为她们不信, 极力证明两人没有说谎:“我妈生完我一出院,他妈就抱着他上楼来玩了,有照片为证……” 杨之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一脸羡慕地发表感言:“两位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莫莫拍了拍他:“纯爱战士入土为安。” 温廉纤双颊发烫,急忙低头抿了一口清酒,企图以此来遮掩面上的红晕,只是,览星文投的优秀员工们今晚压根没打算放过她,又嚷嚷着玩坦白局,争先恐后冒出“谁先表白的呀”“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韩先生的私房钱都藏哪儿了”之类的犀利问题。 长条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异国料理,餐具碰撞声根本压不住席间的调侃与哄笑。 好在,有韩佑坐镇,游刃有余地应付所有问题。 直到服务员将摆盘夸张的澳龙和帝王蟹齐齐端上桌,她们才消停下来,拿起手机打卡拍照餐前消毒。 温廉纤松了口气,趁机捏了捏丈夫的手:“说吧。” 韩佑侧目:“什么?” 她故意板起脸,冷了声音:“说,私房钱都藏哪儿了?” 韩佑眯起桃花眼,轻佻的声线里带着几分笃定:“藏得太多,我也记不清了,改天抽空整理好,全部上交给纤纤。” 像是在开玩笑。 像是在秀演技。 温大小姐被哄得过足了戏瘾,连连点头,根本无心分别其中的真假与虚实。 * 酒足饭饱,莫莫一行开始讨论结束后如何回家。 眼见着夜色渐深,韩佑离开包厢前往柜台结账,没想到,却被服务员告知已经有人替他们买过单了:“是一位姓孟的先生,说是温小姐的朋友……” 韩佑眉头一蹙。 回到包厢后,他若无其事陪同温廉纤送走了所有人,这才告诉她“孟延川来过”,还抢了本该由自己来买的单。 温廉纤愕然,第一时间拨打孟延川的电话。 对方一直没有接听,忙音随着夜风灌入她的耳朵,让人心乱如麻:明明说得那么清楚,那家伙怎么还…… 她没再纠结,直接按照今晚的消费金额转账过去。 继而示意韩佑先开车回家。 白色保时捷破开夜幕。 车窗外的行道树不断退后,温廉纤缩在副驾座里想着心思,时不时摸出手机看一眼,直到行驶至临近御月庭的主干道时,才受到孟延川发来的消息。 孟延川:本来就欠着你一顿饭,这下两清了。 故作从容的文字。 温廉纤半句回复还没有敲完,对方就点了退还转账。 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 韩佑心思玲珑,很快就猜到了妻子为何所困:“孟延川?” 温廉纤浅浅“嗯”了声:“我把饭钱转给他了,但是,他不肯收。” “我听莫莫说,孟延川今天下午去览星找过你?” “是啊。” “你们聊得不太愉快?” “这也是莫莫说的?” “莫莫可没这么说。”韩佑目不斜视掌着方向盘,表明自己的推论,“要是你们聊得愉快,只怕孟律师今晚也会加入聚餐的行列吧?何必偷摸着跑过来买单——甚至,都没有进来打一声招呼?” 知道瞒不过明察秋毫的竹马,温廉纤将下午发生的事和盘托出:“我之前都没有发觉,孟延川还有这份心思……” 昏黄的路灯光线被车框遮挡,堪堪洒进车厢。 韩佑的表情晦暗难明。 半晌,才牵动唇角扯出一个笑容:“纤纤这么优秀,孟律师喜欢你并不奇怪——李呈呈不也是总想着来‘松松土’吗?” 温廉纤愣了愣,再一次直面丈夫的宽容与大度。 韩佑扯开话题:“说起来,今天怎么没叫李呈呈过来?” “他又跟喻娴进组拍戏了,这回好像演什么……窝囊废小王爷?是男四还是男三来着,戏份挺重的呢!”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0节 “远见传媒是不是快完蛋了?” “其实,李呈呈原本开那家公司也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说不定真有可能转行。” 话题聊到李呈呈,车厢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温廉纤舒展着身体陷在座椅里,琢磨着自家丈夫对于那些“追求者”的想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或许,韩佑只是不希望自己把时间和金钱浪费在别的男人身上,但对于孟延川、李呈呈甚至那个姓洪的男演员本身,是没有多少敌意的。 他有风度,又有修养,还有和她从小到大那么多的回忆。 根本不屑于争风吃醋。 保时捷一路驶进御月庭地下车库。 韩佑停车熄火,却并不急于回家:“纤纤先回家吧。” 温廉纤纳闷:“你还要去哪里?” 他解释道:“我去一趟孟律师那儿,上次他好像说过,是住在八栋d单元302室,对吧?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家里——我当面把饭钱转给他,他总不能再拒绝吧。” 这倒是个办法。 温廉纤点点头:“那我和你一起……” 及时截住了后半句话。 想到下午在办公室里的尴尬经历,她又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快和孟延川见面为好。 果不其然,韩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个人去就好。” 说罢,又好脾气地笑了笑:“正好,可以开导开导他。” 韩佑办事,温廉纤一向放心。 就算他心里对孟延川有那么一点点小偏见,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来——就像对待王天昊、陆晨辉那些关系微妙的老同学一样。 想到这里,她同意了:“那你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韩佑微笑着说了句“知道了”,抬手替温廉纤打开车门。 目送妻子消失在电梯间后,他瞬间敛起笑容,满眼戾气地磨了磨后槽牙。 * 御月庭八栋d单元。 走廊里空无一人。 急促的门铃声还没停止,防盗门便被人从内打开一条缝隙,孟延川穿着居家服,抬手拨动着刚刚戴好的金丝边眼镜,神情惊讶地望向不速之客:“韩先生?” 韩佑默不作声,一寸寸抬高目光。 见门口只有他一个人,孟延川不由放松戒备:“都这么晚了,韩先生不在家里陪温小姐,突然登门……” 韩佑懒得和他啰嗦,左手握着门把,猛地施力,硬生生将门拽开。 迎面灌来的冷风令孟延川头皮一麻,瞬间清醒不少:“怎么,你是想进屋坐……唔?!”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韩佑用手臂勾住脖颈,结结实实来了一记膝击。 随后又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进屋里。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韩佑根本没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单手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拽起那颗脑袋,狠命往墙上砸了两下。 孟延川头晕眼花,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根本无法逃脱,只能一边挣扎躲避,一边断断续续扬声警告:“你的行为已经涉嫌……非法侵入住宅罪……故意伤害罪,我……会报警……” 韩佑停下手里的动作:“报警?” 自以为震慑到了对方,孟延川弓着身体,伸手想要去捡掉落在地的眼镜。 韩佑一脚踩了上去:碎裂的镜片摩擦着木地板,发出令人不适的窸窣声响。 压根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斯文无害的温家赘婿会有这样的一面,孟延川扶着墙壁艰难站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后者一挑眉,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轻嗤:“既然孟律师这么熟悉法律条例,那等警察过来,我们一起聊聊怂恿他人偷拍照片、敲诈勒索该怎么定罪,如何?” 第42章 042 “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话音未落, 孟延川脸色突变。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警觉地与韩佑保持着安全距离:“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与温廉纤购买的大户型不同, 孟延川租住的屋子客厅不大, 两人面对面而立,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似有实质化的硝烟弥漫在周遭。 韩佑勾了勾唇, 不紧不慢地拆穿对方的拙劣表演:“你以为把裴杰推出去当替罪羊, 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你了吗?” 见孟延川并不打算回应,他继续道:“你是律师, 自然很清楚直接参与这件事所需要承担的风险, 正好, 裴杰他一直想找个由头让我离开爱羽乐团, 你们一拍即合:照片一旦曝光, 我会陷入舆论压力、和温廉纤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就算照片没曝光,你们也能拿到一笔‘封口’费,横竖都不亏。” 只可惜裴杰这家伙胆小不经吓,最后只从封焰那儿拿到了两百万,还想着独吞这笔钱, 用来出国进修;至于田甜,则是因为分账不均和裴杰起了冲突, 这段时间才故意找借口缺席了乐团的排练。 韩佑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手指关节, 间或能听见骇人的“咯吱”声响:“我已经差人去‘探望’过田甜了, 她交代的很清楚,主意是你想的,媒体曝光渠道也是你提供的——不愧是擅长趋炎附势的孟律师啊,人脉就是广。” 孟延川的呼吸再一次急促起来, 咬紧牙关,不接任何话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 “哦?连田甜也不认识吗?” “我和那个乐团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不认识——怎么知道田甜是乐团里的人呢?” 自觉失言,孟延川默默闭上了嘴。 韩佑倏地笑了:“孟律师,你很聪明也很谨慎,可是偏偏忽略了一件事:你和温廉纤邻座的那张音乐会门票,是分发给乐团成员的家属赠票——都是有认领记录的。”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自然而然能将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扯到一起:“田甜应该是你的妹妹吧?我查过了,你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两个妹妹都被亲戚抱养了,而且,田甜和你长得还挺像的……你不用回答我,即便我猜错了也没关系,联系警方继续调查下去,总能知道真相的。” 男人云淡风轻的模样反而令孟延川神思慌张:“你到底想怎样?” 韩佑的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继而取过放在桌上的行程本,摸出口袋里的笔,在行程本内页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助理的电话,他姓沈,孟律师如果不想惹上麻烦,那就自己算好今晚的医药费,哦,还有提前退租的费用以及德胜律所的服务违约金……沈助理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以后别在我老婆面前晃悠,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是要他从御月庭搬走。 是要他终止和览星文投的服务。 意识到这些后,孟延川眯起眼睛:“如果我不愿意呢?” 韩佑绷直唇线:“孟律师,你没有别的选择:楠丰你是回不去了,至于隆滨,我也有办法让你待不下去——说到做到。” “韩先生的口气还真不小。” “不信的话,尽管用自己的前途来试,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在招惹别人老婆之前,最好先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有什么底牌。” 韩佑将写有电话号码的那页纸撕下来捏在手里,走近两步,往孟延川脸上拍了拍,随即松手任由纸片飘落至脚边。 被那股气势震慑,理亏者敢怒不敢言。 犹豫片刻,他唤住准备推门离开的韩佑,想要缓和关系:“我对温廉纤示好,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一点资源和人脉罢了,韩先生,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两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不需要这样敌视我。” 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韩佑冷哼:“你?和我一样?” 孟延川弯腰捡起地上那张纸片,慢慢叠好,放进居家服口袋:“韩先生难道不是冲着温大小姐继承的那些家产,才甘愿入赘的吗?” 顶着“温家赘婿”头衔的男人流露出笑意:“我图那些做什么?喔,孟律师可能还不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 韩佑回到家时,温廉纤已经洗漱完毕,正倚靠在床头看书。 松松挽起的长发被压得略显凌乱,几缕发丝落在白皙、修长的脖颈边,和睡裙肩带上的黑色蕾丝交缠。 见丈夫一进卧室就翻找出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澡,她忍不住发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和孟延川都聊了些什么呀?” 当事人答得含糊:“就是把今晚的饭钱还给他了——孟律师太客气了,一直说不要。” 温廉纤焦急询问:“那他收了吗?” 韩佑颔首,接着幽幽一叹:“费了我好一番口舌呢。” 温廉纤抿笑,勾勾手指示意对方过来。 等丈夫在床边坐下后,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字一顿:“辛苦了。” 很享受妻子的安抚,韩佑捉着她的手,贴在唇边轻吻着:“顺便和你说一声,孟律师最近要搬家了。” “他不是才搬过来吗?” “谁知道嗯?听他的意思,与览星文投的合作可能也要终止。” “这、这样吗?太突然了!唔,回头我让杨之炀去对接一下……” 看韩佑的表情不像是在信口开河,温廉纤微微蹙眉,垂下长睫陷入自我反省:“难道说,是我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伤害到了他……” 男人嘛,总是死要脸面的。 她拒绝了孟延川的示好、还质疑了他的道德观和婚姻观,对方肯定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不想再有联络也能理解。 韩佑悄然换上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像是由着一股难受劲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可是,如果纤纤不伤害孟延川,那就要伤害我了啊……” 顿了顿,他将声音压到极低:“还是我比较重要,对吧?” 温廉纤的心脏猛地收紧,毫不犹豫地拥抱韩佑,给予他绝对的安全感:“那当然!” 无形的狐狸尾巴摇了又摇。 男人的下巴抵在妻子肩膀上,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柑橘味的浴液香,杀人诛心:“因为这么一点点挫折就想着与雇主‘割席’,看起来,孟律师的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览星文投确实应该另请高明。” 温廉纤若有所思地“嗯”了声:“而且,孟延川也挺过分的,他今天向我表白的时候,还摸了我的手。” 韩佑眼神一凌,低声咒骂了句:“啧,早知道废他一只手了……” 温廉纤松开他,讷讷发问:“你刚才说什么?” 有风度又有修养的好好先生再次附体,紧张兮兮握住了她的手:“我刚才说,孟延川怎么能这样呢?真是太没有边界感了!” 温大小姐鼓起腮帮,学着丈夫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的谴责:“就是,太没有边界感了。” 韩佑趁机引着那只手往身下探,声线蛊惑:“那今天晚上纤纤要多用一用手才行,不然,我要吃醋的。” * 两天后,德胜律所发来了解约合同。 对接人给出的理由是:遭遇不可抗力因素。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1节 温廉纤盯着那行字,内心五味杂陈,本想给孟延川打一通确认电话,纠结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将后续跟进的工作交给了杨之炀负责。 隐约觉察到是双方boss之间出了点问题,杨之炀又不好多问:“那违约金……” 温廉纤沉思数秒:“算了吧。” 等下属离开后,她给韩佑发信息说了这件事。 然而,韩佑似乎对孟延川的事已经丧失了兴致,只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在商场采购带给凌松叔他们的隆滨特产,一会儿去超市。 周末结束了最后两场爱羽乐团“冬日音乐会”的演出,他订了明天去连城的机票,临走前,打算再给温廉纤做些方便存放的肉菜和零食,生怕她一个人在家嘴馋。 韩佑:我晚上再做一罐腌萝卜,你记得过段时间再开封。 韩佑:给你买了牛肉干、蜂蜜话梅和巧克力,还想吃什么? 韩佑:[图片] 韩佑:方便面就不要吃了,我买了两包荞麦面,一包挂面,回去教你怎么做。 看着那些仿佛有温度、有香味的文字,温廉纤甚至能想象出韩佑站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说这些话的样子…… 只是,再想到明天就要分别、好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她又挺不是滋味,内心一番挣扎,决定早退一次——尽快回家,和韩佑多温存片刻。 归心似箭,连开车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不少。 保时捷驶过小区大门时,保安室的物业人员忽然叫住她:“温小姐,有空聊聊吗?” 温廉纤降下车窗,面露疑惑:“是有什么事吗?” 照理说,如果有欠费或者业主委员会竞选之类的情况,物业管家会提前打电话通知,就这样被拦下来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保安队长说得很委婉:“虽然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投诉和举报,但总觉得,还是有必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上周五晚上十点半左右,您的丈夫韩先生与八栋d单元的租户发生过激烈的肢体冲突,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温廉纤一愣:“肢体冲突?” 她觉得好笑,当即摇头否认:“不可能,我老公不可能和别人打架的。” 保安队长面露难色,与身边的同事相视一眼:“我们这里有当天的走廊视角监控录像,您要看一下吗?” 第43章 043 “他们惦记着纤纤,所以都该打…… 韩佑拎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站在走廊上, 还没来得及按下指纹锁,就听见屋内传来不小的动静,隐约还有温廉纤的轻呼声。 来不及多想, 他迅速开门进屋, 妻子手握饭勺慌忙后退的身影当即映入眼帘。 而她面对的, 是一锅热腾腾、白花花、多到快要溢出电饭煲的米饭。 韩佑:“……” 强压下笑意, 他抬手揽住温廉纤的腰将人截停, 从她手里拿走了饭勺:“怎么想起来自己做饭了?” 本以为“厨艺不佳、破坏力爆表”的小青梅会委委屈屈抱怨几句, 谁料,温廉纤却用肘部狠狠将他抵开:“你别碰我。” 和谐的家庭氛围和良好的成长环境让温大小姐不懂得如何发泄坏情绪。 温廉纤记得, 庄青裁每次在工作上遇到烦心事, 就会翻找出家里的萝卜黄瓜切吧切吧, 统统丢进玻璃罐里腌成小菜, 可是她厨艺不佳、也不太敢碰刀具, 钻进厨房转悠一圈,退而求其次煮了锅米饭,勉强转移了部分注意力,结果还弄错了米和水的比列,煮出来的米饭份量三天都吃不完。 对了, 韩佑明天飞连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 那得吃六天! 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很烦躁。” 意识到这不是玩闹而是抵触后, 韩佑脸色一沉, 但还是很听话地松了手、移开几步,放好购物袋后才重新与她搭话:“遇到什么事了?” 温廉纤的脸色并不好,秀眉紧蹙,嗔怪着看了他一眼:“同学会的时候, 他们说你欺负过赵清歌,我还替你说话来着!现在想想,我真是迟钝得厉害!” 见韩佑并不急于辩解,她哼哼一声,继续翻旧账:“还有那晚在捕梦酒吧门口,小洪他浑身是血逃走,应该也是你打的吧?” 冷静和从容像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韩佑第一时间冲她笑,答得含糊:“好端端的,纤纤提那些做什么?来,尝尝我给你买的巧克力,你爱吃的那个牌子出了新口味……” 温廉纤深吸一口气:“韩佑。” 满脸严肃直呼其名,是对他企图搪塞过去的态度很不满了。 对上那双有意躲闪的桃花眼,她又扬声质问:“你打孟延川的时候,难道没注意走廊里有摄像头吗?保安今天领我去看了那天晚上的监控视频,全都拍到了——你就别否认了。” 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无法抵赖。 韩佑一点一点敛起笑容,默了许久才移开目光,别别扭扭地认罪:“怎么可能全都拍到,我明明是把那家伙拖进屋打的……” “韩佑!” 温廉纤又唤了一声,刚要数落几句,却听到对方先一步说出的话:“孟延川和裴杰他们是一伙的。” 虽说没打算再追究孟延川的责任,韩佑这几天也没闲着:他托人调查到田甜是孟家被抱养到隆滨的小女儿,平日里很少走动,爱羽乐团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这次也不知被她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愿意以身涉险、助纣为虐…… 解释完“偷拍事件”的来龙去脉,他重提旧事:“据我了解,孟延川当初和女朋友分手,是因为女方家瞧不上他的原生家庭,这已经成了一桩心病;德胜律所的经营状况并不好,他好不容易通过你拿下了览星文投的合作,当然想要得更多——纤纤你说,他是不是该打?” 正直磊落的青年开始钻研旁门左道。 难以置信地听完这些话,温廉纤张着唇,迟疑着呼出一口气:心里不舒服,仔细一想,好像并不只是为“被同化”的那个孟学长而惋惜。 还有一点点,是因为心疼自己。 温大小姐的周围总是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这一类人,躲不开,防不住。 如果不是和韩佑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或许,也会觉得对方是“另有所图”才对她这样好…… 慢着。 忽然想到什么,温廉纤不受控制地轻颤:他们真的彼此知根知底吗?韩佑根本就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隐忍大度、温柔谦逊的好好先生。 那些笃信多年的东西毫无预兆地出现裂缝,迅速分崩离析,让她陷入了自我怀疑。 见温廉纤垂着眼不说话,韩佑主动走近一步,想去牵她的手:“我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他们惦记着纤纤,所以都该打。” 明明是强势的语言,却用了最温和、最弱势的神色,只是他没想到,屡试不爽的招数竟然在这一刻失灵了。 温廉纤非常决绝地躲向一侧。 她并没有否认“孟延川该打”的说法,却依然语气严肃地谴责他:“无论如何,打人终归是不对的,何况,你还打得那么狠……还好吗?” 韩佑眨巴着桃花眼,安抚道:“我平时一直有健身,打那些家伙没吃过亏。” 谁问你了?! 温廉纤剜了对方一眼:“我是问孟延川——他还好吗?照你视频里那个打法,没把人家打出什么毛病来吧?他们那儿有一屋子律师呢,万一要追究责任,很难应付的!” 说罢,她模仿起视频里韩佑单方面虐菜的样子,伸伸拳头踢踢腿,像只张牙舞爪却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小猫。 那一套“连招”,莫名让韩佑想起念书时温大小姐心不在焉做广播体操时的场面,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老婆又在关心别的男人。 他不爽地抿了下唇,凉凉解释:“我下手有分寸的,孟延川他没什么事。” 这话一出,又莫名显得自己武力值不够,韩佑轻咳两声,补充一句:“顶多也就是在家里躺几天……” 温廉纤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韩佑展露出无与伦比的真诚:“纤纤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善后工作:孟延川不会报警的,不用担心我给温家抹黑。” 听到这样的承诺,温大小姐勉强“嗯”了声,想想又觉得对方说这话时语气不对:“难不成我还要表扬你吗?” 周遭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这一句“揶揄”足以让韩佑恢复精神,他的眼睛亮起光泽,战略性转移话题:“好了,我先去做饭,纤纤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骂我。” * 韩佑确实有心赔罪,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家常菜,可惜温廉纤没胃口,心猿意马扒拉了小半碗米饭,起身走进卧室。 许是知道这时候频繁刷存在只会招她厌恶,韩佑没有跟进来,而是一个人待在厨房里忙活。 温廉纤泡完澡,将自己丢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才想起来给喻娴发消息:你说的没错,韩佑确实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喻大明星这几天没有通告,正在温暖的南方小岛上度假,几乎是秒回消息:呦,韩妲己的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快,展开说说? 温廉纤:韩佑确实揍过赵清歌和小洪。 温廉纤:他还把另一个追求我的律师给揍了——当然,这个人该打。 喻娴:我就说嘛,韩佑肯定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好欺负…… 温廉纤:看起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两人一来一回聊了许久,了解完事情的缘由,喻娴倒是给出了另一重解读:宝贝儿,韩佑他只是对你的保护欲和占有欲都比较强而已,又没犯原则性错误,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和他闹不愉快!再说了,韩佑的身手和体力这么好,你是不是应该偷着乐[坏笑] 将闺蜜发来的小作文反复阅读数遍,温廉纤愈发肯定:婚礼当天韩佑敬给喻娴的那杯奶茶实在是后劲太足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小丈母娘也一样。 温廉纤:我只是觉得有点迷茫。 温廉纤:原本一直很确定,韩佑是除了亲人以外,我最了解、最放心的人,可是现在…… 温廉纤: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那种感觉就像是开启了潘多拉魔盒,你永远不知道还会从那里面飞出什么东西。 喻娴是个会安慰人的:韩佑他还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喻娴:总不能过几天你就发现他还是身价不菲的龙王赘婿吧? 喻娴:四大家族听令!恭迎韩佑少爷回连城接管韩氏集团! 温廉纤:…… 温廉纤:你最近是不是又演了奇奇怪怪的短剧? 喻娴打着哈哈,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 隐约听见卧室外传来韩佑的脚步声,温廉纤立刻按灭手机,丝滑地钻进被窝装睡:就算已经消了气,也不想这么快原谅他。 很快,韩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唤了声“纤纤”。 她闭着眼,故意不搭理他。 知道妻子是在装睡,韩佑也不恼,只站在原地,声音轻到像是缓缓落下的羽毛:“我做了些紫菜饭团放在冷冻柜里,解冻和加热的方法都写在便签条上了;还有虾饼和卤牛肉,都可以放一段时间,要记得吃掉。” “早餐订了你喜欢的那家三鲜馄饨和豆浆,七点半会送到门口,别忘记;你平时要穿的那几身套装也都熨烫好了,挂在衣帽间里。” “生活用品我都囤了一些,都在杂物间,玄关记事本上有家政阿姨的电话,我让她每周二和周四上午过来打扫卫生,如果你有想吃的饭菜,也可以提前发消息让她准备。” 那是温廉纤第一次发现,原来不说话是这样难熬。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2节 呼吸困难嗓子干涩,眼睛也酸得厉害。 然而,满是眷恋的男声依然萦绕在耳边:“我明天一早要去赶飞机,就不叫纤纤起床了:等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就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她在心里默默点头。 像是心有灵犀般,韩佑轻笑了一声,随即调暗了床头灯:“晚安。” 第44章 044 “这次换我去陪你过跨年夜”…… 韩佑不在家的第一天, 温廉纤辗转反侧,打开床头阅读灯分别与雪莱、拜伦、泰戈尔以及博尔赫斯的灵魂交流过后,她不得不承认, 还是俗人的肉身更加助眠; 韩佑不在家的第二天, 温廉纤下班回到家后才发现热水器出了点毛病, 维修师傅明天一早才能上门, 她只好开车去了趟附近的洗浴中心; 韩佑不在家的第三天, 温廉纤点了一家炸鸡外卖, 边吃边刷本地民生新闻,好巧不巧看到了那家店的卫生状况大揭底……她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走进厨房, 从冰箱冷冻柜里取出一只紫菜饭团。 解冻加热需要一点时间。 看着微波炉里不停旋转的食物, 赤脚站在岛台边的温大小姐忽然就有点沮丧, 这个临时的小家没有韩佑, 就像一个四处漏风的空壳,待在里面既不温暖,也不快乐。 她只能自我安慰:在韩佑没来隆滨之前,自己也是这样凑合过日子的。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好在,览星文投这段时间的运营很顺利:结束与德胜律所的合作后, 通过闻若声介绍,她很快对接到了另一家资历不错的律所;收购“硕果”的计划虽然搁浅了, 但好消息是, 她的竞争对手“米凯罗”那边也没谈成。 隔天的例会上, 杨之炀汇报了后续进展:“……是因为有第三方插了一脚,给了一个特别离谱的价格,‘硕果’那边当天就张罗着签约了。” 温廉纤压着眼角眉梢的喜色:“哪家公司?” 简直是正道之光啊正道之光。 杨之炀递过事先准备好的资料:“连城的一家公司,叫‘创威科技’, 主营业务比较杂,目前没有涉及文化产业投资,就算收购了‘硕果’,应该也不会影响我们明年的投标计划……我和那边的负责人联系过了,想元旦放假前碰个面,聊一聊。” 连城? 听到这个地名,温廉纤条件反射般眉心一跳:真的只是巧合吗? 接过资料看了一眼,她发现那家名为“创威科技”的公司与磐天集团没有关系,法人和股东信息栏里也没有出现韩家人的名字。 温廉纤稍稍松了口气,示意他继续往下跟进。 眼见着快到午休时间,她暂停例会,叫莫莫进来帮忙订餐,说话间手一滑,点开了微信置顶联系人的聊天界面。 两人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说要教她做荞麦面和挂面这句话上。 温廉纤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和韩佑联络了。 正盯着那些文字出神,莫莫凑过来问了句要不要订咖啡,她仰起脸应了句“好啊”,左手指尖却不小心触到了联络人头像,屏幕正中央立刻显现出一行灰色小字:我拍了拍“老公”。 温廉纤眼皮一跳。 还没来得及想出补救措施,韩佑已经秒回了信息:纤纤终于原谅我了? 温廉纤手指悬于手机屏幕上方,还没想出要如何作答,对方居然直接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她当即按下了拒接键。 复又发消息解释:我在开会。 对面“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发过来。 温廉纤心有余悸长舒一口气,掀眼却发现,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集中在了她身上。 见下属们一个个神色各异、欲言又止,她愣怔片刻,直到看见投影屏上正在同步更新自己和韩佑的聊天记录,才意识到又发生了社死事件,而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易脸红体质”也没有放过她——双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 温廉纤手忙脚乱断开投影链接,起身说是要回办公室拿充电器。 然而boss的身影一离开视线,长时间静默的会议室里立刻乱成一锅粥。 第一个丢出重磅消息的是小唐:“我开车的时候听小温总说,韩先生最近不在隆滨,前两天刚走的……” 有人接话:“他去哪儿了?” 她想了想:“好像是连城。” 徐姐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红枣茶:“显而易见,‘原谅’这个词挺有深意的。” 莫莫摸了摸下巴:“难道是韩先生做错了什么事,被小温总‘流放宁古塔’了?” 杨之炀紧随其后加入八股队伍:“不至于吧,两人请我们吃饭的时候不是还挺甜蜜的?这才过去几天啊,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再说了,连城那儿也是块风水宝地……慢着,韩先生不是连城人吗?” “害,那不就是回老家了。” 莫莫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韩先生晚上弄太狠惹恼了小温总,被罚‘冷静’一段时间,两人这是在打情骂俏呢——小温总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是不是脸蛋红红的?你们品,你们细品!” 短暂的安静后,房间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以为是吃瓜,结果被塞了一嘴狗粮?出来上班当牛马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当狗啊!” “不不不,热恋小情侣聊天不加表情包,多半就是有问题!难道大家都没发现,小温总回复韩先生消息的态度特别冷淡吗?依我看,两人大概率在冷战……”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马上就是元旦了,如果小温总没和韩先生闹别扭,他们肯定会一起过跨年夜!” “他们有没有一起跨年,我们怎么会知道?” “当代列文虎克教你磕糖:到时候看看他们的社交媒体状态就知道结果了。” “行啊,赌什么?” “一周的冰美式?” 在莫莫的组织下,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围绕自家boss和“温韩氏”什么时候能和好制定出了详细的赌约和赔率。 温廉纤捏着手机充电线默默站在会议室门外,听着,想着,表情十分复杂:如果以后每次头脑风暴的时候,他们都能这样有效率、有创意、有干劲,很难想象自己会变成一个多么快乐的小温总…… 以及。 她确实很想和韩佑一起过跨年夜——就像之前的每一年。 * 连城市中心cbd。 与隆滨的阴湿多雨不同,连城的冬天似乎总带着一点暖意。 韩佑端坐在劳斯莱斯后排,出神地看向窗外,直到信号灯转换,主干道上的车辆与行人有序地换成另一种交织方式。 被阳光镀成淡金色的影子自眼前逐一晃过,他收回目光,再一次看向手机。 身边的韩凌松不由侧目:“温小姐?” 韩佑“嗯”了声。 韩凌松波澜不惊地发问:“她对你来连城的事,怎么看。” 韩佑想了想:“我会抽时间回去陪她的。” 显然,那点儿小心思瞒不过叔伯:“所以温小姐不同意,是吧?”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迎着肆意挥洒的阳光,车辆四平八稳地继续前行,直到经过下一个路口,沉稳的中年男人才再度开腔:“光是在这条街上,韩家就有包括商业中心和五星级酒店在内的六处产业,而做路桥工程这门生意,讲究人脉也讲究技术,我不要求你成为学术精英,但得弄清楚里面的门道,以后,带着磐天集团的科研团队上谈判桌才不至于闹出笑话……不管是考察工地还是经营企业,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觉得自己有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可以用来两地奔波?” 韩凌松顿了顿,这才引出重点:“你爷爷生前把资产托付给信托公司,辗转二十年再交到你的手上,不是因为心疼唯一的孙子、想往你的口袋里塞点零花钱——他是希望你能守住韩家的基业。” 韩佑不说话了,只是捏紧手机。 这些事,他从得知有这样一笔家族信托的第一天起,就很清楚: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想要继承爷爷韩应天留给自己的遗产,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时间,精力。 以及…… 无休止的分离。 猜出了侄子的心思,韩凌松轻叹一声:“如果温小姐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我不会和你说这些话,但她是温皓白的女儿,迟早也是要继承家业的……到那个时候,她要的就不仅仅是陪伴和照顾了,你得有站在她身边的底气。” 韩佑忽然想起那一晚在御月庭书吧被孟延川揶揄“插不上话”的事——彼时的他除了不爽,确实也有那么一两分心虚。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用另一种身份坐在温廉纤的身边、听她聊一聊工作上的困惑,或许也很不错? 短暂的分离,只是为了让她更离不开自己…… 那种阴暗、潮湿的小心思像是雨后初现的苔藓,相互簇拥,彼此推动,不知疲倦地生长、蔓延,最后将整颗心脏吞没。 他又何尝不想这样严丝合缝地吞没温廉纤呢? 沉默许久,韩佑垂了垂眼:“我知道了。” 韩凌松欣慰地笑了笑,唤了副驾座上的沈姓助理:“安排一下这几天晚上的饭局和酒会,放消息出去,就说韩家的继承人回来了。” * 结束一天的工作,温廉纤身心俱疲回到御月庭。 简单吃了几口楼下便利店买的芋泥欧包,她便躺在沙发上开始天人交战:中午阴差阳错给韩佑发了条信息,两人就算是已经破冰了吧?是不是应该给他回个视频电话? 两人没在一起之前也闹过矛盾,当时也没发现和好这么困难啊!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义地划拉,温廉纤斟酌着开场白:从“你把我那套浅蓝色的西装裙放哪儿了”改成“家里的网费你有交吗”,再改成“我妈问我们元旦小长假要不要回家”,最后一咬牙,还是删了个干净。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与她心有灵犀。 韩佑的消息先一步发过来:敲了那么久,到底想说什么? 温廉纤眼角一缩,近乎是从沙发上弹坐起来,颤颤地回复:我开了一天的会,没办法接你的视频。 韩佑:现在呢? 温廉纤:到家了。 两分钟后,分隔异地的小夫妻成功通过视频见了面。 那一股尴尬劲还没过,温大小姐目光躲闪,一会儿揉揉眼睛,一会儿拨弄头发,就是不愿直面镜头。 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晚上吃了什么?” 温廉纤回过神:“就是……就是和同事们一起吃的,公司楼下的小饭店。” 她下意识将手边的面包往镜头外藏了藏,反问道:“你呢?你在外面吃饭吗?”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3节 “是啊。” “凌松叔那边都还好吧?” “都还好。” 温廉纤慢慢将视线停在屏幕上,这才注意到韩佑穿着一身黑色三件套西装、条纹领带打了温莎结,和演出时表现出的那种“隆重”与“正式”完全不同——他平时是不会这样穿搭的;他的身后是一堵白墙,隐隐能听见推杯换盏的声响,就像是刻意远离喧嚣的人群、躲在角落里拨通了视频电话。 想着心思,在舌尖上酝酿许久的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说完,她就后悔了。 视线再一次匆匆挪开。 韩佑的轻笑传来:“还有一阵子。” 话已至此,温廉纤也不装了,渐渐显露出不安和想念:“你不是说,只是回连城给爷爷上个坟、再去探望一下两位叔伯吗?为什么要待那么久?你一直住在凌松叔家里,会不会打扰到他呢?” 连珠炮似的质疑让韩佑犹豫了一瞬:“很久没回连城了,很多关系都需要走动,凌松叔他平时工作比较忙,凌杉叔身体不好一直待在医院……” 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声音。 桃花眼中涌现出许多种糅合的、复杂的情绪,最后,他双肩一耸,调转话锋:“让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说。” 温廉纤并没有咂摸出弦外之音,只是继续追问自己眼下最关心的事:“别的不谈,元旦小长假你回隆滨吗?” “我尽量。” “那几年在国外进修,你都赶回国过跨年夜了……” 对于丈夫模棱两可的回答,温大小姐略显不满。 韩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现在说一定赶回隆滨跨年,那就没法给纤纤制造惊喜了啊。” 原来是这样。 温廉纤这才高兴起来,换了更舒坦的姿势在沙发上坐好:“要不然,这次换我去陪你过跨年夜吧?” 她努力隐藏起自己的私心:“主要是想去拜访一下凌松叔……” 意识到妻子是要来连城见他,韩佑受宠若惊:“好啊,那我安排一下,正好凌松叔他也有事想和你商量。” 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他花心思坦白。 将前几日的不愉快翻篇,两人又敲定了“连城会师”的细节,直到有人来请韩佑进屋,他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还不忘发来确认消息:我查过了,你可以订三十一号下午的航班,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按照“热恋小情侣聊天必加表情包”原则,温廉纤特意挑了张小猫点头.jpg发过去,随即,搂紧沙发上的抱枕,花了点时间才安抚好胸膛里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开始琢磨跨年夜的行程安排。 要不,把还没拆封的那盒“情侣扑克”带过去? 恰逢览星文投工作群里有新消息提示,她点进去看了一眼:杨之炀和“创威科技”那边的负责人约好了三十号碰头,看年后是否有用过“硕果”来跨界合作的可能,顺便,再去参加一个连城主办的文投产业高峰论坛,问有谁愿意和他一起出差。 杨之炀:今年最后一次出差的机会了!先到先得!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来徐姐的嘲讽。 杨之炀:好吧,好吧,主要是我一个人深入敌营,总觉得势单力薄、没啥排面…… 温廉纤:我跟你过去吧,还有小唐。 要是别的城市也就算了。 连城嘛,她可以。 杨之炀:啊,小温总你也要去吗?那让莫莫定两天一夜的机票和宾馆? 小唐:我没问题。 温廉纤:宾馆订两个单人间就好,不用考虑我@莫莫 莫莫:我懂了[ok] 莫莫:回程机票也不用考虑你,对吧? 温廉纤:嗯。 莫莫:@杨之炀,你懂了吗? 杨之炀:我不是很想懂…… 莫莫:明天下午四人份的冰美式,别忘记[可爱] 他们是真没把自家boss当外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几个“大赢家”的欢欣雀跃。 身为“局中人”的温廉纤也不恼,只抿着笑,切回到和韩佑的聊天界面,刚敲下“我三十号飞连城”几个字,想了想,又默默删掉。 三十一号改三十号。 就当是,给韩佑制造一个惊喜好了。 第45章 045 小温总和小韩总,这么个两小无…… 这是温廉纤第一次来连城。 连城的重工业发达, 没有多少旅游景点,韩佑每次回楠丰以后都说“那边没什么好玩的”,渐渐地, 温廉纤对连城不再好奇, 只是因为有韩家那一层关系, 她总觉得, 这座城市不算特别陌生。 辗转到达创威科技总部, 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这公司的工作氛围与温廉纤想象中很不一样:接待他们的经理姓邱, 单名一个柯字,年纪已经不小了, 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 说话文绉绉的, 一看就是技术性人才, 听说一行人到了门口, 直接穿着工作服就从厂房里跑出来了。 他对几位远道而来的小友很是客气,坐下没聊几句就掏出了底牌:“我们创威主要还是以科研为主,对外业务都是靠朋友们赏脸,很少涉及文化产业投资,这次收购硕果, 说实话,也是受朋友所托……” 温廉纤侧目:“朋友?” 邱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聊起可以与览星文投展开合作的一些方式。 双方还算谈得来。 眼瞅着快到晚饭时间点, 邱经理主动发出邀约:“正好, 我今晚受邀参加一个冷餐会,诸位要是不介意,就和我一起过去吧?顺便还能给你们介绍一下我那个朋友——不然,就只能请你们吃公司食堂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挺局促, 显然是没做好招待客人的准备。 温廉纤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对这一类能拓展人脉的活动一向很有积极性,只是领着下属来到冷餐会现场后才发现,邱柯应该是被叫来凑人头的——他甚至不清楚这场聚会的主题。 温廉纤扫视一周,发现现场布置得非常隆重:宴会厅周围摆满了纯白色的花艺装饰,鲜花的馥郁香味萦绕在空气之中;水晶吊灯撒下的光辉映照着藏蓝色的餐布和描金的白瓷餐具,让自助餐台都变成了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而他们顶着几张生面孔,格格不入地站在角落里,唯二走过来递名片的男士,也都只是为了搭讪温廉纤要微信。 温大小姐将人打发走,取了杯香槟递给浑身不自在的邱柯:“您的朋友……” 邱柯瞄了眼腕表:“估计还得再等等。” 想了想,又留了余地:“说不定就不来了,他嘛,大忙人。” 温廉纤扬了下唇,没再多问。 猝不及防响起的手机震动拯救了她呼之欲出的尴尬,是韩佑发来的消息:吃过了吗? 知道妻子白天忙于工作,他这几天都只在晚饭时间刷存在。 明天才是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 为了顺利完成所谓的“惊喜”,温廉纤捧着手机定了定神,努力隐藏好自己的具体位置:已经吃过了,早上让阿姨过来做了点菜,你呢? 韩佑:在去吃饭的路上。 温廉纤:今晚有饭局? 韩佑:是啊。 温廉纤:那你结束以后告诉我,我有事和你说。 韩佑:现在不能说吗? 温廉纤:不能——晚点给你打视频。 韩佑:好,那我等你。 温大小姐捏紧手机,眉眼间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兴奋和期待。 见自家boss暂时无心应酬,杨之炀唤了小唐去取餐,结果刚拿了一份和牛挞,就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这个邱柯不靠谱,这冷餐会来的都是些什么角色啊,一个个用鼻孔看人!我散了圈名片,压根没几个人搭理我!” 小唐并不意外:“这里是连城,又不是隆滨,没人听说过‘览星文投’啊,要是我们能用‘阅川集团’的名号出来谈合作,估计名片都要收到手软……” 杨之炀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话音未落,冷餐会入口处小小的骚动便引得两人前后抬眼:只见酒店经理恭恭敬敬引导着今晚的“社交核心”进入宴会厅,其他服务员也都自觉地分列两侧,整齐问好;众宾客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或敬畏或羡慕,或带着一丝较量的心思,不约而同捏紧了手里的高脚杯,做好见缝插针上前打招呼的准备。 而“众星捧月”的那一枚“月”,却叫杨之炀和小唐无比眼熟:裁剪合适的黑色高定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男人出众的身形,黑发如丝缎般向后梳理,形成流畅的弧度,只有几缕碎发落在额前,为那张年轻俊美的脸添了几分成熟和稳健。 后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呼道:“是我眼花了吗?那是不是韩先生?” 确实是韩佑无疑。 只是这样声势浩大的排场,让杨之炀直瞪眼睛,险些把喝进嘴里的酒吐出来:“卧槽!韩先生怎么在这里……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总那个总的,不去舔温大小姐,居然一个个都跑去舔温家赘婿了?” 两人相视一眼,快步走回到自家boss身边。 温廉纤也正处在“韩佑突然出现”的震惊之中,迟迟不敢上前相认,只唤了身边的男士,沉声询问:“那位是……” 想要搭讪的男人耐着性子解答:“温小姐不是连城人,许是不清楚,那位是刚从外地回来的韩家继承人,姓韩,单名一个佑字。” 韩佑?继承人? 温廉纤很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喻娴那张嘴是开过光吗? 沉默间,身边的又有人忍不住接话:“听说,韩应天老爷子把遗产都留给这个独孙了!真是泼天的富贵啊!” 杨之炀与小唐面面相觑。 温廉纤则蹙起眉头,转而问邱柯:“你说的朋友,是韩佑?” 邱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和韩凌松是大学室友,他让我关照一下自己的侄子……奇怪,凌松怎么没过来?” 这层“室友关系”和“关照关系”立刻让不善言辞的邱柯成为焦点,闲聊变作攀谈:“估计是韩总有意让磐天集团未来的接班人露个脸吧?” 邱柯深表赞同。 温廉纤深吸了一口气:硕果文投突然被收购果然不是意外…… 韩佑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4节 整个宴会厅似乎成了“小韩总”的个人秀舞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就连方才那些目中无人的商圈大佬们,都心甘情愿沦为他的配角。 杨之炀和小唐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掉如此劲爆的豪门秘辛,缩在角落里噼里啪啦敲手机,游走□□没有boss的群聊里,扮演着“一线吃瓜人”。 温廉纤的视线跃过人墙,望向被众人簇拥着的韩佑,片刻后,她低下头,用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位置共享。 偶尔逛街走散,他们就会用这个小功能寻找彼此。 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人墙后的男人便开始盯着手机蹙起眉头,许是有些疑惑,但最终听话照做。 看见共享位置里近乎重叠在一起的两枚光标后,韩佑神色一变——如同焊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迅速抬眼四下寻找,很快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温廉纤:温大小姐本就不爱笑,此时此刻,表情更显严肃。 恍惚了几秒钟,韩佑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妻子面前,斟酌着如何解释眼前复杂的情况:“纤纤不是说,明天才到连城吗?” 温廉纤定定看着强装镇定的竹马:“我要是明天才到,岂不是要错过一场好戏?” 她语含讥诮:“……小韩总?” 自小青梅口中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韩佑干咳数声,不敢与之对视,只迎着周遭好奇的目光扬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温廉纤。” 说罢,抬手揽住她的腰。 两人贴得极近,温廉纤甚至能感觉得到韩佑的指尖在刻意收紧…… 这种场合不好发作,她只能卖给对方一个面子,抬手向众宾客打招呼。 冷餐会现场俨然有人做过温、韩两家的功课,很快就传出“楠丰温家家主的独女”“阅川集团继承人”之类的补充说明,一时间,情真意切的祝福不绝于耳。 那几个前来搭讪的精英人士面色煞白,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那对“强强联合”的新婚夫妻,灰溜溜地躲去了别处,生怕招惹祸端。 * 豪门继承人,见一送一。 无形之中又赋予了这场冷餐会另一层意义:刚接手韩家产业的继承人不仅年轻有为,妻子也有实力雄厚的家底,实在不容小觑。 邱柯后知后觉,一直在向杨之炀打听温廉纤和韩佑的事,全然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局内人”之一。 至于小唐则抱着手机不撒手,努力保持镇定给同事们发语音:“本以为是入舍赘婿,没想到是门当户对……我今晚算是开了眼,以后大家对韩先生,不,小韩总……以后对小韩总都放尊重点!小温总,小韩总,啧,敢情是这么个‘两小无猜’啊!”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很兴奋,只有温廉纤内心煎熬。 跟着韩佑与那些宾客一一打过照面,她便撑不住了,得空便放下手中的香槟杯,独自离开了宴会厅。 谁料,还是被眼尖的韩佑追了上来。 光线昏暗的走廊里,他一把捉住温廉纤的手腕,声音又急又沉:“……我可以解释。” 被迫停下脚步,她咬了下唇,猛地转身对上男人的视线:“小韩总的确需要好好解释,最好能写一份不少于三万字的情况说明书,再附上一份详细的、真实的个人资料,告诉我,你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韩佑?” 满满的嘲讽意味。 韩佑舌尖抵着上颚,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忏悔:“纤纤……” 温廉纤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似乎并没有耐心听他解释。 韩佑索性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她的身前:“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温廉纤言简意赅:“我累了,找个地方歇脚。” 按照原计划,冷餐会结束后她就该去找韩佑了,所以压根没让莫莫多订房间,如果不想露宿街头,要么自己找地方睡觉,要么连夜买机票飞回隆滨。 细致入微如韩佑,猜到了温大小姐的处境,立刻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摸出一张黑金房卡、塞进她的手里:“顶楼套房。” 言下之意是,酒店方已经提前帮他安排好了今晚的住处。 现在,那也可以是她今晚的住处。 温廉纤略一思索,捏着那张卡,脚尖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间。 顾不上宴会厅中那些还在苦苦等待宾客,韩佑跟了过去:还愿意与他共处一室,足以说明,自己仍有取得谅解的时间和机会…… 阴郁的心情一点点转晴。 两人并肩而立,一言不发,直到到达顶层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韩佑不紧不慢地追随着温廉纤的脚步,声音也温柔如往昔:“纤纤提前一天来连城,是打算给我一个惊喜吗?那你做到了,刚刚真的吓了我一跳……” “回连城继承家业的事,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罢了。” “都是我的错,纤纤想怎样惩罚我都可以……” 他注视着温大小姐用黑金房卡打开顶层套房的房门,理所当然地想跟进去,谁料,却碰了一鼻子灰。 温廉纤沉着脸,毫不迟疑地将他推了出去。 随手“啪”地关上大门。 第46章 046 “你自己说的,我想怎样惩罚你…… 仔细想来, 韩佑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小青梅“赏赐”的闭门羹。 愣怔片刻,他第一时间尝试着叩响房门:“纤纤?走廊里很冷的, 让我进去暖和一会儿, 好吗?” 毫无回应。 意识到装可怜的招数可能已经不奏效了, 韩佑眯起桃花眼, 但还是自我安慰着稳住心态, 继续出言试探: “纤纤, 我看你刚刚都没怎么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吃点宵夜?我知道连城有几家餐厅味道很不错, 对了, 你不是一直想吃打边炉吗?” “你的手机还有电吗?房间里应该没有充电器吧, 我这就让人给你送上楼?” “咳, 凌松叔打电话过来了, 他想和你聊聊关于我的事……” 费尽心思却完全没有进展,韩佑困扰地捏了捏鼻梁,转而走向电梯间方向琢磨新对策。 温廉纤秉承着“严防死守,拒不接招”的原则,紧贴在门边听了好一会儿, 确认对方选择战略性休整后,这才摸出手机, 给庄青裁打了一通电话。 其实, 韩家的情况还是温皓白更清楚, 只是她不想被迫听一大段说教,只好退而求其次,决定从母亲那里打探消息。 明白了女儿的困惑,庄青裁当即承认:“韩佑的爷爷去世前给他留了一大笔钱, 这事儿我们都知道的。” 温廉纤露出难以言述地震惊与茫然:“既然你和爸爸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庄青裁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这有什么好说的呀——难道你不觉得,有钱,只是韩佑最微不足道的优点吗?” 温廉纤:“……” 这话倒是没错:她喜欢上竹马,完全没有考虑过经济因素。 只是,韩佑身上那个最微不足道的优点,现在却变成了两人之间的隔阂、隐患。 庄青裁隐隐意识到什么,关切询问:“你和韩佑因为这件事吵架了吗?” 温廉纤并没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喃喃:“我只是突然发现,韩佑他隐瞒了很多事。” 她从小就是不让家长操心的乖乖女,也没向妈妈咨询过感情问题,庄青裁有些为难,默了片刻才想起来请外援:“我让你席姨,哦,现在是你婆婆了……噗,婆婆……初晚,还是你来和纤纤说吧?” 温廉纤这才知道,阅川集团“一把手”和“二把手”今晚都在公司加班,庄青裁去了楼下席初晚那里追剧消磨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塑料包装袋的声响,应该是席初晚放下了手里的零食:“纤纤啊,很多事你也别怪韩佑,怪就怪他爷爷那个老登把遗产设立成了家族信托,还有两个触发条件:一是要韩佑结婚,你知道的,他两个叔伯都没结婚,老头子就怕韩家后继无人;二就是要韩佑回连城接管磐天集团……” 叹了口气,席女士接着道:“就因为那两个附加条件,韩佑一直很抵触回连城,甚至一度还想过放弃继承权、留在楠丰陪你,还好,后来被我说服了。” 放弃继承权? 温廉纤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一般,快要停止跳动:如果韩佑只是冲着那笔遗产,完全可以找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结婚,然后回到连城接管磐天集团,但他偏就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只为了和她在一起。 哪怕是放弃继承权、入赘温家也无所谓。 短暂的沉默后,席初晚话锋一转:“我说那不行,你不继承家业,万一纤纤突然想要个钻扣的喜马拉雅鳄鱼皮包包当结婚纪念日礼物,你都得砸锅卖铁、典当好几把小提琴。” 温廉纤急忙解释:“我不喜欢那么贵的包包。” 席初晚毫不含糊:“我喜欢。” 温廉纤:“……” 对于揭短儿子这件事,当妈的毫不迟疑:“韩佑从小就离不开你,就连去柯蒂斯进修也是纠结了很长时间才做出的决定——那小子有多依赖你、有多珍惜你,我们做父母的,全都看在眼里,他要是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打他,骂他,要是还不解气,你妈不是有个关系很好的小姐妹是离婚律师吗?” 庄青裁在旁边插了句话:“别乱给她支招。” 深谙席女士的路子有多野,她将手机抢回来,安抚了女儿几句:“好好跟韩佑聊一聊,早点回来过年,你爸说了,送给温家亲眷的那些年礼,今年要由你来题字了。” 这无疑是对温廉纤的一种认可。 她却无心欢喜,挂断电话后,细细复盘着韩佑曾经有过的几次明示和暗示。 只可惜自己太迟钝,居然一次也没有觉察。 门外有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不禁让温廉纤回神,继而意识到,自己已经将“韩家继承人”晾在走廊里许久了。 她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一小条门缝,往外瞅了一眼…… 这家名为“云镜”的五星级酒店只有唯一一套顶层套房,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梯一户”,套房门口有面积可观的私有空间,眼下,韩佑正倚靠在皮雕背景墙上,西装外套很随意地搭在手腕上,示意酒店工作人员将刚刚搬上楼来的床垫和被褥铺在一隅,看样子,是打算一整晚就睡在这里——连枕头都配好了。 温廉纤眼角一缩,立刻走了出去。 韩佑掀眼,面露欣喜:“纤纤终于愿意开门了?” 继而得逞似的冲她勾了勾唇,瞥了眼“过夜装备”,语气故作遗憾:“都做好了在这里睡一宿的准备呢。” 没见过身份尊贵的客人主动要求在顶层套房门口打地铺,韩佑说话间,以值班经理为首的工作人员们一个个都忍不住憋笑,好奇地打量着这对闹别扭ing的新婚小夫妻。 温廉纤被他们盯得脑子嗡嗡作响,涨红着脸,快步走过去拽住韩佑的衬衫袖口,将人往房间里拖:“进屋说话。” 家丑不可外扬。 如果再不制止,这只男狐狸很可能会想出更奇葩的道歉招数,别到时候“小韩总”的名号没有在连城打响,却先被扣上了一顶“惧内”的帽子…… 他可以不要脸。 但她不能不要。 韩佑噙着笑,乖巧地跟着老婆往套房里走,顺势抬手示意在一旁候命的沈助理,将床垫和被褥都撤走——看着碍眼。 跟在韩凌松身边多年的沈姓助理审时度势、明察秋毫,推了下眼镜,并不打算照做:“还是留在门口吧,万一……” 万一稍后又被温小姐赶出来了呢? 但他给小韩总留脸面,没把话说破,甚至转身示意酒店经理,今晚记得将顶层走廊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一些。 *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5节 房门关闭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事实上,温廉纤并没有想好将韩佑领进屋做什么,只能闷声不响往里走,另一位当事人则清了清嗓子,努力寻找话题:“我让沈助理联系过你的同事了,一会去取你寄存的行李,明天是不是还有个行业峰会要参加?到时候,我派车送你们过去……” 莫名感觉被丈夫压了一头,温廉纤停下脚步。 韩佑跟着站定,趁她松手之际先一步反握住对方:“对不起。” 男人唇瓣嚅嗫,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誓要全力捕捉她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那将成为决定自己命运的审判词。 温廉纤嘴角下撇,浅咖色的眸子像是蒙着一层灰:“我现在不想听你说道歉的话。” 因为只要韩佑道歉,她就一定会原谅。 若是就这样和好如初…… 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观察着妻子微妙变化的神情,韩佑心中那颗高悬的大石头已然落下,他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慢慢摩挲她的手背,刻意压低声线:“那,纤纤想听我说什么?” 男人自带的荷尔蒙在房间里晕染开,若有似无地沾染上每一个物件。 很清楚再这样纠缠不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温廉纤不动声色磨了磨牙,视线一瞥,抬手将许久未见的丈夫推坐到床边的单人沙发椅上,继而跨坐在他身上,一言不发扯开了那条暗红色领带。 她曲折双腿,a字裙裙摆不自然地翻卷上去,韩佑微张着唇,眼神逐渐玩味:“看起来,纤纤的确是想我了。” 他一只手扶住妻子的细腰,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往下滑,下一秒,却被温廉纤捉住,一只一只折到身后。 韩佑挑了下眉:“玩花样?” 温大小姐自顾自地忙活,浅浅“嗯”了声,用刚缴获的领带当做麻绳,企图将丈夫的两只手一起绑在沙发椅背的金属杆上。 只是业务生疏,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得逞。 韩佑看不下去了,低头给小青梅做场外指导:“……领带从中间穿过去,嗯,再打结……我把手这样交叠放在一起,纤纤应该会绑了吧?耐心一点,再打个结……嗯,很棒。” 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固定”住,他和温廉纤齐齐松了口气。 两人视线相触的一瞬间,温廉纤双颊泛起诡异的淡粉色,迅速低头解开韩佑腰间的皮带,接着是拉链。 她用指尖和掌心久别重逢地与他打招呼,也没忘记胸口处的金属钉。 男人脖颈处爆起淡淡的青筋,嘴里呼吸急促地唤着“纤纤”,温廉纤全然没有回应,依旧专心致志钻研手头的工作。 忍了片刻,韩佑终是决定认输投降:“差不多了。” 温大小姐这才点头表示认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然后…… 迅速从他身上退下来。 在韩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房间一隅,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悠然抿着,间或瞄他一眼。 韩佑挣扎数次,始终无法摆脱双手的束缚,终于意识到自己坑惨了自己——早知道是玩这一出,就不教她打结了。 求而不得的男人像是淋湿的小狗般红了眼:“纤纤这样对我,我好可怜……” 故技重施。 温廉纤忍不住轻嗤了声,只觉得身体里已经缓慢滋生出了一种名“抗体”的东西:“你自己说的,我想怎样惩罚你都可以——我就想这样罚你。” 某人无言以对。 最后只能幽幽叹了口气,继续打感情牌:“我真的不行了,放着不管的话,可能会死在这里的……纤纤想谋害亲夫吗?” 语气卑微得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遭。 温廉纤放下手中的水杯,食指搁在唇瓣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寻到梳妆台上的酒店护理包,翻找出一次性耳塞,当着韩佑的面,慢条斯理塞进两只耳朵。 随后翻身上床,盖好被褥,用嘴型对被绑在沙发椅上饱受煎熬的丈夫说了句…… 晚安。 第47章 047 “纤纤可以继续养着我吗?”…… 虽说温廉纤不认床, 但在连城的第一觉,委实睡得不安稳。 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离,鼻尖似乎是触到了细微的发丝, 她微微拧了拧眉, 翻身之际, 不安分的双腿将被子踢落。 凉意只有一瞬, 很快, 又被温暖裹挟。 恍惚之中意识到不对劲, 温廉纤很勉力地睁开眼,继而发现韩佑正在床边俯身看着她——应是刚刚捡起了掉落在地的被子。 再往前追溯, 或许还近距离观察过睡梦中的她。 甚至亲吻。 想到这里, 温廉纤猛地翻身坐起来, 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被褥, 眼神不断往床边的单人沙发椅上飘:“你、你什么时候挣脱的……” 韩佑立刻接话:“没多久。” 彼时的他已然将衬衫和裤子穿弄妥帖, 那条暗红色的领带也被随意搭在脖颈上,宛如一条危险的蝮蛇。 男人耸着肩膀,委屈至极地将双手呈到她眼前:“纤纤你看,我的手腕都被磨红了,万一以后都没办法拉小提琴了可怎么办?” 温廉纤不得不承认, 乍一听这话,她确实有一点点心疼, 还伸出指尖, 碰了碰韩佑手腕上的勒痕, 暗自责备自己绑得太紧…… 再一琢磨,又觉得荒唐。 她不轻不重地拍开那两只精瘦修长的手,凉凉揶揄:“不能拉琴了?那正好,留在连城继承家业呗。” 韩佑先是一愣, 随即露出一副沮丧模样:“纤纤舍得我留在连城?” “没什么舍不得的。” “以后不养我了?” “你需要我养吗?” “需要啊,我还等着老婆发下个月的零花钱呢。” 见温大小姐无动于衷——甚至连爽快赚钱的动作都没有,韩佑无奈地长叹一声:“唉,昨晚都‘那样’对我了,怎么还没消气呀?” 如果一切都能具象化,此刻应该能看见男狐狸耷拉下来的尖耳朵和大尾巴。 温廉纤抿唇,将目光移向窗外:“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顶层套房挑高优秀,四十六层的高度视野极佳,落地玻璃窗外,那些尚未灭去的灯火霓虹都幻化成眼底闪烁的星辰。 万籁俱寂,心跳便格外清晰。 她听见丈夫温柔、耐心、如同包裹着一层细密轻纱的声音:“你看中的那家公司,我已经委托创威科技收购了,春节小长假全家一起去度假的海岛也买好了,我说过的,我的钱全部都给纤纤,继承的遗产也都用来补贴家用……看在我‘持家有道’的份儿上,纤纤可以继续养着我吗?” 韩佑握住妻子的柔夷,慢慢搁在自己胸膛前:“你知道的,我很好养活。” 像是忽然按下了暂停键,时间与空间不约而同定格。 温廉纤静静看着眼前模样诚恳的竹马,被搅成一团乱麻的思路重新变得清晰:吃软饭嘛,确实好养活,何况还是带资入赘,唯一的困扰无非是…… 那家伙夜里的胃口,实在大了些。 衡量一番,这门婚事稳赚不赔,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紧实的胸肌:“看你表现。” 话没有说死。 韩佑唇角微扬,容忍着温大小姐的精打细算。 末了,又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被子,起身远离那张带有帷幔的圆床:“天还没亮,纤纤再睡会儿吧。” 温廉纤的嘴巴先于脑子做出反应:“你去哪里?” 韩佑冲套房的会客间抬了抬下巴:“外面有张沙发。” 温廉纤长睫一垂,自嗓子眼里挤出一丝声音:“过来。” 韩佑歪了歪脑袋,佯装没听明白。 她微微蹙眉,并拢五指,像是催促般拍了拍双人床的空隙:“你还是在床上睡吧——只能睡觉,其他的事不许做。” 声音越来越轻。 信不过韩佑,她用视线在周遭搜寻,最后取过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遥控器和意见簿,在柔软的床垫上摆成一排,重新划出一道“三八线”。 两人刚同居时的那些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入韩佑的脑海,他一言不发看着妻子独自做完这些事,弯了弯桃花眼。 温廉纤嗔他:“你笑什么?” 生怕对方反悔,新晋豪门继承人忙不迭翻身上,严严实实地盖好被褥:“笑我自己,一朝回到解放前。” * 回笼觉倒是睡得极好,不知是因为前一日受到的冲击太大,还是因为身边多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和温度。 第二天一早,温廉纤被小唐的电话吵醒,询问她今天是否要去参加高峰论坛:“其实,这次的活动规模不大,有杨副总出席就可以了。” 弦外之音是,小别胜新婚,不必惦记那些不重要的工作。 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丈夫的身影,温廉纤猜测韩佑应该是出门忙工作了,于是并不打算改变原定安排:“来都来了,还是过去一趟吧。” 停顿数秒,小唐小心翼翼问及重点:“那您现在在哪儿?需要我们过去接您吗?还是直接到连城展览中心汇合?” 想到韩佑说今天有专车负责她的行程,温廉纤叮嘱下属:“你们在宾馆等着就好,这边有安排好的车——我去接你们。” 他们两人应该是待在一块儿吃早餐,杨之炀的揶揄立刻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还是韩总疼老婆。” 愣怔半晌,温廉纤才将“韩总”和“韩佑”划上对等号。 挂断电话,她看到了丈夫留给自己的微信消息。 韩佑:你的行李放在会客厅了,有其他需要直接告诉沈助理。 韩佑:[个人名片] 韩佑:记得叫客房服务把早餐送上楼。 韩佑:我去趟公司,晚上回来陪你跨年。 我去趟公司。 将这句话默念了好几遍,温廉纤撇了撇嘴:韩总上班好像比她积极太多…… 还真有点不习惯。 *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6节 雷克萨斯lm停在连城展览中心门外时,小温总终于流露出一丝悔意。 杨之炀和小唐俨然还对“磐天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充满好奇,这一路明明一句话都没多问,但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审问她和韩佑之间的关系。 高峰论坛一结束,温廉纤婉拒了好几个饭局,逃似的回到了云镜酒店,途中还不忘给“被抛弃”的两位下属发红包:让他们今晚去尝尝连城当地的特色菜,顺道再去做个spa,好好地放松一下。 是“封口费”无疑。 在酒店等电梯的时候,温廉纤无意间听见身前两个服务员装扮的姑娘在议论韩佑,说他回来时问前台要了另一张房卡,看样子,是打算和妻子久住了: “感觉小韩总一点豪门阔少的架子都没有,说话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对了,他还拎着一包新鲜食材,应该是打算自己做晚饭吧?” “真的?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简直太稀有了……好羡慕他老婆喔!而且,温小姐看起来也很好相处,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 “听说还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哇哇,天生一对,命中注定……磕到了,磕到了。” 随着电梯门开启的电子音响起,两个姑娘说笑着走进去,忽而发现了“话题人物”也跟着走了进来,当即面露尴尬,恭恭敬敬与她打招呼:“小温总。” 温廉纤冲她们点头微笑,感慨着这家酒店的服务是不是有点过于热情了,居然直接冠以姓氏和客人打招呼…… 电梯很快停在四十六层。 她刷卡进屋,果不其然,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丈夫已经等在里面了。 这间套房除了配有洗衣房、步入式衣帽间外,还有一片独立的烹饪、用餐区域,可以自己开火或者邀请厨师上楼现场做一些简单的菜肴。 盯着韩佑站在岛台前摆弄食材的背影,温廉纤恍惚间想起了两人住在御月庭的日子——也是这样充满了烟火气。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确实不会变。 韩佑就是韩佑,绝不会因为突然拥有了一个人人敬仰的头衔、一笔人人羡慕的财富,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还是会给她做好吃的,还是会挖空心思哄她高兴。 唤了声愣怔在玄关的温大小姐,韩佑从购物袋里取出一盒牛小排,殷勤地冲她摇了摇:“要吃点东西吗?” 午餐只扒拉了几口高峰论坛主办方发放的便当,温廉纤确实饿了,忙不迭点头。 昨晚的那些“恩怨情仇”早已被她抛却到九霄云外。 韩佑也心照不宣地选择遗忘。 他挂着笑,熟练地将腌制好的牛小排放进平底锅,烹饪间隙,有意无意提醒妻子:“对面的舞悦广场今晚有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我们这间房算是最佳观景位置之一,到时候可别忘了把窗帘打开。” “这么巧?” “不算巧。”韩佑一边给牛小排翻面、锁边,一边坦白,“毕竟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都是我花的钱。” 温廉纤:“……” 韩佑之前说要“安排一下”,原来是这种安排。 真是个败家爷们。 煎得恰到好处的牛小排被摆进温过的描金瓷盘里,又特意搭配了芦笋和灯笼番茄,无论是闻起来还是看起来,都让人颇有食欲。 用叉子取了大小适口的一块肉,他贴心地喂到妻子嘴里:“这里做饭不方便,厨具和调味料都不齐全,纤纤先将就着垫垫肚子……怎么样,好吃吗?” 温廉纤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挺嫩的。” 她被伺候着又吃了几口,转而催促忙活了半天的丈夫:“你也尝尝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韩佑“嗯”了声,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餐具。 随即,毫无预兆地俯身吻过来…… 开始仔细品尝她的唇舌。 黑胡椒的香味很快充盈口腔,温廉纤瞪大眼睛,承受着搅弄,绷直后仰的脊背紧贴餐椅椅背,只觉得自己也渐渐变得如同黑椒酱汁般辛辣、黏糊,一时间忘了推开对方。 第48章 048 “勾引你,弄死他” 短暂失神的后果就是, 等温廉纤反应过来,已经被迫跨坐在了韩佑身上——是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势。 男人的双手没有领带捆束,此时此刻, 正牢牢按着她。 桃花眼和右耳耳坠上的猫眼耳钉, 无声传达着内心深处的渴望。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 温廉纤挤出一点恼羞的声音:“我还没原谅……唔, 你别……这样……嗯。” 熟悉的套路。 亲一遍不够, 非要换着花样亲好几遍, 最后一次“浅尝辄止”过后,温大小姐终于怒了:“不是说了吗, 其他的事不许做!” 韩佑用拇指抹掉唇边的黑胡椒碎末, 唇角微扬:“那是在床上的‘约法三章’, 纤纤可没说在其他地方不许做。” 那种仿佛咬到花椒一般的微麻电流久违地传遍温廉纤全身。 她听得懂丈夫的暗示。 只是还没想出应对的话术, 耳边响起猝不及防的蛊惑:“纤纤, 我好想你……” 韩佑收紧双臂,将脸深埋进她的颈窝,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我不信你不想我。” 男人的轻声细语,慢慢将温廉纤心上的褶皱熨烫平整。 她的身体软下来:距离舞乐广场跨年倒计时还早,自己确实不想就这么干等着, 如果先来点别的节目助助兴…… 也不是不行。 昨晚那场“惩罚”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说不惦念着韩佑, 肯定是假的。 想到这里, 温廉纤伸手揽住丈夫,用鼻尖很轻地在他脸侧蹭了下。 这个举动像是触碰到了韩佑身体某处的隐形开关,他的呼吸倏地加重,像是宣誓主权般张口咬在妻子的肩头……只是牙齿还没用力, 便幡然醒悟,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用唇,用舌细密地濡湿。 他哪里有什么主权? 他永远都是温大小姐的附属品。 温廉纤被亲得迷迷瞪瞪,不得不承认,在家以外的地方确实存在某种“开房”加成:只可惜了那份刚刚煎好的牛小排,漂亮的油脂已然凝固。 只是当后腰皮肤曝露在空气中时,她定了定神,按住了那只不消停的手:“等一下……先点外卖。” 韩佑瞄了眼边柜:“那里有。” 温廉纤默了几秒钟才小声嘀咕:“那个我看过了,一盒要八十八,溢价太严重,还是送一盒过来吧。” 韩佑托着她站起身来,径直去取了一盒“八十八”,本能想要把她安置在床上,一番纠结,还是转身移向那张单人沙发椅。 他佯装没看见妻子心疼的眼神,迅速拆掉了小盒子外的塑料包装:“云镜现在在我名下,自家的产业,不用花钱。” 温廉纤:“……” 行,她就多余有替“小韩总”省钱的心思。 很多人说,演奏乐器其实某种程度上依赖着肌肉记忆。 温廉纤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把小提琴——还是一把韩首席再熟悉不过的古董琴,他如同赌上了演奏家的骄傲般熟稔地按弦与运弓,即便是最轻柔、细微的动作,也足以让她浑身颤栗,自共鸣箱中发出美妙的音符。 那些或高昂、或低沉的娥吟,最终汇聚成一首动听的情歌。 夜色渐暗,对面的广场上已然聚集了不少前来跨年的年轻男女,手机屏幕和荧光饰品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泽,如同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 韩佑将洗弄干净的温廉纤抱坐在落地窗前的高脚观景凳上,又寻来一条干毛巾,站在她身后悉心擦拭那仍带着水汽的柔软长发。 温廉纤只随意套了件浴袍,系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腰间,仰起脖颈之际,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轮廓线条,被伺候得舒服了,忍不住晃动双腿:“你知道么,我今天在等电梯的时候,听到云镜的服务员说我们两个很般配,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 说罢,幅度很小地翘起唇角——她喜欢听别人的赞美和夸奖。 韩佑手中动作停顿,鼻中轻哼:“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一对、命中注定……” 毫不遮掩自己的轻蔑与否定。 误以为是被泼了盆冷水,温廉纤眉头微蹙,谁料,身后的男人不疾不徐继续解释:“还不是我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温廉纤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韩佑搪塞过去:“没什么。” 想了想,又怕迟钝的小青梅当真没有听清楚,又凉凉开腔接话:“……再加上长年累月坚持高强度体能训练,熟练掌握各项格斗技巧。” 懒得藏了。 意识到这是对方在“坦白”后,温廉纤压不住笑意:“怎么感觉你还挺得意的?” 月光与灯光交织,在提花地毯上勾勒出夫妻两人的朦胧光影。 韩佑将用过的毛巾团起来、丢到一旁茶几上,舒展双臂,从身后再度拥住温廉纤:“能娶到纤纤,我当然得意。” 藏不住的笑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温廉纤心中顿生甜腻,抿唇偷乐了片刻,忽而又很想逗逗对方:“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结婚呢?如果你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最后我死活却不承认两家的娃娃亲、非要嫁给别的男人……韩佑,你会怎么办?” 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但她还是迫切想知道答案。 韩佑没有让人失望:“继续费尽心思,不择手段,以及……坚持健身。” 听到最后四个字,温廉纤忍俊不禁,安抚似的拍了拍韩佑的手背:“说具体点。” 某人毫不避讳:“勾引你,弄死他。” 俨然是遵循了许多年的六字真诀。 温廉纤:“……” 想到竹马自学生时代以来的种种行径,她意识到这可不是玩笑话——韩佑的好脾气全是假装出来的,他会笑里藏刀,寻找一切机会驱逐接近她的家伙,就像赵清歌,就像洪十九弟,就像孟延川。 略微有点后怕。 温廉纤屏住呼吸,轻声细语地哄人:“好啦,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特别擅长打架了,以后能不能别总惦记着用拳头解决问题?你现在抛头露面的机会多了,不仅不能给温家抹黑,也要为韩家挣脸……” 被哄好的男人“嗯”了声:“其实我和纤纤一样,一点都不喜欢动用暴力,所以,我对他们都是先礼后兵。” 神情微妙地咂摸着“先礼后兵”四个字。 温廉纤默默翻了个白眼,复又好奇:“那你对李呈呈也动过手吗?” “那倒没有。” “怎么就大慈大悲放过他了呢?”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7节 韩佑沉思片刻,给出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我只是觉得,想李呈呈那样心思单纯家伙,或许能和纤纤成为朋友。” 温家家主独女的身份太过特别,容易引来别有用心的家伙…… 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她在成长的路上,亦需要朋友。 明白了这番话所隐含的深意,温廉纤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愣了数秒,继而开始庆幸身边有韩佑这样的竹马:即便对她有极强的占有欲,他也不会剥夺她交异性朋友的权利,甚至,还会细心帮忙筛选…… 那是一种如同对待家人般的关照与偏爱。 沐浴在这一份坚不可摧的爱意中,温廉纤逐渐放松,将全身重量倚靠在丈夫身上。 韩佑会意,紧紧贴过来,用每一寸皮肤承载着她的温度与情绪:“对不起啊,纤纤,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既不谦逊。 也不温柔。 更不会受到老婆的“零花钱制裁”。 迟到的歉意比想象中更真诚。 温廉纤很认真地听韩佑把话说完,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很认真地给出回应:“我接受你的道歉,因为,我和你想象中也不太一样。” 这是个新奇说法。 韩佑一挑眉,做出洗耳恭听状。 温廉纤接着道:“我好像比你想象中更喜欢你。” 话音刚落,她看见男人的眼神一寸一寸亮起来,于是,又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线,迟疑着添补一句:“但是你说得没错,我很迟钝,直到最近才发现、才确认自己的心意——不过,幸好我发现了,也确认了,以后,我会努力弥补欠你的那些时光和爱。” 韩佑薄唇微张,正要说点什么,落地窗外升腾起的第一束烟花划破夜色,在广场上涌动、雀跃的人群头顶绽放出巨大的花朵。 更多的烟花相继升空,转瞬过后,又如同流光溢彩的雨滴般徐徐落下…… 淋湿了他和她。 温廉纤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韩佑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份专属于温廉纤的光芒,丝毫不输漫天烟火。 虽说顶层套房的隔音效果不错,但这样近的距离,还是能隐隐听见烟花的轰鸣声,等到周遭安静,温廉纤才喃喃感慨:“好快啊,一年又过去了……记得去年跨年夜,我们还在玉玺公馆的露台上吃炸鸡,今年就‘背井离乡’了,不知道明年又会在哪里?” “想家了吗?” “倒也没有——隆滨很好,连城也很好,去年很好,来年会更好。”某种程度上来说,温大小姐是一个乐观积极的姑娘,“辞旧才能迎新嘛。”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只要和韩佑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很好的。 辞旧。 迎新。 韩佑兀自重复了几遍,忽而笑着望向再熟悉不过的小青梅:“所以,我们要不要借这个‘辞旧迎新’的机会,重新认识一下?” 说罢,他神色诚恳地伸出手:“这辈子请多多关照了,温总。” 像是带着一点对于未来的期许和憧憬,用的是“温总”而不是“小温总”。 内心细腻如温廉纤,很快会意。 她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即便只穿着件款式再简单不过的浴袍,气场也毫不示弱:“彼此彼此,韩总。” 第49章 049 “我永远臣服于纤纤” 难得在外地, 又赶上小长假,温廉纤次日很晚才起。 犯懒是一方面。 身体酸软是一方面。 被某人纠缠则是另一方面。 在沈助理的电话催促下,韩佑终于舍得松开紧拥妻子软腰的双臂, 起床拾掇自己和满地狼藉:前几天就约好了, 今天中午要去拜访韩凌松。 半小时后, 穿戴得体的温大小姐第一次坐上了“韩总”在连城的座驾:一辆崭新的迈巴赫。 她一边系安全带, 一边道出疑惑:“怎么没买库里南?” 韩佑掌着方向盘:“等纤纤送我啊。” 那理所当然的态度, 俨然是依然以“温韩氏”自居。 温廉纤抿笑, 故作不舍:“几百万的古董琴都已经给你买了,还惦记库里南呢?我现在不想送了, 你要是实在喜欢, 就自己掏钱买……” “那我可真得偷偷攒私房钱了。” “是谁说‘私房钱都会上交’的?” “这样好了, 回头我把名下那些暂时顾不上的产业统统变现, 钱直接打进纤纤的账户, 等我回楠丰的时候,纤纤送我辆库里南?” 温韩氏深谙妻子的心思和喜好。 温廉纤当即心动,但还是要假意推脱:“这个方案倒是可以勉强接受,不过,你得先坦白自己名下有哪些产业?我帮你估个价, 免得吃亏!” 韩佑这段时间果然有在叔伯的教导下好好进修“企业管理课程”,只见他微微一笑, 将现有资产状况与发展前景一一说与她听。 报菜名似的。 温廉纤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神情诧异, 隐隐又有一点危机感:怎么感觉,软饭硬吃的老公比自己还有钱? 好不容易控制好了微表情,她想了想,迟疑着又问:“所以, 那枚全美方钻戒指根本不是凌松叔送的吧?” 韩佑点头承认。 想起那家伙经常背着她用ipad浏览电子邮件、隔三差五就收到信托机构通知短信,还有韩奕打电话催儿子去连城的种种怪相,温廉纤愈发笃定,对丈夫身价一无所知的自己闹出不少笑话。 她曾经甚至“慷慨”地将览星文投地员工福利——三百元油卡硬塞给堂堂韩家继承人,还让他做几个自己爱吃的菜来表达感谢。 想到这里,温廉纤不禁涨红了脸,假装欣赏沿途的连城风景,再也没好意思提这茬。 韩凌松眼下居住的独栋别墅位于连城黄金地段,虽然坐落闹市,却守着一方静谧,偶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很快便消散于四季不凋的绿意中。 出乎意料,磐天集团的现任掌权人韩凌松看起来不苟言笑,其实私下很好相处,在餐桌上聊得尽兴,时不时还会冒几句冷笑话。 特别是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同性伴侣时响、坐实了娱乐圈的陈年大瓜时,温廉纤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不愿臣服于世俗规则的不羁与倔强。 说实话,挺佩服。 见气氛不错,韩凌松直言并不想棒打鸳鸯,只是韩家眼下后继无人的局面非常尴尬,除了把韩佑“借”过来主持大局,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温小姐放心,我和韩佑已经商量过了,打算以后聘用职业经理人来协助管理磐天集团,这样一来,他会轻松很多,只是路桥工程这个行业比较特殊,既要懂技术也要有人脉,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在此之前,只能辛苦韩佑事必躬亲、多用点心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们注定要接受异地的婚姻生活。 韩佑扭头望向身边陷入沉思的小青梅,眸色沉沉,信誓旦旦:“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能把连城的事情处理好……” 顿了顿,又接着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楠丰。” 听到这样的承诺,温廉纤眼眶莫名有几分酸胀,她凝视着前面的男人,郑重点头:“一言为定。” 有了韩凌松和韩佑的双方承诺,家宴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走向尾声。 离开韩宅的时候,温廉纤牵住了丈夫的手,试探性地问起另一桩事:“那你有没有告诉凌松叔,你是入赘,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都要是随我的姓……” 韩家依旧会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 这本不该是值得探究和争执的问题。 但碍于他们眼下的身份和家庭责任,好像又不得不去探究、争执。 像是想起了颇有意思的回忆,韩佑舒展出一个笑容,与妻子十指相扣,掌心贴合:“我早就说过了,凌松叔说没关系,反正韩家的香火没断在他手里,他不怕,等他到了‘下面’就想办法说服老爷子早点去投胎——轮到我去‘下面’的时候,就没人骂我了。” 温廉纤:“……” 韩凌松的笑话不仅冷。 还挺阴间。 * 时间还早,两人漫无目的地在附近商业街逛了一会儿。 最终决定去磐天集团看看。 韩佑“入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磐天的排班情况谙熟于心:“放假期间,公司只有核心部门留了员工值班,你可以随便逛逛。” 温廉纤欣然赴约。 美名其曰“参观考察”,实际上却有点儿“暗中较劲”的意思。 磐天集团总部大楼与阅川相比毫不逊色,不仅仅是几栋建筑物,更是实力与野心的象征,吸引四方英才纷至沓来。 穿过装修奢华的迎宾厅,高管专属电梯直达二十八层,企业文化长廊两侧蚀刻着集团标识和发展历程,昭然着磐天是当之无愧的行业翘楚。 总裁办今天只有两个员工值班。 他们忙不迭与突然来公司的“小韩总”打招呼,看见跟在他身后的温廉纤,继而又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某人巴不得昭告全天下自己的“已婚”身份,不等下属开口询问,便主动介绍温廉纤:“这位是我太太……” 两人齐声唤“韩太太”。 他却纠正:“叫温总。” 他们面面相觑,生怕在称呼上犯了不知情的错,直到听见韩佑的解释:“你们还是管她叫温总吧,毕竟,她可是我们家管事的——连我都管。” 两位员工会心一笑,又接连唤了“温总”。 温廉纤双颊绯色若隐若现,只觉得丈夫此举实在太过招摇,于是点点头算作招呼,跟着对方快步走进办公室。 头顶灯带如同环绕一周的温柔银河,脚下厚实的手工地毯触感极佳,一抬眼,落地窗正对磐天集团旗下的研究所,俯瞰众生的视角让人心旷神怡。 目光逡巡一周,温廉纤冷不防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你不是才进磐天没几天吗,为什么都已经有独立办公室了?” 她很不爽地磨了磨牙,又挤出一句埋怨:“而且,你的还这么大!” 韩佑先是一愣,随即弯了弯眉眼,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这事儿纤纤知道就好,不要随便往外说。” 温廉纤后知后觉,狠狠剜了没脸没皮的丈夫一眼:“我说的是办公室。” 韩佑八风不动地扬了扬唇:“我说的也是办公室啊,不然,纤纤以为呢?”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8节 温廉纤心尖上本就燃着小簇小簇的火焰,没有半点开玩笑的闲情,见韩佑没当回事,便不乐意了,双手抱肩盯着他。 韩佑这才认识到错误,桃花眼眨啊眨,回归正题:“凌松叔其实早有退居二线的想法,我进磐天的第一天,就被安排在这儿了——纤纤不为我高兴吗?” 一生要强的温大小姐瞬间开始沮丧:“我在阅川集团实习了那么久,我爸都没给过我这么大的独立办公室,览星文投的总经理办公室也很小……” 谁能想到新年第一天居然栽在这里? 韩佑哭笑不得地安抚了小青梅几句,却不见效。 他没辙了。 只好揽着温廉纤往前走了两步,绕过那张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手腕施力,将她按坐在那张宽大的皮质座椅上。 随后,毫不犹豫地双膝跪下。 挽在手里的西装外套被随意丢在脚边,锃亮的牛津鞋面微微曲折,裁剪修身的黑色马甲与被迫绷紧的西裤无一不勾勒出男人比例绝佳的身段。 韩佑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眸中盛满爱意。 温廉纤一愣:“你……要做什么?” 刻意并拢的双腿被强行分开。 韩佑将昨晚亲手为她穿上的薄软布料,重新脱下:“不做什么,向纤纤表忠心而已。” 不比在家里,温廉纤起初又羞又恼,再挺直腰身也很难适应:这样不对,肯定不对,这里是磐天集团的办公区域,外面还有值班的员工…… 想到这里,她条件反射般瞄向大门方向:还好,落了锁。 别人看不见。 要不然,发现韩凌松好不容易叫回来的继承人就这样跪在老婆身下、做这种事,他们会不会觉得磐天集团快要完蛋了? 但是,是舒服的。 韩妲己不负盛名。 没能招架几个回合,她便在浪潮的冲刷下身子一沉,自然而然将两条腿搭上了他的肩膀,直到一场绵长的春雨落尽,镜面重新归于平静。 看得出,韩佑忍得难受,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抹生理性的红。 但他还是忍着。 没有抱怨,没有撒娇,没有索求,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为了图她一时欢喜。 末了,韩佑用一种很眷恋的姿态将脸枕在她的腿上,指腹摩挲着腿侧的柔软,平复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解释:“你不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无论我有多少资产、被冠以怎样的名号,我永远臣服于纤纤。” 这是与生俱来的爱意。 如磐石。 如星辰。 如亘古不变的绝美乐章。 温廉纤抿了下唇,抬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期许:“早点回楠丰。” 第50章 050 往前走啦!再见面时…… 温廉纤买了小长假最后一天回隆滨的机票。 自磐天集团回来以后, 除了外出觅食,她一直与韩佑待在云镜的顶层套房里,说很喜欢这种居高临下观景的落地窗设计。 彼时的韩佑刚接完沈助理打来的电话, 正在翻找公文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所以, 我打算把这间房长租下来, 纤纤再来连城也方便落脚……” 温廉纤对此表示认可:韩家继承人在连城肯定不缺房产, 但住酒店显然更便捷也更轻松, 无需操心那些日常琐事。 更何况, 是他自己名下的酒店。 刚想问问云镜是否有拓展新城市业务的战略规划、自己能不能合伙入股,温廉纤的手机突然震动数声, 收到了喻娴发来的视频链接——她前段时间拍的古装短剧上线了。 喻娴:这剧里还有李呈呈带资进组演的窝囊废小王爷…… 喻娴:别说, 你还真别说, 那家伙古装扮相居然还挺好看的。 喻娴:这个剧组全是乐子人, 拍摄花絮都巨搞笑!还有超级劲爆的大瓜!等过年回楠丰, 听我细细给你道来!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悸动与兴奋,恨不能立刻飞到闺蜜身边,来一次面对面分享。 温廉纤瞥了眼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向会客厅的韩佑,回复说现在就有空。 喻娴:你和韩佑小长假没出去玩? 喻娴:还是…… 喻娴:在家约会[坏笑][坏笑][坏笑] 温廉纤:我和韩佑在连城。 温廉纤:正好也有点事想告诉你。 她没再发消息,而是在喻娴的指导下, 点开了短剧平台“一起追剧”的功能,又从床头柜上寻到了耳机包。 打开后却忍不住“啧”了声。 喻娴地声音传过来:“怎么了?” 温廉纤调整好呼吸:“没事, 就是发现少了一只蓝牙耳机, 可能掉在韩佑的车里了吧?不影响的, 你先听我说……” 她将这趟来连城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喻娴,包括韩凌松的性取向、韩老爷子生前的家族信托以及韩佑作为韩家唯一继承人的既定事实……因为消息实在太过劲爆,以至于短剧里那些尴尬到令人脚趾抠地的台词和抑扬顿挫的bgm都成了背景旁白。 喻娴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温廉纤轻唤她的名字,才回过神发出一点声音:“我这赘婿……不对, 是贤婿!我这带资入赘的贤婿可真是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啊!所以,过年的时候,韩总他一定会发红包孝敬我这个‘小丈母娘’的,对吧?” 温廉纤被闺蜜这幅善变的嘴脸给逗乐了:“放心,我会让韩佑好好孝敬您老人家的。” 得了温大小姐的承诺,喻娴高兴起来:“改天我就去同学群里宣传一波,酸死王天昊和陆晨辉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温廉纤劝阻道:“算了,别太高调。” 被泼冷水的喻大明星只安静了一瞬,转而想到新的乐子:“宝贝儿,你说,要是我哪天心血来潮投一部短剧,能改编‘温家赘婿’的故事吗?”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温廉纤也随着笑:“别让李呈呈演男主角就行。” 脑补了一下李呈呈的形象与气质,喻娴当即狂笑不止:“他肯定不行——话说回来,一般人恐怕都演不出韩妲己那气质吧?” 温廉纤想都没想就表达认同:“确实,装可怜和狐媚劲都不好演。” 套房外间毫无预兆地传来了重物落地声,压过了喻娴的轻笑。 温廉纤警觉地支起身子,抬高分贝关切丈夫的安慰:“你没事吧?” 韩佑没吭声。 她隐隐感到不安,找借口暂停了“一起追剧”,起身去查看情况,谁料,途中便被刚离开会客厅的男人堵了个正着。 因为暂时没有计划出行,韩佑只穿了件垂坠感极好的白色丝绸睡袍,身形愈发显得修长,走动间长腿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是存心的,还是故意的。 总之,当真有那么几分话本妖怪蛊惑人心的意味。 张了张干涸的唇瓣,温廉纤讷讷发问:“刚才是什么动静?” 韩佑回答:“不小心碰掉了电脑充电器。” 听到这说法,她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转身欲走之际,耳边却又响起丈夫刻意拖长的声音:“妲己……是吧?” 温廉纤脚步一顿。 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相隔那么远,韩佑他怎么可能听得清? 她硬着头皮一掀眼,目光在对方身上“搜寻”一番,果不其然,自己丢失的另一只蓝牙耳机此刻就挂在他的右耳里。 像是猜出了妻子的心思,韩佑先发制人:“是我捡到的,掉在玄关那儿了。” 温廉纤不满地鼓了下腮帮:“捡到的你就偷听……” 韩佑摘掉耳机,随手丢到一旁的茶几上,一句话打断妻子的问责:“装可怜,狐媚劲……是吧?” 是啊是啊是啊。 温廉纤在内心默默回答了好多遍。 但她嘴上没有把门,理亏在先,只好耷拉着脑袋道歉:“我以后不这么叫你了。” 韩佑并没有生气:“就这么叫吧,挺好的。” “嗯?” “酒池肉林,挺好的。” 温廉纤:“……” 眸光微动,她小声转移话题:“和‘妲己’有关的典故有很多的呀,比干剖心,鹿台之宴,炮烙之刑,你怎么只记得酒池肉林?” 韩佑略略俯身,视线与她持平:“我语文成绩不好,只记得酒池肉林。” 根本不是这样。 温廉纤记得很清楚,念书那会儿他们两人的成绩差不多,常年稳定在年级第一梯队,每次考试过后还会相互较劲比成绩,甚至,还设过不少彩头。 可韩佑偏偏要那样说…… 果然是只演技派的男狐狸精。 温大小姐刚想反驳,却被沉声唤住:“纤纤。” 许多话就被这么咽了下去。 韩佑轻轻拥她入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挤出来的:“这次,我不能陪你回隆滨了。” 气氛莫名变得沉重。 被即将分别的酸涩堵塞咽喉,温廉纤垂下眉眼:“所、所以呢?” 桃花眼中漾出无奈与苦涩,强有力的心跳声仿佛也变成了哀伤的鼓点:“所以,我想让这间套房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和纤纤在一起的回忆——只要回到这里,就像纤纤还陪在我身边一样,可以吗?” 苦苦寻求慰藉一般,他抓着她的手,探进自己的睡袍领口。 明知是装可怜,明知是狐媚劲,温廉纤还是鬼使神差地掉入了感情陷阱:“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嘛?” 赘婿就得做这个 第59节 声音轻不可闻。 韩佑缓缓贴近,用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心弦:“我刚刚看过了,会议厅的书桌挺结实,如果能多一点美好的回忆,我以后肯定会鼓足干劲、好好工作……对了,衣帽间那面穿衣镜是能够移动的,而且,这套房的浴缸也很大……” 温廉纤被他缠着,双颊滚烫,眼角欲裂。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殷商确实该亡。 * 说来蹊跷,两人离开云镜酒店前往机场之际,晴朗多日的天空竟飘起蒙蒙细雨。 温廉纤并不讨厌下雨天。 但是很讨厌分别——特别是与家人分别。 韩佑拖着行李箱,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用一声轻笑打破了一路的沉默:“忽然想起去柯蒂斯进修时,你送我到机场时的情景……” 温廉纤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坦白需要一点时间下决心,韩佑默了两秒钟:“如果那个时候,纤纤说一句‘喜欢我’,我可能就不会走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穿透了行李箱滚轮声,人□□谈声和机场广播声,清清楚楚落入温廉纤的耳朵中。 她眨了眨眼,含蓄提醒:“可今天就算你说很多句‘喜欢我’,我也得回隆滨。” 韩佑笑了:“我知道。” 他护着妻子穿过神色匆忙的人群:“他们都说纤纤离不开我,但我自己很清楚,是我离不开纤纤。” “从小到大,我一直在练习和纤纤分开,报名音乐附中是第一次,申请柯蒂斯是二次,从玉玺公馆搬到公寓房是第三次,你来隆滨是第四次,可惜,每一次都失败了——我很快就会后悔,笃信我们无法分割,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去见你。” “留在连城是第五次,我猜,这一次也不会成功:说不定,纤纤哪天下班回家,就发现我已经在御月庭做好晚饭等着你了。” 面上似笑非笑,声音却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哑得厉害。 说罢,还要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妄图掩饰那种近乎于“异常”的依赖感。 这是温廉纤不曾了解的心情。 像是…… 戒断失败。 反复戒断失败。 愣怔片刻,温廉纤才想起来安慰“放弃挣扎”的男人:“很快就过年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楠丰,你还得陪我写送给亲戚们的年礼题字呢。” 韩佑颔首:“好。” 换好了登机牌,两人不约而同放慢脚步:巨大的机场玻璃幕墙外,停机坪和跑道都被细雨润湿,罩着层蒙蒙的灰。 温廉纤微微蹙眉:“航班不会延误吧?” 韩佑抬眼确认电子屏上展示的航班信息:“天气预报说只是阵雨,很快就会停,不过,雨势要是再大一点,那就难说了……” 睨了眼身边人,他幽幽叹气:“真希望这场雨不要停。” 温廉纤抿笑,撒娇般伸出指尖戳了戳丈夫的手背。 盯着玻璃幕墙外无声的细雨,她转念想起那句誊抄了无数遍的诗,“……你听,根根红线自天而降,自上又自下,困束住你。” 韩佑第一时间接了话:“阿波利奈尔的《雨》,对吧。” 温廉纤并不奇怪竹马记得这些:“嗯,我以前很喜欢这一版翻译,但现在……好像不是那么认同了。” 复又接着道:“红线不应该是束缚住任何人的绳索。” 韩佑唇角的笑意有一瞬间动摇。 像是被这句话触动到,他看向小青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几分释然:“是啊,不应该是绳索,而应该是……” 略微思考了几秒钟,薄唇一碰:“是引线。” 温廉纤双眸一亮,似有烟花悄然绽开。 那些晦涩的,不易读懂的文字,被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赋予了新的意义。 她顺着韩佑的比喻,继续往下说:“无论你我在哪里,红线终会牵引着我们走到一起。” 握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渐渐松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也恢复成先前的颜色,韩佑兀自轻笑出声。 末了,他将行李箱递给温廉纤:“落地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温廉纤应了声,捏着登机牌走向安检口。 只是没几步,又转过身冲仍旧站在原地的韩佑招了招手:“我往前走啦,你也走吧。” 是催促。 也是提醒。 韩佑单手插兜,压着眼角的酸意。 冥冥之中,像是能看见绑在温廉纤手腕上的一条红线——而红线的另一端,自始至终都在他这里。 任时光荏苒,任浮世变迁。 解不开。 断不掉。 露出得偿所愿的笑容,他挥手回应,随后朝着反方向迈开步伐,融入茫茫人海,一如每一次迫切想要去见她时那般。 往前走啦。 再见面时,才能好好说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