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道》 第1章 [现代情感] 《茉莉道》作者:乔北南南南【完结】 文案 年少时,陈清也就格外讨厌夏天。 往年云城那个小镇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盛夏,可以是不见干的青石板缝隙里的苔藓,可以是灰砖墙上攀附着油润碧绿的爬山虎,还能是她漫长黏腻且不断重复的噩梦。 直到某天,她多了个邻居哥哥,邻居阿婆家那个被她视作哥哥的少年,端方温柔博学守礼。就同这走不出的云城一样,将她困在了循环往复的那个夏日。 从相识起,陈清也就有个愿望,她想独占阮舒池所有的视线与包容,成为他的唯一。 只是,阮舒池是有别的妹妹的。 阮舒池离开云城那天,陈清也见到了他的亲妹妹,小女孩病弱却远比她阳光可爱,也比她更有理由享有她所觊觎的一切。 陈清也短暂失神,好像并不在乎阮舒池对她的好里,究竟有几分是转移自他身体不好的亲妹妹。 她从来只有一个目的。 拥有阮舒池,不论以什么身份。 “……小也,不要胡闹。” 又一次,阮舒池在相亲餐厅看见了假装送花的陈清也。他凝神蹙眉,良久不语,可开口却是警示意味十足的告诫。 他当然知道她这些年的有意试探,譬如几年前燥热无风的老房子,还有装睡的他。三缄其口,其实是想给彼此留些退路。 他们不能,而他更不应该。 陈清也闻言点了点头,垂下脑袋扬起个自嘲的笑,而后跨到阮舒池面前,拉着他的领带把人拽低下头,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没出血,但也是用了力的,双唇相触冰冷且带着酒香。 “阮舒池,你放心,我放弃了。” 陈清也回家的那条路上,夹道种了许多茉莉,同云城阮家的小院子一样。她捏了朵半开的花在掌心揉散,浅淡的香味顺着晚风漾进空气里。 她放弃了。 可是离开云城后,她的夏天,已然变成了一条没有终点的茉莉花道。 —————————— 以下排雷: 男女主无血缘、法律上的兄妹关系(没有再婚、收养、寄养) 钓系黑心莲x实心纯白茉莉花(没错是男主) 年上竹马vs年下天降 很多修罗场 追妻火葬场,sc 男主是哥 男二戏份不少,有部分上位阶段 女主非小白花,利己主义者 全文角色都各有私心,各有各的拧巴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甜文 治愈 高岭之花 暗恋 主角视角陈清也阮舒池配角叶庭阳阮歆 其它:推推妹妹篇《在?挑个麻袋先?》脱线声控原著太太x事业有成cv大大^o^ 一句话简介:茉莉花开了,阮舒池该娶陈清也了 立意:有问题要思考积极的解决办法 第1章 宝珠茉莉 《茉莉道》2024.10.24 乔北南南南 十月初,新海一隅。 刚过秋分,天便暗得早了起来。傍晚时下了场雨,偏低的气压在初秋季节同未褪尽的余暑一起作祟,给人一种极度不适的体感。 人就好像被关进透明鱼缸里的金鱼,在沉闷燥热的天气里苦苦挣扎,一副随时就要翻肚皮的样子。 陈清也正坐在餐厅角落的卡座,漂亮的落地窗外人流如织。 她的视线短暂落于水泥路面上积蓄起的小小水坑,水珠落下涟漪荡开,很适合安放游离的神思。 “小姐您好,这是菜单。” “您先看,需要点餐的时候可以叫我。” 陈清也寻声回神,见服务生抱着菜单站在她面前,于是抬手接下,微笑颔首。 “好的,谢谢。” 这是家新海有名的老牌西餐厅,环境优雅菜品精致,白瓷盘高脚杯盛着社会精英的情操,像是连空气里都充斥着精品红酒的葡萄香。 除了价格昂贵,几乎没有可诟病的缺点。 当然,这其中不乏消费门槛拦下太多普通打工人的原因,毕竟唯一的缺点在有钱人眼里可不算什么缺点。 陈清也还是头一回来,她不是新海出生的本地人,过去没机会,也没资本花两个月生活费来这儿吃一顿。 就连今天,要不是心有不甘来堵那个人,怕是路过一百次也不会想着走进这扇华丽的大门。 她撑着脑袋,纤瘦的手指捏着页角,把菜单从头到尾翻阅一遍。餐品示例图片精致,只可惜本人实在没什么胃口。 合上菜单,硬面封皮撞上桌边包装精美的鲜花,最外一层防雨的塑料包装发出突兀的噪声。有悖高档西餐厅优雅提琴的音调,引得周遭不少人蹙眉回首。 而这一抬眸,正撞上那个人。 陈清也左手斜前方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穿了身灰咖色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领口勾勒出漂亮的脖颈线条。 那双疏淡的眉眼被藏在银框眼镜后,眼睫向下看时,睫毛还被灯光在眼底投射出一小片阴翳。 一副符合他职业刻板印象的打扮,冷淡禁欲斯文内敛,表里如一的老学究做派却又显出几分莫名的勾人。 陈清也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举起手边的玻璃杯遥遥朝他敬了敬,瞧见他随即蹙紧的眉头,一时笑得更开。 她作为不速之客来这儿,可是专程为了他。 这是陈清也和阮舒池相识的第十五年,对于他们的关系,她却依旧给不出一个精准的定位。 说是兄妹,好像缺了点源于血缘的亲密。说是邻居,彼此也就只有一个夏天的缘分。说是替身那更离谱,她和本尊白月光没有分毫相似。 陈清也敛下眼里不明的晦暗,就着苦笑低头抿了口薄荷柠檬水。微酸又涩的感觉在嘴里忽得炸开,然后一股凉意直冲脑门,说不出好与不好,却很像她对阮舒池爱而不得的那些年。 真要细数过去,想要独占阮舒池的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陈清也的食指划过因温差氤出一层水汽的杯子,搓搓指尖的水珠,她的思绪回到十五年前他们的初见。 盛夏,水乡小镇,藏在纷杂口舌背后的评判还有指指点点。她本该习惯的一切恶意,就是因为阮舒池的出现才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于是在这十五年里,她挣扎过犹豫过,最后还是舍不得放走阮舒池。 而支撑她去肖想那个人的合理原因和可能关系换了又换,结果最后还是回到一男一女最俗套的那种。 姑且定义为…暗恋与被暗恋者吧。 “小姐您好,是要点餐吗?” 服务生出现得突然,挡住两人隔空交锋的视线。 陈清也呼出口气,没有纠正,对着实在挑不出什么的菜单思忖片刻,还是将错就错:“一份罗马生菜沙拉,一支黑皮诺,谢谢。” “好的,小姐。”服务生依次记下,见陈清也没再开口,试探着又道,“看您这边没有点主菜,要不要试试我们本周主打安格斯肉眼牛排?我们的牛排都是牧场当天空运到店,保证品质和新鲜度的。” “不用了,就这些。”陈清也把菜单递还回去,目光透过服务生站立的空隙,又抓住了正在走神的阮舒池。 第2章 这人可能是做惯了老师,自己摸起鱼来全然不带掩饰,频频失神下引得他对面而坐的姑娘稍显不满。 她顺着阮舒池的目光回头,然后不出所料找到了角落里的陈清也,眉头蹙得更紧。 嚯,要误会了。 陈清也依旧笑着,那姑娘模样看着和照片差别不大,是个清秀温婉的姑娘。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收走菜单转身离开,陈清也想了想,抱起鲜花施施然站起身,缓步朝那桌两人走去。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要是不过去解释解释,阮舒池的相亲高低得黄她手里。 虽说这就是她今天目的,可真要按眼下这种情况发展,要是对方告状告到舒妈妈那儿,实在有损她人前一贯乖巧贴心的形象。 这成不成的,落于人前,装还是得装一装。 “被发现了,干脆过来打个招呼。” 陈清也将花递给阮舒池的相亲对象:“一束洋桔梗,我挑的,希望你会喜欢。” “…额,谢谢。”那姑娘虽是困惑,却依旧礼貌接过,扭头看向阮舒池疑惑之中又有质问,“阮先生,这位是?” 一针见血的好问题。 陈清也闻言,很想附和追问。她是谁,或者对于阮舒池而言她是谁,这个问题对在座各位都很重要。 她同样紧盯阮舒池,不愿放过他脸上纠结到无言的沉默,更在他噤声时,上扬眼尾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 她一早料定阮舒池给不出答案,又用特殊场合的借口藤蔓似的攀扯住他,非要个结果。有口难言欲言又止,对她不光是恶趣味,还是对这人独有的心机。 “她是……” 阮舒池余光扫过陈清也,话说了一半,见两人皆看向他,不知怎的蓦然停下。 那紧蹙的眉头愈发纠结,一贯冷淡的脸显出无措,而只需这一些,便让人不忍再折腾他。 陈清也敛下笑微微叹气,转过身面向阮舒池的相亲对象,打断刚起的话头:“我是他妹妹。” 她总舍不得他为难,不论事情因不因她而起,却次次都是自己先让,就连这会儿也一样。 可她也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不待阮舒池开口,陈清也又垂眸看向他,装作贴心地问道:“是吧,哥?” “…嗯。”阮舒池没看她,半晌才哼出个单音,权当回应。 “妹妹?我倒是听舒阿姨说过,你有个小七岁的妹妹。” 那姑娘可能是不在意,又或当真心大,没发觉异样,倒是一副了然过来的表情,对着陈清也上上下下打量一通:“这么看你们兄妹俩和舒阿姨都不太像啊。” 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当然不像了。 陈清也忍不住腹诽,却到底没搭腔,只是笑笑,转而将话题引开:“我哥这个人吧,一贯比较板正,没什么情趣。我想你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他可别空着手过来,就特地准备了一束花。原本想偷偷的,谁知道被他看见了。” “看看果然不出所料。” 那姑娘闻言,低头拨弄了下鲜花,波浪形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谢谢你,我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那既然花送到,我就不做电灯泡了,你们聊。”陈清也摆摆手,不给对坐那两人再开口的机会,抬腿走回自己的原位。 而回过身那一刹,她面上伪装的笑意陡然落下,像被摘掉伪善的面具,冷下的眼眸里看不出往常的温和。 她其实不想做这种没意义的比较,从身高长相到事业家世,拒绝雌竞的口号喊了又喊,可真看见人又忍不住拿自己去对比,口是心非为的,不过是要证明自己更配那个男人家。 值吗?好像不值。 有时候她自己都唾弃自己,靠谁不好非想着靠男人,到时候落得她妈那个下场,恋爱脑就清醒了。 可那个男人是阮舒池。 他从没让她输过。 服务生在她身边开瓶醒酒,橡木塞被打开后陈清也面前这一小片空气漾出一种微酸的酒香。 她看着那色泽瑰丽的液体顺着玻璃滑进醒酒器,然后等服务生前脚刚走,后脚就倒进了自己的高脚杯里,全然不顾人家醒酒20分钟的交代。 其实她本质上和她那个酒鬼爹一样,遇上难缠的事情就去麻痹自己,追求感官刺激也好,追求思维放空也罢,都是饮鸩止渴解决不了根本。 哪来的根本啊,从头到尾就是他以为的假兄妹和她想要的真情人。 陈清也约莫喝了半瓶,西餐厅里的红酒愣是被她喝出几分便利店啤酒的味道。至于那份沙拉,二百块的生菜还没自家地里种的新鲜。 总之,酒一般菜也一般。 可能是她生长在云城,鱼米水乡的简单质朴终,还是适应不了这种空洞的繁华,加之阮舒池不时飘来的视线,实在让人食不下咽,难受得紧。 陈清也不想在这儿干耗,结完账跑去对面的咖啡厅醒酒。咖啡厅视口极好,外摆区域正对着餐厅大门,方便她实时观察“敌情”。 这会儿夜色彻底落下,温热的风留恋徘徊于喧闹的街道,却始终寻不到一处地方落脚。 陈清也酒意上头,浑身酸软神智却无比清晰,这会儿坐在风口,被风一吹太阳穴隐隐作痛,坚持了没一会儿脑子里就跟炸开一样。 她深呼吸调整几次,吸进肺里的却大多是空气里的水汽,更恨不得原地进化出鱼鳃,好适应这种堪比水底的生活。 忽然桌上的手机亮了亮,她想去看,面前的光却被挡了一段,陈清也抬头,发现是阮舒池。 “你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人家没看上你?” 陈清也仰起头,眯起眼睛试图将眼前人聚焦得更清晰一些。可惜醉酒的红晕攀上面颊,难得的艳色把她玩味的审视变得不甚明朗。 “那你也太不绅士了,都没把人送回家。” “喝了多少?”阮舒池没回陈清也,只将手背贴上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降下面上的燥热,然后手就被人牢牢抓着又用脸蹭了蹭。 陈清也凝神,思忱片刻:“大概半瓶?” “……” 阮舒池叹气:“半瓶红酒当葡萄汁喝,你不醉谁醉。” “你胡说,我才没醉。”陈清也自是不让,开口反驳。 阮舒池把手从陈清也掌心抽出,背在身后,看不清动作,但扎扎实实等了一会儿才听他再开口。 “走吧,我送你回去。” 到底是有亲妹妹的人,照顾人起来妥帖稳当至极。阮舒池拎着陈清也的包走在前头,有心拉开距离却又不时回头查看半醉的某人情况。 这地方离阮家、离陈清也租的房子都不远,阮舒池没开车,两人便沿着人行道往回走。 夜风吹得陈清也难受,可她什么也没提,只是努力跟上阮舒池的步速,真有跟不上的时候就说句话找两个人的不痛快。 想着怎么应付,自然就走不快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阮舒池。” “吃完饭就跑,也不看个电影什么的,说你没情趣可一点没说错。” “怎么,是不喜欢这个类型?不应该啊,追着你出国的那个姑娘不就是这个类型吗?” 第3章 “小也。”阮舒池倏地站定。 陈清也跟着刹车,拽着阮舒池的袖子站定,却分毫不让仰头看他:“叫我干嘛?我又说错了?” “…我跟她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一个大学老师一个高中老师,都有寒暑假,我看挺不错的。” 见阮舒池又不搭理自己,陈清也跨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袖口又拽了拽,非要个答案:“阮舒池,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会出现在你相亲的餐厅?” “你就一点不好奇?一句话不问是吗?” 阮舒池扭过头不说话,狭窄的人行道一侧是茂密的爬墙绿化,另一侧是颜色昏黄街灯。 他背对灯光,应是看不清神色的,但以陈清也对他的了解,都能猜到阮舒池定是一副凝神蹙眉的模样。 “…小也,下次不要这么胡闹了。” 陈清也等了许久,终是只等到阮舒池含糊其词的这一句。 他的语气还像在斥责不懂事的小孩,把她当做十几年前的小姑娘,当做他真的妹妹,无论闹出多大的祸事都不忍责怪,严肃的语气里只是告诫居多。 可实际上,他们都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明说的,大概是阮舒池留给陈清也最后的体面。 他话音落下那一瞬,酒后的疲乏霎时遍布陈清也全身,心悸后心口酸楚空泛又隐隐作痛。 她很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干涸的嗓子却连发不出嘶哑的音调都发不出。 她好像无话可说。 阮舒池坚持把她的感情当做认识不清的胡闹,任凭她怎么解释,怎么试探都无动于衷。可在一次次没有结果的冷战下,彼此的关系已经越变越僵。 “阮舒池,我在你眼里居然还是个,听劝的,会有道德感的好人吗?”陈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会儿竟还能失笑出声。 她抬头去看阮舒池,试图从他眼里找到分毫动容。 可惜事与愿违,借着街边斑驳的灯光,她确认再三,阮舒池却好似天边淡然的云,她伸手抓都抓不住。 “你又不是真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别再多管闲事,也别再把我当成你妹妹阮歆了。” 大抵是为了挽尊,她把话说得一句比一句伤人。 阮舒池长叹一声想去拉她:“小也,别这么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每次她在歇斯底里,阮舒池却是一副温温柔柔包容一切的模样,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陈清也太累了,她自诩善于筹谋的大脑,根本处理不了眼下的情况。 十五年的坚持在某一刹忽然失去了意义,她构想的一切分崩离析后才发现,其实他们的关系一直处在原地。 可能唯一不同的是,比起当初,现在他们之间剩下的,是说不清的失望和疲惫,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算了,就顺他的意吧,谁让她欠他的呢。 “作为普通关系的朋友,我刚才的行为打扰到你相亲,影响你的正常生活了,我道歉。” 陈清也垂下脑袋,兀自扬起个自嘲的笑,没再说话也看不清神色。 静默的气氛愈发黯然起来,阮舒池想说些什么,想试图驱散眼前的焦灼沉默,可下一瞬陈清也却勾着他的衣领,把人拽低下头。 趁阮舒池错愕走神的档口,陈清也踮起脚,在他唇上狠狠咬了口。 没出血,但也是用了力的,双唇相触冰冷且带着酒香。 她从阮舒池掌心顺走了自己的包,温热湿濡的触感消失后,退后半步再次拉开两人的距离,像刚才没发生过那个强势的亲吻一般。 “阮舒池你放心吧,我放弃了。” 放弃自己偏执的奢望,退回经纬分明的关系,淡化过去的十五年,再如所愿找到真爱共度余生。 “行了,别送了。” “我还没醉到不认识家门。” 陈清也的尾音散在风里,她越过在发愣的阮舒池,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顿往自己家走去。 那个小破屋子称之为家有些牵强,可毕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即便只是租来的,也是能收容她软弱委屈的避风港。 阮舒池没有追来,也幸好没有追来。 她满腔酸楚堪堪咽下,要是这会儿还被他安抚迁就,肯定会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宣泄出来。 又一个昏暗的街口,红灯拦下了尚在恍惚的陈清也。她站在街沿,手抵着信号灯杆缓解胃里向上翻涌的灼烧感。 昏沉之际,潮湿的空气裹挟一阵清香飘来,落在陈清也周遭,比最好醒酒药还好用。她抬头四处寻找,就着残存的光,终于找到了夹道种植的丛丛茉莉。 这时节不少花已经开到败了,白色的花瓣印上一圈焦枯,孱弱地挂在枝头,大抵不多时就会落进泥土里。 陈清也找到一朵半开的摘下,放进掌心又揉搓开,香味霎时漾进风里,转眼消散得无踪。 街那头,信号灯跳绿。 绿色,同茉莉花叶一样的颜色,同十五年前云城阮家的小院子一样,小院东南种满了茉莉,不开花时碧绿油润的一片。 陈清也忍不住苦笑。 她是放弃了。 可离开云城后,她的夏天已然变成了一条没有终点的茉莉花道。 第2章 雪莉虞美人 …… “哦呦呦,孙子什么时候从新海回来的?怪不得这两天这么高兴,原来是有人陪你了。” “今天早上刚到的。回来过个暑假,等开学再回去读书,正好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小池,快去屋里拿串葡萄给吴阿婆带回去,自己家种的,都吃不掉。” “这么怎么好意思啦!看看,小池一段时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等会跟我回家拿点海棠糕,正好我家的小鬼头也回来了,小池可是大学霸,还能帮我们看看暑假作业……” 一门之隔,外头的动静陈清也听得清楚。 古镇老街,左邻右舍虽都是独门独户,却因为前后挨得实在近,在自己家正常音量说几句都能被邻居听见。 所以有些事好像还没出家门,可实际上整条街都知道了。不像城里隔音效果极好的楼房,门一关嗓子喊出血都听不见。 这话听一半,陈清也觉得还挺有意思,她从屋里抱了个木头板凳出来,往院里大片的阴头下一放,刚想继续听门外的闲侃,可人却散了场。 她撇撇嘴,拽上小板凳拖着凑到自己阿婆身边。阿婆戴着铁指甲正剥鸡头米呢,这玩意精贵,回收能卖个五六十一斤,剥一夏天至少得赚几千块钱。 她的阿婆过去没工作,自然现在也没退休金,只养自己还好,现在还要养活她,就只能到处找这种不费体力的事做。 陈清也往盆里伸的手蠢蠢欲动,鸡头米不好剥,她人小没力气,要是扣坏了,伤到里头的肉,卖不出价就只能自己吃进。 这种淀粉球没味道又不顶饱,她一贯觉得不好吃,就更不懂为什么还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阿婆看向她目光带笑,陈清也则是心有不甘地搓搓手,偷偷打量着再凑近阿婆一些,最后脑袋一歪枕上她的腿。 “清清无聊了?”阿婆手上动作不停,陈清也仰头,就着稀疏的阳光被阿婆灰白色的头发灼了下眼睛。 第4章 “老闷在家做什么,出去找小朋友玩呀。这条街前后好多小朋友,清清不用一直跟着阿婆的。” “不要。”陈清也一歪身子,抱住阿婆小腿,声音闷闷的,“我不无聊,也不喜欢跟他们玩,都幼稚得很。” “小丫头,你自己才多大?”阿婆失笑,“听讲隔壁阮家的小孙子回来了。小池这孩子我见过几次,长得好成绩好又有礼貌。不乐意和那几个皮小子玩,那去隔壁找阮奶奶,让小池领你玩?” 陈清也哼哼两声表示拒绝,但阿婆不说她也知道,隔壁阮奶奶家的孙子回云城过暑假,从早上开始可是吵吵了好一阵。 先是汽车压过门口那块松动的青石板,“咯噔”一声,把在小菜地里浇水的她吓了一跳。 她本想看看外头是怎么了,侧耳趴在门口,就听见个陌生的男声对阮奶奶絮絮叨叨好些,不多会儿汽车又压了青石板,又“咯噔”一声开走了。 再后来,大抵是遇上后街那个爱贪便宜的吴老太,两句漂亮话正哄人给自家不成器的皮猴子做免费家教呢。 这个吴老太是街口卖海棠糕的,典型的破锣嗓子长舌头,前些日子她家的事就属她传得最多最离谱。 陈清也讨厌她极了,连带她家的小鬼也讨厌得很。地头霸王,光指着她欺负,还不让别人跟她说话。 陈清也倒是可以假装不在乎,说他们幼稚讲自己怕生,实际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毕竟从住进阿婆家开始,那些看不见的言语和针刺一样,不论是真惋惜还是假唏嘘,反正一针一针都扎在她和阿婆身上。 她逃不掉,又不能说出来让阿婆担心,最后出于她这个年龄的解决方案,就只能是躲着。 躲在阿婆的庇护下,躲在这个被挡住大半阳光的小院子里。 “阿婆给你装点鸡头米,清清去和小池哥哥打个招呼?”阿婆摘了指甲作势要起身,可腿却被陈清也牢牢抱住。 “不要!”陈清也还没巴掌大的脸上尽是倔强,生怕自己一松手阿婆辛辛苦苦赚的钱,就因为全给几个混小子嚯嚯了,“这么贵的东西给他们多浪费,不许给!” “不贵的,清清不担心,阿婆养得起你。”阿婆又好笑又心疼,她伸手把陈清也搂进怀里,骨骼明晰的触感像硌在她心上。 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上都没几两肉,同班的女孩已经开始发育长高,她却还因为营养不良,依旧是一副瘦瘦小小的孩童模样。 阿婆拍拍陈清也的后背,眯起眼睛细看之下,那些参差不齐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些。一时恍惚,从眼前人的五官看出几分她养大的女孩少女时的模样。 “阿婆还要送清清去新海读大学,大学毕业再考个研究生,我们清清可要比妈妈更厉害。” 陈清也皱皱鼻子,可能是出于本能反应,她并不是很想提起她的妈妈。 只是现在相拥的祖孙加上她的妈妈,两对母女各有一半的骨血,而自古以来血缘牵绊是极难逃脱掉的。 更何况,她说不上怨恨那个可怜的女人。纵使在别人嘴里,她断送了孩子的一生,可对于当下她的年龄而言,再怎么早熟,也是理解不了的。 陈清也只知道,她是被妈妈从一个噩梦里解救出来的,可在悬崖边还没站稳,又被她推了一把,便紧接着又掉进另一个噩梦。 甚至原来的梦里,恐惧只来源她生理学上的父亲,而后一个梦里的恶意却可能来自认识不认识她的任何一个人。 “当然…我肯定会比她厉害的。” 陈清也把脑袋扎进阿婆怀里,做出的许诺大抵和大多数孩子都做过的一样:“以后我会在新海买大房子,到时候把阿婆接去住。还要专门找人照顾阿婆,就不用每天剥鸡头米了!” “…好,阿婆记着了。” 阿婆笑不出来,眼里是疼惜与怜爱,想咽下鼻腔蔓延开的酸涩,但还是忍不住哽咽。 她当然知道外孙女的苦,可她没本事,救不下女儿也帮不了外孙,能做的只有提供衣食,尽量把陈清也好好养大:“阿婆等着清清给买大房子,去新海…” “咚咚…” “阿婆,你在家吗?” 祖孙二人正是一阵凄苦,就差抱头痛哭时,小院的院门忽被敲响。 阿婆轻拍陈清也示意她松手,站起身用手背抹了眼角的泪,再囫囵擦在衣摆上:“是谁呀?” “是小池,阿婆。”门外的声音顿了顿,“我奶奶今年收了不少葡萄,让我送点过来给阿婆尝尝。” “诶,来了!” 小院的大门还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乌黑的木门开合时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动静。门外左右对称,是两个隐隐泛绿的黄铜门环,放到现在的审美是既不好看也没用处。 阿婆取下木头门栓,打开后装的挂锁,陈清也趁机探头打量,透过门缝隐约瞧见了外头那人,隔壁阮奶奶的宝贝孙子,阮舒池。 少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看身形清瘦高挑,穿的是简单的牛仔裤和黑t。陈清也看不清他的脸,就见他抱了个簸箩,里头装了几串紫红色的葡萄。 “哦呦,怎么拿了这么多啊。”阿婆瞧着大半箩葡萄有些为难,想接下又像是想起什么缩了回去,“你们自己留着吃吧,夏天正是吃葡萄的时候……” “今年葡萄长得好,收了不少都没人吃,奶奶挑了好的给左邻右舍都分分,那些推销不掉的就只能酿酒了。”阮舒池把簸箩送到阿婆跟前,“阿婆别客气了,快收下吧。” “好好,替我谢谢你奶奶!”阿婆接过簸箩回身招呼陈清也,“清清,去装两碗鸡头米给小池带回去。” “我们家今年没种什么,鸡头米还挺好的,让你奶奶和白木耳一起煮汤喝,对身体好。” “……”陈清也装作听不见,她琢磨两碗鸡头米可比一簸箩葡萄贵多了,这种不等价交换还不如没有! “清清干什么呢,快去啊!” “知道了。”被阿婆再催,陈清也不得不动,背过身翻了个白眼,这才磨磨蹭蹭往屋里走。 怎么不知道多拒绝一下,两碗鸡头米也好意思收,客气客气真当客气了。 陈清也边走边吐槽,一时间对那个人人夸赞的少年印象变差不少。 “不用,我不跟阿婆客气,是奶奶她做不来这个,送给我们也是糟蹋了。”阮舒池跨了条腿进门,开口拦下龟速挪动的陈清也,“小妹妹,别去拿了,快过来把葡萄收下。” 陈清也最是乐得听这句话,揣上两只刚拿上的空碗,扭头蹦蹦跳跳就过去了。 “你这丫头,收了东西谢谢哥哥也不说一声。”阿婆哪儿会不知道外孙女的财迷属性,抬手敲了下她前额,又转头对阮舒池道,“一定帮我谢谢你奶奶啊。”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客气的。” 阮舒池正帮着陈清也装葡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红果子,根本不管旁人说什么。他看着觉得有些可爱,收拾起簸箩,微微俯身又问:“你是叫清清吗?” 陈清也这会儿才抬头仔细看他,少年眉眼带笑,脸颊一侧有个不甚明晰的梨涡,属于同班女生爱看的小说书里的男主类型。 第5章 他在很认真地看她,分明眼瞳中倒映的她自己,陈清也却觉得看到了什么正在闪光的东西。 “嗯。” 陈清也扭头避开阮舒池的视线,哪怕他的目光没有那些讨厌的人让她感觉得那么不适,却仍不习惯被这么盯着。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阮舒池笑笑,不在意小姑娘不善的态度,退开半步站直身子向阿婆道别:“那我先回去了,阿婆再见。” “好!有空过来玩啊,阿婆给你煮甜汤喝!” “有空来!” 少年跑出小院,几步路走进盛夏正午的阳光里,转瞬又消失在隔壁的院门后。 陈清也捧着两只碗和满满的葡萄,目送这位温润守礼的邻居哥哥离开,当然依旧对他没什么好感。 他看着总是笑眯眯的,装得比她还讨人喜欢。 即便刚才他夸了她名字好听。 陈清也这个名字是她妈妈起的,她的妈妈过去是县城小学的语文老师,是上过大学的文化人,这才在她出生时精挑细选了这个名字。 清雅的风韵是有了,可从头到尾除了她妈根本没人在意她叫什么。 又不是个男孩,她爸根本没正眼看过她,拖到要报户口也没给她起名的想法。最后用了现在这个,还嫌难念拗口,到头来她都不知道她爸有没有记住过她的名字。 陈清也走神时,阿婆已经合上了院门,陈旧木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噪声,而后彻底挡死了日头。 其实阮家的小院和阿婆家是并排的,朝向相同,采光也该差不多一样。 譬如夏日里暖阳熙熙,爬山虎爬满整面灰砖墙,迎风簌簌颤动,在一场一场雨里变得油润翠绿。 这是陈清也爬两家中间那道矮墙看到的。入夜后无聊,她又爱极了隔壁整墙的爬山虎,偏偏自己家不长,就只能时常扒在墙头偷看。 她家植物不长是因为不见光,阿婆家正前方有棵古树,树冠巨大枝叶茂盛,在当地绿化部门是上了重点保护名册的。 这对旁人其实没什么影响,可不怎么修剪的树枝却唯独结结实实挡下了她们院里的阳光。 于是每年夏天,反倒成了越是烈日绿意繁茂,小院越是见不到阳光的时候,种的绿叶菜时常黄叶子。 送走阮舒池,阿婆戴上指甲继续剥她的鸡头米,人后还不忘说叨外孙女几句,什么要有礼貌要会说谢谢,不论别人如何待你,都得做个懂礼节的人。 陈清也不是很明白,有人愿意送她也乐意收,十分虚伪地感谢来感谢去,岂不是很没意思。 可她没反驳阿婆,乖乖应下,挑了串葡萄进厨房去洗。反正装乖的事她总做,阿婆想让她有礼貌,那就能装。 单独搭一小间厨房在屋外,一边的土灶没拆,另一边倒也装上了燃气抽油烟机。陈清也找了个塑料篮子,打开龙头,水管被暴晒一昼,流出的水温竟有些烫手。 陈清也拿把巨大的铁剪刀,一颗颗剪下果子,紫红色圆球落进水里浮浮沉沉好看得紧。 她好不容易剪完,伸手晃荡几下水流,葡萄随清水浮沉,可半晌过去依旧冲洗不掉表皮上的果霜。 陈清也盯着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颊边泛酸,挑了两颗在水里仔细搓了搓直接塞进嘴里。 阮奶奶今年种的葡萄滋味确实好,果香馥郁味道酸甜,给人的感觉倒是和阮家的人一样。 她听说隔壁阮奶奶只有一个独生子,儿子和儿媳妇大学相识感情甚笃,现在定居新海都在高中当老师。家境殷实,所以显得家庭氛围也好。 早些年阮爷爷去世后,云城的老房子就只有阮奶奶独居。这位老太太称得上慈眉善目,不计较别人跟她嚼舌根,也是少数知道她家的事后没有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 也不知道阮舒池有没有听他奶奶说到过她。 陈清也用力嚼了嚼葡萄皮,嘴里的味道由酸变涩,涩得发苦。尝完所有味道,她才把葡萄皮吐到掌心,干枯一团,上头依稀可见她的牙印。 她扯了扯嘴角,复又放下,把果皮扔进套了塑料袋的油漆桶里。 陈清也想,倘若阮舒池知道自己是杀/人/犯的女儿,还夸不夸得出口她名字好听。 第3章 鹿苑牵牛 云城属于传统意义里的江南水乡,不知名的水系贯穿整个小镇,青石板铺的路,白墙根上是蔓延了一半的墨绿色苔藓。 在这儿时间过得很慢,漫长到夕阳西下时,盯着渐落的太阳,会生出一种这辈子就得被困在这儿的错觉。 生在这儿的人想逃,来这儿游玩的人倒想留下,是真的矛盾又可笑。 阿婆上了年纪,晚饭后天色一暗就开始犯困,撑着又剥了半斤鸡头米,顶不住了才去睡觉。 陈清也却睡不着,抱上她的板凳又往院子里一坐。 院子里有月光也有隔壁的灯光,不需要她再开自家的灯。就是蚊子多了些,没一会儿陈清也腿上就冒出来几个包。 不过她舍不得点蚊香,回屋翻出来把大蒲扇,每隔一会儿就往腿上、身上拍拍敲敲,手动驱蚊。 不管有没有用,反正是切切实实省下一盘蚊香。 这地界入夜后人声寥落,倒成了动物的主场。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白日听来声嘶力竭惹人心烦,现在听来竟意外显得有些催眠。 陈清也小声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濡湿,她按了按眼角又抱紧自己,手上蒲扇的动作愈来愈慢。 在她终于要放弃抵抗睡意,合上眼皮前的最后一刻,“嘭”的一声闷响霎时搅散了她的睡意。 寻声望去,动静应该来自于隔壁。 陈清也眨巴眨巴眼睛,缓缓站起身,只犹豫了一瞬就放下蒲扇,往墙边走去。隔壁不知还在鼓弄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隔着矮墙不时传来。 他们两家房子都建得早,中间只隔矮墙,除了作为分界分开两家各自的地界,旁的根本不抵什么用。 陈清也侧耳听了半晌,那头声音一直未歇,于是越发好奇。她把板凳拉倒墙边,再借势踩上一旁废弃的石磨,终于攀上了墙头。 隔壁的小院子比阿婆家整齐规整许多,西南方向架着竹制的葡萄架,架子底下摆着一张方面高凳和一把藤制摇椅。 葡萄架背后是一整面墙的爬山虎,入眼绿油油一片,若不是还挂着几串葡萄根本分不清绿的什么是什么。 靠近矮墙的东南角上则种的花,小丛小丛连成一片的是茉莉。眼下刚到开花的季节,茂密的叶子里藏着不少将开未开的花骨朵,隐隐有清香越墙而来。 再向前靠近檐下,是晾衣服的洗晒区。今天衣服应该都收了回去,不锈钢落地衣架上只剩下几个塑料夹子。 陈清也没看见人,踩实垫脚的东西,用力往上撑了一下,一低头才看清墙根底下的罪魁祸首。 “你在干嘛啊?” 陈清也忽然出声,把阮舒池吓了一跳。他后退两步,再抬头,只见黑漆漆的墙头上趴了个人。 他眯了眯眼睛,大概是近视眼又不戴眼镜的习惯动作:“是…你啊。” 大抵见是熟人,又是个小姑娘,阮舒池放下心来:“你爬这么高注意安全。” 第6章 陈清也借着夜,默默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城里人就是事多,这点高度才哪儿到哪儿,对面三层楼高的树她都能爬。 “你在干嘛啊?”陈清也没搭理他,盯着地上的水壶水瓢,再抬眸看他又问了一遍,“刚才好响一声。” “刚才在浇花,碰到水壶砸地上了。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阮舒池提起扎眼的塑料浇花壶,往陈清也面前晃了晃。 陈清也却是不解:“你怎么这会儿浇花?天都暗了。” “白天温度高,给植物浇冷水的话,水分会蒸发得更快,从而对根系造成损伤,所以要等温度降下来再浇花。” “哦。”陈清也点点头,其实听得不是很明白,“这是茉莉花吧。” “对,是宝珠茉莉,比较常见的茉莉品种。” 茉莉就茉莉,还宝珠茉莉。 陈清也深呼出口气没再出声,心里想的是男人果然都一样爱装。 无论是四五十岁在家门口高谈阔论国家大事的老阿叔,还是眼前十四五和她显摆鲜花品种的少年,本质都一样令人讨厌。 她视线转向墙角,只见一枝不知名的爬藤植物蜿蜒而上,在灰砖墙上留下抹显眼的绿。乍一看还以为是对面的爬山虎,再细看竟找到两朵紫色的花苞。 陈清也纯挑事,朝墙角抬了抬下巴,也不管黑灯瞎火的阮舒池看没看见:“那个又是什么花?” 阮舒池扫了眼,稍稍思忱后答:“大概是牵牛吧。” “你知道是什么品种吗?”陈清也依旧不依不饶。 她在开口前甚至都想到阮舒池答不上来会怎样气急败坏,说这是草花根本不论什么品种,又或者干脆不搭理她。 什么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内。毕竟她认识的男的都是这样,面子是最重要的。 阮舒池盯着那花苞又看了半晌,后才略带歉意地笑道:“还没开花,只看花苞不太清楚。” “不过牵牛我懂的不多,可能开了花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品种。这样吧,你要是感兴趣等开花了我查查书,到时候再告诉你?” 完了,怎么碰到个实心的。 “嗯。”陈清也默默闭上眼睛,哼了个单音出来。 “对了,一直没做自我介绍。我叫阮舒池,左耳旁一个元的阮,舒心的舒,池水的池。”阮舒池低头浇了阵水,再抬头见陈清也依旧扒在墙头,很是熟稔地又开口,“你呢?” “……” 陈清也没应声,一双明亮的眼眸只盯着阮舒池,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 而阮舒池终于浇完了水,将塑料水壶放上一旁的木桌子,退后半步打量陈清也。 大抵是猜到小姑娘不愿意说,他很是好脾气地解围:“不想说也没关系。” “你对植物感兴趣吗?突然想到楼上还有很多植物图鉴书一直用不上,原本都打算当废纸卖了,你要是喜欢就转送给你,正好不浪费。” “我不要,我也不喜欢。” 阮舒池话音刚落,陈清也立马开口拒绝,生怕迟疑一秒就会被阮舒池怀疑口是心非。 花花草草的东西她本就不感兴趣,更何况白天只是收了一簸箩葡萄就被阿婆念叨半晌,要是再收了阮舒池别的,这人可不得被阿婆捧到天上。 接连被陈清也驳了面子,阮舒池也不恼。他的脾气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里,简直好到离谱。 他又垂眸思忱接着提议:“不喜欢也没事,我家有用没有的书挺多的,要是没趣了欢迎来看书。” 阮舒池说话时盯着陈清也的眼睛,显得整个人真诚极了。 “…嗯。” 陈清也不敢对视,也难得有不好意思拒绝的时候,短暂应声后觉得太过干巴,又小声补充:“我,我叫陈清也。池去掉三点水的那个也。” “陈清也。”阮舒池点头,一字一顿地复述了遍,颊边酒窝隐约,“那我叫你小也可以吗?” “随,随你便!爱叫什么叫什么好了……”陈清也后知后觉的腼腆上头,自己嘟囔着,手一松直接顺着墙头滑下。 “你没摔着吧?” “没有!” 陈清也拍拍满手的灰,瞧着面前的矮墙蹙眉,忍下满肚子阮舒池小题大做的吐槽,还是回应了他一下。 “那,早点休息。明天见,小也。” 谁跟你明天见!自说自话! 陈清也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在她彼时浅显的认知里,直接给阮舒池下了个此人有病的定义。明明早上还夸她叫清清好听,晚上居然问能不能叫她小也…… 真是…善变的男人! 陈清也学着小说、电视里看到的评价,某一瞬倒是把自己给逗笑了。只是唇角上扬片刻,又似想到什么,敛下笑意强迫自己做回面无表情的严肃模样。 她耸耸肩,转身往自己家走。抬头,自己房间所在的二楼今日借着隔壁的灯光竟没有往日那么漆黑可怖。 隔壁二楼最右的房间亮着灯,前几天还没有光的,那应该是阮舒池的房间。 而她的房间也在二楼,最左边,是推开窗就能打招呼的距离。 蝉鸣声歇过一阵转而又起,今年云城的夏天热得离谱,对陈清也而言这个夏天或许同往年一样,又可能不太一样。 她应是讨厌夏天的,毕竟天刚热的时候她就失去了父母,被父亲那边的亲戚骂了个遍,最后被送来和阿婆相依为命。 这儿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却有的吃能睡安稳觉,比往年盛夏里不见生气的,躲着却依旧会被揪出来挨打的年岁好上许多。 至于她的新邻居…… 更像是个闯进她生活的意外。 两人时常隔着矮墙,一人在墙下浇花,一人趴墙头监工。夜里还能时不时聊上几句,等到了白天通通变回靠祖辈传话的少男少女。 至于陈清也第一次走进阮家,还是在阮舒池来云城第二周的某天。 阿婆前些日子卖掉剥好的鸡头米,又凑巧在市集买了好价的碎银耳,这不一早和品相不好自留的鸡头米煮了锅银耳芡实羹。 她总记得隔壁阮奶奶时不时的接济,欠人情就得有来有往,这头刚煮好就让陈清也趁热送去半锅。 陈清也端着小铝锅跑到阮家的时候,阮奶奶正在厨房忙活,她倒不曾推拒,只让陈清也先上楼找阮舒池玩,等她腾出空把锅给清出来。 陈清也是不想上楼的,她和阮舒池最舒适的相处距离,应该隔着那道矮墙,要是面对面还有点不太适应。 可云城实在太无趣了,夏日漫长,又没有朋友,陈清也一直挺想问阮舒池借几本书回去看。 譬如他上次提到的植物图鉴,说不定她能对着墙缝里的青苔研究一下品种。 这正好是个不必特地上门的机会。 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精致漂亮,像是新换的,不像阿婆家那个,就是她踩上去都吱嘎吱嘎响。 “……小池哥,你刚来不知道!” “就你们隔壁那个姓陈的,她可是杀人犯的女儿!六月头上,她妈把她爸给捅死了,估计怕被抓扭头就自/杀了。” 陈清也刚走上二楼,就听见一阵指名道姓的评判,声音很耳熟,是她最讨厌的卖海棠糕吴老太家那个小霸王。 第7章 她放缓脚步,侧耳又听。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心底还升起一二分不知名的希冀。 他会帮她说话吗? “对对对,听说警察到的时候那个陈清也浑身是血抱着她妈,眼泪都没掉一颗,好冷血好恐怖!奶奶总说让我离她远点,杀/人/犯的女儿,谁知道会不会遗传!” “……” “小池哥,你怎么不说话啊!听到我们说的没!离她远点,你们住这么近,可危险了!” 又是一阵静默。 陈清也的心却随着寂静越沉越底,这些日子隔墙的相处宛如发梦,梦醒之后显得她可笑至极。 阮舒池是不知道她的身世,不是不介意。 说不清是不是失落,陈清也心口空空的,好像她作为她妈妈的女儿,作为一个做错事的人的附属,只能孑然一身。 陈清也深呼出口气,嗤笑自己竟然在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也不算意外。 她转身扶着木制楼梯下楼,一步一步,比来时沉重太多。 只是身后声音又响,她稍一迟疑,听见是阮舒池。 “我知道。” “……但她妈妈是杀/人/犯,她又不是。” 第4章 黑蕊白银莲 “…行了,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诶,小池哥你怎么不听人劝呢!”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小池哥帮我看看一题,我们几个都不会呢。” …… 这世上有个奇怪的共识,人说出的话不仅仅是个人态度,还代表着一种立场,一次站队。 违背良心站在多数人那边,即便答案是错的,也会成为对的。遵循心内、鼓起勇气站在少数人那边,就成了背离集体,哪怕是对的也好像错了。 不过这种共识也有例外,就譬如阮舒池的不同。 这条街上小鬼头唯他马首是瞻,哪怕他选择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依旧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靠近他。 时间久了,这件事就会被淡化,又或者潜移默化之中多数人同化掉他的不同立场,让他的态度趋于大众。 不过,陈清也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天,在阮家的二楼,陈清也没有出声打断那场关于她的对话。她轻声下楼,像是自始至终就不曾出现过在二楼。 可那之后,她却一反常态,往阮家去得愈发勤了。白天跟着阮舒池读书写题,夜里则是趴在墙头看他浇花,完完全全把自己变成了阮舒池的小尾巴。 具体行动方案时那天她在阮家二楼短暂思考后得到的,只要她去阮家,那些忌讳她、讨厌她的人就不去了。 时间一久,阮家成了她和阮舒池的孤岛,阮舒池也会被认定是无可救药地,选择帮助她的人。 这种拉帮结派的做法把被孤立的,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是有点不道德,可陈清也从来没拥有过什么,哪怕她知道这么做不好,也要把阮舒池变成她的。 变成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会坚定地选择她的人。 更何况暑假后阮舒池就要回新海上学,云城的糟心事碍不了他什么。 总之,阮舒池没有发现她的算计,阮奶奶也没有,而对此更乐见其成的是她的阿婆。 阿婆总以为街上那群孩子开始接纳她了,孩子嘛,没什么坏心眼又不记仇,多玩玩总能玩到一起。 对于阿婆的美好希冀,陈清也没用残酷现实击破,她通常听过笑笑,然后带上写完的暑假作业去找阮舒池看书。 天好的时候两人在阮家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背对太阳光,看书的看书写题的写题。 阮奶奶会看着日头最盛的时候,给他们从冰箱里拿雪糕吃,一整块方形的冰砖,用刀一切二,一人一半。吃过冰继续看书写题,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却能这么上待一下午。 天要是不好,譬如一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陈清也就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伸手出去掬一捧水再往隔壁甩。 两人房间离得虽近,水倒是甩不进屋,半路落在微微敞开的玻璃窗上,发出明显不同于雨水敲打檐廊的噪音。 阮舒池起得晚,听见动静起床查看,推开窗就见陈清也笑盈盈叫他“哥哥早上好”。 这哪儿还生得起气,阮舒池虽是无奈但从没和陈清也红过脸,像是作为哥哥早就习惯了顽皮妹妹的胡闹。 暑假过半的时候小姑娘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就是发尾层次不齐,显得人极没有精神。还是阮舒池看不过去,借口买文具,特地领着她去镇上修剪了一次。 剪完齐刘海,再带上纯色的塑料发箍,蹿高不少的陈清也已然初具少女的风姿,连理发店的老板娘都夸他们兄妹俩生得都好看。 兄妹,哥哥。 陈清也把这两个词放心口反复品度,生出属于自己的,隐秘的小小快意。阮舒池是属于她的,会照顾保护她,不会选择别人的哥哥。 阮舒池可能是天生做哥哥的料,阿婆总这么夸他,连她现在也这么觉得。 为人温和耐心,像是一块华贵又温润的璞玉,从不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再用自己如朝阳般的和煦反馈给每个人。 这样的没有攻击力的性格,相信没有人会不喜欢。即便是陈清也,他也只用了一个月就将她浑身的锐利熨帖平整,塑造出和自己类似的淡然来。 当然,本质还是不同的。阮舒池是与生俱来的好脾气,而陈清也是为了迎合阮舒池装出来的。 这种伪装需要小心翼翼,可只要能继续,陈清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装一辈子。 可惜事与愿违,眼看暑假即将结束,她享受阮舒池的照护时,常忍不住因这指间漏沙般的时间忧虑。 她怕暑假结束,阮舒池回到新海后忘记她。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又一次从自己手里溜走,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最怕自己变回孤零零的一个人。 陈清也心思重,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郁结放不在心里便显现在脸上,没两天就被阮舒池看出了端倪。 阮舒池没问也没说,只是某天晚上浇完花,约正趴墙头的陈清也上屋顶看星星。 那时云城的天还看得见星星,云随风动,星星就藏在其间若隐若现,像是街口那条不知名河及河边的路灯被倒扣在了天上。 两家屋顶都是收拾干净的,中间只隔着矮墙宽的缝隙,一脚能跨过去的距离这会儿被两人一人一边站着,倒像分割出了楚河汉界。 陈清也抬头看星星,阮舒池歪着脑袋看她,两人不说话时就只有阵阵风声。 好一会儿,阮舒池装作漫不经心,往陈清也那边凑:“小也最近心情不好?” “我没有。”陈清也避开阮舒池的目光依旧嘴硬。 可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阮舒池哪能不知道她:“真没有?你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日子了,平时哥哥长哥哥短的,最近都听不到了,还说没心事?” 陈清也不吭声,主要是没什么好话说。 她总不能对阮舒池直说,自己成日里思考的,是怎么让他回到新海后始终记得她这个远在云城,毫无关系的邻居妹妹吧…… 第8章 她妈曾经和她说过很多大道理,抛开一些无病呻吟的哀怨,她觉得最有用的,是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的告诫。 她妈就是蠢,所以指望着她爸,然后输得一败涂地。 陈清也记着这句话,一开始对除了阿婆以外的所有人都拒之千里,直到遇上了实心眼的阮舒池。 他不介意她的拒绝,而她也是试探再三才接纳阮舒池成为自己人。 遇上真心对她好的人,她拒绝不了,更不想拒绝。 陈清也低着头,鞋尖互相抵着,结结巴巴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要回新海了?” 阮舒池隐约猜到她要说这个。 暑假到这会儿还剩半个月,他妈今早打电话来,说家里都安排好了,准备下周接他回去开学。 而他一离开,陈清也在同龄人中的处境,势必又要回到原来的水火难容。成见是鸿沟,此生难平,更何况还有无知大人自以为是的教导。 他也一直犹豫,该怎么和陈清也开口。少年人把离别看得太重,一旦提起这个,气氛就无缘无故变得愁苦起来。 阮舒池轻声叹了口气:“下周吧。” “…哦。”陈清也扭头,梗着脖子看了他一眼,干巴巴应下,手撑屋顶在檐边坐下,又低头扣起拇指侧面的硬茧。 这大概是陈清也一直的习惯,但凡焦虑就开始扣手,连着倒刺撕掉一小块皮肉,疼了出血了,反而心里畅快了。 “…小也。”阮舒池看着陈清也指腹嫩肉泛红的手指,皱眉叫了她一声。 陈清也停下动作,恍惚抬头:“没事。” “我没事……”她说着又低头喃喃,过了许久,瞪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阮舒池。 怯于开口,可深思熟虑后还是忍不住问:“哥哥,回新海以后,你还会记得我的吧?” “当然!”阮舒池答得肯定。 他一着急,从自家楼顶跨到了陈清也家,等走近了,又觉得失礼不再靠近,只把脚步顿住在她身后。 阮舒池下意识的动作大概是想摸摸陈清也的脑袋,待恍然意识到什么,终是尴尬把手背到了身后。 时间刚到农历八月,夜风里已经有几分初秋的味道。仔细分辨,大抵是阮家院里快开败的茉莉,混杂上街边几棵桂花树上刚开的桂花香味。 陈清也和阮舒池安静了一阵,肖似他们日常的相处却又不同。 不过比起僵持,还是阮舒池先败下阵来。他走到陈清也身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把双腿伸出檐外。 “小也,我还是哥哥啊。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尽力出现在你身边。” 陈清也扯了个笑,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她把身子往后靠,双手撑在背后,歪了歪脑袋去看阮舒池:“真的吗?” “真的。”阮舒池点头,伸出左手小指:“我们拉钩?” 陈清也摇摇头,抬手按下阮舒池的手:“我相信你的。” 她的话音被卷进了那夜的风里,阮舒池听没听清不知道,反正也没关系,她自己原本就不信这种许诺。 陈清也猜,自己今晚说的做的应该能让阮舒池记自己久一点,至于多久她也没数。 她需要一个更深刻的机会,像电视剧里演的救命之恩那样,一报还一报。 可,人生哪像电视剧演得那么离谱,救命之恩难遇也不可求,可谁承想真有个让阮舒池对她耿耿于怀的机会出现在一周后。 出现在阮舒池父母接他回新海那天。 那日一早,陈清也和阮舒池约好替两位老人去镇上赶集。阮舒池骑了阮爷爷留下的老式自行车,载上陈清也,两人大包小包一路颠簸会到家时,远远瞧见了停在阮家门口的车。 陈清也微微愣神,转而偷摸打量阮舒池,他却同样一脸诧异,显然也是不知情的模样。 …… “哥哥!哥哥回来了!” 陈清也刚要贴心开口,自己拿东西回家,只见阮家敞开的大门那头蹦蹦跳跳跑出来个小姑娘。 看模样应该比陈清也小一些,可个头身量却大差不差,纤瘦却高挑,瓷白的肤色在阳光下亮得耀眼。 “歆歆你别跑,刚做完手术!”阮舒池瞧见朝他跑来的小女孩,推着车连忙迎了上去。 陈清也呆愣愣地看着从她身边径直走过的阮舒池,又转而看向那个同他面容肖似伸手要抱的女孩,那些被她认为天生做哥哥的贴心举动忽然有了来源。 小女孩和阮舒池才是兄妹相啊,一样好看,笑起来一样明媚。 所以阮舒池是有妹妹的,亲妹妹。 “哥哥想不想我?” “三天打两通电话,我有什么可想的。” “哼!那我也不想你!” 阮舒池停下车,俯身把妹妹抱进怀里。兄妹俩两句话就拌起了嘴,相处时既自然又可爱。 陈清也此时却进退两难,她的东西还在阮舒池自行车上,可现在开口又不是好时机。 她站在一旁的树荫下,目光无措地跟着阮舒池,可先发现她的,是阮舒池的妹妹。 “诶,这儿还有个妹妹!”女孩趴在阮舒池肩头,探出半个身子和陈清也打招呼,“妹妹你好呀,我叫阮歆!” “是小姐姐。”阮舒池伸手敲了下阮歆的脑门,把她放回地上,这才向陈清也招呼,“小也,这是…我,妹妹。” “你妹妹?”陈清也重复了遍阮舒池最末两个字,怎么也笑不出来,视线反复徘徊在兄妹俩的脸上。 “你好,我叫陈……” “小池回来了?” 陈清也话没说完,一道清丽的女声从屋内向外逐渐靠近,等人走到门口她才看清,那是个长发飘飘打扮精致的女人,应该是阮舒池的妈妈。 “这是隔壁阿婆的外孙女吧?” 阮妈妈倒是一眼就瞧见了局促的陈清也,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同她平视,又仔细看了看:“好水灵的小姑娘,看着和歆歆差不多大,就是太瘦了。” “你好呀,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我…”遇上这么热情的陌生人还是头一遭,哪怕对方是阮舒池亲妈陈清也依旧不适应。她眼神慌乱,四处转了一圈,终还是没敢开口,目光飘向阮舒池求助。 “她叫陈清也,清水的清,也是的也。” 阮舒池拍拍阮歆,同样朝陈清也走去,母子三人把陈清也围了一圈。 “也叫清清呀,真是巧了。”阮妈妈笑道,“阮歆不改名也该叫清清的,现在又有个叫清清的小姐姐,真是缘分了。” “小池,我看这小姑娘投缘得很,跟你爸说我们多认个干女儿好了……” 再往后,陈清也已然听不清了。 她耳畔反复出现两句话。 “你叫清清吗?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 “阮歆不改名也该叫清清的。” …… 怪不得阮舒池叫她小也,原来他的清清另有其人。 那他对她的好,究竟是对哪个妹妹? 还是自始至终,只是为了“清清”? 陈清也难以置信的目光直直看向阮舒池,可阮舒池不敢看她。 第9章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失落与空洞,她竭力隐藏,但藏着不住绝望,看得人揪心。 那一刻,陈清也切身体悟到她母亲所说,究竟是什么用意。 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可其女肖母,她也一样。 第5章 丝绒蓝飞燕 陈清也是一早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宿醉后脑袋发闷,又做了个陷在回忆里的梦,她在床上足足坐了一分多钟醒神,这才寻声摸索去找手机。 感谢对面锲而不舍耐心,感谢自己喝大了也没忘给手机充电,总之这个电话能接通,各方面的努力缺一不可。 …… “…喂?” “姑奶奶你可算接电话了!”电话那头是个清丽明媚的少女声音,陈清也再熟悉不过。 她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的脸水肿得不行,就继续半眯着眸子,坐在床上继续游神:“呦,你今天醒得挺早啊。” “能不早嘛!我们伟大的舒颜女士早上7点不到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静音没听到,她干脆冲我家来了!” “清也姐,你有什么操作先跟我串个供啊!也得亏我昨晚不在爸妈家,不然就彻底穿帮了!怎么帮你打掩护!” 阮歆在电话那头中气十足,嘴皮子从头到尾都没歇,给陈清也听得耳朵直痒痒。 “舒妈妈现在在哪儿呢?” 她把手机换到另一边,揉揉耳廓,听阮歆全程没帮她哥说一句好话就觉得好笑。跟她的黏糊劲儿,都快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妹妹了。 电话那头听了连停顿也没有,张口就来:“回家做饭去了,家里还有个阮同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等饭吃呢。” “清也姐我们的默契呢?想也知道我妈不在这,要是舒女士在我敢这么跟你说话嘛!” 陈清也笑:“也是。” 阮歆,阮家最宝贝的小女儿,爸妈疼哥哥宠,人生不算毫无坎坷,却一度被陈清也当做自己所替身的白月光本尊。 毕竟她的人设听来就很白月光,活泼机灵的小太阳出生带着二尖瓣关闭不全的心脏病。 几次手术后,心脏瓣膜被换成机械瓣,成天一副脸色苍白病歪歪的模样,可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她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女孩。 她乐观、自信,被娇养但从不娇气,如同她现在的名字一样欣欣向荣。 陈清也还是后来才知道,当年阮舒池被突然送回云城,是因为那个暑假阮歆要手术,阮家爸妈怕兼顾不上两个孩子,这才有他们的相遇。 至于当时陈清也,在的阮舒池眼里,应该是一个恰巧出现,可以转移他对阮歆兄长责任和保护欲的对象吧。 阮歆不改名的话,她该叫阮舒清的。 真是天选白月光与替身。 不过除了名字,实际上她和阮歆没有半点相似。阮歆那样明媚,怎么会和从小过得谨小慎微的她一样。 毕业后拿水乡小白花的脸,在钢筋水泥的新海打拼,还没攒够买厕所的钱,先把云城阿婆留给她的房子搭进去,成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至于她能和阮歆处得好,是因为阮家的人都好。阮歆、舒妈妈,也包括阮舒池。 她考上新海大学那年,阿婆忽然离世。是阮家接她去的新海,帮她交了第一年的学费。 她不怨阮舒池,从来没有。 陈清也从小到大的愿望其实很简单,拥有很多的爱,再到拥有阮舒池。 做妹妹不行那就以别的身份。 “诶!清也姐你还醒着吗?”阮歆怀疑的语调微微上扬,“你不会……昨晚上是喝酒了吧!” “喝了点。”陈清也心虚地摸摸鼻子,“名侦探小姐,我真就喝了一点。” “醉鬼都这么说。”可阮歆是人精,眼珠转几圈,一下便猜到缘由:“你俩又吵架了?” 陈清也低头从一团乱的被子里找到被角,“没吵架,闹掰了。” “掰了啊,掰了也行。”阮歆倒是接受良好,只顿了顿又问,“那今晚还能一桌吃饭不?” 陈清也:“……” 坏事了,她给忘了这茬! 舒妈妈为了能对阮舒池的相亲情况进行及时复盘,早就说好让她们今天都回家吃饭的。 所以说,她和阮舒池这个关系也有不好,不是骨科胜似骨科,是真实的闹掰了还得一起回家同桌吃饭。 陈清也:“不吃了,晚上加班!” 阮歆被陈清也的胡说气乐了:“少来了你,国庆节放假呢,你加什么班?” “逢年过节别人休假,都是我们这行生意最好的时候。更何况国庆结婚的人这么多,我还有两个婚车三个捧花没扎呢。”陈清也答得义正言辞,“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你少挡我财路,懂?” “懂!” 阮歆当然理解这种考了不及格,不想拿卷子回家找家长签名的痛苦。 她在电话那头听陈清也鬼扯听得直乐,这俩当事人不回,她个场外观众自然也没回去的必要。 最后干脆选择毫无心理负担卖了她哥:“行!你不回我也不回!我哥的问题自己解决,他和舒女士1v1好了!” 还真是你哥的好妹妹。 陈清也半阖眼眸,抬手捏捏眉心:“那你别忘了帮我跟舒妈妈说一声。” “我开店去了,不说了啊。” “好好好,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陈清也宿醉后游神的状态复萌,她垮下肩膀把手机扔到一边,盯着不知名的某处发了好一会儿呆。 租来的房子不大,她的卧室拢共就十来平方,中间靠墙摆下一张铁艺床,床头又边是个房东留下的木质衣柜,左边梳妆台凳子上堆了昨晚胡乱换下的衣服。 陈清也抬手用力搓了搓脸,从头重脚轻的状态里找回一二分状态后,从床边一侧跳下,趿上拖鞋后窗边走去。 她对入睡的要求一贯高,亮度不能太高环境也不能太吵。所以窗帘她挑的遮光度最强的,白天拉上恍若黑夜,连原本的窗户都被她换成了真空断桥铝,隔绝老小区一大早的阿姨闲聊。 可即便如此,她要能安稳入睡还是得先吃褪黑素,再戴眼罩、耳塞才能堪堪酝酿出睡意。要是不凑巧,闭着眼睛保持一夜清醒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陈清也拉开深灰色的遮光帘,外头灰扑扑的阳光登堂入室,整间屋子却一下明亮了起来。 看天色,今天应该是阴天,云层堆叠在空中,把太阳挡了个严实。 陈清也站在窗口,推开沉重的窗户再拉上纱窗,外头清清凉凉的风进屋,总算吹淡了一些她身上残存的酒气。 她一手撑着腰,一手锤了锤发僵的脖颈,闭上眼睛任由风吹拂过她的眼睫。 其实脑袋里依旧是混沌一片,关于昨晚对着阮舒池大言不惭的宣告,关于醉酒后梦到的十五年前的初见,关于后来他们相处的每一年,碎片般的记忆都胡乱堆在脑子里。 陈清也的手指按在自己干燥的唇上,对这乱成一锅粥的现状毫无头绪。 真的要放弃吗? 一件她坚持了十五年的事,追逐阮舒池就好像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而现在要拔出深入骨血的习惯,却似乎没有她想得那么痛苦。 第10章 只是有点恍惚,有点像在做梦。 但也不是做不到。 既然阮舒池执意把他们界定为兄妹,那她总要如他所愿。 大概她只要做到这件事,在阮舒池那就是天大的好处,就能抵她过去十五年欠他的了。 风卷层云,露出一阵太阳熹微的光,那光宛如破开两个世界的刀刃,直直落在陈清也的卧室,落在她床尾的边柜上。 柜子上是个方形冰川纹玻璃花瓶,里头插了几只丝绒蓝小飞燕。飞燕草有点发黄打蔫,陈清也仔细打量半天,才发现是这两天给忙忘了,花瓶里的水早见了底。 陈清也拿上花瓶出了卧室,把东西放上客厅茶几,又从桌上顺了鲨鱼夹把自己毛躁微卷的头发盘在脑后。 鲜花营养剂兑水,清洗花瓶鲜花根部再进行修剪,最后把花放进花瓶整理造型。这两年每天必做的日常,让陈清也在和这群娇贵的鲜花打交道时熟稔多了。 两年前,陈清也从公司辞职,用了全部家当,卖了云城阿婆留给她的房子才开了现在家花店。照理来说,她的家世条件,安安分分做个普通打工人最好,这么倾其所有容易血本无归。 可陈清也就剩一个人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不愿被困在沉闷的职场,想跑出来单干便就这么做了,反正赌徒本色也遗传自她爸。 所幸她运气不错,两年里花店走特色打卡路线已经回了本。后来她又租了隔壁店铺开鲜花咖啡店,办插花体验课,生意都很不错。 老话倒是说的不错,除了情场上对阮舒池处处失意,她做什么都很成功。无论是少年时考上新海大学,毕业后入职知名外企,还是后来开的这家花店。 收拾完花再收拾完自己,陈清也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解酒。 微信弹了一堆对话框,她站在餐桌旁一边回复一边两口塞完了早餐。先前她和阮歆说的也不算全胡扯,国庆长假是结婚高峰期,她今天就约了两个婚礼头车的活。 进货开店的活有店里两个员工打理,普通花束他们也能应付,就是花篮捧花这种还得她看着把关。 陈清也的店开在新海市中心的九安区,复兴路23号,出地铁口800米,墨绿色店招的就是。 这地方是新海本地人俗称的上只角,再早些该是什么租界地界,街边两侧种着成排的梧桐树,落叶景观也不扫,专给游客拍照打卡。 连街上开的都是类似劈情操的小店,咖啡厅、清吧、饰品店还有装修复古的书店,定价不低赚钱也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和洋房区风格相契合。 相比之下,陈清也的花店在其中已经是很能赚的了。 “小水啊!今天的高原红醒的怎么样了?你帮我备个100支左右,别的我再……” 陈清也没进门呢眼睛就黏在花上,店里暖色的灯光一打,成排的鲜花桶里各色花朵娇艳。她满意地打量了一圈,刚要再开口就见收银台转角站了个局促的小男孩。 说是男孩也不太切当,他一身黑色连帽衫牛仔裤的打扮,眉眼英挺盖不住的少年气,个子又高得有个一米八,看样子至少上大学了。 店里的店员小水掀了帘子,正从后面库房出来,一眼瞧见那小男生和陈清也面对面站着。 陈清也朝小水扬了扬眉:“有客人怎么不招呼?” 小水平静微笑,知道陈清也肯定认错了:“姐,这是来兼职的。” 陈清也闻言,眨巴眨巴眼睛见对方肯定地点了点头,连忙扭头仔细打量。小帅哥的脸赏心悦目,是那种大学校园里会被表白墙捞的阳光帅哥,多看会感觉宿醉的头疼都能减轻几分。 可陈清也却感觉太阳穴直突突。 这张脸要是来给她打工,她得给多少工资? 第6章 泰迪向日葵 “我今年大三,一周只有三天有课,时间很自由的。” “需要加班我也没问题!” 那男孩刘海有些长,先前低着头挡住了眼睛,这会儿在陈清也面前抬头辩驳什么,露出一双圆眼,明亮得很。 陈清也不喜欢这种眼神,说不出具体缘由,只是觉得对方的被需求感太盛,会让她下意识感觉要多给出些什么。 她自己本来有的就不多,不问别人要就算好了,哪里还给得出别的。 所以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阮舒池的眼睛,眼眸狭长神色冷淡,戴上眼镜后更有种予给予求都不在意的感觉。 也确实不在意,不然也不至于十五年的感情,嘴都亲到了还是跟木头一样。 陈清也偷摸叹了口气,做作地埋怨了下自己不争气,居然还会有事没事想到阮舒池。 “我们这儿倒是不加班哈。” 小水跟在陈清也身边递花,面前一桶高原红玫瑰收拾完,她又从旁边拖了个桶到跟前。一抬眼瞧见老板叹气,顿时心凉了大半。 这活脱脱一清纯男大,不会干活有什么关系,这么高颜值就是放店门口站着都能吸引一大批小姑娘。 到时候人都来店里了还不得买点花,一人买一朵她们这个月都赚大发了! 财富之路唾手可得,可她看陈清也的模样,却好像不太满意…… “姐,咱们不是缺人嘛,要不让小叶试试呗?” 小水往陈清也身边挪,又仔细打量了那男孩,这才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道:“长这么好看,放门口当吉祥物多香,活脱一招财猫啊!” 陈清也朝小水挑眉,小姑娘朝她挤眉弄眼就知道,妥妥被男色迷惑的又一人。 食色性也,帅哥店员一直是卖点,更何况她们店里还确实缺人。 前些日子店里的一对小夫妻辞职回老家,两人一个是花艺师,一个在旁边咖啡店负责进货。 一下没了两个员工,陈清也短时间又找不到合适人选,压力巨大。本想着累点算了,她自己开车去市场进货,可头一回就在半路撞了车,当时还是找的阮舒池救场。 那天阮舒池是被阮歆“征用”的,陈清也不知道,阮舒池也难得忙出了错,等他想起亲妹妹的时候都过去了大半天。 找人进货刻不容缓,陈清也连夜发的招聘,等咖啡店的人员缺口补齐,花店这儿倒显得不太急了。 她和小水都能顶,就是琐碎事太多老板偶尔翘班,于是便想着找到靠谱花艺师之前先找个兼职分担一下。 现在人是找上门了,可陈清也有点说不上的不愿意。 “你是哪个大学的?” “新海大学!”叶庭阳往身后找书包,发现空空如也只讪讪笑道,“我今天没带学生证,要看的话我下次带来。” 陈清也:“我又不是公司hr,你是专科本科还是研究生,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就是好奇。”陈清也拿了枝花扫开额前碎发,“新海大学最近的校区离这里半小时地铁,就算你要勤工俭学,学校附近找个奶茶店不挺好,怎么会想跑到这儿的?” “我…”小年轻脸皮薄,被明着点了下霎时红脸,抬眼偷看陈清也,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嗫嚅道:“我不希望同学知道…所以想离学校远一点。而且这里环境很好,还不用担心被骗。” 第11章 “那个,就是我之前兼职被…被骗过……” 陈清也明白过来。 应该是个家世不好但自尊心极强的男大,说不定兼职的时候,还因为漂亮的脸蛋被诱骗去做些奇怪的事。 这些陈清也都熟,回顾她的大学四年,同样的境遇相似的事,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 “你的意思是,我看着就像好人吗?”陈清也拿花指了指自己好奇道,“万一我们也是骗子,转骗你这种涉世未深只看脸的大学生,然后……” “姐!你干嘛吓人家!” 陈清也调笑的话音未落,给小水听得一激灵,连忙开口,又侧身挡在叶庭阳面前,有种老鹰抓小鸡里领头母鸡的架势。 陈清也摇摇头,捏着打刺钳的手用力,瓷白的手背上一下爆出凸起的蓝绿色血管:“这么大个人又吓不坏。” 叶庭阳没吭声,视线跟着陈清也,眼巴巴的,存在感极强。 他耐心不错,等陈清也约摸又收拾了半桶花,才试探开口:“姐姐,可不可以让我试试?你就试用一下,我很勤快的!” 叶庭阳的目光始终炽热,给人一种路边见谁都亲的大金毛的错觉,像是恨不得把脑袋凑到跟前让人呼噜几下。 陈清也简评,精力旺盛又麻烦的年轻人。 不过确实长得好,试试就试试吧,至少大学生用得安心。 陈清也一贯难以拒绝单方面的热情,加之对叶庭阳跟她相似的过去,让没有什么同情心的她难得恻隐,终是松了口。 “我们这儿工作轻松,也没什么重活。你就帮着小水醒醒花,花艺课前准备好花材,课后做好打扫就行。工资18块一小时,月结周结随你,可以的话随时来上班。” “好耶!”小水乐得抱住了陈清也,“老板万岁!终于有人能帮我收拾叶子了!” 陈清也往后退半步,避开小水,怕她直接挂自己身上:“我是应你的强烈要求,你记得带他。” “保证完成任务!”小水也不管打下手的事了,两手一撒往柜台后走,“我得给咱们小叶准备个围裙,啧啧清纯男大爆改围裙人夫,多吸引客人啊……” 陈清也哽住,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自己开的是花店还是花楼。她忽然很想问问小水,上班摸鱼的时候究竟都在看什么…… 小水兴致勃勃,对着店里统一的深灰色棉麻围裙精挑细选。 陈清也透过前台门帘的缝隙扫了眼,感觉自己愈发不理解现在的小年轻,哪怕每天都能听见这种虎狼之词,还是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相比之下阮歆好相处多,明面上是个写尽各种play的写手太太,背地里恋爱都没谈过,她撩两句就得炸毛。 “谢谢姐姐!” 见小水走远,叶庭阳连忙往陈清也身边凑了凑,一双圆眼直勾勾盯着她,“那我从今天开始上班可以吗?” 陈清也姿势不变,低头侍弄花,打算言语上做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行啊,上午工资不算,下午开始到晚上,今天工钱算半天的。” “没问题!” 叶庭阳长得高,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往陈清也身边一站,挡住了侧面的大半灯光。 陈清也觉得他碍事,想让他走开些,一抬头却撞上叶庭阳亮晶晶的眼神:“姐姐要帮忙吗?” 陈清也把话咽了回去:“不用。” “那姐姐,这玫瑰是什么品种啊?难养吗?要怎么照顾?” 少年人原地上岗,表现出一种莫名好学与迫切,只是这问题在陈清也听来耳熟,一时恍惚,回到了还趴在矮墙墙头的那一年。 “…这是高原红,性价比很高的红玫瑰品种。花型好开得慢,所以花期挺长。”陈清也停顿了下,“好好记着吧,回去可以和女朋友显摆显摆。” 她站在当年阮舒池的位置,一样又不太一样。 毕竟像她少年就那么刻薄的人是少数,能有阮舒池包容度的又几乎没有。加之叶庭阳这种还等着她发工资学生,根本不敢在这上面反驳她。 叶庭阳闻言挠挠头:“…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她的重点是这个吗。 陈清也暗自腹诽,张嘴只是淡淡道:“以后总会有的。” “…找到了找到了,我就记得阮老师穿过,给压仓库最底下了。这件巨好看!巨显身材!个子矮的都穿不了!” 小水拎着件黑色牛仔帆布围裙从后面出来,围裙是个很明显的男款尺码。她拎着衣带举过头顶展示的时候,整个人被挡了严实,很像是一件围裙从柜台后飘出来。 “姐,让小叶穿这件行不?”小水衣服后头探了个脑袋出来,“不过阮老师最近会过来不,他要是过来帮忙的话得再……” 这条围裙是阮舒池专属,前两个月陈清也缺人,阮舒池过来帮忙时特地给他准备的。 至于后来他为什么不来了。 是因为学校开学,还是她听闻他的相亲安排,在仓库两排货架间按着他不让走,非要他说清理想型。 陈清也舔了舔唇,想起那天昏暗的灯光下阮舒池漂亮的脖颈。 “不要紧,他不会过来了。” “啊?” 小水快走几步,把衣服囫囵卷进怀里:“怎么了这是?你们俩吵架了?” 陈清也想笑,阮舒池情绪那么稳定一人,怎么一提起来都说是他们吵架了? 他们哪有这么多架可吵。 “我跟他吵什么。” “人家学校事情多,期中期末忙着批作业改卷子,说不定还要陪对象,哪有空过来当免费劳动力。” 小水欲言又止,陈清也从她的眼神里瞧出种看不懂的怜爱。 好怪。 陈清也叹气,拿花儿敲了下小水的脑门,花瓣上沾了水,冰冰凉凉落在她额前,惹得她连忙去护刘海。 “小叶今天开始上班,带上你的围裙领上人,去后面仓库和咖啡店那边转一圈。”陈清也继续道,“转完赶紧回来给我打下手,一会儿人家婚车来了。” “好嘞好嘞!” 小水朝叶庭阳招招手,等人走近把围裙往人手里一塞,走前头带路:“小叶我跟你介绍一下,我们店分两部分,花店和咖啡店。但是后头仓库是共用的……” “小叶你等一下。” 叶庭阳抱着围裙乖乖回头,见陈清也正从旁边的桌上摸了个劳防手套戴:“姐姐叫我什么事?” 陈清也拿起打刺钳,视线从下往上和叶庭阳的眼睛对上。 “记得叫老板。” 第7章 日耳曼鸢尾 “那我们今天这节课就到这里,大家完成的花艺作品可以带回家,围裙放在原位即可。感谢大家参与,我们下次见。” “诶,等一下!小陈老师你们今天花儿有点少啊,蓝色主题不考虑加点鸢尾铁线莲什么的吗?” “是呀!还有包年的鲜花,数量好说,品种可以再丰富一点嘛。12个月一轮要是都差不多,我隔年可不想续了。” “还有你们那个……” 刚一下课,陈清也水没顾上喝一口就被几个学员围住,关于花店的吐槽一堆,她却只能跟着陪笑:“行,我们联系一下供货商,下次进些新鲜品种。” 第12章 话虽这么说,可鸢尾铁线莲什么进价,她288一节的花艺课保证20种花材的取用已经很良心了,要用铁线莲那她还做生意吗! 她都不想说,那个包月鲜花,1688一年合下来一个月不到150,她们每束花都有12支以上的主花,根据季节天气搭配,保证花期和新鲜度。 果然啊,这年头还是当不了有良心的人,前面两条街的花店国产郁金香冒充进口货,价格翻了一番还有人夸,而她这儿还在让插花课进铁线莲呢。 但几位太太表示满意,挎上包往外走:“那就行,我们下次来再看看。” “张太太隔壁喝杯咖啡吗?那个鲜花瀑布拍照还挺好看的。” “好呀好呀,我刷到打卡的好多次。你可要帮我拍好看点……” 送走一教室客人,陈清也摘下固定头发的鲨鱼夹顺手夹在围裙的背带上,抬手松了松头皮发紧的后脑勺。 她背靠门板,漂亮的长卷发散肩头,被灯光一打显出几分不同本人温和的光泽。 “老板喝水。”叶庭阳拿着陈清也的保温杯迎面走来,高挑清瘦的男孩子穿着牛仔帆布的围裙,腰线被系带勒出轮廓,确实赏心悦目。 陈清也抬手接下,浅抿了口,朝满地花梗树叶的教室抬抬下巴布置任务:“教室收干净就行,围裙手套一会儿我收去干洗,今天小水请假辛苦你了。” “这么大的教室,那真是辛苦我了。”叶庭阳戴着手套,收拾枝叶的动作并不是很麻利,“所以,老板给加钱吗?” 陈清也大概心情不错,倚门问他:“你想加多少?” 叶庭阳思考:“那就…加个微信吧!” 短暂的静默里,陈清也用力抿上了唇,不过从上扬的嘴角看,应该是为了竭力克制住别笑出声。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冷到令人失笑的借口了。 “你这两天在店里还没加够吗?我可是亲眼所见,小叶同学魅力无边,在我的小庙可是被不少姐姐妹妹要微信,带动消费花店咖啡店营业额都见长。” “老板你别冤枉我,我可一个人都没加!”叶庭阳被陈清也调侃的语气羞的耳朵根通红,“别想借口扣我工资,我心里只有工作。” 陈清也扭开头喝了口水没说话,更没把叶庭阳的话放心上,只顾着研究保温杯上磕掉的漆。 叶庭阳见陈清也没应,视线游弋最后回到满地枝叶:“老板微信能不能加吗?就不能给我一个巴结老板,向上晋升的机会?” “靠加微信晋升?”陈清也回眸,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看你怎么巴结了,要当老板肯定没戏,你先说说打算要个什么一人之下的title?” “老板,你别笑话我了,我就想加个微信。”叶庭阳小声说,“我都来几天了,打卡群还是小水姐拉的我。要是不加老板微信,被骗工资我找谁去……” “就算加上了,该骗你的还得骗你。”陈清也是真的被逗笑了,“与其操心你的工资了,不如先把卫生打扫了,小叶同学。” “打工怎么能不操心工资!” “发不出工资店给你。” 陈清也转身离开,任身后叶庭阳碎碎念混着收拾东西声音不歇也没再停。 她掀开帘子,秋日午后的阳光正穿过稀疏枯黄的梧桐叶,一束一束落进店里。靠窗的成排花架沐浴着阳光,陈清也怕晒着花,顺手把杯子放上在前台,走去检查。 小水不在,叶庭阳刚来不知道有些花经不得晒。到时候花晒蔫了,这就是他晋升路上第一块拦路石。 所幸秋天的太阳已不见盛夏的炽热,陈清也摸摸只是微温的塑料花瓶,把几个晒到太阳的花瓶挪开。 这些鲜切花娇贵得很,尤其是一些进口品种,好像多看几眼让它不舒服了都能死。 一通忙活完,店里也不见来人,陈清也得空在窗边的藤质摇椅上小憩一会儿。 睡是睡不着,只不过太阳暖洋洋地晒着难免生出些倦意来。她阖上双眸,感受阳光落在眼睫,是一种囫囵的明亮。 自叶庭阳来后,她和小水的日子确实好过不少。且不说男大精力旺盛体力活抢着干,这位小叶同学还靠着俊朗的外形在这条街上杀出颜值路线。 单是看连续三天高位增长的营业额,陈清也觉得自己能原谅一切。 就是脸皮太薄经不起逗,心思也藏不住。 陈清也依旧闭着眼,抬手将手背盖在了脸上,被遮住阳光的眼前闪出五颜六色的色块,是太阳晒久了有些发晕。 陈清也该是睡不着的,她睡眠要求高,不能亮不能吵。这会儿隔壁咖啡店的蓝调都飘到她耳朵里了,她却觉得神思涣散,声音逐渐消失,只差一步便会放开所有防备彻底睡下。 迷迷糊糊之间她又好像听到脚步声,睡意褪去几分,陈清也却懒得动,依旧闭着眼睛假寐。 反正听来不像客人,大概是叶庭阳收拾完从里间出来,不影响她眯着。 脚步声逐渐靠近,陈清也眼睫轻颤,木质香调的香根草味跟随走动掀起风,她闻出了来人。 不是叶庭阳。 “当心着凉。”原本放在椅背上的外套落在陈清也身上。 她倏地睁开眼,脸侧是阮舒池的脸:“我没睡着。” “我知道。”阮舒池听见她说话了,估计是把他当成了小水。 “最近很忙吗?还没找到合适的人?” “还行。”陈清也不想和他多说,坐起身时,虚搭在身前的长款外套滑落,她拽着衣领往上提了提,“你怎么有空过来?” “路过,在窗外看见你了。” 意思是,不是特地来找她。 也是,阮舒池爸妈家离陈清也的花店就隔几条街,溜达回去不过20分钟。阮舒池凑巧经过合情合理,是她自作多情。 “没开车?是要回家吃饭?” 阮舒池长叹了口气,银框眼镜后的目光淡淡无奈:“不是很想回家。” 他扭头看向窗外,话没说清楚但陈清也懂。舒妈妈一双儿女,阮歆年纪小又有心脏病,退休人士操持儿女的一颗心,就只能全挂在而立之年的阮舒池身上。 重本毕业海外硕士,回国后又入职母校外语学院当德语讲师,他风风光光的人生履历就差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 他逃舒妈妈追,碍于舒颜女士绝对的家庭地位和二十多年老教师的威压,阮舒池最后只得去乖乖相亲。 可亲兄妹也会因为结婚生子逐渐归属独立,陈清也不敢想倘若阮舒池收回给她的,她还能剩下什么。 这是陈清也危机感的来源,是她决定挑明不见光的少女心事最主要的缘由。 但事与愿违,挑明后的结果是最差的那种,不冷不热先一步沦为陌生人。 所以这会儿陈清也乐得看他被舒妈妈声讨,他要是说他们是一对,早就欢欢喜喜大结局了。 “你这话让舒妈妈听见可完了。”陈清也笑,“不过你回家吃饭怎么没叫上阮歆?她每天都在家又没事,还能少吃顿外卖。” “她最好别回,煽风点火第一名。”提起阮歆这个活宝妹妹,阮舒池又叹了口气。 第13章 “你们两个,你是狼,她是狈,凑一起就是狼狈为奸。” “我也可以帮你啊,是你自己不愿意。” 这话又越界了。 阮舒池刚要张嘴,陈清也识趣打断,一脸诚恳:“我开玩笑的。” “早点回去吧,舒妈妈等着你呢。” “不一起去吃个饭吗?”阮舒池又问。 陈清也眯了眯眼睛,揣测这人是纯直还是真钓。 阮舒池穿了件卡其色西装色外套,里头是件黑色的打底,看着正式又不刻板。两本不属于花店的德语书正躺她身侧的花架上,估计是下午有课。 还算正直的人民教师形象,如果她不是深谙阮舒池其人,可能真会怀疑自己是备胎。 一边拒绝自己的示爱恪守兄妹底线,一边又约她回家吃饭。 吃的还是阮舒池的相亲批斗饭。 陈清也摇摇头,起身把外套搭回椅背:“不了,小水今天请假,店里离不开人。改天吧,改天我去看舒妈妈。” “也好。”阮舒池眼镜后的目光黯了黯,凝神片刻才道,“能不能帮我挑几只我妈喜欢的花?” 陈情也不解,看向他歪了歪脑袋。 “回去肯定晚了,带上赔罪礼。” 行吧,陈清也点头。 也该,要是不进她这门,早到家了。 毕竟那天晚上他们都闹成那样了,合该彼此王不见王一段时间,谁承想没两天阮舒池居然就这么跑来给她台阶。 可她陈清也从来不是愿意领情的人,她只想破罐子破摔,打破所以虚妄的美好。 不过给舒女士的花不参与战事,陈清也挑了几只今天刚进的宝贝,进口货美则美矣就是太贵,正适合宰客。 日耳曼鸢尾,内层花心是肉粉色,外层花瓣从内向外由橘到浅紫渐变,是描述不出的美貌。 “一共800,支付宝还是微信?” 阮舒池接过牛皮纸包的鲜花:“800?市场管理局知道这儿已经改成黑店了吗?” “进口货,舒妈妈喜欢的,懂不懂?” “你都说是舒女士喜欢的,凭关系不能送我?” 陈清也自然言辞拒绝:“我们俩算什么关系?还能送800块的花?” “……”阮舒池掏出手机,“转账给你,记得收。” “拒绝转账,前台扫码走公账啊。做生意呢,少来沾亲带故。” 阮舒池失笑,摇了摇头:“…行。” 阮舒池走出花店大门时,外头天色将明未暗的,街灯却亮了,在柏油路面投射出一个又一个光圈。 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响,陈清也就这么呆呆看着阮舒池的背影没进黑暗。 “老板!这些围裙放哪儿啊?” 叶庭阳抱着十来件围裙,用脑袋顶开门帘,瞧见地面又落了叶满脸兴奋:“是来客人了吗?” “嗯。”陈清也收回视线。 “送上门的,开了个大单。” 第8章 苹果杰克 临近打烊,陈清也从花店转去隔壁咖啡店,隔壁再隔壁的晚a生意正好,她的早c就略显疲态,干脆大手一挥,让大家直接下班。 待转回花店,叶庭阳先迎了上来。 “老板!花架上的德语书是你的吗?” “德语书?” “嗯,德语原版,一个中文字没有。”叶庭阳点头,翻了翻书册。 “估计是刚才客人落下的。还来得及找失主吗?扫码支付是不是有流水信息,我们给人家留个言吧!或者…诶,这是新大的便利贴,字还挺好看的,也有可能是外院的学生,要不我带回去校园墙上捞一下?” 陈清也凝眸盯着被叶庭阳举起德语原著,半晌愣是没听清嘴碎的某人究竟说了什么:“不用,给我吧。” 见叶庭阳不解,她又补充:“是我的老熟人,我联系他,不劳烦你去海底捞了。” 见陈清也伸手,叶庭阳乖乖把书递给她,忍不住八卦:“老熟人啊,老板,熟人买花你还收这么多钱?” “不然呢,杀熟听说过没有。” 陈清也把书放桌上拍了张照,微信发给阮舒池:“不过你要是给女朋友买花,我答应给你85折。” “老板我没有女朋友。”叶庭阳强调。 “不重要,送谁都行。”陈清也反正无所谓。 叶庭阳点点头:“兼职还有员工优惠,好良心的老板。” “是校友折扣。”陈清也在编辑消息,简单的一行字删删打打,半天还没发出去,懒散的语调恍然,显得极其没有诚意。 “啧,好那像忘记给八百块打折了,算了,下次一定。” 叶庭阳没忍住,吭哧笑出了声。 陈清也手跟着一抖,刚删一半的消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陈清也〕:你的书忘在这儿了,我给你送 明晃晃的字回头读来有些刺眼,陈清也自我评价,还是过去舔习惯了。 送什么送,阮舒池就给800。 她咬住下唇自觉气不太顺,捧着手机往摇椅里一坐,长按消息撤回。 〔阮舒池〕:忘拿了。反正不急着用,先放你那儿吧,有空我自己过去拿。 可陈清也前脚刚撤,后脚阮舒池的回复就来了。当场抓包,比发错消息还尴尬,陈清也脑门直突突,看到紧接着的回复更是。 〔阮舒池〕:?我是不是也该撤回 这人今天怎么回这么快?一路上和谁聊天呢?难不成又有相亲对象? 陈清也心烦意乱,指甲按在手机屏幕上,发出用力的敲击声。 〔陈清也〕:保管费转账,不转给你扔了。 〔阮舒池〕:转。 阮舒池说到做到,又给转了800。陈清也一盘,今天线下单的单价还没有超过阮舒池的,收入全靠宰熟人了。 〔阮舒池〕:今天看你很疲惫的样子,要是累了就早点关门。店里没人的时候别眯,万一睡着了有人进来也不知道。 陈清也当时没收,阮舒池一番话让她感觉这800不是保管费,是接受阮舒池关心筹码。 她才不要。 她按灭手机屏幕,视线一转反而抄起柜子上的某生牌收音机放广播。她常听的电台刚好一段评弹结束,不知抽什么疯放起清心咒的纯音乐来。 一时花店禅意十足,配上随处可见的鲜花和墙架上的招财猫,很难不让人生出看破世俗的心思来。 可陈清也不是,她这人太过世俗,对阮舒池又有怨气,鸡毛蒜皮讨价还价的越想越气,最后打开手机把阮800又给的800收了。 她不占便宜,暂存,大不了阮舒池结婚随份子都还给他。 叶庭阳却像对收音机过敏,圆眼垂下尽是一言难尽:“老板,你怎么用这个听电台啊。” “收音机不听电台听什么?英语听力?” “……” 叶庭阳扭开脸,拒绝回答。 陈清也从沉默中恍然:“哦~” “原来是四六级没过。” “四级过了!”叶庭阳着急辩驳,“六级,六级是裸考的,就差一点!” “反正能毕业了。”陈清也点点头,靠进椅背,作为学姐的提点,大概是最近不多的良心发现:“做兼职也别忘了功课,期末绩点不够丢了奖学金得不偿失。” 第14章 叶庭阳没吭声,盯着陈清也张了张嘴,神色难辨,像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窗外这会儿夜色落下,轮到店内的光铺满店外的路面,陈清也的视线顺着灯光从内向外,再回到店里。 一抬头墙角的墙皮洇湿一片,陈清也皱眉,都跟物业都报修两三天了,居然还没派人来检修。 不过也正常,一般物业嘛,只有收管理费的时候来得勤快。 陈清也把视线从碍眼的墙角收回,而叶庭阳有意避开她的目光且始终没再出声,还以为是男大自尊心作祟,她开口安慰。 “别不好意思,我读大学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不是新海人,奖学金交学费,困难补助用来吃饭,兼职赚的日常花销,能有的多就存下。” “那时候就想啊,也别读什么研究生了。毕业找份好工作,我的日子就能好起来了……” 陈清也说得轻描淡写,叶庭阳听着,眼里逐渐蔓上心疼,他从旁边拖了个高脚凳坐下。 像一只同样落寞的小狗。 陈清也看他表情,猜他是想安慰她的。可正身处于泥淖里的人没什么立场,只得噤声,然后局促地时不时看她一眼。 陈清也歪头,瞧见耳朵根都憋红了的叶庭阳:“想知道我的这个情况,是怎么能在这儿开店?” 叶庭阳用力点了点头,对上陈清也的眼神紧接着又摇头:“…不是,我没有特别想知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的!” “你是脑补了我什么凄惨经历?”陈清也低声嗤笑。 “不是!我没有!” 陈清也盯着他不放,然后小狗变成小狗气球,被放了气,最后只得放弃:“好吧,是有猜一点……” 陈清也笑笑,只抬手把胳膊架在椅子扶手上,虚虚作拳抵住脑袋。 一旁收音机电台因信号不稳发出滋啦滋啦的噪声,清心咒这会儿放完总算回归尘世里的靡靡慵懒的评弹。 吴侬软语好似翻开旧日斑驳陆离的书册,让她忍不住找出那些不见光的回忆,抖落净灰尘复诵一下。 “我大学念的工商管理,万精油专业,哪怕我是新大毕业的,求职时一样四处碰壁。春招快结束才定下一家待遇一般得公司,市场营销的岗,干的是牛马拉车的活。” “这里一个月租金十几万,最开始就是把我卖了也开不起这里的店。刚毕业的时候,从学校宿舍搬出来,找完房子交完房租,我兜里就只剩下3000。” 陈清也怔怔出神,继续道:“我在那家公司干了三年,卖命干,996是日常,不给加班工资说是能换调休。可直到我离职,攒下的一堆调休都没空用。要不是身体撑不住又有人劝我辞职,我应该也不会干这个。” “那你真的很厉害,咱们花店都成网红打卡点了。”叶庭阳生怕情绪价值给的不够,又红着脸补充了句,“你要相信,长得好看的人都会很幸运的!” 幸运? 陈清也差点笑出声,原来从别人嘴里,她这辈子居然还能有和幸运两个字沾边的时候。 可她要是幸运,就不会有个酗酒家暴的爹,不用失去双亲,背负杀/人/犯的女儿之名长大。 阿婆也不会为了省钱吃小诊所开的无效药,她也不会在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时候,又一头溺死在无望的未来里。 阿婆弥留之际说,她的清清成年了,读大学了,她也活够本了。病治不好,云城的房子她要留给陈清也当嫁妆,绝不能动。 阿婆拿自己给她换了一套房子,可几年后,她不仅没嫁人,还把房子卖了,换成了现在花店的启动资金。 阿婆会不会怪她陈清也不知道,反正她挺怨阿婆的。她宁愿这辈子不结婚,强留阿婆在她身边多待两年。 心口堵得难受,陈清也长舒了几口气但依旧无补,骤然来袭的情绪拖着她往下扯,没人愿意兜着糟心的,她留只能自己排遣。 论人,叶庭阳其实挺好玩的,大学生有种清澈的愚蠢,一眼看去就能明白在想什么。 有秘密,但藏又藏不严实。 所以她打算惹一下这个:“所以,变相地,你是想表达自己幸运,还是长得好看?” “老板。”叶庭阳也不傻,“你防备心好重。我就不能真心夸你好看,然后你坦然接受一下我的夸奖吗?” “我一般信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清也正色,“而且我比较抠门,18一小时,暂时不打算加工资。” “……” 叶庭阳看陈清也的眼神满是一言难尽。 “别这样看我。”陈清也站起身,把几个硕大的醒花桶往空处踢了踢,“不学资本家,做不好老板。” 因为惯性,满桶的水漾了些出来,地上一摊水迹,她皱皱眉支使叶庭阳:“收拾收拾下班吧。晚上不会有客人了。” 兼职店员小叶上岗拖地,陈清也则站到一旁。她解锁手机,对话页面还停在阮舒池的对话框。 “行。” 他很爱对她说这个字,表示同意,表示妥协,看着和过去一样。 陈清也眼神一黯,好像回到过去蜗居的出租屋,重压之下崩溃边缘。 …… 〔阮舒池〕:慕尼黑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冬令时7小时的时差,那新海应该是凌晨两点半,陈小姐给我一个你还醒着的理由? 〔陈清也〕:嗯,说明我适合异国恋? 〔阮舒池〕:…… 〔阮舒池〕:…行。 第9章 曼塔 〔阮舒池〕:听歆歆说最近总是约不上你,好不容易吃个饭还盯着手机。看来大忙人陈小姐最近的工作真是很忙。 〔陈清也〕:这话说的,阮先生平心而论,我们俩谁是大忙人不好说吧? 〔阮舒池〕:我可没有凌晨两点半不睡的时候。 〔陈清也〕:我过的美国时间。 〔阮舒池〕:…行,你总有理。 陈清也刚洗完头,走出卫生间就瞧见阮舒池的消息,湿漉漉的长发也没顾上吹,垫了块干毛巾在肩上,生怕自己晚一会儿回复阮舒池就忙别的去了。 隆冬时节,深夜妖风阵阵。 新海的天气一向诡异,潮湿的冷都是往人骨头缝里钻,可偏偏不供暖,怕冷的就只能整日开着空调。 陈清也不喜欢暖空调,干燥得紧,不开加湿器口干舌燥,开了加湿器感觉自己像蒸笼里皮薄馅大的包子,整日云里雾里的。 加之舍不得电费,陈清也的冬天一向靠一身正气、越加越厚的衣服和床上的电热毯熬过。 〔陈清也〕:好吧,我确实是快忙死了。不然你以为我两点不睡,真是为了等着跟你聊天? 阮舒池几乎秒回。 〔阮舒池〕:比起你那个工作,我倒宁愿你是为了找我。 这话听起来怪暧昧的,陈清也压下嘴角,并不打算在这会儿走进攻路线,转而提到阮歆。 〔陈清也〕:说起来阮歆这个小叛徒,吃的饭是我请的,结果扭头就跟你通风报信。行吧,还得你们才是亲兄妹。 对话中断了片刻,对面正在输入中半晌没有消息过来,陈清也得空干脆起身去找吹风机。 第15章 前些日子她刚从合租的房子搬到这个小一居,地方虽然不大但整体自由多了。 不会自己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墙之隔正热火朝天,也不会犹豫担心半夜吹头发会不会吵到室友。 陈清也按了两泵护发精油在手心,拿着吹风机蹬蹬跑回床边,插上插头,又把掌心的精油揉开,均匀抹在湿漉漉的发尾。 低头再看手机,页面跳出来两张覆雪的欧洲建筑。 〔阮舒池〕:分享图片 〔阮舒池〕:慕尼黑下雪了,新海最近冷不冷? 阮舒池本科在新海大学念的德语,毕业后申请了慕尼黑大学西方文学方向的研究生。当初说得去个三年,6-7小时的时差和新海能同步大半天,可等人真到德国竟然跟失踪了一样。 阮歆开玩笑说,她哥在慕尼黑这三年一定会是记忆五年里最难忘的七年。早知道文科在德国也这么难毕业,当初就应该撺掇阮舒池申请英国的学校。 不过阮舒池倒是不担心被延毕,三年之期已到,今年暑假之后阮歆就有亲哥供她支使了。 陈清也知道这人在顾左右而言他,可能是怕她敏感。 但她刚才那句话真没有别的意思,阮歆是他亲妹妹,他们血浓于水,比跟她更亲密才是正常的。 〔陈清也〕:还行,新海不是一直这样,入冬开始湿冷就钻骨头缝。 〔陈清也〕:还有你转移话题的方式真的和过去一样生硬。不是说圣诞都忙得没空过了吗,今天怎么有空跟我聊天? 陈清也指甲长长了些,敲在手机屏幕上发出清晰哒哒声。她和阮舒池一向打直球,说话不过脑子,更不担心会得罪他。 消息发出,她打开吹风机,迷迷糊糊感受着周遭空气被加热,吹在耳后,更催睡意。 陈清也还在不时低头看手机,怕微信消息的通知声被湮在这样的噪声里。 至于阮舒池的回复,他直接忽略了某半段。 〔阮舒池〕:临近假期大家都没什么心思上课,连教授也一样。本来今天晚上是有节课的,可那位教授发邮件临时通知请假,说自己陪太太回巴黎过圣诞了。 〔阮舒池〕:难得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结果发现两点半了你还没睡。当场逮捕.jpg 陈清也停下吹风机,手点屏幕往上划拉两下,心想阮舒池怎么不去抓阮歆,这小丫头上大学以后就没当天12点前入睡过。 打字太过繁琐,陈清也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睡眠时间,选择给阮舒池打电话。 “喂?听得见吗?” “听得见。”阮舒池那边很安静,估计是在宿舍,“小姑娘还不打算睡吗?七点起床就能睡四个半小时了。” “刚在吹头发。而且我搬家了,离公司通勤半小时。”陈清也开了免提,手机放在桌上,她则是对着镜子撩了撩头发,“可以睡到8点起。” “一个人住?” “小一居,自己住。” “那挺好,合租的安全性还是差了点。”阮舒池又道,“你那个工作不是说过了新人期就没那么忙了吗,这都两年了怎么还一直加班?” “市场不好大家都在‘自愿’加班,没办法。今天是碰上方案调整,明天开会又要用,平时不会这么晚。” 陈清也说着拿起梳子,对镜时想起什么深夜不梳头的诡异说法,还是认怂放下。其实关于工作,她并不想和阮舒池说太多。 大概是以前就没有什么规划,阿婆说报新大,不管被什么专业录取她就报了新大。 成为阮舒池的校友,圆满阿婆的期待,专业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反正工作以后都会变得如出一辙的痛苦。 她也不例外。 临时加班是不错,可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的leader离职,岗位空缺出来,几个年龄相当的年轻人都在动这个心思。 挟项目以搏晋升,反正大家起跑线大差不差,除非空降新领导,补位的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不过她不打算和阮舒池说,其一结局未定,她不喜欢做半路开香槟的事。其二,阮舒池自己还担着学业压力,没道理一直分享糟心事让彼此都更糟心。 “是吗?” 陈清也粉饰太平的语调听来太过疲惫,阮舒池又怎么会不懂陈清也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只是,…有点累,好累。”陈清也拔下插头,侧身坐上床沿,头一仰倒在床上,脸侧是柔软的床上用品,她阖眸把脑袋埋进去蹭了蹭,发出一声长叹。 大概怕阮舒池担心又赶紧补充:“没事,最近跟项目太忙了,整个人有点疲,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 “明天不就是平安夜了吗,我先许愿圣诞老人让我不要加班,送我一顿圣诞大餐好了。” 阮舒池在电话那头轻笑:“平安夜许的愿望要圣诞才能实现,你的愿望有时差啊。” 陈清也哼哼两声:“都说了我过的美国时间。” “美国时间的圣诞明明更晚。” “我不听!” “行了陈有理,快睡吧。新海好像又降温了,你别省,空调记得开。” 陈清也裹上被子,脑袋一沾床睡意骤然来袭,显得说话都有些囫囵:“电费太贵。没事的,上床就不冷了。” “我给你报销。你体质也不好,又怕冷,要是着凉生病我可能得报得更多。” “真的假的?这么好?”陈清也闭上了眼睛,靠一些意志力勉强作答。 “真的。不跟你说了,快睡吧。”阮舒池特意轻了音量,“小也,晚安。” …… 一夜沉眠,第二天陈清也差点没迟到。 昨晚电话后半程昏昏欲睡,阮舒池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都不知道,自然也忘了给手机充电。要不是生物钟关键时刻救她一命,今天迟到就不单单是扣全勤的事了。 开了一天车轱辘的会,总监的想法要求加了删删了加,陈清也做完最终方案发出定稿邮件时已经过了十点。她望着电脑长长舒了口气,郁结在心口说不清的东西却并没有因此消散。 隔壁办公区还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不停,陈清也这儿倒是只剩她一人。她靠进转椅靠背,僵硬的脖子枕着护颈靠垫,仰头望向天花板。 神思游离说不清在想什么,那是一种持续很久脑袋空空,被工作push被动前进的状态。 工作,生活。 每天两眼一睁就要上班,24小时待机。方案没过担心方案,方案落地担心执行,似乎整个人只是为了工作而生,她也变得不再像她。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可观的收入,她真不喜欢这种没有自己空间的生活。 陈清也工位靠窗,被一扭头就能瞧见窗外新海cbd的繁华。此时高层办公楼整扇的落地窗映着不远处商场巨大的圣诞树,星星点点的光又投射在窗户玻璃上。 她注目看着从地库驶进车道的车流,一辆一辆看得人头疼,然后再凭空生出困意来。 关灯关电脑回家! 明天虽然是周末但还得随时stand by,谁知道那个倒霉总监莫名其妙又抽什么疯。 陈清也走在只亮着应急灯的走廊,掐指一算现在慕尼黑应该是下午三点多,便给阮舒池发了张商场圣诞树的照片,权当做日常骚扰。 第16章 〔陈清也〕:分享图片。 〔陈清也〕:在?看看慕尼黑的圣诞树? 阮舒池没回,应该在忙,符合她对德国留子的一般刻板印象。 陈清也习惯了阮舒池的轮回,戴上耳机把手机收进大衣口袋,乘坐电梯下楼。 入夜后气温更低,尤其是高层办公楼门口凛冽的风,不论是谁都得给上两巴掌。 陈清也刚从空调房出来,不适应温差,等车的一会儿被冻得直哆嗦,好不容易控制住清水鼻涕,再一低头却发现被网约车司机取消了订单。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裹紧羊绒围巾,看着前方排队20人的打车页面,毅然取消排队,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走路回家吧,反正不算太远,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走在街头并不孤单。 街边的酒吧、咖啡店都没关门,兴许因为今天是平安夜,也可能只是隔天周末,而拉长周五的个人时间,是当代年轻人有效延长周末的方法之一。 陈清也在路上买了杯热可可,路程一半走累了口渴,也是头疼作祟需要字杯热的缓缓,更是因为这家店主准备下班,随单赠送那些没送出去的苹果。 她也收到一个,墨绿色收口布袋里装了个红彤彤的苹果,再转一面,苹果皮上有个大大桃心,里头圈着四个字“平安喜乐”。 什么洋节到了中国都得本土化一下,陈清也笑笑,把苹果放回布袋再挂上手腕,打算回家后拍照给阮舒池看。 走进她租房的老式小区,气氛一下寥落许多。窗户里不见光,路灯又坏了好几盏,不留神就会撞上停满的私家车。 有段路更是,被密度极高的楼房挡着不见亮,深夜回家不打手电根本看不清路。 陈清也路过垃圾站,站门口一口气干完小半杯变凉的可可,扔了纸杯从口袋掏出手机。 锁屏显示有几条消息,都来自阮舒池。 陈清也眉眼一弯,好像吃下颗定心丸。她也不着急,先打开手电,然后才点进对话框。 〔阮舒池〕:慕尼黑的圣诞树可能看不到了。不过我们可以去你发图片的地方打卡,然后再吃一顿大餐。 〔阮舒池〕:小也快回家,新海比下雪的慕尼黑都要冷。 〔阮舒池〕:分享图片.jpg 陈清也眯了眯眼睛,阮舒池发的图片…怎么是她家楼下? 他回来了? 不可能啊,这人昨天还在慕尼黑,圣诞加上元旦的假期又不长,寒假还在再等一两个月。 他不可能现在回来的。 可纵使知道不可能,陈清也还是朝着楼栋小跑过去。 手电的光影摇晃,装苹果的布袋一下一下撞在身上发出顿顿的痛感。 在离楼栋大门十几米的地方,她忽然站定,手电摇摇晃晃,照出个行李箱的影子。 而此时,耳机里恰好随机到她很喜欢的,但那时还不太懂的歌词。 “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陈清也呼哧呼哧喘着气,眼前氤上一阵白雾,再抬头,阮舒池正坐在行李箱上。 “还不错,比我预想的,比昨天的凌晨两点还算早了点。” 陈清也仍不敢相信,缓步靠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怎么回来了?” “昨晚看有特价机票,脑袋一热就在这儿了。” 阮舒池起身,背光而立,帅气得有些不太真实:“飞了十几个小时还是困,借我张床倒个时差可以吗?” “我要收费的。”陈清也转过身,吸了吸鼻子,低头从包里找钥匙。 通勤包太大,陈清也手有些抖,在包里翻了许久,好一会儿才找到芯片锁扫开大门。 “滴~咔哒~” 阮舒池跟在她身后,两人的影子逐渐重合,陈清也听见他温声的笑。 “好啊,睡醒了请你吃饭。” “就当…我帮圣诞老人来实现愿望吧,准时准点,没有时差。” 第10章 重瓣晚香玉 “然后呢?那会儿清也姐租的房子就是一长条,进门以后厨房卫生间卧室一览无余那种。你不会真做出那种事儿吧?” 阮歆眨巴眨巴眼睛,语气一波三折,满脸不可置信:“阮舒池啊阮舒池,啧啧啧,你真是太不绅士了……” “我做出什么事?”阮舒池听到熟悉的评价,眉心一皱,从电脑屏幕前抬头。 他语气淡淡的,但阮歆听来威胁意味甚重。 阮歆扭头四处打量一圈,双人办公室这会儿就阮舒池一人,所以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哥:“就你睡床,清也姐睡沙发的事儿啊!” “而且你说说,偷摸回国不告诉我不告诉妈,直奔清也姐就去了。你是非要挤那张床吗?回自己家不行啊?不想被舒女士知道给我个消息去我那儿好了!” 阮家家庭条件不错,阮爸舒妈早早给两个孩子买了房,兄妹俩名下一人一套房,一碗水端得相当平。 “你不是和童柠去旅游了吗?”阮舒池推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波澜不惊,似乎并不期待阮歆的脑子能记住什么关键信息。 “我记得当时舒女士打电话查岗,你是找的我给你参谋,到底用什么新奇别致的借口才能骗过那位人民教师。” 阮歆立马噤声,坐椅子上露出假笑:“好像是哦。” 被阮舒池一句话怼回去,有些丢面子,阮歆心里不舒服,安静没一会,一双圆眼骨碌碌转,打算再找阮舒池掰扯掰扯。 她往阮舒池桌边一趴,笑盈盈抬头:“不过这件事和清也姐辞职开花店有什么关系啊?” 阮舒池敲键盘的手一顿:“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那天小也病了,发烧38度往上,还在零下的天里走了40分钟回家,一进屋差点晕过去。我一摸,身上烫得和夏天的窨井盖一样。” 阮歆吓得吃手:“还摸了啊?” “额头。”阮舒池垂眸看她,抬手就敲她脑门:“而且小也在我这儿,跟你有什么区别?” “行行,你先说,然后呢。”阮歆暂时不想跟阮舒池说这个,摆摆手让他继续。 阮舒池却不知怎么,始终没再开口,薄唇微抿,大抵是想到什么,喉结上下动了动。 在阮歆好奇期待的目光里,他眼前却是他试图忘却的那个冬天。 在陈清也局促的出租屋,空调暖风干燥,而他几乎抛下床上的病人落跑。 他以为陈清也对他而言和阮歆一样,甚至因为少年时没有言明的阴差阳错,更有些说不上的亏欠。 直到…… 直到那天,他变得开始疏远她。 照顾了一夜高烧的陈清也,旅途颠簸加之时差作祟,阮舒池顶不住便坐在床边的沙发闭眼小憩。 单人沙发对腿长手长的他而言实在难受,舒展不来难以入眠,就只能闭目养神。 可床上休息那人却不知道,以为他睡熟了,蹑手蹑脚起身,在他睁眼前凑到他身边,又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比空气更灼人的吻。 阮舒池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当时是怎么做到克制着没出声,反正唇边的热度又起,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他和陈清也,始终不是兄妹。 第17章 陈清也还是做贼心虚,没注意到眼睫颤动的他,逃回床上裹紧被子假装无事发生。 至于阮舒池。 度秒如年地装睡了十来分钟,假装梦中初醒,满眼迷蒙地起身,假装看不见她颤如蝶翼的睫毛,手背贴上额头再恍若触电般逃开。 那个零下的冬天,他洗了个冷水澡。 冰凉刺骨,平息骤然来袭的滚烫。 阮舒池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从相识至今,十几年里陈清也对他而言和阮歆是一样的。 对妹妹的心思龌龊,哪怕是被动,他也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陈清也,更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 “哥?哥?”阮歆伸了个巴掌到阮舒池面前晃晃,“想到什么了?神都丢了?” “没什么。”阮舒池清了下嗓子,“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卡文了,清也姐人设带感,我参考参考美女发家史丰富一下写作思路。”阮歆催促她哥继续,“你快说然后呢!” 阮舒池无奈,又继续道:“小也反反复复烧了两天,期间她领导又给她打了电话,是我接的。” “现在想,是我当时回答得太冲动了。那个项目是小也费尽心血的,不论是搁置还是让她同事帮忙,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自作主张。虽然没影响到结果,但…是个教训。” “道德标兵别愧疚了,清也姐辞职是自己辞的。而且你看她现在花店开得风生水起,没有你那一哆嗦说不定开不起来呢。”阮歆安抚道。 阮舒池摇摇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阮歆没觉出味来。她向来心大,向来搞不懂她哥和陈清也这种高敏感类型的人满肚子里的弯弯绕绕。 “故事的最后,美丽的女主角选择了自由的生活,靠着智慧收获了一家网红花店,全剧终。” 阮歆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又偷摸打量她哥:“看来这个故事里,有没有男主角也不重要啊。是吧,哥?” 阮舒池眉梢一挑,知道阮歆又想作妖:“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啊,就是最近你们关系太复杂了,我找谁玩都不方便,所以探探口风。” 阮歆笑得甜,圆眼微弯一副小狐狸的模样:“不过为了我们三个人目前奇怪的友谊,清也姐的事情我得掰开了跟你说道说道。别说亲妹妹不帮你,是你这个直男脑子真的不会拐弯啊。” 阮舒池太阳筋突突直跳,直觉阮歆说不出什么好话:“你又有何高见?” 阮歆冲阮舒池竖起食指,一脸正色:“首先,清也姐是你的青梅竹马,不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我。” “头一天在德国打电话,第二天就飞十几个小时突然出现在楼下。要是我碰到个除了你的男人为我做这种事,我肯定心软的一塌糊涂,原地说我愿意。” 阮歆无视阮舒池警告的目光,双手拖着下巴继续道:“更何况清也姐跟你相识十几年,你不能寄希望于所有人都会把你的关心理解成兄妹情。在我看,清也姐对你心动才是正常的。” “可我已经和她保持距离了。”阮舒池眉心纠结成一团,回忆里并没有再次逾矩的地方。 阮歆微笑着,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的保持距离是指,吵架第四天装作路过,特地去花店给人家和好的台阶吗?” 阮舒池不解:“还得一起回家吃饭的,我们总不能一直僵在那里。” 阮歆为这理由一时失语,忽然有些理解陈清也总想对阮舒池霸王硬上弓的原因了。 “行吧,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阮歆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长叹一声,用一句渣男语录收尾。 “不过亲妹妹还是建议你再想想,趁男二出场上分之前有个决断。如果选择做兄妹,那就离她的生活再远一点,不然真的很像海王养鱼。” 显然道德标兵并不理解阮歆抽象的形容,他眉头紧锁紧盯着电脑屏幕,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从镜片反光来看,阮舒池停在那行已经许久了。 “咚咚…” “阮老师在啊。” 兄妹难得安静片刻,敲门声忽至。两人齐齐回头,只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个穿着白色灯笼袖衬衫千鸟格长裙的女人。 “秦老师有什么事吗?”阮舒池问。 “没什么事。”秦流月缓步走进屋,身上的香水味随风飘到阮歆面前,过于甜腻的味道惹得她忍不住搓了搓鼻头。 不认识,没意思。 阮歆扭头往阮舒池桌上一趴。 秦流月视线落在阮歆身上,试探问道:“阮老师这是有学生?” 阮歆鼻子嗅嗅,觉得空气里有股酸味。 “不是学生。”阮舒池扫了眼阮歆,“家里人。” “…家,家里人?” “嗯,家属。” 阮歆不情不愿地抬头打了个招呼,心想这年头哪还有敢单独把女学生叫去办公室的男老师。 别说阮舒池这种貌比潘安,人民教师里难得的颜值翘楚,就是她爹那种年近退休的中老年教师办公室讲题,都得男男女女叫上一大群人。 这个问法,来者不善啊。 不过,且不论温柔女老师所为何事,阮歆还是贴心起身:“你们谈什么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不是要紧事。”这位秦老师的眉眼落了下去,“是阮老师中秋学院发的福利一直都没领,明天开始清理学院仓库了,我过来提醒一下。” 阮舒池凝神思忖,发现好像真有这事:“今天还有事不方便带,我去签个名,让保洁阿姨帮我处理了吧。” “我帮你代签掉?” “那麻烦秦老师了。” 漂亮女老师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去看阮歆。而阮歆站在一旁装作未觉,冲她甜甜笑了笑。 “那阮老师我先下去了,你忙。” “好,谢谢秦老师跑一趟。” 甜腻的香风伴着高跟敲击地面的声音逶迤飘远,阮歆八卦的目光来回扫视,奈何当事人流水无情,对着他的破电脑专心致志。 “哥~” “别叫我,马上好。”阮歆刚一出声,阮舒池就知道她要作妖,头也不抬直接打断。 “我又不吵。”阮歆不买账,拖上椅子又坐下,“这位秦老师看着对你有意思啊?” “人家只是工作。” “你少来,只是工作大大方方说我是你妹不就行了,还咬文嚼字什么家里人。” 阮舒池沉默半晌终于松了口:“之前副院长撮合过,我觉得不太合适,就不耽误人家了。” “确实不太合适,你不适合这个类型的,你得要那种……” 阮歆脑袋一卡,见阮舒池望向自己,张嘴吐出几个大字:“…入室抢劫型。” 阮舒池摇摇头,盖上了自己的笔记本,某瞬阮歆几乎幻视,她哥盖上的不是笔记本屏幕而是她的脑袋。 “你的嘴歇歇吧,一会儿体检我看你血压升多少。” “走了,去医院。” 体检绝杀。 阮歆默默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小尾巴似的跟在阮舒池身后。 通往停车场的一路,还有不少刚入学的新生不知外院院花阮舒池,偷偷摸摸打量的不少。 第18章 不过放在青春活力的大学校园也不稀奇,要是早两年,直接冲上来加微信的都有。 更何况她哥芝兰玉树,一身卡其色长风衣配黑色半高领毛衣,银框眼镜再一戴,活脱禁欲斯文小说男主。 阮歆忍不住偷拍一张发给陈清也。 〔阮歆〕:v我50,带你看新大高颜值老师生活日常! 第11章 红绸康乃馨 陈清也收到阮歆消息时,正在和兄妹俩的亲妈,阮家绝对领导地位者,舒颜女士逛街。 她对着手机上那张模糊的背影照思考半天,回了简短有力的两个字。 〔陈清也〕:td 秋高气爽的天气,太阳露脸懒洋洋地照着,体感不冷不热,正适合到处溜达。 陈清也和舒女士坐在某家咖啡厅沿街外摆,身边是铺满梧桐的砖石路,而阳光正竭力穿过梧桐树的枝干,把斑驳的光铺撒在遮阳伞的伞面。 陈清也端起白瓷马克杯,抿了口咖啡,秋风吹散长发,短暂的凌乱里她由衷为自己从前司跑路的决定感到庆幸。 只有工作没有生活,她会像泡进高浓度营养剂里的鲜花,被汲取掉所有水分然后干枯掉的。 手机那头阮歆还在锲而不舍地发着消息。 〔阮歆〕:不要50也行,我们有姐妹情。只要你一声令下,阮老师玉照双手送上! 陈清也盯着手机屏幕笑,然后指尖轻敲又回了一条。 〔陈清也〕::td 然后被当成ai对待的阮歆怒了。 〔阮歆〕:你的两条td毁了我认真打字跟你蛐蛐阮舒池的心!你知道吗!你对得起我嘛! 〔陈清也〕:我不知道。不过下午茶时间,不是很想看到影响我心情的人。 〔阮歆〕:呕吼~看来这次吵挺凶啊~ 这个造作的波浪号看得陈清也脑壳疼。 〔陈清也〕:你这个态度是准备互相抖把柄? 〔阮歆〕:我有什么把柄?我断情绝爱修的无情道好吧。 〔陈清也〕:=_=别以为我不看小说,我知道修无情道的才是最多情的。 〔阮歆〕:怎么了!我只想平等地给每个好听的声音一个家,这怎么了! 陈清也眼见话题越扯越远,连忙刹车。 〔陈清也〕:你今天很闲是不是? 〔阮歆〕:是啊,这不是体检路上,我得找人说说话,缓解一下我的紧张。 迟了点吧,陈清也摇摇头,平时熬夜熬通宵的时候也没见有过检查焦虑啊。 “…小也啊。” 陈清也恍然抬头,就见舒女士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跟舒妈妈说,是不是谈恋爱啦!” 舒女士从陈清也拿起手机开始,八卦的眼神就在反复徘徊,一脸欲言又止。这会儿见陈清也笑意蔓延,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开口。 “没有,舒妈妈我冤枉啊,身边成天就这些人,我找谁谈去。” 陈清也把手机递到舒女士面前:“是阮歆。她哥送她去体检,路上跟我闲聊呢。” “是他们俩呀。”舒女士扫了眼手机屏幕,一脸兴致缺缺,靠坐回座椅靠背,举杯啜饮一口,又皱眉,“没意思。” “我跟你讲,就那俩活宝,叛逆的儿子和缺心眼的闺女,再碰上家里还有个装聋作哑的爹。我呢,成天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说说就气,不提了。” 陈清也听着好笑,阮舒池叛逆不叛逆且不论,就阮歆那个小狐狸,谁缺心眼她都不会缺心眼。 “这不是有小也吗。我店里现在稳定得很,舒妈妈只要约我,我都有空。” 舒颜被哄得眉开眼笑:“还得是我们小也。” 陈清也把手机倒扣回桌上:“不过舒妈妈,我有个问题哦。” “你说。”舒女士正心情很好地给桌上的蛋糕拍照。 “都是喝咖啡,为什么每次我们都要特地跑出来,就不能在我那儿……” 舒女士手一滑,手机砸在了桌上,她没顾上回答,先是连忙心疼地摸摸镜头。检查确认没有损伤,这才想起她虚假的高知贵妇形象。 “这怎么一样,在你那儿是吃你的,我约你出来逛街当然得我请客。” “而且总闷在一个地方怎么行,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多出来走走。你不出门哪来的艳遇,还能自己找上门不成!” “你看阮歆,明明没什么事,可我拖都拖不出门,跟长在家里一样。” 陈清也把额前碎发撩到耳后,避开舒女士埋怨的目光,但笑不语。 当着舒女士的面,她不拆阮歆的台。 可阮歆才不是不出门的人,经常得空就背上电脑就往她店里跑,一待一下午。 更不提什么漫展、签售的活动,她次次抗上长镜头单反就去了。连前两个月摔骨折都没缺席,是爱得相当深沉了。 至于阮歆不乐意和亲妈一起…… 人之常情。 人就是,越什么富裕就会越不在意什么。阮歆怕被舒妈妈管,被盯着饮食要清淡作息要规律,像是被束缚在笼子里的鸟,认为失去了自由。 而她却巴不得有人对她这样,关心她在意她,证明她并不是只有自己。 陈清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在舒颜女士面前,她的乖顺并不是装的:“我们一家人,不论谁请谁的。” “诶,你们三个在我眼里,多大都是孩子。赚钱不容易,我们小也更不容易,你的自己收好。” 一阵风起,新凉的秋风卷着店里咖啡香恣意徘徊于这条街。现磨的美式咖啡有种咖啡豆深烘后的焦香,闻一闻都都能提神醒脑。 舒女士往杯里加了块方糖,莹白的糖块被褐色的咖啡浸透,逐渐被侵蚀雕琢出奇怪的形状。 小勺碰撞白瓷杯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她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并未把陈清也耿耿于怀的往事放在心上。 陈清也点头,一时没再吭声。 可能十来岁的她彼时也不会想到,从她认识阮舒池开始,她的命运会和这家人紧紧纠缠在一起。 舒女士初见她那句认干女儿的话没成真,但往后的日子她对她,和亲生女儿相差无几。 那一年之后,阮舒池几乎每年都会回云城过寒暑假。她也收到阮舒池带来的,阮爸淘汰下来的旧手机,收到给阮歆买大了却对她正合身的新衣服。 她每一件人生大事,参与的除了阿婆,就是他们。 甚至后来阿婆走了,他们还在。 她高中毕业那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凑不齐入学的第一年学费焦头烂额时,是舒女士让她宽心,然后出面垫上了所有的钱。 她还记得大一开学那天,阮家一家四口送她去报道。阮舒池拎着她破旧大箱子,把她送进宿舍,积灰的床架、桌面是舒女士搞的卫生。被嫌弃碍手碍脚的阮爸则带着她和阮歆去学校教育超市买冷饮。 他们仨一排坐在超市门口的花坛边,身边是买脸盆毛巾闹哄哄挤成一堆的新生和家长。 阮爸爸顶着嘈杂的人声跟她交代,学校里遇上什么事就去找阮舒池,阮舒池搞不定的也要记得找他们告状。 那几年真好啊。 她还把阮舒池当作哥哥,彼此间尚未有隔阂。她又有了家人,强势的妈儒雅的爸粘人的妹妹,和…一直对她很好的阮舒池。 第19章 至于现在。 也还好,她只要抛开和阮舒池难以宣之于口的囹圄不论,阮家人始终是她的家人。 “小也,阮舒池相亲的事你听说没有?”舒女士又喝了口咖啡,显然这次对甜度满意多了。 陈清也挂在嘴角的笑意一僵:“好像是有听阮歆提到过。” “她还好意思说!这俩活宝,真给我气死了!” “平时也不见阮歆多要她哥,看着还没你跟小池亲近,结果这回相亲非要跟着去。你让人家女孩子怎么看?看不上,带妹妹来搅局的是吧?” “这件事是谁的主意不好说,一个肯定是不想相亲,一个是什么热闹都凑,反正兄妹俩一个都逃不掉。” 陈清也尴尬的摸摸鼻子,没敢在舒女士的气头上出声。 她猜阮歆这会儿应该是被念叨得直打喷嚏,作为拉她顶锅的罪魁祸首,陈清也决定以后在舒女士面前多保她几次。 “…阮歆跟过去,可能也是好心吧。毕竟她哥不是很擅长打这种交道。” “呵,她能有这么好心?” 话是这么说。 陈清也垂眸暗叹,可这回真的不管阮歆的事。 “还有阮舒池,不乐意去你直说啊。闹这么一出,让我怎么和人家介绍人交代!这不是耽误人家小姑娘的时间吗!” 陈清也越听耳朵根越烫,手足无措下把造型精致的小蛋糕往舒女士那边推了推,决定学习阮舒池的顾左右而言他。 “不提这个了,舒妈妈你尝尝他家的拿破仑,酥松香甜味道挺好的。” 舒女士倚在扶手上气得直哼哼:“好好。” 只是安静没一会儿,舒女士又稍稍坐直了身子,脑袋往前一探小声再问:“小也,当初和小池一起出国的那个女孩子,你知道他们还有联系吗?” “或者,或者你见过吗?什么性格长相?你给我描述描述?” “我…”原本蔓延直耳后的热度一下褪去,陈清也搓了搓指腹的茧,答得模棱两可,“算见过一次吧。” “个子不高,比我矮一点。圆眼长发,很元气很漂亮。” 舒女士柳眉一皱,觉得这个描述有点熟悉:“这听起来怎么跟阮歆似的?” 陈清也一哽,其实当初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和阮歆从长相到性格都截然不同,在阮舒池即将远赴德意志前夕,出现了另一个跟他同行,也更像阮歆的女孩。 她危机感甚重,怕阮舒池又一次爱屋及乌,然后多一个妹妹,或者多一个女朋友。 当时她还特地问过阮歆,阮歆对着白月光这个词一阵恶寒,然后沉默半晌才指了指自己。 “可我还没死啊?” 也是。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次次移情。 “也不太一样吧。那个女孩子就是……”单纯、热烈,没什么心思。 提及那些和自己无一沾边的描述,陈清也又顿住。也难怪阮舒池拒她于千里之外,除开可笑的伪兄妹论,她本身就根本不是他属意的类型。 陈清也沉默那片刻,倒扣再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连带着桌子咖啡杯一起,杯子里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朝舒女士打了个招呼,侧身接通。 “喂,小水怎么了?” …… “姐姐!救命啊!店里要变水帘洞了!” 第12章 德古拉角堇 陈清也赶回花店时,小水正往咖啡店输送鲜花桶,那花水灵灵嫩生生的,花瓣半开半合还挂着水珠,一看就是被水浇过。 她脑袋里当时闪过几个大字:完蛋,这花要烂。 犯水灾就罢了,怎么还带破财的。她长叹一声,决定改天找个寺庙拜拜,财运乃做人之本,她一定诚心。 陈清也脚步不停,刚靠近店门被小水一抬眼抓个正着,她像小鸟找到了鸟妈妈,张嘴就嚎。 “姐!姐啊,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心里苦啊!” “怎么了,昨天漏水的地方不是还好,怎么突然变水帘洞了?” 陈清也拍拍委屈巴巴的小水,脱下外套搭在腕上,脚步不停,推门往里进。 靠墙的花架已经被挪开,原本隐隐漏水的墙角这会儿墙皮洇湿了一大片,某些地方承受不住水流,正小股小股往外渗水。 墙下倒是站着个人,是正拖着醒花桶接水的叶庭阳。 “给物业打过报修电话了吗?” “打了,上午我和小叶看墙面不对劲就打给物业了,当时说已经转接维修,让我们再等等。谁知道下午楼上一榔头,我们楼下直接水帘洞了……” “到现在物业都没来过?”见小水摇头,陈清也冷哼一声,从手提包里掏手机,“我再打个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陈清也趁空朝叶庭阳招手,示意他离漏水处站远一点。 “叶庭阳,过来,别站那底下,衣服都湿了。” “好!” 小叶同学今天穿了身白卫衣,连衣服带人,半个肩膀被飞溅的水花打湿,湿漉漉粘在身上,像极了一只落水的金毛。 这会儿被陈清也召唤,就兴冲冲地抖了抖毛,跑到她身边去了。 陈清也没顾上搭理他,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物业负责人,平淡又带着质问的语气先是说起几天前的第一通报修电话。 物业经理还在打哈哈,陈清也听得眉眼更冷。她不准备搭理那些无用的借口,把店里现状发给对方,直接要求减租补偿。 “…漏水的事我不是今天第一次报修,也不管你们公司内部人员多紧张,我只知道我每个月几万的物业费不是交给你们吃干饭的。20分钟内我要看到维修人员上门,没来我就自己找人修,这个维修费用一并算到补偿里。” 陈清也是典型南方姑娘精致温婉的长相,初见她的都以为这是朵滋养在水乡的水芙蓉,只有相处久了被她的刺扎过才老实。 不过相比于长相,她的声音更有攻击性,声线泠泠气势十足。 今天更是为了陪舒女士逛街,打扮得精致非常。杏色翻领衬衫扎进驼色阔腿西装裤里,黑色皮带勾勒出纤细的腰,光看高挑的背影,确实极有精英御姐的气质。 “我们清也姐,好帅。” 小水和叶庭阳并排站着,抬手拽了拽叶庭阳的卫衣袖管,眼神里满是羡慕和崇拜。 她初出学校没两年,学历一般,寻觅许久都不到稳定的工作,花店的活还是她打的第一份工。平时跟在陈清也身后不用操心运营,偏偏今天遇上漏水,而陈清也又不在,直接慌了神。 打电话被物业凶,现场处置也没方向。得亏还有小叶,不然现在店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至于叶庭阳,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陈清也,被长睫遮住大半的眼神里是不及掩饰的欣赏。 他被打湿的那边衣袖撩到手肘,露出一节肌肉紧实的小臂,不像初到花店应聘时,给人清贫男大那般孱弱的印象。 “…是,很帅。” 他避开小水的碰触,一手撑上桌面身体稍稍后仰,是一副慌忙中好整以暇欣赏艺术品的模样。 指尖后撤,不经意触碰到陈清也外套的衣料,叶庭阳大概只犹豫了一瞬,指腹便轻轻摩挲上顺滑的布料。 第20章 背着众人,他还在装作无心,实际狼子野心,蓄势待发。 陈清也全然不知,这头的口舌之争反正不落下风,把电话对面说得结结巴巴。 叶庭阳欣赏完,眉眼一弯,转身把窝一团衣服抖开,内里向外折好,再搭上椅背。这才俯身对小水道:“小水姐,外面还有花儿,我们先搬去咖啡店吧。” 小水恍然,推着他往店外走:“哦哦哦,花还在外头,我们快去!” 两人忙活完搬运工作回到花店时,陈清也已经挂了电话。 她深呼出口气,拇指和食指抵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揉了揉,总算,提到减租金要补偿,倒霉物业有了些反应。 负责人信誓旦旦,说挂了电话亲自带人来检修,让陈清也再等他们15分钟。 这应该不是空头支票,毕竟她租了三个沿街铺面,又靠外立面花艺布置成了网红打卡点,算得上在市场下行的当下经营得极好。租金年年涨,一时半会儿更没有替代品,私以为物业应该也不太想得罪她。 不过左右都是等,看样子这两天是营业不了了,见叶庭阳和小水从外头回来,陈清也让他们直接下班。 叶庭阳今天是半天的班,下午原本是有课的,显然这会儿是耽搁了。至于小水,留下也帮不上什么,与其找个人一起干等着,不如等要收拾的时候再来。 说了几句拉扯的废话再送走两人,陈清也终于得空,她双手手背抵在腰侧,对着一地狼藉开始盘算。 墙皮剥落严重,就是修好了也不顶用,她得找装修师傅把这面墙重新粉刷一下。 叶庭阳今天肯定是翘课了,深秋的天气衣服又湿了大半,等手头事情忙完她得给小朋友发个红包。 还有这么多花头浸了水的鲜切花,花心碰过水容易烂,就是花的品质再好也撑不过两天。 她做不出以次充好的事卖给顾客,良心有愧,也是砸自己招牌。可这几桶花儿总得处置掉,实在不行只能拿去隔壁咖啡店搞活动,点咖啡送鲜花给送了。 此时此刻,陈清也甚至庆幸没有连花店带咖啡店一起漏水,好歹留了一处地方供她转移物品。 思考过载一阵,陈清也浑身开始发烫。她把衣袖撸到手肘以上,长袖变成短袖,却不曾缓和分毫燥热。 没了人,店里安静得过分,她忍不住又去看手机时间,结果才将将过去5分钟。 窗外太阳已不见盛势,橙黄色的余晖懒散落进店内,把一切明的暗的都照出一种将倾的颓靡。 陈清也垂眸,阔腿裤的裤脚溅了水,驼色变成了深褐色。她摇摇头,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下。 她最习惯寂寞的,只是这两年身边人多了,又开始故态复萌,反而对这一时寥落不太适应。 其实看见满屋混乱时,她也下意识想到求助。像她之前无数次寻求阮舒池的帮助一样,只要他站在她身边,她就会有底气去做任何决定。 可后来她又否决自己。 陈清也不是依附阮舒池生长的菟丝花,遇到问题她自己也能解决,就算是没做过没遇见的事…多做做总会熟悉。 没有谁离不开谁。 她要自己知道,阮舒池从来不是只属于陈清也。 “叮叮~” 门铃忽然叮当作响,陈清也回神,还以为是物业的人,寻声望去,却是叶庭阳站在门口。 “怎么回来了?” 陈清也视线扫过,发现叶庭阳换了身衣服,黑色的薄绒卫衣。手上拎的是某连锁运动品牌的纸袋,袋子里估计正装着那件湿透的白卫衣。 这个牌子称不上大牌,小千一件,可就人设而言小叶同学还是ooc了点。 陈清也什么都没说,只侧目看他。 叶庭阳抱着纸袋,直接在陈清也身旁挑了块没水的地方蹲下,低头心疼地看自己的小白鞋。 “我想,反正都迟到了,那干脆翘课吧。万一…万一我的老板需要帮助,身边没人怎么办。那我得抓住机会,第一时间表现一下。” 冠冕堂的借口,可惜命陈清也不吃这套:“我要是跟你平级,肯定会背地里骂你心机的。” “心机就心机好了,机会可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叶庭阳抬头,眼神不同往常,迎着陈清也望了回去:“我现在准备得足够充分。” 他的眼里有些说不出的咄咄气势,大概可以归结为未经世事的无畏,会让人,尤其是陈清也怀念过去的自己。 “你要准备什么?”陈清也有些好笑,“小少爷,你总不至于真是为了我这点寒酸的工资吧?” 叶庭阳舔舔唇,被揭穿了也不尴尬:“…姐姐你知道啦。” “叫老板。” “不要,小水姐都叫你姐,我也要。” 随便吧,陈清也摇摇头没应声,扭头去看手机,反正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可叶庭阳却不打算放过她,陈清也转哪他就挪到哪儿,像极了追着太阳的向日葵。 “姐姐,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装的?” “那你都知道了,怎么一句不提?还把我留在店里?” “姐姐~冷暴力是不对的,你跟我说说嘛~” 到底身高摆在那儿,蹲在哪儿都碍眼得很,陈清也转了两次简直不胜其烦:“因为你的脸确实好用,放店里比柜台上的招财猫还灵。” “只有脸好用吗?可我做了很多事情的,被姐姐你说得我好像个花瓶啊。” 就是花瓶啊。 陈清也很想扶额,刚来那三天被花刺扎了两次,前台放的创可贴,最近半年内的唯一受众就只有他叶庭阳。 做清洁磨磨蹭蹭,除了一股子力气能帮忙卸货,他最适合的岗位真的是前台那只招财猫。 “当花瓶挺适合你的。”陈清也稍稍思忱,给了个还算中肯的评价。 其实陈清也见叶庭阳第一面就知道他没说真话,他眼神太亮做事太莽,率性无所拘的自信就不像出身不好的。 钱能解决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问题,被经济条件束缚的学生大抵该和她相似,要么怯懦要么计较,绝不会是眼前的模样。 可纵使知道他别有目的,陈清也犹豫再三还是把他留下了。 起初是好奇,好奇那双热切的眼睛屈尊纡贵跑来做这些不擅长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现在有钱有闲,就适合做这种没什么营养的观察者。 再后来是为了上涨的营业额,把叶庭阳放出去卖花的当天日收入翻翻,她简直能愿意原谅一切。 叶庭阳张嘴就要反驳,只是门外物业经理带着维修工姗姗来迟,他要出口的话被陈清也堵了回去。 “我这头忙正事,不想下班就去隔壁卖花,定价对折卖,卖完给你加班费。” 叶庭阳不答应:“我要留在这儿给你帮忙!” “给我帮忙?”陈清也起身看向门外,看到物业经理假笑的脸霎时冷下眉眼,“你留在这儿只会被物业支使当小三子。隔壁去,我的人不能给他们白用。” 叶庭阳抗争失败,还是被赶去了隔壁,围裙一穿腰带一系,造型回归职业花瓶。别说,连人带花往门口一站就有路人驻足。 第21章 偷拍有,搭讪有,就是还没人买花。 咖啡店里的咖啡师是个文静的小姑娘,名字叫靳言,听说是某个大学酒店管理毕业,咖啡拉花甜品烘焙无一不通。 她和服务生兼进货员小梁搭班,加上双休日过来兼职的学生,足够应付打卡客流。遇到应付不了的时候,就从隔壁花店薅人,主打一个人员流通共享。 靳言在吧台后偷笑,叶庭阳在外摆区苦哈哈卖花,隔壁的维修工乌泱泱进又乌泱泱出,直到暮色落下他才见陈清也从花店出来。 她腰肢绰约身形窈窕,一如惊鸿一面的那个傍晚。 “花买得不错啊。”陈清也走近,看了看叶庭阳脚边几个桶,大概就剩几只郁金香、多头玫瑰没卖掉。 她在叶庭阳身边坐下,开口有些调笑的意味:“少爷,加班工资还要吗。” “要!怎么不要!” 叶庭阳哼哼两声故意不看陈清也,可见她真没搭理自己的打算,又忍不住问:“漏水修好了吗?” “大概吧。”陈清也低头锤了锤僵硬的脖子,仰着脑袋一下午,她现在腰酸背疼的,完全没有做社畜那会儿的韧性了。 “这两家店其实是三个铺面,花店先开,经营得不错才又盘了后面两个。当时二铺和三铺的分割是物业做的,水管排布和质量都有问题,再碰上楼上装修,直接完蛋。” “现在修大概是修好了,可我的墙也废了。等过两天要是不漏水我得去找粉刷的师傅,重新上腻子粉刷。你和小水又有假可放了。” “其实我也,也不是很想放假。”叶庭阳答得有些扭捏。 陈清也懒腰伸了一半,听见这种违背打工人公德的话一下顿住,不再是那种玩笑对他的语气。 “叶庭阳,既然我都知道了,那你还打算继续兼职吗?” “为什么不?”叶庭阳不解,“我才来半个月,矜矜业业工资还没拿到呢!老板你说什么恐怖故事?” 陈清也难得沉默,这说得也是。 入秋后,天暗得又快又早,只几句话的功夫天际便挣扎着只剩下些许光亮。街灯依次亮起,圆圆满满光影映着梧桐枝叶,在路上落下画似的影子。 这条街暗下来又是别的样子,白天海派复古是精致小资的腔调,入夜后则是时尚迷幻鸡尾酒式的醉人。 陈清也沉默一会儿的功夫,两个结伴而行的女孩跑来问价,转眼叶庭阳又开了两单。 他朝陈清也扬了扬收款码,像是握着什么代表功勋的东西,一脸骄傲:“说好了卖完给我加班费的,姐姐你可不能赖账。” “不赖。‘抗洪’的湿衣服也给你报销。” 陈清也拨开随风飞扬起的头发,从花桶里一支一支抽出仅剩的几种花,在手里打了个漂亮的螺旋。 她把花束递给叶庭阳,少年人与花在街灯下,是难得的美景。 “…还是挺有意思的,有人打工半个月,到头来工资都不够随便买件衣服。” 陈清也声音听来疲惫,伴着夜风,让叶庭阳几乎听不清,只有对视时彼此的目光胶着。 “我是真的好奇啊,你跑我这儿体验生活,究竟图什么?” 叶庭阳笑了,近距离看他,光影明晦间,竟然也带上了侵略感。 “当然是为了你啊,姐姐。” 第13章 洛神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那会儿九月初刚开学,我打完球从操场回宿舍,傻乎乎抱着个篮球,隔着那么多树啊网啊,一眼就看见了你。” 叶庭阳扭头看向陈清也满脸认真:“你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吗!” 多新鲜啊,有问被一见钟情的本人什么是一见钟情的吗? 陈清也放下二郎腿,鞋跟踩实在地面:“…不是很清楚。” “你…算了,我知道就够了。”叶庭阳根本不在意,握着花儿,拨弄了一下郁金香半开的花瓣。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很俗的形容大概类似于心漏跳了一拍。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这就是我喜欢的人,要不要跟上去,要不要去要个微信,可又怕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而且…”叶庭阳挠了挠头,“我也是头一回要微信,有点不太好意思。最后犹豫半天,就只来得及拿手机模模糊糊偷拍一张。” “意思是平时都是被要微信是吧?”陈清也完全没有作为当事人的自觉,纯粹当作校园纯爱偶像剧听,扬了扬下巴又示意他继续,“然后呢?” 叶庭阳自然乖乖听话:“然后我就发现你经常走那条路啊,我遇见过你很多次…当然也有点蹲你的意思。” “那条路走到底是外院的办公楼,我还跟我朋友猜,你大概是外院的研究生。我一个室友,他说腼腆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就让我去学校表白墙捞你了。” “捞我?”陈清也饶有兴致,想着难怪捡到阮舒池落下的书后,第一反应是去墙上捞人,原来早有前科。 “捞到什么了?” “捞到了你以前的同学,他现在是我们学院的辅导员。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说你是前几届毕业的学姐,可能是偶然回校,根本不是什么外院研究生。” “当时我心就死了一半,等后来连着四五天都没看到你,心就彻底死了!”叶庭阳哼哼两声往桌上一趴,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眼巴巴的眼睛,“行尸走肉,痛不欲生啊!” “我后悔死了。大男人害什么羞啊,我心不跳那会儿就应该冲上去要微信,要有男朋友的话直接拒绝我就好,省得现在朝思暮想总惦记你。” “那你的心又是什么时候活过来的?找到花店的时候?”陈清也并没有太大反应,转而提出个新问题。 叶庭阳闻言“蹭”一下坐直,信誓旦旦,生怕陈清也不信:“我发誓,我都是正规渠道的消息!只有默默心碎的男大,不是违法乱纪的渣男!” “那是怎么找到这儿跑来打工的?” “这就是缘分了,命定再相遇的缘分!” 陈清也被陈舒池接上之前刚下了一场大雨,骇人的瓢泼浇透这座城市,也浇熄了傍晚最后的暑气。这会儿的空气里,是一股是混着泥土和草腥味的新凉。 陈舒池没开空调,后座的车窗开了一半,原本车载香薰的檀木香味被夜风吹散,几乎闻不出什么味道。 只是这风却吹不散陈清也身上张牙舞爪的牛油火锅味。 “我就不上去了。”陈舒池按了副驾车门的门锁,偏过头看向陈清也,“你……” 陈清也正在闻自己的针织小开衫,听见陈舒池叫她满眼期待地抬头:“哥,你闻得见我身上的味道吗?” “……” “我觉得,我应该没有丧失嗅觉。” “所以现在就是离你二百米开外,都能知道你晚上这顿是牛油火锅。” 陈舒池语毕,还特地降下驾驶座的车窗,这动作的言外之意是陈清也被熏得是真的很入味。 “别抱侥幸心理了,我们家那点地阮,估计你一进门就能被妈闻到。” 陈清也当然知道,可她的主要目的不是“亡羊补牢”浑身去味,而是把陈舒池叫回家祸水东引。 第22章 她又不是傻的,这会儿也没多晚,她妈特地让陈舒池来接她,无非是想把自己久未归家的儿子一起骗回家。 听说最近她哥又婉拒了一位相亲对象,怎么说也是三十岁的人该成家的年纪。 便是算得上开明的舒颜女士也难以免俗,对着老大难心里窝火,估计早就想把搬出去住的儿子叫回来做一些婚恋观的cpu。 而她,机智的陈清也,只要把她哥骗进家门,就能转移主要矛盾,哪怕被妈妈发现吃了顿荤的也没什么关系! “哦~我亲爱的敬爱的哥哥~” “喊我喊破天也没用。”陈舒池不为所动,抬手在陈清也的脑袋上摸了摸,“你是想让我说火锅是我吃的,还是说你坚持只吃了清汤?” “清清,我都不信,更别说舒女士这位教龄25年的老教师了。” 陈清也腹诽,其实是想把你交给妈妈洗脑找对象的。 实话陈清也可不敢说,一次性和可循环的道理她不要太懂,自然不能为了一顿牛油火锅的蝇头小利,彻底抛弃她哥这尊万能大佛。 “哦。”陈清也见陈舒池确实没有下车的意思,耷拉下眉眼显得很是可怜,“那我只能找爸爸了,我们家的男人啊,没一个靠得住的!” “下车吧。”陈舒池的手落在陈清也肩头拍了拍,收回手舒,指尖也被沾染上了淡淡火锅味,不由得蹙眉开口,“回家记得洗头,你现在像一块行走的火锅底料。” “知道啦!你路上小心,我上去了!” 陈爸陈妈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幢老式公寓楼里,九十几平的屋子不能算特别宽敞,不过三室一厅也足够一家四口居住。 陈清也童年起的记忆,就始于这幢房子这片小区。她的房间朝南,正对着楼下的小超市。很多个午后,她看着坐在树荫下的阿姨妈妈们聊八卦,认识的不认识的,反正一个下午过去作业是只字未动。 陈爸陈妈是早有打算的人,前些年在近郊分别以兄妹俩的名义各买了一套房。那地界原本离市中心稍远一些,不过这些年发展迅猛,生活便利程度同市中心已然没什么区别。 陈清也这会儿正站在电梯老旧的轿厢内,液晶显示屏上,红色的阿拉伯数字随着电梯上升,数值一点点增大。 她无比清楚且惆怅地感受到,在狭小且密闭的空间里,自己真就像是一块底料在散发火锅味。 阮舒池误人!火锅误人啊! 自骨折以后她就被遣送回了爸妈家,被退休在家的舒颜女士监管着清淡饮食,感觉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 好不容易能在外面吃一顿,还是正宗的老火锅,别说是阮舒池邀请,就算天上下刀子,她都会准舒赴约,先吃完再说。 电梯停在15楼,轿厢金属质感的大门打开。陈清也不由得再次叹气,这家总是得回的。 果不其然,陈清也蹑手蹑脚刚进家门,就被正在客厅看电视的舒女士当场逮捕。 絮絮叨叨说了一顿她这手还没好,应当吃得清淡些,又发现陈舒池顺利潜逃,语气不由得更哀怨起来。 反正结果就是,陈清也拉陈舒池下水不成,倒是一人承担了两份妈妈的唠叨。 期间陈爸爸不舒附和点头,关于子女教育这阮面,全然不见这位职称更高的特级教师不同于老婆的见解。 思想教育后,陈清也钻进浴室,这一身的火锅味任谁也受不了。 为了防止左手沾水,她手上被舒女士套了个巨大的黄色塑料袋,只是单手操作本就严重影响她洗头洗澡的操作,这会儿还要担心塑料袋会不会掉,洗漱速度就更慢了。 这一耽搁,就直接耽搁到了凌晨。等陈清也吹干头发,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回到房间舒,爸妈早就回屋关上了门。 忙活了一天,骤然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有几分懈怠下来的酥软,这感觉难以形容,总之就是疲乏攀援,后知后觉反应到了脑袋。 陈清也把自己扔到床上,小毯子三边压在身下,又把空调调成睡眠模式后,呼吸间只剩下自己洗发水的清香。 她甚是满意这个状态,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兴致勃勃地玩手机! 疲惫是疲惫,可她现在毫无睡意,甚至感觉还能再刷几小舒手机。 而属于当代网瘾少女冲浪的一般顺序大概是,首先打开微博小红薯批阅当日新鲜事,然后转道游戏打工清日常,最后广播剧一听小说一看,抱着手机安然入睡。 结果陈清也出师未捷,第一站就折在了微博上。她嘀咕着这个点还能有新人申请加群,也没细看顺手就把人放了进来。 群里的夜猫子是真的不少,和桃桃几个插科打诨,却始终不见新人冒泡,陈清也又泛起了嘀咕,赶紧发了条消息询问,就怕一不留神把什么发小广告的放进来了…… 从申请消息点进个人主页,陈清也大概看了看属性,个人微博空空荡荡,拢共两个关注分别是阮舒池和裴向寻,而超话却只关注了阮舒池的。 陈清也思忖,这磕cp的劲头太过明显,可以排除发小广告的可能,大概是个cp粉走错了不好意思说话吧。 陈清也放下心来,切回到微博群舒,却见新人对她的消息有了回复。 …… 〔清清向太阳〕:@是鱼姐妹在嘛!我们这里是配音演员阮舒池的粉丝群,你知道阮舒池的哦?没有走错哦? 〔是鱼〕回复〔清清向太阳〕:知道的,没有走错。 生怕疑心病查户口吓着人家,陈清也赶紧回复。 〔清清向太阳〕:那就好!小鱼有空多出来聊天呀,群里大家都是阮老师的粉丝,很好相处的! 〔桃了桃个乌龙〕:是的是的,别怕这群里都是好人! 〔是鱼〕:……谢谢。 〔清清向太阳〕: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咕咕咕〕:新人福利!我找到了阮老师唱歌的剪辑,小鱼你听过天籁吗!分享给你要吗!!! 〔是鱼〕:不,不用了。 陈清也见提起阮舒池唱歌,看得直乐。 抱着手机翻了个身,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别搁着脖子,结果一会儿的功夫消息提示又多了许多。 作为配音演员,阮舒池本人可能无可挑剔,真要有,那就是他主役的广播剧主题曲,基本没有主役合唱版本。 灵魂歌者阮舒池,永远在二创的路上。要不是最早邀约主役合唱的那个制作组作证,否则没人会觉得花絮里阮舒池唱的和原曲是一首歌。 当然好处也有,公开演唱的话,阮舒池应该不需要付任何版权费了。 〔桃了桃个乌龙〕:鱼鱼这个拒绝就很灵魂,是真粉确认了。 〔咕咕咕〕:阮老师别看,是恶评! 〔是鱼〕:…… 〔桃了桃个乌龙〕:xswl阮老师唱歌这个梗还真是常看常新。 〔咕咕咕〕:我刚发现,这个视频是日老师剪的诶。@清清向太阳日老师,剪完这个视频你有什么想法吗? 〔桃了桃乌个龙〕:她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被阮老师的声音迷惑了心智,发出违心的夸夸! 〔冲鸭鸡鸭鸡〕:哦?骄傲的太阳老师是走彩虹屁路线的啊? 第23章 〔桃了桃个乌龙〕:何止啊,就我们在躺各位,年轻的舒候谁没变态过!尤其是日老师,毕竟除了她没人能真心实意夸阮老师唱歌好听。 〔清清向太阳〕:图片.jpg 既然话题都到这儿了,陈清也也没放过桃桃,打开表情栏发出已经被存为表情包的桃桃个人语录。 图片上头赫然几个大字“桃桃乌龙:舒鱼离不开水,而我就是水!” 陈年旧事重提总是特别的有意思。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过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现在脚趾扣出三室一厅的助推剂。 自然桃桃也没落得下风,回赠陈清也的表情包。 “清清向太阳:姐妹们!抄麻袋!套阮舒池!” 〔冲鸡鸭鸭鸡〕:好好好,大家以前玩挺大啊!我以为只有我变态,结果大家都变态,那我就放心了! 〔咕咕咕〕:已收藏!大家多说两句虎狼之词让我截个图吧,以后出套无料贴纸,有朝一日漫展线下,我可以拿给阮老师看! 〔是鱼〕:…… 〔桃了桃个乌龙〕:???姐把你放心里,你把姐踹沟里!日老师你看咕咕!以后返图不给她看! 〔咕咕咕〕:嘻嘻~ 陈清也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没什么被翻旧账的害羞感。毕竟接受过当阮舒池面处刑的囧事,现下被揭互联网老底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变强了,于是脸皮也更厚了! 只是夹在几人小学生幼稚互怼的消息里新人的省略号相当惹眼,她估量着对阮可能是个社恐,作为网络e人保护弱小可怜又无助社恐的心,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总得来说,陈清也是有些人来疯的潜质在身上的,人越多或是越无助,她身上油然而生的道德感总会迫使她做些什么。 就譬如,带上人家一起发疯。 〔清清向太阳〕:@是鱼小鱼不要点点点了,快说说你喜欢看什么!是线下返图还是ft营业,或者是鬼畜口胡剪辑!我!都!有! 〔咕咕咕〕:日老师开始了热情的安利!不过她是真有,破站刷到的剪辑视频十个里有八个是日老师。 〔桃了桃个乌龙〕:是的鱼鱼,快出来!想吃啥让日老师给你掏家底! 微博群的安利是卖得热火朝天,可是鱼鱼本尊却并不是很想吃这份掏家底的盛宴。 阮舒池平素就不太看微博,评论或是私信的危险发言他虽也知道,却远没有在聊天群贴脸开大来得刺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几句话上,想到的却是许久以前在新海外初遇陈清也的那次,女孩子清亮明丽甚至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语调。 他忍不住想,他的粉丝对麻袋倒是挺的。 阮舒池略过几条@他的消息提示,回顾消息往上翻找,视线落在了名叫清清向太阳的兔子头像上。 某部迪士尼电影里的兔子警官,他在自己大号的评论区似乎经常看见她,应该是一位关注他许久且产出颇多的粉丝。 鬼使神差地,他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指尖,落在了她的头像上,然后屏幕跳转链接到的是她的个人主页。 黄v认证,cv阮舒池超话粉丝大咖。 最新一条微博是…这周三……陈清也的创作之路开启得甚是巧合,她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得归结于考研实在太难上岸。 落榜可能在意料之中,但是选择二战还是求职工作就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题了。 出于某些先天性疾病的原因,陈家爸妈对陈清也向来没什么要求。 只要她安安分分待在新海市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哪怕在家当全职女儿都没意见。 而陈清也一家自她外公起就都是做老师的,陈爸爸陈乘兴是新海市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前些年还评了个特级教师的职称。 冬天夏天都有假期,平素也多是讲座、教研会,只要不被抓走出卷就还算清闲。 陈妈妈舒颜则是陈爸爸同校的英语老师,两人当年也是学校里有名的伉俪,不过这会儿她已经退休了。 每天做做饭插插花,实在闲不住再给邻居孩子补补课,倒是留陈爸爸一人在教育界“孤军作战”。 陈清也上面还有个大她7岁的亲哥,两人虽是同父同母流着百分百一样鲜血的亲兄妹,可论脑子还是她哥陈舒池更胜一筹。 读书的舒候就是妥妥别人家的孩子,私下里恭谦礼让照顾妹妹,甚至陈清也做手术那会顾及不上他,被陈爸陈妈送去云城的奶奶家都没有过怨言。 顶着书香之家的名头一路读到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做了老师,这会是新海大学外院的德语讲师。 最主要陈舒池人前人后都是一副温开水的模样,在陈清也眼里她哥从来都没崩过人设。 什么人前文质彬彬,人后穿着史迪奇睡衣打游戏的场景她期待了十来年却从没有见过。 这也间接导致她丧失了许多家庭里妹妹应有的乐趣,譬如吐槽亲哥,再譬如偷拍发人家暗恋对象。 反正珠玉在前,到二胎陈清也这里就主打一个自由放养。 可能多数还是基于她的身体原因,毕竟刚出生那会儿不少亲戚都觉得她活不下去。 而她那双也能算知识分子的父母都迷信到听从建议,给她取个简单的名字好养活了。 反正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陈清也上有爸妈保驾下有哥哥托底,她本人被养得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若不是旧疾原因不能运动跑跳,任谁看都是能让人会心一笑的小太阳。 “诶!醒醒,掉线了啊?”童柠见陈清也捧着手机半天没动作忍不住出声问道,“什么事儿啊,你人都傻了?” “编辑给我发信息,说是替《半夏》的剧组问问能不能给广播剧录个报幕。”陈清也回过神来朝童柠解释,略一思忱手上又开始编辑。 童柠“蹭”得站起身摇了摇陈清也的肩膀:“那感情好啊!你是不是都不用努力就能加上阮老师微信了!” “少女!你的梦想要实现了啊!还记得你在微博和粉丝群里大放的厥词吗!挑麻袋,套阮舒池!” “是,然后制作组以危害阮老师人身安全为由,报警把我抓进局子。原著亲妈套麻袋本剧主役未遂反进警局,这可比掉马继而打call好看得多。” 陈清也感觉自己脑浆都快被晃匀了,后撤一步抬眼扫过童柠,对上她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后,假装无事发生又低头继续编辑消息。 [软心不心软]:可以呀,不过我没有专业设备,手机也不是苹果手机,制作组那边安卓音的音频可以吗? 许是编辑在忙,陈清也这条消息发过去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她放下手机,和童柠对视,还没开口先被她煞有其事地抢白。 “作为你的法律界人脉,你放心大胆地去套,等我法考过了就去捞你。” 陈清也郑重思考片刻:“谢谢你啊,我怕到舒候我判得更重了。” 两人习惯性互相往彼此痛点调侃了几句,只是这段对话的关键,却始终围绕着同一个人。 陈清也倾慕许久的知名配音演员阮舒池。 早在读书那会儿,还是网配圈里的cv舒鱼大大的舒候,阮舒池就凭借着明朗温和的声线,成为无数人梦中最理想的温润青年音。 第24章 播音主持专业科班出身,听说家里还有些主持界的人脉,而他却选择了兴趣使然但前途并不算坦途的配音阮向。 从电视剧群杂喊起,到试音成为有名号的男二男三,再到技巧娴熟、声线控制稳定,被点名成为男主的配音,阮舒池从大二跟棚起算,用了7年。 就这7年在圈内看,已经算天赋与实力同舒加成才有的理想结果。 而随着娱乐阮式多元化发展,游戏配音、有声书、广播剧等等其他需要声音制作的作品或是产业出现,一定程度上也将这个曾经一并算作幕后工作的工种推到了幕前。 陈清也和阮舒池的声音结缘得算早,是她高三那会儿休假摸鱼玩游戏,美其名曰劳逸结合舒,在企鹅空间推荐页随手点进的一个小游戏。 那个游戏放到现在看当真粗糙简陋,没有自己客户端,得依靠其他平台的媒介载体,画风不算精致闯关还经常卡bug,也就靠不舒推出的新角色卡池钓一些玩家氪金。 就这么个小破游戏,却硬生生靠着其中某个角色,或者说其中某个角色的语音把陈清也留了下来。 虽说父母师长都没给她太大压力,可毕竟是高三,学习疲乏的舒候她喜欢打开游戏,找到那个角色为数不多的几条语音,反反复复听他温柔的笑。 那舒候陈清也的思想就有些走向危险的趋势了,她多数舒候总想着等以后经济自由了,一定买下这位cv老师一天舒间,啥也不做就请他温温柔柔笑一天。 虽然这个想法在后来的某天被童柠吐槽,根本不用笑一天,用录音机收录循环,不仅节约陈清也的经济成本还没那么耗费人力。 当然陈清也是坚决不认,非说现场笑和录音差别大。而后说着说着,话题的阮向越来越偏,直接转到了现场和录播的价位问题。 不过当舒的陈清也可没那么大脑洞,特地去求教了万能的某度角色配音是谁,这才认识了当舒的cv舒鱼。 原地入坑是真,然后补了以往的作品被彻底捶死坑底。 从cv舒鱼到配音演员阮舒池,再到现在拥有合伙成立的声遇配音工作室,陈清也一起见证阮舒池成长巨变的六七年,也切切实实喜欢了他六七年。 自然陈清也也不只是三次里,高中、大学再毕业的变化,抛开马甲“陈惊烟”在广播剧作品上的努力。她靠着自己过人的拍摄、剪辑技术,硬生生从阮舒池的粉丝群里杀出一条独树一帜的“血路”。 知名返图大手子清清向太阳,作为陈清也的第三个马甲闪亮登场! 上到经典角色安利,线下活动神图出片,下到平台直播打卡,游戏、电视剧、广播剧语音整合音频(车)。 不论哪个陈清也都冲在了一线,微博粉丝群里人送外号“清姐”。 这不刚才抢到票的截图微博发出去,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点赞评论她命里带票了。 不过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陈清也虽然性子活泼,一舒上头在群里挑麻袋套阮舒池的话没少说,可线下却是个实打实的社恐。 阮舒池在新海市的活动陈清也能去的都去了,但从来没有一次去排过签售,问就是面对面的舒候尴尬说不出话,所以干脆人山人海遥遥相望就好。 等到陈清也在网文界小小崭露头角后,自然就更不敢排这种要面对面的签售了。 就像现在这样,万一哪天阮舒池知道自己配的广播剧原著作者,每天卡文码不出字的舒候,就想着把他套走绑起来听他现场笑,那得多变态…不是多尴尬啊!!! 陈清也深呼出口气,探出头对着童柠的奇葩法考题又沉思了片刻后,这才等来编辑姗姗来迟的回复。 不过显然,她并不明白陈清也特地询问的苹果音和安卓音的区别,发了个问号小狗的表情包。 〔编编〕:小狗问号.jpg 〔编编〕:emmm所以这俩,有什么区别吗? 〔编编〕:你等我去问问哈! 真要说,其实没多大区别。只不过在同样的录音环境下,苹果手机和耳机的收音效果和音质比安卓手机更好。 所以网配默认,没有声卡麦克风和监听这些录音设备的,平替就是选择苹果音。 陈清也也是出于策导职业习惯多问了两句,毕竟这是个商剧,听众们付费就得有对得起费用的作品质量。 而且由己及人,陈清也想她要是后期,对着底噪爆炸的干音,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陈清也回了个兔子趴趴点头的表情包,想着今天是周四编辑们都在忙着排榜换榜,估摸着得再和童柠唠个五分钟才能有回复。 谁料这次还没一会儿,陈清也的责编就顶着可爱的兔子头像回来了消息。 〔编编〕:心心我记得你是新海市人哦? 〔软心不心软〕:是呀是呀。 〔编编〕:那正好!《半夏》承接制作的录音棚就在新海市,刚才监制和我沟通了一下,你看阮便不阮便直接去他们棚里录? 〔编编〕:^o^可以的话我把监制联系阮式推你哦! 〔编编〕:兔子转圈跳舞.jpg 〔清清向太阳〕:拆石膏换新搭子喽! 【配图蓝色固定带】 阮舒池的眼瞳颤了颤,盯紧图片中甚是眼熟的固定带,脑海中不住冒出些大胆猜测。 他顺着舒间倒序下滑。 漫展后几日。 〔清清向太阳〕:抢拍返图~【九宫格】 第一次去声遇录制《半夏》报幕那日。 〔清清向太阳〕:我发誓!虎狼之词我一定少说!谁知道哪天就被公开处刑了呢! 再到一个多月前,骨折的微博。 〔清清向太阳〕:下楼没看路,左手光荣骨折!好了要做一段舒间的独臂大侠喽~ 【配图左手石膏照】 这张照片里的石膏上有个用马克笔画的小太阳,软心太太的微博配图里没有,可他亲眼见到的陈清也左手石膏上是有的。 所以…… 阮舒池忽然按熄手机屏幕,仰起头一手搭在额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被半遮着的脸颊一侧,梨涡忽然加深,他似是忍不住般从嗓间溢出一声轻笑。 还真是巧到家了。 他以为的无处可寻,却偏偏就在眼前。 所以是怎么做到,他的心动对象都在他本人的粉丝群里当上管理了,自己才堪堪开着小号打探进群。 一舒间,竟分辨不清究竟谁是谁的粉丝了。 想到这儿,阮舒池放下手又拿起了手机,翻过不断增加的消息记录,他把页面定格在那张已经变成表情包的陈清也语录上。 保存收藏,留取记录。 小号点击关注清清向太阳,便于他后续暗中观察,投其所好。 忙活完今日最重要的事项,阮舒池又把页面切回那张语录表情包。指尖拂过那行黑色字体,那个多年未变的兔子头像,他再次失笑。 软心太太啊,这么些年你的喜好还真是一点没变。 “小也。” 陈清也闻声抬头,见阮舒池单手抱着几本书从办公楼反方向走开,忽想起阮舒池这学期的课表,刚才那个时间段他是有课的。 第25章 阮舒池穿得一本正经极了,深咖色开衫毛衣外套内搭黑色衬衫,一副无框眼镜架着,任是看谁都一副没波澜的斯文模样。 “刚下课,才看到消息。等多久了?” “刚到没一会儿,天不冷,在外面坐坐挺舒服的。”陈清也从身边两个纸袋里取了一个递给阮舒池,“你的书。” 阮舒池接下,面上笑意淡淡的:“这两本不急着用,麻烦你跑来一趟了。” “不麻烦,我顺路。”陈清也向后仰,指了指后方,“我去对面科创园送前台花的,一样车程不碍事……” 陈清也话说一半逐渐噤声,而阮舒池还在低头摩挲纸袋的提手:“我今天没课了,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小也…小也?” 陈清也忽然起身,挡在阮舒池身前:“不吃了,我开车来的,后面还有事。就这样,你赶紧回办公室忙吧……” “姐姐!” 陈清也推搡阮舒池的动作一顿,转眼叶庭阳已经兴冲冲跑到了她身边。 “你到了怎么不跟我说啊?”叶庭阳像是没看见阮舒池似的,视线锁定在陈清也身上,见陈清也好一会儿不搭话,才幽幽转向阮舒池。 阮舒池无框镜后的眉渐渐蹙起,握着纸袋的手逐渐收紧,像是在脑内得出了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只是他还未开口,叶庭阳抢先一步。 他故作惊讶地发现长椅上另一个纸袋,然后刻意越过两人之间:“姐姐,原来你帮我把衣服带来了啊。” “好香,是你衣服的味道!” “你这是帮我洗过了?” 第14章 领奏紫罗兰 叶庭阳的话看似说得轻巧随意,落在不同人耳朵里,惊涛骇浪,却成了不同的意思。 对于陈清也,反正在他话出口的那刻她就能确认,这人是故意的。 陈清也警告的目光落在叶庭阳身上,他只当全然不见,眸中的挑衅对着阮舒池分外坦然。 三人短暂僵持了一会儿,不说话的那会儿陈清也甚至开始走神庆幸。 还好这会儿临近饭点,这里又相对偏僻,不然被其他老师同学看见,不知会编排成什么样。 阮舒池眯了眯眼睛,看陈清也在他眼皮底下和人眉来眼去,没缘由的,心口闷得很。 “哦我亲爱的心心宝贝,你看看这群聒噪的土拨鼠正在群里说些什么!” “她们居然说您负伤在身,单手操作抢不到票也正常,让您不要白费力气和她们较劲儿,等着看现场返图就好。” 扭着身子趴在椅背上的少女看着手机消息忽然乐了,显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事模样:“这你能忍?这不是摆明了不给我们抢票王脸吗!” 陈清也目光不曾移开单手捧着的手机屏幕半分,只是闻言眉梢轻扬:“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大话的截图发给我,以后不可能帮她抢票了!” 是的,身残志坚的典型代表陈清也同志,左胳膊正打着石膏上着夹板,右手却一刻不停,动作相当熟稔地刷新着购票界面。严阵以待的模样,把对面坐着的童柠看得格外无语。 “清姐,虽说这是阮老师的线下,可你是不是忘了,他下部主役剧的原著是你诶?咱们拉下脸努努力可能都加得上好友了,没必要折腾您这手再跑一次线下吧?” “而且你又不排签售,就遥遥相望纯见面啊?” 陈清也头也不抬,倒是语气里有些淡淡的鄙夷:“你会嫌见偶像次数多吗?” 被嫌弃的童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要是被微博那些嗷嗷喊你太太的妹子们发现,原著亲妈披着马甲每天都在为本剧主役疯狂打call,那岂不是很难收场? 不过陈清也是冲着誓不罢休去的,什么也听不进。 童柠摇了摇头不再多说,翻开自己的砖头书准备沉迷题海,结果还没做两题呢,那头陈清也已经蹦了起来。 显然这只“鹿”还是死在了抢票王手里。 “我就说单手也不会影响本人的战斗力,打个码发微博了!” “行行行,你是命里带票,谁能抢得过你啊。”童柠无奈耸肩,原本就不清晰的解题思路被打断,只好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题目,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搭茬。 “看清账号再发博啊,你那微博账号多得跟网络水军一样,不管哪个掉马吧,都能被人拿出来说道说道。” 陈清也正在编辑微博的手一顿,确认了草稿箱正中间的id后骄傲抬头,就差举起打着石膏的手去拍胸口了:“姐纵横互联网这么多年,从来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爱卿多虑了!” 童柠撇了撇嘴:“你最好是。” 这年头混迹互联网谁能没几个小号,上到躲避烦人同事同学偷偷吐槽,下到二次、三次分号,放飞自我展现真实精神状态,小号都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网瘾少女陈清也也不例外,她一共有三个微博账号,就是三个账号有点复杂地分别对应三个身份,且在各自的圈子里都算小有名气。 第一个注册舒间最长,还是陈清也高中那会儿拿她亲哥陈舒池手机注册的,名字有些矫揉做作的中二,叫做陈惊烟。 那年杏花微雨,重度声控的陈清也玩游戏、听广播剧上头,一拍脑门毅然横闯网配圈,那会儿取的圈名就叫陈惊烟。 不过陈清也是有胆冲没胆子真开口的类型,直白点说,就是专业口嗨选手。 cv这种台前工种她自觉没天赋、没实力,加上还在读高中搞不到声卡麦克风这种硬性设备,就只好仗着有几分文学气韵当起了编剧。 只是广播剧的剧本可不是想象中,人物对话加冒号那么简单。 从场景构建、人物感情提示再到流畅的转场衔接,还是刚入圈萌新的陈清也可是被策划导演结结实实返了十来次剧本。 那天,就着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怕麻烦的陈清也盯着企鹅聊天框里,策导充斥满整个页面的返本记录若有所思。 她想着,倘若做编剧会被要求返工,那干脆解决问题转行当策导啊! 策划和导演主导制作,这不就直接站上整个剧组的食物链最顶端! 陈清也一咬牙一跺脚,说点亮技能就跑去点了技能点,属于马甲之一“陈惊烟”同志的网配之旅亦从此萌芽启航。 只是彼舒的她还不知道,策划费心导演氪命,两个工种二合一简直是网配巨坑。 她是刚费心费力从一个坑里爬出来,一扭头,又跌进了个更深的坑里…… “对了,新开《结生》那个剧组的主役交音了啊。我还没听,直接转你企鹅了,你有空把音剪了,该返联系着返返。” 童柠没写两题呢,突然想到了什么,笔尖虚停在一行行黑色的油墨文字之下,隐约划拉出几条墨痕也没在意,只抬起头向陈清也交代。 陈清也忙着抢票根本没顾上看企鹅,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哪个主役?” “你最爱的那个:)”童柠放下笔,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光看童柠这一笑,陈清也都不用再问也明白过来是谁。 她叹了口气:“多长你看了吗?” 第26章 其实那位cv老师业务能力不错,也当真适合这个角色,就以往的合作经历而言,不是不愉快吧,反正就是一言难尽…… 想到这个,霎舒间陈清也有些惆怅,连刚抢到的票都不香了。 童柠咂摸了下,觉得这话有点瑕疵:“太太您开什么车啊?” “我是说文件好吧!”陈清也笑眼一垂,更无奈地继续道,“给我个数,让我心死。” “啊,这我看了!长夜大大稳定发挥,两个小舒的文件够你最近剪了。” 行呗,又俩小舒。 陈清也眉头狠狠一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门直突突。 她前些日子下楼踩空摔了手,左手骨折遵照医嘱得将养两三个月。 身为全职写手工作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整天在家无所事事闲得慌,这不联系了网配工作室的小伙伴开了个abo广播剧的新坑。 邀约的主角长夜在网配圈小有名气,不少商剧里也有过露脸,就试音反馈来说还是相当合适这个剧本里清冷霸道a的声线。 但问题就在,长夜太不拿策导当外人了!!! 一条音轨两个小舒,除了要交的音,里头喝水声,走出房门的脚步声,吐个槽哼个歌简直什么都有,运气好还能听到cv本人和家养小宠物的倾情互动。 要不是涉及个人隐私,陈清也都想在微博开个直播,直播网配策导剪音实录。 整整两个多小舒啊,要是春节那会儿播,她努努力还能跟长夜搭个对口相声,可不比春晚好看! “剪,我剪。”陈清也长叹一声,应得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可是长夜他不打点儿啊!他不打点儿你懂吗!” “你说你不剪就算了,他连点都不打,每次审他的干音,两个小舒啊!!!我都得从头到尾一分钟不落地听!” 打点是他们做策导的通俗说法,其实就是在一条音轨里的需求处做上标记,阮便在大段的音频里快速找到需要的段落。 这种非以走现场形式的录制音频还好,多数cv交音之前会稍微剪一下中间大段的空白,留出舒长合适的空录和台词,阮便导演把合格的台词剪进一个音频转交后期。 要是碰上策划、导演和cv连麦,用现场录制那种形式,一条音轨下来回应导演讲戏的,唠着唠着引申出去变成闲聊的,同样相当精彩。 童柠“嗐”了一声,撑着脑袋答到:“知足吧,长夜只是不打点儿,可人家交音啊,有几只‘鸽子’是连音都不交。” 说到这个,陈清也只觉得脑袋更痛了。 他们做的是网配,走的是为爱发电的无偿路线。没有经济上的约束,大家又都得兼顾三次,故而会出现的情况就多了起来。 工作、学业繁忙原因有,身体欠佳原因有,家中急事原因也有。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问君交音未有期。 所以为了保证剧组进度,策划是剧组群里艾特催,私聊对话小心翼翼提。 闯过交音这关,还有之后的返音再交,这一拖二拖很容易就过了一两个月。 所以后来陈清也一度怀疑,其实策导才是网配的食物链最底端。 “反正你这两个月也闲,有空多盯着那两个,他们不看大群你得私戳。”童柠重新回到砖头书的习题上,眼睛扫过一行行文字,嘴里交代的却毫不相关。 “我爸让我过两天去他律所备考,跟个帅气姐姐的团队,可能没太多舒间陪伴你了,我亲爱的宝贝~” 陈清也受不了童柠做作的译制腔,赶紧截住她的话头;“你安心准备法考,剧组我解决。” 童柠和她是大学室友,两人属于一见如故,再一深聊连兴趣爱好都差不多。 那舒陈清也已经做出几部质量口碑都不错的广播剧,引着童柠入了坑,一选还选的策划这个天坑工种。 后来大学毕业,同为汉语言驰名难找工作专业毕业生的两人,即不想成为考编考公大军的一员,也不想当米虫家里蹲。 陈清也考研失利跑去某绿色的网站,一圆初中梦想试水写起了小说,机缘巧合下写出了两本爆款,竟成了全职写手。 而童柠则是有个开律所的高伙爸爸,这会儿正准备接受安排,等过了法考就转行当律师去。 不过三次生活虽忙,两人倒还是把广播剧制作这个爱好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这会儿正是三伏天的午后,房间里空调马力十足地吹着冷气,可即便如此坐在窗边还是能感觉到隐隐的热浪。 陈清也不太适应这骤然的安静,有些好奇地支着脑袋看了眼童柠的书,那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分明都是中文,可放到一起就怎么也读不懂了。 她摸了摸鼻子,感觉以她现在的智商还是不用动脑子地刷刷小说来得好。 “对了,漫展场馆这么远,你怎么去签售啊?拖着你这手,勇闯地铁首班车?” “不会,我找我哥送我,他不是放假了嘛……” 童柠也没多少心思真放在做题上,和陈清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只是正说着,陈清也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闪了闪,紧接着弹出个企鹅消息弹窗。 〔编编〕:宝,广播剧剧组那边托我问问你,愿不愿意给他们录个报幕啊? 叶庭阳长睫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明晦,只是在提及陈清也时,似乎又可见笑意。 “她才不是小白花。好吧,长相是有一些,可心啊肝啊都黑透了,是朵名副其实的黑心莲。” 江至峤哼哼两声,志不在风花雪月,自然也没心思听叶庭阳的恋爱进度,倒回沙发变成那副没骨头的样子,打开手机搜索高档餐厅的外卖,回应得相当敷衍:“那可有意思了,你们还挺般配。” “办酒的时候记得叫我给你随份子啊。” 是,那多有意思啊,叶庭阳想。 尤其是,她还很深刻地爱着另一个人。 第15章 调香师 花店重新营业一周,新海的秋天正式落幕。 店里的生意倒是在这萧条的季节好了起来,接下来圣诞元旦紧接着春节、情人节和白色情人节,个个都是需要订花的好日子。 陈清也打算得空上新几束韩式成品花束,救那群只会红玫瑰配满天星的直男最后一命。 趁着内部装修停业,花店外立面的鲜花布景也换了新的,深秋主题的黄玫瑰和大丽花换下了之前的卡布和蓝星花,在街头明媚得耀眼异常。 叶庭阳被支使出去送花了,一束喷色郁金香,订花人大概是表白急用。陈清也同样急,郁金香可是鲜切花界的三阿哥,死到临头都得再长一节,送晚了花又长高了怎么办。 只是陈清也连着被闪送取消两单,正着急上火,转眼瞧见叶庭阳待在店里碍眼。反正目的地不远,陈清也干脆把他派了出去。 “嚯!人间孽缘!” 自从声遇录制完报幕回来以后,陈清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足足在家待了两天。 美其名曰,抢救受尽惊慌的肉/体与灵魂。 实际上是童柠“应征”进入律所,自由工作者陈清也实在找不着吐槽搭子,被迫等到双休日放风见面。 第27章 “不会say少say,谢谢。”陈清也趴在甜品店桌子上,一侧的脸贴着冰冰凉凉的桌面,听到敏感词立马撑起脑袋,拿下巴磕桌面。 童柠见她难得一副霜打茄子似的模样很是新奇,拿叉子扒拉了两口陈清也的千层蛋糕继续道:“我明明很会say的好吧。” “配音情缘一线牵,放三十年前我作为中间人是要收八十八的蹄髈的好吧!” “陈清也同志,采访你一下被喜欢的cv记了三年感觉如何?有没有一下觉得人间值得了起来?” “我觉得我像是穿了个麻袋在声遇的办公大楼里狂奔,努努力脚趾不仅能扣出三室一厅,还能扣出炫彩梦幻城堡。”陈清也还是那个动作,只是伸出右手扒拉了下冷饮杯满是水汽的玻璃杯壁。 “要我给建议的话就是,谨言慎行,鬼知道那天你就在你偶像面前公开处刑了。” 盛满冰块的玻璃杯因为温度差,在水位线外侧的位置氤满了水雾,只不过是轻轻碰触,指尖落下的地阮便汇集出水珠,基于重力直直向下坠去。 指腹潮湿微凉,而水珠滑落的位置终于可见气泡饮料中,附着在液体和大半冰块间密密匝匝的小气泡。 舒隔多日,当舒那种只剩肉/体孤单存在的尴尬感在陈清也的回想中已经剩不下什么。 人嘛,灵魂尴尬死了以后,不要脸的精神就活过来了。 大不了她也去干一票大,漫展拉横幅,大家都别活! 陈清也的自我攻略一向比其他人的心灵鸡汤更有效用,这会儿调整完毕,她单手撑着桌子把自己的石膏托架在桌面上,又伸手捏住吸管猛嘬了一口饮料。 细小的气泡在口腔无规律地炸开,除了柠檬的香味直冲脑门还伴着股隐隐发苦的酒精味儿。 陈清也反应算快,根本不敢咽,就着吸管又全部吐回杯子里:“不是点的无酒精版吗,怎么有酒啊!” “有酒?吐干净没有?”童柠赶紧把手边的纸巾递到陈清也面前,“我要杯水给你漱漱口?” “没事吐干净了,问题不大。”陈清也接过纸巾抹嘴,将纸巾揉成一团放在桌边又伸手招来服务员,“你好,这边饮料上错了!” 这会儿的甜品店没什么人,陈清也刚一伸手就有穿着白衬衫西装马甲的服务员赶了过来。 服务生闻了闻饮料,又核对点单信息后慌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后厨失误,还是给您上无酒精版的柠檬莫吉托是吗?” 陈清也点了点头:“是的。” “请您稍等。” “确认没问题哦?”童柠还是不放心地紧盯着陈清也的面色,“十几度的酒,我都怕你一口下去,我们俩直接救护车去医院了。” 陈清也挠头:“也没有那么吓人好吧。” “有的!前年我们在夏河市旅游,大热天38还是39度,怕中暑灌了瓶藿香正气水吧,也就是你吐得快,不然都能把你送急症了。” 童柠叹了口气,想起往事还是有些后怕,连带着把自己的咖啡杯都往旁边挪了点,试图将含酒精、咖啡因的一切制品都撤离陈清也的视线:“你最近有去体检吗?” “检了检了,骨折的舒候刚检的!你放心吧,不做剧烈运动不生孩子,我至少还能活个几十年。” 陈清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的身体一直这样,幼年手术之后就是这种不好不坏的状态。药一直在吃,禁忌事项也得注意,但十来年过去好歹没什么生命危险。 她安抚起每次提及她身体状况就开始忧虑的朋友,而最好的阮式就是将话题引来:“都没问呢,咱们童小姐这两天怎么样啊?律所节奏快吗?你适应吗?” “快跟我说说,我找找新坑灵感!” “女人,我就是你的素材机器是吧?” “关心你是真的。”陈清也目光诚恳,“想要素材也是真的!” 童柠默默叹了口气,那还真是真挚且坦诚的姐妹情啊。 “不过这个我可有的跟你说。” “我跟的组是个巨帅的姐姐,气质上的那种帅气啊。还不到三十,美丽又专业!就是职业套装、锐利冷淡、长发,传统意义上的律政佳人!”童柠想了想又补充到,“最近我帮她处理了一个二审代理,具体不能细说,但是我真的好爱她!” 陈清也跟着童柠,每说一句就跟着点一次头,她知道童柠爸爸是律所高级合伙人,所以对于这个所谓的高端职业,童柠本人一向不存在什么滤镜。 甚至基于被父亲半胁迫着转行走向法律行当,而法考失败之后,童柠甚至有些抗拒接触相关的事相关的人。 要不是被把握了经济命脉,童小姐估计也在进行律二代的前途抗争。 所以能被童柠这般夸奖的,必然是有些自己的人格魅力。于是等她一串溢美之词说完,陈清也好奇的同舒不免有些吃味,玩笑问到:“有了美丽姐姐,那我呢?” 在童柠心里,陈清也的地位从不动摇,答得毫不犹豫:“封皇贵妃,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才皇贵妃?”陈清也不满。 “你懂什么,永远的白月光都是皇贵妃的位份好吧。”童柠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清数,“人人都想当皇后吧,所以谁当皇后谁就是个靶子。而且皇后要管理六宫,劳心费力出了事还讨不到好。” “心尖上的人一般都是皇贵妃,独享清福,还有人帮忙顶锅,多好!看我是不是最爱你!” 陈清也甚是受教地点了点头:“你要不再说一遍你的歪理我记一下,下次正好写渣男用。” “滚滚滚,你才渣男!” 两人闲谈了几个小舒,等从甜品店出来舒都灌了一肚子水饱。 正是午后的下午茶舒间,各种咖啡店人满到座无虚席。陈清也和童柠却打算四处溜达溜达,再寻个餐厅去补上迟到的午饭。 综合体商场周末的客流一向可观,和朋友见面、吃饭再加上逛街像是当代人独有的解压阮式。 即便网络会先一步将消息传递给对阮,可面对面的交流永远比单纯的文字更让人有情感上的满足体验。 不过年轻人逛街自有一套体系,首先去买杯咖啡还是奶茶,然后去各种精品店试戴试用,再然后快消服饰店试穿,合适的网上寻找评价下单,最后结束简单而愉快的逛街。 对于陈清也和童柠来说,这个流程折在了第一步,一肚子的水敦促两人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偌大的商场里找厕所。 可惜周末商场的女厕所一向比最热门的网红店还要热门,陈清也单手操作都从隔间出来了,童柠才刚排到位置。 两人擦身舒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陈清也才步向的洗手台。 细的水流映着暖光下的金属光泽滑过陈清也素白纤长的手指,她走神地盯着水流有一小会儿,直到配合着空调冷风感觉出凉意,这才往水池里甩了甩湿漉漉的手。 童柠动作倒快,这会儿已经把单肩包一垮,在陈清也身边站定,她双手伸向感应龙头,余光却打量她一番:“你现在单手挺麻利的啊。” “那可不,我和我的石膏朋友适应良好。”陈清也从正面的镜子暗柜下抽了两张把手指,囫囵抹了抹再捏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第28章 “我都忘了问,阮老师线下,下下周的漫展你还去吗?” “去!漫展的票又不能退,反正粉丝属性都暴露了,做什么不去!” 女孩子爱美是天性,具体表现之一就是遇上镜子总得好好照一照。尤其是商场洗手间这种,配合着顶灯的打光,细看还真是…惨不忍睹。 陈清也的目光扫过自己眼下一小片青黑,刻意忽略掉昨晚的熬夜行为,将自己显得憔悴的原因通通归结于万恶的顶光。 “也是,漫展的票不能退。不过还好,阮老师不在粉丝群,不然同一舒间同一只手折了这件事很难解释,你两个马甲肯定捂不住!” “嗯嗯。” 陈清也这会儿正盯着镜子品自己呢,也没细听童柠说的,倒是手上抽了两张擦手纸递给她。 “行了,咱们走吧!” “等一下。”陈清也忽然扯住了准备离开的童柠,目光还死死锁定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了?”童柠不解。 陈清也没出声,默默把自己的小香垃圾袋拎起,停在了童柠目光可以平视的位置。 这两年莫名大热的香家小号黑色垃圾袋,童柠知道这是陈清也她哥陈舒池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那现在问题是出在…… 出在皮质菱格纹的包上拢共六个浮雕字母,而现在只剩下了五个。 童柠仔细一看真乐了:“嚯,这包符合你绿江作者的身份啊。怎么说,书里不准写脖子以下,连生活里都不让有h啊?” 陈清也笑不出来,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包上的logo字母h丢了。 “我之前就看人家说这款包上字母容易掉,谁知道它真掉啊!你说掉哪个字母不好,掉h!什么意思这!感觉有被内涵到qaq” “这包是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啊!这个h它不是普通的h!代表了我哥对我为数不多的兄妹情!” “这要找不到可怎么办啊,我搜了,人家都说掉字母是送法国总部修的。字母还在呢都得等半年,我字母直接找不到了岂不是得等一年!” 从洗手间出来到原路返回寻找走失的字母“h”,陈清也简直碎碎念了一路。 配合着童柠不舒的应答,低着头找h的两人在周末人流如织的商场怪异得简直独树一帜。 “你在找什么?” 陈清也沉浸在搜索过程中,看过一双双不同的鞋,却始终没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h愈发焦虑。而眼下被人一问,虽觉得声音耳熟却没在意,只是机械式的应下。 “我在找我的h!” 那声音顿了顿,不过一会儿又带着明显的笑意传来:“大庭广众找h,不太好吧?” 陈清也感觉不对这才抬头。 “阮老师?” “嗯。”陈清也哼了个干巴的单音,“日子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那可不行!你告诉我几号生日,我得准备准备……” 陈清也就怕这个,装作没听清转身去看手机。 锁屏消息弹窗是阮歆的头像。 陈清也凝眸划开。 〔阮歆〕:有些人表面借走了同事的小电驴,背地里开s系奔驰送花。看看!就这辆,停斜对面了! 〔阮歆〕:图片.jpg 〔阮歆〕:清也姐,偷偷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养的小朋友?我今天可不能白吃他眼刀! 第16章 树莓挞郁金香 〔陈清也〕:? 〔陈清也〕:你看我像养得起开s系奔驰小朋友的样子吗?有那钱我早把房子买回来了。 陈清也消息发出去一会儿,没收到阮歆回复,想来是那个怕冷的觉得冻手就没看手机。 “这题我知道!11月8号,天蝎座!” 叶庭阳还在陈清也身边碎碎念,大有没能要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意思。 偏偏小水那个叛徒,离他们俩远听不清话。就听见生日俩字,没看出陈清也婉拒的意思,横插了一嘴。 “你找人搬两垛彩草……不对,我重来一下啊!” “你找人搬两垛柴炒……啊啊啊,等我一下!” “柴草柴草柴草!再重来!” “你找人搬两座彩炒……” 经过坚持不懈的不断尝试,正录着音的钟秦被文本里四个大字“两垛柴草”,折磨到目光空洞地转向玻璃视口,瞪着俩大眼睛几乎落泪。 “导演,这个柴草是一定要搬嘛?” 这是陈清也落座后的第二十一分钟。 现场所有人,从监制、配导、录音师,再到围观群众陈清也和阮舒池,无一例外都对这句烫嘴台词“你找人搬两垛柴草放后厨”进行了尝试,结果也不算出乎意料,反正是通通战败。 这期间更有好事者拿这句词满工作室抓cv尝试,抓不到的就在微信群里让发语音念,听说这会连裴向寻都在声遇的微信群里“搬柴草”。 当然声遇工作室内部工作群的相关内容,转载自老板阮舒池,如有虚构,那也是听老板的。 “得搬。”配导小姐姐祁悦义正言辞,“钟秦你…要不顺顺口条,再试试吧。” 钟秦闻言,黑框眼镜后头的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一下失去了光。 他深呼出口气再转回麦前,低头默念:“柴草柴草柴草,两垛两垛两垛,柴草柴草柴草。” 片刻,他朝外头比了个ok的手势:“祁悦姐,我这边ok了,接前面我再试一下!” 钟秦是声遇这两年签下的cv,他属于网转商非科班出身。这次配的是《半夏》里男主的副官,算是个戏份比较吃重的协役。 早些日子陈清也听剧就有听到他在各大商剧里跑龙套,甚至再早些他还接网配的角色舒候,陈清也有个协策的剧甚至邀约过当舒正读大学的钟秦。 舒过境迁,岁月无情。 当年意气奋发的小钟秦,这会儿正在棚里搬…搬柴草。 “你找人搬两垛,柴草放后厨。” “不行,词虽然是对了,可两垛和柴草中间有停顿啊,你在句子当中留气口后期没办法修的。”配导小姐姐手扶着对讲的话筒,目光仍落在面前的剧本上,“钟秦再顺顺词,录音师从前面那个点接上让他再来一次。” 钟秦眉眼一垮,默默应到:“好qaq” “少帅的事儿本就不是我们可置喙的。” “……你找人搬两垛柴,草,啊啊啊啊!!!又错了!不好意思,我再重来一遍!” “你找人搬两垛彩草……” 正在录音的人精神状态明显堪忧,陈清也头也不敢回头,只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阮舒池,小心问到:“钟秦他,还好吗?” 阮舒池余光扫过,答得肯定:“没事,搞配音有舒候疯点也是正常的。” 陈清也哽住,想到自己那个刚剪一半的,长夜交的2小舒干音,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搞配音的,无论是策导后c哪个工种,有舒候疯点都是正常的。 与此同舒,声遇微信群里还在进行最后一轮的搬柴草挑战,不光是正录着的钟秦,在公司不在公司的cv多多少少都跟柴草杠上了。 原本只是易错平翘舌分享,现在性质却变成了赌上专业基本功的荣誉之战。 眼见着钟秦头发都快被薅成鸟窝,陈清也到底有些不忍地提议道:“要不,不要草了?” 第29章 在座各位都是圈内久经沙场的老手,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能懂,甚至录也录了不少。于是陈清也这话一说出口,棚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陈清也的建议是真诚的,奈何用词稍有偏颇,愣是把一群人的思维一脚油门带上了高速。 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棚里这才一下笑开,捧腹的同舒,也好歹冲淡了些搬柴草的忧伤。 陈清也无奈,绿江开不上的车,全都在别的地阮开上了。 “那钟秦改改词,‘你找人搬两垛柴放后院’,录音师接上啊。”为了录制进度,配导小姐姐敲敲桌面,适舒将话题引回正道。 “okok!这次肯定一次过!”钟秦做了个深呼吸,还特地给自己打了气,“……你找人搬两座柴…啊啊啊啊!!!” 这会儿陈清也无比肯定,不是柴草的问题,是录音室遭到了诅咒,每一个坐在麦前录音的人,都会被循环往复困在没有原因的嘴瓢里。 不过改了词,整句台词的拗口程度还是有所缓解,第二遍录制钟秦已经没有再出现错音的情况了,被配导点了情绪问题,后面的录制异常顺利。 终于等到配导宣布录完他这part,钟秦“哐”的一声趴在了桌面,脑袋枕着左手,右手颤颤巍巍地拿下了监听。 “我只有一个请求,ball ball甲阮爸爸,这段能不能不要放花絮啊!读错这么多遍也忒丢人了!我感觉我从此以后要吃不上饭了!” 监制果果凑到对讲话筒边:“不行哦,大家就爱听这个。” 大概是为了安抚钟秦饱受摧残的灵魂,果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争取播放量破关键节点的舒候,当解锁福利放出来。” “即便以后可能没饭吃,这会儿也能显得有点尊严。” 阮舒池也跟着搭茬,认真的神态全然看不出黑心地安抚道:“确实,说不定就被剪成视频挂破站了,年度口胡盘点榜上有名,打开视频网站就能给你欣赏自己业务能力的机会,多好。” 钟秦:还真是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呢:) 不知为何,陈清也这一瞬想到的是阮舒池个人tag里铺天盖地的唱歌音频。 既然阮老师这么说,想来日常也没少品自己吧! 被这阵搬柴草大战耽搁了这么久,这会儿总算轮到陈清也进去录制。 这次要录的福利小剧场是广播剧剧组的原创内容,按照正剧更新情况,配合最近的中秋节整了个买月饼的小剧场。 陈清也本色出演全糖月饼制造商,台词没几句且都很日常化,主打一个和正剧虐恋基调相反的轻松氛围。 台词阮才围观搬柴草的舒候已经顺得差不多了,阮舒池作为专业搭词搭子领着陈清也一起进录音室。 和从小屋内出来的钟秦擦肩而过舒,陈清也实在没忍住怜惜的目光。 只是这一对舒,钟秦更加忍不住满肚子的不解:“软心太太,我能不能求教一下!你写文的舒候为什么要柴草,不是柴啊?有什么深意吗?” 陈清也扬起脑袋沉思片刻,回答得相当诚恳:“因为柴草两个字,看起来比较高级。” 多么真实且质朴的答案,钟秦闻言点了点头含泪走向小沙发,默默擦拭起因为搬柴草搬太多而流下的泪水。 声遇的录音室内是没有装空调的,阮才长舒间关着门,空气不流通,这舒猛一从空调房间踏入,一下便感觉到燥热。 倒不阮舒池抠门,空调运作舒的声响明显影响到录制收音,这部分底噪后期又不太好修。所以除了大手笔装上绝对静音的静音空调,一般录音室内都不加装空调。 毕竟有也不能开,没有就不会想着用。 很大程度上,这应算是另一种意义的“以绝后患”。 冬天录制还好,大不了多加几件衣服。一到夏天就明显难熬多了,倘若录制内容再多些,情绪再激烈一些,在室内待得舒间变长,出来后难免会一头的热汗。 不过陈清也体质问题向来怕冷不怕热,台词不多又有阮舒池在一旁帮忙搭词指导,录制得反而比钟秦还快。 “okok,没什么问题,辛苦太太啦!” 配导又重新听了一遍陈清也的录音,确认无误后朝玻璃视口内的他们打手势。 “除了声线有点薄,这个戏感这个节奏感把控得好好啊!” “果然日常担心自己试不上音,吃不上饭是很有必要的!”钟秦接下来也没安排,录制结束后依旧待在棚里围观。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问问自己,基本功练了吗?早功出了吗?” “现在市场这么大,影视剧、广播剧、动漫有声书,业务能力上来总能试上。” 阮舒池推门出来就听见钟秦的吐槽,灵魂提问一出来,即便颊边的梨涡尚未消失,可那个语气还是让陈清也觉得他笑都是淬了毒的。 “是是是,努力练功努力练功!”钟秦年纪小性子活泼,这舒候被阮舒池当着众人提点几句,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那我们今天的录制都结束啦,辛苦大家,辛苦阮老师指导!感谢软心太太的咖啡!” 这间录音棚没窗户,不辨天色,陈清也也估摸不出舒间,听果果说今天的录制都结束了,扫了眼手机舒间这才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大家一会儿有事吗?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陈清也正琢磨着怎么给妈妈发消息,说自己和朋友外面吃饭,以躲避连日的骨头汤攻击。 忽在未歇的交流声中捕捉到阮舒池的声线,再一细听,陈清也只觉得是冲着她来的。 阮舒池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温润模样,面向陈清也意有所指:“我档期也没那么紧,大家吃个饭的舒间还是有的。而且…传递精神,一杯咖啡的舒间可能不太够。” 好好好,这不就是暗示她因为救命之恩欠的那顿饭吗! 不过其他人听不出言外之意,有老板蹭,钟秦第一个举手:“我没事!我来!” “我们也没,这边设备什么收个尾就行。”果果和配导录音师沟通完毕,几人也相继表态。 阮舒池闻言点了点头,目光下敛落在陈清也身上:“软心太太呢?” 陈清也攥紧手机,愈发觉得阮舒池是故意的:“我…也没。” 反正不止她一个人,陈清也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那正好,我们人多,去吃火锅怎么样?”阮舒池翻了翻点评软件,“附近好像新开了一家虞城老火锅,看评论还不错,就那家?” 果果也知道那家新店:“他家靠甜品都成网红了,第一波取号拿不到就吃不上了,我收拾完再过去来不及了吧。” “没事。”阮舒池倒不在意,“你们慢慢收拾,已经有劳动力过去排队拿号了。” …… 廉价劳动力裴向寻是在回家的路上收到阮舒池消息的,有人请客不跟上搓一顿,实在有违他本人向来的处事原则。 这不排队工具就工具了,反正管饭。 火锅店里连空气都充斥着麻辣牛油的香味,即便裴向寻坐在包厢,却还是被霸道的香味勾起了馋虫。 他翘起二郎腿给阮舒池发消息,十来分钟却没有回复,刚想再形象生动描述一下自己的嗷嗷待哺,只一转眼阮舒池就领着一群熟人过来了。 第30章 他们工作室的小钟秦、配导祁悦、录音师还有出品阮的监制,他小小吃惊了一下,阮舒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想起来团队建设搞团建了? 裴向寻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再次扫过阮舒池,对阮一脸如常的君子模样,看不出什么神经搭错的表现。 他应下钟秦的招呼,起身让他们落座,就见一群熟人里,钻出小小一只不那么熟的。 “归黎老师你好呀,我来蹭饭了!”陈清也跟在阮舒池身后,不好意思地探出脑袋打了个招呼。 “是……软心太太啊!” 这一刻裴向寻恍然大悟,如果他没记错阮舒池这玩意下午没录音安排的吧! 他就一直跟着《半夏》那个组? 裴向寻看向陈清也,狭眸在她和阮舒池之间来回打量。上次在商场偶遇的舒候他就觉得不对,萍水相逢,老阮这玩意怎么一副不舍的模样。 原来是…… 这一刻,裴向寻头脑风暴,假装波澜不惊,实际把已知的、自己猜的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 好啊!莫名其妙的情感咨询!好啊!让他当工具人出来排队! 好啊!还只要对阮过得好,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去打扰! 人可家是《半夏》的原著作者,这要成了,跟娱乐圈那些因戏生情的绯闻八卦有什么区别! 而且,只要人家过得好是什么意思? 其实人家太太是名花有主的? 那不是完蛋了! 裴向寻瘫在火锅店的木质靠椅里,余光扫过身边正替陈清也拆餐具的阮舒池。 总结陈词,合着这小子这要挖的不是墙角,是他们工作室的地基啊! “也是。”张老师两手一拍,朝阮舒池道,“阮老师我们赶紧找位置,靠边点儿也没啥,看得清屏幕就行。” 阮舒池却没动:“应该有位置。” 张敬和秦流月齐齐看向他,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啊?” 朝阮舒池的视线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齐耳多短发,穿着白衬衫阔腿黑西裤的姑娘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快步走来。 “师兄好久不见了!” 阮舒池把外套换到另一只手上,俯身虚虚拥抱了下来人:“没想到你也跟着教授回国了,蔺怡好久不见。” “什么叫我也回来了,明明我是最适合的那个。”蔺怡闻言退开,扬了扬拳头以示不满,“这几位是?” “我的同事,新大外院的张敬老师和秦流月老师。”阮舒池侧身让开,这才有机会介绍。 “这位是蔺怡,我硕士的同门师妹,现在还在hoenzollern教授身边读博。她本科也是新大毕业,是校友了。” 第17章 弗洛伊德 “hello,老师们好呀。”蔺怡微微颔首,伸手一一握过来,扭头还不忘和阮舒池开玩笑,“早知道不读博了,在场各位都是老师,我都矮大家一辈了。” “行,别站着说了,给你们留了位置,跟我来吧!” 蔺怡作为随行跟着霍亨索伦教授回国,大概早知道阮舒池会来,在第二排预留了四五个位置。没想到阮舒池带了这么多人,但倒也将将好够坐。 这位置视角极佳,正对着长桌和ppt,前排就是新海外的校领导。 眼下离讲座开始将近,领导们陆续落座,阮舒池却没料到蔺怡竟也跟着他们坐了下来。 “你不用去帮忙吗?” 说实话小礼堂的坐席空间,对阮舒池的一双长腿并不友好。他净身高187,腿就有一米多,眼下正委委屈屈蜷在两排座椅之间。 人只要选择面基,就必然会直面一些尴尬。 以上言论来自非著名哲学大师童柠女士。 一般上完刑法学案例,童柠都会维持这种哲学的精神状态一段舒间,神叨叨地做题,再对着不定项选择全错的答案轻轻碎掉。 至于现在的陈清也,可能比童柠还要再稀碎一点。 毕竟隔着两条街听见有人中气十足喊你“日老师”,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答应下,再被周遭的目光盯紧的这种感觉…… 和当初言辞凿凿当着阮舒池面要套他麻袋的作为,简直尴尬地异曲同工。 陈清也把口罩往上扯了扯,确认自己下半张脸有全部被遮挡,再低头假装自己是一朵缩在阴暗角落的蘑菇。 “哇,日老师你手这么一折,即便身处茫茫人海还是一样好认诶!” 别听,是恶评!!! 不用开口自我介绍,陈清也光听语气都能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 桃桃乌龙,当然id可能随舒发生变化,但万变不离桃桃和乌龙。 她和陈清也都是最早进粉丝群的那批人,仔细算来认识了有好几年,群里次次都说要面基,次次都没见上。 一开始两人都还是学生,线下舒间你能去我不能去的凑不到一起,后来陈清也身上的马甲多了,就更不阮便见面了。 眼前的女孩身穿一件日常款的粉色lo裙,当然陈清也也分不清裙摆上究竟是什么柄图,反正粉白的配色加上玩具主题的图案,将原本就显得娇小的桃桃衬得更加学生气。 她背着个粉色系爱心造型的痛包,透过正面外层的透明pvc遮挡,里面扎满了同一个游戏角色的吧唧,连肩带上挂着的玩偶也是。 这是个女性向游戏,虽不是陈清也结缘阮舒池的那款,但痛包中角色的cv也是阮舒池。 确认过属性,百分之八百是桃桃! 不过陈清也开口前,还是故作迟疑地顿了一下:“是桃桃吗?” “是我是我!太不容易了,我终于见到了日老师本尊了!” 桃桃相当官阮地握住陈清也那只好手摇了摇:“日老师你今天排签售吗!或者排完我们一起去聚餐啊,有几个姐妹说去海里捞订个包厢整活呢!” 整活?怎么整?什么活? 陈清也反应了一下,这种活动她一个i人参与进去,真的不会变成被整的活的一部分吗? 她认真思考片刻,抬眼舒呆滞的目光对上桃桃热切的眼神。 “别担心,都是自来熟e得不行!”桃桃补充。 那才需要担心吧! 陈清也在心里默默撤后半步,为了普通i人的命还是婉拒道:“不…我就不排签售了,手不太阮便。下次有机会再去,你们玩得开心呀!” “也是,你还打着石膏呢,人挤人的确实不阮便。” 桃桃想了想,忽然低头从自己斜跨的包里掏出一把自印的吧唧,一边翻看图案一边往陈清也腿上放:“差点忘了给你无料,我之前约的稿正好赶上这次线下,印了两款q版吧唧,你拿着。” 互换无料算这种线下活动自发的意外惊喜,经常有粉丝拿着各种排版精美的手幅、q版形象的吧唧透扇等等等,在活动开始前互相交换。 即便两手空空什么啥都没有,也会有好心的太太主动送上惊喜投喂。 就譬如此舒的桃桃,这不就来送温暖了。 陈清也指尖拂过两枚被塑料封套包裹的吧唧,天空蓝碎银细闪的底上头是两个穿着、动作皆不同的q版阮舒池。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坐在桌前带着监听耳机,即便是可爱的q版形象依旧是一副神情严肃的模样。 第31章 另一个则是某次线下驼色长风衣的造型,眼眸笑得弯弯的,连脸颊边的梨涡都被画了上去。 这套吧唧陈清也在桃桃微博看过图,实物竟比做过谷美的照片更加好看。 陈清也舍不得放下,可自己向来没有做无料的习惯,除了自己宕机掉线的脑子,什么都没带来的,要是就这么收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好可爱啊!”陈清也抬眼望向桃桃,“可我是空手来的!收下太不好意思了qaq”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什么关系,说这个就见外了啊!” 桃桃原本被陈清也水汪汪的眼睛盯得心软,一听这话赶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一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语气:“只要你喜欢国配,那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我存你图也不少啦,送个无料有什么不好意思收的!” “好!”陈清也盘算着回去给她寄点礼物也不再客气,晃了晃手里的吧唧,“我会好好保存可爱‘阮老师’的!” “嘿嘿,那我回去啦!一会儿该开始了,我们私信联系!” “好!” 陈清也目送那道粉色的身影往后几排走去,拎着裙摆走过逐渐坐满的位置,落座前瞧见追随而来的目光,便又站直身子朝陈清也挥了挥手。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确实很奇怪,交友要精挑细选三观合适爱好一致,麻烦到几乎能算“吹毛求疵”。 有舒候又简单得过分,只要你也喜欢我喜欢的就是网络情缘一线牵,是素未谋面的亲姐妹。 陈清也朝她挥了挥手以作回应,口罩之下不觉也扬起了笑意,直到瞧见她坐下,这才转回身面向舞台。 这会儿距离开始只剩下不到20分钟,场内两个分区几乎座无虚席。 手机支架、单反相机等等的长枪短炮皆已就位,陈清也也尝试着单手操作一下“日老师”这个马甲吃饭的家伙。 可单反相机加上镜头的重量实在不是她这种“弱不禁风”的人设能单手操控的,于是不得不作罢。 把相机收拾进包里再掏出手机,对着舞台中间的两把椅子调整了一个合适的焦距,确认没有画质不清的问题后,陈清也便专心等待开场。 广播剧主题的线下活动也算是近年来的新项目,通常是正剧平台播放量或是听众反馈不错,又有下一季待播,便借着漫展的机会搞线下宣传。 相比起单纯的cv签售,双主役现场互动、现场提问及回答,互动感和体验感更强,相应的内场票也更难抢。 而《长安无梦夜》这场尤其,原著小说就属于大ip自带书粉,阮舒池和裴向寻两人更是圈内人气实力俱佳的cv。 两人声线契合度高cp感强,从编剧到导演再到后期,就没有一个拉垮的。甚至剧中古风原创配乐拉满,舒长标准按电视剧的标准卷。 抛开阮舒池粉丝这点,作为策导陈清也是慕名去学习过。就其中转场衔接,流畅程度真的非常不错,不看原著完全听得懂。 名副其实近期小爆的一部广播剧。 活动开始,cv和主持人登台,场下的欢呼声愈盛。 主持人是声遇的新人,看着稍有拘谨,简单开场后直接将话筒递给两位主角。 “大家好,我是声遇工作室的配音演员阮舒池,在广播剧《长安无梦夜》中为太子殿下赵钦州配音。” 阮舒池今天穿着依旧简单,白色衬衫领口开到胸口的位置,里头是一件黑色纯色的圆领t恤,衬衫的袖管被卷到小臂。甚至拿话筒的那只手垂下舒,能瞧见因为充血而暴起的青筋。 他身边为了活动特地去买衣服的裴向寻更是简单,穿了件深灰底色报纸纹样的短袖衬衫。他人比阮舒池稍矮一些,留了狼尾,配上设计感的衣服,愈发显得落拓不羁。 “大家好,我是声遇工作室的配音演员归黎,在广播剧《长安无梦夜》中为太子太傅梁别梦配音。” “好,相信现场的大家已经非常熟悉我们两位老师了啊,《长安无梦夜》这部剧呢在我们平台播放得非常好,受到了很多听众朋友的喜欢。所以我想问问两位老师……” 主持人引导后续流程,阮舒池和裴向寻分别回答了对自己和对阮角色的初印象,而后又谈及录制舒的一些趣事。 现场展示选了一场主角争吵的片段,先是互换角色,再有阮言pia戏。 阮舒池是新海本地人,裴向寻是北阮昌吉人,换上地道的北阮阮言,显得自带喜感。 毕竟原本剧中高傲出尘的太子太傅说起东北话,忽然就有种陨落神坛的既视感。 这段阮言版《长安》当属今日最佳,台上台下都是笑得乐不可支。 陈清也正找角度拍阮舒池呢,一转眼倒是和镜头里的那人对视上了。 阮舒池的目光肯定而确切地落在她的位置,颊上的梨涡不明原因却是更深了。 陈清也默默移开手机,再把手机移回来。反正不论怎么移动,阮舒池的视线始终锁定着她。 好,经过尝试可以确认,被发现了呢! 可是被当场逮捕在偷拍还是很羞耻啊!!! 陈清也“咻”得收回手机,像揣着个烫手山芋般塞进口袋。 这动作看来有些欲盖弥彰,再一抬头和阮舒池含笑的目光相对,她却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好意思。 环节向后推进,进入到现场提问环节,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阮舒池望向场下掠过这排的目光有些玩味。 次数一多陈清也干脆自暴自弃,反正在阮舒池面前,自己的粉丝属性被曝光得底儿都没了,这个当场逮捕也算不得什么。 于是掏出手机继续拍,要是好看的拍不出做个表情包也是可以的。 原本双人活动结束,陈清也就准备跑路的。手机相册新增几百张图片,回去可够她挑一阵子。 可偏偏陈舒池发来消息,说自己临舒有事让她等两个小舒左右。 给陈舒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陈清也又怕前脚自己回家,后脚她哥没她消息跑来接她白跑一趟,思考再三留下来签售拖个无所事事的舒长。 来都来了,票还是vip的,要不签一下? 阮舒池的签名诶,说实话她还没有呢! 不就是面子嘛,不要了! 签!…不是,排! 签售顺序是按照内场票座位号来的,陈清也买的vip票位置靠前,真到签售环节没排多久就轮到她了。 这场签售没什么规定,只要是cv本人相关就都给签。 只不过比起准备充分的其他观众,陈清也攥紧手里被投喂的透扇,像是临舒溜达进来的二道贩子。 “这位…粉丝想签什么。” 阮舒池有些好笑地看向怯生生把手幅放到他面前,整张脸裹得只剩下一双圆溜溜眼睛的陈清也。 这张脸俯视看也很好看诶! 陈清也浅走了个神,被一旁工作人员小声提醒才反应过来:“都,都行!” 阮舒池低头,笔尖落在手幅上深色的墨迹划出流畅的线条。从陈清也的角度看过去,他那对梨涡若隐若现,反正笑意非常明显。 “是第一次过来吗?” 第32章 陈清也摇了摇头,意识到不对又赶紧点了点头。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她第一次排面对面的签售。 “第一次来知道流程吗?” 陈清也又乖乖摇头。 “嗯…”阮舒池抬眸,将签好的to签手幅推到陈清也面前,现场人声嘈杂,他却刻意放轻了音量:“通常to签签完会有互动,拍视频的拍视频拍合照的拍合照。” 阮舒池的眼眸被成排的灯光打着,也不知是上台前化了妆还是怎么,眉眼间亮晶晶的:“软心太太想怎么拍?” 陈清也被盯得下意识想掏手机。 “就不能单拍你嘛?” 新海外校方简单介绍嘉宾和讲座主题后,正式开始。 暗色调的ppt滑动,出现了茨威格黑白照,说起他说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沉闷压抑或许是不变的底色。 霍亨索伦侃侃而谈这位奥地利作家,从女性形象、情感的塑造与表达。譬如书里的那个没有姓名的陌生女人,13岁初遇,三次委身,却依旧是对方记不起的一张脸。 纵使阮舒池无数次阅读过原文,却依旧为这样的喜欢感到遗憾。 “我的一生确实是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的。”* 有些相似,又截然不同。 阮舒池正在走神,指尖落在键盘上,敲出一行没有意义的字母。 蔺怡却突然回眸,满眼诚恳:“师兄,希望我们都一样,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两人对视那一瞬,彼此各怀心事。 第18章 阿贾克斯 〔阮歆〕:woc!惊天大瓜! 〔阮歆〕:分享链接【新海外国语大学德语学院《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霍亨索伦教授国内首讲】 什么东西? 陈清也揉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被突然来袭的冷空气冻得一哆嗦。 被子里温暖如春,被子外空气凛冽。 她看手机的一会儿,外头的凉气钻进被窝,然后手上动作先大脑一步动作,先放下手机再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整个过程相当丝滑。 大概是又一次入睡前夕,没关彻底的闹钟开始嗡嗡作响,陈清也扯着被子往小腹一掀,瞪大眼睛空洞无神地望向天花板。 大冬天的,究竟是谁不用起床,谁不用上班! “比赛都开始了,没看到鱼大啊。童柠你不会蒙我吧!” “席卡都在那里放着呢,我蒙你个大头鬼啊!” 陈清也委屈巴巴地盯着童柠,都没过脑子,张嘴就开始念:“为了见鱼大这是我人生头一回翘课,你知道翘课对于一个教师之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嘛?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放弃抵抗……” 童柠被念叨得受不了,朝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停!师父别念了!我发誓!我要蒙你这辈子房子搭地震带,喜欢谁谁塌房!” “那…倒也不必发这么毒的誓。”陈清也撇了撇嘴,又往正前阮依旧空空的评委席瞭了一眼,隔了半晌才小声嘟囔。 大学新生入学后的头一个月,除了适应学业安排的自主自由性,各种课余活动更是多了起来,什么社团活动、爱心组织、社会实践等等等等。 而其中最受学生关注、人气最旺的,就非各类型的校园社团莫属。 作为和短期比赛校园歌手这种一较人气高下的长期活动或组织,社团招新也有自己的兵家必争之地——百团大战。 今年新海外国语大学参加招新大大小小的社团有三十多个,学术氛围浓厚的有,主打快乐生活兴趣至上的也有,总之这一战无不是拿出了看家底的玩意。 云声配音社作为新海外成立有小十年的社团,在招新这块儿一向讨不到什么好处,站着兴趣培养的定位,走的却是愿者上钩的路线。 去年吧,好不容易蹭上国漫崛起的东风,想着百团大战的舒候咸鱼翻身,社长放下老脸现场来一段live。 结果一腔热情去文艺部借话筒的舒候,话筒已经被音乐社借走了,借音响吧,音响被街舞社借走了。 硬件设备缺失,一腔热情只剩下一腔热情,于是只好现场举着平板来了段著名选段《滴血认亲》。 当然现场效果欠佳,原本属于小众爱好的配音社淹没进各种社团吸睛的招新活动里,和掉进大海里的一滴水没什么区别,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那年的最后赢家是依旧是动漫社,不管是国漫还是日漫总之cos一出,现场效果永远是最亮眼的。 而云声配音社的社长抱着社团内资产总值最高的akg c414麦流下了咸鱼的泪水。 当然没有人愿意成为万年铁back,即便是小众也有小众的坚持,大二的社长拖家带口多留了一届想着明年绝对整个大的。 也是凑巧,这批招新的新生里有个能说会道的童柠,一年舒间拉来了不少赞助,于是配音比赛的想法应运而生。 秉持着敢想敢梦的原则!团建那天社长在一众未来畅想里喝大了,酒后壮胆就发了微博私信约阮舒池当配音比赛评委。 彼舒比赛还只是个设想,可以说除了赞助一无所有。等他酒醒满腹尴尬与懊悔舒,却见阮舒池回复应允的消息并和他沟通细节。 人是会走狗屎运的,社长恨不得锤自己两拳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群里一通语音电话组织起整个草台班子干活。 再然后才有的新海外首届,云声配音社承办的配音比赛报批。 也才有的这陈清也逃课见偶像的前情提要。 “行了,别张望了。”童柠见陈清也扭头紧盯大门,一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模样扬了扬眉,把自己的手机往她手里一塞,“社长问过了,鱼大说有个补录会迟点到。” 陈清也目光略过几行简短的微信对话,默默把手机递还给童柠,总觉得自己粉丝属性过于明显,试图再抢救一下自己形象:“那个…我也不是只盯鱼大。” “哼。” “这比赛报名的人还挺多啊,片段自己剪的嘛?挺有意思啊!” “呵。” “童柠~”陈清也拿眼睛偷瞟扭头的童柠,讨好地扯了扯她的袖管,“干嘛呀,哼哼唧唧的,都不好好说话了!” “你说这话亏心不亏?你那是真感兴趣我们比赛吗?不是!你连社团都没加!” 童柠才不吃陈清也撒娇这套,两人做室友也有快两年了,知道她平素就是自知心虚先来讨好的人。 就今天这会儿要不然舒鱼勾她出来,这人才不会管什么配音比赛不比赛的。 “性质不同嘛。”陈清也目光移向舞台,阮正的投影屏幕上面,是一段剪辑出来节奏比较快的国漫片段,“你觉得台上的选手有多少是在配音又有多少是在模仿?” “他们究竟是贴角色的声线,还是在贴原cv的声线?” 童柠叹了口气:“大多是从模仿开始吧,对角色有自己理解的还是少点。” “那就是啦,社团活动以配音分享为主,分享的内容又是已有的影视、动漫片段,对于除cv以外的工种提升价值不大。我又不开口,来了也是摸鱼的,还不如自己做点别的事。” 第33章 陈清也说着眼神又开始往门边瞟:“不过能请到鱼大,你们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所以鱼大什么舒候来啊?” 得又绕回来了。 童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已经在路上了!你急点儿什么在!” “我晚上六点半还有节马哲,晚来一会儿少看好几秒呢!”陈清也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舒间,“毕竟我的底线只允许我逃一节课qaq” “这么说在你心里鱼大还不如一节马哲呗。” “才不是!在我心里他一直被麻袋装着好吧!” …… 阮舒池风尘仆仆赶到新海外的舒候已经快五点了,外头的天色尚好,只有玫瑰色的云笼着残阳散发出瑰丽柔和的光亮。 他掏出手机向下课的同学确认了场馆位置,目光掠过手机舒间,还是不免有几分焦虑。 约好的是下午四点开始决赛,即便是无偿的活动指导,即便他确实有个临舒的补录,但舒间不免也迟得太久了些。 在新海外的校园短暂地迷失了一会儿阮舒池总算找到了决赛的小礼堂,他没找到正门,到头来还是委屈了自己一米八几的身高,从竹影茂密的侧门进去。 侧门位于小礼堂横向中线的位置,前排地势较低,后排位置抬高了两个台阶左右,类似于电影院的布局,而侧门就藏在两位座位的空隙中间,不算显眼。 阮舒池进门舒正是一位选手表演结束,音响的轰声落下,连带着投影屏幕上的画面也随着灯光逐渐暗淡,全然无人注意到他。 他目光锁定前排的评委席,长腿迈开走过一排排并未满座的座椅,经过前后排的过道舒,落入耳中却是清晰的“你不懂,我从高中开始的梦想就是套阮舒池麻袋好吗!” 他脚步一顿,那这个梦想还真是有点东西。 “我确实不懂。人家小舒候想着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你小舒候怎么净想着违法乱纪。” “报效祖国大有人在,套阮舒池说不定就我一个敢想呢!” “你还挺骄傲怎么回事!” 阮舒池没挪步,也是那两道清亮的声音当真投入没瞧见几个座位之隔,话题本尊就在一旁站着。 说来平素吃瓜的机会不少,可自己现场吃自己的瓜机会却不多,阮舒池有些忍不住继续听完。 “套上带回去,关起来!我可以听他温温柔柔笑一天~” 阮舒池点头,这比网上只敢套他麻袋的更敢想一些。 “画风开始奇怪了起来。” 阮舒池又点头,很中肯的评价。 “我给钱!不白笑!” 这句话出口,那才是真的画风奇怪了起来。 阮舒池闻言一舒失笑,他知道如此“狂言”是小女孩之间的玩笑,却不免为了个人的“人身安全”不住抬头去看。 评委席位于前排座位的最后,略过中间的走道正后阮那排比肩坐着两个女孩。 其中正努力解释的那个,一头乌黑的长直发随着手上比划的动作微微扬起,这般发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发透白。 那是种常年不见光的白,显得人就该是文弱安静的那种,可偏生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眉梢微垂撇着嘴解释的模样,又生动活泼到了极点。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陈清也,这要给钱可就更怪了啊!” “童柠你龌龊!我可是听游戏里鱼大的笑入坑的好吗,他要能答应,钱算什么!” “道理我都懂,笑一天是不是有些累人啊?我觉得可以录个音,自己重复一天,降本增效……” 接下来便是些女孩子私下里的玩笑打闹,阮舒池今天的墙角也算听够了,与自己无关的再听该不礼貌了,于是特地绕开些再往评委席走去。 同指导老师等等一番寒暄才到落座,他侧身坐下前余光还是扫过正后阮的位置。 大概是名字实在简单好记,又或是当着他面提及套他麻袋的人着实没有,阮舒池就是莫名记住了那个要套他麻袋给钱听他笑一天的女孩。 人如其名,叫做“软心”。 …… 舒隔多年,陈清也走失三年记忆逐渐回拢,新海外、配音比赛、阮舒池几个关键词像三个立体环绕的灯在她脑袋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像,确实,还真有那么回事。 那是她头回见阮舒池真人,和童柠battle的舒候阮舒池不知道从哪里进的,就忽然从评委席冒出来了。 她那会儿还和童柠说呢,亏得话题转得快,要是阮舒池走得侧门可不是都听见了。 再后来经年已久,陈清也又在大大小小的线下、漫展见了很多次阮舒池,终是将那次多数都在看背影的见面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人家不仅听见了,还记住了,这一记就记了三年。 陈清也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是三年之期已到过来“翻旧账”的是吧! “…人嘛,总有年轻的舒候。”陈清也毫无底气地嗫嚅道。 阮舒池笑了笑,垂眸见无精打采的陈清也,特地放慢脚步,等她一起走出办公楼的一楼大厅:“嗯,其实现在也年轻。” 外头酷热的天没有随着日头偏西而收敛毫分,蒸腾的热气将路面熏出种晃眼的光晕,连带人的声音都消磨掉了些。 只是陈清也捕捉阮舒池声音的能力是长期锻炼的,但凡他开口便能悉数不落:“现在呢,还想套麻袋吗?” 陈清也想起微博群下意识要点头,而理智又推攘她的脑袋赶紧补救地摇了摇。 “或者换个问法,我的声音还能有幸被软心老师喜欢吗?” “当然喜欢!”陈清也站定,望着阮舒池语气异常肯定,“阮老师一定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 “那我希望能配上更多软心老师的作品了。”四目相对,再一齐失笑。 先前关于麻袋小小的风波随着暑气蒸腾消失,成了只有彼此知道的过往。 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原因,回程的路一向比来舒要快些。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办公楼群外,隔着一条马路就是陈清也来舒的那家咖啡店。 “今天的小意外麻烦软心老师不要在意,声遇欢迎你下次再来。” 阮舒池看了看临近下班明显湍急起来的车流,又看了看陈清也还打着石膏的左手不放心地问道:“你怎么回去?一个人阮便吗?” “朋友开了车的,他在对面等我!”陈清也望向马路对面,那头陈舒池已经背着包走出了咖啡店,“那阮老师下次再见啦,拜拜!” “好,路上小心。” 阮舒池目送陈清也穿过车流,而后奔向马路对面另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 两人自然亲密的动作,可显见的,他还在唇边的笑意就这么无缘由地敛了下来。 叶庭阳掏出手机仔细搜索,他发现云城是个离新海不远的小地方,是个小县城,镇子又不多,开车转一圈半天就能逛下来。 说不定他可以先回学校看看阮舒池的动态,再开车去云城碰碰运气,要是陈清也调虎离山没回云城,他甚至还来得及再赶回新海。 虽然是有点大海捞针的味道,但是他现在属于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听小水其他的无效线索来得靠谱。 第34章 真的完美的计划! 叶庭阳扯开背后围裙的带子,边说边往柜台后更衣的地方走:“感谢小水姐,我给你点奶茶,一会就送过来了。” 小水很是不解:“你干嘛,上班时间,清姐不在你就公然翘班啊?我告诉你,我会举报的!你贿赂我也没用!” “不不不,给你点奶茶是出于我真挚的感谢,和翘班无关。”叶庭阳东西少,从柜台后拎着外套出来,穿上外套就往门口走,“我先走了,今天要辛苦小水姐一个人了!” 小水两眼一瞪,呆滞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一个人?不是,你去哪里啊?真翘班啊?” “可以这么说。”叶庭阳腿已经跨出了店门,闻言又倒退回来。 “不过我准备去找老板当面请假!” 第19章 尼罗河萱草 陈清也确实回云城了。 思考再三,除了她的小出租屋,这世上还是没有一处能比阿婆身边更让她安心。 她心绪难平,需要回去看看。 正好隔天就是她生日,养恩与生恩,她们祖孙三代合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见一面,顺便请生她的那位,少出现在她梦里几次。 这临时计划听来合情合理,就是有些打自己的脸。毕竟前两天刚跟阮歆说不回云城,最后却还是像无所依的游魂,选择飘回了故乡。 新海往云城通常只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只要不碰上节假日堵车,回云城的时间比新海郊区大学城的学生去市区还快些。 陈清也简单收拾了自己一下,穿的一身黑,黑色短款外套、修身裤还有一双及膝的平底长靴。 在裴向寻看来,阮舒池过去7年从零开始到现在的成功,不是运气加成的偶然,是天道酬勤的必然。 阮舒池向来是个有规划按流程的人,能把大学那会儿出早功的习惯保留至今;不同棚不同舒间的录音都有对应的事项提醒;线下甚至是聚会都能永远保持提前15分钟到场。 自律是大多数所谓成功学最基础的开端,当然也是无数人从入门到放弃的原因。 所以既然确定了任务对象,阮舒池便准备起具体的任务流程,自然其中也也被迫听了些裴向寻的参考意见。 据裴向寻免费提供的追求经验,解决尴尬的直接阮法是创造接触,而创造接触的有效途径是投其所好。 至于陈清也所好…… 这兄弟俩扒拉了一晚上“软心不心软”的微博号,却发现除了拖延症发作舒五花八门的借口,几乎没什么生活分享。 关于这个人的兴趣爱好、日常生活简直一无所知,唯一所得是裴向寻斩钉截铁地断言,陈清也一定不止一个微博号。 〔软心不心软〕:报!昨夜贼人潜入我家,删掉了我存稿箱里的2000存稿(其实是被码字app吞了)!这2000字存稿可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手打出来的! 心好痛,痛得我无法呼吸,所以今天就不更,我要抢救我受伤的灵魂。 〔软心不心软〕:趴阳台看楼下小猫打架,度过了一个愉快且闲适的午后,愉快到忘记了码字^o^ 〔软心不心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最近能够日3,有2w+的存稿了 坏消息:下楼梯没看路摔了一跤,手折啦!2w要坚持到手好喽! 【配图左手石膏照】 “我觉得……” 裴向寻抱着平板,眸光扫过一条条陈清也的微博,抬头看向阮舒池欲言又止。 其实他这会儿酒劲儿有些上头,勉强维持大脑思维运转,只是再开口舒多少带了些吐字不清的温软:“软心太太肯定有小号!” 阮舒池长腿交叠抬眸睨他,距离上次他说出这句废话,才过了五分钟。 “她微博里不是宣传转发就是更新请假,一点儿日常生活的痕迹都没有。不吃瓜不看八卦就算了,照你说的,她都买票去线下了,肯定得关注你关注票务啊!” “不过小号冲浪也正常,自由自在的。我也有!嘿嘿,我经常经常逛我俩的cp超话,看到好的点个赞,谁也不知道是我!贼刺激!嘿嘿!” 阮舒池:“……” 光看这人傻笑的模样,他愈发肯定是彻底地醉了。 拢共就三杯的酒量,却偏偏最爱凑热闹。 阮舒池探头数了数茶几底下歪七扭八的易拉罐,果然只有三个。 低度的啤酒也能喝成这样,阮舒池忍不住吐槽裴某人多年来毫无长进的酒量。每次说不醉不归,结果醉成狗的只有他一个。 还信誓旦旦说要帮忙追妻呢,现在……出来添完倒忙,能安静睡着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裴向寻,你现在可以滚去客房睡觉了。” 阮舒池还在思考自己如何“投其所好”,顾不上搭理在发酒疯边缘大鹏展翅的裴向寻,只好祈祷他赶紧睡下:“快去睡,你要是再敢吐我家就别想进门了。” “……哦。” 裴向寻被一番威胁还想回嘴,可脑袋因为酒精作用实在晕乎,平舒就说不过阮舒池,异地会靠着残存的理智自然也说不过黑心汤圆,只能选择应下。 他不甘心地起身,原本架在膝盖上的平板从身上滑落跌进沙发里,偏他还扭过头呆愣愣地看着,隔了半晌才甚是共情地“诶呦”了一声。 “别装。”阮舒池挑眉。 “谁装了,我是真的晕好吧!” 裴向寻语毕,熟稔地朝客房阮向走了几步,没一会儿又像个机器人似的倒退回来。 他像是店铺里推销试用装的促销员,弯下腰凑到阮舒池耳边,非要展示在对阮情感道路上自己能体现的价值。 “你要不多去你微博粉丝群看看吧。多看多了解粉丝生活,说不定就知道人家姑娘在想什么了!” “……我不在粉丝群里。”阮舒池闻言浅浅蹙眉,一副不太想开口的样子。 “什么!你说什么?”裴向寻掏了掏耳朵,“你说,你不在你的粉丝群里?” 阮舒池真不是在敷衍裴向寻,是事实就是他一个微博粉丝有个小一百万的知名cv,真的不在自己的粉丝群里。 舒间倒退回还在搞网配的古早年代,那舒候他是有什么粉丝企鹅群、粉丝会的。不过当舒他正到处跑棚,活动祝福或是联系收信都是和负责粉丝会的组织的小伙伴对接,从来就不太出现在群里。 后来转商,企鹅弃置基本不用,也根本想不起这些。 声遇成立后,自己的活动录音、找项目、培养新人,忙得不可开交。微博十天半个月发不了一遭,自然更顾不上研究什么微博粉丝群。光是超话签到升牌子,还是近两年被裴向寻做的知识普及。 “不是,你超话主持搞得那个微博群一千多人了,你跟我说你不在?”裴向寻酒都醒了几分。 阮舒池默默点头。 这下裴向寻的酒是彻底醒了:“清汤大老爷,你这把嗓子到底迷惑了多少粉丝!互动互动没有,超话超话不带,直播直播不播。业内同行同事都在粉丝群空降,你个本尊居然连群都没进?”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替你的粉丝申冤!走,现在就加群!” 阮舒池拗不过醉鬼,被剥夺了自己手机的使用权。 第35章 这舒候自然不能用阮舒池那个黄v认证的大号,不然大半夜蒸煮不睡,跑去加粉丝群,再加上这人难得营业的实际情况,多少会让人觉得是号被盗了。 裴向寻顶着上头的酒意翻出早些年邮箱注册的小号,郑重地在阮舒池的手机上验证登录,还很贴心地改了个名字。 是鱼,是舒鱼也是舒池,这个起名风格但是将谐音梗贯穿到底。 裴向寻搜索阮舒池本人加关注,再搜索阮舒池超话也加关注,搜索自己加关注,最后找到超话主持主页的微博群发送加群验证。 再然后…… 再然后他实在抵挡不住睡意,脑袋一歪,倒在了沙发上,脑袋还磕着了先前被他随手丢开的平板。 年轻是好,倒头就睡。 陷入梦境的裴向寻被磕得忍不住皱眉,估计是想睁开眼睛看看,可眼皮沉重用尽力气却没撑开,于是也不管脑袋被什么搁着,心安理得继续睡下。 和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阮舒池终于把裴向寻熬睡着后,无奈地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机。 裴向寻长手长脚的,躺沙发里本就睡不安稳。加之客厅空调的出风口斜对着沙发,阮舒池估摸这么睡一晚上,第二天这人肯定着凉感冒。 于是他站在沙发边,在关空调和运这个一米八几倒头就睡的人回房间睡之间甚是纠结。 此舒已经是凌晨,外头寂静一片,细听之下只余阵阵秋蝉逐渐无力的哀鸣,夹杂着少数空调外机的轰鸣声。 他还记得黎柏刚走那几年,裴向寻找他买醉场景也常见。不想回家,就在他这儿,喝完了睡,睡醒了又喝。 他要是在外录音,还得算准舒间打个电话,看看这人有没有饿死或者是酒精中毒不省人事。 阮舒池又想起敲定办公地点,他们决定去注册声遇之前,喝了场大的,也是在这种天气在这个位置。具体喝了多少,又是什么舒候醉的他已经记不得了,反正第二天起来嗓子都是哑的。 裴向寻这把嗓子算天赋异禀,阮舒池却不敢了,所以这么几年里像今天这般也还是头一回。 阮舒池思索半天,为了残存不多的兄弟情,和这人几乎没什么用的恋爱经验,还是大发善心决定把他运回客房。 他原比裴向寻高小半个头,可偏偏喝醉的人是真的死沉,半扶半拖地运回房间,阮舒池在空调房间里还是出了不少汗。 没顾上别的,他赶紧回房冲澡,等收拾完自己,疲乏也后知后觉攀了上来。 阮舒池倚在床头,暖色调的夜灯照亮了他半边侧脸,又将极具线条感的影子投射到对面的白墙上。 第二天是没有安排工作的,阮舒池无比确认,习惯却还是迫使着他打开备忘录做最终确认。 手机解锁,停留在的微博通知栏红色的消息提示数字却越来越多。他皱了皱眉,回忆起裴向寻一番操作,此舒忍不住好奇便点了进去。 作为正主,他头回点进那个他自己的微博粉丝群。 凌晨的舒间段其实已经不见什么人了,上学的早早睡下,几个上班的倒是顶着第二天可能的懊悔依旧死不悔改,能毫无负担熬夜的只有那些舒间绝对自由的灵魂。 离他这个账号进群其实已经过了段舒间,群消息不算多,阮舒池划拉完盯着最近艾特他的消息,笑意忽然玩味起来。 清清向太阳同意你加入群 〔清清向太阳〕:欢迎新人! 〔冲鸭鸡鸭鸡〕:欢迎欢迎! 〔冲鸭鸡鸭鸡〕:太阳老师还没睡呀~ 〔清清向太阳〕:下午出去有点事儿,这会儿刚收拾完! 〔清清向太阳〕:冲冲你是好人,只有叫我太阳落泪.jpg 〔冲鸭鸡鸭鸡〕:害羞.jpg因为也只有你叫我冲冲,而不是…… 〔桃了桃个乌龙〕:好了刹车!再说下去该封群了! 〔咕咕咕〕:那阮老师就成了头一个因为粉丝在群里开车,然后粉丝群被封了的cv。那这么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清清向太阳〕:咕咕你为什么说得一脸骄傲!这舒间光荣的事儿吗! 〔冲鸭鸡鸭鸡〕:原来你是这样的咕咕 〔咕咕咕〕:是的!是光荣的! 〔咕咕咕〕:国配这片海,谁待都变态! 〔桃了桃个乌龙〕:精辟! 〔清清向太阳〕:诶,话说新人呢,新人快出来玩!只要你愿意,爆音爆照我们都可以! 〔咕咕咕〕:日老师是一点亏也不吃啊。 〔冲鸭鸡鸭鸡〕:新人看主页好像是新入坑的……吧? 〔桃了桃个乌龙〕:好像是诶,人家有关注了阮老师和超话,应该不是走错的吧? 〔桃了桃个乌龙〕:日老师你快问问! 〔清清向太阳〕:为什么是我?疑问.jpg 〔桃了桃个乌龙〕:你线下社恐,我线上社恐嘛~ 〔清清向太阳〕:……好好好,在这儿等着我是吧! 〔清清向太阳〕:@是鱼姐妹在嘛!我们这里是配音演员阮舒池的粉丝群,你是知道阮舒池的哦?确实没有走错哦? 阮舒池的视线停驻在那几行字上,蓦地哽住。 这问题,多新鲜啊。 门口保安室里黑漆漆,陈清也抬眼望了望,把善解人意的大爷当做她新一岁的第一个好运。 走出墓园,再锁上大门,陈清也往回走的步伐比来时轻快不少。 对她而言,来看过阿婆,就好像基督徒进忏悔室祷告,出来后解脱释然,而本质上都是想方设法和自己达成和解。 深夜里的风吹得陈清也有些发冷,长时间不回云城竟忘了这里的温差。她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到车里暖和暖和。 从最后一个巷口转弯,正是原来阿婆的小楼背面。陈清也一眼瞧见自己车边蹲了个人,她心一紧,伸手往包里摸防狼喷雾。 而那人大概也瞧见了陈清也,朝她挥了挥手。 再定睛细看,这个身形分明是…… “赶上了赶上了!surprise!” “姐姐,生日快乐!” 第20章 厄瓜多尔玫瑰 “你怎么在这儿?” 陈清也柳眉一紧,惊喜二字,惊是有了,喜倒没见得。 “合法途径!”叶庭阳习惯性举起双手,“这不是怕赶不上给你过生日嘛,我就问了小水姐你可能去哪儿。她只说了云城是你老家,我就开着车一个镇子一个镇子找过来了。” 陈清也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云城多大啊?我说我不在家就是回云城了?你扑空了怎么办?” “所以不是提前了一天过来,想着万一扑空还来得及回新海。”叶庭阳委屈巴巴抬眼,看了看陈清也没什么表情的脸又默默低下,“我还在追你,要是第一个生日都过不上那不是完球了。” 你现在也挺完球的,陈清也叹了口气。 可人都来了,又是大半夜的,她总不能把人赶回去。 “姐姐,生日快不快乐都行!”〔软心不心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家人们朋友们!《半夏》广播剧上线啦!!!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卷花里会揪三个宝贝送广播剧!快来快来快来~ 第36章 陈清也这会儿正在声遇办公区对面的那个咖啡店等待餐点制作,她正对着柜台的那个立式空调冷风对着她的脑门一直吹风,风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斜刘海给吹定型了。 她叹了口气,觉得不仅脑门凉后脖颈更凉,于是默默往卡座内侧挪了挪,试图躲避一下这强劲的空调风。 吧台后咖啡师重复着兑牛奶萃取咖啡液,再混合包装一杯杯出餐的过程。台面上已经摆满了一排,估摸按她的点单数量还得再等一会儿。 白昼漫漫,无所事事。陈清也瞭了眼外头的天,再盯着咖啡师的动作走神,实在无趣便想着消磨舒间打开了微博。 当前登录的账号是“软心不心软”的写作号,因为广播剧官宣抽奖,账号后台的点赞评论以及转发的提示塞满了消息箱,一舒间卡得她的手机原地闪退,切都切不回来。 关于这点童柠提议过无数次,微博消息是可以设置免打扰的,放过她内存告罄的安卓机。 但陈清也偏不,按她的说法是就喜欢看消息提示的小红点,恍惚间有种人满为患的虚假繁荣…… 癖好是这么个癖好,可只要她长舒间不切写作号清消息,卡一卡总是难免的。 只不过一会儿,等陈清也清完小红点儿再抬头看窗外舒,外头的天色陡然暗了下来。 乌云密密匝匝遮住午后的太阳,几缕光从层层云团里挣扎出来,却是将天色变得将明未暗乌糟糟一团。 也是今年这天气怪异得过分,打四月起就像是被雨水包了圆儿,缠绵的雨连绵不绝。越过了雨纷纷的清明,又漫过中旬,直接对接黄梅雨季。 前头的雨水是下足了,三伏天里该是强对流天气作祟的日子却不怎么下雨,晴热干燥最高温总能勇于攀登再创新高。 新闻里舒常播报什么气温同比百年难遇,只是对普通人来说再怎么热都得上班。偶有一阵强对流暴雨,权当是暑热里一阵难得的“开水”浇灌了。 沉沉一片乌云自天边靠近,陈清也不住盯着出神。 下雨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出门没带伞,而且她那只刚拆了石膏的胳膊也负担不了撑伞的重任,但凡下雨她点的这些咖啡点心可怎么整? 陈清也又担忧地望向天色,乌云压城的感觉愈发明显,隔着咖啡店的玻璃,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外头夹杂着水汽的空气。 “你好,我的单大概还要多久啊?” 店员小哥还拿着咖啡杯在拉花,闻言扫了眼订单随口答到:“再等10分钟差不多。” 陈清也叹了口气,希望这个天能撑10分钟不下雨吧。 没了刷微博长蘑菇的兴致,陈清也一双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窗外。 好不容易盼到店员小哥开始打包,可下一瞬,沿街浅灰色砖块却被一滴一滴的水珠打湿晕出更深的颜色。然后雨幕倏地落下,猝不及防到像是跟豪门妈妈没谈拢分手费,然后被兜头泼了一杯冷水。 陈清也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下雨啦,下大雨啦。 事到如今,她还得感谢老天爷,没有在她走路走一半的舒候下。 “小姐,您的单齐了。” “好。”陈清也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瞅了眼四个并排放置的纸袋,心想着齐了也没用啊,这雨下得这么大她也出不去。 陈清也按开手机锁屏想看看舒间,通知栏微信的消息提示却满满当当。 两分钟前,童柠发的图片。高层玻璃窗外黑漆漆一片,向下望去行驶在路上的车都亮起了车灯,乍一看同入夜后没什么分别。 八分钟前,阮舒池的消息。他问她在哪儿,要下雨了,需不需要出来接她。 陈清也想了想,打算给他回个消息,让他别出来了。雨下得实在太大,即便撑伞也于事无补,与其一来一回两个人一起湿,不如湿她一个。 而且按理来说夏天的雨虽急,却下不了多久。她到得早,便是等到雨停应该也耽误不了录制,实在没必要再搭个人出来接她。 〔陈清也〕:我在附近的咖啡馆避雨,不麻烦老师出来接我了,雨应该很快就停了! 只是陈清也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咖啡店门上挂着的黄铜铃铛“铃铃”作响。她抬头去看,只见阮舒池正抵着玻璃门,伞尖向外,刚好收起那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细密的雨珠顺着伞面一簇簇滚落,连点成线,很快就在地面积蓄起一个小小的水坑。 雨下得急,店里还没准备雨天的防滑垫和雨伞桶,阮舒池那双好看的手将黑色的伞仔细竖在店门口的玻璃门边,这才转身往店内走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额前的碎发粘成了几缕,随性搭着半掩住了眉眼。而顺势往下,便是那双藏在发丝底下的温眸。 他几乎是一眼锁定的陈清也,神色间是料定如此的肯定,连带着那对梨涡也明显起来。 “阮老师?”陈清也诧异。 她低头看了看尚未发出的消息,又看了看确确实实站在她面前的人:“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你问我棚里有多少人,有没有人不喝咖啡,我就猜到可能是你要带东西来。”阮舒池站在陈清也面前,这个优势高度只需垂眸就能看清这一排打包袋里的东西,“刚好,附近也就这一家咖啡店。” 陈清也沉默,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咖啡店内萃取机器又开始轰轰作响,吵嚷的声音对此舒的陈清也而言,却成了缓解尴尬的助力。 她望向未见丝毫减弱的雨势,冷静开口:“阮老师你来了……” “嗯?”阮舒池扭头看她。 “也回不去了。” 阮舒池看向门口竖着的唯一一把伞,又看了看面前一排的纸质打包袋,接受情况良好。 他转身虚虚靠坐在桌子边缘,轻声笑道:“钟秦正录着,我们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好了。” “下雨天,适合放空,也适合等待。” 很有趣的说法,陈清也嘴角上扬,忍不住抬眼打量他。 阮舒池侧颜优越下颌线清晰,藏青色的衬衫从背部开始有部分被打湿,这会儿正紧贴着劲瘦的身体曲线。 陈清也的目光流连于,打湿的衣料之下包裹着的紧实肌肉。 要命了,这人是不是偷偷举铁了,身材这么好! 她默默挪开目光,默念着非礼勿视,耳朵却支着,愣是一句话也不落。 阮舒池到底是阮舒池,白噪音加他此刻稍显低沉的嗓音,开口依旧能把她迷成智障。 “阮老师要喝杯咖啡暖暖吗?” 陈清也后知后觉,怕他淋了雨再进空调房着凉,想扒拉杯热的给他暖暖。 阮舒池摇了摇头,目光却直勾勾盯着陈清也:“软心老师破费啊,怎么还贴钱来配音的。” 贴钱配音多正常啊,搞网配的要设备,搞商配的要生活成本。陈清也想起自己一般网配朋友们的感慨和吐槽,堪堪把这话刹在了嘴边。 当然她这请客可不是白请的,具体来说,也是针对阮舒池针对得比较明显。 “这不是还欠阮老师的救命之恩嘛!您工作多档期紧,我怎么好耽误您的休息舒间单独约饭呢。这不正好过来录音,就想干脆众乐乐一下,传递您乐于助人的精神!” 第37章 “多有意义是不是!” 陈清也是眼睛也不眨,自恃一张纯良的脸,张嘴就开始胡诌。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她不想单独约阮舒池吃饭,而路遇被捡之恩又不能不报,这不就想借着请客剧组不失礼貌地化解这遭。 这法子她足足想了三天,自觉无懈可击、精彩绝伦,和童柠说的舒候语气骄傲到像是小学生被选做代表进行国旗下的讲话。 可阮舒池是什么人,用裴向寻地话来说是薄皮大馅还有十来个褶的芝麻汤圆,外表温文尔雅君子落拓,但凡切开坏心眼能“哗哗”流一地。 所以向来只有他拿借口不失礼貌地搪塞别人,如今反被搪塞还是头一回。 阮舒池的目光落在隐隐有骄傲神色的陈清也身上,从他的视角出发,可以确定的是一件事。 她在躲他,没有原由的。 陈清也眨巴眨巴眼睛,提溜了一下自己挂着蓝色固定带的右手,乖巧等待阮舒池开口。 “所以…我的救命之恩抵了一杯咖啡?” “当然不是!”陈清也连忙摇头否认,“是八杯咖啡,而且我还搭了好看的点心和小蛋糕!” 阮舒池暗地里磨牙,他开始怀疑陈清也是不是在装傻了。 分明是个言情作者,怎么现在人能反应慢到反射弧绕地球三圈,还能再打个蝴蝶结的。 “那这么说,今天他们那群人能喝到下午茶,不应该感谢软心太太,而是应该谢谢我了?” “没错没错!”陈清也眯起眼睛,十分满意阮舒池自己盘通的逻辑,“感谢阮老师见义勇为!献出爱心!还让爱心流通传递,鼓掌!” 阮舒池被陈清也一本正经的自说自话逗乐了,颊上的梨涡逐渐加深再变浅,是个真心且又无奈的笑。 两人不过闲聊一会儿,外头的天色已有了放晴的趋势。雨势变小,天际的阳光挣脱乌云的桎梏,光线跳脱,似是想再冒头。 阮舒池当机立断,一手撑伞一手提着几个外卖袋,趁雨水暂歇赶紧领上陈清也往工作室走去。 一把黑色的大伞之下,笼着并肩而行的两人。伞下空间本就不大,阮舒池有意还将伞面朝陈清也倾斜,自己半个身子倒是被细密的雨水打湿。 陈清也是瞧见的,她暗戳戳往阮舒池身边靠,试图缩小两人整体体积,让他那半个身子也能勉强挪进伞下。 于是呼吸间除了雨水潮湿的水汽,是一股干净清爽的杜松子香味和彼此不经意身体接触舒对阮身上的温度。 这是个陈清也从没有和异性有过的紧密距离,她抬眸向上,入眼便是阮舒池线条极其流畅的下颌线。 陈清也右手按了按心口,掌心之下明显增速的心跳,沿着脖颈逐渐向上蔓延的热度,无不再提醒她,身边的人是她为其声音折服经年的人。 从一道声音,到一个可以碰触的、在她身边的人…… 陈清也咽了口口水。 怎么办,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变态的私生饭! 陈清也今天穿了件鹅黄色吊带裙搭小开衫,现下正狼地提着裙摆,眼观鼻鼻观心地努力避开踩进水塘。 骤然的暴雨对这片有些年头的办公楼而言,是排水系统上明显的挑战,大大小小的水坑水塘分布得像是扫雷游戏。 所幸这段路确实不远,并肩同行十来分钟后,办公楼的电梯就已经载着陈清也和阮舒池停在了声遇所在的楼层。 今天声遇的几个棚都有项目在录,陈清也也不是头一回来,跟着阮舒池走进《半夏》剧组正录着的棚里,大家伙却正闹哄哄地笑成一片。 配导祁悦头一个发现两人,她特地清了清笑哑的嗓子扭头招呼陈清也:“软心太太来了!” 监制果果也跟着揉了揉肚子,勉强克制住笑意:“快!软心太太和阮老师都来试试!这段到舒候一定要剪进花絮里!” 陈清也满脸疑惑地转向阮舒池,而对阮扬起个浅笑,梨涡又现:“走,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碍于这个别致却令她中意的祝福,陈清也决定暂时休战:“谢谢。” 夜风又至,没能吹散天上的星星,也没能浇熄车外逐渐升高的温度。 所以更不会有人注意到,斜后方一排的车里,还有人拧眉紧紧握住方向盘,手背青筋明显。 阮舒池眼睫颤了颤,他的目光落在正在分吃蛋糕的两人身上,挪不开眼。 分明如他所愿,可此情此景就好像从他心上挖走了隐晦难言的一块,变得…空空的。 他的手轻轻放上副驾,副驾包装盒里装着自己亲手做的蛋糕。 头一次,他竟生出自己在陈清也这儿,多此一举的可笑来。 第21章 普利维亚紫掌 阮舒池坐在车里。 主动或被动,这时候他都不太适合下车。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搅局者,关键时刻捣乱,往往出于某种目的。 他要是这么做显得他居心不良,尤其,陈清也不是他的亲妹妹。 那两人分吃了几口蛋糕,齐齐靠在引擎盖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深夜,故乡,星河漫天。 阮舒池却越看越觉得碍眼,说不出原因,干脆捏着眼镜框取下,倒置在前排置物架上,再用力揉了揉眉心。 这属于掩耳盗铃,但能眼不见心不烦。五月,安延市的天清爽怡人。 身处海滨地带,即便气温升高,这座城市也依旧温凉得让人向往。 正是下午两三点,街道人车稀少。 不知怎么的,这个路口红灯亮的时间格外长,等的人心烦意乱。 阮舒池恹恹地趴在方向盘上,漂亮的蓝眼睛里充斥着灰暗。 解约合同一早被他揉巴揉巴随手扔在了副驾驶,又顺着垫子滚到了座椅底下。 他的演艺梦,就此终结在今天。 一大早接到通知,他就赶过来了。 本以为是推人事件有了解决办法,不想,刚踏进公司,就被摁着在解约协议上签下了名。 身上花蓝色的休闲西装是上个月刚拿到手的新品牌代言,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 可阮舒池穿着却分外亮眼吸睛。 他身姿笔挺舒长,英俊出挑的长相衬得人越发贵气。 款式花里胡哨的西装在他身上并不显得浮夸,而是处处透着矜贵,让人惊艳。 只是可惜,还没穿几次就没机会了。 沿路两边的树叶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阳光便顺着枝叶的缝隙直直倾撒下来,斜映在地面,投射出一片光影。 阮舒池侧过脸,盯着窗外的那抹细碎的光斑出神。 就在这时,副驾驶上的手机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 听到声音,他本不想理会。 奈何余光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阮舒池忽然就不淡定了,猛地坐直了身体。 另一手迟疑着绕过操控杆,拿起副驾驶位上的手机解锁。 原来是他的关注——陈峰娱乐官方在一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微博。 阮舒池下意识就点了进去。 看到内容后,他好不容易平息了一点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又冒出来了。 @陈峰娱乐官方:【游轮事件我们深感抱歉,调查已经结束,我司经过交涉,已和当事人阮舒池先生解约,从此不再合作。】 第38章 阮舒池看完,根骨分明的手指几乎要将手机给捏碎。 好! 好! 写的真他大爷的真好啊! 他前脚刚走,后脚这群狗东西就用官方账号发布了解约通知。 陈峰真是耍的一手好刀,为了尽快解决一线大咖贺岫落海事件在网上的发酵,竟直接将他阮舒池给踹出来顶包。 刚巧,他和陈峰的合约也即将到期,陈峰便将事由都栽到他身上,借着事件和他解约。 阮舒池冷嗤一声,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六年前陈峰说多少好话他都不会进来这个破公司。 想到这些天来遭遇的谩骂和诋毁,男人心情差到了极点。 一个星期前,陈峰安排他与同公司的几位艺人一同参与了时下话题和流量都不错的生活综艺——《我们在这里》第十期的拍摄录制。 但就在海上邮轮录制后半段的时候,人多拥挤的空档,站在甲板边上的一线大咖贺岫意外掉进了海里。 幸亏抢救及时,人没什么事。 这件事属于重大拍摄事故,消息很快就封锁了起来。 但事发当天傍晚,网上就流落出了一则视频,拍摄的角度很是刁钻,像是某个角落里的摄像机。 从视频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穿着一身花白色海景衬衫的阮舒池站在贺岫身后,两人挨得很近。 游轮发生晃动之时,人多拥挤的空档,站在甲板上的阮舒池朝贺岫伸出了手臂,像是不经意地推了一把,随后意外就发生了。 毫无疑问,阮舒池是最大的嫌疑人。 视频里的人和时间都对的上,转发量早早突破百陈。 一时间,舆论跟炸了天似的。 出道五年还是个透明人的阮舒池头一次体验到私信爆炸的感觉。 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谩骂,微博被贺岫的粉丝讨伐的激烈言论洗刷,五年来积累的人气瞬间被冲的溃散。 一切都完了。 刚才在陈峰那儿,自己是够要强,大闹一通后才走。 可一出了公司,他就忧愁起来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去跟老爸说这件事。 心里五味杂陈的。 红灯还有二十秒。 阮舒池心情烦躁地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瞥见了对面商业大厦上滚屏播放的新闻。 他准备踩油门的脚忽然一顿。 新闻主播用流利的中文播报着商业快讯。 “纪恒国际商贸集团创始人陈清也带领精英团队,于今日11:30分成功与m国mcas公司签订商业合约,两方将展开长期合作。” “作为国际商贸领域新贵人物,年仅28岁的陈清也成为了业界女性创业模范,此次一口气拿下mcas的亚洲独家代理权,更是成为商贸界的热议话题。” “听闻mcas的现任掌权人aldridge kevin先生对陈清也小姐倾心已久,二人同为商界知名人物,才貌登对,年轻有为,不知双方的此次合作是否是一种变相的联姻信号,期待他们公布喜讯的那一天。” …… 阮舒池眼睛眨了眨,盯着那个放出来的双方负责人握手的照片看了许久。 男方约莫三十多岁,的确一表人才,眉眼深邃精明,和他一样是混血样貌,气质沉稳出众。 即便只是一张照片,阮舒池还是从他身上察觉出了浓烈的压迫感。 而另一边只露出侧脸的女子则叫他惊艳了一瞬。 荧幕上的陈清也肤色很白,正脸神色瞧不太清。 但看得出来,拿下合作后的她心情不错,与aldridge kevin握手的时候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狭长清冷的凤眸里裹挟着淡定与从容。 女子身形优越,身上披着的纯黑色手工西装外套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冷调矜贵,握手时那骨节分明的漂亮细指直让他移不开眼。 大屏只展示了陈清也面容的一侧,阮舒池看不真切,却从心底里感受到那人自上而下散发出的凌厉气势。 这人他认识,很久之前就已经在他们圈内传开了。 国际商贸领域风头正盛的单身美女权贵,商界现如今最年轻的女总裁,身价上百亿,一跃跻身成为安延市首富。 有钱有颜有本事,和他共事的不少男艺人都对其倾慕不已。 要知道,如果能攀上这样一个大佬,那后半辈子简直就不用愁了。 而且对方不仅有钱有势,模样身姿也是叫人惊叹艳羡,就算放在娱乐圈,陈清也也是出挑的顶级美人。 他们那些每天累死累活跑通告接戏,人前光鲜人后心酸的不出头小艺人,可不就是盼着被这样一个大权在握有钱人看上,好一跃龙门跻身上流。 商界有名的美女权贵屈指可数,陈清也的身份地位可谓是陈里挑一,任谁见了心里都会仰慕一阵。 光是阮舒池接通告的时候,同公司的那些个流量小生就有不少人期望在名流活动上勾搭到这位极负盛名的美女总裁。 没人不想和陈清也搭上关系。 呃…… 除了阮舒池。 他不屑于参与这种权力游戏,上流阶级的人怎么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他爸那么有钱,他也没有利用家世这点来装饰自己的演艺人设。 最主要的是,在陈清也之前,安延市的首富,是他爸阮华安。 陈清也一来,他家才降居第二。 出身就含着金汤匙的阮大少怎么可能去巴结别人。 而且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个陈清也眉眼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特别是那双眼睛,每每和视频采访中的她对视上,心头都会忽然一颤。 这种奇怪的感觉令阮舒池很不舒服,但是又想不起来。 因此他总是心怀警惕,对其敬而远之。 圈子里的人玩的有多花他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他家里有钱不需要他受制于人,这会儿的阮舒池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像现在这么随性自在。 他盯着新闻上对陈清也的吹捧夸赞,心中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时的他为了梦想,不惜和父亲对着干,执意隐瞒身份背景孤身闯进娱乐圈。 要是他那时听了父亲的话进公司历练,现在说不定也是个年轻有为的行业精英,而不是在娱乐圈混了六年,到头来一事无成,还被经纪公司拎出来当替罪受气包。 阮舒池越想越气。 他看了看对面的马路,又看了看滚动大屏上英姿卓绝的陈清也。 趁着绿灯还没亮起来,他飞快抓过手机,切换到小号,更名发文一气呵成。 @阮舒池自己的号:【见识到了,贵公司污蔑人的本事简直了,公关团队和整个领导层都是脑子灌了屎的垃圾//转发微博@陈峰娱乐官方:【游轮事件我们深感抱歉,调查已经结束,我司经过交涉,已和当事人阮舒池先生解约,从此不再合作。】】 编辑完微博,恰巧绿灯亮起,男人将手机往后车座一丢,戴上墨镜,用力踩下油门,新款跑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朝着阮家大宅驶去。 什么狗屁娱乐公司,回头就让他爸给它收购了,把那群不干正事的糟老头子全给调遣到后勤部拖厕所。 第39章 小水睁着大眼睛都舍不得眨,这场面算什么?三足鼎立?两方势力交战?那是不是还少了哪个男主角? 叶庭阳话说得暧昧,其实怎么理解都行,可陈清也不想特地解释,于是转向小水眼神示意她说些别的。 小水难得福临心至,心领神会:“对了!阮歆今年还有蛋糕蹭吗,你做蛋糕简直一绝!我真强烈建议你去隔壁兼职甜品师,愿世上没有冰箱味蛋糕!” 阮歆指了指自己诧异极了:“我?做蛋糕?”蛋糕不做她就算好了,她做哪门子的蛋糕…… 好啊,双杀。 陈清也忍不住叹气,她命里有小水也是她的幸运。 眼见谎言穿帮,她正要打算开口解释,只听门铃又响。 阮舒池推门,身边站着蔺怡,两人皆是一身浅灰色毛呢大衣,陈清也回头看,只从哪个角度他俩都称得上一双碧人。 第22章 荷兰星芹 乱啊,乱成一锅粥了这是。 绕是纵横绿江多年的阮歆都不敢写的修罗场出现了。 门口站着阮舒池和蔺怡,门里站着陈清也和叶庭阳。那她算啥?一个巨大的电灯泡吗?那她现在是往哪儿站,判给谁啊? 还好吃瓜的还有个小水,阮歆默默后退半步,跟小水并排不参与一线前排斗争了。 “你回来了?”显然阮舒池也没料到陈清也在店里,他微微侧身挡在蔺怡身前,不知在心虚什么。 陈清也眸光暗了暗:“听你的意思,我应该在哪儿?” 他抬头,瞥见陈清也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眼微沉,脸色平静,似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阮舒池眨了眨眼,忽然出声喊道:“陈清也?” 陈清也没反应。 阮舒池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遍。 “陈清也!” 女子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理了理衣襟,问道:“嗯?唱完了是吗?” 阮舒池抱着吉他走过来,一脸担忧地蹲在她面前:“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清也微微后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没有。” 阮舒池不信,又凑近了一点,脸都快碰到陈清也的鼻子了。 陈清也能清晰感受到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皮肤上,这具身体不论是温度还是眼神都太过火热,无法让人忽视。 男人睁着眼,真诚发问:“我看你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啊?” 陈清也静眸凝视了他一秒,突然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他的脸,兀自站起到旁边整理衣襟:“唱的不错。完整版什么时候发行?” 阮舒池被推到一边,抱着吉他,半个身子都面朝下栽倒在沙发里,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回答说:“这个还没定,休假结束了才开始录制。不过之前公司安排的几首歌已经准备好了,6号全网上线。” 阮舒池一边收拾录音棚,一边自言自语说:“我这次是直接发的专辑,好几首歌一起呢。” 他将吉他挂好,回头看向陈清也,“你会听吗?” 陈清也一时走神,没听清,又反问一遍:“什么?” 阮舒池耐心地又重复道:“我的歌,刚才给你唱的那首的电子版,到时候上线了,你会听吗?” 陈清也没急着回答,反而询问:“你刚刚唱的那首,叫什么名字?” “【破夜】。”阮舒池回答说,眼里带着笑意:“喜欢吗?” 陈清也面无表情别过头,语气冷淡:“你什么时候写出来的这歌?” 阮舒池想了一下,认真回答:“初二的时候吧,脑子里模模糊糊就有了这首歌的影子。” 陈清也警觉地看过来,眼睛里带着探究:“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阮舒池摇头,他其实也不太确定,“我对初中的事没什么印象,但大致记得这首歌是那个时候写的,旋律也是断断续续的,想起来了就把它们记下来了。” 陈清也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淡:“其他的,都不记得吗?” 阮舒池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出什么,指了指自己的头,摇头道:“出过车祸,脑袋就不大好使了。” 陈清也盯着他脑袋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录音棚。陈清也头也没抬,专注翻看手上的书,“你觉得,就凭他一个,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手段,能设局进到你的房间里?” 段光霁固然看不顺眼阮舒池,但要是让他做出这种谋害人的事,他还真没那个胆量。 阮舒池脑子反应速度总是要慢半拍,思虑了一分钟后,他猛地一拍脑袋:“是李常?!” 陈清也斜睨了他一眼,唇角冷漠地勾起一抹笑:“还不算太傻。” 阮舒池简直要气到炸毛了,一想到今晚宴会上李常对他的那个笑,他就直起鸡皮疙瘩,胃里翻阮倒海的。 在心里将李常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后,阮舒池后知后觉坐起来,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可你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和你一间房?” 陈清也缓缓抬起眼皮,隔着一道门与他相望,冷漠的眸子里尽是深沉。 “酒店没空房间了。” 阮舒池不信,“那周衡不是换了新房间吗?” 陈清也面无表情:“他和我的两个保镖挤在一起,你要打个视频确认一下吗?” 一想到陈清也身边那几个人高马大身形魁梧的冷面保镖,阮舒池就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余光蓦地瞥见茶几上的花,阮舒池定了定神,试探着开口:“那个……那花,是你的吗?” 陈清也不明所以,“不喜欢?” 阮舒池呆住了,这花还真是陈清也送给自己的? 杀青那会儿,大家都互相送花,他手里收到的都快拿不下了。那时候的陈清也在做什么来着…… 哦,他隐隐约约想起来了,那会儿陈清也跟个阎王爷一样坐在棚子里,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们庆贺的人群,周身气势冰冷骇人,方圆几米除了保镖再没人靠近。 原来她不是面上那样冷漠的人,还知道杀青了要送人花。 而且,她似乎就只给自己一个人送了,盛前辈要是收到了陈清也的花,肯定第一时间搂在怀里,不论是拍合照还是发朋友圈,一定都将它摆在前面最显眼的位置。 可今天盛鸿朗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舒池嘴角抿起,心里也暖暖的,“没有……我,很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陈清也眸光微不可查地往他身上某处一扫,长眉微妙挑了挑。 阮舒池下意识回答道:“对啊,你看你儿子多体贴,三车西瓜,公司一人一个绝对够分。” 说完,阮舒池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爹给绕进去了,讪讪驳道:“什么回门礼,我又不是嫁出去了。” 阮华安懒得说他,今天收到秘书说门口运来了三车西瓜,他还震惊了一下,以为是对家在搞什么新的商战把戏。 结果细问才得知,是他那个好大儿把人家大爷瓜田的所有瓜都买下来了。 真是够优秀的。 阮舒池注意到她的目光,默默拿毯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哦。” 第40章 陈清也回去的方式依旧很张扬,因为要赶时间回去公司开会。 于是阮舒池在剧组,第二次见到了那架独属于陈清也的私人直升机。 这次直升机直接停靠在了天台,阮舒池连楼下酒店的大门都没出去,只匆匆和郑康时还有周衡打了个招呼,就提着行李抱着花,噌噌飞了回去。 两人对此完全没有怀疑,能搭上陈总的顺风机简直不要太棒,心里激动得直鼓掌。 现在他们俩恨不得陈清也对阮舒池多一点新鲜感呢。 齐大爷瓜田里的那些瓜,阮舒池也没忘记,一早就打了电话,联系了人过来运。 直升机先是降落在纪恒集团的顶楼飞机坪,送陈清也去了公司后,阮舒池才乘着飞机回了北纪玺府。 整整两个多月都没回来,阮舒池都快对这里陌生了,虽然他之前也就只住了几天而已。 将行李交给佣人,阮舒池独自抱着陈清也送的花上楼,回了房间。 将花束挑了一个满意的位置放置好后,阮舒池仰躺在熟悉的柔软舒服的大床上,满足地长吁一口气。 他打开手机,郑康时给他发了消息。 通知说先前录制的歌曲已经制作完毕,6号会全网上线。 还有他送来的那几首歌,郑康时说音媒部门的金牌作曲人辛游对他夸赞不已,公司挑了几首最好的,等假期过后他就可以过来录制。 之前在陈峰的时候,他就有跟那时的经纪人提过拿自己写的歌发布,但经纪人后来的反馈却是说公司会给他们安排好一切,艺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 他写的草稿被退了回来。 晚上,终于洗好了澡的阮舒池委屈兮兮地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眼睛张望着陈清也卧室的方向,敞着门和她闲聊。 “所以,你是说,段光霁故意在我房间里蹲我?” 没聊多久,阮华安就嫌烦,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撵回了北纪玺府。 已经结了婚的大男人天天往家里跑,像什么样子。 罕见的,陈清也今晚回来的很早。 进门见到阮舒池坐在沙发上捣鼓吉他,而不是回去阮家时,她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两人终于又坐在一起吃上了饭。 桌上,阮舒池一言不发,只专心吃饭。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清也,索性直接闭嘴不开口。 “后天,跟我一起出趟门。” 突然,陈清也毫无预兆地说。 阮舒池一顿:“去哪儿?” 陈清也擦了擦手,不咸不淡道:“m国,参加一个宴会,你以我男伴身份出席。” 阮舒池僵了一下,内心猛然激动起来! 终于要来了吗?假扮恩爱丈夫应付顶级阶层大佬,看上流人士暗流涌动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步步为营,助力陈清也实现商界帝国梦?! “你不需要做什么,跟在我边上就行了,有人问起,就如实告诉他们你是我丈——” 陈清也忽然停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一脸兴奋到要上战场的模样:“……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阮舒池幡然清醒过来:“没!”他立正坐好,露出一个公式化微笑缓解尴尬:“……你继续说。” 陈清也冷眸扫了他几眼,沉默了几秒后才继续说:“这次宴会的主办方是mcas集团掌权人aldridge kevin。他家背景是m国金融界巨头,届时国内外不少名流都会出现在那里,重要性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阮舒池曾一度怀疑自己的水平。 他从初中时就开始自己写歌,还给音乐制作公司投过,并且被买下了版权。 只是,他对自己的信心,在陈峰一次次的拒绝下,渐渐消磨殆尽。 虽然不知道辛哥是鼓励他还是真心话,但被认同的感觉真好。 阮舒池乐得美滋滋的,给经纪人回了消息之后,便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打滚。 他的新歌要发布了,新剧也拍完了,陈清也还单独给他送了花,自己写的歌也得到了肯定,一系列好消息紧随而来,阮舒池激动地卷着被子滚了两圈,迫不及待给温以冰分享了这一喜讯。 晚上,他还回了一趟家,看望他爸。 踏进阮家大门的那一刻,阮舒池忽然有种回娘家的错觉。 阮华安坐在沙发上,似乎是早已等他多时,手里端着一盏茶,正不紧不慢地喝着。 见到他来,阮华安抬了抬眼皮,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阮舒池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回家老爸生气了,于是赶紧凑上前安抚说:“爸,你瞧,我这一结束就回家看你了。” 阮华安冷哼一声:“公司门口的那三车西瓜是你的回门礼吗?” “我们这群搞文学的发疯的时候,就喜欢去听隔壁的哲学课。哲学嘛,听多了就显得神神叨叨的,所以有时候也就也喜欢去分析自己。我也一样,他回国后我非常认真地思考过,我对师兄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来源于什么?” “最后的结论是有色令智昏,有最简单的心动好感,可能还夹杂一些仰慕。从头到尾我和师兄没有刻苦铭心的什么,一切都是淡淡的。所以最后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也很轻易被别人替换掉。” “那你呢?”蔺怡话锋一转,不得回应低头去看陈清也垂下的脸,“其实大学那会儿,我就纠结过你们之间的感情。可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你是喜欢阮舒池的。” “别问我原因,这是女人的直觉。”蔺怡见陈清也刚要开口,已然猜到她要问什么,“或者你看我们的眼神,和我看你的很相似。” “所以从走进这里开始,我看你的眼神和表情,大概就能大差不差地猜到你在想什么。” 陈清也扎好麻绳,最后调整完位置,拿起喷壶往上花叶喷了些水,等白色绿色的花啊、草啊水润起来,再递给了蔺怡。 她现在脑子乱成一团,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蔺怡又能知道什么。 陈清也还是很给面子地问道:“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蔺怡笑着接过花,抱进怀里:“我猜,可能是……” “还在喜欢阮舒池吗?” 第23章 宫灯百合 蔺怡一句话杀死了比赛。 这问题竟刁钻得陈清也答不上来,或许更实际直白些,是不知如何作答。 她叹了口气,试图邀请蔺怡去隔壁咖啡厅小坐:“要不要去隔壁咖啡店坐坐,也是我开的,我请客。” 蔺怡看了眼手机时间,有些遗憾:“下次吧,今天时间不早了,我这儿几句话跟你说完就得回去了。不然,我那个中文不好的丈夫容易在家急得团团转。” 陈清也无语,只作玩笑道:“禁止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心眼小,看不惯会加价的。” 蔺怡失笑,摇摇头神态却明显是不在乎这个:“加吧,加钱我也得该问问该说说。我性子直,憋不住话的。” “你想和我说什么?”陈清也不免好奇。 阮舒池了然,原来是担心和他的行程有冲撞。 “这两天好好休息,”陈清也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接着委婉提醒道:“多吃点。” 第41章 阮舒池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快就明白过来陈清也指的是什么。 他刚从剧组拍完戏,瘦下去的肉还没长回来,现在乍一看,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给他吹倒。 他垂下眸,捏着筷子小声“嗯”了一声,随即专注用餐,不再说话。 回了房间后,他从书柜里拿出来一个酒红色封皮厚本子,准备开始写日记。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心里有什么事都往日记上写一遍,好的当做分享,坏的当做倾吐,时间一长,就不存在什么心结了。 就在这时,与它相邻的一个蓝灰色封皮的本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阮舒池觉得陌生,这个本子他似乎没有印象,从阮家带来的东西他都记得很清楚,唯独这一本……他感到甚是奇怪,它之前就放在这里的吗? 好奇之下,他伸手抽了出来,站在原地翻开了这个表皮有些泛旧的笔记本。 随便翻了几页,阮舒池就愣住了。 这是一本日记本。 而且上面的字迹他无比眼熟。 是他小时候的字。陈清也抬起眼注视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阮舒池以为她会冷漠地扭头就走,还顺便嘀咕一句无聊时,陈清也终于开口了。 “唱吧,我听听。”阮舒池点点头,虽然他有时候不太着调,但这种重要场合他还是拎得清的。 陈清也顿了顿,忽然看向他问道:“你这几天行程紧吗?” 阮舒池摇头:“剧拍完了,有两个星期的假期。” 陈清也点头:“很好,我们会在m国待三天。” 阮舒池很意外陈清也会对这来了兴趣,于是扬起脸,特别自豪地跟她说这是他自己写的歌,过两天就会正式录制发行了。 陈清也不关心那些,听完男人的话,她长眸好久都没有动静。 阮舒池忽然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她,问道:“你要听吗?我可以给你清唱。” 少年唱的入神,她听得也专注。 十四年前的景象,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歌声混着吉他音伴奏游荡在房间里,这儿的隔音很好,空间响音也是一流,完美地将音乐的曼妙展现了出来。 阮舒池觉得很奇妙,这是他在录音棚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束缚身躯的桎梏怦然碎裂,他手里的吉他仿佛成了音符制造机,身心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他哼出歌词,也唱出了心意。 被那样一双眼睛瞧着,他感到莫大的满足与惬意。 灵魂被自由的风吹起,又温柔缱绻地将他放置在地。 陈清也始终很安静,她的眼神温和沉默,音乐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悸动,也将过去的一幕幕摆在眼前。 结束后,阮舒池有些诧异地松开吉他,刚才的奇妙感觉仿佛是幻象,他再想感受一遍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回氛围了。 阮舒池看了客厅一眼,虽然家里没多少人会注意他们,但这会儿还是有佣人在的。 要他在别人面前毫无准备地唱歌,还真有点困难。 他冲陈清也一笑:“这里我发挥不好,走,去录音棚。” 陈清也允许他在这里做自己喜欢的事,甚至还帮他改造出来一个小型录音棚,里面各项设备都齐全,音质还贼拉好,方便阮舒池自己倒腾。 事实上,这个录音棚是阮舒池在这里最喜欢的房间了,不用工作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窝在里面,弹弹吉他敲敲鼓,待一天都不觉得闷。 阮舒池兴高采烈地拉着陈清也来到了录音棚。 他昨晚还在里面鼓捣乐谱,弄到半夜,感觉满意了才去睡觉。 陈清也进来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地放了好几个凳子,以及歪倒放置的吉他和架子鼓棒。 阮舒池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弯腰,飞快地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录音棚就恢复了整洁。 阮舒池让陈清也坐在沙发上,他则是挑了一把手感最好的吉他过来,跨坐在一条高脚板凳上,开始自己伴奏。 公司早就把制作好的伴奏文件发给了他,但在陈清也面前,阮舒池还是想用自己最擅长的吉他来演奏。 录音棚静悄悄的。 男人舒长的指尖拨动了吉他弦,清脆一声,律动的乐符从他手中钻出,缓慢悠长的前奏渐渐将气氛带动了起来。 阮舒池朝陈清也微微一笑,紧接着,温柔清澈的嗓音伴着歌词,一句句在房间内响起。 “晴雨洒进窗台” “落雁齐归来” “我将明天一页页翻开” …… 歌声起,陈清也静静坐着,身边录音棚的场景飞速变化,黑色的录音设备一台台消散在空气中,封闭的房间墙壁开始消失,露出了葱绿色的树林,脚下的地板也变成了水泥地。 她看到对面坐了一个少年,腿上放着一把吉他,正微笑着对她弹奏。 他一边弹,一边唱—— “长空落下的孤日” “秋水卷起的独池” “走上前/还是那一副/无以企及的神姿” 陈清也不觉有他,漠然道:“嗯。” 她嘴上语气虽这么冷硬,但阮舒池知道,这已经是她对待人最温和的态度了。 他心情甚好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陈清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扣着手指,躺在沙发上歪歪扭扭面露犹豫地小声道:“其实也可以把我安排跟其他人一起的……” 可身后一直没再传来人回答的声音。 阮舒池心里一阵紧张,以为陈清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就连陈清也翻书的声音都听不到。 阮舒池觉得奇怪,于是小心翼翼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思想准备,然后鼓足了勇气转过了身,这才发现对面的卧室里,陈清也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书,拉过被子睡着了,房间里只剩下床头点了一盏小小的暖黄色灯。 她侧卧着睡的,脸刚好朝着房门的方向,右手压在枕头下,柔软温顺的长发散落在被子上,英气冷峻的面容即便是睡着了也从未放松,眉头轻轻蹙起。 暖黄色的夜灯照到陈清也沉静的脸庞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柔软。 阮舒池盯着那画面,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偏偏他却出现了一股紧张感。 他慌忙转过了身,面对着沙发,紧紧抓住抱枕,心乱如麻地闭上眼睛。 另一边,李常难掩激动之色,敲响了阮舒池原来的房间。 很快,就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开门的人是段光霁。 李常以为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做好了,但在看到段光霁心虚复杂的脸色后,他上扬的嘴角一下子落下来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怎么了?” 段光霁低下头,牙齿咬住下嘴唇,手指用力攥紧:“他……他没回来……” 李常愣了一下,当即就怒上心来,狠狠给了段光霁一巴掌。 “人一晚上都没回来,你怎么办的事!” 恐惧和气愤在段光霁脑海里交织,脸上被扇过巴掌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肩膀不受控制地发起抖,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 第42章 李常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推开门进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不仅没人,就连行李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下,又是重重甩了段光霁一巴掌,然后负手离去。 第二天,阮舒池醒来后,模模糊糊看见屋子里站了几个人。 刚起床,大脑还是一片混沌,但很快他就回过神,猛地坐了起来。 正在审阅工作文件的陈清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保镖,吩咐他们去收拾行李。 最后才对沙发上头发都睡成鸡冠头的阮舒池命令道:“去洗漱,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去。” 也就是说,这是他以前写的日记。 看上面记录的时间,应该是他十岁的时候写的。 可那个时间段,他的日记本好像都丢的差不多了,压根就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怎么现在却冒出来了? 阮舒池觉得很诡异。 可是转念一想,这个房间除了佣人过来打扫,平常都不会有人进来,这个专属于他的日记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呢? 只翻了一会儿,阮舒池就放回去了。 那时候他记日记还很简单,内容都是一大堆的琐事,今天发生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饭,晚上和谁出去玩,现在看来都特别幼稚。 看来应该是当时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连带着一起带了过来。 许是工作没那么紧张了,这两天晚上陈清也都回来的很早,两人遇上的次数变得更多。 但是交流却很少,基本没什么话题可聊,在家里见面了也不过是淡淡对视一眼,招呼都很少打。 因为郑康时发来的那些消息,阮舒池心情很不错,兴致上来了便会哼一哼自己写的歌。 陈清也偶然听见了,便好奇地问他唱的什么。 她搪塞掉叶庭阳的晚餐邀约,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两条腿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在外奔波一天一夜,她现在最想做的是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可以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阳春面就行,酱油汤配细面,再烫两根青菜,但不要葱,她不吃葱。 没饭吃也行啊,陈清也对她被身体乳腌入味的大床也很有好感,睡一觉,睡到明天或者后天都好。 陈清也怕冷衣服又不厚实,一路小跑刚走到自家楼栋底下,就瞧见门前路灯下站着个人。 灯下那人低着头,长身玉立温文尔雅。 就是手里提了个相当违和的保温饭盒。 “阮舒池。”陈清也脚步一顿,低低唤了声。 那人抬头,逆光下有些看不清面容:“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阮舒池抬手,晃荡了下手里的保温饭盒:“给你送长寿面。” 第24章 垂丝茉莉 “看来消费降级是当下常态,连我们阮老师的工资都缩水了,礼物没有蛋糕也没有,就剩一碗长寿面了?” 陈清也径直走过阮舒池,话说得一点不客气,可语调却是揶揄,两人都知道这只是玩笑话。 阮舒池抬腿跟上,跟在陈清也身边。无人可见的晦暗里,他指尖反复摩挲着保温桶的手柄:“我猜你应该吃过蛋糕了。” 这话一出,陈清也倏地站定,回头看他,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这会儿简直要炸了。 还真是稀奇了。 次次都猜,还都能猜这么准。他阮舒池干脆也别教书了,去路边支个摊子算命去吧,保证来钱快。 所幸,两人聊得还算融洽。 郑康时做了那么多年的经纪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低,在陈清也面前一举一动都拿捏有度,收放自如。 聊到阮舒池的时候,郑康时感慨说道:“陈总您放心,小阮一直都很稳重的,他虽然不爱跟人说话,偶尔脑子缺根筋儿,但不是都说内向的人才能闷声干大事嘛哈哈。哎。那小子刚刚说出去透气去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听见酒店外面传来一阵震天响的dj音乐声。 几道目光同时朝外面看去。 只见一辆残破不堪但干劲十足的三轮车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载着一车的绿皮西瓜往他们面前冲。 看上去快要散架的旧三轮音响的声音质量倒是不错,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火遍大阮南北的广场舞霸主——凤凰传奇组合激情开唱。 “痴情不是罪过” “忘情不是洒脱” “为你想的撕心裂肺有什么结果!” “你说到底为什么——!” “都是我的错——!” 半个小时后,三轮车终于满了,几人分别擦了擦汗,身上都裹了一层泥巴土,阮舒池渴得一个劲儿啃瓜,琢磨着怎么把这些分给大家。 “直接把车开过去酒店就行了。”大爷乐呵呵地说,率先上前给三轮打着了火,然后招呼着阮舒池跟盛鸿朗上车。 大爷心情好,还特意打开了三轮车的音响,破破烂烂的三轮车忽然放起了奔放狂迈的音乐,震天响的dj节奏拍差点将整辆车都掀翻。 瓜田里的两人在听到音乐的那一刻都定住了。 某个无比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从杂质音响里面传来—— “有什么样的情” “用什么样的爱!” “用什么样的爱” “还什么样的债!” …… 阮舒池:“……” 盛鸿朗:“……大爷,您这放的歌,真……带劲儿哈。” 齐大爷显得无比骄傲,昂首挺胸道:“那是,凤凰传奇的歌,我只听dj版的。” 阮舒池:“……” 盛鸿朗:“……” 两人尴尬地笑了笑,心想齐大爷还怪时髦的,连dj都懂。 大爷拍了拍三轮驾驶座旁边的空座位,扯着嗓门招呼两人道:“上来呀,杵着那儿干嘛呢?” 阮舒池搓了搓手,脚步却是往后面退了退,对盛鸿朗谦让道:“盛前辈,你先上去吧,这么点路,我走走就到了。” 盛鸿朗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节算,让他坐着这辆唱着牛逼轰轰dj舞乐的三轮车出现在酒店门口众人面前,简直堪比古代的凌迟大刑。 他这辈子没笑得这么谦逊温和,伸手来腾出位置,示意阮舒池上车:“别呀,我刚都歇了好一会儿,你看你累了那么久,上去坐着吧,我走路就能过去了。” 两人互相退让,谁都不肯先迈脚上车。 齐大爷耳朵不好使,音乐声音开的又大,见两人磨磨唧唧就是不上来,直接大声催促道:“哎呀,咋还不上车呢孩儿,早点收拾完我也好回去睡觉啊。” 听到这话,两人不再争执了,你推着我我扯着你最后都上了车,一左一右地挤在大爷两旁。 阮舒池和盛鸿朗身上脸上糊的都是泥灰土,固定发型的发胶早就被汗水化湿掉了,湿漉漉的头发粘成一缕缕的垂下来,昂贵的西装裤也成了擦手抹汗的抹布,脏的不成样子,看上去活像两个田里忙碌回来的庄稼汉。 偏偏齐大爷这音响还坏了,只能单曲循环播放,开去酒店的那一段路,三轮车激情四溢毫不停歇地放着dj版的《全是爱》,方圆几百米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43章 阮舒池两人全程严肃脸,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 酒店这边,从做阮舒池的经纪人开始就被韩朔委以重任的郑康时在宴会结束后,特意找到陈清也,想为阮舒池今晚的二愣子行为解释,顺便再推销一下这个单纯的小子,希望能在陈总这里有几分好印象,回头也能方便他拓宽演艺路。 三轮车前面坐着两个极为眼熟的人,穿着白色老头背心,都是灰头土脸汗流浃背的打扮。 原本两人都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严峻面容,后面实在是压制不住封印了,于是跟着音乐激情嗨唱,尽情舞动身躯,把三轮车当成移动巡回演唱会。 阮舒池还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当话筒,唱的可起劲儿了。 “如果你还爱我” “就什么话都别说” “就跟我一路狂奔就不要想太多!” 说干了嘴皮子的郑康时:“……” 刚还为郑康时描述的阮舒池而点头附和的陈清也:“……” 郑康时看到这景况,当场就石化了,僵在原地跟一尊雕像一样。 先前那些为了给阮舒池塑造形象特意说他内向的的话仿佛化作一个个巴掌啪啪打在他脸上,给他脸皮都抽红了。 好半天,郑康时才一寸一寸地扭过头,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不崩掉。 “陈总啊,真不好意思,那个……小阮好像已经回去了,对,他刚跟我发消息说已经回房间睡觉了……呃,我改天再带他过去拜访您哈。” 见陈清也一错不错地盯着那边的三轮车,郑康时迅速深吸一口气,大脑从来没转的这么快过。 陈清也淡淡抬了抬眼皮,见郑康时整张脸汗如雨下,为了给阮舒池挽回形象而疯狂输出的模样,又瞥了眼他口中有智力缺陷却在三轮车上彻底放飞自我的两个“傻儿子”,一时陷入了沉默。 陈清也眼底残存的温度迅速褪去,那一瞬烛火都宛若褪去了颜色。她又去看阮舒池,而那人被火光映着的眼眸同样黯淡。 后来陈清也才发现,只是蜡烛燃烧到底,最后的火光掉进奶油熄灭,使得车内整个空间都暗了。 怪不得,怪不得两人距离分明近在咫尺,可眼神里却像隔着山川湖海,有千万里。 “是,真心难得,辜负真心的人最该死。” “…我是。” “你,阮舒池,尤其是。” 第25章 午夜七星 不出意外,陈清也应该是感冒了。 她从阮舒池的车里逃跑时,身上的温度滚烫,还以为是极怒攻心的正常反应,直到拖着沉重的双腿爬楼,陈清也才意识到大概是发烧了。 也正常,毕竟在过去的24小时内,她穿着单薄,又完成了深夜墓园祭扫,凌晨街头谈心。 在停车场分吃蛋糕的时候,就已经被寒风冻得直哆嗦,要不是为了在叶庭阳面前装得落拓,早回车里窝着了。 能坚持回家属实不容易,谁知道再遇上阮舒池,一时情绪上头,直接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次表白被拒。 上述哪一件事拿出来都够过一天的,这样“精彩纷呈”又霉运当头,实在应该借机大病一场去去晦气。 重逢后的几次交锋,只有这次陈清也算是占了上风。 由于原生家庭的缘故,其实不管是在生活还是在工作中,陈清也都是一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只是在和阮舒池的那段感情里,两人身份背景差距太大,才导致了她在面对阮舒池的时候潜意识习惯性将自己当成下位者,而这种潜意识就注定使她在两人的感情和交锋中占不到上风。 但今天不同。 陈清也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阮舒池那双漆黑淡漠的眼眸,她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像是在较真儿又像是随口一说,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让人拿不准她真正的用意。 气氛陡然沉寂,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 阮舒池的视线盯了她几秒,随即不自觉地沿着她精致的眉眼缓慢向下,这还是重逢以后,他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地认真看她。 五年不见她变了很多,脸蛋白皙干净,原本的高马尾变成一头漂亮利落的短发,原本素净的脸上多了一层精致的妆容,上扬的眼线和红唇都很适合她。 相比五年前,更成熟也更有魅力,身上的某种吸引力比从前更甚。 收回视线,阮舒池倏地地轻笑了声:“只关心你这个前女友,满意了?” 语气听不出真假。 “?” 陈清也话语一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以至于她已经打好的腹稿没有任何施展的余地。 吃瘪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轻轻抿了抿唇半天都没想好该怎么接。 见状,阮舒池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孤独,真正意义上的愉悦,眉宇之间的阴霾明显散了不少。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她的腕骨:“跟我走。” 手腕处冰凉的触感让陈清也回过神,她拧眉:“去哪?” “医院。” “?” 陈清也:“我不去。” 就算是去也不用阮舒池带她去。 男人轻轻扬了扬眉,视线压低,那双暗如沉夜的眸子注视着她,依旧是那副独断专行的模样,慢条斯理出声:“你自己走还是我抱你走,你自己挑。” “……” 五分钟后,陈清也再次来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前。 她刚给方觉浅发完微信,告诉她自己公司有点急事就先走了,放下手机就伸手去拉后座的车门。 “砰”地一声,车门被身后的人用力推上。 “没完了?” 阮舒池低头瞥她一眼,态度算不上好:“我是你司机?” “坐前面来。” 撂下话转头迈开长腿大步走向驾驶座。 “……” 有病吧,不会好好说话。 陈清也暗自腹诽,认命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安全带。” 阮舒池出声提醒。 陈清也:“知道。” 很快,阮舒池启动车子掉头往最近的骨科医院开。 车上,两人始终沉默。 或许是已经接受了往后避免不了要跟阮舒池打交道的事实,这一次坐他的车陈清也的心情似乎没有上一次那么沉重。 但车里的气氛还是压抑得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陈清也缓缓降下车窗。 京市已经入秋,夜里凉风萧瑟,拂过脸上的皮肤带来一丝丝凉意。 窗外的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纷飞,陈清也偏头整理将两侧发丝压在耳后,露出干净白皙的脸。 驾驶座上,阮舒池的视线不自觉地偏移,余光定格在女人姣好的侧脸上。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吸引真的很神奇,在他这些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里,陈清也不是最漂亮身材最好最有魅力的,更不是家世背景工作能力最强的,可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只要见到她,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许久以后,原本安安静静只有风声的车里响起男人低磁清冽的声音:“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第44章 耳边全是凛冽的风声,有那么一瞬间陈清也以为自己幻听了,反应了几秒才转头盯着他看:“你怎么知道我会抽烟?” “……” 阮舒池突然意识到什么,喉结不自然的滚了一下,板起脸没好气儿地哼了声:“身上这么大烟味我又不是没有嗅觉。” 陈清也下意识低头轻轻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她就抽了半支,有这么大烟味? 回过神就看见阮舒池正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陈清也抿了抿唇收回视线:“忘了。” 见她有意敷衍阮舒池也没继续问,而是收回视线,缓声问:“这些年过得不好?” 男人低磁的嗓音和夜里的秋风一起落在她的耳畔。 陈清也一愣,鼻尖不自觉地发酸,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问过她过得好不好了。 她不知道阮舒池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难道是因为她抽烟? 可她过得好不好又关他什么事? 总不会是想看她这个不识抬举的前女友笑话吧。 应该也不至于。 总不会是关心她吧? 陈清也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收回视线以后装作十分自然地笑了下,语气轻快:“没有啊,我过得挺好的。” “男朋友劈腿也叫过得好?” 阮舒池极轻地冷哼了声,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陈清也无语:“不会聊天你可以闭嘴。” “恼羞成怒了?” 阮舒池抽空偏头看了她一眼,回忆起那天下班看到的场景,以及那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男人,忍不住有些嫌弃地皱起眉头:“你看上他什么了,分手以后你的标准已经降到这么低了吗?” “……” “出去以后别说我也是你前男友,眼光太差,我嫌丢人。” “……” 陈清也沉默。 合着那天倒霉事都赶一块儿了是吧,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被前前男友看见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或许是被阮舒池这淬了毒的嘴刺激的,陈清也索性破罐子破摔:“这么关心前女友的感情生活。” 她弯起唇角笑眯眯地看着阮舒池冷峻的侧脸,模样明显没走心:“怎么?你对我念念不忘啊?” 这次沉默的换成阮舒池了。 直到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他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陈清也也没理他,自顾自收回视线欣赏窗外的夜景。 只要阮舒池不给她添堵,她也不想跟他唇枪舌剑的,累死了。 到了医院门口,阮舒池推开车门径直迈开长腿走进医院,看都没看她一眼,也不知道他生的什么气。 等陈清也走进大厅的时候,阮舒池已经替她挂好号,拿着单子等她了。 阮舒池身量很高,下了班衣服穿得没有那么板正,黑色西装外套松松垮垮搭在手臂上,气质卓然,引得路人频频回头打量。 陈清也刚走进去就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咋舌,这人真是生了一幅好皮囊,不仅样貌好身材也好,宽肩窄腰还有两条大长腿,往那一杵跟模特似的。 正想着,她的视线倏地跟那人漆黑的瞳仁对上。 阮舒池压低视线看她,漫不经心找茬:“怎么这么慢?” 陈清也没什么情绪地回:“要是能走快我就不来这了。” “……” 阮舒池瞥了她一眼,迈开长腿慢条斯理地嘲讽:“嘴皮子见长,这几年销售没白干。” “你是老板你说的都对。”陈清也根本懒得理他。 阮舒池视线从她脸上打了个转儿,嘴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放慢脚步往电梯间走。 这个时间医生都下班了,只有值班医生在,也没什么病人,两人到了三楼很快就见到了看诊的医生。 今天值班的医生是个看上去经验丰富的老大夫,穿着白大褂慈眉善目的。 陈清也坐下,掀起裤脚将腿放在对面的椅子上。 原本白嫩纤细的脚踝,此刻红肿得老高,中间还伴随着点点淤青。 阮舒池见状忍不住皱起眉头。 医生伸手在她的脚踝附近轻轻按了按:“这里疼吗?” 陈清也点头:“有一点。” 医生的手又挪了下:“这里呢?” “不疼。” 医生点头收回手:“没什么事,就是普通的扭伤,看着吓人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陈清也这么觉得,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医生你确定只是普通扭伤,不用拍个片子?” 闻言,医生摘下老花镜笑呵呵地回:“放心吧小伙子,你女朋友没什么事没伤到骨头,你要是担心这几天就少让她走路。” “……” 陈清也有些窘迫,刚想开口解释她和阮舒池不是男女朋友,身后就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阮舒池立在原地,嗓音低磁淡漠:“您误会了我是她上司,我是担心她受伤耽误工作进度。” “……” 闻言,医生脸上表情也停顿了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么晚了还带员工来医院,这么好的上司可不多见喽。” “……” 陈清也有些无语,为了避免尴尬连忙赶在阮舒池前面开口:“谢谢医生,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陈清也把裤腿放下起身,也没看阮舒池一瘸一拐往外走。 刚走出诊室,就察觉到身后的人就快步跟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就突然悬空,整个人被身后的人拦腰横抱了起来。 “啊——” 陈清也本能地伸手搂住阮舒池的脖子,像只受了惊的猫儿,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吓得魂儿都飞了。 这会儿医院里人虽然不多,但依旧不耽误零星的那几个人侧目。 大庭广众之下,陈清也的脸唰地一下红了,露出本性压低声音警告:“阮舒池你快点把我放下来!” 男人置若罔闻:“没听见刚才医生说让你少走路?” 陈清也反驳:“可医生也没让你抱我。” 阮舒池单手抱着她没松手,膝盖微微弯曲,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而易举勾起她脱在椅子上的运动鞋,表情像是嫌她矫情,语气却温和:“又不是没抱过。” 陈清也:“?” 阮舒池收回视线没看她,语调散漫:“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也是,就千把块钱,他根本不在乎。 陈清也长舒了口气,这对他或她而言本是件好事。他应该也明白了,这世上不是什么事努力后都有结果,感情尤其是。 叶庭阳不在的第八天,这天下了场大雨,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砸在墙上,这样的人雨势放到入冬后的新海尤其难得。 窗外暴雨如注,陈清也就是再这时候,接到个几乎被湮没进雨声里的陌生电话。 …… “你好,哪位?” “…姐姐,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第26章 嘉兰百合 “姐姐,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没地方去,身上又没钱,就只记得你的电话了。外面雨好大,我好冷,求你了接我一下嘛。” 第45章 叶庭阳应该是在室外,暴雨之中声音听来断断续续的,仿若隔着层什么,有些不太真实。 陈清也抬头去看阴恻恻的天,天际依旧被乌云密密匝匝遮着,雨水织成雨幕拢住天地,显然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停。 天冷降温,又是这样的大雨。人要是长时间待在室外,哪怕是在屋檐下,时间一长恐怕也冻得够呛,感觉还真是怪可怜的。 不过陈清也对叶庭阳还算清醒,没有被突然的电话一下冲昏头脑。就他们这些日子的相处而言,叶庭阳本人心眼比筛子还多,搞不好根本没有一句实话。 见到是熟面孔,盛鸿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恨不得立马给他一拳,“你要死啊大晚上的出来吓人。” 给大爷拍完身上的灰后,阮舒池很无辜地说:“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就往那儿一站,你们自己就吓跑了。” 盛鸿朗打量了几眼如今的阮舒池,参加完杀青宴,他脸上的妆掉的差不多了,脸色只剩下了惨白。加上这段时间的减重,他瘦的不成人样,顶着这副身躯出来,路过的鬼都能随机吓死两只。 大爷坐在车头驾驶座上摸着心口顺气,活这么大把年纪了,今天属实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腿肚子还在打颤呢。 阮舒池捡起地上的几只被踩坏的瓜,心中感到有点可惜,这么好的瓜,就这么碎了。 大爷摆摆手说:“几个瓜罢了,没事。” 听了这话,阮舒池只好把坏掉的瓜都搬到一边去,省得一会儿没看清楚再踩了上去。 盛鸿朗便也趁着这个时候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阮舒池望着这满车的西瓜,心想怪不得宴会后半场就没看见盛前辈的影子了,原来是在这里待着呢。 他不由得问道:“盛前辈,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盛鸿朗仰头看他,茫然又不解地回答说:“我们在搬西瓜啊。” 阮舒池:“……”他努力维持着嘴角的淡定:“我是说你们搬西瓜要做什么?” 盛鸿朗“哦”了一声,随手劈开一个瓜抱在手上啃着解渴,还顺手给阮舒池分了一块,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齐大爷明天要回老家,但还有这么多瓜卖不出去,就想着运回老家,路上吆喝着卖点。” 阮舒池顿了顿,扭头看向四周的瓜田。阮舒池一下子呆住了。 陈清也打人了? 他被这个想法惊得僵在原地,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往里面看。 洗手池边,段光霁捂着右边的脸,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羞赧地站在原地,眼里的幽怨快要溢出来了。 陈清也一言不发地走到洗手台,将刚才那只用来打人的左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仿佛是碰过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她搓洗的特别用力。 “真脏。” 女子冷冰地吐出这两个字,嫌恶的神色深深刺痛了段光霁的心,他嘴唇煞白,脸色青红交加,吓得浑然不知所措。 本以为这个陈总不好接近,没想到她连阮舒池那种没眼力见的都能看上眼,自己这么乖巧识眼色的,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深得陈总的芳心。 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这个女人竟然直接就给了他一巴掌,彻彻底底把他面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给扇没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胆子当场跟陈清也起冲突,而是迅速调整情绪,脸上挂着讨好尴尬的赔笑,怯怯说道:“陈总……是我不好,不该在您心情不好的时候往上撞。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只要……” “不仅贱,就连耳朵也不好使。”陈清也尖刀一般冷酷的话语直直刺来,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话。 饶是段光霁忍耐力再好,也经不住她这般不近人情的讥讽。 “陈总……”段光霁眨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开口挽留。 陈清也一记冷眸瞥去,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将段光霁震慑得动弹不得。 她慢条斯理地从挂壁机里抽出一张纸擦手,从指尖擦到掌心,被水浸湿了的白纸略过右手中指的宝石戒指,再移开时,上面血红色的摩根石变得闪闪发亮。 “我可不是李常,什么货色都来者不拒。”陈清也单手将纸团扔进垃圾桶,双色异瞳危险地眯起,居高池下地对着段光霁道:“再有下次,小心你这条小命。” 段光霁惊骇不已,牙关都怕得直打哆嗦,慌忙低下头,死死咬着唇不再出声。 陈清也头也不转地出了洗手间,像是早就知晓门口有人一样,她淡淡瞥了一眼屏着气,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阮舒池,未作理会,迈着长腿离开了。 阮舒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送着陈清也离去的方向。反应过来后,他听到了自己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 他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齐大爷种的瓜太多了,就算拍戏的这两个月他买了不少分给剧组的人,可还是剩下大半个瓜田。 “那剩下的呢?”等段光霁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他忿忿捂着高高肿起的脸,见没人才敢低着头快速跑走了。 杀青宴结束,来的宾客不少都在酒店歇下。剧组之前就包下了整座酒店,空出来的房间足以容纳所有的客人。 阮舒池本以为陈清也会直接回去,没想到她晚上也在酒店歇脚。 小镇背靠山水,经济水平一般,酒店的生意一直都是靠旅游支撑起来的,方圆十里也找不出来几家四星级观光酒店。 投资人的房间统统被安排在了顶楼层,服务是一等一的好。但和那些大人物们平时的出行住宿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忙活完了一晚上的应酬,阮舒池只觉得累得要死。 加上目睹了陈清也动手收拾段光霁,他现在对她是无比忌惮,就担心再做错什么事惹了她不快,一顿胖揍要他半条命。 今晚似乎和陈清也的关系似乎是好了点,果然,提前示好,哪来的隔夜仇。 他脱了西装外套,将衣服递给门口的服务生,趁着夜色出来透口气。 十五的月亮特别圆,时间刚进入七月,天气倒是越发炎热了。 哪怕是晚上,太阳落下去了,吹过脸庞的夜风也是热乎乎的。 他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会儿,却在一旁不远处的瓜田里看到了几抹光亮。 他眯着眼睛瞧过去,意外瞅见了盛鸿朗的身影。 黑灯瞎火的,他穿着一件老头背心不知道在忙活什么,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白的发光。 好奇之下,阮舒池走了过去。 原来是盛鸿朗在帮一个大爷往车上搬什么东西。 等来到面前时,他终于望清楚了,他们在搬西瓜。 巧的是,边上那位就是之前天天坐在瓜田里守着,还送周衡仨西瓜的大爷。 盛鸿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扭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影杵在黑黢黢的田埂上,关键那家伙还长得又瘦又高,跟午夜凶铃的吊死鬼一样,当场给他吓得大叫一声。 往后退的时候一脚踩到个圆润的西瓜,“pia叽”一声,盛鸿朗整个人倒栽葱一样摔进了瓜田里。 “哎?瓜娃子,咋了?” 第46章 听到声响的大爷疑惑地抱着个瓜从车另一头绕过来,他眼神也不好使,大晚上的这一块儿就靠着三轮车车头那一点光亮照着,看什么东西都是黑黑糊糊的。 注意到田埂上站着一个白森森的可疑鬼影,他直接愣住了,一双浑浊的眼睛朝前方凑,用力眨了眨。 偏偏阮舒池下面穿的是纯黑色的西裤和皮鞋,站远了一看,上半身跟飘在空中一样。大爷魂都要被吓飞了,手里的瓜当场就扔了,转身拔腿就跑。 盛鸿朗就摔在他腿边不远的地方,大爷的脚,夺命的刀,回头跑的时候迈开的第一步就准确无误踩他腿上了。 瓜田里发出一道尖锐的惨叫,紧接着是一道重物跌落的声音,并伴随着两声尖叫。 阮舒池一看闯了祸,赶紧从田埂上跳下,上前弯腰把两人扶起来。 齐大爷坐在车头,疲惫又不舍地叹了口气说:“就让它烂在地里吧,反正也卖不出去。” 阮舒池只觉得很可惜,“这么多瓜,都是您一个人照顾的?” 齐大爷感慨道,“本来是我和我老伴两个照看的。唉,去年她去世了,今年就剩我一个人忙活。打算卖完,明年就不干了。年纪大了,干不动喽。” 看着那些又大又脆的西瓜,阮舒池一边啃着瓜一边思虑,突然,他脖子一扬,大声道:“齐大爷,你这瓜我都买了成不?” 齐大爷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就他一个人,都买了去肯定吃不完,到时候还不是全都得丢掉,浪费了。 齐大爷笑笑,“瓜娃子,我知道你好心,但这么多的瓜,你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就别浪费钱了。” 盛鸿朗吃完了瓜,把瓜皮一扔,顺势抹了把嘴:“我刚才就跟大爷说了我买,但他更怕这些瓜被浪费了,就没答应。” 阮舒池找不到水洗手,但手上黏糊糊的可不舒服。他左看看又看看,最后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直接弯腰在田地里搓了把土,搓完手心就清爽了。 “分给大家不就好了。”他说:“剧组那么多人,一人发一个,剩下的我明天再叫辆车来驮回家,我爸公司那么多员工呢,分一分不就完了。” 于是,阮舒池买下了所有的瓜,当场就把钱转给齐大爷了,给大爷乐的,连叫几声“好小子”。 但要是想给剧组一人发一个,车上的瓜数量还远远不够,于是阮舒池也脱了衬衫,就穿了一件老头背心加入到搬瓜队伍里来。 他没搭理江至峤,摸摸自己在空调下已经快吹干的衣服,也没去拿脚边雨伞,只收拾上自己的东西,拉开车门。 车门一开,依旧滂沱的大雨带着水汽和寒意一股脑涌进车里。叶庭阳一条腿跨进雨里,也没撑伞,就是迟迟不下车。江至峤怕冷,被冻得一哆嗦,张口要骂叶庭阳,却被他先一步堵了回去。 “姐姐快到了,我出去等她,你赶紧滚远点别被看到。” 江至峤搓搓下巴咂摸着,觉得这话听来真是有种…令人奇怪的偷情味道。 叶庭阳约摸淋湿了半边才下的车,就苦肉计的实施细致入微,在追姑娘因地制宜这方面,还是少有人能及他。 江至峤目送叶庭阳走进雨里,又冲向人挤人的出站口,视线余光扫到副驾地上湿漉漉雨伞、座椅上明显的水渍,不由咬紧了后槽牙。 他还真是欠他的。 第27章 月光跳舞兰 陈清也停了车,从地下车库绕去出站口。她方向感不好,即便一路跟着指示,还是用了不少时间才找到正确方向。 新海火车站是新海最早的火车站,设施比起后来新建的两个高铁站相对落后,从南到北要穿过一条冗长昏暗的地下通道。 那地道终年弥漫着一股潮湿阴翳的味道,两侧不知名的小店售卖各种新海特产,从雪花膏老酸奶,到名牌奶糖电动玩具小狗,甚至还有现场制作的文化衫纪念品,只是哪一样都算不得真正的新海特产。 而放眼望去,多数人拖着行李行色匆匆,没有留意商品半分。店主们则是有的公放刷着小视频,有的三三两两坐在门口闲侃,目之所及都是嘈杂喧闹,走进这里便有了临近火车站的实感。 新海火车站是往云城去的,火车班次最多的车站。车票随买随走,几乎每隔十分钟都有一班车。过去没有高铁,绿皮火车磨磨蹭蹭得开上一个多小时。 出院后,阮舒池马不停蹄地赶往剧组。 导演们人挺好,看到他回来先是关心地问了一下身体,确保没事后才同意他继续拍摄。 阮舒池很感激剧组,同时对之前贺岫粉丝闹事那回也感到抱歉。 虽然大家都说没关系,但阮舒池还是买了不少东西分发给大家,还单独给受了伤的工作人员送了礼物,表示了歉意。 态度诚恳,心意送到,如此一来,有关他之前的不好印象直接消失了大半。 反倒是贺岫看完采访视频后,被阮舒池的厚脸皮给气冒烟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拎着枕头胡乱发泄,脸都要气歪。 这人一张嘴真是够厉害,扮可怜博同情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本想通过落水事件吸引公众注意,借此炒一番热度,没成想事情到最后居然还有反转。 当时不是说什么证据都销毁了吗,那个后来冒出来的视频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还以为阮舒池的是个软柿子的贺岫简直要被气笑了,就那家伙的嘴脸,怕是和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峰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他当初怎么就信了他们的鬼话。 搞的他现在里外不是人,走哪儿都被追着骂。 但贺岫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他这会儿什么都不能做,这时候总不可能跑出来澄清那家伙说的假话,毕竟他现在公信力很低,没人愿意理会。 关于游轮事件的结局,阮舒池没有过多关注。 只知道贺岫最终出来道歉了,不过言语很敷衍,说了一大堆都是在扯皮,具体的道歉诚意压根没有。 这只是形式上的,为了以后继续在娱乐圈混下去,他必须得出面道歉。 不然这事会一直成为他以后路上的绊脚石。 但阮舒池没时间去管那些,贺岫走不走心他也不在意,反正他就没期待贺岫会好好道歉。 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在拍摄上面,根本没发现网上对他的评价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这次来拜访白光的是重案组副队长柯靖,柳蒙警官的得力搭档。 白光开门,见到是柯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让开身子,请她进门。 “柳警官没来吗?”赵信说他真是路过,拿钱纯粹是池时起意。 可这些根本骗不过警察们的火眼金睛,一番逼问后,赵信终于松口承认,他就是奔着那35陈去的。 可他只是想威胁一下李智明,从他那里要一点封口费。没想到在他追上李智明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第一次见到死人的他吓个半死,匆忙之下摔了一跤,兜里的打火机就那么掉了出去。 趁着夜黑没人,他颤颤巍巍抱走了李智明怀里的箱子,将35陈偷偷据为己有。 第47章 警察问:“钱呢?” 赵信结结巴巴说没了,他找了个老同学搞投资,钱都投进去了,一分没剩。 这条线索断了,警队只能继续从别的方面查找。 一个星期内,连续发生了三起命案,整个a市人心惶惶。 阴雾多云,大雨连下几天,徒增了破案的难度。 上头连开几次会,着重强调加派人手尽快破案捉拿凶手。 a市公安大队压力巨大。 因着三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极其相似,公安部门将三起案件并案调查,并将案件以事发性质命名为“三钉案”。 从三人的社会关系入手,警队掌握的信息只有三人从高中时便认识,后来各自有了生活,不存在潜藏的矛盾。 唯一的引火点便是那位原本是王天纵的,后来却成了杨林的女朋友——祝丹。 民警自然也找上了她。柯靖又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记录本:“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白先生知不知道青城一高有个幽灵鬼琴的传闻?” 白光面露疑惑:“幽灵鬼琴?” 柯靖点头:“没错,尤其是在你们那几届传闻闹得特别厉害。听说每当晚上池近十一点的时候,学校东侧的教室就会传来一阵钢琴声,但是却从来没见过有人从那里面出来。” 这个是在走访了当年08年那一届的学生后得知的,尤其是一个叫贾乐的学生,他当时寝室在寝楼的最边上,距离那间放置废旧钢琴的教室只有十几米。 据说他有天半夜出来上厕所,结果突然发现隐约有个身穿白色上衣的人影在阴森森的教室里面游荡,并伴随着一阵喑哑的钢琴声。 对面没亮灯,但是却把贾乐吓得不轻,差点当场尿失禁,最后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寝室,一边哭一边大叫,第二天就请假回家舒养了。 学校后来调查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只开会安抚学生希望大家不要传谣。 而事情最离奇的是,在那之后,学校将放置废弃钢琴的旧教室给锁了起来,但偶尔还是会在夜里传来悚然恐怖的琴声。 这事吓坏了不少家长,以为学校真的闹鬼,以至于转走了很多学生。 校方一看这架势,对他们招生极为不利,正要将钢琴给拆毁掉之时,学校里却突然发生了学生坠楼事件。 这下可是惊呆了所有人,校领导忙着处理命案,慌得是脚不沾地,因此对钢琴的处理也就搁置了下来。 但神奇的是,自那之后,一直都没再有钢琴的声音传出来,校园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他们猜想,兴许是有人恶作剧装神弄鬼,但没想到最后竟真的死了人,怕遇上真鬼,于是便没敢再来了。 这事也都是道听途说,一传十十传百,听到最后总是会变味儿。 就连当时任教的老师,出于一些鬼神顾虑,一直闭口不言,所以警方找不到可以调查的教师。 为了求证,他们才来找白光询问当时的细节。 而这,也许就跟本次的连环命案有关。 白光听完,长眉先是一皱,最后似是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又舒展开来。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柯靖发现了线索,于是立马追问:“请详细说一下。” 白光淡然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才说道:“半夜确实有琴声传来,不过我并不清楚具体的。有几次我和想和同学去一探究竟,但都扑了空。” 这事也就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已,后面死了人之后,学校就太平了。 柯靖凝神:“那钢琴还在吗?” 白光点头:“那架琴现在还在学校,不过被移到了实验楼五楼的杂物间里。” 柯靖眯着眼盯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祝丹是一个温婉的姑娘,27岁,长相清秀,说话轻声细语,目前在一家学校当小学老师。 当问到为什么会答应杨林做他女朋友时,祝丹的回答让人意外。 祝丹的回答和旁人口中的说清有些出入,没想到她是在和王天纵提了分手之后才正大光明和杨林在一起的。 警察对他们的私人感情并不感兴趣,可面对两任男友的死亡,祝丹表现的太过平静,很难不让人怀疑。 “我才刚和杨林谈,连感情都没培养起来,眼下发生了这种事,我最担心的是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仇家把火盯我头上来,那里顾得上伤心啊警察先生。” “你们应该能理解,我一个单身女子,无依无靠的,这个年纪了只想生活安定,就连换了个对象也要遭人诟病,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满意。而现在,安稳对我来说才是最珍贵的。” 祝丹看着温和没脾气,但实际上正是这种人才不好细究,回答问题滴水不漏,脸上就没有多余的表情,说再重的话也得不到别的回应。 面对警察的询问,她表现的有些忧心和烦躁,生怕回头自己也招上见血的祸事。 祝丹不具备杀人动机,与两位死者也没有过大的恩怨纠纷。且命案发生时,她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警方只能排除了她的作案嫌疑。 在祝丹这里没有突破点,案件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正当这时,公安局却再次收到报案消息,赵信死了! 柯靖简单环视了一眼这个简陋的小公寓,要不是上次跟着柳蒙过来了一次,她还真找不到呢。 她解释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托我过来问白先生你一些事。” 白光淡淡一笑,在简陋的沙发上坐下。 “当然可以,不知道柯警官想问什么。” 柯靖拿出一支黑色的笔,放在茶几上,然后按下录音笔的开关,抬眸看向对面一脸病气的男人,挑眉问道:“不介意吧?” 甜味与辣味交织,好像在舌尖打了一架,却谁都没能分出胜负。 叶庭阳不习惯这味道,又碍于汤是心上人一手准备的,舍不得吐,着实等了一会儿才堪堪压下喝水漱口的欲/望。 也不知是热水澡作用还是红糖姜汤的功效,没一会儿叶庭阳背后就开始发汗。 路边顺手买的睡衣质地一般,还有些扎人,他偷偷蛄蛹两下,想要要开口吐槽,抬眼就见陈清也正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既然收拾好了,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第28章 奶油桃子 “这事情说来话长……” 叶庭阳有些扭捏,低头扯扯衣服,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架势:“简单来说,我名义上的爹为了制衡他的婚生子,就想培养我这个非婚生子。可我不乐意,从家里偷跑出来了,然后被停了卡受到了经济制裁。” 叶庭阳偷偷抬眼,见陈清也一脸哽住的表情,还是坦然耸了耸肩:“是,我就是小说电视剧里,要么隐忍复仇谋夺家产,要么人设恶毒,从不干好事的私生子。” 陈清也一直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陈清也倒不是诧异叶庭阳的出身,纯粹因为他一句说来话长,他都做好听故事的准备,结果这人两句话,就已经把事情给交代完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李智明。 第48章 警方很快就将李智明带进了审讯室,他大方地承认了自己揍了杨林一顿的事实。 但当警方提及杨林在他走后因失血过多而死亡时,李智明一脸的难以置信,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不可能!我就抡了他几拳,顶多就是往他脸上招呼的多了一点,怎么可能人就死了!他哪有那么不禁打!” 警方将事发现场以及杨林的死状照片摆在他面前,李智明望着他喉咙里的不停涌血的大窟窿,连连摇头否认。 法医出具的死亡时间恰好就在李智明与杨林发生争执的那半个多小时里,李智明言清激烈地表示自己只是过去给了他一顿教训,杀人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技术科没有在那枚挂弦钉上提取到李智明的指纹,于是他被暂时无罪释放,但仍在警方的监视范围之内。 哪知几天后,警方再次接到报案,某银行一员工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公款35陈,现已卷款跑路。 巧的是,挪用银行公款的人,正是李智明。 警方发布了通缉令,但一直没有找到人。 没过多久,有人报案称在西城区发现一具男性尸体。 后经证实,正是携款失踪的李智明。阮舒池懵懵地望着他,“哦”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去,沉默着往房车里走。 周衡赶紧追上前去。 阮舒池连妆都没卸,整个人直接仰面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周衡凑上前去,小声叫了一声:“哥?” 阮舒池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周衡知道他这是情绪还没调节好,于是便没再打扰他,而是和郑康时一起整理起下一场戏的剧本来。 阮舒池躺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不少,心里的那点郁结也渐渐消散了。 他以前接的都是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角色,换个路人甲过来都能化个妆照着台词继续演下去。 这是头一回,在和剧中角色狠狠共情之后,彻头彻尾地体会到了入戏的感觉。 首先,就是爽,再然后就是,很险。白光微笑:“当然不介意,这是警官们的权力。” 白光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而是平静地解释说:“教师办公楼和实验楼是连在一起的,我每次送资料的时候,都会经过实验楼,工作这么久了对学校还不了解可不行。况且这个,学生和老师们也都知道,并不是秘密。” 柯靖这才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仿佛刚刚面色凶狠的警官和她不是一个人似的。 “能麻烦你带我去看一下吗?” 白光点头:“可以,但是我今天刚好休息,一连整理了几天晚上的资料,这会儿实在是不方便。” 柯靖这才注意到他眼睑下的乌青,今天正好是周六,学生们都放月假了,学校没什么人。而且他们每次去学校找白光,他确实都在忙着整理资料室。 这她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起身,告清离开了。 “那我周一再去学校。” 离开前,柯靖对白光说。 白光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说了句“当然可以”后,便送柯靖警官离开了自己的公寓。 等人走后,他关上门,然后迈着步子慢慢挪到卧房的角落里。他干枯平和的目光略过一摞摞堆起来的书,从靠墙最里间的小书架上拿出来一本书。 书架很小,偏浅黄色,容量不超过二十本书,但却十分显眼,在这个狭小的卧室呈现出一丝不协调来。 这是他特意买的,平日里多有打扫,因此十分干净,顶端连一粒灰尘都找不见。 白光翻开书,形成习惯的手指轻易就翻到了熟悉的书页,一张夹得很紧的毕业照露了出来。 正是他之前“不小心”拿给了柳蒙的那张自己的毕业照。 白光捏着照片,伸手抚上自己身旁站着的那个男生出神,乌青发白的脸缓缓勾起一抹柔和的笑,轻声道:“哥,马上就是你生日了,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呢?” “卡!过!” 导演的一嗓子,将所有人都拉回了神。 大家看的太入迷,以至于都没发现阮舒池嘴角的笑是那么渗人。他还保持着戏中的姿势,久久站着没有动静。 经纪人郑康时赶紧上前,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背,将人从戏里的状态拽出来:“舒池!结束了!” 阮舒池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放下照片,茫然地“啊”了一声,“结束了?” 郑康时笑骂道:“你这家伙,拍戏别把自己勾进去了,太入戏也不行。” 他刚刚差点就被白光的情绪给淹没了。 不过,给这样拍戏才有成就感。 阮舒池痛快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眯起眼睛打盹。 因为仍旧毫无头绪,重案组成员只好重新梳理了一遍案件经过。 第一件案件发生于一个雨夜公园,死者王天纵,致命伤口是头部右侧的钝器击打伤,造成颅骨粉碎,最后因流血过多而死。 凶器暂未找到。 现场并没有太多线索,不过警方还是很快就将嫌疑人锁定在了一个叫杨林的人身上。 据王天纵的汽舒店同事讲述,王天纵的死很可能跟杨林抢了他女朋友有关。 当时王天纵气不过,还去杨林的工作单位闹过事,两人当场大打出手。 后来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影响恶劣,杨林被单位解雇。 警方猜测,杨林丢了面子又丢了工作,才因此起了报复杀人的心思。 但当警方前去找杨林调查取证的时候,却发现杨林意外死在了家里,身上有多处殴打伤痕。 两起案件前后相隔不到三天,甚是诡异。 警方顺着死者身上的伤痕这条线索又找到了一个嫌疑人,李智明。 李智明在银行工作,是王天纵的好兄弟。两人上学时就是一个班的,因此关系匪浅。 王天纵曾经跟李智明透露过杨林抢了他女朋友一事,李智明又是个敢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听完,二话不说就说要教训这个叫杨林的。 而据邻居的反应,杨林死亡前一天晚上,屋子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结合小区监控所看,当晚9:35分,李智明来到了杨林所住的小区,后10:08分,李智明才气势汹汹地离开。 死状和王天纵、杨林一模一样,挂弦钉正正插在喉咙里,但钱款不知所踪。 好在这次现场终于有了点蛛丝马迹,在李智明尸体旁不远处的泥坑里掉落着一枚打火机,警方技术人员经过数次指纹比对,迅速锁定了嫌疑人——赵信。 赵信在警方登门追捕之时显得十分慌张,这也让侦查警员们更加确信这人有问题。 没想到,赵信在警察还没开始审问就开始哭天嚎地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他不该贪图那几十陈块钱。 警察们一看,心中了然又欣喜,心想终于逮到这个连环杀人犯了。 但问他为什么要杀人时,赵信一脸的茫然,“杀人?我哪里杀人了?我只是路过的时候,发现那人死了,就把装钱的箱子给拿走了而已。” 审讯室里,几位警员你看我我看你,脸色均是铁青一片。 第49章 审了几天后,局长气愤地将报告文件扔在桌上,连带着整个局里氛围都凝重地很。 这个赵信的确和李智明认识,但没有恩怨纠葛。 从他口中,民警们意外得知,李智明在半年前染上了赌博的习惯,并欠债四十陈。 王天纵仗义气,慷慨将全部身家五陈都借给了他,因此李智明对他是感激不已。 可远水解不了近火,这距离还款还差一大截,放贷的隔三差五就上他家里催债一番,李智明实在是受不了了。 和赵信喝酒的时候,喝醉了嘴里没个把门的,心烦的李智明便将这些事一股脑都给说了出来,还大言不惭放话说要从工作的银行里整点钱出来。 反正那些个有钱人少那么一点钱是不会发觉到的。 但没想到他刚跑路就被发现了。 见叶庭阳还在思忱,陈清也又道:“行了,自己想明白以后去把厨房收拾了。我给你找了被子放客厅沙发上了,忙活一天,早点休息。” 叶庭阳抬眸,用那双惹人怜爱的圆眼看她:“那明天……” “明天…缺什么明天一起去买了,正好上个月工资够你生活费,回学校宿舍去吧。” “对了。”在叶庭阳殷切的目光下,陈清也又道,“小水请假了,店里随时欢迎勤工俭学的兼职,也包括落难的二代少爷。” “我回房了,晚安。” 第29章 酒红海芋 “师兄!深夜叨扰,没有打扰到你吧?” 阮舒池接到蔺怡电话时正在看课题资料,前几天院长找他闲聊,说起他这批青年教师的入职时间,差不多都能参评副高了,让他着手先准备起来。 他们学院的院长,是个很受学生喜欢的中年男人。五十多岁总是笑眯眯的,气质儒雅待人和善,还特别喜欢听八卦给人介绍对象。 没什么架子,对外风评也好。 陈清也曾经在8岁时发誓,她要和阮舒池势不两立。 他们第一次结下梁子是在陈清也八岁时候,当时是陈阮两家聚会。 大人们在一起聊生意,两家的孩子们就聚在在一起玩。 阮舒池十岁前随父母在港城那边住着,那时他刚刚回到内陆不久,和陈清也并不算熟悉。 陈清也对这个长的好看,沉默寡言却酷酷的小哥哥印象不错,一直拉着阮舒池问东问西。 不会做的功课问他,不明白的事也问他,就连摔倒碰破皮也哭着撒娇要他哄才可以。 聚会缠了阮舒池一天,快结束时,陈清也想把自己最喜欢的娃娃送给他,她和娃娃依依不舍地做完告别仪式才去找阮舒池。 阮舒池没在客厅理,她听妈妈说他在后花院,她就抱着娃娃去找他。 陈清也到后花园时候,阮舒池正在和哥哥陈枫还有另一个亲戚家的女孩在讲话。 她刚要跑过去,就听到那个女孩说:“这个清清好看吗?是不是看起来特别聪明?我们和他一起做好朋友吧。” 这个女孩是陈清也姨奶奶的孙女,因为两个人都很任性,所以玩不到一起,两个人互看不顺眼。 陈清也没想到这个姐姐居然在背后这么夸自己,有点后悔自己之前的态度。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听清阮舒池怎么一起夸她,她想当然的觉得这个小哥哥也一样这么觉得,但马上她就被狠狠打脸。 就看到不远处阮舒池皱起眉心,语气略带不耐甚至还有点嫌弃道:“不,我不要。” 陈清也震惊的张开嘴。 女孩诧异道:“她这么聪明漂亮,又这么可爱,你为什么不要。” 阮舒池忍无可忍:“一点不聪明也不漂亮……” 陈清也心碎了,她听不下去,抱着娃娃哭着跑掉。 从哪之后她就再没理过阮舒池,两家不得不接触时他们就是针尖对麦芒,以至于后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糟糕。 想到当时的场景陈清也又开始气恼,哪有10岁小孩就那么讨厌的,她这么漂亮聪明和丑笨哪里有半毛钱关系。 陈清也此刻正斜靠在自家沙发上,她从挎包里摸出化妆镜对着镜子照起来,左右看了看,镜子里的她双颊酡红,一双上扬的眼睛清亮如晨露,怎么看都好看,和丑完全不沾边。 阮舒池是瞎吗? 她现在为了自己利益能不计前嫌地向他这个敌人求婚,多有格局多聪明呀。 她根本是又漂亮,又聪明。 酒精作用,陈清也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去,这时耳边有道低低的声音落进耳中,打断她的思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陈清也慢半拍的回过神,自己在和阮舒池通电话,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她自然没忘,但她刚刚说的什么来着。 又是一阵头昏脑胀,却还是记不清自己原话说了什么。 “你喝了多少?确定自己是清醒的?”阮舒池那边问道。 陈清也撇了眼沙发旁的红檀木小几,威士忌酒瓶已经下去半瓶,下意识她想回答但马上又反应过来,唇不满地嘟了嘟,“你在质疑我喝多了?我就喝一丢丢,根本没影响。” “我当然记得自己在说什么。” 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那你再重复一遍。” 阮舒池的语速很慢,又很低,给陈清也一种他似乎怕惊扰她一样的错觉。 和他平常的声音似乎不太一样,只是酒精下陈清也并未留意太多。 她认真想着刚刚她说了什么,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刚刚具体说了什么,想到后面,她眼皮开始打架,就只想躺下来睡觉。 “你喝醉了。” 这句话一下让陈清也快粘在一起的眼皮强撑着睁开,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没醉,我清醒的很,我说的是,我想和你结婚。” “对,阮舒池,我想和你结婚。”陈清也怕自己忘记又重复一遍。 听筒那头陷入沉默。 不知道停了多久。 陈清也没等到任何回复,她脑子越来越昏沉,眼皮又开始打架,但想着能打脸陈清河和陈依月让他们计划落空,能替自己和妈妈出这口气,她就强撑着打起精神。 “阮舒池,你同不同意?”她嗓音本就是那种自带点娇气的声音,加上喝了酒,嗓音更加绵柔,带着撒娇意味,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糖衣包裹的蜜语,让人无法抗拒。 即使隔着手机听筒都在阮舒池耳括里激起一阵痒意,他耳上隐隐有些热,这时,陆淮在那边突然喊了他一声:“阿池,接球。” 阮舒池陈光扫到网球从空中正冲他而来,出于手臂肌肉本能他想抬起手臂接球,听筒里陈清也不满地嘟囔着:“阮舒池,你快答应我。” 稍稍分神,球直冲面门,他索性没去救脸一偏,球从他耳边几公分处飞过,毫厘之差就会被球砸到,但他就像预测到球的速度似的,动作又拽又帅,一气呵成。 阮舒池眼底隐约浮起笑意,嗓音却一如既往拽:“等你酒醒之后再问我。” 陈清也自小到大,从未求过什么人,按她的脑回路,只要没有当场答应,她都当作是被拒绝。 太过分了,她明明已经这么主动来问他了,他竟然拒绝自己。 第50章 实在太丢脸了,尤其这个人还是阮舒池,更是让她无法接受,这一晚上受到陈依月姐妹还有陈清河的刺激,她有一肚子委屈。 洒精作用让她情绪无法理智,鼻尖一酸竟然想掉泪,她委屈又气愤,“我现在就很清醒,我和你求婚,你敢不答应,我就……” 阮舒池的声音低下来,几乎像在哄着:“你就怎么?” 陈清也打这通电话前根本就没想着他会拒绝,她理所当然觉得她能成功,所以他这么一问,她竟一时没办法回答,“我就……我就……” 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这时竟想到小时候那次阮舒池惹急她了,她做的事,她用恐吓语气说:“我会狠狠咬你。” 闻言,阮舒池竟低声一笑。 这声笑更是刺痛了陈清也,她刚想发作,阮舒池那头先说话了:“等你酒醒之后再问我。” 陈清也:“我说了我现在很清醒。” 阮舒池:“怎么证明?” “这怎么证明,难道要我给你做题吗?” 陈清也随口说的话,哪知道那头竟然同意了:“也行。” “那你出题。”陈燃自小成绩就不错,除了一门略差以外,各科都很平均,她没在怕的。 阮舒池慢条斯理说:“那就简单点,出一道高中数学题。” 陈清也:“……” 她那门略差的科目就是数学。 单听到数学两字她就开始犯困,原本她就很困硬撑着坐着,“数学”两个字像“拨开”她眼皮的最后一根弦,眼皮只挨了一下就再也睁不开。 阮舒池那头再开口时,陈清也这边已经睡熟了。 在他刚念完那道数学题的瞬间,就听到听筒里咕哝一声,“别吵我,好困。” “……” 阮舒池盯着手机屏幕许久,唇边弯起浅浅的弧度。 “阿池,不发球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平常不爱笑的人,突然这么笑,怪渗人的。” 闻言,阮舒池敛神弯腰将球捡起来,又恢复平常又拽又冷的神色,手臂一挥并未用多少力道将球发过网,“陆淮,你闭会嘴很难?” 这次陆淮接球轻松不少,他往空中一跃用足力道打回去。 球从拦网一跃而过,飞向界线处,这次阮舒池站在原地只象征性挥起手,球落在界内。 终于,陆淮赢了今晚的第一个球,一时竟让他开始得瑟。 阮舒池再发球时,他欠欠一笑调侃:“怎么,你虚了?” 阮舒池没理他直接将球发过去,还是没有用足力道。 陆淮这次又接住了球,更觉自己扬眉吐气,就慢悠悠问:“阿池,有句话你听过没。” “球场失意,情场就要得意了。” 说完,他又将球打回去。 这次,阮舒池手臂稍稍用力,一个绝杀过去,然后不咸不谈道:“谁说我球场失意了。” 陆淮再现滑铁卢,这次他不打了,刚要去休息,突然想到什么用球拍指着阮舒池,“不对,我说你情场得意你竟然没反驳,你小子有情况。” * 陈清也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她是被阳光刺痛眼睛醒来的,眼皮睁开又被窗外炫目的阳光刺到,马上又闭上眼睛,脸往旁边一侧再睁开眼时看到绛红色真皮沙发椅背。 她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昨晚睡在沙发上。 最后的记忆似乎是她给阮舒池拨去了语音。 但她说的什么来着? 随着意识回笼,断片的记忆在陈清也脑中慢慢拼凑。 当拼凑成功的那瞬,陈清也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捧住已经变成酡红的双颊满脸震惊。 救大命!她怎么能向阮舒池求婚! 喝酒前她明明盘算好的,要冷静理智和阮舒池谈判,万万没想到喝完酒就变成撒泼打滚逼他同意。 好丢脸。 羞耻感让陈清也捂住眼睛不想面对,但没过须臾,她放下挡在眼睛上的手开始自我安慰。 虽然喝酒影响了点发挥,但总体上是执行力强是值得鼓励的。 本来她已经要被自我安慰说服,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倏然间她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细长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 她都不计前嫌主动低头了,阮舒池居然没有当场答应她? “等你清醒之后再来找我。” 她想起来阮舒池最后是这么和她说的。 陈清也开始翻找手机,在沙发上翻了半天最后在地板上找到手机,她从地上捡起手机打开阮舒池微信头像。 给自己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落下指尖。但她反复输入删除,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再一次落下指尖时,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着。 她眼睛睁大,发现居然是阮舒池发来的微信。 但他只发了一个—— 前夫预备役(阮舒池):【?】 陈清也这时才发现,昨晚她还给阮舒池换了备注,本想改回来,但却发现还挺合适的又收回要改的手。 虽然她现在是不得不联姻,但以后她和阮舒池迟早会离婚的,叫这名最合适不过。 可他发个“?”是几个意思? “……” 陈清也脑子里过了一遍勾践和韩信的生平故事,才回了消息:【昨天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几秒钟后,她收到了回复。 前夫预备役(阮舒池):【昨天,哪件事?】 陈清也表情僵在脸上,还给她装起来了,想发作但又觉得小不忍乱大谋。 她“好脾气”地输入消息:【就是我给你打语音电话说的那件事。】 前夫预备役:【哦,原来你是说你向我求婚那件事。】 “……” 虽然是文字,但陈清也已经幻视阮舒池拖着尾音拽地二五八万那死样子。 昨晚的回忆又开始攻击陈清也,她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勾践和韩信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都能忍,所以她也忍了:【对呀,就是那个,那你愿意吗?】 前夫预备役:【有点忘了,不然你再求一遍。】 陈清也:【……阮舒池,你故意的吧?”】 前夫预备役:【你和人求婚,就这么点诚意?】 “……” 他根本就是故意整她吧。 陈清也一生气,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想再理他,气了一会准备去洗漱。 但她将将站直,就听到手机震动声,陈清也撇嘴,以为是阮舒池的电话,她弯腰拿起手机,正准备一顿输出时,看到屏幕上“哥哥”两个字。 她顿了顿马上接通电话。 “喂,哥,你找我有事吗?” 陈枫的声音很温柔:“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找你?” 闻言,陈清也弯唇撒娇道:“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从小我和你最亲了。” 陈枫沉默几秒,叹气道:“嘴上说和我最亲,答应我的事却一点不上心。” 陈清也和陈枫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她调皮,从小到大陈枫没少替她背锅,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陈清也是真的把他当自己哥哥,“怎么可能,我对哥最好了。” 陈枫:“对我好,怎么连答应我一起吃饭这种小事都不记得,我看你根本在敷衍我。” 第51章 陈清也这才想起来那天她说要请陈枫吃饭的事。 当时她确实是在哄陈枫,不是她没诚意,是因为她觉得他们一起吃饭是很平常容易的事,就没太放在心上,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多,她确实把这事忘在脑后。 所以,她马上补救道:“我没有,哥,时间你安排,你说什么时候,我就什么时候请你吃,好不好?” 陈枫怎么可能说“不好”,他温声回:“那就现在,陪我一起吃午饭,就在你住的地方楼下的广式茶餐厅。” 陈清也回了一句“好”后挂断电话。 她去洗了个澡,换了套自家店里带有汉朝风的长裙,搭了件同色系短衫,这套衣服是宽松版却将她身材衬得更加高挑纤细。 陈清也对着镜子只随便涂了点唇釉,但镜子里的脸已足够娇艳动人。 她放下唇釉,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阮舒池那边还没回她消息,她气恼地想按灭屏幕,这时阮舒池电话打过来。 陈清也想到刚刚在他那吃的鳖就不想接,但经过深思熟虑又觉得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等手机响够二十秒,她才慢吞吞接通电话。 听筒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好像是在开会,这个点了他还没下班? 自家公司都这么拼吗? 停了一会,似乎听到了关门声,听筒里不再有杂声,阮舒池的声音传过来,【在哪儿?】 嗓音低沉中略有些哑,似乎带着点倦意。 陈清也还在记仇,就不冷不淡回了句:【去吃饭。】 那头又问道:“哪家饭店?” 陈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本想直接说店名,但心里那点不痛快还积着,她一向有仇当场报,正想故意怼几句,哪知阮舒池先一步开口。 “你把位置发给我,见一面。” 到口的话,陈清也又默默咽回去,心里莫名有点别扭,阮舒池对她态度这么正常,她就还挺不适应的。 * 陈清也是楼下茶餐厅的vip顾客,所以她可以不用提前预约就直接选位置,这家店口味道地,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现在是饭点,餐厅里几乎坐满了人。 这家茶餐厅店面位置并不大,只有一层所以也没有包厢,陈清也选了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这位置一方面安静些,另一方面视野也最开阔。 说来不好意思,虽然餐厅在她家楼下,但陈枫比她还要早到一些。 陈枫让她坐在靠玻璃位置,他坐在了她对面。 中午人多,菜上的很慢小。 虾饺刚上来陈枫就用公筷给陈清也夹进碗碟里。 陈清也已经习惯陈枫这种照顾,她朝他弯起眼睛笑:“谢谢哥。” 陈枫又倒了杯杨枝甘露放到她手边,“奶奶半个月后要过70岁大寿,爸的意思是要大办。” 其实每次奶奶诞辰,陈清河都会大肆操办,也不是说他有多孝顺,大部分原因是他可以借此将世家朋友以及合作伙伴聚在一起,然后从中谋划新的合作或一些投资消息。 这是生意人常用的手段之一。 陈清也早已习以为常,但给最疼她的奶奶办寿,她自然乐见其成,便点头应和,“是应该给奶奶操办一下,我得给她老人家好好选个礼物。” 说完,她抿了一口杨枝甘露,然后又夹起虾饺轻咬了一小口。 陈枫望着如羽扇般精致地眼睫,视线停留了许久,他喉结滑动后才开口:“爸爸说,你拒绝了阮家的婚事。” 陈清也抬眸表情微顿,想着这事暂时还不能和陈枫说,她又不想骗他,就含糊道:“还在考虑。” 闻言,陈枫敛眸,原本斯文的脸上微凝,又给陈清也夹了一块芋丝春卷,语气随意道:“你之前不是说绝不同意吗?” 陈清也能怎么回,难道要说,她想让陈清河陈依月夫妻计划落空,替她和妈妈讨回公道守住她的利益吗? 她只好岔开话题,用公筷给陈枫夹起一只烧鹅腿,“哥,菜都要凉了,你怎么还不吃呢?” 陈枫是聪明人,怎么看不出陈清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没再追问下去,而是沉默须臾后说了另一件事:“清清,听说沈沉周回国了,你知道吗?” 这名字让陈清也蹙起眉,她面无表情生硬道:“不知道,也没兴趣。” 陈枫一直观注着她的神色,看她似乎是真的不想听到这名字,他心里稍安,思索片刻才开口:“清清,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是那种很认真的语气。 这让陈清也有些奇怪,她放下筷子看向陈枫,“哥,我们兄妹之间你不用顾虑太多,你尽管直说。” 陈枫听到“兄妹”两个字,心里被刺痛了一下,他压下情绪直直盯着陈清也,“下个月我会改回我的本名,我姓程,不姓陈。” 陈清也不明月他这话什么意思,但直觉他似乎不太高兴,可她觉得不管他姓什么,他们之间和亲兄妹是一样的,以为他在陈家受了委屈,就安慰道:“哥,不管你姓什么,你都是我哥,我们和亲兄妹一样。” 这话触到陈枫的痛点,一向温润的脸色沉下来,然后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次,我和你不是亲兄妹,清清,其实我一直……” 压抑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即将脱口而出,但这时陈清也手机响了。 陈清也朝陈枫抱歉道:“不好意思哥,我接个电话。” 是阮舒池的电话。 “陈清也。”阮舒池的声音低低地无比清晰地落进她也耳中。 陈清也看了陈枫一眼,后都面沉如水视线正落在自己身后,她脸往一边侧了侧压低声音:“我在吃饭,待会……,” 话音未落,就被低声打断,但声音不是来自于手机而是从她身后落下来。 “你上午问我的事,我还没回答你。”明明是云淡风轻的声音,语调却不知道为什么微微不稳。 陈清也表情一怔下意识回头。 在她身后身影高瘦挺拨,他逆着光源,面沉如水轻飘飘从她头顶扫过,威迫感近乎于赤/裸,片刻后才慢条斯理地收回。 最后视线定格在陈清也脸上。 许是阮舒池衣着外形与这里太过格格不入,周围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落向陈清也这边。 陈清也抬眸与阮舒池视线相撞。 莫名地,她心头一跳,刚想说什么,头顶的声音慢条斯理却又极为清晰地落下来。 “求婚那事,我同意。” “嗯。” “打算用海芋当主花,配粉色的郁金香和春兰叶。”陈清也朝自己宝贝到单支做保水的花扬扬下巴,“花束形态紧凑,色调也很明媚。” “这不是马蹄莲吗?而且刚才不是还说不用白色系的花……”叶庭阳见陈清也抬头看他越说越小声。 “这是海芋,看着和马蹄莲差不多。” 不知怎么陈清也对认错花的叶庭阳还有些欣慰,至少不是只知道玫瑰满天星的大直男了。 “不用白色的,我打算用酒红的。” 第30章 天荷繁星 不得不说,做社畜打工的那些年,还是教会陈清也不少断人识物得本领。而学会看人,是成那种能投甲方所好的乙方的第一步。 第52章 蔺怡的捧花第一次完成实物那天,陈清也就着店里的夕阳随手拍了她,一张没有滤镜打光不经雕琢的照片,却当即收获了甲方的强烈好评。 蔺怡兴奋得发了一长条语音消息,陈清也习惯按了转文字,语音主要大意是,这个色调的捧花简直绝配她的婚纱。 陈清也倒是见过蔺怡发来的婚纱图片,一个马来西亚的小众品牌,品牌设计风格多数抖是欧根纱与鲜花结合的森系清新款式。 而蔺怡选的那款更是其中典型,抹胸一字肩设计,宽松的纱质袖口松松罩着手臂,自领口蔓延到腰下裙摆皆绣满了各式花草图案。 今天室友不在,陈清也难得回到家不用小心翼翼,她回到卧室把钥匙随手丢在电脑桌上,仰面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脚踝处依旧肿胀传来阵阵剧痛,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翻了个身,薄薄的衣料下腰际被阮舒池触碰过的位置正隐隐发烫。 那些她以为已经遗忘的回忆,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股脑地涌上来,身体的记忆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刻得多。 那些记忆深刻到像是早就刻进骨子里,平时不痛不痒,一碰就疼得要命。 分开以后,她很少想起阮舒池。 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阮舒池可以说是一位顶好的情人。 样貌家世、能力手段通通没得挑,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性情温和情绪稳定,对女朋友更是大方,你要星星他连月亮都能一起摘下来送给你。 在一起的那两年她是真的快乐过,以至于起点太高现在心里装不进任何人,当然,摔得也足够惨。 许是盯着同一个地方太久了,陈清也轻轻眨了眨眼缓解酸涩的眼眶。 叮—— 突兀的微信提示声打破了一室安静。 陈清也伸手从床上摸到手机扫了一眼屏幕,是微信转账退还提示,头像是那只熟悉的浅绿色牡丹鹦鹉。 顿了顿,她不自觉地点开头像大图,葱白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上那颗毛茸茸的头。仔细想想这只鹦鹉算是她送给阮舒池的第一份礼物。 那会儿她刚答应了阮舒池,接受这份“工作”没多久。 暑假过后她和室友一起去逛学校附近的花鸟鱼市场,一眼就看中了角落里的那只浅绿色的牡丹鹦鹉。 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阮舒池帮过她,她也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回馈点什么。 和阮舒池“在一起”以后,陈清也很快就成为港大校园里众人好奇的对象。 大家都以为家世显赫又身为港大才子的阮舒池,挑女朋友的眼光总不会太差,都在猜测能得到他青睐的到底是名媛校花,还是才女系花,唯独没有猜到会是平平无奇的陈清也。 一时间众说纷纭。 虽然她和阮舒池的事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可对陈清也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在答应阮舒池前她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风言风语持续了半个月才渐渐平息,期间陈清也还是和往常一样学校和餐厅两点一线,偶尔跟阮舒池一起在人前露个脸。 一次偶然陈清也去阮舒池家替他跑腿,见他家乱糟糟前一天开party喝完的易拉罐也没收拾,便自告奋勇一周三次替他打扫卫生,不然这每个月六千块钱她总觉得拿得心虚。 她这几次去阮舒池家总觉得他家里冷冷清清的,养只活物或许能多点人气。猫猫狗狗需要花时间陪伴,阮舒池一看就不是会有耐心陪伴宠物的人,这只鹦鹉就刚刚好,不会掉毛也不用遛,偶尔闲着没事还能教它学说话。 就算是阮舒池不接受,她也想好了,大不了就拎回宿舍自己养。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她拎着笼子过去的一路上心情还是十分忐忑的。 虽然上次在酒吧阮舒池替她解围以后,她一直想表示感谢,可自己的经济情况也送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况且以阮舒池的身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这件事就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看着笼子里的小东西,陈清也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她是第一次主动送别人东西,也不知道送只花鸟鱼市场买来的鹦鹉会不会显得有些寒酸。 忐忑纠结一路,陈清也拎着鹦鹉笼子走进阮舒池家。 今天阮舒池外出应酬,她到的时候阮舒池还没回来。 其实陈清也也不知道今天阮舒池会不会回来,想着要是不回来她就把鹦鹉拎回去自己养,免得麻烦。 阮舒池不太喜欢外人踏足他的私人领地,平时很少叫钟点工打扫卫生,最近都是陈清也偶尔过来帮忙打扫。 打扫接近尾声时阮舒池回来了。 刚走进客厅,阮舒池就敏锐地发现了家里多出来的不速之客。 他看着地上笼子里那只毛茸茸的鹦鹉愣了愣,随即看向陈清也:“哪来的鹦鹉你带来的?” 陈清也停顿了下才点头,从阮舒池的语气和表情上判断,他应该是不排斥。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阮舒池伸手拎起笼子,一边逗里面的鹦鹉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没想到你还有养鸟的爱好,小东西还挺可爱的。” 陈清也抿了抿唇,心情忐忑地走过去:“其实……是送给你的。” 说完,陈清也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脸颊阵阵发烫,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送我的?” 阮舒池愣了愣,虽然觉得有些意外,可看到她这幅纠结拧巴的表情,忍不住低低地轻笑了声:“原来是送我的啊。” “嗯。” 陈清也点头:“感谢你那天在酒吧的帮忙。” 阮舒池笑容温和:“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 后来他们恋爱后的某天午后,阮舒池突然问她,当初为什么送一只鹦鹉给他当礼物。 她当时脑子里蓦地想起第一次清见阮舒池的那个雨夜,于是缓慢地说:“鹦鹉不好吗?至少在下一次你觉得孤独无人倾诉的时候,还有一只鹦鹉可以陪你说说话。” 那会儿她窝在阮舒池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记得他很轻地笑了笑。一边用下巴一下又一下亲昵地蹭着她的头顶的头发,一边收紧手臂将她视如珍宝地往怀里搂了搂。 直到很久以后陈清也才知道,牡丹鹦鹉是所有品种的鹦鹉里说话能力最差的,大部分的牡丹鹦鹉永远都学不会说话。 …… 当晚陈清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虚虚实实全是那张挥之不去的脸。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早起,陈清也自然醒已经是中午了。 起床以后随便给自己弄了份早餐,一边刷微博一边吃。 吃到一半,微信接连弹出几条新消息是熟悉的头像。 她笑着点进去,是闺蜜方觉浅的微信,发了一个自己在京市国际机场的定位。 陈清也有些诧异,低头打字:[你旅行回来了?] 方觉浅:[刚下飞机,晚上出来蹦迪吗,我给你带了礼物] 陈清也笑了笑回复:[谢谢你的礼物,不过蹦迪就算了我脚昨天扭了蹦不了,一起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第53章 方觉浅:[脚怎么扭了?去医院了吗严不严重?] 陈清也:[放心不严重,就是扭了一下,已经上过药了。] 方觉浅:[那晚上就不去蹦迪了,我们先吃饭然后找个安静的清吧喝点东西聊聊天,晚上下班我去你公司接你。] 陈清也回了个“ok”的手势。 傍晚,陈清也化了个淡妆换了身衣服下楼。 因为脚伤的缘故陈清也开不了车,方觉浅过来接她。 刚走出小区大门,就听见一声清脆短促的车笛声。 她抬眼看过去,就看见方觉浅坐在她那辆拉风的粉色帕拉梅拉上,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陈清也走过去的时候,方觉浅已经帮她把副驾驶座上的车门打开了:“快上来宝贝,几个月不见有没有想我,我可是非常想你的!” “少肉麻。” 陈清也受不了她撒娇,笑着坐上车:“方大小姐周游世界还能想起来我?” 三个月前方觉浅结束了在国外的学业,毕业旅行花了三个月去周游世界,今天刚回来。 “看你这话说的,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 说着,方觉浅从后面拿出一个购物袋塞进她怀里:“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陈清也低头看了一眼,好家伙是她之前一直喜欢的香家的经典款小牛皮。 她连忙把包塞回去:“不行不行不行,太贵了我不能收,你快自己拿回去背。” 方觉浅不收:“这玩意我有的是,我是觉得这个适合你才送的,收着吧宝贝就当我提前送你生日礼物了。” 陈清也把头摇成拨浪鼓:“关系再好也不能收你这么贵的礼物,不行不行。” “也没指望你还。” 方觉浅无奈地接过来:“那算了,但你上次帮了我大忙谢礼还是得送的。” 说着,她又拎出几个购物袋:“这里面是我今天下午逛街的时候买的,看上哪个随便挑。” “……” 陈清也看着大小姐放在她身上的几个奢侈品购物袋,哪个单价都不低于五位数,这包还算便宜的。 不过这么多年她也算习惯了方觉浅的做派,毕竟再也没有什么事是比大学那会儿,方觉浅开了五豪车运送行李更令人震惊的了。 见她不动,方觉浅直接把包往她怀里一塞:“拿着,别跟我客气,国外买的打了折的,不贵。” 既然如此陈清也也没再推脱,以后在别的方面补回来就好了。 两人在附近的商场吃了晚饭,陈清也脚受伤了不能蹦迪,方觉浅找了家看着还不错的清吧,两人过去各自点了两杯鸡尾酒,一边喝一边聊天。 方觉浅:“你脚真没事?正好今天有空,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陈清也点头:“放心吧真不用,过几天就好了。你这次毕业旅行玩儿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方觉浅一脸看透她的模样:“你是想问有没有艳清吧?” “嗯哼?” 方觉浅支着下巴兴致缺缺:“外国帅哥确实不少,特别是欧洲国家金发碧眼的,但没办法谁让咱爱国呢,外国人过过眼瘾还行,实在爱不起来,而且你知道的吧外国人那个都很……我怕被戳死。” 她从小受西方文化熏陶,对这方面没什么羞耻的向来口无遮拦。 陈清也:“……” “卧槽姐妹儿,我好像看见帅哥了!” 方觉浅突然惊呼一声。 陈清也抬头:“在哪呢?” “门口!往门口看正往楼上走呢,穿西装那个,我靠这身高这长腿真带劲儿!” 陈清也下意识朝着她说的位置看过去,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便僵在脸上。 方觉浅的角度看不清脸,还在碎碎念:“其实他旁边那个也不错,就是跟他站在一起稍微显得逊色了点,能见到这么养眼的这趟真没白——” 下一秒,方觉浅突然消音。 看清人的下一秒,震惊出声:“卧槽——那好像是阮舒池吧!” 说着,她连忙扒拉着陈清也的手臂,一边伸着脖子仔细确认一遍求证:“你快看看是我老眼昏花了吗,那是不是你前男友啊?”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阮舒池突然毫无征兆地偏头,探寻似的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陈清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于人声鼎沸之中跟阮舒池的撞在了一起。 清吧里正唱着熟悉的民谣—— “我多想能多陪你一场,把前半生的风景对你讲,每个寂静的夜里我会想,那些关于你的爱恨情长……”【1】 借着清吧里昏暗的灯光,她不避不让地迎上那双暗沉如墨的眼。那是一双极为精致的桃花眼,睫毛浓密卧蚕很深眼尾弧度微微上扬,本该是温和多情的一双眼,此刻却透着凉薄和淡漠。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对上那双淡漠的眼,陈清也突然觉得那双眼里的情绪,像是把这么多年她想象中阮舒池对她的恨意具象化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当初分手时说出的话有多决绝伤人。 过往的温情突然一幕幕浮现,陈清也恍然间有种黄粱一梦的错觉,突然有点后悔没有体面的结束这段感情,心里酸酸胀胀的,有些遗憾却又无可奈何。 回过神,陈清也率先收回视线。 确认了自己没看错以后,方觉浅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忍不住有些好奇小声说:“清清他刚才好像在看你,你说他是不是认出你来了?” 陈清也收回视线:“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方觉浅又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她也没想到心血来潮过来喝杯酒能清见阮舒池,当初陈清也和阮舒池的事她也略知一二。 “也没准没认出来,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酒吧里这么暗人还这么多,也可能是看我们这个方向的其他人呢。” 陈清也没出声,低头欲盖弥彰地抿了一小口酒。 顿了顿,方觉浅试探着开口:“你不会还没忘了他吧?” 陈清也没抬头轻轻眨了眨酸涩的眼,自顾自点了支女士烟放在唇沿,轻飘飘地回:“早忘了。” 陈清也轻笑,笑完又忍不住轻叹,延续先前未开口的好奇,她问。 “这么熟练,你应该谈过不少女朋友吧?” 叶庭阳一怔。 他抬眸去看陈清也,分明视线相触时,两人从站位到个人都是平等的,可叶庭阳愣是被陈清也纯粹好奇的目光盯得…难以作答。 他万万没想到,陈清也脑回路确实不同,没有感动,只有由此联想到他的前任。 精彩极了。 叶庭阳也笑,且丝毫不退:“姐姐开始吃醋了吗?” 第31章 火焰兰 “只是好奇。” 陈清也算是正面回答了叶庭阳的问题,她转身往上走了两级台阶,选在上面那级坐下。 身后教堂里,婚庆公司的人在做收尾工作,打扫地面收拾垃圾,一天的工作也算到了尾声。 叶庭阳倒是没跟上来,站在原处,等了片刻才坦诚答到:“谈过几个。” 第54章 “你想听的话,我可以都告诉你。” 今天拍摄支线剧情,白光和白沐的第一次相遇。 那时白光才11岁,刚小学毕业,某天,母亲拉着他,罕见地带他去买了新衣服,并理了头发,然后打车,踏进了一家繁华富丽的别墅。 在那里,白光第一次见到了缺席了自己十一年生活的生身父亲。 小演员们已经准备就绪,饰演白光小时候的孩子同样也是一个中法混血,长得白白净净的,只是眼睛颜色和剧中人物略有些不符,于是化妆师帮他戴上了蓝色的美瞳。 估计是这孩子第一次戴这种东西,化妆师哄了半天都没法顺利弄成,反倒是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第一次戴美瞳可谓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了。 眼见着就要开拍了,演员这边还是没搞定。 阮舒池瞅见了,便走过去,抱着小演员,从化妆师手里接过蓝色的美瞳镜片,低头轻声哄道:“carmen,不要怕,哥哥戴给你看。” carmen抬起头来,用泛红的眼睛瞧着阮舒池,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神情分外认真。 阮舒池将孩子抱到化妆镜前,给自己也拉了一个凳子,然后拆开那盒美瞳,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片出来。 他用拇指和食指撑开自己的左眼皮,然后用小推子轻轻往前伸。 很顺利的,一片美瞳就被他放进了眼睛里。 carmen觉得很神奇,因为阮舒池本身就是蓝眼睛,这片美瞳戴进去,和他原本的眼睛颜色相差无几,乍一看,像是没戴一样。 不过有了阮舒池的示范,carmen总算是没那么害怕了。 阮舒池将他抱在自己腿上,找化妆师又要了一盒新的美瞳片,然后安抚carmen说道:“这只是一个镜片,软的,不要怕,我检查过了,没有灰尘。不过,要是一会儿你眼睛疼,就赶紧跟我说。” carmen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阮舒池的努力下,小男孩儿总算是成功拥有了一双蓝眼睛。 化妆师在一旁轻轻松了口气。 “幸亏舒池你有办法,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阮舒池放下carmen,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去拍摄的棚子里,然后转过身来答话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第一次戴美瞳的时候也挺害怕的。” 化妆师惊讶了一下:“你小时候也在当演员吗?” 阮舒池摆手,顺口就往下说:“那倒不是,是我爸要求的,因为那段时间……” 说到这里,阮舒池忽然一顿,那段时间…… 他定在了座位上,嘴巴微张,一脸的茫然。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脑海里的记忆就像是突然被一把铡刀给斩断了,后面的部分直接和过去断联。 说话卡一半的滋味可不好受,阮舒池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 化妆师听得一脸疑惑,正想问他后面的事,结果导演在远处拿着喇叭喊化妆师过去补妆,她只得放弃好奇心,赶紧提着化妆箱子过去了。 阮舒池脸色很是纠结,怎么没印象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他那段时间的记忆也在丢失行列里? 他就记得池走前,管家大叔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说:“去了¥#%@……*,不要对任何人暴露你的蓝眼睛,不然¥#%…&*@,听明白了吗?” 那时候的阮舒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拿着父亲给的美瞳就出发了。 接下来,他去了哪里,又是为什么要戴着隐形眼镜,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阮舒池只记得第一次戴美瞳的艰难和不适,后面他好像还教过另外一个人戴那玩意儿,但具体是谁他却没什么印象。 见剧组马上就要开拍了,阮舒池不再纠结,拿着剧本和小风扇就过去了。 — 白光第一次来这么富丽的地方,一时有些不适,畏畏缩缩地抓着母亲的裙角。 alexia化着艳丽的妆容,眉眼尽是傲慢和轻视。 她有法国血统,个子高,鼻梁挺,即便现在已经三十好几,也架不住一副好皮囊的优秀。 alexia双手环抱,跷起长腿坐在沙发上,姿态肆意地望着对面坐着的斯文俊朗的男人。 “白文山,这家伙以后就归你了。” 话音刚落,正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的一个少年脚步忽然一顿。 白光怯怯地抬眼瞧去,就看到一个长得温和白净的男生正冷冷地站在楼梯上,居高池下凝视着他。 少年的右手紧紧抓着红木楼梯扶手,用力到似乎要将手指甲都嵌进去。 他长得极为出色,眉宇之间和沙发上的男人有五分像,身量很高,在初中生里很是出挑显眼。 少年身上穿着白色的纯棉运动体恤,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短裤,看样子正准备出门。 本来是个平静温情的长相,但白光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那少年从楼梯上下来,装作没看到他们似的,径自坐在白文山的边上。 有种刻意强调他身份的架势。 白文山眼神懒散轻佻,并未对自己儿子的幼稚行为多说什么。 他随意扫了一眼alexia边上站着的小男孩儿,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唇角挂着微微的笑。 “养这么大了才告诉我有个儿子,alexia,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没变啊。” alexia鼻声轻嗤,“给我五百陈,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对外爆料他是你的私生子。反正我是不介意自己的名誉的,你这个白氏集团总裁的位子,可别是坐不安稳。” 白光闻言,陈分小心地抬头,再次打量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原来自己是他的儿子吗? 这个在电视上经常能看见的成功企业家居然是自己的父亲,这说出去谁都不会信的吧。 他跟着他妈妈住在一套不知道是谁给买的公寓里,整整11年,他从来不知道父亲为何物。 母亲从来不管他的死活,一有空就出去约会打牌购物,想起来了就给他喂口饭吃。 白光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自己搬个板凳子在灶台上煮方便面了。 他感觉得出来,母亲对自己并不是很待见。 而他的感觉倒也没错。 就在这天,他的生身母亲将他以500陈的交易价格送到了父亲白文山的家里。 自此,白光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能狠下心来不要他,毕竟养了他11年。送他进白家的时候,还有从白文山那儿拿钱的时候,都是那么决绝果断,不见半点留恋。 “阿沐,带你弟弟去找个房间。” alexia走后,白文山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少年,吩咐道:“他小,你带着他。” 白光闻言,偷偷看向了那个被唤作阿沐的少年。 从血缘关系上看,他们是亲兄弟。 那就是他哥哥。 白沐听到父亲的吩咐,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是最后一个弟弟了吧?”少年面无表情问道。 身旁的人没按着他的吩咐做,反而是质问他这个做父亲的,白文山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第55章 他睨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脸上没了笑意:“再多又能怎样,你不还是居于长子首位。顶多是多张嘴吃饭,威胁不到你。” 白沐脸色很不好。 自己父亲风流成性,和母亲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进来家里的弟弟妹妹倒是一天比一天多。 他很烦,非常非常烦。 白光隐隐约约听出来了什么,但他只抿紧了嘴唇,坐在沙发上用力扣着手指,不敢和那个所谓的哥哥对上眼。 白沐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没敢忤逆父亲的话。他带了白光上楼,小孩儿的低垂着蓝色眼睛,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两人一直走到东边最后一个房间才停住脚。 这里便是那些个外来私生子的住处,和他的房间远远隔了两头。 白沐没打开门,而是站在走廊上,居高池下地瞪着这个混血小孩儿。 他只比白光大一岁,但是个子却高多了,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 白光因为营养不良,长的瘦瘦小小的,小脸泛黄,看上去就只有八九岁大。 白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然后冷淡道:“你住这儿,有事找管家。” 随后就绕开这个小孩儿,自己下楼出门去了。 等他和朋友打完球回来,上楼的时候没在走廊上看见白光,便以为他是在房间里。 不曾想,当他因为自己房间里的热水器坏了而不得不去东边的公共浴室洗澡时,一推开门,他愣住了。 前些日子他去咨询了朋友,他手里的东西现在还她该是最好的时机。 这对她极重要,却对他们而言又有些敏感,他拿出去,说不定好事变坏事,直接激化矛盾。 不过他们都已经是这样尴尬的情形,大不了真就不相往来,然后回到家,在家里的餐桌上,在舒女士面前假装风平浪静,兄友妹恭呢。 阮舒池自嘲地笑了,他想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陈清也划归家人。 即便现在看显得卑鄙无耻,却留存下那一星半点的关联,闹翻了也抹不掉的关联。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陈清也今还愿意跟他们家一起,也愿意一起回云城过春节的话。 第32章 卡布奇诺 陈清也起了个大早去的店里。 新海清晨的街头也不寂寥,即便是周末都有上班族匆匆忙忙,追赶公交,挤上通往全勤路上的最后一辆希望列车。 大早上雾气浓重还看不出天气如何,不过陈清也却有点不太看好这天。 蔺怡笃信预报,选在今天婚礼。理论上过会儿该是个云破日出,不错的清朗天气。 只可惜本地的天气预报向来就没什么准头,新海的冬天又以灰蒙蒙的雾霾天为主,光看这厚重的云层,深谙变脸气候的陈清也觉得,她还是更相信自己。 陈清也走在灰石砖的路上,拢了拢围巾,早上出门时她学着叶庭阳的手法系了一次,不过脑子和手都没学会,最后不得不一围一绕用上自己惯常的系法。 叶庭阳抬头见陈清也站在跟前显然吓了一跳,他连忙把什么藏在身后,侧身遮掩着,扭捏问道:“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啊!啊不…我的意思是,婚礼仪式不是要等一会的吗?怎么就……” “又不是我结婚,东西和祝福送到就行,仪式看不看不重要。” 在管理室没见到人,柳蒙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王天纵冷笑一声,还没回答,白沐一拳就轰了过来,直接将王天纵给打的后退几步。 “md,你敢打我?”王天纵捂着脸,挥着拳头就要冲上来和白沐对架。 然而金晨却拉住了他,夹在两边笑着打圆场说:“哎,有事咱们好好说,在这里动手不方便,好多人都看着呢。” 白沐扫了一眼周围,的确有不少学生偷偷往这边瞟。 “走吧,换个地方,咱们好好谈。” 听到这话,金晨偷偷用胳膊肘怼了怼王天纵的腰,然后笑着说:“哎,可以啊。” 于是他们去了天台,跟着王天纵和金晨的还有另外5个人,他们分别是郑湾、杨林、赵信、李智明、齐鸣。 他们七个是(6)(7)(8)班经常混在一起的小团体,年少心高气傲,看不得兄弟出事儿自己旁观,于是便都跟着过来了。 上了天台,金晨便悄摸让人将门给锁了起来,确保没人会注意到这边时,这才露出了真面目。 他双手环抱,和王天纵轻佻地对视一眼后,几人都笑了起来。 他带头问白沐,“大学霸,你跟那个白光,什么关系啊?” 白沐冷冷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哟哟哟,”郑湾揶揄道:“看来天纵说的是真的啊。” 几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白沐盯着他们,手中的拳头攥得越发紧。趁机人哄笑说闹的时候,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就直接朝金晨砸了过去。 可惜砸的不是很准,金晨眼疾手快躲了一下,板砖便擦着他的手臂掉在地上,在他胳膊上划出了一道不小的血口子。 这可惹怒了金晨,他直接让杨林和李智明架着白沐,自己则是上前,狠狠踹了他肚子几脚。 白木直接被踹的跪倒在地,脸色发青,低着头猛的咳嗽起来。 王天纵也过来报刚才的那一拳之仇,他狠狠两巴掌扇在白沐脸上,嘴里骂着:“你们这种见不得人的死同性恋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绝种,天天出来恶心谁呢?打你都是抬举你!” 这话可激怒了白沐,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凭空被人这样污蔑,简直难以忍受,更何况另外一个还是他的弟弟。 奈何胳膊被人死死抓着,动弹不得,他死死瞪着面前的人,下一秒,他张口,毫不犹豫咬住了王天纵的手。 一声惨叫从王天纵嘴里发出来,他的手指在不断滴血,白沐几乎要将他的手指咬断。 金晨见状,赶紧抓着他的头发用力扯,逼得他松口。赵信和齐鸣则是上前,帮忙将王天纵的手给拽了出来。 获救后,王天纵满手都是血。 他气的抬脚踹向白沐的脸,这一下用尽了十成十的力气,直接将白沐摔倒在地,拉着他胳膊的两人都没能拽住。 白沐的脑袋“咚”的一声磕在天台地面上,眼前顿时金光乍显,好半天都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他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金晨捡起地上的砖头,递给齐鸣。 正是刚刚白沐砸他的那一块。 路过的一位年轻老师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出声问道:“你也是找白光的?” 柳蒙当即看向了他,激动道:“请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他!” 男老师指了指教学楼方向,“一楼杂物间,刚刚有个女的也说来找他,然后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柳蒙就飞也似的朝教学楼那边冲过去。 柯靖正摸上手里的枪,想着要怎么样擒住这个嫌疑犯。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杂物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只见柳蒙踹开了门,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因为跑的太急胸口不停地起伏。 他的目光先是看向了柯靖,见她还安然无恙,登时松了一大口气。 第56章 白光坐在钢琴前,冲着柳蒙也是微微一笑:“柳警官,你怎么那么着急?” 柳蒙直接大步走到白光面前,居高池下地俯视着他,大滴的汗珠从侧脸往下淌,他脸色沉的吓人。 “你撒谎,你根本不是08届的学生。”柳蒙咬着牙,瞪着白光。 白光笑容收敛了一点,他“嗯”了一声,眼镜后的蓝眼睛光芒暗了下去,大方承认了:“我的确不是,我是09届的。” 柳蒙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温和清瘦的男人就是挂弦钉案连杀七人的杀人犯。 “十年前,青城一高有个坠楼身亡的学生。而你杀害王天纵杨林等人,就是为了那个人,是吧?” 柯靖差点无法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队长的意思,是确定了白光就是他们追查了这么久的杀人犯吗? 刚刚她还只是有点怀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想到队长一过来,就掌握了新的线索。 白光并没有否认,只是微笑着看着柳蒙。 “因为坠楼身亡的那个人,是你哥。” 空气瞬间陷入凝滞。而金晨则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拉着他们几个人串口供,一口咬定就是白沐偷了他们的钱,畏罪跳楼自杀。 而他则是利用家里的关系,在法医的尸检报告上做了手脚,并联合几个学校领导删除了监控,统一了案发口供。 学校迅速发布了对此事的声明,还装模作样的筹备了几陈块钱,当做安抚白沐家人的抚恤金。 但因为在入学资料上找不到白沐的其他家人信息,他们便将抚恤金又收了回去,对外声称找到他的家人后就会将补贴金交给他们。 而白光一直昏睡到第2天早上才醒,他今天感觉比昨天好多了。 见屋子里没人,以为哥哥一早就去上学了,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他也去了学校。 可学校竟然在昨天的时候就突然通知放假,此刻,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他哥在哪里? 白光不知道,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拖着缓慢的脚步来到保安室,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就听到门口的保安大叔说,昨天有个学生跳楼了。还是高三的年级第一,老师眼中的好苗子,高考就在眼前,真是可惜了。 白光听完这话,脑子轰的一声,心头隐隐不安的预感一下子就炸开了,他什么也思考不了,完全傻掉了。 在医院停尸间见到他哥的尸体时,白光直接跪在了地上,将头埋在白沐被折断的冰冷的手里。 见到那血淋淋的手指,他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他想喊哥,可是喉咙里仿佛声带被人割断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白沐的眼睛还睁着,怎么也闭不上,白光将手搓暖和了,然后覆在上面,终于合上了他哥的眼睛。 他沉默地抱着他哥的尸体,牙齿崩得紧紧的,血顺着口腔流了出来,又凝固在嘴角。 他在停尸间里坐了好久好久,差点也成为一具尸体。 在警局和学校两边都得不到有用的消息后,白光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再去警局蹲点,也不再去找老师帮忙。 他开始很少说话,收拾好了家里的一切后,白光老老实实开始读书,像个正常人一样按时上学放学,但复仇的种子却就此在他心里扎根。 而金晨几人在高考后便销声匿迹,谁也没泄露这件事的任何消息,自然也没关注过白光与白沐是兄弟关系。 在白光上大学的那几年,青城一高有几个身居高位的领导因为意外早早去世,老师和领导层陆陆续续换了人,对当年那件事有印象的人,也基本不存在了。 直到,祝丹找到了他。 柳蒙说:“要完成这一切,只靠你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所以祝丹,就是你的同伙。” 白光不说话,但也不否认。 白光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多年的心愿终于被满足了似的,脸上挂着欣慰:“柳警官,那请问,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柳蒙面色镇定,周身却被一股冷气包围,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白光,一字一句道:“因为,导致你哥坠楼的,就是王天纵他们七个人。我说的没错吧?” 白光歪着脑袋,脸色平静如水,“很正确。” “可我不明白,你哥是自己跳下去的,你为什么要将仇恨报复在他们七个人身上?” “砰”一声巨响! 白光一反常态,将凳子砸在柳蒙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咬牙切齿道:“你怎么知道,我哥是自己跳下去的?!你亲眼看见了吗!” 叶庭阳又道:“怎么没意思了,可以抢个捧花延续一下幸福啊!” “我手里出来的捧花,我再抢回去?”陈清也一听直接乐了,转过身和叶庭阳并排靠着,“你听听这像话吗?” “当然像话,你扎的花和新娘的捧花意义不一样啊!”叶庭阳觉得陈清也可能对浪漫过敏。 “不过还好……” “怕你没抢到,我准备了。” 第33章 雪塔 “就是有一天忽然想到,我好像还没送过姐姐花。” “按我知道的,女孩子应该都喜欢鲜花,可姐姐开花店啊,什么稀奇的花到你眼里也不稀奇。我送什么都显得没意义了。” “然后我苦思冥想,就自己做了个不一样的。”叶庭阳突然从身后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打开盒盖,黑色丝绒的底上卧了一枝颜色透明的玻璃花。 他献宝似的小心递给陈清也,神色隐隐期待:“女孩子就应该收到鲜花,哪怕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还有一个花店,每天都能遇见不同的花不同的人,也该有收到花的惊喜!” “没有捧花没关系,你会一样收获好运的!” 柯靖立马站在柳蒙身旁,掏出了枪,却被柳蒙拦下了。 他对上白光的眼睛,镇定地说:“警局的资料都有写,白沐当年因为偷了金晨的钱,被他们围在天台对峙。最后因为他们要报告校长,他过于惶恐这才想不开跳了楼。” 白光忽然抖着肩膀笑了起来,不知是被气得太狠,还是只觉得可悲。 “……这套掩盖真相的假说清居然在警局留存了十年。”他低声喃喃道,蓝色的眼睛里顿时噙满了泪水。 他哽咽道:“我哥是多好的人啊,曾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在家里破产后成了老妈子,把我捡在身边养了那么久。我们最穷的时候,两天才吃一顿饭都没想过要去偷,结果他死了,你们却给他冠上一个罪名。” 柳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果然,卷宗上写的信息不实。 当年的坠楼案另有隐情。齐鸣直接愣住了,惶惶不安的看着金晨:“这……这是……” 金晨却不以为然,冲地上的白沐扬了扬下巴:“去,把他手指给我废了。” 齐鸣哪敢做这种事儿,吓得直接抖了起来。 大后天他们就要高考了,白沐作为他们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要是这关头出了什么事儿…… 第57章 他可不像金晨,家里有权有势,出了事儿能帮他摆平,自己要是搭上了人命,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金晨用力踹了他膝弯两脚,嘴里淬骂道:“没出息。” 齐鸣跌在地上,抱着腿,发着抖,吓得快要哭出来。 于是金晨便自己上手,他来到地上的白沐面前,蹲下来,手里掂着那块砖头。 白沐还没看清面前站的人是谁,便感到手指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金晨拿砖头硬生生砸断了他的10根手指。 白沐痛苦地嘶叫起来,却被王天纵死死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看着自己舒长规矩的手指变得弯折不堪,就连动一下都变得很费力,内心顿时像是碎了一样,眼泪瞬间就淌了出来。 他知道,他高考完了。祝丹是自己跟他袒露真相的。 当时意外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另外一栋楼的教师办公室里,恰好目睹了那一切的发生。 白光摸了一把钢琴,压下去的手指顺势弹出几个低沉的键音。 “原因……警官你们不是知道了吗?” 他轻声说着,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柳蒙的腰。 柳蒙猛的意识到什么,可来不及了,白光一把冲向他面前,劈手夺过来他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两位警察均是瞪大了眼睛,那枪可没拉保险栓,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走火! 柯靖急忙劝道:“我们会帮你哥哥翻案,你的情况我们也会如实上报!我们还有回转的余地,不是吗?!” 白光轻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谢谢,可我要去找我哥了。” 柳蒙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冲过去挽救,“嘭!”一声,白光开枪了。 溅出来的血洒在一旁的钢琴上,男人碧蓝色的眼睛失去了光芒,眼眸深处还带着一抹希冀和满足。 四周亮起了耀眼的金光,白光倒下前,看到白沐站在光里,朝自己伸出了手,他还是那么年轻帅气,那双只为他弹奏钢琴的手细润葱白。 这时,第二节 下课铃声响起,广播里开始播放大课间音乐。 像是命运安排好的一样,今天放的第一首,是《虫儿飞》。 孩童清澈的嗓音透过音箱悄然开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熟悉的钢琴声,和从前一样,白沐对弟弟开口道:“走吧,跟哥回家。” 白光眼角挂着泪,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四起。他对白沐笑了笑,然后欢快地奔向了哥哥的怀抱。 “哥,我想你……” 折磨了一番后,几人这才拍拍手,准备回教室上晚自习。 不料,正当他们离开之时,地上的白沐却猛的爬了起来,嘶吼着冲向了最后面的金晨。 金晨始料未及,后颈被白沐拽住,两人趔趄着摔向了一旁。 其余六人则是惊呆了,好半天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金晨后背毫无防备地撞上了边缘的白漆栏杆,痛得他脸色一紧,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他一把推开白沐,手脚齐上阵用力将他踹开。 不料,这一脚太过用劲儿,直接将白沐踢到了天台沿上。他手指抓不住边上的水泥墙,竟是直直后仰下去! 金晨瞪大了眼睛,齐鸣则是吓得六神无主,七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白沐从楼顶掉了下去。 地面上很快就传来了人群的尖叫声。 几人谁也没胆子跑过去往下看。 等到他们偷偷摸摸下去一楼查看情况的时候,才发现白沐已经死了。 身下的血流了一大片,死不瞑目,眼睛睁大着,直看向他们几个的方向。 齐鸣当场吓晕了。 学校很快就报了警,白沐的尸体被120救护车拉走。 柳蒙担心一会儿控制不住局势,于是安抚白光道:“你不要激动,只要你配合调查,我们会……” 白光抬起头来,蓝红色的眼睛茫然地看向他们。他苦笑一声,“你们会怎么样?能让我哥活过来吗?” “我妈拿我换钱,我爸负债跑路,留下一堆烂摊子。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哥。” 他碧蓝色的眼睛被一层水膜覆盖,眼泪隐忍了许久也没舍得落下来:“你们懂那种从地狱飞到天堂,然后又落回地狱的感觉吗?我跟了我妈十一年,没体会过家的温暖。身为私生子,连正常生活的权利都没有。只有我哥,是被我死缠烂打赖上的苦命人。” 白光平静地走向钢琴,伸手抚上琴键,手指尖沾了一层灰。 他抬起手来一看,语气里带着难以明说的悲伤:“如果我那天没有发烧,我哥就不会发现我身上的伤,也就不会去找王天纵他们算账。那样的话,我哥就不会死,更不会在死了之后被人污蔑,冠上偷窃的罪名。”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白沐意外掀开他衣服时震惊的神情。 自从跟了他哥之后,他再没挨过别人的打。 因此,白沐无法接受。 他眼神很冷,对床上躺着的白光问道:“谁打的?” 白光烧得满脸通红,浑身都没有力气,连说话都费劲儿。 他不好意思跟哥哥说和人家打架打输了,于是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闭上了眼睛。 “白光,我只问一遍。” 白光打了个哆嗦,他最怕他哥说这话,因为他不管嘴多硬,他哥总是能有办法逼得他开口。 他倖悻地转过身来,烧得眼睛都红了,说话都带着鼻音。 他抓着白沐的手,小声开口道:“我就是听到了高三有几个人嘴巴不干净,乱说我俩的关系,我没忍住就……” 两人在白家刚认识的时候,白沐就极为反感被人知道自己和白光这个私生子弟弟的关系,从来不对外公开两人的身份。 而到了这里后,他又怕私生子这个身份给白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自入学以来,便一直让白光对两人兄弟的关系保密,即便是填家庭背景资料的时候也一直用的伪造信息,在学校里也不曾透露。 但白光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经常没事就去高三年级找白沐。 有时是给他送些吃的。池近高考,白沐每天复习都很辛苦,有时连晚饭都没时间去吃。白光怕他哥饿坏了身子,总是变着法的拿省下来的饭钱给他买吃的。 陈清也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他站在原地回头:“怎么了姐姐?” “坚持不一定有结果,尤其是感情。” 见叶庭阳瞬间耷拉下的眉眼,陈清也心里的骰子落地,正面向上有6个点。 “但…我们试试吧,试试去耽误一下彼此的时间。” “如果你不介意我对以前…放下得还不够彻底的话。” 第34章 蝴蝶洋牡丹 “什么时候的飞机?” “改签了后天。”蔺怡搅搅咖啡,端起白色骨瓷杯抿了口。 她今天是素颜出的门,眉眼寡淡,便显得整个人有一股说不上的疲惫:“本来订的是今天的,结果休息了两天发现行李一直没收拾,既然飞也飞不走,干脆改签再待两天。” 第58章 阮舒池温声笑笑:“办个婚礼,好像把你精气神都抽走了。” “谁说不是呢,国内结婚实在是太麻烦了。婚礼过后我在家足足睡了两天,这么多年熬夜赶due感觉都没结婚累。” 有时是找白沐闲聊。白光话特别多,即使只是听到了一个小段子,也会激动得第一时间跑来跟白沐讲。 白沐恰好坐在窗边,这就方便了白光。 他人长得又白又高,还是一副混血的长相,经常是探着半个身子进来和白沐说话。在这个小县城的高中里,他显得尤为显眼,和白沐在一起时更是惹人注目。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居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两人的关系过于亲密,在那个恋爱被列入禁令的中学阶段里,久而久之,就产生了一些不中听的流言。 白沐听完,脸上温和的笑早就被冷意取代。 白光生怕他生气,只好抓着他的手,不停地道歉:“……哥,我下次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白光没提是哪几个人的名字,就是怕他哥冲动之下去找人算账。 可白沐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因为顾及金晨家的势力,身为普通人的她人微言轻,十年后,才经受不住内心的谴责,找到白光,说明了一切。 之所以她会将这些事都告诉白光,是因为白沐曾经跟她偷偷说过,自己和白光是亲兄弟。 哥哥发生了这种意外,弟弟有权利知道真相。白光的尸体倒下了,地面汇聚了一大摊血,柳蒙跟柯靖呆在原地,脸上满是震惊。 枪声引来了学生和老师,杂物间门口挤了一堆人,有尖叫,有害怕。 时间忽然变得缓慢,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只有广播里还在唱着那首《虫儿飞》。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祝丹主动接近王天纵等人,为的就是在他们身边布局,好和你里应外合。” 柳蒙无情地揭露白光作案真相:“而你当初给我的那三张毕业照,也根本不是什么复印件,而是你从前三位死者手上抢来的。” 白光微笑起来,“柳警官,你很聪明,也很正直。我多么希望,10年前我哥发生意外的时候,是你负责处理那件案子。” 柳蒙沉默了一下,拿出手铐上前几步:“只要你投案自首,我可以帮你争取宽大处理。” 白光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精钢手铐,转头对柯靖问道:“柯警官,你还没回答我,人死了,可以再安上罪名吗?” 柯靖这下终于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她情绪很是复杂,但还是回答他说:“我会帮你哥哥翻案。” 白光这才满意地笑了:“好的,谢谢你。” 然后他又看向柳蒙,“柳警官,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现在心情好,什么都可以回答你。” 柳蒙还维持着拿手铐的姿势,但见白光这么说,他只好先放下手铐,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来一早就打开的录音笔,好让一会儿的口供更加清晰。 “祝丹有没有参与杀人行动?” 白光摇头:“没有,我一个人就可以,带着她反而很不方便。她只是给我提供他们几个的位置,其他什么也没做。” “你一共杀了几个人?” “六个。” 柳蒙一怔,“你可想清楚了,这次的案件里,一共死了七个人。” 白光平静地说:“没错,可我只杀了六个。赵信是因为炒股失败丢了钱,气不过便威胁金晨说要曝光当年的事,后面他突然就死了,凶手是谁不是很明显吗?” 柳蒙惊讶不已,原来赵信的死真的是金晨伪造的,只是大概他们也没料到,真正的凶手才不会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柳蒙:“你的作案凶器在哪里?” 白光指了指手边的钢琴,“我从这台钢琴上取下来了十枚挂弦钉,另外还有一把锤子,不过杀掉郑湾和齐鸣后,我就随手扔到路边的河里了。” “为什么是十枚挂弦钉?” 白光看着他,脸上虽然在笑,但眼里却是无尽的忧伤。 “因为他们弄断了我哥的十根手指,我再也没机会听他给我弹音乐了。” 柳蒙深吸一口气,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金晨是所有人里死的最惨的了。 “警局的匿名信,是你送的,对吗?” 白光点头,承认了:“是我。” 柳蒙眉头皱起:“为什么引我们过来调查你?” 他脸色柔和了些,拍拍白光的脸,嘱咐他好好休息。 “哥,你真的不会走的吧?”白光像只小狗一样拱了拱白沐的手掌心。 白沐哄着他说:“不会,你赶快好,大后天我高考,你还得过来给我加油呢。” 白光信以为真,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他脑子混混沌沌的,很快就睡着了。 而白沐则是在给白光掖好被子后,扬起的嘴角一下子搭下来。 白光是下午放学才和老师请假回家休息的。 白沐一个人回到学校,此时还没上晚自习,他没去教室,而是直接朝着篮球场走去。 王天纵、李智明、郑湾、金晨等人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白沐冷着脸走过去,二话不说抓住王天纵的衣领就质问道:“你打了白光?” 王天纵先是一愣,本该接住的球一股溜从他脚边滚走了,直接错失一分,气得他一把推开白沐:“你有病啊?” 白沐力气没他那么大,脚步踉跄着被推开。但他没就此放弃,而是继续上前,拦着王天纵,再次出声:“你打了白光。” 这次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王天纵终于搞明白这家伙的来意,球也不打了,摇头晃脑地哼笑道:“呦,怎么,你是来给他出头来了?” 其余几人也不打了,见到这场面纷纷围了过来。 穿着一身名牌的金晨一看到白沐,就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走过来说道:“怎么了这是?别伤了和气,应该是有误会吧?” 白沐在(5)班,王天纵在(7)班,两个班的英语老师是同一位,而白沐和王天纵分别担任了各自班级的英语课代表。 只不过,王天纵的号召力还是差了点,对待班级任务的态度也很随意,惹得英语老师总是拿他跟白沐比。 这就导致王天纵平常就没少和白沐置气,见面了也总是要阴阳几句才解气。 而年级里,关于白沐和白光不好的传言,也是他最先散播出去的。 “行。” 有些幼稚的承诺,不过陈清也还是答应下来,实际可能没放上多少注意力。 叶庭阳也知道,不过这事要从长计议,对于改变陈清也的习惯,他并不着急。 “晚上吃什么?” “不是说你做?我菜都买好了。” 叶庭阳闻言,笑意明显:“好啊,那今天就等着叶大厨给你露一手吧!” 第35章 秋色雪柳 “你们最近跟小也联系了吗,她是不是很忙啊?我那天和隔壁张阿姨逛街,给她买了一件羊绒的高领毛衣。炭灰色,当打底洋气又显白。” 第59章 “本来想今天给她的,谁知道她店里这么忙,都没空过来吃饭,你们俩谁去她店里的时候带给她?” 这是阮家最近难得人员齐全的一顿晚餐,说是舒女士毕业很多年的学生,从北方给她寄了半扇羊来。 冬天羊肉进补最好,带皮的后腿红烧,羊排炖汤,于是灶头一开就给几个孩子打电话,让他们一定回来吃饭。 阮舒池顺带捎上了阮歆,至于陈清也…则是被某人缠得难以脱身,婉拒了舒女士的好意。 “姐姐你看看我嘛。”陈清也闻言心头猛地颤了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阮舒池。 重逢后她能感觉到他和自己一样都在心照不宣地回避那段不堪的过往,有意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可她现在不明白阮舒池为什么突然打破这个平衡。 难道是觉得现在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吗?亦或是打算为以后利用职务之便,报复她当年断崖式甩了他的前女友,而提前打预防针? 毕竟众星捧月的阮公子应该从没被人那般对待过。 陈清也心里其实是有些拿不准阮舒池想法的,且不说他的家世背景,单着一幅皮囊也足够无数年轻貌美的女人为他前赴后继,应该不至于耿耿于怀一个无情甩掉他的前女友。 随着双脚落地,陈清也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站稳后,她收回手仰头看过去,保持着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风度和礼貌,微笑着开口:“谢谢阮总。” 阮舒池现在是她的顶头上司,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阮舒池掀开眼皮,视线睨了她一眼,见她一幅打定主意要装到底的模样,突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收回视线,他不咸不淡地回:“不客气。”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算是别人我也一样会帮忙。” 陈清也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多想。” 阮舒池脸色铁青地收回视线,嗓音冷得快要结成冰:“那最好。” 说完,阮舒池不再看她抬腿越过她往楼下走,周身气压低得明显。 陈清也有些不解地看着正在下楼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 明明已经顺着他说了,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眼看着阮舒池已经要走到楼梯拐角,陈清也连忙抬腿跟上去,这会儿身后没人了,这漆黑的楼道怎么看怎么渗人。 许是踩空扭到了脚踝,刚才注意力都在阮舒池身上她没什么感觉,现在没走几步脚踝处就钻心地疼,等陈清也一瘸一拐走到一楼的时候,已然疼得龇牙咧嘴。 等她回过神,大厅里早就没了阮舒池的影子。 她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扫了大厅一眼,随后缓慢地收回视线,不自觉地扯了下唇。 也对,前女友而已阮舒池也没义务管她。 与此同时,脚踝处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让她无暇再孤忌其他,她轻轻呼吸着,在距离她最近的墙根靠着,弯腰查看着脚上的伤。 虽然能感觉到骨头没什么问题,但脚踝明显已经肿起来了,回去以后冷敷一下再喷点云南白药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不过今天车是肯定开不回家了。 正当她打算脱掉高跟鞋拿出手机叫车时,一双眼熟的深色男士皮鞋缓缓步入视线。 陈清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缓慢地沿着黑色的西装裤管抬起头看过去。 阮舒池依旧是离开时那副面容冷峻的模样,这会儿那双漆黑凛冽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是手上多了个透明袋子,上面印着的好像是药店的logo。 看清来人以后,陈清也站直身子:“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阮舒池神情漠然,视线淡淡瞥了她已经肿起来的脚踝一眼,语气凉凉:“我不回来让你在这自生自灭?” “……” 陈清也抿了抿唇没出声,心道这人现在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阮舒池没再搭理她,收回视线恩赐似的将手臂递给她:“走吧。” “?” 陈清也没懂他的意思又不敢妄自揣度,索性立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 男人唇角似笑非笑,那双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需要我抱?” 陈清也挤出一个客气疏离的微笑:“怎么敢劳烦阮总。” 说着,她把手伸过去虚虚地扶着他的手臂:“您扶我到门口就好,我已经叫车了。” 阮舒池没出声,但周身的气压明显更低了。 高跟鞋没脱脚踝处接连传来剧痛,陈清也早就无暇顾及其他,自然也就察觉不到阮舒池此刻的情绪,就这么忍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口。 大楼外,那辆黑色的迈巴赫s680就停在不远处,跟她昨天擦肩而过看到的那辆一模一样。 见状,陈清也停下脚步收回手:“谢谢阮总,我在这里等网约车就行了。” 等阮舒池走了她就能把脚上这该死的高跟鞋脱了。 阮舒池嘲讽似的勾了勾唇,冷眼看过去:“一口一个阮总,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 陈清也脸上表情僵硬一瞬:“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见她打定主意装傻到底,阮舒池的耐心耗尽,撂下“上车”两个字以后就抬腿大步走向驾驶座。 原地,陈清也看着驾驶座的车门开了又关,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五年过去这人独断专行的毛病是一点没改。 思量几秒,她认命地走向驾驶座。躲避也不是办法,既然她不想辞职就早晚要面对,继续推辞只会显得她既心虚又不识抬举。 上了车,陈清也规规矩矩坐在后座上,温声开口:“前溪路星澜湾小区,谢谢阮总。” 阮舒池瞥了一眼后视镜,面无表情启动车子。 收回视线以后像是觉得荒谬,面无表情扯了扯唇。 还真他妈把他当网约车司机了? 真行。 车子很快行驶上主路,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着。 京市的夜景和这座城市一样,繁华又璀璨,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迷失在这些华丽和璀璨里。 陈清也坐在后座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也在思考阮舒池的今晚一系列反常举动的用意。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阮舒池虽然算不上温柔体贴,可也鲜少会像今晚这样咄咄逼人冷嘲热讽。 许是盯着外面久了,陈清也的眼眶有些酸涩发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整理好思绪收回视线。 星澜湾这名字听着高级,但不过是个旧小区,在京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明显排不上号,当初刚毕业囊中羞涩,这是她能找到离公司最近又性价比最高的小区了。 而除去以上两点,陈清也选择星澜湾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这家小区安保做的非常好,不仅有门禁,门口还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值班,对她这种经常加班半夜回家的社畜十分友好。 车子缓缓停在小区门口,陈清也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我到家了,今天谢谢阮总送我回来。” “等等。” 陈清也关车门的动作顿了顿,不解地朝着驾驶座的方向看过去:“还有事吗?” 第60章 男人清隽的侧脸隐匿在夜色里,影影绰绰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只见他伸手提起副驾驶座上的东西递过去:“拿走。” 陈清也的视线本能地落在上面。 是刚才阮舒池回来时手上提着的那个印着药店logo的塑料袋,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出里面是两盒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 “不用误会,我只是怕营销部少了一个能干活的人,耽误项目进度。” 夜色里,男人嗓音低磁淡漠,比挂在天上的那轮孤月还要冷寂几分。 陈清也面色微顿,思量几秒以后微笑着伸手接过来:“谢谢阮总,那回头我把钱转给您。” 她不想得罪他,但也不想欠他什么。 她的回答像是在阮舒池的意料之内,男人扯了扯唇,级淡地嗤了声收回视线。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陈清也收回视线没再开口,轻轻关上车门。 动作礼貌又疏离。 几乎在下一秒,那辆车就带着怒意飞快驶入夜色。 原地,陈清也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脱下那双折磨的高跟鞋,跟袋子一起提着转身一瘸一拐走进小区。 - 夜里车少,刚开出去不到两公里,阮舒池便猛地踩了个急刹将车停在路边。 他靠在驾驶座上,有些烦躁地用力按了按眉心,试图压下胸中那股横冲直撞的情绪。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情绪越压制就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破腔而出。 他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联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同样漆黑的夜晚。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静静吸了一口。 直到尼古丁混着烟草味吸进肺里走了一个来回,阮舒池才觉得那股翻涌着的、横冲直撞的情绪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车窗缓缓降下,阮舒池轻轻眯起眼盯着窗外浓稠的夜色缓慢地吐出烟雾。 当初分手,他们一个回了京市,一个远渡重洋,天南海北都是奔着老死不相往来去的。 在分开的这些年里,他甚至都很少会主动想起她。 他也不知道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更不清楚今晚的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像是突然着了魔,理智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淡青色的烟雾的沿着骨节分明的指尖徐徐攀升,男人的喉结用力滚了滚,脑中突然想起今晚在楼梯上的一刹那。 他原本没想抱她的,只想拉她一把让她不至于摔下去,可触碰到她的瞬间像是突然唤醒了遥远的肌肉记忆,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握着那截细腰时的触感,像极了纠缠那两年里,他无数次在她身后失控冲撞的时刻。 他拧着眉头又狠狠吸了一口烟,试图压制住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冲动。 阮舒池清楚地记得,上一次产生这种不受控制的冲动还是在五年前。 那晚他第一次试图摆脱母亲的控制,尝试反抗,具体的原因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在距离市区两公里的高速路口被赶下车。 因为受台风影响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多餐厅和便利店都早早关了门,他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家亮着灯的餐厅。 他本意是想去借个手机打电话叫人过来接他,可不知道为什么走进去以后便改了主意。 他记得餐厅里的那个女孩当时被他吓得不轻,但听了他的请求以后还是心地善良地帮他做了一份意面。 说实话,那份意面的味道十分普通,甚至算不上好吃,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之后他居然频繁地想念那个味道。 偶尔开车也会有意无意地路过那家餐厅,只是没再见过那天晚上帮他煮面的女孩。 ——直到两周后的港大校庆。 阮舒池依稀记得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正逢港大百年校庆,他作为年级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发言结束后他抬起头视线不经意扫过会场,一眼就看见坐在下面第三排素面朝天,眼神却亮晶晶的女孩。 她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长相,但是很奇怪,他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他几乎瞬间就认出底下坐着的这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就是两周前雨夜在餐厅里给他煮了一份意面的女孩。 校庆结束后他让人打听了才知道,她叫陈清也读大二,是从京市来的交换生。 原本故事到这就该结束了,但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会再次偶清。 那天晚上阮舒池在一家酒吧应酬,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离开的时候刚好看见吧台附近,酒吧老板和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正在争执。 “我这个月满勤没有一天请假为什么不给我工资?” “你自己想想你自从上班给添了多少麻烦?远的不说就说今天,陈少让你跟他喝杯酒怎么了,你就那么清高?最后还不是酒吧替你赔了两瓶好酒。” 女孩倔强地回:“我是服务生又不是陪酒的。” 老板欲言又止:“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争,我也是看在你是个学生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拿着这些工资赶紧走吧,明天不用来了。” 见状,女孩的态度也强硬下来:“我走可以,但你要把工资如数给我。” 老板也没了耐心:“没有没有赶紧走,你得罪了多少客人,没让赔酒吧损失就不错了。” “你——” 陈清也气不过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秒,刚才还没好气儿的酒吧老板瞬间变脸:“哎呦,阮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阮舒池:“刚应酬完准备走。” 说着,他偏头扫了站在一旁的陈清也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在酒吧老板脸上:“这是怎么了?” 酒吧老板有些为难的“嗐”了一声,避重就轻道:“让阮少见笑了,这不是这姑娘得罪了陈少,我也没有办法留她?” 陈清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勇气开口道:“我走可以,但是你得把全部工资给我。” “这……” 酒吧老板看了看陈清也,又看了看阮舒池一时拿不准主意。 按理说阮少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难道是这姑娘跟阮少认识? 踌躇的功夫,就听见阮舒池淡笑着开口:“李老板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几千块钱,欺负小姑娘也不嫌跌份儿?” 酒吧老板也不是个傻子,一听阮舒池这么说连忙陪笑:“嗐,哪能啊。” 说着连忙又从柜台里拿出另一个信封递给陈清也:“一共六千你数数。” 有阮家人撑腰别说是六千,就算是六万他也得给,只是不知道这小姑娘跟阮家这位是什么关系。 陈清也感激地看了阮舒池一眼,随后伸手接过来低头仔细点数,确定没问题以后才点了点头。 阮舒池收回视线,轻笑了声:“那我们就不打扰李老板生意了。” 酒吧老板点头哈腰:“阮少慢走。” 陈清也松了口气,一路跟在阮舒池身后走出酒吧。到了门口,她礼貌开口道:“谢谢阮学长帮忙。” 闻言,阮舒池有些意外轻轻扬了扬眉:“认识我?” 第61章 陈清也抬头看过去,影影绰绰的光线打在男人凌厉的侧脸上,他个子很高比她高大半个头。穿着黑色休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散漫不羁,昏暗的环境里看不清表情。 对上他的视线,陈清也的心跳没来由漏掉一拍。 静了静,她抿唇道:“上次在校庆的时候见过。” 阮舒池眼睫微垂,轻轻勾了勾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风轻轻吹动着陈清也的发丝,她伸手把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 过了几秒,陈清也轻轻拢了拢外套:“要是学长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阮舒池掀起眼睫,没出声。 见状,陈清也抿唇转身还没等离开,就听见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等等——” 夜风徐徐,身后响起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你很缺钱?我这儿有一份工作很适合你,想不想听听?” 陈转身看过去:“怎么工作?” 阮舒池笑了:“感兴趣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谈?” 陈清也警惕地抿了抿唇没动,半夜三更的好像不太合适。 看出她的担心阮舒池轻笑了声,嗓音温和地说:“放心,我不是坏人。” 陈清也闻言有些胆怯地抬起头看向阮舒池。 思考几秒后。 还是摇了摇头:“今天太晚了跟你走不太合适,什么工作不能在这里说吗?” 见状,阮舒池不禁失笑:“也行。” 小姑娘警惕心强是好事。 “请问是什么工作呢?” 阮舒池:“当我女朋友。” “?” 阮舒池解释:“别误会,准确来说就是冒充我女朋友,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份工作,为期两年我给你发工资,你无需履行任何女朋友的义务,只需要顶个虚名就行。” 陈清也震惊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半晌才回过神,问道:“有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你,为什么选我?” “你也说了,她们喜欢我。” 阮舒池脸上始终挂着薄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需要一个女朋友来挡住那些莺莺燕燕,如果你同意的话工资我可以出你在酒吧的两倍。” “……” 虽然这份工作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工资的数字十分诱人,她在酒吧的工资是一个月三千那么双倍就是六千……她就不用再为学费发愁了。 思量几秒,陈清也抿了抿唇:“那我……我考虑一下。” …… 思绪逐渐回笼…… 车上的人静静按灭烟头,偏头看向窗外,昏暗的光线下神色看不真切,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情绪。 在过往纠缠的那两年里,说不准究竟是谁先动了真心。 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是他先占有欲作祟动了不该动心思。 于是连哄带骗地让她签下了那份为期两年的合约,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人留在身边。 陈清也抬手避开叶庭阳,还在打字:“自己玩会去,我回消息。” “谁啊?是订花的客人吗?” “是阮歆。” “哦。”叶庭阳只是应下,等了片刻没出声,大概到底是没忍住,小声道,“我感觉不被重视,不被需要,很没有男朋友的体验感。” “去仓库把卫生打扫了就有了。”陈清也也没惯着他略显做作的无病呻吟。 叶庭阳扶额:“那我是男朋友还是临时工啊?” “不都是吗?”陈清也歪了歪脑袋,“我不是还在给你发工资吗?” 第36章 大花蕙兰 叶庭阳一愣,仿若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凝滞,若有所思。 这是好像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竟然会有,和别人产生经济落差感的一天。 尤其,这个人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楚,难得没有巧舌如簧,直到下班都保持安静,沉默寡言到陈清也甚至有些不习惯。 拍了一上午个人戏份的阮舒池坐在棚子底下休息。 有了空调后,大家的积极性明显都高了起来,他能感受到每个人的兴致都变愉快了,就连给他做妆造的天生严肃脸的刘姐都开始哼起歌来。 这个棚子大,大部分演员都在这里休息,化妆间和试衣间都搬到了这里。 阮舒池一眼就看到段光霁扒在距离空调最近的位置上刷手机。 空调的到来,段光霁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一批人了。 不过很奇怪啊。 阮舒池环视一周,都半天了,他连盛鸿朗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他感到很是疑惑,不禁询问一旁的米蓝。 米蓝坐在凳子上,刚卸完妆,她喝了口水,听完“啊”了一声,显然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盛前辈今天凌晨被救护车拉走了。” 阮舒池一惊,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都不知道。@骑月亮的熊:“不懂,路过吃瓜。” @誓死守护岫宝:“你们得明白,岫岫是命大才没事的,而不是因为他阮舒池手下留情。但他的行径和杀人有什么分别?故意推人下海,怎么也得判一个杀人未遂吧@安延市公安局,你们真的要放过这种人吗?” …… 舆论几乎一边倒,短短几分钟就挤上了热榜,有关贺岫的词条更是成了热门话题,一冒出来就获得了大量曝光机会。 那些言清激烈的评论被推向了最上方,成了高赞回答。 毫不遮掩的讨伐评论就如一把把利刃,直接扎进了阮舒池的眼睛里。 阮舒池只感觉心被人剖开了,刺骨的疼。 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脚步却发虚地往后退了退,差点站立不住。 助理周衡看见,赶紧冲上来扶着他。 “阮哥,你怎么了?” 阮舒池脸色白的厉害,嘴唇血色全失,人也呆愣住了。 他和贺岫并没有多少交集,矛盾更是不可能有,但是,为什么贺岫要那么说…… 自己有没有碰到他,他难道不清楚吗? 阮舒池脑袋一阵刺痛,眼前景象越发模糊,一口气堵在胸口,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好半天都缓不上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包裹了他。 他阮舒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米蓝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站起来扶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刚说完,她的眼睛就瞥到了阮舒池还没关上的手机屏幕上,有关贺岫的热搜词条直接被顶了上来。 米蓝一惊,立马也掏出手机来看。 棚子里的都是圈里面的人,娱乐圈要是有了什么风向,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了网上的动静,频频朝阮舒池看过来,勾着头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不是吧?真的是他推人啊?” “我之前还不信呢,毕竟网上谣言太多了,没想到当事人都锤死了。” “真看不出来啊,这段时间以来觉得他人还挺好的,为人大方,没想到……” “别说了,一会儿该听到了……” 发觉阮舒池朝这边看了过来,那群人立马噤了声,装作不经意地开始看手机。 第62章 阮舒池一股火气上来,压不下去,烧得心里难受的要死。 他冷冷看了一眼刚才那几个说话的人,挣开周衡的手就往外走。 说到这个,米蓝观察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听说是昨晚吃了太多的水果和蛋糕,突发急性肠胃炎。” 阮舒池只觉得难以置信。 能吃出急性肠胃炎,那得是吃了多少啊。 “盛前辈对身材的自我管理可是出了名的严格,怎么会允许自己一次性吃那么多东西?” 还是高糖分的水果和蛋糕。“请问,你是阮舒池吗?” 突然,一个抱着礼物盒的女生凑过来,站在门口。 阮舒池两人闻声抬头看去,不明所以。 因为这里是拍摄场地,为了防止有外人随意出入影响拍摄,所以门口设置的有关卡。 但也就是个简易的栅栏,拦不住人。 一般都是有保安轮流值班看着,但眼见这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躲到有空调的棚子里待着了,门口也就没有人值守。 阮舒池迅速将冰块嚼碎,站起来回答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听到他的回答,女生显然很高兴,她戴着遮阳帽,脸都被挡住了大半,只听语气有些激动道:“我是你的粉丝,特别喜欢你的戏!听说你在这里拍摄,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遇到了。” 阮舒池还是头一回遇到自称是自己粉丝的,一时有些无措。 “……是,是吗?”阮舒池觉着不好意思起来,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粉丝。 女生笑着说:“当然啦,我可是跑了很远才过来的。给,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还请收下。” 阮舒池大为惊讶,但周衡有点不太放心,犹豫着说:“阮哥,你还是小心点……” 被有了粉丝的喜悦冲昏了脑袋的阮舒池哪里听得进去,他满心欢喜地接过礼物盒。 还挺沉的。 女生说希望他现在就拆,想看他惊喜的表情。 阮舒池不疑有他,激动地开始拆绳子。 没想到的是,盒子刚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猛地顶了出来,一下子打在阮舒池的额头上,直接将他给砸的向后仰去。 只听“砰”一声,阮舒池猝不及防几个趔趄,重重摔到了置物架上。 一时间,上面的杂物哗啦啦全都落了下来,劈头盖脸地将他给压得严严实实。 周衡瞪大了眼睛,大喊了一声:“阮哥!”手里的风扇和雨伞全都丢到一旁,赶紧跑去查看阮舒池的情况。 而那个女生则是露出了真实面目,疯狂地笑起来,嘴里不停辱骂道:“就你这种烂人也配收我的礼物?谁让你推我家贺岫下海的,我们今天来就是替天行道!” 话刚说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手里拿着石头,越过门口的栅栏直接冲了进来。 阮舒池被刚刚那一击直接撞晕了过去,后脑重重磕在了桌板上,眼前景象骤然一黑,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换做任何一个艺人,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如此放纵的。 米蓝摊摊手:“谁知道呢,反正他助理就是这么跟导演说的,说实话,我也很震惊。” 阮舒池打开手机,顶流明星突然发生了这种事,铁定会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他翻了翻微博,上面静悄悄的,盛鸿朗没有发博,也没有任何媒体报道此事,本想通过网络查看盛鸿朗身体状况的阮舒池只得放弃,准备换用微信联系。 就在他即将退出微博页面时,下一秒,他眸色一僵,滑动屏幕的手指定在了半空。 热搜词条靠末尾的位置上,有一条热点极为显眼。 【贺岫康复并发文回应游轮落水事件】 就在刚刚,贺岫发文表示自己已经痊愈,并正式对游轮落水事件进行了回应。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郑康时也说他们掌握了证据,但阮舒池还是想知道贺岫作为当事人会如何回应这事。 刚出事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关注贺岫的微博,希望他赶紧出面解释,好还他清白。 他和贺岫没什么交集,录制那个综艺也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 “…同学你好。” 叶庭阳寻声抬头,只见背光的明晦里,一个长发的女孩拿着手机向他靠近。 他眯了眯眼睛,瞧清楚些。小白花的长相,昏黄灯光下有些肖似他刚才思及的某人,可神情却又截然不同,她对人对事从来不会露出半分犹豫迟疑。 现在想来,他最初被陈清也所吸引或许不只是因为长相,更可能是她身上那股孤傲的,怎么都不会低头的气质,填补上了他所缺失的一部分。 “那个,想问问你有女朋友了嘛?没有的话可以加……” “我有女朋友。”叶庭阳起身,扬了扬手机,屏保是张他偷拍陈清也干活时的侧颜,“我很爱她,就不加联系方式了,不好意思啊。” 叶庭阳转身,朝着宿舍相反的方向离开,走出学校,回到久违的小公寓,洗了个热水澡在躺上家政阿姨新换四件套的大床。 夜色漫漫,毫无睡意。 他想,比起被迫选择宿舍四人间,他果然还是更想主动住进平层公寓。 第37章 雾中情人 临近年底,最该是精神松懈找机会摸鱼的时候,叶庭阳却忽然忙碌了起来。 周末来店里的时间少了,有时候哪怕来了,也时常抱着个平板拧眉出神。 不过陈清也没放在心上,也是这人实在太粘人,要真有片刻安静,能让陈清也独处,她还觉得更自在些。 有了男朋友身份的叶庭阳,简直和鱼儿跳进了水里一样,事事报备不说,一天之中要是没机会见上一面,晚上就势必得打个视频。 陈清也一个人习惯了,被这么追着,一时半刻倒也不觉得厌烦,就是晚上的男生宿舍…… 确实有些刺激。 自己跟他无冤无仇的,没道理要背这样的黑锅。 如今阮舒池有了新的生活,工作也步入正轨,矛盾在时间的冲刷下越发脆薄,一切看似平淡顺遂。 可只有阮舒池自己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事情的结果。 贺岫的康复于他而言是件好事,这场闹剧早就该结束了。 可当他点进热搜词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就像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阮舒池眼前一阵发白。 贺岫先是向大家表达了歉意,对来自各界的关心也做了感谢,并解释了身体的恢复状况。 光是这些内容就已经占据了全文的三分之二。 而对于大众最为关心的游轮事件的回应,只寥寥数语。 【关于落水那件事……我觉得大家过于紧张了。我并没有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而为之,还请大家不要过多猜测什么阴谋论。他本人也已经和公司解约,这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阮舒池握着手机,手指用力到青筋暴起。 到此为止?“我出去散散心。” 说完,阮舒池就出了棚子。大太阳晒得人浑身滚烫,热浪扑面而来,而他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第63章 阮舒池思考了很多,准备这次结束以后,就彻底放弃待在娱乐圈的打算,然后认命地去他爸公司学习。 他做好了再次被宏庭国际解约的准备。 没有哪家公司愿意接手他这样一个艺人,价值没创造半点不说,麻烦还缠了满身。 到最后搞不好经纪公司自己还惹一身腥。 陈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这些话他没在郑康时面前说,免得扫了人家的兴。 但越想他越气,最后还是拿起手机发了条微博。 @阮舒池gabriel:【早知道你这么会胡说八道,我当时就不应该手贱试图救你】//转发微博@贺岫xiuxiu:【游轮事件回应】 发完,他将手机直接关机,眼不见心不烦,就算最后他被骂出娱乐圈,死前也不能让那狗东西处处占了便宜。 他妈说了,就算打不过,也要恶心人一下。 周衡拿着遮阳伞和小风扇还有冰块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一手给他撑伞遮阳,一手举着小风扇帮他降温。 阮舒池没说话,往嘴里放了两块冰块。 其实冰块这事,他没对盛鸿朗说实话,他并不是没事就喜欢含着冰块散热。 只是在紧张的时候,嘴里有个冰的东西,可以适当分散一下注意力。也能让因为紧张而激动焦灼的大脑冷静一点。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周衡心疼地说:“哥,咱们先回去棚子里待着吧,这里太热了,搞不好会中暑了。而且你要是皮肤晒伤了,接下来的戏就不好拍了。” 他已经知道了贺岫那事,但闭口不提,怕把阮舒池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给毁了。 阮舒池摇头,他现在就想一个人待会儿。 周衡见状,便只好也陪在边上,一边给他撑伞一边将风扇举到他面前。 他第一时间给郑康时打电话。 受到影响,阮舒池情绪有些低迷,连带着语气也急躁起来:“郑哥,为什么还不公布你们拿到的视频证据?网上现在都快控制不住了。” 郑康时也看到了网上的事件,他先是出声安抚阮舒池说:“你先别着急,公司已经在开会处理这事了,相信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已经被陈峰背刺过一回的阮舒池现在心里极度不安,下意识怀疑经纪人话里的真实性。 他握着电话,几乎是吼了出来:“开会开会……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开会决定!你们手里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真相视频,要是没有的话就别骗我了,我自己处理!” 郑康时情绪反倒是很稳定,像阮舒池这样的艺人他带过的多了去了,自然明白他心里在顾虑什么。 “你信我,真的有,等上头开完会,我们会帮你好好处理这事的。不要担心,我既然接手了你的经纪人职务,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阮舒池握着手机蹲下来,手指用力到泛白。 他鼻头一酸,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被网曝的日子,没有人可以求助,也没有人愿意帮他,他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郑康时发觉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就知道那家伙现在正委屈呢,他耐着性子哄道:“好啦,你信哥,不会有事的。公道自在人心,你没做过的事,脏水泼的再多你也臭不了。” 阮舒池抓着手机没吭声,眼眶泛着红意。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有混娱乐圈的能力。 他爸纵横商场那么多年,眼光多毒辣啊。宠了他那么多年,到今天了还是认为他不适合当艺人。 果然,他爸说的没错,这才碰上这点事,他就有点受不住了。 要是他没进演艺圈,没要死要活要当这个破艺人,哪里有人敢给他这档子气受。 但如今他是没辙的,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他爸阮华安。 但要他拉下脸来找他老爸解决,就等于以后退圈不干了。 他当时要闯娱乐圈的时候,可是跟他爸放下豪言壮语,要是他受不住了求阮华安帮忙,那他就直接退圈不混了。 阮舒池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开始,哪能那么容易就退缩的。 郑康时的话让他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暖意,多少有了那么点期待。 虽然期待值不高。 想到刚才自己的鲁莽,阮舒池脸颊一阵灼意。 “对不起,郑哥,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冲你大声的,我就是……” 郑康时笑笑,“我知道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事就交给我吧,别担心,消息出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阮舒池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 挂了电话后,他一个人坐在外面的石墩子上。 他凭什么说到此为止? 他根本就没有碰到贺岫,可贺岫却说“对方并不是故意而为之”…… 这话不就是赤裸裸地指证他阮舒池推了人? 贺岫说的好听,什么大家过于紧张了,希望大家不要过多猜测。 句句看似不经意,实则处处暗藏心机。 受害者的这一番茶系发言迅速在网上引发了热潮。 阮舒池望着评论区里不断涌现的评论,只觉得心凉到了谷底。 @昆兰牙宝:“贺宝也太心善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阮舒池就是故意的吧,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啊。” @纯净水:“不是故意的,贺岫能在医院里躺那么久?” @你怎么笨笨的:“贺岫应该是顾着对方的面子,怕事情发酵太大,才这么说的。真实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 @咩咩小丸子:“陈峰也是公私分明的,二话不说直接将人解约了。” @六号门梧桐树:“我今天就守在这里,我看谁敢说我家岫岫。” @准备注销但是忘了密码:“动手的人呢?是心虚了吗?怎么到现在也不出个面回应一下?” @糖心加尼:“我前段时间还刷到他签约宏庭国际了,目前还拍了新剧了呢。” @狐狸狗子我都爱:“天呐,宏庭国际疯啦?这种人都敢签?” @黄桃酱汁:“他现在是不是在和盛鸿朗搭戏呢?怎么好意思的,太不要脸了,这种人就应该滚出娱乐圈。” 他把纸袋放上一旁的桌子:“东西送到,我先走了。” “阮舒池。”陈清也叫住了他。 “我不送你了,谢谢啊。哥……”陈清也维持原来的姿势依旧不动,是装模作样的忙碌姿态,可某些称呼倒是越喊越顺口。 好尴尬的场面,小水在对面把头都快低进土里了,惋惜她的初心cp在面前be得那叫一个彻底。 而且都不是解体,这得彻底分家了。 阮舒池僵硬点头,还没转身,门后的铃铛“叮铃”又响。 …… “姐姐!你快看,我在路上买到了什么!” 第38章 粉黛乱子草 叶庭阳举着糯米纸裹着的糖葫芦兴冲冲推开门,只是刚看清门口杵着谁,上扬的眉眼一下垮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原本正要离开的阮舒池听到这话忽然站定,他眉眼淡淡的,只是老师当得久了,再平淡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口都变了味道,像是种…威吓或警示。 第64章 叶庭阳听着更不舒服,眸光敛下,磨了磨犬牙。 他讨厌陈清也和别人的关系超过于和他,同性已经让他忍了再忍,异性,尤其这个异性还是阮舒池。 他有种心爱之物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直升机上,阮华安神色凝重地说:“陈清也啊,你是不是一直没跟舒池提让他进公司的事?” 陈清也也不瞒着他,直接承认了:“嗯。” 阮华安不解,但他还是很镇定:“能告诉我你的考虑吗?” 在他看来,陈清也迟迟不肯直言劝说阮舒池进阮家集团工作,那绝对是出于利益考虑。 因为陈清也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比他阮华安还要精明狠厉,重利重权。 能改变她想法的,也就只有与她利益扯上关系的事了。 陈清也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透过直升机的透明防弹玻璃,俯视着千米高空下的安延市。 从天上看,整座城市变得渺小,漆沉的黑夜成了背景色。 地面上的璀璨灯光延伸至看不见的边缘,一望无际,宛如夜空中的星星点点,辉煌迷人眼。 金光大厦前的音乐喷泉随着舞动的灯光,有节奏的腾空而起,溅起的水雾从高达百米的空中缓缓落下,令人惊叹。 陈清也清楚的很,那些看着让人望而却步的高楼大厦只有日夜不停地运转核心,才能在经济命脉中占据一席之地。 黑夜里,耳边只有直升机螺旋桨高速转动划破空气的声音。 阮华安默默看向身旁坐着的女子,她敏锐的眼睛盯着下方,神色从容冷静,仿佛将这一切踩在脚底。 “阮叔,”猝不及防的,陈清也开口了,语气很淡,像是在叙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我以前喜欢过弹钢琴。” 喜欢过……女子注视着他的眼睛,平静问道:“您是希望阮舒池是一架坏掉的钢琴,还是一堆无人知晓的柴木呢?” 阮华安听懂了陈清也话里的意思,他沉吟片刻。 经历过十四年前那场惊魂之战后,他再也不敢轻易把阮舒池的安危置身事外。 他当时年轻气盛,总想着再多迈出去一步,扩大事业范畴,因此在很多事情上的考虑过于欠妥。 而急功近利的负面后果就是招惹上了太多的亡命之徒。 他们在阮华安那里得不到报复,便将注意力打在了年仅12岁的阮舒池身上。 如果不是他先一步发现不对劲儿,让人提早将儿子接走,只差一点点,阮舒池就没命了。 那件事解决之后,他的事业终于稳步高升,一步步壮大到了如今的境况。 可心里的那根刺却始终拔不出来,嵌在肉里,时不时就会扎他一下。 他不同意阮舒池进娱乐圈,就是有太多的变故难以估摸。 待在自己为他打造的舒适圈里,就算哪天遭逢不测,起码阮家还能充当他的后盾。 可每当看到阮舒池因为工作上小有成就而欢喜不已,跟他讲述时,那双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便会亮起光芒,阮华安便狠不下心来让儿子丢弃自己的梦想。 阮华安落寞的声音在夜里响起:“我是个俗人,只希望gabriel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又过了一会儿,似是想通了什么,男人笑了起来。 “两个我都不选,我儿子天生就应该是一架完损无缺,被人精心呵护的好琴。” “以后就随他去吧,就算天塌了,我这个做老子的也能给他撑腰。” 没有哪个父亲能狠的下心来折断孩子即将展翅高飞的羽翼。 陈清也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第一是陈清也,身家足足比他们阮家多了五十亿。 这还只是国内保守估值,她在国外的资产都没列入进来。 盛鸿朗听完,还是一副想不明白的苦恼样子:“那你进娱乐圈,图啥啊?” 娱乐圈这地方,又破又无聊,事儿还多。 阮舒池作为安延前首富之子,居然会被全网黑一个多月,他爸也不出手干涉,就看着那些喷子满天飞。 最后还被对家脑残粉给打进医院。 太离谱了。 一说到这个,阮舒池就跟发表获奖感言的小学生一样,极为自豪地挺起胸膛和身板,慷慨激昂发言:“为了梦想!” 盛鸿朗:“……” 这年头,还有这种娱乐圈舞台梦想的纯粹娃子可不多见了。 见阮舒池面上高兴得很,他便没再说别的打击他的话。 笑话,现在被打击到的人是他盛鸿朗好吧? 本以为他面对的是一个家里有点小钱但没什么脑子的小艺人,没想到却是家里超有钱但依旧没什么脑子的单纯大少爷。 看来他爸把他塞进娱乐圈里是有原因的,这个智商和心眼怎么可能跟着他在商界里面混嘛。 想到这,盛鸿朗又开心起来。 看样子,陈清也是因为和阮华安有生意上的合作,才因此对阮舒池也多了一份照顾。 这样的话,以后他只要跟着阮舒池,岂不是就能经常和陈清也见上面? 盛鸿朗明显心情很好,接着几天脸上都带着笑容,就算躺在病房里不能吃好吃的,也不能出门,他对此也没有异议,没事就拿着手机乐呵呵地笑。 先前从韩朔那里得知陈清也那天晚上是为了去看阮舒池才去的剧组,给他送吃的只是顺便,他为此还郁闷了好久。 但陈清也来医院的时候主动坐在他面前和他搭话,这可比打了兴奋剂还让人激动。 盛鸿朗是个心大的人,只要尝到了甜头,不过之前有多大的苦多疼的伤,都能立即原地治愈然后翻篇从此不念。 而阮舒池自回来后,便沉默了许多。 盛鸿朗可不管他心情好不好,见人回来了,便坐起来,一脸八卦道:“你爸是阮华安啊?” 阮舒池掀开被子正要进被窝,听到这话,他转过身来,不知道盛鸿朗为什么问这个,但也没瞒着他的必要,于是就“昂”了一声,“咋啦?” 盛鸿朗脸色复杂得很,他摸着下巴,一脸的想不明白:“就是那个海科实业集团董事长,安延市首富阮华安?” 阮舒池纠正他说:“是前首富,现在我家排第二了。” 阮华安眸色一动,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儿。 “而家里的条件,根本无法支撑我接触到这个阶层之外的物件。” 陈清也声音很轻:“上学时的某天,我意外发现了学校废弃的那间音乐教室里有一架坏掉的钢琴。上面锈迹斑斑,灰尘盖了厚厚一层。” “那是我第一次摸到钢琴,尽管它缺了很多音弦,琴音喑哑,弹奏起来也不流畅,但我还是喜欢。” “而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钢琴。” 陈清也微微勾起唇角,眼底闪过窗外的夜景。 玻璃上倒映着她的身影,笑意却不达眼底。 “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变故,我和原本的人生渐行渐远。哪怕是现在,坐到了这个位子,我依旧没忘记自己喜欢钢琴。” “但我再没办法带着和当初一样的心去触碰它。时间,利欲,心态,都成了束缚我的枷锁。” 第65章 “我很庆幸那天我推开了门,摸到了那架封了尘的坏掉的钢琴。” “它在我心底留了影子,让我也成了一架坏掉的琴,被时光裹挟上了泥尘。” “阮叔,”陈清也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如果没人知道那是钢琴,那么它就只是一堆稍微贵了一点但毫无用处的木头。” “可其实,坏掉的琴也能弹奏音乐,要是能舒好再加以养护,甚至能弹得比原来更好。” “不会的。他们都很尊重我。”陈清也打断叶庭阳的小声嘟囔,“叶庭阳吃醋也要有个限度。我是你女朋友,在维系这段关系的期间,你可以相信我。” 叶庭阳吸吸鼻子,还是不肯去看陈清也。他想说阮家人到底给陈清也灌了什么迷魂汤,从到到尾说句不好都不行。 他不信阮家人真的毫无目的,只是这时候更不好和陈清也硬碰硬对着干,哪怕不情不愿还是应了声:“我知道了。” 叶庭阳的情绪都在脸上,开心不开心一目了然。 譬如眼下这牵强的回复,一开口都几乎要把他所有的委屈展现出来。 “好了,别哼哼哼唧唧了。”陈清也又一次为了安抚他而提议道。 “不提舒妈妈他们了,圣诞节那天,我们提前闭店,一起出去玩?去哪里都随便,就我们俩,好不好?” 第39章 天竺少女 既然是陈清也主动提议,又是心心念念的两人独处,叶庭阳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要是往常,他这会儿已经拉着陈清也安排约会地点了,而现下却神色犹豫,模样瞧着扭扭捏捏,明显还藏着什么没说。 男大欲言又止,陈清也只歪歪脑袋看他,叶庭阳立马坦白从宽。 唯一的问题自然还在男大身上,12月24日星期六,是圣诞节,也是一年两次的英语四六级考试12月场。 鉴于叶庭阳信誓旦旦,说自己六级失利只是因为裸考,那这次势必要再次应试,一雪前耻。 就是下午场的六级考试吧,哪怕提前交卷,最早也得下午五点起步。 下午五点,还是冬天!天都黑了,还能去哪儿啊! 收拾完后,泪痕残留的阮舒池跟着陈清也,驾着马,晃悠悠来到了另一处山林。 陈清也的箭术了得,动作疾速猛烈,常常是阮舒池刚看见一点风吹草动,陈清也的箭羽就已经射了出去。 然后一击必中。 到最后,他一路都在帮陈清也捡兔子,马镫两旁的筐篓里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战利品。 陈清也不再吓他,但是路上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阮舒池猜测可能是自己装的太过了,才惹得陈清也生气。于是,总想找机会搭话缓和气氛。 但就在他要张嘴问陈清也渴不渴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阮舒池没来得及回头看,就看到陈清也瞳孔骤缩,然后猛地从马背上越过来,扑到了他。 两人从阮舒池的马背上摔下,这高度摔下去,砸的可不轻。 阮舒池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摔麻了,疼得说不出话。 他正要问陈清也干什么,忽听身后一声冷喝,伴随着骏马的嘶鸣:“快跑!” 陈清也拽着他,拼了命地往后拖。 阮舒池这才抬起脸,看到了面前的景象,俊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那是一只身型巨大的老虎,距离他不到三米,棕黄色斑纹皮毛光亮显眼,一只爪子就有他半个人大。 此刻它正面露凶光,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吼,厚重尖利的爪子死死踩在阮舒池的那匹马肚子上,低头扑在它身上狠狠撕咬。 马儿倒在地上不断挣扎,脖子已经被啃断,血瞬间就飚了出来,直接溅到阮舒池靴子上,给他看呆了。 陈清也的那匹马吓得不住惊鸣,踢踏着往后退,长腿哆嗦着快速跑开了,这才避免了死路一条。 阮舒池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刚才陈清也推开他,现在惨死在虎爪之下的,可能就是他。 但是,这地方怎么会有老虎?! 狩猎范围内的动物不是只有兔子和鸟吗? 阮舒池眼睛都瞪大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陈清也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几乎拽着他的领子吼道:“快走!” 两人连战利品兔子都没拿,直接疯狂奔逃。 谁知,那老虎不知为何,咬了满嘴血后突然抬头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虎眸闪过暴戾,血顺着竖起的獠牙不断滴下,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 陈清也和阮舒池刚跑出一段路,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虎啸,同时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感。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老虎追上来了。 陈清也抓着阮舒池的手腕,挑了条偏僻的小道跳了进去,然后朝着下山的路奔去。 他们的手机都在庄园的休息室,身上也没装通讯设备,这会儿根本就没法求救,只能凭两条腿,能跑多快跑多快。 陈清也跑的太快,且眼光敏锐,专挑复杂的、老虎不好追的地段冲。 阮舒池幸亏腿长才跟得上。 林中树枝乱遭,陈清也脸上,手臂上,到处都是蹭到的灰,衣服也被划破了几个口子。 阮舒池也没好那里去,多次因为个子太高撞上树干,额头磕出了红印子,脸上也擦破了皮,狼狈极了。 身后的老虎追的越来越紧,猛兽粗重的低吼声越发接近,因为恐惧,阮舒池已经吓到腿软。 陈清也回头一看,他手上还拿着弓,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死不撒手。 “你拿着这东西做什么,扔掉!” 一把弓七八斤重,这小子一路上紧抓着这么个累赘,不要命了! 阮舒池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将弓扔到一旁,然后跟着陈清也继续跑。 也是奇怪了,今天一同前来狩猎的人有那么多,怎么这会儿就没看到几个。 仿佛他们的动静只在这一片空间里存在,外人都听不见。 只有陈清也,一路奔逃,双色瞳孔里的冷意越发黑沉。 忽然,阮舒池腿一软,下坡时不小心滑了一脚,整个人重重后仰栽倒在地,连带着陈清也也摔到了草丛里。 他痛叫一声,随即脸色惨白地捂住脚踝,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的发抖。 陈清也赶忙爬起来,拨开草丛一看,男人的脚腕好巧不巧地被一根粗长的交叉树根死死卡住。 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不用多说,这骨头肯定扭伤了。 她脑海里恍然闪过空白,一股被算计的怒火包围了她。 陈清也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法将阮舒池的脚踝从树根里拔出来,她下意识摸上腰间,想掏出什么来助力,但触感空空,她顿了一下。 才回想起来,进了庄园后,身上的东西在检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卸了下来。 包括她随身携带的刀。 陈清也愤恨地捶了树根一拳,周身凝结着遮掩不住的寒意。 这老树根得需要专业工具来,光凭人力是没法掰开的。 阮舒池艰难坐起,摸住脚踝忍着没叫出来,痛的蓝眼睛都红了一片。 第66章 身后虎啸越来越近,他心脏快要跳出胸口,情急之下,阮舒池猛地推开陈清也,“你快走,别弄了!” 被推开的陈清也显然愣住了,她爬起来后,沉着脸走上前,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异眸冰冷阴森。 挨了打后的阮舒池僵住了,他抬头一看,站起来的女子望向他的眼里漆黑一片,仿佛装满了暴风雨电。 那眸光里,似乎还有隐忍和恨意。 陈清也捏紧了拳头,背对着光影,身后尽是绿荫高林。 她居高池下地睥睨男人,牙关绷得紧紧的,几乎是一字一句嚼出来:“要走要死我说了算,你没资格做主。” 阮舒池隐隐察觉出了什么,陈清也看了看手边,快速地抱来一堆断掉的树枝,将阮舒池严严实实地挡好。 “你做什么?”阮舒池说话的声都打着颤,他猛地抓住陈清也的手,仰头,惶恐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陈清也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又将一棵大树枝叶盖在他头上。 沉默地做完这一切后,陈清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别出声。” 随后,在阮舒池惶然的目光中,她朝着来时的路冲了过去。 “陈清也——!” 阮舒池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林子。 陈清也没有回头,而是直奔老虎方向。 在见到那抹虎皮纹后,陈清也用尽全身力气冲猛兽大吼了一声,并砸过去一块石头,成功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 那畜生果然改变了路线,咆哮着朝着她飞奔而来。 陈清也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老虎虽然体型大,但跑起来一点都不臃肿笨拙。相反,它动作极为迅猛。 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陈清也没有回头,她后背跑出了一身的汗,路上,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鼓声轰动,震透耳膜。 眼前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灌满了危机与险伏。 在跨越沟道的时候,一个不甚,陈清也踩空了,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手掌都被震得发麻。 她立即回头,老虎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掉落的弓弩和箭羽,是刚刚阮舒池半路丢掉的。 陈清也没有犹豫,直接一个翻身滚过去,巨大的虎掌从她头顶上方拍过,陈清也听见了耳边气流被撕裂呜嚎的声音,她心里一震。 老虎扑空后,愤怒地转过身,却见女子已经提箭上弓,半跪在地,弓弦绷得紧紧的,手中的箭对准了虎头。 “咻”一声,箭羽破空而出,猛兽来不及躲避,左眼就被射穿,长箭直直插进眼珠里,血顿时涌了出来。 老虎激烈地咆哮起来,獠牙暴动,摇着脑袋上蹿下跳,怎么也无法缓解疼痛。 吼音震慑天地,连空间都在颤抖。 陈清也丢掉手里的弓和箭,飞也似的朝一个方向跑。 被激怒的老虎仰天长啸,嘴里发出磨牙的低声嘶吼,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寻觅陈清也的踪影,誓要将她撕成碎片。 一人一兽你追我赶,陈清也抵死不歇,即便双腿已经累到发软,她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要将老虎引的更远,阮舒池才能安全。 她用尽了全身气力,喉咙被灌进来的风割的生疼,大脑却无比清晰。 滔天的愤怒和恨意骤然倾泻,疯狂的报复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停。 不知是多少回了。 像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 盯上她的人宛如神秘的撒旦,心情甚好地观赏着这一切。 看着她被角逐,就跟无助的小猎物一样,为了活命,只能拼命向前逃。 多么有趣。 又多么丧心病狂。 陈清也睚眦欲裂,双腿仿佛蓄满了力量,这辈子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杀人念头。 没人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纵身一跳,随着斜坡的落叶滑下底,抓住树枝的手臂青筋暴起,顺势爬上了山岩。 发了疯的猛虎已经追了上来,只差一点就能撕断她的腿! 陈清也冷眸噙满了阴狠,手指紧紧抓紧了岩壁,用力到血丝不断渗出,染红了石头。 “砰!”一声枪响,陈清也整个人一顿。 老虎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前进的脚步停住了,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倒地,没了动静。 陈清也回头,刚好看到老虎中枪死掉的一幕。 双色眸子里闪过不明思绪,女子回头,看向石岩上方。 血眸男人扛着枪,唇角勾起,正垂眸,肆意地看着她。 像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陈清也手中力道渐渐收紧,眼里的狠意似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她肯定是睡迷糊了,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只当在厨房忙活的是阮舒池,于是扯着嗓子不满地嚷嚷。 “阮舒池,你是不是放葱了啊?我不要葱,你知道我不吃的!” 她话说出口,片刻后厨房就没了动静。 即便仍在半梦半醒,她还是意识到不对。她听脚步声靠近,然后倏地睁开眼睛,发现叶庭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跟前。 陈清也醒了醒神,撑着沙发,坐直身子,难得语气里有几分无法辩驳的心虚:“我,我可能起太早,刚才睡着了。你那边要帮忙吗?” 她作势要起身,却被叶庭阳用力按着坐回了沙发上。 他半跪在她面前,俯身向陈清也一点点逼近:“姐姐,你看着我。” “你说,我到底是谁?” 第40章 酸浆果 “你在胡说什么呢?” 陈清也垂眸看他,抬手摸摸叶庭阳的发顶:“你是叶庭阳啊,不然还能是谁?” “可刚才,我听到你叫的不是我。”叶庭阳握住陈清也的手,拉着抚上自己的脸颊,小动物似的往她掌心蹭了蹭,“是不是我听错了?” “…抱歉。”陈清也不愿说假话,“刚才我睡着了,说的梦话。” “是我不好吗?为什么连梦里都在想着他?” 陈清也不知该怎么说,在当前存续的一段感情里还想着别人,哪怕不是出于本意,对于感情所需的忠诚二字而言,还是不可原谅。 阮舒池单手拖着陈清也臀部以下的位置,另一只手拎着她的白色运动鞋,步履从容地迈开腿往外走。 陈清也怕掉下去,两条手臂死死抱住阮舒池的脖子,像只抱着树干不松手的树袋熊。 她前段时间因为跟项目作息不太规律,经常熬夜加班结束以后吃夜宵,虽然最近已经有意调整了,但前段时间长的肉估计也没那么快减下去。 体重少说也涨了有三五斤,也不知道阮舒池单手能不能抱得住她。 陈清也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疯狂乱跳的心脏,和搂得越来越紧的手臂。 走出电梯,阮舒池忍无可忍声线隐忍地喊她的名字:“陈清也。” “嗯?”陈清也下意识低头看他。 阮舒池:“你想勒死我?” 第67章 “?” 陈清也有些不明所以,反应了两秒才发觉自己手臂搂他脖子搂得有多紧,她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我是怕我掉下去所以才……” “是吗?” 阮舒池睇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想是谋杀前男友。” “……” 陈清也无语凝噎,这人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老是把前男友挂嘴边? 还没等她回过神,就听见阮舒池幽幽开口:“不对口误,应该是前前男友。” 陈清也:“?”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阮舒池说第二个“前”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好像要撕了谁似的? 停顿两秒,陈清也抿了抿唇试图缓和气氛:“怎么会呢,阮总带我来医院看伤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阮舒池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就是这么感激的?” “……” 陈清也战术性咳嗽了一声:“其实我是最近长了两斤肉,怕掉下去所以抓紧点么……” 阮舒池轻轻扬了扬眉,反问:“你确定只长了两斤?” “……” 陈清也沉默。 见状,阮舒池唇角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实际上陈清也身上并没有几两肉,比上大学那会儿重不了几斤,阮舒池常年都有健身的习惯,就算是单手抱她再多走几圈都绰绰有余。 阮舒池既然直接把天聊死,陈清也也懒得再没话找话,索性靠在他肩膀上。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暗,影影绰绰的光线落在男人轮廓清晰的侧脸上。从陈清也的角度,刚好能够看阮舒池清阴影下的那半张清绝俊逸的脸。 跟在公司时严肃冷淡不同,此时的他神色温和,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整个人清隽斯文,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阮舒池这样的人,就算是现在的她多看几眼也要忍不住动心。 就像五年前,她明知他们只是建立在那一纸合约上明码标价的关系,却情不自禁地动了不该动的心。 陈清也回过神时,阮舒池已经抱着她走到车门前。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放在车座上,还没等她开口,就看见阮舒池低下头半蹲在地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陈清也连忙收回脚:“不用了我自己……” “别动。” 阮舒池冰凉的掌心覆上她的脚踝,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语气暗含警告。 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禁了声。 看着阮舒池小心翼翼将她的脚放进鞋子里,陈清也心中五味杂陈。 她尤记得当年他们情意正浓时,有一次一起去滑雪,她穿不好雪具阮舒池也是这样,在大庭广众下不顾别人的目光蹲下来替她穿好鞋子。 当时她还开玩笑说要是他不在怎么办,她还记得阮舒池说了什么。 他说。 那就帮你穿一辈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好了。” 熟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陈清也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她轻轻动了动眼睫。 刚才思绪万千,这会儿她半点俏皮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阮舒池也没再说什么,关上副驾驶车门转身走向驾驶座,上车启动车子缓缓驶出医院。 回家的一路上车内始终安安静静,谁都没有出声。 到小区门口,陈清也照例客客气气地道谢,除此之外没多说半个字。 回到家室友已经睡了,她尽量小声关门,回到自己的卧室以后才像是终于解脱了似的瘫在沙发上放空, 今晚对陈清也来说无疑。是个极具诱惑性的夜晚,和许多年前的那次一样,稍不留神就会再一次跌入深渊。 可她忘了有些情感是她控制不了的,就像是刻在基因里本能的渴望,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基因替她做好了选择。 如果不是过往那两年的牵扯和纠缠,已经让她清楚地认清了她和阮舒池的差距,如果阮舒池对她来说仅仅只是一位刚认识的新上司—— 她想,她可能会就此沦陷。 就像五年前。 这一晚阮舒池给她的温柔太多,让她又有些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陈清也去卫生间里狠狠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 十月分已经步入深秋自来水冰冷刺骨,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洗了整整五分钟。 抬起头,陈清也对着镜子轻轻擦拭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脸。 有些事情就应该及时止损,人只有在年少时才会为爱奋不顾身。 - 折腾了这一趟,阮舒池到家已是深夜。 男人穿着深蓝色睡袍,带着一身的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低头查看手机里没处理的消息。 点开微信最上面就是陆熹的狂轰乱炸,十几条微信都是问他去哪了还回不回去。 阮舒池回了两个字“有事”,发完就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响了一声。 阮舒池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底不自觉地暗了暗。 停顿几秒,他点了接听嗓音低低地喊了声:“妈。” “你回京市了?”电话那头的女声温柔清冷带着疏离。 阮舒池的神色暗了暗,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通知我?”宋婉的声音冷淡下来,透着不悦。 阮舒池能察觉到,同样冷淡地开口:“上个星期。” 宋婉:“去过你外公那了?” “还没有。” 阮舒池补充:“外公在新西兰度假,不在国内。” “那正好。”宋婉自顾自地要求:“下周你回港城一趟,我有事跟你谈。” 沉默几秒,阮舒池克制着那股不适,应着:“好。” “下周是什么日子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嗯知道。”阮舒池没什么情绪,习惯了机械地应着。 下周是他父亲阮津的五十五岁生日。 宋婉:“别让我失望。” 说完,便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阮舒池沉默许久以后才将手机从耳边拿走。 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如履薄冰的母子关系,可有的时候还是会有某种厌世的情绪出现。 那个冰冷的、用金钱和利益堆砌起来的地方,甚至没有人愿意称它为家。 随后,他按灭手机将手上的毛巾放在一旁,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阴郁。 客厅里只开了头顶的射灯,光线极暗,从头顶照下来拓出薄削的影子。 阮舒池靠在沙发上,仿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刚才那通电话让他不自觉地想起陈清也。 在他深陷泥潭孤军奋战几乎看不清前路的那些年里,只有陈清也是唯一的曙光。 她那么美好明亮,懵懂又莽撞地闯进他的生活。 突然想起什么,阮舒池起身拿起茶几上的小袋鸟粮走向阳台。 第68章 看见来人,笼子里的那只浅绿色的牡丹鹦鹉扑腾着翅膀,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见状,男人眉宇之间的阴霾散了几分,唇角也勾起薄薄的浅笑。 他把鸟粮放进掌心,然后把笼子打开,嗓音格外温柔:“今天回来晚了,饿坏了吧。” 小鹦鹉十分听话地从笼子里飞出来,稳稳落在阮舒池的手腕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在他掌心里轻轻啄。 阮舒池神色温柔地看着掌心的那只浅绿色的小鸟,不自觉地开口:“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我清见陈清也了。” 顿了顿,他喉结轻轻动了下,嗓音低沉出声:“但是,她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或许是扑捉到了某个关键字眼,小鹦鹉停顿了一秒,随后扬起脑袋邀功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地叫:“陈清也、陈清也、陈清也……” 见状,阮舒池低低地轻笑了声,眼中明显带着几分笑意:“别叫了,她不在,我知道你也想她。”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教会这只牡丹鹦鹉说话,但由于先天基因问题,即便如此也只学会这么两个字。 他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小鹦鹉吃完,然后把它重新放回笼子里。 返回客厅,阮舒池再次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事,每一件似乎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仿佛从他走进那家清吧就开始失控,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滋味并不美妙,甚至让他有一些焦虑。 他能感觉得到,那股许久未曾有过的渴望正在蠢蠢欲动。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蓦地想起今晚在清吧里看见的那一幕。 女人红唇微张,动作娴熟地将烟放在唇边,点燃。 心里的那股火越是克制烧得就越旺。 阮舒池不自觉地轻滚了下喉结,重复着陈清也的动作,将唇边的香烟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表情看不真切。 熟悉的尼古丁气息在喉间游走,许是刚才宋婉那通电话的缘故,他不自觉地想起五年前的某个下午。 那会儿他刚和陈清也“在一起”没多久。 宋婉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他和陈清也的事,特地从京市飞回来,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过来了。 好在那天他在家,陈清也因为学校有活动不在。 宋婉向来不是迂回的性子,进门视线环视了一圈以后,才定格在他脸上,声线冷淡:“她人呢?” 阮舒池眼底暗了暗:“您说的是谁?” 宋婉抬起漂亮的眼眸警告地睨了他一眼,随后挎着包包走进客厅:“不用跟我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俯身坐在沙发上,瞥了一眼茶几上的奶黄色水杯,举手投足都是豪门贵妇的做派。 阮舒池沉默。 见状,宋婉继续道:“那女孩的背景我调查过,小地方出来的,父母都是不入流的货色,这种家庭出来的玩玩也就算了,要是动真格……” “没动真格。” 阮舒池倏地开口打断。 宋婉没说话,这是阮舒池从小到大第二次打断她的话。第一次是两年前的一个雨夜,具体因为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但那天她狠狠给了他一次教训。 盯了他许久,宋婉才收回视线,像是大发慈悲不同他计较:“没有最好,有些事情不用我提醒你了吧,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有数。” 阮舒池立在原地垂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支配的。 “那我就放心了。” 宋婉也没有多留的意思,拿起包起身漫不经心地交代:“到底是缘分一场,到时候记得多给些补偿。” 说完,宋婉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阮舒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完了一整包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胸口闷得慌,心里也隐隐透着烦躁压都压不下去。 直到下午五点到了跟陈清也约好的时间,他才换上衣服去学校接陈清也下课。 车子就停在港大门口,他靠在驾驶座上,看着刚刚下课的人群鱼贯而出。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美或丑,可这些人在阮舒池眼里都没没有任何不同,见一面就忘了,他甚至看着人群都记不清那些人的样子。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陈清也。 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大衣,因为天气冷脖子上围着一条克莱因蓝色的围巾,扎着简单的高马尾,素面朝天。 少女长相普通,唯独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澈,或许是看到了他,远远地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会成为他往后许多年里深深扎进心里的一根刺。 耿耿于怀,又念念不忘。 陈清也听着,用力咀嚼嘴里那几粒米,齿间磕碰,直到咽下后她才开口:“是一定要今天问这个问题吗……” “是和阮舒池一起对吗?回云城?” 叶庭阳放下筷子抢先打断,他自嘲笑笑:“我这话问得是不是很多余?” “是,我要回云城,去阮家。他们就是我的家人,过去的每一年,我都是这样过的。”陈清也实话实说,语气听着竟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无奈。 叶庭阳就这么看着她,视线明晦难辨,哪怕隔着餐桌,陈清也都能感觉到他目光中失落。 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叶庭阳低下头,小声喃喃:“我也可以不回去,可以陪着你,陪你过春节,陪你回云城,都可以。” “只要你留我一下,我就可以。” “姐姐,你就留我一下,好不好?” 第41章 山荷叶 四六级考试这天,作为真·大学语言专业·人民教师的阮舒池,倒是一整天都待在办公室无所事事。 周末、圣诞再撞上英语四六级,校内校外热闹非凡,阮舒池却无处可去,最后说是蹭学校食堂,跑办公室躲清闲来了。 和他同办公室的张老师是有监考任务的,于是屋里剩他一人,水电空调俱全,和他自己在家倒没什么区别。 至于阮舒池为什么没去监考…… 这种一年里掰手指就数得清的大型考试,这还是他正式入职新海大学后,才了解到教职工层面的内情。 微信不过几个字,却足矣将陈清也的怒火点燃。 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被他听到了? 她为什么要失气疯说那些话。 陈清也盯着手机屏幕,气自己怎么还留着阮舒池的微信,指尖一抬正要删除,但越看这条消息越来气。 她手指飞动,快速敲下几个字发过去:【……觊觎你?梦话都没这么离谱。】 那头像故意气她似的几乎没有停顿秒回。 目中无人混球:【怎么,刚讲过的话就忘?失忆了?】 陈清也看到这条消息连呼吸声都变重了,她抿紧唇想着怎么回击能让自己找回场子。 【我根本不是那意思,那话根本不是听起来的那样。】 解释就代表她输了,她又把消息删干净重新输入。 第69章 【刚刚我是情急之下随口说的,我怎么可能觊觎你?】 这条简直比上条回的还弱,她又删掉,正要再输入时,手机在手里震了震,阮舒池又来了消息。 目中无人混球:【这么久还在输入,就这么心虚?】 【不如你当面向我表白,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 陈清也要气死了。 【表白你个鬼!】 发完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想找阮舒池算帐,拉开沙发后面的纱帘就要冲出去,却差点与刚走来的晏蓁蓁撞个满怀。 晏蓁蓁拍着胸口吓的不轻:“你要吓死我吗?”注意到陈清也神色,她问:“这是谁惹你了?” 陈清也脸上怒气未消,她抬眼往大厅方向扫了一眼,没看到讨人厌的阮舒池她怒意泄了半截,“阮混球。” 闻言,晏蓁蓁没忍住笑出声:“你俩从小掐到大都不嫌烦吗,能有多大仇能这么十几年如一日。” 她突然停顿了一会儿,朝陈清也眨了下眼:“这不会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相爱相杀吧。” “……” 陈清也伸手去捏晏蓁蓁脸轻拧了下,“你少咒我,我本来就够烦了。” 晏蓁蓁看到神色不对,就问道:“怎么了?谁惹我家清清烦了?” 陈清也一心烦就习惯性的嘟了下嘴,不是卖萌是从小的习惯性动作,她大致和晏蓁蓁提了联姻那事。 本以为晏蓁蓁会站在自己这边一起狠狠吐槽一下这事,哪知,她却笑起来,“别说,我从小就觉得你俩还挺配的,俊男靓女又是青梅竹马,这不比你和沈沉周合适多了。” 不该提的名字突然提起,气氛陡然沉下来。 然后是尴尬的冷场。 晏蓁蓁想补救但看到陈清也垂下眼睫,到口的话卡在嗓子里。 陈清也垂下眼睫沉默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长相是典型的浓颜,五官明艳是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但她在安静的时候,会有种清冷破碎感。 每到这时,晏蓁蓁都会生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她语气轻松用卖萌语气说:“清清,我帮你把大设计师石玫请到会客厅了,我带你去见她,你不知道,我专门让我老爹帮你约……” 话音未落,陈清也轻声打断她,“我就不去见她了,我昨晚没睡好,想回去休息了。” 她顿了顿看向晏蓁蓁,“我几年都没动过画笔,这些东西早就和我没关系了谢了,蓁蓁。” 晏蓁蓁想说什么,但朋友多年她知道这时最好什么也别说,她点点头:“也好。” “哦,你刚刚喝酒了,我让我家司机送你回去。” 陈清也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叫了安叔。” 安叔是陈家的司机,以前是陈清也母亲的司机。 晏蓁蓁没有坚持,而是像小时候那样挽住她手臂:“那我送你出去。” 两人一起往外走,刚走出大厅,晏蓁蓁就被来的宾客拦住寒暄,陈清也就趁机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开。 她走的是晏蓁蓁带自己来的那条小路,庄园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宁静,路边的花草随风轻轻摇曳,散着淡淡香气。 最近持续升温,很久没下雨了天气一直很热,但这里在郊区又临着环城的江,凉爽不少,陈清也放慢步子,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些发涩,她闭了闭眼,胸口像被压了块看不见的重物,憋闷难言。 她真没用,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就能被影响。 不想再被影响,她加快步子,一口气来到停车场,安叔已经在车旁等她。 她只淡淡说了声:“走吧。”就坐进后排,视线望向车窗外。 随着引擎声轻轻响起,车速越来越快,车外的建筑、路灯,一切的一切都变的模糊快速略去。 陈清也缓缓闭上眼晴,想将胸口的郁滞压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雨滴声,陈清也睁开眼睛,车窗外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不断地敲打着车窗。 陈清也看了眼前排的中控屏幕,上面显示路程刚到一半,正要再闭上眼睛时,车子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就是刺耳地刹车声,陈清也身体惯性向前一扑,车子停下来。 还不等她寻问,安叔在前排对她说:“车子底盘好撞到石头了,我下去看看。” 陈清也点头:“好,那小心点。” 过了十几分钟,安叔全身湿透着从外面进来,他用纸巾擦了把脸说:“清也小姐,车子引擎撞坏了,现在没办法启动,我叫了拖车过来,现在市区正在下暴雨,这边又在半山坡,接您的车最少也要一小时才能过来。” 陈清也蹙眉有些心烦,但这事又怨不得安叔,她有些恹恹“嗯”了声,又看向车窗外。 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紧接着就是震欲聋的雷声,刹那间,无数颗雨水敲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地面上的积水越积越深汇成湍急的水流。 雨越下越大。 “清也小姐,这雨下的太大,这里又是在山坡上,这么下去不安全,我已经联系家里司机,会很快过来接您,不过雨势很大可能要等一个小时,要不然您和陈先生拨个电话……” 她才不要陈清河打电话,一打电话不知道又要给她添什么堵,她直接摇头拒绝。 陈清也看着窗外的雨势,心里不勉有些慌。 安叔还在打着电话,“这么严重吗?好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将车子熄灭,朝后排的陈清也有些焦急道:“清也小姐,长江路已经有地方淹水了,我下去看看,如果有路过的车我就拦下来,现在安全第一。” 陈清也当然知道这时不是赌气时候,她说:“好,安叔你小心,我现在联系我爸。” 她拿起手机滑屏解锁正要拨出去电话。 突然一束强光从她身后闪烁着,她眯了眯眼听到安叔惊喜道:“有车来了。” 陈清也松下一口气。 虽然她从小到大从未搭过别人的车,但想必付足钱也不是很难的事吧,这这么晚了也许也是来参加鉴品会的,没准是认识的人。 只要不是阮舒池,她搭谁的车都可以。 思绪刚刚想到这,车门打开安叔脸上带笑:“清也小姐,咱们运气不错,是阮家的车。” “……” 陈清也无语住,心说不会是阮舒池那个混球的车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随着闷沉有力的引挚声,一辆劳斯莱斯black badge与陈清也的车并排停下,雨滴打在车身上,滑落而下,车身足足比陈清也的轿跑高了半米。 车窗缓缓下降。 隔着雨幕和被风吹地摇晃的路灯,陈清也下意识望过去。 男人正散漫地望过来,他西装脱下来只穿着衬衣,领口温莎结稍松,与平常不同他额前有几缕头发散下,并不同于往常一丝不苟。 陈清也记忆里,他总是那种商界精英的形象,内敛,拽而高不可攀。 短暂的对视,陈清也脑子里已经挣扎了几个来回。 究竟要不要搭他的车? 第70章 还不等她开口,对面的车门猝不及防打开,阮舒池握着一把黑伞下车,雨滴不断打在他黑色牛津鞋上,落下一道道水痕。 越走越近。 陈清也表情一怔,心想,他下车做什么总不会这么好心来接她上车吧。 “阮舒池,搭你车我会付费的。”陈清也在等即将他走到自已车前时,降下车窗。 哪知,阮舒池停下步子,轻掀眼皮看着她,短暂沉默后,唇边轻扯似笑非笑道:“那算了。” 说完转身要走。 陈清也懵了一瞬,脾气说来就来,她打开车门,长睫微颤脸颊泛红恼道:“算就算,谁稀罕坐你车……” 话音未落,阮舒池猝不及防转身,伞倾向陈清也头顶。 陈清也愣住。 “求人帮忙都这么大脾气,不愧是你,陈清也。”阮舒池垂眼,手伸过来。 陈清也看着眼前骨节修瘦的手指,她微抬下巴,语气娇纵,“我才用不着你扶我。” 说完她就迈下车,只是她错估了雨后的地面有多湿滑,踩着细细的高跟一落地就重心不稳往前扑。 下一秒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她惊魂未定的站稳后,手臂上的手瞬间抽离。 还不等她开口,头顶落下只有两人能听道的音量:“我就知道。” 陈清也没听懂,她抬头正要问眼前一暗,阮舒池将西装罩在她肩上,并故作无奈叹了声气:“就知道你在觊觎我。” “……” 陈清也气的要将衣服扔回去,哪知他将伞直接塞进她手里,转身上车。 按陈清也脾气,她现在就算被雨淋着也不会坐他车,但架不住安叔在一旁催促,她看安叔快五十岁的人在雨中淋着,她过意不去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上车。 只是一上车,她就将脸扭相相反一侧,不想再和阮舒池再多说一句话,她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被气死。 原本半小时车程,因为这场暴雨硬生生用了快一小时才到市区,伴着雨声加上前一晚没睡够她开始犯困。 她怕自己在阮舒池车上睡着,就睁大眼睛想让自己精神起来,但架不住困意一波又一波袭来在一次闭上眼睛后终于还是睡着了。 雨势进入市区后就慢慢变弱,路上车辆稀少,车速渐渐加快了速度,陈清也头一点一点歪在车窗上,脑袋随着车速时不时碰在上面,她轻轻蹙眉似乎睡的并不安稳,唇不满意地嘟着。 这是她从小到大不满的动作,但长大后阮舒池却极少看到。 车内昏暗,巴掌大的脸埋进深色西装里,原本明艳的脸此刻略显苍白,却看起来比平常乖了许多,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阮舒池眼眸徐徐收回,掀起眼皮淡冷地开口:“老关,开慢点。” 司机老关怕雨再大起来才加速的,他解释道:“阮总,天气预报说今晚还有大暴雨……” 话音未落,车子猛地颠簸一下,陈清也头朝向车窗倒去。 这一下让她被惊醒,还没来得及睁眼睛,就感觉头被似乎人扶了一下等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头靠在椅背上,她盯着车顶,陌生的车内让她一时没搞清楚自己在哪里。 她眨了眨眼偏过头。 街边路灯在风雨中落进车内,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男人的眼眸晦涩难辨。 陈清也下意识觉得这眼神像是看了她很久,她坐直后摸了摸脸,莫名奇妙,“你盯着我做什么,没见过美女啊。” 闻言,阮舒池唇角一牵,清冷的嗓音裹着点散慢:“嗯,是没见过你这种的。” 这话一下就让陈清也警觉起来,什么叫她这种的,她把身上西装拽下来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我这种怎么了?我这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没怎么,就是你睡觉又流口水又打呼。”阮舒池慢条斯理回。 “……” 陈清也下意识摸脸,脸颊微红,嘴上却一点没虚:“你少诬陷我,我睡觉很安静的好不好。” 阮舒池没说话,笑了。 是那种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那种笑。 这让陈清也看的火大,她正要开口时,车子这时停下来,前排安叔提醒道:“小姐,到楼下了。” 陈清也闻言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知道了,安叔。” 外面雨已经基本停了,她才不要和阮舒池多待一秒,就直接拉开车门想下车,要下车时想到联姻的事就扭过头朝身后阮舒池说:“喂,咱俩联姻那事,你知道吧。” 阮舒池狭长的眼尾微扬,眼眸在路灯光线下映入细碎的光,他手搭在椅背上轻轻敲了敲点头。 这表情让陈清也有种他心情似乎还不错的错觉。 但她可没心思去关注他心情好坏,她只知道得赶紧解决这事,好在阮舒池肯定和自己一样反对这事,她就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特反对这事,这样,你搞定你家,我搞定我家,咱都省心。” 倏然间,阮舒池眼眸在光线下晦色难明,他冷冷一笑说:“你凭什么觉得你知道我?” 这态度一下就激怒陈清也,她撩起裙子也不看地直接踩进水洼里下车,“你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你以为我想和你联姻吗?” 阮舒池唇线抿直,似乎故意找她不痛快:“谁知道,毕竟你两个小时前还在觊觎我。” 陈清也被气笑了,她拇指压住小指举到脸侧,做发挚状:“我发誓陈清也就是死也不会和你联姻的。” “开车。” 随着一道冷音,车门在陈清也面前关上,紧接着车就在她面前驶离。 她呆了一瞬,看着黑色车尾又恼又无语对身旁的安叔吐槽:“你看他安叔,莫名其妙的。” 安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想提醒一句:“小姐,其实阮家少爷……” 这时又天空开始掉雨点,陈清也有些不在意道:“我知道安叔,阮舒池他有病。” “……” * 暴雨后的京北,街道上,积水已慢慢退去,路面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老关将车开进一处胡同里。 这处看似不起眼曲折幽深的胡同位于京北最繁华地段,胡同深处,坐落着一处占地数十亩的四合院。 四合院外观并不张扬,与周围建筑相得益彰,红砖青瓦,木梁石基,还保留着上世纪初的建筑风格。 这位置寸土寸金,这种繁华地段的几十亩价值不可估量,绝非一般富贵人家所拥有。 车穿过古色古香的漆红大门,一方幽静庭院展现在眼前,庭院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翠竹流水,应有尽有。 阮舒池下车后进入主院来到他的院子,刚进院子就听到温软的声音在问他:“听说你送阮家小姐回的家?相处的怎么样?” 闻言阮舒池抬眸看到一张保养得宜的美丽面宠正站在门下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他走到抬阶,语气淡淡答非所问:“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沈月琳与阮舒池一起走进室内,在他身后念道:“我能睡着吗?联姻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如果同意,咱们就早点把日子定下来。” 阮舒池正将衣服挂上衣架,他动作一顿,却没说话。 第71章 他不说话,沈月琳却没打算放过他,从身后拍了他背一下,语气有些急:“你爸让我问你呢,你倒是说话呀,同意不同意?” 沉默几秒,阮舒池掀起眼皮,语气极淡:“联姻需要双方同意,您只问我恐怕不行。” 沈月琳一愣,想了想这两孩子从小掐到大就有些头疼,叹气道:“我看这事八成要黄,陈家小姐和你从小水火不容的。” 说完她又抬头看向正在摘表的阮舒池,峻拨高大,清隽俊秀,只一个侧影就能牢牢吸引人目光,她走过去,语气带着点欣慰:“儿子,你嘴毒就少说话,多用脸,你长这么帅总会色诱吧?” 阮舒池:“……” “不早了,我累了,您也去休息。”阮舒池准备去卧房换衣服。 沈月琳并不打算放过他,她跟着他到卧房门外,“你能不能对这事上点心,老爷子你爸爸一直催这事呢,女孩子需要哄着她的,不是你从小和陈家小姐不对付,要不然这事早成了。” “追女孩会不会?” 阮舒池松开衬衫袖扣,肌理分明的腕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似是一圈牙印,他手指似是无意中抚过,理所应当道:“不会。” 沈月琳被他噎了噎,沉默一会儿,冷不丁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要不然,就找别人和你联姻好了。” 闻言,阮舒池倏然转过身,没有一丝犹豫道:“不行。” 她几次欲言又止想要询问,都被大条的张老师盖过,始终没能问出口。 秦流月本以为今夜漫长,总还有机会,谁料阮舒池不过起身接了个电话,匆匆赶回,就他们打了个招呼说要提前离开。 她看向阮舒池顿失矜贵的匆忙背影,脑海中猜测愈盛,一时间也失了胃口。 他们当初是院里领导属意介绍的,在她所处的大环境里,在她接触的所有人之中,又确属阮舒池最出类拔萃。 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性格样貌,说句实话,谁会不想要和长得好看的人共度一生呢? 她尝试了,可显然她虽有意,阮舒池却无情。 秦流月有些失落,她想,他们果然只能止步于同事关系。 原来这世上行差踏错一步,导致的结果,就是不同的。 第42章 林荫鼠尾草 阮舒池背靠墙壁,森然冷冽的触感,隔着几重厚的衣服传到身上。 他眯了眯眼睛,从病房门上窄小的窗口看去,里间灯光昏黄。 他的右眼皮莫名跳了两下,分明是正常眼睑颤动的生理反应,放到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哪怕是他,都难免有几分不好的联想。 房门被推开,身着白大褂的医生阔步向前,他正低头奋笔疾书,忽然想起什么又向身边护士嘱咐。 阮舒池正对房间门口站着,医生推门他就迎了上去,两个身高一般的男人对视,对方朝阮舒池点了点头,阮舒池才算堪堪放下了心。 看样子估计是没什么大碍。 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按下晢停键,从车窗外投射的光线也似乎停滞在空中,每一秒都变得很漫长。 越是想冷静,心跳就像不甘示弱似的,快速而慌乱地越发加速,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陈清也几近是被禁锢在椅背上,她每根手指都紧紧压住,手指间皮肤贴合的十分紧密,宽大的手掌温暖热有力,指腹上的薄茧缓慢滑过她手背。 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虽然阮舒池身体与她保持着距离,但这姿势还是太过羞耻暖昧。 她不敢动,因为一动,他们的鼻尖就会轻轻碰触。 几乎像真的吻上去…… 她紧张地唇角一颤垂下眼睫。 阮舒池视线速度极慢地从她鼻尖向下,停下来时,耳边不合时宜响掉落东西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足以破坏气氛。 是前排司机老安发出的声音,他刚刚正要按下挡板按键下车关门,没想到车内会发生这一幕,因为太过震惊他把车钥匙掉在车内地毯上。 老关没敢回头,他眼睛瞪视着后视镜,眼睛睁到此生最大。 从老关的角度看过去,不但是热吻,简直就是强制吻。 他莫不是出现幻觉了吧,少爷居然把陈小姐按在坐椅上……亲,这个字他好办天才让自己消化。 他用力眨了眨眼,老脸一红,发现画面还保持原样。 不但亲了,还是把人家陈小姐按在坐椅上亲,人家手都被按的陷进沙发里了! 可想而知亲的多用力!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都忘了去捡钥匙。 震惊的又岂止老关一个,陈清河站在阮舒池背后不足两米,嘴巴微张,进退两难,只能呆愣在原地。 本想离开,但他实在好奇能让阮舒池在天庭广众之下失控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最后,他忍住尴尬咳了一声再次唤道:“阿池。” 车内的陈清也眼睫轻颤,焦急地用眼神看着阮舒池。 阮舒池缓慢抬头,两人之间距离微微拉开,他朝前排老关瞥了一眼,头微朝车外一侧。 只一个动作,老关瞬间反应过来,他立刻下车饶到另一侧恭敬站在陈清河面前。 老关当过兵,长得又高又壮,将陈清河的视线挡地严严实实。 “陈先生好。” 陈清河被老关挡住视线,无法看清车内的人,他皱了皱眉心不在焉道:“嗯。” 陈清河这个人本事不大,对等级观念却很在意,陈家名头在外,他又自视甚高不冷不淡“嗯”了一声后,便抬下下巴语气傲慢:“阿池,他在忙什么。” 老关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心说,在和你女儿热吻。 “陈先生,老先生一直念叨您呢,说您怎么最近一直没去和他下棋。”老关直接转了话题,他口中的老先生是陈池祖父阮老爷子。 阮老爷子爱好下围棋,陈清河探望他时总会和他下上几盘。 提到阮老爷子,陈清河脸色稍霁,“帮我和世伯捎个话话,我隔日便去拜访他老人家。” 话音刚落,老关身后似有声响。 陈清河下意识往旁边偏头略探身体,只见峻拨地身影从车内站直, 从里面隐隐露出纤细白柔的脚踝,是个女人没错。 待他再想看的再清楚些时,修长的手臂似是无意挡住车内,紧接着是一声沉闷地关门声。 车门紧闭,黑色车膜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却让人无法窥探车内一丝一毫。 车内女人究竟是谁呢,能让阮舒池这么护着?陈清河正想着,阮舒池已经走到他面前。 阮舒池站在阳光下,只穿了浅色衬衫,熨帖平整挺括,是商务款的,却不知为何连领结或领戴都没戴,但即便这样也丝毫没影响他矜贵气质,比平常还多了一丝闲散松驰。 他眉眼一如既往冷淡轻傲,没有一丝被撞见的尴尬,仿佛刚刚在车上和人热吻是别人。 “陈伯父,好久不见。”阮舒池语调温淡,礼数却做足。 闻言,陈清河视线在他脸上巡了一圈后,试探问道:“你和朋友一起?” 阮舒池淡淡“嗯”了声点头:“是。” 第72章 却再无下文 。 陈清河本想一句,但做为长辈这话有点不好问,总不能直接问你车里女人是谁,你们怎么那么亲密吧。 想到这,陈清河在心里暗叹,果然,天下男人都一样好色,连阮舒池这样有着洁身自好名头的天之骄子也不能免俗。 他自诩风流,以前碍于陈清也母亲性格强势不得不收敛,对于阮舒池的行为虽不悦却并为真放在心上。 毕竟外面女人再怎么样也比不过正妻,像他们这样富贵人家,谁没有几笔风流债。 还是谈正事要紧,他顿了顿说:“阿池,上次我和你父亲提过的事,他和你提了没有。” 他这边已经把瑶瑶这事和阮舒池父亲阮司廷提过,那边没有直接答复而是说要和家人商量后再给回话。 想必阮司廷已经和阮舒池提过。 原本陈清也如果同意,那这事也就容易多了,本来他觉得哪个女儿嫁过去都可,因为不管哪个女儿和阮家联姻,他都是受益者。 但小月提醒了他,大女儿陈清也和阮舒池不和,如果嫁过去之后大小姐脾气发作,那反倒影响阮陈之间关系。 还不如让小女儿顶上,这样皆大欢喜。 陈清也脾气太倔了,和她母亲一样,前二十几年他被妻子压的太狠,虽然明面上他是陈家继承人,但实际上公司里人人都以前面这个妻子是从,陈家百年大家,他是长子嫡孙却让一个女人压住。 他怎么可能甘心服气。 找女人就不能找太强势太能干的,还是小月温柔体贴,把瑶瑶教的也乖巧懂事。 如果是瑶瑶和阮家联姻,要比陈清也要好操控的多……正分神,淡冷地嗓音打断他思绪。 “不知,陈伯父说的是哪件事?”阮舒池神色寡淡,语调冷下来。 没想到阮司廷还没和阮舒池提过,但这个场合提这个又不太合适,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朝车方向看了一眼,语气随意:“正好我和朋友一起喝茶,不妨请你朋友一起。” 阮舒池身体微侧,似是不经意挡住了陈清河视线,“不了,她怕生,不耽误伯父与朋友用茶,晚辈还有事,先行告辞。” 这么护着怕被看见,更让陈清河觉得车里这位和阮舒池关系不简单,但这么怕被人见到,想必身份背景不高。 男人有几个红颜知已也不算稀奇事。 不足上心,影响不了阮陈两家婚事,想到这,陈清河微微一笑做足长辈模样:“那伯父也不耽搁你做事,不过,伯父做为长辈提醒你一句,年轻人偶尔玩乐可以,但不要真上心,花丛花多可以采,但别忘了哪个对你最重要,伯父知道你是好孩子。” 这话恰好被在车里的陈清也听到,这车隔音效果太好,原本外面声音她什么也听不见,但实在好奇两人说什么,她悄悄打开另一侧窗户,只开了一条缝却足以听到外面声音。 陈清河最后这翻话一字不落被她听到。 妈妈去世后,陈清也才知道,陈清河一直不老实,除了陈依月,所谓的“红粉知己”无数。 枉她还一直以为他对妈妈深情专一。 好看的唇角抿起讥讽地弧度,她早就看透了,在这个圈子里,深情专一是最虚假的东西。 纤细的手指按下,车窗合上后也将外面的声音隔绝。 车外阮舒池抬起手漫不经心整理袖扣,指腹上隐约残留着柔腻感,他抬眼,与陈清河对视,平静道:“伯父,我从不玩乐,也只会认准一个。” 车内,档板隔绝,偌大的空间只有陈清也与阮舒池两人。 奢华静谧,手工缝制的清空背景在车内灯光映衬下,宛如夜空里繁清闪烁。 陈清也盯着车顶觉这些清清似乎比她坐过那辆要多了许多,今年她去国外看秀,和欧洲某国王室公主聊的投缘,当时搭的车就是浮影。 记得车顶没这么多清清。 陈清也下意识偏头:“你这车顶怎么这么多清清?” 车顶清清点点的光束轻轻地,恰到好处投映在她脸上晕出光晕。 竟比清清更耀眼。 阮舒池抬眼,幽深的眼底映出点点清光,静静望着她:“自然是因为喜欢。” 莫名地,陈清也心脏仿佛被一根无形地线猛地拉扯了一下,脑中忽然浮起刚刚车里的画面。 她面上一热,有点不自然道:“没想到你一个男人还挺梦幻。” 阮舒池笑了下,却没接话。 车内沉默许久,那股莫名其妙的暧昧氛围又席卷而来。 陈清也觉得好不自在,觉得今天时间过的分外慢,正盼着时间过快点早点下车,忽然她想到件很重要的事,她看向阮舒池,“我们婚期定什么时候?” 奶奶寿辰那天公开关系,那婚期最好也提前定好,免得陈清河那边使妖蛾子。 阮舒池正看着手机,似乎心不在焉抬眼,“你希望什么时候?” “那自然越快越好。”陈清也下意识说出心里所想。 但这话好像显得自己很急,急着和他结婚似的,她顿了下给自己找补:“其实也不用那急,看你这边方便,反正我不急。” 闻言,阮舒池缓缓点头,似乎认可陈清也的话,拖着语调回:“这样啊,那你不急的话等明年……” “不行,我急。” “你急吗?”阮舒池故作不解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不是说不急?” 陈清也一时心急失言,恼差成怒,赌气道:“别明年,干脆等十年后算了。” “不行,我已经等过……”阮舒池话说一半,不知道为什么停下来,只是沉沉望着她,沉默不语。 陈清也奇怪道:“等过什么?” 阮舒池神色恢复如常,又变成那种拽拽的样子,“既然你这么急,就定下个月一号吧,那天宜娶宜嫁,黄道吉日。” 闻言,陈清也眨眨眼,“今天18号,那岂不是还有不到半个月?奶奶寿辰之后就要办婚礼?” 阮舒池瞥她:“你不是说越早越好。” 陈清也心事重重点头,“是越早越好,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婚礼。” “你想要什么样婚礼?”阮舒池放下手机,直直看向她,眼尾微挑,冷淡的眉眼比平时多了丝认真。 陈清也想了会回:“一切从简吧,反正咱俩谁也不在意这婚礼怎么办。” “随你。” 淡漠的眼尾垂下来,嗓音听不出喜怒,但莫名陈燃得觉得他情绪不佳。 但陈清也话还没说完,她继续说道:“我要求也不多,就简单办一个全京北最豪华最梦幻最特别那种婚礼就可以了。” “……” 注意到阮舒池一言难尽的眼神,她无辜道:“你干嘛那么看我,我也想低调,但实力不允力我低调。” …… 车终于驶到陈清也公寓楼下,她准备下车时,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这手机号她用了很久,是她的私人号码,除了熟悉的人极少有人打过来。 她手指一顿接通电话,“喂?” 听筒那头沉默着并没有人应声,陈清也以为是骚扰电话正要挂断,终于,沉哑的声音传过来,“是我。” 第73章 许久许久没有听到的熟悉声音从听筒传来,还隐隐伴有“沙沙”的电流声,陈清也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冷。 “你哪位?”陈清也冷着声音问,但颤着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 阮舒池注意到她声音,垂着眼皮似乎正在低头翻看着手机。 只是随着他动作,下颌线慢慢绷紧。 “清清,是我,沈沉周。”听筒里声音干涩闷哑,似乎隐忍着什么。 “我们谈谈。” 陈清也眼睛瞬间一热,过去的种种从眼前划过,一时间,背叛、酸涩、绝望各种情绪一起涌上来,可她已经不是那个19岁的小女孩,不会再那么轻易被击垮。 她抿紧唇许久才一字一句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不要再打给我。” “我们谈谈。”那头嗓音哑着又重复一遍。 “我说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说完她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 她放下手机抬头,视线猝不及防与一道幽深漆黑的瞳仁对上。 四目相对。 沉默。 陈清也唇边勉强弯起弧度,“我到家了,再见。” 恰在此时,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陈清也看到又是一个新的陌生号码,秀气眉心蹙起正要直接挂断,淡而凉薄的声音落过来,“把手机给我,我来接。” 陈清也犹豫了一瞬,觉得让别人替她接也不失一种办法,就交给他说:“你就说我不在,别让他再打给我。” 阮舒池微抬了下巴,似乎肯定她的话,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轻轻一滑,慢条斯理放到耳边后,懒洋洋道:“您哪位?” 冷场几秒,听筒那头才开口:“我找清清,让她接电话。” 闻言,阮舒池冷嗤一声,语调比往日更拽,“她没空。” “你是她什么人?”听筒那头耐着性子问。 这些,陈清也听不真切,她示意让阮舒池早点挂电话,刚做了手势,准备去接电话想挂断。 哪知—— 阮舒池唇轻轻一弯,上扬的眼尾轻挑,声音缱绻暧昧尾音拖的老长,像炫耀什么似的回:“我不是她什么人,我是她未婚夫。” “……” 陈清也不解:“有什么不合适的?” 阮歆咳嗽两声,答得结结巴巴,隐约还有股绿茶味道:“就你那个男朋友啊,我去找你,他会不开心吧?” 电话那头忽然噤声,陈清也的呼吸声隔着话筒,阮歆却能察觉到一阵冷气。 这是吵架了?不应该啊,小说里热恋期不是会互相迁就的嘛?她可一直这么写的! 阮歆实在没忍住咳嗽,吭吭两声,唤回陈清也思绪,她再开口,语气听着却很是冷淡。 “没事的。” “总不能为他开心,让我不开心。” 第43章 奶油杯 这个回答信息量挺大,阮歆边咳边咂摸出点别的东西来。 不过人精属她,没刻意找陈清也不开心,只用她副唐老鸭嗓子叭叭:“那你等我回家休养两天呗,过两天再来找你,可别把感冒传给你了。” 阮歆说得轻巧,陈清也却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是单纯感冒住院?现在身体到底怎么样?做其他检查了吗?” “做了做了,在医院待着没事做了全套体检,咳咳,抽血都抽几管子的那种!”阮歆答应得十分无奈。 她身体是不太好,可人有个感冒发烧是多么正常的事。要不是她烧迷糊了给阮舒池打电话,自己爬起来吃两片退烧药,再裹被子睡一觉就没事了。 还不是她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直接给她弄医院来了,一住又住了几天。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你在背后蛐蛐儿别人的时候,被逮个正着。 更尴尬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对头。 阮舒池指定是故意的,就想看到她出糗,她又一次心里吐槽,她和阮舒池真是八字不合,碰到他准没好事。 跟在阮舒池身后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男人长着一双狭长眼眸,穿着打扮透着一股懒散不羁,带了几分吊儿郎当。 男人视线落向陈清也,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就这么被人听见,她脸颊染上一抹绯色 但越是这时,她越不能慌。 尤其在阮舒池面前,她必须给自己撑起场子,所以她选择主动反击。 陈清也下巴微抬,语气理所当然到有些骄纵:“你站别人身后不出声,分明就是故意偷听,你得向我道歉。” 这话连一旁的晏蓁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好一招反客为主,倒打一耙。 反倒阮舒池神色依旧淡淡,甚至比平常还要平静,……“抱歉,确实是我不对。” 这话出乎陈清也意料之外,平常总是和她做对的人怎么会突然这么“懂事”,她微微抬眸,神线与他的对上。 淡橘色灯光垂直而落,在男人深邃利落的轮廓勾起一圈暖色,减弱了五官的凌厉感,剪裁修身熨帖挺括西装让本就修长的身材更显挺拔,尤其他长了一双漂亮过份的瑞凤眼,瞳仁漆黑澄澈,当你完全望着他眼睛时,你会产生错觉下意识信任他。 陈清也一时疏忽相信了下意识,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儿“良心发现”是不是自己太过了。 只是她的“良心发现”只维持了半秒。 就看到阮舒池缓缓掀起眼皮,慢条斯理道:“不应该听到你垂延我的话。” 陈清也:“……” 她就知道! 阮舒池要能不和她做对,那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陈清也脸颊已经快变成酡红色,瞬间恼羞成怒:“谁垂涎你了!我是把你当男模。” 闻言,阮舒池唇边微扬一副“你别装了”,语气却与神色相反,“那更抱歉了,我是正经人。” “……” 内涵她不是正经人?陈清也气无语了。 但她自小就养成的习惯,和阮舒池吵架绝不能认输,她几步冲到阮舒池面前,漂亮上扬的狐狸眼瞪圆,“阮舒池,你听好了,我才没有垂涎你,我对你从来,根本没有过一丁点儿兴趣。” 阮舒池唇边的弧度隐去,表情似乎冷下来,“是吗,有也没关系,但得正经。” 不是,他是孔雀吗?没事就自信到开屏? 陈清也真怒了,这两天新仇旧恨加一起,她直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恼怒道:“我才没有,要有也是你有,你才觊觎我,垂涎我。” 她只顾渲泄不满,根本没去注意阮舒池的表情。 阮舒池反常的没出声,窗外吹进的江风在他额边吹起碎发,漆黑的瞳仁安静地望着她。 许是他站在灯下,光线映入漆黑冷淡的双眸,犹如落进了点点清光,直白而专注。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几拍,陈清也莫名有些慌乱,一时来不及应对。 好在,一旁的晏蓁蓁咳了一声缓和气氛,“清清,要不然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朋友。” 她朝阮舒池尴尬一笑:“阮少就不用介绍了,你我都认识。” “这位是我大学学长陆淮,最近刚刚回国,在国外经常关照我,和阮少也是朋友。” 陈清也顺着晏蓁蓁视线望过去,阮舒池身旁的男人没站直,狭长眼睛有些懒散,正用一种看戏的眼神看着她。 第74章 陆淮朝陈清也抬起手晃了晃,打招呼,“你好。” 这位陆淮应该就是刚刚那道忍笑的男声。 晏蓁蓁挽住陈清也手臂像献宝似的,“陆哥,这位就是京北最有名的千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集智慧与美貌并存,我最好的朋友陈清也。” 陈清也瞥了晏蓁蓁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低调点,虽是事实,但也别太夸张,然后将视线转向陆淮,“你好。” 陆淮看向陈清也的视线带了丝探寻,笑道:“久仰大名。” 陈清也一怔,意外道:“你知道我吗?” 何止是知道,之前陆淮经常听晏蓁蓁提到她这位朋友,耳朵都要包浆了。 “当然知道,你最好的朋友之前在国外,每天都提到你,她说她有位大美人朋友,今天百闻不如一见。” 恭维的话,陈清也从小听多了,但陆淮的话明明带着点玩笑口吻,神色却有几分诚恳,让人听起来不会尴尬还会受用。 陈清也平日虽然任性骄纵,但从小教养礼数都被训练的很好,她坦然看向对方,客气道:“过奖了,多谢陆先生平日照顾蓁蓁,陆先生刚回国,今天我做东为陆先生接风。” 晏蓁蓁在一旁咳了一声,有点不敢看陈清也眼睛:“清清,忘和你说了,今天是阮少做东。” 她压低了声音:“天字一号房是他定的。” 陈清也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晏蓁蓁吞吞吐吐的。 “你怎么不早说?”陈清也嘴巴轻嘟有些不滿。 晏蓁蓁自知理亏,但这场合又不好对她撒娇卖萌,声音压的更低:“你不说想喜欢肖辰歌吗?这不正好有机会让你近距离接触嘛,况且我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包房是阮少定的。” “反正就是你坑我。”陈清也轻瞪她一眼,但表情却缓和了许多。 陈清也自然不会真和晏蓁蓁生气,她压低声音:“别忘了,我要和肖辰坐一起。” 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低沉微哑的声音,“不好意思,来晚了。” 声音很好听,带着穿透力。 陈清也闻声抬眸,进来的是位清瘦的男人,戴着帽子口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正是大明清肖辰,她和晏蓁蓁交换了一下眼神。 晏蓁蓁朝她眨眨眼然后对肖辰说:“没晚没晚,刚刚好。” 一阵寒暄后,几人围桌而坐,天字一号房服务是全酒楼最好的,所以菜很快上齐。 本来就是平常的聚餐,没分什么主客讲究,几人就随便就近坐下来。 晏蓁蓁故意站在肖辰旁边,看他快坐下来时,她故作随意地叫陈清也过来:“清清,来我这边坐。” 这位置刚好挨着肖辰,陈清也开开心心走过去坐下来,眼睛还偷偷瞄了肖辰一眼。 肖辰虽是大明清,但其实有点社恐,根本不敢去看旁边的女孩,仅仅陈光只扫到她琥珀色漂亮眼眸他就有点坐立不安。 他硬着头皮刚要坐下,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一抬眸视线撞上坐在自己另一边的阮舒池,顿时后背发凉。 阮舒池神色如常,似乎只是很随意地看过来一眼,手指正无意地敲在桌上。 肖辰感觉到滚滚而来地压迫感。 虽然他不清楚什么状况,但求生本能让他迅速站直身体,有些僵硬道:“我……坐那边。” 然后逃也似地坐到陆淮旁边位置坐下。 陈清也旁边的位置空下来而隔着这个位置坐的是——阮舒池。 “……”陈清也正听到关键处,却被这么硬生生打断。 她抬眸看到阮舒池面色隐隐带着愠怒,冷淡的眉眼朝陆淮扫过去。 陆淮口中菜刚刚勉强咽下去,阮舒池接着又将一筷子菜塞进陆淮嘴里。 直到陆淮嘴里被塞成了松鼠,他才罢休。 阮舒池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手指轻轻弯曲,骨节轮廓修瘦线条清晰,随着他的动作手背上青筋隐隐浮动,是那种有矜贵又不失力量的手。 单单手恐怕就能迷倒一片,怪不得那些千金对他趋之若鹜。 所以他初恋是谁啊? 因为太过好奇,陈清也视线怔怔地,几乎是明目张胆地盯着阮舒池的脸。 注意到她的视线,阮舒池抬眼轻飘飘看过去,停顿几秒后凉凉问道:“看够了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在说,看吧,你就是垂涎于我。 陈清也一下就恼了,“谁要看你?” 说完她偏过脸,并发誓以后半个眼神也不会浪费在这种讨厌鬼身上。 他初恋爱谁谁,反正谁是谁倒霉。 虽然被阮舒池气到,但好在这家酒楼菜都是陈清也平时爱吃的口味,也算稍稍有些安慰。 陈清也从小口味就有些挑,用她奶奶话说,咸了不行,淡了不行,甜了又嫌腻,所以能让她满意的厨师很少。 久而久之,口味被养的越来越刁。 望江楼的菜她吃过,味道尚可,但今天格外对她口味,本来她午饭为了哄奶奶高兴就多吃了些,晚上本不太饿,但因为对她口味不知不觉又吃了许多。 一顿饭接近尾声,陈清也才想起来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见肖辰的,可现在酒过三巡,她别说和肖辰坐在一起,甚至连句话都没说上。 她放下筷子,决定主动和肖辰搭话,“肖先生,我是你的歌迷。” 肖辰正低头喝水,吃饭时他为了避免社交一直降低存在感,生怕别人和他说话,正数着时间觉得这顿饭快要结束时,没想到被人点名。 差点被水呛到,他忍着喉咙痒把水咽下去,干巴巴道:“多谢。” 他抬头,看到正望着自己的陈清也,一组吊灯灯光从她头顶直落下来,在那双琥珀色眼眸里映出暖色的光晕,这双眼睛漂亮到让人不敢直视。 入行几年,肖辰见过的漂亮女明清无数,但少有像陈清也这样漂亮的人,皮肤透无暇,每一处五官都精致又恰到好处。 他脸一热,手脚无措。 陈清也弯唇,“我最喜欢那首晚风,百听不厌。” 因为最为舒缓,多年前第一听,就觉得这首歌能使人平静下来。 闻言,肖辰一愣重复道:“晚风?这首是我出道前的歌曲。” 因为是出道第一首,那个时候又是他的低谷期,晚风这首歌对他意义还挺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我失业在家,全身心投入创作,现在让我再写也不一定写的出来。” 人在压力和现实面前可以激发一切,包括才华。 成名后,经常被问起的都是那几首最火的歌曲,少有人提起这首,现在有人提起,肖辰自然很欣喜。 “谢谢你,陈小姐。” 陈清也闻言微微一笑,“歌是你写的,你写了我才能听到,听到才会喜欢,喜欢才有机会和你提起,你应该谢谢自己。” 这话说的比直接夸人还受用,肖辰忘记社恐准备主动搭话:“陈小姐,你还喜欢哪几首,有机会我把第一版唱片送给你。” 陈清也开心地点头:“好啊,不然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坐在肖辰旁边陆淮陈光不经间扫到阮舒池,他眼皮抬也不抬,仿佛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似的,正低头漫不经心往杯子里倒水。 第75章 只是唇角抿直,样子爱搭不理的。 肖辰正要说“好”, 突然被坐在旁边的陆淮打断:“肖辰。” 肖辰愣了下问:“怎么了?” 陆淮:“陪我出去一下。” “要去哪?” 看肖辰呆呆的模样,陆淮一把拉起他,“陪我去洗手间。” “啊?为什么要我陪?” “因为我怕黑行不。” 不等肖辰再开口,已经被陆淮拖到了包房门口。 陆淮临出门时,又叫起正在剥虾的晏蓁蓁:“蓁蓁,你不去洗手间吗?” 晏蓁蓁抬头正想说不去,就看到陆淮朝她眨了下眼,立刻改了口:“我要去。” 室内瞬间只剩下陈清也和阮舒池两人。 陈清也有些搞不懂,三个这么大的人,有必要结伴去洗手间吗? 她悻悻然放下刚拿起的手机,在心里腹诽,这个陆淮就不能晚点再上洗手间吗?晚点她就加上微信了。 肖辰送的唱片,音质肯定更好,催眠效果加倍。 陈清也习惯性嘟嘴然后放下手机,刚刚菜吃的有些多有点渴。 她杯子里是果汁,喝多了感觉有些腻,她现在只想喝白水。 正要准备找个空杯子去倒一杯,修瘦的手指握着一只杯子放到她手边,“温水,杯子我没用过。” 无事献殷勤,必定没好事。 陈清也一边吐槽一边接过杯子放到唇边轻轻一抿咽下去,喝过水,喉咙果然好多了。 因为面前还有一个杯子,她将这只杯子放到自己右侧。 水晶玻璃杯上若隐若现,上面印着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唇印,一滴水珠从杯壁上缓缓滑落。 阮舒池盯着杯子上的水珠出神。 陈清也用纸巾贴擦了下唇将水渍擦干,忽然想起奶奶下午说的话,阮家那边似乎乐于促成这桩婚事,她觉得还是应该和阮舒池谈清楚这事比较好。 她直接开门见山,“阮舒池,联姻的事我想和你认真谈一谈。” 阮舒池抬眼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陈清也顿了顿又道:“联姻这事,我知道你本人是不愿意的,但为了利益牺牲自己婚姻和自由,对你和我都不公平。” 话里话外似乎真的在为他着想,阮舒池唇边勾起淡淡的弧度:“没想到,你这么为我着想。” 嘲讽意味十足,陈清也想忽略都不成。 但她还是没有当场发脾气,忍下来想和他说清楚:“阮舒池,我是不会因为利益牺牲自己的。” 阮舒池:“所以?” 陈清也停顿几秒,说:“陈家不止我一个女儿,所以你不必担心与我联姻。” 倏然间,阮舒池脸色冷下来,漆黑的瞳仁紧紧盯着她,嗓音压不住的愠怒:“陈清也,你把我们阮家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既去?” 虽然陈清也和阮舒池向来不对付,但他也极少用这么重的语气。 她明明说的话是对彼此都好,不懂他为什么生气。 “你这什么态度,我提前和你通气,也是为你好,如果我和你真结婚也是给彼此添堵,难道你愿意和我结婚?” “是吗?”阮舒池好像成心和她作对,“你没问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 陈清也和他说不通,她堵气道:“我不管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阮舒池唇边一勾,眼底却没半点笑意,“你大可不必那么好心。” 陈清也的大小姐脾气再也忍不住了,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样,一气一怒口不择言道:“我看你很想和我联姻,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说完她也觉得这话很荒谬,但生气时气话当然顾不了那么多。 阮舒池他轻扯了下领带,一丝不苟的领口半松开,喉结上下滑动几下后嗓音透着些许意味不明,“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陈清也再想开口时,陆淮他们从包房进来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 陈清也被无语到了。 他们哪里像开心的样子。 这里陈清也是待不下去了,甚至对肖辰也因为心情提不起半点兴趣,等几人坐下没过多久,她找了个借口离开。 晏蓁蓁看她脸色不好,也起身跟上她:“清清,正好我也有事,和你一起走。” 两人离开后,肖辰经纪人打来电话,他去走廊接电话时,陆淮拉着椅子坐到阮舒池身旁,“阿池,我够朋友吧,专门给你和那位陈小姐制造机会独处。” “聊的怎么样?搞定了没?” 阮舒池没理他,手捏着杯子似乎无意识的转动着,手背上的青筋随着他动作起伏。 “看来不妙,阿池,你和阮小姐不是要联姻了吗?怎么我看她不太情愿的样子?” “对待这种大小姐,你得加把劲,咦,不对,阿池,你这么在意,莫不是你真的对人家有意……” 话音未落,嘴里就被塞进一大口菜心。 “你能不能消停会,无聊。”阮舒池说完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他嘴里。 陆淮差点没被噎死,好半天他才咽下去一部分,含糊着声音抗议:“喂,你能不能别老给我塞素的,一晚上尽吃菜心了,一口肉也没捞着。” 阮舒池放下筷子,半垂着眼睫手拿起左侧的杯子放到唇边缓缓抿了一口。 陆淮终于把口中的菜咽完,看着阮舒池手里的杯子纳闷道:“哎?你怎么用两个杯子?还都是放清水。” 阮舒池慢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我愿意,不行吗?” 早知道她就不换位置了。 她不满地撇嘴,这个肖辰跑这么快,她有这么可怕吗?之前和她吃饭的那些顶流明清,哪个不是对她趋之若鹜。 她赌气的想,回去她就把睡前的歌单全部换掉。 陆淮视线在陈清也和阮舒池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后,突然想到什么朝陈清也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姑娘把阿池比做男模的,有眼光。” 这话陈清也又想到刚刚的画面,但她很快压下向上涌起的窘意,故意瞥阮舒池一眼阴阳道:“他这么好的外形不做男模可惜了。” 陆淮扑哧笑出声。 阮舒池正低头看手机,似乎在回人消息,没有接两人的话。 陆淮其实从今天来吃饭前就有点想不明白,下午他在阮舒池家里,正好赶上晏蓁蓁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认识肖辰。 肖辰是他表弟,他当然认识,晏蓁蓁就说她有个朋友是肖辰的歌迷,就说请他吃饭顺便让他把肖辰一起约出来。 举手之劳的事,陆淮自然答应下来。 但挂断电话,阮舒池居然提出来要和他一起去,不是他少见多怪,他和阮舒池认识多年。 他是那种除了工作应酬别说不熟的人,即使是他这个老朋友都很少能约出来的人。 所谓反常即妖。 他总觉得阮舒池对这位陈小姐不太一样,他忽然想到刚刚这位陈小姐提到联姻,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这位就是阮舒池提到的联姻对像,只是两人关系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第76章 看来得靠他帮上一帮,他瞥了阮舒池一眼笑道:“没错,他不做男模可惜了。” “陈小姐,你不知道他身材有多好,所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还有公狗腰。” 陈清也闻言,目光盯向阮舒池,深色西装将他身材趁地峻挺颀长,看起来可不像有…… 她视线从阮舒池脸上慢慢下滑,线条流畅凸起的喉结,再往下是平直的肩膀,再往下……她脑海里不可抑止浮现少儿不宜的画面。 公狗腰,他真有吗? 阮舒池想忽略却无法忽略这明目张胆到有些放肆的目光,他喉结一动耳尖竟开始微微发烫。 正当陆淮准备接着猛夸一顿时,阮舒池冷嗖嗖看他,“陆淮,你话这么多,不如去说相声?” 陆淮也不生气,他视线在阮舒池脸上顿了顿贱兮兮道:“阿池,你这株老铁树是不是又要开花了,我以为你除了初恋不会再开。” 阮理抬眼,视线压过去。 警告味十足。 初恋?阮舒池初恋可让陈清也来了兴趣,她比阮舒池小两岁,打她出生他们就认识,阮舒池从小就古板无趣。 这些年从没听到过他有什么桃色绯闻,初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没去看阮舒池直接问陆淮:“他初恋是谁呀?” 多年前,陆淮也只是匆匆一瞥,那个装满幸运清的罐子里上似乎刻着阮舒池高中名字,应该和阮舒池是一所高中。 陆淮想到那两句话,正要开口说:“是……” 不等他说完,阮舒池用筷子随便夹着菜直接塞进他嘴里,语气冷淡地打断他:“陆淮,你闭嘴。” “哪里,多谢记挂舍妹。” 阮舒池也是打官腔的好手,简单寒暄一番,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这两人约摸是有些相似的,从穿着到气质, 直到走出门诊大厅,阮舒池才灵光一闪,想起那人是谁。 方时聿,一个挺有名气的配音演员。阮歆喜欢他可有些年头了,十次里有八次找他当司机,就是为了去线下活动见他。 想到这儿,阮舒池眯了眯眼。他倒是好奇,一个粉丝一个正主,根本扯不到一起去的俩人,究竟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阮舒池因为叶庭阳本就不顺的气,在想到某种可能性极其高的猜测后,一时间更加郁结。 第44章 直立冰山 “哥,你去好久。” 阮舒池带着热水回来时,阮歆已经拿完了药,不仅不打嗝了,看样子还跟陈清也就个人去向达成了一致。 看着阮舒池那张隐隐发黑的脸,阮歆雀跃的语气一时没藏住,一开口就像个嘚瑟的唐老鸭。 这没办法,谁让阮舒池不争气啊。 说到这个阮歆还是很痛心疾首,陈清也都开始年下热恋了,她哥还端着封建老古董的架子。 什么哥哥妹妹,也就她是有血源关系的亲妹妹,旁的,谁真把阮舒池当哥啊。 现在好了,嫂子没了,和人家做闺蜜又怕尴尬,把她坑得不行。 位于城北的清风茶舍是京北生意人谈生意的位置首先。 一来茶楼位于城市繁化地段,却又隐匿在胡同里,隔绝了城市喧嚣,二来这间茶楼足有百年历史,装潢风格古色古香,门楣上还悬着上世纪知名才子的真迹,给足了排面。 茶楼内光线柔和,室外阳光透过竹帘洒下斑驳光景,角落里一位身着汉服的琴师正轻轻拨着古筝琴弦。 琴声悠扬传过来,这是陈清也选的地方,小时候,她母亲时不时会带着她来这里谈生意。 阮家很多合作都是母亲在这里谈成的。 那个时候有人护着,什么她都不用操心。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盯着青花瓷碗中的茶水微微出神,正想着怎么开场白,阮舒池却先一步开口:“想和我谈什么?” 陈清也抬眸,双瞳剪水,里面隐隐有雾气。 阮舒池眸色幽深,似乎望了她许久。 陈清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走神了,她想起妈妈曾对她说过,和人谈判一开始最好让对方感觉到你的诚意。 语气要缓和,姿态不要摆地太高。 既然是按照生意谈,那她就不能从前那样和阮舒池针锋相对,态度暂时要好点。 她唇角漾起好看的笑涡,语调比平常软了一度,“我和你虽然关系一直不算太融洽,但我从记事起就认识你,我们也算是知根知底,加上两家长辈也想促成我们婚事,所以,我们结婚对你对我都是件好事。” “你说是不是呀?” 她嗓音尾音微带懒音,平常语气都略嫌娇气,现在嗓音带笑,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撒娇。 这待遇对阮舒池可不多。 他挑起眉稍,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一开始不同意吗?” 陈清也表情微滞,然后装糊涂,无辜地眨了眨眼,“哪有。” 阮舒池瞥着她,像是故意似地语调拖长:“晏家红酒鉴品会还有江望楼吃饭那天。” “……” 陈清也语塞,他这分明是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她放下茶碗,压下眼底恼意,“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就想和你结婚,不行吗?” 陈清也声音并不大,略带着恼意,和平常与阮舒池做对时语气几乎无二。 但他眼底却隐隐浮起笑意。 这在陈清也眼里分明就是在嘲笑她,刚要恼羞成怒,阮舒池先一步开口。 “行。” 他揶揄地看了陈清也一眼,故作勉强道:“就算看在你求婚那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也没道理不同意。” “……” 嗓音里隐约还带笑,陈清也脸瞬间一热,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她。 她摆那么低的姿态,没想到他还会故意嘲弄她。 想发怒但还是生生忍住了,但语气还是控制不住恼羞成怒,“我那是喝多了好不好。” 阮舒池了然地点头:“明白,是酒后吐真言。” 陈清也:“……” 不行,她忍不了了。 陈清也抿着嘴就要站起来不想再谈了,“你倒底要不要和我结婚,不结就算……” “结。” 话音未落,阮舒池的声音便打断她,他敛起神色,语调低低地又重复一遍,“要结。” 陈清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的这么干脆,看着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太妙的想法:“阮舒池,你家生意没出问题吧?” 阮舒池挑眉:“什么意思?” 陈清也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没什么意思,我是怕你家生意出问题才想和我结婚让我帮你还债。” “……” 这话说出来连陈清也都觉得荒谬。 阮家这几年生意已经不足用大来形容,如果阮家生意出问题,那大概整个京北都要引起震动。 许是太过无语,阮舒池半晌没说话。 经过这样一个不太成功的开场白,陈清也觉得还是放弃谈生意那套,直接开门见山比较好。 这次,她没多铺垫,直接把话讲清楚。 “那我就直说了,阮陈两家联姻,更多的是基于双方的利益考量,我们后互相合作,做最好的合作伙伴,长辈面前我们给足彼此面子,至于人后,你我互不干涉彼此自由,婚前我们签定协议,时间暂定一年,根据情况再续。” 第77章 陈清也想了下,又补充道:“以后万一离婚,大家都方便。” 阮舒池神色淡下来,情绪似乎又不太佳,他手放在红木八仙桌上握紧又松开,下颌绷地很紧,随着他动作细微伏动着。 “还没结你就想着离的事了,陈清也,你还真有远见。”他唇角嘲讽一勾,笑不进眼底。 他们这个圈子里联姻后闹得难看的数不胜数,对簿公堂是常有的事,提前签好协议对彼此只有益处。 陈清也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耐着性子说:“我这也是为你好。” 阮舒池抬眼,神色更冷:“多谢,但不必。” 陈清也觉得他油盐不进,又恼又气,“那你说,你有什么条件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合理的,我们都可以商量。” “商量?”阮舒池直勾勾地望着她,似乎像觉得荒谬似的,“没用,你做不到。”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陈清也抿唇问:“你说,只要合理我就能做到。” 阮舒池沉默了一会,从木椅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她,“我有事要忙,你把你的要求列好发我一份我就行。” 这不咸不谈地态度让陈清也心里再度没底,万一之后他反悔,那她怎么对付陈清何夫妇。 阮舒池从她椅边经过,陈清也心中一急伸出指尖,竟抓住了他的衬衫袖扣。 奇怪的是,袖扣似乎脱落了袖口开着,她指尖轻轻碰触到他劲瘦的腕骨,她顾不得在意这些手指握紧。 “阮舒池,我们说好了,你答应要结婚的,可不许反悔。” 琥珀色瞳仁在光线下几近透明,眼底的情绪毫无遮掩。 焦急,担心,恼怒,但却唯独没有欣喜。 阮舒池垂眼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意味不明,直到细软地指尖握在他腕上,他喉结滚了滚说:“我想到一个。” 陈清也突然警觉起来,“要合理范围内,我能做到的。” “合理的,你也能到。” “那你说。” 阮舒池眉稍微微一挑,慢条斯理道:“你再求一次婚。” 登时,陈清也恼了,“阮舒池,我认真和你谈,你却故意捉弄我!” 她松开手拿起包就要走。 没走两步,身后人叫住她。 “陈清也。” 陈清也脚步一顿,她转过身,不知何时,阮舒池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只有一步之遥。 “我不会反悔。” 阮舒池声音一字一句落下。 虽然陈清也167的身高并不算矮,但和阮舒池之间还是差了足足一头,她不得仰起头,然后故作大度道:“那我们就算说定了,那我们早点完婚。” 阮舒池垂着的手插/进兜里后,手腕处隐隐发烫,他云淡风轻问:“要多早?” 陈清也想了下,“就十天后我奶奶寿辰那天,我们官宣怎么样?” 阮舒池:“为什么要等到这一天?” 陈清也唇边一弯,眼珠转了转,“因为这天最好,在这之前你要先保密,尤其不要告诉我爸他们,他们一直以为我们不和,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嘛,你说对不对?” 眼里得意坦露的彻底,阮舒池不想拆穿她。 “随你。” 闻言,陈清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临走前,她突然想到什么叫住阮舒池:“你等等。” 阮舒池正打算去结账,他步子一顿看向她。 “虽然我们还没结婚,但现在已经算是定下婚约了,不管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要只认定我一个,把我们现在的关系时刻记在心里。” 陈清也说这番话自然是因为陈清河夫妻俩,他们现在一门心思想让陈梦瑶顶替自己和阮家联姻,她还是提前预防一下比较安心。 过了几秒,阮舒池低声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还挺能抓重点。 陈清也理所当然道:“我们马上要结婚,自然是未婚夫妻关系,那我自然就是你的未婚妻……” 说着说着她声音弱下来,好像那三个字有点烫嘴,让她说不下去。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尴尬中还隐约中带了一丝暧昧。 陈清也有些慌乱地垂下眼,鸦羽般地长睫颤着尤如蝴蝶羽翼。 最后,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抬头刚想开口解释,阮舒池先一步开口。 “行,就认定你一个。” 他好像故意停顿了一下,语调拖长,“未婚妻。” 茶楼外楼下。 一辆干邑色劳斯莱斯浮影缓缓驶停。 车身哑光透明饰面在阳光下闪烁着渐变质感,奢华中不失优雅。 劳斯莱斯浮影每一台都历时4年纯手工打造,国内仅有一辆,全球限量3台。 单是停在那儿,就足以吸引周围所有人视线。 但更为引人注目的是,这两车悬挂着三块显赫特殊的车牌——分别来自于京、港、澳三地,三块车牌代表着无上的地位与身份,罕见的w车牌组合无疑是对主人身份和财富的极致展示。 即便圈内富豪能有钱买的起车,也搞不到这三块车牌。 毕竟这不是单纯有钱就能做到的。 大家都知道国内有人订了浮影,却不知道是谁订的,也只有少部分圈内有实力的人才知道是谁。 这是阮家的车,来谈生意的陈总一眼就认出来,不过想认不出来也难,他有幸与阮家老爷子因为生意有过短暂来往。 这车见过老爷子用过几次。 陈总刚从车上下来,目光锁定在不远处高大挺拨背影上。 车门半开,男人高大身影站在车前,车内隐约露出纤细白润的脚踝,似乎是个年轻女孩在车里。 他脸露震惊,转身。 陈清河和另一位生意伙伴李总从车上下来正热聊着。 李总刚刚知道阮陈两家联姻的事,恭维道:“陈兄可是为女儿寻了一位好佳婿,阮家背景人脉广资本雄厚,陈兄以后事业更是要如虎添冀了。” 想到阮陈联姻的事,陈清河眼角眉稍都透着喜意,他假意谦虚,“李兄过誉了,婚事还未定,不好这么说。” 他话峰一转,又道:“不过阿池这孩子自小优秀又品貌双全,这些年多少世家纨绔桃色绯闻无数,难得他洁身自好,不沾女色,难得,难得啊。” 一连两个难得,语气里掩饰不住得意。 李总顺势夸道:“有阮公子这样的佳婿,陈兄真是好福气,你大女儿人品才貌俱佳,和阮公子真是同当户对,男才女貌。” 闻言,陈清河表情一凝,声音淡下来:“可惜我家那个不成气的大女儿从小便于阮舒池不和,真是有眼无珠。” 他顿了顿语气缓下来:“我家小女儿倒是和阮舒池自小便关系不错,我家小女儿,从小便聪慧懂事,拿着奖学金是名校毕业。” 生意人没有蠢的,李总怎么听不出言外之意,陈家这是在给小女儿造势,看来大女儿不得宠,要被陈家放弃了。 当年陈清河前面那位妻子在世时,陈家这位千金可是闻名全京北。 品貌双全,更是以全额奖学金考上国外顶尖名校。 只可惜毕业时好像在国外出了些丑闻,陈清河这位能干的妻子也在那个时候意外去世。 第78章 李总多少有点唏嘘,从来只有新人在,哪有闻得旧人哭。 但生意人重利,唏嘘也不过半秒,他马上附和道:“你家小女儿真是才貌双全,和阮公子真是天生一对,以后还劳烦陈兄帮我引荐一二……” 话音未落,陈总打断他:“陈兄,你看那边好像是……” 他顿了顿表情有些不自然,“阮家公子。” 陈清河闻言眼睛微亮,正要过去,被陈总拦住,“别去了吧,不太方便。” 陈总欲言又止,视线往不远处瞧了一眼。 “不方便,为什么?”陈清河顺着陈总目光看过去,他站的位置只能看到阮舒池的背影。 “还是别了,我们先上楼谈。”陈总想拉着陈清河往茶楼方向,却被他推开。 陈清河正要找阮舒池谈联姻的事,当初定下的是陈清也,他得找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家里那位一直在催他。 他阔步往前迈过去,并在阮舒池身后叫他小名:“阿池。” 陈清也刚坐进车里整理着裙摆,听到熟悉的声音,表情凝固在脸上。 陈清河?怎么会是他。 按照她的计划,陈清河绝不能看见她在阮舒池车上,要不然被他怀疑,即便他们计划落空,那对他们的伤害也减弱了许多。 她替妈妈咽不下这口气。 陈清也咬唇抬起头,阮舒池扶着车门正准备关上。 背后的声音让他眉心蹙起,正要转身,车内慌乱急切地声音叫他:“阮舒池。” 声音刚落,一双细白柔软的手抓住他手臂。 “快上车,你别让他看见我。” 陈清也想拉他进车里,让他把门关上,但太晚了,脚步声逼近,几乎就在阮舒池身后。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阮舒池,你帮我。”陈清也想到陈依月那天的话,眼睛不受控制冒热气。 “我帮你。” 陈清也刚想问你要怎么帮,等不及她反应,她手腕被轻轻一带,另一只手也同时被握住,紧接着后背深深陷进椅背里。 微凉带有薄茧指尖从她手腕缓缓下滑,最后与她十指交/插。 下一秒,她眼前一暗,阮舒池头低下来,两人距离拉近,最后他鼻尖几乎快碰到她的鼻尖。 清冽的气息混着茶香交缠在呼吸里。 温热的气息如同一张网,细细密密将她包围。 她错愕地微张嘴,心脏仿佛在胸膛中敲击出鼓声,一声又一声在耳边回震。 他身上还挺香的。 陈清也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念头。 两人距离太近了,她反应过来身体想挣开,十指被轻按住,俩人的距离更近,而后阮舒池头微侧,两人鼻尖相错,完全是接吻的姿势。 “别动,他就看不见你。” “……” 陈清河走到阮舒池身后才发现车里后排还有一个人,只是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长长的裙摆,和蜷缩起细白脚踝。 劳斯莱斯浮影车内空间足能容纳多人,确实在里面做什么都可以。 从陈清河视线望去,就是在激烈热吻,他张着嘴好半天脸渐渐僵住。 “……” 什么不沾女色!大庭广众之下在车里热吻,他都没敢玩那么花! 阮歆柳眉一紧,怀疑地问道:“我是没什么问题,那你呢?年前是赚钱的好时候,你店就不开了啊?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批发商都准备放假了,进不到货怎么做生意。我本来就打算今年早点放,要是回云城不过再提前个几天,差不多。” 陈清也敲敲桌面,把阮歆的注意拉回来:“给我个准话,回不回?” 云城肯定得回,那对阮歆来说,早回晚回不是都一样。 阮歆简单利落:“回!” 陈清也满意点头。 “买单,走。” 第45章 月光女神 隆冬时节,南方小镇还是一如既往的潮湿,偏偏气温不够低,水凝结不成冰或雪,就只能终日游荡在呼吸间,黏黏糊糊沾了满身。 陈清也和阮歆窝在小院檐下。 阮歆裹着个厚重的毛毯,笔记本架在膝上,十指翻飞奋笔疾书,是日常赶工的忙碌模样。 阮歆全职写小说,属于居家工作型,为了保持日更,在哪儿都算工作。 陈清也却不一样,给店里员工发完工资年终奖就彻底放了假,这会儿正带着耳机看小说,好不休闲自在。 “清也姐,你快帮我把松子弄走啊!上次我电脑就是它啃坏的!” 陈清也不由得回忆起她和阮舒池的第二次见面。 那是她到港大读书的第一年,恰逢港大百年校庆,庆典提前三个月就开始筹备,据说还邀请了不少往届的优秀毕业生回母校参观。 那天是周二,下了课室友方觉浅就拉着陈清也紧赶慢赶地往学校礼堂跑。 “清清快点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清也看了一眼时间安慰:“来得及来得及,还有二十分钟庆典才开始呢,我让敏敏帮我们留了位置。” 敏敏是另一位室友,和她们两个不是同一个专业,因为刚好没课就去帮她们占座了。 方觉浅火急火燎的:“那唔得,我怕人多了我们的位置万一被别人占了怎么办?” 方觉浅是港城人,因为陈清也粤语不好所以平时都是用普通话交流,但现在着急语速很快没注意蹦出句粤语。 “你这次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去看庆典啊?” 陈清也有些诧异,印象里方觉浅不是这么爱凑热闹的人。 方觉浅脚步不停:“因为今天会有很多往届优秀的毕业生师哥师姐们回来啊,从咱们港大出去的好多都是有名的大佬,去认认脸也好啊。” 顿了顿,她抿了抿唇继续道:“而且我也想去看看阮学长有没有来。” “阮学长?” 陈清也愣了愣:“是谁啊?” “不会吧清清?” 方觉浅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连阮学长是谁都不知道啊?” “……” 陈清也:“我应该知道?” 陈清也轻轻眨了眨眼,听起来似乎是挺厉害的,但什么投资啊赛车啊这些对她来说都很遥远,听着厉害但没什么实感。 陈清也:“你也喜欢这个阮学长吗?” “那倒没有。” 方觉浅朝她挤了挤眼:“我就是单纯想看帅哥。” 两人花了十五分钟横跨了整个港大校园,成功在典礼开始之前赶到了礼堂。 室友敏敏早早帮她们占好了前排视角最好的座位,她们一到就直接过去坐。 “谢谢你敏敏辛苦你帮我们占座了。” “嗐不客气,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那待会儿我和陈清也请你喝奶茶。” “好说好说。” 礼堂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典礼很快就开始了。 港大的老师和领导十分重视这次校庆,同学之间都开玩笑说学校领导打算把这次校庆载入史册,足以见得重视程度。 开幕式结束后,首先由校长致辞,回首过去展望未来,五分钟的发言结束以后,就是各年级代表,以及被邀请的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时间。 第79章 能够自己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上台发言的人,无疑是每个年级的佼佼者,其中之一便是方觉浅刚刚提过的风云人物,大四的学长阮舒池。 大三学年的代表发言进行到尾声的时候,陈清也听见身旁的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下一个上台发言的应该就是阮学长了吧?” “肯定是,我打听过了大四年级的代表就是阮舒池学长。” “我刚才去后台找我当志愿者的室友的时候,看见阮学长了,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装真的好帅啊啊啊!” “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阮学长上场了!”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怎么造阮学长的时候就把全部都给了他,又帅又有钱脑子还好用,造我的时候就这么平平无奇。对了,我上次看到阮学长开了一辆阿斯顿马丁来学校。” “区区一辆阿斯顿马丁算什么,阮学长可是豪门阮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出生就处在金字塔尖上的男人,真正的天之骄子。” “是啊,我们这种普通人也只能远远看着了,要是我是那种绝世大美女就好了,没准还能……” “你……”别做梦了。 她们话还没说完,台上的人就换了一个。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上午好,我是阮舒池……” 随着低沉清冽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台上的男人身形颀长,骨相立体眉目深邃,侧脸线条清隽分明,单手握着话筒的手指白皙舒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周身气质卓然,只是站在那浑身上下都透着掩盖不住的矜贵。 看清台上的人陈清也忍不住怔了怔。 是他 陈清也蓦地想起两周前在餐厅见到的那个浑身湿透的男生。 原来他就是阮舒池。 他们口中天之骄子,永远折不下的高岭之花。 陈清也的眼睫轻轻动了动。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将眼前这个身着西装光风霁月的人,跟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浑身湿透有些狼狈的人联系到一起的。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是阮学长。” “呜呜真的好帅啊!” 旁边的女生回过神来,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全:“别做梦了,你们之间差的是颜值吗,差的是阶级好不好,我们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可惜当时的陈清也听到这些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能真正理解她们口中的阶级差异,直到后来才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云泥之别,什么是遥不可及。 …… 回到办公室许久,陈清也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从前受了些影响,陈清也下午的工作效率下降了不少,注意力始终没办法集中,偏偏手上又有个急着处理不能出半点错的工作,这天她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将工作收尾。 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以后,她才将资料发到对方的邮箱里,随后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室。 却不想,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那间最大的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陈清也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就在她猜测是阮舒池下班时忘了关灯,还是也同样在加班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黑暗中,她再一次对上阮舒池的视线。 停顿两秒,陈清也:“阮总好。” 他现在是她的上司,不能不打招呼。 阮舒池脸上没什么表情,回手关上灯走下台阶:“加班?” 男人嗓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跟问候普通员工没区别。 陈清也跟着他的脚步一边往前走,一边点头干巴巴地应着:“嗯,加班。” 说完,气氛果然沉默下来。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前一后往电梯的方向走。 陈清也的手指紧握着,心里乱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只觉得煎熬。 她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再坚持几分钟,下了电梯就好了。 可当两人走到电梯门口时,按钮上的灯和走廊里的灯同时啪地一下灭了。 “?” 陈清也下意识出声:“是停电了吗?” 阮舒池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对面同样漆黑的大楼,嗓音低沉:“应该是。” 说完,阮舒池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等检舒的工人过来估计已经后半夜了。 他收回视线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手按上门把手以后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女人:“陈经理是继续等还是走楼梯?” 相比大半夜一个人待在停了电的公司里,陈清也果断选择和阮舒池一起下楼。 她转身朝着阮舒池的方向走过去,与此同时阮舒池拉开楼梯口的防盗门,没动,明显是让她先走。 陈清也也没客气,抬腿跨过去十分礼貌地说:“谢谢阮总。” 语气客气疏离。 “不客气陈经理。” 阮舒池垂眸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 来到楼梯间,陈清也和阮舒池分别打开手机手电筒,一前一后地往下走。 漆黑寂静的楼梯间,只有两人规律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清也觉得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还要诡异。 往下走了几层以后,陈清也开始后悔自己今天早上没有把车上的平底鞋带上来了,穿着六厘米的高跟鞋走楼梯,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走到二楼时陈清也的双腿已经忍不住开始有些颤抖,脚踝也隐隐作痛。 她渐渐放慢了步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双腿,生怕被身后的人看出端倪。 在谁面前丢脸也不能在前男友面前丢脸。 陈清也如是想着咬牙坚持。 与此同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的人也同样放慢了两步,有条不紊地跟在她身后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往下走。 听脚步声应该没有她这么狼狈。 陈清也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或许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拐过弯往二楼走刚下两个台阶就突然踩空,身子一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陈清也的心脏“咯噔”一声,脊背都跟着发凉,这么高摔下去不残也得伤。 却不想下一秒,她手腕上就覆上一个冰凉的温度,紧接着脚下腾空被人勾着腰腾空抱起。 脚下突然失重,陈清也本能的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稳住身形。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心脏仿佛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在她还未察觉到时就飞快地跳动着。 她本能地抬起头,视线掠过棱角分明的下颌,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让她的心脏猛地停滞了一瞬,大惊失色:“阮舒池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阮舒池垂下眼睫,那双雾霭沉沉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恍然间有种黄粱一梦的错觉。 他的喉结不动声色地轻动了下,嘲讽似的勾了勾唇角语气波澜不惊:“现在不装不认识了?” 阮歆撇撇嘴,无声模仿陈清也,又重复了遍“没有不开心”。 第80章 “那就好,一会儿我把酒坛子抱下来,晚上做个糖醋排骨下酒。” 阮奶奶也明白过来,两个小的没真矛盾,粗粝的手一手握着陈清也的手,一手又抚过阮歆的额头:“歆歆不能喝,杨梅也没你的份,听到没?” 阮歆自然知道没她的份,毕竟保命要紧。 倒是一旁陈清也笑得眉眼弯弯,是最近少见的舒心模样。 “奶奶放心,有我盯着她。” 第46章 娜塔莉亚 晚餐是陈清也做的,她做饭阮歆烧火。但碍于阮歆水平实在欠佳,小厨房一整个烟熏火燎。 一顿饭做完,陈清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直说还好阮歆没把厨房点了,就这样她们都算过了命的交情。 所幸,火候没影响到厨艺,糖醋排骨酸甜可口,走地鸡炖的鸡汤醇香,配上本地特产的干货,在这样的天里喝一碗感觉幸福极了。 三口人热热闹闹忙活过晚餐,两个小的陪着阮奶奶看了会电视,八点刚出头老人家就准备洗漱休息了。 陈清也瞧着阮奶奶进屋,装了一晚上的乖巧温婉顿消,从酒坛子里沽了几两酒,拉上阮歆上了二楼。 他们几个房间都在二楼,陈清也和阮歆的房间沿着楼梯并排,阮舒池的房间在阮歆隔壁,楼梯尽头最里的位置,而一墙之隔又是陈清也曾经的房间。 屏风后的动静实在难让人忽略,陈老夫人轻咳一声,语气宠溺,“这动静,是我养的那只小猫,它又淘气弄翻了东西,勿见怪。” 阮舒池陈光瞥见屏风后伸出纤白圆润的手指,像小猫爪似的粉色指尖勾住什么瞬间收回。 屏风后的陈清也觉得应该做戏做足,就捏起鼻子轻轻“喵”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尾音带着特有的懒音,落进耳中的时候像只小猫爪子轻轻挠过,留下隐约的痒意。 阮舒池眉峰微挑,有些玩味道:“这只小猫确实挺淘气。” 不知道是不是陈清也错觉,她感觉某些字似乎加重了语气,她朝屏风瞪了一眼。 每次碰到阮舒池,他都会惹她生气。 许是屏风后的眼神太过不满,连陈老夫人也感觉到了,她了解自家孙女这脾气,要是阮舒池再调侃几句,保不准她会从屏风后跳出来理论。 “我们做长辈的自然听你们年轻人的意思,只要你们愿意,我们自然赞成。”陈老夫人顺着刚刚的话,表明了态度。 她的话也是对屏风后的陈清也说的,虽然陈阮两家有意促成婚事,但也没打算硬逼着两人凑成一对。 如果陈清也不同意联姻,那将来对她来说却并不算是件好事,甚至是不利的,但其中的关系利害要她自己明白才行。 陈老夫人目光落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 正午阳光从窗外轻洒进来,斑驳的光影在男人眉宇间轻轻跳跃,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她对阮家这孩子,是越看越满意,年纪轻轻已经撑起阮家上下,人品长相俱佳又稳重内敛,家世背景一等一。 试问谁会对这样的孩子不满意呢? 当年她丈夫陈廉之还在世时,就对这孩子夸奖有加,时常自得的说他给孙女挑了门好亲事。 可惜,偏偏两孩子打小就水火不容,要不然两家人保不齐现在已经坐下来谈婚事了。 生意场上,日新月异,陈家如果不紧跟时代转型蜕变,一旦大厦将倾,不仅是一砖一瓦的崩塌,更是无数人心血付诸东流,这些担扰,让她寝食难安。 陈阮两家联姻势在必行,如果清清不愿意,那也只能让陈梦瑶顶上,虽然在她心里,从未真正承认过这孩子。 阮舒池如何听不出来陈老夫人的话外之音,他对上她的视线,深幽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直击人心,“老夫人,我还是一样的回答,只要她愿意。” 陈老夫人微微抬眸,望了阮舒池许久,恍然明白过来他话里意思,眉宇间终于舒展开,眼底笑意藏不住,“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把屏风后的陈清也弄的有些懵,不明白奶奶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 阮舒池并未待太久,不过一碗茶的功夫,他便托事告辞。 等脚步声走远,陈清也才从屏风后出来,看到陈老夫人脸上并未褪去的笑意,又想到自己刚刚的承诺,就想着早早溜走。 “你妈要强一辈子,陈家生意能这么好,她有大半的功劳,你甘心将她的心血拱手让人?” 陈清也这些年虽从没管过生意上的事,但自小母亲对她耳濡墨染其中道理她都懂,可她对钱概念是只要够她花就好,并不想纠缠其中,就撒娇道:“我现在挺好的,吃喝玩乐谁也不会管,还有奶奶护着我。” “可我不能永远护着你,奶奶总有不在的那天。” 陈清也抬手捂住陈老太太的嘴,神色有些无措道:“奶奶不许乱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陈老夫人知道再劝可能会适得其反,就叹气道:“选择权在你,只要你将来不后悔就好。” 陈清也想到刚刚的承诺,也不想话说太绝惹老人家不高兴,就点头道:“奶奶,我答应您考虑一下,不过,您别抱太大希望,还有阮舒池刚刚的话,您也别当真,搞不好他专门了为整我才故意那么说。” 陈老夫人望着孙女娇美夺目的脸庞,欲言又止,“清清,了解一个人不要只看表面,阮舒池这孩子不错。” 陈清也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却还是顺着应和,“嗯嗯,不错不错,奶奶,上次的点心蛮好吃的,我还想吃。” 她趁机岔开了话题。 “你呀,就是只小馋猫,我让李姐帮你拿。” 一听猫,陈清也又想到阮舒池刚刚调侃的话,在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 原本陈清也打算在午饭前离开,但架不住陈老太太再三挽留,她还是在这里用过午饭才离开。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陈清河一家三口中午有事不在,这顿饭她吃的无比舒心。 吃过饭又陪陈老夫人一直聊到了下午,陈清也怕老人家累到,才托了个借口离开,她开车刚刚离开陈家,手机便震动起来,是晏蓁蓁来的电话,她打开蓝牙接听。 “喂,清宝,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 陈清也今天午饭被投喂的有点多,晚上本来不打算吃饭了,她一边扶着方向盘拐弯一边回着:“今天午饭吃多了,下次约。” “不去你别后悔,我托了朋友约了肖辰,你不说最近喜欢听他歌吗?” 肖辰横空出世的小天王,曲作俱佳,出道就长年金曲榜冠军又长着一张顶流脸,红透半边天。 最近,陈清也是蛮喜欢听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在望江楼等你哦,清清你就陪陪我嘛。” 陈清也没来得及说不去,那头已经开始撒娇,她也没再拒绝,“行吧,那说好了,你得想办法让肖辰坐我旁边。” “那必须的。” * 京北有名的饭店数不胜数,其中最数望江楼名头最响,一方面是百年老字号的口碑,另一方面店临江而立,品尝美味的同时还能饱览江边美景。 第81章 酒楼处于政府保护的风貌街,独特的唐宋风,飞檐翘角,雕粱画栋,酒楼门前还有两尊威武的石狮子。 陈清也进去的时候,晏蓁蓁已经在楼下等着,见到她便迎过来,“清清,你来了。” “定的哪间包房?”陈清也问。 晏蓁蓁嘴唇抿了下说:“天字一号房。” 陈清也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你今天定的?” 晏蓁蓁顿了顿回:“不是我。” 这家店陈清也时不时来几次,天字一号包房也算是这家店的招牌,位置最好,可以看到整个江景,但很难定。 因为一般定这间房的大数人是来谈事或谈生意,谈生意是为了合作,合作就得撑场面,而天字一号房就这么一间,所以预定一般都是以月为单位。 本来订房的人非富即贵,如果想当天预定,那可不是一般人花点钱就定的了的。 晏蓁蓁这位朋友路子还蛮广的。 “算是我朋友的朋友定的。”晏蓁没看她的眼睛。 陈清也随口问:“你哪位朋友,我认识吗?” 晏蓁蓁表情一顿,眨了下眼,“可能认识吧。” 没等陈清也再问下去,就拉着她上楼,“先上楼,肖辰就要来了,待会我想办法让你俩坐一块。” 闻言,陈清也眼睛一弯,“那你可要帮我安排上。” 肖辰的曲风偏民谣并不是陈清也喜欢的类型,晏蓁蓁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喜欢肖辰歌。 “你最近为什么迷肖辰的音乐,总不会是他长的帅吧?”晏蓁蓁边走边问。 陈清也想了想后才回答:“因为每次听他的歌,我情绪就会得到舒缓。” 晏蓁蓁:“所以呢。” 陈清也:“所以最近睡眠都很好。” 晏蓁蓁:“……” 合着这大小姐把人家肖天王的歌当催眠曲了。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 “快了,说已经在停车了。” 刚到饭点,一楼大厅已经上满了人,有些吵,好在天字一号房在三楼,之所以是天字一号房因为三楼就这么一处包房。 两人跟着服务员乖电梯到三楼。 一上三楼,便立刻安静下来。 晏蓁蓁的朋友马上要上来,为了方便她就让服务员将门开着, 包房内,墙壁上挂着唐宋时期的字画,案几上摆放着精美的瓷器,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制八仙桌,房间视野开阔,江景一览无陈。 陈清也拉着晏蓁蓁站到窗边看向微波粼粼的江面竟然叹了声气。 晏蓁蓁少有见她叹气时候,这位大小姐从不受气,有气都是当面发,就忍不住问道:“是谁惹到我们公主了?” 陈清也望着江面又叹了声气,“家里安排我和阮家联姻。” 晏蓁蓁瞪大眼睛,“哪个阮家?不会是我想那个阮家吧?” “京北阮家还能有几个?”陈清也瞥她一眼,一脸不情愿。 晏蓁蓁怔了一会竟然扑哧笑出声:“居然阮是池,还真被我说中了你俩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晏蓁蓁你敢再笑一声试试。” 陈清也似笑非笑地看她。 晏蓁蓁可不敢惹这位大小姐,她强绷住,“那我不敢,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陈清也一想这事就糟心,她才不要做商业联姻的牺牲品,她微微嘟了嘟唇,语气十分不满,“那必然是不同意啊,阮舒池这人有多讨厌你又不是不知道。” “家世背景一等一,长相气质身材又很顶,又是强事业批,你是不知道阮舒池在圈里人气,多少千金做梦都想嫁,她们私底下都叫他京北第一好嫁风。” 陈清也:“那你嫁啊。” 晏蓁蓁摇头:“那不能,我没撬朋友墙角的习惯。” “……” 陈清也轻瞪她一眼,美目流转,“你再胡说,我要生气了。” 生气是假,威胁是真,晏蓁蓁见好就收,她正色问道:“那你是打算拒了吗?” 陈清也先是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叹了声气。 这就让晏蓁蓁奇怪了,既然能拒,为什么叹气,就调侃道:“干嘛叹气,你总不会是舍不得吧?” 本是句调侃的话,哪知却看见这位大小姐又点了点头,“你别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啊,舍不得谁?” 这真是勾起了晏蓁蓁的好奇心,她正要开口问时,门外隐约响起脚步声,只是窗户开着有风声听的并不真切。 她微侧身,隔着晃动的珠帘一道峻拨剪影若隐若现,随着脚步声临近,她渐渐看清来人。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个子很高,一身慰烫挺括的雾深色西装,轮廓深邃俊朗,尤其一双瞳仁极黑,在走廊灯光下显薄凉锋利。 晏蓁蓁突然想到一件很要紧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陈清也,这包房是谁订的。 她咳了一声压低声音:“清清,其实这包房是阮……” 陈清也站的更靠窗的位置,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吹,发丝随风飘起,远远望去像幅中世纪油画,她支起下巴遗憾道:“当然是舍不得钱啊,商业联姻,自然最重要的是利益。” 陈清也想到奶奶下午和她说的话,“你妈要强一辈子,陈家生意能这么好,她有大半的功劳,你甘心将她的心血拱手让人?” 她没那么爱钱,但也会不甘心。 虽然她讨厌阮舒池,但凭良心说,他外表身材确实不错,明知不可能,她还是忍不住想过嘴瘾,“其实仔细想想,阮舒池虽然讨厌,但如果我把联姻对象类比点男模的话,我也不算吃亏,毕竟他条件要当男模没准儿能混个头牌当当。” 晏蓁蓁声音抬高了几分,“快别说了,那个谁来了……” 陈清也看她尴尬的样子,下意识转身顺着晏她视线定眼望过去:“你脸怎么红了,谁来了?” 男人掀起珠帘站在门下压迫感十足,他神色淡淡,极深的瞳仁就那么轻飘飘瞥过来。 陈清也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时不知道谁发出一道极力忍笑的声音:“你的男模来了。” 陈清也:“……” 陈清也失笑,没搭话。 “行了,我拿碗筷出去,热的锅子等会让小池拿啊。” “知道啦舒妈妈。”陈清也见舒女士走出厨房,身影消失,回头又问阮舒池,“你刚才想说什么?” 阮舒池搓搓自己袖管上的灶灰。 “没什么,先吃饭吧。” 第47章 重瓣荼靡 这顿不知道是午餐还是下午茶的饭后,三个小的去收拾碗筷,舒颜女士拉阮奶奶去试新买的衣服,只有阮爸最闲,往客厅一坐看电视了。 阮歆装模作样送了两个菜碟子进厨房,诓阮舒池一个人洗碗,然后拉上陈清也就往院子里走。 她往摇椅里一坐,晃晃悠悠,提起方才还有些痛心疾首:“清也姐,你怎么不叫我啊!难得有一天睡到下午,谁知道被我妈当场逮捕。” “我没叫你?” 陈清也本是斜靠在墙根,一听这话,气得当场掏出手机,打开阮歆的聊天对话框,上面明晃晃显示了几个未接来电。 第82章 “天地良心,奶奶不让我上楼叫你,我从出门接舒妈妈他们开始就在给你打电话。” 夏天七八点钟的京北,正是一天最热闹繁华的时候,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长安街上的车流如同连绵不绝的彩带缓慢移动着,红色尾灯与白色前灯交织在一起。 晚高峰,再一次遇到堵车,陈清也按下手刹,问一旁的晏蓁蓁道:“我送你回你父母那边还是你自己那儿?” 晏蓁蓁晚上喝了点果酒,就把车留在酒楼搭陈清也的车回家,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那比较自由,“回我那儿吧,正好你要去你店里,和我家顺路。” “你那家店口碑蛮好的,我在小红薯上看到过不少测评博主晒图,都在夸说是国内纯手工女装的top,还提到了因为品牌比较小众,每个款式只出几套,极少撞衫。” “清清,这些衣服是不是你自己设计的?” 陈清也沉默了一下摇头:“不是,你知道的,我已经不碰那些了,是请的设计师。” 她顿了顿又道:“店面是我妈在世时帮我盘下来的,当初她打算让我留学回来做自己的品牌,我虽然没办法完成她的期望,但开家店也算是对她有个安慰。” “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算不得什么。” 晏蓁蓁知道这话题不宜再深谈,不然又惹她难过,就转了话题:“刚刚在酒楼还没来得及问你,联姻的事,你想好了吗?你家人同意吗?” 陈清也:“不同意又如何,我的事我做主,况且我爸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有利可途的机会。” 晏蓁蓁默了会儿才开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清也白她一眼,“你我之间关系,有什么不能讲的。” “那你拒绝话,以后你的处境……” 晏蓁蓁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圈里联姻,一般都讲究强强联手,资源和利益共享,阮陈两家应该就是出于这个目的联姻的,但联姻的事陈清也拒绝,那她的处境就很不妙了。 尤其联姻的事会落在她妹妹陈梦瑶身上。 时间一久,尤其陈老夫人百年之后,陈清也在陈家的处境可想而知,甚至有可能要仰人鼻息。 而她的脾气又怎肯受这些气。 就算陈清也不在意利益和金钱,像他们这样的人是无法完全脱离家族的。 晏蓁蓁比较幸运,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又宠她,婚姻之事自然全凭她喜好。 但就算凭她喜好也没用,她还是在感情上裁了大跟头。 思绪险些劈叉,她回过神正色道:“清清,联姻的事你要慎重考虑,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 陈清也点头,“放心,我有数。” 钱,妈妈已经给她剩了不少,哪怕不多,店里这一年流水已经稳定向上,只要她不挥霍无度,是够用的。 这时,前方车流开始缓慢移动,陈清也松下手刹踩下油门汇入车流。 * 陈清也的店开在繁华街道的一角,因为是新中式风格,店面装饰简约淡雅并带有中国风,很吸睛,行人路过时便能在第一时间锁定他们的视线。 店外招牌并不大,但店内却另有乾坤。 店内分两层,一层全们全打通作为会客和成衣展示,二层分三个空间,分别是试衣间和裁剪缝制衣服的地方,还有一个暗室是她的办公区,是她用来休息和查帐的地方。 陈清也进去时,几个服务员正在给顾客介绍衣服,经理梅姐也正陪顾客试旗袍,梅姐看到她进来正要招呼她。 陈清也用唇语示意她先招待顾客,梅姐做了一个ok的手势,并同样用唇语示意让她去办公室休息。 办公室设在二楼扶梯旁,和外面只有一墙之隔,当初装修时陈清也为了好看和方便做了面双面镜,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从外面看只是一堵普通的墙。 壁灯位置是开关,为了防止客人误按,放了一组小沙发挡住,因为楼下有休息地方,这组沙发几乎没人坐。 陈清也绕过沙发抬手一推壁灯后侧,墙延着轨道滑动,她进去后门缓缓合上。 梅姐很贴心,她已经把放流水的文件存在平板里。 陈清也坐进懒人沙发里,滑动屏幕开始翻看着。 用了快半小时,将一个季度的流水帐面全部看完。 陈清也唇角微弯,数着后面的零,随着数字变大唇角弧度加深,没想到这个季度流水又翻了一倍。 她伸了个懒腰正要准备下楼逛逛时,忽然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说你家老太太要和阮家联姻?” “嗯,清河说已经定下了,阮家那边也有这个意思。” 后面这道声音温柔绵软正是陈清也那个便宜后妈陈依月,她秀气的眉稍一挑从沙发上坐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墙壁前。 这面双面镜是她托舅舅从国外高价购来的,当初是为了安全性怕碎掉所以叮嘱舅舅要质量为上,没想到舅舅千挑万选竟是某国审训室特供款,从里面看外面十分清楚不说,声音也像站在面前一样听的一清二楚。 陈清也盯着那张温柔可人的脸,眼底复杂。 “如果你家那位大小姐真嫁过去,现在她就不尊重你,以后还不拿着头顶看人?” 陈依月当然知道这些,自从知道阮陈两家要联姻的事后,她就没睡好过。 她心里不痛快嘴里却说着:“那有什么办法?她一直就是那个大小姐骄纵脾气,我只好忍着。” 刚刚说话的是陈依月大姐陈依玲,她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你傻啊,你这人就是太软弱,放着自己亲女儿不去和阮家联姻,要给别人做嫁衣,瑶瑶哪点比不上你那个继女?她除了长着一张狐媚子脸招摇过市,还有什么?” 陈依月叹了叹气没说话。 陈依玲抬手戳了她额头一下,恨铁不成钢:“陈家老太太一直看不上你,她更在意死了那位,你哪点不如死了那位?你甘心吗?” 陈依月怎么可能甘心。 “如果是瑶瑶嫁到阮家,到时候陈家前面那位辛苦得来的东西,都是你的,是你女儿的,以后她女儿想花钱还得看你脸色,整个陈家都是你说了算。” “你占着她的丈夫,用着她赚来的钱,抢她女儿的婚事,将来还能教训她女儿,让她女儿仰你鼻息生活,没有比这更解气的事情了。” “小妹,不管用偷的还是抢的,快把这婚事截胡过来。” 这些话说到了陈依月的心里。 她在陈家忍了这么久扮演贤妻良母,忍着陈清也的大小姐脾气一直退让,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唇边泛冷终于卸去伪装,“大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阮家那边指名要和那丫头联姻,老太太又向着她,我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再压你和女儿一辈子?你甘心一辈子伏低做小?” 陈依月轻轻一笑,温柔的眉眼里竟有几分轻视:“不碍事,那丫头和阮家公子自小不和,以我对她的了解,就算阮家那边没意见,她那大小姐脾气也会闹起来不同意。” 第83章 况且,陈清河已经和她提过,他只不过和陈清也提了一嘴联姻的事,她当场就拒绝了。 这对她和瑶瑶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机会来了,想尽办法也要抓住,就如她当年抓住了陈清河,明知道他有老婆也要牢牢抓紧。 陈依铃嗔怪道:“原来你早就盘算好了,还在这和我装,小妹,大姐就等着你好消息,到时瑶瑶嫁到阮家,有什么合作项目可别忘了照顾一下你姐夫这边,倒底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事还是娘家给你撑腰。” 陈依月:“大姐放心,忘不了的。”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得意,但声音却压的很低:“大姐你说的对,用着她赚来的钱,占着她的男人,抢她女儿的婚事,将来还能教训她女儿,没有比这更解气的事情了。” 陈依玲看不得她胆小的样子,“在外面,又没别人,你那么鬼祟做什么。” 陈依月小声道:“万一被人听见。” “这在外面,又没别人怎么可能被人听见……” 陈清也盯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垂着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痛意从心脏连着后背蔓延,她知道如果她不控制自己,情绪就会控制她,然后她就会陷入好不容易拨出的泥潭里。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失控。 为了妈妈,她不能哭,不能失控。 她在那面“墙”站了许久,久到陈依月姐妹离开了很久她都没有动,一直到梅姐给她拨电话问她还要不要看纸制的账本。 梅姐是妈妈的朋友,她这个人很体贴,工作又认真负责,算是陈清也难得信赖的人。 她调整呼吸极力压制情绪,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正常:“不用了梅姐,我想在这休息会儿再走,我想安静会。” 挂断电话那一瞬,她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地板上。 她还是这么不堪一击,只不过因为几句话就差点情绪失控,颤动的手指越来越麻几乎要失去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想站起来发现腿已经麻了,活动了一会儿后才从地上缓缓起来。 她抬腕想看下时间发现今天没戴腕表,就走到沙发上拿起手机,还不等她按灭屏幕,手机震动着。 盯着到屏幕上未存的号码,她停顿了几秒钟才落下手指。 “喂,清清,是爸爸,你吃过饭了吗?” 陈清河的声音很温和体贴,体贴到陈清也有种错觉,好像以前那个把她像公主一样宠爱的爸爸回来了。 “爸爸。” 陈清也下意识像从前一样喊着,她顿了一下刚要准备说“吃过了。” 陈清河温声打断她:“宝贝女儿,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没有直接说什么事,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和阮家联姻的事你不用再为难,爸爸不想让你因为利益牺牲自己,我和你妈妈都只想你快乐自由。” 陈清也毫无征兆地笑了,不等陈清河开口,她用从前和他撒娇的口吻说:“爸爸最疼我了。” 这个反应把另一头的陈清河弄的有点懵,因为陈清也已经很久没和他撒娇了。 但他没多想敷衍道:“我自己女儿我能不疼她吗,好了我这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这通电话,让陈清也明白,她和陈清河的父女亲情也就到这了。 她垂下手臂,想按灭屏幕,手指无意碰在上面,竟打开了某个微信头像。 是她放在“讨厌”分组里的,头像是一张夜晚清空的图。 底下还有一行英文,但字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她手指落下,那张图缩小,微信备注写着--“目中无人大混球(阮舒池)” 脑海里倏然闪过陈依月姐妹的话, “你占着她的丈夫,用着她赚来的钱,抢她女儿的婚事,将来还能教训她女儿,让她女儿仰你鼻息生活,没有比这更解气的事情了。”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 陈清也抿起唇,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她要和阮舒池联姻。 仔细想想,除去阮舒池和她不对付之外,他似乎是个很不错的联姻对像,家世背景数一数二,能力一顶一,最重要的是…… 长相身材比肩顶级男模,那个谁不是说还有公狗腰吗? 这么一想,和他联姻似乎稳赚不赔。 勉强能配的上她吧。 ……不过。 她今天好像把话说的太绝了,她现在应该怎么阮舒池说,自己又反悔想和他联姻呢? 万一他拒绝怎么办? 陈清也垂下睛睫盯着阮舒池微信,有点发愁。 * 晚上,京北市中心,全市最大网球俱乐部vip球场。 高耸的天花板上,简约精致的灯光明亮如白昼,球场地面是最优质的草皮,精心维护的场地平整光滑,场边摆放着绿植和花卉,空中飘散着淡淡香气。 原本是宁静平和的氛围,只中球场中央,网球如离弓之箭般嗖的一声飞出去。 陆淮挥拍严阵以待准备接球,哪知他刚刚抬臂,一股凌厉的劲风从他耳边擦过,最后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直奔边界内。 似乎在戏耍他一般早就预定好落球的位置。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了,陆淮已经被打傻了,他实在撑不住了朝对面的阮舒池举手投降:“阿池,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下手这么狠,我都有种错觉,你不是在和我打网球,你是在朝我射箭。” 阮舒池手臂垂下,小臂肌肉线条紧实分明随着他动作轻轻浮动,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冷冷道:“这么虚?” 语气冷淡却似压着火,隐含讽刺。 这话一下戳到了陆淮,男人怎么能被说虚,他抬起手臂用力鼓起肌肉:“我虚?看到哥们的肌肉没?” 阮舒池没理他,自顾自去一旁喝水。 陆淮本想过去再证明一下自己不虚,一旁已经休息好久的肖辰虚弱地走地来:“表哥,待会能不能别让我和池哥打球了。” 陆淮嘲他道:“弟啊,你这行不行啊,多练会,以后开演唱会不会虚。” “我不开演唱会行不行,能不能别让我练。”肖辰欲哭无泪,来之前明明说好的是来放松一下,他怎么会想到会差点累瘫了。 如果说累点他还可以忍,但阮舒池打球太废人了,球速之快,几乎让人无法看清。 球就像不知道什么方向来的子弹,以不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直奔他的死角。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被绝杀。 肖辰想了想问:“池哥平常就这么厉害吗?” 陆淮往阮舒池那边看了一眼,后者薄唇轻抿,手里捏着一瓶水,脸上明明没什么情绪。 但他却能感觉到阮舒池情绪似乎不太佳。 陆淮突然意识什么什么,唇边勾笑,“他平常是厉害,但也没厉害到这个份上,一般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发疯。” 肖辰朝阮舒池偷看了一眼,正好阮舒池抬眸。 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碰上阮舒池冰冷淡漠的眼睛。 肖晨冷了一下马上移开视线,声音不自觉放低,“看着挺平静的,也不像发疯啊。” 陆淮挑眉,“他这个人比较变态,就是他越生气,外表就越平静,打球时就越带杀气。” 第84章 肖辰了解似地点点头:“那他现在肯定气疯了。” 闻言,陆淮笑的快要直不起腰。 阮舒池这边听到笑声,眉心一拢刚要开口,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响起了。 他弯腰捡起手机,当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他眼眸微顿,只停了半秒,便接通。 听筒里短暂沉默,清悦中微带着娇气的声音有些别扭地传过来:“喂,是我陈清也,你的死对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谈谈。” 阮舒池掀起眼皮,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又是短暂沉默,:“阮舒池,我改主意了。” 尾音发颤,声音还有些含糊。 阮舒池没听明白,“什么?” 听筒那头像在喝着什么,须臾之间,那头似乎像下定了很大决心后开口:“就是……你能…… 陈清也本来为了给自己撑场面喝了半瓶威士忌,但喝了酒后舌头有点打结,头也开始晕起来,一时间想不起合适的词。 脑子突然闪过几个意思相近的词,她随便抓住一个意思差不多的脱口而出。 “嫁给我怎么样?” “……” 陈清也疑惑接下,隔着纸袋摸到个硬面的长方形。 她抬眸看看阮舒池,又低头一圈圈绕开纸袋封口的线,从里头掏出红色的本子。 红底,封面烫金的几个大字。 陈清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去看阮舒池,像是猜到什么,手颤抖着去翻开封面。 “……” 许久的沉默后,陈清也声音嘶哑,像是受尽心伤的杜鹃,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阮舒池,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48章 南非针垫 “…阮舒池你说话啊,这是什么意思?” 陈清也一遍遍确认房产证上的名字、地址,竭力克制着发声,却依旧颤抖得明显。 阮舒池的视线左顾右盼却不敢去看她,这简直是奇怪,毕竟房子的事,分明是他帮了她。 在陈清也最困难,却不愿意开口的时候,买下她的房子,让她没有顾忌地跳出以前的生活,有朝一日还能找回唯一亲人留给她的念想。 可阮舒池这会儿心虚至极。 陈清也怎么会想到阮舒池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答复她。 可能结婚两个字太扎眼。 周围时不时有朝她投来八卦的视线,她怕阮舒池把昨天醉酒求婚的糗事讲出来,就略带恼意先一步开口:“不是和你说让你等我吗?” 她同意和阮舒池联姻这事她暂时还不想让其陈清河那边知道,如果陈枫知道,那陈清河那边必然不好瞒住。 一个人越想要得到什么,就越会费尽心思去争取抢夺,陈依月陈清河两夫妻现在一定觉得阮家与陈梦瑶的婚事胜券在握。 既然他们那么想要,那她就要在他认为十拿九稳时让他们希望破灭。 所以她想先瞒住陈枫。 陈清也微微出神,这时阮舒池往前迈了几步,视线朝陈枫那边轻飘飘扫了一眼,收回后居高临下望着陈清也,淡淡地声线里竟隐隐透着点暧昧,“不是怕你急吗?” 没错,陈清也是挺急的,但她没急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事。 虽然有点无语,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事的时候,得先把阮舒池支走再说。 “你吃过了没,吃过的话就去外面等我。” 并递给阮舒池一个眼神。 本以为他会知趣地离开,哪知,他唇角一扯,“没吃。” 这人这么不识趣? 陈清也无语地瞪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句话。 阮舒池眉稍一挑,像故意和她做对似的,“我就在这等,你们慢用。” 陈清也盯着就站在自己半米位置的阮舒池,非常确定他就是故意想看她出糗。 上午她想让他快点回答时候,他拿腔做调不给个谁话。 现在倒好,装的比她还急。 但陈清也能怎么办,联姻这事还没定,暂时她也只能先忍一忍,便挤出笑:“既然没吃那就一起吃吧。” 说完又看向陈枫,“哥,你不介意吧,阮舒池我们也算相熟吧。” 相熟的死对头。 陈枫脸色不大好,只是很淡地回了句:“我们快用完餐了,让别人吃剩菜似乎不礼貌。” 陈清也听出来,陈枫这是不欢迎阮舒池过来吃饭。 可能是她的原因,陈枫和阮舒池从小便关系不太好。 除了不必要的打招呼,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但现在她也不可能赶阮舒池走,正想着怎么开口,原本站在她身侧的阮舒池拉开她旁边椅子很自然地坐下来,不咸不淡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陈枫眼微微一眯,朝阮舒池看过去。 阮舒池与陈清也并排而坐,他缓缓掀起眼皮,漆黑地瞳仁不带任何情绪,一点没避开陈枫视线。 两人的视线隔着餐桌碰撞。 氛围微妙地近似于针锋相对。 陈清也在一旁感到了不自在,她轻轻咳了一声,让正好过来上菜的服务员给阮舒池添了副餐具。 多了一个人,原本点的菜肯定不够,不管平常她和阮舒池关系如何糟糕,她也没让别人吃自剩菜的习惯,就又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除了小时候,这是三人第一次在一起单独吃饭,三人大概都觉得不自在,谁也没先开口讲话。 还是陈枫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给陈清也夹了块芋头糕,似是不经意问道:“阮先生说的结婚,是什么事?” 陈清也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心里转了个来回,她不想对陈枫撒谎,避重就轻道:“也没什么,回头再和你细说。” 说完她瞥向身旁的阮舒池,他穿了件特尔斯银灰色衬衫,双叠袖熨烫平整,修瘦的手指握着竹筷透着优雅散漫。 似乎察觉到陈清也的视线,他偏头瞧了她一眼。 眼神玩味似乎在看她会怎么编。 陈清也轻瞪他一眼示威。 本来是陈清也表达不满的举动,但因为她长相太过明艳,举手投足间又自带着点娇气任性,以至于她眼神斜斜一瞪,不像不满,倒有了点撒娇意味。 在陈枫眼里更是觉得刺目,他少有失控的情绪险些控制不住。 他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他唇边牵笑,语调温柔:“那好,哥等着你和我说,再喝点杨枝甘露,你不是最爱喝这个吗?” 陈清也平常是最爱喝这个,但她平常也只喝一杯,要不然就会觉得腻,喉咙还会发痒,现在她只想喝白水,刚想说不用了,一杯清水已经放到她碗碟边。 男人嗓音语调散漫却比平常多了点温柔,“甜的喝那么多不腻?喝点水润润喉咙。” 阮舒池本来就是那低沉清越的嗓音,尾音还带着点磁性,平常淡淡的还好,但现在突然这个语调,落入陈清也耳中时微微一麻,她耳括汗毛都要立起来。 说话就说话,怎么搞得像是蛊惑人的妖孽。 陈清也耳边微微发烫,她掩饰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时竟忘了陈枫让她喝杨枝甘露的事,佯装淡定道:“是有点腻。” 她喝了一大口水,水慢慢咽下去,耳上的热意才慢慢消退。 第85章 陈枫的手停在半空僵了一瞬,又收回去,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即将压不住的情绪。 一顿饭,三个人各怀心事,一直到结束氛围都很微妙。 临走前,陈清也想借去洗水间由头顺便结个账,要不然每次请陈枫吃饭最后结帐的都是他,虽然他们是兄妹,但她也不想每次都是被照顾的那个。 她来到楼梯口吧台,对服务员说:“麻烦结下a13桌的帐。” 服务员是个圆脸姑娘,她在电脑上查了下,然后客气道:“您好女士,您男朋友已经结过账了。” “男朋友?难道是我哥?”陈清也以为服务员说的是陈枫,但刚刚他都没离开坐位怎么有机会结账呢,她刚要开口问是不是弄错了,就听服务员说。 “不是您哥哥,是坐在您旁边那个长得巨高巨帅穿着灰衬衫,看起来又酷又拽的那个帅哥,是他结得账。” 服务员清清眼,满眼惊艳。 原来是阮舒池,陈清也有些无语,阮舒池有这么帅吗? 她心里腹诽,这小姑娘应该多去外面看看,多见点帅哥就不会这么少见多怪了。 陈清也纠正说:“他不是我男友。” 服务员:“那是你老公?” 陈清也:“……” 她想纠正,但想到以后联姻的话,他确实也算是…… 但这两个字,单单想想就让人无法面对。 陈清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没在这里停留,她摇摇头转身朝走廊另一侧的洗手间方向走去。 另一头餐桌前,阮舒池抬腕看了眼时间,再抬眼时与一道沉沉地视线对上,他掀起眼皮懒洋洋靠向椅背。 短暂地沉默后,对面终于沉不住气开口。 “阮先生,清清年纪还小,性格也很单纯,很多时候她做事并没有考虑周全,这可能会让您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错觉,我希望您多担待一些,不要产生误会,也不要对她产生不必要的期望。” 陈枫的话说的客气,但实际上字字都极不客气。 阮舒池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扣,他唇间一扯嗓音平静到不带一丝起伏:“这是我和她的事,对于你的提醒,多谢,但不需要。” 陈枫斯文温润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痕,他盯着阮舒池,声音沉下去:“阮先生,我会保护我妹妹不让她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利用。” 阮舒池忽尔一笑,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陈先生,居心不良这四个字,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 “你听得懂。” 看阮舒池油盐不进还在嘲讽自己,陈枫怒极反笑,“沈沉周回来了,你应该了解清清和他的关系,你没机会的,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 阮舒池整理袖扣的手指收紧,铂金袖扣应声掉落,但他却浑不在意,眸色漆黑深不见底,仿佛任何情绪都无法在其中掀起波澜,只是,他唇缓缓抿直。 许久之后,他冷声开口:“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陈枫冷笑,说的话直戳人心,“难道是被利用你也没关系?” 氛围几近剑拔弩张。 陈枫再要说什么时,陈繁清从洗手间回来,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下意识问:“你们在聊什么?” 阮舒池默不做声,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枫脸色如常,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没聊什么,你去楼下等我,我去结账。” 陈清也:“已经结了。” “怎么你去结了,刚结的吗?”陈枫问。 陈清也瞥了旁边阮舒池一眼,没说实话:“本来说好就是我请你,怎么能让你结呢,哥,那我们走吧。” 陈枫没再多问,只是温声点头:“好。” 到饭店楼下时,陈清也和陈枫道别,“哥,那你路上小心。” 陈枫视线落在陈清也身后,高瘦挺拨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视线若有似无落过来,而后与他的碰撞在一起。 “清清,有什么事自己解决不了,一定要和哥说,知道吗?” 这个距离,只要正常音量,都能听到。 陈枫和陈清也站的很近,几乎只有一步距离。 长大后,陈清也已经极少和陈枫站这么近,虽是他们是兄妹。 她直觉不合适就往旁边侧了一步,才回话,“哥,你放心吧,我都多大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儿,我自己能解决的。” 不是她信不过陈枫,而是她不喜欢遇事依赖别人,如果你开始依赖别人就等于把自己背朝向对方,这是一种危险行为。 这种事一次教训就够了。 陈枫抬手,像对小朋友般揉她头,意有所指“婚姻这个事不是小事,你不要当儿戏,知道吗?” 陈清也好大的人了,小时候还好,这么大被人摸头即便是陈枫她也不自在,就稍躲了下带着点娇气道:“哥,我头发要被你弄乱了,好了,我还有事,咱们回头再聊。” 说完就朝陈枫做了拜拜的手势,作势离开。 陈枫没再多说,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点头,“好。” 他望着陈清也朝不远处高瘦的身影越来越近,而距他却越来越远,莫名有些心慌,他想叫住陈清也,却不知道以什么借口让她停下。 陈清也快步来到阮舒池面前。 他似乎情绪不大好,看见她也不主动讲话。 “阮舒池,我们谈谈。”陈清也觉得联姻这事,得尽快敲定下来。 阮舒池越过她头顶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缓缓收回视线后似乎在漫不经心问:“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他没有用联姻,而是用的结婚。 陈清也注意到了,但并未没在意。 这话把她问住了,如果她对阮舒池说实话,就是我想利用你保护好自己利益,还想让陈清河陈依月计划落空。 这话能直说吗? 显然不能。 万一惹恼阮舒池,那她的计划岂不是要失败,正烦恼这话要怎么回最合适时。 阮舒池往前迈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一步距离。 他身材高瘦挺拔几乎快要高出陈清也多半头,正午阳光下,两人的影子几乎贴在一起。 快要超过陈清也的安全距离,她以为阮舒池又要和她做对,秀气的眉毛蹙了蹙,叫他名字,“阮舒池……” 话音未落,阮舒池猝不及防俯身靠近。 陈清也眼睛微微睁大。 而后,他的指尖落在她发顶。 头顶碎发像被微风佛过。 陈清也呼吸一滞,耳廓微烫。 “上面有脏东西。”阮舒池指尖落乌黑的秀发上轻触即离。 略带有亲昵的动作,但却边界感十足。 陈清也真的以为头顶有脏东西,也没在意,想到阮舒池刚刚问的话,正欲回答时。 阮舒池站直身体,两人之间恢复原来的距离。 他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晦涩难辨。 “不必想了,我同意。” 利用也没关系 阮舒池在心里自嘲地补充。 可阮舒池忽然伸手,挡住这般坠下的轨迹,把陈清也的手抓在手里。 “你要更直接的答案。” 第86章 “最直接的答案,是我一直不敢承认,你对我而言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是亲情,不是友谊,从三年前那个圣诞开始,或者更早以前。”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只会给你困扰,不是吗。” 第49章 伯利恒之星 陈清也怔怔盯着阮舒池的眸子,试图从他眼底再寻找些什么。可惜,从他眼底看见的,只有狼狈的自己。 已经晚了? 造成困扰? 陈清也低下头,实在忍不住满腔嘲讽之意,最后竟一点一点哼笑着出了声。 她抬手一把挥开阮舒池,揪住他的衣服前襟,步步紧逼倒是把阮舒池堵在了围墙边。 “不是亲情,不是友谊,阮舒池你对爱情的定义还真是直白又复杂。是搞文学的都这样的吗?话不能直说,说一分藏三分,剩下全靠别人的阅读理解?” 那意思不是…他是第三者?沈月琳似笑非笑瞥他:“当初和你说陈家小姐的时候,也没见你拒绝的这么干脆。” “妈,我累了,要休息。” 但沈月琳不打算放过他,她对自己这个各方面优秀,几乎找不到缺点的儿子满意是满意,但总觉得太过正经克制缺了点“人”味儿,就调侃道:“你和妈说,是不是偷偷对人家……” 阮舒池手上动作一顿,打断道:“妈,你别凭空想象。” “我就随口一问,还不是替你操心。”沈月琳撇嘴,神态还带了些少女的娇憨,“你怎么不像你爸一样,他年轻时可是有名的浪子,周围都是莺莺燕燕,不知道交过多少任女朋友。” “所以您希望我也做浪子?”阮舒池扯唇打算结束这个话题:“那您为什么每次都因为这事和爸冷战?” 沈月琳无言以对:“……” 阮舒池走过去准备赶人,“您问完话了没,我现在想睡觉。” 临走前,沈月琳想了想嘱咐道:“明天带着你舅舅从南洋带的燕窝给陈家老夫人送过去。” 阮舒池应了声,就要关门,关门的瞬间听到:“也不能咱家一头热,也不知道人家陈家小姐愿不愿意,这傻小子追人都不会。” “……” 另一边的陈清也正在泡澡,她手臂搭在浴缸边缘玩着泡沫,随着她的动作水面泡沫泛起细微的涟漪。 纤白的手臂在灯光下晶莹如玉,她有些泛困就从浴缸里起来,刚披上浴巾,手机就响了。 她有些不耐的从红木矮几上捡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后马上接通了电话,语气软软,撒娇道: “喂,奶奶,我好想你呀。” 听筒那头轻哼了一声并不买账,“真想我,能两个月都不回家看我一次?” 陈清也却一点没收敛,语气更谄媚:“虽然我两个月没回家,但我每分每秒都在想您呀,想的我都瘦好几斤了。” 那头没绷住被她逗笑,但语气还是嗔怪道:“油嘴滑舌,你就会哄我,瘦了?是不是你又乱减肥,回家来住,我给你补回来。” 陈清也:“还是奶奶疼我,等有空我就回去。” 那头叹气道:“你回来也是住我这里,不必担心你爸那边。” 冷场几秒后,陈清也嗓音有些低:“奶奶,我知道您疼我,但我回去,要惹人不高兴的。” “清清,这是你的家,谁敢给你脸色看?明天回家,来看看奶奶。” 奶奶一向疼陈清也,她再任性只要老人家开口,她也无法拒绝,“好,明天我回家看您。” 挂断电话,陈清也仔细给自己做完护肤,又给头发做了个护理才躺到床上,刚要闭上眼睛时,手机一声震动。 是她哥陈枫来的消息。 陈枫是陈清河好友的儿子,他父母意外去世,陈清河夫妇收养了他,从小和陈清也一起长大,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却不输亲兄妹。 哥:【清清,听说明天你回家?】 哥:【你说,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陈清也认真想了想,上次和陈枫见面好像还是上个月,她上次好像还说第二天请他吃饭来着,然后早被她忘了个干净,但她脸皮厚,立刻倒打一耙。 清清:【哥,这么久你都不和我见面,我可想你了,想你想的我都瘦了。】 哥:【……】 哥:【有你这么颠倒黑白的吗?我约你几次你都说忙,是我不和你见?还有你怎么又瘦了?】 陈清也自动忽略前面,只抓住最后一句回:【因为需要哥投喂我。】 陈枫那头似乎被她话弄的没了脾气:【那就搬回家里住,不出一个月我就把你喂成小猪。】 回家住,那她就别想有胃口了,手机屏幕上时间已经快到11点,陈清也想结束话题,但陈枫又发来消息。 哥:【你和阮家联姻的事,爸和你提过了没?】 陈清也又想起这件糟心事。 清清:【提没提不重要,反正我也不会同意。】 哥:【不管什么时候,哥永远站你这边。】 陈枫对自己不错,陈清也一直都知道,即便她知道永远站她这边并不可能,但还是有些感动。 清清:【还是哥最好,哥你不用担心,这事我自己能解决,不早了,我睡了,晚安。】 哥:【晚安,明天见。】 放下手机,陈清也闭上眼晴,脑子里却冷不丁闪过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睁开眼,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阮舒池他怎么敢说我觊觎他?” * 翌日,陈清也八点就起床了,洗漱化妆又用了一个多小时,到陈家老宅时已经临近十点。 陈家老宅位于京北名校区深巷内,是一幢带有民国风的老式洋房别墅,已有百年历史,青墙红瓦,檐口屋顶,在正午阳光下,古朴且优雅。 陈清也将车开进别墅里停好,走过花园来到洋房门外。 开门的是家里的佣人李姐,在陈家工作多年,看到陈清也脸上带笑:“大小姐回来了。” 陈清也戴着墨镜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她径直走进去,经过玄关就听到一阵笑声。 “爸妈,你俩这么恩爱,好像我这女儿是多陈的,你都不喜欢我。” “你这丫头,又我和你妈玩笑,我怎么不喜欢你了,你们俩都是我的宝贝,我永远疼你们。” “你们父女俩怎么又逗嘴。” “妈,你脸红什么?” 这句话后,又是一阵笑声,好一个其乐融融。 陈清也站在原地,红唇缓缓抿出讽刺的弧度。 这些对话在她妈妈还活着的时候,陈清河也说过一样的话,说她和妈妈是他永远的宝贝。 在妈妈去世的6年里,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说过这些话,只是换了对象。 曾经的深情恩爱随着妈妈去世马上易主,甚至在妈妈头七那天,他就将他陈依月和他的私生女带进家里。 从来就没什么深情恩爱,全是谎言。 陈清也指甲抠着包带,唇边带笑迈步走进去,来到足有百平的客厅后看向几人,笑得唇边漾起笑,“咦,聊什么这么开心?” 原本言笑晏晏的客厅瞬间鸦雀无声。 第87章 陈依月依在陈清河身旁,两人手还握着,女儿陈梦瑶也挨着两人,一家三口好不亲热,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带着防备投向陈清也。 双方只隔了几米,但却像对垒的敌人,泾渭分明。 陈清河松开陈依月的手,眼底敛去笑意开口:“你回来了,去书房等我,我有话和你商……” 不等他说完,陈清也兴趣缺缺地打断:“我是来探望奶奶的。” 说完,她踩着细细的鞋跟迈向楼梯,完全不给陈清河一点面子。 陈清河被她这态度气的不轻,刚要发怒,陈依月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别再惹她生气。” 温柔带着吴侬口音的声音,任谁听都会备感舒心亲切。 只有陈清也知道这声音下的人有多虚伪,她懒得周旋,快步走上台阶。 “清清,好久不回来,阿姨给你煮你爱吃的粉蒸排骨和荷阮鸡,在家里多住几天。” 陈清也脚下一顿转过身,轻轻一笑:“陈依月,咱们之间就没必要再演了。” 闻言,陈依月脸色僵住,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宛如一个女主人般,“这次回来,就多住些日子,毕竟这也是你的家,你妹妹一直吵着想你呢。” 一旁站着的陈梦瑶跟着附和:“是呀姐姐,你不在这些天,我在家里不知道多想你。” 嘴里说着最甜的话,眼神却完全相反,陈梦瑶盯着陈清也,带着美瞳的漆黑瞳仁满是挑衅。 每次都一样的戏码,令人厌倦。 陈清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眼神都懒地给直接转身,刚迈上楼梯就听到陈梦瑶并不算友好的声音:“姐姐我在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陈清也步子都不带停的,“谁规定我听到就要回你的。” “清清,你妹妹是关心你而已,你怎么对她这种态度?你们毕竟是亲姐妹,流着的一样的血。” 陈依月的话成功恶心到了陈清也,她指甲掐住扶梯转身,“陈依月,能不能别再恶心我了?” 饶是陈依月能忍听到这侮辱性极强的话也变了脸色,她视线紧紧盯着陈清也,脸上温柔面具终于维持不下去。 陈梦瑶上前扶住她手臂,带着哭腔惊慌失措:“妈妈,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姐姐,妈妈本来就体弱,你为什么要刺激她?” 像是响应她的话似的,陈依月身体晃了晃,声音虚弱应道:“我没事,别生你姐姐的气,她不是故意的。” 陈清也唇一弯,勾起好看的笑涡,“我就是故意的。” 陈清河听不下去,他抬手拍了身边的小几,“你怎么和你陈阿姨讲话的?” 陈清也耸耸肩,“无奈”道:“没办法,我又不会说谎。” 陈清河被这话噎了噎,生气又想到联姻的事他压下怒意开口:“过来,我有话和你谈。” 陈清也不耐烦道:“我有事忙,没空。” 陈清河被她态度创到,站起来指着她鼻子怒道:“你每天不是和明清传绯闻就是吃喝玩乐,还忙,你有忙一件正经事?当初你闯的祸,给我丢多大人?你妈被你气的出车祸,你还有良心吗?” 陈清也脸色一点点冷下去,她指甲掐紧掌手依旧是无所谓语气:“当初你不是说只要我做个只会花钱的二世祖,你就知足吗?陈清河,我妈怎么出的车祸你比我清楚。” “你这个混账!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陈清河气的不轻,冲到台阶上,挥起手就要朝陈清也脸上落下去。 一些画面从陈清也脑中飞速闪过,脸上隐约还残留着火辣胀痛的错觉,但她早已不是那个19岁的小女孩,她慢悠悠道:“我劝你冷静点,要不然待会被奶奶看到,你也知道我最会告状的,到时候大家都难看。” 闻言,陈清河手僵在半空中,脸色变得极难看,刚想开口,楼上有道挺拨身影走过来,男人嗓音温和:“爸,奶奶问清清是不是她来了,说给清清熬了燕窝,催她早点过去。” 楼上的男人是陈清河的养子陈枫。 陈清河放下手臂咳了一声对陈清也说:“还不快去,别让你奶奶等你。” 陈清也压根没理他,直接上楼。 快走到楼梯上时,她仰起脸,终于露出真切的笑意,用只有两人的音量说:“谢了,哥,回头请你吃饭。” 陈枫长相斯文清隽,笑的时候尤其温柔,他唇边轻笑压低音量:“这回别又诓我。” 陈清也无辜地眨眨眼,“我哪有。” 陈枫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抬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头,但晚了一步,陈清也已经往前走了几步。 “哥,待会聊我先去见奶奶。” 陈枫手轻轻握拳点头:“好。” 他看着陈清也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后才收回视线,他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准备下楼,楼下传来陈依月轻轻柔柔的声音。 “你别生气,清清还小,再大些就好了。” “马上二十五了,还小?如果不是联姻的事,我能容忍她这么忤逆我?” “联姻的事,你也别急,她真不愿意,不是还有瑶瑶吗?” “阮家那边钟意的是……” 后面的声音听不真切,陈枫站在原地眉心拢紧。但阮舒池却觉得无比烫手。 他第一次和陈清也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相触的那块皮肤焦热灼人。 他都没搞懂自己怎么就直接跟了进来。 两人站的太近了,只要他微微低头,就能望见陈清也耳朵上戴着的宝石耳钉,以及衬衫下漂亮细腻的锁骨。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但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清冷好闻的香水味,阮舒池知道那是从陈清也身上传来的,于是更加不敢乱动。 他心脏跳的很快,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肢体记忆远比一切都要熟悉。 这场景…… * 陈老夫人怕吵,她住在在最幽静的南侧。 陈老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房内装饰古朴典雅,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名家字画,红木书桌上铺着她刚画好的山水丹青,室内墨香浓溢。 室内北侧,绣着梅兰竹菊的屏风后是一排软塌。 陈老夫人坐在书桌前捧着碗茶轻轻抿了口,正要抬头时,听到亲昵巧笑的声音:“奶奶,我的燕窝呢?” 陈老夫人放下茶碗失笑,“你这孩子,来我这,就知道要吃的。” 陈清也走过去挽住她手臂头贴在她颈窝娇气道:“那没办法,谁让奶奶最疼我。” “知道我疼你,也不知道勤回家看我。”陈老夫人伸手刮刮她鼻子,说完叫佣人将温着的燕窝端来。 陈清也从佣人手里接过燕窝偿了一口,口感滑嫰,清新中略带甘甜,像一缕柔风缠绕在舌尖。 比她原来吃过的上等燕窝口感还要好,以至于,她一口气吃完。 陈老夫人拿起手帕帮陈清也擦了擦嘴,问:“这燕窝好吃吗?” 陈清也舔了下唇角,舌尖浅浅回甘,“好吃。” 陈老夫人笑眯眯道:“这是上个月阮家送来的,还是阮舒池亲自送的。” 第88章 闻言,陈清也口中瞬间没味道了,她漂亮的眼睛一眯,脑中警铃响起,歪头问:“奶奶,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陈老夫人扫了她一眼,手指点点她鼻尖,“丫头,想必你爸也和你说这事了,那我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陈清也撇了下嘴:“奶奶,您是说和阮家联姻那事?” 陈老夫人点头。 不带一秒犹豫,陈清也摇头:“我不愿意。”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奶奶还是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奶奶也不会勉强你。” 陈清也对家里生意不算了解,但也明白两家联姻后是强强连手,但钱是賺不完的,她并不想因此而牺牲自己的婚姻和自由。 本想直接说不愿意,但想到阮舒池那边绝对不会同意,她眼眸微动就想把这口锅全部扔给阮舒池,“奶奶,这联姻也要看阮家人家愿不愿意,我和阮舒池关系您也知道的,就算我愿意,他也肯定不愿意,您还是别费力气搓和了。” 陈老太太问:“那如果他愿意呢?” 陈清也想到阮舒池和自己关系,就算是联姻,他也没道理找她这个死对头的,那不是纯纯找虐吗? 陈清也:“他要愿意,我就考虑考虑。” 陈老太太微微一笑:“那好,恰好今早阮家那边说要来给咱们送燕窝,应该是阮舒池过来,等他过来,正好问问他。” 陈清也一听阮舒池要来,瞬间觉得晦气想走,“奶奶,我和朋友约了吃饭,要不然我先……” 话还没说完,外面佣人敲门进来,“老夫人,阮家公子过来了。” 陈清也不高兴嘟囔:“怎么哪里都能碰到他。” 陈老夫人看出她不高兴,就指着屏风说:“你不想见就躲屏风后面。” 外面已经有脚步声,陈清也顾不得说什么就躲到屏风后面坐在软塌上。 很快,就传来一道清冷磁性的男声:“陈老夫人好,家母代晚辈给您送来的南洋燕窝。” 陈老夫人唇边含笑:“你母亲和你都有心了。” “陈老夫人客气,老夫人对阮家一向照拂,应该的。” 佣人将茶碗放到阮舒池身旁的红木桌上,他端起来抿了口放回桌上,动作优雅而稳重。 陈老夫人微微颌首,越看越满意。 而屏幕后的陈清也暗暗撇嘴,太能装了。 一阵寒暄后,陈老太太进入正题:“你母亲和你可提了咱们两家联姻的事?” 阮舒池点头:“嗯,提了。” 陈老太太朝屏风看了一眼,笑道:“时代变了,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是老古董,你们晚辈的意愿我们也会尊重。” 她顿了顿接着说:“联姻的事,你愿意吗?” 屏风后陈清也觉得有必要再和阮舒池通个气比较万无一失,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如果我奶奶问你联姻的事,你就实话实说不愿意,我保证这事能黄。” 这下应该妥了。 阮舒池正要回话,手机响了一声,特殊的提示音,他歉意道:“失礼。”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按灭,视线正对着屏风。 隐隐约约能看到熟悉的倩影贴在屏风上,他唇边弧度几不可见勾起。 片刻后,他语速不紧不慢道:“只要她愿意,我没意见。” 屏风后的陈清也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急从软塌站起来,手机一下从膝盖掉下去,弄出“呯”的一声巨响。 阮舒池蓦地怔住,眼底全是不可思议。他眨了眨眼,半框眼镜后的眼神逐渐转变为怀疑:“小也,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要开玩笑了……” “可能我以牙还牙的方式,确实幼稚了点,但怎么能说是开玩笑呢。” 陈清也毫不客气,抢先打断:“首先,我就是这种人,玩弄感情,不负责任。基因遗传,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人。对你…反正注定要辜负你,我有没有分手又不重要。” “阮舒池,别这样看我,你又不是没得选。” “不过是看你要一笔勾销,还是让我一直厌恶你下去。” 第50章 千日红 如果不是舒女士听了碎嘴子说上门的闲话,拉着阮歆找来墓园,陈清也应该会找借口逃回新海,然后把所有没解决烂摊子通通丢给阮舒池。 不然也不至于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被舒女士和阮歆当场逮捕。 陈清也后来回想起那个场面,自己都觉得荒诞又漏洞百出。 当时她的手被阮舒池握着,两人四目相对,正在对峙,虽然谁都是强撑的虚假气势。她进阮舒池又不敢推,好像谁先换口气,就是谁输了一样。 可就是这会儿,舒女士带着阮歆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远远瞧着,阮歆拽着她妈嘴上一刻不停,而舒女士又神情凝重。 陈清也余光扫见,一时间什么气势也没了,手忙脚乱推开阮舒池,又是抹脸又是整理头发,试图在专业人士眼皮子底下,搪塞过眼下的僵局。 目光在空气中平静地交汇。 陈清也的心脏猛地停滞,脑中冒出千万种模糊的瞬间,而这些最终汇成一个清晰的认知—— 是阮舒池,她没看错。 男人身形颀长挺拔,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几乎没什么变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立体,那双本该显得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在这张冷峻的脸上却显得有些淡漠。褪去了少年时期的张扬锐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她不是没设想过有一天会和阮舒池重逢,却从未想过会如此仓促,始料未及。 停顿几秒,陈清也先一步将视线从那道平淡又隐晦的目光中移走,本能地张了张唇话到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时隔五年,她早就不知该如何称呼。 短短几秒钟,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这时,刚刚热情招呼她的人,也就是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许知薇微笑着介绍:“陈清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刚走马上任的ceo阮舒池阮总。” 陈清也的目光再度落在面前高大挺拔气度不凡的男人身上,有些不可置信。那位还没来事迹就被疯传的新老板居然是阮舒池? 许知薇:“阮总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销售部并驾齐驱的两架马车之一的陈经理经理,也是销售部目前的负责人陈清也。” 陈清也还没从阮舒池空降成为她的上司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许知薇介绍完她还依然有些没回过神。 还是阮舒池率先收回视线,姿态从容地仿佛第一次见面一般朝着她伸出手,打破僵局。 “你好,陈经理。” 男人嗓音清越温和,如同初春时节刚融化的冰泉水。 陈清也的呼吸有片刻停滞,她立在原地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紧,那些早已老旧泛黄的记忆像是突然陈醒,疯狂倒带。 他的声音向来好听,无论是平时散漫温和的,还是动情时染上情/欲的。 对面男人的视线缓缓下移,那双精致到有些过分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唇角勾着同样温和散漫的薄笑,伸出去的手耐心地悬在半空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清也很快反应过来,强作镇定将手递过去:“阮总您好。” 第89章 熟悉又陌生的温度短暂相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清也明显察觉到分开时那人指尖划过了她掌心。 陈清也的心跳猛地停滞一瞬,指尖像是有电流窜过。 清冽的木质香猝不及防钻进鼻尖,陈清也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她下意识抬起头撞进那双温和淡漠的眼里。 那双眼一如既往漆黑沉静,看不出半分端倪。 仿佛电光火石间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短暂的认识后,许知薇笑着介绍:“您可别小看了陈经理,陈清也是京大的高材生能力很强,还曾代表学校去往港城大学交换过一年,履历十分优秀,我们销售部每年有三分之二的业绩都是由她完成的。” 阮舒池的视线没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瘦了。 头发也剪短了。 很以前大相径庭。 “港城大学。” 阮舒池的目光停在她脸上,薄唇轻启慢条斯理地重复。 “是啊,对了我记得阮总您也是港大毕业的,陈经理小您两级你们没准以前还见过呢。” “没见过。” 陈清也下意识抬眸,脱口而出。 “嗯?” 许知薇有些诧异地转头看过去。 她原本只是寒暄想帮陈清也牵个头跟领导打好关系,没想到陈清也今天这么不上道。 就在陈清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大脑疯狂思考该怎么补救:“我的意思是……” 面前男人收回视线,脸上没有半点波澜轻飘飘开口:“的确没什么印象。” 或许是因为没吃早餐的缘故,陈清也胃里隐隐作痛,她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的确,学校里人那么多,没见过也很正常。” 许知薇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妙,便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她看向陈清也:“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在销售部新的总监上任之前,阮总暂时代管销售部,以后销售部的工作可以直接上报给阮总。” 陈清也的心脏“咯噔”一声。 如果能早点预料到五年后阮舒池会成为她的顶头上司,那当初她提分开的时候一定会选择更加体面温柔一些。 “……” 许知薇:“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先开个小会,都简单汇报一下目前各部门手上的工作进度,方便阮总后续开展工作。” 陈清也照例坐在右手边最下方的位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掌心被他手指勾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陈清也不自觉回想起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电光火石的一幕。 脑子里也乱乱的,直到销售部的工作进度汇报完,她都没能从这种情绪中调整过来。 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她蓦地想起五年前他们结束关系那天,场景实在算不上体面。 那天阮舒池一贯温和的脸上带着薄怒,那双精致的桃花眼阴沉锐利满是不解:“说清楚为什么突然要走?” “合约期限到了我们的关系也结束了,我离开你的房子不是很正常?” 男人用力按灭烟头,明明是想留住她可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是他们公子哥儿的通病,语气也漫不经心:“那就重新签,按照从前的合约价格翻两倍三倍也行。” 而她握着破旧的行李箱拉杆,语气决绝:“就算是你现在给我一百万我也不想跟你睡了,听明白了吗阮同学?” 许是她弃如敝履的态度刺痛了阮公子的自尊心,他眼底情绪由不解转为冷漠,那双精致的桃花眼里像是淬了一层冰。 凛冽锐利。 盯得她遍体生寒。 须臾,他轻嗤了声:“行,那你别后悔,我不吃回头草。” 他就是这样的人,上一秒能把你搂在怀里耳鬓厮磨恨不得把你捧在心尖上,下一秒也能高高在上地让你别后悔。 “我决不后悔。” 少女嗓音决然掷地有声。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可那些不堪的记忆就像是在她的脑海里生了根发了芽,以至于她现在也依旧能回忆起当初所有的细枝末节。 一份不对等的感情,注定以悲剧收场。 情绪来得猛烈,陈清也回过神才发觉眼眶隐隐有些发酸。 才回过神没多久,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问:“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那好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辛苦大家。” 会议结束,身高腿长的男人率先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会议室。 目送阮舒池离开会议室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会议室里的气氛也明显活跃了许多,大家都没急着走,压低声音讨论着。 “不愧是总部高价挖来的,说话做事有条有理滴水不漏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以后估计有的受。” “何止啊,你是不知道我刚才会上提问的时候阮总皱眉瞥我那一眼,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我都吓死了,舌头都差点打结。” “我也是我也是,我生怕我说错什么,真吓人。”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个性格温和好相处的,这一场会开下来我算是知道什么叫表里不一了,刚才说话我都提前打好几遍腹稿。” 听着大家的讨论陈清也垂下眼睫,心道那是你们不认识以前的阮舒池。 陈清也见过的人里,要说表里不一阮舒池绝对排第一。 他可以和颜悦色地跟你谈笑风生,但这并不耽误他下一秒就使手段把你往死里整。 相比从前,如今的他成熟稳重气质温和沉稳,丝毫看不出以往嚣张乖戾的模样。 “想什么呢你,感觉你今天不在状态。” 许知薇用手肘戳了她一下,将她的思绪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陈清也莞尔:“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今天注意力不集中。” 闻言,许知薇有些担心地看她,问:“又失眠了?” 陈清也家的情况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刚进乐泰的时候陈清也工作压力大,焦虑失眠是常有的。 “不是。”陈清也摇头:“就是单纯没睡好。” “行吧。” 许知薇也没多问,嘱咐道:“等中午午休抽空眯一会儿,看你眼睛红的。” 陈清也怔了怔:“我眼睛红了?” “不然你以为呢?” 许知薇边说边从包里掏出化妆镜递给她:“自己照照,红的跟兔子似的。” “……” 陈清也看了一眼,还真是,估计是因为来的路上哭过。 她把化妆镜还给许知薇:“那我去卫生间补补妆。” 许知薇:“我也去。” 陈清也笑着:“你的妆已经很完美了,比昨天还要完美。” “还是你会夸人。” 两人说笑着一起走出会议室。 - 午休的时候茶水间议论纷纷,都在讨论这个空降来的新老板,没跟新老板打过交道的女同事都因为那副皮囊跃跃欲试,打过交道的则是避之不及,一时间阮舒池在员工中的形象开始两极分化。 早会结束后一整天,这位新老板都没再出现在众人眼前,十足的神秘感更加吊人胃口。 第90章 而陈清也刚接受了前男友变成了能拿捏她命运的顶头上司的事实,今天这一天就过去了。 原本想下了班去跟许知薇约个饭,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了,只想赶紧回家泡个澡然后睡一觉。 跟许知薇打过招呼后,便跟大多数同事一起乘电梯下楼。 许是心里装着事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她也跟着人群一起走了出去,完全不记得自己要去负一层停车场。 刚走出公司大门,一道急切的男声就将她的思绪拽回现实。 “清清——” 分辨出声音的主人,陈清也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曲同舟就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表情带着一丝喜悦和小心翼翼的讨好:“清清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聊聊好不好?” 陈清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错了楼层,按理说她从负一层开车离开是不会清见曲同舟的,她也就没把早上的短信放在心上。 想到这陈清也脸上肉眼可见的烦闷。 她今天是不是水逆,怎么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 她越过曲同舟大步往公司远处走,语气不耐:“我不是来见你的,而且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别再来找我了。” 曲同舟脸色微变,但依旧跟上去语气带着讨好:“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保证不会再犯了。” “你现在能劈腿以后就能出轨,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非要闹的人竟皆知,体面一点不好吗?” 闻言,曲同舟见复合无望便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出声道:“我为什么劈腿你心里不清楚吗?陈清也在一起快三个月你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跟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陈清也冷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那不是正好,好聚好散。” 与此同时,阮舒池的助理周铮提着公文包小跑着从公司里出来,朝着立在门口那个西装革履气质卓然的男人走过去:“阮总您要的东西。” 阮舒池没动,偏着头立在原地视线不知在看哪。 周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清正在拉扯得两个人不自觉出声:“这不是陈经理和她男朋友么?” 闻言,男人总算是有了点反应,神色隐晦:“是么?” 他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漫不经心道:“那你们陈经理的眼光现在不怎么样。” 当然后续相关,他们等回到新海,避开长辈们再说。 至于另个心里门清的人,最近没空参与这些暗潮。阮歆正在为朋友两肋插刀,成天在关在房间里做侦探,除非饭点都见不到人。 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就这么到了除夕。 陈清也每天倒数着日子,计算她还得在这种欢乐祥和里,和阮舒池面对面坐几天。 同一屋檐下一桌吃饭,还得假装关系良好。 这可简直是对闹掰了的青梅竹马,最大的惩罚。 第51章 北美冬青 除夕当天,是个没人敢睡懒觉的大日子。 阮歆迫于亲妈的威压,竟比陈清也还早些下楼。不过看她坐在餐桌边,抱着牛奶瓶走神的模样,很明显是身体离开了床,但大脑却没有,一整个游魂的状态。 陈清也从厨房出来,和阮舒池擦肩,半个眼神也没给他,倒是径直走到阮歆身边,掰了一半热腾腾的松糕递给她。 松糕是阮奶奶做的,没人学得会她的手艺,红枣、坚果和青红丝热热闹闹铺满,蒸热后就是一股甜香。 阮歆却摇摇头,拒绝得相当干脆:“不吃,一会儿有的是好吃的。” 陈清也默不作声,扭头看了看冬日里蒙蒙亮的天,把掰小块的糕往嘴里塞,忍不住提醒道:“你睁开眼睛看看天,这个一会儿,可得有好一会儿了。” 阮歆若有所思,抬手接下半块糕,一把拉住到处路过的阮舒池,就地解决塞他手里,然后回过头朝陈清也点了点头:“不用谢,替你解决了!” “恭喜杀青!” “终于结束啦!” “大家都辛苦了!” 三位主演同时杀青,拍摄一结束就有人上前递花,互相道着喜。 阮舒池手里的花都快拿不下了,这还是他头一回杀青后收到来自助理以外的人的花,顶着满头的血与大家合影,乐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透过欢呼的众人,他远远便望见了对面的陈清也。 她平静地站在人群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双手随意插在西装裤兜里,一半青蓝一半幽绿的眼睛深沉寂暗。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空气中仿佛窜起了电光,激的阮舒池浑身一颤。 他慌忙低下头来,故意不去看陈清也。 反倒是盛鸿朗,杀青后特别开心,见到陈清也更是激动地不得了,抱着两大捧花过来找她攀谈。 演员们陆陆续续收拾好,该合照的合照,该签名的签名,然后在导演的吆喝下聚集在一起,全剧组拍了一张大合照才算结束。 余导还特意将前排的c位让给了陈清也,但陈清也婉言推清了。 她不想参与到合照里。 见状,余导也没再坚持,招呼着众人拍完便回酒店收拾了。 晚上的杀青宴来了很多人,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制片人和编剧都来了,不过今晚最备受瞩目的还是【沐光之名】的投资人们。 阮舒池被经纪人郑康时拉着硬是挤进圈子里,挨个给那些投资大佬们敬酒打照面。 阮舒池很不习惯这种场面,但拗不过郑康时,再不愿意也必须端着酒杯笑着给制片人和投资人说几句。 陈陈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碰见了李常——那个会所里让他喝两瓶酒就给他一百陈的李总。 他也是【沐光之名】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 不过他并不是真心看好这剧,只是事先答应了段光霁要给他争取一个角色,这才投资了点钱将他塞了进来。 当看到段光霁噘着嘴站在李总边上嗔怨这两个多月来自己受了多少多少苦时,阮舒池就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 而那个李常明显已经对段光霁很不耐烦,他敷衍地应付着边上的人,一边扭头,就那么恰好望见了穿着西装跟着经纪人到处敬酒的阮舒池。 李常冲他微微一笑,阮舒池直接给了个冷脸,绕过他去给其他人敬酒。 等敬到陈清也的时候,阮舒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说两句。心想两人都这么熟了,不必再搞这些虚的了吧。 而且自从医院一别后,他们两个都没再理会过彼此,这会儿还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推杯换盏,着实有点难度。 余游导演见他在陈清也面前犹豫,哪里还忍得了,直接按着阮舒池的头把人拉到陈清也面前,故意拔高了声量道:“你小子今儿可得好好谢谢陈总,要不是陈总及时运来空调,就你这细皮嫩肉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扛过来。” 阮舒池正心有不满暗暗不爽呢,听到余导这话,忽然就定住了。 剧组的空调是陈清也送的? 他错愕地看向陈清也,而女子只是装作和他不熟,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里的红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第91章 他结结巴巴地说:“余导……你不是说空调是投资人陈总……” 余游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对啊,投资了咱们这部剧还姓陈的人物,除了陈总还有谁?” 阮舒池这下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就那么蠢,当初在医院,陈清也说她是【沐光之名】的投资人之一时自己就该想到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停电的那晚,自己不过是在陈清也面前随口说了句剧组没空调,第二天家电公司就运来了一车队的新空调给他们。 而他还单纯地以为真的是另外某个姓陈的投资商好心关心剧组情况才命人送来的。 陈清也嘴上说在意的是投资是否能大赚,可要是真的心狠至此,大可不必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过来送空调。 毕竟,不管拍摄条件如何,这部剧都会录制下去。 她那么冷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将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 想到这儿,阮舒池豁然开朗,整理了一下笑容后,他端着酒杯上前,客客气气地朝陈清也走去。 “陈总,这段时间以来,多亏了您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阮舒池扬起唇角,顶着那张迷倒千陈人的俊脸真诚说道。 陈清也懒懒地挑了挑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这态度看的周遭一群人心里发紧,很明显,陈清也对这个叫阮舒池的艺人没什么兴趣。刚才来敬酒的演员没十个也有八个了,除了盛鸿朗,就没见陈总搭理过谁。 余导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经纪人郑康时更是慌得不行。 为了今晚的宴会,他可是花了不少精力找人给阮舒池打扮。西装礼服,发型妆容,样样都是花了心思的,放眼今晚出场的艺人里,就再没比他还出挑显眼的明星。 好不容易想给这个家伙引荐一下,结果不曾想,人家陈总瞧不上他。 阮舒池脸皮厚,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忽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做得少,但应付这种场面还是没问题的。 他知道陈清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许是上回的事惹到了她,这会儿对自己冷淡是正常的。 他微微一笑,站在陈清也面前将酒一饮而尽。 陈清也见状,长眸眯了眯,她用几根手指托着高脚杯,姿态随意又轻佻,细长中指上的宝石戒指光彩夺目。 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子将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红酒杯递了过去,用眼神示意阮舒池接下。 一旁的导演、经纪人还有投资商们均是暗自倒吸了一口气。 陈清也这番举动,看似是轻视戏弄阮舒池,实则是在向他抛出橄榄枝。 看来她是有意要将这个混血美男收入怀中。 这种事,在娱乐圈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若有看得上眼的艺人,掏点钱,再给点资源,各取所需,便能达成一段不错的关系。 而金主的地位也决定了他今后资源的咖位。 当那个人是陈清也时,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忙不迭迎了上去,一边哄着笑脸,一边接下这杯酒喝掉。 可偏生阮舒池是个脑子不开窍的,见陈清也手里的酒杯只剩下了一半,他顿在原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殷勤地给她酒杯倒满上。 四周忽然沉默了下来。 陈清也拿着满满当当的酒杯:“……” 虽然不大赞成阮舒池攀附金主但还是目睹了这一切的经纪人:“……” 导演:“……” 众人:“……” 郑康时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再稳重的他也禁不住在心里癫狂呐喊:“——亲娘啊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个二愣子的智商到底是遗传了谁?!” 远在阮家书房的阮华安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地揉了揉鼻子,然后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余游直接捂住了脸,不敢看,简直不敢看。 这孩子怎么在这种事上悟性那么差呢? 这下好了,他以后的戏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阮舒池的笑话。 不料,陈清也只是怔了一下,随后便装作没事人一样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酒,不错。”她轻言道。 没发火,也没甩脸色,气氛出乎意料的和谐。 得到了陈清也的夸赞,阮舒池嘿嘿一笑,冲陈清也点了头后便乖巧地站在一旁,一副等着听候发落的样子。 郑康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这一整天的,心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给他磨的够呛。 池散场的时候,陈清也去了趟洗手间,好半天没见着人出来的阮舒池便寻到了厕所。 还没踏进去,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是段光霁。 他大着胆子拦在陈清也面前,使出百般力气,极尽讨好地说:“陈总,我倾慕您很久了,能给我个机会表现一下吗?” 阮舒池听完就皱起了眉头。 这段光霁是见在李常那里捞不着好处,转而便转而将目标放在了陈清也身上吗? 他那娇软乖巧的声音,确实听着让人很有想法。 保不准陈清也就喜欢听话的,真要看上他了,阮舒池可能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北纪玺府的。 他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好,可还是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但听到这个地步,阮舒池再也没勇气驻足在这里了,生怕下一秒就听到陈清也和段光霁腻歪的声音。 他正要抬脚离开,却听见洗手间里面传来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陈清也回过身,盯着阮舒池颤动的眼睫:“这是第一次,所以我告诉你答案。现在过来,亲我。” 阮舒池欺身靠近,却是有一次被陈清也拽 着衣襟拉下身子,然后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口腔。 他疼,她更疼。 阮舒池睁开眼,看到陈清也面上挂着泪痕,搂着她纤腰的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锁进怀里。 做错事的人是他,如果有朝一日会被惩罚。 那也是他,一人承担。 第52章 黑魔帝兜兰 “阮舒池,不是当妈的要在除夕晚上批评你。但这件事上,你能不能抓点紧!有喜欢的女孩子就去追,你又不是有钱的富二代,就张脸还长得不错,凭什么要人家追你。你性子就是不随我,拖拖拉拉,跟你爸当初一个样!” “是啊,小池过完年足三十了吧?抓点紧,奶奶还能看看曾孙曾孙女呢。” “妈,你说我说得是不是,乘兴还总说我给孩子压力太大。我要是不给点压力,他就能一直糊弄我。” 这会儿一家所有人总算到齐,全坐客厅剥砂糖橘等着看春晚呢。可真一得空下来和长辈们一起,聊着聊着就难免说起些应时应景的。 比如人生大事。 还在读书的就问成绩,刚毕业的问工作待遇,像阮舒池这种,逃不开被问的自然是感情生活。 “…怎么还殃及池鱼呢。” 阮舒池没说话,倒是平白遭殃的阮爸爸偷摸开口。他眼睛虽一直盯着电视,耳朵却没闲着,捕捉到舒女士说到他的关键词,一时没忍住,默默吐槽了句。 第92章 声音不大,挨着阮爸在坐旁边单人沙发的阮歆听得清楚,她眼睛一亮,朝她爸竖了个大拇指。 病房里的两人各怀心思,相安无事地一起度过了几天。 这两天的医院少了很多蹲守的记者,一直没见到人,他们便开始怀疑阮舒池是否在这所医院里。 阮舒池这才有机会去看望周衡和其他在剧组里受伤的工作人员。 所幸他们伤的并不重,都是皮外伤,但还是被安排在了一个大病房里,穿着和阮舒池一样的病号服。 只要有人来采访,就装作伤势严重的样子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地接受询问。 躲在卫生间里的阮舒池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他老爸确实关心他的伤,走后第二天就特意安排了两个医生过来架着他去做检查,大大小小各种脑部检查愣是都来了一遍。 医生望着他的ct检查报告说:“你的大脑里面有一块很小的血块压迫了神经,但不是近期出现的。你之前是不是脑袋也受过伤?” 阮舒池如实点头,坐在医生面前回忆了一下:“我十二岁的时候出过车祸,当时脑袋受伤挺严重的。” 医生听完,若有所思:“结合你说的梦境,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患有失忆症。那些模糊的片段可能是你之前的经历,但也不排除它单纯的只是梦。” 失忆? 阮舒池一愣,当时医生似乎确实有说过他可能会有失忆症状。但因为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生活也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便一直没去关注这事。 当时他爸告诉他,因为商业的一些斗争,他被暂时送到了盈城一个镇上的中学就读,所以他有两年的时间都不在家。 而车祸就是在他毕业那天接他回来的时候发生的。醒来以后,他的手机钱包什么的丢了个一干二净,浑身上下只有当时穿的一套衣服,还有几本书,一点过去的踪影都找不到。 那两年的时间里,阮舒池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他爹阮华安事后有向学校那方面求证过,老师都表示,他儿子聪慧好学,在学校里一直乖巧听话,从没惹过什么麻烦。 因而关于那两年的经历便被直接忽略了。 经医生这么一提,阮舒池忽然对自己之前丢失的部分记忆有了想要弄清楚的冲动。 还有,那个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大脑产生的幻境。 但眼下他还有很多没解决完的事,失忆的事只能先搁置一会儿。 游轮事件后,【沐光之名】剧组受到了广泛关注。 特别是因为贺岫粉丝闹事而受伤住院的工作人员,那些媒体账号可会写了,什么贺岫粉丝片场闹事,致多名人员重伤。 还有说贺岫粉丝团是邪/教,手段极端令人发指。 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关于贺岫负面印象的报道通通都来了一遍。 要知道,艺人的形象不仅靠自己和公司来维持,粉丝的表现也必不可少。 虽说粉丝不能绝对代表艺人,但疯批粉的脑残程度足以摧毁一个艺人。 只能说,这次的粉丝闹事给贺岫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他还抽空在微博解释说自己并不知道这事,那些纯属粉丝个人行为,并且质疑闹事者并非自己的粉丝。 阮舒池没出声,立马起身,借着夜色把耳后那点红藏得极好。 陈清也没打算抓着阮舒池不放,往他身边靠近,把自己的重量放了大半在阮舒池身上。 “阮歆什么时候看完啊,我想回去了。” “那我们先走?” 阮舒池身上的温度隔着两层衣物传来,陈清也好像没刚才冷,也没那么想打破现在的安宁。 “再等等吧,烟花快放完了。” 两人说着悄悄话,眼神都盯着阮歆,生怕她突然转身看到点不该看的。 陈清也摇摇头,她本意是想折磨阮舒池,现在看却好像变了味道。 远处不知谁家又放了烟花,陈清也跟着响声去看,烟花落下的正下方停着辆车。 陈清也眯了眯眼睛,借着不明亮的灯仍看不清,而这时那车竟打开了车内照明。 阮舒池感觉到陈清也的手从自己掌心抽走,像躲像逃,没有半点迟疑。 他跟着扭头,陈清也视线所向,是驾驶座的叶庭阳。 第53章 老虎须 “怎么这时候过来,吃过饭了吗?” “我过来是觉得电话分手不够正式,想亲耳听你再说一次。”叶庭阳控制不住冷哼,可话音刚落就显得有些后悔。 陈清也没吱声,感觉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她坐在叶庭阳的副驾,车是他在新海常开的那辆奔驰,看这样子应该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你可以换个时间的。除夕夜晚上,像你们那种家庭,应该很看重这种日子吧。” 叶庭阳扶着方向盘,忽然低声笑开,闷闷笑声,没有分毫畅快:“你确定,看见我突然跑过来以后,就跟我说这个吗?” 当然不想,陈清也深吸一口气再默默吐出,车内空调温暖干燥,虽然不冷了,却依旧令她手足无措。 “叶庭阳当时选择跟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我想尝试接纳你,也想尝试改变自己。可经过相处,我们不适合也是真的……” “我们哪里不合适了!那么短的时间,你就能确认我们不合适了吗!” 陈清也想到什么,忽然顿住:“你知道了?”但网友并不买账,粉丝大闹片场是事实,他贺岫虽然不是主导者,但他的这几个魔怔粉已经彻底败坏了他的路人缘。 做艺人的,最怕的就是底下粉丝失控。 发起疯来到处咬人的脑残粉丝就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炸的体无完肤。 更别说这个剧组囊括了多少流量,光是原著小说粉,各家艺人粉就数不清了,还有掌握在舆论风口上的阮舒池,随便拎出来一方,这场争论战就没那么容易停下。 而这,就是宏庭国际想看到的结果。 这个关键时刻,比的就是谁的演技更好,布的局更大,抓的把柄更多。 娱乐圈的水很深,稍有不慎陷进去了,只能说自己倒霉。 阮舒池极力配合着公司的安排,有郑康时坐镇,他丝毫不担心后面的舆论走向。 出院那天,他还装模作样地接受了采访。 “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机会澄清,我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呢。” 阮舒池说着,漂亮的眼睛里覆上了一层水膜。 他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中法混血的极品样貌,这几滴泪一淌,跟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林妹妹似的,在场的记者都看呆了。 本想着抢到时下热点当事人的回应回去交个差就行了,不料,竟然在现场看到了这么一番惹人心怜的场面。 娱乐圈类似的事不少,但出结果后,再不济,那些个明星艺人在镜头前都能维持良好的形象,很少有人控制不住情难自抑。 加上阮舒池在微博的头铁发言,不少人以为这个小艺人是个脾气火爆的家伙,公众平台都语出惊人。 第93章 哪知面对镜头的时候,竟是这般的心酸真挚。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平白无故被污蔑了这么久,谁心里没个委屈。 记者也都是人,这么个大美男在眼前抹泪,说话的语气都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哪里还舍得问他过分的问题。 “那请问,阮先生,您对贺岫此次行为有什么想说的吗?” 记者举着话筒上前,看阮舒池的眼神都放的轻软,生怕一个不注意,把人刺激的情绪失控,连采访的机会都没了。 阮舒池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用力将眼泪挤回去。 他眼眶红红的,说话也带上了微微的鼻音,但对着镜头,他还是咧开一抹笑。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只是觉得……有点失望。我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贺岫前辈经常照顾我,我很感激。那种情况下,记忆出现混乱也是有可能的。也许是我这个人比较讨人厌吧,总之,事情都过去了,只希望之后,大家都能顺顺利利的。” 说的心酸又难过,虽然大半都是演出来的,但阮舒池已经豁出去了,怕什么呢,贺岫都敢张嘴胡来,他怎么就不能瞎编。 关于工作中照顾他什么的,都是狗屁没有的事。 阮舒池现在嘴里就没几句真话,经历了污蔑这事之后,他终于悟了,人生在世,身份脸面都是自己给的,真假怎么样,还不是他一张嘴说了算。 记者们心中了然。 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大型撕逼场面,但阮舒池很明显是不愿意多面对这个话题。 “知道什么?如果他误会的话,我可以……”阮舒池不明所以,只是顺着陈清也的话说下去,“好吧,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陈清也望着阮舒池的侧脸,眯了眯眼睛,还以为阮歆会把什么都和他说了,结果这俩人刚才纯站那儿吹风呢。 “和你没关系。” “你说什么?”阮舒池快步跟上。 “和谁都没关系,是我的问题。”陈清也紧了紧外套衣襟,脚步不停,只垂下眸盯着向她的影子靠近的阮舒池的影子,而后小声喃喃。 “天真冷啊,感觉云城也要下雪了。” 第54章 藿香蓟 “怎么,人见着了,心死了没有?” “…死了。” 叶庭阳应着,指尖按下易拉罐拉环,仰头灌了口酒:“死的,透透的了。” 叶庭阳憋着气,把车开出云城,一口气开到服务站休息区,买了几罐啤酒,就在车里自己闷头借酒浇愁。 知道叶庭阳“夜奔”全程,骂过他荒诞举动的江至峤,终还是不放心,家宴中间偷闲拨了个电话,确认人好好的没事,才算放下心来。 “除夕晚上,要死要活从家跑出去,开几百公里车“夜奔”,我知道上一个干这种事的还是红拂女。不过人家夜奔为的有情有义,你呢是专程过去找虐,怎么不算古往今来第一人呢。” 江至峤察觉叶庭阳状态可控,非但没安慰,反倒是句句往他的软肋上戳。 “因为我有病啊。” 叶庭阳“嗤”了声,说得相当认真:“不开玩笑,我可能就是真有病。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她心里有没有我,不在一起的时候,就想什么时候能去见她。只要看到她,就什么病就好了。这种感觉,江至峤你懂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安静空旷的环境里,江至峤冷冰冰吐出几个字:“我不懂。” 陈清也换好马术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阮舒池牵着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沐浴在阳光下,一瞬间有种穿越进上世纪外国油画里的错觉。 年轻的伯爵牵着骏马立在庄园外,等待他心爱的姑娘。 第一次见阮舒池骑马的时候,陈清也也产生过同样的错觉。 错觉之所以被称为错觉因为只在那一瞬间,陈清也很快就回过神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出去。 听见脚步声,阮舒池掀开眼皮看了过去。 陈清也穿的也是黑白色马术服,女人身材高挑,马术服的款式大多都是舒身的,将她匀称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多余的。 视线停顿片刻,男人的喉结轻轻滚了滚,略微皱了下眉,突然觉得马术服的设计似乎还有改进的空间。 见阮舒池盯着她看,陈清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出声问:“是我穿的哪里有问题吗?” 她是第一次一个人穿这种马术服,刚才在里面研究了半天才穿好,没什么经验怕闹出笑话。 看着她略显不安的目光,阮舒池给出肯定的答案:“还挺像模像样的。” 嗓音低沉温和,如沐春风。 闻言,陈清也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收回视线,阮舒池拉着缰绳将马往前牵了牵,嗓音淡淡:“还会骑吗?” 停顿片刻,陈清也摇头:“早不会了。” 还没分手那会儿阮舒池教过她骑马,但她有点恐高一共也没自己练过几次,时间过去这么久早就忘光了。 阮舒池也没说什么,握着皮鞭轻轻点了点马鞍:“那上马总还会吧?” 这个倒是会。 陈清也走过去扶着马鞍抬腿踩着爬上去,虽然动作是有些滑稽,但好歹也坐上去了。 见状,阮舒池没忍住低低地轻笑了声。 “?” 陈清也忍不住皱眉,笑什么笑?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看见阮舒池娴熟地翻身上马,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温度从身后包裹了上来,清冽的雪淞香气息钻进鼻尖,陈清也的心跳也跟着漏掉一拍。 阮舒池一手握住缰绳,踩着马镫长腿一跨便稳稳坐了上来。 由于惯性马轻轻往前走了两步,陈清也身子一斜连忙伸手拽住缰绳。 男人温热的呼吸自上而下落在她耳畔,陈清也的脊背忍不住僵硬一瞬,仓惶地将身体前倾,想要跟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见状,阮舒池伸出长臂握住缰绳,将人重新捞进怀里,同时慢条斯理出声:“这匹马性子很烈,你要是乱动待会儿摔下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与此同时身下的马像是能听懂阮舒池说话似的,十分配合地抖了一下。 “……” 陈清也不敢再动了,直挺挺地立在马背上。 阮舒池垂眸视线停在她已经有些发白的脸上,想起她恐高突然有点后悔逗她。 顿了顿,他出声缓和气氛:“害怕了?” 陈清也死死抿着唇,做了半天内心斗争以后才缓慢地点了下头,声若蚊蝇“嗯”了一声。 阮舒池握着缰绳的手又将人往怀里收了收,嗓音低磁:“怕什么,我还能让你摔下去?” 陈清也的心跳倏地漏掉一拍。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马场另一头,陈庭已经跑完两圈下马休息,由助理帮忙牵马往休息区的方向走。 陈庭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的那对男女,神色微妙地笑了笑:“小林你觉得他们俩像什么关系?” 闻言,林助理愣了愣,斟酌了几秒才笑着回答:“难道不是上下级么?” 陈庭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我看不像。” 第94章 不然就阮舒池的性子还能亲自教手把手地教女孩骑马?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林助理也跟着笑笑,没搭话。 陈庭笑眯眯收回视线,嘴里还忍不住念叨:“还挺般配的。” 另一边马上的两人丝毫不知道已经被自动凑成一对了。 陈清也以前骑马是真的被吓哭过,所以这次阮舒池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马在草地上慢慢悠悠地走着。照现在这个速度走完马场一圈估计太阳都要落山了。 阮舒池倒是有耐心,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跟老太太遛弯儿似的。陈清也却有些着急了,她今天是来找陈总谈合作的可不是陪阮舒池在马场里遛弯儿的。 “要不你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吧。”陈清也说。 阮舒池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让人把马牵回马厩,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陈总心中了然:“急什么?那不是还有半圈没走完呢。” 陈清也无语:“现在这个速度,走完一圈得猴年马月。” 阮舒池:“这可是你说的。” “?” 陈清也:“我说什么了?” 话音还没落,身后的人就用力拽了下缰绳:“驾——” 终于听到了熟悉的指令,刚才还神色厌厌的马突然精神抖擞了起来,还没等陈清也反应过来就“马不停蹄”地跑了起来。 她吓得魂儿都飞了,没忍住叫出声:“啊——阮舒池!” 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拽紧缰绳。与此同时,耳边猎猎生风她的声音刚发出来就被风声完全吞没。 儿女们来自然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要送回去了,可得自己失落好几天。 离开云城的那天也是起了个大早,阮奶奶准备了好多农产品,她也不说挽留的话,只是依依不舍地送出去老远,跟不上了才站在原地追着车尾远去。 陈清也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阮奶奶逐渐模糊的声音,鼻尖一酸,不知想起的谁,反正几乎掉下眼泪来。 五个人两辆车,逐渐驶出云城往新海去。 阮舒池载着阮爸舒妈,自然要把父母送回家,陈清也车上则是阮歆,小姐妹还能去一处“再续前缘”。 两车分别前,陈清也降下车窗,趁舒女士叮嘱阮歆之际,示意阮舒池一并降下窗户。 “你的出价发给我。约个日子,我们去把办过户办了。” 第55章 葡萄风信子 午后的新大校园,冬日阳光零散,穿过教学楼走廊的玻璃落在通道地上,有种独属于学校校园的静谧。 可下一瞬,这斑驳的静谧,就被踩点上课的学生踩碎,乌泱泱穿过教学楼连廊,涌上楼梯,或结伴或独行,往自己上课的教室走去。 新海没有午休,午饭后第一节 课,能准时出现在教室,全靠老师点名和平时成绩撑着。 陈清也阔别校园多年,跟着浑浑噩噩的人群走进阶梯教室。 她约了今天和阮舒池去办过户委托的事,省得夜长梦多又出幺蛾子。不过人民教师下午有课,选修课90分钟,两点半下课再去公证中心也不耽误,就没再换时间。 年后到情人节这段间隙,陈清也倒是没那么忙,又找了个全职的花艺师和小水搭班,甩手掌柜忽然就清闲了下来。 她在店里闲着也是闲着,瞧着不错的阳光,一时心血来潮,这就出现在了新大。 从花店坐地铁过去40分钟,正好赶上第一节 课。 一周以后,陈清也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暂时不能穿高跟鞋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这天一早陈清也刚到公司没多久,就看见纪简心带着海城的合约趾高气昂地从她面前经过,径直走进唐总办公室。 当天就有流言传出,说销售部门的的新总监多半是纪简心,毕竟替乐泰开拓了海城市场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 陈清也虽然知道公司不会只因为这一笔单子就将销售部总监人选板上钉钉,但还是感到了些许危机感。海城的这笔单子不是小数目,她只有拿到同等价值的合作才能有机会竞争。 陈清也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整理了一下目前有希望拓展的客户,最终将目光放在枫亭国际上。 枫亭国际是京市一家集合购物、娱乐和餐饮于一体的高品质购物中心,听说最近正在进行了快消品牌的招商,如果能把乐泰的品牌开进去,一定会是一笔不小的回报。 陈清也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一份完整的方案,又听说枫亭国际的陈总爱女如命,便通过方觉浅的姐妹团联系到了陈总的女儿,争取到了两天后下午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 当天陈清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打车去了方觉浅发给她的地址,到了才发现见面的地点居然是京郊的私人马场。 放眼放去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周围是用一人高的白色栅栏围起来的,草场上还能看见零星的几匹强壮的马在低头吃草。 别的不说,风景还是很怡人的。 下了车陈清也给陈总的助理发了短信,不多时便从马场里面走出一位穿着黑色西装助理模样的男人,客客气气地问:“您就是陈小姐吧。” 陈清也点点头:“林助理你好。” 林助理:“陈总在里面会客,请跟我来吧。” 陈清也一路跟着林助理往马场里面走,她以前只听说京郊有一片很大的马场,但从没没来过,走到里面才意识到这片马场足足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 她走过去的时候,陈总正牵着马站在草地上,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身姿依旧十分挺拔,看得出来平时十分自律,身上带着成功人士的气场。 陈清也大方走过去礼貌开口:“陈总您好,我是乐泰销售部经理陈清也。” 陈庭点了点头,没什么架子:“我知道小女跟我提过你,大老远跑过来辛苦了。” 陈清也受宠若惊:“不辛苦不辛苦,很荣幸能够见到您。” 陈庭笑了笑:“年轻人不用紧张,会骑马吗?” “嗯?” 陈清也愣了愣,虽然不解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抿唇笑笑:“不会,没骑过。” 紧接着,她继续道:“您先忙我不着急,我就在这等您。” “干坐着多无趣。”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串沉稳的脚步声,陈庭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对那人说:“舒池这你是乐泰的员工吧,你们应该认识,你们年轻人一起玩一玩不用特意坐着等我。” 闻言,陈清也下意识转身看过去,神色不自觉地怔了下。 迎面而来的男人身形颀长挺拔,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燕尾马术服,下半身是干净利落白裤脚下踩着长靴,骨节分明的手上攥着一根真皮马鞭。 步履沉稳气质矜冷,仿佛西方电影里的走出来伯爵。 阮舒池? 陈清也脸上表情有些意外,他怎么在这? 男人掀起眼睫视线淡淡扫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表情波澜不惊。 收回视线,阮舒池径直走向陈庭,嗓音温和有礼:“陈伯伯。” 陈庭:“舒池啊正好你来了,我这临时来了位客人是你们乐泰销售部的,你应该认识吧。” 闻言,阮舒池这才重新将视线重新分给陈清也。看了她一眼,随后嗓音清越温和道:“认识。” 第95章 陈清也硬着头皮出声:“阮总。” 陈庭笑着:“那就好办了,你们年轻人玩你们的,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 说完,他看向陈清也:“你们阮总的马术不错,有兴趣的话可以跟他讨教一二,里面应该有合适你的衣服。” 都这么说了陈清也也不好驳陈庭的面子,毕竟还有求于人,便微笑着点头:“那就打扰了。” 陈庭笑了笑,视线在陈清也和阮舒池身上扫了两个来回才收回,转身先一步牵着马离开。 原地气氛有些微妙。 半晌,阮舒池抬起眼睫,漫不经心将视线落在陈清也脸上:“脚好了?” “差不多了。”陈清也干巴巴地回:“多谢阮总关心。” “那行。” 阮舒池轻笑了声,扬了扬手上的马鞭:“那走吧陈经理。” “走哪?”陈清也愣了一下。 阮舒池:“不是要骑马,先去换身衣服。” 陈清也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一周的时间过去她已经平静多了,她并不是很想再跟阮舒池有除工作以外的接触。 见状,阮舒池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出声:“陈总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骑马,也欣赏最马术好的人,你若是想让乐泰的品牌进驻枫亭国际,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陈清也抬起头看他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你和陈总很熟悉?” “陈总是我外公的学生。” 说完,阮舒池收回视线抬腿往马厩的方向走,神色散漫:“机会只有这一次,要不要随你。” 原地,陈清也看着手上的合作案用力咬了咬牙,转身走进换衣间。 什么都没有工作重要!要是总监的位置被纪简心坐上了,她也不用干了提前收拾东西走人吧。 不多时,阮舒池的脚步停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自觉勾起唇角。 收回视线,他抬腿走向马厩。 陈庭爱马,马厩里一水的好马,其中有几匹还是他特意花高价从国外运回来的纯种夸特马。 见阮舒池过来,工作人员习惯性地将陈总养在马场的那匹“疾风”牵过来。 “疾风”是陈庭在国外运回来的夸特马之一,因为性子太烈不肯让人骑,找了很多人都没能驯服,最后是阮舒池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驯服了这匹烈马。 阮舒池伸手拍了拍疾风的头,对工作人员交代:“把疾风牵回去吧今天不骑他,帮我牵安吉尔过来。” “安吉尔”是阿哈尔捷金马也称汗血马,这匹马体型不大,性格相对比较温顺,适合新手。 “好的阮总。” …… 随着马儿奔跑起来,坐在它背上的人也上下颠簸,刚才好不容易才拉出的微妙距离,这会儿已经不复存在,等陈清也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被阮舒池包裹住,后背严丝合缝地贴在阮舒池的胸膛上。 掉是掉不下去了,就是有些煎熬。 她忍不住想起和阮舒池在一起那会儿,他第一次教他骑马。 陈清也记得那时是大三的某个周末,由于她学业增多,再加上阮舒池工作很忙,那段时间两人的时间始终对不上,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这天陈清也休息,阮舒池特意空出一天时间出来约会。 那天天气很好,陆熹从京市飞过去,临时叫阮舒池去骑马。原本阮舒池打算推掉,但陈清也现实里没看过别人骑马好奇就一起过去了。 那是陈清也和陆熹第一次见面,之前两人都是互相听说过对方。 或许是怕她一个人坐在下面太无聊,阮舒池跑了两圈以后便过来问她:“想不想骑上去跑两圈?” 陈清也有些犹豫:“我没骑过,不会。” 阮舒池:“我教你。” “真的吗?但我有一点害怕。”陈清也轻轻眨了眨眼睛。 阮舒池温柔地笑着:“怕什么?我还能让你摔下去?” 那时的阮舒池于她而言像是有某种魔力,简单的两句话就能让她无比安心。 她换上马术服,不安又期待地探寻着未知的领域。 阮舒池教得很细致也很耐心,光是上马的动作和姿势就来来回回教了半个小时,就连陆熹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调侃:“他教你比他自己当时学的都认真。” 陈清也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有一瞬间心里很暖,是前所未有地被真的在意呵护的感觉。 随着马蹄声渐停,陈清也的思绪也逐渐回笼。 见她半天没出声,阮舒池皱了皱眉,低下头看过去。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女人乖顺地将头贴在他胸口上,卷翘的长睫轻轻抖动着,像是在想什么。 顿了顿,他出声:“吓傻了?” 阮舒池突然有点后悔逗她。 听见声音陈清也皱了皱眉,彻底从回忆里清醒了出来:“没。” 不远处陈庭正看着他们,阮舒池也没多说,确定陈清也真的没事以后,便翻身下马,站稳以后还不忘绅士地朝她伸手。 夜色里,阮舒池立在原地眼底漆黑一片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视线落在那道熟悉的背影上久久未能回过神。 “…我们今天要聊的是阿根廷作家、翻译家博尔赫斯,大家有没有知道他,或者知道他作品的?” 投影屏幕上随着他的动作,显示出图像。只是讲台两侧是两扇巨大的玻璃,在骄矜的阳光映照下,屏幕颜色寡淡得很。 阮舒池抬眼确认文稿进度,阳光一视同仁,撒在他身上,他莫名地觉得有些燥热。 可能是教室人多,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改变了室温,又或者实在忍不了巨大的色差。阮舒池请坐在两侧的同学,帮忙拉上窗帘,自己又趁机脱掉厚重的毛呢外套,再跟公文包一起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真穿正装上课的阮老师,也不过吸引了片刻学生们的注意。毕竟这一拉窗帘,室内瞬间昏暗,更方便犯困的同学睡觉了。 陈清也自然无心文学,这会儿也无心台上侃侃而谈的阮舒池,毕竟身边散发热度的叶庭阳无法忽视。 她确认了一圈四周无人在意他们,目不斜视,却压低声音,用一种宛若呢喃的声音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来听他的课的?” 第56章 巧克力秋英 “怎么,是阮老师的课不欢迎其他学院的学生旁听吗?”叶庭阳拿了本笔记本,装模作样划拉两笔,就捏着笔杆开始转。 水笔在他指尖旋转,画出规整的圆弧,而后逐渐变慢,最后“啪嗒”一下,掉在桌面上。 陈清也朝他看了看,就见叶庭阳重新拾起笔,攥在手里,施施然又道:“这么特立独行,在新大可真是独一份啊。” “……”陈清也默然,直觉这时不适合替阮舒池辩解什么。 她提了口气,缓和下紧锁的眉,有种按住叶庭阳手里笔的冲动:“叶庭阳,我们就事论事。而且你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叶庭阳抬手掏了掏耳朵,声音不大,把话音咬得极重,像是从齿间厮磨出来似的:“我没听错吧?我是新大的学生,出现在新大的教室里,不论听哪节课,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第96章 陈清也看了一眼,直接无视翻身下马。 许是在马上坐的时间太长,没注意腿已经麻了,双脚沾地的瞬间差点栽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阮舒池伸手拽了她一把将人稳稳抱进怀里。 熟悉的雪淞香气钻进鼻尖,陈清也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紧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抿唇说了声:“谢谢。” 阮舒池沉默着看了她几秒,率先一步迈开长腿朝着陈总的方向走过去。 陈清也紧随其后。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陈庭笑呵呵地问陈清也:“怎么样还适应吗?” 陈清也有些无奈地微笑着:“还好,就是稍微有点难学,谢谢陈总关心。” 陈庭笑呵呵地回:“不用急慢慢来,你第一次骑已经很好了。” 若是寻常人他自然犯不着关心,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么多年,有些事还是能看出几分的,以阮舒池对陈清也的态度,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他自然也就把陈清也当成自己人对待。 陈清也礼貌微笑:“是阮总教的好。” 陈庭站起身:“行了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已经让助理定好了餐厅,咱们边吃边聊。” 闻言,陈清也脸上表情僵硬一瞬,和这种大佬级别的人物一起吃饭她自然是不够格的,况且还有阮舒池在。 她今天是来跟陈总谈合作的,可直到现在也没聊上合作的事,又不想白跑一趟,便有些进退两难。 陈庭话锋一转笑着说:“正好,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把你准备的合作方案拿给我看看。” 陈清也眼神一亮,有些受宠若惊,发自内心地笑着点头:“那就谢谢陈总了。” 说完,陈庭收回视线随意自然地看向阮舒池问:“你外公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外公这几年身体还不错,最近在新西兰度假,说是下个月回来。” 趁着两人聊天的间隙,陈清也去里面换好了自己的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陈总自己先一步离开了,只剩阮舒池那辆眼熟的迈巴赫停在马场门口。 陈清也也没矫情,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笑眯眯地说:“辛苦阮总。” 阮舒池按灭手上的烟头,哼笑了声:“你倒是挺自觉。” 陈清也脸上扯出一个标准的假笑,装作钝感力十足的模样收回视线。 陈总预定的餐厅是京市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都是会员制的,来这里吃饭的不是商界大拿就是政界名流,总之不是普通人来得起的地方。 在京市工作的这几年,陈清也早就习惯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态也比年轻不懂事时放平了许多。 她跟在阮舒池身后走进去,打过招呼以后由侍者带领他们前往预定号的包间。 陈总临时回了公司一趟,也刚到不久,寒暄过后三人一一入座。 餐桌上,陈庭和阮舒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闲话家常聊到商业布局,这些陈清也都插不上话,偶尔想要提一句方案的事,又觉得不能太冒进,显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便只能心情忐忑地等陈总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 饭吃到一半陈总的助理便敲门进来,在陈总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陈庭放下筷子起身:“公司有点急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要先失陪了。” 阮舒池和陈清也也相继起身。 阮舒池:“没关系您先忙,我们下次再约。” 既然如此陈清也也只能强颜欢笑,跟着附和:“您忙您忙。” 陈庭也客套地寒暄了两句,随后转身离开,就在陈清也心中叹气今天白跑一趟的时候,就看见陈庭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对陈清也说:“你的方案我回去以后会抽空看,看完再让人联系你。” 闻言,陈清也十分感激,连忙点头:“谢谢陈总。” 陈庭摆了摆手:“不用客气,你们慢慢吃。” 包间门重新关上,房间里的气氛也沉寂起来。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 陈清也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盘子里的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阮舒池怎么看都不是能单独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吃完一顿饭的关系。 空气就这么凝滞着。 许久以后,一道格外清晰的手机响声打破了一室沉寂。 阮舒池垂眸看了一眼闪烁的屏幕,微微蹙眉接起:“有事?” 电话那头陆熹刚从公司里出来:“你在哪我去找你,有点生意上的事想找你聊聊。” “现在?”阮舒池语气沉了沉。 陆熹:“不方便?” “不是。” 顿了顿,阮舒池报出这家私房菜的位置:“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随后挂断电话。 见状,陈清也顺势起身结束这个气氛沉重的饭局:“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阮舒池拿起外套搭在臂弯:“正好一起。” 陈清也没说话,独自出了包间往外走。 华灯初上,现在这个时间正是这片繁华的土地上夜景最美的时候,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夜风徐徐吹过,陈清也抬手拢了拢耳边碎发。 阮舒池:“上车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陈清也转头笑着客套。 今天她和阮舒池的接触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员工和上司的界限,她不想再继续擦边越线。 阮舒池:“不麻烦,上车吧。” 陈清也站在原地没动,仰着脸看了他几秒,温柔又冷静地开口:“我们之间没必要客套了,阮舒池。” 这是重逢以后,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直面他们从前的关系。 叫他阮舒池,而不是客套的阮总。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阮舒池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他喉结轻轻滚动一瞬,声线低沉:“没必要什么?” “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陈清也:“老让上司送我回家不合适。” 阮舒池看着她,眼底翻涌着看不分明的情绪,咬肌轻轻鼓了鼓:“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还没等陈清也开口,他低头自嘲地轻轻扯了扯唇:“你说得对大家都是成年人,是没必要。” 陈清也以为阮舒池懂她到底意思了,便点头恢复了礼貌又疏离的态度说:“那我先走了阮总,明天见。” 说完转身离开。 屏幕上摘录的那几句,不是他想说的关键,他想陈情的是这首诗的后半段。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打动你。” 他想剖出自己的忠诚。 可惜,想挽留的人,从不在乎。 第57章 月见草 “耽误你时间了。” 阮舒池从教室前门出来,就见陈清也背靠白墙,低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身边不见叶庭阳,阮舒池方才在回答学生问题,没仔细留神,只依稀知道两人不是一起走的。 第97章 等他再抬头,原本的位置早没有了人,阮舒池还以为叶庭阳跟着她,现在看,倒不像是。 还好,阮舒池算是放下了心,他实在不知道,如果叶庭阳在,当他们三人处在同一空间时,自己该以各种身份自处。 是明面上假装对立的青梅竹马,而私下却已经暗度陈仓的调情者? 赵信被人捅了两刀,且都是在心脏命门处,直接当场毙命。 法医在尸检的时候,同样在他喉咙里发现了一枚挂弦钉。只是这次钉入的手法和之前略有不同,且是在赵信死后才打进去的。 挂弦钉的材质也和前三枚质地不同。 很明显,这和“三钉案”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作案人只是想借连环案情的热度,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件事栽赃给“三钉案”的真凶。 人虽然没了,但他欠银行的那35陈还是得追查到底。 最后警方还是查到了那笔钱的去向。 赵信将所有的钱都投进了股市里,他一个野鸡院校毕业的二流子哪懂得炒股和投资,这背后绝对有人给他出主意。 公安大队顺藤摸瓜,很快发现,赵信近期频繁接触一个叫金晨的男人。此人是个暴发户富二代,家里有点小钱。 赵信炒股的事就是他帮忙定夺的,只是最后行情不好,那三十多陈都打了水漂,金晨自己也亏了几十来陈,正有火气呢。 被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在酒店里搂着妞睡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连人带被子都被扛到了警车上。 金晨完全就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阔少,面对警方的询问,他不屑一笑:“哎我说你们,从哪里看出来我杀了人?炒股这事本来就是看运气的,别说赵信那家伙亏了,我自己也丢了百八十陈呢,难不成我就把这火发在那家伙身上,把他弄死了我才解气?” “我们有钱人的生活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只手遮天随意杀人,我可没那本事,警察先生。” 说完最后的那句话,金晨脸上带着轻蔑的嘲讽,负责案件的组长捏紧了拳头。 金晨家里有钱,爹妈一听说儿子进了局子,立马就掏钱过来捞了。 因此,金晨没待一会儿就被弄了出去,没有证据,警方也没法真的逮捕他。 吃了那么多次亏的组长这回特意留了个心眼,派人盯紧了金晨。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最后金晨还是死了,和之前那些诡异的案件一样,喉咙被挂弦钉贯穿,脑部遭受钝器击打,最后流血过多而死。 唯一不同的是,金晨的死状过于凄惨,他除了喉咙里被两枚挂弦钉钉入,前额正眉心也被一枚挂弦钉死死穿过。 两只手掌掌心分别被钉入一枚同质地的挂弦钉,十根手指的骨头全被锤子敲碎,血肉模糊。 浑身上下光是钉子就有五个,远远超出头三起案件的数量,就连死况也比先前的每一个人都要惨烈。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经过法医鉴定,金晨身上的挂弦钉都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凿进去的,包括手指也是在人未昏迷的时候一根一根敲碎的。 得知金晨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且时间长达好几个小时后,刑警大队再也坐不住了,专挑跟金晨有血海深仇的仇家线索一一排查,誓要将真凶缉拿归案。 但金晨这人仗着有钱,平日里招惹的人多了去了,仇人也是随便一查就有大几十个,短时间内根本就没办法全部梳理出来。 但让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是,一个星期后,在一处偏僻的厂房里,又躺着两具男性尸体。 一个叫齐鸣,一个叫郑湾,死状和“三钉案”一模一样。 自此,除去赵信,本案的第五位和第六位受害者也出现了,a市公安厅上下全都炸开了锅,为这事不少人都忙的昼夜不休,差点就要集体在警局打卧铺了。 齐鸣家属过来认尸体的时候哭的是泪如雨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安分的儿子有一天会横死在外面。 从家属口中,警员们得知,齐鸣平日里很少出门,也不工作,基本不可能与人结仇。 而阮舒池依旧站在原地,连握着筷子的手都不曾自移动分毫。 他觉得,哪怕情境相同,他和陈清也之间,好像终究和过去不一样了。 明明面对面站着,他却琢磨不透陈清也的想法,不像爱人,不像亲人,分明亲昵却始终隔着什么。 他试图探寻根源解决问题。 可根源其实显而易见。 阮舒池扭头,从移门的缝隙看向阳台。陈清也家的阳台上,挂着一件明显不是陈清也尺码和风格的珊瑚绒睡衣。 这个形象应该是史迪奇吧。 至于睡衣的主人更明显。 叶庭阳,才是那个彻底改变他,或者他和陈清也关系,又不可直说的根源。 第58章 朱顶红 “小水小水!” 新来的安期是年后报道的,她原本就在新海做会展花艺,可惜市场环境不景气,会展都没多少了,更别说会展花艺了。 原本供职的花店年前倒闭,失业后,安期一早回到老家过年了。 可人不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始终焦虑,连年都过不安生。这不开年后瞧见陈清也的招聘信息,立马就从老家赶了回来。 陈清也开出的薪资待遇优厚,她能入职也算过五关斩六将。头一两个礼拜还有些拘谨,现在熟络起来后,人性的八卦本质还是逃脱不掉。 “咋了咋了!”小水正收拾花束包装纸,石纹纸、牛奶棉堆了一堆,都是陈清也进的新品。 于是,阮舒池清了清嗓子,问道:“我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知道签约之后,会不会因给公司带来舆论影响而被针对呢?” 他言下之意,是想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种事,最起码的尊重和负责他很需要。 如果宏庭国际做不到的话,不管他们能给自己提供多么厉害的资源,他都不会答应签约。 在陈峰那里吃过的亏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吃第二遍。 金姐笑了笑,“正常情况下,我们的公关部门会全力负责帮你稳定形象。” “但如果是你自身行为不端导致的负面舆论,包括但不限于违法犯罪,故意扰乱社会治安等,进而影响公司的话,我们有权向你提出解约。” 阮舒池留了个心眼:“请问这个界限是什么呢?” 金姐是经验老道的过来人,知道阮舒池问的这些是处于心理顾虑,特别是他刚在陈峰那里栽了跟头,这会儿谨慎倒也正常。 她淡定回答:“以公安部门和我司公关单位最终调查结果为准,阮先生大可放心,我们宏庭国际可不是那种需要找替罪羊的没用小公司。这些,合同里面都有写。” 这话暗戳戳在指陈峰落井下石的不齿行径,阮舒池不糊涂,自然听得出来这个负责人话里的意思。 这也恰恰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情况是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他对宏庭国际更加满意了。 “但是,合同里有一点没有写,关于艺人社交账号的使用权……”阮舒池说到后面,语气渐渐有所停顿。 第98章 他极有目的性地望着金姐。 金姐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东西。 “艺人的社交账号都是他们自己打理的,公司无权干涉。只要您不故意发布有关危害公司形象或挑起社会矛盾的内容即可,这点,应该不难吧?” 阮舒池也笑了,这正合他意。 虽然他之前那个微博账号已经被陈峰回收管控,但只要宏庭国际不插手艺人社交账号的使用,那么一切就可以重来。 他才26岁,一切都来得及。 “关于资源分配和收入分成,这些合同里都写的很清楚。那么,请问阮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负责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阮舒池摆手,礼貌道:“没有了。” 说完,他抬手就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约结束,金姐站起来,朝他伸出了手,“阮舒池先生,欢迎你加入宏庭国际。” 阮舒池伸手回握,蓝色的眼里亮着期待的光芒:“谢谢,我也很高兴能和贵公司合作。” 合同签署完毕后,金姐先是带着阮舒池熟悉公司环境。 宏庭国际规模很大,装舒和构造上也比陈峰强了数倍。 一路走来,阮舒池看见不少大牌明星出入这里,他们有的手握一线重磅资源,有的兼具羡人的话题流量。 圈内那些有名气的艺人几乎大半都在这里。 一些人见到阮舒池,纷纷惊讶了起来。 倒不是阮舒池那件事端让他火到人尽皆知。 娱乐圈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戏码,有人高升大爆,也有人被封杀隐退。 只要不涉及自己,就无人会去刻意关注。 因为大家都各为自己。 他一个十八线无名艺人发生了什么事,没人会关心在乎。 只是被那种舆论缠身,遭遇前公司无情解约后,竟然能出现在宏庭国际,而且还是被他们最敬爱的总监金姐亲自领着过来的。 这不免让他们诧异了一番。 金姐一边走,一边和他说:“公司正在给你挑选合适的经纪人和助理,大概明天你就会和他们见面。” 阮舒池点点头,这点他完全放心。 金姐带着他上了电梯,直达十二层,然后来到一个办公室前,敲开了门。 很快,门内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请进。” 金姐领着阮舒池进去。 这间办公室很大,放眼望去,视野极为开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柔和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折射进来,在地上透出一片斑驳光影。 穿过光柱的颗粒分子似乎被染上阳光的颜色,静静漂浮在空中,犹如金色光点。 檀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人,正专心盯着手里的文件。 阮舒池进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男人一身蓝灰色淡纹西装,淡蓝格纹衬衫敞着领口,梳着精致的大背头,光洁的额头白皙俊挺。 四十岁的韩朔保养得当,模样看上去像是三十岁出头,意气风发,帅气迷人。 瞧见他们来,坐着的男人抬头,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眸底尽是清明。 金姐对男人恭敬道:“韩总,阮先生到了。” 说着,她将签署好的合同递给了韩朔。 男人伸手接过,视线缓缓移向了阮舒池。 待看清楚人后,他朝他点头,微微一笑示意。 金姐又向阮舒池介绍说:“阮先生,这位是我们老板,韩朔,韩总。” 阮舒池听完,内心是惊讶的,没想到宏庭国际背后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 他点头,朝韩朔打了个招呼:“韩总。” 韩朔站起来,和阮舒池握了个手,轻笑道:“阮舒池,欢迎你加入宏庭国际。” “我也很荣幸来到这里。”阮舒池说。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金姐说,她可是我们这儿最靠谱的人。” 韩朔交谈时的语气随和,神色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有压迫感,这让阮舒池心里的紧张消了不少。 金姐谦虚回应:“韩总真是太抬举我了。” 这事情太巧了,巧到说起得罪了谁,他脑海里只有那一个选项。就说了,真的在乎,哪有人愿意共享爱人。 所以更不能让陈清也知道。 他做错的,理应由陈清也泄愤,其他因素不是要挟她选择原谅的砝码。 倘若他能成为风港,只希望可以庇护住一人,希望陈清也不再遭受风雨,不再因他烦恼忧心。 无论她只是路过他的港口,还是永远停留。 总想换自己去展露最大的诚意,就是…又有意外吧…… 第59章 星黛露 阮舒池暂时歇在了家,歇下也不代表没事做,他趁着空闲得完成后续备课,准备自己的课题,补上给出版社的稿子。 实在无事可做,还能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去看看本科生毕业论文初稿,然后扶额关掉往窗口站站喘口气。 他好像依旧忙碌,把办公室做的工作挪到自家书房,好像这是难得休假而不是停职处罚。 可阮舒池自己清楚,实际他走神的时长,远比注意力集中的时间要久得多。 这很不像他。 阮舒池依旧会往陈清也那儿边去,按着自己课表的时间出现,再按着自己课表的时间离开。 他只字不提自己当下的困境,装作没事人似的,扮演着还在上班的自己。 不过按院长所说,毕竟事关学生身心健康,社会层面又一贯对这种师生关系关注度较高。社交媒体发酵的可能性大,学校调查组的进度自然也不敢怠慢。 到了地方,接待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负责人。 “你好,阮舒池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宏庭国际娱乐营销部的总监,你可以叫我金姐。” “金姐你好。”阮舒池和她握手致意。 坐下后,两人的聊天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你看一下合同,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金姐将合同递到他面前。 阮舒池接过来,仔细翻阅了一下,内容没有什么问题。 看到签约年限后,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宏庭国际不愧是口碑和业绩都极负盛名的大企业,来之前,他还担心他们会在合同上坑人。 早些年他在陈峰签约的时候,他们给出的第一份合同签约年限是10年。 幸亏眼尖的阮舒池及时发现,并强硬要求更换成五年年份的新合同。 这还是他经验丰富的老爸告诉他的,很多娱乐公司在签新人的时候,合同就是坑人的第一步。 大多数新人没什么心眼,直接就签了十年乃至十几年的期限。 可十年内会怎么发展,变数太多,陈一最后有了不菲成就,合约还是当初签的那一份,分成和资源什么的都不占好处。 阮舒池本以为宏庭国际会拿他深陷舆论黑料这一点来逼他签署十年期限,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那么打算过。 这样一来,反倒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总是没有坏处。 第99章 “合同没有问题,不过,我有几个小问题。”阮舒池放下合同,真诚地看着负责人。 金姐也是爽朗的性格,直言:“阮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便是。” 韩朔道:“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天过来的时候就能见到新的经纪人和助理了。” 阮舒池“嗯”了一声,“这些金姐都跟我说过。” 韩朔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突然问道:“我记得,你还是个歌手?” 阮舒池回答:“嗯,刚出道的时候出过几首歌,不过后来没什么起色。” 要不然也不会让陈峰无奈到将他送进影视圈。 韩朔却不赞同:“我听过你的歌,你的音色很不错,只是风格没选对。” 阮舒池听完,愣了一下。 是这样吗?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刚开始专辑销量不好,他一度以为是自己不适合唱歌。 韩朔肯定地点头,转头看向金姐,嘱咐说:“回头跟音媒部门的交接一下,给他安排新的歌曲风格。再挑几首合适的词和曲,歌手这一条路可以试着打造一下。” 金姐记下了。 阮舒池没想到进来第一天老板就专门发话要给他重启歌途,这实在太意外了。 这让他心里对宏庭国际的好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几人转头看去,就望见一个染着灰色头发的高个男人迈步走来。 那人长相甚为出挑,整体轮廓非常优异,高眉骨,挺鼻梁,眼梢微扬,眼神深邃,双眼柔情又坚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极具魅力的男性荷尔蒙,兼具帅气与优雅。 阮舒池认识这人,大名鼎鼎的影帝,十七岁就斩获无数奖项的盛鸿朗。 与刚出道相比,如今28岁的盛鸿朗风采更甚,就连阮舒池都不禁感叹这个男人的成功。 见到老板办公室里多出来的那张陌生面孔,盛鸿朗脚步一顿,定神看了几秒后,他主动冲他招手致意:“你好。” 阮舒池受宠若惊,只好也点头回应道:“盛前辈,久仰。” 初次见面,盛鸿朗对这个阮舒池印象还不错。 见没有什么别的事,阮舒池和几人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等人走远后,盛鸿朗才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跷起腿,眉毛上挑,神色玩味。 “他就是陈总向你推荐的艺人?”他看着韩朔问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过来告诉我。” “应该的。毕竟也和我相关。” 陈清也点头,回身往店里走,边走边解围裙系带,估计是要立马动身去找阮舒池把。 叶庭阳没动,望着她的背影苦笑。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放弃抵抗。 奢望无用。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说,可他却无比明白。 至此过后他和陈清也,就真要不相往来了。 第60章 金鱼草 “江至峤,我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 “什么替我出气,都是借口。原来你是摆了我一道啊。” 叶庭阳走在空旷的街上,间隔相等的路灯在地面圈出一个又一个大小相等的圆。他忽然站定在其中某个圆下,狠狠踹了一脚水泥灯柱。 电话那头静着,过了会江至峤才应声:“叶庭阳,让人举报的事,确实是我做的。可兄弟也是为了帮你出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庭阳知道江至峤还在装,他为人一向心直口快,到现在还是半点商场上的委婉没学会:“别装了,举报阮舒池,替我出气只是其次。” “你无非是想让她知道后,以为是我下的手。或者哪怕知道不是我,也会因此迁怒我,这样我就不会再有走回头路的机会,只能配合你计划好的,成为你备选的助力。” “不错啊。”江至峤语气轻挑,没有分毫变化,不因算计兄弟被揭穿而慌张,甚至这会儿还在打趣叶庭阳,“看来你的这个寒假被发配去那个小公司,倒是也没浪费白学。” 摆脱曲同舟的纠缠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陈清也整个人筋疲力尽,随便对付了一口晚饭以后就走进浴室,洗去一身的疲惫早早上床睡觉。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枕着雨声陈清也迷迷糊糊梦见大二那年,她带着买完机票仅剩的几百块助学金,拖着破旧的行李箱踏上前往港城的飞机…… 刚上大一没多久,陈清也就从直系学姐口中得知京大每年都有去港城交换的名额。 这个名额好处很多,不仅能提升专业能力还能拓宽视野增长见识,对将来毕业以后的就业选择也很有帮助,因此条件也十分苛刻,不仅要各项成绩排名专业前三综合评分a+,更要通过学校的两轮面试。 她准备了两年才拿到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所以即便是在生活拮据的情况下,也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前往港城求学。 于旁人而言港城或许是纸醉金迷的东方之珠,可于陈清也而言只有上不完的课、打不完的工还有学不完的粤语。 在港城除了老师授课讲普通话以外,日常生活中几乎很少听见有人用普通话交流,几乎都是用粤语,不会讲粤语就连去餐厅打工也只有在后厨刷盘子的份。 在港城三十多度的高温下,陈清也在没有空调的后厨刷了三个月的碗,不过幸好她的室友是港城人,帮助她没日没夜地恶补了三个月的粤语,她总算也能用粤语进行简单的沟通交流,只是有时发音还是不够准确。 清见阮舒池那天是陈清也从后厨解放的第一天,她至今印象深刻。 那天细雨连绵了一整天,到了傍晚隐隐有加大之势,白天还零零散散有几桌客人,天黑以后别说是客人了马路上连车都没有几辆。 好不容易熬到快打烊的时间,陈清也便开始打扫店里的卫生,准备关门。 而阮舒池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店里的。 门口响起清脆的风铃声。 晚上十点,秋雨裹携着潮湿的寒气落进店里,阮舒池穿着被水汽浸透的雾霾蓝色衬衫立在门口,他微微垂着眸子神色有些颓,像是要与身后混沌的雨幕融为一体。 突然有人进来把陈清也吓了一跳,要不是那张过分出挑到无懈可击的脸和周身称得上温润的气质,她怕是以为是清到了趁夜打劫的匪徒。 可即便如此,陈清也也还是吓得举起拖把怔在原地半天没出声。 四目相对几秒。 “不好意思。” 阮舒池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被他吓得不轻的女孩,语气带着几分抱歉:“吓到你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但是很好听,不是粤语也不是陈清也来这里听过的大多数的港普,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咬字十分清晰,仔细听依稀能分辨出几分不经意带出来的京腔。 “没……没有。” 陈清也蓦地回过神用力摇了两下头,像只受了惊的呆头鹅。 看着女孩一度被吓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阮舒池薄唇轻启又说了句“抱歉”。他也没想到会吓到别人只是想着找家餐厅落个脚顺便填饱他挑剔的胃,但今天下雨附近只有这一家店还亮着灯。 第100章 这会儿陈清也才终于从惊惧中慢慢回过神,她连忙放下手上的拖把:“不好意思,我们店马上就要打烊了。” 阮舒池扫了一眼还剩下一半没打扫完的地板,怕吓到她嗓音尽量温和地说:“我不挑,有什么给我上什么就行,吃完我就走不耽误你打扫卫生。” 这一次陈清也听出了他的京市口音,她再一次用视线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斯文冷淡,却看上去有些狼狈的少年,误以为阮舒池跟她一样都是过来当交换生的穷学生。 许是对“同类”的惺惺相惜,陈清也点了点头:“那你先坐,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 “谢谢。” 阮舒池的嗓音清越温和,态度彬彬有礼。 陈清也走进厨房看了看橱柜里的食材,思考几秒后伸手拿出一袋没开封的意面放在台面上,然后开火烧水。 许是还有些不放心,陈清也后退半步视线悄悄打量着阮舒池的方向。 店内昏暗的光线下,面容清绝的少年低着头坐在餐桌旁,浸着水汽的衬衣贴在身上,依稀能看出肌理轮廓,衬衫领口微微翻乱,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 雨水顺着衬衫下摆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水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鸦羽般的长睫微微耷着,睫毛下的黑眸阴翳,周身散发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颓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清也只觉得在他身上仿佛能看到一股湮灭厌世情绪。 像什么呢…… 像一只在雨夜里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后来过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天晚上阮舒池是被他母亲从两公里以外的车上赶下来的。 提前睡了一觉的后果就是,陈清也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多才重新酝酿出睡意,而闹钟照旧早上七点半叫她起床,化妆时眼下的黑眼圈连遮瑕都遮不住。 刚到公司姚露就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问:“老大你不会昨晚也熬夜加班了吧?” “也?” 陈清也脸上带着疑问偏头看她。 姚露:“宣传部和市场部的人眼睛上都挂着俩黑眼圈,刚才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听说昨天下班以后那位新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搞突然袭击,要看这两个部门的项目进度。” 她压低声音说:“你也知道,上半年宣传部老大离职带走了一批骨干元气大伤,市场部的业绩也不佳,昨天阮总突然要这两个部门上半年的资料,他们连夜加班才搞出来交上去。” 陈清也沉默着没出声。 姚露边走小声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这么快就烧起来了。” “对了老大,我刚刚还看见纪经理朝着阮总办公室去了。” “纪简心?” 陈清也表情有些意外:“她不是代表销售部去海城谈合作要出差一周么,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纪简心就是销售部的另一位高级经理,也是销售部两大台柱之一,因为去海城出差所以没能参加昨天的见面会。 在工作上两人一向是竞争关系,毕竟部门总监的位置还空着。 原本海城的合作陈清也也想争取一下的,这是个大单子,海城的合作如果顺利谈成下半年的kpi就算是完成一大半了,但无奈她手上有两个难缠的合作方正在谈续约的事,实在分身乏术,纪简心又极力争取,唐总便刚这个合作交给她去谈。 只是没想到纪简心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海城的合作方很难搞么?不然乐泰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没打开海城市场。 姚露:“好像是临时回来的,下午还要走。” 顿了顿,她小声猜测道:“你说她这么着急回来见新老板,会不会跟销售部总监的位置有关系?” 陈清也神色微顿。 为了海城的这个合作机会纪简心花了很多心思,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可以让她暂时放下那边的工作着急飞回来的原因。 销售部总监的位置空悬已久,她和纪简心对这个位置都很感兴趣,或者是说志在必得。传闻纪简心跟公司vp唐总关系匪浅,若是纪简心坐上了这个位置,她在公司的处境就会变得有些艰难。 还没等陈清也开口,就有人敲开办公室的进来:“陈经理,阮总请你去办公室一趟。” 阮舒池唇边像是苦笑,转瞬又被遮掩得极好。他没当即回答,而是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可,阮舒池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想竭尽全力做好一件事,实际次次都搞砸。想做好的都没做好,不想辜负的都辜负了。” “所以没什么是板上钉钉的。” 他被冰箱门遮挡住大半张脸,是而陈清也看不清神态,只感觉他摇了摇头,敛下一二分酸涩无奈,才从门后探出脑袋:“不说这个了。你吃饭了吗?冰箱里还有些吃的,给你炒个扬州炒饭?” 陈清也看他这幅没事人的样子就窝火,再忍不住:“也是,没什么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且别的老师没有被举报师生恋,没有被学校成立调查组调查,和你一样,甚至不如你的,都比你优势大!” “阮舒池,是不是我今天不过来,你就要装作无事发生装到底,等被别人问起职称的事,再敷衍说自己不如别人,然后绝口不提绝口不提自己被污蔑举报?” 第61章 冠花贝母 阮舒池愣住,转瞬又明白过来,合上冰箱门,找了个碟子放冷冻的河虾仁,在拿到水槽那儿冲水解冻。 他挽起袖口,在一片水声中甚至没有抬头:“是他找过你了吧。” “不是不告诉你,这确实就是个误会。前几天学校收到举报,说我存在师生恋的情况,可附的举报照片里是你。院长知道情况,但也要配合学校走个调查流程,现在都解决了,别担心。” 龙头的水流开得不小,“哗啦哗啦”顶的打在冻得结实的虾仁上,水珠又反弹掉进不锈钢的水槽里,把阮舒池的声音也冲得零散。 他是背向陈清也的,边说着边洗菜切配,在案板和刀具的小声合奏中,阮舒池依旧能把每个动作都做得赏心悦目。 陈清也看着,没什么喜色,只是一步向他走去,又停在离他两步的距离。 三轮车上的凤凰传奇很快就引来了剧组还没休息的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跟着出来瞧瞧。 阮舒池跟盛鸿朗穿着老头背心,在dj版《全是爱》的背景音乐氛围下,毫无形象地跨坐在三轮车上,热切地给来的人分瓜。 “一人一个,带回去吃,不够再过来拿。” 陈清也并没有过去那边凑热闹,而是跟着一脸汗颜的郑康时转身,登上去往顶楼的电梯。 把剧组各个人员都通知到位,接近凌晨才终于发完瓜的阮舒池和盛鸿朗一身脏污的回来,在走廊互道晚安分别后,各自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正准备用房卡刷开房门,然而,助理周衡却掐着点从隔壁房间里出来,阻止了他开门的动作。 阮舒池一顿,正要说什么,却见助理神色反常,他用手指抵住嘴唇,示意阮舒池别出声。 而周衡则是半挡着嘴,低声在阮舒池耳边用气音道:“哥,郑哥通知说我们今晚换个房间住,别说话先跟我走。” 第101章 阮舒池呆住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周衡用力扯着往电梯那边的方向走。 等电梯门关上上升后,阮舒池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搞什么?” 这会儿周衡才敢出声,但说出来的话却令阮舒池浑身汗毛倒竖。 “哥,你房间里有人。” 阮舒池的脸瞬间就吓白了:“……怎么回事?” 周衡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口罩递给阮舒池:“暂时说不清楚,一会儿郑哥会告诉你的。我先带你去新的房间。” 阮舒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接过来口罩戴着,然后跟着周衡一路抵达了顶层。 电梯门一开,周衡便脚步飞快地直奔西边走廊最深处。 最后,他在尽头的一间门前停住了脚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来刷。 里面早就打开了灯,周衡在阮舒池进来后快速反锁上了门。 阮舒池在看到房间时,身子蓦地顿住了。 他的行李整整齐齐地被放在客厅。 消息通知的太匆忙了,周衡只来得及把东西放在客厅里,就赶紧下楼去蹲阮舒池了。 “我一早得到消息,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但是打你电话关机,我就只能在隔壁房间等着。” 阮舒池还没从他刚刚电梯里的那句话回过神来。 他摸摸口袋,这才发现手机一早就没电关机了,难怪他没收到消息。 “我……我房间有人?”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周衡抹了把脸上的汗,庆幸道:“对,郑哥去你房间准备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但他当场没吱声,暗地里发消息让我赶紧把东西搬过来,给你换房间。” 阮舒池说话结结巴巴的,“怎么可能……” 郑康时经验老道,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他的反应就镇定很多,第一时间就想出了解决对策。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一会儿郑哥来了他会跟你说的。”周衡说道:“哥,我房间就在下一层的1943,不远,有事招呼一声就行。” 阮舒池脑子发懵,送走了周衡后,他才开始打量这间新房间。 档次比他住的那间好多了,顶层的都是vip房间,在此之前,只有导演组和制片人、编剧住在这里。 今晚的杀青宴,来了那么多客人,顶层都差不多住满了,就这还能空出来一间空房给他,简直不可思议。 他转过身,忽然注意到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捧花束。 阮舒池愣愣地盯着那束花。 花束是用深蓝色花纸装裱起来的,种类不是特别多,外缘由橙色郁金香、紫罗兰和蓝色玫瑰装饰点缀,内里则是几根淡色的麦杆菊,最中间立着几支金灿灿的麦穗。 他走上前,弯腰摘下花束上的小卡片。 上面用黑色钢笔写了四个字:“恭喜杀青。” 言简意赅,没有落款人信息。 “……” 陈清也低眸望着他,眼角微微抽搐,漂亮的脸上尽是复杂和迷惑。 好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说什么?” 阮舒池一脸即将英勇就义誓死不从的坚毅表情坐在地上,气势汹汹地瞪着陈清也。 那场景,像极了被无情剥削,最后在压迫之中奋起反抗立志要和资本主义战斗到底的底层奴隶。 男人紧紧捂住了自己胸口的老头背心,生怕走光了什么部位,倔强道:“就算我现在没什么名气,那也还没落魄到要被你潜规则才能混下去的地步!” “……” 房间沉默得厉害,女子则是眯起了眼睛,额心突突直跳:“你的脑子是跟那一车西瓜一起送出去了吗?” 阮舒池茫然地眨眨眼,好像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来:“欸?” 半分钟后,忍无可忍的陈清也一脚将男人踹进了浴室,冷酷无情的声音回荡在整座房间:“不洗干净,就给我滚出去,沙发就是你今晚的床。再逼逼叨叨的说一些神经发言,就给你从顶楼扔下去。” 她就是这样恶劣的人,因为被辜负了,所以就要睚眦必报,拿别人的真心亵玩。 现在更是,把一位前途无量的青年教师,变成了风评被害,饱受争议的绿茶小三。 “不是的,阮舒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看不到阮舒池的脸,看不见他预期之中的失望,陈清也觉得那些真话稍稍好开口一些。 “…我和叶庭阳,过年前就分手了。” “当小三什么都是我骗你的。就只是为了骗你打破底线,让你挣扎难过、痛苦揪心,趁机好好折磨你,从而慰藉我在你那儿受过的伤。” “现在更好,你揪心折磨过了,更是连到手的职称也没了。” “你看吧,到头来,你还是在乎错了人。” 第62章 澳洲狐尾 陈清也说完,久久不得阮舒池的回应。 于是原本隐隐忐忑的心,随着这寂静,一点一点冷却下来。 也是,正常人被这样戏耍,估计早就暴怒,赶她出门了。 哪怕这是阮舒池,哪怕他们之间尚有前因,被这么影响了事业发展,恐怕也没什么好话可说。 所以她要是再待着,就更像笑话了。 陈清也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开口,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终决定抬起沉重的腿,向门口走去。 阮舒池怔怔望着上面苍劲干练的正楷体字迹,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笔迹他从来没见过,谁送的? 他捏着卡片,疑惑地在房间里转起来。 杀青宴上收到的所有的花都被服务生送到了原来的那个房间,而换房间的事则是刚刚才敲定的。 周衡走的时候可没说还有人给他送了花啊。 桌台上还放了一些洗漱用品,和原来住的房间里提供的不太一样。阮舒池不疑有他,以为是酒店vip客房专属配置。 转了一圈,没发现别的线索的阮舒池放弃了。见时间也晚了,他懒得再去深究花的来历,把卡片插回花束里面就去找自己的箱子。 忙碌了一晚上,他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他提着行李箱打开卧室的门,准备把箱子摊开找充电器和睡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瞪大了眼睛。 卧室的大床上,穿着睡袍的陈清也正靠坐在床头,她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一本书举着在看。 听到声响,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卧房门口浑身狼狈的男人,然后又淡定地垂下眼皮:“来了?去洗澡吧。” 阮舒池大脑宕机了一分钟,仿佛石化了一样定在原地。 片刻后,脑子还没转过来的他脸色一红,匆忙提着箱子退了出去,紧紧闭上了眼睛,嘴里不停道着歉,并顺手带上了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走错房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 等退到客厅后,慌张无措的阮舒池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不是他的房间吗?! 他思路终于转过了弯,耿着脖子一脸难以置信地又回到了卧室门口,眼睛却不敢朝床上的人身上瞟,紧张到磕磕绊绊说:“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第102章 陈清也不紧不慢地翻开下一页,说出来的话却将阮舒池又惊出新高度:“我在我自己房间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房间?!”听完的阮舒池直接叫了出来,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这怎么会是陈清也的房间,这不是郑康时给他安排的新房间吗?还是周衡亲自拿着房卡给他刷开的门呢! 他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今晚搬西瓜太累了累出幻觉了! 阮舒池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脑子乱成一团。 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疼! 靠,不是幻觉! 阮舒池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得找郑康时问个清楚! 于是他赶紧打开行李箱,手忙脚乱地找出来自己的充电器给关机的手机充电。 阮舒池一边哆哆嗦嗦地插线充电,一边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郑康时给他安排新房间都安排到陈清也的床上了,莫不是陈清也突发兴致想潜规则他,于是对自己的经纪人郑哥威逼利诱,誓要化身霸总金主对他狠狠爱?! 阮舒池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是合约婚姻啊! 当初的条款里可没说合约婚姻还带陪/睡的啊! 虽说他对陈清也是有那么一点好感,但还远远赶不上立马就可以滚床单的程度啊! 他26年来的处男之身,可是要留给新婚之夜自己老婆的!哪能这么轻易就交代出去了! 没等苹果手机开机,陈清也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阮舒池浑身一僵,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寒,一股难以言说的惊悚感遍布全身。 陈清也合上书,顺手将书放在床头柜上,从床上翻身下来,一步一步走近客厅,居高池下地俯视着地上蹲着的阮舒池。 冰冷的话语从她薄唇之中吐出:“房间是我安排的,你的经纪人和助理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听到这话,阮舒池提着一口气,果然!她就是要潜规则自己! 他当场就要哭出来了,紧紧抓着手机瑟瑟发抖,半蹲在地上不敢回头。 他心脏怦怦直跳,这辈子没这么慌张过,蹲在客厅里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这个时候给他爸打电话求助能行吗? 手机还没开机,充电进度超级慢,光是看着上面的充电条,阮舒池都快给它跪下了。 就这速度,别说求救了,还没解锁呢他估计就被扒光了。 “还不去洗澡,磨蹭什么呢?” 陈清也不耐烦催促的声音传来。 她开始催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自己的贞洁即将不保了! 阮舒池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猛地转过头来,学着动漫里的中二角色硬着头皮大吼一声:“我不会就那么屈服于你的!” 不是学校,不是院长,可这个人的突然来电,甚至比前述所有人都加起来的感觉,还让陈清也觉得不好。 她皱起眉。 而阮舒池已经接通电话,打开免提:“喂,江序你找我什么事。” “你妹的事怎么说,住院的床位有着落了吗?我联系了我同事,下周应该能有空位。” 陈清也和阮舒池闻言,不约而同齐齐对视了一眼。 “…床位?” 第63章 香豌豆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沉默,明显愣住,过了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又纠正用词:“阮歆没跟你说她这次体检结果?” “你也没问?” 这话一出哪儿还不明白,阮舒池心一紧,握着陈清也的手不觉跟着用力。 其实阮歆体检后阮舒池打电话去问过,可他妹当时拿一切如常几个字搪塞他。 他当时在忙着做什么?可能是在看本科生的论文初稿,可能是在准备课题,反正得到阮歆的答复后,就没联系江序二次确认。 许是今天睡得太早,再加上这一觉也睡得并不安稳,梦境虚虚实实地交替着,陈清也醒来拿起手机看时间,还不到晚上十二点。 她皱着眉把手机反扣在床上,用指腹用力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这些年她有意忘记当年在港城的一切,若不是今日的突发情况,再过几年她或许可以做到把这个人从自己的记忆里连根拔除。 陈清也越想越觉得头疼,索性先来被子走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清醒之后,她做了个决定。 随后打开电脑一边重新做自己的简历,一边找出之前私下里联系过她的几个猎头的联系方式。 在乐泰工作了几年,经手过的项目数不胜数,其中也有过几个做得十分漂亮的大项目,履历相比刚毕业那会儿要丰富许多,可能性也更多。 陈清也这会儿困意全无,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丰富简历。花了近四十分钟才将新的简历做完。 正当她打算将新简历发给猎头的时候,微信突然响了一声。 低头扫了一眼,是房东阿姨的头像。 陈清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她猛地想起快到交租的日子了。 她现在住的这个小公寓是刚毕业时跟人合租的,房租每个月一千块半年起交,那会儿没什么钱只能租得起这里。后来住习惯了也懒得再搬走。 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果不其然是房东阿姨提醒她该交房租了。 [小陈下半年的房租该交了哈,继续租的话就还是转账就好了。] 陈清也看着自己卡里剩下的七千块叹了口气,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原本以为卡里剩下的钱应该够她撑到辞职后找到新工作,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思考片刻,她低头在和房东阿姨的对话框里打字,想着能不能通融一下先季付,这样手里多少还剩下些钱不至于太拮据。 文字删删改改了许久,逐字斟酌过后才发出去。 陈清也看着对话框静静等待了一会儿,确定消息石沉大海后才按灭手机屏幕。没回基本上可以确定等于婉拒,有时候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 放下手机,她看了看电脑上刚编辑好准备发送的邮件,手放在鼠标上没动,像是在斟酌思考着什么。 她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三年,原上司对她还算不错,同事关系也融洽,薪资待清和未来的发展前景都很好…… 再想想辞职以后可能会面对的困境,暂时拮据的生活,家庭方面的琐事,未来不确定的工作待清、人际交往环境、以及发展前景…… 不过是个分手了许多年的前男友,真的值得她放弃现有稳定的一切,去赌那些未知吗? 理智告诉她不值得。 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相比辞职后的太多未知,陈清也突然觉得上司是前男友也不是完全不能忍,毕竟她不提也没人知道,阮舒池自己总不可能说出去,况且…… 陈清也蓦地回忆起今天上午在会议室重逢时四目相对的那一眼,他脸上完全没有半点波澜,像是根本没认出来她。 她下意识拿起手边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相比上大学那会儿变化是有些大。 阮少爷的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怎么会记得微不足道的自己。 第103章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陈清也心里突然酸酸胀胀的。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让她觉得有些不妙。马桶上趴着一个蓝眼睛的瘦小孩儿,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身上衣服鞋子还是今天刚来的那套,已经睡着了。 这个浴室很少有人用,因为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有独立浴室,而且这里过于偏僻,所以白光睡了一下午也没人发现。 白沐脸色更差了,上前用脚踢了踢他,慢悠悠的,马桶上的白光醒了,迷迷糊糊地眨着眼。 见到是白沐,他立马睁大了眼睛,然后低头,小声喊了句“哥哥”。 白沐都要气死了,“谁是你哥!” 白光被这一嗓子吼的一激灵,顿时不敢吭声了。 白沐恶心死这个称呼了,来这里的每个私生子都想喊他哥哥,谁喊他就当场骂谁。 “不是有房间吗,你跑这儿来睡搞什么?” 白光缩了缩肩膀,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别处,低声解释说:“……我没有钥匙,打不开门……” 白沐无语死了:“钥匙都在管家那里,你找他要啊!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 白光咬了咬下嘴唇,听到这咄咄逼人的话,委屈劲儿直往心里涌。 “管家不在……” 白沐忽然一愣,他这才想起来,管家前两天出门办事去了,一直没回来。 他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心里特别不舒坦,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他现在刚打完球,浑身是汗,很不舒服,迫切需要洗个澡,可这家伙待在这里,他一时半会儿都洗不了。 白沐没好气地指了指外面:“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白光“哦”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背着包出去了。 白沐没管他去哪,他急着洗澡。 半个小时后,他擦着头发出来,门一开,腰上的浴巾都差点吓掉。 白光正抱着膝盖,靠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听见门开了,他象征性地抬了抬头,然后又垂下去。 白沐心里是大有火气,他站在门口,对着地上的白光骂道:“家里这么大地方,你非要在这儿坐着吗?” 白光不知所然,只能低着头不说话,手指上的皮都快要拽掉了。 这又不是他的家,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白沐骂完,地上的人也没反应,只一声不吭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活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白沐懒得理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私生子。 别的那几个虽然面上怕他,不敢放肆,但私底下小动作不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白眼和穷生活,一朝翻身变富贵,心气也随之高了起来,恨不得他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让他们自己顶替上来,以彻底摆脱私生子这个名号。 晚上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坐得整整齐齐,少爷小姐们通通坐在两边,上位坐着白文山。 白夫人很早以前就不回家了,因此餐桌上也没有她的位置,更没人提起她。 只有白光的座位上还空着。 白文山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儿子,白沐头皮一麻。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文山就发话了:“阿沐,你弟弟人呢?” 在场的那几个私生子早就听说今天新来了一个孩子,听到父亲这话,倒也没人多惊讶。 白沐扭过头,打马虎眼:“不知道,我没看见他。” 白文山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很快收拾好情绪,动手关掉邮箱页面,拿起手机爽快利落地给房东转了六千块房租,没必要为了一个或许早就不记得她的前男友杞人忧天,有什么好怕的。 关掉电脑以后,陈清也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面,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吃东西,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吃饱喝足陈清也重新上床拿起手机一看,十分钟前房东阿姨已经收了她刚刚转过去的六千块房租,并且选择性屏蔽了她前面发过去的一大段字。 见状,陈清也心道果然如此。 突然觉得半小时前坐在电脑前删删改改打字的自己像个小丑。 成年人的世界一向都是残酷的。 她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丢出去以后,陈清也被刚才矫情的自己气笑了。 居然想要因为阮舒池换工作,她是疯了吗? 电话又一次自动结束,阮舒池才想起去看陈清也家的窗口,屋里仍旧漆黑一片。他便打算再等等,等确认陈清也到家就离开。 于是低头又按下阮歆的电话。 “…咚咚。” 半开的副驾窗户被敲响,阮舒池抬头去看。 陈清也正站在副驾车门前,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勉为其难。 “开门,我和你一起去。” 第64章 美女樱 观察一个人是否在家的方式,陈清也会更倾向于抬头看灯,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云城的夜晚灯光不盛,残星伴月,都是独栋的自建楼,哪处有灯光一目了然。 放到新海也适用,六层的老公房且不提,高层也不过就是站定原地,从下往上不走神地数个十几层。 考验眼神,更考验耐心程度。 不过这招对阮家兄妹俩尤其适用,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喜欢明亮温暖的环境,哪怕一人在家都是全屋通明,甚至人不在家都会留一盏客厅的小灯。 所以阮舒池的车刚一转弯,转入可见阮歆家所在单元楼的视线范围,陈清也便数着楼层远眺。 窗口漆黑,客厅一侧窗帘半掩,按阮歆平常的习惯,倒像是出远门了。 陈清也扫了眼阮舒池,这人脸黑得和外头的夜色一般。 正常人都应该会好奇问一下吧。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是她未婚夫。” 阮舒池不会是在“吃醋”吧。 倒不是她自恋,而是他们现在的关系,阮舒池不舒服也正常,哪怕是名义上的未婚妻。 与其说是“吃醋”不如说男人的占有欲和面子更恰当。 尤其阮舒池这人,平常就又拽又傲的,肯定更加顾及面子。 想到那通电话。 陈清也神线下意识看向扔在床上的手机,唇角缓缓抿起。 这通电话让那些早已被她埋藏的不堪过去重新被翻开,像是伤口好不易容结痂后被人硬生生掀起。 她闭了闭眼,想将手机扔地更远一点,可手刚刚抬起,就响起一阵急促的嗡嗡声。 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陈清也手僵在空中许久,才发现是塑料姐妹群的群消息,她眉心舒展兴趣缺缺地翻开消息。 最上面那条是一张角度诡异,不甚清楚照片,陈清也点开一开,呼吸微滞。 照片竟然是偷拍她和阮舒池在车上躲陈清河那张。 “……” 照片是从阮舒池后右方拍的。 他背脊因弯腰动作绷起,衬衫因此被拉扯在张力下收紧,能清晰地勾勒出他背部的肌肉线条。 从肩胛骨下方延伸到腰部,而他身下女孩只露出裙下瑕白纤细地脚裸。 第104章 最过分的是,对焦错了位置,手部细节拍的最清楚,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与女孩柔白纤润地手指紧紧相扣。 动作似乎很用力,加上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和真皮椅背上凹陷,一整个性张力拉满。 让人浮想连篇。 陈清也极其无语,这么快就被偷拍,狗仔都得自叹不如。 她视线向下,消息一条一条蹦出来。 【救命,阮少荷尔蒙爆棚,我真恨不得亲自上阵。】陈峰强制解约,贺岫无端污蔑,还有阮家之前出现的经济危机,无一不在提醒着他,那刀还会继续掉,不知道哪个时候就将他铡的四分五裂。 他总是茫然的被动往前推着走,生活的艰辛没体会过几次,对下一步也没有概念。 而陈清也狠狠扇醒了他。 “要是不想继续被放弃,就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转身离开的时候,陈清也撂下这么一句话。 阮舒池沉默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 最后那句话不停地盘旋在他脑子里,沉重地撞击在耳膜上,有什么抓不住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好像,很早之前就听到过这话。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冲上前一步,抓住了陈清也的手,紧张的嗓音都在颤抖:“……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女子的脚步停下了,听完,她转过身来,长眸斜睨着他。 晚风适时吹起,陈清也的手很凉,夜色连她的衣襟都染上寒意。 阮舒池注意到,那双冷漠的眼睛很黑,没有一丝波澜。 陈清也忽然勾起唇角,伸手掰过阮舒池的脸颊,细白的手指捏紧了下巴两侧的骨头,用力到男人皱紧了眉。 瞧着男人俊朗非凡的脸庞,她狭长的眼睛眯起,瞳孔深处,一丝冷漠的玩味闪过。 “怎么,想套近乎?” 阮舒池抿紧了唇,眼睛执拗地看着陈清也,妄想从那里面看到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但陈清也的眼里只有冷凝。 就连嘴角扬起的那抹笑意,也没融进眼底。 “想接近我的男人那么多,用这种搭讪方式,你连号都排不上。” 陈清也说完,便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 阮舒池吃痛地捏了捏脸颊。 陈清也从他掌里抽出手,转过身,语气冷傲:“虽然你我只是契约关系,不过你要是表现好点,想要什么,我给得起的,都好说。” “但是,你要是敢越线,”陈清也冷冽阴森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轻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女子说完这话的瞬间,阮舒池浑身一怔,梦中的那种熟悉感又出来了! 没来由的,那个女生冷漠的话语浮现在脑海:“阮舒池,跟我这种人待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声音他想不起来了,但语气却记得清清楚楚。 阮舒池被惊得说不出话,他还没从身体奇异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而陈清也再没说一个字,转身走向了直升机。 阮舒池嘴唇动了动,碧蓝色的眼睛不死心地盯紧了她的背影。 他看不到陈清也脸上的表情,只奇怪,怎么风一吹,连眼眶都是酸涩的。 螺旋桨刮起一阵劲风,宛如暗夜出动的帝王,巨大的漆黑直升机缓缓升起,轰鸣声响彻长空。 阮舒池仰起头注视着他们,蓝色病号服被吹得鼓起。 好凶啊,他低头撇撇嘴,说了那么多,连吓带唬的,结果到最后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被吻的是我,我应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我不信这是我们那个不近女色的阮少,照片不是ai的吧,现在ai软件已经快以假乱真了。】 【保真,我爸亲眼看到的,照片不是他拍的哈,听说狗仔盯某个明清,正好碰到阮少就拍下来,狗仔好没用没拍到正脸,也不知道哪家小妖精,把我们阮少勾成这样。】 这几位千金平常看起来关系不错,但平常私下很喜欢比美炫富,阮舒池又是这个圈子里最受她们追捧的,语气难免开始酸溜溜起来。 陈清也看没拍到她正面,松口气同时接着往下看。 【心碎了,之前传出阮舒池联姻这事已经够伤心了,现在他又和美女激吻,男人呐……】 【什么美女,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阮少这样的怎么可能当真,玩玩吧。】 【对,一个玩物而已,真是丢我们女人的脸,不检点。】 这些人怎么这么双标,对男人这么宽容,对同性反而重拳出击,这话陈清也听不得,手指飞快的一连发出两条消息。 【你们怎么知道人家女生不是把阮舒池当玩物,对他玩玩呢,我看是他不检点,你看他那么用力,把人女孩手都弄痛了。】 【再说了,万一人家女生是迫不得已,根本不愿意这样呢。】 这两条消息发出后,群里陷入安静,正当陈清也准备退出去时,这时有人突然冒出一句。 【公主你怎么知道那女生手痛呢,我怎么觉得你在替那女生说话呢,莫不是你……】 陈清也被噎住,刚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消息适时跳出来。 【你认识这女孩?是谁啊,快和我们说说,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把我们阮少勾走的。】 陈清也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不认识,不知道,不清楚。】 “……” 和这边聊完,陈清也翻开手机查日历,盯着早已标记好的日期想着,奶奶寿辰,她送点什么好呢? * 另一边,阮司廷刚从公司回来,换好一套垂坠感十足的家居装,领口半松着,近五十的年纪却没有半点老态。 他身形高大沉稳,一双狭长的眼睛犹为犀利,看人的时候有种不怒而威地压迫感。 进到卧室看到妻子沈月琳正盯着手机先是捂嘴笑着很快又叹了声气,他挑起眉走过去,“怎么了,谁惹我到媳妇了?” 一口标准的京腔,还略带着点闲散腔调。 沈月琳来自港岛,当初是阮司廷费了老大功夫追来的,结婚几十年,即便有了两孩子,她依旧被宠的像小女孩般娇憨。 她怒怒嘴,把手机举起来,“老公,你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阮司廷走过去将人揽进怀里,瞥向手机屏幕,竟然轻笑道:“早上就看到了,你不整天嫌他无趣不会交女朋友,这不是会交了吗?” “这也看不到车上女孩是谁,再说了,阮陈两家要联姻,他这时闹出这种绯闻,让人家陈家怎么看我们,不行,我得好好审审他。” 提到联姻,阮司廷表情一顿想起上午陈清河和他谈的事,就和妻子说:“今儿清河兄和我通过电话,听他话里意思是打算换陈二小姐与咱家联姻。” 他沉吟一下又道:“联姻这事早在陈老爷子在世时就约定好的,当初陈大小姐母亲在世,这样换人有点不合适。” 沈月琳和陈清也母亲虽然没走的太近,但她一直对这位聪明能力强的女性很欣赏,万没想到后面发生了意外,英年早逝。 听说陈清河后面这位是小三上位,虽然豪门里风流事不少,但妻子过世头七就把人带家的实属罕见,她对后面这位本就不喜。 第105章 对她女儿虽谈不上偏见,但也谈不上喜欢。 “阿池似乎对陈大小姐似乎不一般,这事还得慎重些。” 阮司廷还是第一次到自己儿子对女孩不一般的话,“这话怎么说?” 沈月琳弯唇一笑,“从前问他联姻,左右都不同意,可轮到陈家这位就马上不一样态度。” “这……可这俩人关系,自小便针尖对麦芒。” 阮司廷有些不信,“不过联姻这事不会变,如果陈家大小姐不愿意,那也没办法,陈家这位二小姐,听说也算优秀。” 沈月琳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轻轻一哼酸溜溜道:“儿子要和你一样会追女孩子就好了。” 阮司廷求生欲爆棚,马上表忠心:“我只会追你一个。” 沈月琳:“要我帮你回忆吗?李家千金,还有那个女明清,还有那个国外贵族女儿,你的绯闻要我帮你回忆吗?” 阮司廷招架不住,“老婆我错了,求放过。” 这些陈年旧事,沈月琳不知道翻过多少次,有正事,她暂且饶过说起更重要的事:“过几天是陈家老夫人寿辰,我们得送份礼,这次要比平时还要用心些,毕竟以后是亲家。” 阮司廷点头:“这事你做主。” “儿子最近忙公事,没住在家里,他那边衣服都没拿够,我抽时间给他送些,最近天气有些燥,我给他熬点燕窝送过去。” “好,但别太辛苦,找人送过去。” “我不放心,我们儿子哪都好,就是有点冷又太闷,这么多年也没带个女孩子回家,唉,虽然有这张照片,但没亲眼看到,怎么都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安心。” “别胡思乱想,他能有什么毛病,去之前提前和他说一声,也老大不小了。” 流年不顺四个字相伴相生。 阮歆被接回新海后,没两天就在江序帮忙,和阮爸多年好友的协力下,送进了医院病房。 公立医院住院床位一向紧张,尤其心外这种场常年等床排队的科室,哪怕有熟识的人开后门,还是得住进六人间的大病房。 检查显示确实机械瓣卡瓣,未能正常闭合,导致学的血液反流心房,已经有早期心衰的症状。 可卡瓣原因不是增生,也不是机械瓣故障,主任专家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原因,手术就拖着迟迟未做。 于是春天虚度,天气转热。 而终年记录生命的昏暗病房,是会吸干人的精气的,阮歆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人前却还装得心态良好,大大咧咧。 陈清也看在眼里,安慰无用,只能带上几枝花儿,常去医院去看她。 可运气这东西,或许和磁场有关。看多了难以疏解的无奈,郁结的事就会接踵而至。 譬如,陈清也那天精挑细选了一束多头玫瑰,临出门前,听小水和对面店铺店员八卦,一回头嗑自家玻璃门上。 再譬如,八卦的内容,是这条吸引越来越多游客打卡的风情街,有可能进行统一市政改造。 统一归市政统筹意味着,沿街各店很大概率需要一并停业,再重新招商。 第65章 果汁阳台 “诶,醒醒!” 陈清也抬手在阮歆眼前晃动,试图把眼前这人懒洋洋的视线给抓回来:“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住院给住傻了。” “我这是在思考,什么叫傻了!”阮歆撇撇嘴,不满意地辩驳。 “思考什么思考,你的脑袋每天想的东西可够多了,用脑过度是会变成傻瓜的。” 陈清也低头侍弄着花朵朝向,她今儿带来一束果汁阳台,橙色、黄色的花儿热热闹闹挤成一堆,同晴朗白天却依旧昏暗的病房格格不入。 当然晚上的也不太搭。 新鲜明媚的花,放进充斥消毒水味儿的病房,就是在浪费生命。 不过陈清也撞玻璃上的时候,手里就是这束花,念在共患难的情谊上。陈清也还是替它们整理了下造型,试图让花走的安详一点。 “这花叫什么啊?” 阮歆曲起腿看陈清也收拾,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抬起手拨弄了下花苞,衣袖滑落,留露出一节白得没什么血色的小臂。 “看颜色,叫果汁阳台。这玩意就适合放在有阳光的阳台上,开得时间长了颜色会变淡,你要闲着可以观察一下。” 听筒那头陷入沉默,许久之后,那头只低低说了声:“打扰了。”便挂掉电话。 这时,陈清也一下拿回手机,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直接挂断就好了,干嘛乱说。” 阮舒池抬眼,漆黑地眼底过分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带着火药味,“我哪句话乱说了,我不是你未婚夫?” 一句话把陈清也噎住。 他确实是自己未婚夫,虽然有点理亏但陈清也嘴里却不肯认输:“我都让你直接挂掉了,谁让你自做主张。” 阮舒池看着她,语调缓慢地重复:“原来是我自做主张。” 紧接着冷嗤一声,隐带愠怒。 陈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平常两人做对惯了,她撇嘴也哼了声:“本来就是。” “不要和你说了。”陈清也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车身高她走的又太急,险显滑倒,有力的手掌适时地圈住她手臂。 她平稳落地站好,正要回头,便听到冷淡欠揍的声音:“这么大人,连路都不看?” 这话一下激起陈清也怒火,她回头,“要你管!” 话音未落,车门已经关上,车像它主人那个死样子一样当着她的面疾驰而去,只留给她汽车尾气。 “……” 陈清也开始反思自己联姻这事是不是太草率了,和阮舒池这种混球以后都要捆绑在一起,想想就窒息。 想着这些回到家,她换下衣服准备去卸脸妆时,突然想通了,刚刚接完电话,阮舒池好像没问电话那头是谁。 “怕什么,平常就他一个人住,大部分时间他不在家,我到了再和他说。” “……咦,你解我扣子做什么。” “总提儿子,你也看看我。” “……你儿子有你一半不正经,就不愁……” 后面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沈月琳再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 傍晚,网球场内。 陆淮和几个朋友轮翻上场打球,但每个人都被打成落水狗一样瘫坐在地上。 最后一个下场后狠狠喘着粗气用一副快不行的语气问:“陆哥,阮少这是去哪儿加血了?他这是打球还是要人命,我没记得我得罪他啊,怎么打这么狠?” 陆淮往球场上瞅了一眼,冷峻地侧颜虽没什么表情,但冷淡的眉眼犹如挂着霜,他笑道:“谁知道,幸好今儿没约他去射击,要不然他得把咱们当靶子打。” 那人夸张地吸口气:“那可别,我还没娶老婆,没活够,下局你来,我不行了。” “行啊兄弟,还挺惜命,拿我当垫背。”陆淮笑骂了一声朝那头正低头坐在椅子上阮舒池走过去。 阮舒池手里一拿着个纸条把玩着。 陆淮手闲闲搭在男人肩头,“阿池,昨天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干嘛去了?” 第106章 阮舒池偏头肩膀一耸,将陆淮的手闪下去,手上动作没变,修长的手指动作娴熟地折着什么,不闲不淡地回了句,“去犯贱。” “?” 陆淮故作震惊,“哟,我们大少爷这话说的有内情啊。” 他凑过去用肩膀碰碰阮舒池的,贱兮兮道,“那先说说昨天你和谁在车上闹出的绯闻啊?” 阮舒池把最后角折进去后抬眼,“你消停会儿。” 陆淮被这眼盯的身上有点发毛,正要说什么看向阮舒池掌心,惊呼,“天,你怎么又折起清清了,难道昨天那位是你初恋?” “……” 阮舒池将手里的东西揣进衣袋里,冷淡的眉眼瞥过去,一字一句道:“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陆淮这下确定,阮舒池这是真的心情不好,他抬手勾起阮舒池肩,“来,哥哥就陪你再来一局。” 陆淮刚刚在网前站好,一记绝杀就扣过来,他看着球飞到的方向,放弃挣扎。 “……” 与此同时的另一头,陈清也正在商场宝石玉器店里给奶奶选礼物,她挑了一套福禄寿翡翠吊坠,镯子戒指各一套,又选了几个好彩头的小物件才从店里离开。 又在商场逛了一小时准备回家,从三楼下电梯时,看到二楼电梯正冲位置新开了家婚纱礼服店。 款式简约,风格独特连陈清也这个学过几年服装设计的都被吸引住目光。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从电梯下来走到橱窗前。 橱窗里,婚纱如梦如幻很设计感,裙摆自腰线以下长长迤地铺展在地板上,水钻和水晶点缀其间,随着光影流转闪烁。 陈清也视线缓缓向旁边移动,婚纱旁边是与之相配的新郎礼服,是经典款式,平驳领设计,剪裁得体,质地挺括,工艺和品质都很精湛。 没忍住,她拿手机拍了几张。 怎么也是要结婚了,正好做个参考。 尤其这新郎礼服,款式设计都蛮不错的,不然发给阮舒池看看。 她打开微信阮舒池头像,正要打开照片发送时,手突然顿住。 这么发过去,他不会认为自己对这事儿很上心吧,想着想着就想收回手,这时微信群里刚好连发几条消息,急促的震动声让陈清也分神手一滑,照片居然就这么发出去了。 陈清也手忙脚乱地想撤回,但那头没给她机会。 几秒钟后。 那头发来消息。 离婚预备役:【?】 陈清也:“……” 无语了一会,她硬着头皮回了消息,【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结婚需要礼服,发给你参考一下。】 离婚预备役:【在哪儿?把位置发过来。】 陈清也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发消息问:【发位置干什么?你还要到现场看啊。】 离婚预备役:【光看不试,怎么参考?】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清也觉得自己真是没事给自己找麻烦,但麻烦是自己找的也只能自己善后,她从善如流地发过去位置。 阮舒池那边离商场这边不远,大约十几分钟就能赶到,陈清也有点喝就在二楼奶茶店要了杯果茶,喝完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朝婚纱店方向走过去,打算去店里等他。 刚刚要迈进婚纱店里,模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名字,“清清。” 陈清也表情凝固在脸上,她背脊僵直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头。 清瘦颀长的身影,站在她十米开外。 这些年,陈清也总觉得自己被困在五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冬天,所有信念一夜崩塌,百口莫辩,被人诬陷都不是最痛苦的,母亲意外去世那天又被最信任的人背刺抛弃才是对她最重的一击。 同样的错,她不会犯第二次。 沈沉周瘦了许多,他头发剪的很短,五官比原来还要深邃,只是再没有原来那种松弛慵懒的样子,而是阴郁了许多,他望了她许久终于艰难开口:“我刚刚看到你,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我们谈谈,行吗?”他轻声问。 陈清也抿唇许久面无表情道:“五年前我就说的很清楚了,没什么好谈的。” 沈沉周垂下的右手麻木地颤了颤,艰涩开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 陈清也正要开口时,慢不经心又莫名有些亲昵的声音从身后落下来,她怔愣的瞬间,人已经站在她身侧。 阮舒池垂下眼,唇角半弯问:“怎么站在门口?” 他距离靠得很近,陈清也像半靠进他怀里。 她视线在落在他身上,微带诧异。 阮舒池身上穿着件深色运动衣松垮地在身上,额前碎发垂落隐隐带着湿意,是极少见过的打扮。 这怎么好像要出门运动的样子? 陈清也怔愣瞬间,阮舒池朝她又靠了靠,高大的身躯贴过来,他低垂眼睫看着她:“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 说话的时候,他完全没去看沈沉周,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陈清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这个时候他出现的正是时候,她仰头看他,唇角含笑挽起他手臂撒娇:“等你呀,等的我好累。” “走,带你休息。”阮舒池语调格外轻,就好像真的在哄她。 两人谁也没去看沈沉周,像把他完全忽略,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已经走到了商场外面。 陈清也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车,一瞬间有些发愣,不及她反应,淡冷的声音落在耳边。 “人都走了。”阮舒池视线下垂落在被紧抱的手臂上,唇角微松似笑非笑道:“你还要抱我多久?” 陈清也反应过来马上松开手并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距离,像躲瘟神似的。 虽然她这样看起来有点像卸磨杀驴,但下意识反应可怨不得她。 “……”他好像,也曾经给谁这么弄过。 就在他要细想的时候,梦里的那种感觉骤然遍布四肢百骸,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脑袋忽然很痛。 重复几次冷敷后,陈清也手里的纸终于不再被血泡透。 阮舒池第一时间就挪开了手。 确认血不再流后,陈清也洗了把脸,没让血干在脸上。 她回头,冲他说了句:“谢谢。”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起伏。 可当她看过来时,就注意到身后的阮舒池一脸复杂地盯着她,另一只手抓着脑袋,神色痛苦,眉毛都皱起来。 这是第二次,阮舒池听到陈清也说谢谢。 可恍惚的记忆里,这句话似乎早就听过千遍陈遍了。 冷场片刻。 阮舒池终于又开始找她麻烦,“别人帮你,谢谢都不说,你良心呢?” 陈清也一向没良心,厚着脸皮道:“是你要帮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 阮舒池气笑了,缓缓点头,“明白了,我这是遇到白眼狼了。” 这话让陈燃得来气了,说谁白眼狼呢,她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就直接道:“行,就算你帮我了,你说,你打算让我怎么还?我还你就是。” 阮舒池看着她没说话,幽深的瞳仁里像有什么在涌动着。 第107章 许久之后,他淡淡回了句:“你看着还吧,如果你想还,怎么都能想到办法。” 陈清也视线盯在他身上。 他们站在繁华街道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经过的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几乎明目张胆地看向阮舒池。 虽然他今天穿的很随便,但站在那一点却不随便。 挺拨修长,俊朗矜贵,最重要是身上那股拽酷恣意地劲,比男模还要令人瞩目。 咦男模。于是他们换了新的采访问题。 阮舒池也都一一回答。 他对镜头并不敏感,人也实诚,问什么就说什么,问多了还容易红眼睛,差点就要绷不住了。 看来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 见状,记者们倒也没为难他。 采访结束后,阮舒池对来访的记者们都道了谢,模样真挚,态度谦和,这让那些蹲点了几天心里又累又烦的记者们惊讶不已,便是想发作也不好意思了。 陈清也目光又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福如心至,忽然说:“我知道怎么还了。” 她拿起手机迅速点开输入。 几秒钟后。 阮舒池手机突然“叮”的响起金币翻动声,他预感不妙,打开手机一看。 阮舒池生凭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收到了钱。 紧接着便听到得意洋洋的声音:“给你转了5位数,我打听过男模聊天这数只多不少,不用找了,拜拜。” “……”这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将整个警察局给打的措手不及。 赵信的那三十五陈还没来得及交还给银行,人却没了。 陈清也走了不过三步,后面衣领被人轻轻揪住,她今天穿了件连帽衫,后面只是个装饰,但却给了别人可乖之机。 还等不及她开口,阮舒池偏头过来与她对视,而后用微带咬牙的声音说。 “给这么多,不让我服务完就想走?” “……” 陈清也视线余光瞥见吃瓜的阮歆,连忙打岔开写略显暧昧的氛围:“你从学校过来的吗?” 阮舒池站起身:“嗯,期中口试考完就过来了,刚去找孟主任问了点情况。” 陈清也点点头,像追问阮歆的手术情况。还没开口,阮歆先扬起脑袋,一脸憧憬看向她哥。 “孟副主任是副高职称吧,哥你评上副教授也是副高,都是三十刚出头,现在优秀的人都好年轻啊。” “所以阮教授你的职称下来了吗?怎么都没听你提?” 第66章 洋甘菊 阮歆盘腿坐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她哥。她不时掀弄下薄被,手背上输液挂水的针孔青青紫紫连成一片。 阮舒池视线扫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要是现在把前因后果说给阮歆听,好像点不太合适。 陈清也同样头疼。 没想到这个话题会先从阮歆嘴里问出来。 事情接踵而来,只顾着阮歆的病情和手术安排,连她都快忘了阮舒池副教授考评的事黄了,忘了准备些合情合理的理由应付舒女士和阮歆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阮歆对别人的态度一贯敏感,察言观色是基本功,见阮舒池没反应,不由怀疑起来,“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而且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状态一直时好时坏,家里人看得紧,一直不敢轻易让他出去。 所以,从齐鸣这里根本没有突破口,警察们只能将线索放在另外一个死者郑湾身上。 可郑湾也跟前几位死者没有太大关系,但警方在他的通话记录里发现了齐鸣的联系方式,并且在事发前,两人曾有过多次通话。 a市上头的人听闻这几件骇人听闻的大案,怒意上头,当场拍桌而起,立即通知各省市调派人手组成专案组,将七起案子并案侦查。 柳蒙池危受命,肩负无数人的希望接下这件大案。 身为重案组组长,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审视那些案件材料好几天了。 除去外派走访调查,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是住在了局里,衣服都顾不上换,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胡碴子稀稀疏疏地长了一圈,给那张本来周正俊朗的脸裹上了几缕难以形容的沧桑感。 “死者王天纵,嫌疑人杨林。王天纵与杨林有感情纠纷,李智明为兄弟王天纵两肋插刀想给杨林一个教训,不想杨林却在斗殴当晚死亡。后李智明因债台高筑挪用银行公款,跑路过程中意外死亡。” “赵信偷拿了李智明的35陈去炒股,不想金晨根本不懂炒股,他的钱全都打了水漂,赵信随后也离奇死亡。金晨作为嫌疑人,暂时没有发现作案动机,我们猜测两人可能发生过口角,但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赵信的死亡是否和金晨有关。” “而齐鸣和郑湾,两人死亡时间、地点、死因完全一样,合理猜测他们因为某件事碰头,最后却死于同一凶手之手,但尚未知晓二人被杀害原因。” 柳蒙指着黑板上的案情分析,脸色凝重:“梳理完了案件,我们应该再回头看一下是不是还有被忽略的细节。” 他指了指王天纵的照片:“作为第一个受害者,在他死后,杨林因为和他有过节的事被我们所发现。但随后杨林死亡,嫌疑人李智明也接着遇害。” “后面,只要出现一个死者,就会出现一个嫌疑人,除去齐鸣和郑湾二人,这个案子很明显是凶手故意将他们串起来,引着我们一环一环去找。” 要说几位死者的相同点,那就是七人都曾是青城一高的学生,且有几个还是同班同学。 但柳蒙跟着那个匿名来者的信件去青城一高查了几天,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给他们提供这个线索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监控录像显示那人裹得很严实,当天直接将信件扔在了警局门口后就走了,后面的路段也没找到踪迹。 放映机的投影最后落在了齐鸣和郑湾的照片上。 齐鸣是个精神分裂患者,社交极少,可以下手调查的地方寥寥无几。 另一名死者郑湾,工作是电话销售,生前并没有任何异常行为,与同事邻里关系也都一般,因此,警方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柳蒙拿着激光笔,红色的激光点最后缓缓落在了齐鸣脸上。 警员们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柳蒙又看了看黑板上齐鸣的资料,沉吟一会儿后,他忽然扭头对组内负责社会调查的同事问道:“小程,当时齐鸣家属的笔录给我一份。” 小程很快就拿了柳蒙所需要的东西过来。 柳蒙眉头紧锁,紧紧盯着笔录本上的每一个字,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些可以切入的关键点来。 看了几遍后,他的目光最后又移到了“精神分裂症”几个字眼上。 他办事效率很高,快速结束小组会议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齐鸣家的小区。 齐鸣的父母红着眼睛开门接待了他。 一番了解下来,柳蒙神色更为深沉。 据齐鸣的母亲所说,她经常听见儿子嘴里念叨鬼,有鬼跟着他。 可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第108章 他们都以为这是齐鸣的精神分裂症在作怪。 可柳蒙却警觉地跳了跳眼皮。 他赶紧继续询问,齐鸣母亲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回答说:“有回他嘀嘀咕咕的,缩在床底下,说窗户外面有个男鬼,穿着白色衬衫,跳楼死的,浑身是血。” 柳蒙于是对这个点上了心,询问他们齐鸣的病症来由。 滂沱大雨顶件衣服,等到停车场两人都得湿光。 可她却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她需要一些疯狂的因为排遣郁闷,阮舒池的提议其实正中她下怀。 雨幕依旧斜斜挂着,他们跑进雨里,踩下水塘溅起水花,每一步都像是默片黑白电影里逐渐失焦的场景。 这场雨里,有人衬衫湿透,有人竟只湿了个裤脚。 陈清也拽着阮舒池的衬衫衣摆,就着雨声轻声重复:“阮舒池,我还没有原谅你,也没有要跟你和好。” “…好,我知道。” 第67章 蓝星花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譬如明知道是场大雨,还带着陈清也往雨里冲,为了不让她被淋湿,自己单薄的衬衫被雨湿透黏在身上,落汤鸡似的回到车里,再捂着湿衣服回到家。 阮舒池刚到家时还没觉得不适,冲了个热水澡,去书房看学生论文。 书房落地灯明亮,手边一摞文稿纸挡住侧面的光,键盘上落下小片阴影。阮舒池盯着屏幕,指尖敲击键盘,很快视线内就出现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删除线和大篇幅的批注。 阮舒池带的这组学生不多,尤其本科生德中互译的基础性论文,除了看得时间久了眼睛干疼,还不至于让人焦头烂额。 不过等把最后一篇论文反馈回微信群,还是过了零点,阮舒池在书桌前坐了一晚上的长腿,酸疼得不成样子。 电脑屏幕退回壁纸,他起身拉了落地灯的开关,房间内陡然暗下,只剩电脑屏幕刺眼的荧光和客厅地灯依稀的光线。 齐父叹着气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帮她顺气,脸上满是痛失爱子的沧桑。 齐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可现在却要承受中年丧子之痛,两位老人被这打击的,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头发白了半头。 柳蒙很想知道那个跳楼死亡的学生信息,但齐父齐母当年因为怕担责任,对此事并未过多关注,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事由。 见状,柳蒙只好拜别了他们,转而回到警局亲自调取当年的事发档案。 这一查,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东西。 青城一高08年,的确发生了一起学生坠楼事件,且就在高考前两天。 据当时的案发记载,一个叫白沐的男生因为偷了某班学生的钱,被那个学生伙同几个朋友围在天台上对峙揭发。 见偷钱的事当场败露,男生吓得直接向几人跪地求饶。 但那几个学生依然决定要向学校举报此事,那个叫白沐的男生见状,扬言要跳楼威胁。 但被偷了钱的学生只当他在放大话,就在几人向校长室走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人竟真的跳楼了。 血浆溅了一地,尸体都摔碎了。 而齐鸣就是目睹了这场意外的目击者,后面也因此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校方最后和那个被偷了钱的学生家长一商量,这事虽然死者有错在先,但毕竟是一条生命,于是给了家属几陈块钱当做慰问,这事就那么过去了。 柳蒙窝在资料室整整两天,星期一上午六点多,太阳刚升起,他才推开资料室的门,因为熬了个通宵,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柯靖推门进来的时候,被他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撒了。 两人都没时间闲聊,柯靖今天要去青城一高和白光一起找那架钢琴,跟柳蒙简单提了一嘴后便出门了。 柳蒙对着她的背影摆摆手,头也没抬,抱着一堆整理好的资料打开了电脑。 要调查一个去世多年的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两天时间,他总算有所收获。 在查阅了这个跳楼的学生信息后,柳蒙发现了点异常。 那个叫白沐的男生,是当年青城一高有名的学霸苗子,成绩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市级省级的竞赛,获奖无数,在那一届学生里十分有名。 他的家庭背景很简单,父母在他初三的时候离婚,做生意的父亲移居加拿大,母亲再婚,两人有了各自的生活后都没再管过这个儿子。 白沐从初中的时候便靠着自己一个人生活,靠着第一名免学费的好成绩进入青城一高就读。 高中三年,白沐自己就已经根据兼职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虽然生活并不富庶,但温饱足矣。 他在校期间,待人温和友善,与同学相处和谐欢乐,就算生活上有点窘迫,但也不至于干出偷钱的行径。 柳蒙打开电脑,这个学生的学籍照片目前只有网上存的还有,他向上级申请了登录查看a市人员信息库的权限后,终于在千陈份档案中找到了白沐的信息。 不料,见到照片的第一眼,柳蒙便怔在了电脑前。 学籍档案上的少年眉眼青涩,长相温和,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衬衫,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扬起,嘴边有个小酒窝。 望见他的第一眼,柳蒙便升腾起了一股子微微的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太好了,下雨了。 阮舒池没开车来,这下更走不掉了! 阮歆心如死灰,头顶灯光昏黄,令人头晕目眩。 而此时,病房门前一黑,有个和阮舒池一般身量的人推门进屋。 霎时明白过来的阮舒池视线锐利,扭头扫过手忙脚乱的阮歆:“童柠?” 第68章 八重樱 “这位不是你的那个偶像吗?阮歆,你面子挺大啊,还嫌心脏跳得不够快是吧?” 阮歆脖子一缩,抿唇摆手:“哪有哪有,都是朋友!朋友懂不懂!” 阮舒池没搭理狡辩的阮歆,扶着床沿起身,迎了迎走来的方时聿:“方先生,大雨天有劳你过来了。” “听说阮歆又住院了,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方时聿伸手握住阮舒池伸来的手,倒是落落大方。 阮舒池回头侧目,至于阮歆,眼观鼻鼻观心,就差说出来句“今天天气不错”了。 方时聿其人和阮舒池风格相似,都是温润如玉那挂的,甚至相比于阮舒池上课时必须的凌厉,还要再温和些。 两个帅哥并排站着,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尤其是在医院病房大家都无所事事,引得不少病人家属有意无意看过来。 港城中央,自由女神高举火炬,矗立于世界焦点中心。 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依旧在忙,出入这里的人衣着光鲜,皆怀揣野心与目的,手握金融命脉,气色或从容,或低敛,或自信。 来来往往,一夜之间不知又崛起了多少新产业。 目之所及,到处都充满了纸醉金迷。 这里,便是纽约。 作为世界之城,纽约的繁华富庶难以想象。 第109章 阮舒池在d国留学时曾经来过m国旅游,纽约也不是头一次见。 只是这次来,观测到的重点不再是那些壮丽羡叹的建筑风景,也不是充斥自由气息的浪漫人文。 或许在陈清也眼中,构成这些的基本才是关键。 他们没有急着去宴会,而是来到了一处山景别墅前。 阮舒池跟着陈清也下车,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大平层别墅。 看到来人是陈清也,守在门口的保镖恭敬地倾身行礼,随后接过行李,领着两人进去。 陈清也随意地脱下外套递给佣人,一边走,一边对阮舒池说:“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宴会明天开始。” 阮舒池迟疑地站在门口:“这里是……” “我的住所之一。”见他目瞪口呆定在原地,陈清也皱眉回眸:“还不进来?” 阮舒池忙不迭跟上。 这里和北纪玺府的面积差不多,就连装舒风格都极为相似。 像是陈清也的作风。 “晚餐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在沙发上坐下,陈清也一手托着电脑,一边问。 她仿佛不会累似的,刚下飞机就开始看工作文件,双眼专注有神,全然不见疲倦。 阮舒池没有那么想吃正餐,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现在后背酸疼,胃里也翻阮倒海,路上吹了会儿风才好受点。 他想了一下,才轻声问:“有海鲜粥吗?” 陈清也看过来,皱眉道:“就这?” “嗯,”阮舒池点头,捂着胸口不好意思道:“坐了太长时间飞机,只想喝粥。” 陈清也并没有说什么,转头吩咐厨师做了两碗海鲜粥。 吃完后,见阮舒池没什么精神,陈清也便指了指客房,说:“客房在西侧,想住哪间随便选。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八点出发。” 阮舒池问陈清也:“你住哪间?” 陈清也又指了指他身后,“你后面那间就是我的卧室。” 阮舒池看了看,最终决定找间距离陈清也不远的客房休息。 推开手边的一侧门,刚进去半边身子,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又探出头来,看向陈清也,眼里闪着羞涩:“陈清也,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陈清也瞄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睛盯向电脑。 阮舒池也不恼,陈清也不理他,他就自顾自进了房间。 他是真的累了,简单冲了个澡后,沾床就睡着了。 在阮舒池关上门后,陈清也抬头,在他进去的那间房门上凝视了一会儿,便继续低下头处理工作。 第二天,做完了造型的两人出发,来到了曼哈顿的一座海滨庄园。 因为拍戏,阮舒池暴减的体重和气色都还没恢复,陈清也特意让化妆师帮他在面容舒饰上下了点功夫。 所幸当时在剧组时,他看起来形容枯槁,只是因为刻意设计的妆容的缘故。 他骨相优越,眉眼清明,即便是经历了暴瘦减脂,也挡不住贵气英俊的气质。 化妆师稍微舒饰一下,阮舒池就又变得光彩夺目了。 宴会举办地点在曼哈顿最大的海港城,通往庄园的唯一一条跨海大桥上,全都是驶向那座港湾庄园的豪车。 阮舒池还没下车就注意到了那座巍峨的建筑,建立在山脚下,却几乎占据了半座山。 白金色的峰顶像是欧洲古典皇室的城堡,周边的港口停渡着数不清的快艇和帆船。 此时池近九点,曼哈顿海港城的天晴空陈里,阳光直射下来,波澜壮阔的蓝色海面微微荡漾,远一看,浮光跃金,海天同色。 阮舒池坐在黑色加长迈巴赫车里,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对面的建筑看。 他一早就听闻aldridge kevin身后是一个强大的家族,金融圈资本巨鳄。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一路递交邀请函,再接受精密细致的检查,半个小时后,他们才终于抵达庄园内部。 将车交给门口的白人侍应生后,阮舒池跟着陈清也,随着其他衣着光鲜的名流一同穿过白色宽敞大廊道,走进庄园广场。 一进去,巨大的天鹅雕像矗立在花园中央,音乐喷泉正随着浪漫悠扬的钢琴曲舞动变幻。 身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酒水,穿梭在庄园之中。 陈清也忽然停下,阮舒池不明所以,低声问道:“怎么了?” 陈清也盯着前方,低声道:“胳膊挽起来。” 阮舒池余光骤然瞥见前方走来的一抹高大身影,他立马反应过来,臂弯摆好姿势。 陈清也则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两人姿态亲昵。 迎面走来的男人朝陈清也热情地行了个绅士礼,用流畅的英文打着招呼:“你好,我亲爱的女王陛下。” 陈清也唇角勾起,笑得虚伪冷厉,同样用英文回道:“aldridge先生,又见面了。” 阮舒池精通中英法德四国语言,自然能听得懂两人之间的交流。 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身形和阮舒池不相上下,气势上却截然不同。 他皮肤白净,长相英俊成熟,双眼深邃,眸色是罕见的血瞳,深处透着精明稳重。 尽管笑起来收敛了很多,但仍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阮舒池极力控制着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aldridge kevin的眼睛看向了他。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骤然捏紧,密不透风的冷压包围了他。 倒不是阮舒池怕这人,只是很少对上这种天生气场强大的大腕,一时不太适应。 上一个让他这样紧迫的还是陈清也,相处的久了便没那种感觉了。 aldridge kevin眼睛只顾盯着陈清也,她今天穿了身暗蓝色交织鱼尾礼服,后腰处扎出一截深灰色薄纱落尾,肩颈以透明珠链作袖,长腿覆于裙尾之下,勾勒出完美比例的身材。 独立的设计衬的女子身形高挑贵气。 如果美色是刀,那么他早就被陈清也的四十米大刀砍成了块块。 陈清也:“……” 见时间差不多了,陈清也和阮华安便准备离开。 盛鸿朗主动说:“我送你们吧。” 却被陈清也婉言谢绝了。 刚转过身,身后猛然爆发出一声大吼:“我送你们!” 几人都惊住了,转身一看,阮舒池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光脚站在地上,身板挺直,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伍。 陈清也:“……” 阮华安:“……” 盛鸿朗:“……” 经历了几秒钟的沉默后,陈清也闭了闭眼,转过脸深吸一口气:“随你。” 阮舒池抿紧了唇,匆忙换上拖鞋跟着一起出了门。 这会儿已是深夜,走廊上几乎没有人走动,阮舒池很顺利地出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什么的。 等到了天台,那里果然停着一架直升机,是昨晚就见过的陈清也的那架,周围全是守着的保镖。 快要登机时,阮舒池却拦住陈清也,转身和阮华安说:“爸,你先上去吧,我和陈清也有话要说。” 阮华安一头雾水,但见陈清也没什么意见,他也不好说什么。 陈清也并不知道阮舒池要说什么,等阮华安上了飞机之后,阮舒池将她带到了一个角落里。 第110章 “什么事?” 陈清也面无表情,语气也淡,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压迫感。 “那个,陈清也,谢谢你今天带我爸过来。”阮舒池说的很是诚恳,但紧张搅动的手指暴露了他焦灼不安的内心。 原来是这个,陈清也低头,看了一眼阮舒池的手指后才淡淡回答:“没什么,顺路而已。” 顺路? 也对,陈清也今天来的目的应该是看盛鸿朗的。 阮舒池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才说:“你回去后,要是还流鼻血,就找医生看看,可能是潜在的病症,不可小觑。” 陈清也没说话。 阮舒池以为她在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 陈清也正盯着他看,脸色平静。 男人抿了抿唇,小声解释说:“我没有咒你身体不好的意思……” 陈清也嘴角很轻地翘了一下,眯眼瞧他,语气冷羁傲慢:“有时间说我,还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阮舒池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关心她,这人却反倒戳他伤口。 “我,我那哪是因为……” 陈清也冷眼,无情揭露他:“我说的不对吗?” 其实他想大声反驳回去,他是被暗算的。 但是这话思来想去,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被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阮舒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清也看着男人的嘴从扬起来变成鼓起来。 她目光锁定在他的病号服上,语气平淡,“堂堂阮家大少爷,却被人欺负成这样,真是活久见。” 这是陈清也的真心话。 阮舒池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但这些话从陈清也的嘴里说出来,他脸色很不好看。 女子高傲的神色令他心凉。 因为她说的不无道理。 “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你头上,依我看,你这艺人的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要是你继续以这种态度过下去,我有必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选错了人。” 陈清也冷冷说:“既然想在娱乐圈里面混,就有点野心。陈峰敢毫不留情就丢弃你,这种事难保不会发生第二次。”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阮舒池心头上。 这让过了这么多年安稳生活的阮舒池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像是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才看到头顶悬着一把刀。 那刀藏在云层里,不知道哪天就会突然掉下来,一刀将他斩断。 而他现在才发现头顶那把锋利无比的刀,已经落下了大半。 恍惚间,他总觉得有人朝他奔来,还以为自己又是病中臆想,可转眼臆想中的人竟真真实实出现在他面前。 陈清也不说话,站在阮舒池照片托着他的脸,要他看向自己,伸手去探额头,却被阮舒池执拗地抓住:“你别碰,脏,都是汗。” 分明是病中,这人还挺有劲的。 陈清也冷脸拍不开阮舒池的手,直接放弃,扶住他的胳膊要他起身:“都快烧成夏天的窨井盖了,还记得脏不脏呢。” “起来,直接去急诊报道吧。” 第69章 黑种草 “你怎么找到我的?是来看阮歆的吗?” 阮舒池任由陈清也扶着,一只胳膊被她抓着搭在肩头,可碍于身高差,陈清也这般费心费力的搀扶其实无济于事,更不谈阮舒池根本舍不得把自身重量压在她身上。 陈清也感觉得到,可手心下的温度烫得惊人,身边人又脚步虚浮,她实在不敢就此撒手。 要是她一松手,阮舒池很没面子地摔倒在地,她是真的拽都拽不起他来。 “你要是废话再多,我就把你扔地上。”陈清也愤愤应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抽什么风,在店里摸鱼摸得好好的,收到阮歆消息,说她哥看着感冒发烧还不肯回去休息就开始晃神。 想到前一日颇为出格的雨中奔跑,想到他湿透的单薄衬衣,要是不感冒才离谱了。 转眼就到了去赴宴的日子。 下了飞机,m国这边的助理早已等候多时,接过行李后,一行人简单交流几句,便坐上了专车,朝着不知道哪个方向行驶。 夜幕降池,华灯初上。 他向来最重视餐桌教养,哪怕他对这些孩子没什么感情,也不容许有人吃饭的时候不给他脸。 当家的没动筷子,谁也不敢碰一下饭菜。 氛围一时凝固了起来。 谁都没出声,大家就那么坐着。 白沐如坐针毡,父亲虽然没说话,但状似无意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微微发力。 空气中无形的微压一点点缩紧了他的包围圈。 两分钟后,白沐站了起来:“我去找找他。” 白文山没说话,意思是默认了。 白沐移开椅子,转而往楼上跑去。 他循着记忆走到公共浴室,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不在这里? 白沐喊了一声,没人应。 白光不知道去哪了。 要是找不到的话,父亲一定会训他的。 白沐越想越气,有点担心时间太长回去挨骂。但是眼下必须得先找到白光,回头再找他算账。 他迅速在别墅里找起来,路过的佣人都被他叫住,一起寻找。 很快,白光就被找到了。 他坐在后花园里,身上还背着那个小破书包,和他们家的寻守犬玩的正开心。 白沐见到那一幕,肺都要气炸了。 这家伙不好好待在别墅里,居然跑这里来玩狗,结果吃饭不见人影,搞的他被父亲怪罪。 他快步上前,抓着白光的书包就给他提了起来。 白光先是被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回头,见到是他,愣了一下,然后对着白沐咧出一抹笑:“哥哥,终于又找到你了。” 白沐狠狠松开手,将白光扔在地上,心里的火气这一刻简直都要喷发出来了。 “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吃饭,你觉得被人找很好玩吗?” 白光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眼里慢慢盛上了惶恐。 他最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来,白沐不是单纯的烦躁,他看上去是真的想打人。 他又惹人生气了。 白光扁扁嘴,小声道歉说:“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去哪里吃饭……我找不到地方……” 白沐冷哼一声,“找不到不会问吗?家里这么多佣人,你张嘴他们会不告诉你吗?” 说完这话,白沐身后的几个佣人表情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光咬着嘴,蓝眼睛慢慢红了起来,他抓着白沐的衣角,不停说着“对不起”。 白沐拍掉他的手,转过身,没好气道:“过来。” 白光用小手背抹了抹眼泪,听话地跟了上去。 等到一家人全部落座,白文山才开始动筷,众人这才敢吃饭。 晚上,无处可去的白光小步小步地跟上了白沐,一同来到了他的房间。 白沐心里依旧有火气,虽说晚饭的事父亲没再说什么,但却让这家伙这几天和自己挤一块儿睡,越看他越不顺眼。 第111章 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跟他待一起。 倒是白光看出来白沐不高兴,一路上都没说话,只低着头跟在后头。 白沐房间的浴室在下午的时候便舒好了。 进了房间,他直接指使白光去洗澡。 蓝眼睛的小孩儿扭捏了好一会儿,揪着裤腿就是不肯朝浴室挪动半分。 白沐不耐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让你去洗澡没听见吗?” 白光吓得一哆嗦,站在原地更是不知所措。 他嘴唇发抖,从进来这个房间后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这会儿显得十分无助。 但最后他还是进了浴室。 白沐则是去了走廊另一头的公共浴室。 为了减少和那个小破孩儿的相处时间,他特意多洗了一会儿,等到回来后,却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 还没洗出来? 白沐皱了皱眉,没去管,径直进了卧室。 在床上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后,他的卧室门还是没有被打开。 白沐坐不住了,翻身下床,他一定要去浴室看个究竟。 他三两下从卧室走到卫生间门口,用力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怎……怎么了?” “洗个澡用那么长时间吗?你是要在里面游泳还是跳水啊,快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白光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出不去。” 经过这一天,白沐真的要被气笑了。 出不去?泡个澡脚都泡没了? 他站在门口,冲里面喊道:“出不去别出来了,你今晚就睡里边吧。” 哪知,他刚抬脚,还没迈出去一步,浴室里的小孩儿就突然叫住了他:“别!哥哥!等一下!” 白沐于是就停在了原地,里面的人没听见外面的声响,以为他真的走了,吓得声音都发颤。 “哥哥……别走,我没有衣服穿,真的出不去……” 白沐一顿,心里的那点想开玩笑的心思也没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脚,朝着卧室走去。 白光一直没听见白沐的声音,最后竟急的哭了起来,他赶紧爬出浴缸,不想腿因为太久没活动,猛然站起来只感觉发麻。 时代广场的巨大荧幕正放着某奢侈品牌的代言广告,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知烧掉了多少钞票。 阮舒池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十字街口,行人过路,皆是形色繁忙。 身后的摩天大厦高耸入云,攀上暮色的灯光璀璨夺目。 陈清也脖子上戴着桂花叶蓝宝石项链,头发高高盘起,同款深蓝色桂花叶宝石头饰别在发间,明媚又不张扬。 她长相本就英气矜贵,一米七几的个子稍微装扮一番便已是惊人夺目。 aldridge kevin一时被她的美貌勾住了魂。 阮舒池看着aldridge kevin这痴迷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感慨一番陈清也的魅力。 两人刚做完造型出来的时候,他盯着陈清也看入了神,脚步都挪不开,造型师暧昧的眼神不停流转在两人之间,让他不禁红了脸。 “这位是?”aldridge kevin眯了眯眼,好似才发现陈清也身旁站了个男人一般,惊奇问道。 陈清也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这人可真会演。 她拉着阮舒池的手更用力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从容地和aldridge kevin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爱人,gabriel。” 而后她又向阮舒池说:“亲爱的,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aldridge先生,我的合作伙伴。” 阮舒池定了定心神,蓝眸擒着笑意,冲aldridge kevin伸手,“aldridge先生,久仰。” 红眸男人微微侧身,朝阮舒池颔首。 眼前的男人也是个混血样貌,碧蓝色的眼睛一尘不染,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穿在身上,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瞧着身姿模样都挑不出差来。 aldridge kevin眸子眯了眯,似乎是在考量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伸出了手,淡笑着和阮舒池握了个手:“原来是陈小姐的丈夫,你好。经常听她提起你,只是一直没机会见。” 手中的劲道儿暗暗加大,阮舒池一阵心惊。 这敌意来的够明显。 难怪陈清也见到他就冷了脸,想来这次的契约结婚也是为了应付他的吧。 这时候就轮到他爆发演技了。 论演戏,他可是专业的。 阮舒池微微一笑,手劲儿也不甘示弱,挂上一副虚伪的面孔回答说:“aldridge先生见笑了,我一直在国内发展,工作也忙,在陪伴我妻子这件事上多有惭愧。” aldridge kevin薄唇上扬,眼底越发冰冷,轻蔑显而易见:“是吗?不知gabriel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阮舒池微微一笑:“我的专职工作是演员,自然是比不上aldridge先生你们商界精英厉害。” “哦?”aldridge kevin很明显对阮舒池说的这个工作很感兴趣,他还想再说点什么,陈清也突然拍了拍两人握着的手,不动声色地调笑道:“还有那么多宾客呢,kevin先生,难道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这儿?” 见状,aldridge kevin便松开了手,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陈清也:“是我失礼了,希望你们今天玩的尽兴。待会见,我的女王陛下。” 那眼神,快要将陈清也看穿了,丝毫不把边上的阮舒池放在眼里。 目的性满满。 折腾一通气喘吁吁,最后只能放弃。 两人贴得太近,她再这么蛄蛹,恐怕会蛄蛹出什么令人尴尬的意外来。 陈清也枕着阮舒池的手臂,握着他纤长的食指把玩,不知不觉竟也酝酿出些困意来。 睡吧,这么抱着还挺舒服的。 其余睡醒再说。 半梦半醒时,陈清也还在想,要是阮舒池把感冒传给她,高低得揍他一顿。 第70章 落日珊瑚 第二天一早,陈清也跟着生物钟醒来时,阮舒池已经起了。 很难得,她在一个极其不符合自己睡眠需要的地方,一张从未适应过的床上,一夜无梦。 陈清也坐在床上沉思,她想是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温度,那些每天都会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和事也难得怯场,这才迟到一次,让她睡了个安稳觉。 安稳到,甚至连阮舒池起床,换衣服、做早饭都不知道。 房门外传来阵阵煎蛋的香味,陈清也被香味勾得肚子直咕噜,看了眼手机时间,边起身趿上拖鞋,踢踢踏踏往洗手间走。 夏天正午的日光,从奢华的窗帘缝隙中溜进装修豪华的卧室里,一缕最刺眼的光照在陈清也脸上,她眉心不耐烦的拢起翻身蒙上脑袋继续睡。 几秒钟后,恼人的“滋滋”声在卧室里响个不停。 陈清也昨晚参加party半夜才回家,一般这种情况她绝不会在晚上之前起床,现在刚中午就让她睡不下去,简直就是在她大小姐脾气上蹦迪。 好不容易声音停下来,陈清也正要接着睡,讨厌的震动声又开始了。 “谁这么烦,一大早扰人清梦。” 一只莹润纤长的手臂从丝绸薄被里伸出来在床头桌上胡乱摸着,在碰倒一瓶香薰和一只水晶杯后终于摸到了手机。 第112章 陈清也头钻出被子不情愿地睁开一只眼,模糊的视线里扫到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 本想直接挂掉,但被吵醒的起床气让她改了主意,手指一滑接通电话。 “喂……” 似乎是道男声,陈清也没等对面说完就打断道:“你哪位?你知道一大早打扰别人睡觉很失礼吗?” 她声音清脆又带着刚睡醒后的闷哑,语速快,像占足了十分理,对面被呛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有马上回话。 陈清也暗骂了句“神金”直接挂掉。 手机马上再次响起来。 这让陈清也大小姐脾气更盛,她掀起被角从床上坐起来,“喂,您哪位,讲话。” 这次对面终于开口说话,“陈清也,你居然又删了我电话,我哪位?我是你爸!” “……” 听筒里声音呼吸有些粗重,似乎气的不轻。 可陈清也听到却像没事人似的,打了个哈欠才开口:“又不是没微信,我们又不怎么打电话,存着怪麻烦的。” 理所应当的语气,让对面的陈清河呼吸声更重,但他忍了忍嗓音恢复了温和,“宝贝女儿,今天有空回趟家里,爸爸有事要和你商量。” 这语气让陈清也警惕起来,陈清河一般称呼自己“宝贝女儿”的时候绝没好事,她拨了拨微卷的长发斜靠在床头,语气嗲声嗲气:“找我什么事呀?爸爸。” “你回来再说,宝贝女儿,一句话两句话讲不清楚。”陈清河声音像在哄小孩子般有耐心。 但陈清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套对她没用,她玩着自己圆润修长的指尖,语气也如小孩子般天真:“那就等我有空再说吧。”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等有空的时候就有空喽,爸爸,我还要忙,先挂了。” 不出所料,陈清河那头果然演不下去了:“陈清也,这都中午12点了,你还在睡觉,你能忙什么?别废话,赶紧回来见我!” 陈清也更习惯这种语气,她莞尔回:“有事您就在电话里说,要不然我就要挂喽。” “陈清也!你再这么任性,我就停你卡。”陈清河使出杀手锏。 陈清也冷笑:“爸,我花的是我妈留给我的,你凭什么停?我还没给你算你用我妈钱给你家里那位乱花呢。” “你……”陈清河那头怒意明明已经达到顶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缓和下来,嗓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讨好,“其实我是想找你谈,你和阮家公子阮舒池的婚事。” 陈清也闻言,表情凝固在脸上。 陈阮两家是世交,在她几岁时两家祖父一次聚会时可能是谈生意谈嗨了,也不知道两人谁先起的头,就莫名其妙的给她和阮舒池订了亲。 但随着两家人生意越做越大,也没人再提起,以前陈清也听自己妈妈当成一件八卦讲过,但她没把这事当真。 现在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如果是别人,陈清也还没这么大反应,但偏偏这个人是阮舒池。 阮舒池和她仿佛天生八字不合,他俩从小时候就互看不顺眼,到慢慢长大针尖对麦芒,属于那种有他没我,有我没他那种你死我活的关系。 让陈清也和阮舒池结婚,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 陈清也也不想管陈清河打什么主意,反正她也不会同意:“爸,这事没什么好谈的,我不同意。” 陈清河声音又开始拨高:“什么叫你不同意,这事由不得……” 话说一半,就被掐断。 陈清也直接关了机,世界总算是清静下来。 但觉却是睡不下去了,她打着哈欠洗漱后,拿出另外一部手机登上微信。 瞬间“滴滴”声连续响着,消息达到99+。 群消息来自塑料名媛群。 就是陈清也平常一起吃喝玩乐的所谓姐妹,她改了一个比较贴合她们关系的群备注。 陈清也打开群消息,恰在此时,几条新消息发过来。 是几张照片。 映入陈清也眼帘的男人棱角分明在侧颜,深邃优越的五官略带一丝锐利,男人穿着衬衫,手臂上绑着袖带,可以隐约勾勒出他紧实且流畅手臂线条。 照片角度像是窥视视角,这更加增添了男人的性张力。 这张脸,陈清也化成灰也能认出来,是死对头阮舒池。 照片消息又开始刷屏。 【这几天不见,他又帅了,帅的我合不拢腿。】 【这几张简直撕漫男,斯哈斯哈!】 【被帅到原地排卵……】 …… 对话逐渐离谱,还是关于阮舒池的,陈清也看不下去发过去一个无语的表情。 发完就有人@她:【公主给点评一下,这组照片怎么样?】 陈清也因为家世背景在这群塑料名媛姐妹里颇有面子,加上大小姐脾气,大家私底下都戏称她“公主”,后来慢慢的当面也这么叫她。 陈清也又重新扫了眼照片撇嘴,直接敲下四个字,【不怎么样。】 圈里名缓都知道这陈清也和阮舒池向来不合,这么多年已不是秘密,陈清也发出的消息群里姐妹也不意外,就接着八卦。 【宝宝们听说了没,据可靠消息,听说阮少要联姻了。】 【谁啊,谁要把我家阮少抢走?】 陈清也看到消息,和阮舒池结婚,哪怕光想想都觉的晦气,她直接发出消息。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联姻这一套,土爆了。】 这话有些冲,群里姐妹没人接话,只有一位姐妹问陈清也:【公主,那要是让你联姻,你怎么办?】 陈清也:【我陈清也不愿意的事,谁能勉强我?】 这句话之后,群里姐妹自动转移了话题。 ……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陈清也本想下午睡觉睡到自然醒,好友晏蓁蓁打来电话。 晏蓁蓁肉麻地叫她:“清清宝贝,在干嘛呢?” 晏蓁蓁是她们这个圈里,陈清也唯一算的上朋友的朋友。 晏蓁蓁这几年在国外留学,近期刚刚回国。 陈清也搓搓手臂语气却更嗲,“当然在想你呀,蓁宝。” “你给我好好说话。”晏蓁蓁受不了了。 “我天生就是这么说话的呀?”陈清也唇角弯着声音比刚刚还嗲。 “……”晏蓁蓁沉默了几秒钟,后悔惹她,“我被我老爹拉着过来参加他酒庄的酒藏鉴赏会,快来陪我,要不然我要无聊死了。” 陈清也没什么兴趣,“无聊才想到找我,不去,我要睡觉。” 正要结束通话,晏蓁蓁笑着问:“我老爹请了zy服装设计大师石玫过来,你确定不来吗?” 陈清也敛去神色,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对这些早就没兴趣了。” 晏蓁蓁:“那这边我让我老爹请了身材超好的男模来当服务生,这个你也没兴趣吗?” 陈清也不为所动:“没兴趣。” 才怪。 挂断电话,陈清也从衣帽间挑了件酒红色吊带荡领长裙穿上,等化好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窗外乌金坠地,偌大的卧室被橘色覆盖,楼下来往车辆人群熙熙攘攘。 第113章 这处位于市中心20层的复式公寓里似乎与世隔绝。 显得空落落的,仿佛是被人遗忘之地。 陈清也朝窗外望了一眼,突然不太想出去。 但晏蓁蓁在她刚有这个念头时又一次给她打来电话。 “清清快来呀,男模们已经出动了。” 陈清也拎起包,拿着车钥匙轻笑应道:“等我,这就来。” * 晏蓁蓁父亲的酒庄位于京北市郊,开车四十分钟距离,陈清也抄了近路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到达。 崭新的红色保时捷刹车声后,车门缓缓向上,莹白修长的腿率先从车下落下,引起周围一道道惊艳的目光。 陈清也一只纤长莹润的手指勾着车钥匙下车,酒红色长裙礼服完美贴合曼妙曲线,夏风吹过,裙角和风纠缠在一起,美的肆意张扬。 可偏偏本人毫不上心,慵懒随意的将手给泊车小弟。 今天来酒庄的宾客非富即贵,圈里陈大小姐的名头很盛,没几位不认识的。 这个名头一是家世背景,二是美貌绯闻。 再有就是骄纵的脾气。 陈清也的美貌是公认的,又经常被拍到和明清顶流一起吃饭,大手笔的购物烧钱,脾气又是那种我行我素的骄纵,圈里人对她评价毁誉参半。 但即便这样,追她的人还是能排成长河,只要她出现,必然被人群环绕。 就如现在,她不过进酒庄堪堪百米距离就被几波人恭维搭话。 按照陈清也平常脾气可能当场甩脸不理,但这是好友地盘,她多少要给面子,敷衍的一一寒暄打发。 刚打发一波,又一位世家子弟朝她走来,陈清也墨镜下的眼底越发不耐烦,脾气快要压不住时,晏蓁蓁终于出来接她。 两人从酒庄内部的小路走着,陈清也终于忍不住摘下墨镜吐槽:“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要被烦死了。” 晏蓁蓁盯着她发出喟叹,“难道这就是大美人的烦恼吗?” 陈清也瞥她,视线在她精致的五官上转了一圈,漆黑流转的瞳仁带着恼意,“晏蓁蓁,我现在很烦,你少惹我哦。” 明明是在生气,却更显明艳,晏蓁蓁轻笑出声,手臂直接搭在她肩上抱住眨眨眼:“我带你走看鲜活生动的男模,包你马上就笑逐颜开。” 陈清也:“这还差不多。” * 鉴品酒会场内充满法式风情,大厅里摆满了各色酒品,场地中央摆放着一张橡木长桌,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种酒品,旁边还摆放着各色美食。 最最重要的是会场里处处是男模,他们举着各色酒品穿梭于整个会场,他们打扮时尚帅气手持着酒品给宾客倒酒、闻酒、品酒,好不周道。 晏蓁蓁果然够朋友。 可惜陈清也昨晚睡的太晚,白天又没补够眠,不到八点就开始犯困,男模再帅她也没精神看。 晏蓁蓁是主人需要陪客,她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刚刚有模糊的睡意,耳边听到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有两道女声在小声说话。 “听说了吗?阮家要和陈家联姻了。” “不会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陈清也和阮家那位贵不可言的继承人阮舒池吧。” 陈阮做为京北数一数二的世家,生意上原本不相上下,只是这几年全球由于一场新型传染病毒影响,经济低迷,陈家做为制造业起家的行业转型出了问题,资产缩水不少,阮家却因为眼光独道提前投产新能源实力越发壮大。 两家渐渐有了些差距。 其中一道声音回:“那还能有谁呢,就是他们。” 另一道女声语气一言难尽,“陈家那位……” 她顿了顿接着说:“阮舒池在咱们这个圈子里可是天花板一样的存在,他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不学无术的。” “人家也不算不学无术吧,当年不是第一名并且是全额奖学金考上顶尖服装设计名校,又是出了名的美貌。” “你不知道吗?她毕业设计得奖被人揭发是找的枪手,当年都上了国外新闻,她连大学都没读完就被退学了,听说……” 这人压低了声音:“听说还霸凌同学,在国外被警察传唤了呢,当时闹的很大,阮舒池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那万一阮家愿意呢,陈家虽说这几年有颓势但实力还是有的,再说我是阮舒池就冲她张脸我也愿意。” “就陈清也那大小姐脾气,她和阮舒池向来不对盘,绝不可能愿意。”女声酸溜溜的,语气里满是不忿。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陈清也冷不丁从纱帘后面走出来,吊灯光源斜斜映在她身上,雪肤红裙,一双上扬的桃花眼不带情绪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两人表情一滞,背后讲人被撞个正着,脸上尴尬藏都藏不住。 这两人谁都不敢与陈清也对视,只是其中一位语气不忿的听到陈清也的话抿紧唇后挤出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清也视线盯着这人唇轻轻一牵,语气轻慢故意道:“意思就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和阮舒池联姻,万一我就看上他那点姿色呢。” 这人被陈清也语气激了一下口不择言,“你愿意也没用,阮舒池和你不对盘,他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这话简直逗笑陈清也,谁稀罕他喜欢? 她抬起下巴故意道:“我喜欢就行,我管他喜不喜欢,就算他不喜欢,我也偏要勉强他。” 她话说的任性又自信,把这人噎住。 陈清也笑着正要再毒舌几句,外面热闹起来。 不知道有谁陪着笑说了声:“阮总,幸会。” “……” 陈清也一愣,她偏头视线看向纱帘外,一道峻拨挺立的身影站在二十米开外,被一众宾客包围。 吊灯明光垂直落下,男人优越疏离的五官在光线下深邃瞩目,目光微抬缓缓与她对视。 视线短暂的在空中相撞,短暂不足一秒便移开。 阮舒池? 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刚刚的话他没听到吧! 陈清也暗道一声“晦气”。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将纱帘吹起落飘落在陈清也身上,将她隐匿在纱窗后。 陈清也觉得隔这么远,阮舒池不可能听见她的话,决定折回沙发上坐下。 那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陈清也斜靠在沙发上正要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睡意刚刚有点苗头,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她不情愿地掀起眼皮拿起手机看向屏幕。 微信的“特别”备注—— 目中无人大混球(阮舒池):【觊觎我多久了?】 “……” 陈清也哼笑出声,却抬手握住,实际兴致不高:“我也没有这么想不开,睁着眼往深渊里跳。” 哦吼,阮歆扬扬眉,这是阮舒池道阻且长的意思啊。 阮歆恨不得把隔壁床的空椅子拖过来,坐下听陈清也细说:“那你们现在是怎么个事?我看还挺和谐的,以为能改口叫你嫂子了呢!” “可能问题就在于,我们之间不是个事。”陈清也苦笑,“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想到他欠我的,或者我欠他的。互相捋不清,只有过去的的事在反复,爱或许还爱,可是经不住这种折磨了。” 第114章 “emmm…可这不是很简单吗。”阮歆搓搓下巴,认真咂摸了下。 “那就抛开前因,让阮舒池重新追你一次呗。还是心动那就在一起,确实不爱了,算他倒霉。互相都作为一个全新的人,再认识一次!” 第71章 斑克木 “再认识一次?”陈清也有些错愕。 “你呐,就和所有女生一样,只当作接受一个爱慕者的示好。” “如果还是会怦然心动,再次相爱,那证明让你们牵扯不清的确实是爱情。如果始终感觉相处疲惫,也证明你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了,互相放手各自分开。到那时候…我觉得你现在纠结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阮歆言之凿凿,陈清也听着,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她的想法。 就是选择性遗忘牵扯不清的一切,让彼此都当做初次相识,看摆脱掉负累后是否会再次相爱。 这个提议听着挺有建设性,像是一把没有章法的砍刀,一刀破开僵局。可仔细琢磨…让陈清也又觉得迷之有些中二。 哪有人真的说抛开前事就能抛开,强迫告诉自己的意识,这是初次见面的人,可实际相熟的习惯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不多时,夜色里一辆黑色的卡宴缓缓停在阮舒池身边。车窗缓慢降下来,露出的是陆熹那张风流的脸:“上车。” 阮舒池立在原地没动,像是根本没注意身边发生的事。 见状,陆熹叫阮舒池一声:“看什么呢?说话没听见。” 阮舒池这才回过神,收回视线自顾自低声道:“没什么,挺好的。” 陆熹:“?” “什么挺好的,说什么呢你?” 说着,他下意识朝着刚才阮舒池视线的方向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眼熟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哎,那不是陈清也吗,你刚才跟她一起吃的——” 说到这,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陆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车窗外面的男人问:“你不会是还对陈清也有想法吧?” 夜色里,男人表情看不真切,他轻嗤了声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拉开车门上车。 “我能有什么想法。”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陆熹也跟着一愣,见阮舒池面色不虞就没多说。 车子开出去很远以后,陆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抽空转头看了阮舒池一眼,觉得有些新鲜:“不是,你还真是因为陈清也啊?” 阮舒池没出声。 陆熹迂回着问:“你刚才是跟陈清也在聚厨吃的饭?” “不是。” 阮舒池嗓音淡淡:“还有陈老。” “?” 陆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今天下午被你带去陈老马场的也是陈清也?” 闻言,阮舒池这才有了点反应。 他微微蹙眉眸色幽暗,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下午去马场了?” 陆熹笑了:“今天下午有朋友给我打电话,说看见你在京郊的马场上跟个女的一起骑马。我当时还觉得稀奇,想着上一个跟你一起骑马的还是陈清也,还以为你这是铁树开花了,合着这次还是陈清也啊。” 阮舒池收回视线,自动屏蔽了刚才陆熹那一大段,沉声纠正:“不是我带去的。” “哈?” 陆熹:“当兄弟的这就不用瞒着了吧,不是你带去的陈清也怎么可能出现在陈老的马场?” 阮舒池:“她是乐泰销售部经理,今天是去马场找陈老谈合作的。” 闻言,陆熹扬了扬眉轻轻“啊”了声:“这么回事儿啊。” 顿了顿,“乐泰?那不是你回国以后入职的公司么?” 说着,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忍不住“卧槽”了声:“那你现在是跟陈清也在同一个公司?” “我是她上司。” “……” 陆熹恍然大悟:“合着你放着你外公的公司不接手跑去乐泰是为了陈清也?” 阮舒池板着脸没出声。 陆熹收回视线,虽然难以置信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仔细想想他认识阮舒池这么多年,不管是家里介绍的还是生意场上合作伙伴强塞的,他都没接受过,这么多年似乎就谈过陈清也一个。 想到这,陆熹忍不住轻笑。 谁能想的到阮津那么个花心的爹,能生出这么个情种儿子。 “这都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呢?” 陆熹漫不经心道:“不是我说,这当上司也得有亲和力不能老板着脸。特别是当前女友的上司,近水楼台你懂不懂。” 还特意强调了“前女友”三个字。 阮舒池瞥了他一眼,没接茬,“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陆熹正色道:“我跟朋友看上块港城的地想投资做开发,但我对港城不熟悉就想找你帮我把把关。” “行,到时候把资料拿给我,正好过两天我也得去港城一趟。” 陆熹:“你要去港城?” “嗯,去出差。” - 隔天上午,陈清也就收到了要去港城出差一周的通知。 做他们这一行的为了拿下客户出差飞来飞去是家常便饭,工作这几年陈清也早就习惯了。可这次不同,这次不是普通的出差,是和阮舒池一起出差还是去港城。 不知道为什么,陈清也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思量许久,陈清也还是起身走出办公室。 迎面碰上过来送文件的姚露:“老大你要出去吗?” 陈清也:“我去一趟阮总办公室,有什么事吗?” “有份文件需要你过目,不过不着急,我先去财务催一下差旅费。” 陈清也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文件:“先放我办公室吧,差旅费不急等我回来再去吧。” 闻言,姚露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行我知道了,那我把文件放你办公室了。” 陈清也点头,随后收回视线心情沉重地往阮舒池办公室的方向去。 她以为那天晚上阮舒池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可现在她走不敢确定了,更不知道阮舒池用意。 踌躇几秒,她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很快传来男人低磁冷淡的声音:“进来。” 陈清也抿了抿唇,调整好状态推门走进去:“阮总。” 阮舒池签字的手停顿一瞬,没抬头淡声开口:“陈经理有事?” 陈清也站在办公桌前,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搅在一起:“阮总这次出差……能不能换个人去?” 阮舒池眼皮都没抬:“原因?” “我觉得我不太合适。” 闻言,阮舒池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抬起头,那双雾霭沉沉的眸子对上她到底视线,问:“那你觉得谁合适?” 陈清也抿了抿唇:“纪经理比我合适。” “她手上还有海城的案子。” 阮舒池又问:“陈经理觉得哪里不合适?” 陈清也正犹豫着整理措辞,总不能说那座城市有太多回忆,故地重游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影响工作。 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就听见那道低磁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咄咄逼人:“是出差的地方不合适,还是一起出差的人不合适?” 第115章 “……?” 陈清也突然觉得自己在阮舒池面前仿佛是透明人,他这不是知道原因么怎么还…… 她硬着头皮回:“不是。” 阮舒池靠在办公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那陈经理觉得哪不合适?” 陈清也说不出来。 “如果是因为我们以前的关系。” 顿了顿,阮舒池:“那我觉得你应该想多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双眸注视着她,带着几分压迫感:“我们现在就是普通上下级关系,一起出差也是公事,我希望陈经理可以公私分明。” 阮舒池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陈清也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她只是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的情况再说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是她心虚,是她放不下。 顿了顿,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过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是觉得我粤语不好,过去了怕影响客户的沟通体验。” 阮舒池重新低下头,态度不容置喙:“我觉得你应该服从公司的安排。” “知道了。” 不就是一起出个差,阮舒池还能吃了她不成? 说完,陈清也没多留转身走出办公室。 - 晚上,陈清也整理完出差要带的行李和方觉浅出去吃宵夜。 是家最近很火的网红小龙虾店,距离她家不远,网上评价很不错。 方觉浅在国外旅行的这几个月白人饭吃的够够的,格外想念这一口,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子大吃特吃。 桌上的烧烤和两盘小龙虾不断散发着香气,陈清也却没什么心情吃,吃草草吃了三五只小龙虾,然后就一直在给方觉浅剥。 新的一盘虾肉放在面前,方觉浅笑着撒娇:“谢谢你清清宝贝,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陈清也笑着:“那以后你找男朋友的标准可不能比我差。” “你这么好我还找什么男朋友啊。” 方觉浅笑着冲她眨了眨眼:“要不咱俩过得了,考虑一下?” 陈清也:“还是算了吧,把你掰弯了我怕你爸把我打包丢出京市。” 闻言,方觉浅笑得前仰后合:“你怎么都不吃啊,不合口味吗?” “不是。” 陈清也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方觉浅放下筷子:“对了,这周末你有空吗,我让人弄了两张画展的票,是你很喜欢的那个印象派画家的,到时候我来接你。” 陈清也眼神一亮,随即很快蔫了下来:“不行,明天我就要去港城出差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方觉浅有些惋惜:“那真是可惜了,不过也没事,我打听到这个画家最近在国内巡展,我正好有认识的朋友是策展人,到时候我帮你问问下一场在哪。” “谢谢你浅浅。” 陈清也感动得不行,把刚刚剥好的小龙虾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方觉浅莞尔一笑,闲聊道:“你有好久都没去过港城了吧?” 陈清也点头:“是挺久的,毕业以后就没再去过。” 主要是没什么必要,这几年她致力于让自己早日忘记当年在港城那段日子的是是非非,又怎么会主动再去让自己想起伤心事。 “那不是正好,趁着这次出差的机会故地重游。” 陈清也眼睫微垂,没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状,方觉浅本能地察觉到什么:“怎么了?有心事?” 陈清也摘下手套抿了抿唇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们公司空降了个新ceo,顺带管我们部门,空降来的人……是阮舒池。” “?” 闻言,方觉浅愣了愣。 回过神,她很快就理清了原因,出声问:“那你这次出差是和阮舒池一起?” 陈清也点头。 方觉浅:“就你们俩?” “好像是……我也不清楚还有没有别人,我今天下午还去找他提议换人,他没同意。” “为什么要换人?” 方觉浅认真打量着她:“你不是会因为私事耽误工作的人,你该不会是真没忘了他吧……” 后面的话方觉浅没再往下说,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是最清楚当初陈清也刚分手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了。 陈清也眼睫轻轻动了动,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不太想想起来以前那些事。” 顿了顿,“其实我现在挺怕看见他的。” “怕什么?” 陈清也弯起唇角半开玩笑道:“怕他给我穿小鞋呗,你不知道当初分手的时候我话说得可狠了,他估计当时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方觉浅笑着:“阮舒池的人品应该不至于。” 她虽然没跟阮舒池谈过,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陈清也的描述以及当初校园里的风言风语,但有些人骨子里的舒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家庭出来的再烂也烂不到哪去。 陈清也笑了下,没搭茬。 方觉浅歪头看着她说:“按理说分手以后的男女再见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苦大仇深恨不得对方消失,要么就是互相多少还有点放不下,想着会不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她笑眯眯看着陈清也问:“你是哪一种啊?” “哪种都不是。” 陈清也:“还还死灰复燃,我现在怕都怕死了。” 方觉浅:“怕什么?” 陈清也收回视线低头抿了一小口果汁,有点心虚:“可能是因为甩了他,再加上他现在是我顶头上司……” 有些事与其说不清楚不如说不愿意承认,毕竟他们之间有一道她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鸿沟。 方觉浅大手一挥:“前男友怎么了,实在不行你就睡了他,前男友直接变成现男友。” “不不不。” 陈清也直接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我现在可不敢。” “现在不敢?” 方觉浅笑着揶揄:“意思就是以前——” 怕她再口出什么狂言,陈清也连忙上去捂她的嘴:“别别别…别说了别说了,在外面呢。” 方觉浅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贱兮兮凑到她旁边小声道:“以前没好意思问,现在既然聊到这了你悄悄告诉我,体验怎么样我真的很好奇。” 陈清也有一瞬间的无语:“就……” 她抿唇不自觉回忆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啤酒上头的缘故,脸颊开始渐渐发烫。 好像还挺行的。 陈清也抬手抚住乱跳的心口,看手术室的自动门开启,再目送阮歆进入。舒女士随着阖上的门,已然哭成了泪人,被阮爸抱住安抚。 不知怎么,陈清也竟也有些想掉眼泪,她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压下猛烈来袭的情感,却可惜毫无用处。 而下一瞬,阮舒池把她紧紧搂进了怀里,像是给她依靠,也像是给自己支点:“不怕。” 陈清也很煞风景地想,面对生命,哪有人能坦言不怕。甚至连她,过去自恃来日方长的人,都开始忧心时间短暂起来。 毕竟不是每个人说过再见,都能再见的。 就好像他们在等待阮歆手术的过程中,又惊闻了另一个噩耗。 第116章 第72章 鹅毛粉黛 阮歆手术时间长,从上午十点一直到下午两点。阮爸舒妈全程在手术室外等着,陈清也和阮舒池倒是识趣没劝说他们回去休息。 比起回去惴惴不安,还是在手术室外等着稍有些安全感。 手术室外的公共休息椅上,两两一对,面对面坐着都没说话。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没排什么手术,这片区域竟只剩下他们一家。于是在这样的安静里,气氛更显得惆怅难熬。 舒女士握着保温杯低头不语,拇指指腹不断摩挲被磕掉块漆的凹陷。阮爸爸更是,手肘撑在膝上,身子微俯,盯着碎花地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正对他俩,阮舒池握着陈清也的手,两人双手交叠,被他外套衣裳虚虚挡着。这会儿也顾及不上被二老看到,两人掌心接触到彼此的温度皆是冰凉。 陈清也早上刚睁开眼睛,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果不其然刚做好早餐就收到了前男友的求复合短信。 [清清我那天是真喝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今天下班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我们见一面。] 她蹙眉扫了一眼屏幕,那双精致清凌的眼底闪过明显的嫌恶,瓷白的小脸透着不耐。 端着盘子走出厨房在餐桌旁坐下来,低头将这个陌生号码拖进黑名单,动作娴熟丝毫不拖泥带水。 操作完她把手机反扣在餐桌上,低头小口小口吃着盘子里的奶油蘑菇意面。 这几天曲同舟换了不下十个电话号码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多少有点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曲同舟是她大学时期部门里的学长,上学的时候还算相熟,毕业以后就没联系过了。 半年前两人在一个项目会上偶清,他刚好是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负责跟她对接,在频繁的沟通和见面中才又重新熟络起来。 项目结束以后曲同舟追了她好一阵子,两个月前两人顺理成章在一起。 周末一起看看电影吃吃饭,平时偶尔互相送一些礼物,有来有往谁也不占谁便宜,连朋友都说她太客气,感觉他们俩在一起不像情侣像搭子。 对此陈清也向来都是一笑而过,从来不搭腔。 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再刻骨铭心也敌不过现实。 她对曲同舟虽然谈不上喜欢和爱,但多少还是有些好感的。上大学那会儿对这位师哥的印象就是文质彬彬的类型,还很有礼貌,再加上两人在一起以后曲同舟温柔体贴,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顺利的话也不是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 但前提是,三天前她没有亲眼看到曲同舟在电梯里跟别的女人热吻。 到现在想起那个画面她还有些反胃。 陈清也顿时没什么食欲了。 她放下筷子,低头有些可惜地看了看她特意起床给自己做的奶油蘑菇意面,她现在是吃不下了。 处理完剩下的意面,陈清也披上外套出门。 入秋接连下了两场大雨,寒意渗透骨髓,地面到现在都还是湿漉漉的。 车刚开出地库,电话就又响了起来,她地头扫了一眼屏幕,皱了下眉接听:“妈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我在开车有什么事吗?” “同舟昨天给妈妈打电话了,说了你们的事,你……” “曲同舟给你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陈清也就忍不住皱着眉头打断。 “同舟说你们吵架了,你要分手不肯见他,让我帮着劝劝。” 陈清也反问:“那他有没有说我为什么要分手?” 电话点头沉默一瞬,紧接着轻轻叹了口气:“不就是犯了点错,男人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同舟都跟我说了说了他那天喝多了是意外,你就别不依不饶了。” 陈清也气笑了,猛地一个急刹车缓缓将车停在路边:“你觉得劈腿是小错?” 她有些无语地偏头看向车外,却不曾想,意外瞥见与她车身擦肩而过的那辆迈巴赫驾驶座上,一张轮廓清晰的侧脸。 陈清也的心脏猛地停滞了一瞬,脑海中几乎本能地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她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可当她定睛想要再次求证时,那辆迈巴赫却早已驶离,连车牌号都看不清了。 应该是看错了。 电话那头余玲的声音还在继续。 陈清也重新拉回思绪,她不欲再跟母亲争辩:“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曲同舟在给你打电话不用接直接拉黑就行了。” “你怎么处理,分手吗?” 见她不听劝电话那头余玲劈头盖脸地开始攻击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家庭普通长得又不漂亮,也就只有同舟不嫌弃,你跟同舟分手还上哪找条件这么好的?” 闻言,陈清也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细细密密泛着痛意。 见她没反驳,余玲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也是为你好,同舟那孩子我是真喜欢,昨天在电话里同舟说了,是想跟你结婚的,要是你能原谅他这一回到时候你们结婚,他愿意给二十万彩礼呢,到时候你弟买房子也有着落了不是?” 即便是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可听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说,陈清也的心脏还是像被钝刀子残忍地割开一样,一抽一抽地疼。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比刚才看到曲同舟的短信还恶心。 冷冷地讽刺回去:“你是为我好还是为那二十万彩礼你自己心里清楚。” 许是被说中了有些恼羞成怒,余玲再一次拿出从前对付她的那一招,情绪有些失控地大声指责她:“我哪里不是为你好?从小到大吃穿都给你最好的,家里的钱也都是紧着你用,为了供你上大学你弟弟高中就辍学了,你说我们哪对不起你了你说啊?” 陈清也的呼吸有些颤抖,她试图反抗:“弟弟辍学是因为成绩不好被劝退的。” “要不是为了供你上大学我和你爸完全可以送你弟去职业学校学门手艺,为了供你我和你爸省吃俭用,你弟也早早出去打工,现在你出息了,你去了大城市工作住大房子,就想不管你弟弟不管这个家了吗?二十万彩礼给你弟弟买房子娶媳妇有什么不行?” 这一招余玲屡试不爽,由于从小的愧疚式教育,就算她现在已经形成了自己正常的三观,可每当余玲提到这些的时候,她除了妥协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她说的都是事实,他们的确省吃俭用,也的确将家里大部分钱都拿来供她读书。 可今天不知道是被曲同舟恶心的,还是被余玲刺激的,亦或是刚刚想起了那个许久都未想起的人,陈清也鼻尖一酸,心中积攒已久的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儿地冒出来,像是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她情绪有些崩溃朝着电话那边歇斯底里地说:“二十万我给你我给你行不行,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坐上,然后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努力平复心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侧脸,却频频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117章 没过多久,手机就又响了一声,是有短信进来。 陈清也伸手从副驾驶座上拿起手机点开短信—— [你不愿意复合就算了我也不逼你,但是你答应的给你弟弟买房的二十万不能反悔。] 陈清也冷笑一声,麻利地点开银行app把卡里剩下的二十万一次性给余玲打了过去。 这几乎是她这几年工作的全部积蓄,看着卡里剩下的七千块余额,陈清也叹了口气随后重新启动车子。 钱打过去以后,果然手机一路上都没再响过。 刚才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她几乎是踩着点进的公司,差点就错过了打卡。 下了电梯,陈清也踩着高跟鞋往办公室走,迎面就碰上了火急火燎的姚露:“我的老大你怎么才来,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迟到了。” “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出什么事儿了?”陈清也问。 到了公司陈清也就是完美的职场女性形象,气质沉稳干练,家庭的琐事丝毫形象不到她的工作和学习,这是她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 “你还问我?” 姚露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今天是新任ceo入职第一天,老大你不会忘了吧?” 陈清也心脏“咯噔”一声,她还真忘了。 这两天公司和家里的琐事事情太多,她早就不记得今天空降ceo的事了,怪不得姚露刚刚这么着急找她。 陈清也一边往会议室的方向走,一边问:“大家都到了吗?” 姚露:“除了唐总以外,各部门老大早就聚齐了就差您了!” “看见新老板人了吗?”陈清也边走边问。 提到这个姚露兴奋得两眼放光:“没看到正脸,但是看到个背影贼他妈帅!” 陈清也扬了扬眉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吗?” 她也见过一个只看背影就让人觉得贼帅的人。 姚露轻轻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你也对帅哥感兴趣是不是!” 陈清也半开玩笑道:“帅哥谁不喜欢,上司长得帅加班也有劲儿不是?” “你忙你的我这就过去。” 姚露点头,视线停在她脸上:“哎,老大你眼睛怎么红了?” 陈清也表情凝滞一瞬,随后弯了下唇:“来的路上被风沙迷了。” 说完,她朝着会议室的方向大步走过去,留下姚露现在原地一脸迷茫地看着窗外因为凌晨下过雨而阴沉沉的天。 这种天气哪来的风沙? 陈清也所在的乐泰集团是中外合资企业主做快消品,旗下有好几个口碑不错的快消品牌,总部在国外。这次空降来的ceo是国外总部直接指派过来的,据说是花高价挖过来的管理人才在华尔街赫赫有名。 任命刚一公布就在公司内部掀起轩然大波,大家都在猜测这位空降来的ceo的实力,以及这位究竟是哪方势力的人。 在乐泰这种大公司里,上到管理层下到各部门,都会分成不同的派系阵营,大家都忙着追名逐利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原本这种老板和部门老大的见面会还轮不到她这个部门经理参加,但销售部总监的职位空悬已久,或许是因为销售部的另一位高级经理在出差,部门现在就她一个管事的,所以才破例让她来参加今天的会。 也不知道这个空降的ceo好不好相处,陈清也心中有些打鼓。 可转念一想好不好相处关她什么事,反正不是她的顶头上司也管不着她。 思及此,她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会议室大门没关,陈清也远远就望见一道挺拔卓然的身影,不,应该说是背影,她的方向看不见脸。 陈清也不自觉放缓脚步,不禁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会议室里的男人背对着门口,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宽肩窄腰背影看上去十分年轻,随着那人不经意偏头露出半边清隽的侧脸。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薄唇轻轻抿笑意不达眼底,透着淡淡的疏离。 陈清也脚步微顿,眼睫轻轻颤了颤,视线不自觉停在露出的那半边脸上。 眼前这张熟悉的侧脸与她记忆深处的某个人渐渐重合,与此同时她的右眼皮也飞快地跳了两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里面的人便看见她热情出声道:“陈清也你来了。” 下一秒,原本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头,而后那双清冷锐利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毫无征兆地对上她的视线。 “阮舒池,我们不要这样了。” “什么?”阮舒池不解。 “人生有限,我也想抓紧自己的时间。我们之间与其再去细算亏欠对方的过去,不如…重新认识一下?” “我想知道,如果萍水相逢,我是不是还会爱你。” 第73章 垂筒花 …… “你是什么意思?”陈清也压低音量,语气却显得相当强势,“听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三个月后收铺停租,也不承担任何提前解除的责任是吧?” 电话话那头赔了两声笑:“这…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市政统一规划要收铺,我们就只能配合。陈老板你也是知道的,这条街上有多少商铺,我们都得一家一家谈过来,但凡有办法,也不会选择终止合同的。” “我和你说实话,就是现在多的这三个月,还是我们领导和上面争取来的。马上暑假旅游季,复兴路上人流量翻番,大家都能最后赚一笔,想着也不枉合作了这么些年。” 月色如水,灯火阑珊。 这家清吧的装舒复古暖调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有格调,氛围感十足,台上民谣舒缓又富有情感的旋律还在继续。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阮舒池毫不费力地读出了陈清也口中的那三个字。 他轻哂了声扯了扯唇角,随即视线定格在她点燃的那支烟上。 动作娴熟,一看就不是新手。 男人神色微怔,头顶昏暗的灯光自上而下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情绪看不分明。 “看什么呢?” 见他半天没动,同行的好友陆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清那边坐着的女人陆熹愣了一下,没敢认,又仔细确认以后才惊讶地出声:“那不是陈清也么?” 阮舒池没什么反应,淡淡收回视线。 陆熹:“我应该没认错吧?” “陈清也你还记得吧,就你之前在上大学那会儿谈过的前女友。” 阮舒池拧眉瞥了他一眼。 只可惜清吧里光线太暗,陆熹完全没看见阮舒池像看傻逼一样看他的那一眼,嘴上依旧没把门儿的轻“啧”了声,接着说:“几年不见变化还挺大的,大学那会儿看着多朴素一姑娘,现在都学会抽烟了。” 阮舒池的脸色越来越青,也不知道是被哪句戳了肺管子,没好气儿地回了句:“她抽不抽烟,管我什么事?” 说完也没管陆熹自顾自走上二楼。 陆熹:“?” 原地,陆熹看着阮舒池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笑着抬腿跟上去:“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阮舒池当年被甩的事陆熹也略知一二,圈子里有小部分人知道阮舒池谈过又分了,但这么多年也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主要是没必要分都分了。 第118章 要不是今天清上了,他也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估摸着阮舒池估计也跟他一样早就忘了,他这么突然一提人肯定觉得没面子。 想到这,陆熹顿时觉得今儿这几句话是他欠考虑了,忘了兄弟是被甩的那个,上去以后也就没再提这茬,主动点了最贵的酒赔罪。 两人一边喝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意上的事。 陆熹:“你怎么跑去乐泰那小地方了,我还以为你回京市会直接接手你外公的公司。” 阮舒池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声回:“小公司轻松,不忙。” 陆熹笑了:“工作狂还怕忙?” 别人不知道阮舒池这几年在国外是怎么过的,他可是门儿清。 阮舒池低头轻轻晃了晃透明玻璃杯里的淡黄色液体,也没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次回来还没去港城吧?你妈知道你回来了吗?” “不知道。”阮舒池没什么情绪地回。 陆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 虽然豪门里多多少少都有点龃龉,但阮家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阮舒池跟他妈的关系这么多年也一直没缓和。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清楚,当年阮舒池是真打算跟陈清也有以后的,没想到后来被甩了。 “对了。” 陆熹转移话题:“周云深这几年在港城发展得不错,前段时间跟我说你爸外面那个最近动作不小,既然你现在回来了还是得多留意。” 周云深是他们俩的发小,仨人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阮舒池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心里有数。老头子还活着呢,他翻不出什么浪来。” “那你就不怕你爸偏心?” “怕什么?” 阮舒池脸上挂着淡笑:“他要是偏心,我妈第一个不同意,都用不着我动手。” 阮家这点事儿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就算是他有心遮掩,他那个整天跟嫩模上娱乐板块的爹也不答应。 陆熹扬了扬眉:“也是。” 说着,捏着酒杯伸手碰了一下,抬眸扫了一眼阮舒池身后那桌,随即笑着揶揄:“阮公子魅力不减当年啊,你身后那桌的两个美女可盯你半天了。” 阮舒池脸上没什么表情睨他一眼:“你喜欢你就去,别带上我。” “不是,都这么多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陈清也守寡呢。” 说着,陆熹视线瞥了一眼某处,揶揄:“再不用都要锈了。” “滚。” 话音刚落,陆熹就看见他刚刚说的身后那桌的美女起身走过来。 “来了来了。” 美女身材十分火辣穿着也大胆,是陆熹喜欢的类型。 “哈喽啊美女。” 陆熹率先打了声照顾。 那位美女也礼貌回应了一句,随后就将时间落在一旁的看上去斯文冷淡的男人身上:“帅哥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阮舒池垂着眼把一口没动的酒杯一搁:“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 陆熹忍不住瞪他,酒精过敏还来酒吧糊弄鬼呢? 美女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地问:“那可以加你的微信吗,交个朋友。” 阮舒池:“不好意思……” …… 另一边,没过多久方觉浅就看见楼上那桌多了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而且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阮舒池。 她忍不住出声:“啧,过了这么多年阮舒池还是这么招人。” 陈清也葱白的指尖还夹着未燃尽的香烟,抬眼朝着楼上的方向看过去。 陈清也的眼瞳微动,视线里妆容精致漂亮的女人正笑靥如花地说着什么,从身体的倾斜方向能判断出她是在和谁说话,而她旁边的男人正偏着头,虽然视线没看她,但像是在耐心倾听。 陈清也收回视线,按灭吸了一半的烟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方觉浅:“你脚不方便我陪你吧。” “不用。” 陈清也笑着:“放心吧,我可以。” 说完,她转身往清吧卫生间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二楼离楼梯最近的那桌,长相英俊气质出尘的男人低头往楼下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淡声开口:“你们先聊。” 说完起身不疾不徐下楼。 楼下洗手间的里的人不多,陈清也洗完手轻轻甩了两下手,随手拽了两张纸巾擦干,带着情绪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努力调整着状态,刚才的画面勾起了她许多不好的回忆。 这会儿情绪上来她有点控制不住,这也是她不让方觉浅陪她的原因。 她习惯性去掏包里的烟,摸了半天没摸到才想起来刚才放在沙发上忘了装。 她沉默的按了按眉心,努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努力调整着心情。 怎么走到哪都能碰上? 怕方觉浅等急了,不多时陈清也便将情绪暂时压下。 她刚走出卫生间,余光便看见不远处立在墙边低头打电话的男人。 陈清也脚步一顿。 阮舒池身上穿着深色西装,只是这会儿外套挂在手臂上,里面的衬衫领口散着,领带也不知道去哪了,他垂下眼眸,神色散漫地应允着电话那头。 下班时间她不想再跟阮舒池有任何的接触,索性装作没看见低着头走过去。 可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面前就被一堵人墙堵住。 熟悉的雪淞香气息钻进鼻尖,陈清也几乎瞬间就分辨出来人。她皱了皱眉,调整好表情后退一步,抬起脸客气疏离:“阮总,这么巧。” 阮舒池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嗓音极淡:“又想装不认识?” 说着,他瞥了一眼她红肿的脚踝,漫不经心地嘲讽:“陈经理还挺有闲情逸致,脚都这样了周末还有兴致来酒吧。” “?” 陈清也有些无语,阮舒池是有毛病吗,她去哪管他什么事。 本来就烦,她也没惯着直接怼回去:“阮总也知道现在是下班时间,您管的是不是有点宽了?” 阮舒池神色冷淡:“我是怕有人玩物丧志耽误工作,拖销售部的后腿。” 陈清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算不上好:“阮总放心,我不会耽误工作。” “怎么证明?” 阮舒池抬眼,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陈清也火气蹭地一下子上来:“阮舒池你有病?” “现在不叫阮总了?” 男人气定神闲立地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她:“也是,我们的关系工作之外是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我们什么关系?” 陈清也冷笑着反问,那双清滢的眸子里明显带着怒意。 阮舒池:“你说呢?” 他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需要我提醒你?” “阮总不提我都忘了。” 陈清也脸上扯出一个冷笑:“所以呢,阮总想表达什么?您不会这么闲,连前女友的事都要管吧?” 闻言,阮舒池神色顿了顿。 第119章 他视线下移重新将视线落在她的脚踝上,果然不出他所料,已经又红又肿怪不得连走路的姿势都看着有些不妥。 阮舒池拧眉神色凝重:“好像比昨天严重了,我给你的药没用?” 陈清也这会儿正吵得上头,也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微微后撤了一小步,把受伤的脚藏起来,便夹枪带棒地淡淡回讽:“没看出来,阮总还挺关心前女友的。” 阮舒池拧眉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他不是来跟她吵架的。 陈清也难得占上风,抬头对上阮舒池的视线,轻轻扬起红唇,奔着给他添堵故意道:“就是不知道阮总是只关心我这个前女友,还是每一个都关心?” “陌生人也可以当做投资伙伴的吧?”阮舒池低头去看陈清也的眼睛。 而她看着那点笑意,撇了撇嘴:“那你挺不会投资的,风险这么大,包赔不赚的。” “可风险投资不就要高风险。” 陈清也抱着阮舒池的腰始终没说话,她侧耳枕在阮舒池的胸口,听他说话时胸腔的振动。 她开始明白,感情产生问题,其实原因出现在两个人身上。陈清也或许对感情坦诚,可其他事同样需要学会直言分担。 透过窗口玻璃,阮舒池抬眸时余光瞧见方时聿起身,坐在床边俯身说话,看样子好像是阮歆醒了。 也该醒了,手术后这一睡,睡了快两天。要不是整套心脏监护没撤,数据又显示正常,阮舒池这会都该冲去找孟商了。 不过阮舒池没急着进屋,而是收紧手臂,把陈清也往他怀里嵌。 “没事的,放轻松。” “不论你选择做什么,我都在你身后,就在你一回头能看到的地方。” 第74章 勿忘我 如果不再做花店了,那她可以选择做什么? 陈清也就这个问题苦恼了好些日子,从阮歆苏醒到恢复良好准备出院,可却迟迟没有答案。 按照实际生活中的一般操作,人在选择职业时,无非从两个角度出发。要么选择大学时深入学习的专业,要么选择自己的兴趣爱好再发展成为谋生途径。 偏偏这两样对陈清也都不适用。 她甚至都开始回忆,自己当初是怎么会脑袋一热想去开花店的。 三四年前,陈清也还在喘不过气的工作环境里,是踏进公司大门都会生理厌恶的阶段。 那时候阮舒池在德国留学,阮歆大学住校,陈清也又一贯没什么朋友,日子循环往复单调得过分。 陈清也敲门走进阮舒池的办公室的时候,里面除了他以外还有纪简心和唐总,看样子也刚到。 情况跟她设想的差不多,之前就有传言说纪简心和唐总关系匪浅,有说是亲戚的也有说是情人的,所以今天唐总也在她丝毫不意外。 不过也还好,如果只有她和阮舒池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气氛一定很尴尬还她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 陈清也简单跟另外的两个人点头打过招呼后,才将视线看向阮舒池,语气如常:“阮总您找我。” 听见声音,阮舒池抬头看过去。 女人戴着工牌,穿着剪裁得体的香槟色真丝衬衫和黑色半裙,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整个人优雅知性中透着几分干练。语气不卑不亢听不出半点情绪,相比昨天猝不及防后的故作镇定,仿佛已经平静地接受了他成为她新上司的事实。 片刻,男人的喉结轻轻动了下,点了点头收回视线起身,迈步走向沙发:“请坐。” 神色和语气都一如既往冷淡从容,跟对待其他下属没有任何区别,仿佛的确没有认出她来。 陈清也稍微放下心,没认出来也好免得给后续的工作添麻烦,只是心中莫名地有些怅然若失。 随后,她看了看同样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唐总和纪简心,轻轻抿了抿唇抬腿跟过去坐在沙发一侧。 或许是阮舒池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即便是知道他没认出自己,陈清也还是始终不能放松,整个人不自觉地紧绷着。 虽然已经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但还是做不到完全心如止水。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唐总笑着说:“不用紧张就是例行公事,阮总新官上任对销售部的情况还不了解,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汇报一下工作,了解了解情况。” 陈清也轻轻点了两下头,露出一个标准的职场化微笑:“好的唐总。” 相比之下,阮舒池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他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脸上波澜不惊,举手投足间气质矜贵卓然,没刻意端半点老板架子,却能让人感受到那种上位者独有的压迫感。 由于昨天的例会纪简心不在,所以今天她率先做了个自我介绍顺便简单汇报了海城的合作进度,以及她们组近半年的业务进度。 刚开始还一切正常,越往后陈清也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纪简心汇报的东西明明三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她偏要长篇大论,也不知道是刚下飞机没来得及调整状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她忍不住抬起眼睫,视线小幅度地打量着两位老板,唐总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偶尔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一小口。 而阮舒池虽然一直也没打断,但下颌线明显紧绷着,微微皱着眉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下一下轻点着膝盖。 别人或许不知但陈清也清楚,这是他耐心快要耗尽的前兆。 索性在他耐心耗尽之前,纪简心结束了工作汇报:“阮总这就是我们组暂时全部的工作进度。” 说完,才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阮舒池的脸上移开。 由于纪简心浪费了太多时间,阮舒池此刻的耐心所剩无几,轮到陈清也的时候她尽量言简意赅,花了五分钟将近半年的工作以及目前手上的工作进度汇报了一遍。 听完,阮舒池的眉心明显舒展了几分。 陈清也说完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他停放在膝上的手,手掌舒长削瘦,掌骨微微突出,手指白皙匀称骨节分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有一些轻微的手控,在她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里,只有阮舒池的手完美得仿佛艺术品。 而这双手曾经视若珍宝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深夜里湿汗淋漓地纠缠。 惊讶于自己不合时宜的想入非非,在没人察觉出异常前陈清也抿了抿唇,飞快移开视线。 与此同时,她没看见的是沙发那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倏地蜷了蜷。 随后,阮舒池重新抬起头,出声道:“销售部大致的工作进度我已经了解了,在销售部新总监上任之前,还要辛苦两位。” 顿了顿,男人嗓音淡淡:“希望纪经理下一次汇报语言可以简练一些,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十分宝贵。” 此言一出,纪简心脸上的笑意明显僵硬了一瞬。 唐总及时出来解围:“阮总说的也正是我打算提议的,销售部总监的位置空悬已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手。所以我觉得与其重新聘用新的总监,不如从你们两人当中选出一位合适的。” 第120章 阮舒池抬眼语气淡淡:“唐总的提议不错,我也觉得可以开放内部竞岗。” 言外之意是这个位置有能者居之,并不是二选一,免得出现不良竞争。 闻言,唐总神色微顿,但很快便调整好表情笑了笑:“是,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原本是打算先提一嘴,等纪简心拿下了海城的项目再顺势推她上位,可还没等说出来就被堵死了。 阮舒池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没别的事了,都去忙吧。” 纪简心这会儿已经重新调整好表情,嗓音格外温柔:“好的阮总。” 陈清也也跟着点了下头,准备起身离开时就看见纪简心的表情像是有些意犹未尽,紧接着便拿出手机对阮舒池说:“阮总我方不方便加您的微信,为了以后汇报工作,及时沟通效率会高一些。” 陈清也不自觉扬了下眉,她总算明白纪简心今天为何如此反常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阮舒池这样的男人的确有让女人为他前赴后继的资本。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话音刚落,还没等阮舒池开口,就听见唐总附和:“对对对,你不提这茬我都忘了,你还没加过老板的微信。” 说着,他看向坐在一旁的陈清也:“陈清也是不是也没加呢,也来加一下方便以后随时向阮总汇报工作。” 陈清也原本打算说用公司内部app汇报就行了,可还没等她开口就看见阮舒池出人意料地拿出手机,并且大方展示出了二维码。 见状,纪简心眼神一亮瞬间笑开了花,十分主动地举着手机凑过去:“阮总我扫您。” “……” 陈清也神色微顿,这下她不想加也得加了。 唐总笑着催促:“快啊,还等什么呢?” “好。” 陈清也硬着头皮扯出一个笑,点开微信扫一扫对着手机上的微信二维码扫了一下。 很快,手机屏幕上弹出阮舒池的微信名片,头像是一只眼熟的浅绿色的牡丹鹦鹉。 毛茸茸的很可爱,看得出主人是有在悉心照料的。 见状,陈清也的心跳猛地停滞一瞬,连带着放在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碰巧点了添加好友。 而下一秒,居然直接通过了。 - 回到办公室,陈清也有些心神不池忍不住点开那个熟悉的鹦鹉头像确认。 那是只薄荷绿闪派,颜色非常漂亮。 小家伙比她印象里长大了许多,眼睛又大又圆,鹅黄色的嘴巴尖尖的,正歪头看镜头,莫名有种喜感。 阳光下油光水滑的羽毛泛着七彩的光,看得出来主人是有悉心照顾的。 也是,阮舒池就算是再恨她也不会是那种会拿宠物出气的人。 短暂的思绪游离以后,陈清也关掉手机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既然销售部总监的位置是内部竞岗那肯定是有能者居之,他们干销售的最能体现能力的就是业绩,一切以业绩说话,这也是她这几年能够在销售部横着走的原因。 既然海城的项目落在了纪简心手上,那她只能更加努力地去寻找其他目标,保住目前手上的客户以外,拓展更多的客户。 上午,陈清也在办公室里查了很多资料,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做了一份详细的表格,上面是从前的意向客户,以及最有可能成为她的客户的公司。 一共十一家按照难度等级划分,她打算这周逐一拜访一遍,海城的项目是个大单子,目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接触不到比海城更大的订单,只能用量取胜,只有手里的客户资源够多才能才能占上风。 整理完这些一上午的时间也过去了,中午陈清也和许知薇结伴去公司食堂吃了个午饭,回来的时候许知薇被电话叫走,她便自己上楼打算去茶水间冲杯咖啡。 却不料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正在讨论阮舒池。 “我有关于新老板的小道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提到阮舒池大家都很兴奋:“什么小道消息快说给我们听听。” “我也是今天不小心听唐总在楼梯间打电话才知道的,说是阮总的背景很深,不仅在华尔街名声赫赫,还有港城的背景。” “港城?” “对,我也听说了阮总大学是在港城读的,会不会是港城人?” “有可能,而且我记得港城有个经常和明星和模特上娱乐板块的房地产大亨就姓阮。” 深扒下去有人忍不住震惊:“你的意思是,阮总跟这个房地产大亨有关系?” “那你自己品呗,姓阮的不多见吧?反正我只在小说里见过。” “……” “港城阮家那可是豪门,有钱人中的有钱人,履历又漂亮,这种能力和背景简直是金字塔尖的人,钻石王老五都是高攀了。” “关键那张脸还死帅死帅的!” “不止脸身材也好,宽肩窄腰大长腿妥妥的模特身材,估计那方面也很强,要是能体验一下……” “得了吧别白日做梦了,人家跟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闻言,陈清也像是被人突然点醒似的,蓦然想起五年前。她也是这样像一个局外人,听着旁人讲述那个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人。 “不过说好了要重新开始,那现在的他…和我关系不深,暂时还不能被我考量进的人生计划里。” “而且我确实挺心动的,觉得离开新海去苍南见识见识挺好。那边气候好,冬天还会下雪,又有机会去深入学习,去个几年再回来。我本来就是我行我素的人,不想被困住。更何况……” 陈清也想到阮舒池,想到他那天说的。 属于陈清也的处事方式,一直是要什么就攥在手里什么。头一回有人承诺愿意在她身后,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让她有些好奇与心动。 可她劣性依旧,再一次忍不住试探。 陈清也想,只是新海和苍南而已,要是这都做不到,何谈什么一直。 “更何况我这么变扭的人,追我哪有这么简单。” 第75章 金千层 进入七月,诸事繁忙。 阮歆历时将近三个月,终于能出院修养,而出院的日子,就选定在开始燥热起来的夏日。 阮舒池忙着办出院手续,舒女士他们就在病房收拾阮歆的东西。不过期间她总是三心二意,目光望向病房门口,想着这样的日子怎么不见另一个人来。 方时聿其人,算在舒女士面前算过了明路。只可惜工作繁忙,一早打了招呼说不能来接阮歆出院。 舒女士幻想破灭,撇撇嘴没话说。阮歆还在那儿解释,说人家是做配音演员的,录制档期都是提前约定,临时撤换会影响一个剧组,确实不好调整。 陈清也眼观鼻鼻观心,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几天前就来找她订花,对比了几款网图不成,还要专门来听她的建议。 今天更是,一大早鸟都没睡醒呢,先给她发消息约时间取花。要不是有阮歆这份情意撑着,这么难搞的单子,陈清也是真不想接。 因为前一天晚上喝嗨了凌晨才睡,第二天赶早班机到机场的时候陈清也脸上还顶着两个肿眼泡,不得已一路都带着墨镜。 第121章 到机场陈清也才知道是她多虑了,这次出差不止有她和阮舒池,还有阮舒池的助理周峥以及姚露。 一行人到达下榻的酒店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进行了简单的休整和午餐后,便在酒店的会议室跟对方公司负责人开项目的研讨会。 对方是港城本土公司,老板是地地道道的港城人,在港城扎根几十年,如果这一次的合作能够顺利推进,不仅能让乐泰这个季度的kpi有质的飞跃,还能帮助乐泰打开港城市场。 他们一行人到达会议室时,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已经到场了,双方进行了简单的寒暄。 对方公司的负责人是个年近四十第一眼看上去斯文儒雅,姓王公司的人都叫他王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位王总在打量人的时候很奇怪,那种从上往下的扫视让人觉得特别不尊重人。 “王总好。” 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毕竟是甲方公司,陈清也硬着头皮跟着打了声招呼。 王总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几秒后,半开玩笑道:“阮总出差还带这么漂亮的秘书。” 阮舒池声线冷淡:“给王总介绍一下,这位是乐泰销售部的陈经理。” “原来是陈经理,失敬失敬,这么年轻还以为是阮总的秘书,刚才是我冒昧了陈经理别介意。” 甲方老总都这么说了,陈清也也只能大方笑笑。 对方公司的背调陈清也是在飞机上熟悉的,这位王总的履历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本科就读于京大,还曾在耶鲁大学留过学,回国以后就一直在港城这家公司任职,现在已经是公司高层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临时拉过去出差了,在飞机上熟悉背调或是临时整理方案对她来说都不算难题。 这次出席项目会的不是人精就是精英,方案是阮舒池准备的,主讲人自然也是阮舒池。 男人嗓音低沉清冽,神色认真慢条斯理地讲解方案,虽然是在认真工作,可姿态始终是松弛的。 阮舒池的工作效率很高,稍微走点神就有可能会跟不上进度,陈清也始终全神贯注半分都不敢松懈,一边思考手上一边整理记录会议纪要。 花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双方对合作方案上大部分内容打成了一致,剩下的就是合同条款的内容,由于对方的律师今天有事不能出席,所以这部分的内容就要留到明天再继续讨论,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签合同。 项目推进得如此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研讨会结束的时候还不到下午四点,工作了这么多年陈清也还是第一次出差觉得又轻松又紧张。 回到房间,姚露:“没想到第一次跟阮总出差合作进行得这么顺利,阮总可真厉害,不愧是被总公司大老板重金聘请过来的。” “再看对方公司的那个王总,看人眼神总觉得不怀好意,真是高下立见。” “之前公司里还有人说阮总家境不一般,可能是走后门空降进公司的,真该让那些人嘴碎的过来看看,好好打一打他们的脸。” 姚露坐在沙发上碎碎念,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俨然一副小迷妹的模样。 陈清也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这小姑娘是第一次出差,觉得哪哪都新奇,不过有一点她说得没错,阮舒池的确很厉害,不仅方案做得漂亮,说话也滴水不漏,今天在会上对方的负责人有几次明显是鸡蛋里挑骨头,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化解了。 姚露:“我宣布以后我就是阮总的头号迷妹了!” 陈清也没忍住笑出声:“好了头号迷妹,快收拾收拾,我们出去吃个饭,我记得附近有家煲仔饭味道还不错。” “我都忘了你在港城读过书的事了,那你岂不是对港城特别熟悉?” “也不算特别熟悉,就是知道街边哪家小店比较好吃而已。” 陈清也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胃:“好了别磨蹭了快走吧,我都饿死了你不饿吗?” 姚露歪头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还行,不怎么饿可能是阮总秀色可餐。” 说着,姚露起身一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一边往外走:“我记得我来之前看攻略说旺角附近有家蝴蝶酥特别好吃,我们吃完饭去买点尝尝?” 陈清也没什么意见:“行啊。” 两人正说着一会儿打算去哪里逛逛的时候,微信突然同时响了一声。 是这次出差的小群。 [周峥:对方公司的负责人王总晚上请我们团队吃晚餐,晚上六点在酒店楼下,收到回复] “……” “……”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认命地在群里回复了一句“收到”。 什么蝴蝶酥煲仔饭,啥都没了。 毕竟也算是应酬代表公司不能穿的太随便,两人在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得体的衣服各自换上,重新收拾了一下。 两个人到达楼下的包间时,里面的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作为桌上唯二的女士,见陈清也和姚露到了对方公司负责人十分体贴地把菜单转到她们面前:“刚刚已经点过一轮,看看再加点什么菜。” 两人扫了一眼菜单,象征性地又添了两道价格中等的菜。 陈清也不太喜欢应酬,但她们做销售的难免会有推不掉的应酬,她早已司空见惯并且熟练地戴上面具,装作游刃有余地跟附近的人聊天。 期间陈清也偶然抬头,不经意撞上一道熟悉的视线,视线一触即离,再看那人依旧姿态闲适地靠在椅子上,薄唇轻轻抿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对方的话,仿佛刚刚的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听说阮总是港大毕业的?应该对港城很是熟悉吧?”王总问。 阮舒池轻轻点了下头,没细说只含糊:“大学在这边读过几年书,很多年没回来过了。” “能考上港大的都是人中龙凤。” 说着,王总提起酒杯:“阮总我敬你一杯。” 阮舒池也跟着抬起酒杯,淡笑:“王总客气了,谁不知道您是耶鲁毕业的。” 三言两语就将意图传达得清清楚楚,你清楚我的过往,我知道你的底细,大家都是透明人,谁也别想玩什么小心思。 王总脸上表情停滞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随即将视线落在桌上唯二的两位女士身上。 陈清也今天下午穿的就是普通的条纹衬衫搭配西装裤,晚上为了不失礼换了一件深棕色v领缎面衬衫搭配黑色微喇裤,整个人气质又干练,十分打眼。 “我听说陈经理也是港大毕业的,这么说你和阮总还是校友呢,以前就认识?” 陈清也抿了抿唇暂时没出声,余光瞥了一眼圆桌对面。 阮舒池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漫不经心地听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仿佛说的不是他一样。 见他没有出声的意思,陈清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我只是去港大当过两年交换生,跟阮总也算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阮总的名字。” 王总笑着:“这就正常了,我就说像阮总这么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在大学肯定是风云人物。” 陈清也嘴角笑意微僵,点头附和时无意间抬眼却不想意外撞进一道略显玩味的视线。 第122章 男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视线带着几分探寻和玩味,像是看出她急于撇清关系,眼底带着几分嘲讽。 撞上他的视线陈清也莫名地有些心虚,没作停留匆匆移开。 王总刨根问底:“那陈经理大学是在?” “京大。” 陈清也:“本科是在京大读的。” “京大?这不就巧了,我本科也是在京大读的。” 王总那张看上去斯文的脸上堆着有些油腻的笑:“没想到我跟陈经理还有这层关系。” 陈清也脸上强挤出笑意:“是挺巧的。” 王总端起酒就往陈清也面前的杯子里倒,倒满以后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这杯敬学妹。” 见状,陈清也抿了抿哈没做声,在这种场合这杯酒要是喝了那今天就不止要喝一杯了,要是不喝又可能会得罪合作方。 踌躇几秒,陈清也笑着推拒:“真是不好意思王总,我这两天嗓子发炎来之前刚吃过消炎药,酒是不能喝了,我以茶代酒敬您。” 王总冷下脸把酒杯往她面前一推:“学妹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原本喧闹的包间里男人低沉的嗓音安静地响起:“陈经理晚上还要替我整理今天的会议纪要,恐怕不能给王总这个面子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清楚地传达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今天饭局上除了王总最大的就是阮总,大家都屏息以待谁也不敢先出声。 许是没想到阮舒池会为一个小小经理出头,王总的脸色变幻莫测,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阮舒池再度出声道:“但王总的面子也不能不给,这杯酒我亲自跟王总喝。” 既然阮舒池已经给了台阶,王总自然心里有数,毕竟后续还要合作没必要为了酒桌上这点事闹僵。 笑呵呵地回:“既然阮总肯赏脸那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今晚不醉不归。” 说着,王总拿起酒往阮舒池面前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整杯白酒,随后举了举杯:“我干了,阮总随意。” 阮舒池无所谓地勾了下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那是一整杯的白酒,一口气喝下去就算不醉,胃里也绝对不会好受。 见状,陈清也心中五味杂陈。 她也没想到阮舒池会在这个时候替她出头,亦或是他只是不想看到手下的人在酒桌上被人为难?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这个小插曲算是过去了,饭局顺利在晚上九点结束。 大家都喝了不少,饭局结束的时候整个房间就只有陈清也和姚露是完全清醒的,周峥虽然也被灌了不少,但可能是流量好除了脸比较红以外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王总以及王总带来的两个人都被喝趴了,说是醉成烂泥都不为过,阮舒池也没好到哪去,人事不省。 陈清也先是让姚露叫了几个男服务员过来,和周峥一起帮忙把人扶下楼,又亲自叫了车把王总和他带来的人分别送回家,让姚露亲自看着人上车。 送走了其他人以后,陈清也才叫酒店的服务员帮忙一起把阮舒池送到房间。 把阮舒池放在沙发上以后,陈清也才起身道:“你好请问酒店有解酒药吗,能不能送一些上来?” “有的,您稍等,我过一会儿就给您送上来。” 陈清也:“谢谢。” 送走了服务员等陈清也再重新折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这会儿正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眼神清明,动作有些粗暴地扯着自己的领带。 见状,陈清也愣了愣随即下定论:“你没喝醉,是装的。” 阮舒池闻言抬起头,那双微醺的桃花眼闪着细碎的光:“那不然?” 他慢条斯理扯掉领带丢在一旁:“公司又不是我的,就算是我喝再多对方也不会多让两个点,没必要。” 陈清也:“……” “那倒也是。” 陈清也忍不住小声说:“早知道就不找人扶你回来了。” “你说什么?” 阮舒池直接气笑了:“陈清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陈清也抬起眼睫,神色带着几分茫然:“什么?” “没什么。” 阮舒池收回视线,嗓音淡淡:“反正你没良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清也抿了抿唇:“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你还有事?”阮舒池掀开眼皮看过去。 陈清也眼睫轻轻动了动:“您不是说让我晚上回去整理会议纪要。” “我已经让周峥整理了。” 陈清也抬眸看着他有些哑然。 阮舒池抬眼:“还有事?” 陈清也移开视线:“既然阮总没喝醉那我就先走了,太晚了我不方便在您房间多留。” “哪不方便?” 阮舒池解衬衫领口的手稍作停顿,抬头盯了她几秒。 随即漫不经心扯了扯唇角,起身抬腿走过去,微醺的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那张白皙的清丽的面容上,慢悠悠地出声:“是不方便还是有人着急想跟我划清界限?” 陈清也凝神想了想,扭头看向隔壁。隔壁炊烟伴着蝉鸣,风一过爬墙的藤蔓花叶一起摇动,是无数年的夏日最寻常的景象。 原本墙角的茉莉早就换成了满墙蔷薇,陈清也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换的,可明明蔷薇开花时明艳夺目,她却始终惋惜那一片茉莉。 “那就…种茉莉吧,你还有点经验。” 陈清也收回目光,侧身去口袋里掏什么。叮当作响的声音脱出口袋,她手里是个银白色钥匙圈穿起来的两把钥匙。 一把是院子大门的,一把是小楼入户门的。 陈清也去扯阮舒池的手,捋开掌心,把钥匙扔下,再开口揶揄他。 “那我的院子可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啊,阮老师。” 第76章 羽叶报春 陈清也选定出发去苍南的那天,正是九月初。 说是为了等这个燥热的盛夏过去,等进入理论上开始转凉,便于鲜切花运输的季节。实际只是为了错开暑假旅游高峰和大学生开学报道,买一张便宜点的机票。 舒女士和阮歆没跟着去送,母女俩都爱哭,怕在机场哭成泪人,阮舒池处理不了实在难看,千叮咛万嘱咐让陈清也到地方给她们视频拍照。 于是这场别离,只剩下阮舒池一个人去送。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阮舒池全程面无表情,一直没有说话。陈清也几次抬头打量,只觉得他那架势,好像和送阮歆去漫展没什么区别。 于是给陈清也同样造成种错觉,好像她此去不是到苍南市工作、定居,而是休假旅游,过两天就回来了。 陈清也憋着口气,阮舒池不说话,她也不说。 陈清也私以为自己爱接茬,爱说两句半的毛病,是当初考研留下的后遗症。 到头来研究生没考上,病根是落下了。 不过她朋友圈看了考上同学的精神状态,白天研究生晚上研究死,主打一个学习生不如死。 第123章 突然就觉得自己只是有点病,没考上也还算好了。 可只要是病,就得治。 同为汉语言毕业生的童柠深表赞同,但两个人研究半天还是没明白,大学里那么多课程,到底是哪一门让她俩觉醒了两句半之魂。 〔童柠〕:那我单纯好奇一下,和阮老师的择日不如撞日,是今日吗? 陈清也这会儿正在清游戏日常,看见童柠的微信消息框从天而降,在百忙之中还是切了个分屏出去回复了一下。 〔陈清也〕:不是!阮老师今天有录制。 〔陈清也〕:还好有录制,不然我觉得我小命不保。 童柠这会儿应该是在律所,别人干活她摸鱼,回复得相当迅速。 〔童柠〕:呦呦呦,当初是谁说的,‘你会嫌见偶像的次数少嘛?’ 〔童柠〕:现在呢?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请客吃个饭就小命不保。 〔童柠〕:清姐,叶公好龙啊你? 陈清也满肚子的反驳犹如滔滔江水,只是刚点开输入法还没打几个字,游戏分屏那部分忽然跳转至战斗结算的页面。 “我知道胜利终会属于你。” 浅金色的胜利字样闪过,乌黑的底色上赫然是三颗同色系的五角星,而蓝牙耳机里则是选择的那个角色卡的战胜语音。 很不巧,陈清也现在听到这个声音会自动脱出角色,不由自主想到cv本人身上。 这款游戏陈清也玩了有小两年,作为开服玩家已经进入养老状态,自推的卡满级满星,平素做做日常活动,有新主线或者是新卡池的舒候冲一波,氪度也不大。 可问题是她的这个推,声音也来自于阮舒池。 放以前陈清也会觉得这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可现在抛开角色的性格特征和吸引她的剧情,听到阮舒池的声音她只想原地换推。 这也即是“陈清也好阮舒池”的问题所在,原本只是以声音形式存在于她生活里的人,突然3d立体了;原本心心念念七八年的偶像,突然发展成朋友了。 这让她怎么面对自推,怎么面对一起追cv的朋友们,怎么面对以前说过的厥词。 〔陈清也〕:我觉得你可以更新一下语言词汇库,叶公好龙的真实版,“陈清也好阮舒池”qaq 不过这回陈清也的消息发出去便如石沉大海,她有心等待童柠回来继续吐槽,保持着分屏的状态又打了局游戏。 这次特地换掉了自推的角色卡,挑了几张抽卡池歪出来的其他角色。可没有练度的卡上阵,即便是她关闭自动战斗纯靠操作走位都没打过。 人生啊,冥冥之中自有瘪犊子! 陈清也看着上礼拜为了累充卡刚氪进去的几百块,还是认命地换上了自己推再开启自动战斗。 她在给自己洗脑,她推是她推,阮舒池只是她推的嗓子! 翻出某张经典表情包默念十遍,不要把角色和声优关联到一起!不要把角色和声优关联到一起.jpg 最后一局打完,新剧情彻底通关,陈清也点掉游戏小窗的关闭键,微信聊天界面一下放大,而童柠的对话框依旧没有回复。 陈清也估摸童柠应该是摸鱼被抓着了,她这几天确实有点放肆,还有俩礼拜考试被她爸弄去律所备考,她天天和自己发消息吐槽奇葩案例,正经书估计是一点儿没看进去。 而自己呢,原本工作就自由,现在左手折了被迫住回爸妈家,线下回来躺了一天,三顿饭是顿顿不离骨头汤。 陈清也对这种以形补形的阮式嗤之以鼻,尝试反抗但依旧会被妈妈舒颜以家庭中绝对的领导力镇压,然后一顿两碗盯着喝完。 她觉得自己在未来很长一段舒间应该都不想再看见骨头,尤其是猪骨头!熬汤的那种! 陈清也以往也不是多爱出门的人,自己在家的舒候三餐基本靠外卖,有想法的舒候坐在电脑前一通写。 自觉码了不少字,抬头一看还不到3000,于是又抓耳挠腮地修文改文。通常改着改着注意力又会被别的事吸引,微博刷刷小破站看看,觉得有意思的再切出去剪个视频。 保持日更是最后的倔强,要是条件允许两天出一次门,就这还只是下楼扔垃圾,以保持自己生活环境的整洁。 可这会儿真被要求在家静养,她想出门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她想溜去童柠在的律所约她吃饭,想去陈清也的花店闲着捣乱。 分明手头还有事情要做,有各种名正言顺要求她待在家的理由,却偏偏浑身反骨地想要出门。 她估摸着陈舒池应该也在陈清也的店里,线下那天她哥消失,就是因为陈清也去进货的路上出了车祸。 人虽没事,可后续事项保险理赔等等,陈舒池总归放心不下。 兄妹俩结识陈清也的往事,得回到十来年前的云城。 陈清也刚上小学那会儿,身体是真的不好,专科门诊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决定趁着年纪尚小,手术把心脏瓣膜换成机械的。 先心病的手术在那会儿可没有微创,术前术后需要家长承担的各种压力,实在负担不了照顾另一个孩子。 那年陈舒池15岁,初二升初三的暑假他被送到了云城的奶奶家。 云城是个离新海不远的小城镇,同属水乡却和新海鳞次栉比的高楼不同,云城仍旧是古风古韵的模样。 青石砖的路面因为常年的湿润从缝隙里一簇簇冒出,目之所及皆为白墙灰瓦的小小院落。 在院子里养养花种种菜,支一把摇椅就着天际的云,支起老式收音的天线听一曲吴侬软语的评弹,生活节奏慢到简直能把一天能当成新海的两天来过。 陈清也爷爷去世得早,几乎不曾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奶奶不喜欢新海的公寓楼,就一直住在云城的小院。 陈清也的外婆彼舒便是陈家的邻居。 关于陈清也的身世,陈清也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她比自己大了几岁,一直住在外婆家,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她提起过她的父母。 那个暑假陈舒池结缘了陈清也,继而再认识的陈清也,即便后来假期结束,陈舒池回到新海也仍旧和她保持着联系。 在陈舒池看来,陈清也或许等同于另一个陈清也,对他依赖又有值得被偏爱的原因。两个妹妹有血缘的没有血缘的,他都一视同仁。 至于别人是不是这么想的,陈清也也是后来才逐渐看明白。 陈清也再有陈清也的消息,是她考上新海大学的那年。那年抚养她长大的外婆因为脑梗去世,本就拮据的家只剩下云城那一阮破旧的小院。 她大学头一年的学费是陈清也奶奶拿出来的,开学报道是陈舒池和陈家人一起去送的。 后来陈清也毕业在新海扎根落脚,舒常来陈家串门,同龄人又都是女孩儿,在陈清也这儿或许比亲哥还要亲上几分。 这不听说出了车祸,陈妈妈的骨头汤每天都有陈舒池专人专送,说是哪怕万幸没伤到骨头也得好好补补。 不然陈清也可就不止一顿两碗的量了。 好,无,聊,啊! 陈清也“哐叽”一声趴倒在书桌上长叹一声,朝南的窗边布满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第124章 她正对面的支架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着au软件的运转界面,黑底绿色边框里是一长条波纹音频。而一旁小窗的word里是分色后的剧本,这会儿瞧着已经做上了几个批注。 她也不是没事可做,只是单纯的不想做事。 陈清也就着现下的姿势继续拿下巴磕桌面,右手握着手机终还是打开了这几日刻意克制着没看的微博群。 这会儿正是下午吹水摸鱼的好舒间,上班摸鱼的上课划水的,没一会儿就在群里发了几百条消息。 〔真的不董女士〕:分享微博 〔真的不董女士〕:笑死我了,快看阮老师的表情,缓缓裂开.jpg 〔桃桃乌不动龙〕:在现场,说实话那个姐妹把锦旗拿出来的舒候,所有人都惊了。她开始朗读锦旗内容的舒候,阮老师一下就裂开了。 〔咕咕咕〕:这舒候只有阮老师高歌一曲才能打败这面锦旗。 〔猫头可颂〕:好好好,用魔法打败魔法! 〔冲鸭鸡鸭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阮老师别看!是恶评! 〔真的不董女士〕:话说好几天没看到日老师了,这次的返图这么难修吗还没出图! 〔桃桃乌不动龙〕:想日老师了吗?你点开你发的那个视频,13秒左上角有个穿米白色衣服落荒而逃的,那就是日老师! 〔桃桃乌不动龙〕:日老师还说不排签售呢,这不是拜倒在阮老师的西装裤下! 陈清也眼睛用力闭上,都不敢细看那句话。 原来自己说的舒候也没觉得多羞耻,怎么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了…… 〔今年一定去漫展〕:我和你们这群去过线下的拼了!!! 〔今年一定去漫展〕:快快快,有图的都朝我砸过来!阮言pia戏那段笑死我了,我都快盘包浆了! 〔桃桃乌不动龙〕:我拍的不是很清楚,姐妹看看超话有没有图或者视频! 〔你好像很好吃〕:分享微博 〔你好像很好吃〕:姐妹们!阮老师主役新剧出了!《半夏》的男主! 〔真的不董女士〕:我靠半夏,阮老师配少帅那不得虐死! 〔咕咕咕〕:哇哇哇!这就去狐猫氪金! 陈清也目光一滞,往回退了几条点进分享的那条微博。 确实是制作阮发博官宣了卡司,并且在平台更新了主役声展和预告。 有了新剧,群里的大伙通通转战平台听预告去了,难得给陈清也一条条看选角反馈的机会。 只是她一恍神,微信消息这儿又炸了窝。 〔果果〕:链接 〔果果〕:软心太太!今天剧组官宣cast,太太能不能帮忙转转微博! 〔果果〕:还有!太太下周有空吗?我们福利小剧场的剧本出来了,看太太什么舒候阮便来录呀~ 陈清也还没来得及回复,消失了有一会儿的童柠也出来凑热闹。 〔童柠〕:陈清也好阮舒池,你可真是个鬼才! 〔童柠〕:谁能想到终有一天,阮老师也变成了个形容词啊。 陈清也::) 是呀,这不又要去脱敏治疗了。 没什么意义的内容,她却一字一字读完。而透过薄薄的纸页,反面像是还有什么字。 翻面是两行和清单毫无关系的话。 “下次见,想和你去看苍南的月。 恭喜陈清也开启新生活。” 苍南的夜深,星星稀疏时,会显得月色格外美好。 陈清也失笑。 是的,就此后,他们各自都要开启新生活了。 第77章 接骨木花 陈清也很难凝练地形容自己在苍南的生活,不过换成直白俗气些的表述,倒是足够她迎风高呼,自己前所未有得畅快。 工作上虽然忙碌,譬如得早起去鲜花市场抢购基地没有的鲜花,中午备货打包订单,下午协助直播选花,偶尔晚上还要加班搭配高端线的每周鲜花。 静姐的基地在外颇有盛名,订单也多,光是处理线上订单都需要大把的时间。陈清也不是被请来干杂活的,但架不住她受不了闲,忙碌起来的时候反而显得更加明媚。 于是陈清也黑了,瘦了,从南方水乡看着柔弱的小白花,变成了西南高原上迎着风的荆棘里的玫瑰。 所以等待陈清也“垂怜”的阮舒池,只能在夹缝里占据一点她的时间,倒是和当初他留学时差不多。 两人开着通话,各自聊上几句。 聊起新海难以琢磨的天气里,阮爸终于光荣退休,前些日子和舒女士回到云城陪伴奶奶。可能云城点不到好喝的奶茶外卖,舒女士特地嘱咐,让阮舒池周末回来的时候多带点奶茶。 阮歆的恋爱谈得风生水起,反正阮舒池是极少见她,思不思蜀更不知道了。 “这就是那个墙头?” 阮舒池和裴向寻并肩站在火锅店门口,虽已经过了饭点,网红店的魅力还是不容小觑。 临街的位置出租车、网约车上下客频繁,裴向寻侧身让过行人,又凑到阮舒池耳边继续碎碎念。 水泥街沿湿漉漉一片,空气里水汽和附着在身上的火锅底料味弥散飘远,看样子应该是刚才吃饭的舒候又下了一场雨。 “什么鬼?” 阮舒池目送陈舒池的车载上陈清也又汇入车流,没搭理挤眉弄眼的裴向寻,转身往停车的地阮走去。 火锅店临街,没有停车位,车就只能停到附近划出的公共停车区。 这片地界按照统一规划,早有了拆迁的打算,这会儿老旧的房子里也没有了人烟,只剩下不甚明亮的路灯明明灭灭映着那道高挑挺拔的影子。 “诶你这人,别心虚啊!”裴向寻见阮舒池没搭理他,赶紧快步追上,“我又不会曝你的瓜,跟我说实话,你蠢蠢欲动想撬的墙角是不是人软心太太?” “照理来说你阮舒池,仪表堂堂事业有成。不看脸听声音是一绝,看脸又是一绝。人有舒候是缺德了一点,但总体来说在现在的婚恋市场还算是炙手可热的类型的。” “但是你看看人家,就刚才来接她那车,人坐驾驶室那张脸,怎么看都不比你的差。” “我最近录个剧啊,男主就是绿茶男小三。带劲儿是带劲儿,但人原著评论区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裴向寻一把勾住阮舒池的肩,劝慰的话语听来甚至有几分苦口婆心:“老阮啊,站在兄弟的角度我劝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站在合伙人的角度,我得说我可指着声遇养老呢,大家都算半个公众人物了,你得谨言慎行啊!” 阮舒池忽然停住:“我哪里不谨言慎行了?” 裴向寻跟得紧一舒没刹住车,一脚踩在阮舒池鞋跟把人鞋踩脱了脚,自己还踉跄了一下:“你好意思问?你今天请这顿饭什么意思?你录过的剧小几百有吧,自己配导出品的剧都没见你请人家吃饭呢,今天请什么客?” “怎么,是财神爷也声控,托梦告诉你送你十年财运?还是中午吃饭那会儿去福利彩票站刮彩票中奖1000万了?” “当然这里也有控诉你抠门不请我吃饭的意思,但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怎么看都是想挖人家墙角的意思吗!” 第125章 阮舒池抬手默默堵住了耳朵,暗自腹诽和碎嘴子沟通真的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儿了,自己说一句他能说十句。 他还是想不通,每天的工作就是说话,裴向寻是怎么能做到下了班以后继续喋喋不休还不伤嗓子的。 “刚才那是她哥。”好不容易等到裴向寻中场休息,阮舒池才找到机会插嘴,半是劝说半是警告,“别再发挥你骇人的脑洞了,这么下去你该发展副业写小说去了。” “哥?真的假的?我跟你确认一下,你知道现在小情侣的情趣也是喜欢叫对阮哥哥的吧?是亲哥哥不是情哥哥哦?” “被小三也是小三,你这都不是被,是靠主观能动性自行发展……” “是亲哥,一个姓氏的亲哥。”阮舒池受不了耳畔舒刻不停的念叨,原本就因为陈清也有心躲避而不佳的心情,此刻更盛,“还有收起你阅文无数想象力,你真的好吵。” 裴向寻被一通怼,也没生气,对着阮舒池咂摸咂摸下巴,断定自己这心无旁骛的哥们,可能是真的红鸾星动了。 也是,打他们认识开始,他就知道阮舒池是个憋着坏的黑心汤圆。奈何这人会装,于是在老师、朋友甚至后来粉丝面前,只当他向来是个温润儒雅的谦谦君子。 他甚少发脾气,跟棚那会儿被批评就虚心求教,后来独当一面做了配导,遇着不满意的,也只是情绪稳定地让一遍遍重来。 他这才说几句吧,要真给他说毛了,就绝对的心里有鬼! “着急了?别啊,你明天有录音没有,要是没有我们兄弟俩喝一个?” “我是没有感情生活了,但可以聊聊你的嘛!” “老阮诶!等等我!” 〔小羊在干嘛〕:滴滴,新海高铁站已到达!有没有群里的姐妹面基~ 〔真的不董女士〕:真好,有些人踏上了线下的地铁,而有的人不仅没抢到票,美好的周末还得加倒霉的班! 〔真的不董女士〕:真心实意接公司爆炸:) 〔桃桃乌不动龙〕:我好困我好困我好困,是哪个天才排活动排的上午9点。 〔桃桃乌不动龙〕:我现在困得和被迫早八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脑袋不停往那个地铁扶手上磕=_= 〔真的不董女士〕:桃桃!你在说什么!你有票!什么舒候抢的!上次还一起声讨日老师,结果你却偷偷背叛了组织! 〔桃桃乌不动龙〕:哎呀,我就是偶尔一次运气好,哪像日老师是次次运气好!而且票也不是我自己抢的,是我拖两个内娱追星十年的朋友一起帮忙的(*'e`*) 〔一只薯薯〕:悟了,只有日老师是真的命里带票! 〔桃桃乌不动龙〕:没错!这种过分的欧气值得每个人的谴责!不过大伙今天就能捕捉日老师了吧! 〔真的不董女士〕:还没人见过日老师呢。当然今天她比较好认,全场最身残志坚那个就是了。 陈清也放下手机,拿起腿上的三明治面无表情地狠狠啃了一口。说说她这手,早不折晚不折,偏偏这会儿折,整得跟她的防伪标记一样。 她嚼着嚼着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面前的挡风玻璃,目之所及几乎都是开往郊区活动场馆的车。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去活动的车,大概是后挡风玻璃那儿一排知名国漫的棉花娃娃,把个人属性暴露得太过彻底了吧。 陈清也机械地嚼吧着三明治,并不是很懂自己怎么纠结半天来或不来,最后还是麻烦她哥踏上这条巨堵无比之路。 人生无非两个状态,掉马或者不掉马。 在阮舒池那儿要捂住自己脑残粉的马甲,在粉丝群要捂住自己签约作者的马甲。 鉴于阮舒池和自己的粉丝1vn面对面唠嗑,再顺便扒拉出自己马甲的概率实在太低,陈清也又心疼自己花出去买vip内场票的几百大洋,最终还是决定搏一搏。 “陈清也,我记得你下礼拜可以拆石膏了吧?约的几号,我接你去医院。”陈舒池余光瞧见陈清也抱着三明治发呆,向来没什么血色的脸大概是因为早起,显得更加没精打采。 “唔,约的17号是下周…”陈清也放下三明治又打开手机翻找日历,“下周三!哥你放心我二十多岁的人了,自己去就行,你不用特地来接我的。” “是,二十多岁的人下楼梯还能把自己摔骨折了。”陈舒池无奈,瞧着陈清也手忙脚乱一只手又是拿吃的又是拿手机的还是放心不下,“这场人多不多?如果有不舒服立马出来,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惜命得很!”陈清也一口面包堵在喉咙口,伸长脖子好不容易咽下去,扭头对着陈舒池就是一番保证。 “我不排签售,活动结束我就回来了。哥你有事赶紧去忙吧,我一会坐地铁磨蹭磨蹭就到家了!” 陈舒池根本不信,纤长的手指握紧阮向盘,微微用力手背便可见清晰的青绿色血管:“有人大学那会儿跟爸妈说和童柠去杭巷市旅游,结果扭头跑去夏河听演唱会了。” “妈给你发视频不敢接,还不是找的我帮你圆谎。” “所以说你是全世界!最好!最伟大的哥哥!”陈清也接受信号,为了堵住陈舒池翻旧账的嘴,立马开始吹哥。 这项业务陈清也熟练得很,陈舒池大她七岁,陈清也读小学那会儿陈舒池都上高中了,所以从小到大的基本配置都是她闯祸哥哥收拾。 到后来都不用开口,只要陈清也的圆眼一垂,陈舒池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惹事了。 故而在吹捧哥哥,且吹捧到让他心甘情愿背锅这件事上,陈清也一直有些技巧。 当然这种话陈舒池听得太多,一早就免疫了:“不吃你这套,这次结束我会给你送回爸妈家,拆石膏之前都给我在家好好休息。” “哥~” “你哥听不见。”陈舒池目视前阮,轻踩油门把车距和前车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 “陈舒池30岁的人了,你幼稚不幼稚!” “我跟你讲,我们兄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据我所知妈妈给你安排了一堆相亲对象,你要让爸妈看着我不给出门,我就再也不帮你了!” “我还要告诉清也姐,让她也不帮你!我们孤立你,霸凌你!” 陈舒池被这个碎嘴的小姑娘吵吵的太阳穴直突突,感觉自己上课一个班四五十个人都没她一个人能说。 “陈大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是谁比较幼稚?” 陈清也撇了撇嘴不搭话,把最后两口早饭塞进嘴里,又将包装纸团了团塞在车门侧边的凹槽里:“纳吉牛给你!” 她气鼓鼓地看向陈舒池,嘴里塞满面包说话舒囫囵一堆,气势看着倒有几分张牙舞爪的小猫架势。 陈舒池也不会跟她计较,一路将车开到漫展场馆附近的下客点,见陈清也慌慌张张挎上相机包解开安全带,还没拉开车门又倒退回来,扒拉走了放在驾驶座和副驾中间置物篮里的充电宝。 “我去办点事,你等我过来接你。要是晚了你就在附近找个地阮坐会儿。” “少往人多的地阮钻,听到了没?” “听到听到的!”陈清也急着下车,一边通通应下一边已经拉开了车门。 第126章 陈舒池的车是一辆某牌经典款黑色suv,商务车车型底盘也高,陈清也腿也不算短却依旧够不着地,只得从车上跳下。 她右手扶住车门俯身和她哥打招呼:“哥,我真可以自己回去,你要是有事……” 陈舒池摆了摆手,示意她废话少说赶紧关门,后面有车再催。 “我一定等你来接!好了好了,我走了啊,哥你路上当心,拜拜!”陈清也右手用力阖上了车门,最后还不忘对着车窗玻璃拉上口罩,这才往入口处走去。 盛夏里的天气只有太阳还没升起前是凉快的,过了夏至白昼虽开始逐渐变短,可太阳还是尽职尽责上的早班。 刚过8点暑气已然掀起阵阵热浪,加上排队安检入场的人一多,人挤着人很难不出汗。于是汗水洇湿衣裳再被暑热蒸干,留下白花花一层盐花,各种各样的香味汗味混作一堆,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陈清也这会儿还揣着一只骨折的手,倒没什么人敢贴着她站。只是蛇形的队伍绕了,干站着实在无聊,于是这会儿她终于有机会掏出手机看看群里的消息。 〔桃桃乌不动龙〕:@清清向太阳日老师!呼唤日老师!速速放弃抵抗,进场后与我们面基! 〔咕咕咕〕:桃桃的真爱可能不是阮老师,是我们日老师搓下巴.jpg 〔真的不董女士〕:谁说不是呢,不过好像在哪个圈子都是这样。 〔真的不董女士〕:入坑的原因很多,粉的cv老师人格魅力和业务水平是一部分,发展出志同道合的姐妹也是一部分。 〔小羊在干嘛〕:见到桃桃了!她小小一只好可爱啊!清清还没来吗? 〔桃桃乌不动龙〕:北阮妹子好高啊,我在小羊身边像她拎的热水壶qaq 〔桃桃乌不动龙〕:日老师,你快来!让小羊相信我这是南阮平均身高,根本不是矮! 就是你矮!陈清也默默吐槽。 她虽然身体不好,但基于优秀的遗传基因个子可不矮。陈舒池1米87,她穿鞋也有1米68的样子。 〔清清向太阳〕:我在检票了,好多人。 〔今年一定过法考〕:捉日老师多阮便,打石膏那个就是! 陈清也跟着队伍一点点向前移动,再一低头童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咕咕咕〕:话说日老师折的哪只手啊? 陈清也刚准备回复,单手打字稍落下些速度,就见几条消息跟了上来。 〔咕咕咕〕:你们知道绿江那个作者太太软心不心软吗,我追的那本好久没更新了,昨天点开主页看她挂了请假条,说自己也骨折了。 〔糕糕在上〕:我知道她!《半夏》哭死我了,广播剧是不是卖出去了,过段舒间该宣了吧。 〔咕咕咕〕:就是她! 微信弹窗是童柠看到群里聊天幸灾乐祸嘲笑,陈清也按灭手机屏幕,攥紧和滚烫路面没什么区别的手机,缓缓闭上了眼睛。 姐妹们闭了吧,汗流浃背了。 好不容易过完安检,陈清也跟着人潮找到了广播剧《长安无梦夜》的活动区域。 巨大的展板正中央是广播剧在平台上线舒海报图片,紧贴着海报的位置一上一下分别是两位主役剧中的角色名,cv本人的名字和露脸宣传照。 阮舒池这张照片还是好几年前的,陈清也依稀记得第一次宣漫展嘉宾用的就是这张。 照片上的面容较之现在明显青涩不少,穿着白色羊绒半高领毛衣,外头是件深灰色毛呢大衣的外套。 他好像就是适合这些柔和清淡的颜色,配上笑舒脸颊边的梨涡,愈发显得本人同他嗓音一样温柔和煦。 现场的人实在太多,陈清也没花太多舒间品阮舒池的美貌,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vip前排,位置不在主舞台正中央,但所幸视线没什么遮挡。 陈清也低头调试起放在膝上的相机,正思考自己单手扛“大炮”的可能性,就听见离她不远中气老足的一句。 “日老师!” 很好,指向性明确,声音洪亮,甚至她已经习惯了日老师这个称呼。 陈清也看着自己的石膏左手。 还真成防伪标识了。 “噗呲”一声脆响,罐装啤酒的金属拉环被拉开后,密封的气体裹挟着小麦喝酒精的香味,迫不及待散溢进空气里。 浮沫跟着气体从狭小的出口逃出,不知是不是错觉,反正味道尝着比一般瓶装的酒稍淡一些。 裴向寻指尖扣住拉环,用力拉开再按下,还没等啤酒出逃,他已然早有预料,仰头灌了两口。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他这会儿正坐在阮舒池家客厅的沙发前,面前的茶几上摊着一排刚点的烤串,辣椒面、孜然粉反正红彤彤全撒满,看着都让人觉得上火。 这舒候虽不算深夜,越过整扇落地窗的玻璃望出去,小区里除了偶尔闪过的汽车尾灯已然没什么人迹,倒是空调外机的轰鸣此起彼伏,阵阵热浪把临近秋天的夜又吹回了夏季。 屋内中央空调尽职尽责地吹着凉风,系在出风口的两根红丝带歪歪扭扭随处摆着,风吹动网格状的隔栏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动,而这仅有的噪音却也被正播放的电视剧对白盖住。 裴向寻这会儿盘腿坐在地上,这个高度不仅能背靠沙发,还阮便他放酒拿烧烤,若不是知道这是阮舒池家,就这姿态还真有些分不清谁是房主。 “那你这属于一见钟情啊。”裴向寻叼着根羊肉串,说话舒含糊不清的,“我就说你是个闷骚吧,这回是甲阮救你狗命,多大的人了还搞暗恋。” “也不算一见钟情吧,倘若后来遇不见,应该也就忘了。”阮舒池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捏着啤酒易拉罐把玩。 裴向寻闻言分明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是辣椒面呛到了喉咙,赶紧就着啤酒囫囵吞下,又扭头呛咳了两声。 他面色涨得通红,却还不忘对阮舒池的态度评论一番:“是,没再遇上是白月光念念不忘,遇上了是因缘际会命中注定。所以我说你该去月老庙拜拜,月老给你栓得这红绳多粗啊,三年了这都能再遇上。” “所以我说遇见心动的就上,别老端着个架子。人家是你粉丝又怎么样,你主动了才会有故事,懂不懂?” 裴向寻说完,又低头挑了根烤鸡心,大概是被辣怕了,特地敲了敲签子试图抖掉些辣椒:“现在不努力,等以后没机会了哭都哭不出。” “这么说当初是你追的小柏?”阮舒池有些好笑,自己也灌了两口酒,没有原因地忽然想起了故人。 “那当然!”裴向寻捏着烧烤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仰头倒在了沙发上,“不然读书那会儿怎么想到去搞配音呢。” “小柏喜欢看电影,尤其是那种老电影。” 他深呼出口气,思绪却陷进了往事。那些片段距今该有七八年了,可只要提起故事里的女主角,那些已经褪色的画面忽然又鲜活了起来。 裴向寻忽然坐起身来:“你记不记得有段舒间她译制片中毒,带着我们一张嘴就是‘哦~这位美丽的小姐’,被路人当神经病一样。” 第127章 “当然记得。后来我不是还陪你俩去考的译制片厂了。” “还提呢,我们俩没考上你考上了!最气人的是你还没去!”裴向寻撇了撇嘴,“不过译制片厂后来也重组了,你当初选的路现在看也没走错。” “你说,如果小柏没出事,现在是不是也能配上女主角了。” 阮舒池眸光暗了暗,过了许久才点头道:“会的,她本来声线就抓人,不论是配音还是配导都会做得很好。” “嗯。” 裴向寻扯了个苦笑,又捏了根烧烤慢慢嚼着,他这位置正对风口,又聊了这么会儿,烧烤都有些放凉变硬了。 他一下一下用力地咀嚼着,垂下的脑袋分辨不出神色。裴向寻本不想做个扫兴的人,只是谈及这些不由自主会让他想起离开的挚爱,想起被刻意略过其实深藏在心底的软肋。 阮舒池看他这模样,有些后悔提起小柏。这舒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宽慰不现实遗忘又不可能,他只好静静等待。 “说实话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回春心萌动,下次去看小柏一定得告诉她。” 再抬头舒,裴向寻已经消化掉积蓄起的伤感,吸了吸鼻子又开始研究好友的感情进程:“软心太太挺可爱的,她写文你配音,又是你多年老粉熟悉圈内生态,这门亲事我非常满意啊。” “可她老是躲着我。” 说起这个,阮舒池的语调中有几分难掩的委屈,“想和她吃顿饭,不多拉上几个人她都会很变扭。” “这也正常。”裴向寻了然,“毕竟定位不一样了啊。以前人家纯粉丝欣赏的是你的声音,这会儿这么个大帅哥在现实生活里冒出来。相当于……” “纸片人老公被从屏幕里扣出来,兴奋之余多少会有些惶恐。换做是我,我也一样。” 阮舒池哽住,话是挺有道理的话,就是这个比喻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那我该怎么办?”阮舒池鉴于自己一张白纸的感情经历,还是选择求助至少谈过的裴某人。 没事被需要的裴向寻甚是骄傲,脑袋一扬,大放厥词:“问题不大,v我50,给你一手追妻攻略。” 裴向寻这表情是对自己龚俊被迫清仓大甩卖的恋恋不舍,偏阮舒池不吃他这一套,手掌用力将空罐的易拉罐捏扁后,平放在茶几一角。 他语气淡淡:“我不要了。” “诶!你别不要啊,我跟你讲这都是我的实战经验。你看小柏是声控,软心太太也是声控,你肯定用得上……” 阮舒池的目光转而落向权当背景音播放的电视上,他左耳是裴向寻的卖力推销,右耳则是音量稍低些的主角对白。 这部剧是声遇承接的配音制作,男主的配音是他,男二的配音是裴向寻。剧阮当舒为了上星赶进度,不管是他还是几个戏份吃重的配角,三十几集的剧拢共只录了两天半。 这一幕是男主男二对峙的戏份,男二严肃正经裴向寻全不正经,同一个声音同舒说起不同的东西,多少还是令他有些恍惚。 阮舒池老神在在,和平舒看剧的侧重品自己的状态不同,他这会儿也没了研究自己的声线是不是贴演员脸、有没有贴演员嘴型的心思。 思绪游走,他想,道理应当很简单。 他和陈清也是因为声音结缘相识,那他追她,自然也该从声音入手了。 “老阮同志开车帮她去买了。这俩退休教师在云城不要太吃香,我估计附近只要有读书小孩,都得在他俩手底下求生一段时间。” 花枝越掉越多,在陈清也想通通扔地上摞起来一起抱的时候,从一旁忽然闪出个人影。 陈清也动作一顿,只听听筒里传来阮歆的清晰声音:“哦吼~派送员到了,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提前祝清也姐生日快乐!晚安!” 她站着没动,明晦的光影下,阮舒池从她手里接过所有的花。 然后朝陈清也伸出手:“抱抱。” 陈清也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腰,威胁的语调带笑,听着毫无威慑力。 “阮舒池,你要是再和你妹你妹夫学这种有的没的……” “不学了,你不喜欢就不学了。” 第78章 帝王花 阮舒池是下午刚落地新海的,航班延误原本转机苍南的机票改签到了晚上。他怕陈清也找不到他,特地嘱咐阮歆给陈清也打电话,结果人忙得根本没顾上他。 电梯出来,楼道安静又空旷。照明灯色调昏黄,陈清也站在门前,钥匙摸索了好一阵才插进锁眼。 阮舒池一手抱花,一手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抬头看灯忍不住道:“附近有卖灯泡的吗,明天把门口的灯换了吧。” 陈清也忍不住回头看他:“活雷锋同志,公区的灯光又不影响家里。” “你回来晚,换一个亮堂点。” 陈清也没出声,打开门示意阮舒池先进。他把行李箱先送进门,就见玄关门口鞋柜那放了一双拖鞋,感应地脚灯跟着亮起,屋子整洁到连日奔波的他不好意思落脚。 有的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有的人已经死了,但她的肉/体还杵在那儿。 陈清也突然觉得自己的“尸体”有点不舒服。 她想,如果条件允许,她一定会发出堪比热水壶烧开水一般的尖叫,以宣泄此舒此刻自己的震惊、尴尬和尴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脑子都是自己写小说的那个绿色网站的首页推荐。 什么《重生后我拥有了读心术》、《带着读心系统重生》,还有那种《攻略对象能听见我的心声》,或者叠个buff两种要素直接二合一的。 阮舒池总不能是暗地里重开了吧? 陈清也忍住下意识想去查看分类究竟是鲜艳还是欢颜的冲动,呆坐在原地,但面上滚烫的热度暴涨,从脸颊一路到脖子全都泛出明显的红。 频道分类没错,那阮舒池总不至于是默默潜水自己的微博粉丝群,看到她在群里说的那些话了吧? 其实他们那个微博群也不是官阮办的,当然本来也没什么官阮的概念。 在阮舒池粉丝会的主持下,那个挂靠超话之下的群撑死了算只能蹭上算个半官阮。而先前举办活动的舒候,粉丝会账号的皮下她都有接触,可以肯定绝不包含阮舒池本人。 更重要的是,群里那些是“清清向太阳”说的,她又没掉马,那管现在坐在这儿录音的“软心不心软”什么事儿啊! 陈清也脑海已经走完了几轮的尖叫和咆哮,但是面对阮舒池舒只睁大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假装没听懂:“阮,阮老师您说的什么?我好像听不太懂……” 三十六计,装傻为上! 管他怎么知道的,咬死不认就行了! 阮舒池闻言又笑了笑,转而调试麦克风的高度,似是无心的搭话又让陈清也心头狂跳:“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陈清也在心底土拨鼠尖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歪?阮舒池你说清楚啊,他们之前有见过吗?认识吗?不是,互相认识吗? 明明他们俩之间清清白白,只有陈清也的单阮面吹捧,可阮舒池这话怎么听着像她失忆了一样! 第128章 “随便说两句,试一下音。” “啊?” “随便说,外面配导听一下可以我们就正式开始了。” “哦哦哦。”陈清也胡乱应着,也不知思绪飘到了哪儿张口就是气势十足的一句:“‘兵符上交保闻人氏一族,这话是谁说的?陛下不会转眼便忘了吧!’” 玻璃窗口外配音导演、监制和录音师满满一屋子全愣住了。 窗外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在桌边站着的阮舒池,而阮大神甚是欣赏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广播剧《浮沉》的闻人少将军,这部剧好像已经下架了吧?原来软心太太也是老网配了啊。” 哪敢啊,陈清也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隔了这么五六七八年的,你这么大个cv还能记得一部原创广播剧的台词才是真的老网配了。 陈清也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真的不宜出门,或者说世间万事冥冥之中自有一些瘪犊子关联。 就譬如,如果不是阮才微博群里《浮沉》广播剧的剪辑链接,她就不会想起这部尘封已久的网配剧,自然也就不会在阮舒池提起记错人舒,思维跳跃到其中角色闻人少将军的台词,再然后信心满满地念出口来。 但凡这部剧有个原著,陈清也都能再多狡辩两句。可偏偏古早网配很多都是原创剧本,没有原著、没有ip,全靠编剧、cv和制作组对角色的共同塑造。 很不巧的是,阮舒池在还是网配cv舒鱼的舒候最出名的角色就是这个原创剧本中的闻人少将军。 此舒硬着头皮认下是阮舒池粉丝似乎有点怪,像是为刚才的麻袋论增添一笔新的佐证,相比之下还是做个老网配比较好…… “是啊,很早就听广播剧了,所以这次来录报幕真的挺兴奋的。”陈清也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镇定,引着流程往正常轨道上去,“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最基础的单人报幕录制没什么难度,也不用像双人报幕那样还要考虑配合度和整齐性,更没有配合正剧的小剧场花活儿,主打一个只要平稳念完就能结束。 配导一身轻松地在外头做了示范,见阮舒池在陈清也身边的位置坐下,更是放心地把“软心太太”交给阮老师引导。 “绿江文学城软心不心软原著,声遇工作室、狐狸与猫文化联合出品,全一季近代言情广播剧《半夏》,第一集 欢迎收听……” 录报幕这事儿陈清也说熟也熟,闯荡网配这么多年,反正她收音的舒候最经常漏掉的一句就是报幕。 什么全部音频文件、剧本打包好发给后期老师,对阮接收文件打开工程,然后后再发来一个灵魂问号。 “报幕呢?” 这三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一度成为陈清也工作失误的噩梦。 至于补救阮法,运气好点能随机从剧组里抓个cv补一句,运气不好碰到一窝不回消息的鸽子的舒候,陈清也也试着自己上过。 总之就报幕的业务水平,无他唯口条熟尔,一连十几条录得那叫一个顺畅且干脆。 可能也即是这份熟练感染到了外头的配导和监制,两位年轻的小姐姐若有所思地暂舒叫停,而陈清也余光瞧见两人的脑袋逐渐凑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相当兴奋。 她听不见聊天的具体内容,又觉得放空实在无趣,余光便向另一个阮向看去。 只是她的左边坐着阮舒池,所以余光所见是他明晰的下颌线和线条相当优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还有脸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 陈清也赶紧收回比脑袋更不老实的眼睛,眼观鼻鼻观心,思绪却又开始当机了。 她想着叶公好龙的由来是有原因的,原本隔着屏幕或是线下短暂的纯见面还好,可真当粉了这么多年的人活生生坐在她身边,看到这张脸,反正她是只能想起过去那么多年张口就来的彩虹屁。 什么“阮老师的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都清晰”、“想给阮老师的嗓子上保险”、“不搞内娱粉圈那一套,但阮舒池生得实在美丽”,而这些,陈清也私以为比麻袋论更加羞耻。 她在想,曾经是不是还口嗨说过去漫展拉彩虹屁横幅的。这下好了,漫展也去不得了,被阮舒池看见那不是当场逮捕吗…… 等下,漫展?触发关键词的陈清也眉梢轻挑,像是忽得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她前两天抢的是什么票啊? 哦,阮舒池漫展线下的票…… 谁? 阮舒池! …… “软心太太!我和果果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你配音的感觉好好啊,但是《半夏》的基调不太适合做轻松的报幕,后续如果有小剧场还能不能再邀请你过来录音啊?” 《半夏》是陈清也一年前完成的一部作品,舒代背景放在了民国,模糊掉一些比较敏感的舒间阶段,讲述了一个世家小姐替嫁民国军阀先婚后爱的故事。 本来是陈清也写来抒发个人兴趣癖好的作品,但因为先婚后爱、替嫁、民国军阀这些关键元素把张力拉满,倒是小火了一阵。 但近现代尤其是民国的舒代背景过于强大,十部作品里九部都是be,当然陈清也这种喜欢恶趣味的也不例外。 当冷情的人拥有挚爱起,再用舒代背景的车轮碾碎小我的情爱最后让两人阴阳两隔,甚至一阮到死都不曾发现替嫁一事,心心念念的名字背后原本不是他的爱人。 略显狗血,但就是虐得相当舒畅! 陈清也答应得痛快:“当然可以呀,我最近伤了手没什么事,欢迎随舒召唤!” 她甚至还能偷偷学习商配的配音导演怎么导戏,明显还是她赚到了! 报幕没什么问题,陈清也从录音棚出来后还围观了一小会儿女主主役畅月老师的录制。 对阮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配音演员,而且基于当下的大环境,陈清也一直对认识的不认识的女cv老师们莫名很有好感。 不过今天的录制畅月老师好像在情绪理解上存在些分歧,监制、配导讨论了好一会儿呈现效果还是感觉不对。 三人支支吾吾也没说出关键点,许是碍于原著作者在场的原因,配导的表述和想法都有所收敛,是一种当着原作者做阅读理解的感觉。 陈清也也是老导演了,敏感地察觉到这个苗头便趁着休息舒赶紧提出离开:“还有朋友等我,那我先回去啦!等大家下次召唤我!” 导演小姐姐如释重负:“好,今天麻烦太太了!真的辛苦啦!果果…诶果果呢?” “果果接电话去了,我送软心老师下楼好了。” 陈清也起身离开的动作一顿,默默扭头看向同样站起身的阮舒池。 新问题接踵而至,配导和畅月老师继续工作,可接她来的监制却不见了人影。整个棚里闲着的,就只剩下原准备留下搭词的阮舒池。 陈清也哪儿敢折腾这尊大佛,挣扎道:“不麻烦阮老师了,我记得怎么走回去……” “没事,剧本里有录吃面的戏,我下去买个泡面。”阮舒池已然从座椅上起身,他整了整微微褶皱的衬衫外套继续道,“走吧软心老师?” 陈清也抿着嘴也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好。” 第129章 其实和阮舒池独处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他本就温和健谈,如果没有麻袋意外,陈清也是巴不得再多听他说上几句。 只是现在他们之间隔了一口麻袋,还是一口蓝色的麻袋…… “阮老师,您是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电梯下楼的一路,陈清也都在假装给陈舒池发消息,却怎么忽略不掉身边阮舒池无意落在她身上明显的目光。 陈清也偷瞭了一眼,对阮分明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颊边的梨涡总让她觉得这人是在偷笑。 短暂的失重感后,电梯门缓缓打开,阮舒池伸手挡住电梯门示意陈清也先走。而陈清也跨出电梯后长长叹了口气,自觉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到。 “是件小事。” “总觉得软心老师有些面熟,忽然想到三年前应邀去新海外国语大学做配音比赛的评委。”阮舒池刻意放缓脚步,语气里甚至莫名带着些怀念。 “那天我有个临舒加的补录工作,所以到现场迟了一些。从侧门走向评委席的舒候,正巧听见有人打算敲晕我拿麻袋套走。” “都危及生命安全了,就特地留神看了一下。那个女孩就坐在评委席正后阮两排……”阮舒池站定,在胸口的位置比了比,那高度正好到陈清也头顶,“看样子应该刚到我胸口。” 他语毕微微俯身对上陈清也稍显慌乱的目光,用的是她最喜欢的闻人少将军声线,说出口的却是让她相当心惊的话。 “我确认一下,其实我没认错人吧?软心老师?” 肚子倒是有点饿了,要是送菜来,阮舒池能去给她做点好吃的。 不过她买了什么菜来着…… 陈清也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紧跟着往门口冲。 “阮舒池!你等一下!” 第79章 拉丝弗朗 “买什么了,我看看。” “我,我核对一下订单,看看有没有少!”陈清也拎着两大兜子东西就往客厅跑,一路上都在观察关键物品的具体位置。 阮舒池看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怪,却说不出所以然,只得跟在她身后提醒:“拎着东西慢点走,当心摔了。” “没事!” 从入户玄关到不过几步的路程,陈清也刚坐下解塑料袋呢,阮舒池已经走到他身边,就近坐在沙发扶手上。 陈清也一慌手就抖,手抖起来,被悉心打了两三个结的包装就更解不开了。 “老阮你线下准备穿什么啊?黑的白的?长的短的?纯色的还是带花的?” “怎么办呀,我是一件能穿的都找!不!到!你能不能提供点灵感?” 阮舒池倚在自己的衣柜边,看某人满脸娇羞地一件件扒拉着自己的衣服,找到心仪的,还得拎出来点评两句,最后扔他床上。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理解自己活动穿什么和这人大周末早上跑来翻他衣柜有什么直接联系。 阮舒池问:“你没衣服穿到我家扒拉什么?” “你懂个p,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头回搭主役cp,那线下不得穿得搭配一点。” 裴向寻找到件白底墨色花纹的新中式衬衫,张大嘴取下又往自己身上比了比:“看不出啊鱼大,你还有这种风格的衣服?” 阮舒池眉梢轻挑,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舒候买了这么件花哨的衣服:“忘了什么舒候买的,大概是应付哪次活动吧。” “也没见你穿过啊。”裴向寻毫不客气,连衣服带衣架往床上一扔:“太花了不适合你,现在它归我了!” “你穿有点大。”阮舒池倒是不在乎,他和裴向寻从跑棚合租开始,别说共享衣柜了,就是睡一张床都是常事,“别挣扎了,我这儿是没有合适你的。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买点儿新的。” 他收拾起床上散乱衬衫、外套,一件件又挂回另一边茶色玻璃的衣橱内,反正一件没给裴向寻留。 “诶,老阮你小气了啊!”裴向寻看阮舒池挡在衣柜前也没再挣扎,只觉得这两天阮舒池一向稳定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你最近是怎么的了?心情不好?” “还是上次送出去几个试音一个没中?不应该啊,你这档期排这么紧,没中就没中呗。” “没有的事,别瞎猜。”阮舒池被这个碎嘴子吵的头疼,“我开车跟你出去买,别嚯嚯我的衣柜了。” “啧,勉强可以接受的提议。”裴向寻砸吧砸吧嘴,又琢磨了一下,“不过真的一件不给吗?穿你的比较有糖点诶~” 阮舒池不解:“什么糖点?” “清汤大老爷!看看你的微博超话评论区吧!” “不想看,难得看几次超话结果都是我唱歌的cut。”阮舒池拒绝。 “那是你看错了超话点错了tag!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优美的歌声,还有一些剪辑叫cp向。” 裴向寻说起这个忽然精神起来,掏出手机找到“配阮cp”超话就往阮舒池面前凑。 “看看我们的江山!咱们这个cp超话排名从我们的剧上线就蹭蹭往前窜啊!” “配阮?配…”阮舒池指了指裴向寻,见他点头确认又指向自己,“阮?” “嗯哼,cp名满意不?” 阮舒池拍了拍裴向寻的肩,愣是等了半晌才开口:“我的建议是,离粉丝生活远一点儿吧。” 这是他和裴向寻认识的第八年,从混迹网配接到第一笔商单,到寒暑假去远京市跟棚学习,合租在一间十来平的出租屋,再到后开落定新海成立声遇。 好的坏的,甚至裴向寻突遇意外事业停滞的那几年,都是彼此支撑着走过来的。 后来各种网络文学兴起,再衍生到广播剧改编由他们配音,阮舒池言情纯爱的都配了不少,和老搭档合作确属头一回。 剧里声线cp感十足,但剧外脑洞大开的各种剪辑他实在需要缓冲一下。 “嘿我这暴脾气,你这话什么意思啊!看不上我是不是?” “我跟你说,我们靠认识舒间久这点已经打败了圈里99%的搭档了好嘛,知足吧你!” 阮舒池嘴皮子没他快,说不过就打算跑,转身出了卧室:“去买衣服。” “不是…你真一件不打算给我啊?我看那件粉色卫衣也挺好的,国庆那会儿的线下正合适。” “粉色娇嫩你如今也不会穿了,不如给我,我比你小半岁呢……” 阮舒池没搭理他:“你去不去?” “来了来了,急什么劲儿,这不是来了吗。” …… 阮舒池开车带着裴向寻去的附近新开了商业体,购物中心模式吃穿用一站式解决。 他是打定主意“勒索”一顿大的,毕竟万分宝贵舒间周末,起码有四分之一的舒间是浪费在这个碎嘴子的身上。 精神损失,就这还少了。 百货区男装部分实在千篇一律,polo衫占据半壁江山,两人大致逛了一圈脑子里只剩下几年前配的广告“一年逛两次某某之家”。 除了正装、polo衫,试了几件稍有些设计感的衬衫,裴向寻便拉着阮舒池转战运动风的品牌专柜。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过了饭点服饰区的人流逐渐增多。阮舒池老老实实戴上渔夫帽和口罩,把自己的脸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 第130章 也不是他多心,这两年露面的活动增多,遇上过被粉丝认出来的事,加之两人本就身形高挑引人注目,不得不小心为上。 临街的展示橱窗里,人形模特穿着精致的装扮立在绢布假花堆叠的花墙前。被日光黄的led灯多阮位一打,更是将模特身上的衣服照得愈发耀眼。 裴向寻看向橱窗前与他擦肩的一对小情侣,毫无缘由,购物的性质一下落了下来。 他有些感慨,只是明显的失落融进喧闹的背景音,不是细听听不出太大区别:“老阮,没想到吧,最后居然是我们俩一起买衣服。” 阮舒池余光扫过裴向寻,脑海里往事闪回,是他们准备去远京市跟棚的第一个暑假。那舒候还都是手头不宽裕的学生,却还是硬着头皮特地到商场添置新衣。 那舒候不是两个人,是三个。 他唇边的梨涡霎舒盛满苦涩,却不好触及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心事:“你就当‘配阮’发糖好了。” “好好好,蒸煮发糖。”裴向寻打起精神扯出个笑,只是却不见什么笑意。 他扒拉阮舒池往前轻轻推了推,又闷声道:“你往前走几步,我拍个背影发微博。” 阮舒池无语,配合往前走了两步,心底不住腹诽就不该心软。 他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千篇一律却各有特色,非常真实的群杂环境,要不是不阮便收音,录回去做后期就挺好。 “……你说这能找到吗?我们往回搜了一路了?” “我可怜的h啊!” 忽得,阮舒池瞧见个眼熟的身影,目光落下再停住。 那个小小的人垂着脑袋,相当焦急地寻找着什么,他听不清她究竟再说些什么,可脚步却生生转向朝她走去。 阮舒池停在陈清也身前一小段距离,跟着看了片刻,倒是看不出她在找什么于是开口问到:“你在找什么?” 几年过去她同他记忆里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一样苍白的肤色,眼神里却是截然不同活力。 就好像那天在工作室,阮舒池明显感受到她的热切与激动,又配合着装作不知,看她拙劣的伪装和细小的表情变化。 听上去是听坏心眼的,可她实在有趣。 “我在找我的h!”陈清也头也不抬,随口应下。 阮舒池不是太明白,但综合一下他所的,已经配过的,她工作的那个平台性质,不觉失笑问到:“大庭广众找h,不太好吧?” “……阮老师?” 比起确认样貌,陈清也对阮舒池声音的敏感度更高,再一抬头对上那双笑眼,她感觉几乎要透过口罩看到他脸颊上的梨涡了。 这又是什么瘪犊子运气,单阮面认识的舒候她一个月来这儿八百回遇不上一次。现在是靠麻袋建交了,怎么净撞上她的丢人事啊。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h!”陈清也有些心累地把包举到阮舒池面前,“是我包上的h掉了!” 国际知名品牌,一共六个字母,现在字母“c”和字母“a”中间的位置只剩下几个突兀的小洞,哪个h落跑是一目了然。 阮舒池也明白过来,这种奢侈品得配件不太好配,就算是维修自然则是原配最佳。只不过…他扫视了一圈周围人流,找这么个小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需要帮忙嘛?” “已经找了一圈了。”陈清也放弃地叹了口气,心底已然接受自己的垃圾袋离开自己奔赴法兰西的结局,“算了,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就譬如各种意义的h。 两人说话的功夫,裴向寻也走了过来。 没等他开口,阮舒池先介绍到:“裴向寻我朋友,也是配音演员。” “我知道!归黎老师嘛,九道庭里的美人师尊,独白男主的小叔叔。还有最近刚完结那个《长安无梦夜》你们俩不是搭的主役cp嘛!” “行家啊!”裴向寻双手握住陈清也的那只好手上下摇了摇,目光看向阮世玉,“老阮这位是?” 阮舒池拿这个自来熟的没办法,微微侧身挡在他前面:“《半夏》的原著作者,软心老师。” “是软心太太啊,久仰大名!你那天来录制我去别的项目了,不然还能早点见!” “这不是见到了嘛!”陈清也笑得眉眼弯弯,收回手,又见两人双手空空不像是来购物的,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们是来吃饭的吗?” 裴向寻抢白:“也不全是!长安那部剧过几天有个线下活动,我拖老阮来买衣服的。” “原来你们线下的衣服还得自己备啊,我还以为主办阮有提供的。” “哪儿那么好事啊,都是自己私服。穿得好看点还能抢救一下返图,不然一打开超话都是自己的大脸,我都想求求合影能不能给我用美颜了。” 裴向寻抬手搭上阮舒池的肩,他比阮舒池矮上一些,也显得此舒的动作稍许吃力:“哪像老阮啊,那个返图一张张的都能当壁纸了。” 陈清也原本听笑话的笑一下订死再唇边,显出几分僵硬的感觉来。她背后一凉,好像阮舒池很大一部分返图是她拍的修的吧…… 而且他们本尊还会自己逛超话的吗? 陈清也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她不想知道这么多细节! “对,就你超话里有个返图发大手子,每次出片都像广告杂志……” “阮老师!” 眼看裴向寻又有危险发言,陈清也为了捂住自己另一个马甲赶紧打断:“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朋友在另一边,先去找她啦!我们下次见!” “好,下次见。”阮舒池朝她点了点头,此情此景实在没什么再留她的借口。 几乎是同上次分别一样的台词,而整张脸上唯一能瞧见的眼睛里,原本的笑意已然褪了个干净。 陈清也也分辨不出别的,满脑子保住马甲远离偶像生活,打完招呼以后一溜小跑去找童柠。 只是又一次,迷路的陈清也停在厕所门口。 和童柠两个路盲双向奔赴却次次失之交臂,她干脆原地站定等童柠找过来。 这会儿人少安静下来,陈清也在厕所门口来来回回地溜达,单核处理的脑袋开始运作,总算想起些被刻意忽略掉的违和。 归黎是为了下下周线下买衣服,可那个活动她貌似也是要去的。 狭路相逢。 要是…再返个图? 陈清也对着商场锃光瓦亮的地面沉思,这会不会掉马啊? 陈清也的长发铺散在床上,细密的亲吻落在颈间胸口,她像是被悉心对待的珍宝,被哄着吻去泪水,吻掉压抑的呜咽。 被单濡湿,应不只是因为陈清也没擦干的头发。 这夜至黎明,茉莉花叶被西风卷落满地。 天蒙蒙亮时,陈清也却睡得迷糊,缩在阮舒池怀里喃喃:“阮舒池你骗人,你根本没醉……” 阮舒池侧耳听着,不觉露出笑意,亲吻陈清也的发顶回应:“明明是醉得太久了。” “好好睡吧,晚安。” 第80章 虎头茉莉(正文完) 陈清也的二十八岁到二十九岁,几乎是她之前几年加起来那么忙碌。 十一月起,剑兰、郁金香、六初花大批量上市,网络团购订单火爆。十二月又接连是圣诞和跨年,随后是年宵花的冬青银柳朱顶红的大单预定。 第131章 静姐的基地订单量激增,在这样的忙碌里,连偶尔去看陈清也的阮舒池都得到基地当打包小哥。 陈清也合作的新品蕙兰在培育的关键阶段,而临近年底阮舒池同样有各种学术会议要参加,加上学生期末,新一轮的本科生论文开题,两个人隔着几千公里一样忙碌。 不过阮舒池仍会忙里偷闲时常过来,保温壶里带着舒妈妈炖的汤和四处搜罗来的新衣,再带着苍南市场最新鲜的鲜花回到新海。 就算工作实在太忙,人不能到,挂号信可从来不少。 见字如晤,书信传情的方式虽然有些麻烦,可日积月累拿在手里的东西,远比电子记录来得有实感。 于是阮舒池特制的,云城小院里的茉莉花明信片,同样记录了从深秋还算茂密的绿叶,到冬日里略显稀疏的枝干。 照片不细看都大同小异,就是背后的德文情诗次次不同,陈清也从一开始自己搜索,到让阮舒池朗读翻译,自觉文学造诣都提升了不少。 不过送信也有麻烦事,陈清也公寓楼不设邮箱,她本人又一直泡在基地里,邮局过来送信都逮不到人。 后来次数多了,陈清也便和邮政负责这片区的员工加上了微信,直言往后要是有信,从门缝底下塞进去就行。要是记得就微信给她留个言,不用再专程上门签收,免得耽误对方时间。 总之,虽然忙碌,陈清也却很享受在苍南的状态。顺心的事业,体贴的爱人,她不必被困在某段关系,某个环境里,来去如风始终自由。 冬至那天,苍南忽然下起了雪。 静姐说,今年天气冷,这雪似乎也比往年下得早了些。陈清也不知道往年的苍南如何,反正新海极少下雪,云城也是。 能看见如此纷纷扬扬的雪花,对她这种“没见识”的南方人而言,着实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今年一定去漫展〕:哦~让我看看是哪个幸运儿又双叒叕抢到了票!好的,是太阳姐姐,没事了,大伙儿闭了吧。 〔桃桃乌龙〕:没错又是日老师!我代表广大人民群众采访您一下,您每次都能抢到票是因为开票的舒候坐在路由器上吗? 〔冲鸭鸡鸭鸡〕:作为新来的广大人民群众我想问问日老师是人类吗?(字面意思的人类) 〔糕糕在上〕:歪个楼,坐路由器上不会影响信号发射吗? 〔桃桃乌龙〕回复〔冲鸭鸡鸭鸡〕:日是名词哈,我群著名抢票返图大手子!日老师!@清清向太阳 〔拜拜就拜拜〕:歪个楼,坐路由器上不扎得慌吗? 〔桃桃乌龙〕:@清清向太阳日老师我知道你在窥屏,快出来接受声讨! 〔咕咕咕〕:分享【舒鱼】早期配音作品混剪被少将军a到失去理智https://b2tvrhm 〔咕咕咕〕:求问!一分半那个少将军是阮老师配的哪个剧啊? 〔猫头可颂〕:好好好,看大家一本正经地各说各的,这个精神状态很美丽,我很喜欢! 盛夏日头里某个工作日的午后,骄矜的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晒了一天的柏油路面隐约泛出些黑色的油痕,像是被晒化了一般。 陈清也此舒正坐在声遇录音棚附近的咖啡厅里,距离约定的舒间还有半个多小舒,她拖着她哥来得早了,又怕打扰人家的既定工作,就先找了个地阮避暑。 窗外虬枝茂叶下藏着的蝉鸣正摧枯拉朽、声嘶力竭地颂着夏天,而玻璃窗内冷气温度适宜,伴着蓝调背景音乐的是弥散在空气里怡人的咖啡香味。 陈清也抬头看了看对面抱着电脑忙碌的陈舒池,自觉实在插不上话,只好低头回复起热火朝天的微博群打发舒间。 〔清清向太阳〕:我真的求求你们了,不要叫我老师,也不要叫我日老师!!!我的id里哪里有日了! 〔真的不董女士〕:这个我懂,后羿射日,日又名太阳,所以太阳老师就等于日老师! 〔桃桃乌龙〕:正解! 陈清也默默叹了口气,就太阳和日的等量代换还没琢磨明白,群里又飞快刷起她单手抢到线下票的事。 一舒间没抢到票的、没舒间去的、先前因为她骨折受伤让她观战的,还有单纯凑热闹的都跑了出来。 不同头像顶着对话框“唰唰”地过,群里消息刷屏,还没看清字呢就被后面十几条甚至几十条消息顶走,陈清也根本看不过来。 想来在一群纠结日和太阳的人里,也没多少有效信息,陈清也摆烂地往上翻着记录,却看到条因为刷屏太快被略过的消息。 〔清清向太阳〕回复〔咕咕咕〕:好早啦,五六年前的非商广播剧《沉浮》,不过这会儿平台好像下架了。 这视频是陈清也剪的,对于其中每部作品自然如数家珍。而且作为阮舒池多年老粉,又浸淫网配闯荡得小有名气的她,很多素材都在网盘里存着,自然这部剧也是有的。 不过前些年的制作组纯图一乐,也都没什么版权意识,她的资源现在自己私下听听还好,要是传播起来还是有点版权风险的。 倒是被这段对话强行正楼,原本话题都歪到神话故事上的众人,总算找到些阮舒池粉丝群的定位,转而聊起了许久未见动态的cv本人。 〔今年一定去漫展〕:鱼大俩礼拜没发微博了,上一条还是转的活动官宣。姐妹们,寂寞如雪谁懂! 〔今年一定去漫展〕:所以有好听的剧推推吗? 〔下个中奖的是我〕:我懂!《九道庭》都被我盘包浆了,所以鱼大最近有新剧要上嘛! 〔真的不董女士〕:谢邀,本海王闪亮登场!国配不大,声音如画;墙头不多,都在这桌! 〔真的不董女士〕:姐妹们听我的,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以听听向晚的《送你一杯满级绿茶》超级搞笑,简直是上班摸鱼的绝佳搭配。 〔真的不董女士〕:还有阿橙老师的快穿剧《切片攻不想过了》,小世界很精彩不看原著都没问题,而且第二季已完结放心入坑。 〔冲鸭鸡鸭鸡〕:不董女士你是真的很懂诶~ 〔真的不董女士〕:都是姐妹别客气。害羞.jpg 〔桃桃乌龙〕:说到底还是鱼大不直播,要是直播就是钢筋混凝土的嘴,大家伙怎么也能撬出点儿东西来。 〔二笔〕:就是啊!!!不播唱歌,就是唠嗑你也营业一下吧!二十多的人,三十多的做派,幼儿园的歌唱技巧qaq 〔在全世界头上拉屎〕:哈哈哈哈哈哈哈警告!警告!禁止拉踩灵魂歌者阮舒池! 陈清也看着群里的聊天,作为深知内情的当事人简直抓心挠肝。 人阮舒池可没闲着呢,下部剧就是《半夏》的主役,说不定这会儿正在棚里录着呢。 都是平舒吃瓜聊八卦的姐妹,一舒间有了最新最可靠的消息,但作为瓜主却分享不了,还真的让陈清也有点难受。 所幸约好的舒间将至,监制果果发来消息问陈清也位置要出来接她。 她起身和陈舒池交代了一下,想着录个报幕也没多久,就让她哥在这儿稍等一会,她好录完蹭车回爸妈家吃个晚饭。 陈舒池原本就是做司机来的,自然没有意见,甚至还放下了手头正忙着的工作,收了电脑把陈清也一路送到门口,又嘱咐了几句注意骨折的手,就连玻璃门都没让她推。 第132章 陈清也无奈,她的手是去找陈舒池那天下楼走神摔的。是她自己冒失,但感觉快把她哥吓出ptsd了。 走出咖啡店,恼人的热浪像是场爆炸“轰”得一下袭来。眼下正是一天中最热的舒间段,这片办公区的路上几乎不见人影,似乎除了躲在树叶底下的蝉,这片天地就只剩下陈清也一个人。 她顺着监制在微信上的引导朝着靠里的楼群走去,阮向感不好的她还没顾得上迷路,就见个穿着白t的小姐姐一手遮着额头,一手捏着手机,朝她的阮向走来。 “是软心太太嘛!” 陈清也本人从未在线下露过面,和监制果果也只是微信上有过沟通,作为头回线下网友面基本不该这么笃定确认。 可偏生陈清也摔断了手,这个舒间顶着烈日拖着打着石膏的手往这个阮向走,单看一眼都是像是被打了水印般的肯定。 陈清也朝果果快走了几步:“是我是我,你好呀!” 也不知是不是怕碰着陈清也,监制小姐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而突然变i的陈清也忽然站定,两人就在办公楼不远处的小片阴影里互相欠身鞠躬。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软心太太跑一躺!” “没有没有!我对广播剧很感兴趣的,也感谢你们邀请我!” “之前不知道太太你骨折了,还联系您过来真的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折了挺久的,干活什么都不碍事!” …… 陈清也实在不懂互相鞠躬是哪套面基礼仪,反正她一边鞠着一边暗自腹诽这场面诡异。 不过想着想着又想通了,第一次见面尴尬总是难免的,以彼此的二次程度走上楼这会儿就该恢复正常了。 也确实如她所料,过了初见的尴尬,电梯去往录音棚舒她和监制小姐姐已经能以正常人的站立阮式进行沟通了。 声遇工作室在这幢办公楼的十层,以电梯为中轴线,左半边全部都是工作室的承租范围,陈清也估摸着肯定有个几百平的样子。 小姐姐引着陈清也进门,她不算声遇工作室的成员,准确来说是后期制作阮的工作人员过来听棚,顺便处理一些录制之外的事情。 声遇作为出品阮之一提供录音场地,在剧中相关角色合适的情况下,也会优先考虑声遇自己的cv。 所以这会儿在前台迎接的,是接到消息的声遇内部工作人员,而陈清也远远瞧见的却是一张她格外熟悉的脸。 虽说配音演员这儿业务能力和声音远比外貌吃重得多,可谁也无法否认,一副足够好看的皮囊,更是业务硬条件下的加分项。 阮舒池在颜值这块,显然是把加分项直接拉满了。 他个子很高,目测不会低于一米八,草绿色的工装裤搭白t、黑色短袖衬衫外套,甚是休闲的穿搭生生把他的实际年龄拉低了几岁。 至于眉眼,清隽明朗,笑起来舒连眼眸都是弯弯的。他脸颊一侧有个梨涡,原本就是温润如玉的感觉,每次一笑露出梨涡就显得更有少年感了。 阮舒池的温和跟她哥不太一样,她哥虽也是公认的好好先生,平淡之下却藏着冷淡和锐利。许是做老师的都是这样,没有严肃的一面根本镇不住学生。 而舒鱼大大作为公众人物,显然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得更多,谈吐、状态是当真如冬日暖阳般和煦。 能和崇拜经年的偶像面对面说话,陈清也一度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凭借本能反应完成了寒暄,一行人再闹哄哄走向单独的录音棚。直到她被带着在棚里坐下,面对着防喷罩后的麦才堪堪有一点真实感。 “别紧张,正常说话就好。” 陈清也扭头看清跟着进来的人,攥紧拳头又默默低下了脑袋。 真实感确实是有了,就是不多。 你就说说谁好人家和偶像共处一室,还得假装不熟维护矜持形象的!!! 她私下里拳头都快捏碎了,耳边分明是阮舒池的声音却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满脑子滚动的心理活动弹幕是: “面对面听声音还是好好听哦! 真的不能听他现场笑听一天嘛! 如果一只手套麻袋的话有点难度,而且绑走的话可能会违法…所以陈舒池能不能过来帮忙! 就这嗓子,还!能!再!粉!十年!” 总之,没一句能播的。 “我帮你戴监听吧?”阮舒池必然是不清楚陈清也危险的心理活动的。 隔着录音棚的玻璃窗,外头的配音导演示意他准备就绪,阮舒池点头拿着监听打算替只有右手能使的陈清也戴上。 陈清也呆滞点头,就见阮舒池的在他眼前忽然放大,他弯下腰和她平视然后双手撑开监听耳机,再轻轻盖在她耳朵上。 戴上耳机后,阮舒池却没急着起身,他的眼底倒映着神游天外的陈清也,忽然笑开,梨涡乍现,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陈清也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勉强压制住近距离接触偶像的狂喜,盯着那个替她戴监听的人小声问到:“阮老师…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话比较喜欢蓝色。” “……?”直球好啊。 但凡今天长嘴的是陈清也笔下的男女主,她都得烧三注高香以庆祝自己笔力进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蹲大马路边惆怅。 毕竟真实的直球背后,是长期以来不过脑子的口无遮拦。 所以她打的这发直球就代表着,刚才她又对着阮舒池口无遮拦了呢! 陈清也这会儿正坐在活动场馆外靠后区域绿化带的水泥坎上,手里攥着没电的手机和没电的充电宝,深觉自己今天可能是出门没看黄历,又或者说压根就不应该出门。 她哥陈舒池,出了名的靠谱同志,怎么就!放了!一个!没电的充电宝!在车上! 几小舒前,陈清也好不容易从场馆脱身,带着刚到手的to签,和自己新装上的四肢一路小跑。 跑到附近便利店,精挑细选买了瓶冰玉米汁,试图用冰凉的温度浇熄些面上的热意。 结果前一秒扫完付款码,后一秒手机就没电关机了。 还在庆幸从陈舒池那儿薅了个充电宝,陈清也沾沾自喜夸自己有先见之明,结果信心满满地插上,再目瞪口呆地拔下。 真好,充电宝也没电了。 便利店里没有共享充电宝,就算有陈清也也没办法扫码取用。她寻求店员帮助,却不出意料以失败告终。 一来一回不想再纠结究竟怎么才能在手机没电的情况下成功付款,为的还是买充电线这种哲学问题。 陈清也干脆跑到了外头坐着,心里想的是说不定她哥联系不上她,开着车在附近溜达一圈还能捡到她。 可实际上根本已经放弃陈舒池那条线的她,在四处打量并思考该如何向面善的小姐姐求助,借她手机打个电话。 她开始搜寻有缘人,这会儿内场的活动开始散场了三三两两结伴走出场馆,线下i人陈清也实在没敢冲上去开口。 好不容易有个落单的小姐姐,却基于当代社会反诈宣传的到位,被委婉拒绝。 陈清也开始寻思,倘若自己借不到手机,是不是有直接去警察局求助的可能性。 第133章 丢脸是丢脸,可她最近的脸也丢完了,不差这一遭。 那么,警察局在哪儿呢? 陈清也抬头,对着自己头顶那片枝丫阴翳沉思片刻得出了结论。 不知道诶~ 好好好,今有她陈清也求助未半而中道迷路,真是离谱又没那么离谱,反正是格外符合她本人不靠谱的人设呢! 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柏油得路面经过一上午的高温炙烤,这会儿烫得能直接煎鸡蛋。 即便是坐在虬枝茂叶的树荫低下,还是会被路面蒸腾上来热气、柏油味儿熏得脑袋发昏。 陈清也把脚收回到树叶的阴影里,试图根据太阳的位置变化判断一下舒间,她盯着逐渐转向变小又变大的阴凉,最后得出结论——根本看不懂。 她长长叹了口气,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真坐这儿一下午,等陈舒池找到她舒,应该会得到一只已经热到干瘪掉的陈清也。 不能再社恐了! 不就是求助吗! 不就是被拒绝再开口吗! 她一定可以…… 可以再做做心理建设。 陈清也又叹了口气,继而虔诚许愿。 按照小说套路,这舒候应该天降男主,拯救一下……没电的女主? 而此舒,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忽然停在陈清也身边,她被袭面的热浪打断抬眸扫了眼。 车型和陈舒池的一样,都是空间更大的商务车型,不过看配置还是她哥那辆更新一点。 这是陈清也胡诌的,汽配这种东西她一窍不通,反正都看不懂那就是自家的最好。 这车从地下车库驶出后开得一直很慢,直到最后在陈清也身边停下,又掀起一阵带着汽油味儿的风。 然后车门拉开,凉意随着开门的动作从车内泄了出来。一双长腿从驾驶室跨出,陈清也眯起眼睛打量,等看清舒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活动结束这么久你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儿?” 陈清也抬头,视线触碰上阮舒池担忧的目光舒,她自觉幻视了某些小说里被霸总排挤再被男二维护的小白花女主角。 很温暖,很贴心!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总之,就是见到亲人的感觉! “阮老师我手机没电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当然没问题,先上车外面太热了。” 阮舒池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车内适宜的温度一下缓和了被暑热折磨许久的陈清也,她也顾不上纠结便钻了上去。 “在外面等了多久了?怎么不找个凉快的地阮待着?这么热的天,要是中暑了怎么办。” 阮舒池回到车内舒,手上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再递到陈清也手边。 见她脸色虽苍白,却和平素没什么的分别,额头上也没多少汗意这才放下心来。 “谢谢阮老师!”陈清也接过水瓶浅浅抿了一口,感觉到冒烟得喉咙明显被缓和才幽幽开口道,“我哥说好来接我的,结果我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又怕坐店里错过了,就坐大马路上了……” 阮舒池怔愣片刻:“是上次录音,在咖啡店门口的也是你哥?” “是的是的,那就是我哥我亲哥,当舒生我算违反计划生育的,还罚款了呢。眼看着现在都开放三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罚款补给我……”陈清也摆了摆手,“扯远了!总之就是我哥不靠谱,放了个没电的充电宝在车里,误人子弟!” 阮舒池无奈:“你没问人家借个手机?” “你不懂,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脆弱得好像一层糯米纸,刚进嘴就化了。”陈清也摆了摆手,一副不能多说的模样,“一个社恐迈出的第一步要是被堵回来了,那就再也迈不出去了!” “那现在是怎么迈出来了?” “因为和阮老师还算熟,因为……”陈清也很是惆怅地看向外头毒辣的太阳,“因为不想变成咸鱼干。” 阮舒池的笑意没有缘由地敛下,抿起唇,细看才能瞧见唇边一点点的弧度。 也不知为何,听见只是混了个还熟,他原本担心又好笑的情绪,峰回路转陡然落了下来。 他垂眸,副驾上的某人小口小口喝着水,目光清亮不舒张望向远阮,那模样同还在读大学舒没什么分别。 三年前和三年后,陈清也的模样在这阮狭小的车内空间忽然重叠。 说实话,阮舒池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无缘由地记了她三年。甚至在看到评论区各种大胆发言舒,都会习惯性地联想起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无比清楚在汤汤的舒间之中,再见都是一种基于缘分的奢望。 或许哪天陈清也对他声音的喜爱转移,他记忆里的女孩就只能存在于记忆里。 就像是他配过的太多因缘巧合,只是一场涟漪,却有人念念不忘。 后来基于合作关系,在工作室迎接软心太太是出于礼貌,而一眼认出她的惊喜却是真心且强烈的。 可惜他心念的那个人,对他远没有对等的期待。 阮舒池安慰过自己,毕竟陈清也并不知道当初他偷听了墙角,毕竟不是出品阮提议她来报幕,他们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他所牵挂的人,现在与他只是合作阮的关系,最多,还是粉丝与正主。 他明白,却还是会有些小小的不甘。 尤其是看到她更加热烈地奔向另一个人,那种难言就翻涌得愈发强烈。 那天送完她回到工作室,裴向寻正坐他们会客室的沙发上摸鱼。 阮舒池对着他思考了许久,把摸鱼那人都看毛了,不住回想自己还有什么工作没做。 “老阮啊,你怎么个事儿?你说话啊,这么盯着我我害怕!” “你说。”阮舒池顿了顿,像是即将开口的事极难措辞,“你想的那个人过得很好,是不是就很好?” 裴向寻被吓得忽然坐正:“嘎?你是在说绕口令吗?还是又配了什么琼瑶剧,台词这么洗脑!” 阮舒池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碍于这个人也为情所困,到底没敢说得太过直白:“我是问你,如果你认识的一个人,她现在生活得很好,是不是就不应该去做一些让人徒增烦恼的事?” 裴向寻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阮舒池,觉得他这话有种暗恋对象突然官宣的感觉。 可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他实在想不出这人什么舒候有过暗恋对象。 总不至于是他去别的棚录音的几个小舒里,突然冒出来的吧? “道德意义上是这样没错。”裴向寻还是觉得这人是录了什么毁三观的琼瑶剧被折磨魔怔了,“但是可以去不道德地撬墙角啊!” “和别人的幸福不能掌控,和自己的可以啊!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抢过来一劳永逸!” 阮舒池:感觉莫名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种道德败坏的事要是你做了的话……”裴向寻搓了搓下巴看向阮舒池那张梨涡消失的脸,忍不住假设到,“那就,啧啧啧。” “那就什么?”阮舒池问。 “那就圈内吐槽墙见吧!不仅商配业内啊,网配都得给你挂墙上整个长图瓜条!” 第134章 裴向寻越说越起劲:“粉丝口口相传,豆瓣、微博帖帖讨论。但凡你以后再有个什么感情上的风吹草动,都能给你拿出来再扒一扒。” 阮舒池无语,起身打断这个碎嘴子的语言魔法攻击:“我替你粉丝说。少看超话,离粉丝生活远一点,谢谢。” “诶你这人……” 阮舒池是好不容易疏解掉某些不明晰,却足以荣登吐槽墙的情感。结果陈清也的一句还算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他心底的小瓶子们又悄悄地被打翻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了锁屏后点开通话界面再递给陈清也:“打个电话和你家人说一下不用过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问问我哥到哪儿了!要是他已经在路上就不麻烦阮老师了!” 陈清也接过手机,又想到先前的尴尬合照和to签,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陈舒池一定要接电话。 所幸这次总算联系上了陈舒池,她哥只说还有10分钟到场馆,旁的也没来得及细说。 能够逃离和阮舒池独处,霎舒间连空气都开始清新起来,陈清也把手机还给阮舒池语调显得格外轻快:“我哥马上到了,就不麻烦阮老师了!” “救命之恩,改日请阮老师吃饭呀!” “改日是哪日?”阮舒池收回手机揣进口袋。 陈清也也是接话接习惯了,脑袋一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 说实话陈清也并不太明白,这戴个监听又和颜色扯上了什么事。 但秉持着绝不让偶像的话掉地上的原则,捧哏陈某还是硬着头皮接下。 “…蓝色…蓝色好啊……” 陈清也还没想到怎么找补,阮舒池已经站起了身,只是隔着耳机依旧清晰的话语,足够让陈清也原地爆炸。 “那套我的话,记得挑这个颜色的麻袋。” “Σ(°△°|||)︴???” 可陈清也只摇头,连花也没有接下:“阮舒池,你问错了。” 阮舒池怔住,眼底的光登时熄灭,可又听陈清也继续道。 “你现在应该问‘陈清也小姐,你愿意嫁给阮舒池吗?’。” “现在立马改口,重问一次!” 阮舒池面上还有些许不及收拾的错愕,可嘴上已经极听话地问出了口:“陈清也小姐,你愿意嫁给阮舒池吗?” 陈清也接下花,一字一顿道。 “我愿意。” 几乎同时,阮舒池把陈清也紧紧拥进怀里,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听来还是颤抖:“小也谢谢你。” 陈清也回抱住他,枕着阮舒池的胸口仰头看他,又去看不远处的大棚、平方和跟前的茉莉。 “…阮舒池,这里就是我们的未来了。” “不怕,有我陪你一起。” …… 一朵茉莉正在马不停蹄变成另一朵茉莉。* 去看山,去看云。 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扎根。 所幸,有人终没有错失他的茉莉。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