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 不跟笨蛋做朋友》 第1章 [bg同人] 《（排球少年同人）[排球]不跟笨蛋做朋友》作者：变化系的羽毛笔【完结】 简介： 一直想写的小排球同人，时隔多年终于下手了…… 原创女主星野麻衣 男主灰羽列夫 列沃茨卡小天使我中意你很久了~ 很短很短，估计写两三章就完结了 啊啊，好久没写这种超级青春的文了 好想看小排球第四季啊……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立意: 1|笨蛋 1. 刚升上高中的时候，星野麻衣对班上那个高大的混血儿同学还是抱有微妙的心动的。 虽说是日俄混血，但灰羽列夫遗传自俄罗斯那边的血脉显然多一些。无论是在日本过于鹤立鸡群的身高，浅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还是那身让女孩子都羡慕不已的白皙肤色，怎么看都是个外国人的样子，非常引人注目。 只可惜，实际上却是个笨蛋。 高中的课程难度确实比国中要高了不少。但是能做到所有科目全挂，也实在是笨得过分了。 “平均分60的时候你考29，平均分80的时候你考39……”（*按年级平均分的二分之一算及格分） 麻衣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到英语老师正在崩溃地冲灰羽列夫怒吼：“你说你要是考个10分20分什么的，我也就当你是个笨蛋算了，但是每次都比及格少一分——灰羽，你怎么比笨蛋还倒霉啊！” 星野麻衣偷偷看向那边，身高194的灰羽列夫同学，在身高165的英语老师面前恨不得能蜷缩成一颗排球滚去角落躲着。 “星野，作业收齐了吗？”这时，数学老师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赶紧直起后背认真回答老师的问题，然后礼貌地鞠躬离开。 混血的模样确实很帅，淡淡的发色给人很高冷的感觉，高挑的眼角让他看起来甚至有点凶。 但没多久，灰羽列夫就展现出了他性格开朗随和的真相，和班上的同学纷纷打成一片，就算隔着二三十厘米的身高，大家也敢拿他开玩笑了。 外表抢眼，性格讨喜，又是热门运动社团的成员，这样的高中生，在同龄中间是最受欢迎的类型了吧。 只可惜是个笨蛋。 星野麻衣不喜欢笨蛋。 2. 国中毕业时，麻衣的目标原本是某大学附属女高。 那是一所平均偏差值很高的学校，师资优越，学风井然。每年的毕业生几乎都能考上知名大学。 那是她的梦想之地。 星野麻衣从小成绩就很好，但并不是因为有学习的天分，而是放弃了社团活动，每天下课后就辗转在各个补习学校里，拼了命地学习才获得的回报。 但这种拼来的好成绩，在那些真正天赋异禀的人面前，又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这次考试的最后一道题，我们没有学过吧？”国中的时候，她曾经拿着试卷去问班上那个每天上课睡觉也总能拿数学满分的同学。 对方只是懒洋洋地看了她的试卷一眼，说：“很简单啊，没学过也应该会做吧，稍微想一下就能解出来了。你啊，该不会只知道照着老师说的做，自己不会动脑子吧？” “……”这或许只是对方的无心之言，但却对麻衣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从此之后，每次数学考试她都紧张万分。然后在高中的升学考试上，她悲剧地失手了。 以往数学考试顶多只扣十分的她，居然考出了一个勉强及格的分数，从理想的学校落榜，这才考进了音驹高中。 妈妈将这件事归咎为女儿学习还不够努力，又给她报了更多的补习班，把她课余的时间占了个满满当当。 “小麻衣一定要好好学习，千万不要像妈妈一样，活得像个笨蛋。”妈妈总是跟她说这句话。 妈妈国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念高中了，十七岁就匆匆结婚，生下女儿，然后再离婚。 星野麻衣能理解妈妈独自一人工作养家的辛苦，也能理解她因为低学历而吃了太多苦头，所以才对女儿百般鞭策。 虽说是……可以理解。 非常努力地去理解…… 3. 高一开学后的第三周，班上的氛围和各种小团体都渐渐成熟了起来，星野麻衣自然而然地被划分在了班干部的群体中。虽然数学成绩总是容易波动，但在音驹这种平均偏差值普普通通的高中，她的各科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 入学考试的成绩给了她很大的信心。所以在班主任询问她是否愿意担任班长的时候，她少见地鼓起勇气接受了。 班长的工作非常琐碎，但好在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占用过多学习时间。 某个周三的早上，星野麻衣在教室里把昨天学的课文都温习了一遍，这才看到灰羽列夫气喘吁吁地踩着上课铃声冲进了教室。 她抱起搁在桌角一摞作业本，走到他的课桌边催促道：“交作业，就差你的了。” “啊啊啊稍等稍等！”他手忙脚乱地扯开书包，一只手揉了揉自己因为睡过头而没来得及梳的头发，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大把作业本。 麻衣看着他的头发，走了会儿神。 随便用手抓两下就变整齐了呢，发质好柔顺啊……好想问问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给！” 走神间，灰羽列夫已经把作业本整好，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一般而言，他这种类型的学生交作业可不会这么规矩。星野麻衣留了个心眼，把他的作业本挨个儿翻了一遍，果然，少了一本。 “你的英语作业呢？” “那个……我昨天被留在社团里加训了好久，回家都快要累死了，所以唯独英语作业还没做完……”灰羽列夫诚恳地双手合十，由于坐在椅子上，他能够以一个颇为无辜的角度仰视着自家班长，祈求道，“通融一下？” “灰羽同学，你不觉得自己的英语成绩，有点对不起你那张外国人的脸吗？” “没办法嘛，而且我是俄罗斯混血，英语不好是正常的吧。”灰羽忽然灿烂地咧嘴笑道，“星野同学不也一样吗，你的英语成绩那么好，也很对不起你这张日本人的脸呀！” 星野麻衣：“？？”他这是在拍我马屁吗？糟糕，这夸得也太自然了，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英语老师的脚步声在教室外响起。星野麻衣皱着眉纠结起来，最后又看了眼灰羽列夫可怜巴巴的表情。 “怎么了，星野？”教英语的森川老师走进来，奇怪地发现班长正站在教室中央，然后视线落到她怀里抱着的作业本上，了然道，“哦，在收作业啊，收齐了吗？” “收齐了。” 4.铃—— “哦哦！终于下课啦！”下午的放学铃声敲响，灰羽列夫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把书本胡乱划拉进书包里，往门外直冲，“打球去打球去！呃……” 然后，在教室后门，被星野麻衣拦住了。 女孩儿的身体太纤细，就算是叉着腰也很难把房门完全挡住，还必须努力仰着头才能和灰羽列夫的眼睛对视。 但是……气势非常惊人。 第2章 “灰羽同学，英语作业补完了吗？” “那个……差不多了……” “那就把作业交给我吧。” “其实也没有完全补完……就差一点点了！” “灰羽同学。” “是！” “放学之前绝对会把英语作业补完交上去——你之前是这么对我承诺的吧？” “……” “是吧？” “班长大人……” “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做的！”星野麻衣气势十足的说，“万一森川老师查出有人没交作业，挨骂的不就是我了吗！你是这种推卸责任、只顾着自己快活的人吗灰羽同学！？” “呃……但是社团那边要开始点名……” “就说你被留堂补习了。”星野麻衣立刻帮他编好了理由，“反正这也是你活该的！” 5. 那一天，社团活动开始半小时后，发现灰羽列夫还没有出现的猫又教练，派同为一年级的犬冈走去教室找他。 犬冈走最后带回的消息是：“列夫在教室里被一个身高只有他一半的女孩子欺负哭了！” 6. 很久之后，得知此事的两人都出离愤怒了—— 灰羽列夫：“我才没有哭咧！只是抄单词抄得眼睛酸了！” 星野麻衣：“什么叫身高只有他的一半！我难道只有一米吗！？就算是修辞手法也不能这么用吧！” 2|补习 7. 星野麻衣讨厌笨蛋。 也讨厌「笨蛋」这个词本身。 讨厌妈妈总用这个词来形容她，或者形容自己。 所以，星野麻衣也讨厌所有笨蛋一样的人，比如灰羽列夫那样的人。 自己为了学习吃尽了苦头也看不到终点的方向。但为什么，为什么他那种人，却能每天都傻呵呵的，活得那么恣肆又快乐呢。 8. 真的好讨厌他。 真的好羡慕他。 9. 高中生活总体上还算是平淡无波。 高一的学生心态大多还很浮躁，毕竟刚成为高中生的新鲜感，再加上崭新的朋友圈和社团活动，大多数的学生的精力都放在了课余的爱好和玩乐上。 但是星野麻衣知道，在她理想的那所高中，学生们都是从高一起就卯足马力拼命学习的。这种时候优哉游哉的话，就要被他们甩得更远了。 所以虽然会显得很不合群，她还是选择了将全部重心压在了学业上，每天辗转于学校和各个补习班之间。除了赶往补习学校的路途中，连沐浴光阳的机会都没有多少。 她的劲头同学们都看得见，于是很快就没有人会主动来约她放学出去玩了。 本来以为高中三年的生活都将这么继续下去。然而在夏天刚刚来临的时候，他们班的班主任忽然病倒了。 班主任宫崎老师年龄已经很大了，据说是学校特聘回来的，教学水准和带班水平都很高。但是年龄实在是太大了，一场春夏之交的寒风彻底摧垮了他的健康。 麻衣作为班长，跟几个学生代表一起去医院探望了他。好在病床上的宫崎老师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虽然身体尚且无法自由行动，但却冲他们笑得很慈祥。 “新老师来了也要听他的话、继续好好学习呀。”宫崎老师嘱咐道。 10. 新来的班主任名叫斋藤彦，清清瘦瘦的年轻男老师，看起来像是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样子。 名字非常文人气，但是本人却意外是个过分热血的愣头青。 不知道是不是《极x鲜师》啊《〇樱》啊之类的励志日剧看多了，他和一般老师不同，似乎无法做到对后进生放任自流，接手班级后一直在致力于提升全班的平均分。 星野麻衣对他的这种行为不太满意。 像那种不愿意努力的笨蛋学生，满脑子装的不是社团活动就是游戏玩乐。就算再怎么苦口婆心的教育都是无济于事的吧。 ——高中的老师，难道不应该对优等生更热心一点吗？毕竟我们才是学校提高升学率的保障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当着那个热血老师的面还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算了。做好我自己的就够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的学习生活原本可以照常继续下去。 直到暑假来临前的一个月，斋藤老师忽然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从暑气蒸腾的走廊踏进充盈着舒适冷气的办公室，麻衣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两秒，就看到斋藤老师的办公桌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过于高大的、大到有点可怕的人。 “啊，星野同学！”斋藤老师打招呼的语气亲切到有些刻意，连连招手道，“快来快来，坐下聊。” 星野麻衣不安地走过去，靠近后才发现，灰羽列夫的神情一反常态，绝望的表情像浮雕一样刻在他的脸上，僵硬不已。 “坐！”斋藤老师微笑地拉来一把椅子。 麻衣道谢后慢慢坐了上去。 灰羽列夫见了，慢吞吞地转过身，也想找一把椅子来坐下。 这应该算是他的习惯了。毕竟像他这种大块头，总是笔直站着和别人说话的话，双方都会觉得不适。 ——他总是驼着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这么高的个子，在日本的大多数场所进出都会容易撞头吧。 星野麻衣走神地想。 ——啊，所以才这么笨啊，因为脑袋被撞多了！ 麻衣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偷偷笑了笑。 “谁让你坐了！”斋藤老师忽然怒吼一声，把星野麻衣和灰羽列夫都吓得一激灵。 “对不起！”灰羽列夫慌忙道歉，又苦着脸杵到了办公桌边。 “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还一点自觉都没有！”斋藤老师气呼呼地骂着，然后转头看向麻衣，瞬间又换上了那幅和蔼可亲的表情，“星野同学，最近学习辛苦吗？” “还好。”社会阅历尚浅的星野麻衣毫无警惕地中了斋藤老师的套。 “也是也是，毕竟你学习一直这么努力，基础扎实了，也就不用在期末考试前抱佛脚了吧。”斋藤老师说着，看向杵在一旁的灰羽列夫，笑容逐渐变得咬牙切齿，“不像有些人，现在就算是跪到伊邪那岐*的面前磕头也没用了！”（日本神话创世神） “一般考试前拜的应该是天神*吧？”灰羽列夫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直接把斋藤老师气炸了。（日本的学神） “这是重点吗！？你听人说话知道什么叫重点吗！？所以你的阅读主观题才总算错得一塌糊涂啊！” 听到这里，星野麻衣已经意识到斋藤老师把自己叫来的用意了。顿时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开始酝酿各种推脱的借口。 然后在斋藤老师和颜悦色地向她表达出「请帮灰羽同学补习一下英语吧」的要求时，她立刻拒绝了。 “我放学之后还要去上补习班的，老师。”麻衣注意着自己的措辞，用一种委婉又礼貌地口吻，坚定地说，“没有时间帮他补习呢，但是我可以把补习班老师的联系方式推荐给灰羽同学的家长哦。” “那个，我放学之后没有时间去补习班……”灰羽列夫憨笑着摸了摸脑袋，“我还要参加排球部的训——” 第3章 “你期末考试的时候英语要是还不及格，下个学期就没有资格参加社团活动了！”斋藤老师挥着一张段考试卷怒吼，“只是暂停一个月的训练而已，好好把成绩提上来再说吧！” 麻衣隐约看到那张英语试卷上，批着一个鲜红的13分。 “……”好不吉利的数字啊……低到她甚至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分数了。 “但是但是！”灰羽列夫慌忙求情道，“我夏天还想去参加练习赛呢！黄金周的练习赛我就因为实力不够没去成……现在技术好不容易提升了一点，教练说如果扣球和拦网能再稳定一些的话，就让我在练习赛上首发了！现在的练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求求你老师，不要暂停我的社团活动！” 星野麻衣坐在一旁听着，内心毫无波动。 只是一场练习赛而已吧，未来三年还有无数次练习赛的机会，何必执着于这一次呢？明明现阶段努力考及格才比较重要…… “唔……”然而斋藤老师竟然被他说动了，一脸为难地看向星野麻衣，“你也听到了星野同学，这些比赛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重要个屁啊！你是班主任！又不是排球部的监督！管好班上的学习成绩才比较重要吧！ “哎呀，和社团的伙伴们一起努力训练、为了实现全国大赛夺冠的梦想而奋斗的日子，汗水、阳光、疼痛的肌肉，这是只属于青春的感动啊——星野同学你是可以理解的吧？作为灰羽的老师和同学，我们应该尽力支持他呀！” 我不能理解！话说老师你还在中二期吗！？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像个晨间剧女主角似的！ 虽然心里已经把他吐槽了一百遍，麻衣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礼貌地拒绝说：“可我真的没时间，补习班的课都排满了，我一放学就要赶去上课呢。对不起，老师你去找别的同学来帮他吧？” 见她态度坚决，灰羽列夫像只垂下耳朵的小狗一样失落地离开了。 星野麻衣也跟斋藤老师告别，准备退出办公室。 “等一等，星野同学，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斋藤老师叫住了她，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低声说，“我们学校暑假会举办一个数学提高班，你知道吧？” 星野麻衣眼睛一亮：“我听说过，这是音驹高校的传统吧？” “是的，但是只有数学成绩最顶尖的学生才能被选进这个提高班。”斋藤老师笑容阴森森的，“星野同学虽然各科成绩都很优秀，但是数学成绩一直都不太稳定吧？平均分普普通通呢。” “是……” “但是，提高班的入选名额，是由各个班的班主任决定的哦。” “！？”星野麻衣猜到了他说这话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如果星野同学能够帮灰羽补习英语……要求也不高，期末英语成绩及格就行了——我想，你入选数学提高班的可能性会高很多哦——” 突然之间……从晨间剧场的热血傻白甜，变成深夜档的暗□□片了呢…… “斋藤老师……你这样也算为人师表吗？”星野麻衣鼓着脸吐槽。 “老师是为了你们好哦。”斋藤老师笑眯眯地说，“毕竟星野你啊，和班上其他同学的关系都那么冷淡，老师也是希望你能交到朋友——灰羽是一个很容易交上朋友的类型，借此机会和其他同学也搞好关系吧！” “我才不要和笨蛋交朋友。”星野麻衣小声嘀咕。 11. 当天放学铃响起后，心里不会装事儿的灰羽列夫立刻满血复活，照常兴致勃勃地收拾书包准备冲向体育馆。 然后嘭的一声，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砸在了他的桌子上。 星野麻衣黑着脸抱臂站在他的桌前，没好气地说：“从今天起你的社团活动时间推迟四十分钟。我每天只有这四十分钟的时间给你补习哦！你最好给我认真一点！” “哦哦！”灰羽列夫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闪闪发亮，“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你最好拼命努力！”星野麻衣咬牙道，“听着，你的英语期末成绩不仅和你自己有关，还决定了我暑假能不能参加数学提高班！希望你能担起责任来，死也要考及格！” 什么提高班？ 灰羽列夫迷迷糊糊的，但是大概能理解这是一件对星野麻衣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就和他下学期能不能参加社团训练一样重要。 于是他挺起胸，用力点了点头：“好！包在我身上！区区及格，我一定能做到的！” 看着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脸，星野麻衣停顿了一下。 什么嘛……为什么要用这么帅气的表情喊出那么丢人的话啊…… 3|名字 12. “你还没背下来吗！？” 教室外的夕阳已经开始西斜，夏日的天空呈现出极美的橙色与粉色，余晖铺洒进教室里，将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但是教室里的两人却都无心欣赏这个风景。 星野麻衣拍着桌上的单词表，崩溃道：“我都给你整理出来了！clothes、cloth、clothing……incident、accident……family、house、home……sound、voice、noise……这些词的意思都是有区别的！对比着背诵明明很简单啊！” “我我我觉得我还没有到能理解这些的程度……”灰羽列夫晕晕乎乎地说，眼睛里几乎冒起了蚊香圈，“in……in什么？是什么意思？我们能不能从简单一点的单词开始，慢慢地来？” 星野麻衣嘴角直抽，深吸一口气，念叨着「平常心平常心」，然后低头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书包。 “我要去上补习班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自己回家去再好好背下来！” 13. 麻衣的妈妈在夜里十一点才回家。 当时麻衣也才刚刚结束学习，她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妈妈站在客厅里，一边脱下精致漂亮的小西装外套，一边说：“补习班的千叶老师说你今天的英语课请假了，为什么？” 麻衣紧张地将手指蜷缩进毛巾里，说：“因为……学校里突然有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又是班长的工作吗？”妈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坐到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 女士香烟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薄荷味，麻衣总觉得这个味道在「好闻」和「呛人」之间徘徊不定。 “算是……吧。”她咽了咽口水，将编造好的理由告诉了妈妈。 ——学校暑假要举办数学提高班，为了能被选上，她拜托去年入选过的学姐帮忙补习。所以每天放学后需要多留校半小时。 这个理由得到了妈妈的点头认可。 “也好，反正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数学，英语补习班暂时不上也可以。” 麻衣松了口气。 “不要给学姐添太多麻烦哦，要认真学，知道吗？”妈妈严厉地盯着她说，“千万别再像国中时那样偷懒了。偷懒的后果有多惨你应该切身体会到了吧？考进音驹这种学校……真是的，一群笨蛋学生和笨蛋老师，你自己不觉得可怕吗？” 星野麻衣抿紧嘴唇，默默垂下了头。 她很想告诉妈妈，我国中没有偷懒，我一直一直都很努力。还有，音驹的学生和老师也不全是笨蛋，那里也有很多很优秀的人。 第4章 但是…… 14. 星野麻衣的十五岁生日愿望，是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也不需要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那样勇敢到上天入地啦。 只是……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15. “列夫那家伙在干什么？” “不知道哇。” 排球部的体育馆里，灰羽列夫独自一人站在墙边，一边练习垫球，一边盯着墙壁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什么。 好奇的部员们凑过去围观，才看到他面前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纸。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仔细一看，发现纸上写着的全是半日文半英文的顺口溜—— 开着car，向着star，路途 far。 ——开着车，向着星星，路途遥远。 个子short，喜欢sport，跑到airport。 ——个子很矮，但喜欢运动，跑步到机场。 带上hook，来到brook，水里look。 ——带着鱼钩，来到小溪边，往水里看。 …… 灰羽列夫一边垫球一边认真背着上面的顺口溜，偶尔还不忘开小差：“西瓜round，长在ground，被我found……啊啊……突然好想吃西瓜。” “哦哦！这个顺口溜好棒！感觉很多单词一下子就背下来了！”同为一年级的犬冈走和芝山优生非常感兴趣，“呐，列夫，这张笔记回头能借我抄一下吗？” “但是他这个样子一边背书一边练球真的没关系吗？”黑尾铁朗擦着汗靠过来，张口立了个flag。 下一秒，列夫就手一滑，排球从墙上反弹下来直接砸到了他的脸上。 噗叽，非常喜感的一声轻响。 黑尾带头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哈哈，你看，我说吧。” 只有夜久卫辅怒吼着冲了过去：“喂列夫！谁让你这么乱来的！练球的时候给我专心一点！” 说完飞身一脚狠狠踢在灰羽列夫的屁股上。 这个责任心过强的自由人也是为自家后辈操碎了心。 16. “原来如此，有同班同学帮你补习英语啊！”训练间隙，得知此事的犬冈走非常羡慕，“真好啊，那个顺口溜超棒的！” “是吧！”灰羽列夫迷之自豪地插起腰，“不仅是背单词，像背语法啦做选择题啦，她都有很多方法的！超厉害！” “她？”黑尾故意拖长了调子一字一顿地念出「かのじょ」这个词。 周围或坐或站或喝水或擦汗的一众少年顿时全都直起了腰，齐齐望向灰羽列夫大叫：“哦哦哦！女孩子！？” 孤爪研磨独自缩在墙角，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是啊，怎么了？”灰羽列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学习超厉害的哦！” “不不，那不是重点！”山本猛虎第一个凑了过去，嫉妒使他面目全非，“你难道没有想过，人家女孩子愿意每天单独给你补习，有没有可能，其实，就是，那个，她其实……” 山本猛虎手舞足蹈了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眼见着灰羽更加茫然了，黑尾无语地开口帮腔：“猛虎是想说，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可能对你有意思。” 长了张「社会脸」的山本猛虎学长，其实意外的纯情来着。 17. “学长们的意思是她喜欢我吗？”列夫坦然地回视黑尾，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她说过，她最讨厌我这种笨蛋啦！” “……” “不是……这家伙为什么总能用那么自信的语气说这种丢人的话……” 18. 灰羽列夫的学习积极性只持续了一周。 一周后，不管麻衣再怎么编写简单易记的顺口溜他也不愿意背了，每天一放学就变着法子溜去体育馆。 第二周的周五，放学后，麻衣从班主任那儿汇报完小考情况返回教室。果不其然，看到灰羽列夫的桌上干干净净，早已没了那个傻大个的身影。 星野麻衣出离愤怒了。 她沉默地收拾好书包，以一种既不违反走廊禁疯跑校规又迅捷如风的步伐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排球馆的门口。 然后深呼吸三次，调整好心态和表情，站在体育馆门外小心翼翼地将头探了进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第一个听到她的声音的人是山本猛虎。 然而在看到这个可爱一年级女孩的瞬间，他就丧失了语言能力，抱着排球化作一尊石雕。 星野麻衣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你找哪位？”发现训练场边出现了陌生身影，作为队长的黑尾铁朗很快便靠了过去。 麻衣知道他是三年级的学长，更加拘谨了些，紧张地鞠了个躬才说：“你好，我是灰羽列夫的班长，有点急事要跟他说。” “哦？”黑尾铁朗忽然眯起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星野麻衣再次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个排球部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有点怪怪的？ “啊，麻衣！” 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麻衣茫然地抬头去看，发现灰羽列夫正挥着长长的手臂朝这边跑过来。 “你怎么过来啦？”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这句话！ 碍于前辈在场，星野麻衣强压住怒火，咬牙切齿地说：“有事找你，能出来说吗？” “哦哦！”灰羽列夫看向自家队长。 黑尾铁朗微笑着给他比了个「请」的姿势。 19. “为什么没有补习完就擅自跑来打球啊！”在体育馆外一个僻静的角落，星野麻衣终于能吼出来了。 “我……我不是把你给的卷子做完了吗。”灰羽列夫心虚地摸着脖子，“因为提前做完了，你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就……” “这叫做完了！？”麻衣把批改完的试卷戳到他的眼前，怒道，“选择题错了一大半！阅读题也一塌糊涂！你根本就是没看题乱做的吧！” 灰羽列夫假装扭头擦汗，移开了视线：“哎呀，好不容易都星期五了，我只是想稍微多练一会儿球嘛……今天缺的部分周末再补上不就好了。” 他说完这话后，星野麻衣长久地沉默了。 在安静的空气中，他越来越心虚，终于忍不住看向她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星野麻衣踮起脚，恶狠狠地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拽得他狼狈地弯下-身，近距离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喂，你给我听好了。”女孩的黑眼睛里像是燃着火，“我可没有教你读书的义务。如果不是你又笨又懒英语连及格分都考不到的话，我也就不会被牵扯进这件事里浪费时间了！请不要在我面前懒懒散散的，这样真的很讨厌，明白吗？” “明……”列夫结巴地吐出了一个字，“白……”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星野麻衣认真地强调，“你的期末成绩，关系到我能不能参加暑假的数学提高班，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冷静到骇人的语气说：“如果你害我去不成这个提高班的话，灰羽，你下学期也别想再回排球部了。” 第5章 灰羽列夫，这次真的被吓到了。 “那，你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了吗？” “把……把这份卷子重新做一遍！认真地做！” “好孩子。”星野麻衣松开他的衣领，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做吧。” 20. 来自山本猛虎的第一手八卦。 ——列夫趴在体育馆外面的台阶上写卷子呢！哈哈哈还被那个女孩子监督着！ 处在训练间隙的几个队员纷纷忍不住凑过去看热闹。 还有几个不怕死的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给他拍照。 最后当然被教练抓了个正着，踢出去罚跑了。 不过，拍到了列夫被女孩子盯着趴在地上写字的画面。不亏！ 21. “说起来，在体育馆的时候，灰羽为什么突然叫我的名字呢？” 这个问题，星野麻衣直到坐进补习班的课堂里才突然想起来。 他们明明不是能互称名字的关系，而且之后他也没有再叫自己「麻衣」，而是和往常一样喊「星野」。 “啊，那家伙，什么时候把敬语去掉了？” 以前明明都是规规矩矩地叫「星野同学」的。 麻衣对同龄人之间的称呼方式其实不太在意，再加上补习班的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她便将这件小事扔到了脑后。 大概只是不小心叫错了吧。 每天打球流汗太多，都流到脑子里去了。 4|静态动词 22. 进入七月后，天气一天一天地热了起来。 街道上的蝉鸣声吵得人心烦。 这一年的七月十四日，是一个星期六，也是星野麻衣的生日。 结束了上午的补习课，她匆匆回到家，洗手，小跑进厨房，穿上围裙。 她决定给还在工作的妈妈做份午餐送过去。 炸鸡和沙拉比较简单，但是豆腐和其他蔬菜则需要细心烹饪，酱汁是试吃了三次之后才好不容易调制成功的，普通的饭团里洒了点盐和海苔碎，这样会更加适口。 工作忙碌的妈妈总是顾不上好好吃饭，难得有机会，一定要让便当的营养均衡一些才行。 23. 星野麻衣的妈妈在青山经营一家私人品牌服饰店。 虽然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头，但星野妈妈还是靠着自己的机灵与韧劲将生意做了起来。从最初的小服装店，筚路蓝缕，逐渐经营成了如今的精品专门店。 店里主打的是私人订制服务，客户群相对高端，进店一般都是需要提前预约的。进店后客人能享受店长或雇员的全程一对一服务，为他们提供服饰上的参考与推荐。 说起来轻松，但想要快速摸准客户的审美和需求，为他们挑出称心又得体的服饰，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妈妈现在的客户都是些上流人物，挑剔得很。 除此之外，来店里的外国人也总是很多。由于日本大多数成衣店里的衣服尺码都偏小，很多外国人，尤其是女性，想要挑到合身又漂亮的衣服就只有到这种有订制服务的店里来。 妈妈的生意做得非常成功，所以才有钱送她去上那么多的补习班。 星野麻衣经常警示自己，不要辜负了妈妈的努力和期望。 也很想告诉妈妈，她真的觉得妈妈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女性，能够独身一人将事业与生活经营得这么好，还给了自己幸福的生活，让她在物质上不输给任何一个同学，不会感到丝毫的自卑。 她真的，非常非常，为妈妈感到自豪。 24. “你做这些东西做什么？”看到女儿带来的便当，星野妈妈立刻指责了一句，嘴角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下午没有课了吗？学校的功课都完成了？” “都完成啦！下午的课四点钟才开始，所以我想先来看看妈妈。” “真是的，有这个时间就在家好好睡个午觉嘛。”妈妈笑着打开饭盒，一边说，“跑来跑去的多累，万一下午上课犯困怎么办？” “没事的，我很有精神！”麻衣笑嘻嘻地说，“尝尝我做的炸□□，这个酱汁好吃吗？” “嗯——”妈妈咬了一口炸鸡，“味道不错！” 25. 才刚吃了两口饭，一个店员就从一楼匆匆小跑了上来。 “老板，预约在下午两点的客人提前来了。” “哪一位客人？”妈妈立刻放下手里的便当站了起来。 “那个身材很高的艾丽莎。”店员简洁干练地回答，“带着她的弟弟一起来的，应该是想给弟弟也挑几件衣服。” “艾丽莎的弟弟多大年纪？” “看起来是高中生的感觉。但是个子非常高，比艾丽莎还要高一个头。” “知道了，我下去接待他们。”妈妈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吩咐道，“你去把昨天新到的那一批男装整理出来，正装就不要了，多挑点儿休闲运动风格的。” “是。” 这就要去工作了吗？ 麻衣慌忙喊住她：“妈妈！饭不吃了吗？” “抱歉，妈妈晚一点再吃。”妈妈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26.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讨厌啊，明明预约的是两点，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间跑来打扰？ 她走到二楼的楼梯边往外探头，很快便看到一个高挑漂亮的金发美人走了进来。 “哇……”身为女性的麻衣都忍不住心动了一下，“好漂亮……从头顶看腿都好长哦……” 金发美人和星野妈妈笑着聊了两句，然后心情愉快地回过头，冲着门口的方向招手喊道：“快点进来呀，列沃茨卡*！” 除了最后的名字，她说的全是日语。 但是，就算是最后那个名字，听起来也有点耳熟的样子？ “来……了……”伴随着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灰羽列夫扛着一身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挪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咦！？”星野麻衣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灰羽列夫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抬起头，笔直地看向她的方向。 “啊！星野！” 经他的大嗓门这么一嚷，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俩的互动。 “麻衣？”妈妈嘴上在跟麻衣说话，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灰羽列夫，“你们认识吗？” “是……同班同学。” 27. “啊啊！得救了！”灰羽列夫大步冲到二楼，一屁股把自己甩到休息室的沙发上。 把都快挂到他脖子上了的购物袋全扔到一边的地上，哗啦啦一片乱响。 “你在干什么啊……”麻衣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脸嫌弃。 “陪姐姐逛街啊。”列夫身心俱疲地捂住了脸，“我姐姐一逛起街来就会变得非常可怕，我一大清早就被她拉出门了，一直逛到现在，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啊，有吃的！” 灰羽列夫发现了桌上香喷喷的便当，口水直流地凑过去：“我能吃一点吗！” “不行！这是我妈妈的午饭！”星野麻衣毫不客气地拍开了他的手，“而且我猜你多半是懒觉睡过头，所以才没有吃到家里的早饭吧？” “唔！” 第6章 看灰羽列夫的表情，应该是猜对了。 “没办法嘛！今天可是周六，谁周六不睡懒觉的啊！” “我今天六点半就起床去上补习班了哟。” “你不一样，你是被学习妖怪俯身了的超人……”灰羽列夫小声哔哔。 星野麻衣抄起桌上的杂志就往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 28. 灰羽艾丽莎逛完了一楼的衣服，和星野妈妈一起到二楼来试穿时，看到了她出生十九年以来最具冲击性的画面之一。 她那个从小调皮好动不肯好好学习的弟弟，正缩在服装店小小的茶几旁——学！英！语！ “不对不对！”星野麻衣指着自己补习班的讲义，认真地纠正，“这个地方不是「i was knowing the answer」，应该是「i knew the answer」。没有be动词，直接写know的过去式。” “为什么？这里不应该是过去进行时吗？”灰羽列夫一本正经地指着书本念道，“过去进行时就是was/were doing……” “是的，但是know这个动词不能用于过去进行时。” “欸！？还有这种词语吗？” “有啊有很多，我给你写一下——”说着，麻衣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边写边念道，“比如agree、like、notice、want、understand……你会发现这些动词全都有一种静态的，或者说是一瞬间感觉，比如「agree，同意」，同意是一瞬间的动作，不会像「write」啊「walk」啊之类的可以持续运动——这些就叫静态动词，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哦哦！”灰羽列夫恍然大悟地直起身子，“我想想，忘记——forgive这个词也是静态动词对吗？” “忘记是「forget」！「forgive」是原谅的意思！跟你说过一百遍了！” “啊啊啊又错了！好难记！” 灰羽列夫盘腿坐在茶几旁的地上，暴躁地抓头发。 艾丽莎姐姐捂着嘴，看得都快哭出来了：“我们家列沃茨卡……居然变得这么爱学习了！呜……” “哈哈，真是太好了。”星野妈妈跟着笑，然后刻意抬高了音量，“你弟弟和麻衣看起来关系很好呢。” 麻衣听到妈妈的声音抬起头，顿时紧张起来，收回了自己的讲义，小声说：“算了，下次再跟你讲。” 「欸？为什么」灰羽列夫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你不是总说学不会就不能停下来吗？” 麻衣狠狠瞪了他一眼。 “列夫君……对吧？”星野妈妈笑盈盈地走过来，问道，“你和麻衣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一起学习吗？” “不不。”灰羽列夫赶紧摇头否定，“是我一直在麻烦星野帮我补习啦。” “补习啊。”妈妈看了麻衣一眼，继续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英语成绩太差了，期末考试再不及格下学期就不能参加社团活动啦。”灰羽列夫一如既往地坦率，朗声说，“所以才拜托星野……嗷！” 星野麻衣偷偷伸出手，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总算是阻止了他的话头。 灰羽列夫又疼又气地扭过头：“你干嘛掐——” 后半句话，被星野麻衣凶狠的瞪视给吓得咕咚一声吞回了肚子里。 “这样啊……”星野妈妈脸上的笑容愈发刻意了。 这时，店员从三楼走了下来，对星野妈妈说「男装已经挑好了」。 “是吗，辛苦你了。”妈妈转头冲艾丽莎笑道，“我们挑了一些适合你弟弟的衣服，请移步三楼看看吧？” “啊，太好了！”艾丽莎欣喜地把列夫从地上拽了起来，“老板娘的品味超棒的，快点列沃茨卡，我们上去试衣服！” 灰羽列夫一脸茫然地被姐姐拉走了。 二楼的休息间里，又只剩下了麻衣和她的妈妈。 只是这一次，妈妈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29. “我都不知道你在学校帮同学补习呢。”妈妈坐到麻衣的身边，平静地问，“你不是说，每天放学后都在找学姐补习数学吗？” “是的……”麻衣紧张地攥起双手，“只是……课间的时候，偶尔教他一下而已。” “为什么？”妈妈尖锐地问道，“你觉得你现在的成绩很好吗？还有闲工夫管别人了？” “不是的！只是……只是班主任老师拜托我……” “又想用班主任做借口！？”妈妈的声音忽然拔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因为男孩子长得高一点、好看一点，又在运动社团耍耍帅就被他勾走了！这样的男人又笨又自大，结婚之后一无是处只会成天拿女人出气！你——妈妈犯过的错你还想再犯一次吗？” “真的不是这样！本来就是班主任拜托我帮他的！”麻衣又羞又气，大声反驳，“而且不要把灰羽同学说得跟爸爸一样！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学会跟妈妈顶嘴了！？”妈妈刷的站起来，指着门口厉声说，“你现在哪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下午的补习课马上就要开始了，快点给我滚去学校待着！” 30. “不要再试啦姐！我真的不需要这种衣服，我穿运动服就够了！” 灰羽列夫好不容易从一堆新衣服里挣脱出来，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逃回二楼，正好看到星野麻衣夺门而出。店铺玻璃大门上的铜铃被她摔得叮咚乱响。 那一瞬间，说不清为什么，明明没有看到她的脸，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灰羽列夫就是莫名觉得，她好像快要哭了。 31. “喂，列沃茨卡！你要去哪里！”见弟弟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冲，艾丽莎惊呼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对不起姐！我突然有点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欸？什么事啊这么急？”艾丽莎正奇怪着，突然发现坐在二楼沙发上的星野妈妈捂住了自己的脸。 “老板娘你怎么了？”艾丽莎赶紧坐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女儿吵架了吗？” “没有……对不起……”妈妈哽咽着抹掉眼角的泪水，勉强笑道，“孩子不听话，让你看笑话了。” “哪有！您女儿那么乖巧，还愿意帮助我弟弟学习，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艾丽莎温和地握住了星野妈妈的手，“别难过了，吵架时说出的重话都是不能当真的不是吗？回家之后再和女儿好好聊聊吧。” 32. 等灰羽列夫冲出门外时，街道上早已看不到麻衣的身影了。 但还好在寻人这种事上，他过人的身高和腿长很是能发挥作用。 沿着麻衣离开的方向追了没多久，他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她的背影。 在绿灯的斑马线上，四周攒动的人影仿佛都是灰色的，只有她那用橙色发绳扎起的马尾，在脑后一晃一晃的，异常显眼。 “喂，麻衣！”像是生怕她又跑走似的，灰羽列夫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 麻衣惊讶地转过身，在看清来人后，表情又迅速冷漠了下去。 “有事吗？”她问。 “我……”灰羽列夫哽了一下。 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我突然想问！”列夫绞尽脑汁，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跳跃！jump也算是静态动词吗？因为因为，跳起来也属于一瞬间的动作吧？” 第7章 星野麻衣：“不是，jump是动态动词。” 斑马线尽头的绿灯闪烁了两下，啪的转红了。 旁边的汽车不耐烦地冲他们按了几声喇叭，把两人吓了一跳。灰羽赶紧抓着她的手跑起来，总算赶在车流奔涌之前抵达了斑马线对面。 被灰羽列夫抓着冲刺跑，总有一种坐在忽然加速的摩托车上的感觉，可怕的惯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甩出去一样。 踩上安全的人行道后，他又忽然刹车，害得麻衣一头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男生的身体硬邦邦的，撞得人肉疼。 “你还有什么事吗？”麻衣的手腕还被他攥着，她不得不费力地仰起头问，“我要去补习班了。” “还有……笑，laugh是静态的还是动态的呢？” 灰羽微微弯下腰，让麻衣能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表情，继续说。 “如果一直笑的话，像这样——”他咧嘴做出一个干笑的表情，口齿不清地说，“当然就是持续动作了，但是……”他收起干笑，垂下嘴角，像抽筋似的迅速笑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成嘴角下垂的样子，继续说，“像这样，很快很快地笑一下，应该就是一瞬间的动作了吧？可以算是静态动词吗？” “……”麻衣无语地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笨蛋吗？只要是能够持续的动作就都算动态动词啦，跟你笑多久一点关系都没有！” 33. 东京夏日闷热的街道，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令人胸闷的低气压。 但是，只有面前少年的笑脸，像一股清澈凉爽的风，将她郁积在胸口的燥热吹散了一些。 “灰羽。”麻衣忽然说，“我突然不想去补习班了。我请你去吃蛋糕吧。” “欸？”灰羽列夫愣了愣，然后绽开一个爽朗的笑容，“好啊！” 5|星野まい 34. 从表参道地铁口出来，避开喧哗的主干道，右转，能看到一家用各色鲜花装饰着的华丽店面，是最近网上大火的鲜花甜品店，店门外排着长长的队，各国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丝毫不惧头顶的烈日，坚持等待，其中还有不少带着助手和化妆师的网红名人。 在鲜花的海洋中吃着漂亮的甜品，应该是一件非常梦幻的事情吧。 但这里并不是星野麻衣今天的目标。 这种网红店面，一般也就是看着漂亮。每天都承受着如此大的客流量，后厨肯定像战场一样，做出来的点心是不可能好吃的。 星野麻衣对食物是很挑剔的。 忽略掉那家喧哗的网红店，在下一个路口左转，再左转，隐藏在众多小服装店之间，有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小店面，店门外没有招牌，只竖着一张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的菜单。 向那家小店走去的过程中，灰羽列夫明显地感觉到麻衣有些紧张。 她脸上的表情……比起期待，不如说是提心吊胆比较多。 然后在看清小黑板上写着的菜单后，她的表情瞬间明媚起来，开心地说：“太好了！还好今天有卖这个！” “欸？哪个？”灰羽列夫茫然地弯下腰去仔细看黑板上的字。 35. 这家无名的小甜品店，星野麻衣早在国中的时候就发现了。 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丈夫是一个从法国辞职归国的甜品师。因为选材和制作过于挑剔而难以在外面找到工作。于是干脆就自己开了这么一家任性的小店。由他的妻子负责收银和招待。 小店真正的名字是一串法文，麻衣跟老板娘学着念了几次，完全念不明白也记不住。于是干脆管这家店叫「宝藏甜品店」了。 因为知道这里的人很少，每次在这儿尝到老板新发明的甜品时。就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非常幸福。 在老板的众多作品中，「虹色魔方」是她垂涎最久的一道。 从第一次踏进这家低调的小店开始，她就一直想尝尝它。但是每次她一个人来点单，老板娘总说：“这个甜品太大了，你一个人吃不完的，下次带朋友一起来吃吧。” 这家店的老板是不会原谅不好好吃完食物的人的，麻衣曾经亲眼见他拿着擀面杖把几个年轻人赶出去过，不是在开玩笑呢…… 但是，她每次自己都是忙里抽闲才能有空来这儿吃一次蛋糕，根本没机会约上同学。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一个陪自己来这家宝藏甜品店的人会是灰羽列夫。 36. “呐，灰羽你平时的饭量怎么样？” “啊？普普通通吧。”灰羽列夫摸了摸脑袋。 “普通？”麻衣古怪地挑起眉毛，“可是我有一次看你中午吃完了三层的便当之后又去便利店买了一盒寿司。” “是啊，所以说是普普通通嘛。” “你心里「不普通」的参照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37. 小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很注重隐私的人。所以就算客人再少，也不会缠着客人一直聊天。 以往麻衣一个人时总是主动找老板娘搭话，这一次见她带了男伴过来，老板娘便没有再跟她过多交流，只是笑得有些暧昧。 “这一次是来吃虹色魔方的，对吗？”老板娘笑眯眯地说，“终于能吃到了呢，小麻衣。” “是的！请务必做得超级美味！不然我会失望到死的！” “嘘！这话被我丈夫听到了他是会生气的哦！” 38. 下单后，老板娘就重新坐回收银台后，捧起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继续阅读。 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稍微有点尴尬。 灰羽列夫局促地用手指把玩着桌上装饰用的一颗小球。 小球悬挂在一座复古金属烛台下，被他弹过去又拨回来，晃悠个不停。 好像只猫哦——星野麻衣看着他，发呆地想。 两人尴尬着沉默了一阵，麻衣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列沃茨卡是什么意思？我刚刚听你姐姐一直在这么叫你。” “啊？”灰羽列夫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应总是慢半拍，“哦，是我的小名啦。我的名字在俄语里是「狮子」的意思，然后列沃茨卡就是「小狮子」。” “欸——好可爱。”麻衣双手支着脸，心不在焉地说，“而且好特别哦，一般来说小名应该比本名要短一些才对吧？因为叫起来比较方便。” “是哦。俄罗斯那边确实有点不太一样，名字啊什么的后缀特别多。”提起自己另一个血缘地的文化，列夫还是有点陌生，“就算是同一个姓氏，男性的叫法和女性的叫法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爸爸如果姓伊万诺夫的话，女儿的姓氏则会写成伊万诺娃。”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花样滑冰的俄国女运动员姓氏都那么特别呢，我之前还以为是翻译的原因。” “嘿嘿。”列夫傻笑了一下，顺口问，“那星野呢？你有小名吗？” “没有，麻衣（まい）这个名字一般不会再有别的昵称了吧。” “汉字的写法和那个仓木麻衣（倉木麻衣）一样吗？” “不，我用的是假名。” “这样啊……”灰羽列夫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8章 麻衣有点奇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啊，没什么，我只是一直觉得……”列夫咧嘴笑道，“星野まい，这个名字连起来读感觉好美——在星光闪烁的天幕下舞蹈，像油画一样！” “……”脸颊升温好快，加速流动的血液让皮肤有些酥酥-麻麻的痒。 麻衣慌乱地移开视线。 真是的，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这家伙夸起人来总是这么自然又坦率，坦率到让人一时无所适从。 “你的汉字学得真是好啊，要是英语语感能有汉字的一半就好了！”她佯装淡定地扯开话题。 “哎呀，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提英语了！饶了我吧！” 麻衣笑着捧起水杯，没有再接话。 沉默之中，灰羽列夫的表情又变得沉重起来，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苦恼。 39. “那个，非常对不起！”他突然道歉，语气很郑重。 “怎么了？” “我刚才……不，之前有两次，不小心擅自叫了你的名字。对不起！” “啊，这个啊……” 平时总是神经大条的灰羽列夫，在这些礼节上却格外讲究。社团的前辈应该挺喜欢他的吧？ “没有关系。”星野麻衣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啊，以后我也叫你列夫可以吗？” 面前这个大男孩的表情迅速明朗了起来，一双眼睛因为惊喜而闪闪发亮，像一朵在清晨徐徐盛开的朝颜花。 40. 和列夫交换完名字，麻衣的心底其实稍微有点内疚。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大部分是出于叛逆。 因为妈妈刚才那么失礼地说列夫的坏话，还叫自己不许再跟他来往。 所以带着一股幼稚的叛逆，麻衣故意跟妈妈对着干，偏要和列夫走得更近一点，让她生气才好。 虽然列夫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但是在这件事上，麻衣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41. ——算了，反正都已经在请他吃蛋糕了，就当扯平了吧。 星野麻衣没骨气地为自己寻找开脱。 42. “虹色魔方来咯——” 从老板娘端着盘子出现在后厨门口开始，星野麻衣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没有离开过。 ——呜呜呜超级期待！ 洁白的骨瓷盘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花纹，银色的餐盖从盘子上取走的瞬间，绚烂的色彩像彩虹一样点亮了周围的一切。 红色的部分是红丝绒蛋糕，黄色的是芒果切块还是奶油呢？橙色的部分居然是渐变色的，还有镶嵌在边缘的蓝莓，用冰淇淋将所有的小蛋糕方块粘合起来，组成了一颗色彩缤纷的大魔方，底部用几片新鲜的大薄荷叶簇拥着。 旁边还有几个巧克力做成的小人，手上举着一片片用棉花糖做成的云彩。 “唔哇，我就知道！”麻衣捂着嘴兴奋地低呼，“完全舍不得吃嘛！” “不快点吃的话会化掉哦——”老板娘笑道，然后从餐盘里又端出了两杯果汁放在他们手边。 “咦？我们没有点果汁。”麻衣茫然地说。 “这是赠送的。”老板娘笑盈盈地说，“生日快乐哦，小麻衣。” “欸？” 43. 对了，办这家店的会员卡的时候，在会员资料上填过自己的生日日期。 44.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灰羽列夫惊讶了一瞬，立刻朗声祝福道，“生日快乐！” 老板娘接着又拿出一根很特别的蜡烛。乍一看像一根金色的木棍，顶端弯曲成一个爱心的形状，被小心翼翼地插在蛋糕上。 “点蜡烛了哦——”老板娘声音软软的，擦亮一点火星轻轻靠到蜡烛上。 心形的蜡烛原来是一根小烟火棒，在蛋糕上哗然绽放，刺刺啦啦的溅起一片星火。 星野麻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惊讶过后，却没有感到喜悦。 一股浓重的忧伤侵袭了她，但是她不想辜负老板娘和列夫的好意。所以拼命挤出一丝笑容，对他们说：“谢谢。” “不用谢啦，赶紧许愿啊！”列夫看着即将燃尽的烟火，比她还要着急，恨不得吹一吹火花好让它烧得更久一点。 “嗯。”麻衣嘴上答应着，垂下眼睛，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做。 列夫还在专心维系着烟火棒的情况。直到老板娘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小麻衣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哦！” 他这才发现，在那漂亮的星火后，麻衣紧抿着嘴唇微微发抖，看起来快要哭了。 45. 美丽的烟火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缕刺鼻的白烟，还有被烧得焦黑的心形木棍。 列夫担忧地看着她，不敢说话。 许久，才听到麻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颤抖着说：“连蛋糕店的老板都记得我的生日……” “但是……” “但是妈妈还是没有想起来。” 那滴被她无数次强压回去的眼泪，终于坠落下来，重重砸在铺着蕾丝桌布的桌面上，啪嗒一声，溢成一圈深灰色的水痕。 46. 真的，只是想听妈妈说一句「生日快乐」而已。 星野麻衣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妈妈祝自己生日快乐了。 每一年的生日，妈妈不是在店里就是在出差，忙得不可开交。她的日程表被顾客和生意伙伴占得满满的，根本没有空间留给区区女儿的生日。 麻衣非常理解妈妈的难处，真的，非常努力地去理解。 所以她才熬夜解决掉了所有功课，做好便当，挤出时间来妈妈的店里找她。 也不是奢求妈妈能放下之后的工作陪自己过生日，只是……她都想好了，等妈妈吃完便当之后，借着七月末夏日祭典的事，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自己的生日。 然后，能够被妈妈抱在怀里、听她说一声「生日快乐」，真的就足够了。 但是……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麻衣捂住脸，汹涌的委屈与寂寞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啪嗒啪嗒地坠落到桌布上。 47. “别别别！别哭了！”灰羽列夫慌乱无措，下意识地伸手去抹她的脸上的眼泪。 肌肤温暖的触碰给了麻衣一些安慰，她却因此而哭得越发委屈了起来。 总觉得，现在可以再任性一点。在他面前的话，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48. 灰羽列夫想要寻求老板娘的帮助，但是老板娘在他耳边提醒完那句话后马上就离开了，现在正坐在收银台后恍若无人地看书，仿佛他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陷入了紧急地头脑风暴中—— 怎么办呢？说点什么呢？ 要不跟她说「别哭了，没事的，我妈妈也经常忘记我的生日」？难过的时候如果碰到跟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人，心情就能变好一些吧？ 不，但是老妈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生日啊……而且她哭成这样……好像不止是因为被妈妈忘记了生日这么简单…… 啊啊啊怎么办！我最怕女孩子哭了啊好头疼！ 49. “要不……你许个愿吧！”灰羽列夫突然说，“许个愿，就说希望明年的生日星野阿姨能陪你一起过！” 第9章 他的建议太过白痴，白痴到麻衣一下子都忘了哭。 “你还真的相信生日愿望有用啊？”她消极地说，“如果有用的话，人类就没有烦恼了。” “当然相信了！”列夫异常肯定地说，“如果没用的话，为什么每个人生日的时候都要许愿呢？” “因为那些人都是笨蛋。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上。” “我不觉得这是毫无意义的。”灰羽列夫认真地说，“因为，如果没有意义的话，我们也就不会希望能和重要的人一起庆祝生日了吧？” “……”星野麻衣不敢置信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他说服了。 50. “但是蜡烛已经烧完了。” “我去帮你再买一根！你等着我哦，马上回来！” 留下这句话，灰羽列夫像一阵风一样刷的冲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跑得……还真是快…… 51. 只可惜吃下去的饭全都用来长个儿了，完全没有长脑子。 麻衣看着他带回来的那只白色粗蜡烛，嘴角疯狂抽搐。 “你家里人有没有教过你这种蜡烛是给死人点的？” “啊！？”灰羽列夫看着那根从便利店买来的普通白色蜡烛，冷汗道，“不……不会吧，虽然普通了点，但也不是专门给死人点的吧？平时用的应该也是这种……你看，比如祭典上的灯笼啊什么的……” “我真是服了……”麻衣无语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嘛……不要计较这么多了，精神上没错就够了，精神上！”说着他从老板娘那儿借来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燃了那根蜡烛，举到麻衣的面前，“来来，赶快许愿吧，许完愿吃蛋糕！你看冰淇淋都快化掉了！” 做工粗糙的白蜡烛搁在精致的甜点旁，格外的碍眼。 映着火光能看到，虹色魔方里的冰淇淋真的已经快要融化了，原本标准的正方体蛋糕逐渐呈现出瓦解的趋势。 “算了，看在甜点的份儿上……” 星野麻衣嫌弃地叹了口气，然后十指交叠、搁在自己的唇边，低下头。 希望明年，能和妈妈一起过生日。 希望以后的我，能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能够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52. 麻衣轻轻吹出一口气，微弱的火苗摇曳着熄灭。 灰羽列夫感觉到那股气息掠过蜡烛，从自己的唇边轻轻扫过，凉凉的，软软的。 突然之间，身体有点僵硬，唯独心脏却异常地鼓动了起来。 6|暑假 53. 灰羽列夫这个人……该说他是自来熟好呢，还是得寸进尺好呢。 自从一起过了生日又交换了名字之后，星野麻衣发现，他就变得格外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以前好歹也是规规矩矩地只在放学后的半小时来找她补习，现在却变成了休息时间随时随地地打扰，而且不仅仅是英语作业，连其他各科的问题也全都拿过来问她了。 麻衣总有一种自己的课间时间被非法占用的感觉。 但正是由于灰羽列夫过于显眼的表现，班上的同学慢慢发现，自家那位书呆子班长原来性格也不是那么高冷。对于其他同学的求助也是会好好帮忙的嘛？ 再加上期末考试临近的压力，渐渐地，前来找她问问题的同学变得多了起来。很快，星野麻衣高冷不合群的伪装便被撕破了，在高中的班级里，她第一次拥有了能一起聊着八卦吃午饭的朋友。 54. “灰羽是一个很容易交上朋友的类型，借此机会和其他同学也搞好关系吧！” 麻衣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那个中二热血的斋藤老师是真的预言对了。 55. 然后，期末考试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学校今年突发奇想，将每个年级的座位顺序打乱，模仿大学入试考试的样子重新编排了考场。 这对那些本来就害怕考试的学生来说无疑是迎面一击。 灰羽列夫也不出意料地中招了，在英语考试开始之前，他整个人都紧张成了一个木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啊、啊啊怎么办，我我我完蛋了！”考试铃声即将打响，他脸色惨白，站在教室门外手舞足蹈，“完……「完蛋」这个词用英语是怎么说的来着？” “冷静一点列夫！来！”麻衣赶紧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个人字，“快点吞下去！” 列夫马上把手掌拍到嘴上，还发出了一声颇为可爱的「啊呜」的吞咽声。 “没关系的！”她拍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你这一个月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呢，你不会有问题的，区区及格，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真、真的吗？” “当然。你当初不就是这么跟我承诺的吗？” ——包在我身上！区区及格，我一定能做到的！ 一个月前，他们第一次补习的时候，灰羽列夫曾经用非常爽朗的语气这么说过。 “你不会是个只会说大话的人吧？”她激了他一下。 “当然不是！”灰羽列夫的斗志成功被点燃了，他握紧双拳，以一种上战场般气势走进了考场，“包在我身上！” 56. 等待成绩揭晓的日子格外的难熬。 一整天，灰羽列夫都抱着双拳搁在额头上，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一些奇怪的话。麻衣无语地远远看着他，总怀疑那是俄罗斯的什么传统宗教祷告词。 在英语课前的课间，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老师办公室提前打探下消息，也省的列夫再这么折磨自己，看着怪吓人的，总觉得这孩子快疯了。 这时，班上的风纪委员走了过来。 “星野同学，打扰一下。”一年3组的风纪委员伊藤健一，虽说是风纪委员，但看起来更像是体育委员的样子，健硕得像个野球部的主将，“你今年暑假应该要参加学校的数学提高班吧？” “嗯，希望能被选中。怎么了？” “哈哈，星野同学一定没有问题的啦，你这次数学考得那么好。”伊藤健一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也有点想参加这个提高班，你知不知道每个班有几个名额呢？” “这个啊……” “麻衣！” 不等麻衣把话说完，一本笔记本忽然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拍在她的桌上。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刚才还双手抱拳祈祷神明保佑的灰羽列夫，正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站在她的桌边，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 “英语的问题啊。” “啊？”麻衣茫然地歪了歪头，“你不是说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就再也不想看到英……” “学习是一件不进则退的事不是吗！”他说话的语气，总觉得有点不自然，“所以就算考完了，有不懂的还是要问嘛——啊，伊藤。” 话说到一半，他像是刚刚才发现伊藤健一似的，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是不是打断你们了？” “确实……” 在星野麻衣的视角上，列夫扭头和伊藤健一说话的时候是背对着她的，她只能看到伊藤健一的表情，一开始是不悦。然后像是突然被什么吓到了似的，有些恐惧地摇了摇头。 第10章 “不、不，没什么，你们聊吧！”他留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教室。 “？”什么情况？ 57. “把题目给我吧。” “啊？” “题目啊，你不是说有英语题想要问我吗？哪道题？” “呃，这个……” 灰羽列夫慌忙抓起笔记本开始乱翻一气，好在这时上课铃响了，他赶紧趁机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58. 啊啊啊！好丢脸！ 我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啊！ 59. 英语期末考试卷是当堂下发的。 第一个拿到卷子的人是星野麻衣。 “98分，有点可惜哦，最后的作文里用错了一个时态，太大意了。”严格的森川老师，虽然对这个成绩很满意，但还是不忘鞭策自己的爱徒。 “是的，非常抱歉。” 灰羽列夫本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个拿到考卷的。但是意外的，他的名字很快就被叫到了。 “81分！”森川老师并没有很意外，毕竟他跟着麻衣补习的这一个月来，每一个进步老师都看在眼里，“下学期也要继续加油啊灰羽，总是靠考前恶补可是不够的哦，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好的！”灰羽列夫已经惊喜得快要飞到天上去了，根本没把老师的鞭策放在心上。回头冲讲台下的麻衣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麻衣偷笑着回了他一个剪刀手。 60. 这应该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吧？ 暑假来临后，麻衣顺利进入了数学提高班，每天照常早起去学校上课。 灰羽列夫则跟着排球队一起，前往位于琦玉县的森然高校进行合宿训练。 本以为自己的生活终于能回到正轨，每天能安安静静地独自学习，再也不需要忍受某个咋咋呼呼的家伙的打扰。 但是…… 啪擦。摩挲在纸面上的自动铅笔芯忽然断裂。 教室里好安静，每个人都在认认真真地完成自己的学习，开足了冷气的教室清凉舒爽，但又隐约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麻衣微微抬起头，看向教室窗外那蔚蓝到让人鼻尖发酸的天空，还有大朵大朵的白云，发了会儿呆。 没了某个咋咋呼呼的家伙的打扰，突然之间，竟然有点不习惯。 61. 嗡嗡嗡。 课桌不正常地抖动起来。 麻衣偷偷看了讲台上的老师一眼，缩回左手，探进抽屉里，摸出了手机。 62. 7/23_08:36 from:灰羽列夫 subject:我们到森然啦！ 听前辈说我们每年夏天的集训地都在这里，说是因为比较凉快什么的，这里的树是比较多啦，但还是好热啊，蚊子还多！ 短信的最后附加了一张照片，拍摄手法说不上高明，照片的中心线有明显的倾斜，拍摄者当时的手似乎有点发抖，还有一颗奇怪的布丁脑袋乱入到了画面的右下方。 但看得出来，绿荫环绕下的森然高校，确实是一片清凉的感觉。 麻衣笑了笑。这时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黑板：“这个题型非常重要，笔记要做详细一点！” 她没顾得上回信，赶紧把手机塞了回去，认真做起笔记来。 63. 吃午饭的时候，不出意料的，又收到了一条来自列夫的短信。 内容是森然高校的食堂超级棒，想要吃什么都有。 看着他发来的照片里琳琅满目的美食，淋着番茄酱汁的意大利面和黄澄澄的蛋包饭，看起来真的好好吃…… 再看一眼自己正在吃的便当……因为妈妈最近出差，每天的便当只能自己准备。所以早上起床后只来得及做些简单的速食塞进去。 她顿时心理不平衡地嘟起了嘴，正想着该怎么回复时，和她一起吃午饭的同班同学买好东西回来了，一坐下便说：“你猜我刚才路过铃木老师的办公室看到了什么！” 麻衣莫名慌乱地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应声道：“什么什么？” 64. 下午学校是没有课的，但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留在教室自习。 麻衣当然选择了自习，而且为了保证注意力的集中，她关掉了手机。因此错过了下午列夫发来的第三条信息。 但是，整整一个下午她都觉得，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好像又回到自己身边了。 65. 夜幕笼罩了东京和琦玉的两片天空。 森然高校的临时宿舍里已经铺好了床被。但是运动部的少年们自然不会这么早入睡，他们三三两两地串着寝室聊天扯皮，发泄着过于旺盛的精力。 这一次，刚洗完澡的灰羽列夫没有立刻加入他们。 他抱着手机躺在被子上，眉头一皱一皱的。 “为什么还没有回信啊……难道是在生气吗？但是为什么会生气啊？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他嘀咕着又把自己之前发过去的三条短信翻出来看了一遍，忧心忡忡。 “啊，列夫，你这么早就要睡了吗？”房间入口处的床铺上传来日向翔阳的声音，“研磨在玩的这个游戏好有意思！你要不要来玩？” “哦哦……”列夫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身体却已经动了起来，“要玩要玩，等我一下！” 摁灭手机屏幕，扔到枕头边，然后直接从床铺上蹦起来准备参与到那边的游戏中。 这时—— 嗡嗡嗡。 7/23_21:46 from:麻衣 subject:我捡到了一只猫！ 正文只有一张照片，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蜷缩在用旧衣服临时搭建的小窝里。但表情却不像一般野猫那样凶狠警惕，相反的，好像还很温驯的样子。 7|狮郎 66. 星野麻衣并不是感情白痴。 虽然在外人看来一直都是个书呆子的形象，但该懂的常识她也是知道的。 更何况她的长相也还蛮可爱，是大部分男生都喜欢的清秀乖巧型，国中时期就经历过好几次告白，只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所以从列夫连续发来的那些短信里，她早就嗅出了不寻常的用意。 心情……有点复杂。 她并不讨厌他，甚至说得上有点喜欢。但是，他实在不是她理想中的那种类型。 自习结束后，她重新打开手机，看到了列夫发来的第三条短信，内容是炫耀他今天成功扣杀了不少好球，排球部的研磨学长终于不再总是看着他叹气了。 “打字好难形容清楚啊，要是你能亲眼看到就好了！”他在短信的结尾这么说，还带上了一个欲盖弥彰的颜文字。 那种复杂的心情攀登到了一个顶峰。 麻衣攥着手机犹豫了好久，也没决定好该怎么回复他。结果到了家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买晚饭的材料，不得已放下书包又再次出门去超市购物。 然后在超市出口旁的小巷道里，她听到了粗粝的猫叫声。 真的是，非常粗粝沙哑的叫声，完全没有一只小猫该有的奶气，仿佛嘶哑的烟嗓一般。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长时间的饥饿和哀鸣导致的声带撕裂，太可怜了。 小猫浑身脏兮兮的，溅满了泥点，看不出原本的毛色。只有那对黄绿双色的鸳鸯眼格外吸引人。 第11章 它缩在小巷的垃圾桶旁边，抱着一根啃不动的僵硬鱼骨，瑟瑟发抖。察觉到有人接近后，立刻警惕地弓起身子咆哮，试图用这生涩的威胁技巧吓退敌人。 麻衣小心翼翼地撕开一罐刚买的牛奶推过去，小猫动了动鼻子，谨慎地前后磨蹭了好半天，才凑过去舔了一口。 再然后，事情就失去控制了。 麻衣原本只想喂它一杯牛奶就走，谁知小猫见她离开了，竟抛弃了那罐牛奶，像只小狗似的追上了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要跟着我啊。”麻衣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无奈地说，“我家不能养猫哦，被我妈妈发现了她是会把你扔出去的。” “喵——”小猫扬起沙哑的嗓子，毫不畏惧地叫了一声。然后眨巴着那双水汪汪地鸳鸯眼凝视她。 “……”麻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67. “总、总而言之情况就是这样！”麻衣焦急地蹲在小猫旁边，抱着手机说，“但是它刚才忽然拉肚子了！现在看起来好虚弱！我在想要不要把它送去宠物医院看看……” 电话是列夫主动打过来的。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麻衣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这只小猫的事。 “因为你刚才说你在超市门口喂它喝了牛奶嘛。”列夫一本正经地说，“大部分的猫喝了牛奶都会拉肚子的，我家以前也养过一只小猫所以……总之现在还能找到营业的宠物医院的话最好就送过去看看吧。” “欸！这么严重吗？”小猫又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后肢有些抽搐，麻衣紧张得手足无措，想摸摸它又不敢下手：“可是我家附近没有那种医院……” “我知道涩谷有一家！”列夫的声音同样紧张，“大概在初台站附近，等等我用地图查一下发给你。” “嗯！谢谢！” 挂断了电话，麻衣开始忙着寻找能将小猫装起来的盒子。在翻出一个旧鞋盒并且用剪刀钻好透气孔后，她收到了列夫的短信。 是那家宠物医院的名字还有简易的路线截图。 68. 小猫的状况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 至少从医生的表情来看是如此啦……负责急诊的漂亮兽医姐姐一幅习以为常的表情，诊断时的动作干净利落。 “它大概才一个月大，一般这种小猫都还在猫妈妈那儿照顾呢，是非常难养的哦。你真的确定要养它吗？” 麻衣稍微犹豫了一下。 “但是如果不管的话，它在野外生存会更艰难吧？我想试试看。”她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脑袋说，“而且我最近正好在放暑假，也有时间照顾它。” 兽医姐姐脸上露出了笑容：“好，那我跟你说一下要注意的事项。” 首先是猫奶粉和喂食器，小猫就像婴儿一样，进食的频率很高，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喂一次。 然后是猫砂盆和垫纸，因为不知道这只小猫有没有成长到能独立排便的阶段。如果没有的话还需要经常用湿纸巾为它擦拭肛-门以促进排便。 还有提前预约猫咪的疫苗和驱虫，未来一段时间要经常来回跑诊所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这只小猫已经基本度过了哺乳期，所以猫奶粉只是以防万一的辅助。运气好的话，它或许早就能独立进食幼猫猫粮了，麻烦会少得多。 “一般来说这个年龄的小猫最好是不要洗澡的。但是它太脏了，今天就在我们这儿先洗一次，回家之后就不要再洗了哦。” “嗯嗯，麻烦了。” 69. 按照医生的嘱咐，麻衣干脆就在医院里买齐了所需的基本设备还有猫粮猫砂什么的。 回家的时候，小猫就睡上了干净的猫包，而不是鞋盒了。 宠物医院值班的井上医生透过二楼窗户看到星野麻衣拎着大包小包坐上计程车，不禁咋舌道：“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有钱了吗？”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在旁边喝着罐装咖啡熬夜的另一个医生说，“人家高中生能一出手就买齐套装然后坐计程车回家，而我们却连现磨咖啡都舍不得买，错过了末班车就只能在手术台上凑合一晚。” “好了不要再聊这种悲伤的话题了。” 70. 小猫的状态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大概是野猫出身所特有的生命力吧，它一到家便乖乖吃药，然后大口大口地嚼起幼猫猫粮，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奶粉辅助的样子，而且也会自己使用猫砂。 简直太乖太省心了。 小猫吃饱喝足，躺在崭新的猫窝上开始舔毛，麻衣一直蹲在旁边围观。 实在太可爱了根本不舍得移开视线！ 这时列夫发来短信询问小猫的情况。 她拍了张小猫满足地打滚的照片给他发过去——“没问题了！” “那太好了！”灰羽列夫回信说，“话说我小学刚养小猫的时候，因为太喜欢它了所以每天晚上都蹲在它的窝旁边看着，有时候一不小心就玩晚了，第二天早上完全起不来床。” 已经蹲在猫窝旁傻笑了半小时的星野麻衣，膝盖上狠狠中了一箭。 这家伙？这是天然吐槽还是故意拐弯抹角着在讽刺我？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不爽啊！ 她气急败坏地回了一句「晚安」就扔下手机去睡觉了。 71. “？？”灰羽列夫看着手机屏幕，奇怪地歪了歪头，“我说错了什么吗？” “列夫，你的手机光太亮了！”睡在他旁边的夜久卫辅低声教训道，“现在都几点了！明天要是敢在训练的时候打呵欠我可是会揍你的哦！” “是！对不起夜久学长！”灰羽列夫忙不迭地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 72. 不打呵欠，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在练习赛的时候能集中精神，但比赛结束后还是会忍不住犯困，被夜久学长揍了个惨。 麻衣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课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呵欠，还好提前准备了咖啡，总算是把上午的课熬了过去。 下午她就没有再选择留校自习，毕竟家里还有那么一个小可爱在独自等待她，怎么都忍不住早点回去看看呀。 小猫异常乖巧听话，粘人程度一点儿也不比小狗逊色。 在麻衣学习的时候，它会顺着她的腿一路爬上去，然后蜷缩在她的大腿上睡觉。毛茸茸暖烘烘的，让人心里发软。 “这只猫乖得让我怀疑它是在狗窝里出生的……” “咦？你还没有给它取名字吗？” 在又一次电话聊天的途中，列夫提出了这个疑问。 麻衣顿时陷入了犹豫。 虽然一时兴起把小猫需要的东西都买全了。但她没有忘记，妈妈是不会允许她养这只猫的。 妈妈对猫毛稍微有点过敏。 所以她一直将小猫养在自己的卧室里，从没让它去其他的房间转悠过。 她原本的打算是，先救助小猫，等它长大一点、渡过危险期后就把它送给值得信赖的人去养。 所以还是不要取名字比较好吧？毕竟一旦取了名字，感情上就会变得更加无法割舍了。 第12章 但是…… 麻衣看着腿上的猫咪，正亲昵地用小脑袋磨蹭她的手掌，两只粉色的小爪子还一张一合地踩着她的手腕。 实在是……太亲了…… 就算是不取名字也割舍不下吧…… 73. 猫咪刚捡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泥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毛色。 在医院洗完澡后才发现，它居然是一只纯白的猫，身上没有一丝杂色，漂亮得像一轮月亮。 还有，洁白的毛色和那双高挑的猫眼，总让她忍不住联想到列夫的脸。 “真的很像呢……”除了瞳孔的颜色之外，列夫的双眼是绿色的，小猫则是一绿一黄的鸳鸯眼，散发出异常妖娆的美感。 说起来，列夫之前说，他的名字在俄语里是狮子的意思吧？ 啊，狮子也是猫科动物来着。 狮子……lion……しし…… 要不就叫它莱恩（lion）？ 不不，这个太明显了，会不好意思告诉列夫的。 那就用汉字的音读……しし…… 啊！叫しろう吧！ 有「狮郎」的意思，但是乍一听会以为是「小白」（しろ），也很合理。* “就叫它……しろう吧。” “欸？小白吗？”电话那头的列夫果然理解成了这个。 “嗯。”麻衣偷笑着肯定道。 “唔……也挺好的，不是有那个说法吗？宠物的名字越土越好养活！”他活力满满地笑着说，“我家的狗就叫黑丸！身体健康得不得了，从来没有生过病！” 星野麻衣：“……” 74. 笨蛋果然是无药可医的。 75. 饲养小家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原本还担心照顾它会影响到自己的学习。但是每天揉一揉这个小东西却异常的解压，整体学习时间减少了，学习效率却大大提升。哪怕碰到让自己陷入苦战的数学题，只要摸一摸狮郎柔软的小肚皮，思路就会马上变得清晰起来。 这种感觉，倒是有点像期末考试前给其他同学讲题的时候。 看似是浪费时间，但在帮助其他人的过程中，自己也借机理清了思路、加强了记忆，学习的效果反而更好了。 麻衣开心地捏了捏狮郎的小爪子。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妈妈出差回来之后该怎么办了吧…… 思及至此，麻衣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狮郎也睁开了眼睛，仰起小脑袋，担忧地看着她。 “抱歉啊，小狮郎。”她忍不住把猫抱到桌上，将脸埋进它雪白的绒毛里。 狮郎软绵绵地叫了一声，舔了舔她的脸。 76. 那一天终于还是逐渐临近了。 八月快要结束的时候，也是数学提高班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妈妈发来的跨国邮件。 “我要上飞机了，日本时间的话应该是你那边的今天下午到达。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哦，妈妈带了好多礼物给你！还有不要忘了好好吃饭。” 麻衣看着手机，陷入思索。 之前虽然在妈妈的店里吵了一架，但如同过去一样，她们之间的冲突并没有隔夜，第二天便和好了。 麻衣为自己的行为道了歉。 妈妈也承认了自己的反应过激，不该那样对待女儿的同学。 麻衣是能理解她的。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涉及到任何跟爸爸有关的事，妈妈就会变得非常激动，她们甚至从未在家里的电视上看过任何一场棒球赛。 因为爸爸曾经就是个棒球运动员。 他从高中开始就是学校棒球社的王牌，在高三的夏天成功闯入甲子园，受到球探的注意，毕业后签约成为读卖巨人队的运动员。 妈妈是一个外表早熟的女孩，再加上国中毕业后就直接步入了社会，魅力远超普通的女高中生，在棒球赛场的休息室外偶然与爸爸相遇后，就展开了一场一见钟情的恋爱。 非常梦幻的开端。 在麻衣的记忆里，他们也的确曾经有过一段非常幸福的家庭生活。 直到爸爸因为表现不佳、在巨人队坐了几年冷板凳后被无情停约。 家中的颜色，就变成了灰白和血红。 77. 手机忽然在掌心震动起来。 屏幕上妈妈的邮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灰羽列夫的来电名。 “喂？” “我帮你问过了，呼……”他说话时还带着粗重的喘息，应该是刚刚结束上午的训练就打电话来了，“排球部里的人都没有要养猫的，但是我记得我们家附近有个邻居曾经说过想养宠物，我回去之后再帮你问问吧？” “嗯嗯，太谢谢了！” “不用这么客气啦——” 78. 挂断电话，麻衣心头的烦恼反而更复杂了。 ——列夫那边也得早点把话说清楚呢…… 上次因为突然捡到小猫的事，把那个话题略过去了。但越是知道他的心情，交流起来就越有压力。 星野麻衣知道，如果列夫现在向她告白的话，她多半是不会接受的。 一想到列夫是抱有那样的期待才对自己倾注关心、并且热心地帮忙，她就会被罪恶感吞没。 “星野同学，在和谁说话呢？”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麻衣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看到伊藤健一正注视着自己。 “啊，没什么，我刚才在打电话。” “和灰羽吗？” “欸？” “听说你最近还在打探收养宠物的事。”伊藤健一走到她身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用闲聊般的语气说，“还真是优哉游哉呢，不愧是年级第一的天才。” “……”明明只是普通的恭维。 虽然带了点嘲讽。 但是……「优哉游哉」，「天才」，这些词汇真实地刺痛了她，让她想起了国中时很多不好的回忆。 “你最近上课的表现也好厉害啊，什么题都能解出来。啊，莫非星野同学你是那种类型的人吗——” 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要说出那种话—— “就算不用努力学习，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什么数学难题都能解出来的那种天才？” 79. 咚。 像是被金属球棒当头击中的感觉。 麻木的神经，蜂鸣的耳畔，血腥味，还有心脏的撕裂感。 80. 头脑突然一片空白，只听得到耳边持续不断的嗡嗡声。 像是恼人的蝉鸣，又像是金属震颤的声音。 胸口被无名的气压挤迫着，呼吸好困难。 “今天是提高班的最后一节课，我们准备了一张试卷，对大家这个暑假的学习进行检测。” 讲台上，老师说话的声音变得格外遥远，带着不真实的回响。 “希望大家不要紧张，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加油。” 大脑，无法运转。 8|暴雨 81. 那一天，星野麻衣是逃回家里的。 自从国中的升学考试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种曾经确信的一切都崩塌殆尽的恐慌感。 第13章 她冲进空无一人的家里，在自己的床脚找到打瞌睡的狮郎，一把抱进怀里。然后抱着它蜷缩到墙角，躲进自己的小世界。 狮郎也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怀里，没有离开，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她的胸口，好像知道主人这里很痛一样。 没关系的。 她劝说自己。 只要这样冷静一下，很快就会没事了。 从狮郎身上，她能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治愈力。 然后等开学再去跟老师解释一下，就说考试这天身体不舒服。反正自己的数学成绩容易起伏已经不是秘密了。 没事的，没事的。 她努力呼吸着，从深深的泥潭中一步一步往岸上爬。 但是她忘记了，妈妈返程的飞机在此时已经降落到了日本的国土上。 82. “麻衣！” 一直沉陷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星野麻衣，没有听到妈妈停车的声音。 等到妈妈怒吼着冲进她的房门，她已经来不及将狮郎藏起来了。 “妈妈一下车就收到了你学校老师的电话，他们说你这次提高班考试只考了四十分是怎么回……啊！” 一踏进她的房门，妈妈就被她怀里的白猫吓了一跳。 对于过敏患者来说，房间里的猫终究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妈妈出离愤怒了。 “就是这个吗？你的新玩具！？”她捂着嘴走进去，怒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玩物丧志！” “不是的！”麻衣慌忙想把狮郎藏到身后，“它只是暂时住在我这儿，再过几天就要送走了！”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这些谎话吗？上次给同学补习也是，这次也是！麻衣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说谎的！” 妈妈屏住呼吸，直接动手抢了起来：“为了这种东西居然一整个暑假都不认真学习，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我没有！”麻衣绝望地乞求着，拼命想要保护狮郎，“我很努力了，妈妈，我真的有努力！” “那为什么还考出这种成绩啊！我都没脸见人了！”妈妈怒吼了一声，手上猛然加大了力道，把狮郎掐得痛呼了一声。 麻衣立刻心疼了，她不敢这么用力地拉扯狮郎，手一松，就眼见着狮郎被妈妈抢了过去。 “这种耽误学习的东西——”妈妈转身将窗户嘭的一声推开，“以后不许带回家里来！” 小猫被妈妈握在手上，高高抡起来，然后扔了出去。 半空中划过一条挣扎着的白色轨迹，噗的一声陷进树丛里。 “狮郎！”麻衣哭喊着扑向窗户，又被妈妈拽着手臂拉了回去。 玻璃窗被妈妈用力关上，将小猫凄厉的叫声也关在了窗外。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妈妈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她的房间，并且从外面反锁了房门。 83. 麻衣立刻冲回窗边，重新推开，大声呼喊狮郎的名字。 狮郎以委屈又沙哑的叫声回应她，但一直没有现出身影。 是受伤了吗？不能行动了吗？它现在正在哪里舔伤呢？ 麻衣焦急万分，正思考着应该怎么做，夏日晴朗的天空中却忽然飘来一片乌云。 很快，伴随着隆隆雷声，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整个世界都跟着模糊起来。 在雨中，狮郎的叫声变得更痛苦了一些，然后渐渐的，它的声音停止了。 麻衣站在二楼的窗口，只听得见哗哗的雨声，模糊的世界里，始终没有看到那个柔软的白色身影出现。 她猝不及防地崩溃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翻身爬到了窗户上，然后踩着湿漉漉的窗棱，头脑一热便跳了下去—— 84. 好在二楼并不算高，而且她的落点也瞄准了停在前院的汽车。 她从车顶上滑下去，赤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跑出了家门。 85. 在家门外的树枝和草丛里找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狮郎的影子。大声呼喊它的名字也一点用也没有。 麻衣淋着雨，在路人惊异的目光下沿路寻找，不懈地呼喊它。 然后在离家几条街远的一处花丛里找到了狮郎的项圈。 那是她特地从宠物店里买来给它的，非常可爱的红色项圈，前端还做成了苏格兰小领结的样子，它戴着就像某个欧洲贵族家的可爱小王子。 但现在，这条项圈却被撕咬得破破烂烂，遗弃在花丛里。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狮郎觉得自己被抛弃、愤怒地将怒火倾泻在主人曾经送给它的礼物上的场景。 麻衣握着那枚断掉的项圈，继续往前寻找。终于，在当初捡到狮郎的那个垃圾桶旁听到了它的叫声。 “狮郎！”她围着垃圾桶转了一圈，最后发现狮郎藏在垃圾桶下面的缝隙里。 她不得不趴到地面上，尝试着将手臂伸进去。 但是垃圾桶的缝隙太深了，她根本够不着它。更何况狮郎看起来非常厌恶她的靠近，一直在往里面缩，还龇着牙齿冲她咆哮。 “对不起呀，狮郎。”她焦急地喊，“你出来吧，我们回家去好不好？这里雨太大了。” 狮郎以一声愤怒的咆哮回应她。 麻衣绝望地收回了手，用手肘撑着地面，欲哭无泪。 夏日的暴雨，每一滴都像石子一样，又大又重，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身上，很疼。衣服和头发早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皮肤滑下去，将她淋得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赤-裸的双脚也开始发麻了。 86. 差不多从国中二年级的时候起，星野麻衣就已经从年轻人们都会有的那些幻想中清醒过来了。 她意识到，生活的痛苦还是要靠自己来抗。像漫画或者电视剧里的那种情节，比如说，在自己绝望和哭泣的时候，帅气的男主角就会正巧出现什么的…… 这种戏剧化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 87. “麻衣！？” 这种事情…… “真的是你啊！这是怎么了！？” 明明应该是……不存在的。 88. 灰羽列夫从超市回家的路，本来并不会经过那个大垃圾箱。 但这一次，他在超市里顺手买了一根冰淇淋，并且在刚走出出口没多久就吃完了。 考虑到这条街上并没有垃圾桶，如果不在这里扔掉冰淇淋棍子的话，就必须把它拎回家才能扔了，于是他转头走向小巷里的垃圾箱。 然后远远的，就看到了赤脚趴在地面上狼狈不堪的星野麻衣。 89. “猫？啊，小白吗！？”他蹲下身往垃圾箱下面的缝隙看，发现小猫正恐惧地缩在最里面，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麻衣。 他毫不犹豫地把伞塞到她的手上，然后握着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真的是……提了起来。 这还是麻衣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力气能大到这种程度。她的双腿发软、根本没有用一点力气，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垂直提了起来，像是抱起一个大娃娃。 “你别坐在水里了，交给我来。” 说完他也跪在了湿漉漉的地上，雨水瞬间侵袭了他的肩膀和裤腿。 第14章 看着他往缝隙深处伸出手，麻衣慢半拍地出声提醒：“等等，那里面太深了，用手可能够不到……” 话还没说完，列夫颀长的手臂就收了回来，掌心里抱着一枚小小的白团子。 “啊！” 90. 狮郎在列夫的手里也极度狂躁，利爪毕露，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列夫疼得龇牙咧嘴，但没有松开手。 麻衣赶紧凑过去，将双手覆盖在了列夫的手背上。狮郎挥舞的爪子立刻抓在了她的手上。 “你不要过来啊！”列夫慌忙将手臂抬高了一些，“会抓伤你的！” “我来抱，我没有关系！”麻衣也大声说，“你不是还要练发球吗？手指受伤了会影响练习的吧！” “……”91. 混乱中的语言总会给人带来惊或喜。 因为，只有在慌乱紧张的时候才能发现，对方对你的关心，竟是出于本能的。 92. 麻衣将狮郎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不顾它愤怒地撕咬，颤抖着说：“对不起狮郎，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是个坏主人……” 狮郎的爪子死死扣在她胸前，泄愤似的抓咬了一番，然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小小的身体发着抖，在她的臂弯里蜷缩着一团。 93. 因为太累所以暂时原谅你了。 但下次如果再这样，我就真的永远不会理你了哦！ 94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跑出来？”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列夫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我送你回家吧？” 麻衣轻轻摇了摇头：“是我妈妈把狮郎扔出来的。” “欸！？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列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没有告诉她只是暂时收养一下吗？” “告诉了，但是……”麻衣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灰羽列夫摸了摸头，惴惴不安地将视线移到垃圾箱上，又看了看天，看了看地，终于小声建议到：“那……你先去我家整理一下吧？我……我姐姐也在家里的。” 麻衣简单思索了一下，疲惫地点了点头。 95. 刚才急着寻找狮郎所以没有顾忌那么多。 但是现在稍微放松之后才感觉到，赤脚踩在冰冷的水面上真的好难受。即使是夏天，脚底还是像踩着冰渣一样寒冷。 走了几步远之后，列夫才注意到她不时停滞的步伐，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脚，他跟自己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然后把手中的伞柄递了过去。 “那个，你能拿一下吗？” “？”麻衣茫然地抬起头，一手抱着狮郎，一手接过伞，“怎么了？” “唔，失礼了——”列夫嘟哝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弯下腰，勾着她的腿弯与肩膀将她横抱了起来。 “！？”96. “喂！我自己——” “我知道你自己可以走，但是再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的吧？”灰羽列夫并不太敢低头看自己怀里的人，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远处的路口，继续说，“打伞的事就拜托你啦！还有，能……不要再动了吗？虽然这么说有点逊但是……其实你……不，我还是有点吃力的……” 星野麻衣：“……” 97. 这种时候只需要坚定地说「没关系我一定会抱紧你」就够了吧！ 什么叫「我还是有点吃力的」啊？而且刚才他是不是想说我有点重？ 什么嘛！ 果然还是个笨蛋！ 98. 但是，非常温暖。 未满十六岁的少年，成长期的身体还很瘦削。尤其是关节处能看到清晰的骨骼，硬邦邦的，靠在身上着实说不上舒服。 但却非常温暖。 带着一种让麻衣觉得陌生的安全感。 她在这种安全感里闭上眼睛，悄悄流了两滴一直不敢流下来的眼泪。 还以为某个笨蛋是不会发现的。 但某个笨蛋发现了，只是不敢出声而已。 9|照片 99. 在遇到麻衣之前的下午，灰羽列夫本来舒舒服服地在家坐着看比赛。 当暴雨袭来时，他的姐姐也出现了。 “我追的电视剧要开始了！”她说，然后不讲道理地站在旁边瞪视他，示意他让出电视机。 灰羽列夫誓死捍卫自己的电视机使用权，然后不小心就中了套，跟姐姐打了个赌。 “我们赌下一球宫城县队能不能破发*，输了的人就让出电视机还要去超市帮忙买饮料！”（破发其实是网球术语：击破对方发球局。和网球不同，排球比赛中破一次发球没有那么难。） “哈！姐姐我现在好歹也算是排球方面的专业人士了，赌这个我可不怕你！” “那你赌哪边？” “唔……”灰羽列夫用他自以为丰富的经验进行了一番分析，“不会破发。” “好，那我就赌能破发！” 再然后，灰羽艾丽莎就高高兴兴地将电视转到了言情剧的频道，扭头冲弟弟喊：“我要喝果汁不要碳酸饮料哦——” “我知道啦！不用那么大声！” 又是成功欺负可爱弟弟的一天—— 艾丽莎哼着歌给自己敷上了一片面膜，等着果汁送到手上。 但是电视剧都已经播放过半、进入广告了，列夫还是没有回来。从超市到家的一个来回明明不需要用这么久啊。 不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吧？毕竟雨这么大……啊啊，早知道就不捉弄他骗他出门了！ 艾丽莎紧张地贴到窗玻璃边上，翘首以盼。 然后意外地，她看到弟弟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了街道上。 如同旋风一般，她从窗台上猛地跳下来，扯掉面膜，一边拍脸吸收一边迅速将客厅清理干净，然后冲到玄关的镜子边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衣裳，深呼吸，紧张地为他们打开了门。 100. 列沃茨卡第一次带回家的女孩子！绝对不能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哎？ 那个女孩子怎么…… 哎！？ 101. “你是老板娘的……小麻衣对吧？”艾丽莎惊讶地扶住了她，关心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湿成这个样子？” “不好意思，打扰了……”灰羽家的冷气开得很低，浑身湿透的她突然踏进来只觉得寒气直浸骨髓，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说，“那个，我……” 看了眼他们家光洁的地板，再看看自己身上不断滴落的雨水，她担心会弄脏地面所以不敢踩上去。 “别站在这里发呆了，快进来吧！”艾丽莎握住她的手，立刻惊呼道，“怎么这么凉啊！真是的……快穿上这个！” 她顺手从玄关的衣架上拿了件列夫的运动服外套给麻衣裹上，然后将她带进了房里。 “总而言之先洗个热水澡吧！” 在踏进浴室之前，麻衣看着还紧紧黏在自己怀里的狮郎犹豫了一下。 来到新的环境，狮郎显然有些紧张，抓着麻衣的衣裳不肯松手。 “啊，你的猫吗？”艾丽莎笑着说，“我来替你抱一下吧。” 然而她刚刚伸出手，狮郎就凶狠地龇牙咆哮起来。 第15章 “唔哇，好凶……”艾丽莎受惊地缩回了手。 麻衣道了声抱歉，心想要不就把它带进浴室算了，反正它乖下来之后就不会乱跑了。 “我把它带去黑丸的笼子里关一下吧？”列夫走过来说，“是黑丸小时候住的笼子，应该关得住小猫的。” 说完，他将手掌在狮郎面前摊开，孩子气地警告它：“你要是再敢抓我，我就要捏你的后脖颈了哦！” 意外的，狮郎没有立刻冲他咆哮，而是冷静地凝视着他的手掌，观察了片刻，最后轻轻喵了一声。 “咦？”麻衣看向列夫，“它好像不反感你！” “真的吗！”列夫非常惊喜，“那我试试！” 说着他将双手摊开，麻衣则小心翼翼地将狮郎托起来，轻轻放到他的手心里。 狮郎躺在列夫宽阔的手掌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102. 灰羽家的装修风格非常宽敞明亮，家具也都很高——唔，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只是，当麻衣发现自己取下他家浴室的花洒都需要稍微踮起脚时，总有种误入巨人国的奇妙感觉。 热水散发着蒸腾的雾气铺洒到身体上，将方才的寒意尽数驱散。麻衣在花洒下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总觉得身体像一块冰，都快要融化在这个浴缸里了，但就算是融化也舍不得离开。 她一不小心就洗得久了一点，等到反应过来，几乎是慌乱地跳出浴缸擦头发的。 “糟糕，第一次来别人家就占用浴室这么久，好像很失礼的样子……” 然而等到弄干了自己的身体，她才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并没有干净衣服替换。 之前的衣裙已经湿透了，连内衣都湿透了，洗澡之前已经按艾丽莎教她的步骤扔进了洗衣机里清洗。 现在搁在浴室里唯一能蔽体的东西……好像只有刚才披进来的，列夫的运动服外套了…… 103. 灰羽列夫。 遭遇到了出生十六年（差两个月）以来，最大的异性冲击。 喜欢的女孩子突然光着腿穿着自己的运动服、松松垮垮软绵绵地出现在眼前的话，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啊！？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灰羽列夫很久。因为他的大脑直接死机了，表情空白地呆滞在沙发上。 “不好意思，有没有其他衣服借……” “啊啊啊！对不起！”艾丽莎手忙脚乱地冲了过去，“我忘记给你准备干衣服了！天啊我怎么这么不仔细！快快，你先回浴室等我一下！我去拿衣服给你！” 麻衣立刻点头，窘迫地转身小跑回了浴室。 灰羽列夫持续掉线中…… 然后被忽然折返来的姐姐给拍醒了。 “我说啊，有没有觉得麻衣那样穿超级可爱！” “啊、啊？” “我再去拿一件你的衣服给她穿好不好？t恤什么的！”艾丽莎兴奋地说，“姐姐一直想看到这一幕呢！列沃茨卡如果找一个身材小巧的女朋友的话，把你的t恤当裙子穿的样子一定超可爱吧！” “姐姐你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啊！”列夫面红耳赤地低声说，“会让麻衣很尴尬的！” “我知道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艾丽莎偷笑着揶揄道，“你的脸已经红到脖子了哦，快点调整一下——” “还不是你害的！” 104. 换上艾丽莎拿来的棉裙，麻衣局促地回到客厅，发现灰羽列夫并不在那里。 莫名松了口气。 艾丽莎招呼她坐到沙发上，然后用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快喝点热的吧，千万不要感冒呀。”艾丽莎说着，顺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却在看清杯子里的茶水后轻轻「咦？」了一声。 那是一杯看起来很普通的红茶，但是喝了一口才发现，里面挤了柠檬汁，砂糖的分量也刚刚好，不会太过甜腻。连温度都刚好适口。 麻衣迫不及待地喝了几大口，感觉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温暖。 这个时候，列夫抱着狮郎从二楼走了下来。 狮郎浑身的白毛都蓬松着，像是刚洗过澡。 “我看它也被雨淋得够呛，就去给它吹干了毛。”列夫解释着，将狮郎递还给麻衣，然后顺势坐在了她旁边。 艾丽莎远远地冲弟弟比了个「good job」的手势。 但列夫没看懂，他只是顺应本能地选择了在那儿坐下而已。 105.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也还是要讲的。 “刚才列夫把你的事跟我说了一些。”艾丽莎微微皱着眉头说，“就算是妈妈做了过分的事，你这样跑出门也不太好哦，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麻衣点了点头。今天确实太冲动了点，但她并不后悔这么做。 她本想摸一摸狮郎的毛，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跟列夫混熟了的关系，狮郎不再恐惧地躲在她怀里，它开始对周围的环境好奇起来，很快就挣扎着从麻衣的腿上跳了下去，开始了自己的探险。 “总而言之，我跟你妈妈联络过了，她一会儿就会过来接你。”艾丽莎担心地凑近了一点，“虽然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但是，需要我们帮你跟她聊聊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说哦。” 艾丽莎的热心让麻衣有些惶恐。 “不不，不必麻烦了！只是……”她垂下眼睛，轻声说，“只是我们自家的事而已，没有那么严重。” “这样啊……” 麻衣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觉得这是她们家的私事，并不希望外人搀和进来。 这种时候，作为区区同学和同学的姐姐，他们应该立刻停止这个话题才对。 但是灰羽列夫皱着眉头，显然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我觉得，不管怎么样麻衣的妈妈都不应该……” “列夫！”艾丽莎严厉地喊了他的本名制止他。 “怎么了？”列夫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姐弟俩互相交换了个几个对方都没有看懂的、毫无默契可言的眼神。这时，麻衣忽然惊呼了一声，并且一把抓住了列夫的手腕。 “那是什么！？”她惊恐地问。 “啊？” 列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客厅走廊的阴影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漆黑、如狼一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却气势骇人。 狮郎正站在那个黑影面前，恐惧地弓着身子低吼。 106. “啊，那是——”列夫慌忙想站起来，用命令的口吻喊道，“黑丸！” “黑丸？”好耳熟的名字。 那个狼一般的影子慢慢现身，巨大的爪子，高高立起的耳朵，还有黄黑相间的、毛乎乎的身体——黑丸居然是只德国牧羊犬！？ 之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麻衣还以为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型宠物狗，顶多也就是黑色柴犬的等级。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凶猛的大型犬！ “啊啊啊黑丸你……不许动！坐下！”列夫紧张地连声命令。 但黑丸似乎对狮郎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完全没有理会主人的指令，暗黑色的眼睛牢牢盯着这个白花花的小东西，大爪子又往前踏了一步。 第16章 狮郎直接被吓得炸了毛，受惊地往后跳了两步。 移动的目标让黑丸更感兴趣了，它动了动耳朵，伏低身子时，四肢和身体的肌肉显得格外危险，然后微微张开嘴，朝狮郎凑近过去—— 狮郎叫得嗓子都破音了。才两个月不到的小猫，身体还没有牧羊犬的鼻子长。看起来随时都会被一口吞下去，或者要断脖子。无论哪一种，对这条大狗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麻衣很想冲过去护住狮郎，但是黑丸身上散发出来的野性气息让她觉得，这种时候如果刺激到它，后果可能会更加可怕。 她只能抓着列夫的手低声喊：“啊啊啊让它停下来！” “黑丸！”列夫也冒着冷汗，不敢轻易冲过去，再次大声命令道，“给我坐下！” 主人的命令终于引起了黑丸的注意，它倏地抬起头看向列夫这边，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趁着黑丸走神的间隙，麻衣慌忙朝狮郎那边冲去，想把它从地上抱起来。 然而狮郎受到了太大的惊讶，不等麻衣赶到，它便怪叫一声，自己掉头撒丫子就跑，试图跳到二楼的台阶上逃生。 麻衣扑了个空，然后眼见着狮郎因为不熟悉瓷砖地面——麻衣的房间是木地板，摩擦力会大一些——起跳时小爪子打了个滑，狼狈地摔回了原地。 她正犹豫着这个时候是该笑还是该心疼时，一股狂风般巨大的力量忽然从她身下横撞而过—— 黑丸突然冲刺，在路过麻衣身边时，有力的尾巴狠狠甩在她的膝盖上，把她撞得失去平衡，整个人都向后摔去。 还好列夫及时赶到，从后面接住了她。 麻衣半个身子都靠在他的怀里，暂时没工夫计较这个略显暧昧姿势，她惊慌地朝前方伸出手：“狮郎！” 黑丸以一种捕猎般的姿态冲出，后腿踩着地面用力一跃，直接从狮郎的头顶跳了过去，阻断了它逃跑的路线，再次俯身逼近。 狮郎已经快要吓疯了，但越是慌乱挣扎，小爪子就越是打滑，在地上扑腾了好半天也没能顺利站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丸朝它张开血盆大口，凶猛地扑上去，然后！ 然后，舔了它一下。 …… “欸？” 107. “黑丸是经过训练的牧羊犬。”艾丽莎一直坐在沙发边，好整以暇地看戏，这时候才笑着解释道，“又不是猎犬——它很喜欢其他小动物的，你们在紧张什么啊？” “……” “……”麻衣扭头看向列夫，他仍然保持着扶着她肩膀的姿势没动弹，“话说，我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会比较害怕，但你为什么也跟着害怕啊？它不是你家的狗吗？” “我……大概是被你的情绪感染了？” “你是笨蛋吗？” 108. “虽然看着很可怕，但黑丸的性格是非常温顺的哦。” 黑色的大狗趴在地板上，将大大的脑袋搁在沙发边，眼巴巴地瞅着狮郎摇尾巴。 “哈哈，还经常被附近的野猫欺负呢。” 狮郎坐在麻衣的腿上洗脸，非常嫌弃地想把狗狗的口水抹干净，见黑丸靠近，它很是凶狠地朝它龇了龇小尖牙。 黑丸真的垂下耳朵退缩了。 “啊，对了，它小时候还曾经咬过蜂窝，结果被蜜蜂追着叮成了个猪头——我记得有照片的……”艾丽莎说着在沙发旁的小抽屉里翻了翻，很快便翻出一本陈旧的相册，“有了！” 109. 相片中的黑丸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奶狗，大耳朵软趴趴地耷拉在头顶。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被蜜蜂叮得肿成球的大脸了。 它委曲巴巴的趴在地上看着镜头，好像在对爆笑的主人进行谴责。 麻衣跟着笑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相册的反面还夹着一张照片。 她顺手去翻，却被列夫怪叫着制止了—— “唔哇！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他啪的按住相册，企图将其夺走，“行了看完了，收起来吧！” 真是个不会掩饰内心想法的单细胞啊…… 麻衣和艾丽莎合力推开了他，然后兴致勃勃地翻开了那张照片。 那应该是国中时期的列夫，但身高已经非常惊人了。如果不是和他现在的身高进行对比的话，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那是个高中生吧。 照片里的列夫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棍，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狼狈不堪。最重要的是，脸上鼓着好几个硕大的肿包，额头、眼睛还有两边的脸颊上各有一个，让他看起来像只被同类胖揍过一顿的仓鼠。 麻衣艰难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 艾丽莎就没那么给弟弟面子了，直接哈哈笑道：“当时害黑丸被蜜蜂蛰的人就是列沃茨卡嘛。真是的，都是中学生了，居然还做得出拿竹竿捅蜜蜂窝的事！” “哈哈哈！”麻衣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我那时候也才国一而已啊！”列夫面红耳赤地为自己解释，然后大概是觉得这个借口没什么说服力，他红着脸抢过相册，试图为自己挽回面子，“不要看这种东西啦！我以前也是有很多超帅气的照片的好不好！” 随着相册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列夫过去的生活一点点地在麻衣的面前展开。 灰羽家是一个非常喜欢照相留念的家庭呢。 在照片里，她看到了他高挑漂亮的俄国妈妈，还有身为日本人但身高也同样惊人的爸爸。他们围绕在一岁的列夫身边，给他庆祝生日，三岁的灰羽艾丽莎正在将一圈刚编好的花环往弟弟的头上戴。 好幸福的画面。 幸福到有些刺眼。 麻衣将那一页迅速翻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张，则是列夫第一天上幼儿园时。因为舍不得父母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 “啊啊，这种小时候的东西就不要看了，跳过跳过——”列夫又插手过来，将相册迅速翻了好几页，这才自信满满地说，“来，从这儿看起！” 时间又跳回了他上国中的时候，照片是在户外拍的，列夫右手拿着一把网球拍，左手则高举着一支奖杯，笑得见牙不见眼。 “是你国中时候的比赛吗？” “对！关东地区的总冠军哦！” “欸，厉害。”麻衣意外地说，“你以前不是排球部的啊？” “对啊，小时候被姐姐带着打的网球。排球是上高中之后才开始打的。” “这样啊……” 高中才开始打排球，也就是说才刚刚打了不到半年吧？但从他之前讲的排球部的信息来看，他现在已经算是半个正选了吧？ ——这……是因为他太厉害，还是因为我们学校的排球部太弱了呢？ 这种话她可不敢问，列夫肯定会气炸的。 “为什么突然放弃网球去打排球呢？”她换了一个问题，“明明网球都是能拿区域冠军的水平了，不觉得可惜吗？” “因为网球……怎么说，好孤独吧？”列夫摸了摸脑袋说，“就算是团体赛，事实上也只能一个人战斗而已。不管是自己还是队友遭遇苦战的时候，其他人都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排球的话，就能大家一起战斗了，胜利不是一个人的胜利，失败也不会让一个人去承担，很热血不是吗！” 第17章 “欸——”是个群居属性的生物呢，麻衣想了想，笑道，“从以前起我就觉得了，列夫你虽然长了张外国人的脸，但性格上偶尔会意外的传统呢。” 虽然待人处事总是过于坦率，但是却格外在意与人说话时的谦敬态度。 虽然看起来那么与众不同，但是却非常注重团队合作。 虽然长了一幅喜欢喝奶油汤吃土豆牛肉的脸。但事实上却喜欢吃炸豆腐皮和寿司……嘛，这个也可以算在内吧。 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那么多的特别与不同在他的身上冲撞，像火石一般擦出点点光亮。一旦注意到之后，就很难再移开视线了。 110. 传统？她说我传统？ 什么意思？是夸奖还是鄙视？ 灰羽列夫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只好望着她发呆。 艾丽莎也同样紧张，对于自家这个明明长相和性格都不错但一直没什么异性缘的弟弟，她可以说是非常在意了。 111. 难得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接近你了！而且性格还这么好！而且妈妈还是开服装店的！绝对不能让她溜走了！快点追到手然后结婚！ ——麻衣还在洗澡的时候，艾丽莎抓着自家弟弟的肩膀如是说。 灰羽列夫直白地揭穿：“姐姐你在意的只有她妈妈开服装店这一件事吧？” 然后吃了一记姐姐的爱之粉拳。 112. 小麻衣的意思难道是——嫌弃我家列夫三心二意吗！？不不，应该是觉得他放弃网球是因为不能独自承担压力。所以才跑去打团体比赛抱前辈的大腿吧？ 唔哇！一定是因为这个！她觉得列沃茨卡是个靠不住的男人了！ “那个！列沃茨卡只是喜欢团队合作，所以才打拍、排球的！”艾丽莎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并不是因为靠不住哦！” 星野麻衣：“什么？” 列夫：“啊？” 他们都没跟上艾丽莎的脑回路。 艾丽莎：“欸？” ——不、不是因为这个吗？ 三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坐在沙发上你看我我看你，陷入了交流黑洞。 狮郎冷漠地打了个呵欠。 黑丸眼巴巴地瞅着它，又摇了摇尾巴。 113. 叮咚—— 门铃响了。 10|疗伤 114.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妈妈的话，星野麻衣觉得，应该就是「冷静」了。 无论是被爸爸用球棒打破头的时候。因为交不起房租而被房东赶出家门的时候，还是在生意场上遭受侮辱的时候，她总能像一台机器人一般冷静地微笑着、沉默着，然后一步一步，从深渊里爬上来。 妈妈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女性。 但是在面对女儿的时候，唯独在面对女儿的时候，她那份引以为傲的冷静就会变得脆弱无比。 自己对妈妈的感情，究竟是出于尊敬还是恐惧，麻衣已经快要分不清楚了。 115. 在妈妈踏进房门之前，星野麻衣都还是笑着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然后，就听到了这样的质问。 那个声音，像是燃烧在极地冰层深处的火焰，又寒冷，又灼人。 妈妈的头发和套裙也全都湿透了，但外套和鞋子却是干净的。显然是在发现女儿翻窗离家后立刻冲出家门寻找，等接到艾丽莎的电话，才匆匆回家披上外套、换了鞋子驱车赶来的。 星野麻衣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睛。 妈妈却始终用可怕的眼神瞪视着她，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鬓发，说：“离家出走？你现在连这个也学会了是吗？就为了一只猫！？”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陡然拔高，把麻衣吓得肩膀颤抖了一下。 “哎呀，算了算了，老板娘你先冷静一下。那个，先进来擦擦头发吧？”艾丽莎好声安抚道。 妈妈愤怒的眼神又保持了三秒钟，然后朝艾丽莎那边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116. 妈妈婉拒了艾丽莎的帮助，借用吹风机简单烘干了头发便回到客厅，将外套脱下来垫在沙发上坐下，以免湿衣服弄脏别人家的家具。 “母女俩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呢……” 艾丽莎试图缓解气氛，说了不少好话。但星野妈妈始终只是微笑着，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乍一看似乎很感谢的样子，但麻衣知道，她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心里去。 直到艾丽莎说：“您的女儿这么优秀又努力，只是偶尔想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妈妈忽然轻轻笑出了声音：“你误会了，我家女儿脑子笨得很，还总是想着偷懒，我们做家长的不逼紧一点不行呢。” “欸？”艾丽莎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麻衣垂着头，缓缓攥紧了裙角。 “但是……我弟弟说，小麻衣在学校是年纪第一呢，而且还会帮其他同学补习功课，非常优秀啊。是吧列沃茨卡？” 列夫低头看着麻衣微微发抖的拳头，脸色也不太好看。 “也只是在音驹这种高中能考年级第一而已，放在真正的升学高中，像她这种成绩勉勉强强也挤不进上游啊。” “啊……”艾丽莎哽了一下，勉强接话道，“升学确实很重要，但是现在他们才高一，也不用压得这么紧吧？一般大部分学生，至少在一年级的时候多少也要参加一点集体活动，不然会被班上的同学排挤的吧？” “她不是有在班委会工作吗？” “不，不是那种……” “艾丽莎到底还是年轻呀。”星野妈妈露出了颇为职业化的微笑，“现在已经不是「快乐教育」的年代了不是吗？就算学校总是闹着要全面发展呀、锻炼体质和综合能力呀。但是最后升学考试的时候还是要拿成绩说话，这种文部省*的骗局，被套进去可就不好了呢。” “我有很多前辈。”沉默许久的列夫忽然开口了，脸上带着少见的怒气，“都是既参加了社团活动，升学考试也照样考进名牌大学的。而且还会有特别推荐名额。” “那些都是头脑很好的聪明人和特长天才吧？”星野妈妈的笑容依然不变，轻轻拍了拍麻衣的头发，“我家女儿可没有那种天赋，只能踏踏实实地努力而已。” 总觉得，身旁有火焰倏地燃烧了起来。 灰羽列夫是个不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麻衣对此已经很习惯了，以至于他情绪即将爆发的时候，她都能直观地预感到。 “列夫——”她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制止了他。 这时，一串「滴滴」的电子音微弱却清晰地从浴室的方向传来。 “这是烘干机的声音吧？”妈妈微微扭头对麻衣说，“麻衣，快去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准备回家了。我们已经打扰别人太久了。” 117. 艾丽莎借给麻衣的棉裙，据说是她高中时穿的，尺寸比现在要小一些。但麻衣穿在身上还是有些松垮，无论是袖子还是裙摆都有些太长了，领口也总是往一边偏。 但是，将艾丽莎的棉裙脱下、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她却觉得这套合身的衣裙仿佛有千钧重量，像枷锁一样将她捆缚着。 第18章 妈妈总是喜欢给她买这种制服裙，哪怕是常服，大多也都是白衬衫和齐膝裙之类的风格。因为她觉得只有这样才像个女中学生该有的样子。 但是麻衣很不喜欢这样的裙子，非常非常不喜欢。 不想回去。 麻衣的内心在清晰地这么告诉她。 不想回去。不想见到妈妈。现在哪怕是灰羽家的客厅也不想再过去了，甚至想躲在这个浴室里再也不出去了。 但是，不能逃避。 她轻声告诉自己。 不要逃避，该面对的东西就必须勇敢去面对。哪怕明知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一片泥沼。 118. 麻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前往客厅的走廊上。 在即将踏出最后的拐角之前，她听到妈妈在说：“我当然知道孩子能快乐地成长是最重要的。但是什么才叫「快乐的成长」呢？让她每天吃喝玩乐、荒废学业，这样就叫「快乐」吗？不是这样的啊，如果这么做，就算孩子上学的时候每天高高兴兴，以后走上了社会就是个废物。反而会怨恨父母当年没有教导好他们的吧！” 麻衣的脚步停下了。 她靠在拐角的墙壁上，彻底失去了前行的力量。 短暂的沉默后，她听到灰羽列夫用一种低沉到陌生的声音，缓缓说：“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 “你说什么？”麻衣的妈妈显然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考不考得上好大学、找不找得到好工作，这些根本就不是麻衣在乎的东西！而且麻衣她很聪明！她不是废物！” “你这孩子，突然在胡说些什么啊。”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了，“不要说得好像你很懂她似的，不过是才认识半年的同学……” “那您呢，星野阿姨，您理解过麻衣吗？” “她是我的亲生女儿！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那为什么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您爱她！？” “爱……” 麻衣的妈妈在某些方面思想比较传统，把持着家长的尊严，从来不会轻易对孩子说「爱」之类的话。被列夫这么迎头一句「爱」给砸得有点懵。 “我觉得麻衣很爱您！”列夫劈头盖脸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全倒了出来，“她非常努力地在理解你，理解你工作忙碌。理解你忘记她的生日，理解你一走就是一个月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阿姨，你是不是不知道，普通的高中生啊。哪怕是妈妈偶尔有一次晚饭做得不好吃，也是会跟妈妈闹脾气的！但是麻衣就算是因为没时间做便当、中午饿着肚子挺过去也从来不说一句怨言，她这么努力地理解你。但是你却根本一点儿都不为她着想！” “我不为她着想！？”麻衣的妈妈气得有些失去理智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麻衣！” “那就不要总是说她笨、说她不努力了！您就不能偶尔夸她一句吗！” “夸什么？有什么好夸的！？女儿学习不努力，我这个做妈妈督促一下她有错吗！？” “但是她每次数学考试失手根本就不是因为不努力，而是因为害怕——这件事您难道不知道吗！” 麻衣的妈妈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害怕？” 列夫再次压低声音，努力给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加上合适的敬语：“她每次考数学的时候，都会紧张到发抖，然后用手掐自己的腿——您如果真的关心她的话就该发现啊，她的左边大腿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您没见过吗？” 麻衣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腿。 “那个……”艾丽莎忍不住开口帮她问出了心里话，“列沃茨卡，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体育课学游泳的时候看到的啦！姐姐你不要打岔！” 多亏这个小插曲，客厅里过于剑拔弩张的气氛稍有缓和，麻衣的妈妈沉默着，没有再接话。 列夫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一开始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后来我发现了，她是因为爱您才这么拼命的。哪怕是伤害自己的身体，也希望能让您高兴。” “但是您又做了什么呢？” “比起麻衣，我才是真正的笨蛋吧，学习什么的从小就很差劲。但即使是这样的我都能看出来了，麻衣的数学学得其实非常棒！她只是因为什么心理问题才一直害怕考试的。她应该很希望您能发现这件事，好好安慰一下她，但是您却……总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吧？” “您这样也能算爱她吗？” 119. “只是说几句好言好语，又有什么用？”麻衣的妈妈小声呢喃，“心理问题……说到底也是因为不够坚强吧？只是对她说些温柔的话就能让她变坚强吗？” “当然可以！”列夫坚定地说，“这至少能让麻衣知道您是爱她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永远支持她——这种信任对她非常重要！” 麻衣的妈妈艰难地笑了笑，摇头道：“你们外国人的思维太奇怪了，我无法——” “我不是外国人！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思维，明明就是很普通的道理吧！奇怪的人是您啊星野阿姨！” “列夫！可以了你已经说得够多了！”感觉到弟弟说话开始变得过分了，艾丽莎赶紧阻止他，说，“你看，茶都喝完了，麻烦你再去帮忙沏一壶吧？好吗？快去快去！” 120. 来不及躲起来。 麻衣在走廊里和愤怒冲过来的列夫撞了个四目相对。 “我……”麻衣大脑混乱地随机吐出了一个词，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列夫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拉起她的手说：“跟我来。”然后直接把她带到了二楼。 他先独自钻进自己的卧室，翻找片刻后抱着一个塑料箱子走了出来，然后带着麻衣走进楼梯边的第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书房。 麻衣粗略扫了眼书架上的书，全是一些看不懂的专业名词，还混杂着各国语言，大概是灰羽夫妇工作上的书籍吧。 列夫把她带到书桌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椅子上，然后半跪在她身旁，打开了那个塑料箱。 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药物，是麻衣也很熟悉的普通家庭医药箱。 “干什么？”当列夫用棉签沾好碘酒举起来时，她茫然地问。 “给你涂药啊，刚才你被小白抓出了好多伤不记得了吗？”他侧过头，仔细辨认麻衣脖子上细碎的伤痕，“说不定还有咬伤，你等会儿一定要尽快去打狂犬疫苗啊！” “知道了。”总觉得，听到列夫刚才对妈妈说的那一番话后，突然有点……好像有点怕他了？ 不，这种感觉不是害怕。但就是……有点紧张。 他靠近过来的时候，心脏会扑通扑通的。一会儿失速狂奔，一会儿又恨不得能停止跳动——不要再发出那么大的心跳声了，好害怕被他听到这么丢人的声音。 好奇怪。 麻衣微微咬住下唇，勉强自己保持镇静。 但是真的很想逃出去，逃到列夫看不到地方捂住胸口，让里面那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快点安静下来。 121. 冰凉的湿棉签顺着她脖子上的伤痕轻轻涂抹，偶尔有些刺痛，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冰凉湿润的痒。 第19章 麻衣更用力地咬住嘴唇，才得以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列夫在处理完她锁骨上方的伤口后停住，移开视线说：“下面好像还有点伤，那个，你自己回家涂可以吗？” “嗯！”麻衣回答得有点慌忙。 “那接下来就是——”列夫往后一倾，盘腿坐到地上，抬头说，“把脚给我。” “欸！？”麻衣立刻把双脚缩到了椅子下面，“做什么？” “你脚上的伤比手上还重啊。”毕竟光着脚在外面跑了那么久 “不用了不用了！”麻衣连连摇头，“脚上的伤我也可以回家之后再自己处理的！” “我都看到一条超深的划伤了。”列夫一脸的不赞同，“而且泡了那么久的水，不及时处理的话之后化脓就麻烦了。” “……”麻衣张了张嘴，看着列夫的表情，忽然心中一紧。 对了，列夫为我做这些事，是因为…… 她的心脏刺痛了几下，然后迅速平静下来。 她郑重地，再一次询问自己的内心——如果列夫现在对我告白的话，我会接受吗？ 这一次的答案是…… 122. “列夫。” “嗯？” “能来到音驹高中，能认识你，是我这十六年来最幸运的事。” “啊？” 列夫猝不及防地红了脸，抬头看向麻衣。 麻衣却垂着眼睫，探出左脚仔细看了看，然后微笑着说：“啊，我看到你说的那条很深的划伤了——唔哇，超可怕！” “哦、哦，是吧？我刚才在外面就看到它在流血了。”列夫赶紧低下头查看那条伤口。 然后听到麻衣在他头顶轻轻地说—— “我很怕疼的，所以……拜托你温柔一点哦。” 11|心声 123. 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麻衣和妈妈准备启程回家的时候，那场惊心动魄的雨早已停了。空气中充盈着清凉湿润的气息，混杂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狮郎被暂时寄放在灰羽家，麻衣和妈妈反复向他们道谢，并且商量好晚些时候把它的猫砂盆和猫粮送过来。 “没事没事，我们家之前也养过一只猫，可惜后来逃走了。”艾丽莎笑盈盈地说，“我一直都想再养一只呢，狮郎来了正好——” “狮……郎？”列夫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似乎终于快要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弄错了什么了。 麻衣再次跟他们道谢，然后换上妈妈带来的鞋子，坐上了副驾驶。 124. 返程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妈妈在一个路口猛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将车子以一种近乎漂移的状态送进了弯道。 和一般的女性司机不同，不，应该说是和大部分的普通司机都不同。妈妈是一个车技狂野的人，但只有在心情不佳时才会炫出车技，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个安分守法的司机。 麻衣曾听妈妈年轻时的朋友说，她十六岁时甚至加入过摩托车队。 “暴、暴暴走族吗！？”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星野麻衣被吓得不轻。 妈妈明明是个很爱漂亮的人，但是家里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她年轻时的照片。想来，她也并不想将那段岁月公之于众。 “哎呀，现在听起来果然有点过时吧？”吉田阿姨是妈妈国中时的朋友，和早早结婚生子的妈妈不同，她至今都没有成家，常年剪着齐眉的短发，染成耀眼的颜色，是一个非常帅气的人，“但是在我们那个年代还蛮流行的哦，话说现在的高中生里都不流行加入暴走族了吗？” “是的，因为有点土……唔。”麻衣紧急整理了一下措辞，“因为颁布了新的尾气排放标准，还有摩托车产业转型以及新的驾照禁令。所以现在一般的高中生是不会骑摩托车的。” “喂！你刚才是想说「土气」吧？是吧？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胡说八道！”吉田阿姨大笑着揉了揉麻衣的脸，“你们这代孩子永远都不会懂那种感觉了，那是我们的青春哦。小麻衣你的妈妈啊，年轻的时候可是个超——级酷的人！” 星野麻衣偶会也会想象一下。十六岁时的妈妈，会留着怎样的发型，穿着怎样的衣服，骑着摩托车，在午夜的街道上风驰电掣的样子。 那样的气势，大概会让人觉得，她是个无所不能的女王殿下吧。 125. 然后，又是什么，让她脱胎换骨，变成了如今的这幅模样呢？ 打理精致的盘发，简洁干练的着装，还有对谁都亲切温和的微笑。成熟坚定得像一棵大树。 几乎都不用思考。 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明显。 126. 吱—— 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妈妈在红绿灯前猛地刹住车，麻衣差点一头撞在车上，然后又被安全带死死勒回了椅背上。 后面的司机愤怒地按起了喇叭，从车里探出头来怒骂道：“不想活了就把车开到河里去！不要在这儿害人！” 妈妈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在麻衣惊异的目光下，将头探出车窗对后面的司机大吼：“老娘就算是要死也会把你的车一起撞进河里的！想活命的话就把你的臭嘴闭上！” “！？”星野麻衣惊恐地缩起肩膀看着她。 后面的司机同样惊恐地颤了颤，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硬是没敢继续刚下去，只好小声骂骂咧咧地缩回了车里。 妈妈也重新坐正，握着方向盘喘了几口粗气，片刻后，她用微微颤抖的嗓音轻声说：“那个孩子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麻衣其实知道她在问什么，但却本能地想装傻。 “艾丽莎的弟弟，刚才说你每次数学考试的时候都会紧张到掐自己，说你是因为有心理障碍才会考不好的，是真的吗？” “……”麻衣双手紧紧拽着安全带，没说话。 “什么心理障碍？你遇到了什么？”妈妈连连追问，却始终没有等到女儿的回答，她的火气又压抑不住了，“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跟妈妈说呢！总是这样闷着又解决不了问题！心理障碍什么的……真是笑死了，好好一个人，难道还能让胡思乱想给打败吗！” 勇敢一点。 麻衣紧张到胃部刺痛，拼命告诉自己—— 再勇敢一点，就像列夫那样，把心里想说的话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啊！ 啪！ 妈妈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把麻衣刚涌到嘴边的话又给吓了回去。 妈妈仰起头，努力控制着情绪，继续说：“你知道妈妈为了你，为了我们的生活，有多努力吗？” 我知道。 “我并不是想让你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毕竟妈妈工作抚养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是，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这些年来妈妈在学习上逼你逼得有点紧，你觉得压力很大，这很正常。但人生在世就是这么辛苦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辛苦地活着的！”妈妈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妈妈不想让你像那种笨蛋孩子一样长大，因为妈妈以前就是那种笨蛋——学习越不好就越是偷懒，越偷懒就越笨，还整天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最后……最后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妈妈不想让你变成我这样的人！” 第20章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深处爆炸了。 “我并不觉得妈妈是笨蛋！”麻衣听到自己在用一种陌生的声音大喊，“我觉得妈妈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非常聪明，非常坚强，非常努力！我想变成妈妈这样的人，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为了能成为妈妈这样坚强又厉害的人！所以——” 像是爆竹的火药终于燃尽，麻衣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声音也变成了啜泣的低喃：“所以……所以请不要再说自己是笨蛋、是没用的女人之类的话了。在我眼里，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女人，我……非常地崇拜你！” 127. 作为一个母亲，星野美穗做得绝对不好。 刚结婚的时候，她自己都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会好好做饭，不会照顾孩子的健康，也不懂得教育投资。 婚姻破裂后，光是维持生存都让她狼狈不堪，更不用说照顾孩子了。 现在好不容易事业成功，给了孩子好的生活，却又只知道往补习班里砸钱，急切地想将女儿从那种充斥着懒散学生的公立中学里拯救出来。 她以为只要满足麻衣的物质需求、再帮她考上一个好的学校，让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远离自己年轻时踩过的荆棘地，她就能快乐了。 然而直到今天才知道，女儿竟然已经痛苦到了如此地步。 星野美穗非常厌恶这样的自己，一个把自己的人生活得乱七八糟，又把女儿害得遍体鳞伤的失败者。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自己，女儿却说——“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我想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可怕的冲击感。 像炮火一般，将某道根深蒂固的心灵壁垒轰得粉碎。 “您就不能偶尔夸夸她吗？至少要让麻衣知道您是爱她的。”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傻小子咋咋呼呼的声音。 “这种信任对她非常重要！”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她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真的被一个毛头小子教训了。 而且还教训对了。 “麻衣……”星野美穗嘴唇颤抖着，叫出了女儿的名字。然后松开方向盘，将女儿一把抱进怀里。 128. “妈妈真的是个笨蛋！”妈妈哽咽着说，“这些年来……对不起你了……” 麻衣将脸埋在妈妈的怀里，同样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都说了不要再说自己是笨蛋啦妈妈！” 129. 回到家后，妈妈先去浴室梳洗打理自己了。 麻衣独自坐在房里，反复回味妈妈的那个拥抱和道歉。虽然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开、很多事没有分享，但是总觉得…… 她正发着呆，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是列夫发来的邮件。 “你还好吗？” 看着这几个简单的字，麻衣笑了笑，回复道：“虽然说不清原因，但总觉得应该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回复，“还有个好消息：我爸妈答应我们养猫了！因为黑丸和它相处得很好，所以没问题了！” 麻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发过去长长一串颜文字，说：“太好了！” “是啊，这样以后如果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我家看它啊。” 邮件空了两行，才继续写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小白它……名字真的是小白吗？” 这家伙，偶尔也会聪明一次嘛？ 麻衣微红着脸打字回复道：“不。是狮郎哦。” 130. 最后一封邮件刚发出去，妈妈就直接推开了麻衣的房门—— 麻衣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口袋里，慌乱地看向妈妈。 “……” “……”妈妈危险地眯起眼睛，看起来非常在意她在和谁发邮件。 但最终，她总算把质疑的话忍了回去，说：“你自己没有锁门——快点把猫的东西收拾起来吧，我等会儿带你去打疫苗的路上顺便把东西送到灰羽家，免得给别人添麻烦。” “哦……哦。” 131. 猫窝、猫粮、猫砂盆、玩具。还有一个小型的猫爬架是狮郎很喜欢的。但是刚才列夫在邮件里说，他们家前任猫主子的猫爬架一直留着没扔，所以就没有带它。 一转眼，她们就又坐到了车上。 只是这一次，妈妈脱下那身湿透的套裙，换上了一件柔粉色的针织衫。 妈妈这些年已经很少穿这种颜色温柔的衣裳了。 这让麻衣想起小学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总是她最骄傲的时光。因为她的妈妈是整个教室里、甚至整个年级的家长里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所有同学都会朝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虽然后来有熟悉职业棒球比赛的同学发现了麻衣的妈妈就是那个新闻里提到的「因家暴被捕的前巨人队运动员」的妻子，拿这件事对她大加嘲笑。 当时的她，还是能冷漠而骄傲地告诉他们：“那又怎么样？反正跟我妈妈比起来，你们的妈妈全都是丑八怪！” 132. 后来，她理所当然地被班上的同学集体针对了那可真是……童年时期的一场恶战。 但是，她还挺为自己当初的战斗力感到自豪的。毕竟转学之后，她就在妈妈的教导下逐渐学会了低调和谦逊，再也没有说出过那种……虽然没有礼貌，但是真的很爽的话。 133. 妈妈的一件衣服让她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她的沉默却引起了妈妈的不安。 “麻衣……”将车开出两条街外后，妈妈才别别扭扭地开口道，“如果你觉得很累的话，其实我们可以少上一点补习班。课后的时间你也去参加一些社团活动，或者和同学约着逛逛街搞好关系什么的，好像也不错。” 麻衣瞪大眼睛看向妈妈，不敢置信地眨了眨。 在女儿的视线注视下，妈妈更不自然了，扶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冒出了青筋：“别、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些年工作越来越忙，确实是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从今以后，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快点跟我说出来知道吗！总是把话闷在肚子里可解决不了问题，弄得大家都难受！” “哦、哦……”麻衣又有点被吓到了。 但是仔细回味一下妈妈的话，心里又迅速暖了起来。 “不用的，妈妈。”她微笑着说，“我都上了这么多年的补习班了，什么累不累的……早就习惯了，现在突然叫我不去上课，我反而会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而且我也没什么感兴趣的社团……嗯，但是如果以后有了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然后考虑加入的。” “嗯。”妈妈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把火辣辣的眼泪给忍了回去。 “而且我觉得，现在还是保持正常的学习节奏比较好。”麻衣继续说，“高中的课程难度挺大的，万一落下了功课，等到高三说不定就追不上了。毕竟我又不是那种天赋型的学生。 最后那句话刺痛了星野妈妈的神经，她嘴唇开合了几次，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在妈妈眼里，麻衣其实已经非常优秀了。” “！？”麻衣再次用更惊恐的眼神看向她。 第21章 “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高中升学考试成绩，是妈妈当年的十倍呢。而且能考上音驹这种私立高中*——这可是妈妈年轻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妈妈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嗯，完全没有在学习。整天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荒废青春，看男人的眼光也很差，把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我很害怕你会走上我的老路，所以才一直……对你有些过分严厉了。对不起呐。” 鼻子好酸。 眼睛里也像进了辣椒，火辣辣地痛。 “妈妈不用道歉。”她努力压抑着哭腔说，“在我眼里，妈妈也是，已经做得非常棒了！” 134.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们再次抵达了灰羽家。 说来也巧，当时列夫正嫌房里有点闷，推开了窗户，然后就和刚下车的麻衣撞了个四目相对。 他立刻挥着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麻衣也微笑着朝他挥手打招呼，目送他慌慌张张地转身跑下楼。 这时，耳边突然飘来妈妈阴沉的声音：“这个男生我不喜欢哦。你知道我不喜欢运动系的。” 麻衣后背一阵发寒，僵硬地说：“妈妈你误会了。” “但愿如此。”妈妈依旧表情不善，“顺便补充一点，你现在想去参加社团活动没问题。但是绝对不许去那个傻小子所在的社团做经理，知道吗？” 这算什么？ 麻衣古怪地看了妈妈一眼，说：“我为什么要去排球部当经理啊……妈妈，这种套路已经过时到连少女漫画都不会用了哦。” “……”第一次被女儿如此吐槽的星野妈妈一时僵住，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12|膝盖 135. 暴雨过后的第三天，他们在去打第二针疫苗之前，约好一起顺路去给狮郎买点东西。 麻衣还没有忘记那条被狮郎泄愤咬坏了的项圈，想要重新买一条更可爱的给它。 列夫则是去买新狗窝的。 “黑丸的窝被狮郎霸占了。”他说，“它对自己以前的猫窝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强占了黑丸的，黑丸一靠近还会被挠。” 麻衣：“对不起，我会给黑丸买好吃的补偿它的。” “无所谓啦，我看它还挺乐在其中的。” 136 在琳琅满目的可爱项圈中，麻衣最终挑中了一条黑色的。 她原本不偏好这种暗色系，但是这条镶嵌有小恶魔翅膀的项圈实在是太可爱了，而且狮郎戴着这条项圈的话，看起来应该会和黑丸很衬吧。 她在同款的天使项圈里选了个最大号，毛茸茸的白色项圈上带着一对可爱的天使翅膀，举到列夫面前兴奋地说：“给黑丸买这个戴怎么样？好可爱！” 灰羽列夫捏了捏那个项圈的材质，直接说：“不行，这个太脆弱了，黑丸随便挣一下就断了。” “脆弱？”麻衣怀疑地用手掰了掰那个项圈，明明很柔韧很结实啊，“那黑丸平时用的项圈得有多硬？” “它用的是锁链。” “……”麻衣囧了一下，然后不愿放弃地继续说，“那就让他们戴着拍拍照嘛，你看，这么可爱！” “哪里可爱了啊……”灰羽列夫一脸不敢苟同地拿起那对项圈打量。 忽然感觉右边传来一阵冷风。 他低下头，看到麻衣正用阴森森地盯着自己。 “仔细一看……好像是挺可爱的。”直觉大事不好的他，选择了改口，“嗯，挺好的，买回去拍照吧。” 137. 当天下午，狮郎和黑丸的第一张正式合照顺利出炉。 黑丸的大脑袋趴在地毯上，巴巴地抬眼往上看，软绵绵的天使翅膀正好在它的耳朵下面展开，小小的狮郎则坐在它的脑袋上，很有镜头感地舔着爪子，倒真有点儿小恶魔的架势。 艾丽莎看到这张合照，先是激动得不行，然后突然意识到：“糟糕！可是黑丸也是男孩子呀！怎么办，它们不能在一起了！” “不，它们本来就不是一个物种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在一起」这一说吧。”麻衣无语地吐槽，“而且你这个说法是会被人权主义者骂同性恋歧视的哦。” 灰羽列夫也同样无语地蹲在狗窝旁，揉着黑丸的脑袋说：“我姐是个没救了的恋爱脑，别管她了。” “是你们太不懂浪漫了啦！” 138. 察觉到感情的变化后，麻衣也不是没有告诫过自己。 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端点儿架子，不要表现得像个迫不及待的傻女孩。 比如说回复邮件不要那么积极，话也不要那么多。 但是…… 有些事，总是不受控制地、自然而然地就做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意想不到的困难出现在了她的感情道路上。 比如说，灰羽列夫是一个完、全不懂绕弯子的钢铁直男。 不……这么说总觉得对直男都很失礼，他只是单纯的笨而已。 任何委婉、暗示、话中有话，那些每一个年轻女孩儿都免不了会使用到的羞涩的语言技巧，在他面前都完全免疫，一点儿用的都没有，搞不好还会起到反效果。 一个只能听得懂直球的超级大笨蛋。 麻衣无数次气恼地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喜欢这种笨蛋？他到底哪里值得喜欢的？ 但是等到第二天见面，她还是会忍不住再次尝试着对他作出暗示。 然后当愤怒积攒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在音乐课前把他拦在教室里，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排球部这周末要打比赛对吧？” “啊？对啊？”灰羽列夫被她吓得使用了一个奇怪的问句。 “那为什么不邀请我去看比赛？” “因、因为你之前说过对这个不感兴趣。”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上学期的……你等等。”他摸出手机，好一顿翻找，然后把一条七月时她发给他的邮件亮了出来。“你看。” 邮件上写着：“不感兴趣，我才没有时间看排球赛，也看不懂。” “……”麻衣窘迫着沉默了好久，艰难地咬牙道，“那……那是以前的事了啊！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灰羽列夫毫无意识地哈哈大笑：“才刚刚一个月就改变主意了，麻衣你还是真是个善变的人啊！” “……”好生气。 139. 当天排球部训练的时候，灰羽列夫膝盖上贴着胶布走进了体育馆，把众人吓了一跳。 排球选手伤到膝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事吧？怎么受伤了？” “被同学踢了一下。” “你同学为什么要踢你的膝盖？” “我也不知道哇！”灰羽列夫表示十分委屈，“不过保健室的老师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擦伤了皮。” “哦哦，那正好！”夜久卫辅咧嘴笑道，“你今天别练拦网了，练接球吧，接球不需要跳！” “不不不！我还能跳！”灰羽列夫大惊失色，赶紧蹦了个老高证明自己，“我还是去练拦网吧！啊，黑前辈我来了！” 第22章 灰羽列夫拔腿就跑，瞬间就蹿到了网前摆好姿势，一幅「我很认真地在训练请不要打扰我」的样子。 夜久卫辅抱着球，咬牙切齿地说：“腿脚还挺好用的嘛，臭小子，那位同学怎么不再踢重一点！” “这么说不太合适吧……”性格温吞的主攻手海信行苦笑着纠正道。 140. 然后时间到了周末的比赛日。 东京地区的强队很多，即使只是「春高」的第一轮预选赛，场馆里也聚集了不少的观赛者。 不过，音驹的排球部作为「没落的豪强」，近些年关注度不高，再加上之前ih比赛早早就撞上了去年的亚军，败得很快，更是坐实了「今年的音驹也翻不了身啊」的说法。球队身后的看台上观众寥寥。 也正因如此，灰羽列夫和看台上的某个女孩子挥手打招呼的画面才会显得格外刺眼。 “喂，列夫哟。”山本猛虎一巴掌拍在列夫的肩膀上，隐隐散发出杀气，“你小子，别告诉我这是交到女朋友了啊！？” “啊？没有啊。”灰羽列夫实事求是地说，“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 山本猛虎身上的杀气散了些。 “欸——「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还特地来看这种首轮预选赛？”黑尾铁朗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道，试图重新点燃山本猛虎的火气，“看来你们的关系挺好呀！” “还行吧……”灰羽列夫一边活动热身，一边露出了真心困惑的表情，“一开始关系很僵，因为她上学期要负责我的英语考试成绩嘛，后来明明好转了一些。但是最近她又变得很奇怪，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气。” “比如说？” “比如说……啊，上次把我的膝盖踢伤的人就是她啊。” 灰羽列夫毫无自觉地啰嗦着，没看到黑尾学长已经坏笑着开始斜眼观察山本猛虎的表情。 “突然跑来问我为什么不邀请她来看排球队的比赛，很莫名其妙啊，之前说不喜欢看排球赛的人明明是她自己，现在突然就变卦了还说是我的错，发了好大的脾气，完全搞不懂。” “……” “嘿嘿。” 轰！ 山本猛虎的怒气值成功爆了表，嗷的扑过去按着灰羽列夫的脑袋一顿狠揍：“你这个混蛋傻小子！可恶！好羡慕！” 灰羽列夫：“什、什么啊？好痛！猛虎学长不要打了！” 141. 看台上的星野麻衣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音驹排球部的人视为了列夫的追求者。 嘛……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没有想错。 但她事实上只是想向灰羽列夫传达「你可以来追求我哦」的暗示而已。 可惜他太过迟钝，对麻衣的心情始终停留在最初的映像上。 “不可能的，她早就说过最讨厌我这种笨蛋了。”灰羽列夫坦然地说，“这件事我不是跟前辈们说过了吗？” 夜久卫辅看不下去了，开口提示道：“不……我觉得她应该是改变主……” “嘘！夜久学长别告诉他！”山本猛虎悄声打断了夜久，坏心眼地说，“让他自己折腾去！真是的，我决不允许一年级的臭小子比前辈还先交到女朋友！” 夜久：“猛虎你还真是个混蛋啊。” 142. 星野麻衣并不是完全不懂排球。 国中的体育选修课，她（为了不晒太阳）就曾经选修过室内排球，对基本规则还是了解的。 但要说起排球的话，给她留下最深刻的记忆，果然还是疼痛的手臂了。 排球最基础的衔接动作是接球，而且还必须用手臂上最柔软敏感的内侧去接，才能控制好球反弹后的走向。 麻衣还记得第一次上完排球课后自己那红肿的手臂，皮肤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色血点，对密集恐惧症患者极不友好。更可怕的是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就又要上第二节排球课了，只能咬着牙继续接球。 即使只是轻轻的飘球，砸在手臂上都疼得钻心。 当时的麻衣一度疼到大脑错乱，一边接球一边想：啊啊，小美人鱼获得双腿之后，每走一步都会像走在刀尖上一样——指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于是第二学期，她果断把体育选修课换成了乒乓球。 排球这种散发着止痛喷雾气味的运动果然还是不适合普通人啊…… 麻衣正摸着自己的手臂回忆当年的心酸时，看到赛场上，音驹那个不起眼的瘦小二传手突然托起了一个极高的传球。随着排球的高高飞起，赛场两边，选手们的行动都短暂地停滞了，对方的三名拦网选手绷紧了肌肉，等待着排球落到击球点的瞬间再起跳拦截。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那一刻，因为球在落到他们所习惯的击球高度之前，就被一只修长的手给击中了。 嘭！ 像子弹出膛一样惊人的声响。 对方的拦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球就被高高跃起的灰羽列夫，以一个不敢置信地高度狠狠拍在了对方场地的—— 界外。 “out！”边裁举起了旗子示意。 “连拦网都没有你还打出界是怎么回事啊混蛋！”山本猛虎杀人般怒吼。 “啊啊啊对不起！”灰羽列夫羞耻得恨不得钻到地底去，慌忙举着手承诺，“下一球！下一球绝对不会了！” “别下一球了！给我切腹去吧你！” 场边的两位教练也面露杀意。 孤爪研磨在垂着手叹气。 麻衣拼命捂住嘴以免自己笑得太明显。 “这事儿够我嘲笑他一年了！” 143. 虽然开场就贡献了一个丢脸的乌龙，但之后的比赛无论是列夫还是音驹的其他选手全都渐渐进入了状态，以密不透风的防守和见缝插针的进攻连下两局，将对手斩落马下，顺利拿到预选赛首胜。 比赛结束后，选手去进行休整了，麻衣在看台上又坐了一会儿才收到列夫的邮件。 “你走了吗？” 麻衣回复：“是啊，准备回家了。”还加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表情。 只可惜灰羽列夫免疫一切「意味深长」。 他很大方地回复：“哦好吧，我们也还要开赛后会议，你路上小心哦！” “……”麻衣再次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生着闷气站起身，往体育馆出口走去。 然后，在自动售货机前买饮料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144. 为了搭配衣服，麻衣今天背了一个非常大的单肩包，包带很窄。所以侧身去取钱包的时候有点困难。 她站在售货机前努力地掏钱包时，听到背后有人在吵架。 两个声音听起来明明已经挺成熟了的男孩子，尽吵些没营养的话题。 “哟，你看起来好像又变矮了呀大将同学！” “呵呵，某些人长那么高有什么用，还是交不到女朋友。我们家的小美佳可是超级可爱的！” “呵呵！少得意了，等美佳看到你现在这幅丑恶的嘴脸肯定会立刻跟你分手的！”跟他对呛的那个人声音有点耳熟。 麻衣默默吐槽了一句幼稚，然后继续努力在包里摸索钱包。 第23章 那两个男孩一边斗嘴一边往这边走了过来，巨大的售货机将原本就不宽阔的走廊挤得更加狭窄。在他们路过麻衣身后的时候，其中一人的手肘不小心撞在了麻衣的肩膀上，连带着把她的整个背包都撞掉了。 手机钥匙零钱包什么的，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啊，抱歉！”对方抢在麻衣之前蹲下去，将散落的东西迅速收拾好，捡起单肩包递还了回去，然后—— “咦？” “啊。” 音驹的运动服，乱糟糟的黑发，还有熟悉的声音。 麻衣回忆了一下，没想起他的名字。但以防万一还是叫了一声：“学长好。” “哦——你是列夫的……”黑尾铁朗停顿了一下，笑道，“同班同学吧？” “是的，我今天看到你们的比赛了。”麻衣礼貌地笑道，“非常精彩！” “谢谢啦，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呢。” “感谢我？”麻衣疑惑地问。 这时，在旁边站了有一会儿的大将优趁机打断了他们，对黑尾说：“喂，我要去比赛了哦。” 言下之意是他要先走了，跟黑尾打个招呼。 黑尾铁朗见缝插针地讥讽道：“你去呗，又没人拦你，难道你以为我在可爱的学妹和你之间会选择你吗，臭蛇？” “靠……”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黑尾占了个口舌之快，户部学园的大将优愤愤不平地掉头离开了。 “那个，学长刚才说要感谢我……是什么意思？”麻衣重新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上学期不是帮列夫补习了英语吗？要不是你，那个笨蛋这学期搞不好真的会被取消社团活动的资格。”黑尾顺手把刚捡起来的零钱包递到她手里，“给，你应该是要用这个吧？” “啊，谢谢。”麻衣惊讶地接过自己的零钱包。 这种观察力……比起体贴，不如说是有点吓人吧…… “那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支持排球部哦。我先回去开会了。”黑尾跟她挥手告别，走出两步后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叫住她说，“对了，这位同学，有件事我冒昧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麻衣停下往售货机里投硬币的动作，很规矩地转过身去听学长说话。 “虽然列夫那小子有时候说话确实很欠揍，但是啊，我们平时揍他都是揍脑袋的，像这样——”他挥着拳头做了一个猛敲脑壳的动作，“那家伙很抗揍，不用担心会把他的脑子打坏，反正已经够笨了。所以——” 这个高大的三年级前辈，之前微笑的样子还是蛮亲切的。但是突然之间，他身上的气场陡然改变了，明明是同样的笑脸，却让麻衣的心脏咯噔了一下，手心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所以，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踢到他的膝盖了，好吗？膝盖对一个运动选手来说是很重要的。” “对、对不起，我知道了。” “哎呀，不要这么紧张嘛！”黑尾的笑容又恢复成了轻松的样子，“我知道学妹上次肯定是不小心踢到的，毕竟那家伙是个傻大个儿嘛！” “……”这话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13|酸 145. 目送黑发的学长离开后，麻衣才慢腾腾地买好了饮料。 正靠在垃圾桶旁吸着饮料平复心情时，她又收到了灰羽列夫的邮件。 “你离开体育馆了吗？” “还没有。” “嗯嗯，我们的赛后会议提前结束了，我去找你吧？” “劳烦您还记得我了。”麻衣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麻衣没有再收到列夫的回复，因为她已经看到他正在穿越大厅攒动的人群向她走来了。 146. 碰头之后，灰羽列夫的状态有点奇怪。 一般这种时候，他应该会马上迫不及待地抓着她询问看完比赛的感觉怎么样、觉得他的表现怎么样，然后不停地讲解一些和排球相关的东西。 但是这一次，他意外的沉默，一直到走出体育馆大门，都没有怎么说话。 麻衣心里也装着事，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在心里默默进行了一番自我批判后，她突然抬头看向列夫说：“对不起啊，上次踢伤你膝盖的事。” “咦？”灰羽列夫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脑袋，“为什么突然又道歉一次？话说回来也不是你踢伤的啊，是我自己撞到椅子上擦伤的。” “不，是因为我踢了你，所以你才会撞到椅子上去的嘛。”麻衣低下头小声说，“是不是影响到你的训练了？” “没有没有，只是擦伤而已，又没伤到筋骨。” “哦……那就好。”麻衣舒了口气。 两人走在体育馆外布满林荫的小道上，空气突然又安静了下去。 麻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的列夫有些过于沉默了。 她抬起眼睛，在意地看了他好几次，他才用一种奇怪的郑重语气问道：“麻衣觉得……我们球队怎么样？” 嗯？是问刚才那场比赛吗？ “很厉害啊，打得对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呢。” “但是……我稍微有点拖后腿是不是？” 哎？ 说出这种话，真不像是他的性格。 灰羽列夫明明是个不管犯了多么丢脸的错也敢继续拍着胸膛自吹自擂的人。 麻衣有些担心，把之前准备好嘲笑他的话都吞了回去 “还好吧，列夫也很厉害啊，扣球得了不少分是不是？”她安慰道，“只不过你的学长们都太厉害啦，怎么能每一球都接得那么稳！简直像安装了定点接球的ai程序一样！” 列夫短促地吸了一大口气，导致声音有些憋闷：“那，你觉得谁看起来最厉害？” 麻衣认真思索了一下。 “果然还是……那个黑色的头发的三年级学长吧？我记得他还是你们的队长？不管接球还是拦网都好稳，发球也很厉害——是个很可靠的前辈的感觉，有他在场上的时候，局面就会让人很安心。”然而想起刚才那个在走廊里散发出危险气息的人，麻衣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补充道，“但是他平时是不是对你们挺严厉的？感觉有点可怕。” “……”灰羽列夫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在麻衣注意到之前忽然大声说道，“要论安心的话，应该是夜久前辈更让人安心吧？” 麻衣露出「夜久前辈是谁」的疑惑表情。 “我们的自由人，就是运动服的颜色跟我们不同的那个。” “哦哦，那一位呀，也很厉害啊，但是总觉得不是很起眼……” 这是因为自由人不能在前场组织进攻，只能不断地扑救和一传，再精彩的操作也只是一闪而逝，接下来人们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二传和主攻手身上。外行人一般是很难注意到队伍中自由人的厉害之处的。 这个道理，灰羽列夫是懂的。 虽说是懂的没错。 但是…… 147. “哟，野猫们！” 时间回到排球部众人还在体育馆里收拾背包的时候。 户部学园的大将优忽然出现，无比习惯地朝他们开了个嘲讽炮：“预选赛第一场打得还不错嘛，但是最好不要留下来偷看我们户部的比赛哦，免得还没对上手你们的心态就崩啦，哈哈！” 第24章 “不要理他。”孤爪研磨冷漠地说，“小黑不在，没人想理你，这些话你还是留到下次他在的时候再说吧。” “没事没事，刚才我已经碰到过他啦。”大将优一脸八卦地坏笑道，“他现在被一个超可爱的小学妹拦住了哦，也不知道是要告白还是什么。但是对方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一定会后悔的吧！真想阻止小学妹误入歧途啊——” 咦咦咦！黑尾学长被学妹追求了吗！ 大将优的话成功引起了几个一年级的兴趣。 “喂喂，在哪里啊，我们去看看！”不对，还有一个身为学长却完全不知道带头沉稳点儿的山本猛虎。 灰羽列夫快活地凑热闹：“我也要去！” 148. 从走廊尽头的拐角后，只能看到黑尾学长的背影。 因为个子太高，所以他的肩膀把那个女孩子的脸也遮住了，只能看到她穿着一条有些贴身的长裙，还有风格活泼的短上衣和休闲鞋。 “是哪个学妹啊，看不清楚啊——”山本猛虎眯起眼睛观察了半天，“但是是可爱型的！” 然后他们看到黑尾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那个女孩儿，对方欣然接过。 “可恶！”山本猛虎酸溜溜地说，“明明是一起打比赛的为什么没有学妹注意到我！难道我不帅气吗？你说是不是列夫？列夫？” 山本猛虎回过头，看到灰羽列夫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竟然有些恐怖。 “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列夫忽然又低下头，表情掩藏进了阴影里，转过身说，“我们回去吧猛虎学长。” 149. “我一年级刚进排球部的时候啊，跟小黑的关系可差了！”灰羽列夫还记得夜久卫辅在某次闲聊的时候提到过，“我们俩完全不对盘，就连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都不一样。都什么年代了，那家伙居然还喜欢黑长直——明明短发的女孩子才比较可爱好不好！” 思及至此，灰羽列夫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后几步打量着麻衣披垂在肩膀上的长长黑发，绷紧咀嚼肌忍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麻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哎？”麻衣心跳加速起来。 这家伙难道是终于开窍了吗！ 怎么办！？ 她迅速思考。 第一反应当然是故意说反话。比如——“我喜欢成熟稳重学习好的聪明男孩子，最好还要戴眼镜，懂得温柔体贴人。” 但是这样的刺激对灰羽列夫真的有用吗？ 总觉得至今为止，反话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起过作用呢…… 麻衣纠结了一下，然后模棱两可地说：“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类型啦，只要个子比我高，头脑……能稍微放聪明一点就行了。” 150. 虽说暗示得不是特别明显，但是正常人听到这句话之后应该都会自己对号入座了吧？ 可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更糟糕了？ 151. 在断断续续的交流中，两人很快来到了分别的分岔路口。 “我要往这边走了。” 麻衣有些期待地看向列夫。 最近他经常邀请她去他家看狮郎。 但是考虑到现在已经开学，无论是放学后还是周末去他家，都有可能撞见在家休假的灰羽夫妇。 总觉得……还没做好和他父母见面的心理准备。所以麻衣一直没有同意，已经很久没见到狮郎了。 “今天他再邀请我的话，我就跟他一起回去吧。”她如此期待着。 但是，这一次列夫毫无表现，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边转身挥手道：“好，那周一见！” “……”152. 这算什么？ 麻衣试图为他的行为找一个借口。 比如说，比赛打得太累了，急着回家休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邀请招待她……之类的。 …… 但还是好生气啊！ 麻衣气鼓鼓地扭头回家，顺便恼怒地踢飞了一颗石子。 而那边的列夫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竖起耳朵等待麻衣的脚步声从身后彻底消失，然后调转方向，狂奔着冲向了另一个路口。 十多分钟后，他敲响了夜久家的门。 “干嘛？”刚刚回家的夜久卫辅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学弟。 “夜久学长！请带我练接球吧！”灰羽列夫一脸严肃地大喊。 “哈啊？” “练接球吧！” “不是……平时训练的时候不是怎么逼你都不肯好好练接球的吗？” “我现在超级想练！我们一起去体育馆吧！” “你发什么神经！我们才刚从体育馆回来，我都还没洗澡呢！” “那不是正好吗！我们练完了回来再洗！” “你给我滚啦！” 153. 其实，麻衣喜欢的男性类型，灰羽列夫是知道的。 那是高一刚入学没多久的时候，他被英语老师成功催眠，一觉睡到了下课。 铃声将他从梦中吵醒，但他依然不太想抬起头，继续迷迷糊糊地趴在胳膊上打盹。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几个女生聚在他附近的位置上聊天。话题大概是「你们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作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本能地竖起了耳朵。 然后就听到一个莫名熟悉的声音说：“我吗？当然是成熟温柔的类型啦。” 他隐约记起，这个人是班上新选出来的班长，据说学习成绩非常好。长相明明挺乖巧可爱，但性格却意外的沉稳。 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星星？舞？ “但是成熟什么的，这是跟年龄有关的吧？谁不是从幼稚一点点变成熟的啊。” “那就温柔。”班长敷衍着应付。 “温柔也是分人的嘛，你看，比如说有的人只对待喜欢的人温柔。但是对待外人就很冷淡，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区别对待更让人心动吗！” 其他女生纷纷表示同意同意！同感同感！ “这种事情是要看缘分的嘛，所以说我们现在聊的应该是「喜欢的外表类型」才对吧？” “外表啊……我对脸没有很大要求，但是身材的话……”星野麻衣沉吟了片刻，忽然说，“肩膀……比较宽厚结实的那种吧？会让人觉得比较安心。” “欸——说到底星野你就是喜欢年长的嘛！” “怎么啦！喜欢年长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是大叔派的？” “不是！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学长派吧？” “嗯。” ——哦，星野，对了，班长的名字是星野麻衣。 好漂亮的名字啊。 当时的灰羽列夫闭着眼睛想。 像是星幕下的舞蹈一样。 那个时候，灰羽列夫和星野麻衣还不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在他的眼中，她还只是个书呆子班长。所以并没有对此太过留意，随便听了两耳朵之后就再次睡着了，后来也很快就忘掉了这件事。 从「记忆」上来说是忘掉了，但是有些「感觉」却沉淀了下来。 第25章 以至于后来对麻衣产生了朦胧的好感后，第一次看到她和黑尾学长在排球馆门口交谈，他内心深处就忽然爆发出强烈的不安。 没有来由的，本能地觉得——糟糕。黑尾学长看起来好像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于是他就刻意地大喊着「麻衣」的名字跑了过去，打断他们的交流，然后把麻衣带得远远地躲起来。全程都不太敢看黑尾学长的眼睛。 之后好几次在家洗澡的时候，还会莫名地侧过身打量自己的上身，胳膊，手臂，还有脖子到腰部的线条。 果然……跟猛虎学长说的一样，稍微有点太瘦了。虽然肩膀足够宽，该有的肌肉也得有，但是和学长比起来，就完全够不上「宽厚结实」的程度了。 这样……没有麻衣喜欢的那种「安心」的感觉吗？ 难得的，灰羽列夫有点忧郁。 毕竟他现在就是一个长个子的年龄段，吃得再多也只会长个子，肌肉什么时候发育得起来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无论如何都要等身体自己到达那个发育期吧。 但是…… 154. “哦哦，什么情况？”黑尾刚走进排球馆，就看到夜久和福永没有好好训练，傻站在场边发呆。 夜久回过头，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快看啊黑尾，那个列夫在主动拉着猛虎练接球呢！” “哦？”黑尾也惊喜地笑了，站过去跟他们一起围观了会儿列夫的练习。 山本猛虎毫不客气地扣下一球，嘭的一声狠狠砸下。列夫扑过去接，站位选得不错，但球还是落在了他的上臂靠近胸口的位置，失去了方向，倾斜着飞出了球场。 黑尾往右侧小跑了几步，将弹飞的球接住，然后顺口指导道：“列夫，站位稍微有点太前了，退后半步，用前臂去接！” “哦！”灰羽列夫先是习惯性地大声应答，然而在看清说话的人是黑尾后，表情瞬间变得纠结起来。 “？”黑尾奇怪地挑起眉，“你这是什么鬼表情……” “我——”列夫忽然上前几步，气势十足地嚷道，“我是不会输给黑尾前辈的！” “？？”黑尾脑袋上挂满了问号，勉强接话道，“哦、哦，好，那你加油吧。” 列夫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冲回球场：“猛虎学长再来一球！” 山本猛虎有些担忧地抱着球：“你小子别是真的被打坏脑袋了吧……” 14|告白 155. 灰羽列夫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平时有什么疑惑和苦恼要么是脱口而出，要么也会回头向朋友或家人求解。 但这一次的烦恼涉及到他人生第一次的惴惴不安。 跟姐姐说的话，她肯定转头就告诉麻衣了。而不管是同班同学还是社团的朋友，又都是事件相关者，让他们知道就糟糕了。 在苦恼中憋了好几天的灰羽列夫，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孤爪研磨的身上。 研磨学长头脑那么好，肯定擅长处理这种事，而且他看起来嘴巴挺严（事实上是只要不问他就懒得说），拐弯抹角地问一问他，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好的就这么决定了！” 孤爪研磨在教室座位上默默打了个冷颤。 156. 孤爪研磨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大多数时候都和黑尾铁朗同出同入，想找到个单独和他聊天的机会还挺难的。 但灰羽列夫并不会为此事烦恼。 想当初他为了能适应研磨学长的节奏、打出舒服的扣球。可是一度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他的身边打转的。现在的他能很自豪地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研磨学长行踪的人，除了黑尾学长就只有我了！” 于是第二天，他就抓着中午午休铃刚刚响起的瞬间冲出教室，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浑身不自在地踏上了二年级的走廊。 157. 对孤爪研磨来说，午休时间是仅次于假期宅家打游戏之外的最美好的时光。 他总是带着午饭和游戏机去教学楼顶层的天台上找个阴凉的角落，一个人舒舒服服地渡过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偶尔也会有人成群结伴地跑上来吃饭聊天。但是那么大个天台，躲在门房后面，耳机一塞，就又是一个人的世界。 真是舒服。 虽然班长在听说此事后曾担心地跑过来询问他是不是被班上的同学霸凌。不然为什么总是一个人跑去那种地方吃饭。 “……”那种地方怎么了？天台好歹也算是漫画主角的出没地，被霸凌的人一般会被逼到厕所去吃饭才对吧？ 啊，这种想法好像有点不道德。 孤爪研磨在心里对某个并不存在的对象说了声抱歉，然后拿出便当，将switch塞进口袋里——最近买了任天堂新出的游戏，还一次都没有玩过，所以心情超级雀跃。 带着这样雀跃的心情，孤爪研磨迈着并不太明显的轻快步伐走到教室门前，缓缓推开—— “啊，研磨学长！” 一道巨大的阴影投到了他的身上。他表情复杂的抬起头，看到了灰羽列夫那颗愚蠢又遥远的笑脸。 “好巧啊！我正好有事要找……” 嘭！ 孤爪研磨当着他的面摔上了门，然后快步走向教室前门，企图趁他发呆的时间溜走。 158. “研磨学长我有事想请教你啦，就一会儿！我问完就走！” “……”没想到他居然能找到天台上来。孤爪研磨抱着便当叹了很长一口气，慢慢蹭到他平时习惯的位置上坐下，然后说：“问快点。” “那个，研磨学长你……有没有……就是……”灰羽列夫还在努力组织语言，不经意间一低头，发现研磨学长正用一种极度不耐烦的眼神盯着他。 仿佛在说：“你好烦！长话短说！” “就、就是！”他吓得赶紧加快了语速，大声问，“因为研磨学长在球场上看起来总是没什么干劲，而且接球啊拦网啊什么的都很普通……” “？？”孤爪研磨的表情略微狰狞了起来——我的接球和拦网……什么？别人说这种话也就算了，但是唯独从你灰羽列夫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格外的不爽啊！是谁给你的勇气说别人的接球很普通的？ 估计是这一次他的内心活动太多，灰羽列夫没有再看出来，继续慌慌张张地问：“所……所以研磨学长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人觉得「不可靠」或者「不安心」该怎么办呢？” “你……觉得我在赛场上很不可靠、让你们不安心了？” “不不不！完全不是这样！”列夫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问题，揉着头发抓狂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了另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对于不懂排球的人，比、比如说不怎么看得懂排球赛的女、女孩子。因为这个觉得你「不可靠」的话，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孤爪研磨沉默了比较长的时间，然后慢悠悠地开口，“列夫你被女孩子甩——” “不是！我没有！” “……”反应这么敏感，就算不是被甩也是被女孩子嫌弃了吧？只不过…… 研磨思索片刻，是实事求是地说：“但是，既然是看不懂排球的人，为什么会觉得你在赛场上的表现不可靠？” 第26章 “她……她也没有说我在赛场上不可靠啦……”灰羽列夫不停地揉着头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瞬间就被套出了实话。 啊，果然是被女孩子嫌弃了——研磨做出判断，默默往嘴里塞了一颗西兰花，边嚼边看戏。 列夫挣扎着继续说：“但是她对我说，她觉得黑……觉得其他学长们的表现看起来非常「让人安心」。” 研磨慢慢咽下了那颗西兰花，才说：“所以你就认为，她觉得你不可靠吗？” “是的……”列夫垂头丧气的样子。 “那你就努力把球练好不就行了，就像你最近做的这样。”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但是！我猜测啊，女孩子的想法会不会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再加上她本来也不太懂排球。所以她眼里的「让人安心」的表现，说不定和我所想的不一样欸！” “原来你还有这种程度的双向思维能力啊……” “啊？什么？” “没什么。那你想问我的到底是什么？” “研磨学长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可靠呢！” “我不太懂女孩子和这种感情方面的事。所以你从我这儿也得不到什么有意义的建议。但是……”研磨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想和那个女孩子打排球，还是谈恋爱？” “欸？当然是、是……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列夫面红耳赤地嚷完，又慌忙道歉，“对不起，我的语气又……” “都说了不用老跟我讲究语气的事了。”研磨皱起眉头，戳着自己碗里的饭说，“既然你想做的是她的男友，而不是队友，那让她觉得「安心」的方式就不应该是练球了吧？” “欸？” “不一样的吧——赛场上的「可靠」和生活上的「可靠」，完全不是一回事。” 灰羽列夫瞪大眼睛，大脑疯狂运作了一番，然后幡然醒悟：“对哦！” 当时刚打完比赛，他心里还在为自己那些丢人的失误而倍感不安，然后又听她夸赞黑尾学长「接球和拦网都很棒，让人安心」，他的思路马上就被带偏了，直到现在才被孤爪研磨重新掰正。 “啊啊啊研磨学长谢谢你！” “你居然真的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总而言之请告诉我该做什么才能让女孩子喜欢！” “我看起来像是擅长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吗？” “也是哦。” “……”孤爪研磨凉飕飕地说，“别人自嘲的话请不要肯定得这么快。” 这家伙，有的时候真的很惹人讨厌。 研磨有点记仇地开始了套话。 “在那种不懂排球的女孩子看来，我们队里最可靠的人是谁？”他若无其事地问。 “是黑尾学长啦……”列夫垂头丧气地说。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懂了。” 套他的话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挑战性的游戏。 研磨随手摁开了switch的屏幕。 159. 当天的训练解释后，孤爪研磨就在回家的路上一边玩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列夫喜欢的女孩子可能喜欢上你了。” 黑尾铁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160. 从「球技不扎实肩膀不够宽厚=不可靠」的错误逻辑中走出来后，灰羽列夫的思路顿时就清晰了起来。 「如何让女孩子觉得安心」，或者说是「如何讨女孩子的喜欢」，这种问题他身边的同学、学长显然是一个都答不上来。 但是信息时代，有什么问题是谷歌一下不能解决的呢？如果有，就再必应一下。 灰羽列夫很快就通过「喜欢成熟男生的女孩子」和「如何才能表现得成熟稳重」等等关键词，搜索到了一篇（他认为）非常厉害的网络攻略。 161. 《成熟男人应该如何攻略心仪女性——你不知道的三种隐藏技巧》 这个标题……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但是内容着实捉人眼球。 你不知道的三种隐藏技巧其一：一个成熟稳重的男性，最重要的一点特征就是「沉默寡言」和「言简意赅」，话太多的人，不管年龄多大都会让人觉得幼稚。 “原来如此！” 灰羽列夫觉得自己顿悟了！ “但是，话太少的话不就很难跟她聊上天了吗？” 他的内心刚刚浮起这个疑问，就在帖子的下一行看到了相应的解答—— 交流时要多用「嗯」「哦」「不错」等简单的语气词。此外，短促的微笑和「很有趣」等应对语也会让你显得格外高深。 “哇！这个帖子好厉害！为什么会知道我正在想什么！” 162. 于是，第二天上学后，灰羽列夫努力绷出一幅高冷的表情踏进了教室，坐下。 “交作业。”麻衣每次收作业的时的语气才是真正的言简意赅，还带着点让人心头一惊的冷漠。 ——以上只是一个班长为了管住班上的同学而必备的气势武装而已。但居然让努力绷着高贵冷艳表情的灰羽列夫自卑了一下。 不对不对，我也可以的！话少一点，少一点…… “哦。”他面无表情地说，将作业本递了过去。 麻衣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一边抽走作业本一边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成熟男人的表情啊！列夫在心底大喊。 “像低血糖一样。今天没吃早餐吗？” “没。” “没吃？” “吃了。” “那你「没」什么？” “没有低血糖。” “……”列夫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身体还蛮健康的，一般不会低血糖什么的……” 他还想说，之前参加集训，经常一天连续打好几场的比赛，途中完全没有想到要补充糖分，但还是精神十足哦！ 还好他忍住了，没有把这段废话说出来。 “……”但是麻衣的表情更加无语了，“你今天……算了。” 163. 别「算了」啊！ 说出来啊！你觉得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164. 你不知道的三种隐藏技巧其二：夜色是你最好的伙伴。 心理学家研究发现，黑夜所营造的不安全感能够刺激人的激素分泌，在那种寒冷危险的环境中，很多加班回家的女孩都会渴望陪伴和保护。所以，抓住她加班的日子，在公司楼下等她一起回家吧！（p.s 此举必须长期坚持才有效果，建议第一次假装顺路，连续一周以上每晚送她回家后，再表明心迹，会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送她回家啊……” 但是我们都还是学生，不存在加班问题啊，而且我自己也还要训练…… 啊。 对了，麻衣每晚都会去补习学校上课，在她的补习学校楼下等她不就好了！ 做了如上决定的灰羽列夫，当晚难得的没有留下加训，练习一结束就迅速换好衣服冲出了校门。 然而麻衣的补习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长。等过了晚饭时间，等过了散步时间，再等下去他今天的作业肯定要写不完了，但还是得等啊…… 第27章 深夜十点，他终于看到了那套熟悉的音驹校服，麻衣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路对面的街道上。 他一扫倦容，兴奋地抬起手想要喊她的名字——但是等等。 要沉默寡言！注意气质！ 他在原地短暂地僵立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间救了他。 因为下一秒，他就看到麻衣小跑几步，打开了街边一辆白色轿车的车门。 轿车驾驶座的窗户后面，是麻衣妈妈的脸——而且她已经摇下了车窗，正用冷漠戏谑的表情看着他。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啊啊啊我刚才的样子她全都看到了吗！？ 啊啊啊！ 麻衣的妈妈自然是不会提醒女儿他的存在的。她冷冷笑了笑，重新摇上了车窗，启动汽车将女儿接走了。 165. 也是哦……每天晚上在外面学习到十点的话，任哪个妈妈也不会放心让女儿独自乘车回家的吧。 他很久之后才从麻衣口中得知，就算是妈妈忙碌、出差的日子，她也会拜托自己的朋友去接麻衣回家。 “一般都是吉田阿姨来接我哦，要是你有机会见到她就好了。”提起那个吉田阿姨时，麻衣总是挺兴奋的样子，“她每次都是骑摩托车来的！超酷！” “哈哈……是吗……” 总而言之，这个方法行不通。 166. 你不知道的三种隐藏技巧其三：终极绝招——先抑后扬。 “什么啊这是，语文课吗？” 女人是很容易被宠坏的生物，感动一个女人就像驯养一只小动物，一味的对她好只会让她越加得意任性、不知道珍惜。所以说，学会制造心理落差是非常重要的。 先装作对她毫不在意甚至有点凶的样子，比如日常批评她的错误、经常表现出不屑一顾或是嫌弃的态度。然后在关键时刻却选择挺身而出，为她解决危险或麻烦，让她知道你是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情的大狼狗，而且这份关注只聚焦于她一个人——90%的女人都会瞬间爱上这样的你。 “这么厉害的吗！” 但是……什么？毫不在意甚至有点凶？要批评她还要不屑一顾？ 太难了吧！这要怎么做啊！话说回来，麻衣那么优秀，我哪有机会去批评她啊…… 167. 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麻衣恶言相向的灰羽列夫，最终选择了回归起点——将沉默寡言和冷漠的态度发挥到极致，假装对她丝毫不在意，甚至刻意躲避和她交流。 于是很快，星野麻衣就感觉灰羽列夫仿佛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也不是说彻底消失不见，每天还是会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的。但是那个总是在她耳边咋咋呼呼的人却忽然变得沉默起来，每天下课不是睡觉就是出门，放学后更是直接奔去排球馆训练，连声招呼都不跟她打。 好像变回了那个高一刚开学时、和她完全不熟悉的灰羽列夫。整整一个星期，他们都没有说上几句正常完整的话。 就好像…… 他对她的好感，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一样…… 忍无可忍的麻衣在某天放学后，在前往排球馆的路上拦住了他。 “有事吗？”列夫说。 灰羽列夫无论是肤色、瞳色还是发色都很浅，再加上高瘦的身形和锋利的面部线条，导致他在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又冷又凶，就算明知道他是个傻乎乎的笨蛋，被他用那种眼神注视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害怕。 麻衣咬着嘴唇纠结了片刻，最终决定直话直说：“最近……你好像有点奇怪。” “有吗？” “有。” 四句话结束，这场聊天又成功被杀死了。 以前列夫总是咋咋呼呼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有很多话说，多到她嫌吵。 但是现在，他突然不说话了，麻衣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的交流继续下去。 她挣扎了一下，又开口问道：“狮郎最近好吗？” “挺好的。” “它的猫粮我……” “不用。我已经给它买好了，够吃很久。” “哦。”自己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麻衣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列夫你……是不想跟我说话了吧？” ——不是不是不是！ 灰羽列夫的后背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我想说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是时机……那个能让我——“挺身而出为她解决危险或麻烦，让她知道你是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情的大狼狗”的关键时机为什么一直都没出现啊！ 但是……正常的学校里根本不会每天都发生那种需要人去解救的危机事件吧…… 这一点灰羽列夫显然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的眼睛还在上下左右的乱飘，就是不敢去看麻衣的脸，看似冷如冰山实则慌得不行。 然而他所期待的「关键时机」仍然没有到来。 眼看着两人僵持的局面越来越尴尬，他只好说：“我要去训练了。” 然后试图从麻衣的身旁绕过去离开。 在他走出几步远后，麻衣终于忍不住了，头也不回地大喊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吗！？” “哎？” “我……”麻衣刷的转过身，列夫这才看到她脸上那强忍泪水的表情，“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干嘛做出这幅样子给我看！我……我可没义务受你的这种气！” “不……”灰羽列夫彻底慌了，事态好像有点……太过于超乎他的想象，“不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列夫忽然闭上了嘴。 现在说出真相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而且就在刚才那个瞬间，不知道怎么的，列夫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有多愚蠢。 完全说不出口啊！被她知道就太丢脸了吧！ “因为？”麻衣等了半天，他却始终没有再开口。 终于，她双拳一攥，发着抖转过了身：“我知道了，绝交就绝交！” “啊！？”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眼见着麻衣拔腿就跑，列夫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 还好追她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在她踩上楼梯之前，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立刻被用力甩开了，但总算是争取到了说话的机会。 “等等等，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灰羽列夫慌忙将右手撑在墙壁上，阻挡了她往楼上跑的路线。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麻衣的眼睛湿漉漉的，泪水始终没有落下来，但却让的眼睛更亮了，像是闪烁的星星。 灰羽列夫看着那双眼睛，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挣扎，终于放弃了脸面，垂头丧气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干什么？” “你自己看吧。”他头也不抬地说，“密码是123690。” “好白痴的密码。” “这不是重点吧！” 168. “成熟男人应该如何攻略心仪女性——你不知道的三种隐藏技巧……”麻衣慢慢念出了手机上的文字。 第28章 这对于灰羽列夫而言无疑是现场处刑，他羞耻至极地坐到了楼梯台阶上，捂住自己的脸。 “你不知道的三种隐藏技巧其一……” “不要再念出来啦！默读可以吗！默读！” 麻衣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迅速扫完了这个帖子，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白痴吗！什么啊这是，写这个的人是韩国留学回来的言情剧编剧吧！”她笑得站不住，坐到列夫的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哈哈哈你也是，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啊？想要变得受欢迎吗？方法完全错了哦！” “才不是呢！”列夫心中焦躁，口是心非从来都不符合他的本性，这段时间的压抑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脱口而出道，“是因为你说过你喜欢成熟稳重的男生啊！” “……”此话一出口，麻衣的笑声瞬间停滞了。 放学后的楼梯角，恢复了应有的寂静。 麻衣的心脏骤停了一瞬，然后像是为了追加回那一瞬间的暂停似的，开始疯狂跳动，发出恼人的咚咚声，按也按不住。 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并排坐在一楼最后一级台阶上，手臂与手臂之间，隔着一拳远的距离。 麻衣局促地抱着自己的腿，小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偶然……咳。”列夫刚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吓人，赶紧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偶然听你提到过。” “哦……”麻衣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片刻，才埋着脑袋小声说，“但是……喜欢的类型，和喜欢人，是不一样的吧。” “是吗……” “是啊。很多人都是这样吧？理想中的类型和最后喜欢的人，经常是完全相反的。”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有呀。” “和你的理想型不一样？” “完全相反。” 列夫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听见麻衣继续说了下去：“我现在喜欢的人啊，非常幼稚，一点都不稳重，不聪明，像个笨蛋一样，而且脑子里只有一根神经，永远都只听得懂直话。” “哎？” “他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宁愿去学论坛里的白痴贴子也不肯直接表白，真的好让人火大啊。打排球的时候也很傻，在场上傻乎乎的蹦来蹦去。虽说拦网和扣球的样子还蛮帅的，但是失误也有一大堆，恨不得要全队的前辈帮他收拾残局。而且瘦得像根竹竿似的，靠在他身上都嫌硌得疼，一点都不舒服。” “……” “但是……”麻衣微红着脸，将额头轻轻抵到列夫的肩膀上，笑着说，“我觉得，他这个硌人的肩膀呀，非常有安全感哦。”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 已经把答案与机会送到灰羽列夫的嘴边了。 这种时候再不开口，还算什么男人啊！ 169.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像个笨蛋一样，害得你……” “但是……我很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你！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但我也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犯同样的傻……因为我……是个笨蛋嘛……所以！” “所以从今以后，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请直接告诉我吧！” “我保证不会生气也不会逃避，只要是麻衣说的话，我全都听你的！” “所以……” “可以跟我……交往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