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兄长不可能崩坏》 第1章 [无cp向] 《反派兄长不可能崩坏 》作者：青山瑟瑟【完结+番外】 本文： 一个带恶人（不是），如何被反派哥哥们搞（教）成人间小甜甜的故事；也是一群本该堕落的反派，被小太阳治愈的故事【哥哥都是美强惨，不是爽文，酸甜味，主角控不建议看】 真写不出来什么文案，放下篇章吧～ 【职业备胎的霸道总裁】 【求荣卖国的武学宗师】 【两副面孔的国民影帝】 【堕入魔道的佛修大能】 专栏还有《我的大哥不可能咸鱼》《男配弟弟不可能恋爱脑》同系列兄友弟恭完结文可看！！ 第1章 弟の出场 ◎来都来了，贼不走空◎ “唉。” 姬寒又叹了口气。 等车子从桥上下来，他第一时间按下车窗，玻璃沉闷的下降声被擦身而过的滋滋声掩盖。 此时刚下完一场雨，马路上疾驰的车辆都沾着水珠，呼啸声里夹杂着令人舒心的青草味。 “风太大了，小心着凉。” 驾驶座上的男人扫了眼后视镜，声音和人一样温和。 “我知道，热。” 姬寒撑着下颌，眼神虚虚落向路旁深红似火的梧桐林，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压根没看树，记忆还停留在十分钟之前—— 进入这个故事之前。 那会儿他正在自家店门口晒毛巾。 他们开大保健的，每天都有一堆东西要洗。 店里就两个人。 姬寒负责拉客，扶肆负责赚钱。 尽管手里薅着荒星唯一一家足疗保健店，但大部分时候也不盈利。 姬寒要早知道城里住的大多是灵玄位面卷过来的糙老爷们儿，他死都不会把店开在这。 现在嘛，街坊邻居都混熟了，也不想走。 如果不是扶肆这个天选bug时不时拉着客人攒上一局，上个月就已经因为交不起房租被赶走了。 他倒也不是怕被赶，就是面子上不好看。 “哎，顺子到顶，压你。” 姬寒的身后，四方桌上三个衣着迥异的男人在打牌。 说话的是个白衣僧服的光头，肤色微有些偏麦，一双星眸暗含笑意，眉心一颗豆大的红痣格外招眼。 身侧的店名牌匾被他挡得只剩下“孤儿”俩字。 此时那对碧瞳从手里最后两张牌上移开：“要吗？不要我继续了？” 声音透着成熟男人的沉稳，偏看他双脚离地紧紧搁在长凳边缘，像个孩子一样屈腿坐着。 “不要不要，你还有几张？” 试图探头瞄牌的少年叫白毛，就住在隔壁。 被虚空乱流卷来的时候正好落在姬寒脚边上，又被姬寒一脚踹进隔壁道士的炼丹房。 醒来后不幸失忆，既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叫什么名字，也不晓得姬寒踹了他一脚。 正面看是个白色短发的精神小伙，后脑勺却又留着几捋细长的小辫，原谅绿的发带缠成精致的蝴蝶结。 说话不说话总笑眯眯的，看着比隔壁街奶茶西施还弱不经风。 “两张。” 钱的事，扶肆从不马虎。早在白毛凑过来之前他就扣住牌面。 桌上最后一位是个体修大汉，也算店里的常客，老输记了：“该不会又是两张鬼？” 扶肆碧眸清亮：“你猜？” 姬寒甩了甩最后一片毛巾，正要给它丢上私拉的晾衣绳上，不妨被一股怪力砸了个正着：“啊……” 揉着腰愤然回头，却发现身后几个人沉迷牌局毫无所觉。 动手的另有其物—— 是被姬寒撕碎过无数次的纪神册。 跟之前一样，小册已经翻开在某页停下，透出阵阵淡粉色的光芒。 但不同的是，这次上面的不是乱码，而是正经文字： 位面s18679，节点编号20201001，气运隐患达到极限，亟待修复。 姬寒觉得纳闷儿，撕书的手一顿，片刻的时间书上就浮出两个选项： a.接受任务; b.强制执行（撕书默认选b）。 “？” 姬寒深吸了一口气，刷刷刷又把书给撕了：“不去不去不去！还威胁我！” 撕碎还觉得不够，扔在地上忿忿踩了几脚：“呸，狗男人！” 气在头上桶都不要了，转头往屋里走。 离开之后，地上的碎纸被一阵风卷起，粉色灵光又现，慢慢形成纸漩。 两分钟后。 扶肆又赢了一局：“四个贰，没了，给钱。” “妈的……真邪门儿！” 那体修虽然不甘，却还是不曾赖账。 白毛则薅了薅后脑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扶肆师父啊……” “我就剩最后十块钱了，还得用它熬着等师父回来……你看能不能下次给？” 扶肆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微微倾身：“也行。” “不过我得先收点利息，你师父上个月八号，是不是又酿酒了？” “哎？你怎么知道？”白毛眼眸微睁。 师父防扶肆跟防贼一样，特意躲在房里酿的，没想到这都能被扒出来。 扶肆正要说话，却见白毛脸色骤变，咚的一声跳离长凳，指着扶肆身侧大惊失色：“狗啊！有狗啊！” “嗯？” 衣袖适时传来拉扯，扶肆低头就见凳上多了一只短腿柯基，背毛金灿，嘴里叼着一本小册子。 第2章 “姬寒？” 扶肆说着接过柯基嘴里的册子，随意翻开：“是纪神殿又派任务来了？” “汪！汪！” 狗子叫了两声。 “我还有事，走了！”体修输了钱不太高兴。 “慢走啊，明天再来啊。”扶肆不忘送客。 一旁的白毛面露疑惑：“你说这只狗是姬老板？” 扶肆还没回答，柯基已经面露凶色，喉咙里发出暗含威胁的咆哮，显然不高兴被人叫狗。 姬寒不叫还好，这一叫把白毛逗笑了：“哈哈哈！这真的是姬老板？原来你的本体是狗吗？” “呜……汪！” 伴随着一声狂吠，白毛肩上顿时多了道金光，片刻的功夫就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不仅如此，还喷嚏不断：“阿嚏！阿嚏！别过来别过来……我对狗毛过敏啊……” “汪汪！” 一人一狗边打边退，很快就消失在店门口。 等姬寒再回来，扶肆也将剧情看了个大概。 这是个霸道总裁因为求而不得黑化成反派的故事，最后当然以be收场，姬寒需要以弟弟的身份阻止最终悲剧的发生。 “你要去吗？”扶肆合上纪神册。 “汪！”姬寒仰头叫了一声。 “你说救不了？”扶肆听懂了，“为什么？” “汪汪！” “你说这种强取豪夺的男人都是垃圾，就算去了也只会把人直接埋了？”扶肆不太确定。 姬寒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扶肆想了想，忽然道：“可不去的话，又得做很久的小柯基。” “做柯基可赚不了钱，赚不了钱就不能交房租，交不了房租就只能回主神殿扫地……” 停顿片刻，扶肆收回视线：“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神了，是个只会洗脚的节点修复师。” “听说那个男人最近心情不太好，还是劝你再想想。” 这话不知让姬寒想起什么，只见他闻言耳朵顿缩，蹙眉陷入沉思。 扶肆把柯基抱到桌上，和他视线齐平：“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 柯基没说话。 “遇到困难我也会帮你的哦。”扶肆透着蛊惑。 “呵……” 柯基这次眼睫微垂，发出一道气声，显然看不起：“汪汪汪！” 扶肆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怎么能说是为了酒呢？有我在，至少能让你运气好一点点。”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姬寒反应更加激烈，狂吠一通后扭屁股就要下地。 如果说扶肆是天选bug，那姬寒就是天选dog，各个方面的dog。 开过光的霉运就是他的痛脚，他最讨厌别人戳他痛脚。 两人争执的片刻，桌面的纪神册又被风吹开，露出里头的黑白格子漫画。 当前画面都是一对男女。 右侧最后一幅画里只有男人。 他一手搭在领口一手搭在门把上，仿佛刚刚从房里出来。 就在姬寒跳下桌子的同时，右侧画面底部突然多了一片粉色漩涡。 “咦？”扶肆倒是看见了，只是还不等他提醒，一人一狗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刚才还闹哄哄的店门口就只剩下一块摇摇欲坠的牌匾：孤儿足疗大保健。 一阵风划过，连牌匾都掉了，砸出哐当一声巨响…… 眼前移动的红林和姬寒的回忆一起停滞。 回过神就听见姬一言的提醒：“到了，下来吧。” 姬一言是故事里姬寒的亲爹。 但他不止姬寒一个儿子，早年和一个法国女人好过，有个比姬寒大十多岁的长子，叫楼远归。 今天来是为了把姬寒暂时托付在楼远归这儿。 明天他和姬寒的亲妈就要出去考察，之后大半年都回不来。 本来是打算让姬寒他爷爷过来帮忙照顾，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交给楼远归。 姬寒读高二，正是不服管教的时候，给哥哥还是比给爷爷让人放心。 虽然楼远归也刚回深城不久。 姬寒从车里下来，怀里抱着的不是背包，而是一只毛发细腻的布偶猫。 姬一言看见怔愣了一瞬：“你什么时候带了只猫过来？” “喵～”布偶碧蓝色的眼眸微眯。 “一直都有啊。”姬寒一把捂住猫的嘴，转头往前走。 车子在庄园外就被拦下，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 是个西装革履的老绅士，发须皆白。远远看见姬寒两人走近一点反应没有，只是微笑着等。 “姬先生姬少爷早上好，我是庄园的总管托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没想到这位管家还能说汉语，就是口音有些让人难受。 姬寒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个老头子看他的眼神透着傲慢。 “您好，劳烦通报一声，我是来找你们的……老板，楼远归。”姬一言斟酌片刻，“之前约好的。” “当然，patrick一早就告诉我，他向来和我无话不谈。”托马下颌微扬，显然很骄傲。 “……” 姬一言和姬寒对视一眼，都有些失语。 姬一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不怎么善言辞。 好在姬寒看出他的窘态，提议道：“爸你回去吧，我都到了自己能搞定。” 姬一言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看了眼托马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咱还是回去吧，我让你爷爷过来？” 第3章 “不用。” 姬寒一口拒绝：“来都来了，贼还能走空吗？” “嗯，”姬一言先是点点头，很快觉得奇怪，“嗯？” 不过不等他再开口，姬寒已经揽着他上车了：“爸您慢走，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也要好好工作注意身体啊！” “可是……” “我会和哥哥好好相处的，妈还在等你回家吃饭，回去仔细检查行李，记得我送你的保温杯不要忘记带了……” 从没和儿子腻乎过的姬一言：“……好，好。” 一直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姬寒才收回挥舞的手臂。 随着手臂一同收敛的，还有脸上无害的笑容。 第2章 弟の新家 ◎楼远归是什么品种的昏君？◎ 姬寒收回视线转身，对托马可没对姬一言这么好的态度：“是跪着进还是爬着进？” 托马本来还算稳妥的笑容微微有些皲裂，虽然没有再阻拦，却在姬寒进来之后严肃敲打道： “这里可不是您自己的家，虽然patrick并不会照顾您太久，但有些规矩您还是知道得好。” 也不管姬寒爱不爱听，托马就自顾自话起来。 说的多是在这里住的规定。 大到庄园的面积，小到草坪自动喷灌一天开几次：“早晚6点各一次，中午1点半还有一次……” 整整说了一路，而且始终先姬寒两步，似乎不愿意靠他太近。 姬寒毫不在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摸着扶肆柔软的颈窝一边左顾右盼。 脚下的板石路宽敞整洁还带着湿漉漉的水迹，踩在上面光亮鉴人。 从门口到住宅活动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至少走了十分钟还没见到人住的地方。 两边的香叶林园规整精致，时不时会遇上浇水修剪的人从旁经过。 不过姬寒可没兴趣打听这些树的品种以及养护方法，他由此确认了一点： 这条路可以通车，在门口逼停果然是这个老头子给的下马威。 “这个托马应该是楼远归身旁的心腹，你不要得罪他，好好说话。” 扶肆也看出来，仰头喵了一声。 姬寒有些不屑：“同样是狗，大不了打一架。” 虽然知道姬寒多半不会听，扶肆还是提醒：“初来乍到，还是稍稍谨慎点比较好。” “知道了。” 姬寒随口应了一声，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快走两步和托马搭话：“楼远归这会儿在家吗？起床了没有？今天有什么计划？” 托马皱眉看着他，似乎很不开心说话被打断：“看来庄园条例里应该再加上一条——不要随意打断旁人说话。” 姬寒想到自己嚣张了半辈子，敢用这种语气对他的，放在以前早就嗝屁了，现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谁也别想让高贵的审判神低头。 好吧，曾经的审判神。 姬寒想到这儿又是一阵胃疼，下定决心早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不就是忍吗？谁还不会？于是挑挑眉，什么也不说。 又走了快十分钟姬寒才觉得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树木矮了不少视野自然开阔许多。 地面被规则分布的鹅卵石层层覆盖，颗颗晶莹剔透，除了有钱姬寒看不出其他东西。 之前在门口听托马说什么庄园他还有些不信，但眼前的场面还真有点法式土豆农场主的意思。 哦对，楼远归本就是半个法国人。 不过房子的风格却有些格格不入，并不是传统的法式建筑，是极具现代气息的简约派。 颜色明快，入眼极为舒适轻松，换成尖塔式的小城堡显然更和谐。 不过姬寒也没有多想，房子长什么样和他做任务没有任何关系。 托马终于带着他进去了。 外观看起来至少三四层的高度，进来发现竟然只有两层，格局非常宽敞。 姬寒的视线进门就被头顶一大片玻璃顶吊吸引了，层层折射却不刺眼，整个屋内都被柔和的阳光笼罩。 室内的摆设也以白灰两色为主，和主人锋芒毕露的性格完全不同。 对的，通过纪神册上的漫画，姬寒对楼远归的印象就是强势无礼，锋芒毕露。 哦，现在还多了两点—— 有一座不伦不类的庄园和一个很讨厌的管家。 姬寒打量环境的片刻，托马则一直站在螺旋楼梯口，看了一眼时间后直挺挺站着，似乎在等人。 “楼远归……” 疑问才刚刚开个头，姬寒就听见侧后方传来一阵开门声，紧接着就见一个男人从里头出来。 男人敞开两颗的灰色衬衫上褶皱非常明显，一边走一边穿外套，手里还拎着一根条纹领带。 猝不及防和姬寒撞上，动作微微有些停顿，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托马非常意外，在男人开口之前就已经奔过去，叽里呱啦说了一串姬寒听不懂的话。 边说边看向男人出来的房门，好像从那儿出来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男人则镇定多了，只回了一句便转向姬寒。 姬寒确定他在问自己是谁，毕竟两人的上一次见面还在姬寒上小学时，只怕早就认不得。 不过姬寒还是一眼认出，男人就是楼远归，是他在此界要收拾的人。 第4章 毕竟他长着和漫画里一样的立体五官，留着一样的卷卷毛，风-骚得很。 托马又看着姬寒说了一大通。 姬寒很肯定这个老头子在说他坏话。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楼远归眉心渐渐聚拢，长腿朝姬寒迈过来：“就你一个人？爸呢？” 很好，是地道的中文。 姬寒心里舒服多了：“他社恐，不想见你。” 不知道为什么，姬寒下意识就想怼他。谁让这人在他这儿没什么好印象。 楼远归也只是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在这儿不要拘谨，就跟在家一样。我看见你没带什么行李，让托马给你去办了，有什么不习惯直接告诉他。” 姬寒往他身后瞄了一眼，楼远归比他高半个头，微微侧身才能看见托马：“他刚说我坏话呢？你当心他在我饭菜里下毒。” 楼远归并不如姬寒想象中难以接近：“瞎说什么，托马只是有些古板，并不是坏人。” 说罢看了一眼姬寒怀里的布偶猫，微微俯身小声道：“他对猫毛过敏。” “？”姬寒面露疑惑，不相信这男人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他猫毛过敏你看着我皱什么眉？这猫我是不会丢的！” “喵～” 扶肆表示认同。 楼远归不置可否，拍了拍姬寒的肩膀转身上楼：“我还有工作，让托马带你转一转，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转头又交代了托马一句，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姬寒不是个傻子，这个态度哪儿能看不出来楼远归在转移话题？ 楼远归离开后，托马标准微笑：“我先带您去看看房间。” 姬寒撇撇嘴跟上。 几次三番举着扶肆想要扔托马头上，都被他及时发现。这老头子，看着四肢僵硬，脑袋还转得蛮灵活。 虽然只有两层，但七弯八拐的房间是真的多。 托马一早在带到之后就离开了，姬寒只能自己摸看。 “哈！”姬寒放下扶肆，仰面躺入被面，一脸满足地滑动四肢：“真大，真软。” “喵？”扶肆的眼神有些奇怪。 房间很大床很舒服，收拾得也很干净，看得出来精心准备过。 姬寒很满意，在他看来，大的、贵的才是好东西。 躺了一会儿起来拉开纱帘。 窗外是一面清澈无比的镜湖，码头上这会儿没人，只停着两辆小艇，周围的亭台小路也都冷冷清清。 姬寒没看多久，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要下楼去转转，这一转竟然转了十多分钟没摸下去，到处也没看见个人。 好不容易转回一楼，正好撞见楼远归收拾好出门。 难怪其他地方没人，都围着他转呢，端茶倒水伺候早饭，前呼后拥往外边走，走的还不是前门。 姬寒一肚子纳闷儿，不过不等他多问，就听见头顶响起一阵嗡嗡的螺旋声。 “直升机？” 姬寒抱着扶肆挪至落地窗前，果然发现一辆白色直升机从后院的方向慢慢升空，眨眼开远。 “啧啧，”姬寒倒不是羡慕，“我说住这么偏僻老远平时怎么上班，原来都坐直升机哦？” “喵～” “你也想坐？行，下次我也开一个。” 恍惚间，姬寒隐约留意到直升机有些不一样：“怎么门都没有？也太寒酸了。” 一人一猫对着天际的白影指指点点，身后不远处却在此时传来争执声。 口音太过抓耳，是托马：“林指导，鉴于你昨晚的失礼行径，关于你转正的申请我会再次斟酌。” 姬寒循声转头，就见之前楼远归出来的房门口站着两个人，托马和一个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穿着一身运动装，低着头不敢抬眼：“不好意思托马管家，这件事我已经问过楼先生，他答应了……” “你！谁准你用这种小事去骚扰他？我的上帝……” 托马音调陡升，中气十足：“patrick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搭理你这种……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女孩儿似乎想反驳，却呐呐半天没开口，眼神游离间蓦然和窗边的姬寒对个正着。 这双雾气蒙蒙的眼睛，非常眼熟。 姬寒悄悄从口袋拿出纪神册，发现果然和上面出现频率最高的女人有几分神似。 他向扶肆确认：“刚托马说她姓什么？” 扶肆：“姓林。她应该就是林念。” “啧。”姬寒把书放回兜里，看向林念的眼神顿时就多了抹复杂。 林念就是书中让楼远归求而不得的女人，来此之前她是一家游泳俱乐部的教练，是深城太子爷魏知的私教。 两人纠缠过一段时间，直到被魏家人发现。 魏家找人弄断了林念弟弟的腿威胁林念离开，林念负气离开后遇上回国投资的楼远归，在庄园里做了楼远归的游泳指导。 楼远归的悲剧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从喜欢，到求而不得，再到无差别攻击。凡是和林念有关系的人他都容不下。 而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独占欲，是在两人一起共同出游后突然滋生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那一页的故事依然是乱码。 姬寒直觉被隐藏的部分就是关键。 合上书册，姬寒已经确定了自己所处的节点。 林念来庄园一个月之后，因为照顾醉酒的楼远归获得了提前转正的机会，如果姬寒所料不错，两人昨天只怕鬼混了一晚上。 第5章 “楼远归究竟是什么品种的昏君？” 姬寒小声嘀咕：“一个月就喜欢上了，睡一觉就离不开了，这么点定力还学人霸道总裁。” 喜欢上之后像狗啃骨头一样不肯松口，明知道自己被绿了还心甘情愿当接盘侠。 顶着恋爱脑和正牌男主玩阴的，最后被魏知整得身败名裂，惨死在逃去机场的车里。 说实在的，姬寒对楼远归这种追求不成就死缠烂打的恋爱脑没什么好感。 同样，对林念这种左右摇摆的菟丝花也谈不上喜欢。 因此，当林念带着哀求的眼神落在姬寒脸上时，他只是撇了撇嘴，抬脚转身。 他可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好人。 第3章 弟の冷漠 ◎爷没有心◎ “请等等！” 然而林念却好像没看懂姬寒的意思。 “这位同学，能不能请你帮我和托马管家讲讲道理？昨天晚上……真的只是个意外，我对楼先生确实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林念边说边冲上前，满脸焦急。长发盘在头顶露出俏嫩的脖颈，显得楚楚可怜。 若是个普通男人，多少会有点恻隐之心。 林念这种鲁莽中透着点傻气的女人，向来能轻而易举激起男人内心的保护欲。 “……” 不过姬寒并不在普通男人的范畴，他没有心：“我跟你很熟吗？意不意外的和我有半毛钱关系？” 长眉微挑，就差没把“给爷爬”写在脸上。 他的反应让托马很满意，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亲切多了：“这位是先生的异母亲兄弟，姬寒少爷，什么同学同学？学过的规矩都被狗吃了吗？” 外人面前，托马对楼远归的称呼正经多了。 姬寒斜瞄了托马一眼，隐约有点被冒犯的不爽，忍着没说，继续上楼。 这次拦住他的是托马：“姬寒少爷，我会亲自带您游览庄园的景色，如果您现在有空的话。” 姬寒又想到一句话—— 消灭矛盾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个更大的矛盾。 托马倒戈了。 姬寒当然不会拒绝：“有空，走吧。” “从室内开始。” 托马才刚转过身，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回过头：“对了林指导，今天清扫泳池的员工请假了，劳烦你顶替他完成今天的工作。” 林念有些为难：“可这原本不是我的工……” 托马打断道：“别忘了，当初签下的合同上清楚写着，愿意服从能力范围内的工作调度，怎么林小姐是更想拿着双倍薪水提前离开吗？” 这是威胁没错，姬寒和扶肆都看出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却并不打算插话。 林念见姬寒当真没有帮忙的意思，不免有些失望：“好的，我会打扫干净。” 尽管不开心，却还是隐忍接受。姬寒从林念身上看到不同寻常的坚持。 能把楼远归迷得团团转的女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头无脑的人。 “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姬寒拍散，他这话换个角度解读，岂不是吹捧楼远归的意思？ 不至于，不至于。 “喵。” 扶肆就好像看穿姬寒的心思，碧眸含笑。 “这座庄园建造的时间太短，当初也只是打算作为临时居所，因此只有三十六间卧室，其中套房十八间……” 托马领着姬寒进入一处双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玻璃甬道，内外花丛环绕，香气扑鼻。 “等等，临时？只有三十六间房？” 姬寒快走两步跟上，隐约觉得这话的语气不对。 “是啊，和marina长大的庄园相比，这里可太不值一提了。” 托马说这话的时候面露怀思，极为尊敬。 转头发现姬寒就在身边，低头和扶肆对上后面色却骤然一惊：“快拿开这个小东西，它可一点儿都不讨喜！” 姬寒想要套话，自然将扶肆收起来：“marina是谁？” “我的天哪，你竟然连patrick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可真不是个好弟弟。” 不等姬寒有所回应，又听托马骄傲道：“我明白了，你不得patrick喜欢，他不愿意和你说起自己的事情哈哈！” “……” 哦，真是见鬼，姬寒发誓，他现在只想拍死眼前自顾自话的糟老头子。 “喵～”就连扶肆也在嘲笑他。 姬寒敲了一把扶肆的头，狠狠甩掉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正色道：“只有三十六间房大家怎么分配？我看一路上的园丁也不止这个数。” “他们都不住这儿。” 托马看姬寒的眼神带着同情：“真该让你去敦德庄园见见世面，可怜的孩子。” 姬寒抿唇抬手：“大可不必。” 他对marina还是patrick长大的庄园没有半点兴趣。 如非必要，他姬寒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主动提起要去什么土豆农场主的庄园。 说罢抬头假装看起装潢来。 这栋房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使用了大面积的玻璃，能看出来设计师是想最大限度的引入自然光。 除此之外，室内的灯光也多明亮温暖，看起来好像是…… 为了刻意照亮什么东西一样。 很少见，或许这就是旧贵们的审美？ 反正姬寒看不懂，他觉得自家乱七八糟的狗窝比这舒服多了。 第6章 庄园的面积很大，托马只是带着姬寒大致走了一圈，回到原处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路上两人虽然谈不上相谈甚欢，但至少没有刚见面时的相看两相厌。 虽然姬寒觉得其中有大半功劳都得归于林念—— 托马没少和姬寒说林念的坏话。 “她并不喜欢patrick，她留在这里是为了躲人，我都知道。” “我不喜欢她……好吧，我其实很讨厌她。” “真想找个机会把她赶出去，可是patrick不会答应，他已经对她动心了。” “听着小姬姬，如果你能让patrick放弃这个女人，我保证你能得到数不清的财富……” 听到这儿的姬寒：“等等，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那叫你小甜甜怎么样？我喜欢你怼人的样子。”托马立刻改口，“那张嘴就跟抹了蜜一样甜。” 一人一猫视线相触： “喵～” 他对你的为人是不是稍稍有些误会？ “……”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尽管被拍了马屁，姬寒还是因为觉得这老头子聒噪，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开口。 * 晚上七点，螺旋声再次响起，没多久就见楼远归的直升机降落在后院的草坪上。 紧邻后院的有健身房和游泳池，隔着玻璃能将后院的景色尽收眼底。 同样，从近些的草坪望进去，也能看清室内的景象。 经过游泳池的时候楼远归的脚步有片刻停顿，不过因为桌上有人在等着吃饭，他并没有久留。 “今天怎么样？还习惯吗？” 楼远归洗完手出来将外套交给托马，又从他手里取过热毛巾擦脸，边说边靠近餐桌。 姬寒已经等了好一会儿，饿得不行：“我在学校一般五点半就能吃晚饭，下次我能不能先吃？”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了午饭没多久姬寒其实就有点饿了，下午茶甜食居多，他自诩硬汉不好意思多吃，就一直饿到现在。 晚饭是有固定时间的，托马不允许提前开餐。 楼远归估计也想到这个问题，和托马说话的时候微微蹙眉：“他和我不一样，不要用我的习惯要求他。” 他说的中文，是让姬寒也能听懂。 托马似乎不太认同，说了两句法语却被楼远归打断：“托马，换一种姬寒能听懂的说话方式。” 这是在提醒托马注意礼仪，用他最固守的理由。 果然托马没再继续，反而向姬寒道歉：“为我的失礼道歉。” 姬寒一门心思想吃饭，哪儿管什么礼仪：“得得，现在可以开吃了？” “吃吧。”楼远归示意剩下的人出去，他料想姬寒不喜欢被看着。 事实上姬寒还真不在意，有没有人伺候都不影响他的食欲。 不过有一点姬寒想不通，说好楼远归是个极度自我的人呢？ 看起来明明不坏，怎么就变成故事里那种歇斯底里的性格？难道所谓的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至此？ 姬寒对爱情这种东西向来嗤之以鼻，才对恋爱脑敬而远之。 有这个争风吃醋的时间，拿来吃顿好的不香吗？ 楼远归眼看姬寒越吃越猛，忍不住问：“是不是……学校的饭菜不合胃口？” 饿成这样。 姬寒没有听出言外之意：“还行吧，大锅菜嘛好吃到哪儿去，跟这肯定没法儿比。” 楼远归又问：“我记得，你是在深城国际念高二？” “对，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楼远归在国内没待几年就随母亲marina回了法国，他对姬寒的了解，仅限于年节和姬一言来往邮件中的照片。 姬寒又没有正经把自己当他弟弟看，兄弟俩没有太多话能说也就情有可原。 如果此时扶肆能从旁提醒，这是个拉近和楼远归距离的好机会。 然而此刻的扶肆却毫无理智，他蹲在楼远归脚边，眼巴巴盯着头顶伸出桌角的红酒杯，一眨不眨。 这顿饭仅仅只是吃饭。 出于对弟弟的责任，楼远归对突然出现的姬寒态度已经算很不错。 但要说热络，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的。 饭后楼远归问：“你想去钓鱼吗？” “钓鱼？这个点？” “对，钓会儿鱼，然后慢跑，健身。”楼远归点头，“你平时在学校都做些什么运动？” 他还是想要了解姬寒的。 “我啊，”姬寒想了想，“网球！” 楼远归边说边起身：“还有呢？” “毽……毽子？”总不能说洗脚吧。 楼远归没听懂，正要开口问忽然被身后的玻璃摔裂声打断。 回头见是桌面没喝完的红酒杯落在地上，桌上坐着一只碧眼长毛的布偶猫，正是姬寒带来的那只。 “什么声音？” 托马循声赶来，一眼看清情况指挥人收拾：“我就说所有的猫都不是好东西，幸好没有弄脏先生的衣裳！” “你们快给我把这个小东西丢出去！” “喵！” 扶肆闻言瞳孔微震，立刻往姬寒的方向逃窜，一路踩翻不少杯盘，托马更加生气。 “它还敢逃？给我抓住它丢回山里去！” 楼远归阻止道：“托马，这是件小事。” “天底下哪儿有喜欢喝酒的猫？中午它就想溜进酒窖里去，它一定是个怪物！” 第7章 佣人没有将姬寒放在眼里，直接来夺他肩上的扶肆，扶肆见状只得再跑。 这次跑得远，差点跑出餐厅，只是在门口被一个女孩儿抱进怀里。 说是抱，不如说是扑。 明明受惊的是扶肆，女孩儿却抖得比他更厉害：“不就是几只餐盘酒杯吗？我愿意替它赔偿，它只是只猫什么都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对它赶尽杀绝？” 女孩儿坐在地上，将扶肆扣在颈间，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恐惧，小脸上却一片倔强。 不过最抓人眼球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满是伤痕的手。 第4章 弟の兴趣 ◎他们都是什么型号的废旧电池？◎ “几个酒杯？你知道这一只酒杯需要花费多少工时吗？” 托马看见林念，火气更加止不住：“你不会想知道它的价钱！” 原本姬寒还真没把打碎几个杯子当回事，但林念这番话把他逗笑了：“你哪儿看出来他们对老肆赶尽杀绝？” 顿了顿觉得不对：“不是，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是这样……这只猫为什么这么害怕？” 刚才替扶肆出头的勇气似乎用光了，林念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她看着托马，十分忌惮。 姬寒轻啧了一声，侧头自语：“什么品种的圣母白莲花？” 说罢立刻回神把扶肆解救回来。 起初林念还不愿意放手，在姬寒耐着性子说了句“这是我的猫”之后，才松开手腕。 “喵呜……”扶肆长吸了一口气，扒着姬寒的衣领不松手，再晚点儿他可能就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这么一闹托马也没有惩治扶肆的心情，转头指挥人收拾残局。 只是楼远归落在林念身上的视线一直没有收回来：“你的手，怎么回事？” 姬寒忽然想到早上托马指挥她刷游泳池的事，该不会就是这么弄伤的？ 可洗个游泳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姬寒面露怀疑。 “是……是我不小心弄伤的，不关托马管家的事……” 姬寒：“……” 很好，大家都知道是托马干的了。 “托马，”楼远归叫停托马，“解释。” 楼远归一边说一边慢慢卷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个子很高，气质本来就很慑人，这会儿脸上没有笑意，灯光落在他脸上照出深刻的阴影。 托马有些闪躲：“我发誓我只是让她去打扫泳池……” “这不是她的工作。” “负责清扫的leo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工作却不能请假。” 楼远归指了指收拾残局的众人：“家里有的是身强体壮的男人，而你偏要一个从没干过重活的女人去，我很怀疑你的动机托马，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我向marina夫人发誓，我绝没有刁难任何人的意思。” “可是你却这样做了。” 楼远归说得有些急，不知是在说林念还是姬寒，或者两者都有。 空气陷入沉默。 姬寒的视线在楼远归和林念之间游离片刻，和扶肆静静吃瓜：“早上托马还跟我炫耀他的patrick从没冲他发过火。打脸或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扶肆舔了舔掌心：“你应该关心接下来发生的事。” “什么事？”姬寒问，“难道楼远归还能让托马回乡种田？” 扶肆没回答，楼远归替他回答了：“托马，我考虑过了，你暂时不适合留在这里，我明天让人送你回敦德。” 姬寒：“！” “喵～”一语中的。 “您说什么？” 过于震惊的消息让托马一下子失去了表情管理，他双目圆睁揪着掌心上前：“您要送我回去？就因为我让这个女人打扫泳池？” “不止这一点。” 楼远归顾着他的情面，接下来没有再说中文，带着托马往阳台外走。 吃惊的不仅是托马，姬寒也完全没想到楼远归会决定把托马送走。 他又看了眼林念，她依然坐在地上，这会儿正垂着头看不清脸色，看起来有些抑郁。 姬寒忽然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似乎，可能，楼远归对林念的好感不止一点点。 他又想到自己的任务，第一次生出类似无力的情绪。 这样袖手旁观下去，好像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姬寒就带着扶肆上楼了，他要去查看纪神册，搞清楚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然后，让原本会发生的事夭折在摇篮里！ 爱情，去他妈的爱情。 * 姬寒回到房间，立刻从兜里掏出纪神册翻到这个故事的页面。 很快他发现不对，漫画到楼远归从房里出来就截止了，页面底部的粉色漩涡缓慢转动，将接下来的画面都吞噬殆尽。 原本应该有画面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两句文字，记录着故事的发展。比如： 【楼远归酒后断片，醒来衣衫凌乱，以为昨晚和林念有所成长……】 姬寒：“……” 【林念晚上觉得口渴，出来喝水看见站在阳台外的楼远归，惊得摔了手里的杯子，楼远归为了不让人发现拉着她躲入阳台，两人在月光下情不自禁……】 【楼远归洗完澡发现干净的睡衣没有及时补充，电话误拨到林念房间，两人在房间情不自禁……】 第8章 姬寒：“…………” 【两人四手联弹，四目相对，这一刻连窗外的阳光都因为嫉妒变成了粉色……】 【一番挣扎过后，楼远归最终决定认下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他再次向林念求婚……】 姬寒：“………………” 【林念最终选择了和魏知离开，她爱的人始终只有魏知一个……】 【车子忽然失控，翻出了悬崖。楼远归领盒饭，end。】 这些字歪七扭八，一看就是人为写上去的。 忍到极限的姬寒啪的一声摔了手里的册子，指着它和扶肆吐槽： “我就想知道这种憨批描写是谁下的笔？纪神殿养的都是些什么型号的废旧电池？偷工减料就算了，还写得贼难看！” 扶肆凉凉开口：“你现在也是纪神殿的人哦。” “……” “节点漩涡会在修复师进入剧情之后吞噬原本的画面，也是为了给修复师更多的修复机会。” 扶肆默默解释：“是好事哦。” “……” 姬寒沉默良久，终于还是一言不发捡起册子，拍了拍灰继续看。 扶肆从姬寒臂弯里伸进一颗头，慢慢全身跟着挤进来一起看，时不时用肉乎乎的爪子翻页。 “文字也好漫画也好，都是为了传达信息，我们要善于抓取其中对我们有利的。” 扶肆在“酒后断片”那一页停下：“你看。” 白绒绒的爪子盖在“以为”二字上。 姬寒扒开他的遮挡：“你别捣乱。” “你能从这句话里看出什么？” 扶肆只能试着伸出一根指头，还真成功了。 姬寒不是个蠢人。 他原本可是修罗万界仅次于主神的审判神。 小时候也是正经念过书的，阅读理解不成问题：“楼远归……误会了？他清白还在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进展啊，你看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扶肆的意思姬寒懂了，但懂了不代表会了。 要说怎么害人这个姬寒擅长，但要说怎么保护一个人不受伤害……他真的不会啊。 扶肆知道他的担忧之后，仰头道：“你稍稍换个角度，凡是祸害楼远归的人你都把他们隔离了，对楼远归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当然我不是劝你直接去伤害林念或者魏知……” “凡事有果皆有因，作出决定之前先试着了解哥哥的为人吧，或许会有其他收获。” 扶肆没有说楼远归的名字，不是特指是泛指。 虽然劝说的意味大些，但也有几分道理。 姬寒一直在听。 停顿片刻，扶肆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下巴：“哦对，主神已经定下规则，不可以用界外的力量改变气运，就连神也不可以。” 暴击直插姬寒胸口：“你现在连害人的能力也没有了。” 姬寒瞬间回神，捻着扶肆的后颈子像拎小鸡仔一样丢到被子里：“不用你提醒。” 弯折的眉心透露着不爽。 当晚姬寒辗转反侧。 倒不是认床，而是因为脑子里乱哄哄，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反观在另一边枕头上呼呼大睡的扶肆，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姬寒心里不平衡，忍不住揪了揪扶肆缀着点点黄色的耳朵，扯下几根毛。 那耳朵顿缩，紧接着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便迷迷糊糊睁开：“喵？” “你说的了解，”姬寒也不管他究竟醒没醒，“是怎么个了解？” “多听，多问，多留意。” 挣扎片刻扶肆很快又闭上眼：“剩下的交给时间……” 说完，轻微的呼噜声就已经再次响起。 姬寒玩味似的重复了一遍，眸底任何时候都不曾缺席的痞色消失了片刻。 但是很快就被嫌弃充斥：“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垃圾桶？” 他低头正要质问，却发现扶肆早就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 姬寒因为睡得晚日上三竿才起来，下楼之后发现楼远归竟然还在家。 视线从各个区域一扫而过，并没有发现托马熟悉的身影。 “托马一早就走了，”楼远归翻了一页书，“他让我转告你，一定要去敦德见见世面。” 说到后半句，楼远归微微抬头瞥了姬寒一眼，不算明显的打趣。 “没见过世面的指不定是谁，”姬寒小声嘀咕一句，扶着栏杆下来，“你今天不上班？” “周日是定休日。” “还挺劳逸结合？” 姬寒看上楼远归跟前的苹果，摸起一个咬了大口，顺势躺入另一边的单人沙发。 楼远归没有其他动静，他只能没话找话：“吃了吗？” 这话等于白问，这个点没吃早饭的整个庄园也只有姬寒一个，午饭的点还没到呢。 不过楼远归还是认真回答：“我习惯在早上七点享受早餐。” 他又翻了一页，寻常的纸质生生被他翻出古典的味道，就连落在身上的阳光充满着古典的气息。 姬寒看了眼一旁的落地窗，心道这玻璃过滤的效果还真不错。 改明儿得带点回荒星，往店里一摆，整个逼格直线提升。 “你的那只猫呢？”楼远归问。 “打坐……不是，睡觉呢。” 姬寒咀嚼的声音不小，楼远归加上书签没有继续看：“不先吃早餐？” 第9章 “这不正在吃？”姬寒向来不在意什么礼仪，怎么爽快怎么来。 楼远归摇摇头起身，没有说教只是提醒：“早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去餐桌，按铃会有人送上来。” 仿佛知道姬寒会拒绝，说完楼远归又回头补充道：“有个礼物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姬寒下意识问道。 “之后的一个月，不论假期与否，都要按时吃早餐。” 姬寒：“按谁的时？” 楼远归已经打开了一瓶威士忌：“在学校按你的，在这里按我的。” 酒液顺着瓶口倾泻而下，待杯里积了二分之一后，楼远归又取下一只空杯。 “来点？” “我没成年。” 楼远归已经当他答应了：“那要看用的是哪儿的标准。” 姬寒现在才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挑眉含笑回答：“成交。” 第5章 弟の诋毁 ◎楼归零◎ 吃完早午饭，活动区的茶几上多了两个礼盒，一个白色一个蓝色。 蓝色比白色大很多。 瞄了瞄周围，姬寒想着偷偷看一眼不过分，伸手去捞。 不等他碰到装饰花，通向后院的走廊方向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只得假装若无其事拐到沙发上坐下。 来的人正是楼远归。 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个人，林念。 姬寒登时起了两分警惕。 他已经见过这个女人的可怕，不想一个不慎和托马一样，被楼远归送回老家。 “吃完了？” “嗯，”姬寒抠了抠鼻尖，“刚游泳呢？” 他记得林念不是什么游泳指导吗？ “不是，”没想到楼远归看了眼桌上的白色礼盒，“我也有礼物给林念。” “？”姬寒微微睁眼，“那只有这个蓝色是我的？” 楼远归灰栗色的眼瞳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打开看看，你如果喜欢都给你也无妨。” “那倒不必。” 嘴上这么说，手已经伸过去。 蓝色那盒子比白色大多了，一看就是好东西。 因此姬寒拆包时还有心思和林念搭话：“我就看看，不要你的。” 林念摆摆手：“我不能要……” 楼远归带着林念坐下的功夫，姬寒已经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条项链。 以楼远归的身份这项链怎么也普通不了，上面镶嵌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黄宝石，自然光下泛着夺目的光泽。 一看就得不少钱。 姬寒有些酸：“这也不过年不过节，怎么送这么大礼啊？” 林念也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吓得语无伦次：“楼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什么也没做，不应该白拿你的东西……” 姬寒假装在看宝石，实际浑身上下的耳朵都在两人的方向。 楼远归的声线很低，透着少见的温柔：“它叫沙漠之心，早就买回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我没有理由收下。您的心意我都领了，但是东西我不能要。” “你忘了当初救过我的事？”楼远归问。 “可是……您已经帮过我很多忙，”林念对他的感激都是真的，激动起来眼底雾蒙一片，“您收留我，帮我弟弟治腿，帮我解决家里的麻烦，恩情早就还清了。” 听到这里姬寒微微挑眉，没想到楼远归还是个精准扶贫的大慈善家？ 哧。 “昨天的事是托马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 说到这儿楼远归忽然停下，看了眼一旁的姬寒，躬身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黄色很配你坚韧的性格，能被你戴上是它的荣幸。” “嗯哼！怎么这么齁呢忽然？” 姬寒虽然听不见，但用头皮屑想都知道两人没憋好屁，他能放任下去才怪了。 果然楼远归没再继续撩妹，转而示意姬寒打开另一个盒子：“自己的东西不看看？” 姬寒放下项链，瞟了眼林念才去拿蓝色的礼盒。 那姑娘的脸已经红成了西班牙红虾。 姬寒自认为见过不少人，但像林念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也不是说有多坏，反正跟他比差远了。 当然仅限于此刻，如果之后她不作妖的话。 蓝色盒子打开，里头装着一只白线蓝柄的网球拍。 姬寒的第一印象：看起来没林念的项链贵。 第二印象：还有点旧，感觉就值几块钱。 “拿出来试试看。” 楼远归把项链送给林念后，看向室外球场的方向：“天气不错，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出去打几局？” 不料这话才刚说完，就见姬寒抱着球拍转身跑了。 边跑还边说：“喜欢喜欢！我老喜欢了！这就上去试试！” 看着转眼消失在二楼的姬寒，楼远归平静惯了的面容涌上一抹疑惑。 他又看了眼室外的球场，疑惑更深了。 姬寒回房干什么呢？ 他要查查这两件东西分别是多少钱。 扶肆已经从定中醒来，正在桌上探头舔不知哪儿搞来的酒杯，杯壁上还残留着红色的残液。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他一跳，等看清是姬寒，炸起的飞毛瞬间落下来：“怎么这么着急？” “你手上拿着什么？” 第10章 扶肆留意到他手里的网球拍。 “把柄。” 姬寒翻出手机，先是打开浏览器输入沙漠之心，很快跳出不少相关网页。 随意点开一条消息，正好说的就是上个月它在深城的拍卖成交价格。 姬寒数了数后面的零：“二百五十万？”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网球拍，心里凉了半截。这玩意儿除非是法老墓里挖出来的，否则怎么也不可能高过这个数吧？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姬寒拍下球拍的照片查找相关品牌。 扶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顾不上舔酒，跳上他的肩膀探头来看。 姬寒最终在某个运动产品官网发现它的身影。 相对于一般的平价球拍，它真的算贵得离谱了—— 25000。 几乎是看清价格的一瞬间，姬寒就扬手把球拍给丢了，还忿忿啐了一口：“呸，狗男人！” 能被姬寒称为狗男人，说明楼远归在他这儿的好感度已经降至零点。 同时也意味着，亲近值升至一个新的高度。 * 经过送礼一事，姬寒对整蛊楼远归和林念简直斗志昂扬，搞事之心溢于言表。 他当即翻出纪神册，迅速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半夜起来喝水……电话误拨，洗澡没带睡衣？” 很好，两个人的故事里即将出现第三个人的身影！ 来的时候碰上秋季长假，虽然第二天是周一，但姬寒依然有足够的精力盯梢。 第二天等楼远归离开之后，姬寒立刻找到庄园负责工程维护的员工，声东击西趁其不备切段林念房间的电话线路。 等夜幕降临，所有人都入睡之后，又抱着被子偷偷摸摸从房间出来，在一楼活动区的沙发上躺下。 这里是占据林念房间和东面阳台中心点的战略要地。 拿下它，就等于拿下了这场战争的转折点。 扶肆没有跟着下来，他有些瞧不上姬寒的手段。 万事俱备的两天之后，姬寒成功……感冒了。 “阿嚏！” 早餐结束后，送楼远归出门之前姬寒狠狠打了两个喷嚏，营业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楼远归听出姬寒的鼻音，走了两步又回来探他的额头。 不待姬寒反应，片刻后收回手交代一旁的管家：“有点发热，让steven过来看看。” 姬寒反应有点慢，直升机的声音响起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steven应该是医生。 下意识拒绝：“不吃药……我不要……” 这场突如其来的感冒，让姬寒本就不强壮的身体雪上加霜。 中午他就病倒了。 原本只是小憩，这一睡竟然睡到天黑才睁眼。 “喵～” 迷迷糊糊间，姬寒听见一声猫叫：“扶肆？” 回答他的是一道沉稳磁性的男声：“醒了？觉得渴吗？” 是楼远归。 “你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姬寒不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 “你睡了一下午，”姬寒醒后楼远归就从小榻起身，现在更是边说边扶姬寒坐起来，垫完枕头立刻去拿水杯，“张嘴。” 他神色严肃，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话音里带了命令的语气。 “啊……哦。” 姬寒瞥了楼远归一眼，乖乖张嘴。本来也确实没有多少力气。 杯子里的水是温的，一杯下肚姬寒还觉得不解渴，嚷着要吃冰。 最终在楼远归如炬的目光下瑟缩钻回被子：“我困了，想睡觉。” “steven建议你睡前做点出汗的运动。”楼远归没动。 “我困，没力气。”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回应。 过了片刻，床边依然没有动静。 姬寒偷偷探出半颗头，猝不及防和楼远归深邃的眉眼对个正着：“……” “你……你在这儿我睡不着。”他试图驱赶。 “姬寒。”这次的话音更冷。 此时的楼远归和平时大相径庭。 在姬寒面前，他一直是温和的贴心的，尽力扮演着不熟悉，但尽心尽责的哥哥的角色。 看得出来，他在做哥哥一事上很有天分，尽力想要让姬寒在这里觉得舒适。 以至于姬寒都忘了，他骨子里的那份偏执和冷漠。 在林念的事情上，楼远归寸步不让。 那么在其他地方呢？他难道就会一直保持谦逊和温和吗？ 姬寒被楼远归陌生的一面震得有片刻失语。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面对此时的楼远归，他本能地生出一种恐惧。一种……仿佛被狼盯上的恐惧。 “前两天你都睡在一楼外厅？” 姬寒闻言更加不敢开口，没想到楼远归竟然都知道。他忽然想到做的其他手脚，岂不是也…… “我说过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自然想睡哪儿都不会有人拦你。” 停顿片刻楼远归继续道：“你可以贪玩，但不可以放肆。” 听到这，姬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完了，看样子是都知道了，语气这么严重，憋了两天原来就等着今天算总账！可恶！ “喵～” 扶肆见状不对也将头埋进枕头缝。 姬寒自诩是个猛男，怎们能轻易被羞辱？猛男就应该在劣迹被揭开之前主动承认！ 第11章 挣扎片刻，姬寒鼓起勇气：“没错！电话线确实是……” 楼远归几乎和他同时开口：“外厅这么空旷本就不容易积热，活动区又靠近出风口，下次不许胡闹。” “诶？” 听清楼远归话里的意思，姬寒顿时有些懵。 怎么和他想象中的场面不一样？ 难道其实楼远归压根没发现他动的那些手脚？他差点自己就招了？ “我在等你的回答。” 楼远归沉声拉回姬寒的思绪。 “啊，好的！” 这哪有不答应的：“我发誓以后晚上绝不乱跑。” 说完姬寒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但不能我一个人守规则，你也要守，晚上不许随意下楼。” 楼远归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答应：“好。” 不下楼，岂不是就遇不上半夜出来喝水的林念？这是釜底抽薪啊！ 缘，妙不可言啊！ 姬寒觉得自己因祸得福了，虽然这个祸有点大，福也不是他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 见姬寒脸色红润不少，楼远归问道。 “啊……”姬寒伸了一个懒腰，“感觉棒极了！” 然而楼远归下一句话直接让他整个人裂开：“那就好，下去跑步。” “？！”愣了一瞬，姬寒迅雷不及掩耳缩回被窝，闷声拒绝，“我撒谎了，我其实还有点肌无力。” “不要找理由，”楼远归威胁道，“否则我找人把你的猫剔成秃子。” “请便。”本来就是秃子。 “喵！”扶肆激烈反抗。 楼远归想了想，试探道：“否则，把你送回老家。” 这话奏效了，刚落地就见姬寒猛然掀开被子：“我忽然又好了，走吧去跑步！” 说罢踩上拖鞋，眨眼蹦离床榻。 路过楼远归身旁，姬寒骂得很小声：“狗男人。”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喵～”仿佛是嘲笑。 第6章 弟の挑衅 ◎太慢了弟弟◎ 接下来几天楼远归也都没有出门。 但公司工作照样做，而且早晚多了带姬寒一起健身这一项。 他的理由很简单：“你身高还行，但是肌肉泵感不够，平时要多做点室外运动。” “还行？我184大哥，放学校都是傲视群雄的，你居然只是说还行？” 姬寒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噌地掀开卫衣下摆，恨不得把腹肌怼他脸上：“看见了吗？六块！好歹我也是打校网的！” 楼远归神色冷淡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晚上风大。” “喂，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内涵我……” 已经跑了有段时间，姬寒微微有些喘。反观楼远归却气定神闲。 他体力不算差，但是跟楼远归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了。 这个念头让姬寒很不爽，决心回校之后加大训练力度，争取一个月之内成功逆袭！ 正好明天上学，明天就开始！ 姬寒所在的深城国际中学只有周末才会放假，平时都是寄宿。 因为庄园离学校还挺远，行李需要提前收拾好。 来的时候姬寒就带了一个背包，走的时候管家却给他收拾了个行李箱出来。 “先生交代，多给您准备几套换洗的内衣裤袜，还有喜欢吃的东西，以免不够用不够吃。” 姬寒忙着打游戏，随便瞟了眼：“嗯嗯，好的。” 反正不用自己提，带走就带走了。 不过有一点姬寒不太放心，临走前三申五令自己和楼远归的约定。 按时吃饭，晚上睡觉别乱跑。免得给林念趁虚而入的机会。 楼远归浓眉微挑：“我知道，快走吧。” 其中的无奈和妥协显而易见。 尽管楼远归答应了，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姬寒总归不放心。 一路上琢磨出个事儿，得找个机会彻底把两个人隔开才好，就算不能彻底，暂时也行啊。 “但是，以什么借口呢？” 车子到了学校，姬寒都没有得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想。 回到宿舍整理行李，竟然发现之前被他扔掉的网球拍也在里面！ 看了两眼越看越心塞，转手塞回行李箱底下。 才把箱子放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龙精虎魄的男声：“鸡哥！” 姬寒吓出一哆嗦。 回头就见门口站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平头男生，衬衫解开两颗扣，校服外套反搭在肩上。 “秦度你有病？” 是姬寒的室友，两人共住一个宿舍，老死党了。 “回去一趟变老实了？你丫就没正经叫过我。”秦度丢下箱子摸起桌上姬寒放下的零食自己吃起来。 “那是猫粮，要吃等下辈子。”姬寒踹他一脚抬手抢回来。 “你还带了猫？” “喵～”秦度话音刚落，姬寒床上就传来一声猫叫。 “卧槽！你哪儿搞来的布偶？长挺好啊！” 秦度说着就要去rua，却被扶肆躲了。 “还挺机灵，知道躲人？” 姬寒哧了一声：“我家老肆知道的可不只是躲人。” “喵。”就是。 “得，宠随其主，你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摸不到猫，秦度干脆收拾起行李来：“给你看看我新买的网球拍，威尔士的，霍姆瓦格出道十周年纪念版！帅否？” 第12章 他手里转着一柄黑金球拍，网面拨动发出愉悦的鸣叫，外观不错看起来价格应该也很美丽。 姬寒下意识想到刚被自己沉箱的那柄二手货，脸顿时黑了不少：“帅是帅，就是不知道经不经摔。” “好好的我摔它干嘛？” 秦度宝贝得不行：“我决定带它去明年的青联赛见见世面。” “尽吹牛逼。” 随手收了两本书，说罢拎着书包就走了。 “哎你干嘛去？” “上课。” “中午练球啊？” “练个屁。” 吃过午饭没多久，姬寒还是去了网球场。 毕竟是下定决心锻炼鲨鱼线的人，吃了就睡算哪门子事儿。 中午练球的人不多，部活一般是晚上。 秦度一边拉伸一边和姬寒搭话：“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食堂菜挺好吃的？跟之前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还行吧。” 姬寒的嘴在楼远归那儿都养刁了，吃外面的都成了凑和。 “我说真的，中午你没听咱俩后面那桌说什么？” 秦度换了一条腿：“说是咱学校前几天收到一笔巨额捐赠，就一个要求，把食堂菜品质量提上去。” 挥这么会儿拍，姬寒额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没听见。” 秦度嘶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老板下山做慈善，咱学校也不差钱，真够瞎眼的。” “慈善？” 这话仿佛点醒了姬寒，他想到什么双臂突然停滞。 似乎……好像…… 某个人不傻但钱很多的男人，就喜欢蒙眼扶贫。巧合？ “怎么停了？” 秦度挥了挥手：“尿□□了？” “没什么。” 回过神姬寒竟然没跟他计较。 “行了，也别挥了，”热身完毕，秦度催他开打，“搞正经的。” 姬寒手里拿的拍是自己买的。 质量不算太好，毕竟他原本也没有往职业网球选手发展的打算，否则以他的实力，早做了校网队长。 这一打就是大半个小时，完了秦度又被姬寒拉着做了会儿负重训练。 回到更衣室的时候衣服头发都被汗水浸透，狼狈得不成样子。 “下午什么课？” “文学。” 静默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洗完去喝奶茶？” 达成一致。 干净的校服放在柜子里，打完的球拍也要放回去，但是脏衣服是要带走的。 因此两人归放好东西，提着袋子就进了淋浴室。 五分钟之后，网球场再次出现两位靓仔。 刚运动完谁都不冷，校服外套要不拎着要不搭着，白色衬衫衬得两人闪闪发光。 下午室外课程的班级已经有不少开始集合，网球场就是集合地点之一。 正式上课之前大家都会热热身，因此球场上格外热闹。 有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八卦，有的正在绕圈跑，还有的已经拿上球拍对打上了。 姬寒路过铁丝网门口，敏锐捕捉到微弱的破风声，转脸就见一颗飞速旋转的黄点朝头飞过来。 “小心！” 秦度跟在姬寒身后看得一清二楚，惊呼提醒。但是他知道等姬寒听见一切都晚了，跑过去拦截根本不可能。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出乎所有人意料—— 因为那颗失控的网球竟然被拦截了，被姬寒徒手抓住，轻描淡写地抓住。 明明是发生在一眨眼的事情，却被姬寒做得好像抓了只乌龟一样容易。 “嘶……” 有不少人吃惊，也有不少人替姬寒松了口气。 反而是当事人的反应异常平静。 姬寒转了转手里的球，转手将其丢回场上。 球再次回到击球人的手里。 发球的也是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留着时下最流行的锡纸烫。 见姬寒面无表情望过来，那人笑得灿烂：“不好意思啊同学，打得太投入一时没看见。” 嘴里说着道歉的话，眼睛里却没多少诚意。 姬寒很快收回视线。 用漫不经心却能让周围不少人都听见的声音嗤了一句：“太慢了弟弟。” 秦度也适时提拳，双目圆瞪威胁意味十足。 不知道究竟是被谁惹怒，场上那位锡纸烫绷不住毛了：“姬寒你给我站住，有种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姬寒闻言还真停下脚步，正色转过身，只是手依然插在兜里。 这次他声量陡升，用场上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道：“我说你耳朵不太行啊弟弟，其他地方没毛病吧？” “扑哧……” 秦度第一个没忍住。 锡纸烫面上挂不住，手里的球拍越握越紧。 姬寒还以为他忍不住，正要把外套扔给秦度，却见那锡纸烫又忍下去：“行，有种，对我魏行的胃口。” 姬寒丢衣的手一顿，怎么这个b不按套路出牌？ 哎不对，这人名字还挺耳熟。 思索的这会儿，上课的老师已经抵达球场。 锡纸烫收起球拍往集合点看了一眼，离开前朝姬寒道：“晚上七点，体育馆等你，带好球拍。” 这话就是约战的意思了。 姬寒总算没失望：“收到！” 说罢笑着目送他远去。 第13章 离开球场秦度不解：“你答应他干嘛啊，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姬寒无所畏惧：“是谁也不影响爷虐他。” “哎呀就知道你不知道！” 秦度面露急色：“他是高三年级的魏行，刚转校过来没多久就成了芝园一哥！” “哇，那肯定很能打了？” 姬寒眼神一亮。 见哥们儿一点儿不开窍，秦度有些上火：“他哥可是号称深城太子爷的魏知！魏知！首富魏家你懂不懂！校长都是给他家打工的！” “你刚说谁？” 姬寒眼底的笑意微凝。 “魏……魏知啊。” 秦度以为他怕了：“早知道刚才应该拦住你的，装逼一时爽收摊火葬场。要不……”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姬寒打断：“就总部在国贸中心的那个魏知？” 秦度微微一愣，没计较这话的语法毛病：“对。” “那就更该打了。” 这次多了点儿理所当然。 “喂！不是吧阿sir，你别冲动啊……” 晚上六点半。 姬寒准备妥当，去体育馆之前来更衣室拿球拍。 柜门打开，入目却是一片狼籍。 第7章 弟の反击（上） ◎控制得住，问题不大◎ 他的球拍被毁了。 刚被补充好的干净校服上被人倒满了红红绿绿的颜料。 “呵。” 不气吗？怎么可能？ 姬寒紧扣在柜门上的指节由白转红。 他立刻给秦度打电话，当务之急是搞到球拍赴约才对，免得过后多个孬种的名声。 “我马上过来！” 秦度接到电话立刻飞奔过来，他原本在值日。 但是打开柜门对上的，赫然是和姬寒一模一样的场面。 “靠，魏行这个狗杂种！” 秦度气急狠狠拍了把柜门：“我去找他算账！” 姬寒扣住他的肩膀：“不着急，他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丢脸，咱先把面子给挣了，之后该怎么算怎么算。” “那现在怎么办？” 秦度看了眼时间：“只剩不到二十分钟，去买也来不及了，要不咱把柜子给撬了吧？回头赔钱！” 姬寒不置可否，秦度已经开始寻摸起趁手的工具。 过了一会儿，姬寒忽然道：“我还有一把，在宿舍。” “什么？新买的？没听你说啊！” “……”姬寒不想说，扫了一眼柜子：“你告老师，我去拿拍。” “哎！我还能干点啥不？” “多叫几个人来看。”声音已经出去。 姬寒奔回宿舍，翻出被他藏在箱子底下的蓝色球拍，就之前楼远归送给他的二手货。 打量了几眼，发现减震手柄前方的三角区内侧似乎有一道涂鸦，黑漆漆的英文字体，标志着它二手货的身份。 “呸，狗男人。” 想起来姬寒又骂了一嘴，骂完却又拿着往体育场跑。要不是没有选择，谁会用这个？ 晚上的体育馆灯火明亮，姬寒抵达网球分馆门口时，魏行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瞥了眼姬寒手里的球拍：“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正要去找人救你。” 姬寒转了转肩膀，一脸轻松：“我可没魏少爷这么善的心，你要是出什么意外，我极有可能再补几脚。” “哼，牙尖嘴利。”魏行没姬寒坦荡，绷不住冷脸率先进馆。 身后传来阵阵说话声，秦度带着观赛的大部队来了。 姬寒远远看了眼，抬脚进去。 两人各自热身，确定比赛规则： “时间有限，一盘定输赢。”魏行道。 “行啊，也有六局，大不了抢个七。”姬寒一口答应。 魏行闻言斜眼又冷哼了一声，颇有点瞧不起的意思：“用不着。” 用不着抢七，胜负就会明了。 姬寒点点头：“行吧。占先还是决胜？” 占先制和决胜制是网球比赛的两种不同记分规则。 占先制中，当小分出现平局，一方再赢一球进入占先状态，此时拿到局点，再赢一球方能赢得本局。 占先制判胜要求小分净胜大于二，且平局时连胜两分，否则退回平局，直到有一方连下两分为止。 相比于占先制的激烈，决胜制就平缓多了。平局之后，再赢一分就可以决定胜负。 姬寒有此一问，是为了试探魏行的态度。 魏行：“随便，你觉得哪容易来哪个。” 这是真不把姬寒当回事儿了：“那就占先吧，我听说你的教练退役前是职业选手？那你肯定更喜欢这个。” “你别后悔。” 魏行下颌微扬，眼底盈满了必胜的骄傲。 “言而有信言出必行！谁反悔谁是狗……狗男人！”姬寒保证。 魏行没再回答，又热了会儿身，进入场内。 裁判是校网队长，来观赛的人有几个自告奋勇做了球童。 姬寒上场后秦度丢了俩球过来：“新拍怎么样？趁不趁手？” 姬寒转了转拍：“还行。” 虽然东西不是新的，还挺贴手，跟长在他胳膊上似的。看来这球拍的原主和他应该恰巧是同一种握拍方式。 “嘘——球员就位！” 裁判发出指令，球场也好观赛台也好，迅速恢复安静。网球可不兴随时加油呐喊那一套，下分之后自然可以喊，但发球不行。 第14章 第一局是姬寒的发球局。 他站在端线外右侧区域，试了两下球，挑出比较趁手的那颗，并没有过多犹豫，仰首对着魏行左发球区打过去。 眼神落在哪儿球就落在哪儿，不玩虚的。 这对接受过职业训练的魏行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他预判了姬寒的招式，并且漂亮地打了回去。 “咚——” 切削手法让打回的网球保持高速的同时，带了命中率超高的旋转力道。 只见一道黄光闪过，哨声吹响。 “嘘——接发球方得分！0:15！” 姬寒是发球方，魏行当然是接发球方，魏行回球姬寒没接到。 甚至碰都没有碰到。 这一记return ace，魏行打得十分漂亮。可见他技术还是有的。 “漂亮！” “行哥！再下一分！” 看台上已经欢呼开了。 秦度怕姬寒受影响，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这才刚开始，接下来咱跑快点。” “嗯。”姬寒应了一声，脸上没有明显情绪。 很快第二球开始，姬寒换到端线外左区，用同样的招式发出。 很好，这次没有给魏行打出制胜球的机会，两人来往几招，对彼此的路数稍微有了点了解。 魏行的技巧没得说，能攻能防。 因为这一局都是姬寒发球，魏行采取了保守打法，把边线守得死死的。 而姬寒则不一样，他让人看不出路数。 到现在为止，他一直在平a，看起来似乎是进攻型，却又不上网。 两人就这样彼此拉锯。 魏行由此推测姬寒不擅长网前，变守为攻，上前连续截击，拿下第一局。 “哎呀，可惜……” “行哥牛逼！” “喝水喝水！” 第一局结束交换场地，休息期间看台上一片热闹。 秦度给姬寒递水：“这不是你的实力啊，虽然我承认魏老阴比确实技巧还可以，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振作一点！” 姬寒擦了擦汗：“我知道。” 球场上暂停休息，看台上的大家却讨论开了。 “哎，我听说姬寒不校网球队的吗？去年还进过青联赛决赛的，就这点实力？” “我看啊，之前怕都是运气。” “也不能怪他太菜，要怪就怪魏行确实实力太强。他已经算得上半个职业选手了。” “这话怎么说……”前头有人刚想问，扭头看见过道里的人影后却面露震惊，话头陡转，“林……林教练？” “嘘，”被叫林教练的男人手里端着dv机，打断道，“看比赛。” 比赛继续。 这一局换魏行发球。 他的花样可就比姬寒多多了。 上旋下旋切削就没有他不会的，甚至还会少见的美式旋转。 很显然魏行的确有打职业的潜力，也很显然，他在炫技。 “40:0！” 似乎不信姬寒只有这么点实力，拿下第三分后，他上网前和姬寒搭话： “喂，有本事尽早拿出来，这样打得很没意思。” 姬寒转了转球拍，湿润的刘海微微有些凌乱，斜斜搭在前额，笑出两分痞气：“我明明有很认真在打，你看不见吗？” 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真自以为是，魏行蹙眉片刻，转身回到场外。 最后一分依然是魏行拿下，裁判宣判的时候他隐约觉得哪儿不对劲。 因为到目前为止姬寒还没有拿下一分，已经丢了两局。 照这样下去，魏行很可能给姬寒剃光头。 所以第三局开始时，魏行更加专注。 他看见姬寒换下汗湿的衬衫，整个人恢复清爽精神，仿佛要来真的。 “鸡哥，加油！” “啊啊啊！姬哥哥给我冲！” “寒寒子我可以！” 秦度鼓动大家给喊了两句，欢呼声在姬寒抬手的瞬间停止。 抛球，拉拍，扣球！ 好的！ “嘘——发球失误！” “哎呀……” “没事没事！还有第二发球！” 有人叹也有人鼓励，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同情姬寒了，希望哪怕他只赢一分也好。 第三局，姬寒这次确实拿下了一分，不过在绝对的比分优势面前，这一分毫无意义： “15:40！比分0-3！” 魏行已经用绝对的优势拿下前三局，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三局他只要任意拿下一局，就能取得今天这场比赛的胜利。 毕竟说好的只比一盘，并不是五盘三胜。 “行哥，咱接下来随意啊，稳了稳了。” 魏行的哥们儿趁着休息和魏行搭话，却见魏行一点儿没有拿到优势的喜气。 “怎么了？这小子用不着行哥动火气。” “不是，”魏行下意识否认，想说出刚才失分那一球的感觉，却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好了退下。” 刚才姬寒唯一得分的那一球，正正好压在边线上。 魏行原以为是出界，结果判定压线，算界内球。 虽然只是巧合，但第四局开打的时候，魏行已经不如一开始狂妄。 浮夸的技巧被收敛不少，他现在只求稳赢。 “准备——嘘！” 哨声落下，魏行很快打出一球。黄点飞跃网线径直落向姬寒左侧发球区角落。 第15章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不等黄点弹至腰间就被一只蓝色的球拍切飞出去。 带着高速的旋转，向魏行右侧端线角落而去。 魏行紧盯球的方向，下意识后退。 然而就在黄点过网的一瞬间，球的方向发生巨大改变！ 触网了！ 球因为触碰网带轨迹陡变！ 原本的底线球一下子缩成了小球。 魏行已经退到半路，再赶回去只能扑摔在地，眼睁睁看着球落地。 落地之后的黄点并没有立刻停止，它用极小的弹力小蹦了几回，慢慢滚远，滚至看台底下。 裁判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按国际赛事标准，触网依据落点判分，虽然是运气球，但依然是……接发球方得分。0:15！” 这一局的接发球方，正是姬寒。 “不好意思啊，运气好。” 姬寒扛着球拍用食指扫了扫额前的湿发，信誓旦旦保证：“控制得住，问题不大。” 魏行死盯着姬寒起身，握紧球拍下颌紧咬，看得出来非常不甘心。 场上两人正剑拔弩张的时候，看台上那个拿着dv机的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哧……这小子……” 第8章 弟の反击（下） ◎在犯规的边缘疯狂试探◎ 之前魏行占尽风头都不见姬寒生气，这会儿姬寒才打了个运气球魏行就青筋毕露。 秦度带头起哄：“吁……” “别计较行哥，一分而已，咱也不是玩不起。” 就连魏行自己人都劝。 咬下银牙，魏行转身开始第二个球。 这局是他发球局，本就有优势，只要技巧还在，一定可以再打出完美制胜的ace！ “开始！” 哨声吹响没多久，第二声紧接着响起： “嘘——运……运气球，0:30！” 姬寒回球过网的时候，依然擦网过，最后打在魏行拍马赶不及的角落里。 “姬寒！你！”魏行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你能控制得住吗？” 姬寒已经蹲身进入防守状态，似笑非笑：“运气这个东西，能控制得住还叫运气吗？” “行，你有种继续。” 魏行撂下狠话转身接球，他就不信还能继续运气。 这一球落地角度刁钻，魏行也用压线的方式打在姬寒左发球直角区。 这种打法之前三局不是没有过，姬寒反手回击能力不行，接不到的。 然而这个想法只在魏行心里一闪而过，很快被姬寒一记响亮的回击打个粉碎。 姬寒完全抛弃了上半场的延迟，早在球落下之前就侧身拉拍，以最快的反应打出反手抽球！ “嘘！” “压线，界内球，0:40！” 姬寒压线得分。 “爽快！” 秦度终于出了口恶气。 “他犯规！” 魏行怒了：“屡次三番擦线过网不说，还专门打压线球，上一局就已经打过，这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又怎么样？你有本事你也擦网，自己发球还压线呢，有脸怪别人……” 姬寒抠了抠耳朵，看似抱怨，实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点醒了秦度。 他向裁判举报：“没错！从第一局魏行就有压线发球的行为，如果他不算犯规，凭什么判姬寒犯规！” 大家陆陆续续想起来：“是啊……” “好像是这样……” 裁判叫停，有些头痛：“我知道规则，压线不算出界，比赛继续。” “等等！我有话要说。” 魏行打断：“为了减少争议，接下来谁都不准擦网压线，否则算犯规！” “魏行你丫真是狗啊……”秦度说着要撸袖揍人。 姬寒将人拦下：“可以啊，我这人有个喜欢学人的毛病，看你犯规我也会忍不住跟着一起犯，你可千万忍住。” 魏行闻言忽然反应过来，回想刚才两人开始的时候，姬寒还看不出路数，到第四局竟然慢慢和自己的球路靠近。 真是……有够恶心的！ “继续。” 魏行忍了忍，和姬寒对视良久，退回自己的位置。 姬寒只需要拿下最后一分，就能赢下第四局。 这个节骨眼改变规则事小，节奏被打乱才事大。 在职业网球比赛的赛场上，节奏往往是球员取胜的关键。 往往一步错了，就会满盘皆输。 魏行自认打乱了姬寒的节奏。 果然第四分是被他拿下，没了钻空子的机会，姬寒也不过如此。 比分一直被拉到40:40，场上第一次出现平局。 因为一开始说好使用占先制，要想拿下这第四局，无论是谁，接下来都得连下两分，没有退路。 但是现在的情况，魏行觉得稍稍有些力不从心，起了改规则的意思。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姬寒道：“你该不会又想临时改规则吧？是不是玩不起？” 心思被看穿，魏行不想丢面子：“谁想改？你自己想改吧？叫我一声爸爸说不定能成全你。” 姬寒转动的脚一顿，眼神微凛：“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发球开始，姬寒的眼神紧紧跟着魏行的拍打，等球升空后立刻拉拍，预判了魏行的预判，平a回球，中规中矩。 紧接着跟随黄点窜出去，逼近网前。 第16章 这是姬寒本场第一次主动上网，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底线徘徊。 魏行余光瞥见稍稍有些分心，回球倒是出去了，却被姬寒在网前凌空截击！ “40:ad！接发球方进入占先状态！再赢一球方可结束本局。” 裁判宣判之后，姬寒并没有立刻退回去，转身之前对着魏行无声做了个口型：“太慢了，弟弟。” 这话姬寒下午才说过，魏行一眼看出来，不生气才怪了：“姬寒你他妈！” 隔着网线，魏行一把抓住姬寒的衣领。 眼看要发生暴力事件，周围的人纷纷上前劝阻：“冷静冷静！比赛而已用不着动手！” “有什么恩怨赛场上决定不好吗？” 偏姬寒不是个怕事儿的：“来，往这儿来，使劲来。” “姬寒你闭嘴！” “保存体力！保存体力！” 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两人分开。 过后姬寒看着自己褶皱的衣领，眉心拧成一团：“可恶，本来想多陪你玩会儿，现在爷爷后悔了。” “少废话，”魏行已经就位，“搞快点。” 黄色亮点从魏行的球拍离开之后，离弦之箭奔着中线而来。 姬寒就站在中线上，如果这一球没接下，很可能直接落在脸上。 不过，姬寒没有给魏行打脸的机会。 他用第一局魏行得分的方式，拿下了第四局的最后一分。 “return ace！接发球方拿下局点获胜，比分3-1！” 3是魏行，姬寒终于扳回一局。 明明只是一局而已，在场的人却觉得好像打了很久。 “我怎么好像有点在看职业球赛的感觉？” “是吧是吧，还怪紧张的……” 好在接下来的两局都结束得非常快。 第五局姬寒发球，很明显他这次用了不少策略，上旋发球精准定位，逼迫魏行离开底线，给自己上网前截击的机会。 这一局的四分都是他截击来的，展现出少见的网前进攻能力。 第六局魏行发球，姬寒没有选择主动上网，而是频繁使用下沉切削和抽打。 在网前小球和底线高球之间来回折腾，这一局下来，魏行的体力基本上彻底耗尽。 “嘘——比分3-3，交换场地，进入抢七。” 抢七相当于格外加了一局，只不过这一局有七分，一球一分，轮流发球。 到了这个局面，魏行终于反应过来，之前的三局都是姬寒刻意丢给他。 无论抢七的结果如何，实际上此刻的魏行已经输了。 可是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输给姬寒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哥哥魏知在生意场上受楼远归掣肘就罢了，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半只脚踏入职业球坛的种子选手，也要输给姬寒这种玩世不恭的狗人？ “再来一盘！” 就在所有人等着决战的那一刻，魏行忽然丢了手里的网球：“不，再来四盘，五盘三胜！” 这话刚落下，便引起看台上一片哗然。 “不是吧，还真就出尔反尔咯？” “行哥，比赛还没有结束！我们相信你啊！” 一开始说好一盘定输赢的，这个点时间也不早了。 之前临时改规则本来就很败好感，魏行还想再改，大部分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姬寒扫了一眼看台，心里有些得瑟。 这场面其实也算在他意料之中，正要开口讥讽，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满含笑意的凤眼。 那是个男人的眼睛，一个颓废中年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过于明亮，以至于和男人不修边幅的胡须和乱发格格不入。 “真是奇怪……” 姬寒不认识这人，自然很快收回视线。 不过没想到这个男人因此进入场下，和裁判沟通了几句后，这场比赛居然就此终止了！ 临走之前魏行经过姬寒面前放狠话：“你少得瑟，这次看在林教练的份上放你一马，下回五盘三胜，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哎……不是……” 大家散得太快，姬寒还没反应过来场地上就没剩几个人。 秦度来按他肩膀：“有种啊鸡哥，扮猪吃虎说的是不你这种？我要是魏行真得恶心得半死！” “滚！” 姬寒掀开他问：“那人谁啊这么大脸？爷好好的打脸现场非来搅局，能不能揍？” 秦度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趿拉着拖鞋，穿着polo衫短裤的颓废男迎面走过来。 眼神立刻正经不少，悄悄和姬寒附耳：“林敞，校网球队新来的首席教练。” 说罢立刻退身立正，恭敬谨慎招呼：“林教练！久仰大名，我还有事，不打扰您，告辞！” 完了小跑两步还真溜了。 “？” 迷惑。 姬寒的注意力被打火机的声音拉回来，回头就见那个所谓的林教练已经在看台第一排坐下，抽着小烟，眼神迷离。 “正反手底线抽球都能打打，说明你基本功还可以。” 隔着烟雾，男人的视线在姬寒身上上下游离：“擦网压线控制自如，判断力也不错。” 姬寒看了看身后：“你在跟我说话？” 男人没有回答，继续道：“前四局你平击居多，力道不算出众，第五局上网才有一点惊喜。我以为你是力量进攻型。” 第17章 很好，姬寒终于确定这个男人在和自己说话。 不过，姬寒从来不喜欢自说自话的人：“神经病。” “直到你懂得用技巧打乱魏行的节奏，我才觉得你这个小子有点意思。” 林敞没说实话，他从一开始就被姬寒的伪装吸引，否则也不可能看到现在了。 不过这种话他绝对不可能和这小子明说，说了只怕尾巴能翘天上去。 姬寒闻言没点反应，只当这人有病。 直到，经过男人身侧的过道时，听到一句—— “想打职业吗？我可以教你。” 这次姬寒停下脚步，他微微眯眼透着不解：“我说大叔，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想打职业？还教我？没几年就退休的人了，好好养老吧您。” 这还没完，姬寒又点了点自己的嘴：“下次说话先照照镜子，牙缝里卡青菜了。” “……” 男人似乎想要辩解，却下意识闭嘴掏出手机。 他整理口腔卫生的这会儿功夫，姬寒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9章 弟の报恩 ◎哥哥！洗脚！◎ 第二天课后部活，姬寒再次见到昨天那个不修边幅男。 今天那男人似乎特意收拾过，门牙上没有青菜，头发也透着沐浴露的清香。 “我昨天的提议你考虑好了吗？” 才刚靠在围栏上，林敞就掏出打火机。 “……” 姬寒压腿的动作一顿，起身去捡球拍。 “就知道你不答应，”林敞吐了一口烟圈有些失望，不过眼睛依然带着笑意，“我还是直接和你哥哥商量好了。” 姬寒人已经走了，听见最后一句又折回来：“你说谁？你认识楼远归？” 男人用头点了点姬寒手里的球拍：“拍下霍姆瓦格球拍的男人，想不知道也难吧。” 姬寒顺着他的视线打量了两眼自己的拍，有些懵：“谁的？” “霍姆瓦格。” 林敞挑眉，额头挤出两条纹路：“这是他去年赢得四大满贯的冠军球拍，不久前出现在慈善拍卖会上，被你哥用九百九十万买下，内侧有签名的，全球仅此一只，你不知道？” “你说什么！” 姬寒闻言眼睛登时都快掉出来。 “我说这是霍姆瓦格去年……” “不是！不是……”姬寒抬手打断，“你刚才说这个拍子卖了多少钱？” “九百，九十万。”林敞有点搞不懂他想说什么。 “嘶……”姬寒长吸了口气。 林敞还以为他太过崇拜偶像，摇摇头继续抽起了烟。 不料却被姬寒下一句话惊得差点背过气—— “这么说，这玩意儿比什么沙漠之心贵多了？我现在卖了它能赚个一千万吗？” “咳咳……” 好不容易平复，林敞掐了烟：“死心吧，这个价钱除了你哥这种冤大头，我想不到有谁还会买。” 语气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熟稔。 “哦。”姬寒果然没有察觉。 他的眼神黏在手里的球拍上。这不是普通的二手货啊，这是价值一千万的二手货！ “什么时候你能让它价值一千万才真的值钱。”林敞看似随意扫了他一眼。 拍了拍身上的烟灰：“你昨天那场比赛有可取之处。” 停顿片刻，林敞话锋一转：“但更多的是毛病。” “你凭什么这么说？” 姬寒不高兴。 “真正的职业网球，看不见的规则比看得见的规则要多得多，你心思不正，没有人指导不会走太远。” “大局观和球品比技巧更重要，现在看来，你除了小聪明什么也没有。” 姬寒竟然在林敞脸上看出不合时宜的严肃，尤其是在他说出“职业网球”四个字的时候。 他可不认为眼前这人和职业网球有什么关系，林敞看起来就像个不务正业的猥琐游民：“球品？你这话说给魏行听更合适。” 这回姬寒打定主意不再废话，拎着球拍进场练球。 而林敞并不如姬寒想象中多言，他掏出烟盒想再来一根，结果倒了半天倒出来个寂寞。 “哈。”林敞抓了抓头发，应该是气笑了。 随后将烟盒捏成一团往背后投掷出去。 咚—— 完美落入干垃圾桶底。 * 姬寒安安稳稳过到周五结束，他满以为魏行会再找机会给他使绊子，摩拳擦掌了好几天，每晚在宿舍俯卧撑到深夜。 结果竟然无事发生，太失望了。 部活结束之后，正准备换衣服走人，忽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喂？”犹豫片刻，姬寒还是接通。 是庄园的管家，他称已经有人在学校外等着，随时可以回去。 “好，知道了，马上出来。” 对于见自己任务人这事儿，姬寒还是挺主动的。毕竟不见就没有进展，他也想知道楼远归和林哭哭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姬寒莫名生出点期待，就……对故事不是对人，咳！ 关上柜门正要离开，转头却被突然放大在眼前的脸吓出一激灵。 等看清那头标志性的锡纸烫，姬寒脸色更黑：“啧，茬架也不找个彼此都方便的时间？今天放假啊弟弟。” 脸上不情不愿，背上的包却已经放下，再抬头已经搓起了手：“来吧去哪儿？赶紧的，打完回去吃饭。” 第18章 魏行拧眉：“谁说我找你打架？” “？” 姬寒有片刻迷茫：“那要不然呢？” 话音刚落就见魏行慢条斯理将手伸进裤兜里，姬寒唯恐有诈，悄悄展开防守姿势。 然而最后也不见魏行掏出什么凶器，而是一张拓了腊的信封。 “喏，”魏行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奇怪，一副吃了韭菜不敢正面怼人的心虚，“你敢不来试试。” 恶狠狠丢下这话，就将信封插姬寒指缝里，眨眼消失无踪。 “嗯？” 姬寒有种不属于直男的敏感，他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基味，顿时觉得手里的信封好像沾了屎一样难受。 “我靠魏行这个死基佬，千方百计针对我原来是惦记我的屁股？” 姬寒气上心头，想也没想捻着信封就丢入垃圾桶里，出去之前对着桶还狠狠呸了一声。 然而不过多久，门外传来响动，一个瘦长身影抱着猫鬼鬼祟祟进来，从垃圾桶里捡了什么东西，飞快塞入兜里，再飞快消失。 回去的路上，姬寒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紧紧扣着自己的口袋。 他可不是什么欲拒还迎，这玩意儿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销毁，免得落人口实被人扣上基佬的帽子！ 回去的路上草木皆兵，等真到了庄园姬寒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洗完澡出来哪儿知道自己兜里还有东西。 他问来收脏衣的洗衣房阿姨：“姐姐，楼远归现在钓鱼回来了没？” 楼远归下班总喜欢先钓会儿鱼，刚回来没看见人姬寒就以为又出去了。 那阿姨被姬寒一口大白牙龇得满脸笑容：“一直在呢，就在钢琴室待着。” “啊？”今天竟然没去，“好的，谢谢姐姐！” 姬寒道了谢才跑，跑着跑着意识到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似乎……好像……故事里有一段关于楼远归和林哭哭四手联弹的剧情？ 该不会，就是现在？ 姬寒这个念头果然是对的，抵达琴房后他并没有急着推门，而是悄悄躲在门缝后瞄了会儿。 隐隐看见瓷白的钢琴后坐着一人，女的，看起来确实像林念。 流畅的音符顺着门缝钻进姬寒耳朵里，谈的什么他也没心思听，眼睛死死盯着阳台边握着栏杆的卷毛男人。 “狗男人……” 姬寒收回视线贴墙坐下，心里复杂得一批。 回来之前他还因为球拍的事对楼远归改观不少，现在看来依然改变不了楼远归骨子里狗男人的本性。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虽然从白天换成了晚上。 如果这次任务失败，纪神殿那群憨批只怕得写成：四目相对，月亮都因为娇羞染成了粉红色…… “淦！” 有那么一瞬间姬寒都想直接冲进去，然而想到前管家托马冲动行事的下场就一阵胃疼。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找扶肆商量主意。 扶肆这次倒没有偷酒，姬寒破门而入的动静吓得他颈毛直立。 姬寒隐约看见他往肚子底下塞了什么东西，狐疑道：“偷偷干嘛呢？” “没有啊，我挠痒……” 扶肆边说边伸出爪子扣了扣颈窝，碧蓝的竖瞳晶亮无辜：“你忽然冲回来，是要做什么？” “啊，”姬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蹲身坐下带了点凝重，“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两个人暧昧的气氛瞬间消散于无形？” “你是说楼远归？” “不错，”姬寒道，“再不去就要四手联弹了！” 扶肆微微坐起，圆圆的屁股却并没有离开原地：“你有没有什么……让楼远归面上不得不接受，却当着林念的面不太好意思……甚至尴尬的事情？” “明明是好意，却不好意思领……能是什么？” 姬寒想了会儿没个所以然颇觉得头痛，时间紧迫眼看要放弃，却被扶肆一爪子挠在头顶—— “有了！你的老本行啊！” “我什么老本行？” 这话刚出口姬寒就反应过来，扶肆说的是进入这个故事之前，他足疗大保健老板的身份！ 足疗店老板什么是本行？洗脚啊！ “对啊！我可以给他洗脚啊！” 姬寒拳掌相击，醍醐灌顶：“我怎么把吃饭的本事给忘了？” “暧昧中的男女其实关系非常脆弱，和成熟男人脚上的男人味恰恰相反。” 扶肆总结道：“尴尬有了，就差洗脚的理由了。” 他等着姬寒的下文，姬寒眨了眨眼还真想到一个：“有了！看在一千万的份上，弟弟的报恩来了！” 另一边的琴房。 楼远归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倚靠在围栏边。 凉风将熨贴了一整日的鬓发拂出两分凌乱，冷硬的轮廓因此多了一丝温柔缱绻。 他的头发并不长，略过耳后，本就偏栗的颜色在灯光下更泛着微光。 灰色的衬衫开了两颗扣，领口深刻的骨窝轻易勾起旁人一探究竟的兴趣。 林念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指尖火烧般的灼痛让她忘记了原本熟记于心的乐谱。 楼远归应该是听出来，抬脚朝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沉稳的脚步本应该悄无声息，林念却偏生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 她知道，乱的不是楼远归的脚步，是她的心…… 第19章 “砰——” 还不等最后这个念头彻底闪现，琴房暧昧的气氛就被门上震天的爆破声打断！ 林念抬头，就见姬寒端着一大盆水单脚站在门口。 不等喘口气，室内就响起姬寒360度立体声环绕的喊声—— “哥哥！我帮你洗脚！” 第10章 弟の失算 ◎那是弟弟清白碎裂的哀鸣◎ 姬寒的突然出现完全不在两人预料之内，偌大的琴房寂静了许久。 楼远归打破沉默：“你……帮我什么？” 端着一盆热水急冲冲跑过来，姬寒有点支撑不住。 狠晃了两步才慢慢靠近：“我都知道了，你送给我的球拍是霍姆瓦格的冠军拍，太贵重了无以为报。就想着要不给你洗个脚！” “来，哥哥，您请坐。” 放下盆，姬寒请开林念，又用衣摆擦了擦座椅，旋身把楼远归按坐下。 “哎，等等……” 不由楼远归拒绝，眨眼脱了他的鞋按进水里。 楼远归显然洗过澡了，拖鞋里面没穿袜子，脚掌宽厚脚踝骨窝分明。 失策了，并没有令人鼻尖一紧的男人味，反而还挺香的。 可即便如此，楼远归也有些不自在。 这太突然了，总觉得事情不应该发展成现在这样：“姬寒你先起来。” 姬寒恍若未闻，支开林念：“对了林念姐姐，你能帮我再拿个凳子进来吗？” “好……好的。”林念出去的时候还有点懵，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等房间里只剩下兄弟两个，楼远归蓦然取过姬寒肩上的毛巾，抽出脚擦干净。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似乎看出姬寒别有企图。 落在脸上的视线带着冷气，姬寒莫名心虚：“就……洗脚啊，还能干什么？” “你不喜欢林念。” 不是试探，是肯定的语气。 姬寒心知这是一道送命题。 片刻功夫脑子里百转千回，脑子一抽冲动道：“我何止不喜欢林念，所有试图霸占你太久的东西我都很讨厌！” “……” 楼远归闻言微微有些惊愕，这个答案显然不在他预料之中。 姬寒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发现楼远归的脸色没有明显变黑，便试着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忙，所以我忍着……在你们工作的时候尽量不去打扰……可是，为什么连你们在家的时候我也要忍？” 楼远归瞬间明白姬寒说的“你们”，除了他自己还包括谁： “姬寒……” “说我贪心也好，不懂事也好，我不过是……” 原本姬寒还只是演戏，可是有些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酸楚来得猝不及防。 他垂着眼任由自己放空，有些话不知怎的忽然不受控制：“不过是……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这种迷茫，在他还是审判神的时候就有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抛弃与生俱来的力量，他其实是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普通人。 甚至更加不堪。 这个认知实在让人失落，姬寒因此许久没有回神。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唤回姬寒的神思。 抬头见楼远归已经起身，他眼底的冷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消失：“走吧。” “啊？”姬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楼远归随手将毛巾盖在姬寒脸上：“不是说给我洗脚？总得找个地方躺着？” 说罢果然走了。 姬寒扒下毛巾盯了会儿，不太确定：“他这是，答应的意思？” 门外传来楼远归沉稳的回答：“我在spa房等你。” “哦来了！” 虽然过程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好歹目的还是达到了！一股喜气顿时涌上姬寒心头。 走了没两步他忽然脚下一顿，看着手里的毛巾回过味来，转身趴在走廊扶手上对着已经下楼的楼远归大喊： “楼远归！你竟然用擦过脚的毛巾盖我脸！” 男人似乎因为离太远没有听见，脚下丝毫不带停顿。 然而唇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证明，他只是在装聋做哑。 半个小时后，spa房。 虽然一开始确实抱着其他目的，可真当上手之后，姬寒又找回了荒废已久的职业素养。 “这个力道还行吗？” “嗯。” “还要不要再大力一点？” “不用。” 用掌心顺着脚背搓热，在脚掌心按了一会儿，姬寒又屈起一指在楼远归大脚趾处轻刮。 留意到手里的脚掌有回缩之意，姬寒按着不让跑：“你睡眠不太好，这里要多按一按。” 过了那会儿不适，缓过来之后楼远归竟然生出一阵睡意。 姬寒又换了几个手法，没听见头顶有回应，抬头就见楼远归的手臂轻遮在脸上，已经睡着了。 “不是吧，这么快？” 想了想姬寒起身调低光线，又翻出块薄毯替楼远归盖上。 并没有因为客人睡了趁机懒怠，而是老老实实按够时间才算完。 正要安安静静出去，却在起身下一瞬毫无预兆跪了回去！ “嘶……” 到嘴的痛吟生生止住，姬寒忌惮看了眼身后的男人，见他没被吵醒才小心翼翼起身。 蹲太久了难免脚麻，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第20章 “哎。” 凡人如蝼蚁，姬寒早该知道的，失算失算。 待房门合上姬寒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肚子里忽然响起咕噜咕噜的鸣叫，迟来的饿意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瓦解姬寒的精力。 “哎呦哎呦不行了，还有点疼……” 他捂着肚子，眨眼从原地消失。 姬寒满脑子想着去吃饭，自然没有留意门后的动静。 关门声之后没多久，房间里姬寒以为已经熟睡的男人却微微动了动手指。 * 饭后，姬寒正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头顶放着一盆饱满圆润的车厘子，他一手撑着下颌，眼睛盯着电视里的搞怪画面，时不时哈哈大笑。 “噗！” 姬寒刚吐出一颗子又被整蛊嘉宾戳到笑穴：“哈哈哈哈！这个mc也太傻了，脸夹得像个蚂蚱哈哈哈……” 正笑在兴头上，余光瞥见有个人影朝这边过来。 是已经换上家居服的楼远归。 要没事姬寒顶多只是给他让个位置，可巧就巧在楼远归手里拿着个特别让姬寒眼熟的东西。 奇怪，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对一个信封眼熟？ 遗忘的记忆霎时闪过，姬寒看着逐渐逼近的楼远归顿时如遭雷劈！ 淦！这不是魏行那老阴币塞给他的情书吗？说好回来就销毁，他怎么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要是被狗男人误会他和魏知的弟弟不清不楚，只怕他现在就能被直升机连夜吊回去…… 想到这画面姬寒噌的一下直坐起身，脚尖紧扣双手无处安放似的在膝上摸来摸去。 “我可以……”解释。 姬寒主动坦白的同时，楼远归也开口了：“你和魏行怎么回事？” 耳边钻入“啪”的一声，是信封落桌的叫嚣，也是清白碎裂的哀鸣。 第11章 弟の内鬼 ◎我为什么没有脸？◎ “我是清白的，从内到外散发着直男的气息。” 姬寒反应很快，只愣了一瞬就举起两根手指：“我发誓。” 楼远归闻言蹙眉凝视姬寒片刻，不是他想象中怒不可遏的样子。 而是带着困惑：“你是不是直男和他为什么下战书给你，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昂？” 姬寒眨了眨眼：“什么战书？不是情书吗？” 此时楼远归的眼神才带了点玩味，他点了点信封，在沙发上坐下：“你自己看。” 说着抱起果盆慢条斯理吃起来。 姬寒打开信封，偌大两个黑体加粗的字映入眼帘：战书！ 背面只有一句话：周日（后天）花时俱乐部地下网球场，下午3:00，五盘三胜，不来以后每天课后找你“写作业”。 最后三个字用了红色斜体，很明显是警告。 “哧！” 姬寒压根没当回事，连封带纸三两下撕得稀碎。这事儿他擅长，转眼扔进垃圾桶里。 “不想去？”楼远归问。 “他球品欠费人品劝退，从他说话的心虚劲儿就知道是鸿门宴，我为什么要去？”姬寒觉得自己智商在线。 “你和他打过？” “就前几天，非得找我茬儿，”姬寒点点头，再次躺下，“教训了他一顿，他不服。” 楼远归盯着电视画面不置可否。 良久，姬寒都以为话题结束了，忽然听见一句：“那就打到他服气为止。” “谁？你说魏行？” 将果盘还给姬寒，楼远归起身：“正好那天我和他哥在楼上有生意要谈，你在楼下好好玩。” 姬寒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你这么确定是我玩他不是他玩我？” 楼远归轻“呵”了一声，这是姬寒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如此明显的笑意：“吃了亏我帮你讨回来。” “我健会儿身，你早点休息。” 话题说收就收，这是真没把魏家兄弟当回事。 姬寒塞了满嘴的车厘子，看着男人的背影双颊鼓动。 自己若是赢了，那就是打魏家双倍的脸，就算自己输了，那也有借口打魏家双倍的脸，甚至更多。 稳赚不赔的买卖。 “狗男人……还挺坏。” 这话说得又低又含混不清，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楼远归走后没多久姬寒也回了房间。 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想起什么掏出纪神册翻阅起来。 没发生的剧情依然只有一两句话，但已经发生的故事却和原来有了不少出入。 其中最大的改变，就是姬寒的戏份增加了。不过奇怪的是，每个场景他都没有脸。 “老肆，你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扶肆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头：“什么事？” “我为什么没有脸啊？” “……我也想知道。” “？” 见姬寒的表情逐渐危险，扶肆眨眼蹿回来：“喵～” “少来，你快看。” 姬寒连翻了好几页，证明自己在故事里真的没有脸部的细节描写：“很奇怪不是吗？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纪神殿问问？” “嗯……”扶肆趴在书沿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没错，应该是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你说人话行不行？” “喵！”我是猫。 咚—— 扶肆捂着头，老实不少：“节点修复师本就不属于这个位面，任务完成之后气运隐患解除，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哦……” 第21章 姬寒没懂：“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恢复正轨后确实和你没关系，你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除，别说脸了，连名字都不会有。” 姬寒咀嚼片刻，不可置信：“也就是说，离开之后，修复师的所有一切都不会有人记得？” 扶肆点点头：“对。” “你还有什么问题？” 姬寒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但也不是太多。 沉默片刻便跳过这个话题：“我之前一直觉得楼远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像林念也没做错什么事，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可是今天我忽然意识到，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什么都想要，却总有什么东西要不起。” 扶肆打量着姬寒的神色，似乎在确认他究竟是不是玩笑，毕竟以前的姬寒可从来不会这么多愁善感：“你想说什么？” “林念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姬寒说得煞有其事。 顿了顿，他又道：“我想知道被隐藏的乱码究竟是什么，楼远归为什么一夜之间如此依赖她。” “这个……” 扶肆解释：“乱码是气运隐患吞噬所致，就算去问纪神殿也没有用。” “那狗男人呢？” “啊？谁？楼远归？” 姬寒反应过来现在他的狗男人名单上已经不止一个人：“不是，我说闻声。” “啊，你说主神大人啊，”扶肆恍然大悟，却在下一秒变脸，“他也无从知晓，这是变数，规则之外的东西。” “阿西……为什么这么麻烦！” 姬寒狠狠抓了两把头发，仰躺在床：“所以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来当这个狗屁修复师！” 扶肆幽幽说道：“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主神大人，问问他原因吗？” “不用！”姬寒下意识抬手制止，“我想想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扶肆在他身旁踱步片刻，没多久忽然停下，直勾勾看着姬寒的脸：“忘记你修复师的身份，会少许多麻烦。” 姬寒微微一愣：“不是修复师我还能是谁？” “姬寒，”扶肆一字一顿，“你是姬寒。” 这话就好像注入沸水中的一瓢冰泉，让姬寒躁动不止的心瞬间冷却下来。 扶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做你觉得正确的事，不论结果。” “就算失败，也只是失败而已。” 姬寒有些出神：“是这样……吗？” 扶肆没有再回答，而是回到书桌的电脑屏幕后。 他没有继续上网，而是拍了拍耳朵从里头取出一只金灿灿的手机。 一边留意床上姬寒的动静一边打开联系人，在其中一个叫“闻声”的名字前停下。 打开信息页面，伸出一根爪子开始敲击键盘。他如今的操作已经很熟练，三两下便编辑完毕—— “卧底进度，100%。” 郑重点下“发送”键，扶肆就要将手机收起来。 不过再次亮起的屏幕让他微微停顿，低头就见是来自闻声的回复—— “辛苦，回来请你喝皇都春。” 皇都春是主神殿新出的奖赏，扶肆惦记已久，只是看见这个名字就飘忽迷离起来：“喵～” 第12章 弟の好奇 ◎a（s）b◎ 姬寒觉得扶肆跟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他因为这个任务变得畏手畏脚了许多。 没有姓名的工具人？不可能的。 满脑子只有任务的哈批爱谁做谁做。业绩他要得起，自由也要得起！ 想明白了，第二天起床姬寒整个人精神异常饱满。 他特意打听了一番庄园的动向，林念因为家里有事请了两天假。 楼远归则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去上班，姬寒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房间换衣服。 换了一身轻便舒适的运动装，说不像出门吧，又将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姬寒有问题自然就问了：“你助理呢？平常不都她给你造型搭配？” “今天不出门。”楼远归放下梳子又开始剃胡子。 “不出门还打扮得这么精致？林念今天也不在啊……” 后面这句纯属自言自语。 楼远归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中午有客会来，你有空也收拾收拾。” “有客？”姬寒还是第一次碰见楼远归在家里会客，自然好奇，“是谁？我也要见人吗？” “认识认识，一起吃个饭。” 姬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打算回去换身好看的衣裳，胡子刮一刮。 经过外间起居室的时候，蓦然察觉一股冷风顺着衣领灌入后背，转头发现原来是阳台的窗户一直开着。 现在已经进入秋季，早晚温差不小，就算白天开窗也不应该开这么大，纱帘翻飞好像压根没门遮挡一样。 想到这儿姬寒下意识想把风挡挡，走近后却发现他刚才的猜测一点儿没错—— 阳台上压根没有门，和室外是通的。 俯身就是一楼侧边的玻璃走廊，仰头就能触碰到毫无遮挡的阳光，花丛园林交互渗入，减压又开阔。 虽然说庄园里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但也不至于连阳台的门都不装。 而且据姬寒观察，这么多房间就楼远归这儿没有封闭的阳台门。 姬寒脑子里闪过一丝狐疑，便转头问道：“哥，你这阳台上怎么没门啊，晚上风大睡得了觉吗？” 第22章 楼远归闻言剃须的手微微一顿，擦了擦泡沫片刻后才继续：“设计师的建议，卧室有暖气，没太大影响。” “哦～”姬寒点点头，想到类似风水的说法。 像楼远归这样身份的人，大抵多多少少都有些信风水。 想到这儿姬寒就没有再多问，开门走了。 这一回房就一直待到临近中午没出来，门外有人敲门：“姬寒少爷，客人很快抵达，先生让我来请您下楼。” 姬寒眼神死死抓着屏幕，键盘上极速敲动的手指丝毫不受影响，嘴里却应道：“知道了，马上下来。” 游戏的事儿，哪儿能说跑就跑？坑谁也不能坑队友不是？ 等姬寒结束战局，心满意足取下耳机长舒一口气：“什么精锐？爷打的就是精锐！叫你污蔑爷是挂壁……” “喵～” 扶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姬寒腿上，对页面上的大吉大利不感兴趣。 “饿了？” 姬寒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到饭点……嗯？” 脑子里灵光闪现，后半句戛然而止。 “靠！我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 说罢姬寒豁然起身，抓着扶肆的颈子就奔出去，眨眼原地只剩下晃动的椅背。 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之前管家说客人快抵达，这会儿只怕饭都快吃完了。 姬寒火烧火燎从楼上冲下来，直奔餐厅去，告罪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发现餐桌上空无一人。 “我哥呢？不是请客吃饭？” 姬寒随手拉了一个布餐的小伙。 “先生和客人还在船上钓鱼，交代1点开饭。”那小伙恭恭敬敬，“说您如果饿了可以先吃……” “我不饿，你给老肆搞点好吃的！” 把扶肆放桌上姬寒扭头跑了，没跑两步又回头补充：“给他倒碗威士忌！不加冰！” “喵～”扶肆动了动耳朵精神一振。 姬寒到湖边的时候，岸边的两条小艇已经只剩一条，另一条在湖心，船上有两个人影。 坐着的明显是楼远归，白色的运动装配上后脑勺的卷卷毛格外显眼。 另一人穿着齐膝短裤polo衫，手里拿着钓竿，应该就是楼远归请的客人。 姬寒远远看见那人嘴里叼着烟，只看出不太修边幅看不清脸。 艇上的两人时不时对着小电视指指点点，应该是在看什么节目。 姬寒越看越觉得钓鱼的那人眼熟，心底蓦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恰在此时短裤男往岸边看了一眼，随后楼远归也看过来，不多久起身关了电视将小艇掉头。 还没等艇靠岸，姬寒内心的不安就得到印证——短裤男果然是个熟人。 “喂小子！又见面了！” 林敞一边收杆一边和姬寒打招呼，嘴里的烟也没取，烧了半截的烟灰随着嘴唇翕动扑扑簌簌，跟下雪似的掉。 姬寒眯着眼，脸上的嫌弃不加掩饰。 等楼远归上岸后忍不住问：“你怎么把他搞回来了？他就一网球教练，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专干拉皮条的活儿……” 楼远归闻言看了眼林敞，没见林敞生气，甚至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我听说了，他刚来你们学校不久，想教你打职业。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个事。” 姬寒还以为林敞之前说“跟你哥商量”只是玩笑，没想到真能闹到楼远归面前：“小看你了，真有本事？” 林敞蹲在桶旁边摸鱼：“自信点，把问号去了。” “哼，”姬寒不忿，狐疑看向楼远归，“我命由我不由天，他收买谁都没用。” 楼远归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我不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是有点好奇。” “什么好奇？” “你为什么排斥打职业？” 这个问题还真把姬寒问着了，他愣了半天。 楼远归：“因为不够喜欢？因为觉得自己不行？” “谁不行？” 姬寒理直气壮反驳，“我只承认我帅得不行。” “……”楼远归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 他不过是这个故事中的一个过客。 一个迟早被抹去的人罢了，哪儿有必要谈事业和未来？ 毫无意义。 当然这个原因姬寒不可能如实回答。 再抬头时已经换上玩世不恭的神色：“这还用问？我天资过人人中龙凤风起云涌，打职业有什么难？难的是找个比我厉害的靠谱教练，就他？” 姬寒瞥了眼一旁的林敞，抱胸扭头：“还差得远。” 这回发愣的换成了楼远归，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甚至低笑了两声：“哈哈……” “你笑什么？”姬寒蹙眉。 “你等等。” 楼远归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和林敞说话，“看来问题比你想得要简单，你自己来。” 林敞收回桶里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慢慢起身：“小子，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赌我究竟有没有能力教你。” 姬寒瞄了眼他身上的水迹：“怎么赌？” 林敞低头看了看时间：“一点之前，你能从我手上拿下一分就算你赢，让你打职业这个事我不会再提。” 停顿片刻，林敞猛然对上姬寒的眼睛：“如果你一分都拿不下，老老实实跟着我训练。” 第23章 姬寒全然不在意他的后半句，只从林敞嘴里听出一个意思：“你想剃我光头？” 林敞：“是。” 这副胜券在握的态度让姬寒非常不满，他转头去看楼远归的反应，楼远归却只是微微摊手，保持中立。 姬寒心想闲着也是没事，挫挫猥琐男的锐气就当替天行道了。 有些人天生就欠收拾，不被摁在地上摩擦几回，都不知道自己的a和b之间，还夹了一个s。 第13章 弟の胜负欲 ◎不够，我还要打你◎ 庄园的网球场是草地，造价不菲。 学校的场地都是硬地，两者的球速、弹跳和最佳适用球员类型都有很大区别。 这是姬寒第一次接触草地球场，但并没有因此露怯。 热身的这会儿足够他熟悉，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姬寒向来自信。 更何况林敞也一副谨慎样，很明显他跟姬寒半斤八两。 “计分我来。” 楼远归接过球童手里的哨子，自告奋勇。 “要不要录像？万一球太快了看不清？” 姬寒不太放心，楼远归也许会网球，但以他的身份应该也只是玩玩的水平。 “不用，开始吧。” 楼远归言简意赅，拔开笔帽身姿笔挺，等着两人就位：“谁先发球？” “给他，”林敞往嘴里塞了一片口香糖，在中线上蹲身，“留点力气吃饭。” 楼远归打量了一眼他的姿势，纠正道：“留点心情吃饭。” 林敞唇颌轻动，眼神牢牢钉在姬寒手里：“那多没意思。” “林敞。”楼远归眉心微蹙，透着少见的不虞。 林敞闻言眼神微动，乱发下的黑瞳似乎闪过几丝不满，语气更是不善：“知道了。” 如此楼远归才收回视线，展开记分板。 “多此一举……” 球场并不大，姬寒当然将两人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明明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合在一起他还真弄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但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其中的内情，因为比赛很快开始了—— “嘘！球员就位。” 楼远归本就气质出众，拿着哨子更显严肃。 姬寒原本还有点散漫，听见哨声竟然立刻进入状态。 发球方在大部分时候都占据优势，林敞愿意让出来姬寒自然不会拒绝。 他没打算用对付魏行的那招，那天的比赛林敞就在现场，知道他的底细，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因此姬寒这一球用了七分技巧，是试探也是下马威。 但没想到的是，林敞竟然非常轻松地打了回来！ 姬寒回球成功，眼神紧跟黄点钉出去，却在网前被突然出现的林敞截住。 凌空截击！ “……” 落球点就在姬寒脚边，他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有任何缓冲，林敞就从底线逼近网前。这是职业选手才有的水平。 这一点姬寒自认做不到，他轻敌了。 “不尽全力，可拿不下你要的那一分哦～” 林敞拨弄两下球拍朝姬寒眨了眨眼，散发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油腻。 “你的本事要跟你屁话一样多，也不至于还是个高中生教练。” 输人不输阵，姬寒紧了紧球拍，转身接球。 “哈……” 林敞抠了抠眼角，指着姬寒去看楼远归，一副想骂又不敢骂的尴尬。 “离1点还有十五分十四秒。” 楼远归面无表情提醒。 两人退回各自的位置，一言不发。 比赛继续。 姬寒很快调整好心态，他开始留意林敞的站位姿势以及握拍手法，瞬间定下新的攻势。 此时正值中午，虽然阳光并不刺目，但闷热多多少少有一点。 姬寒最不喜欢这样阴不阴阳不阳的鬼天气，心里不免有些躁郁。 这一次林敞没有主动上网，姬寒打在哪儿他去哪儿，和之前姬寒对付魏行那一套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林敞将每一球都打了回来。 姬寒总算体会到了魏行知道真相后的无能为力。 林敞起初还只是亦步亦趋，到后来慢慢变成难缠的学人精，最终变成想甩也甩不掉的附骨之蛆，这样的打法除了恶心二字再没有其他形容词。 “还有最后一分钟。” 不知道第几次失分后，姬寒终于听见楼远归的声音。 也许是他太累了，总觉得场上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以往是没有碰上强劲的对手，直到此刻姬寒才认识到自己的体力究竟有多差。 “最后一球，打完收摊？” 林敞看着和比赛开始前没太大区别。 姬寒咬牙：“说一分钟就一分钟，少一秒都不行，多一厘更不行。” “行，都一样。” 林敞点点头走出场外：“这次换我发球。” 姬寒薅了把汗湿的头发，丝毫不曾懈怠，根据林敞的发球方式作出预判，在黄点越过网线之前就拉拍成势。 抽回角落后切削吊网，角度是提前算好的，这个时候才使出来，是为了让林敞出其不意。 果然，林敞的反应较之前慢了半拍，眼看赶不上网前，却见他猛然曲膝成弓，眨眼滑至落球点。 滑行能大大减少越场时间，林敞接球成功！ 第24章 姬寒震惊于眼前的骚操作，完全没想起来还要回球。 “嘘——比赛结束。” 哨声打破了球场的沉默，楼远归并没有就比赛结果进行总结，而是道：“到点了，先吃饭。” “等等！” 姬寒回过神：“再来一分钟，再来一球。” 林敞拍了拍腿：“再来半小时也是同样的结果，你连几种比赛场地的特性都搞不清楚，还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他边说边瞟姬寒，带着不屑：“出尔反尔球品也不怎么样，看错人了……啊！看错人……” 这话的尾音消失在楼远归平静无波的注视下。 姬寒满心不甘，自然没看见对面两人的互动。 他握着球拍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良久终于扬声：“你骂我可以，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顿了顿，姬寒声线陡沉：“但你看不起我就不行。不就是打职业吗？不够，我还要打你。” 姬寒满心战意都冲着林敞来的，眼神完完全全钉在林敞身上。 因此不曾留意，场外的楼远归在他开口后微微飘远的视线。 他分明在看姬寒，却更像是在看别人。 “先生，有电话。” 管家的突然出现，让球场略显怪异的气氛得到缓解。 “哪儿？” “敦德。” 敦德不就是楼远归老巢吗？姬寒想起来，托马管家口中的那什么玛丽娜夫人就住在敦德。 多半是楼远归他妈找他。 果然楼远归没有犹豫跟着走了：“我先接个电话，你们先去餐厅。” 回屋途中，姬寒终于想起之前的疑惑，问林敞：“你和我哥什么关系？看起来不清不楚的……” 楼远归不在，林敞毫无顾忌一指头敲在姬寒头顶：“好歹也是高中生了，说个成语说不明白。” “嘶！” 姬寒这哪儿能忍，当场就要还手，伸到半路却因为林敞下一句话骤然停下—— “你哥年轻的时候也打过职业。” “也？”还有谁？ “怎么，我看着不像吗？”林敞反问。 姬寒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不得不承认林敞的实力，刚才场上的一切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搞半天，他在俩前职业选手面前装了这么久的币？ 姬寒难免脸上过不去，转移话题：“还没说你俩什么关系。” 仿佛看穿姬寒的不自在，林敞含笑：“大学同学，在同一个俱乐部效过力。” 姬寒就有疑问了：“还有俱乐部，实力应该不差了？最好成绩多少？怎么都不打了呢？” 林敞望天扭了扭颈，想了很久：“我嘛，腰伤。” “那我哥呢？继承家业？” 毕竟家里真的有皇位继承，这种事姬寒看多了，迫于家里的压力放弃梦想之流，老八点档了！ “想知道？” “干嘛？还要收费？” “他的事你问他咯！” “小肚鸡肠……难怪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生教练……” “纠正一下，是给你剃光头的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生教练……” 两人逐渐走远，林路上飘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每到下午一点半，草坪的细头喷灌总会自动开启。 第14章 弟の自信 ◎挂逼，就是父亲的意思◎ 楼远归平时的行程应该挺满，下午吃过饭后还是出门了。 林敞倒是好兴致，拉着姬寒在后山果园里摘了一下午橘子，连吃带拿打包走不少好东西。 好不容易终于给人送走，转身又被突然开启的自动喷灌头浇得浑身湿透。 那场面，跟花洒爆了管似的。 “姬寒少爷！您没事吧？” “水管怎么突然爆了？中午的时候还好好的……” 还真是水管爆炸。 姬寒抹了一把脸，举止端庄丝毫不慌，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各类突发事件早就司空见惯：“小问题，我回去洗洗。” 负责园林的管家听见动静，很快跑过来问责：“负责今天1点半喷灌的是谁？” “我……是我……”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从阀口处跑过来。 管家面色不善：“检修失职，月度奖金减半。” “可是我仔细检修过了……” 姬寒本来不打算管闲事，走没两步又退回来：“骂两句得了扣人家钱做什么？要我说你这个管家也不称职，中午喷灌的时间明明是1点整。本来不想拆穿你，偏要当着我说这种话。” 要姬寒说，这个管家就是趋炎附势，楼远归宠谁就拍谁的马屁。 淋个水多大点事儿，小题大作。 那管家闻言双目微睁，姬寒以为他心虚，正要走人却听见一句： “午间喷灌时间确实是1点半没错，这是托马管家定下的规矩，姬寒少爷是不是记错了？” “我记错……” 姬寒下意识想反驳，脑子里意外闪过刚来那天早上，托马领着他讲规矩的场面—— “早晚6点各一次，中午1点半还有一次……” …… 还真是他记错了？ 不对啊，说好1点吃饭，楼远归亲自计的时，怎么可能会有错？ “有没有可能……”姬寒试探道，“是喷灌系统出了问题，提前半小时？” “不可能，设定可和管道不一样，不存在老化问题。”管家信誓旦旦。 第25章 姬寒将信将疑：“行吧，这个问题先不说，回头等哥回来我亲自问他。” 到底在搞什么，刻意拖长时间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过姬寒这个打算最终落空了，晚上楼远归并没有按时回来，看来忙得很。 打游戏的时候随口和扶肆提起，扶肆啃瓜的动作霎时停住：“这很难理解吗？” “你又明白了？”姬寒手上丝毫不停。 “当然是为你争取时间啊，以你当时绝对被碾压的情况，结束就意味着失败。” 扶肆低头又啃了一口，说得含含糊糊：“裁判公然徇私舞弊……唔，好吃。” 砰！砰！ 屏幕上的猛男突然中了两枪。 “干……干嘛？” 感受到头顶阴测测的视线，扶肆抱着瓜有些犹豫。 “你刚说，以我当时什么情况？”姬寒笑眯眯。 “绝对被……”扶肆话到嘴边及时止住，“势均力敌的情况。” “酒没白喝。” 笑容顿敛，再次回到游戏姬寒利索了很多。把刚才吃的子弹成倍还回去。 扶肆盯着屏幕下角看了会儿，眼底浮起几分迷茫：“挂逼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在骂你？” “父亲的意思。”姬寒盯着屏幕异常笃定。 “啊？” 两分钟后，战局结束。 “一群菜鸡。” 姬寒觉得没什么意思，没多久下游，一看时间不早倒头直接睡下。 另一边的扶肆一直对他的解释存疑，等他一走就蹲至键盘前，打开网页一个字一个字输入：挂逼和父亲是什么关系？ …… 姬寒如果醒着，免不了要嘲笑他一番。 可是他睡得太死了，第二天还是被楼远归叫起来的。 “姬寒？” “嗯……”掀开被子姬寒还有些迷迷糊糊，“你回来了？” 前一天又是比赛又是摘橘子，身上不痛才怪。 “嗯，昨晚开完会就回了，要起来吗？”楼远归说得不紧不慢，“快12点了，你需要吃午饭。” “哦。” 姬寒遮着眼应了声，没过一会儿突然弹起：“你说几点了！” 楼远归看了一眼腕表：“11点59。” “靠！今天有比赛！” 姬寒的睡意瞬间没了，随手翻出一套衣服就开始换：“再晚点都快赶不上，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既然应下魏行的挑战，哪儿能做个孬种？ “早上我来过一次，看你睡得沉就没打扰。” 和姬寒的急躁不同，楼远归丝毫不慌：“现在去也来得及，车早就准备好了。” 从领口钻出来正好对上楼远归沉静的灰栗色双眸，姬寒不禁想到昨天中午这人刻意隐瞒时间的事，眼神飘忽登时冷静下来： “咳，那什么……” “什么？”楼远归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不自在起来。 “我说……你有没有缺什么……” 话说到一半没了，姬寒蓦然想到，以楼远归的身份要什么没有？ 这话问的不是多此一举吗？ 姬寒有些懊恼，这很奇怪。 不对，更奇怪的不应该是他怎么会问出这种话吗？ “你先收拾，我在楼下等你。” 没有等到下文楼远归便起身，眉眼间眨动的疑惑证明他不是不好奇，只是出于其他的考量没有多问。 “哎等等！” “还有事？” 姬寒舔了舔下唇，起床没喝水果然干涩得不行：“下次别干这种事了……我说假公济私报假时的事，就昨天。搞得好像谁输不起一样……” 最后一句已经带了点埋怨。 楼远归眉头微动，视线从腕上扫过，话到嘴边又停顿片刻才开口： “这块表用了好些年，难免有点误差，回头我会换块新的。” 姬寒耳尖，他听出楼远归这话的重音在最后两个字，脑子里灵光一闪，面露喜色： “我给你买！你要什么款式？喜欢什么颜色？” “都可以，随你挑，准时就行。”这次带了点笑意。 “包在我身上！”姬寒自觉得到了认可，浑身散发着英雄终得用武之地的豪迈，“买最好的！哪个贵买哪个！” 楼远归：“倒也不用……” 姬寒打断：“最贵的就是最好的！你不用说了，我自己看着办！” 见姬寒如此执着，楼远归没有再开口，压下嘴角的弧度抻眉点头离开。 花时俱乐部。 魏行给的房间号在顶层，专梯直达。 “姬先生您这边请，我们小魏总就在左区a3房间等您。” 管家在电梯门口就停下了。 “哦好，辛苦你了。” 姬寒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哎对了，我听说你们这26楼娱乐休闲区？都能干些什么？” 来之前姬寒特意问过楼远归他晚上在哪儿，说的正是26楼。 “小型场地的球类运动基本上都有，除此之外，还有时下流行的电动游戏设施，比如电竞、赛车……” “等等，你们这还能打电竞？” “是的，小魏总很喜欢这个，每周末都会带朋友组队。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独立的电竞俱乐部，老板亲自吩咐的，姬先生喜欢到时候也可以常来。” 这话勾起姬寒的好奇，他隐约记得魏行和魏知关系不太好，既然这样又怎么会为了魏行单独成立什么电竞俱乐部？ 第26章 奇怪归奇怪，姬寒也只是出于对魏知的好奇随便问问。 说起来来这儿也不短了，还一次没见过这个故事所谓的男主，不知道究竟长了几只眼睛？ a3房间很快就到了，姬寒没能继续多想，刚到门口就被门缝里传出的说话声拉回注意—— “等会儿打完球吃几把鸡？”是魏行。 “吃什么鸡？” “滚！问正经的。昨天遇上个挂逼，要不是隔着网线我能当场翻过去把98k插他嘴里！” “这还能忍？叫什么名？回头加个好友插回去啊！” “叫什么……屁股一翘，无可救药？骚里骚气的……”魏行吐了嘴里的口香糖，另倒了两颗。 这动静听在姬寒耳里，可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捏在网球袋上的指节蓦然变白，姬寒想也没想一脚踹出去：“我就在这儿，来插啊。” 第15章 弟の同伙 ◎牲口，也是父亲的意思◎ 吧台旁的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破门声吓了一跳，魏行手里的酒都洒了。 等看清门口是个人，脸色不太好看：“进来就进来，瞎踹什么玩意儿？” “我就是你刚说的挂逼。” 姬寒放下球拍，对两人的惊愕视如不见：“我看今天也别打什么球了，吃鸡.吧。” 魏行扣在玻璃杯上的手顿时收紧，瞳孔微震：“你，你把话说清楚。” 姬寒一字一顿：“单排吃鸡，输了记得叫父亲。” 魏行和旁边的哥们儿对视一眼，带着不甘和疑惑：“打多久？” “7点之前吧，我得按时吃饭呢。”姬寒想也没想。 “打就打，不过说好啊，你要是被我发现动什么手脚……” “我就在学校广播承认我是牲口。”姬寒替他说了。 “行，说话算话。” “等等，得录下来。”姬寒抬手，谨慎从兜里掏出手机。 魏行：“……” 半个小时后，26楼电竞馆。 三人一字排开，魏行座位在中间，这一把他发挥不错，已经连下17个人头。 看了看左边哥们儿的界面，5杀，和自己还有很大差距。 魏行满怀自信，正要转去看另一边姬寒的情况，猝不及防听见熟悉的bgm响起—— 魏行简直不敢置信，但姬寒界面上“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八个大字做不了假。 顾不上自己被狙，魏行质疑道：“又开挂了你个牲口！” 姬寒侧头瞥了他一眼，有点嫌弃：“不是搜过身吗？再来一次？你有本事把外挂藏指甲缝里？” “我不信，再来一把！” 姬寒收回视线悠悠道：“你先打完这把再说话。” 时间还早得很，照魏行这个速度，姬寒再吃两把鸡就能躺赢了。 魏行应该是受到刺激，另开一局急躁不少。 但吃鸡这个事儿吧，单排心态不好就全完了，最后只勉强拿下两个头就彻底出局。 反观身旁的姬寒，眼神凌厉手速飞起，子弹一飞一个稳。 这谁心里能平衡？魏行觉得这样下去也别比了，自己端个瓜过来看还能长长见识。 “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旁边那哥们儿忽然起身，走之后魏行包袱瞬间小了不少，趁机和姬寒搭话：“哎我说，下把咱变变搞个双排？” 姬寒又抢了辆车：“双排还怎么比，弟弟？” 魏行忍了忍：“轮流当队长，算团队积分。” “那队长要先挂了怎么算？” “人都没了还算什么算？” “行啊。”姬寒玩在兴头，没多想。 但很快姬寒就知道魏行这个提议的真实意图。 等到姬寒狗在树后把场上最后一人带走之后，自己立刻就被另一颗子弹一枪爆头—— 这颗子弹，来自身后。 这把姬寒是队长，他挂了积分当然算魏行的，之前说好的嘛。 “啪！” 姬寒愣了半天才扯下耳机：“你来阴的？” 魏行捂嘴咳了一声：“走火，走火……” 姬寒能信他才怪了，但无奈找不到证据，只能多长一个心眼：“继续。” 接下来的场面就诡异多了。 前中期两人配合默契，各种在野区不当人，拿下连杀高分。 但只要场上只剩下最后一两个，原本固若金汤的两人就瞬间陷入尔虞我诈。 给最后剩下的那人看懵了，甚至在频道发言：“？？？你俩到底还杀不杀我？？” “没你事儿。” “你先等着。” 两条回复几乎同时跳出。 “……” 要论不当人，姬寒自认就没输过，本来魏行那点技巧他就没看在眼里。 难缠的是每次后期魏行和其他人临时成队，反过来搞姬寒。那场面就很诡异了。 两人缠到饭点还没分出明显胜负。 眼看7点要到，本来是双排最后变成单排，明明吃鸡成功却与他无关的魏行，忽然起身：“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姬寒现在的积分有微弱优势，压根不怕他拖延：“多拉一点。” 两分钟后，洗手间洗漱台前。 “姬寒这个狗逼，癞蛤蟆屁股上插鸡毛，不是个真鸟……嘴贱心狠就他妈离谱啊，牲口一样横冲直撞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想当个人……” 第27章 魏行洗完手又搓了把脸，想起什么撑在洗手池两侧垂头吐槽：“果然姬家的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比一个难缠。” 他这是把楼远归一起骂进去了。 “看来你哥平时没少说我坏话？”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旁响起，魏行毫无防备被吓了个正着：“啊嘶……” 旁边的洗手池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深刻的五官让人过目难忘，栗色卷发透着和冷肃面庞完全不同的多情。 男人正在洗手，深灰色的衬衫卷至小臂一半，是致命的魅力，也是危险的气息。 魏行咽了咽口水竟然结巴了：“你你你……你谁啊？” 楼远归洗完手水流却没有停，反而把出水口关上，抽出纸巾擦拭。 一边擦一边不紧不慢道：“楼远归。魏知没给你看过我照片？看来他确实不太看重你。” 魏行闻言似乎想起什么，双目微张吸了口气：“你是……姬寒他哥？” 魏行已经不想知道楼远归究竟什么时候来的了，他只祈祷楼远归是个聋子。 当着人哥哥的面说人坏话，被逮个正着，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没有！ 然而楼远归的反应让魏行失望了，只见他丢了手里的纸巾，看似无意瞥了眼洗手池，里头的水逐渐蓄满，还没有关掉开关的意思。 “我中文不太好，你刚刚说的那段话我有两个词不太明白，想问问你。” “你，”魏行撑着洗手台，看了看满水的洗手池，又看了看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有种下一秒自己的头会被按进去的恐惧，“您……乐意为您效劳。” “第一个，狗逼是什么意思？” “是……”魏行摸不透男人究竟是不是在装傻，实话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父亲的意思。” 末了还怕楼远归听不懂，又补充道：“father。” “啊……”楼远归点点头，恍然大悟。 紧接着又问第二个：“那牲口呢？” 一回生二回熟，魏行已经不假思索了：“也是父亲的意思。” “这样吗？” 楼远归看起来有点疑惑：“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朋友？” “当然！”魏行理直气壮，“好兄弟就是要互相做爸爸的嘛，说明我跟姬寒关系好……关系好。”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词语，差点误会你了。”楼远归终于关掉流水打开出水口。 满池水跟泄洪一样奔涌出去。 魏行心里的忐忑也跟着泄出去：“那哥，我……姬寒还在等我打游戏，我先？要不我先……” 无处安放的手暴露了魏行紧张的内心。 楼远归顿时变了一个人，甚至拍了拍他的肩：“带姬寒先去吃晚饭，快七点了。” “哦好的！”魏行不自觉正身，“我现在就去，不打扰您！” 说罢一溜烟跑没影了。 楼远归目送他离开，待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才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第16章 弟の小报告 ◎我这人很正派的◎ 魏行回到座位上，第一件事是先捧着水杯猛灌了几口，猴急得跟几辈子没喝过水似的。 姬寒全程蹙眉：“你这是吃了多少，齁成这样？” “少放屁，你才吃屎！” “太可怕了……”魏行抱着肚子，盯着屏幕愣了半天神，“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7点要吃饭了，我是你我也得吃，吃大的，吃两碗！” “？”姬寒不明所以，“说的些什么乱七八糟，还要不要继续？” “不打了不打了，该吃饭了，我带你去餐厅。”魏行慌忙摆手。 “你说的啊，按现在的积分那可是我赢了。”姬寒还有点不信。 “算你赢算你赢，我技不如你，走吧！”魏行心急，去掀姬寒耳机，“再不吃就完了。” 姬寒还以为“完了”说的是餐厅营业结束：“这么早？” 两人来到电梯口，姬寒提醒：“愿赌服输，叫声父亲听听？” “……” 魏行盯着按键沉默不语。 电梯抵达，姬寒催促，“几楼？” “22。” “搞快点，不想当人面出丑现在就叫。”姬寒多了点不耐。 魏行犹犹豫豫：“……牲口。” “？” 姬寒蠢蠢欲动的手被电梯提示音按下，餐厅还有不少人声，他有所顾忌：“就知道你没种，还好我录了音，等回头发出去给你长长人气。” “别啊！” 已经丢过一次脸，魏行再开不了口：“咱换个条件行不行？你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我送给你！比如跑车？女朋友？只要你开口……” “我缺钱。”姬寒闷声回了一句，在靠窗的角落坐下。 “缺钱？”魏行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但很快就顺着道，“你缺多少？我借给……不是，我送给你。” 姬寒确实很缺钱，来之前才承诺过给楼远归买表。当时脑子一热放下狠话买最贵的，过后冷静下来只剩下后悔。 就凭他爹给的那点零花钱，买块电话手表差不多，哪儿送得出手？ 刷楼远归的卡给他买礼物，这也不够诚意。 瞌睡来了真有人送枕头，姬寒顿时觉得魏行顺眼起来：“也不多，就一块手表的钱。” “行啊，吃完饭就去？” 第28章 “可以。不过得先立个字据，说你是自愿……” 姬寒的话到这儿忽然止住了，魏行觉得纳闷儿：“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嘘——” 不想姬寒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端起桌上的花瓶挡在脸上，整个人顿时猥琐起来。 “怎么了……” 顺着姬寒的视线，魏行疑惑回头，看清身后的场面下一瞬自己也缩头躲起来，扒在沙发靠背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暗骂了一句道：“他怎么这个点来这儿？还带着那个女人！” 两人都盯着餐厅门口的方向，那儿刚进来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面容冷峻和魏行长得有几分相似，女的一身长裙，被男人拉扯得踉踉跄跄。 “你认识林哭哭？” 耳旁响起的突兀说话声没给魏行吓得当场离世，回头就见姬寒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后：“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那男人是你哥吧？他不正和我哥谈生意吗？” “半路跑出来也不一定，”魏行嘟囔道，“这狗人可是出了名的时间管理大师。” 魏知和林念被人引进里头更隐蔽的角落，经过姬寒和魏行所在区域时，两人不约而同低下头： “我系下鞋带。” “我叉子掉了……” 姬寒从鞋带悄悄抬头：“林哭哭明明说家里有事请几天假，现在出现在这儿又是几个意思？” 魏行握着叉子在裤腿上擦了擦：“阳奉阴违的意思，这对狗男女只要一遇上，眼里哪儿还有别人什么事儿？哼。” 姬寒从这话听出点意思：“你也不想他俩在一起？” “何止不想……”魏行下意识想吐槽，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姬寒又生生打住，“关你什么事，点你的菜。” 姬寒一边点菜一边时不时往林念所在的方向探头。 意料之内林哭哭又在哭，对面魏知的脸被绿植挡了看得不是很清楚。他似乎想给林念擦泪，不过还没凑近就被拨开。 这是什么情况？ 是楼远归大型ntr现场啊！姬寒满嘴的瓜还哪儿有心思吃饭，随手点了几个把菜单递给魏行，耳朵上的雷达瞬间竖起来。 “那天的事是个意外，但我……”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你不想提那就说点别的事……” 很明显魏知正在讨好林念，林念嘴上说着拒绝，也不见她真有什么反抗。 姬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敢情只有他哥是来认真谈生意的？这两人背着他打得火热，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想上去捣乱，但成功了对楼远归又没好处。姬寒第一次体会到了恨铁不成钢的郁闷。 毋庸置疑，姬寒的目的是让楼远归在爱上林念之前悬崖勒马。 现在摆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拿到林念脚踏两只船的证据，甭管自愿还是被迫，都能扫尽楼远归心里对她的那点儿好感。 毕竟谁也不是天生的牛头人不是？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什么让楼远归彻底交心的事儿，故事又怎么会往“孩子不是自己的，老婆一定要是自己的”这种鬼畜方向发展？ 姬寒觉得自己悟了。 当即生出一个主意：“哎魏行，你们这儿招不招人？” “……什么意思？” 姬寒收回视线，正身微笑：“字面意思，我这人实在太正派，不好意思白嫖你，决定自己挣。” 在这儿蹲岗，取证挣钱一举两得吗不是？ 魏行眯眼打量他半晌，似乎想骂人，话到嘴边改成：“楼下养疗中心还缺洗脚师，去不去？” 原本是想借机羞辱，没想到姬寒的反应完全出乎魏行意料。 姬寒想也没想：“去！这我专业啊！” 魏行：“……” “时薪多少？” “……” 两人这顿饭没吃多久。 中途有个自称助理的男人过来和魏行说话：“董事长听说您也在这儿，想让您上去说说话。” 魏行脸色算不上太好：“我还有朋友在这儿。” 那助理不卑不亢：“董事长行程紧凑，晚点还有其他要务，留给您的时间不多。” 叮—— 魏行撂下刀叉擦了擦嘴：“说来说去也就那么点事……” 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下一句才是对姬寒说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吃，下次再找你。” “嗯嗯。”姬寒权当他在客套，应得很敷衍。 魏行在不在都不妨碍他盯梢，走了反而更好行动。 而魏知和林念也没让姬寒失望，没过多久就从餐厅离开。 姬寒紧随其后，拍下不少林念和魏知拉拉扯扯的照片，只想现在就去把这事儿抖到楼远归面前。 脑袋上都能跑马了，还蒙在鼓里呢？姬寒想想都替他心酸。 可当姬寒把证据摆在楼远归面前时，楼远归的反应却和姬寒预期中的完全不一样。 第17章 弟の崩溃 ◎(t^t)(t^t)(t^t)◎ “我知道。” 楼远归还在26楼的台球馆自娱自乐，姬寒冲进来的时候，他刚一杆清进去两颗。 “什……什么？” 一点不吃惊，甚至有兴致再来一局，楼远归的反应给姬寒整懵了。 “来的时候我就看见林念，她在这里打工。”楼远归说得轻描淡写。 第29章 姬寒以为他没懂：“不是，她请假来这儿打工是怎么回事？背着你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又算怎么回事？” “我不是她的谁，没有背着我这一说。”楼远归又打了一球，“你要来吗？” 姬寒可没这个心思，推开杆坐到台球桌上：“我就不懂了，你明明喜欢林哭哭对不对？知道有别的人也在追求她，你就不生气吗？看见她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你就不失望吗？你不应该幡然醒悟，要回沙漠之心，从此远离这个女人吗？” 楼远归的眼神非常平和，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咄咄逼人的异己者，而是自以为凶狠实则毫无攻击力的不足月小奶狗。 “我是欣赏她，但这和她必须接受我的追求没有必然联系。在决定究竟和谁迈入婚姻之前，谁都有选择的权利。” “！？” 姬寒的脸上印着大写的两个“魔幻”。 这是什么舔狗发言？应该说不愧是因为做备胎，而引起气运崩坏的反派吗？ “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你的追求对象在确定和你在一起前，和别人睡过？” 似乎因为太拗口，楼远归思考了片刻才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绝了。” 姬寒拍了拍手，从桌上溜下来：“太绝了。” “你继续，当我今天没来过。”说罢头也不回离开。 姬寒满以为楼远归虽然狗，但好歹是个男人。没想到一直以来竟然高看他了。 出来第一反应是给扶肆打电话：“我放弃了，这狗男人我救不了，爱咋咋作去。” 扶肆还没反应过来，通话就被挂断：“喵！” 姬寒愤然离开自然不知道，他以为毫无波动的楼远归这会儿已经放下球杆。 “你去查查林念现在人在哪儿，是不是……”楼远归示意一旁的助理上前，“是不是真的和魏知在一起。” 说话时他的眸底尚且平静无波，等助理转身之后，那双眼里却有幽深暗自蔓延。 很显然他远不如在姬寒面前表现的豁达，也或许，他压根不是一个豁达的人。 也或许曾经是。 *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姬寒都避着楼远归。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兄弟俩很久都没有再说过话。 这其中有楼远归变忙的原因，但更多是姬寒大部分课余时间都在外面打工。 关系虽然闹掰了，但说好的手表还是得送不是？ 姬寒讨厌别人说话不算数，自己也不会犯这个毛病。 正好借此机会一刀两断，送完就卷铺盖走人，两清。 真挣起钱来姬寒才发现是真不容易。 他打了三份工，在学校上完课立刻去网吧当网管，期间兼任游戏陪玩代打，天亮之前回宿舍睡俩小时再去上课。 花时俱乐部后来没去，姬寒另外找了一家宠物店和一家便利店打工。 整整两个月过得马不停蹄，昼夜颠倒，连网球部的部活都去得少。 林敞对他的消极怠工有很大意见，但每次小测姬寒都能飘过，再加上姬寒隔三差五的保证，过段时间就收心回来好好训练，最终也骂不下口。 主要是骂也没用。 元旦放假前夕，姬寒终于把表给买了。 他上次回庄园还在一个月之前，跟楼远归关系冷淡也不好意思打电话让人来接，只能自己打车回去。 但好巧不巧，下车后发现手表没带下来！ 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却压根查不到相关车辆信息，原来是坐了黑车了，难怪连小票都不给。 “姬寒少爷？您训练回来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就见管家站在门口。 “训练？”训什么练？ “先生说您青训营的训练太繁重，没有固定的时间休息。让我每天多来门口转转，以防您随时回来。” 姬寒没想到楼远归是这么跟人解释他的离家出走的，不免有些愕然。 “愣着干嘛，快回屋里去外边冷。”管家一边招呼姬寒进来一边吩咐其他人，“让厨房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端出来，五分钟之后开餐。” 姬寒埋头踢了一脚跟前的碎石，有些不自在：“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 “先生说了吃饱肚子最重要，没那么多讲究。”管家摸了摸姬寒的手臂，“怎么就穿这么点衣服？先生明明说找人给你送过衣服了，我才没再送。” “……”还没开呢。 “手太冷了，看着还瘦了不少……” 回到屋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管家吩咐厨房熬祛寒汤，最后还把steven也叫过来给姬寒检查了一番。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太累了。”steven收了听诊器，“这段时间没怎么睡觉吧？” 姬寒没敢抬头，闷声应道：“还行。” 管家适时开口：“要吃什么药吗？” 姬寒闻言脚背顿时紧绷。 好在steven并没有开药：“按时吃饭到点睡觉，年轻人很容易调整过来。” “那就好……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向先生交差……” 如果没有进门这套，姬寒听见管家最后一句最多只会觉得讽刺。 可问题是楼远归这人实在心机深沉，这回姬寒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甚至……甚至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 “我饿了，先去吃饭。” 第30章 只能找个借口离开。 吃过晚饭，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姬寒没有打游戏，而是抱着扶肆窝在阳台落地窗旁的吊椅里，借着窗外淅沥的雨声下酒。 旁边的矮桌上散着好几只空酒瓶，大部分都是扶肆喝的。 尽管如此，姬寒依然有些醉了，长眸半阖眼尾沾粉。 他不如扶肆好酒，准确的说，一杯就能醉。但这个事儿，除了扶肆谁也不知道。 “哎你说，我要是现在跑回去，任务是不是就失败了？” 姬寒迷迷糊糊问。 “呼噜呼噜……” 回答他的只有沉沉的猫呼噜声。 “哈……”姬寒低头rua了一把扶肆的头顶，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忘了你也不能喝？” “不能喝为什么要喝？” 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声让姬寒顿时背脊僵硬。 紧接着手里的酒瓶被夺，身前的光亮被一道高大宽厚的身影遮得只剩下一条边。 “哥？”姬寒不确定。 “还知道叫我哥。” 楼远归放下酒瓶，掀开姬寒的刘海覆了一只手上去，另一只手探了探自己的，片刻后道：“还好，没烧。” 说着就要把手收回来。 然而楼远归才动了一下，姬寒却突然被针扎似的弹出双手，将他的手又按回去，嘴里嘟嚷着同一串音节。 仿佛在说话，又好像在呜咽。 站着听听不太清，楼远归只能蹲下来：“你说什么？” 姬寒抱着他的手臂神色凄苦，显然正在经历什么万分挣扎的痛苦。 楼远归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嘴角勾成冰冷的弧度：“告诉哥哥，谁对你怎么了？” “呜呜呜……” 姬寒咽了咽口水，眼神失焦：“我的表掉了……我的表掉了……我好心痛啊呜呜呜……” 楼远归：“？” 第18章 弟の祷告 ◎好人一生平安◎ “什么表？哪个型号？” 沉默良久，楼远归平复道。他还以为姬寒受了多大的委屈，就这…… “还能是什么表，给你的！” 姬寒平日总是带笑的嘴角此时紧抿着，看起来委屈极了：“这两个月……我吃也吃不好，睡也没得睡，累死累活都白干了！” “你要是不提缺表怎么会有这事儿？还因为一个外人跟我吵架……我要跟你断绝关系！我当初就不该来的……就是在外面饿死，从山顶上跳下去，也不该来的！” 如果今天没喝酒，姬寒绝不会和楼远归用这种语气说话。 楼远归应该也是想到这点，瞥了眼桌上还剩大半的酒瓶，回到姬寒身上的视线意味不明：“还有什么？一次说完。” “我有！” 姬寒一下把人推开，眼皮硬生瞪出三层：“我要你补偿我，给我钱！给我花不完的钱！” “花不完的你要怎么处理？” “我当床睡不行吗？缝成衣服不行吗？撒着玩不行吗？” 姬寒边说边兜起衣服下摆抖动，很诚恳的要钱态度。 如果不是因为兜里瘫着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布偶猫，楼远归说不定真给了。 “呵……” 楼远归很不想看，揉了揉眼睛转向旁边，没过一会儿又被抖动的衣摆拉回视线。 “我要钱我要钱！给我钱给我花不完的钱！” 他从没遇上这么棘手的事情，更没有处理撒泼的经历。 他身边的朋友没有，他自己更不会。所以看见姬寒的反应才觉得好笑。 自从这小子搬来庄园，楼远归就觉得身边好笑的事就变多了。 而且大部分和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弟弟有关。 “管家，带他回房间。” 原是他年纪大了，过得太苍老，如今看见这样肆意的少年气，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这种感觉，他在林念身上也有过。 想起林念，刚才那点轻松顿时烟消云散。 第二天一早，姬寒没能起来。 他捂着醉后炸裂的脑袋坐起来，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嘶……我这脑袋……谁揍的？” 房间里的可疑人士只有枕头上的扶肆。 姬寒拍了拍扶肆的脸：“醒醒，我昨天跟谁打架了？怎么……” 他看了看身边熟悉的摆设，“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答他的只有鼾声：“呼噜呼噜……” 扶肆依然保持着开水壶般的沉睡。 姬寒又揉搓了会儿，发现不对：“醉了？” 闻了闻自己身上：“我也喝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酒，没想到再次破戒竟然是为了一个完成不了的任务？ “阿弥陀佛保佑我没有出丑，阿弥陀佛……”姬寒可太知道自己喝醉酒之后是个什么怂样了，洗漱到一半总要停下来祷告两句。 下楼的时候姬寒小心翼翼。 他逮着一个给盆栽浇水的管家：“那个……我想问问你们昨天没看见什么奇怪的场面吧？” 那管家愣了愣才道：“没有啊。” “哦，那就好。”姬寒大松一口气。 然而转身没走两步，又听见那管家忽然出声：“还真有一个！” “什么？”姬寒肩背微僵。 “就是楼先生啊，”管家接下来的话让姬寒的紧张被疑惑取代，“他今天一早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第31章 “啊？”姬寒猜不到，“在哪儿呢？” “在一楼外厅呢。” 姬寒抱着疑惑下楼，一眼看见外厅垒过两人高的礼盒。大大小小从上到下跟座山一样。 “这么大手笔，给谁的？难道是林哭哭？”姬寒先是绕着走了一圈，这个念头冒出来顿时没了兴致。 他打电话给管家：“我哥人呢？” “先生约了朋友打高尔夫，一早就出去了。” “那屋里成堆的礼盒是给谁的？” “给您的啊。” “？”姬寒不可置信，“我？没搞错吧？我又不过生日。” “先生交代是给您的，让您挨个拆开，把不喜欢的标出来，回头再买。” 几乎是管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姬寒：“拿刀来，开箱！” “……” 管家得令，立刻从安保室叫了两个体格健壮的过来。 “先取下来，一个个取下来……” “然后摆好，一个都不能歪……” “绳子剪断，盖子都打开……” “完美。”姬寒一步步指挥，“现在，最重要的环节来了。” 管家：“您说。” 姬寒将手机塞到他手里，眨眼抱着其中一个装着游戏机的盒子蹲下：“帮我挨个拍照！” 管家：“……好的。” 整整68个盒子，补偿了姬寒过去17年所有的生日、圣诞、元旦、春节礼物。 姬寒光是拍照就花了两个小时。 管家满以为拍完之后就是搬回房里，没想到姬寒却说了一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好了，这些东西都没用了，可以拿去卖了，记得把钱打我账上！” “卖……卖了？” “怎么了，不能卖？” “不是，是……因为不喜欢吗？” “喜欢啊，我很喜欢，回头就给我哥按个摩洗个脚。但是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啊，还是换成钱方便。” “这个……也要卖了吗？” 旁边探出道弱弱的询问。 是帮着开箱的其中一个壮汉，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礼盒，盒子里的东西一点不起眼，是一张黑黑的卡片。 “这是什么？” 姬寒刚才压根没注意，他还以为那是个空盒。 “是黑卡。” 管家替姬寒接过，抠出卡片发现里头还压着一张纸条。 “写了什么？” 姬寒看了两眼将卡塞进兜里。 管家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展开纸条：“花不完的钱。” 姬寒的第一反应：“？？？” 姬寒的第二反应：“！！！” 楼远归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 一场没有硝烟的冷战就此结束。 姬寒收获颇丰，晚上给楼远归按摩的时候特意问过他，为什么忽然给他这么多钱。 楼远归的回答很简单：“你自己要的。” 这姬寒可就不认了。 他压根没有找楼远归要钱的记忆。只当是楼远归要面子，不肯直接跟他道歉，就用东西来收买他。 反正这种不明说，弯弯绕绕对付人的手段楼远归也不是第一次使，姬寒看得门清。 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上次的事就此揭过也不是不可以。 想了想，他决定给楼远归留点面子：“谢谢哥。” “嗯。”楼远归反应冷淡，“想谢我就手上多用点力，肩颈这块儿多按按。” “……” 还提起要求来了，都是惯的。 这个元旦假期姬寒过得可谓十分舒心，再次踏进学校大门都是哼着曲儿的。 上次在俱乐部血虐魏行之后，魏行一直都很安分，再没有找过姬寒麻烦。 甚至有几次委婉提出让姬寒再去俱乐部切磋，只不过都被姬寒装傻充愣拒绝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绝对不会和敌对势力同流合污。魏知的弟弟，就算不找自己麻烦，姬寒也不可能和他做朋友。 但当时间来到课后，姬寒在网球场和魏行再次碰面的时候，却接到一个完全违背他意愿的消息—— 第19章 弟の清醒 ◎你在教我做事？◎ “你说什么？你要我和魏行做搭档？！” 这个消息来自林敞：“这是职业训练的一部分，没两个月就是青联赛，我不可能再任你荒废下去。拿到冠军只是你职业道路的第一步，今后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你。” 姬寒还是很震惊，指了指魏行：“我拿不拿冠军和他有什么关系？” 魏行解释：“我从今天开始加入网球部，和你一样，我的目标也是职业网球。” “你一大少爷打什么职业？胡闹。”姬寒试图打消他的念头。 岂料魏行反问：“你不也是？” “我算哪门子大少爷？顶多算大佬圈养的金丝雀。” 众人一时语塞：“……” “你倒是很清醒。” 林敞咂了咂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先热身，集完合我再过来找你们。” “哎……” 林敞走后，姬寒蓦然对上魏行虎视眈眈的眼神。倒不是害怕，就觉得这弟弟一双狼眼长得挺瘆人的。 “这事没戏。” 姬寒避开视线去捞外套：“我走了，你随意。”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 魏行没有伸手阻拦，他站在原地：“我们已经连续六年和青联赛冠军失之交臂。” 第32章 “和我有关系？”姬寒只是侧头。 “你们队长上周发生车祸，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之前一直忙着打工，这件事姬寒还真不清楚，他正要问，魏行却忽然转身：“我打不了职业赛了，明年开春就会去新西兰。” 姬寒忽然想到上次在俱乐部吃饭那次，魏行被人中途叫走，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事儿？ 那魏行他爹管得还挺多？ 大儿子和谁交往要管，小儿子以后干什么也要管。他这生的是儿子还是任务卡？ 猜测归猜测，这话姬寒自然不会问：“那你刚才信誓旦旦搞那么大动静？” 毕竟不是什么熟人。 “我跟你不一样……”魏行似乎还要说点什么，却终究只是笑了一声，“算了，我不勉强你。把自己的期望强加在别人身上，这事儿确实挺恶心的，我去和林教练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就在这儿。” 姬寒还处在狐疑和摇摆之中，林敞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他一把揪住姬寒的耳朵，提溜着往球场走，嘴上也不含糊：“老子纵横球场这么多年，就没有遇上你这种刺头，看老子好说话一而再再而三放老子鸽子？这谁教你的？楼远归？” “哎哎哎……我警告你快放手，要不是看在我哥面上，你现在已经没了。” “威胁？老子最喜欢的就是威胁。” 林敞甩开姬寒的外套，转头将球场的门锁死：“你今天别想回去，就在这儿陪我练球。” “你这是强人所难！信不信我回去就告诉……” “不用，我现在就替你把状告了。”林敞打断后拨了个电话出去。 不到一会儿电话接通，就听林敞道：“是我，你弟弟现在在我这儿，他今天回不来了，明天估计也是。他要是不练出个什么东西，你直接给他准备后事吧。” 说罢立刻掐了电话转向姬寒：“行了，还有其他手段吗？” “你……” 姬寒咽了咽：“你这是非法囚禁，要坐牢的。” “也不是没坐过，下次带你一起。” “……”姬寒算是看出来了，林敞这个老男人是真的莽得一批。 林敞不是开玩笑，说准备后事就准备后事。 进出球场都带着白蜡烛和黄香，自己叼着小烟，东西摆在旁边的小桌上，颇有姬寒敢跑他就敢用的架势。 这姬寒能跑吗？ 实力悬殊的时候他当然猥琐发育，保存实力伺机而动。 半个月后，机会不就来了吗？ 楼远归似乎终于想起自己流落在外的弟弟，得空打电话慰问：“让他休息休息，回来吃个饭。” 他都发话了，林敞没有不放人的：“明天让人早点送过来。” 之后的事姬寒可管不着，他当天下午就回去了。 回到庄园，楼远归正在草坪上逗狗。 两只大型阿拉斯加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球，只等它飞出去马上叼回来。 “汪汪！” 姬寒对狗叫声都快产生ptsd，趁楼远归不备，一脚踢开地上的飞碟，仿佛对其有很深的阴影。 “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想起来见我最后一面？”姬寒质问。 楼远归对着俩狗吹了一声口哨，两只狗子立刻追赶跑回来。 “要不要摸摸？” 楼远归撸着俩狗子的颈回头：“他们很……” 说到一半突然梗住，注意力被姬寒怪异的动作吸引：“你怎么了？” 姬寒正蹲在地上双手轻卷，一只放在胸前一只放在颈下，和身旁的两只阿拉斯加形态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姬寒脸上的笑容比俩狗子开朗多了。 看起来很不正常。 好在这一动作并没有持续太久，楼远归一出声姬寒就顺势坐在地上调整姿势：“没什么，我不喜欢撸狗。” 楼远归虽然疑惑，却还是拍了拍俩狗子，让他们离开。 “听林敞说，你最近很用功？”楼远归起身。 “有人等着给上香，是你你也用功。”姬寒咬牙切齿。 楼远归摇了摇头：“他总是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手段。” 姬寒瞄了眼他的嘴角，隐约有笑意。忽然想到林敞之前开玩笑的那句话：“这老男人太缺德了，还用坐牢威胁我！也不看看我是谁，就想用这种话吓唬我……” “他说的是实话，并不存在威胁。” “啊？什么？”姬寒还在碎碎念，听见这话顿时卡壳，“竟然是真的？为什么？” 日落西山，林路上的阴影因此染上陈旧的橙黄。 “因为我，”楼远归盯着某处树梢，脚步轻慢，“年轻气盛，断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不对啊，”姬寒想了想，皱眉，“他上次跟我说过，是因为腰伤才没继续打。” 他直觉这件事有隐情，想逮着楼远归问个一清二楚，却知道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这么爽快。 但姬寒还是抱着侥幸：“怎么又和你扯上关系？还有你当初……为什么突然不打了？” 这两个人，当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才会突然退出职业生涯。 而且很有可能，这件事还和楼远归在故事里一夜“黑化”有关系。 林念一定在那个时候做了什么，过后楼远归才会对她产生如此强盛的占有欲。 姬寒忽然有些激动，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 第33章 然而真正接近的只有楼远归的沉默。 一时间石板路上只听见杂碎的脚步声，还有远处山林鸟雀的呼喊。 “都过去了。” 最终只归于这样一句轻描淡写。 见他不肯说，姬寒不免有些丧气。 “就知道这狗男人没这么容易坦白……” “你说什么？”楼远归回头。 “没没没，”姬寒即刻摆手，凤眸笑成两条浅缝，“我说再过几天就要放寒假了，好期待啊！” 楼远归点点头，仿佛真没听清：“放假有什么打算？” 姬寒摸不准他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带着试探：“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打算？” 他完全不担心楼远归说出“我给你报个补习班”这种鬼话。 来这里这么久，楼远归就从没问过他学习。 “你想上补习班吗？”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姬寒陷入深深的自省。究竟是怎样的狂妄，竟然让他产生一种他很了解楼远归的错觉？ “不想。”姬寒很清醒，“我就不是读书这块料。” “那继续训练？” “不要。”姬寒很抗拒，“我就不想再见到那个用沐浴露洗头的男人。” “那……” 楼远归脚步微顿侧身道：“跟我回敦德？” “不……”姬寒及时打住，“不是吧？你说去哪儿？” “我需要回一趟法国，marina知道你在我这儿，想见见你。” 姬寒蹙眉，第一个想到的是：“托马是不是也在那儿？” 楼远归微微一愣：“当然。”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托马他最近想出去度假？”姬寒试探。 “……你在教我做事？”楼远归挑眉。 “没有没有，”姬寒连连摆手，“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哈哈！” 第20章 弟の好学 ◎jio麻劈了◎ 对姬寒来说，去敦德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没有楼远归的意思，寒假姬寒毫无疑问会在青训营度过。 因此姬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求之不得。 太高兴无暇顾及其他，直到离开的这天姬寒才想起问楼远归：“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回法国？这边的生意不顺利吗？” 来这里两个月，姬寒就没听楼远归提过几次自己的另一个家乡。 他由此猜测楼远归和自己母亲的关系并不好。 “恰恰相反，这边的市场已经差不多稳定。”楼远归一边开车一边解释： “庄里每年有两次发售新酒的时间，1月和6月。marina不喜欢家里任何人在这两个时间缺席。” 现在已经是1月初，楼远归却开了一辆敞篷的阿斯顿马丁。 深城没有冬天，除了酷姬寒感觉不到冷。 “marina？” “啊，就是我母亲，”楼远归恍然还不曾跟姬寒说过他家里的事，“你记得不要叫她名字之外的称呼，她很在意自己的年龄。” 两人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因为是乘坐私人飞机，因此姬寒也把扶肆给带上了。 事实上当扶肆知道敦德有酒庄，就从没放弃说服让姬寒带上他：“喵～” 姬寒点点头：“记住了。你母亲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会不会不好相处？” “最亲近的只有marina和toma，叔伯兄弟不少，全认下来有些难度，你能记住名字就不错了。” “有道理。” 话虽如此，但姬寒已经开始担心上了：“可是我不会法语啊……到时候听不懂你们说什么，岂不是会给你丢脸？” “那你想学吗？” “来来来，我就只知道你好是bonjour，谢谢是merci，我想知道其他常用的话怎么说？” “比如呢？”楼远归过了一个弯道，游刃有余。 “第一个当然是自我介绍啊，我叫姬寒怎么说？”姬寒侧身，兴致勃勃。 “je m’appelle ji han。”楼远归语速平缓，显然放慢了。 姬寒重复：“jio麻劈了，jio麻劈了。” “……” “简单！下一个。”姬寒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comment tu t’appelles？” “酷萌tiu塔佩拉……酷萌tiu塔佩拉……”这次姬寒多念了两遍。 “……” 姬寒没有发现楼远归欲言又止的神色：“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初次见面对谁说这话都不合适。 楼远归听到这儿眼神略显奇怪，但很快收回视线：“tu es libre ce soir？” 这次已经恢复正常语速。 “瘸离不rua@%#???…苏娃？” 果然姬寒就有点跟不上，他自己也发现：“你再说一遍。” “只教一遍。” “好吧……那我回头自己查，下一个，”姬寒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学生，“我请你吃饭。” 楼远归又沉默片刻，还是说了：“je t‘invite à diner。” “#%&……踢你？”说了两遍都不对，姬寒放弃，“算了，你会打网球吗？不会我可以教你。” 楼远归失去热情：“你可以不用学，说英文就好了。” 姬寒理直气壮：“可我英文也不懂啊。” 楼远归：“……” 这种情况就应该在家上补习班才对。 姬寒读懂了楼远归的眼神，自尊心受到打击，登机之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立刻翻出ipad开始自学： 第34章 “jio麻劈了姬寒，jio麻劈了姬寒……” “酷萌tiu塔佩拉……酷萌tiu塔佩拉……” 也不知道是不是难得看见姬寒这么用功，直到晚饭之前楼远归都一直没来打扰。 吃饭的时候姬寒才觉得奇怪：“我哥呢？他不用吃饭吗？” “楼先生在休息，他没有在航班上进食的习惯。” 乘务员这样解释。 “不吃饭？十多个小时竟然不吃饭？你们也不劝劝？” 乘务员笑得有些尴尬：“很少有人能干涉楼先生的决定，但我们可以准备食物，您要是不放心，建议您亲自送过去。” “他在哪儿？” “在影音室，我带您过去。” 明明说在休息，人却在影音室，姬寒当即觉得有些奇怪。 直到看见楼远归头上的vr眼镜时，才恍然大悟：“你在看电影啊，他们还说你在休息。” 楼远归已经躺下，听见姬寒的说话声却并未取下眼镜：“我习惯这样打发时间。” 他闻到饭菜的香味：“你在吃饭？” 姬寒在楼远归隔壁坐下：“不是，给你的。既然没睡正好吃了再睡。” “我不饿。”楼远归扣着双手，拒绝得很干脆。 “可是还有很久才能到……” “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乘务长。”楼远归依然不为所动，“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姬寒不是第一次看见楼远归如此冷硬的一面。 他见惯了楼远归对他和颜悦色的样子，当下心里就生出两分郁气。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出来后姬寒也没了学习的心情，他抱着扶肆打开遮光板，望着窗外宁静的云层有些出神。 “我总觉得他有哪儿怪怪的。” “吸溜——”扶肆松开嘴里的吸管，“谁？” “还能是谁？” “你才发现吗？”扶肆碧色的竖瞳在阳光下更加清澈。 姬寒低头：“什么意思？” “从上船我就发现他在冒冷汗，我还以为你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不早说？”姬寒蹙眉。 “你也没问啊，一直在jio麻劈了jio麻劈了……” “你！”姬寒恼羞成怒，捏着他的后颈拎至眼前，“下次有这种事你要主动交代，四只眼睛怎么也得比两只眼睛强！” “知……知道了。”扶肆乖巧点头，并没有挣扎。 “你还发现什么？” 扶肆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没有了。” 姬寒放他下来：“依你看，楼远归为什么会冒冷汗？” “可能是惧高？”扶肆道，“我在灵玄位面见过不少惧高的修士，他们一上船也是这种反应。” 姬寒摸了摸下巴：“有道理。” 片刻后起身：“我去看看。” 刚转身又转回来：“纠正一下，这可不是什么飞天宝船，是私人飞机。” 扶肆愣了愣：“好的，飞天宝鸡。” 姬寒语塞：“……行。” 姬寒心想这么短的时间，楼远归肯定还没有睡着。 开门后果然就见楼远归只是小拇指微颤，没有其他动静，显然不想理人。 想到刚才扶肆的话，姬寒愁眉紧锁。 没想到楼远归竟然恐高？看着身强体壮的还有这个毛病？ 姬寒感觉楼远归在他脑子里高大威猛的形象瞬间缩水不少。 为了验证猜测的真假，姬寒借着帮楼远归整理毛毯，趁机摸了摸他的手，果然探到一片濡湿。 姬寒已经信了大半。 终于为楼远归的反常找到理由。什么不吃饭想休息，其实就是怕被人知道他恐高，丢面子。 姬寒第一反应是拆穿他，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他打量了两眼室内的设备，视线在游戏机上停下，转念就生出一个主意。 “哥……哥？” 他小心翼翼在楼远归耳旁试探叫了两声。 楼远归果然没有回应。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啊，我在你旁边打会儿游戏，不许嫌我吵。” 姬寒说完先等了一会儿，见楼远归没反应才去开墙上的游戏机。 没过多久，劈劈啪啪的按键声在室内响起，叮叮当当的游戏音效彻底让室内的紧绷一扫而空，时不时还能听见姬寒的一两句脏话。 要说吵吗肯定是比之前吵，但奇怪的是偏偏楼远归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 等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姬寒突然放下手柄，又扯了扯毛毯确认楼远归真的睡着之后，才呼了口气。 他正打算出去，起身之前却被毛毯下一条黑色的表带吸引。 “咦？” 姬寒掀开一个角，发现楼远归之前那块“不准”的表已经换了。 此刻安安静静戴在腕上的，竟然和他之前掉在黑车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姬寒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 他开始怀疑丢表那天，是不是因为喝醉在楼远归面前多说了什么。 要不然他怎么好好的名表不戴，忽然戴起这块平平无奇的平价表？ 要知道，他累死累活两个月也才挣了三千块而已！ “他竟然都知道？为什么不直说呢？” 姬寒摸了摸后脑勺：“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这狗男人……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呢？” 第35章 姬寒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 他有限的朋友名录里，从来没有像楼远归这样隐忍不愿意表达的男人。 不对，还有一个。 他忽然想到记忆中另一个永远不苟言笑的男人： “呸！不愧是狗男人，都一个样！就你们最牛逼，就你们了不起……” 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在起身之前老老实实替楼远归把手放了回去。 在过去为祸修罗万界的无数个节点里，姬寒一直奉行有事说事没事搞点事的准则。 有仇当场就报了，谁还留到今后？ 他一直觉得像闻声那样迂腐的狗男人是少数。 可是如今，他又遇上一个楼远归。 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哥哥……都一个样？ 这个问题，姬寒想了一路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而楼远归则是睡了一路。 飞机降落后在机场换成直升机又飞了大概半个小时，最后在一片修剪精致的草坪落下。 与其说是草坪，不如说是草场。 实在太大了，宽阔得像个草原。脚还没落地，属于旧贵农场主的大气就迎面而来。 风吹得发丝有些凌乱，姬寒才从舱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就听见一道明丽的女声—— “哦，我素未谋面的小儿子，很高兴见到你！” 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姬寒正要看看说这话的人是谁，眼前一黑，他的脑袋就落进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里。 更可怕的是，无法抗拒的温热在下一秒贴上双颊。 姬寒背脊顿僵，一时间丧失言语：“……” 第21章 弟の依赖 ◎骚凹瑞◎ 姬寒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把人推开，但是对方的撤离比他更快，转而对刚刚下地的楼远归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cher patrick……” 楼远归出乎意料地配合，一看这场面姬寒哪儿能猜不到女人的身份。 这个栗发红唇，高挑性感的女人，就是楼远归的母亲，敦德的主人，marina。 可姬寒也没听楼远归说她会中文啊！早知道人会说中文，他干嘛费心费力咬了一路的舌头！ 这口普通话还挺标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爹姬一言学的。 不对，姬寒更想知道的是，这一个两个都是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 没错，他在不远处的巨型橡树旁，还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记得之前听谁说过，对敦德庄园没有一点兴趣，果然是口是心非的鬼话。” 托马依然背脊笔挺下颌轻扬，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他眼底较之前多了一抹笑意。 姬寒并不如之前讨厌他，准确的说，托马还挺可爱的。 但这不是拍他马屁的理由：“来之前或多或少有一点，但看见你之后，忽然觉得也不是很期待了。” 扶肆适时从姬寒怀里钻出来：“喵～” “哦！你竟然把这个不讨喜的小东西也带过来？哦……我发誓，我绝不会让你靠近酒窖半步！” 扶肆试图和托马打好关系，跳下地向他走去。 托马惊呼：“别过来！你这个小不点……你再这样我会把你丢出去，我发誓我说到做到……” 姬寒：“哈哈哈哈！” marina将一切尽收眼底，缓步踱至姬寒身边：“toma很喜欢你，从上次回来之后就一直听他念叨你的名字，相信我，除了patrick，他不常念叨谁。” 姬寒可不信：“你不用替他说话，我都能猜到他怎么念叨我。” “哦？”marina挑眉，“说说看。” “咳咳！”姬寒清了清嗓子，托马的语气信手拈来，“哦！也不知道那个不讨喜的臭小子在我离开之后，都对我的patrick做了什么！patrick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想要带他回来！我的上帝，真该让这个不讨喜的小东西来这儿开开眼界！我发誓，我发誓marina，只要他过来，我一定会告诉他究竟什么才叫世面！” 说完之后立刻换上冷漠的神色，姬寒游刃有余：“我说对了吗？不用回答，我知道我对了。” marina微微瞪大的眼眸无疑是最大的肯定，她忍不住看向身后和楼远归对视，笑着质问：“patrick，你从没跟我说过这小子还很有趣。” “如果这也要说的话，我得说上三天三夜。” 楼远归看着已经被扶肆逼上树的托马，有些无奈，“我去看看。” 等他一走，姬寒略显疑惑地问marina：“他刚刚这话，是不是在夸我？” “哈哈哈哈……” marina没有回答，而是笑着捏了捏姬寒的脸，“你跟你父亲完全是两个样，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姓姬，说老实话，你是他捡回来的吧？” 姬寒回应迅速：“我也没想到你是这么……健谈的人，marina。” 还以为是个封建专制的作精呢，咳，没有冒犯作精的意思。 “叫我美丽，楼美丽。”marina一边说话一边带着姬寒往远处走。 视线尽头，是一座规模远甚深城庄园的建筑，鲜艳的蓝色斜坡顶盖和米色墙身形成鲜明对比，线条鲜明凹凸有致，给人扑面而来的优雅和华贵。 “所以我哥的名字不是乱取的？” “当然不是，我好歹在你们那儿待了快十年，有中文名很奇怪吗？” 姬寒隐约听见拖拉机的声响。 第36章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会姓楼呢？” marina答得很爽快：“那是因为，我和你父亲当年就是在一个叫楼兰的古国遗址遇见的。” 说到这儿她想到什么顿了顿：“啊……我没有冒犯你母亲的意思。” “没有没有！”姬寒压根没往这儿想，“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不过我还挺意外的，你竟然在中国待过十年，我还以为时间很短。” “十年很久吗？我以为会更久。” marina说完这话有一瞬间出神，不过还不等姬寒留意就被笑容遮盖：“我带patrick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这么高了，一句法语也不会讲，每天放学回来没少和我哭诉哈哈哈……” 见marina比了比自己的腰胯，姬寒的注意果然被带走：“他竟然也有上学上到哭的经历？” “何止啊……” marina正要继续往下说，不料有一道男声忽然从身后叫住她：“marina！” 两人循声回头，就见一个大胡子从拖拉机上下来，边跑边和marina说话。 姬寒听不懂，但能看出男人应该是找marina有事，他甚至还把不远处的楼远归也叫回来。 没过一会儿楼远归就和姬寒解释：“原本想带你在周围走走，看来今天不行了。” 姬寒问：“出什么事了吗？” marina正向托马交代些什么。 “不是，我要去酒厂调配新酒，marina已经交代托马让他带你逛一逛。” 姬寒有点不高兴，但忍着没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得到晚上，”楼远归也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安慰道，“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把这儿当自己家，以后还要住很久。” “嗯。” 虽然心里纳闷儿，就算住整个寒假也不是很久，但姬寒还是点点头，目送几人离去。 新来一个陌生的地方，最熟悉的人还走了，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 倒也不至于困扰。 真正让姬寒觉得困扰的，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他好像，对楼远归产生了一点计划之外的依赖。 这在以前是完全没有的，有也不承认。 这个念头让姬寒有些懊恼，但托马似乎对他的懊恼产生了误会：“一个拖拉机也值得你看这么久？好看的还在前面。” 扶肆重新回到姬寒怀里，似乎因为楼远归，他和托马达成了和平共处协议。 姬寒还以为托马又在阴阳怪气，正要狠狠怼回去，抬眼猝然和托马略带紧张的眼神对个正着。 托马溜得很快：“既然如此，我就从敦德的历史开始说起。你眼前的一切始建于1800年，至今已经两百多年时间，从建造之初就是mainier公爵的府邸，当然现在依然是……” 托马过于骄傲的语气让姬寒心生不满，也是这样，原本那点儿郁气一扫而光：“哎，那边种的是葡萄吗？” 托马没听见似的继续道：“敦德镇位于夏朗德大区西南部，处在巴黎盆地和阿基坦盆地之间，自然风光当然是毋庸置疑的，更有名的还得是葡萄酒和历史建筑……” 姬寒：“他们手里拿着什么？剪刀吗？” 托马：“远的不说就说我们脚下的敦德，你甚至可以在这儿找到古罗马时期的遗迹，更别提那边的mainier城堡……” “……”姬寒暗自蓄力，片刻后问：“敦德的酒很有名？” “哦，这个问题还有第二种答案？” 托马在这个问题上果然没有容忍度：“夏朗德最盛产的就是美酒！” “哦，我知道，”姬寒神色冷漠，“干邑嘛。” 他早料到这个老头会当着他的面炫耀，来之前就特意查过，这里最有名的酒是干邑，故意提起也是为了精准打击。 托马深吸了几口气，气得不轻：“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敦德，敦德！不要拿其他村子来羞辱我！” “那你早说嘛，不说我怎么知道？” 姬寒道歉：“骚凹瑞……” 要怪就怪楼远归，不是他临了有事，他至于用得上储备知识吗？ 第22章 弟の安慰 ◎有钱就够了啊◎ 第二天姬寒还是如愿以偿。 楼远归带着他又在庄园的各个角落走了一遍。 路上的对话经常是一问一答。 “这里是葡萄园，整个镇上到处都是这样的葡萄藤架，当然还有其他果园……” “葡萄早就摘下来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在里面？” “葡萄种植并不是个简单的事，庄园的工人一年四季很少有停歇的时候。” 楼远归现在的状态和在其他地方完全不同，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袖口随意卷起，领口也皱巴巴。 带姬寒兜风的工具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跑车，而是庄园里用来除草的叉车。 姬寒一点儿也不觉得随便，甚至因此觉得楼远归变得亲近很多：“那儿呢？那儿是干嘛的？” 他指着不远处一排大棚。 “是白芦笋，昨天晚上我们吃过的，配的荷兰汁和火腿，记得吗？” “哦～” 姬寒当然记得，他超喜欢那道菜：“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种的。” “庄里的吃用大多能自给自足，不止这些，我带你去看。” 楼远归不只是说说而已，真就开着叉车带姬寒跑了大半天。 从葡萄园到酿酒厂，从酒窖到果园，不论是庄里的酿酒师还是园艺师，都知道庄里来了一位话很多的小东家。 第37章 临近傍晚两人回到门口的葡萄园，姬寒依然热情不减，他甚至想要下地：“哥，我也想试试看。” “你要去修剪？”楼远归有些意外。 “怎么，怕我把你的树弄坏吗？我学东西很快的，尽量小心点我保证。” 姬寒举起手掌，很认真保证。 楼远归哭笑不得：“不是这个，我是怕你伤到自己，这个活可不轻松。” “那你会吗？” “会，当然会。”楼远归不假思索。 “那你教我，你可以那我也可以。”姬寒理所当然。 楼远归没再坚持，从园艺师那儿借来两把剪刀：“走吧。” 葡萄架并不高，很难想象这些不过至胸膛高的枯木是怎么撑起一串串沉重饱满的葡萄果实。 楼远归仿佛看出姬寒的疑惑：“这些已经被粗剪过，榨季过后枝叶枯萎，前一年生长的枝桠就要陆陆续续开始修剪。” “榨季？” “就是收获的季节，那段时间是最忙的时候。” 说到这个，楼远归的话多了不少，他指着一处新芽：“这个是冬芽，来年长出新枝的地方，得留着，但不能全留着。” 话音刚落姬寒就听见咔嚓一声，那根芽就断了。 “这个，不留着吗？”姬寒呆了。 楼远归反问：“你知道葡萄庄园一年的工作从什么时候开始吗？” “冬天？”这么问一般就不会是春天了。 楼远归果然点头：“来年新枝怎么长，全看冬天怎么修剪，这一步是一年工作的开始，很繁杂也很重要。” 姬寒之前从没接触过生产事业，自然不知道这些，追着楼远归又问了好些问题，楼远归都耐心答了。 “春天呢？春天干什么？” “设架和翻土……” “那夏天呢？” “修剪，不只是清理枝叶，果实修整同样重要……” “秋天是不是就等着采摘了？” “采摘还只是个开始，最紧张的是酿造。发酵的时候要全天看候，一刻也不能放松……” 说到葡萄，楼远归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耐心。 姬寒听得认真，但凡有一点不懂都会反复询问，一副势必要一夜之间成为资深果农的架势。 不论问什么，楼远归都能用姬寒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给他听。 楼远归现在给姬寒的感觉，就好像一本翻不到底的农业百科全书，还是图文插画版的，彩色。让人翻得津津有味。 “庄园世代以种植葡萄为生，我们家当年也是从葡萄酒起家，无论平时有多忙，大家都会在榨季和发售新酒的时候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楼远归的神色并没有多少严肃，就好像在说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平常。 姬寒从这幅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态度，看出楼远归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善良。 这个认知对姬寒的冲击是无法想象的，他竟然能从自己之外的人身上发现优点？ 甚至隐隐生出……想要守护这份温柔的冲动。 无关什么纪神册上的狗屁任务，他就是想要楼远归好好活下去！ “听你的意思，你很乐意做个农场主，那为什么后来还会去打网球？” 一时冲动，姬寒打断了楼远归的絮叨。 “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挺突然，楼远归愣了半晌才道：“我刚从深城回来那会儿不太能说话，唯一的朋友喜欢网球，说起来也算机缘巧合。” 姬寒突然想起来，昨天刚来marina就和他说过，楼远归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小了，却不会说法语。 突然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环境，别说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是一个成年人，也会无所适从。 姬寒现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他比那时的楼远归幸运，因为他有一个对他无微不至的哥哥。 “marina呢？她不知道这些吗？” 姬寒忽然觉得有些气愤。 “她那时候也刚回来，庄里的事族里的事还有公司的事都很麻烦。”楼远归没有细说。 但这并不妨碍姬寒自己脑补了一出悲惨童年。 爸爸不在，妈妈不爱，除了钱连一个交好的朋友都没有，这也…… “这也太爽了吧！” 姬寒大呼：“没有人逼你写作业，自己想干嘛干嘛，买多少零食都可以，同学朋友看在你零花钱多的份上都愿意和你交朋友！这简直……这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童年啊！” 本来因为回忆往事而略有些伤感的楼远归：“……” “有钱就够了啊！” 姬寒留意到楼远归的反应，再接再厉：“我小时候可比你可怜多了，不爱学习还没钱，哪个好玩玩什么，干了不少坏事……最后只能躲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人按摩，被客人嫌弃不是个盲人，每个月的房租还是靠老肆赢来的，还整天被隔壁老道士师徒白嫖……” 姬寒的原意是用自己的悲惨经历安慰楼远归，但没想到有些话一旦开口就越说越顺口。 等他自己察觉不对早就已经晚了！ “嗯……” 姬寒抿唇半晌，眼神回避：“那个，不是……我瞎编的，开玩笑，你别当真……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 被他当成疯子送进医院就不好了。 还是赶紧承认错误：“对不起，哥。” 第38章 楼远归眨了眨眼，回过神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姬寒的头顶：“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也不是……”姬寒撇头，他不想承认。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回去喝下午茶？” “……”沉默良久，姬寒抬头，“有冰淇淋吗？” 楼远归点头：“当然。” 第23章 弟の警惕 ◎你和那个狗男人暗地里有联系？◎ 吃过下午茶没多久，楼远归又被人叫走了。 姬寒已经不觉得失落，相反他很谅解楼远归的忙碌，这是楼远归甘之如饴的事情，能够给他带来快乐的事情。 望着拖拉机逐渐远去的背影，姬寒嘴角的微笑许久不散。 好像……他从来没有什么值得他长久牵挂，再累也愿意坚持的事情啊…… “喵？” 扶肆突然从姬寒背后窜出来：“在想什么？” “在想……” 姬寒犹豫片刻：“你之前说，任务完成离开之后我就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对吗？” “你想说什么？”扶肆的下颌还沾着点点酒红。 “能不能不消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扶肆不解，“你想永远留在这儿？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不是，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抹去。明明我也存在过，为什么到头来连姓名也不能有？” 本来姬寒还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现在越说越清晰：“我不想做别人故事里的工具人，我有自己要做的事。” “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开。记忆都被我带走，他们却什么都不记得，这不公平，对谁都不公平。” 说到最后，姬寒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扶肆眨了眨眼：“我懂你的意思，可是，这是纪神殿自诞生以来就有的规则，我不能改，你也改不了。” 姬寒试探：“但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在这里待更久？即使在我离开之后，也会有一个姬寒，替我活下去。” “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扶肆瞳孔大震：“你要知道，纪神册上的所有位面，原本都没有一个叫姬寒的人，你之所以能来这儿，是因为你修复师的身份。任务完成，修复师痕迹被抹去，隐患解除，这是规则。” “我知道……”姬寒试图辩解。 “那你更应该知道，你刚才的要求完全和规则背道而驰。你离开，这里的姬寒要如何解释？往后还有无数个姬寒要如何解释？你会成为变数，最终被规则抹去。” 扶肆坐在他跟前的茶几上，动了动耳朵，“你知道纪神殿为什么常年人手不够吗？” 姬寒直觉这不是件好事儿：“为什么？” “因为有很大一部分神，到最后都会想要违背甚至改变规则，就像你现在这样。” “然后呢？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扶肆的声线和眼神一样平静：“剥夺神格。当然也有些是自愿放弃，最后都成为了普通人。” 说到这儿，扶肆顿了顿问：“你是想永远留在这儿，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 姬寒看着杯子里已经融化的冰淇淋，没有说话。 扶肆权当姬寒给了回答，正要下桌找个地方睡觉，临了却又坐回来：“其实最近主神大人也留意到这套规则中的漏洞，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但应该也快了。” “他要修改？” “是完善。” 扶肆纠正道，“修复师任务完成之后，有选择是否清除自己记忆的权利。至于已经修复的世界，痕迹是否留存的选择权不再被纪神殿掌握。” “那由谁决定？”姬寒隐约有个猜测。 “由任务执行对象，”扶肆进一步解释，“比如这个世界，决定你离开之后所有痕迹是否留存的关键在于，你和哥哥楼远归之间的情感羁绊。” 姬寒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标准是什么？我怎么知道这个所谓的羁绊能不能达成？” “欸？”扶肆忽然眨了眨眼，挠头道，“这个暂时不太清楚，应该还得再等等……” “哦。”姬寒点点头，心事解开不少，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这种警觉在看见扶肆因为跳下桌而掉落的手机后达到顶峰。 “等等！” “喵？”扶肆佯装无事把手机塞回耳朵里。 姬寒长眸微眯：“这些还没公布的消息你都是从哪儿得知的？你和那个狗男人暗地里有联系？” “喵！”扶肆碧眼圆瞪，仿佛没听懂，“喵喵～” 边叫边往外退，眨眼从偏厅消失无踪…… 姬寒：“你给我站住！” …… 扶肆这一跑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庄园上忙得很，来来往往进进出出都是来买酒的人。 等到售酒告一段落，marina又办了个品酒会。就在前坪宽阔的草地上，来的多是庄里的邻居，当然还有他们mainier家族的表亲。 和来之前楼远归的猜测有出入，姬寒并没有出现记不住名字的情况，他只是对不上正确的人脸。 一圈走下来姬寒觉得腿都要断了，还没什么意思，只得和楼远归卖惨：“哥，我腿疼，头也有点不舒服，要不我去边上坐会儿？” 或许是担心姬寒有孤立感，从酒会开始楼远归就一直将姬寒带在身边。 姬寒也没有让他失望，跟谁都能自来熟聊个几句，虽然法语只停留在“jio麻劈了”的程度，但好在他是“body language”十级学者，一圈沟通下来竟然毫无障碍。 第39章 甚至有长辈生出想要撮合他和自家女郎的意思。 楼远归以为姬寒是不好意思，爽快放他走了：“好，你先吃点东西，晚点送走客人我再来找你。” 姬寒索性搬了把躺椅，带上小桌子和杯杯盘盘去榕树底下打游戏。 虽然是冬季，但1月的敦德并不寒冷。 姬寒就在t恤外套了两件衬衫，偶尔起一阵微风，衣摆和发丝会微微摆动。 躺得太过惬意，连身后的人群什么时候散了都不知道。 直到marina的声音在身旁响起：“patrick说你喜欢吃樱桃，亲爱的，你早该六月来的。” 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柑橘，脸上带着遗憾：“六月可是另一个收获季，无花果、李子、桑葚，你肯定会喜欢的。” “没关系，我不挑食。” 姬寒放下手机，立刻起身端手去接。 他之所以经常吃樱桃，不过是因为觉得它贵而已，谈不上喜爱，没想到会被楼远归误认为喜欢。 “大家都走了吗？” “是的，晚上有马赛，大家都想早点回去。” 托马在姬寒旁边另外放了两把躺椅，marina也很快躺下。 “哦，”姬寒对这些不感兴趣，“哥哥不来吗？” 他隐约闻到一阵臭味，正四处打量。 “他在送客，马上回来。” marina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块奶酪丢进嘴里，“你在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是……我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臭了，刚才还没有，奇怪……” marina微微停顿，眉梢轻动：“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 姬寒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上的奶酪盘，眉心愈发紧皱：“怎么还是绿绿的？” 这也是刚才托马拿过来的。 “这可是敦德最受欢迎的奶酪，好东西，要不要试试？” 姬寒敏锐察觉marina的不怀好意：“不要。” 说罢再次躺下。 marina没有放弃引诱：“相信我，吃过一次你就会爱上它，我还能告诉你一个任何你想知道的秘密。” 姬寒稍稍有点兴趣：“什么都可以？” “当然。”marina一口答应。 姬寒很警惕：“你先告诉我。” “你先吃一块，就像这样。”marina说着又吃了一块。 那股臭袜子的味道顺着凉风卷入鼻尖，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塞了满脑长满毒蘑菇的湿短裤。 “呕……” 姬寒终于忍不住，别过脸开始干呕。 这一幕恰巧被回来的楼远归看见，他满含狐疑地看了眼marina，给姬寒倒了杯水：“她骗你吃毒蘑菇奶酪了？” marina很生气：“patrick，我说过不要诋毁我最爱的requefort！” 姬寒喝了一大口，下地将凳子搬远一些：“太可怕了，只是看她吃我都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楼远归也带着椅子挪开：“我也不喜欢，偏偏有人对这种奇怪的东西欲罢不能。” “patrick！” “我只是实话实说。” “没有一个法国人不喜欢这个！” “我不想和你争论。” “我很生气patrick，你不应该用喜好去攻击别人！” “所以我点到为止。” “啊！我真是要疯了！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battle，楼远归本不想理marina，奈何最终还是被拉出去打球。 旁边就有一个小型高尔夫球场，marina的动作很迅速。 姬寒看着两人争执的背影愣了半天：“这两个人，真的是母子吗？” 因为完全看不到任何母子之间的疏远和隔阂，姬寒才觉得奇怪。 他一直以为楼远归放弃网球多多少少有家里的压力。可现在看来，明显marina对他完全是尊重的态度，两人关系不存在任何嫌隙。 这样一来，姬寒对造成楼远归转变的原因更好奇了。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 诡异的男声从背脊后方升起，姬寒顿时吓了一跳：“谁！” 回头见原来是托马隐在树荫暗处，松了口气：“你不是走了吗？究竟从什么时候站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这里。” 托马笑容不改：“回到刚才的话题，marina对patrick一开始并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样？”姬寒不指望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慢悠悠躺下。 托马望着远处：“那时的patrick非常叛逆，marina也不如现在好说话，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注定会发生灾难。” “然后呢？”姬寒不以为意。 “一切都是因为……”托马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那场意外。” 姬寒听力甚佳，闻言脑子里顿时闪过一道异响。 第24章 弟の信任 ◎流星！我相信流星！◎ “什么意外？” 姬寒几乎是立刻就坐起来。 “这场意外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改变……patrick变得不爱说话更不爱笑，那段日子简直是噩梦……” 托马陷入回忆，双手颤动不止：“marina整天以泪洗面，因为她快活自在的小王子一夜之间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姬寒紧张追问。 “哦……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 托马却不说了，“我应该把这些糟糕的记忆通通忘掉！现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我不应该再提起这些伤心的往事……” 第40章 “不是，你都已经说一半儿了，哪儿有这样吊人胃口的？” 姬寒哪儿能依，“我不管我要听，你必须告诉我，我保证装作不知道，我只是想了解我哥到底怎么了……” “不，我不会告诉你，你也不应该问这些。” 托马坚定拒绝，“我想起我还有事，必须得离开，抱歉……您最好当作我今天什么也没说。” 他是走潇洒了，姬寒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才怪。 当一个人曾经如此接近真相，之后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放弃。 姬寒想到marina，他想从她那儿下手。 下午茶时间，姬寒主动从厨房要了一叠青纹奶酪，送至marina面前。 楼远归就在窗外和人说话，姬寒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但他忍不了：“美丽，我们玩个小游戏？” “你想干什么？” marina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奶酪，面露戏谑。 “我可以吃这个，你要我吃多少都行，只要你能解答我一个疑惑。”姬寒直言不讳。 “什么事？竟然让你舍得做这么大牺牲？” 姬寒谨慎瞄了眼窗外，加快语速：“关于你的patrick，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放弃网球，当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抱歉！” 姬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marina打断，她忽然起身，揪着衣摆捋了好几下：“这种小游戏不适合我这样端庄的长辈，或许你可以去找隔壁和你同龄的emma。” 借口，都是借口。 她在逃避，甚至不惜拿自己长辈的身份来敷衍，明明她最讨厌别人提起她的年龄。 姬寒算是看出来，要想知道那场意外究竟是什么，发生在哪儿，只有一种可能—— 去问楼远归本人。 可问题是，楼远归比这些人更难套近乎。 姬寒双目失距，除了丧他没有任何其他感受。 “你怎么了？” 楼远归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边回来。 “没什么，长官。” 姬寒瞬间恢复元气，“我很好，长官。” 楼远归挑了挑眉，很明显不信。 想到什么他看了眼时间：“今天晚上有马赛，陪我去看看？” “马赛？” 姬寒确实听marina说过，“你很喜欢？” “还行。” 楼远归没有否认。 “那……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姬寒抓住机会。 “你说。” 楼远归等着他下文。 “我陪你去看马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姬寒试探道，“不违背公序良俗的任何条件。” “好。” “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楼远归答应得异常干脆，甚至主动补充，“我是说从下次开始。” 姬寒的沮丧一扫而光：“好的长官！谢谢长官！” 楼远归摇了摇头，轻笑着转身：“好了，去换衣服，准备出发。” 半个小时后，赛马场。 姬寒人还没下车，骇人的声浪就从头顶铺天盖地卷过来。 楼远归竟然直接把车开进了看台底下的室内，这里有直达看台餐厅的电梯。 “这就是人人都想拥有的钞能力吗？贵宾通道都能直达马场内部？” 室内有专人接待，殷勤程度让姬寒啧啧称奇。 “不是贵宾通道，准确的说只有我能用。” 楼远归拉回想要进电梯的姬寒，反而领着往另一边小门走。 姬寒疑惑：“不是要看比赛吗？” 楼远归顺手替姬寒理了理后领：“先看马。” 竟然是要进后场的意思。 这里的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楼远归，两人进来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打招呼，叫的不是patrick，姬寒有些疑惑。 “今天夜场要参赛的马驹都在这儿，”有人给了楼远归一份刊物，“第一场有12匹。” “哦嚯……” 姬寒的注意力被最近的一匹白马吸引，想要逗弄却因为一个响鼻吓退。 “别伸手，这匹马脾气不好。” 楼远归递给姬寒两根胡萝卜，示意他看旁边另一匹棕色马驹，“去试试。” 姬寒依言把胡萝卜喂给那匹棕马，这次非常顺利。 “你怎么知道它脾气不好？”姬寒指了指刚才那匹白马。 “看表情和尾巴，我们进来的时候它鼻孔张大，一直在喷气，尾巴微微上挑，它很警觉。” 楼远归跟在姬寒身后解释。 “原来如此，”姬寒点点头，看了没一会儿又有疑惑，“哎？那是什么？” 楼远归顺着他视线看见整齐辫好的马尾：“马尾辫。” “不是，我是说上面的丝带。” 姬寒纠正，“为什么还有不同颜色？有些是红的，有些是白的，还有蓝的？” “是提示，红色代表它爱踢腿，白色代表可以出售，蓝色说明它很暴躁，要保持距离。” “我看看！” 姬寒说着很快去刚才的白马屁股后面看了看，发现果然绑着蓝色丝带。 “原来有提示啊！这样简单多了！” 姬寒很快跑回来。 楼远归又说了一些赛马的常识，权当给姬寒临时补课了：“今天是平地赛……” 等看完第一场所有的马驹，楼远归也说得差不多了。 正要去看台，却听姬寒忽然道：“不对啊，怎么只有11匹？不是说12匹吗？” 第41章 楼远归找了个人问了两句，很快回来解释：“有一匹马生病了，今天只有11匹。” “那就补上啊！”姬寒下意识说道。 楼远归微愣了愣，随后指向另一边：“你看你想补谁？自己挑。” 姬寒捕捉到他刚才那瞬间的讶异，狐疑道：“是不是不可以补？” “没有这个说法，这是我的马场，你说了算。” 楼远归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去挑。 姬寒下意识相信了楼远归说的话，他完全没有怀疑的理由。 不一会姬寒看上一匹尾巴上系着绿色丝带的黑马，面脊上有一条白影，正在吃草。 看见旁边有生人过来也不惊慌，只是闲闲瞥了姬寒一眼，完全没当回事。 它的态度引起姬寒的注意：“绿色丝带又代表什么？” 楼远归似乎料到他会问这个，很快回答：“还没上过场，缺乏经验。” “那就它了！” 姬寒闻言立刻决定，“没经验还这么拽，肯定有点本事，就它了。” “确定？不改了？” “不改。”姬寒非常坚定，“它脸上怎么有个白条？” “这叫流星。” “流星？所以它的名字就叫流星？”用独特的记号命名什么的，不是常识吗？ 楼远归停顿片刻，扫了眼栅栏上的铭牌，上面没有中文：“对，叫流星。” “那妥了妥了，咱上去看比赛！”姬寒忍不住拉进度条。 “这么说你肯定想赌它赢？” “那是当然！”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怎么赌？赌前三还是冠军？” “当然是冠军啊！要拿就拿第一！流星！我相信流星！” …… 流星最终没有辜负姬寒这份期望，以初次比赛的身份拿下冠军，爆了今年最大的冷门！ “喔——” “流星赢了！它果然赢了啊！哥你快看啊！” 流星夺冠的同时，看台餐厅的临窗位置爆发震天呼喊。 姬寒激动得语无伦次，险些控制不住：“我赌对了！第一次就赌对冠军了！我运气也太好了！” 平时脸黑习惯了，难得能在赌字上翻身，姬寒当然开心。 “它的运气也不错，”楼远归撑在沙发扶手上，是很放松的姿势，“回头我让人把流星送去深城？有空的话学学骑马。” “好啊！谢谢长官！” 姬寒正色敬礼。 姬寒刚答应下来又有点小纠结，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正要再问两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见到你。” 姬寒回头，却见他以为的陌生男人，其实也不是很陌生。 第25章 弟の天赋技能 ◎和你老婆喝了点酒，和衣躺了一宿◎ 男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魏知，他竟然也在这儿。 姬寒下意识望向他身后，去找林念的身影，没有找到。 “坐。”楼远归发出邀请。 “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魏知看向姬寒眼神凌厉：“魏行不止一次提起过你，因为你们校网球队的一点事情，最近和我闹得很僵。” “你觉得是我怂恿他跟你唱反调？我是有多闲？”姬寒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看在你哥的面上，无论你之前和魏行有什么过节都一笔勾销，”魏知没有否认，“往后离他远点。” “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这脏水，我离魏行是近是远和你有关系吗？” 姬寒皱眉抱胸上下扫视魏知两眼，“更何况，连自己的决定都掌握不了，你哪儿来的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 “我不知道魏行都和你说了什么，你们还小看不透也情有可原，家里的决定初衷都是为他好……” “得了吧！”姬寒听不下去，“这种鬼话也就只能拿来骗骗你自己。” “成为恶龙之前，你也曾经是披荆斩棘的屠龙少年吧？” 姬寒打了个不恰当的比喻，“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对魏行做的一切，和你爸当年对你的所为有什么不同？” 魏知反驳：“十多岁的小孩儿而已，哪个不是家里做主？我就不信楼远归没有对你做过同样的事。” “哎，我哥还真没有。”姬寒一点不虚，“不信你问他。” 楼远归见话头落到自己身上，才放下茶杯慢悠悠开口：“我完全尊重我弟弟的意愿，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 魏知自认被这兄弟俩合伙整了，面上挂不住：“我不想跟你争论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我只有一个要求，管好你弟弟。” 楼远归摊摊手，不置可否。 “还有一件事，”魏知往前迈了两步，“林念下个月会和我订婚。” 楼远归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林念，有一瞬间怔愣。 这番反应落在魏知眼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本来想这次回去亲自把请柬送到你手里，既然提前遇上，不妨早点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嘴上说着分享，实则眼里盛满了挑衅。 姬寒抢在楼远归之前开口：“是吗？这对我们来说还真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两个气场同样强大的男人对视，周围的人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 不可否认，姬寒现在有些提心吊胆。楼远归对林念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没有把握。 第42章 正要找个借口打破僵局，却听楼远归忽然开口：“我弟弟说的对，恭喜。” 说这话的时候楼远归是笑着的，看不出明显的勉强。魏知的神色则狐疑不定。 好歹面子没丢，但继续说下去就不一定了。 姬寒想要找回主动，拼命回想这个时间节点，原来的故事进展到什么程度。 没一会儿还真想到一个：“我听魏行说，他的哥哥和准嫂子是奉子成婚？看你这么着急，该不会林念真的……” 姬寒这话还只说到一半就被一道女声打断，很熟悉：“魏知，你在跟谁说话？” 声音的来源，不是林念是谁？ 魏知果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你洗完了？感觉怎么样？”魏知一改和楼远归针锋相对的冷漠，殷勤上前搀扶。 姬寒一看这场面还有什么不知道？他猜对了，林念八成揣了崽。 林念的视线从楼远归所在的方向一扫而过，声音并不大：“订婚的事还没一撇呢，你们别听魏知瞎说。魏家只是有这个打算，真正……” 姬寒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魏家有这个打算你让魏知和魏家结婚啊！有你什么事？” “呵……”楼远归隐约溢出一声气声，但看他样子又不像在笑，只是低头喝茶。 林念被怼得突然，惊愕良久才想起来反驳：“你……你怎么……” 话才开个头就泣不成声，魏知只得低声安慰。 姬寒啧了两声，心道这林哭哭的眼泪还真是从没让她失望。 嘴上却不依不饶：“你自己的心思自己摸不清楚，西瓜想要芝麻也想要，你当你孙悟空还七手八脚？” 楼远归出乎意料突然出声：“是三头六臂。” “别插嘴你个假法国人，”姬寒不高兴，“还没爽呢。” 楼远归十分配合地关闭了嘴上的拉链。 心爱的女人被如此针对，魏知自然心疼，顾不上给林念擦眼泪： “姬寒，适可而止。你别以为这是法国我就动不了你。” “抱歉，我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姬寒掏了掏耳朵，掏出一片耳屎，轻吹一口气：“只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 “我奉劝你一句，怀孕了就好好在家养胎，争取一举得男坐稳你魏家太太的位置，”这话是对林念说的，“别闲着没事一天到晚学人家圣母转世拯救这个拯救那个……” “我不是圣母，我没有想要拯救谁……”林念争辩。 姬寒仿若未闻：“我哥牛逼着呢。用不着您屈尊降贵，自己玩儿去吧，累了。” 说罢还真的不再看那夫妇俩的反应，抬脚往电梯方向走。 楼远归拿上外套跟着起身，礼数周全：“提前预祝二位百年好合，今天多有冒犯，所有消费算在我头上，失陪。” 人还没走两步，就见林念突然激动起来，推开魏知追了两步：“等等！我还欠你一句道歉，那天晚上是我……” 楼远归并未回头：“你未婚夫还在这儿，你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 林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她不停揪着手指尖，面露慌乱。 然而魏知已经警觉：“什么那天？你们在说什么？林念，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和楼远归发生了什么！”这次的声音高了不少。 眼看魏知要暴走，姬寒怎么会放过这个火上浇油的机会：“别误会啊！我哥只是单纯和你老婆喝了点酒，和衣躺了一宿，什么都没发生！” “是你老婆念念不忘，你看，她都结巴了，还流汗，一定在心虚，看来她压根没有你以为的喜欢你……哎？唔……” 最后的尾音是消失在楼远归的掌下：“抱歉，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应该是怕后面的魏知追上来，楼远归箍着姬寒的肩颈走的很快。 刚坐上回去的车，姬寒就忍不住质问：“你捂我嘴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魏知现在自顾不暇不会找你麻烦，再说下去就说不准了。” 楼远归照例打开车窗：“冷吗？” 姬寒想了想：“好像有点儿。” “忍着。” “……”那你装模作样问个屁。 车子逐渐离开马场：“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姬寒扭向窗外：“我猜的，不行吗？” 难不成告诉你我有金手指？ “还以为你会不顾一切认下林念的孩子，做个绿头乌龟呢！” 楼远归深吸了口气：“我承认我之前对她有好感，但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许再提。” “你确定？你确定你放下了？放弃了你的爱情？”姬寒不信。 “这世上除了所谓的爱情，还有很多其他值得守护的东西。”声音沉稳，不像是玩笑。 “比如？” “比如草木，比如春花，比如今夜的晚风……” “行了行了，诗性大发了还！”姬寒赶紧叫停。 沉默了片刻，楼远归反问：“你呢？” “我什么？” “你有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我啊……” 姬寒张嘴就想说点不正经的东西，对上楼远归专注认真的侧脸却忽然觉得说不出口。 他还真想了会儿：“大概是别人的人生吧……还是被迫的那种。” 第43章 楼远归瞥了他一眼：“你自己没有想做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姬寒忽然想到了魏行，一个有自我却没有自由的人。 他和魏行恰恰相反：“没有。” 楼远归没有追问：“你再想想。” “哎呀……” 姬寒的鸵鸟症再次发作，“你能不能别像个歌唱节目的导师一样，上来就问人梦想！没有梦想就不配活着了吗？对大部分人来说，不得不做的事远比想做的事要多啊……” “有些人看着挺牛逼，指不定也只是别人手里的韭菜，蝼蚁啊，我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姬寒口中的有些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曾经为祸八方的万界恶人，到头来也不过是旁人的掌中之物。 只是想想姬寒就控制不住内心的不甘。 可真当这番话说出口，姬寒却立刻回过神。 他旁边的人不是扶肆，是楼远归，这样真实的抱怨是不应该出现的。 因此姬寒立刻就怂了：“不是……我没有对你发火的意思。” “我知道。”楼远归一点儿没黑脸，“你还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就开心了。” “没有了。”姬寒严肃脸。 “我的记忆只有七秒，记不住。” 姬寒立刻改口：“其实我好喜欢冰淇淋啊，尤其是草莓味。但是吃这个一点都不man，他们总是嘲笑我。” 楼远归下意识安慰：“别听他们说的，我让人给你做。” 姬寒质问：“你不是说你记不住吗？” “……”沉默良久，“这个可以记住。” “噗！哈哈哈……” 姬寒的心情顿时好转，“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为什么托马还说你变得不爱说话了？那你以前得是什么样儿？” 楼远归也有些失笑：“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现在依然很年轻啊！” 姬寒张口就夸，“看起来顶多十九岁！就比我大一点点。” 说着还真用两根手指比了个一点点。 楼远归被姬寒鲜活有趣的表情逗笑了，是真的笑出声：“哈哈……” 车子从一处路灯经过，昏黄的光线为楼远归冷硬的下颌渡上一层薄薄的暖光。 这一刻，姬寒仿佛穿越逆行的河海，看见十多年前放肆大笑的楼远归。 心里猛然涌起一阵酸涩，姬寒几乎不受控制一般，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爱笑？” 问题并没有到此为止：“和你放弃网球有关，对吗？” “吱——” 尖利的刹车声突然出现又戛然而止。 漆黑的马路上，两道平行的光线共同射向远方，直至与浓密的黑墨融为一体。 这样少有人迹的小路很少会在夜晚迎来光明，以至于无人留意，杂乱无序的杂草荒地，还藏着一朵柔美的小花呀。 第26章 弟の决定 ◎我对你，还有希望◎ 姬寒牢牢锁定驾驶座的方向，他在等一个回答。 楼远归撑着方向盘，远处被车前灯照亮的浮尘悠悠飞舞，并未沉默良久：“对。” “我能知道吗？” “告诉你也无妨，”楼远归收回视线，非常平静，“我在温网大满贯决赛之前，被人打断了手脚。” “什么！” 姬寒瞳孔剧震：“怎么会？不是国际赛事吗？为什么还会有人干这种事情！” 楼远归：“那是十多年前，何况，那天车子出了点问题，到更衣……室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 不难想象，因为时间紧迫急着进入球场，所以被人钻了空子，还是在那样的场合…… “是谁干的？最后有没有受到惩罚？” “没有证据，监控损坏。”楼远归摇了摇头。 “淦！”姬寒一拳捶在椅背，“难道就这么让凶手逍遥法外？这么多年怎么也有点线索才对！” 楼远归张了张嘴，临了将到嘴的话又咽回去。 姬寒垂着头没有留意：“你就这样放弃了？如果不是太严重的伤势……” “消沉过一段时间，过后再去想，也没有太想回到球场的冲动。” 楼远归盯着自己的指尖，那儿正在方向盘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异响。 姬寒想到什么：“是不是因为marina？她不同意？” “以前有，因为比赛的事我跟她吵过很多次，甚至差点决裂，那件事情之后她再没有说过一次反对的话。” “原来如此……” 原来托马是这个意思。 姬寒一直以为是因为楼远归不够勇敢，是为了所谓的责任妥协放弃，没想到恰恰相反。 楼远归当年定然非常激烈的抗争过，所以现在marina才能非常开明。 与其说开明，不如说妥协和心疼。 但是又有一点说不通，一个深爱网球不惜和母亲决裂的人，态度意志一定非常坚定。 最后却因为一顿突如其来的皮肉伤害一蹶不振，这不符合常理。 最起码，也要有所报复才对。 以姬寒对楼远归的了解，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拿到手，如果拿不到，就会另想办法。 同理，如果他想害一个人，也绝不会轻易罢休。 可是楼远归的态度又很诚恳，姬寒丝毫没有怀疑的理由，他也想不到事到如今，楼远归还不说实话的原因。 第44章 姬寒自认为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们两个人不说真成了亲兄弟，但至少是可以相互信赖的朋友。 “朋友？” 这个词太陌生了…… “你说什么？” 楼远归听见他的嘀嘀咕咕。 “没什么，我是说，”姬寒回神，“那个什么林敞，他不是你朋友吗？” “对，怎么了？” “你上次说他退役是因为你？我想知道他又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事都说了，对林敞楼远归更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因伤退赛之后，又进行了一场半决赛，最终是他拿到决赛的另一个名额。” “也就是说，是他接替你打完了最后一场比赛？” “没错，”楼远归点头，“他赢了，但是赛后腰伤复发，没多久也退役。” 玩竞技运动的职业运动员，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在身。 带伤上场，对于自己的极限，每个运动员都应该很清楚。 林敞给姬寒的印象，不是个冲动好强的人。 这个冠军，多多少少有报复的成分，或者，单纯是为了报复。 这样一来，那个手段肮脏的嫌疑犯似乎已经明晰。 “既然你们曾经关系这么好，后来又怎么这么久没见？”姬寒问。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时间太快了。” 感慨结束楼远归深吸了口气，再次启动引擎：“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就回家了。” “还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对网球，还有希望吗？”姬寒一字一顿。 楼远归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对上姬寒的灼灼凤眸，也是一字一顿：“我对你，还有希望。” 低沉暗哑的轰鸣声席卷脑海，姬寒分不清那究竟是汽车的马达，还是自己灵海的鸣奏。 楼远归的眼神太烫，他没有扛多久：“说你的事儿呢，扯我干什么？” “你很有天分，”汽车再次开动，“那天林敞拿着你和魏行比赛的视频过来找我，我就知道。” “！”姬寒又惊了，“他还干过这种事儿？” 说罢应该是想到上次两人在船上的鬼鬼祟祟，姬寒反应过来：“我就说怎么我一出现你俩就不看了……” “姬寒，我在夸你。”楼远归强调。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姬寒抬手扇了两下颇有点不以为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我还是放不下网球，”楼远归忽然道，“那天你对林敞那股不服输的挑衅，让我感到……很熟悉。” “你该不会想说……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吧？”姬寒不确定。 “也许吧。” 话题到此似乎迎来终结，楼远归专心开起车，没有再说话。 然而越是沉默姬寒心里便越是煎熬。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从哪儿开始呢？他能做些什么？ 等等！ 安全带上不安抠动的指甲骤然凝住，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替你打，我去替你把该拿的满贯全都拿回来！” 然而楼远归却并不如姬寒想象中开心，反而有些无奈：“没有必要，你是你我是我，你活得再像我也不可能是我。” 不等姬寒有所反应，他又道，“好了，今天聊得够多了，回去早点……” 姬寒打断：“那我自己打，我要打职业！” 他没有开玩笑，如果说之前一直是被林敞推着走的话，那现在他可以很肯定—— 他要打职业网球，不是因为谁的赌约，没有人逼迫。 在修罗万界放浪为祸不知道多少个节点之后，姬寒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一个东西。 他要在网坛折腾点什么东西出来，至少是死后百年依然有人会提起的程度！ 去他妈的别人的故事！ 他姬寒在哪儿都是聚光灯的焦点，让他做配，也要看所谓头顶光环的主角配不配！ “我要打职业，我要一年之内拿下全满贯！” 姬寒又说了一遍，他太沸腾了，他实在忍不住。 楼远归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热血惊愕了一瞬，误触到喇叭后汽车发出刺耳的鸣笛。 “你不要冲动，这不是个小决定。” “我没有冲动，我是认真的，”为了说服楼远归，姬寒换了个姿势，“我明天就回深城，去找林敞，申请进入青训营。我要，我决定了。” “或许你可以等睡一觉起来再考虑这个事。”姬寒态度越坚决，楼远归越不信。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会证明给你看，就从青联赛冠军开始。” 姬寒目标明确，“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请求，我在奖台上捧起冠军奖杯的时候，要看见你坐在看台上。” 楼远归抽空瞥了姬寒一眼，应该是因为他认真的神情有所动摇，不再质疑：“好，我答应你。” 只要姬寒不是玩笑，那他也会信守承诺。 至于究竟能不能看到姬寒所说的这一幕，全看明天起床之后他还记不记得今天做出的决定了。 第二天一早，姬寒在早餐结束后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最终决定： “我已经买好回去的飞机票，中午之前就走。” marina上一秒还在往面包片上抹奶酪，下一秒脸上就被惊愕霸占，很快愤怒也出现： 第45章 “怎么了亲爱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什么什么！一大早上的怎么就说这种话？我今天还给你们安排了海钓的项目，patrick最喜欢这个！” 从厨房出来的托马也听见，激动得快走过来。 只有楼远归淡定地擦了擦嘴，平静道：“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 “那回去吧，我跟你一起。” “patrick怎么连你也……” 楼远归负责解释：“还有很重要的事在深城等着我们去做，抱歉marina，我们必须得走了。” marina闻言双眸微睁，看着楼远归呐呐半晌没有说话。 托马很快也看出不对：“哦我的上帝，真是不服老不行，我竟然出现了幻听……” “不是……这是真的，”marina开口便藏不住哽咽，他抱着楼远归的脸注视了很久，一边流泪一边摇头，“patrick，我的小王子终于回来了……” 她接着又说了不少法语，姬寒虽然听不懂，但辨出她说的是同一句并不难。 楼远归一直在安抚marina，轻拍着她的背替她擦去眼泪。 等到marina稍稍平静，她又来和姬寒告别：“谢谢你姬寒，你可真是我的小天使，敦德永远是你的家。” 和刚来的时候一样，姬寒再一次被marina亲懵了：“不是，等等……” “答应我，明年6月一定要再来，那时候无花果成熟了，杏子桑葚应有尽有，酒窖里的东西看上什么都可以当场打开，我还会亲自带你去夏朗德的品酒大会……答应我，一定要来……” 她眼底的怜爱和感激情真意切，姬寒被这番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哎呀我知道了……有空就会来嘛，眼界还没开完当然会来，要不然托马的功课岂不是浪费了？” 托马就站在一旁，他的眼尾微微有些湿润，但脸上的骄傲丝毫不减：“当然，你还差得远。” 走的时候依然是乘坐来时的直升机，坐在窗边看着地面逐渐远离的marina和托马，姬寒意外生出一阵难以言说的复杂。 短短几天的相处，他竟然能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产生类似家的归属。 趁着眼睛酸涩之前赶紧收回视线，姬寒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这个故事，就变得感性得不像他自己。 “记住marina说的话，你随时可以回来。” 楼远归坐在他对面，临近半开的舱门。 “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现在，先去找林敞。” 而远在深城的林敞此时也在念叨姬寒： “妈的这臭小子，心狠还是他心狠，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 “楼远归这个共犯！包庇护短毫无底线！你们俩有本事这辈子再不出现在我面前！” “否则看一次打一次！” 这种话训练场的各位校网队员都不陌生，因为林敞一天至少要念十次。 直到今日份的训练结束，回去的路上林敞抽着烟还在念念有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林敞刚出电梯正要掏钥匙，猝不及防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鬼影吓到离地。 下一眼认出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林敞厉声大喝： “我靠！姬寒！” 第27章 弟の摇摆 ◎输了不耽误你开劳斯莱斯幻影◎ “我要进青训营。” 姬寒刚下飞机就找楼远归要了林敞的地址，已经等了很久。 林敞取下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你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说得不够直接吗？我要拿下青联赛的冠军，跟你打职业。” “哧……” 林敞伸手就把姬寒推开了，掏钥匙开门：“要玩去找你哥，别跟我这儿瞎忽悠。” “他知道，”姬寒跟着溜进去，“他都跟我说了，温网大满贯决赛的事。” 林敞脱鞋的脚微顿，脸上这才有了点正色：“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都告诉我了，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姬寒发现，自己在楼远归之外压根说不出那种脑子一热的话，“反正我要打，还要给我哥报仇！” “报仇？” 林敞从冰箱取出两瓶可乐，顺手递给姬寒一瓶，“你要找谁报仇？” “还能是谁？当然是当年陷害我哥的人！” 姬寒咚的一声打开瓶盖，咬牙说完喝了一大口。 林敞稍显意外：“早就了结的事还报什么仇？” “什么了结？” “啊……”林敞恍然大悟，在餐桌上坐下，“你不知道，他没跟你说。” 姬寒警觉：“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初的凶手究竟找到没有？” “找到了，当然找到了。” 林敞意外坦诚：“你哥还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让他尝尽了断肢之苦。甚至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把他的所有黑历史公之于众，最后整得他身败名裂暗淡退场。” “什……什么？” 姬寒压根没听楼远归提起，看他昨天闭口不谈的样子，他还以为一点线索都没有。 “怎么了，吓着了？” 林敞吨吨吨喝得一干二净，满足喟叹：“爽快！” “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觉得幻灭？你的哥哥不可能是这么一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坏人？” 林敞又嗤了一声，“他是怕破坏在你心里的高大形象才闭口不谈的吧？老阴贼。” 第46章 “你在说什么？” 姬寒终于回神，第一时间反驳，“我刚刚只是震惊原来凶手已经被抓住。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什么错？我觉得他做得很对啊！” “……” “咳咳咳！”林敞差点呛死在自己的嗝儿里，“弟弟，你还真不是个正常人。” “不要叫我弟弟！少说废话，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咱们就赶紧解决下一个。” 姬寒拍桌逼近，“你还没回答我，到底能不能让我参加青联赛！” “你来真的？不是为给你哥报仇？” “拿自己的前途，去赌一个已成遗憾的事实，一点都不好玩。”姬寒意有所指，“我敬爱我的哥哥，但我更爱我自己。” 林敞瞳孔微缩，手里的可乐瓶顿时凹了进去。 良久，还是林敞先开口。 他撑着前额垂眸，笑得有些勉强：“啊……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 …… 无论姬寒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最后他还是如愿以偿进入青训营。 作为深城国际中学的男子网球队副队长，加入赛前训练。 对于他的归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魏行。 两人终究还是做了搭档，明明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没想到竟然出乎意料的默契。 正值午休时间到，魏行错过回球便没有再打：“上午就到这儿，饿了。” “不行，你底线回球的爆发还差得远，再来半小时。”姬寒又取了一颗球，没有丝毫玩笑。 “我说，加时练习我没意见，可饭总得吃吧？” “半小时。” 姬寒态度坚决，说罢球已经飞过来，没办法，魏行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往饭堂去，对场上最后剩下的两人毫不侧目，显然早就习惯。 但是有一个人一直没走。 林敞原本是打算走了，他虽然严厉但从不提倡队员牺牲吃饭时间练球。 但没走两步因为身后的击球声又折回来。 看台凳子上有零食和水，他翻出块菠萝包就地坐下，一边吃一边看姬寒和魏行练习。 经过半个月的加强练习和体能训练，姬寒的体力已经得到很大改善。 现在就已经能看出，姬寒和魏行技巧互补，彼此的节奏都很熟悉，具有决赛种子选手的实力。 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小子的转变。 在此之前，林敞从来没想过自己真能有见到姬寒主动进行极限训练的一天，准确的说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小子……” 三口一个面包，吃完林敞顺手摸过旁边不知道是谁的外套擦了擦嘴，对着球场喊道：“喂！出去吃面啊！” “你请客？” “我请你付咯。” “没钱！” “……” 林敞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没多久对方接通，就听林敞开门见山：“经费不足，申请资方爸爸追加投资。” * 二十一天后，青联赛决赛现场。 一如林敞所料，由姬寒和林敞率领的深城国际中学男子网球队，一路高歌猛进打入决赛圈。 这样势如破竹的势头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这也让不少人大跌眼镜，直呼深国是“王者归来”。 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深国不可能，姬寒才有绝地翻盘的信心。 可真当他站在台前，尤其是被人赋予“深城网坛之光”的称号后，他反而生出自我怀疑的恐惧。 他总觉得眼前的赛场，看台欢呼的人群都是一场梦，睁眼之后一切都会散了。 这种认知一直伴随他直到上场前十分钟。 姬寒坐在通向球场的甬道角落，时间越是临近，人声越是喧嚣，他越不敢走出去。 这是整个决赛的最后一场，是关系到今年青联赛冠军的决胜盘。 所有人都在等他出去。 “人呢？” 林敞焦急的问话由远及近。 很快姬寒眼前就多了一双脚：“姬寒！你还坐这儿干什么？出去热身。” “等等！” 姬寒下意识挣脱，“我再坐会儿。”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需要熟悉场地。” 林敞察觉他不同寻常的低沉，蹲下身，“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我……” 姬寒第一次觉得自己言语无力，正不知道怎么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便解开他的纠结—— “我来跟他说，你先出去。” 是楼远归。 看见眼前熟悉身影的同时，姬寒心里的忐忑莫名平息大半。 “你……你不是在看台上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里视角好，方便看你拿奖杯。” 这话一听就是狗屁，要说视角，半地下室哪儿比得上vvip前场票。 要是平时姬寒肯定笑了，可今天他笑不出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嗯，”楼远归挑挑眉，在姬寒身边坐下，“如果我没记错，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形容胜券在握？” 姬寒撇头，有脾气了：“哼，我知道我成绩不好不用你提醒……” 楼远归看着墙角，面色平静：“输了，不过是输了而已。” “喂！有你这样打气的吗？赛前说这种丧气话？” “实话实说，不过是场小孩子玩的游戏而已，输了耽误你回来开劳斯莱斯幻影吗？” 第47章 “我……” 姬寒一时简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但找茬的天赋让他敏锐察觉楼远归话里的bug。 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我都能买劳斯莱斯了，还得自己开？不能雇人？” 这次沉默的人成了楼远归。 良久，他决定当作没听见。 起身之前随意拍了拍姬寒的肩膀：“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像是催促，又像是鼓励。 姬寒盯着楼远归平静无波的眼睛，刚才紧张的心情早已经消失无踪。 输了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耽误他回来当阔少吗？ 当然不。 更何况，他压根不可能会输，他生来就是要赢的。 姬寒握着球拍，头也不回向尽头的光亮而去。 这一刻，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清晰听见走廊里脚步的回响，清晰听见……球场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嘁，不过如此。” 这样的自语旁人是听不见的，因为一出场就被声浪彻底掩盖。 “深国！深国！” “姬寒！姬寒！” 姬寒最后当然拿到了冠军，而且不止一次。 各色各型的奖杯在之后的三年都被他拿了个遍。 这三年，楼远归也像当初在青联赛一样，在姬寒每一场重要的比赛都陪他到最后。 和青联赛不一样的是，当初那个看起来嚣张实则会躲起来怯场的青涩少年，已经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网坛新星。 入行三年便拿下澳网大满贯冠军，并以种子选手的身份拿到温网大满贯赛事的门票。 这个年纪拿到这样的成就，远不是天才能够形容的。 不过姬寒本人从来都不承认：“行了行了，什么天才地才，大半年不见你倒是油了不少……” 他现在正在便利店，刚刚晨跑结束正抱着扶肆遛弯儿。 刚要看看能买点什么东西回去，就接到魏行的电话：“哎，见都没见呢怎么锅就扣上了？我可是打听过的，你昨天已经回了，怎么着？聚聚？” “你不是不知道，过几天去温布尔登，以软饭男的性格，不加练已经不错了，你觉得还能放我出来？” 姬寒嘴里的软饭男正是林敞，这些年他给林敞起了不少外号。 “啧，也是……” “等比赛完了再说，先付钱了……” 姬寒关上冰箱门转身往收银台去，然而刚过货架折角又一个闪身退回来，连电话都忘了挂。 那边魏行觉得奇怪，又问了一句：“怎么？舍不得？” “放屁！” 姬寒从另一侧的货架鬼鬼祟祟探向柜台，“遇上个熟人。” “哟？除了你哥，还有能制住你的人呢？” “你别得瑟，你见你也躲。” 魏行来了兴趣：“谁？” 姬寒半捂着嘴：“林念。” “我靠……” 果然。 “回头说，先溜了。” 姬寒果断挂了电话，把怀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冰箱里，甚至把扶肆也一起锁进去。 “喵！” “哦！对不起对不起，失误失误……” 姬寒态度良好，抱着扶肆遮遮掩掩迅速离开。 五分钟后，隔壁奶茶店门口。 姬寒坐在长椅上魂不守舍，身前频繁有经过的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倒不是认出姬寒，而是都在看旁边抱着奶茶吸得一脸沉醉的长毛布偶。 怪招眼的。 “哎，你说她怎么在这儿？” 姬寒两年前听魏行提过，林念和魏知分手了，孩子留在魏家，给了林念一笔钱。 因为之后楼远归一直和这个女人没有交集，因此姬寒也没有特意打听她的消息。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公寓楼下的便利店里。 “她看起来好像过得不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扶肆松开嘴。 “我只是好奇啊，魏家不是给了她一笔钱吗？这才多久？怎么就……” 姬寒本来想说怎么就在一家小便利店里干起收银？想了想觉得不妥，换了个措辞，“挺憔悴的。” “想知道自己去问啊。”扶肆自然道。 “说得轻巧，”姬寒眼含鄙视，“万一她认出我应还是不应？再说我本来跟她就不熟，怎么一上去就问人为什么过得不好？ 姬寒言之凿凿：“这种插人刀的事儿我可不会干。” 扶肆凉飕飕：“你以前可干得不少。” “我……” 谁还没点黑历史？ “吸溜吸溜——” 说话间扶肆的奶茶已经见了底，碍于公共场合舔杯子不雅，扶肆只能恋恋不舍把瓶叼进垃圾桶。 回来带着希冀：“回去吗？还是再来一杯？” 姬寒盯了扶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喝什么奶茶？喝水！你在这儿待会儿，我还是去把水拿了。” “哎？” 扶肆赶不及。 凉风忽来，一张粉色的甜筒纸“啪”的一声盖在扶肆脸上。 “吸溜。” 扶肆下意识添了一口：“喵～” 好吃。 第28章 弟の惊喜 ◎他没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结账。” 找许久没找到墨镜，姬寒拆了一只口罩戴上。 “好的，您稍等。” 第48章 林念没有抬头，只是勉力笑笑。 姬寒借着看熟食的功夫不经意瞟她几眼，看出不同。 眼前这个女人除了脸，实在看不出林念的影子，她黑了不少，双颊清瘦一脸苦相。 这几年一定发生了什么。 “哎，帮我再来个腿排。”姬寒打破沉默。 “哦，好的，藤椒味的吗？” “都行。” 林念手脚麻利，很快装好放进微波炉。 “一共43。” “哦，好。” 姬寒如梦初醒，不知道怎么开口，直到林念把腿排递到面前，他才找到借口似的： “那什么，你以前弹钢琴是吗？” “什么？” 姬寒接过：“看你的手，像是会弹的，甚至弹得不错。” 这就纯属瞎编了，姬寒哪儿会看手相，不过是仗着以前见过她和楼远归连弹胡诌罢了。 “啊……”林念立刻缩回手，“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你是自愿来这儿工作的吗？” 姬寒问得突然，林念愣了一瞬才道：“当然，我自愿的，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姬寒找了找，找到纸笔写下一个号码，“你如果想换工作，可以给这个人打电话。” “这是？” “是附近一家五星酒店的经理，最近刚好在招钢琴师，你可以去试试。” 姬寒总觉得林念变成这样是意料之外的事，就算没有和魏知修成正果，也不至于生活困难。 那双手，已经看不出以前的精细。 说不上来为什么，姬寒不想看见她渐入落魄。 或许是为了避免产生更大的隐患，也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啊这……”但是没想到林念拒绝了，“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没人会要我的……” “为什么？”姬寒更加坚信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念摇摇头，“好像自从两年前被骗之后，就一直不走运……去哪儿都赶不上合适的时机，我能找到现在这份工作已经很满足了……” “被骗？”姬寒有些意外，“是诈骗吗？” “嗯。”林念点点头。 “报警了没有？” “报了，但是追回的机会很渺茫。” 柜台前来了其他客人，林念立刻收回话题：“还有什么其他能帮您的吗？” “你……”姬寒本来想问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和魏家联系，但是易地而处，他是林念也会瞒着不说。 都老死不相往来了，要脸的。 “你记得打电话去问，这人是我一朋友，他肯定要你。” 临走前姬寒只留下这句话。 “好的，我会问的，谢谢光临您请慢走。” 出来的第一件事，姬寒给刚才便签上的人打电话。 这家酒店是去年楼远归送给他的，他当然做得了主：“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这个位置给她留着。” 确定没问题之后，姬寒回到之前休息的长凳，没看见扶肆的身影。 正要找奶茶店的人问问，忽然听见一旁的垃圾桶传来熟悉的猫叫。 “嗯？” 带着怀疑打开垃圾桶，果然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碧蓝竖瞳。 “喵？”扶肆也是一愣。 “你手里抱着什么？”姬寒指了指他怀里的纸壳，眉心深蹙。 “喵～”立刻松手，跳回姬寒肩上。 “你干什么！谁让你跳上来的？臭死了！” “喵～” “我警告你！下次再钻垃圾桶就给你绝育信不信？” “喵～”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说你这荤素不忌还像个和尚吗？跟扶桑有什么区别？” “喵……喵？”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姬寒还以为扶肆不高兴，侧头却见扶肆正盯着身后的方向出神。 他也跟着回头，原地一片空旷，只有广场门口人影来去。 “你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可能看错了。”扶肆收回视线重新趴下，心里闪过一个怀疑—— 这里可是过去的节点位面，孤儿们应该来不了才对。 姬寒可不知道他这么想：“你看看你，年纪不大眼睛就花了，一看就是糖吃多了，下次都给我吃……” 扶肆：“……” 回到家里，姬寒把买回来的东西收了收，又把扶肆丢进客厅淋浴间：“不洗干净不准出来，脏死了。” 自己也回到房间洗了个澡。 下午还有训练，也就这会儿能休。 姬寒想到即将到来的温网，便给楼远归打了个电话。 他想确认楼远归会不会到场。 以往楼远归都会主动告诉姬寒他会去，但是这一次都临赛了还没接到消息。 “哥？忙呢？” 电话接得倒快。 “有点。” “……”这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那……那你忙你的，我不耽误你。” 楼远归很少会拒绝姬寒的请求，难得委婉表示不方便，姬寒也不会让他为难。 “等等。” “怎，怎么了？” 没想到楼远归还是想起来：“你是问我过几天会不会看你在温网的比赛？” “对啊，那你有空啊吗？”姬寒试探。 “可能这次要缺席了，”楼远归没有隐瞒，“最近会议安排得很密集，腾不出太多时间。” 第49章 “哦。” 姬寒有些失望，“还是工作重要，你赚你的钱，我照样能拿冠军。” 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一种其实钱也不是太重要的错觉。 “但我会看你的实况转播，”楼远归紧接着敲打，“不可以懈怠。” “好的长官！没问题长官！”得到保证，姬寒的心情这才有点好转。 三天后，姬寒和团队一起飞往温布尔登，准备即将开始的温网大满贯。 这是姬寒今年参加的第二场大满贯赛事。 他一直记得自己一年内拿下全满贯的目标，为此他必须拿到四大满贯的所有冠军，就在今年。 林敞不用说，有他在姬寒偷不了懒。 他本以为这次楼远归不到场，姬寒就会有所懈怠，没想到抵达温布尔登后，姬寒状态调整得很快。 反而是他自己，状态却不如姬寒。 “喂，跟你说话呢怎么又神游？” 两人带着助理正在餐厅吃饭，姬寒说完话没有得到林敞回应，不得已敲了敲杯子。 “抱歉，你说什么？” “嘶……”姬寒越发觉得不对劲，“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儿？还道歉，被谁附身了？” 林敞闻言微微一愣，下一秒恢复如常：“吃完饭我去对接训练场，你有半个小时慢慢休息。” “……” “怎么，有意见？” 姬寒塞了一口牛排，说得含混不清：“饿了，多吃一会儿。” …… 温网是四大满冠中唯一一个草地比赛。 姬寒最擅长的就是草地，自从几年前被林敞羞辱的那次过后，他就立誓要讨回来。 作为这次赛事的种子选手，夺冠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姬寒本就是冠军热门，他甚至觉得比意料中轻松。 “回去之后，我要再和你打一场。” 姬寒刚从领奖台上下来就把奖杯塞到林敞手里。 林敞瞟了两眼递给助理：“等你拿下全满贯再说。” “那不就是年底的事儿了吗？”姬寒给看台发了两颗球，引得大家争抢欢呼。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林敞难得慷慨，“想吃什么？我请。” “我缺你这顿饭吗？我只想早点回去。” “有事？” 姬寒又拿了两颗：“我想让我哥见见奖杯长什么样。” “他见过了。” “那能一样吗？你是你，我是我。”姬寒以为林敞说自己呢。 “我是说，他就在外边儿。” “啊？”姬寒诧异。 林敞张罗大家收拾东西：“他就在外面，一开始就来了，一直在场外看电子屏直播。” “我靠！你怎没早告诉我？”姬寒震惊了。 “他不让。” “他怎么说什么你都听呢？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吃人嘴软嘛。” “嘁……”姬寒气笑了，还挺理直气壮。 “我出去找他，你们收拾好了先回去不用管我。”姬寒说着转身就走。 “哎……”林敞下意识阻拦。 “你还有事儿？” 林敞的反应有点奇怪，他欲言又止，竟然从兜里掏出根烟插嘴里。 只是场内明令禁烟，立刻有人上前制止。 林敞不好意思抬了抬手，把烟塞了回去。 此时姬寒已经等得不耐烦：“磨磨唧唧能不能快点儿？” 林敞这才接着说：“你出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带他去球员训练场。” 姬寒没想到是这话：“为什么？比赛都结束了还打什么球？” “不是打球，”林敞凝眸正色，“是带他去更衣室。” “什么？”姬寒更加迷乱了，“你究竟打什么主意？我怎么听不懂啊？有话直说行不行？” 姬寒知道林敞的臭脾气，实在没有耐心，转头要走。 却被林敞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绊住手脚：“他没有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想知道当年除了被打断手脚，还发生了什么，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姬寒没有回头，但却并不妨碍他听清林敞说的每一个字。 有什么东西瞬间在他脑海串联起来，从他抵达楼远归庄园的第一天开始…… 第29章 弟の自责 ◎是希望，也是太阳◎ 透光性极好的玻璃庄园…… 主卧房间消失的阳台门…… 从来没有关上的直升机…… 敞篷车永远是第一选择…… 所有的一切, 都指向同一个问题—— 楼远归还有秘密，而且极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去找他！” 姬寒一刻也不想停留，顶着众人的目光一路冲出球场。 场外连着小山坡, 入眼满是青翠欲滴的绿草。 没有抢到内场球票, 而选择在电子屏外观看的人不少。 不过现在比赛已经结束, 直播画面被中断, 游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右侧一处圆顶白亭里，有几个人在休息，其中那个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格外打眼。 姬寒一眼抓住楼远归的方位, 三两步跑进亭里。 楼远归留意到姬寒的靠近：“不是还有庆功宴吗？怎么这么快出来？” “你来怎么没告诉我？”姬寒恍若未闻。 楼远归理所当然：“不想给你压力，事实证明，我做得很对。” 第50章 “恭喜。”他顿了顿，灰眸里盈起真诚：“这次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姬寒磨了磨后槽牙, 说出一早就想好的台词：“我要你陪我打一场。” “现在？”这个答案在楼远归意料之外。 “就现在。” 楼远归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场馆：“这里下午还有比赛。” “不是还有训练场吗？” 姬寒自然而然说出林敞给的建议。 楼远归没有直接拒绝, 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要不还是改天？我这身不太适合打球。” “我可以带你去更衣室。”姬寒逼近一步, “你就说答不答应？” 楼远归沉吟片刻, 没有理由再拒绝：“好。” 姬寒如愿以偿，带着楼远归往自己的更衣室里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始终领先楼远归两步。 更衣室外有专门寄存电子设备的柜台，为了隐私保护。 登记过后进入更衣室，姬寒丢给楼远归一套衣服，手里的柜门摔得砰声作响。 他去了等候区，抱胸直坐。 “你在生我的气？”姬寒冷硬紧绷的背脊让楼远归察觉到不对劲。 “没错。”姬寒没有回头。 “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有事瞒着我！ 姬寒以为朋友之间兄弟之间，至少是相互信任的关系。 他把楼远归当兄弟，只要是他说的话就不会去质疑。结果呢？ 到头来竟然告诉他是他自作多情？ 他姬寒不要面子的吗？ “因为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姬寒没有回应。 楼远归换下衬衫：“我以为你会更高兴, 抱歉, 下次我会提前跟你联……” “谁跟你说这个？我说的是……” 见楼远归还没有说到点儿上, 姬寒难免有些生气。气冲冲转过身正要激情开喷，不料却被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打断—— 竟然停电了！ 紧接着耳旁响起一阵关门声，咔嗒一下上了锁。更衣室在地下，关灯关门之后，里面就相当于一个封闭的密室。 “什……什么情况？” 姬寒下意识起身想去开门，却被另一侧重物撞击柜子的声音吓了一跳。 “嘭——” 非常结实的摔撞，从楼远归所在的方向传来。 “哥？你还好吗？” 回答姬寒的是一阵怪异的痛吟。 姬寒只能改了方向：“哥，你怎么了？” “呃……” 已经可以听见明显的呜咽。 姬寒瞬间紧张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寻楼远归的身影。 “是不是摔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在哪儿快让我看看。” 两人的手机早在进入更衣室之前就被拿走，现在室内完全没有任何照明用具，一片黑暗。 姬寒只能顺着声音的来源摸索，好在他听力不错，没多久就抓住楼远归的脚踝。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怕黑啊？抖成这样不至于吧？” 掌心下的微颤让姬寒心生警惕，但转瞬即逝。直到……他感受到楼远归的躲闪—— “滚……” 柜门被楼远归锤得砰砰作响，甚至差点掩盖住他沙哑暗沉的抗拒。 姬寒先是愣了片刻，脑子里灵光闪过，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楼远归在害怕！他在发抖！ “不是……哥，是我啊，我是姬寒啊……嘶……”他试图安慰。 话没说完空气中擦出一声闷响：“咚——” 是楼远归一脚踹在姬寒胸口。 “滚……滚，滚！” 暗哑的低吼渐盛，楼远归好似理智全无，对于姬寒的靠近异常抗拒。 姬寒被这脚踹得半天没有缓过神，他对楼远归没有任何防备。 “呸！” 他吐掉口中的血，擦了擦嘴角的腥甜，肯定他和楼远归这是中套了。 对方对楼远归极为了解，甚至知道他秘而不宣的隐痛。 这个人要么是曾经最棘手的仇人，要么是如今最要好的朋友。 是魏知吗？ 不是，他和楼远归早就没有太多交集。 是当初施暴的凶手？ 不是，他早就被楼远归整得身败名裂。 其实姬寒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他想不出来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滚……出去……放我出去……” 楼远归的反应越来越不对，当务之急是找人开门。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结果，姬寒还是抱着希望去门口求救：“有人吗？有人吗！” “有没有人开门？我们被人锁住了！” 看不见就听，姬寒敲完门便把耳朵贴在门上，良久没有听见其他动静。 果然没有人来。 “砰！” “有种别让我出去，”姬寒心有不甘，对着门狠踹了几脚，“林敞。” 既然出不去，姬寒只能转而安抚楼远归的情绪。 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哥，你别怕，我在这儿，我是姬寒。” 姬寒深吸了口气，捏着楼远归的手腕坐下。 楼远归却一个劲儿往后退：“放我出去……” 第51章 虽然看不见楼远归的脸，可从他颤抖的身体不难想象他现在的脸有多狰狞。 他喜欢明亮，害怕阴暗； 他喜欢开阔，害怕封闭； 他喜欢热闹，害怕寂静； 他不是恐高……是幽闭恐惧…… 明明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可却偏偏现在才懂。 “对不起哥，”姬寒揽住楼远归的头颈，慢慢圈进自己怀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对不起……现在才发现……我早该知道的。” “放我……放我……” 双手被束缚，可逃避危险的本能依然让楼远归死命挣扎。 他低吼着，用尽全力撞击身前的障碍。 “滚，滚……” “我不。”姬寒忍着疼痛牙关紧咬。 楼远归越挣扎他手臂越用力，直到两人之间再无间隙：“我不会伤害你，我是你弟弟啊，我是姬寒，你看不见还听不着吗？你清醒一点，哥……”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哭腔。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楼远归的啃咬。 一口咬在颈后的斜方肌上，姬寒当场痛麻了半边身子：“嘶！” 眼泪顿时疼缩回去，这次姬寒没忍住：“我靠楼远归你是狗吗？啊？獠牙两米长的野狗？” 他甚至能闻到鼻尖的铁锈味，这狗男人肯定把他皮咬穿了，就是不知道肉掉没掉。 “你今天最好能死在这儿，否则老子出去绝对要报仇！妈的，真痛……” 姬寒骂了好一阵，直到那阵痛劲儿过了才察觉不对。 好像……楼远归不像之前这样挣扎了？ “哥？你是不是能听见？” 话音刚落，伤口才过去的痛感瞬间加倍卷回来。 “啊——” 姬寒没憋住火气：“我淦！楼远归！你他妈的能不能别咬同一个地方？别以为你现在不清醒老子就得迁就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把你扔这儿自生自灭……” 他的怒火因为楼远归不甚清晰的吐词就此折断：“姬……寒？” 姬寒吓了一跳：“卧槽？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姬……寒？”依然是重复的音调。 姬寒强制冷静下来，安慰自己好歹楼远归终于能说其他的词儿了，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揣测可能会导致楼远归恢复理智的动因。 片刻后，在一个念头停下： 好像……楼远归是因为挨了骂才认出他的？ “姬……寒……” “叫叫叫，就知道叫名字，能不能整点儿其他的词儿？叫名不说事十次萎九次，说词儿！”姬寒第一次在怼人的时候觉得紧张。 静默片刻，楼远归竟然真的换词了：“疼……” “你还疼？你一个施暴者有脸在我面前喊疼？” “疼……吗？” 补了一个字，意思就全然不同。 “……” 姬寒犹豫良久，不知道是该继续怼还是说实话，他怕一句话说不对楼远归又失去理智。 “疼……吗？”楼远归又问了一遍。 姬寒鼻尖一酸：“你说疼不疼？我踹你一脚再咬你一嘴试试？不对，两嘴！掉皮的那种咬！” “对不起。” 这句话说得很流畅，仿佛已经恢复如常。 “知道对不起出去就多给点钱补偿我。”姬寒忍不住吐槽。 “好。”楼远归答应得很干脆。 “你这是……完全好了？” 楼远归退出去半步靠在柜子上，捏在姬寒腕上的手却没松：“没有，我装的。” “……”他说得太过正经，姬寒一时语塞，“糊弄鬼呢？好了就想办法出去，我可不想再被你咬两口！” 姬寒说着就要起身，只是没起成功，半路被楼远归拉回去。 “再坐会儿。” “？”姬寒背脊顿时僵硬，“我不可能再让你咬我一口，你死心吧。” “我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分明就在眼前，声音却好像从远处传来的，带着空响。 姬寒纠结半天，还是决定问清楚：“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事到如今，你别想再骗我。”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楼远归没有任何动作：“他们打断我腿脚之前，试图对我进行性侵，像现在这样，关在黑色的笼子里。” 姬寒扣在膝上的手顿时握紧成拳：“然后呢？” “被我咬断了。” “嘶……” 姬寒又是一口凉气，顿感颈上的伤口和腰下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一阵发疼。 不过他很快回神，狠狠呸了一口唾沫：“活该！这种蛆虫就只配活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只是废了作案工具真是便宜他们了！” 楼远归不紧不慢补充：“所以我过后找人把他们送走了。” “送去哪儿？” “一个……他们永远都出不来的地方。” “……” 背后莫名升起一阵阴测测的冷风。 姬寒咽了咽，决定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那林敞呢？他怎么回事？今天这一切都是他干的！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楼远归似乎侧过头，声音近了不少：“不要怪他，他只是想知道，再次走入绝境我究竟是生还是死。” “什么意思？他是为了帮你？” 第52章 “如你所见，这个病发作起来有时候会有些失礼。我一直很困扰。” “……”姬寒感觉伤口又隐隐作痛，“你这话，是不是谦虚了？” “出去之后，不要跟他发火。” “凭什么！” “答应我。” 腕上的力道忽然加大，隔着一片漆黑姬寒都仿佛能看见楼远归专注有神的眼睛。 他没法儿拒绝：“好嘛，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说完又觉得不甘心：“但是有一点，我和他不可能再做朋友，他利用我，这让我很不爽。” 尽管结局是好的，但依然不可否认林敞的弟弟行为。 工具人，姬寒讨厌这个标签。 “那你接下来的比赛？” “比赛？还比什么赛？”姬寒理所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让你治病配合治疗，你没好之前，我暂停比赛。” “我不答应。”楼远归一口拒绝，“你的一切工作照旧，否则我不会配合你接受任何治疗。” “我没听错吧？你这是拿自己的小命威胁我？”姬寒震惊了。 “没错。”楼远归就好像吃定姬寒一定会妥协一样，有恃无恐。 事实上，姬寒还真的别无选择。 “行行行！”姬寒小声嘀咕，“还真不知道你这迷之自信哪儿来的……” 事情水落石出，姬寒一刻也不想多待：“咱们怎么出去？软饭男也没说关咱们多久，总不可能在这儿待到晚上吧？万一你又犯病……” 还没等姬寒抱怨完，门口就适时响起咔嗒一声脆响。 门开了，姬寒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亮光，当然还有林敞。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势，甚至还有心情抽烟：“没事儿了？” 姬寒盯着他嘴里的红点忍了又忍，到最后依然没忍住，睁开楼远归的手瞬间奔过去一拳打在林敞眼角。 “去你妈的没事，去你妈的为你好，去你妈的林敞！” “现在要是换个地方你他妈的人已经没了！” 姬寒丝毫没有留情，手下用了十成力道。 打在身上不说伤筋断骨吧，能让人感觉疼不在话下。 妈的林敞这狗逼就像个没线的木偶一样，除了第一拳小嘶一声，之后无论姬寒再怎么下狠手都一声不吭。 “姬寒，住手。” “叫你不说实话，叫你利用我，叫你利用我……” “姬寒！” “脸打够了吗？够了我再换个姿势？” “他妈的还敢挑衅？捶不死你今天……” 这一架楼远归终究是没劝住。 这场大戏最后是以林敞被救护车拉进医院紧急救治中心而告终。 在之后的两年里，姬寒每每和林敞产生冲突，都免不了动起手。 当然林敞没有赢过一次。 不过这种局面换成球场上，就完全不同。 姬寒的胜负欲也在之后的无数次对战中渐渐转移。 在他看来，拿下全满贯都是次要的事，得先把林敞整服贴了。 就在姬寒拿下全满贯之后没多久，满以为可以全身心打林敞脸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一条意外的信息。 来自纪神殿。 第30章 弟の不舍 ◎能不能放点阳间的屁？◎ 天气不错, 姬寒正在马场和流星培养感情。 这匹之前在赛马场一举夺魁的黑马，和他很合拍。 主神空间在万界执行任务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配有一部工作电话。 姬寒进入位面之后电话和这里的手机绑定, 之前他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工作相关的消息, 这还是第一次。 是一条不算冗长的短信： “修复师姬寒, 经过主神殿神委会讨论, 现对纪神殿相关工作进行调整，具体公告如下：1.所有修复师有权在任务结束后选择是否保留位面记忆，无论任务成功或失败；2.修复师在位面的痕迹是否一概抹除酌情处理。——来自你永远的后盾·温暖的同事金满满” 看到前面还好, 看到第二点和最后矫情的落款，姬寒眼神顿时变了： “酌情处理？酌谁的情？就你这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相还跟我玩文字游戏？” 本来短信到这儿就到此为止了，姬寒这话一出就见它又换了一条： “开个玩笑，怎么还人身攻击？” 姬寒不耐烦：“能不能放点阳间的屁？” “害, 你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臭, 我也不卖你关子, 还有其他事儿等着我……” “我关机了。” “哎哎, 这不就来了吗？任务结束后，修复师在位面的痕迹是否保留, 由和任务人之间的情感羁绊深浅决定。” 还真和扶肆说的一样，可见这狗和尚确实背着他和主神殿暗通款曲。 “标准？解释。”姬寒言简意赅。 “羁绊的深浅程度由这块记忆石测量。” 屏幕上的文字消失，钻出屏幕凝成一块拇指大小的白色玉石。 姬寒抓在手里摸了摸，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怎么用？” 解释很快传来：“临走之前让任务人摸一下这玩意就行了！羁绊够深则石头变红，记忆石的变红程度决定了你在此界痕迹保留的时限，越红越久，反之则很快消失, 懂了吧？” “给我穿个孔。”这不难懂。 “你没手吗？”金满满不乐意。 第53章 “这里是非玄位面。”姬寒皮笑肉不笑。 “……” 片刻后, 姬寒从马背上下来, 手里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色吊坠。 扶肆就坐在外围的连廊桌上，喝着奶茶：“手里的是什么？” 姬寒冷哼了一声：“你的把柄。” “……”扶肆沉默片刻，转移话题，“纪神册发生了点变化。” 姬寒正要去找楼远归，闻言脚步微顿：“什么事？” 他都快把这东西给忘了。 “进出此界的节点已经快要闭合，换言之，”扶肆咽了一口珍珠，“气运修复完毕，你该走了。” “这么快？” “快吗？五六年确实有点快哦，这样正好啊，单项业绩考核至少能拿到s。” “还有考核？”姬寒拧眉。 “没错，要不你之后怎么晋升？” “狗屁晋升！”姬寒一把拎起扶肆的皮颈，“给我取消。” “这是规则，你不要也得要，”扶肆挣扎，“由纪神殿评测主神殿复审，回去应该就能收到消息。” “我不管！你不是和他们有联系吗？给我取消！不取消我就不走了！一直留在这！” “你威胁我？”扶肆瞪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我就威胁你怎么了！”姬寒不为所动。 外边的异常引起室内林敞的注意。 “怎么了？”楼远归留意到他的跑神。 “有人吵架，听声音是姬寒。”林敞指了指窗外。 “去看看。” 两人放下茶杯，相继走至正对跑马场的窗边：“姬寒，你在和谁说话？” “喵～喵～” 扶肆炸起的毛发瞬间回落，无辜的眼神比寻常小猫有过之无不及。 姬寒怕楼远归误会，眨眼将扶肆揣回怀里，一边笑一边摸：“没事儿，他撒泼呢。” 林敞眼尖看见他手上垂落的记忆石，问：“那是什么？这么会儿功夫带流星去挖宝了？” 姬寒下意识背手，不想把石头露出来：“小玩意儿，买着玩玩。” 记忆石成色不错，自然引起楼远归的注意。 只不过他没多问，转头招呼林敞回去继续喝茶。 扶肆眯着眼，将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从姬寒的沉默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姬寒刚才这么大反应了。 “你为什么不给楼远归试试这个东西？” “你说石头？”姬寒回神。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不想被抹去。” “不，”姬寒望着室内，琉璃灯盏的酒柜映得桌前的两人眸眼明亮，“一开始我确实只是不想被抹去，可是现在，我发现比起消失，我更在意的是……” 低喃戛然而止。 “被遗忘。” 扶肆替他补上。 姬寒眼眶微红，收回视线暗含威胁：“回去之后把今天的事都烂在肚子里，否则……” “我知道。”扶肆打断，“正因为这样才更要弄清楚。” “为什么？” “如果他记得你，会记很久，回去之后还可以找机会再回来。如果他不记得，或者很快就会忘记，你待得再久也毫无意义。”扶肆认真解释。 姬寒沉吟良久才道：“好像有点道理。” “喵～” 室内酒柜旁。 楼远归正对着墙面的电视，和林敞看比赛回放：“这一球不错，就是换成当年的你也不一定能回球……嗯？” 话没说完，忽然察觉臂上传来一阵拉扯。 回头就见桌旁多了一人，姬寒不知什么时候进来。 “抱歉，看得太投入。”楼远归笑了笑。 “哎呀哥你怎么回事？最近叫你十次有九次听不见，要不是软……林敞拉你，你是不是能钻电视机里去？” 姬寒就是随口抱怨，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知道了，下次尽量改。” “算了算了，我来也不是跟你说这个，是来给你变个魔术！”说着把记忆石掏了出来。 姬寒没有注意到林敞突然严肃的神色，他的注意都在楼远归脸上：“来，摸摸这块石头，它可是有魔法的石头哦！” “哦？”楼远归并不伸手，“说说看。” “来之前我已经给它下了咒语，现在只有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才能让他变色！其他人怎么摸都不会有反应！”姬寒万分笃定。 “是吗？我不信。”林敞嗤了一声探手来摸，被姬寒挡回去。 “这是我给我哥变的魔术，他还没摸哪儿有你摸的道理？” “小气。” “你就试试嘛哥！”用最猛男的声调撒最硬的娇。 楼远归被姬寒缠得没办法，只得伸手轻轻摸了摸，一触即离。 记忆石依然还是奶白色，毫无变化。 姬寒心里的过山车差点没侧翻，木着脸直接把石头塞楼远归掌心里。 两只手帮忙关得死死的：“刚才太快了，再来一次。你握紧啊，千万别落出来。” 楼远归起初有些抗拒，但在姬寒不容反抗的镇压下最终放弃抵抗。 灰栗色的眸子闪着光亮，这道光有时落在姬寒头顶，有时又打在他的眉眼。 直到姬寒嘴里的自言自语停下，他的视线也就收了回去：“嘛咪嘛咪哄！开！” “好了好了，是成是败在此一举，快让我看看变色了没有！” 第54章 楼远归依言张开手，手心缓缓露出一角深红。 是血一样浓稠的深红。 几乎是看见的第一眼，姬寒就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看！果然变色了！我就说我猜得没错！” 楼远归放下石头端起茶杯，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我没骗你吧！你就是这世上最帅最酷的男人！” 林敞摇了摇头：“不会是遇热就会变色吧？让我试试。” 原本深色的记忆石到了他手里，血红骤然退去，眨眼恢复成原本的奶白色。 林敞这才有些惊讶：“挺有意思的这小石头，多少钱买的我给你两倍。” “无价之宝仅此一份，”姬寒唰一下抢回来，“你休想！” 姬寒心满意足打算出去和扶肆报喜，却听楼远归忽然问：“我喜欢这个石头，可以留给我吗？” “啊？”这个可就不在姬寒计划之内了。 “你喜欢这个？” “嗯。” “那……那送给你。”姬寒没有犹豫多久，也没说不能送给别人不是？ “不会让你为难吗？” “不会！”姬寒豁达道，“这东西又不值钱，有什么不能给？” 不过回去再要一个新的，不成问题。 “你骑马吧，我和林教练继续看比赛。” “好嘞！”姬寒走得异常爽快。 他确实可以放心离开了，没有遗憾。 等到马蹄声再次从室外传来，林敞收回视线：“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信任你。” 杯子里的红茶被他搅出阵阵波纹：“你不说，他永远也不会发现你的耳……” 楼远归没让他说到最后：“他不需要知道，让他走得开心一点。” “走？” “他过段时间要去环游世界，去很久。” “不愧是他，还回来吗？”林敞打趣。 “我不知道。”不料楼远归却正色道，“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他的小太阳，永远不会再回来。 除非将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发现，曾经照耀过的角落，还有留有遗憾。 武学六边形战士兄长 第31章 姬哥震惊了 ◎亲爱的主神大人◎ 再次回到荒星, 也不过才过了半个月。街道社区邻里商户和离开前别无二致。 姬寒敛了楼远归那么多钱，到头来也只是带回来一只球拍。 扶肆就鸡贼多了，他带回不少洋酒。 “姬老板, 不带桶冰淇淋回去吗？本月新品, 草莓芝士黄金桶, 不要九九八, 九十九块带回家！” “哎呀姬老板好久没见你来喝奶茶啊……” 两人落在离店子还有一段距离的隔壁美食街，一路上被不少熟人打招呼。 姬寒还想着自己的事，只能是扶肆搭理：“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切割规整的石砖板路走起来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姬寒对街上的嘈杂毫无反应，兀自埋头走路。 “这么久不见，大家做生意还是要收钱，实为遗憾啊。” 扶肆眯着笑眼一直在两边的商铺来回徘徊。 “嘁, 白日做梦。” 姬寒从球拍上回神：“什么时候主神殿换人坐了, 我保证给你一个天下大同！” “那可不敢想。” 扶肆收了逛街的兴致：“不过说起来纪神殿的奖励也该到了……” 说什么来什么。 还不等扶肆把话说完, 两人的前路就被一卷红色卷轴拦住。 “看起来还挺正式？” 姬寒抬手去取, 一团白色雾气先从卷轴里钻出来，眨眼形成一行字—— “卷轴乃主神殿加急特批, 任务奖励还请稍待几日，随后便到。” “还有奖励？” 卷轴拨动，小字也就散了。 “那是当然，奖励可是和评测等级直接挂钩哦。” 扶肆嗅了嗅怀里的酒，显然对姬寒的测评结果不感兴趣。 “那不用说了，我肯定是s！” 姬寒异常笃定。 然而卷轴展开，四个意料之外的大字猝不及防跳入眼帘：再接再厉。 形状也不是姬寒想象中的卷轴, 就一块针脚稀疏的三角锦旗。 看着就像随手在哪块旧衣上扯的。 姬寒愣了半晌才去戳扶肆：“哎, 你快看看, 这什么意思？是说我完成得不够好？” 扶肆转手把纸箱扛上肩，摸了摸锦旗脆弱的边缘，原本空白的黑字顶部便出现两行小字： “位面s18679，节点编号20201001修复完毕。测评等级：a级。” “什么！竟然只有a级！” 姬寒目瞪口呆：“你不是说隐患全部解除，最少也能拿到s吗？” 扶肆也很迷惑：“照理说确实是s没错，纪神册显示隐患解除，应该没有遗漏才对。” “肯定是针对我！” 姬寒长眸顿凛，立刻掏出手机：“不行，我要打电话去纪神殿问清楚！” “打给纪神殿应该没用。”扶肆道。 “不是纪神殿负责测评结果吗？不打给他们打给谁？” 扶肆示意姬寒看锦旗：“你不觉得这四个字很眼熟吗？” 姬寒看着“再接再厉”眉心越皱越紧：“不眼熟啊，完全不眼熟。谁写的？” “哎。” “笔锋犀利，可摘而屠龙。”扶肆叹了口气，继续往回走，“是主神大人啊……” 第55章 姬寒一听这话更加激动：“那就更要问清楚了！他凭什么扣我业绩？凭什么这个狗男人！” “想知道那就去问他。” 姬寒第一反应是抗拒。 眼看这条街都快走完了，终究还是忍不住掀开手机拨了出去。 “嘟——嘟——” 姬寒听不见耳旁的嘟嘟声，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咚咚响。 响过第六声后，还没有人接听。 姬寒不禁抱怨：“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干什么，打电话不接人影子也看不见……” 话未说完，接通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异常清冷的男声穿透传声筒，让姬寒清晰可闻：“什么事？” “我……”姬寒瞟了一眼扶肆，抻了抻脖子，“还问我什么事呢？你干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 “姬寒，”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猎猎风声，“我现在很忙，有话直说。” 姬寒听出男人的忍耐，不再废话：“你凭什么只给我a级？我不服！你是不是又针对我？我知道你就是针对我，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只给你a是因为你还有可以提升的空间。” 男人对姬寒后面的抱怨恍若未闻，“你的任务人因为气运受损逐渐丧失听力，你工作出现重大失误，a已经是超出你实际成绩的等级。” “你……你说什么？” 姬寒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你骗我！我哥怎么可能会聋？谁敢偷偷动他的气运！你在骗我！”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人也受影响。” “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回去自己看！” “好了，你要的解释我已经给你了。” 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想，好好休息几天准备下一次工作。我还有事，挂了。” “哎你等等！” “嘟嘟嘟……”回答姬寒的只有一串忙音。 姬寒握着电话一时气极，看着扶肆许久说不出话。 扶肆宽慰地拍了拍他的头：“第一次工作，你已经很棒了。” “我要回去。”姬寒忽然道。 “去见楼远归？” “他瞒着我。”姬寒咬牙。 “回不去。”扶肆的回答很简单。 “你肯定有办法！” “没有。”扶肆一口咬定。 姬寒紧了紧拳头，瞥见扶肆肩上的酒箱，趁他不备眨眼抢过来。 “哎……” “你给不给？”将酒箱举过头顶，姬寒威胁，“不给你酒没了。” “你这是何必？”扶肆张开双手跟着箱子移动。 “你就说，给还是不给！” “不是我给不给的问题，节点已经关闭，是真的没办法再回去。” “我知道有例外。”姬寒很肯定。 “你既然知道有例外，也应该知道这个例外只有主神大人才能给你。” 扶肆顿了顿，道：“好好工作，等你重回制裁殿，要什么没有？” 听到主神二字，姬寒不再激动。 愣了许久，他慢慢放下酒箱：“给你。” 扶肆打量了两眼他的神色，也不是很想要：“你高兴你就抱着吧，回去喝酒啊。” “滚，重死了。” 两人很快回到红灯街。 姬寒远远看见门口光秃秃的门楣，三两步跑回来：“谁！谁把我招牌偷了！滚出来！” “我去看看店里东西少没少。”扶肆抱着酒进门。 “是！谁！！！” 声波向四面八方传去，只在一个方向受阻。 姬寒顺着禁制所在的方向看向隔壁，想起什么去敲了敲门：“喂！老道士开门，把白毛放出来，我知道你们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有本事偷牌匾你们有本事开门啊……” 本就不结实的木门在姬寒的捶打下没多久就裂开，露出半扇门缝。 透过禁制姬寒清楚看见白毛躺在院子的葡萄藤架下乘凉，知道他听不见，姬寒撸起袖子要闯。 人才刚起势，却见门口的禁制开了一个大洞。 半路收势已经来不及了，姬寒只能硬生生飞进院里。 白毛因为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没当场噎过去：“咳咳咳！咳……” “师父！你在做什么……哎？姬老板？” “呸！”姬寒吐了一口灰。 “姬老板你回来了？这段时间你们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们……” 姬寒扫过门口鹤发童颜的老头：“我牌匾呢？” “你擅闯本座的洞府，反而问本座要东西？”老头蹙眉。 “牌匾？”白毛忽然把手伸进乾坤袋里掏了掏，“我跟你收着呢，在这儿。” 掏出一条木板，确实是店门口那块。 “怎么在你这儿？”姬寒质问。 “我看你们不在家，门口的桌子凳子牌匾都被掀翻了，当然随手给你们收了起来。” 姬寒皱眉：“桌子呢？” “给你们放进大堂了。” “那你牌匾为什么不放进去？” “这不是让你回来找我嘛。” 白毛摸了摸头顶，先把老头打发走，“师父，您继续修炼，我有话和姬老板说。” 老头拂尘轻甩：“别弄坏我的东西。”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今天不打架……”白毛保证。 等人进房关门，姬寒问道：“什么事？” 第56章 “你先坐。”白毛殷勤得不同寻常。 “你有诈，我走了。”姬寒微微眯眼。 “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呢……” “能力有限，请另寻高人。”姬寒撇开白毛挡在面前的胳膊。 “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总觉得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想回去你去找荒星办事处啊，送你们回家是他们的工作，保证使命必达。” “可是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了啊！” 白毛紧跟着出了院门，“他们不送。” “你失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妈……” 话到一半，姬寒脑子里忽然闪过自己当初踹他的那一脚，有些心虚，“还是你爸？” “可我听说，你以前帮过不少人离开荒星，他们都说你可以帮我。”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扶肆已经拿着钉锤在门口等着，姬寒一边装匾一边道，“年少不懂事被人抓了把柄，现在改邪归正了。” “那我怎么回去？” 白毛揪着掌心，平日满是笑意的眸子此刻盛满了紧张：“姬老板，你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 “嘁……” 他厉害？厉害还不是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苟且偷生。 他不说话，白毛也不走。 随着姬寒装匾的姿势变换动作，保证自己时时刻刻和姬寒面对面。 姬寒起初还能忍，奈何白毛的那双眼睛太亮了，跟俩探照灯似的照在脸上。 不看不行。 钉到最后一颗，姬寒忍到极限，用肘戳了戳扶肆：“他这种情况，殿里什么规定？” “荒星居民若想回到原界，可以在办事处申请，但不能以任何理由进入非原界位面。” 扶肆摸了摸白毛后脑勺的小辫子：“你还记得你是哪界人吗？” “什么毛病？知道人是好是坏头发有毒没毒就上手？”姬寒啪的一声拍在扶肆手背上。 “嘶……” “不记得了……”白毛垂头。 扶肆看了眼他毛茸茸的后脑勺，有所忌惮：“那就不能走了。” “我听他们说，还能在虚空乱流……” 扶肆立刻打断：“你虽然离开了原本的位面，但在荒星好歹有个身份，乱流太不确定。去其他界可就成逃犯了，是要被制裁殿的人抓走的，不犯事还好，犯了事可没有好下场。” 姬寒敲完钉起身：“没错，一个搞不好还会增加我的工作量，你就好好在这儿过，总有一天能想起来。” 白毛不停转动自己的衣摆，显然很是纠结。 姬寒见他良久不说话，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好了，开业。” “等等！”白毛忽然抬头，“我还有一个东西！” “嗯？” 白毛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木珠手串，褐红发亮都被盘得包浆了，可想而知是他的贴身之物。 “给你。”白毛把手串端至姬寒身前。 “什么意思？定情信物？”姬寒退避三舍。 “不是，”白毛看着珠串有些不舍，“这是我来这儿的时候，除了衣物仅剩的东西，就是它告诉我，我必须回去……” 姬寒转向扶肆：“不是说建星之后不许成精吗？” 扶肆摊手。 “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有很强烈的直觉，尤其是最近，我不能一直等下去……” 白毛眼眶红红，看起来都快哭了，“拜托了姬老板，请你收下。” “不是，你的东西给我有什么用？我又和它心意不相通。”姬寒抱胸。 “你不是要去其他位面工作吗？一旦你去到我的故乡，或者遇上和我有关系的人，它一定会告诉你的！到时候等你回来不就可以带我回去……” “等等等等！” 姬寒敏锐察觉到白毛话里的漏洞：“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其他位面工作？谁告诉你的？” “你告诉他的？”姬寒问扶肆。 “阿弥陀佛，贫僧与这位檀越不熟。”扶肆念了一句法号，转身开溜。 姬寒的眼神直直勾在白毛身上，白毛没法儿招架：“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告诉我的，他法力高强知道也不足为奇嘛……”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隔壁那老道士来得比姬寒他们要早，平时除了偷酒两家并没有其他交集。 姬寒之前就老和这老头看不顺眼，现在只觉得他更加可恶。 “姬老板，你就收下吧，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他倒要看看这白毛能说出什么威胁的话来。 “要不然……我就求你了！” 白毛跪得突然，姬寒吓了一跳：“我靠？平时找你还钱爱理不理，就为了一串珠子，至于给我下跪？” “给我起来！”姬寒不由分说想拉他起来。 “我不起，除非你答应我……” “啧，你先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祖宗，你祖宗看见你随便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气活！起来！” “我连祖宗在哪儿都不知道，他们管不着我。”白毛扒着姬寒的裤腿不松手。 “轰隆隆——” 天际传来一阵雷响，转眼黑云压顶。 姬寒看了眼天色，又抽了抽腿，几次失败后叹了口气：“麻烦……给我吧。”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自找麻烦的一天。 第57章 “谢谢姬老板！”白毛如愿以偿，双眼笑得眯成缝。 “腿可以放了？”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淅淅哗哗砸在各家店铺洞府屋顶。 “糟了！老肆收毛巾！” “哎小白毛你去哪儿？卖身偿债懂不懂？” …… 雨过天晴，一切又好像恢复成离开之前，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没过几天姬寒收到纪神殿的奖励，粉色的礼盒邮寄到店。 姬寒当着扶肆和白毛的面拆开，有些不得劲：“节点也是，礼盒也是，他们是多喜欢用粉色？” 扶肆端坐在临街的炕上：“是根据每个修复师自己的意愿来的哦，渴望什么颜色就会用什么颜色。” 白毛从汤碗里抬起头：“哇，原来姬老板喜欢粉色啊！” “闭嘴。” 姬寒看着箱子里的一坨黑色，眉心越皱越紧。 “是什么？”扶肆问。 “是……”姬寒拿着东西转身，“一把枪。” 一把漆身明亮的老式手.枪。 扶肆沉吟片刻后道：“这次的工作应该比较棘手，是给你防身用的。” 姬寒隐约看见箱子里还有一块亮亮的东西，拨开彩带，发现是一块新的记忆石。 下面还压着一张便签： “别再弄丢了，这个东西规定一个人只能有一块，我求了老金好久她才松口，下次就帮不了你了。有机会再见，万事小心。——扶桑” “谁写的？” 姬寒笑着将石头系在脖子上：“小棉袄。” 扶肆懂了：“小丫头现在在制裁殿吧？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 “再怎么样也比咱们好，说得好像见面你能请得起她吃饭一样。”姬寒嗤了一声。 “……” 话到此处，姬寒兜里的纪神册忽然飞出来，翻到一处页面停下。 “位面a98791，节点编号19370315，气运隐患达到极限，亟待修复。a.接受任务;b.强制执行（撕书默认选b）。” 姬寒对着第二个选项翻了个白眼，长指径直落在a上。 第32章 姬哥挨骂了 ◎跪下◎ 四周都是人。 姬寒人还没站稳, 就感觉有人在前后左右拥着他往前走。 耳边还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呐喊，整齐划一： “推翻张伪政府专制！” “打倒日罗帝国主义强权！” “拒签丧权辱国条约！” “推翻……” 三月的南城，早春的气息很浓厚, 路两边的小叶榕和香樟树散发着血的香气。 没错, 是血。 不止姬寒, 连扶肆也察觉不对劲：“有很多拿着枪的人来了, 快离开！” 话音刚落，就听见头顶传来两声枪响。 人群丝毫不受影响，姬寒被挤在奋勇前进的人流之中, 想钻出去却身不由己。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一条条沾着红漆的白色横幅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只有残阳透过来——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这个点正是放学的时候。 “让让让让！嘶……我尿急！” 姬寒捂着裆千辛万苦挤到人群边上, 他可不想刚来就死于暴/乱。周围的这群年轻人简直跟疯了一样, 个个手里拿着一卷报纸往前冲。 女孩子都穿着蓝色的中袖上衣配黑色中裙, 男孩子则穿着黑色的校服, 有些把外套脱了，衬衫被油漆和灰尘染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姬寒还算好的, 白色衬衫也只有领口是黑色，外套胸口的铭牌上写着：南城中学国中部。 “嘘——嘘——嘘——” 接二连三的口哨声从街道的前后两端响起，枪声再次逼近。 “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准跑！” “这群脑子吃撑的小畜生，还罢课……” “砰——”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枪响，后排一个赶来的警员应声倒下，为首的警官原本尚没有开枪的打算，吃了亏简直怒不可遏：“妈的, 开枪！都给老子就地枪毙！” “砰砰砰！” 凌乱的枪声过后人群四处逸散, 汹涌的人潮顿时缺了一角, 姬寒因此得到喘息，一鼓作气挤出来，捂着扶肆竭力往角落狭窄的小巷里钻。 头上偶尔闪过几道破风声，好在他脚下踩了轮子一样溜得飞快，无论身后有多少人倒下都没有回头。 跑得太慌乱，刚到巷子口就因为躲闪不及和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撞个正着。 姬寒如今只有十四岁，远不如男人高大，这一撞生疼不说，眼前竟然还黑了一瞬。 对方也有意压低帽檐，匆匆一瞥只看见男人下颌处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纯黑、圆润。 特殊时刻姬寒也顾不上找人麻烦，抱头就钻进巷子的转角。 扶肆被姬寒扣在颈肩，擦身而过时透过指缝觑见男人深刻的鼻影，还有……一双泛着异彩的眼睛。 起初扶肆还以为男人在看他，旋即反应过来男人的视线应该落在他头顶。 “喵！” 两方一触即离，男人眨眼消失在巷子尽头。 扶肆下意识想要跟上去，却被姬寒死死按住：“这种时候跑什么？听话，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命苟住！” 顺着巷子一路狂奔，不过多久就离开身后混乱的街区。 等到喧嚣彻底听不见，姬寒也撑不住靠着墙壁喘气。 第58章 两人现在身处洋人街，身后就是教堂，除了做礼拜的行人没有其他可疑人，暂时安全。 “你刚……哈……怎么回事？”姬寒终于把扶肆放下来，问的当然是刚才他的反常。 扶肆重获自由第一反应竟然是抓住姬寒的左手，扒着衬衫的袖口往上撸。 “喂，问你话，干什么呢？”姬寒不明所以。 “你手上有东西。”扶肆很肯定。 “我能有什么东西，不就白毛给我的手串吗？” 姬寒主动拉开袖子给扶肆看，红褐色的包浆珠串瞬间跳出来，在日光下隐隐泛着微光。 “它不对劲。”扶肆的声音透着不同以往的严肃。 “哎呀，不就一手串吗能有什么不对劲？”姬寒无奈拉上袖子。 “它刚才好像在发光。” “哪儿呢？”好奇扯开。 “现在没有了。” “……” 姬寒沉默片刻，眉心皱成一团：“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挺幽默？” 他以为扶肆在开玩笑，扶肆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姬寒，我们好像遇上弃子了。” “弃……弃子？”姬寒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撞你的男人，我嗅到了妖气，他不属于此界。” “你是说……”姬寒怔愣片刻，“荒星弃子。” “其实，上个位面我就怀疑有他的痕迹，同一个人。” “这种事你怎么不提醒我？”姬寒瞬间想到楼远归的失聪，甚至说不定林念的霉运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通常来说，弃子是不可能到过去的节点来的，上次匆匆一瞥我以为看错了嘛……” 扶肆在姬寒的眼刀子下瑟瑟发抖。 “下次不会了，遇见什么都告诉你。” “你保证？” “我用床底下的陈年女儿红保证！”扶肆竖起一只前爪，露出软乎乎的肉垫。 “哼！” 扶肆眨了眨眼，示意姬寒看手上的珠串，试图跳过话题：“而且这个弃子，很有可能和这串珠子有关系。” “你确定？” 生气归生气，但姬寒知道扶肆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作势要回到之前的街区。 “不用去，他肯定已经不在了。更何况，匆匆一瞥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扶肆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可能会在这里遇上麻烦。” “我刚才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姬寒懊恼。 “我大概记得，他身上有妖气。” “如果真的是妖……” 意味着他们可能会遇上超脱此界的力量。 扶肆知道姬寒的担心：“也不至于，你忘了主神早已经定下规则，界外的力量无法使用。你不可以，其他人自然更加不行。” “可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不要打草惊蛇，幸好你刚才拦住我，交手之前一定要先调查清楚此人的底细。他是好是坏，不愿意回去的目的，干了些什么都要有所了解。” 扶肆的思绪远比姬寒清楚：“我记得这个东西是小白给你的？” 姬寒眼底的焦急退散不少：“嗯，回去告诉他，如果这个弃子当真和他有关系的话。” “现在怎么做？找个地方了解剧情节点？” 来之前两人看过剧情，大概明白这个故事的走向。 男主林正堂，出身医学世家，最后却弃医从文成了一代文豪。 以笔代伐，抨击过不少在战争中吃人的现实。 上到政府要员下到富商地主，凡鱼肉百姓者，就没有他不敢骂的，坚定站在广大无产者的立场，为正义发声。 被他骂过的人不少，可要说最关键的一个，还得是“姬正”。 南城沦陷后，姬正此人作为一方富贾，主动投诚日军，在之后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 群情激愤之际，一篇名为《呜呼！以一武学世家的倒戈谈民族精神的衰弱》横空出世，林正堂的名字一夜之间家喻户晓…… 经历过楼远归的故事，姬寒已经学会不再直接从一个人的赞歌里，扒另一个人的秉性。 有时候看见的都未必是事实，更何况寥寥几句文字？ 姬寒仰头望了望身后，看中教堂二楼的一处圆顶白亭：“那儿，先上去。” “喵～”扶肆表示赞同，白爪轻轻落在姬寒肩上。 姬寒边走边掏出纪神册，恰好翻至剧情节点的漩涡处，正要细看，书页上的内容却被凌空飘来的一张纸盖过。 “嗯？” “喵？” 一人一猫同时仰头，动作整齐划一。 视线里赫然多了一双脚，就在刚才姬寒所指的二楼小圆亭边缘。 黑色的裤脚沾上不少污垢，脚上没穿鞋，看样子是要跳楼。 姬寒率先收回视线，脚下一点不受阻。 纸上只有用钢笔写着的一句话，似乎是诗： “我本想做一只雄鹰，却在刚学会飞翔时被人折断翅膀，没了翅膀还如何翱翔？” 右下角还有两个字，认不清楚。 字迹狂放，看起来真有几分遗书的意思。 “写的些什么乱七八糟？” 姬寒没看两眼，这封遗书就在他手里成了团。 眼看要落入门口的垃圾桶，扶肆却忽然阻止道：“等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哪个？” 扶肆示意他展开，指着纸上右下角的落款：“林文。” 第59章 “你认识？” 扶肆见话说到这种程度姬寒还没懂，忍不住刨了他一爪子：“是他，对你哥姬正百般利用的那个人！” “男主？”姬寒蹙眉，“不是叫林正堂吗？” “那是他笔名，他现在还没成名，不叫林文叫什么？” 姬寒喃喃自语：“刚来就碰上正主，我这是什么惊天狗屎运？” 扶肆催促：“不是早习惯了？咱们上去看看。” 两人偷偷溜进教堂，大堂里坐着寥寥几个做礼拜的人。 楼梯就在大门不远处，上去就有一个空中小花园。 林文的黑色外套在白色墙柱中格外显眼，姬寒一眼看清他的打扮：“哟，竟然也是南城中学的？” 扶肆小声：“你别吓他，万一掉下去……” 姬寒打断：“掉下去不正好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话可没有刻意压低，亭子边缘的林文听得一清二楚：“谁？” 回头见姬寒身上穿着相同的校服，尽管不认识，还是很紧张：“你别过来！我是不会跟你下去的，你别逼我！” 姬寒rua着扶肆的头慢慢踱近：“你别紧张，我就是看个热闹，离得近还能看清楚一点。” “……呃？” 林文双眸瞪大，显然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番话。 姬寒在他对面的围栏上坐下，下颌轻抬：“你跳吧，我准备好了。” “喵？”扶肆也很疑惑。 “……”林文嘴唇翕动，半晌没接上话，视线最后落在姬寒胸前的铭牌上，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抿唇片刻开口：“是我爸让你来的吧？别以为找个国中部的小屁孩我就看不出来。” 姬寒撸猫的手一顿：“小屁孩骂谁？” “小屁孩骂……”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林文咬着牙扭头，“你少废话！这次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妥协，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死心吧！我是不可能学医的，他要是非让我学，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姬寒眯眼盯着林文侧脸看了会儿，忽然问：“你多大了？” “什……什么？” “都高中生了怎么也得有十六七八九岁了吧？”姬寒指了指他脚下，“这是二楼，跳下去撑死摔成残废，要生不得要死不能，到时候躺床上天天被人看着，你要再想死还能有这么容易？” “你……” “你什么你？就你这脑子还学医呢？搬砖能不能数明白？”姬寒激情开喷，“我看你干脆别学了，有这钱干嘛不给你家的狗子供他上学，平白耽误他这么久？” 林文反驳：“我家没狗！” “那就给叉烧吧反正都一样。” 姬寒掏出刚才被他捏成团的“遗书”：“这是你写的吧？” 他照着念了一遍，无甚感情：“我本想做一只雄鹰，却在刚学会飞翔时被人折断翅膀，没了翅膀还如何翱翔？” “你别念！快还给我！”林文做势要抢。 姬寒抬手躲过：“字写得还行，但是内容我不喜欢。” “我又不是写给你看，稀罕你喜欢？” “我要是你，谁敢折我的翅膀，回头我就能把他啄瞎了！再不济说两句狠话，短什么也不能短气势。” “你知道什么？” 林文忽然激动：“张伪政府刚在北边签下割地赔款的混账条约，我泱泱华夏本是屹立世界之巅的豪强，如今却成了鬣狗分食的秃毛野鸡！” “回广城一战失败，今后整个南边都是日罗特战军嘴里的肥肉！不过一倭寇小国罢了，出入我华夏腹地犹入无人之地！你我今日在南城，说不得明天就在地狱！” 南城就在回广城西南侧，这么说也不算杞人忧天。 林文指着姬寒的鼻子，向外的姿势骂得不得劲，只得转回来：“身为一个中国人，自当有耀我中华的决心！学医救不了中国人，我要用我的笔墨警醒世人！” 姬寒不太能理解林文说这话的立场，他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家国大义：“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老天让我林文生在这样的年代便是要有所作为，我自认没有纵横沙场称霸一方的本事，可却有两分文人的骨气！” 扶肆被林文的口水喷得一颤一颤，姬寒更是一脸迷惑。 他擦了把脸示意林文看看楼下：“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就是你说的骨气？” “你！” 拆台来得猝不及防，林文愕然半晌道：“我只是告诉你我胸中的大志，好让你回去交差，叫他们死心！” “哈……” 姬寒长叹了口气，埋头起身自言自语：“什么大文豪，这不一愤青吗……” “你说什么？”林文隐约听见一点。 “我说时间不早了，得回去吃饭，我就不奉陪了。” 姬寒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回头，“雄鹰没了翅膀下辈子还能投胎做头野狼嘛，先死而后生，大不了同归于尽咯……” 之后的话因为进了楼梯，林文并没有听得太清。 他似乎想要追上去，却在听见那句“先死后生”蓦然停下，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瘦长的少年一步步消失在视线尽头。 已经离开的姬寒不知道林文的反应，刚出教堂门就抱着扶肆鬼鬼祟祟躲到另一处墙角下，盯着二楼圆亭的方向：“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跳？” 扶肆疑惑抬头：“你在等林文跳楼？不是想救他吗？” 第60章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救他？他可是我未来的杀兄仇人，我拦他是不是有病？”姬寒望眼欲穿，“这么久了还没动静，难道是火没烧到位？” “……”扶肆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这个楼他今天不会跳了。” “为什么？”姬寒蹙眉，“又是投胎又是同归于尽的，我暗示得很明白啊！” “啊……”扶肆抬起左前掌啪嗒一声盖在脸上，“这种话也要看是谁说，就你刚才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指不定以为你在说反话。” “啊？” 惊讶从姬寒的黑瞳里一闪而过：“那怎么办？早知道我不说了，直接上去推他一把。” “害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扶肆碧瞳微斜。 姬寒眼神游离：“我就这么一说嘛，要动手还能等到现在……” “喵！” “好好的忽然喵什么？有话你能不能……” 一人一猫正蹲在墙角，姬寒原本还看着对面教堂，听见猫叫不情不愿回头，这一回下半句话硬生生夭折在嘴里。 “干……干什么？”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位肌肉猛男，姬寒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盯着眼前肌肉遒劲的臂膀，伸手比划：“我……我会武功的，我打……” “小东家，大东家已经找了你一下午，让咱们带你回去。”其中一个猛男打断。 “嗯？”姬寒眨了眨眼，已然溜出去的半只脚忽然凝住，“大东家？” 姬寒想问问这话什么意思，不过那两位猛男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眨眼架住姬寒的左右两臂：“失礼了。” “哎！你们干什么！快放我下来！这是绑架啊绑架啊……” “喵！” 姬寒双脚离地一路疾行，被扛过好几条街，最终被塞入一栋西式洋房的大厅里。 玄关只有姬寒一人，扶肆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正要找人质问，却见刚才拎他回来的两位猛男已经不在。 身后大门紧闭，阳光从墙壁上的天窗探进来，空中飘浮的灰尘一览无余。 “喂！有人吗？” 姬寒敲门：“开门啊！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罪吗？是不是太严格了？” “喂！” 见半晌没动静，姬寒放弃嘴贫：“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懂不懂？是要坐牢的！快放我出去！”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请回自己的弟弟也要坐牢了。”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平和沉稳的男声。 姬寒敲门的手一顿，警惕回头。 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个人，还是个穿着布鞋长衫的青年男人：“你……你是……” 青色长衫，气质儒雅，看起来比文豪还像读书人的斯文败类。 眼前这个半隐在光线中的男人，没有一处不和纪神册上的“姬正”吻合。 “姬……”姬寒迅速进入角色，“不是，哥……” 然而不等他这声“哥”叫出口，就被男人厉声一喝打断—— “跪下。” “啊？” 姬寒被突如其来的刁难整懵了，伸着手站在原地。 跪吧，他不甘心，不跪吧，感觉是不是得受一顿皮肉之苦？ 姬寒觉得委屈，怎么也没人告诉他姬正这个狗男人和他关系不好啊？ 第33章 姬哥受罚了 ◎永远不要放弃希望，永远……不要满怀希望◎ “我再说一遍, 跪下。” 见姬寒迟迟没有反应，姬正的眸色越发深沉。 “凭什么？凭什么刚回来就让我跪下？” 姬寒决定抗争。 姬正闻言往前迈了几步，彻底暴露在光线中。 他左手背于身后, 右手自然蜷在腹前, 脚步轻缓看起来情绪稳定。 就在姬寒猜测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 眼前忽然刮过一道残影, 下一秒便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跪趴在地上！ 双膝砸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疼痛来得迟缓，姬寒捂着膝盖下意识起身：“啊嘶……” “我让你起了吗？” 肩上的重压让姬寒不受控制跪了回去，他试着挣扎：“不是, 我做错了什么你这么生气？怎么一回来就要害我？” 姬正明明只落了一掌在他肩上，他却感觉被一辆重型卡车压着，别说起来了，喘气都费劲。 “装傻充愣, 我看你今天晚饭是不想吃了。”姬正轻哼了一声, 指着墙上的壁钟, “你看看现在几点？” 姬寒扫了一眼：“六点半, 不就是晚了半小时吗？还不准我在外边溜达一会儿？” 他以为姬正的怒气来自他的晚归：“多大点事儿至于凶我？” “溜达？你好好想想下午究竟干了什么。” 姬正说着松了手，转身在一旁的皮沙发上坐下。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 还是不要乱来。没有谁比姬寒更懂“苟”的写法。 但只有苟是不行的。 姬寒留意到姬正衣服上的褶皱，料想他应该刚刚练完武，便试探道：“要不哥，我给你按按肩吧？我可会了……” 见姬正没有明显不虞，脚也跟着起来。 未料姬正忽然自茶杯上抬眸，带着凌厉：“好好跪着。” “咚！” 姬寒吓了一跳，双手放在膝上跪得恭恭敬敬：“哎, 好。” 第61章 嘴上虽然这么说, 心里已经骂开了。 【皇天后土都没这个荣幸, 被你这个狗男人占了便宜，暂且忍你两回，有你吃亏的时候……哼！】 姬正捻着茶盖拂了拂，说得漫不经心：“问你的话还没答，下午去了哪儿。” 姬寒想到刚在街上那一出，记忆回笼，下午他没在学校，帮着写了百十来张横幅，不就上街去了吗？ 他直觉这事儿不能说：“就……写生嘛不是，刚从山上回来……” “啪——” 瓷器的碎裂声骤然在脚边炸响，破碎的边角和滚烫的热水擦着脸颊飞过。 紧接着便听见姬正的振声斥责：“撒谎！” “整个班就你一个人不在，你写的哪家的生？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下午究竟干了什么？” 姬寒怔愣半晌，终于意识到姬正这回是真生气。 印象中姬正很少发火，这次突如其来的震怒多半是因为姬寒触了他的底线。 可不就是示威吗？姬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我就跟着喊了几句口号，什么也没干，枪声一响我立马就跑了，什么事都没有。” “你承认自己逃课跑去示威了？”姬正追问。 “我……” “你简直无法无天，”姬正打断，“平日里胡作非为不用心学业也就罢了，左右家里有你一口饭吃，可游街示威也是你干的吗？你才几岁？翅膀还没硬就不想活了？” “我错了错了，我错了哥，下次还敢……不是，下次不敢了！” 姬寒膝行几步，抱着姬正的腿神色戚然。 “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哪次犯错不是这么说的？今天说什么都得让你尝点苦头。”姬正面无表情拔开。 “你干嘛早不让我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不答应。”姬寒又抱上去。 “还敢顶嘴？” 姬正气不过一掌落在圆形小几上，表层的玻璃登时就碎了：“你知道今天死了多少人？你知道我看见满街的血红在想什么？你……” 似乎是气到极点，姬正的眼底红丝毕现，哽咽着说不出话。 姬寒以为他还要继续骂，道歉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见姬正忽然不说了，搁在桌上的手猛然紧握。 姬正脸上的后怕，姬寒看不懂。 只看见姬正嗫嚅着双唇似乎有话要说：“你要杀要剐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姬正从这话里惊醒，他深吸了口气，眨眼恢复如常，却没有继续和姬寒说话，而是对着和院子相通的小门道：“老周，带他去祠堂跪着。” “！” 姬寒没想到这狗男人心还挺狠：“跪也跪了歉也道了，怎么还要罚我？” 小门外进来个中年男人，褐衣油发，是在姬家做了二十多年的管家周家昌：“姬寒少爷，您有错在先，先生罚您也是为您好。先生有多在乎您的学业您不是不知道，往后啊那些抛头露面的事可要少做，免得叫先生担心，安安心心备考才是正经。先生找了你一下午，你是没看见他有多慌乱……” 周家昌是姬家的老人了，年轻时是武馆的指教师父，深受姬父信任。 姬父离世之后武馆解散，周家昌依然坚持留下来帮工，对姬家兄弟俩忠心耿耿。 一番话说得姬寒和姬正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姬寒是不耐烦，姬正是还在气头上。 “不用跟他废话，带下去。” “哎！我能不能换个地方跪？祠堂又湿又冷……” “哎呀姬寒少爷，您就少说两句吧……” “跪多久也没说啊，总不能跪一晚上……” 周家昌看着姬寒被人架走，狠狠叹了口气，转身安慰姬正：“您可是真打算关他一晚上？” 姬正一言不发，犹在出神。 周家昌又道：“姬寒少爷自小被先生保护得太好，不识得人心险恶，以前还只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往后……只怕是有得操心啊。” “是我太惯着他，每回犯错都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姬正回神，沉默片刻继续道，“今天不用给他送饭，他若是敢逃……” 周家昌见姬正半天没下文，便笑了笑：“您放心，我会叫人守着，说不定姬寒少爷看见您的决心，回头理解您的苦衷也不一定。亲兄弟哪儿有隔夜的仇恨？” “要我说，姬寒少爷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上您这样为他着想的兄长，奈何……” 说到这儿周家昌叹了口气，没有继续。 “奈何什么？”不问姬正也知道，奈何姬寒不成器。 “没什么，”周家昌捻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我只是……只是觉得先生实在不容易……” 这样的话姬正应该不常听见，因为他握着桌角许久未动。 “对不住先生，我丢脸了。”周家昌很快收拾好情绪。 “老周，你坐。”姬正眨了眨眼，示意他在对面坐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哎，您说。” 姬正犹豫片刻道：“回广城一败，南城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往南边和西边撤离，如果政府军也撤退，南城迟早保不住。” “先生也打算南撤？” 姬正想也没想：“我不打算走。” 周家昌惊愕道：“这是为何？” 姬正只是摇了摇头：“我着你去办两件事，一是换钱，二是……去邮局发一份电报。” 第62章 …… 祠堂离前厅有段距离，姬寒就是听力再好也不知道姬正在说什么。 他现在正晃着腿坐在供桌上，粉嫩的红苹果被他咬得嘎吱作响。 “叫那么多人看着，不相信谁啊，觉得我会跑那我就……跑给你看！” 果核以优美的姿势砸在地上，姬寒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跳下桌。 五分钟后，姬家某处临街的院墙上冒出一道黑影。 “空有肌肉没有脑子，调虎离山都看不出。”姬寒嘟囔了一句，拍拍手从兜里掏出纪神册。 正好现在没事，看看姬正究竟会怎么死。 一边走一边吃，倒是慢慢知道不少信息。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街上的商铺大都亮着灯。 黄包车的轱辘声时不时从姬寒身边穿过，隐约能听见电车的轨道声从远处传来。 街两边的铺子熙熙攘攘挤着一间接一间的商铺，旧式的点心铺和新式的蛋糕店当面对擂，西洋的咖啡店和南洋的咖喱饭遥遥相望。 姬家也有两间铺子在这儿，一间卖古董一间卖文玩，至于住的地方，就是姬寒刚才跳下来的地方，南城老街66号。 姬家世代住在这儿，祖上是开武馆的，和经商没有半点关系。 姬寒三岁那年中秋，姬父在出门采买归来的路上不幸遇上车祸，再也没回来。 姬正接手家业后关闭了武馆改经起商，米面纺织木材古玩都有涉猎。 十多年过去，提起姬家那都只说是南城的大户，除了老街附近的人，没几个还记得姬正还会武艺，当年也是靠创立“四截拳”差点开宗立派的人。 按理说，习武之人多少有些血性，怎么到头来竟然做了汉奸，给日罗特战军做起了教司，专门坑害爱国人士呢？ “想不通……想不通……” 姬寒买了支冰棍，叼在嘴里继续看。 “喵～” 隐约听见一声猫叫。 等等，猫叫？ 姬寒住了脚循声回头，就见刚才买冰棍的店门外坐着一只黑不溜秋的花猫，盯着人老板手里的冰淇淋目不转睛。 第一眼姬寒还有点犹豫，见了这副猛虎盯食的眼神，立刻想也没想抓着花猫的后颈就提溜起来。 “喵！”花猫挣扎。 “我还说出来找你，你倒好，看上人家的东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是吧？” “喵？”看清眼前的人是姬寒，花猫顿时安静下来，“忘没忘记也不跟你姓。” 原来是扶肆。 “嘴硬。” 姬寒在冰棍上咬下一大口，随即把剩下的塞扶肆手里：“你去哪儿了？怎么搞成这样？该不会掉下水道了吧？” 说着嗅了嗅扶肆的头顶：“咦呃……臭死了。” “吸溜……”扶肆舔了一口冰棍，故意往姬寒肩上蹿，“我还没吃饭，要不找家店坐坐？” “行。”正好坐下来整理剧情。 于是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咖喱饭店。 “你看到哪儿了？”扶肆问。 店里的小姑娘从没见过猫吃咖喱吃得狼吞虎咽，一直好奇往扶肆两人这儿瞧：“妈妈，你看……” “少说话，给你阿嬷把粥端过去。”老板娘忙着结账，只得把她应付走了。 姬寒一边翻一边道：“节点已经开始吞噬剧情了，说得比较简单。” 回答他的是扶肆的吸溜声。 “日罗军打进南城后征收了所有实业，姬家的家产也不例外全都被征走。姬正不愿意逃命，在防空洞秘密操练民兵，找机会偷袭，失败后被捕，日罗长官看中他的能力，对他实行……药物控制？！” 姬寒嘶了口气，终于明白之前的矛盾是从哪儿来的。 姬正脸上就写着正直二字，又怎么会突然投了日？ “难怪了，这群畜生竟然用药物控制……导致他精神出了问题，狠毒起来阎王爷都怕。” “那结局呢？唔……怎么死的？” 姬寒翻到最后：“临死前饱受挣扎，放走一批关键地下情报组织特务，被林正堂目击。没多久南城解放，林正堂隐瞒真相，姬正这些年的所为引起群情激愤，他最后以叛国罪被……” “被怎么了？”扶肆从碗里抬头。 “被判枪毙……不过在行刑之前已经被众人抓挠分尸……” 姬寒嘴上在念，眼神却盯着册上的画面一眨不眨。 刑场的画面并未完全消失。 他清楚看见林正堂和姬正最后的对峙—— 林正堂看着匍匐在地浑身是血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却又很快消失：“我知道你迫害同胞的真相，也亲眼目睹你放走那群红星党人的挣扎……但是，对不起，我无法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时局需要一个能排遣民众愤怒的靶子，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人们会记住你百年，虽然是骂名，可这只是暂时的，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所有人真相……” “可你干过的坏事，我依然会一字不改。” 姬正眼睁睁看着林正堂冷肃的背影离去，直到愤怒的民众再次围拥而上也不曾收回。 皮肉撕裂远比不上精神撕扯给他带来的痛苦。 “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他目光呆滞，喃喃吐出最后一句和血的遗言，“永远……不要满怀希望……” …… “姬寒？姬寒！” “嗯？”直到回神之后姬寒才发现自己竟然出神了。 第63章 他第一时间去看册上的内容，却发现它早已化作一片空白，连文字也没有。 刚才的一切，究竟是命定还是幻想？姬寒不知道。 他只知道，刚才他脑子里的所有画面，绝不可能会成为事实。 第34章 姬哥品茶了 ◎让我们一起来学绿茶叫◎ “老板, 结账！” “喵？” 扶肆碗还没舔干净，就被姬寒揣走。 “我们现在去哪儿？”扶肆问。 “回去。” “然后呢？干些什么？”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姬寒脚下不停。 “你要去找姬正？他会答应吗？” “不答应就打晕带走！” 姬寒怎么出来怎么回去，待回到姬家, 顶着扶肆撑手跳上院墙, 正要一鼓作气跳下去, 却被墙下的场面吓得顿时缩回来。 “姬寒少爷, 大门是开着的，您这跳上跳下的动静未免有些大了。” 周家昌带着一众佣人一字排开，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扶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施主自求多福。” 说罢从姬寒头上一跃而下，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姬寒：“……” 姬正这会儿吃完饭正在院子里浇花，远远看见姬寒被压过来便放了壶：“发生什么事？” 周家昌回道：“先生，姬寒少爷回来了。” 姬寒闻言眉心微蹙, 敢情姬正这狗男人不知道？周家昌这是拿他邀功呢？ “回来？” “早些时候姬寒少爷钻了空子溜出去, 但好在他现在安全回来了。是我看守不周, 还请先生惩罚。” “？”姬寒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这个套路, 好像是茶艺师的天赋技能之一——避重就轻，以退为进？ 看不出来, 这个周家昌还是个绿茶吊？ “姬寒，理由。” 姬正的脸色果然严肃起来。 眼看要被摆一道，姬寒这哪儿难忍？ 当即甩开钳制：“哥，我出去是为了找我的猫，找到就立马回来了，周管家他们刚才在院墙下堵我的时候也看见了，他们可以作证, 对吧周管家？” 姬寒眼神诚恳, 一点儿不冲动。 “猫呢？”姬正狐疑。 “跑了, 就在家里，等会儿我就找出来给你看。”姬寒惯会看人脸色，见姬正没有咬着不放便试探着去给他按肩，“哥，累了一天了，我给你按按。” “少来，没规没矩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也不见他真的用力阻止，姬寒一看有戏手上更加殷勤：“站着不太方便，要不去那儿坐下我给你正经按会儿？” 姬正正要开口，一旁的周家昌突然出声：“姬寒少爷真是长大了，叛逆一回终于知道心疼兄长。一想起往日先生为您操的那些心，我这心里真是……替您高兴。” 他稍有停顿，“要不今晚的祠堂就不用跪了？以前那些小打小闹也没跪过整夜的，没道理因为今天这个事儿伤了和气不是？” 来了，声东击西含沙射影。 姬寒察觉姬正的背脊果然有片刻僵硬，心道不好，本来这事儿姬正已经忘了，眼看有所松动忽然来个旧事重提，只怕得前功尽弃。 索性先下手为强：“周管家说得不对，我今天犯了大错合该受罚，现在就去跪着，半路出逃错上加错，我给自己加罚顶水，明天一早要是水洒了，饭我就不吃了。哥你看怎么样？” 以退为进，谁不会啊？ 姬正这人看着不好接近，但平时对姬寒有多刀子嘴就有多豆腐心。 示威一事确实触犯了姬正的底线，姬寒今天若是不拿出点态度来，往后这件事就是颗定时炸弹。 姬正问：“认错了？” 姬寒先是沉思片刻，片刻后才道：“我又不是个木头，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倒下当然会害怕……家里好吃好喝养这么多年，一枪就全完了，我就算不要命，看在浪费家里这么多米面的份上，也得多想一想啊……” 姬正半晌没说话，应该是琢磨姬寒的真心有几分可信。 “还逃课吗？” “不逃了，好好学习也能报效祖国，回头说不定我还能做个科学家呢！”姬寒握拳。 姬正似乎轻笑了一声，嘴角却没有明显笑意：“错认了，罚却是要受的，回去跪着吧。” “好的，我这就去！”扭头跑了没两步，又突然回过头来，“对了周管家，以防你再次出现工作失职，晚上你就站在门外亲眼监督吧？要不万一我又跑了，你岂不是又要向哥告罪？” “呃……我会多安排几个人……” “不会吧不会吧，你该不会是不想去？我哥最信任你，你难道要让他失望吗？”姬寒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期待他的回应。 来，让我们一起学绿茶叫。 姬正瞥了眼周家昌：“你也去。” “哎，是。”只能毫无怨言应下。 五分钟后，姬家祠堂。 再次回到同样的地方，姿势却完全不同。出去之前是坐着，现在却成了跪着，头上还顶着一碗水。 “先生吩咐了，明天之前都不许您离开祠堂半步，碗里的水若是撒了，明天的饭也不用吃了。”周家昌正色道，“出去候着吧。” 打发走其他人周家昌忽然躬身，絮絮叨叨又说起来：“姬寒少爷，您不要怪我多嘴，先生虽然看中您，可也看重规矩。您别看现在他好像不气了，过后想起这事儿来多多少少还是会担心，您最好等先生气消了再好好道个歉，先生平时打理生意已经够辛苦了，您也要多体谅他才是。” 第64章 以往姬寒最不耐烦听这种话，听一回气一回，没少冲动，哪儿听不出来他在挑拨离间？ “他是我哥不是你哥，我体谅他还得当着你的面？”姬正面无表情。 “您……”周家昌一时语塞。 “周管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我哥好，你每次都说我不知道我哥有多辛苦，我确实不知道。” 周家昌闻言飞快瞟了一眼门外，嘴角因为强压笑意略显抽搐。 姬寒仿佛丝毫未觉：“可就算是这样，我哥也对我百般宠溺，百般忍让，就凭这一点，我以后长大了也应该好好回报他！以前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彻底悔悟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这……这……”周家昌完全没想到姬寒的话锋会转成这样，连连瞟了两眼门外呐呐半晌没法儿接话。 “好了周管家，你年纪也不小了，出去就回房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姬寒还没完，接着气鼓鼓道，“回头冻出个好歹来我哥又来找我的麻烦，我刚让你过来就是开玩笑的，谁让你什么事不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盯着我？” 背着周家昌，姬寒眉心紧皱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给自己说难受了。 “姬寒少爷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哈哈哈……”周家昌笑得有些勉强。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不会告诉我哥的。”姬寒大度挥手。 “姬寒少爷玩笑了，先生的吩咐哪儿敢不听，我就在外边儿，晚上要是觉得冷啊，就叫我。” “知道了知道了，随便你吧。”看起来满不在乎。 大门关闭，周家昌前脚走，姬寒后脚就松懈下来。 “呸！假惺惺。” 而门外也不止周家昌一个人，姬正竟然背身站在左侧的木刻对联下。 听见关门声姬正回身，面容沉静：“他是真的长大了，以后不要再说让他丧气的话，多夸一夸。” 周家昌只能答应：“是，原是我太担心姬寒少爷闯祸，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姬正不置可否，望了眼天上的圆月，缓步迈下台阶：“赏月吧，南城的夜没有几日澄清了。” 周家昌也跟着望了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不好，眼神颇有些晦涩不明。 “赏月？” 他牙关紧闭：“哼。” 祠堂内。 “喵~” 熟悉的猫叫声再次出现。 “哼！”姬寒冷哼一声。 扶肆在他眼前徘徊，碧瞳闪着心虚：“你不是嫌弃我脏吗？我先去洗干净了……” “鼠辈。”想到他的临阵逃脱，姬寒奚落。 扶肆在他腿边坐下，眨了眨眼：“我留下也是给你拖后腿，先跑了还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多好。” 姬寒手掌绷直，化作铁板将身边的猫铲离半臂。 被迫趴行的扶肆：“……” “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哪儿了吗？”扶肆试图搭话。 姬寒目不斜视。 “你被抓回来之后我去了一趟林文家里，从厨房的媒坑里进去的。”他解释自己变黑的原因。 “你没事儿跑他家干嘛？”姬寒斜斜瞄了扶肆一眼，对林文的事儿他还是很好奇的。 扶肆也没让他失望：“你被带回来的时候他也被家里人找到，同样是被迫他可比你配合多了，这很反常不对吗？” 林文跳楼的初衷就是摆脱家里人，被找到后毫无反抗当然不对劲。 姬寒放下头顶的碗：“你看见什么了？” 扶肆摇了摇头：“他们出城了。” “出城？离开南城？” “没错，行李都没收拾。回来之后林文和他爸和解了，说愿意学医，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笔勾销？”扶肆抛出坦白的条件。 姬寒闻言眉梢微挑，墨色的眼瞳在扶肆脸上转了转又立刻收回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别阻拦他搞文学这种话，瞧不起谁啊？” 扶肆摇动的长尾微微一硬，踱了两步后道：“算你厉害，还有一个秘密你不知道。” “谁的？”整了整蒲团，姬寒枕臂躺下来。 “周家昌。”扶肆卖了个关子，点到为止。 满以为姬寒会追问，没想到却见他丝毫未动：“我知道，陈年绿茶，坏东西。” 他嘶了一声：“就这点筹码，我很难原谅你啊……” “不对，我是说他藏了很多钱。”说到钱，扶肆谨慎多了，“我闻到了，那钱还很新，绝对不是他的。” “？”这可就不在姬寒意料之中了。 他立刻撑坐起来：“藏钱？” “没错。”扶肆点头。 “多少？在哪儿？”姬寒追问。 “我知道在哪儿，”扶肆甩了甩头起身，靠近姬寒抬起一只前掌，露出软嫩的肉垫，“五五？” 姬寒没有立刻伸手：“三七，你三我七。” “四六。” “成交！” 不等扶肆话音落下，姬寒已经一巴掌怼在他肉垫上。 “下次有这种好事，你就是临阵跑一百次我也无所谓啊。” 扶肆：“……” 第35章 姬哥无奈了 ◎您不觉得您有点儿叛逆吗？◎ “出来了！” “呼……” 花园一株靠墙的榕树下,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发出满足的喟叹。 第65章 “我靠，这么大几个罐子，这得藏多少钱？” 姬寒的脚边是一个刚刨出来的坑, 坑底躺着六个足球大小的陶瓷瓮罐, 封口上的布料还干干净净, 土质疏松一看就是新埋下没多久。 等姬寒一个个取出来, 扶肆绕着嗅了嗅，肯定道：“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给你记一功, ”姬寒笑了两声挨个解开，查看的功夫还不忘吐槽，“某些人还真是不要脸，人前一副忠心耿耿的老实样, 背地里假公济私手竟然这么脏？” “是钱吗？”扶肆探头, 对这里的钱币很陌生。 “呼！”姬寒取出块大洋吹了口气搁在耳边, “银元, 好东西。” “这一罐有500块。”只消一眼扶肆就看出究竟，“这一罐也是500, ……都是500。” “6个就是3000块，”姬寒想了想，“我刚刚买的熟水小冰棍一支才1个铜板，一块这个可以买两百个……这是一笔巨款啊！” “我们要交给你哥，揭穿周管家吗？” “揭穿也要狗男人肯信。” 姬寒呸了一声把封口系上：“私自占用中饱私囊，没收了。” 扶肆忙不迭点头：“那么……咱们要藏在哪儿呢？” “嘶，”这个问题还真把姬寒问住了, 他转头打量了几眼周围的环境, “不是石头就是土, 从地下挖出来的再埋回地下肯定不行。” “没有啊，明明还有花草树木。”扶肆顺手指指旁边的榕树。 “嗯？” 顺着树干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丛茂密的枝叶。 灵光乍现，两人异口同声：“要不……” “嗯！” 半个小时后，姬寒再次回到祠堂。 时间已经不早了，下午到现在就没歇过，本来绷着的一根筋因为天降巨款稍微松弛几分。 “有钱就是好啊……嗯嗯……” 这世上就没有比钱更让人觉得安心的东西了，心里惦记就连做梦也要念叨几句。 烛火的赤焰已经燃烧至尽头，微弱的火苗却在极力伸长。 蜡身已完全融化，即使没有风，火舌也如亡命之徒般死命挣扎。 跳出烛台赌那一线生机，或者彻底认命悄无声息的湮灭。 显然这支蜡烛选择了前者。 “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快救人啊！” “姬寒少爷还在里面……” 迷迷糊糊之间，姬寒听见有人说话，房门开合的砰砰声和地板上传来的脚步声震得他头疼欲裂。 他隐约听见哗哗的水声，一阵一阵，夹着谩骂拱得人心里极为冒火。 姬寒知道自己在睡觉，他想醒过来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没眼色，大晚上搅得人不得安宁。 可他无论如何都掀不开眼睛，身体好像被无数人拉扯，沉重得压根无法挣扎。 直到，脑子里响起一道略显焦急的男声。 “小寒，小寒……” “你醒醒，哥错了，以后再也不罚你……只要你醒过来……” 很熟悉，是姬正？ 终于听到点不同的声音，姬寒下意识想要靠近。 手腕上传来的温热告诉姬寒，的确有人在他身边。 “动了！李大夫你看见了吗？我弟弟刚才小拇指动了……他能听见我说话对吗？” 这话听着太过焦急，实在不像是姬正能有的语气，姬寒又有些不确定了。 “怎么又不动了？大夫你快看看，看看怎么回事……” 另一道男声：“他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之后情况稳定会慢慢醒过来，你也不要太过着急。让他静养。” 没一会儿关门声响起，眼前犹如梦魇般的火舌终于消失。 鼻尖的味道也从焦糊变成了他最讨厌的味道。 最讨厌的味道？消毒水？ 姬寒反应过来，他现在在医院？！ “喵～” 耳旁适时响起熟悉的猫叫声，似乎在肯定姬寒的猜测。 对医院强烈的反感使得姬寒瞬间挣脱眼皮的束缚，他以为自己能一跃而起，而事实上他只是微弱地掀了掀眼皮。 “我要……” 床边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求助的话才开了个口，就被一道包含沙哑的说话声打断—— “小寒，你终于醒了？” “嗯？”视线渐渐清晰，可是手依然收不回来，“姬……哥？” 果然是姬正，扶肆也在床尾。 “我这是……在医院？”姬寒第一次觉得说话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就好像钝锯子割木一样艰难。 “少说话，来，喝点牛奶。”姬正往他身后加垫了一个枕头，端起桌上一直备着的牛奶递到姬寒嘴边。 姬寒下意识撇头：“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跟个瘫痪多年的废人一样，提不起一点劲。不就睡了个觉怎么变成这样？ 姬正以为他耍脾气，皱着眉把姬寒的头摁回来：“别闹，张嘴。” “咕咚咕咚……”姬寒一个病号哪儿拗得过，只能稀里糊涂喝了个干净。 “呕……” 过后奶腥味上涌，姬寒更加不好受。 姬正又倒了杯水：“我知道你不喜欢牛奶，但你现在身上还有余毒，接下几天只能再委屈委屈。来。” 这次姬寒没有躲，乖乖喝了由着姬正给他擦嘴，嗓子好了不少：“我中毒了？谁干的？” 姬正微微垂眸：“昨晚上后半夜祠堂起了大火，发现的时候你已经气息微弱……一氧化碳中毒。” 第66章 “怎么会起火？” “祠堂有不少蜡烛，还到处都是木头，我早该警惕的。” 姬寒极力回忆：“不应该啊，我记得我睡觉之前蜡烛都快烧光了，油尽灯枯的下半夜还从哪儿烧去？” “火星复燃也不一定，”姬正摸了摸姬寒柔软的发顶，平日温和的眸子里现在满是歉意，“是哥没有保护好你，我……” 说到此处他忽然偏移了视线，冷硬的下颌微微颤动。 一个念头冒出脑海，姬寒和扶肆对视了一眼随即想要起身确认，却被姬正一巴掌盖在脸上：“别乱动。”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带着沉重的哽咽。 姬寒没敢动了。 他怕戳穿某个男人微弱的自尊心后被一拳送回老家。 沉默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姬寒正无聊转着眼珠，忽然听见一阵叽里咕噜的声响：“咕噜——” 从他肚子里传出来的。 下一瞬就听见姬正深吸了口气，眼前豁然开朗：“我都忘了你昨天没吃晚饭，饿了吧，我去给你买饭。” 他已经看不出异样，和往日一样沉稳。 “哎等等。”姬寒下意识叫住他。 “怎么了？”姬正立刻回头。 姬寒想提醒他警惕周家昌，却很犹豫要不要直说：“我想问你能不能……” “给你带点杏仁糕？”姬正觉得自己悟了，“好。” “啊？” 姬寒闻言霎时陷入痴呆，眼睁睁看着姬正离开。 半晌转头问扶肆：“你能看出来我想吃杏仁糕吗？” 扶肆摇了摇头。 半个小时后，姬正带着饭菜和一袋杏仁糕回来，一起来的还有周家昌。 姬寒本来好好的吃着饭呢，这个老绿茶却一直站在旁边忏悔道歉：“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姬寒少爷，更对不起死去的姬凌师父，这幸亏您没出什么大事儿，万一您有个好歹，我周家昌就是死了也没法儿赎罪啊……” 好好的食欲硬生生被折腾没了。 “哥，我不吃了。”姬寒推拒。 “就不吃了？还剩很多。” 姬寒扫了一眼床边的周家昌：“老周，你先别念了，没人觉得你对不起谁。” “哎，年纪大了免不了多嘴，我不说了，不说了……” “再吃点杏仁糕？”放下碗后，姬正递给姬寒一块方糕。 姬寒接过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惊艳：“里面的是？” “是甜猪肉，你最喜欢的。”姬正笑了笑，“还要不要再来一个？” 本来也就是随便吃吃，一听这话姬寒瞬间来了兴致：“要，要两个。” 旁边两个人一只猫的视线都落在姬寒脸上，就自己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免不了觉得不自在：“要不你们也尝尝？”说着给扶肆也掰下一小块。 姬正摇了摇头：“你自己吃，慢点吃。” 姬寒更吃不下了，顶着姬正宛若慈父的眼神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三两口塞下和着水一块儿咽下去：“你是不是有事？有话直说啊，看着我怪渗人的。” “你先吃，吃好了我再说。”姬正没有否认。 “我吃好了，你说吧。”姬寒擦了插嘴，等着下文。 姬正抿了抿嘴，从胸口的内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印着红色的戳。 “这是什么？” “去港城的车票。” 姬寒的第一反应是他决定逃命，离开南城这个即将是是非之地的地方，瞬间喜上眉梢： “好啊！我早就想说了，咱们一起离开这儿，往南走往北走都可以！港城不错，虽然是租界却安安稳稳，咱们有钱去哪儿都不怕！” 未料姬正只是勉力笑笑：“我不走，我留在南城。” “什……什么？” “喵？” 姬寒疑惑：“你是说，只有我去？我一个人去港城？” “我联系了我一个在港城的老同学，叫梁升，你小时候见过的……” “为什么？”姬寒打断。 姬正沉默片刻，笑容不改：“我想送你去英吉利留学，你这个梁大哥在港城和洋人做点生意，能帮你联系，你先过去住一段时间，等签证下来就去上学。” “这是谁的主意？这个节骨眼上留什么学？”姬寒别有深意扫了眼身旁的周家昌，“我不去，要去一起去，我跑了你留下算怎么回事？我不答应，你都没问过我意见。” “小寒，你听话。”姬正耐着性子劝说，“这是我一早就有的打算。” “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基业都在南城，就算离开也不可能全部带走，我留下也是为了日后你回来还能有个去处。人还是要读书，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出去见的人多了，以后干什么都会有出息。” “可是我不想读书！”姬寒下意识反抗，他可太讨厌学习了。 “不读书也行，你答应我先过去住段时间。”姬正竟然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就这么想把我弄去港城？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姬寒早就想问了，“别说什么为了钱，带着钱走去哪儿不能做生意？” “我自有我的打算，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我不是小孩子！你有什么事能不能直说？” “姬寒，你不要任性。”姬正的耐心告罄。 “我不听话就叫任性，就因为我年纪小？”姬寒反问，“那你年纪大不听话叫什么？您不觉得您有点儿叛逆吗？” 第67章 姬正闻言微微有些怔愣，旋即沉了脸：“我不和你耍嘴皮子，你这两天在医院好好休息，后天一大早我会派人来接你去车站。” “老周，我们回去。”姬正说着还真起身。 “哎。”周家昌点点头赶紧跟上。 姬寒一看这个狗男人越说越难沟通，心里急得不行，脑子里灵光一闪，感情牌脱手而出：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好好活着，这都不行吗？” 姬正的脚步果然停顿，他似乎想要回头，却又很快放弃，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个狗男人，还真是心狠啊……” 等门关上，姬寒气不过狠狠捶了把床，除此之外也实在无可奈何。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他……” “喵……” 扶肆见姬寒一脸颓废，便打算战术安慰。 只不过被开门声抢白：“姬寒少爷。” 是去而复返的周家昌。 “你回来干嘛？”姬寒顿时直坐起来。 “有些话先生不好说，我思来想去，还是做个不讨喜的人，帮您兄弟俩一把。” “你想说什么？”姬寒蹙眉，他完全不信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周家昌警觉地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之后才进门：“先生让您去港城也是为了您好，您能专心学业他也没有后顾之忧。” “什么后顾之忧？”姬寒听出他话里有话。 “我听说啊，”周家昌犹豫片刻，“他们日罗的军队就算占领一个地方，对当地的大户都是礼待的，只要我们不反抗，就不会出什么大事，这样家业保住了，命也保住了，只等战争结束的团聚了。” 姬寒越听眉心越紧：“你的意思是，我哥想做汉奸？”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周家昌立刻解释，“最多只能叫中立派，其他地方这样的事也不少，也没说那些人被叫成汉奸的。” “这话是我哥亲口告诉你的？”姬寒握拳。 “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您想想刚才先生跟您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家业重要，等您学有所成再回来团聚。”周家昌伸出指头细数，眼神真诚。 若姬寒不是个挂壁，他说不定还真信了这老绿茶的一番话。 姬正到死都对自己“汉奸”的身份耿耿于怀，那些在他精神紊乱时做下的错事，都会在他清醒时带来无尽的痛苦。 可知道真相的姬寒也没有好受多少：“你走吧，我哥应该还在等你，我累了。” “哎，不打搅姬寒少爷休息。”周继昌趁机打量了两眼姬寒的神色。 很快门再次关闭。 这一次，姬寒完全无法忍耐。他抄起桌上的碗筷就砸了出去，嘴角翕动气得不轻：“这就是他视为心腹的好管家！中饱私囊挑拨离间，一身武艺是用脑子换的吗？蠢货！” “你也别太生气，至少你知道真相啊。”扶肆安慰，“不过这个周家昌确实要找个机会除掉，他太碍事了。” “还用你说？去港城的事他肯定也有'功劳'。”姬寒咬牙切齿。 片刻后他做出决定：“我今天晚上悄悄出院，去他房里再看看有没有其他马脚，和着3000块大洋一起揭发了。” 扶肆忍痛点头：“好。” 然而在变化面前，姬寒的这番计划简直脆弱不堪。就在天黑之前，城里突然疯传起一个消息—— 政府军早在昨晚就连夜撤退，这意味着，南城的末路被提前送至众人眼前。 第36章 姬哥杀人了 ◎没杀成◎ 这个消息姬寒是从一个护士口中得知的。 明明上一秒的南城医院还井然有序, 消息传来顿时就跟浇了热水的蜜糖一样四散开来。 街上到处挤着溃散的人群。 他们相互推搡、相互拉扯，都朝城外的方向跑，平时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彻底瘫痪。路口被停滞的电车和人力车阻得水泄不通, 有些人神色慌张, 连行李丢了都顾不上。 “南城保不住了, 南城保不住了！” “没想到这些当官的比老百姓撤得还快……” “昨天就该走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都怪你！” 姬寒逆着人群往南城老街冲，一路上听见不少人的抱怨。 “姬寒，那儿有车！”扶肆指着倒在路边的自行车提醒。 姬寒人已经冲过头, 闻言脚下立刻滑停，随手丢了扶肆在头上，跑回来抄起自行车就蹬出去。 扶肆紧紧扒着姬寒的头发：“很奇怪，政府军撤退的时间提前了。” 车铃按得飞响, 自行车在人流中艰难穿梭。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南城很快会沦陷, 现在最要紧的是说服姬正让他赶紧逃命！”姬寒踩得吃力。 “消息才刚传出, 日军应该不会这么快打过来。” “但愿如此。” 没有多少精力去猜测，车子进入南城老街终于宽敞很多。 因为街道两边的店铺早就关闭, 该走的都走了，行人才寥寥无几。 视线扫过昨晚吃饭的南洋咖喱饭门口，唯独这家店里的一切布置都还好好的，似乎没有关门的意思。 不过姬寒并没有多看，远远望见自家的大门就忙不迭从车上跳下来。没了掌控，车子径直撞上门口壮硕的迎客树。 “哥！哥！” 姬寒破门而入，穿过前厅直奔花园。 第68章 刚进园就被正要出门的周家昌拦住：“哎……姬寒少爷您来得正好, 我正要送您出城, 行李已经打包好了, 快跟我走……” “我不走！”姬寒扯回衣袖，“我哥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小寒。”卵石小径另一头传来姬正的声音，他依然穿着那身长衫，左手提着个皮质行李箱，右手端着宽檐帽。 “你答应跟我一起走了？”姬寒意外。 姬正扣在帽檐上的食指微动了动，没有否认：“嗯，我们一起出城。” 姬寒隐隐有些怀疑，暗自留了一个心眼。 偷偷拉姬正到一边：“哥，我跟你说个事，只告诉你。” “你们先出去等着。”姬寒吩咐周家昌等人出去。 “关于周管家，”等人一走，姬寒指了指头顶的榕树，取下一罐之前藏在上面的银元罐子，“你看，这是周家昌埋在地里的东西，还有五罐，我亲眼所见。” “里面有多少？”姬正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五百，整整三千块！都是从家里的账上拿的，你仔细想想之前有没有出现对不上账的情况？” 姬正沉默片刻，接过罐子：“你先上车，这个钱我来处理。” “那周家昌你打算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现在先出城。” 姬寒完全不相信姬正真会对周家昌怎么样，他想了想道：“哥，你没打算和我一起去港城，你想自己偷偷留在南城对吗？” 姬正避开了他的眼神：“没有的事。” “你不用骗我，我能看出来。”姬寒的视线牢牢钉在他脸上。 姬正沉默片刻，不再逃避：“小寒，我不能走。” “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能走？”姬寒质问。 “因为我是中国人。”姬正正色。 “你说张伪政府？他们自己都跑了你还替他们爱国呢？”姬寒嗤了一声。 “我所说的中国是山河，和哪个政府都没有关系。” “诡辩。” “国破了山河还在，山河破了同胞还在。”姬正说着上前迈了两步，握着姬寒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姬寒你记住，你生在南城，到哪儿都是南城人，忘什么也不能忘记你脚下的这片土地，究竟是被谁染红的。” “我们可以死，但南城人的血性不能死。”姬正继续道，“今天我们能逃到港城，明天他们打过来我们又能逃到哪儿去？” “不走，你想干什么？”姬寒还有些不虞。 姬正立刻回答：“争，一定要争！”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就像染了火，照得人发慌。 姬寒觉得气闷，扫开他的钳制：“那你要怎么争。” 姬正眨眨眼恢复如常，仿佛刚才浑身战意的是另一个人：“这是我的事，你好好读书什么都不要想。”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还要我说几次？”姬寒听腻了这话，瞬间炸毛。 “我是你哥，我说了算。”姬正固执道。 “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跟我走？” “不用再说，出去吧。”说着就要转身。 知道再说也没有用，姬寒放弃争辩：“我可以自己去港城，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姬正回头：“什么条件？” “待会儿在出去的路上，你要陪我演一出戏。” 姬正怔愣了一瞬：“给谁看？” 姬寒：“周家昌。” …… 五分钟后。 “可以走了？”周家昌打点好最后上车，坐入副驾驶。 “嗯，出发吧，”姬正点头，“去港城。” 周家昌看了一眼姬寒，点点头不再说话。 “现在还有去港城的车吗？我看大家都跑了。”姬寒问。 “我们直接开车去，你梁升大哥已经在港口等着，不过一晚上的车程，明早就到了。” 周家昌闻言稍微动了动耳朵，似乎有话要说。 姬寒继续道：“我听说那儿的冰淇淋种类很多，各种口味都有，你要买给我！” “吃可以，但不能天天吃。” “还有烧鹅，我听说那儿的烧鹅也很不错。” “吃，到了就去吃。”姬正毫无异议。 “哎对了，这个梁升大哥多大年纪？平时做什么生意？之前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过？” “他也是南城人，跟我是高中同学……” 眼看兄弟俩越聊越投机，周家昌终于忍不住：“对了先生，你之前让我送去防空洞的那批物资……嘶！” 说到一半佯装漏嘴又咽回去：“不是不是，我没什么也没说……你们继续，继续。” 姬寒怎么能不接戏：“什么防空洞？哥你不是要跟我去港城吗？你骗我？” “没有没有，先生怎么可能会骗您，他答应过您的事有哪次食过言？” 姬正还没张口，周家昌就急着解释：“先生就是心善，怕城里的东西被日军抢占，来不及逃跑的那些百姓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家里用不着的衣服也都捐了不少出去……” 他这话就差没直说姬正打算留在南城做地下工作。 若是没有上车之前的串通，姬寒听见这话还真得为难片刻。 可他早就料到周家昌不会放过这个挑拨他们兄弟俩关系的机会。 因此姬寒听到这儿悄悄在姬正旁边附耳：“你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肯定会假装不小心说漏嘴，就为了让我们俩翻脸……我说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或者我们家跟他祖上有仇？” 第69章 姬正原本还没什么明显神色，听见这话眼神微凝，瞬间严肃起来。 “还真有？”姬寒惊讶。 姬正没有回答，和周家昌说话：“老周。” “哎，先生您说。”周家昌以为姬正是有什么吩咐。 “上个月米厂账面损耗的五千大洋，找到理由了吗？” “理……理由？” “还有一月机械厂的两千，纺织厂的一万，三个厂去年下半年的八万，这些钱，你都花在哪儿了？” “喵？”竟然私吞了这么多！ “嗯？”什么情况，周家昌中饱私囊的事姬正竟然从头到尾一清二楚！ “先，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姬家二十六年，看着您兄弟二人长大，对姬家可是忠心耿耿，您说这种话……说这话是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他扫了眼驾驶座的司机，面色急得发红。 “我不说，就代表你在我这儿的信任还在，我现在说清楚，你就不用再遮掩。” 姬正正襟危坐神色平静：“你放心，那些钱我不会找你要回来。” “喵喵？” “嗯嗯？”姬寒蹙眉。 “但从今往后你和我姬家的情分就此了结。” “先生我没有……” “我意已决，”姬正打断，“这些年，我看在当年那个孩子份上，对你的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不过几个钱。” “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因为这件事还对我和小寒怀有怨怼。” 周家昌本来还有意解释，可没想到姬正把话说得这么绝，当即紧了紧拳撕破脸皮：“我怀有怨怼？我不该吗？” 他忽然转过身指着姬寒：“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头天因为贪玩发热出不了门，那天跟姬凌一起撞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你这个丧门星，你早该死了！”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我儿子替你去死！” 不用再演戏，周家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歇斯底里，一副恨不得钻过来掐死姬寒的凶狠劲。 不过有姬正拦着，他不能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多半还是因为这个事。”姬正叹了口气。 姬寒见缝插针：“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事？” “你还记得父亲是在你三岁那年去世的？死于车祸？”姬正问。 “记得啊，我还记得那天似乎死的不止他一个。” “还有一个跟你一样大的孩子。” 姬寒眼眸微张：“该不会，就是周……” “本来应该是你！本来应该是你才对！你个丧门星！”周家昌越发激动。 “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姬正转手扣住他的肩胛，干净利落，“街坊邻居也可以作证，是你儿子贪玩好吃跑去马路中间，我父亲本可以逃过一劫，你莫要再本末倒置。” “是你的错！你早该死了……我要杀了你哈哈哈哈……” 周家昌死死盯着后视镜里的姬寒，脸部抽搐看起来越来越不正常。 姬寒直皱眉：“他疯了。” 扶肆打了个哈欠：“他没疯，装的。”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周家昌瞬间变脸，用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转头朝着姬寒怼过来：“去死吧丧门星！” “嘭！” 枪声响起，后座的玻璃瞬间四分五裂。 姬寒反应极快，及时埋倒才不至于被爆头。 一枪不成姬正也没有给周家昌再来一枪的机会，原本扣在周家昌肩上的手眨眼落至他虎口。 也不见姬正怎么用力，周家昌手里的枪就掉落在地。 玻璃的震裂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枪，是姬正按着周家昌的头硬生生磕碎的。 驾驶座的司机成为全车最惊慌的人，他完全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大动静。 手里的方向盘好几次打滑，甚至差点开进百货公司的橱窗里。 “好好开车。”姬寒提醒，“没你的事。” “是，是这个车胎，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没人在意司机的借口。 “我不知道你恨小寒至此。”姬正躬身前倾，姬寒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听声音只觉得冷。 “既然如此，留你也是个祸害，”姬正道，“出城之后，我给你一笔钱，你自寻生路吧。” 姬寒悄悄把地上的枪捡回自己兜里：“要我说钱都不用给，就让他自生自灭，欺瞒背主，这种人不用跟他讲情分！” 周家昌挣扎不停，即使脸贴在窗上也要说狠话：“好啊，你们最好今天杀了我，否则指不定哪天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索命！” “说得好像谁不敢一样？”姬寒没带怕的，掏出刚得的枪抵在周家昌后脑勺。 “小寒？”姬正震惊于姬寒的大胆。 “哥，”姬寒侧头，迎着姬正的视线不躲不闪，“只要你说句话，我立马开枪。” 姬正不是个薄情的人，即使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对周家昌也还有一分不忍。 “杀人犯法。” 姬寒眼神灼灼：“如今这世道，子弹比王法管用得多。” 姬正沉默片刻：“小寒，我不想你这么小就染上……” “哥，”姬寒打断，声色平静，“我以后还会杀更多人，一个周家昌又算得了什么？” “你……”姬正愕然，“你什么意思？” 姬寒微哂：“我也要留在南城的意思，你说的，南城人的血性不能死，凭什么你能留我不能？要死一起死。” 第70章 车子开出城，很快驶入杂草丛生的石道。 通往港城的大路此时拥挤不堪，司机便选了另一条曲折的小路。 路面狭窄，一边是山谷一边是森林。 姬寒话音刚落，脸上的光照便被树荫遮得严严实实。姬正一时适应不了黑暗，恍惚间只看见一双饿狼般的眼睛。 他的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男子汉，不再是围着他要钱的臭小子。 他今天能说出这样的话，日后就一定能做到。 作为哥哥，姬正很乐意看到姬寒的这番变化，却不愿意他落得跟自己一样的下场—— 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可若是姬寒坚决不想走，那他这条命就不能轻易丢在别人手上。 转念之间，原本退居防空洞招兵买马的计划便有所松动。 “你确定你要留下？” 姬寒想也没想：“我确定！我非常确……” 姬寒有一肚子的决心想要拿给姬正看，可他才刚开个头就被车身突如其来的抖动打断。 车内僵持的氛围随着剧烈的颠簸一扫而空，还不等车里的几个人反应过来，不断滑落的失重感便紧随而来。 “哥！”姬寒第一时间去扒姬正的头。 “小寒！”不料姬正的反应比他更快，眨眼便将他护在身下。 车胎爆裂，车子失控一路翻下山谷。 第37章 姬哥冲动了 ◎忍，一定要忍◎ 姬寒做梦都没想到, 自己该死的霉运会在这种时候发作。 自从扶肆来到他身边，姬寒极度缺运的状态好转很多，平时最多会出现一点小意外, 比如水管炸裂之类。 像现在这样贸然出现生命危险的情况, 已经很久没有发生。 但好在人没死, 只是右脚崴了, 他被姬正护得很好。姬正也没有太大的毛病，轻微擦伤。 前排的司机和周家昌就没有这么好运，车子头朝下砸下来, 两个人浑身是血，没等落到山谷就没了气。 “呸，只是撞死真是便宜他了。” 姬寒被姬正挑出来后，忍不住朝副驾驶啐了一口。 “少说两句, 后备箱有药, 先找个地方给你看看脚, 回头再想办法上去。”姬正敲了敲他的头。 此时天已经黑了, 谷里没有路，缺少光亮很难出去, 何况姬寒的脚还出了问题，兄弟俩只能先找个地方休息。 后备箱的行李散掉大半，但药箱子还在，煤油灯和火柴也有。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先看看。” 姬正很快找到一大块内陷的岩壁，生了火便来看姬寒的脚伤。 “问题不大，我能给你正好, 可能会有点疼, 忍着。” 话音刚落, 还不等姬寒问个明白，就听见一声脆响从姬寒伤患处传出来。 “咔嚓。” “啊——” 姬寒后知后觉，叫声结束姬正已经开始上起了药。 “不过小伤，叫这么难听。”姬正蹙眉。 “我又不是你，滚这么大一圈毫发无伤还有力气骂人……啊！嘶……” 姬正手上稍稍用力，刚才已经消失的疼痛又卷土重来。 姬寒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是我自己的毛病，我太嫩了不经摔。” 说是认错还不忘损回去。 姬正这次没有跟他计较，主动说起接下来的打算：“我不打算离开南城，是因为这里还有事需要我打理。” 姬寒沉默片刻，还是决定直说：“你是不是要在防空洞练兵？找机会偷袭日军？” 姬正手上微微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原本是有这个计划。” “那为什么改了？改成什么了？” 姬正没有回答，反而说起另一件事：“我们家的三间厂房是南城实业制造龙头，等日军入城肯定会被征用。” “征用也得有人替他用才行，城里人都跑光了至少不会搞什么大屠杀！” 姬正也是想到这一点，久久没有言语。 姬寒却不如他能忍：“哥，我有一点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坚持留下来？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杀了你？” 姬正摇摇头：“日罗军入侵中原腹地这三年来，就没有杀过一个当地的豪门望族。他们只是租借对自己有用的产业。” 姬寒不理解：“可是……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借刀杀人。”姬正一字一顿。 “借刀杀人？” “这样做能最大限度深化当地内部的矛盾，”姬正点头，“很多富商因为接受了他们的条件被自己人辱骂甚至暗杀，和汉奸没什么两样。” “既然如此，那些人为什么要答应条件？做日军的走狗？”既然这个选择划不来，不选这个便罢！ “你以为他们有选择吗？” 姬正道：“家业虽然留不住，性命却是无忧的，有时候甚至比逃命更安全。” 姬寒隐约有点预感：“哥，你该不会也是想……” “嗯，没错。”姬正应得很快，“我打算做他们的走狗。” “哥！”姬寒的第一反应是慌乱，他怕姬正又走上命定的老路。 但转念一想现在可没有什么所谓的药物控制，以姬正的性子是绝不会妥协才对。 瞬间平静下来：“我能知道你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吗？” 姬正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沉：“不能。” 第71章 “……我保证我谁都不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姬寒信誓旦旦。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回去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别露出马脚。” 也是因为这两天的事，姬正觉得姬寒长大不少才会把话说到这份上，若姬寒还跟之前一样混闹，只怕早就被打晕送去港城。 “哦。” 姬寒低头，和另一边的扶肆对视一眼，暗自传音：脑袋长在我自己肩上，不告诉我还不会自己查吗？ “喵～”说的是。 姬正还没说完：“但有一点，今后咱们自己活着尚且要看人脸色，其他人更加保不了，到时候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更有甚者还会被戳脊梁骨。” “我知道，人言可畏嘛。” “说起来轻巧，到时候就怕你听风是雨冲动行事。” “不会不会，我会听话的，我最听话了。”姬寒拍了拍胸脯。 姬正尚带有几分怀疑：“总之，要学会忍耐，忍。” “我知道，他们骂我们什么我都不会冲动，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 两人各退一步，终于达成一致。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一旦确定，剩下的就只剩全力以赴。 姬正选择留在南城，而姬寒，选择了和姬正站在一起。 休息这会功夫，姬寒已经有些犯困。 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下，却听见姬正忽然道：“有声音。” “什么？”姬寒瞬间清醒。 荒郊野外的，最可怕的可不是豺狼野狗吗？ “我是说山对面，有车队的声音。”姬正起身立刻用石块压灭火堆，顺着翻下来的山路远眺。 姬寒也隐约听见点不对劲：“还真是，这时候怎么会有车队？也不知道是出城还是入城。” “走，我们回去看看。”姬正捡起药箱背在肩上，又把灯具塞在姬寒手里，背对着姬寒微微躬身，“上来。” 竟然是要背姬寒走的意思。 姬寒不能接受：“我又不是个废物，你刚不是给我治好了吗？自己能走。” “少废话，上来。”姬正回头，这次多了点不容置喙的命令，“就你这一瘸一拐，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这个一板一眼的狗男人，强势起来还真是……有够欠扁。 扶肆配合度最高，已经顺着裤腿爬上姬寒的肩膀：“喵。” 还等什么，快上啊。 …… 山里路本就不好走，还是大晚上，身边不是树叶草木的沙沙声，就是虫鸟扑簌的异响。 趴在姬正背上的姬寒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他举着灯，眼睁睁看着周围树木的影子向后退去，脖子伸得老直。 姬正感受到他的警惕，安慰道：“不会有什么野兽忽然窜出来，最多只有野鸡三两只，跑出来当场宰了就是，怕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姬寒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神还是盯得死死的。 姬正抄了抄手，在原地停顿片刻。 “是不是累了？我自己下来走。”注意力分散，姬寒轻松了一点。 “不用，我只是想到你小时候。”姬正没有停留，“一到夏天就管不住腿，闹着要去庄子上掏鸟窝，一去就是一个暑假。树上爬的，水里游的，田里窜的，就没有你不敢上手的，那时候才几岁？四五岁啊……” 姬寒正跟着他回忆往昔，略有出神，忽然听姬正话锋一转：“你看看你现在，越大胆子越小，十几岁的人了被一根树叉影子吓得不敢说话，早知道你今天是这个德行，当初我就该放你去庄上种田。” 姬寒：“……” 姬正絮絮叨叨：“看你刚才拿枪我还以为你多大的胆子，一条夜路就打回原形。你是个男子汉，不是个美娇娘。以后做人说话都要硬气一点……” 姬寒：“……” “我们姬家世代习武，祖上就没有怕鬼的人，到咱们这一代两个儿子，才想着让你多读点书，你倒好，读书读书读不进去，打拳打拳不会打，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 姬寒听不下去：“不是，哥，你跟我说老实话，这些话你是不是忍很久了？” “……” 姬正的思路被打断，念叨戛然而止。 兄弟俩一时间都没有做声，空气中流淌着静默的尴尬。 姬寒盯着姬正的侧脸微微眯眼，姬正仿佛毫无知觉，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话：“不是说困了吗？睡吧。” 一说到正经事就转移话题。 这个狗男人的套路姬寒已经摸得门清。 不过姬正这话还真到点上了，他现在确实有困意。 吞下话头索性趴在姬正肩头，耳边的虫鸟叫似乎并不如刚才唬人。 迷糊间眼前忽然划过一到荧黄亮光，从草丛跳出又隐入草丛。 不多一会儿又出来一只，两只……最后形成一片，相互追赶缠绕。 “喵？”扶肆也探出头。 “是萤火虫。”姬正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萤火虫？”姬寒想了想，“啊，我见过！” “你何止见过？一到夏天床头的玻璃瓶子就没有空过，每年死在你手里的萤火虫不知道多少，也亏得这东西不稀罕，真要有一天这东西成了稀罕玩意儿，我看你以后还抓什么回来。” “又要开始了吗？”姬寒正身。 第72章 “……”姬正抄了抄手，“不说了，你睡吧。” “哼。”姬寒冷哼了一声。 这一觉姬寒睡得迷迷糊糊，正昏昏沉沉之际忽然察觉有人掐了掐自己的脸：“小寒，该醒了。” “嗯？到了？”姬寒擦了擦嘴角，逐渐清醒。 睁开眼却见还是在荒郊野外，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山顶。 “还没到家？” 姬正闻言没有回头，他望着不远处的城门。 那儿现在灯火通明，不断有车辆押解着人群从城外往里进发。 车速很慢，人群三三两两凑在一团，跟着车辆往城里挤，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见有哭声传来。 每辆车的两侧都系有一只红白相间的旗帜，只一眼姬寒就完全清醒。 “是……是日罗的军队！”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进城了！ 政府军昨晚撤退，今晚日军就占领了南城，大张旗鼓押回逃跑的百姓。 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一个南城人不清楚。 是耻辱，是牢牢钉在骨子里的属于无能者的耻辱。 “哥……”姬寒立即去看姬正的反应。 “先别说，咱们先从另一边进城。”姬正神色严肃。 姬寒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废话，任由姬正带着他从小路翻回南城老街。 这里暂时没有日军的痕迹，他们忙着布防，一时半会儿不会来内城，但内城的百姓已经回来不少。 老街上有不少店铺都再次开张，和前几天不同，店内冷冷清清，老板们的神色一片灰败。 这不难理解，任谁逃命逃到半路被抓回来重新营业，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因为好奇，姬寒特意和其中一家老板说话：“他们真的没有杀人？只是让你们回来继续做事？” 他完全不敢相信，没有哪个侵略者会对俘虏温柔以待，可这确实是他见过最“平和”的侵略场面。 “杀了……杀了不少，”老板捂着脸泣不成声，“所有试图逃跑和反抗的人都被杀了，回来，或者死……我不敢死，我怕死……” 他衣服上还染着血，很新鲜，可见没有夸张。 “我亲眼看见他们在我面前倒下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我要跟着回来……对不起对不起……” 起初姬寒还不知道老板嘴里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他手里皱成一团的相片，才反应过来他这话……应该是说给被害的家人。 几乎是明白的一瞬间，姬寒就忍不住自己的火气，他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衣领：“你放弃了你的家人？你的老婆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只是一个劲道歉，眼神恍惚。 “小寒，快放手，”姬正拉开他的手，“这不是他的错。” “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去死，他自己却像个懦夫苟活着，你还说他没有错！”姬寒挣扎。 “他没有错。”姬正牢牢抓着姬寒的眼睛，“活着本身并没有错，我们可以做自己的选择，旁人当然也可以，你不能强迫。” “可是他……” “我们要找的是志同道合的人，像强盗一样绑架勒索，和日罗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 姬正一字一顿：“要忍，一定要忍。” 姬寒从未像现在这样瞪得眼睛酸疼，他下颌紧咬盯着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他很清楚自己的愤怒并不是来自眼前这个懦弱的男人，而是现在在外城大肆狂欢的那群畜生。 像蝼蚁一样任人宰割。 姬寒没想到有一日他也会成为曾经最不屑的蝼蚁，守着不见天日的黑暗，无能狂怒。 “小寒，我们回家。” 见姬寒冷静下来，姬正拍了拍他的肩膀，牵起他的手腕，转身平静地踏入昏暗。 第38章 姬哥懂事了 ◎我想吃烧鹅◎ 经过隔壁的咖喱饭店, 姬寒闻到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 店里灯光昏暗，一个瘦弱的男人正坐在堂口的桌上磨刀，桌上还有摆了不少生锈的零件。 砂砾与刀片碰撞的沙沙声, 在宁静的暗夜里异常醒耳。 “阿东啊, ”姬正听见, 停步和他打招呼,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阿秀和小豆子呢？” 阿秀是阿东的老婆，小豆子就是前几天看扶肆吃咖喱觉得好奇惊讶的小姑娘。 都是街坊邻居，姬寒一下子想起来。 “出城了。”阿东手上不停, 没有回头。 “哦。”姬正顿了顿，“我们也回来了，有什么事可以来家里找我。” 阿东没有再回应。 姬寒盯着阿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没有迈脚, 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透着怪异的沉默。 “走吧。”姬正没有再说。 姬寒只当大家因为日军入城的事内心惶惶, 但扶肆的一句话又引起他的疑虑：“不太对劲,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还有一部分是从厨房里面传出来的。” “可能……他刚刚杀过鸡鸭鱼肉？”姬寒猜测。 扶肆没有说话, 趴在姬寒肩上牢牢盯着咖喱饭店的门口。 不过兄弟俩自顾不暇，回到家里很快把街上的事情抛到脑后，归置整理起之前被收拾好的家具行李。 一直到天蒙蒙亮，一直到，大门被人扣响。 “我去开门。”听见声音，姬寒僵硬了一瞬，随即放下抹布立刻起身。 “不用, 你回房间, 我去。”姬正阻止。 第73章 “不行, 我和你一起。”姬寒坚持。 姬正没再拒绝，先一步站至大门口，双手置于拉扣的两边。 “咚咚咚——” 眼看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姬寒蹙着眉握紧双手。 “别紧张，放轻松。”姬正背脊挺直，声线平稳，“你是个男子汉。” 明明不算多魁梧，姬寒这一刻却有一种强烈的认知，眼前这道青灰色的背影，比城外的任何一座山峦还要伟岸。 他慢慢松了手。 下一刻姬正手肘扣动，细长的光缝蓦然从宽厚的大门正中乍现，从无到有—— 正逢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带着晨露驱散姬正头顶的阴暗。 “你就是姬正？”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分。 姬正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军车，笑容得体：“我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中分有片刻惊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知道车里的是谁吗？” 姬正朝着军车的方向点点头，不过一会儿就见车门打开，下来个腰佩长刀的军装男人，短发短须。 “这位是道枝将军，中华作战区南部特战军总司令，也是南城今后的老大，”中分朝着军车躬了个身，继续解释，“早听过姬正先生在南城威望甚高，将军刚处理完军备就急着来见你。” “哦，我叫万有鑫，是个翻译。” 随着那几个日军的靠近，万有鑫逐渐降低音量：“放心吧，道枝将军可是整个日军陆军最仁慈的将领，他这次来是寻求合作，不会胡乱杀人。” 姬正没有理会，朝着来人拱了拱手：“有失远迎。” 万有鑫立刻上前翻译。 “道枝幸太郎。”来人气势慑人。 “姬正。”姬正不卑不亢。 姬寒就站在姬正身后，将两人的说话听得很清楚。 “这个道什么枝，看起来还真不像个杀人狂魔。”他和扶肆窃窃私语。 扶肆的视线一直在他佩刀上：“他没有带枪，是因为他是个习武之人，那把刀上有很重的杀气。” 明明是个无恶不作的魔鬼，却偏要给自己凹什么正直仁慈的人间光辉形象，姬寒只觉得作呕。 “道枝将军说，杀人从来不是我们的目的，只是顺手而已。你们不要担心，只要按我说的做，就没有人会伤害你们。” 寒暄两句后话题果然来到征收厂房的事情，不过没有直说，只说是租借。 “租多久？”姬正问。 “姬老板，你这样就有点不太人道，直说是会惹将军生气的，”万有鑫劝解，“你人在南城，将军护你周全不愁吃穿，你应该感恩戴德，没有直接征收你的厂子已经算很有人道主义精神，你再想想这话应该怎么说。” 姬正笑容不改，姬寒闻言却手上一紧。 扶肆被抓得毫无防备，捂着痛脚叫唤出声：“喵！” 这声猫叫引得道枝幸太郎侧目，他看了眼扶肆的眼睛，说了句什么后慢慢靠近，看起来对扶肆很有兴趣。 万有鑫翻译：“将军说这只猫的眼睛很好看，想问可不可……” 姬寒抱着扶肆后退半步，那个中分一开口就猜到这狗日的要干什么。 原本镇定自若的姬正见道枝向姬寒走去，面色有片刻僵硬，掌心微微蜷缩，却最终没有握下去。 “道枝将军……” 他正要转移话题，不料被一只忽然飞出的银光打断。 那是一只飞镖，被磨得银光发亮。 幸而不是朝着姬正而来，而是奔着道枝的后脑勺而去。 姬正没有出言提醒，他尚存有一丝侥幸。 但很快这丝侥幸就被道枝幸太郎捏碎，他竟然避开了。 他转过身，丝毫没有因为被偷袭后应有的震怒，他看向右侧那家蛋糕店屋顶的方向：“有什么误会不如当面和我讲，我不太喜欢藏头乌龟。” 屋顶没有动静。 趁着这边有事僵持，姬正示意姬寒带着扶肆进去。姬寒顾忌扶肆的安全，没有留下，却也没有走远，躲在靠近门口的窗户后偷看。 道枝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朝身后的副官挥了挥手，得到命令，那群人不由分说对着蛋糕店一顿扫射。 窗户门墙不过眨眼一片狼藉。 过后搜寻，带回来一个瘦弱的男人。 “这不是咖喱店的……”看清男人的脸，姬寒不禁低呼。 “阿东？”姬正也有片刻震惊。 “呸！你不配叫我，你个狗汉奸！”阿东啐了一口，眉眼藏着凶狠。 姬正没有回应，反而是万有鑫辩解：“怎么说话？姬老板以后可是道枝将军的朋友，一口一个汉奸多难听。” 道枝没兴趣听万有鑫废话，指着阿东有些不耐烦吼了两句。 万有鑫赔了不少笑脸，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道枝越来越生气，甚至抽出刀柄举过头顶。 眼看要落到阿东头上，却又忽然停住。朝副官吩咐几句，道枝就收回长刀。 “他说什么？”姬正问万有鑫。 “将军说，带回去烫一烫把皮剥下来。”万有鑫说得轻松，似乎听见这种话实在稀松平常。 姬正脸色微变，不等日军动手一脚踹在阿东身上：“不自量力，罪该万死。” 阿东猛然挨了一脚，瞬间被踢飞出去，登时咳出两口血：“咳咳！” 众人因为姬正毫无预兆的出脚神色各异。 第74章 姬寒听不见外面人说什么，有些着急：“怎么回事？怎么这就踢上了？” “喵。”别出去。 道枝幸太郎扯过万有鑫让他解释。 姬正并没有到此为止。 他一把捏住阿东的下颌，抬手就往人头顶落。 阿东抻着脖子，露出染血的牙龈：“呸，软骨头。” “你说什么？”姬正有片刻僵硬。 “我说你，走狗！”阿东呸了一声，“你就是跑了也比回来认个爹强。” “那就像你这样白白送命？”姬正先是大声质问了一句，而后拉着阿东的衣领靠近嘴边，低声问，“你家阿秀和豆子是不是在店里？你死了她们怎么过？” 万有鑫在一旁把现在的情况和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传达给道枝幸太郎。 “我早就送她们过去等着了，不劳你费心。”阿东哂笑道，“我也会在那边等着你，汉奸姬正。” 姬正闻言眼瞳微震：“你……” 他震惊于阿东的心狠，也敬佩他一腔宁为玉碎的决心。 身后传来道枝幸太郎的催促。 万有鑫：“姬老板，将军的意思是把……” “咔嚓。” 万有鑫话至一半，姬正便松开了阿东的脖子。 失去生气的尸体仿佛落入水中的碎石，毫无动静。 “姬老板，你这是？” “杀了。”姬正起身，再抬眼已经是笑容满面，“刺杀道枝将军，罪该万死，难道还要留着让他去见明天的太阳？” “这……”万有鑫愕然，转头和道枝解释。 道枝幸太郎闻言扫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嘴角微微勾起：“这是，姬先生的诚意？” “是。”姬正坦然。 道枝幸太郎握在刀柄上的掌心微微转动，面带笑意似乎是信了：“姬先生好身手。” “不过练练身，比不上道枝将军。”姬正轻笑了一声。 道枝幸太郎很快又道：“姬先生很谦虚，有空一定要和我比一场。” 姬正没有一口拒绝，而是道：“有伤在身，我已经很久不练武。最近舍弟的身体也不好，实在没有精力，等身体养好一些，定然奉陪。” “好，我等着。”道枝幸太郎得到承诺，本就慑人的眸子更加发亮，“你逃不了。” “不耽误将军的要事，厂房钥匙库房资料我会晚些时候让人替我送过去。” 道枝幸太郎心满意足，彻底忘却追究扶肆和阿东的事，转身回到车上，一行人驱车离开。 万有鑫临走前奉承：“姬老板远见，如果大家都跟你一样好眼色，也不知道得省多少事。” “慢走。”姬正没有多言，笑着送客。 车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路口之后，姬正脸上的笑意依然没有变化。直到他关上门，再也不会有被人窥视的风险才彻底松懈下来。 “哥。”姬寒第一时间上前搭话，刚才外面后来发生的事他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他也没有追问，“你还好吗？” 姬正摇了摇头，撑着门板许久未动。 他不动，姬寒也不动，抱着扶肆一直陪他站着。 明明恨之入骨，却要强忍着痛恨笑脸相迎，尽管已经说服自己可以忍，但真当这一刻来临，内心还是会煎熬啊…… 同样是煎熬，有人陪伴，总比一个人咬牙承受要好得多。 把最脆弱最挣扎的一面交给彼此，是作为亲人、作为兄弟最大的信任。 良久，姬正理了理衣袖转身，和往常一样问道：“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家里如今的情况，往后只怕是请不起佣人。” 姬寒打量了两眼他的神色，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动了动嘴想问点什么，最终却只是点点头：“饿了，我想吃烧鹅。” “好。”姬正轻轻拍了拍姬寒凌乱的后脑勺，“先去洗个澡，出来再开饭。” 趁着还能好好吃饭，能吃好一点就吃好一点吧。 第39章 姬哥逃课了 ◎去干大事◎ 姬正的手艺意外很不错, 最拿手的就是烧鹅。 皮薄肉嫩的仔鹅宰杀后洗净，一步步调味烫皮烘烤，焦香脆皮蘸满酸甜的酸梅酱, 口齿留香。 有空的时候姬正就会做给姬寒吃。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 烧鹅都是姬寒放学之后冲回家里的动力。 很多年后姬寒再回想起那段艰难的日子, 第一个想到的, 也总是肉香四溢的烧鹅，或者还有隔一两月吃上一回的甜猪肉馅儿杏仁糕。 日军占领南城之后没多久，城里的生产就再次恢复。 他们没有屠杀任何一个民众, 但民众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好过多少。 除了姬家的三个厂子，城里又开了好几个机械纺织厂，粮仓也多了几个。 城里的大部分劳动力都在厂子里做工，一个月无休连轴转, 能换一袋大米。一袋十斤, 省着点吃能吃一个月。 可问题是, 每家不只有一张嘴, 一个人不只是要吃饭。 还有穿衣、喝水、用药，若是想要吃点好东西, 便要用大米来换。 像杏仁糕这样的点心，一般人是吃不起的。 若不想去工厂做事，自己开店的原料也是要用大米来换，凡生产出的东西，总会被那些个日本军官层层盘剥，剩不了多少。 南城里的每个人都过得很艰难。 若非说有谁的日子能好过一些，那就是还在学校上学的学生。学生不用做工, 学校里有餐食牛奶供应, 虽然不多却比在家里挨饿的好。这也是大多数人虽然愤怒, 却依然不敢反抗的原因了。 第75章 姬寒每天能干的事不多，在学校就是学习，在家里就是看姬正打木人桩。 他成绩向来不好，学校课程改革之后多了日文和英文，他更念不下去。 再加上某些其他的原因，去上学就成了他最反感最想逃避的事。 “咚——” 姬正打出最后一招，随后便将光可鉴人的木人桩收起来，盖上绒布。 “小寒啊，小……”回头见姬寒百无聊赖躺在椅子上揪花，姬正收了话头，去架子上的水盆里洗手，“今天周末，晚上想吃点什么？” “烧……” 姬寒下意识想说烧鹅，但蓦然想到一件事—— 家里的米不多了。 三天前姬正又婉拒了道枝幸太郎切磋武道的提议，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 自从阿东那件事之后，道枝幸太郎就记挂上了和姬正比武，找人打听到姬家世代习武之后，更是隔三差五就会派人来请。 姬正以身体为由一直不去赴约，道枝虽然不满，却不曾强迫，他想要姬正心甘情愿答应。 姬寒一度无法理解，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竟然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比斗甘愿三番五次退让。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姬正，姬正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你不懂。” 此时的姬寒确实不懂。 真正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是在抗战胜利之后，在港城最大的体育文化中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总之因为这件事，姬正和供给粮食的军官闹得很僵。 这个月的大米还没有送过来，看样子也不会再送过来。 姬寒想到一只鹅要换出去一个月口粮，那句“烧鹅”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想喝粥，薯叶粥。”姬寒道。 姬正点点头：“那我出去买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姬寒丢了花起身。 “不用了，”姬正下意识阻止，“你就在家看着门，我一个人就行。” “很久没出去，我也想出去逛逛。”姬寒坚持。 姬正说来说去不管用，只能随他。 两人来到一处菜市场。 日军占领南城之前，这里是老街附近人流量最大的市场，只要是往嘴里的东西，这里基本都有得卖。 短短三个月，这里完全成了另一副样子——荒凉、贫乏、冷冷清清。 稀稀拉拉只有零碎几个摊位不说，卖的东西也都大同小异。不是蔫耷耷的青菜萝卜，就是已经长了毛的歪瓜裂枣。荤腥就更不用想了，鸡鸭鱼肉压根连影子都没有。 这些还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哪家的摊位，远远看见姬正两人走过来，都没有什么反应，以前可是老远就会打招呼的。 “阿婶，这个红薯叶怎么卖？”姬正在一家摊位前站定，想看看筐里的红薯叶。 “哎呦，这个可是有人定的，姬老板还是看看别的。”老板眼疾手快，在姬正落手之前收走菜筐。 “那这个小青菜……” “这是留着我们家自己吃的，不好意思啊姬老板，要不您去别家看看？” 菜筐里的小青菜还有很多，三五口之家一顿吃不了，姬寒都能看出来这老板在撒谎，没道理姬正看不出来。 “哦，好，多谢。”姬正只是笑笑，仿佛真没有听出老板的言外之意。 “小寒，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姬寒跟上：“好。” 不过走了两步姬寒发现不对劲：“哥，这不是出去的方向吗？咱不去其他摊子上问了？” “嗯，”姬正没有回头，“不看了，看来看去差不了多少。” 两人拎着半袋米进来，出来一粒没少。 一路遇上做工的街坊，也都形同陌路。 姬寒踢飞一块碎石，打破沉默：“哥，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嗯？你说什么？” “少装傻，他们不卖东西给你，究竟有多久了？”姬寒都不知道最近吃的东西究竟是哪儿来的。 “没多久，就这两天，你不用多想，晚点他们菜卖不出去，我再来一趟就行了。” 姬正越是轻描淡写，姬寒越是不信。 他想来想去心中不甘，忽然停下脚。 前头姬正没有听见脚步，跟着回头：“怎么了？” 说话间留意到姬寒背后商铺的门匾，紧接着自言自语：“啊，原来是这样。” “我决定了，还是得回去……” 姬正看了看手里的米，打断道：“正好路过这，咱们要不带点杏仁糕回去？” “什么？” “走吧。” 姬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姬正带进店里。 五分钟后，兄弟俩再次出现在店门外。 姬正手里的米袋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包点心。 姬寒嘟着嘴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哥，那可是半个月的口粮！下次他要是再要这么贵，咱们不买不就得了？”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解解馋也好。”姬正收好袋子。 姬寒不想要：“太贵了我不吃！要吃你吃！” “拿着。”不顾姬寒的推脱，姬正拎起袋子就要塞姬寒的怀里。 姬寒推拉置气的这会儿，一道人影从店门掠过，眨眼姬正手里的袋子就没了踪影。 抢东西的是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身上挂着件破破烂烂的短褂，一张脸黑得看不清长相。 第76章 得手之后也不见他跑远，竟然就当着姬寒两人的面在对街坐下来。 “呵呸！” 打开袋子的第一时间，那老头就吐了口唾沫，转头扫了姬寒一眼就开始吃起来。 “？”这一系列的操作都落在姬寒眼里，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隔了许久才哆哆嗦嗦指着那老头，含恨大喊：“你！你偷我东西！还吐口水你恶不恶心？” 那老头没有反应，三两口吃得一干二净。 姬寒越看越气，撸起袖子就要找他算账，抬脚却被姬正拦下。 “你拦我干什么！我要去教训他！” “算了。” “算了？”姬寒简直不敢相信姬正会说出这种话，“那可是我半个月的大米！凭什么？凭什么这个臭乞丐！” “不过是几块杏仁糕而已，这次没得吃下次再来买，”姬正解释，“对我们而言不过是节衣缩食，可对他来说却能多活几日，不一样的。” “我不管！他抢了我的东西我就必须教训他！谁家也没有余粮，我凭什么要做这个滥好人？你看他吃完说过一声谢吗？” 姬正瞥了眼路上的行人：“我们回去再说。” “我不是不愿意给，只是不愿意给这种……占便宜还理所当然的人！”姬寒争辩。 姬正牵着他往回走：“他们吃不起。” “吃不起是抢东西吃的理由吗？自己有手有脚就不知道去挣钱？”姬寒挣扎，“连最起码的作为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这种人连施舍都不配！” 姬正突然停住，背脊僵硬。 姬寒察觉腕上的桎梏越来越紧，有些忍不住：“啊……哥，你放开我。” 话音刚落，姬正就松开手。 他望着萧条破碎的街头，沉静道：“有手有脚却不劳而获的人，不只有他一个。” 姬正顿了顿，继续道：“你也是，我也是。” 说罢拢着手沉默离去。 姬寒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他这话什么意思。 拔腿跟上：“不是！哥，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姬正没有任何回应，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姬寒出门上学，都没再和他碰面。 “哥，我走了！” 临走之前姬寒放声提醒，依然没有动静。 没办法，姬寒只能带着扶肆踩上自行车。 “多大的人了，还跟我置气。”姬寒撇嘴。 “是你触碰了你哥的底线，怪不得别人。”扶肆幽幽说道，“他忍着多少人的白眼在这儿苟且活着，到头来竟然被唯一的弟弟看不起，这可比被人指着鼻子骂汉奸伤人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压根就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是他自己太敏感，怎么能怪我呢……” “是了是了，你没错，你哥的错。”扶肆在车筐里翻了个身，不再理会。 姬寒闻言更加郁闷，本来上学的心情就很糟糕：“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高兴？” “不知道不知道，你自己想。”扶肆打了个哈欠。 车子经过一处垃圾站，老远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是残渣腐烂的味道。 每次经过这个地方姬寒都会加快脚程，但是今天不一样。 站台里里外外围着吵吵闹闹的人群，姬寒脚下的踏脚不自觉慢下来。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平时垃圾站也会有人翻找，但像今天这么大的规模，姬寒还是第一次撞见。 扶肆懒洋洋：“我听说昨天米厂裁掉不少工，大概是没了生计吧。” 姬寒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犹豫的片刻垃圾站已经走过。 来到教室，远远听见里面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就在姬寒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所有声音消失，教室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姬寒的脚步完全不受影响。 回到座位，拉开书包，取出作业本，然后从课桌里摸出课…… “嘶……嗷！” 摸课本的手才伸到一半，就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缩回来。 姬寒躬身，不多会儿取出两只扎满了刺针的布球。 其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头。 教室里最角落的姬寒就好像个隐形人一样，完完全全和整个教室割裂。 每个人都在专心自己课本上的内容，对角落的所有反应无动于衷。 “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了！”扶肆气鼓鼓道。 言语间多有不是第一次遇上的意思。 “都是可怜虫罢了，用不着计较。”姬寒翻出筷子夹着刺球丢出去，不过一会儿就恢复平静翻出课本开始复习。 扶肆眼尖：“手都流血了，要不要去医务中心看看？” “是得马上去，”姬寒不以为意，“去晚了它就自己愈合了。” “什么时候了还嘴贫？”扶肆敲了敲桌面。 “真没事。” 角落里安静下来，其他人却又开始窃窃私语。 姬寒毫不关心，他又想起昨天没有买到的红薯叶，被人抢走的杏仁糕，还有……刚才所见的在垃圾站翻找分食的人…… “要不，今天回去还是告诉你哥吧？你在学校……”扶肆小心翼翼。 “他已经够难了，我不想给他添乱。”姬寒回神。 “哦。” 扶肆点点头，正要钻进课桌里睡觉，却见姬寒将笔一把扣在桌上。 第77章 “我决定了。” “什么？你决定什么？” 姬寒一字一顿：“去干件大事。” 扶肆眯着眼满头疑惑。 片刻后想到什么，耳尖轻颤：“你该不会是想……” “我要去劫米厂。”姬寒眼神微凛，极为笃定。 第40章 姬哥言灵了 ◎我的霉运还有呼叫转移◎ “什么？你说现在？”扶肆不敢置信。 “反正来不来都一样, 大不了不念了。”姬寒说着已经抄起书包起身。 他的离开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扶肆看姬寒翻墙翻得毫不留恋，问：“你来真的？这可不是件小事，那边守卫森严, 一个搞不好可是会丢命的！” “我知道。”姬寒大步流星。 “知道你还去？万一死在这儿那多亏啊……” “死的人绝不可能是我。” 城里现在有两家米厂, 四个粮仓。 姬寒要去的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也是他们姬家之前被征收的那个。 仓库在北边靠近护城河的地方, 周边高层建筑一律被摧毁，整个仓库周围都是一片废墟。 穿着学生装的姬寒大白天在路上行走，实在有些打眼, 他找了一家教堂，在里面躲到天黑才出去。 “不行啊，守备太严了，如果强闯只能是一条死路。” 仓库外围着一圈又一圈镶了铁丝的鹿砦, 进出的车辆都需要严格登记和核对身份车牌信息。扶肆很担心姬寒单枪匹马直接冲进去：“你要不再想想？想挣大米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方式。” “谁说我要强闯？” 姬寒匍匐在东边侧门的废墟外, 这里有一片年岁不小的景观树, 百年香樟小叶榕枝繁叶茂, 可以借势挡去巡逻队的视线。 说话间，门口又开进来一辆装满大米的货车。姬寒见状在地面又开始戳起了洞洞。 扶肆觉得纳闷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面前的地面已经有很大一片洞洞, 都是被姬寒用小木棍戳出来的。 “嘘，我在数数。”姬寒示意噤声。 扶肆便不再做声。 没过一会儿车子开进仓库，鹿砦重新闭合，巡逻队经过门口。 姬寒也跟着爬起来，在地面的小洞洞上写写画画：“每班车的间隔差不多是20分钟，在门口的停留时间不超过45秒，巡逻队的间隔大概是15分钟, 下一趟车开进来巡逻队需要较长的反应时间。”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大门打开之后, 鹿砦和沙袋之间会形成一个死角, 这个死角直接可以通到卡车的底部。我大概听了一下距离，进去之后不到一分钟就能入库，我可以坚持。” 扶肆听得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你要跟着卡车一起进去？” “对。”姬寒丢了棍子，点点头。 “这个算法……”扶肆绕着地面转了两圈，“理论上是对的，但现在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你要怎么冲出去？第二，你要怎么把米运出来？” 姬寒抠了抠下巴，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想来想去没有好的解决方法。 晃眼又是20分钟过去，下一班卡车很快就来，姬寒抓耳挠腮：“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进去再说。如果……能突然来一场火灾之类的意外，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好了……” 原本他只是在自言自语，没成想这话才刚刚说出口，就听见一阵警报声。刚才还好好的库房，忽然升起一阵冲天火光！ 扶肆望着气势汹汹的火舌，愕然半晌：“你的霉运……还有呼叫转移功能吗？” 姬寒一脸懵逼：“之前没有，可能今天之后有了。” “别浪费时机，开干！” 正逢装载大米的卡车进门，守备被火光分散，姬寒抓紧时机冲进盲区直接爬进卡车底部。 短短十秒钟，卡车底部就多了一个人。 之后鹿寨关闭，巡逻队紧急出动，没有在东门察觉到任何异样。 贴在车底的姬寒狠狠松了口气：“计划通。” “还挺顺……” 扶肆正要开口夸两句，库房另一边忽然传来三声枪响。 哨声牵引巡逻队向仓库方向聚集，刚入库的卡车紧随着也停下来。 “有人交火？” 姬寒趁机钻入驾驶座，试了试手感作势要发动。 扶肆按住他的手：“你该不会就想这么光明正大开出去？” “那要不然呢？”姬寒理所当然，“趁他病，要他命，我们刚不就是这么冲进来的吗？” “……”扶肆张了张嘴，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没有时间废话，就直接车过去……” “小心！”扶肆瞳孔顿缩，指着姬寒身后提醒。 姬寒以为是子弹，没有急着回头，而是按着扶肆的头直接卧倒。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背后衣领拉扯，下一秒就被人从车舱里拽出来！ “狗日……”生死之际，姬寒掏出纪神殿当初送来的保命手枪，那东西随时可隐藏，一直被他带在身上。 “别说话，自己人。”万万没想，拽他出来的这个日军长官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还带着南城口音。 “你……”姬寒愣神的这会儿，已经被男人拽走。 “浑小子吃了豹子胆，来这种地方送死？”他带着姬寒往火并相反的方向潜行。 第78章 “不是，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姬寒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活着出去就闭嘴。”男人回身狠狠按下他的头。 嘭嘭！ 男人开了两枪才松开手。 没走两步姬寒就看见前头倒着两具日军尸体。他恍然大悟：“你是间谍？是哪边的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出去。”男人换下空弹夹。 “你们的计划也是偷米吗？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 “你不也是？”男人一边回枪，抽空回了一嘴。 “那刚才仓库起火是……”姬寒还要继续问，却见男人忽然变了脸色，“怎么了？” 板机扣动，却不见子弹从男人的枪里射出来。 与此同时，一小队巡逻日军朝着两人藏身的地方接近。 “看来只能跑了。”男人收回视线，“我喊一二三，喊完一起朝对面冲过去，往北走，护城河那边有缺口。” “好啊。”姬寒点头。 “不要怕，跟着我……一，二，三……”第三个字刚出口，男人就往另一侧奔出去。 本以为姬寒会紧随他后，谁成想身后突然冒出几声枪响，回头就见刚才那一对巡逻队尽数倒在地上。 他以为会害怕的姬寒此刻正大光明站在两侧米仓的通道间，头顶着一只猫，右手端着一把老式手·枪，枪口还冒着烟。 “……” “打死了！你刚说我们朝哪儿跑？”姬寒咻的蹿回男人身边。 “……”男人沉默片刻，“怎么不说你有枪？” 姬寒警惕四周：“你也没问呐！” “……你以后是要干大事的。” 姬寒有些着急：“以后的事先不管，咱们先想想怎么把米运出去。” 人虽然已经没了，但这边的响动引得不少人往这儿赶。 男人很快调整好状态，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姬寒。 姬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说话啊，你是专业的，我听你的。” “你今年多大？”男人忽然问了句毫不相干的问题。 “十……十五，问这个干嘛？” “为什么来偷米？” “因为，城里很多人吃不上饭。”虽然觉得纳闷儿，姬寒还是实话实说了。 “这么说你是想救人？” “可以这么说。” “你听着十五，现在有一个能救更多人的事你可以做，你做不做？” 姬寒看了眼头顶的米仓：“比拉一卡车米出去还救得多吗？” 男人似乎笑了笑，平平无奇的眸子亮了不少：“比拉十车米救得还多。” 姬寒闻言眼神也是一亮：“干啊！干就完事了！” “很好，”男人扯下腰带，从内侧抠出一支木管，里面装着只被压扁的香烟，“拿着。” “你给我烟干嘛？”姬寒没有接。 “会游泳吗？”男人又问。 “会。”姬寒点头。 “我们一共进来六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 男人加快了语速，“等会儿他们过来之后我会吸引火力，你往那边走，从护城河里跳下去，然后马上离开。” “等会儿，你什么意思，你不是一个人？” 姬寒一时抓不住重点，“不是，你要我一个人跑？你怎么办？” “我你不用管，你唯一需要做的，是出去后把这支烟送出去。” 隐约能听见脚步声。 “送给谁？”姬寒以为他另有法子逃生。 “明天早上，城南路集市口，想办法把东西交给一个左脚鞋面沾面粉的人。” “什么？名字呢？长相总得告诉我？” “没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从一旁巡逻队的尸体身上扯下两杆枪，“按我说的做，现在悄悄从这边溜去护城河。” “好！”姬寒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没两步又回来，“枪要不要？我的给你。” “自己留着，”男人有些不耐地催促，“快走。” “行。”这次姬寒没有再回头。 他把木管严严实实藏在外套内侧带扣子的口袋里，嘴里碎碎念道：“城南路早市，沾面粉的脚……” 念了两句发现不对：“不对啊，都已经出去了，为什么还要我去送？他想白嫖我？” 姬寒脚下一顿就要去质问，到嘴的话却因为接下来看见的一幕生生夭折在舌尖。 他以为另有法子逃生的男人，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正大光明从米仓之后站出来。 “我在这儿！”他喊道。 那些赶来的巡逻队，果然全都被他吸引过去。仓库里很快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 姬寒看见男人一枪枪打在那些真正的日罗兵身上，看见男人干净微黄的面容染上一滴滴鲜血。 有别人，也有自己的。 “他怎么……”姬寒下意识想跑回去。 “他没救了，但我们得逃出去。”扶肆低声提醒。 “不行，我要带他走！”姬寒撇下书包，拔腿就要冲过去。 男人似乎看见他的动作，扭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无声乞求：走……快走…… 一时分心，膝盖被子弹穿透，左腿登时跪叩在地。 姬寒见状犹豫起来，实在不敢再靠近。 扶肆催促：“快走，他们已经发现你了！” 想到口袋里还没送出去的烟，姬寒举枪朝发现他的日罗兵开了两枪，而后远远回望已经浑身是血的男人最后一眼，朝着护城河拔腿狂奔。 第79章 “这个骗子……说好一起走的，到头来又逼我一个人走！”姬寒脚下不停，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跑得太快，风刮得眼睛生疼。 “他从没这么说，只是说不要你管。”扶肆想了想道。 “卑鄙！”脑子里一团浆糊，姬寒来不及思考，只能凭一腔愤怒驱着自己往河里跳。 …… 一个小时后，南城老街66号。 今天回家的时间已经很晚，这个点姬正平时早就休息。从院墙上看主屋的灯光已经熄灭，姬寒不禁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从墙上跳下来，便打算轻手轻脚回自己房间里去。 身上湿透的校服已经不再滴水，可迎着夜晚的凉风依然瑟瑟发抖。 “啊……阿嚏！” 终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嘘——”扶肆提醒。 “知道知道。”姬寒谨慎朝主屋看了一眼，没听见有动静，心这才放进肚子里。 回头没走两步，头发传来一阵撕扯，是扶肆。 “怎么了？”姬寒问。 扶肆眼神呆滞，伸手戳向姬寒身后。 姬寒秒懂，却没有回头。他假装毫不知情，继续迈着小步往房间走，可这脚还没落地呢，就听身后响起一道沾着夜露的男声—— “去哪儿了？” 第41章 姬哥坦白了 ◎哥哥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哥哥◎ “哥, 还没睡啊？”姬寒慢吞吞转过身，笑得有些勉强。 “我问你去哪儿了。”姬正沉着脸又问了一遍。 月光明亮，桌椅花丛映在地上的影子黑白明晰。 “逃……逃课了。”姬寒垂头, 等着被骂。 没想到姬正却一言不发, 沉默半晌后抬脚回了房间。 没有遇上想象中的雷霆震怒, 姬寒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时候凑上去, 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要不还是等明天气消了再说？”扶肆提议。 姬寒饶饶头：“竟然没打我……” 扶肆忽然道：“也有可能是觉得失望。” 姬寒眯眼：“？” 姬寒不想另找麻烦，打消了烧水洗澡的想法。想着躺到明天早上再说。 然而身上黏糊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正在他纠结到底要不要起来, 听见门上传来两声敲击。 姬正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烧了水，出来洗澡。” 姬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嘴角拉得比门开得还大：“谢谢哥，还是你心疼我。” 姬正没多看他一眼：“明早我有事, 自己热了粥再去学校。” “哎, 好的。” 这有什么不答应？何况他也有要事去办, 这不正好吗？ 想到这儿, 姬寒掏出那根木管：“明天找个什么由头去早市呢？” 寻常人去早市，不是买就是卖。 倘若要等人, 肯定不能像普通买菜的人那样来来回回，太招眼。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摊位卖点东西。 一边卖一边等，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可问题是，卖什么东西合适呢？ 姬寒一边往浴室里走，一边搜寻能做生意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还真让他找到一个，那就是已经烧过的煤球。 如今煤球越发稀罕, 即使是烧过的也有人捡回去打碎重捏。 家里之前囤得不少, 烧完之后的煤渣有很多还没有丢出去, 正好可以拿出去卖。 因为扶肆比较显眼，姬寒便打算一个人去。 第二天一大早，姬寒特意找了件灰色的马褂穿上，是之前佣人留下的。 脸颈胳膊用锅灰搓一搓，再戴顶破烂草帽，破落户的气质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才刚起来，姬正已经出门。 等了一会儿，姬寒挑着两担煤球从后门出来，一路左闪右躲，还真没让一个熟人认出来。 集市人多眼杂，以防万一有人认出他来，姬寒一直不怎么敢抬头。 每有人经过，姬寒都会压一压帽檐。大家都不怎么吆喝，这样也不算招眼。 来来往往走过不少人，煤球都卖出去不少，从头到尾却都没有发现一个鞋面上沾面粉的人。 眼看早市的人渐渐少了，约定的人还不出现，姬寒不禁有些着急。 但不知道对方长相明姓，除了等又毫无办法。 就在姬寒一筹莫展之际，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布鞋，左脚鞋面沾着两搓白色的粉末。 几乎是一瞬间，姬寒就清醒了。 他立刻抬头，眼含期待。 与此同时，那双布鞋的主人也开口搭话：“敢问煤球怎……” 帽檐从两人之间逐渐消失。 姬寒眼底的期待和男人说话声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男人：“小寒？” 姬寒：“哥！怎……怎么是你？” 这也太突然了。 …… 半个小时后，南城老街66号。 屋里坐着两个人，外厅的门窗却依然紧闭，空气里弥漫着窒息的静默。 姬正不说话，姬寒也不想先开口。 主要是也不敢说，一说昨天劫米厂的事儿就瞒不住，这要是让姬正知道，准没有好下场。 “你先说，怎么回事。”还是姬正打破沉默。 “这个……其实就是阴差阳错，要不还是哥你先说吧。” 姬正沉吟片刻，喝了口茶道：“南城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因为地理位置优越一早成为日军后勤物资基地，整个东部和南部的战略物资指挥中心。” 第80章 “嗯，我知道。”姬寒点头。 “其实早在日军进城之前，我就知道南城有今天这一日。” “啊？你知道？为什么会知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一个叫梁升的朋友？”姬正问。 姬寒想起来：“记得，你同学，在港城做生意。” “没错，”姬正微微点头，看着桌角慢慢出神，“他认识几个做情报工作的朋友，早在日军还在北方的时候，他们就和日军打过交道。” “回广城战败后，他那些朋友所在的党派损失惨重，南边的信息传递近乎瘫痪。” 姬寒猜到之后的事：“所以，他们找到了你？让你帮忙收发信息？” “差不多是这样。” “原来如此，原来你坚持留在南城，是为了这件事……”姬寒喃喃自语，这个真相不算太意外。 他又问：“你就没想过拒绝？毕竟搞这种事的人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昨天粮仓那六个……” 姬寒一下子想到昨天在米厂仓库里牺牲的六个人，他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粮仓？”姬正敏锐捕捉到姬寒话里的关键。 “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姬寒立刻打住。 不过为时已晚，姬正想到什么：“你别告诉我，昨天粮仓被劫的时候你也在场？” 姬寒真的搞不明白，他哥明明年纪也不大，平时也温温和和，怎么一沉起脸来比老头子更像老头子？ “怎……怎么可能？”姬寒绝不可能承认。 “你手里的烟怎么解释？” 这次需要从南城传出去的信息，都在那支烟里。 “我，我捡的嘛……不是正好在河里游泳吗？”姬寒结结巴巴。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就算是巧合，你又怎么知道把东西交给谁？”姬正扣了扣桌面，沉声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做什么，不要撒谎。” 顶着慑人的视线，姬寒躲无可躲。 只能老实交代：“好吧，其实当时我确实在场……啊啊啊啊！” 和预想中一样，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姬正揪着耳朵提溜起来。 姬寒呼痛：“啊啊啊……哥你怎么这样，人家坦白多少能从点宽，怎么每次一到你这儿就完全相反？”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句，姬寒，以后你要是再做这种不长脑子的事，最好别让我知道。一旦被我发现，就算你活着回来，我也会打断你的狗腿！” 这绝对是姬正有史以来说得最重的话，甚至带了点威胁。 对外人姬正从来都谦谦有礼，只有姬寒，只有这个臭小子能屡次刷低他的忍耐值下限。 “我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要不我先去祠堂里跪着？”姬寒主动道。 姬正松了手还觉得有些气，挽起一截袖子作势要动手。 姬寒眼疾手快捏住他的手腕：“哥！你答应过我的，之前我在医院，你说只要我能醒过来你就再也不会罚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你可是长子！是我学习的榜样！你这样会教坏我的！” 危机时刻姬寒已经口不择言，只要能制住姬正，说啥都不在乎。 这一顿输出还真戳到姬正点上，只见他愣了愣没多久果然放下手。 姬寒松了口气，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便转移话题：“那哥，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你拿到这种消息都是怎么传出去？” 姬正神色严肃：“城里的电讯被严格监控，所有信息只能亲自带出城……” “以往我都是借由家禽运输通道把东西传出去，可最近你也知道，这件事已经不让我去做，这次还真有些棘手。” 姬正被大家记恨是有理由的，在所有人因为一碗大米而挣扎的时候，他却因为仰仗日军的鼻息有酒有肉。 大家不知道姬正守在南城的决心，只看见他对日军卑躬屈膝鞍前马后，不记恨他记恨谁呢？ “昨天粮仓被炸之后，今天起城里所有进出都被禁止，”姬正难得叹气，“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姬寒陷入思考，他在想如何能在这种时候安全把消息送出去。 所有人员禁止出入，要想离开就得找到例外，可是例外都有谁…… 有了！ “可以给我！我可以带出城！”姬寒眼前一亮，“我是学生，他们从来不搜查学生，正好后天有一堂写生课！” “不行，这太危险。”姬正一口拒绝。 “可是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也说了时间紧迫，”姬寒晓之以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用命换来的东西夭折在我们手里吗？” “我说了，我不答应。”姬正背转过身，态度坚决。 “哥！”姬寒无奈，“你有什么担心你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行吗？” “以前他们确实不搜查学生，可今天之后呢？万一他们临时起意全面戒严，被发现你要怎么脱逃？” “那就找个他们搜不出来的方式！” 姬寒话音刚落，兄弟俩都陷入沉默。若是找到合适的法子，这是最好的选择。 姬寒抓住机会说出自己的意见：“要不这样哥，你把纸卷缝在我衣服里面，就算他们要搜查，脱了衣服也不知道我里面有东西。正好我短裤破了。” 姬正没有说话。 姬寒犹豫片刻补充道：“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可以让我班上那些人知道，我也穿着破衣服，我其实也过得不比他们好多少。” 第81章 这话说的是实话，物资供应受限，有钱也花不出去，本来就过得不好。 姬正听出点不对：“什么意思？你在学校……是不是有人欺负？” 姬寒没明说：“也不是，就成绩不好嘛不太愿意和我玩。” “以前你成绩也不好，不照样吆五喝六？”姬正不信，“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姬正扣在桌角的指节微微泛白，姬寒没敢多言。 又是良久的一段沉默，姬正终于松开手起身：“我去做饭，午觉之后回学校上课。” 昨晚睡得战战兢兢，吃完午饭没多久姬寒就睡着了。 这一觉也睡得很不安稳，他梦见被一只巨大的虫子追赶，他竭尽全力狂奔依然跑不过，到最后被巨虫追上，一爪子按倒在地。 眼看要葬身虫口，忽然天降一只巨掌，径直落在巨虫头顶，这一巴掌拍得巨虫绿汁四溅。 虫是死了，姬寒也恶心醒了。 这一醒，竟然发现床边还有一人。 “哥？你怎么在我床上？”姬寒盯着姬正有些诡异的姿势，一脸茫然。 姬正闻言从床脚坐起来，手里捏着一只黑漆漆的小东西：“现在天热，这些吸血的臭虫到处横行，我怕你睡不安稳就来看看，果然腿上就有一只。” “……”原来刚才觉得腿麻，并不是幻觉？ “醒了就起吧，该走了。”姬正替他取过校服，已经洗干净，熨整齐。 “哦，好。”姬寒二话不说起床收拾。 姬正就站在旁边看着姬寒洗脸换衣，等姬寒收拾得差不多，他忽然开口：“抱歉，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姬寒放在扣子上手一僵，觉得纳闷儿：“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种话？” 姬正撇开视线，轻声道：“你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姬寒终于知道姬正突如其来的伤感是因为什么。 他眨了眨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哥哥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哥哥。” “嗯？” “没有哪个规则规定长子的命天生就是贱命，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姬寒鼓起勇气抬头，“反倒是我，欠你良多。” 姬正眼神微滞，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他还不太敢相信，他这辈子能听到这种话。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生命，自己还没过明白呢，拿什么对别人负责。 可事实有时候就是，没有选择地将你推至某个路口，然后不断加重。 姬寒就是姬正背上最大的石头。 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背下去，可没想到有一天这块石头竟然自己溜下来，告诉他：我可以自己走。 很奇妙，不是吗？ 姬寒收拾完见姬正依然没有反应，打算出门：“我走了。” 跨出门槛后还是没听见动静，姬寒回头，姬正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个木头人。 想了想，还是返回房间。 犹豫片刻，姬寒张开双手轻揽了揽姬正的肩膀：“好了别傻了，我走了。” “咚！” 姬寒转身刚准备迈出去，却被姬正一把拽回来，摁着头死死扣在怀里。 “哥？”姬寒被他这出反应整懵了。 姬正深吸了口气，放开手时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同：“好好上课，好好读书。” “嗯，嗯。”姬寒僵着腿转身，一边应一边点头。 “哎，等等。”这回没到门口又被姬正叫住。 “怎么了？”姬寒退了半步，怕姬正又来。 还好不是这个：“你的书包呢？这也能忘？” “书包？” 姬寒念了一声，脑子里赫然闪过书包在他身上的最后一个场面—— 不禁打了个冷颤。 第42章 姬哥决定了 ◎离开南城◎ 他把书包扔米厂仓库里了。 因为不愿眼睁睁看着给他烟的男人去死, 那会儿就丢下书包想回去拼命。 没想到最后人没救回来，书包也落下。 姬寒心里慌的一批。 但这次他选择和姬正说实话：“我好像……落仓库里了。” 姬正神色一紧：“你确定？” “嗯，”姬寒有些心虚, “对不起哥, 我又闯祸了。” “先别说这个, ”姬正抬手, 沉吟片刻下了决定，“你今天就先别去学校。” 姬寒比较担心书包的下场：“如果我书包被他们发现，现在跑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 姬正安慰：“不一定, 昨天又是大火又是爆炸，你那书包说不定已经烧得灰都不剩。” “那要是万一呢？万一……” “就算万一落在他们手里，也绝不能承认。”姬正想了想道，“昨天发生的事, 今天还没有动静, 很可能没有找到。有任何风吹草动之前, 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姬寒冷静不少：“既然跑不了, 学校我还是得去，咬死不认就对了。” 姬正没有反对。 不需要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懊悔, 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应对可能会有的麻烦。他另有打算，并不打算告诉姬寒。 而事实确实是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之后的几天没有任何人因为姬寒的书包找上门来，甚至那支被缝在姬寒衣服内侧的烟卷，也被成功送出城外。 一切太过顺利，姬寒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但半个月后传来的东部作战捷报，打消了姬寒的这个小担忧。 第82章 在这场突然爆发的突击战中，日军因为物资被劫支援不及被瓮中捉鳖。 这可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好消息。 自从南部的大部地区被占领之后, 我方作战就一直处在被动地位。如今一战大捷, 不仅在全国范围内鼓舞了士气, 更可能成为这场长达三年战争的转折点。 消息传开，姬正比平时都多吃了半碗饭：“看来我们赌对了，来，多吃点。” 姬寒接过煎豆腐，和着最后一点饭吃得一干二净：“我还以为就是一点小情报，谁家有几车米这样，没想到竟然干成一桩大事！看来以后要多来几次。” 姬正不赞同：“不行。经此一役，南城越发成为众矢之的，日军也不是傻子，之后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什么人什么情报都和我们没关系。” 姬寒虽然想搞事，但还是听话占了上风：“哦。” 饭后姬正练起了木人桩，姬寒则抱着扶肆在院子里乘凉。 盛夏虽然已经快过去，但多多少少都有些暑气。姬寒敞着衬衫在竹椅上仰面而卧，望着头顶银盘一样的月亮出神。 周身萤火虫飞舞，微风习习。 姬寒头一次不觉得耳旁此起彼伏的蝉鸣聒噪，还挺有生气的。 扶肆在一旁昏昏欲睡，看起来也安逸得很。 “我好像……有点儿理解那些人了啊……”因为姬寒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扶肆睁开眼。 姬寒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红色的徽章，正对着圆月比看。 “这是，一颗星星？”扶肆慢慢靠近。 “嗯。” “哪来的？”扶肆疑惑，“有什么用？” “之前仓库那个男人的，他不是扯下腰带给我烟吗？这颗星星也跟着掉出来，我顺手给捡了，想着回头还给他……” 姬寒顿了顿，收回手：“没想到没有这个机会。” 扶肆挠了挠脸：“你刚才说理解什么？” “啊，没什么，”把红星塞回口袋里，姬寒打算留着做个纪念，“我是说好像有点儿理解，那些因为一句话就慷慨赴死的人。” 扶肆知道姬寒在说谁：“不是一句话，是一个信念。” 姬寒侧头，很认真的问：“什么是信念？” 扶肆面色严肃：“这个，很广泛也很具体，不好说。” “举例子，说故事。”说这个姬寒就懂了。 “就比如……烧鹅。”扶肆还真有，“相信明天能吃上烧鹅。” “这个也算？”姬寒蹙眉。 “信念是你对某个事物的确信和坚持。”扶肆解释，“你想一个人吃，或者只是今天想吃，那当然不算。如果你想以后想吃就吃，想不仅自己有得吃，大家都有得吃，并为之付出努力，那才叫信念。” “哦。”姬寒应了一声，又看起月亮。他觉得自己懂了，又好像没懂。 过了一会儿，姬寒忽然问：“这个东西，人人都要有吗？” 扶肆已经开始捉起了萤火虫：“也不是。” “那我没有，”姬寒收回视线，“除了烧鹅。” “你那是执念，不是信念。”扶肆纠正。 “反正都一样。” “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姬正听见这边的动静。 “没什么，看月亮呢，哥你打完了吗？要不要一起？”姬寒挪了挪，空出身旁的半边位置。 姬正收势：“我去洗洗再来。” “好啊，那我等你。”姬寒笑着又挪回来。 正等得无聊呢，隐约听见一阵敲门声。这个时间点，一般不会有人会来。 姬寒觉得纳闷儿，远远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决定还是自己先去看看。 能在晚上拜访的，大概率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姬寒先是警惕爬上墙头，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只一眼就打消了开门的想法。 因为门口站着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道枝幸太郎身边的万有鑫。 这个狗东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今天不仅自己来，还带了一帮拿着枪的日军，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姬寒立刻找到还在洗漱的姬正：“不好了哥，你快出来，万有鑫找上门来了。” “你说谁？” “万有鑫啊，还到了不少人，看起来好像是在抓人。” 没一会儿姬正就顶着一身湿气出来，头发滴着水都顾不上：“小寒，你先回房，我去看看。” “我就在旁边看……” “回房。” 眼见姬正如临大敌，姬寒实在不好忤逆，只得带着扶肆回去猫着，却也没有老老实实躲在房间。 敲门声越来越激烈，就在万有鑫忍不住打算强闯之时，大门终于打开。 万有鑫看了眼姬正身后，没有急着打招呼：“就姬老板一个人？你弟弟呢？” “今天上了一天课撑不住，吃完饭就睡下了。你找他有什么事，不如先告诉我，等他明天醒了我再转达。” 万有鑫笑道：“那只怕不行，他可是道枝将军指名要拿下的人，今天就是睡了也得从床上扒出来。” 说罢也不管姬正答不答应，回头和身后的日军说了句什么，那些人就要不管不顾冲进来。 姬正站在两扇门之间，门框被他扣得死死的，无论那几个日罗军怎么推搡也不多开一条缝。 万有鑫眯眼发问：“姬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83章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姬正丝毫不动，“大半夜不让人睡觉说拿人就拿人，总得拿出点证据？” “证据？我带的这些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万有鑫反问，“姬老板，我知道你有些主张，但你也要看看现在是谁在向你要人，你不要不识抬举！” “证据。”姬正又重复了一遍。 万有鑫死瞪了半晌不见姬正妥协，冷哼一声：“你弟弟前段时间是不是少了什么常用的东西？” 听见这话，后面躲着的姬寒心里一咯噔：“靠，果然是因为书包冲着我来的。” “喵？”要逃吗？ “插翅难飞，逃去哪儿？” “喵？” “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打斗声—— 没想到姬正比他先动手。 大门已经敞开不少，玄关处倒着两个意欲强闯的日罗兵。 万有鑫指着姬正大惊失色：“姬正！你这是拒不配合？” 姬正丝毫没有因为被枪指着就畏畏缩缩：“我说了，我弟弟的书包只是被偷，他什么也不知道。” “知不知道可不是你说了算！别管他，拿下！” 几人对姬正没有杀意，最多是顶着刺刀驱赶威胁。 可姬正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一把抓过逼近的枪口，手起拳落，不肖片刻就将那群人打翻在地。 万有鑫没想到这群日罗兵这么不禁打，慌里慌张从腰后掏出枪：“姬正，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你打伤护卫队的事瞒不住，道枝将军一定会迁怒你。如果不想死，最好老老实实交出你弟弟。” 姬正直视万有鑫手上的枪口：“如果我说不呢？” 万有鑫咬了咬牙，慢慢扣下扳机：“那我只能……” “等等！” 姬寒深知姬正不可能快过子弹，他有想过一枪打死这个狗汉奸，但左右逃不出去还得牵连姬正。 犹豫片刻还是收起枪自己跳出来：“我在这儿，我跟你走，你别开枪。” “你出来干什么？”姬正侧首。 “他们要找的是我，我跟他们去就是了，反正我们也没做什么错事，到头来发现误会一场不就什么事没有吗？”这话算是宽慰。 “是不是误会你说的可不算，”枪口移向姬寒，万有鑫道，“自己上车。” 姬正拦住姬寒的去路：“把枪放下。” “姬正你……” “我说把枪放下，”姬正沉声，“只要你一枪打不死我，我的拳头依然会落在你头上。” 万有鑫扫了眼还在地上痛吟的日罗兵，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愤愤收起枪：“走吧。” 姬寒拍了拍姬正的胳膊：“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谎话圆的好，还不是说跑就跑？姬寒不担心。 “不只有你，还有姬老板，”万有鑫不甘，“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你也得跟我们一起回去。要不怎么向道枝将军交差？” “好。”姬正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哥？”姬寒蹙眉，他就没见过姬正这种上赶着要坐牢的人。 他甚至想，刚才出手伤人究竟是他冲动行事，还是一早就计划好，找个借口和他一起被抓回去？ 虽然疑惑，这种时候也不好问。 姬寒没想到自己逍遥法外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是因为一个书包锒铛入狱。 而且这个狱坐得还不怎么舒服。 牢门一关，唯一的光线就只剩下离墙面两人高的铁窗，地上一片潮湿，鼻尖萦绕着挥散不去的霉味，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让人头皮发麻的臭味。 “道枝将军今天没空，你们先在这儿住几天。”临走之前万有鑫趾高气昂，说罢就带着人离开，连灯也没给留一盏。 这和姬寒想象中坐牢的场面不一样，他先是看了看走廊的情况，黑漆漆一片死寂。 “喂，有人吗？你们都不审审我的吗？” 喊了两句没有回应，姬寒也就坐回姬正身边：“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不是找到书包要审讯我吗？怎么一个搭理的人都没有？” 姬寒正在整理炕上的干草：“这是知道我们不会承认，先冷静冷静。” “那什么时候再来？总不能就这样关我们一辈子吧？” 姬正率先坐下，朝姬寒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先坐。” 姬寒抗拒：“我不要，脏死了。” “将就将就，来吧。” 姬寒坐得不情不愿，只落了个屁股尖在炕上，背脊也离墙很远，看着从窗口倾泻进来的一小撮儿光柱发呆。 姬正也不急着说话。 没过一会儿，窗外钻进来几只萤火虫。 姬寒看着看着竟然笑了：“刚才在院子里没能和你一起看的东西，在牢里看见了，也算不亏。” “今天的月亮是挺亮。” 姬寒看着这些萤火虫，背脊渐渐放松下来：“有时候想想我还挺羡慕这些小东西，虽然活在黑暗里，却能自己给自己发电，省事儿。” “不要羡慕。”姬正扣着一条腿，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能够看见阳光，还是不要羡慕黑夜下的萤火虫。” “为什么？”姬寒问。 “那不值得。”姬正答。 黑暗里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有太多让人无能为力的苦痛。 第84章 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特别，放弃真正带来快乐的东西，那不值得。 姬寒竟然听懂了。 他驱赶着身前的小亮光离开：“所以，我们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姬正没有回答，而是问：“后悔吗？” “后悔。”姬寒也学着姬正的姿势半躺下，“后悔没有早点站出来，站到你身边。” “现在也不晚。” 姬寒的手渐渐探向腰后，在枪口和枪身来回打转：“当然不晚，只要是我，任何时候都不晚。” 如果说来之前他还有些犹豫，得知道枝对他们的打算之后，现在姬寒只有一个想法—— 离开南城。 “睡吧。”姬正忽然道。 “你先睡。”姬寒睡不着。 姬正见他一动不动，便来拍他的肩：“小寒，不要着急，明天会有转机。” “什么？”姬正看出他想要强闯的打算。 “永远不要满怀希望，永远……不要放弃希望。”姬正直视着姬寒的眼睛，“还没有到非逃跑不可的时候。” 姬正这话说得平静，殊不知已经在姬寒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这句话……” 这句话是故事里姬正命定的遗言。不！不是！“满怀”和“放弃”两个词的顺序彻底颠倒，这句话的意思就完全不同！ 前者是穷途末路恨意难平的无可奈何，而现在……则是柳暗花明方兴未艾的从容不迫。 姬寒简直不敢相信：“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再给我一天时间，等我打完这一场。” 姬寒有些摸不着头脑：“打完哪一场？和谁打一场？” 姬正眼眸清亮：“道枝幸太郎。” 第43章 姬哥泪崩了 ◎谁说人不可以快过子弹？◎ “你的意思是, 和他打一场就能解决问题？”姬寒不信，这也太简单了。 姬正点头：“不只是打一场而已，这是武道之间的较量, 他会答应的, 他乐意至极。” 姬寒对姬正这番说辞抱有怀疑, 说白了他还是不相信所谓的某个精神能给人带来希望。 武道？姬正或许有, 道枝幸太郎这种杀人狂魔又怎么会有？ 但事实证明，姬正的预料是对的。 但也不是全对。因为道枝要求姬正在和他比武之前，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有真正的武士才有资格和我对战, 你必须证明自己不是个孬种。”道枝如是说。 “可以，我也有个条件，”姬正道，“只要我赢过你, 就让我和我弟弟离开南城。” “可以, ”道枝一口答应, “不过需要你一步步赢回来。” “怎么个赢法？” 道枝示意姬正看看道场左侧跪坐的一溜武士：“打赢一个, 换一条胳膊，再赢一个, 换一条腿，脑袋，脖子，身躯，也是一样。” 这些都是特战军最有实力的武士，眼神就透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凶狠。 道枝又指指了右侧：“这些，是你自己的。” 姬正知道道枝在为难他, 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拒绝：“好, 我答应。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就明天。” “在哪儿？” “你定。” 姬正没有想多久：“就定在老街菜市场门口，要让所有人都来看。” “可以，还有什么要求？”道枝做出一副极为大度的样子。 “不许随便开枪。” 道枝犹豫片刻：“我答应。” 姬正和姬寒刚从牢里回来，明天和道枝对战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南城。 有不少人不相信姬正会突然做出这种事，不相信他们所以为的软骨头，竟然会硬起来。 不过也有不少人对这件事报以期待。 毕竟苦日子过久了，谁都想出口气。以前时机不对没人敢出，如今战况逆转，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 人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能替他们抒发愤怒的英雄。 没有人比姬正更合适，他原本就是个习武之人。 因此第二天比赛还没开始，菜市场门口里里外外就将比斗的场台围得水泄不通。 台上台下守着维持秩序的日罗兵，尽管他们有枪在身，但在数百倍于自己数量的南城百姓面前，气势依然落于下乘。 “姬正！姬正！姬正！” “姬正！姬正！姬正！” 道枝来得很早，他站在高高在上的看台上。 万有鑫怕他看见眼前的场面不高兴：“道枝将军，要不先让他们安静下来？” 道枝俯瞰着地面拥挤嘈杂的人群，不以为意：“叫得越响，输的时候就越愤怒，让他们尽情狂欢。” “是。” “姬正还没来？” “还没有，因为害怕临阵退缩也不一定……” 万有鑫的马屁还没拍完，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哗然，朝着菜市场门口的方向裂开一条路。 尽头站着的，正是万有鑫口中临阵脱逃的姬正，还有姬寒。 姬正依然穿着那身青灰色长衫，顶着道枝的视线不卑不亢，对围观者的呼喊充耳不闻，半拾衫脚拾级而上。 “哥！加油！我们一定会赢的！” 姬寒被拦在场台之外，加油鼓劲的势头却没有因此打住。 占据场台一角，姬正微微抬手，台下的所有呐喊适时停止。 他向看台上的道枝示意：“可以开始了。” 第85章 道枝眼中的兴味难以掩饰，半晌从姬正身上挪开视线：“你们，下去。” 左侧看台的六个武士应声跳下看台，相继落在场台之上。 万有鑫也紧跟着下场，带着铜锣一起：“我宣布！激动人心的中日武道之争现在开始！有请中方代表，南城姬正！” 听得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姬正朝对面六人微微抱拳，而后是看台和地面的围观群众。 “第一轮对战日方代表，山田日下武士！” 六人之中有一人上前。 “本场比赛的规则是不使用任何武器，各凭自己的近战……哦嚯……” 万有鑫尚站在台上解释比赛规则，不妨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爪丢下看台，飞出去老远。 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山田便按捺不住朝姬正劈过来，掌风犀利。 姬正反应迅速，侧身避过抬拳直击对方内肘，右脚插空截断对方已经起势的左膝。 趁对方晃神之际，直拳长驱直入直击对方胸口。 “嘭！” 眨眼之间化解对方攻势，两拳将人送下场台。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姬正已经正身收势，长衫甩动，与台上另外五人抱拳：“四截，姬正。” 看台上的道枝第一个鼓掌：“好！好拳法！继续打！” 如梦初醒一般，台下爆发震耳欲聋的掌声：“姬正！姬正！姬正！” 姬寒更是高兴得跳脚：“哥！好样的！往死里揍！揍死他们！” 万有鑫揉着屁股靠近台边：“接下来对战的是……” “不用浪费时间，一起上。”姬正侧头。 “你说什么？”万有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打五个？” 姬寒一听这话立刻反驳：“五个算什么？上面还有八个要打！愣着干什么？说一起打就一起打，快宣布！” 在姬正看来，他只是选择了最节省时间的方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在外人看来，这却是不折不扣的挑衅行为。下面的围观群众呼声更甚，台上的道枝却紧了紧握在刀柄上的手。 台下的比斗已经开始，即使被五人围攻，姬正依然不落下风。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招式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道枝看了会儿朝右侧候场的属下勾了勾手，耳语几句的功夫，台下的动静已经结束。 “第一轮热身赛，南城姬正获胜！” “姬正！姬正！” 等到第二轮开始，上场的武士就比上一轮有策略得多。 一人占据一个方位，将姬正死死围在场台之中，出手也大多在同时，看似混乱，在姬正出拳时又呈现退意，不像是比斗，更像是在耍弄姬正。 姬寒起初还以为他们这是怕了，毕竟姬正的拳头太快，力道也出奇可怕。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从姬正微微汗湿的襟口发现不对—— 他们在拖延时间，更准确的说，是在消耗姬正的体力。 或许知道寻常手段打不过，便声东击西以退为进。 “卑鄙！” 姬寒看了眼在看台上兴致盎然的道枝幸太郎，知道这都是他的主意。 “狗屁武士道，阴沟里的东西！”他忍不住骂道。 “兵不厌诈，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哦。”扶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他们诈别人我屁事没有，诈我哥我当然不高兴！”姬寒愤愤不平。 扶肆瞥了他一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很擅长吗？” 这句话当真点醒了姬寒。 真是乖乖仔做太久，姬寒几乎都快忘了，曾经他也是个人人喊打的坏东西。 他灵光一闪，悄悄从人群前排消失。 没过一会儿，台上的情势就发生转变。原本固若金汤同进同出的那几个武士，突然有一个人滑倒在地！ 阵型被打乱，姬正很快抓住空子，挨个把人送出局。 “第二轮热身赛，依然是……南城姬正获胜！” 姬寒远远躲在菜市场的承重柱之后，收起手里的弹弓，欢呼着跑入人群。 道枝幸太郎的视线在他所在的方位微微凝滞，而后解开腰间的长刀，慢慢走下看台。 “姬正先生武艺精湛，实在让人敬佩，敬仰，”说到这儿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论起武道精神，实在远不如我日罗的武士道。” 姬正隐约知道怎么回事，瞥向姬寒的眼神带了两分警告，对道枝的回应却刚硬至极：“是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贵国还有武道？” “哈哈哈！我喜欢你的倔强。”道枝随手将解下的佩刀横置在台首的木架上，“我不用手脚之外的东西，你也最好别用。” “当然。”姬正随着道枝的靠近微微移动。 “那么……失礼了。” 话音落下，迅疾的拳头便朝着姬正的面门而来。 姬正依然稳健，下意识想要截当对方的招式，不过这次却不如前两轮顺利。 经过前两轮的观战，道枝对姬正的风格路数多有了解，自然会针对防范。 姬正陷入被动阻挡，一开始就落入下风。 姬寒在台下看得干着急。 刚才的手脚明显被这两人发现，再来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平白连累姬正的名声，他不能干。 但他又不会武功，虽然逃命的本事一流，可用在对敌上却毫无用处。 第86章 除了呐喊助威，姬寒想不到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扶肆忽然从旁提醒：“我觉得，你可以悄悄去把围栏关上。” “什么？为什么要关这个？” 他们所在的菜市场，外面围着一圈厚厚的铁丝网，鹿砦沙袋整整围了三圈，就为了让这次比斗顺利进行。 “未雨绸缪，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也有时间补救，还是提前关上比较好。”扶肆专注在台上的比斗。 姬寒略一沉吟，转头按他说的去把围栏关上。 再次回到台下，台上的情势已经发生逆转。 熟悉道枝的路数之后，姬正慢慢占领上风。道枝的招式逐渐被他克制。 此时两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道枝动作迟缓不少，姬正更是汗如雨下。 姬正比谁都清楚这场比斗不能拖太久，手上的速度越发让道枝难以招架。 道枝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极力引着姬正朝场台边缘走。 姬正看出他的目的，始终站在场台里侧。 他正等着道枝的下招，却见道枝忽然朝场台另一侧的木架奔去，架子上放着一柄修长的弯刀。 “噌——” 刀身划破空气转眼朝着姬正所在的方向劈斩而来。 “哥！小心！”姬寒提醒。 姬正赤手空拳，对上锋利的钢刀自然不敢轻易上前。 可是道枝紧追不舍，被愤怒冲昏头脑之后上哪儿去记得他引以为傲的武士道？ 姬正以木撑抵挡，木撑在锋利的钢刀攻势下节节败退。 转眼间场台上一片狼藉。 眼看姬正手里的木棍越削越短，刀锋随时能落在他脸上，台下的姬寒按捺不住，拔出枪朝着道枝的后背猛然扣下扳机—— “嘭！” 道枝比刀锋先一步倒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陷入沉寂。大家没想到道枝幸太郎会在这个时间，在这样的地点倒下。 所有人，包括维护秩序的日罗兵都陷入诡异的死寂。 就在此时，一道尚显稚嫩却饱含激愤的男声从人群中响起： “大家冲啊！弄死这群狗日的！大不了同归于尽！解放南城！” 起初声音还只是在人潮里，很快就顺着台阶走入众人眼前：“解放南城！解放南城！” 是个穿着南城中学校服的高瘦男孩儿，他举着手里的枪，嘶声力竭。 姬正一眼认出眼前的人是姬寒，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远处某个日罗兵的枪口已经对准姬寒的方向。 到嘴的话霎时咽回去，与此同时一跃而起扑向姬寒身侧。 “嘭——” 台上唯二的身影同时砸落在地。 静默之后，围观群众中爆发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解放南城！” “解放南城！” “解放南城！” 他们越过防线，抢过枪支，登上看台…… 他们有人倒下，但有更多人活着…… 这样混乱而壮观的场面实在难得一见，可是姬寒此刻却毫无心思，他所有的注意都在身后毫无声息的男人身上。 他死死按着男人的胸口，眼泪和掌心下喷涌的血一样湍急。 “哥！哥！哥……” 扶肆好容易钻进来：“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送医啊！” “哦对！送医！送医……”姬寒麻木重复了两句，瞬间活过来似的抄起姬正搭在自己背上。 不等站稳就已经狂奔出去：“让让！让让！我要救我哥！我要救我哥……” 谁说人不可以快过子弹？ 在别无选择的时候，在唯一在乎的人命悬一线的时候，在你发现你的软肋要被打中的时候…… 就可以。 可是姬寒宁愿自己没有被姬正救下，他不想在好日子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灰溜溜滚回去，他不想在所有人还不知道姬正是谁的时候灰溜溜滚回去。 他不想回去，他还想在这里多待久一点！ 姬寒知道自己这辈子就没哭这么狼狈过，他知道很丢脸，但是他忍不住…… “你们快救救我哥！快救救他！”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路狂奔，直到亲眼目送姬正被送入手术室，才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很多年后，每次听扶肆说起当时的场面，姬寒都会沉默不语。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那一个晚上，是他已过人生中最茫然的时刻。以前没有，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 好在所有的担忧都是虚惊一场。 姬正在手术后第三天醒了，在等到他睁眼的消息之前，姬寒先等来了另外两则好消息。 第44章 姬哥撒娇了 ◎去嘛，你就去嘛哥◎ 一是南城解放成功。 那天菜市场门口, 南城百姓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在场的日军高级将领反杀了个干净。 日军群龙无首混乱了好一阵，恰逢在外蹲守的各党派联合军发动进攻，里应外合, 天黑之前就成功解放了南城。 这些天城里都在清算, 被占有的店铺、资产大多还给南城的百姓。 只有一些事关军备的重要物资被联合军队征走, 一般人不在乎这些, 反正和他们自己无关。 不过这事儿和姬寒倒有不小关系。 他们姬家的几个厂子，依然没有还回来。事关重大，姬正又昏迷不醒, 这事儿也就没人去处理。 第87章 第二件事，也是和姬正有关。 今天一大早，城里的报纸和医院电台同时报道了一则消息。 新闻标题为《以一武学宗师的坚守，谈民族精神的崛起》。 写的内容是什么看标题就知道, 姬正以武道和日军对决的事情被人传出去, 生平事迹被人洋洋洒洒写了六千字, 从姬正留守南城的初衷, 到武场上的激烈对战，全被人记录下来。 绘声绘色画面感极强, 且言辞激烈饱含情绪。南城人自不必说，这几天已经有好几拨人来医院看过，只是被姬寒以姬正需要静养挡回去。 重要的是，现在全国各地都传得沸沸扬扬。 简而言之，姬正出名了。 姬寒一点儿不意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令他感到意外的，这则新闻的作者还是个熟人—— 林正堂。 姬寒把借来的报纸递给扶肆看：“这么久没听到这人消息, 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没想到不仅没死, 还走上了这条老路？” 扶肆一目十行：“倒是没有说什么坏话，连带着还夸了你一顿。你们之间没有交道反而是好事，现在尘埃落定，之后更不可能有联系。” 姬寒望着窗外的树叶，没有说话。 恍惚间留意到床上的人影似乎动了动，转身在床边半蹲：“哥，你醒了吗？” 姬正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眼。 “哥，你感觉怎么样？胸口疼不疼？疼的话我叫护士……” 姬寒说着就要去按呼叫铃，被姬正一把抓住手腕：“不用，我很好。” 声线沙哑，透着姬寒从未见过的虚弱。 “我给你倒水！”姬寒扯了扯，没扯动，回视姬正的眼神带着疑惑，“怎么了，哥？” 姬正目不转睛盯了姬寒片刻，摇摇头松开手：“没事。” “那就好。”姬寒一早问过医生，对照顾伤患要做的事了如指掌，“来，小心。” 姬正微微低头喝得一干二净，开始打量病房里的东西：“我睡多久了？” “三天。”姬寒放下杯子又取过保温瓶，里头是粥。 他吹了吹递到姬正嘴边：“医生说你今天就能醒，最好能喝点粥。” 姬正配合至极，囫囵一口吞下却见他眉头微挑。 姬寒看起来有些紧张：“怎么了？不好吃吗？” 姬正留意到姬寒拇指指腹的红痕和食指外侧的水泡，怔愣了一瞬后很快恢复正常，笑道：“好吃。” “是吗？”姬寒闻言眼神一亮，“那我也吃一口，我都还没尝过呢。” “哎等等。”姬正立刻出声阻拦。 “怎么了？”姬寒手上一僵。 姬正顿了顿，说得有些急：“我肚子有点饿，这一杯都归我，你要吃出去买。” 姬寒这才反应过来，挠挠头不好意思：“对哦，我都忘了你三天没吃饭，那你先吃，不够我再去买。” “嗯。” 姬正看起来确实饿得狠了，一大杯粥吃得一滴不剩。 扶肆在旁边一会儿看看姬寒，一会儿看看姬正，过了片刻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哦～” 吃完饭，姬寒和姬正说起这几天城里发生的事。 听见南城解放，姬正双拳微微攥紧，良久没有言语。 “还好都过去了，哦对了！”姬寒不想姬正伤没好还耿耿于怀，说起另一件事，“哥你知道吗？你现在成了南城英雄了！” “什么？”姬正回神。 “你等下，”姬寒扯过扶肆屁股下的报纸，“你看！就是这个，他们说你是解放南城的大功臣，是民族英雄啊！” 姬寒怕姬正看不清，指着其中的某个段落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听：“堪称华夏之脊梁，民族之脊梁，在此……” “谁传的？”姬正伸手去抓，却因为牵引伤口发出一声痛吟，“嘶……” “怎么了哥？是不是牵动伤口了？你别乱动，我给你念。” “我不想听，你拿走。”姬正看不出一点儿高兴。 “为……为什么？”姬寒不理解，“这不是好事吗？”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民族英雄，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姬正正色，“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仅此而已。” 说罢眉心微蹙，似乎很难受。 姬寒哪儿还顾得上报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说了，等会儿就去报社发一篇澄清宣言，别让他们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高帽子……你别生气，好好静养。” 姬正慢慢平复：“我没有生你气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被人谈论，不想被人打扰。” 姬正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良久姬寒说起另一桩事：“还有一件事哥，咱们被日军征走的厂子，要怎么处理？” “有人联系过我们吗？”姬正问。 “有，联合军有派人来找过我，说等你醒了商量物资赊借的事，他们应该也很需要那些东西。” 姬正沉吟片刻道：“捐了吧。” “捐了的意思是？”姬寒不敢确定。 “他们需要这些东西，留给他们。” “喵？” “什么！”那么大的家业，说捐就捐了，姬寒光听着都肉痛，“一点不都留吗？都捐了咱们吃什么？哥你怎么想的？” “我不是捐给他们，是捐给所有还未解放的同胞。”一句话，拍死了这个决定。 第88章 姬寒十分挣扎，一边是自家巨额的财富，一边是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陌生的家国大义。 “那能不能，别捐那么多？多少留点，两点也行。” 姬正轻笑道：“我们也不是一无所有啊，老街还有三家门店，家里的积蓄，哦对了，单你之前收缴周家昌的那六千大洋，就是一笔巨款。” 他继续宽慰：“何况，我们有手有脚身体健全，想要什么不能挣回来？” 话虽如此，姬寒多多少少心里不乐意。 南城本就满目疮痍，原本姬寒还指望着自家的巨额财产过几天好日子，等时机到了就回去。 现在好了，最大的指望没有了，他的希望消失了，对南城愈发没有什么牵挂。 “那要不，我们离开这儿吧？”姬寒忽然开口，小心翼翼试探姬正的口风。 “去哪儿？”姬正没有一口拒绝？ “可以去港城啊，之前不是还说让我去那儿上学吗？” 姬寒的理由冠冕堂皇，而且不止一个，“你刚刚也说不想因为比武的事被人打扰，可是人在南城，离大家这么近总会有交集，每天晃来晃去都会有人喊你英雄，那多困扰啊？” 姬正犹在思考。 姬寒再接再厉：“反正做生意嘛，在哪儿不是做？港城经济发达机会也更多，说不定我有朝一日还能成为港城首富呢！你要拒绝未来首富的邀约吗？” “哈……”听到最后一句，姬正终于破功，“你啊，大字都不识几个，少说些大话吧……” 姬寒仿若未闻，缠着姬正又说起港城的烧鹅来。 “孩子快饿死了……可怜可怜吧……” “喵～”我也想吃啊，扶肆附和。 …… 之后的两个月，姬正都在养伤，从医院回来之后一直没出过门，去港城的事也没再提起。 反正姬寒也不指望自己能一次说服他，慢慢来嘛。 就在姬寒琢磨着这场持久战该怎么打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封信帮他解决不小的麻烦。 这天姬寒刚从学校回来，进屋就发现姬正拿着一封信坐在厅里独自出神。 “看什么呢哥？” 姬正招呼他过去：“来看看，你梁升大哥来的信。” 姬寒接过信，不过两眼便扫过：“梁大哥让我们搬去港城？” 他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儿啊！哥，你怎么想？” “就这么高兴？”姬正假装严肃。 “哎呀，我怎么想的哥你还不知道吗？”姬寒拽着姬正的袖子，学着隔壁邻居弟弟妹妹找自己要零食时的语气，“就去嘛，你就去嘛哥！” “我再想想。”姬正垂眸。 姬寒一听这话瞬间来劲，没想到姬正今天这么快松口！要知道平时要说服他干个什么事，那可是最少要请出十匹马，今天就这么一招，成功了！ 撒娇的威力原来这么强大的吗？ “那我去收拾东西！” 旁人不知道，姬寒还不知道吗？想一想的意思就是晚一点再答应，四舍五入，这不跟现在就走一个意思？ “哎……小寒……” 十天后。 南城老街66号门口。 装载行李的货车已经早两日送去港城，今天的姬寒兄弟俩是轻装上路。 姬寒一早就在车里等着，左等右等没看见姬正出来，以为他又后悔。 打开车门正好撞见姬正提着箱子出来，却没有朝他这边过来，反而掏出什么棍子往门边的墙面去了。 姬寒小跑过来查看：“哥，这是要干什么？” 姬正拿着铁片正往门牌上撬动：“把这东西取下来。” “门牌号？”姬寒又确认了一遍，“取这个东西干嘛？到时候过去也不住老街66号了。” “所以更要带着。”姬正没有回头，说话间已经取下门牌放入箱子里。 老街的店铺已经转给别人，但是房子还是留着，以后想回来随时能回，所以姬寒不理解。 不过他不理解姬正的事儿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也没有太纠结。 两人收拾好大门上车，经过熟悉的老街商铺，不停有邻居从店里出来打招呼。 “一路顺风啊阿正……” “姬老板走好！” 姬正举着手微笑示意，看起来和往常任何一次出门都没有什么区别。 姬寒趴在窗边看着车窗外逐渐后退，慢慢远去的声音和景象，忽然发现自己也不如想象中那么想离开这个地方。 “后悔也来不及了。”身后传来姬正的声音。 “谁后悔了？”姬寒回头。 “哭也是没有用的，以后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我什么时候哭了？你又瞧不起我？”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真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过？” “哥！” 车子逐渐驶离南城，这一走，就不会再轻易回来。 第45章 姬哥明白了 ◎要么人多势众，要么财大气粗◎ 经过一晚上车程, 兄弟俩顺利抵达港城。 过关之后转乘市内交通，姬寒刚落地没多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阿正！” 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路边，扶着车门朝他们招手。 姬正停下脚, 拉着姬寒朝他走去：“他就是梁升, 咱们过去。” 第89章 “阿正, 好久不见了。伤可还好？”梁升迎面抱了抱姬正, 不如姬寒想象中难以接近。 之前屡次听姬正提起此人，还以为他在港城颇有面子，如今见到本人, 意外发现一点架子都没有。 “已经大好，你怎么样？” “混口饭吃嘛！”梁升留意到一旁的姬寒，“这就是你弟弟？” “对，叫姬寒。”姬正转身, “小寒, 打招呼。” “梁大哥。”姬寒礼数周全, “久闻大名,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哈哈哈听你哥说你是个反骨仔，怎么我看着一点不像？” 姬寒意味深长看向姬正：“以前不懂事, 现在长大了嘛。” 姬正不曾回视：“咱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房子都收拾好了，拎包入住。” 港城的房子不太好买，但梁升还是帮忙物色到一户位置很不错的两居。 处在热闹的码头附近，从四楼天台望出去，能一眼看尽港口的繁华美景。 楼下商铺甚至比南城老街还紧密，寸土寸金的地方百货林立, 舞厅赌场则是南城完全没有的东西。 此时不过七八点, 满街都弥漫着点心和花茶的香气, 咖啡熟悉的焦糊味让姬寒沉溺良久。 “你说找个地段好点儿的，我就选了这儿，交通生活确实便利，就是价格贵了不止一点点……” 下车之后，梁升和姬正走在前头。 “我知道，一共多少我转给你。” “说这话就生分了，你们刚来港城不知道，这可是个销金的地方，我知道你把家业都捐了，带过来的余钱经不住几年花的，房子就当我送小寒的见面礼，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那怎么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姬寒对两人的对话不感兴趣，来来去去的本地话听得姬寒一头雾水，只能看看远远近近的西式建筑。 要说最吸引眼球的，还得是视线尽头那片十多层高的尖塔城堡。 干净独特的色调在一众烟火气十足的民居之中格外显眼，朝向港口的正面墙体霓虹闪烁，门口进出的也是香车宝马，里里外外就写着“上流”二字。 多看两眼的功夫，姬寒隐隐觉得手腕有些发热。 撸起袖子，竟然发现之前一直沉寂的木珠手串微微闪着白色的灵光。 “亮了！”扶肆眼眸睁大，“终于又亮了！” “说明什么？”姬寒想起刚来这里时在巷子口撞到的那个男人，“该不会？” “多半他也在港城，而且离我们不远。”扶肆道。 姬寒正要说话，就听见前头传来姬正的呼喊：“小寒？别乱跑，先回家。” “哎！来了！”姬寒赶紧跟上，三人很快没入巷中拥挤的人群。 午饭是在外面的饭店里吃的，姬寒终于一尝夙愿，抱着烧鹅大快朵颐。 姬正和梁升叙完旧，又开始说起做生意的打算。 “你打算做点什么生意？我可以帮你看看。”梁升问。 姬正：“以前店子里的字画和古董我留了不少，想着能不能找家店面卖点古玩？不用太大，能放下两个架子就行。” “说实话，古玩行情不好，在港城没有渠道和货源你玩不下去，你有没有其他的打算？” 姬正沉默了一会儿：“这样，你能不能先带我到周边看一看？看完之后再做打算。” “没问题。”梁升一口答应，顿了顿想起什么，“哦对了，看完之后还得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皮尔斯大人，他是负责整个东水码头的督管，和总督大人关系很好，要想在这儿做生意，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 姬正点点头：“打交道的意思是……” “提前告诉你也无妨，”梁升凑近些许，“说白了就是你做生意他拿回扣，一般刚来的时候高点，一个铺子一个月五百块，等时间久了能谈下五十一百。” “那一个铺子一个月能挣多少？”姬正微微蹙眉。 “看做什么生意，像我这样做海货是要看天气的，手底下有百十来个弟兄跟着我干，好的时候一个铺子一个月能有两三千，坏的话也能有七八百，厂子的钱另算。怎么样？要不要给我一起干？”梁升以为姬正有合作的想法。 “你这个我做不来。”姬正摇摇头，“有没有什么生意不归皮尔斯管？” “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梁升正色不少，“这里是租界，是洋人的地盘，你想要在这里讨生活，就必须把他们供起来，谁都不是例外。” 梁升本是一番好意，可姬正闻言却一脸肃容：“我问你，你在港城这么多年，有没有算过给了他们多少钱？” “太多了，逢年过节也送过去不少。” “纳税是应该的，没有哪个地方规定还得交地方保护费，别说南城，就是内地再偏远的地方也没有。” “阿正，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姬正放下筷子，“这个钱我不会给，但生意我要做。” 姬寒正好扒完最后一口饭，听见姬正的尾音放下碗筷就问：“做什么生意？” 姬正起身：“回去再说。” “阿正！”梁升神色紧张，立刻跟出去。 姬寒和扶肆两脸懵：“怎么回事？” 很快姬寒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90章 回去之后姬正盘下一家铺子，做的是家具生意，他在南城有点货源。但是没开几天店子就被人砸得稀巴烂。 姬寒刚从学校回来，看见满屋子的狼藉，姬正一言不发站在厅堂门口，眼眶登时通红。 “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哥？好好的怎么会有人砸人铺子？” “没事，你上去写作业。”姬正十分平静，躬身收拾起地上的木板。 “都砸到家里来了，怎么还叫没事？哥，我要知道真相！” 姬寒见他不愿意说，第二天找到梁升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叫皮尔斯的洋人找人干的。 “那个洋人在哪儿？” “小寒，你不要冲动，你哥已经因为收钱的事跟我疏远不少，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找皮尔斯麻烦，是让你劝劝你哥不要太执着。” “我哥又没错，我为什么不能找皮尔斯麻烦？” “可是你们总得找个事做？不想交这个钱可以，码头上有的是工作，端看你哥能不能吃苦。就算他能吃，你愿意让他吃吗？” 姬寒没法儿反驳，他还真不愿意看姬正吃这个苦。 “听话，回去劝劝你哥，别说是我的主意。能不打工还是不打工，你哥一身本事，至少也能开个武馆不是？”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姬寒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就和姬正说起这个事：“要不哥，咱们开武馆吧？之前家里不也是开过的吗？你现在也有点名气，不愁生意才对，到时候人多了，还怕给不起保护费？” “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不会问吗？街坊邻居。” 姬正放下茶杯：“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姬寒不解。 “是……”刚开个口，却不见姬正往下说。 “大家都这样，咱们胳膊再粗也拧不过大腿，你有什么顾虑，等咱们在这儿站稳之后再说行吗？” 姬寒耐心劝说：“你看在南城的时候，我们原本只是想打败道枝幸太郎，后来大家一起上意外解放南城，所以说，要想改变现状，要么人多势众，要么咱们自己财大气粗！”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 “那是，毕竟是要成为港城首富的男人！”姬寒猛拍胸脯。 姬正忍俊不禁，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 原本的店铺装修一新，挂上“四截拳馆”的牌匾，如此兄弟俩才算在港城安定下来。 不过计划归计划，日子真过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晃眼两年过去，姬寒都到了考大学的年纪，四截拳馆依然还是开张时的老样子—— 港城不如南城，没有学武的风气，加上姬正行事又低调，从来不说自己是什么宗师高人，平时店里的顾客都是姬寒一张张小广告贴回来的，甚至还鼓动了不少同学。 然而店里依然处于亏损状态。 每个月的保护费，水电费燃气费伙食费、姬寒的学费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带过来的钱买过房之后租下店铺就已经很勉强，开店两年，经济情况不仅没有好转，裤腰带反而越勒越紧。 港城的日子，也不如想象中好过。 不过日子虽然过得干巴巴，但胜在安安稳稳没有什么大麻烦。 兄弟俩都很满足。 这天放学姬寒带回来一份报纸—— “哥！好消息！你快看啊，抗战迎来解放最终之役，新闻上说了，最迟下个月就能把那群狗日罗军赶出中国！” 姬正听见这话菜也不切了，随手在身上擦了擦立刻接过姬寒手里的报纸：“我看看。” 他翻了两翻，清亮黑眸里的笑意越来越盛：“我本想做一只雄鹰，却在刚学会飞翔时被人折断翅膀，没了翅膀还如何翱翔……” 看着看着还念念有词起来。 姬寒莫明觉得这段话很熟悉：“这个不是，不是那个谁？” “死后再变成一只狼，用钢铁般的獠牙撕碎敌人的胸膛，用喷溅的血液浇灭四散的炮火，最后，我堕入黑暗，敌人也堕入黑暗……” 姬正才念完姬寒就想起来：“是林正堂啊！这不是他当初写的遗书吗？怎么还加了一段？” 姬正看了看落款：“作者是叫林正堂，怎么，你和他认识？” “何止是认识啊……” 姬寒正要把那天“救”林正堂跳楼的光辉事迹说出来，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谁啊？这个点过来敲什么门？”姬寒放下书包。 “多半是阿升，你开门，我继续做饭。”姬正又进去厨房。 姬寒也以为是梁升，大剌剌扯开门：“梁大……” 嘴角的笑意在开门之后顿时僵硬，因为门口站着的人不是梁升，是一个姬寒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来这儿的人。 第46章 姬哥威胁了 ◎你对你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正堂？”姬寒扣着门有些警惕, “你来这儿干什么？” “你还是叫我林文吧，”三年不见，林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身不羁的愤青, 背带西裤衬得他长身玉立, 说话也斯斯文文, “正堂是笔名, 老朋友都叫我林文。” “和我有屁关系。”姬寒冷脸，说完砰的一声关门。 厨房里的姬正听见声音：“谁啊？” “哦，找错门了。”姬寒无比自然。 不料话音刚落, 就听敲门声再次响起。 第91章 姬正：“？” 姬寒：“……” 姬寒一脸无辜，姬正和他对视片刻，洗了手自己出来。 “哎……哥……” 姬寒哪儿拦得住姬正？一个扫臂就被丢出玄关。 门再次打开，对上林文陌生的脸姬正怔愣片刻后问：“请问你是？” “您就是姬正师父？”对方准确叫出姬正的名字。 “你是？”姬正没有直接回答。 “是这样, 我叫林文, 也是南城人, 还是您弟弟长几届的师兄, ”林文从胸口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 “这是我的名片，我现在是《时生报》的一名实习记者。” 姬正接过名片，看见其上“林正堂”三个字，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你找我什么事？” 姬寒凉飕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找你能有什么好事？想想在南城的那篇报道，哥，他可是借着你的东风才声名鹊起的！” “正主没点水花，蹭热度的倒是扶摇直上……哼……”这话就不敢大声说了。 “姬寒。”姬正提醒。 “哈哈, 师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能进入时生报实习确实和那篇报道有很大关系, 我今天就是为了感谢姬正师父而来。”林文倒是坦荡，“顺带了解一下您在港城的近况，想对您做一篇专题采访。也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感谢是假，搞采访是真吧？”姬寒轻嗤。 “都有，都有。”林文递过手上的礼品盒，“这是卉醇堂的杏仁糕，还有东水烧鹅店的消费券，如果有时间姬正师父可以……” 姬正推了回去，笑得客气：“这个我不会收，你拿回去。采访我也不会接受，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不存在什么感谢亏欠，林先生的好意心领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就不多留林先生。” 姬寒恰逢其时开口：“哥！灶上的汤开了，我不会盛！” “来了，”姬正应了一声，“林先生慢走。” “等等，姬正师父！” 眼看要被拒之门外，林文放下矜持，扒着门框探身：“我知道您如今手上不是很宽裕，我今天确实有事相求，但也是来帮您的，您不如再想想。” “你哪儿听说我们过不下去？”姬寒听到这儿忍不住跳出来，“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就想管别人家的闲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林文没理会姬寒的挑衅，兀自和姬正说话：“武馆的生意不好，您在港城的.名气没有打开不会有多少人来学的，照现在这样亏损下去，等姬寒上大学你们连学费都交不起。” 姬正闻言有片刻犹豫。 姬寒不愿姬正和林文有什么牵扯，赶紧过来扒拉分开两人：“这你就多想了，想交学费也要我考得上大学才行！哥，你先进去烧菜，我饿了。我先送他下去，回来吃饭。” 说罢也不管林文答不答应，就圈着人蹬蹬蹬跑下楼梯。 等到了巷子口，姬寒松手直接把人甩出去：“滚。” 林文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姬寒，我这是在帮你！” “我更希望你永远别来找我，”姬寒没有丝毫玩笑，眼底泛着冷意，“下次我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你等等。”林文手刚搭在姬寒的肩膀，话到嘴边却被一声痛吟抢先，“啊！” 姬寒反手扣住林文，只一招就让他无法动弹：“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姬寒这两年跟着姬正学下不少拳脚，虽然比不上行家，对付对付地痞流氓却不是问题，何况林文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好好好，采访的事我不再提，你先听我说完。”林文强撑着解释，“当初在南城，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感激在心，这几年我虽然不在南城却一直关注着你们的消息。” 姬寒又压了压手：“你最好说点有用的东西。” “我本来是想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他在港城颇有名望，重要的是喜欢看拳击，隔三差五会在自家赌场举办拳击赛，如果你哥哥肯去看看，说不定能打开名声，之后拳馆的生意也会好转一些……” 姬寒原本已经很不耐烦，听见其中两个字神色蓦然一变；“你说哪儿？” “我说，赌……赌场。” 姬寒想到自己的珠串，除了刚来那次它再没出现过异样。这两年他也曾经试图去赌场打听，却因为搞不到内场的入场券只能在外场游离。 “你说的那个人，”他忽然有种直觉，“下巴上是不是有一颗黑痣？” “你，你怎么知道？”林文讶然。 姬寒愣了片刻，松开扣在林文肩上的手。 “嘶……” 姬寒：“你真能带我去见他？” 林文见事情有回转的余地，试探道：“如果你能让你哥接受我的采……” “嗯？”姬寒看着他挑了挑眉。 林文微微瑟缩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开玩笑的。” 半个小时后。 “我吃好了，”放下筷子，姬寒即刻起身，“哥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写作业，晚上回来！” “喵？”扶肆从碗里抬头，眼含疑惑。 “喵什么喵？你跟我一起去。”姬寒一边换鞋一边催促。 姬正似乎有些意外，出声提醒：“别写到太晚打扰人家，十点之前必须回来。” “知道了，我走了！” 姬正留意到沙发横躺的蓝色布包：“哎你的书包别……” 第92章 “嘭——” 话音没落，一人一猫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林文正靠在楼下的铁门，等得百无聊赖。 “走吧。” 林文答应带姬寒先去赌场看看。 “来了？”林文下意识正身。 “你说的能带我进内场？”姬寒问。 “是，我有入场券，可以带你进去。”林文说着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巴掌大，只刻着“入场”二字。 姬寒顺手攥在自己手里：“我可以自己去，你下午有事先回去。” 林文摇摇头：“我没事啊，我可以陪……” “我说，你有事。”姬寒直视着他的眼睛，无甚情绪。 林文嘴唇嚅动，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对，我有事，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见人还算有点眼色，姬寒收回视线不再言语。 林文口中的赌场叫转运赌场，不仅是东门码头的地标建筑，更是整个港城最大的娱乐场所。 “我记得这个赌场并不是资历最老的？”姬寒随手把扶肆放在肩上。 对，这个转运赌场创立的时间不过十年，但分店已经开遍整个港城，东水码头的这个最大的。”扶肆点头。 姬寒：“短短十年做成港城首富，这个人还真是气运深厚。” 扶肆：“也不一定是他自己的东西。” “什么意思？” “去了就知道。” 姬寒抱着疑惑抵达赌场门口，有内场的入场券在手，这次进入内场赌区自然畅通无阻。 穿过巨大厚重的雕花金属门，外场嘈杂喧哗的人声被隔离在幽深空旷的走廊之外。场内豪华远甚外场，楼上的包间被红色的布帘遮得严严实实。 晃神一瞬，姬寒被阶梯下宽阔的比武台吸引。 场上有拳击手正在打拳，台下坐着不少起哄围观的人，也有些对拳击不感兴趣，抱着男女伴专心看牌。 扶肆的神色有些不对，他从姬寒肩上直身，眼底透着难得一见的严肃：“果然如此。” “我自己随便玩玩。”有侍应生来引姬寒下楼，打发走后缓步往下走，“什么果然如此？” “这里被人布下天寰转运阵，是违背气运规则的绝对禁法。”扶肆解释。 姬寒瞬间了然：“这弃子果然是个偷盗旁人气运的坏东西。”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现在亲眼目睹自然确定了真相。 “他来这里至少也有十年，之前在南城见到他估计也是想要引起混乱，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在此界偷走多少人的东西，可恶。”姬寒双拳紧握。 “此人现在羽翼已丰，应当避免正面相对，最好立刻联络制裁殿，让他们派人处理。”扶肆很快提醒。 “对，”姬寒回神，掏出手机，“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 从通讯录里翻出制裁殿，姬寒正要拨出去，却因为头顶忽然响起的男声僵在原地—— “不再想想吗？”沙哑而怡然自得。 姬寒警惕回头之前，扶肆已经离开他的肩膀，跃至围栏之上：“妖。” 离扶肆半身的距离，站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青年男人。 他抽着雪茄撑在围栏边上，没有戴帽子，下颌那颗圆润的黑痣隐藏在短浅的胡须里，看不真切。 男人俯身看着矮他半身的姬寒，对扶肆视若无睹：“你是他的人。” 姬寒的神志被男人异常深沉的眼眸牵引，眼神逐渐放空。 扶肆眼看不对，一爪子挠在他脸上，没有留情：“喵！” 姬寒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察觉脸上一阵火辣，鼻尖还弥漫着血腥。 “嘶……什么情况？你挠我？” “喵！”不挠你就等着死吧！ “嗤……”围栏边的男人见状轻笑了一声，掐了掐烟慢慢走下台阶，“制裁殿的我都认识，没见过你。执行殿的人不会来这种地方，你是纪神殿的修复师。” 三两句戳穿姬寒的真实身份，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忌惮之意。 姬寒和扶肆对视一眼，悄悄按下通话键，跟着他往下走：“别管我是哪儿的，我只知道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老板好。” “玄老板。” 男人一一向打招呼的客人和侍应生点头示意，看起来温和有礼，嘴上却在提醒姬寒： “派一般人来没用，你还是直接打给他吧。” 姬寒看着屏幕上迟迟未接通的电话，心思逐渐收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前提是你能和他们联系上。” 话音刚落，屏幕上【正在呼叫】的页面毫无征兆中断，【呼叫失败】页面闪现，随后整个屏幕就彻底熄灭。 姬寒瞳孔微震，掐着按键狠狠按了几波，毫无反应。 扶肆率先反应过来：“他动了手脚，电话打不出去。” 姬寒想了想：“也打不进来。” 收回手机，姬寒再看不出半点惊慌。 男人已经在比武台前坐下，翘着腿惬意地吐着烟圈，看着台上头破血流的拳击手眼神迷离。 “你是谁？”姬寒在男人身旁站定。 “玄九。”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 男人依然盯着台上；“那你对我的什么感兴趣？” “来历，偷气运的原因。” “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耐心不好，你好好说话。” 第93章 “不说你要怎么样？杀了我？” “当然不会，”姬寒目光沉沉，缓缓举起左手，由着衣袖下落露出腕上的一串木质珠串，“但我会弄死这个东西的主人。” 那串珠子正发着微光。 男人眼神微滞，不见慌乱，只是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肯定，这东西的主人和我不是仇家？万一赌错了，岂不是害了自己的朋友？” 姬寒轻哼：“听你的意思，制裁殿死在你手里的人不少，不至于因为我是纪神殿的人就放过我。我们在南城的时候就见过，唯一可能让你不杀我的原因，只有我手上的这串珠子。” 说到此处，姬寒摇了摇珠串，眼神笃定：“你在乎他，所以不敢随便杀我。” 男人眉头微挑，终于有了点正色： “你就没想过，或许是因为我杀不了你？要不然也不会留你到现在。” “你对你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姬寒很快回答，“你可是大反派，我一个猥琐发育的工具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嗯！”扶肆跟着点头。 男人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言论，愕然片刻才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有趣，我甚至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我是直男，和男人搞对象那是另外的价钱。” 姬寒面不改色：“还有，我现在是在威胁你，请你表现得稍微害怕一点。” “我不会。”男人顿了顿。 “请你无论如何努努力。”姬寒语气不善。 “……”扶肆眨了眨眼，“喵？”怎么忽然奇怪了起来。 男人似乎也察觉这样的对话有些奇怪，主动拉回话题：“我暂时不会动你，你也不要试图管我的闲事。” 姬寒：“抓你回去是我这次工作的隐藏剧情，不是闲事。” 男人深吸了口气，眉心微皱似乎没有什么耐心，正要开口说话，一阵清脆的敲钟声从台上传来—— “比赛结束！曼卡先生胜！” 拳击比赛结束了。 场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台上披着毛巾挥臂吼叫的肌肉男吸引。 姬寒没有什么兴趣，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或者你也可以……” 男人打断：“打个赌？” 姬寒不悦：“不要转移话题。” 男人示意看向擂台：“赌下一场比赛，赌对赢家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东西。你要是输了，少管闲事。” 下一场比赛很快开始，这次的对手是个中国人。 姬寒看了看两人的体型，没有贸然下决定：“赌，你赌谁输？” 男人指了指更瘦小的中国人。 岂料姬寒也道：“跟你一样。” 男人沉默片刻：“这是耍赖了。” 姬寒理直气壮：“谁知道你有没有暗箱操作？” “……我不是你，不会干这种事。” 姬寒：“？” “赌比分，说个数，谁说的数离最终比分误差更小，谁赢。” 姬寒：“你先说。” 男人也不含糊：“零。” “？”姬寒愣了一瞬，“什么意思，你觉得刚上场的拳手一个回合都拿不下来？” “该你了。” 总不能是负分，更何况有姬正珠玉在前，姬寒对国内拳术还是颇有信心的：“那我就1。” “那么，”男人看了看身侧，“可以将你的脚取回去了？” 姬寒对他的故作绅士嗤之以鼻，转手叫人抬了把椅子过来。 比赛很快开始，不到十五分钟，四个回合提前结束，钟声又响起—— “比赛结束！曼卡先生胜！4-0！” 再次连胜，那个叫曼卡的洋人得意洋洋。 他朝着被人紧急送下台的对手呸了一声：“chinese ching chong ！” 这话引得台下几位靠近擂台的观众不满，有人呛声了两句，那洋人愈发肆无忌惮，一边捶着自己的胸一边指着看台大骂。 这里终究是租界，最后也没有谁敢真正对曼卡动手。 姬寒念了两年书，能听懂不少洋文，知道这拳手没说什么好话。 本来因为赌输心里就有些憋闷，眼看他还要对裁判及工作人员拳脚相向，嚣张至极，便压不住火气：“这是港城，是你的地盘，你就放纵这些洋人在你面前作威作福？” 玄九摊手：“我又不是中国人，你也不是啊，这么较真干什么？哦对了，你输了，我找人送你出去。” “刚才那个人压根就不能代表中国武道！”姬寒咬牙，不甘心就这么结束。 “哦？”玄九听见这话，转头看向台上的曼卡，“曼卡先生，这里有人对你的言论和比赛的结果不服，他想让你见见真正的中国拳术，中国武道。” “！” 姬寒压低声音，“我什么时候说过对比赛结果不服？你这是污蔑我。” 他已经不如之前那样冲动，满脑子就想着搞事。 姬寒现在觉得安安静静躲在角落也不是什么坏事，事不关己吃瓜就行，事若关己能阴则阴。偏有人不让，想让他登台唱戏，他当然不答应。 玄九也俯身：“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去找你觉得能代表中国拳术的人和曼卡再比一场，找到了，我们再赌，这一次是不是能直接赌谁赢？” 台上的曼卡十分暴躁：“谁？是谁不满？让他上来和我比一场！” 第94章 玄九直直盯着姬寒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不要冲动。”扶肆抬起前爪搭在姬寒手上。 姬寒原本当然没打算冲动，但憋不住那股被人骑在头上撒尿的窝火。 这世上的冲动原不全是错的，有比能力甚至生命更值得一争的东西。 姬寒咬了咬牙，没有犹豫太久：“我答……” 他才刚起了个头，就察觉肩上传来一道重压，将他即将飞出口的冲动押回肚子里。 “我和他打。” 紧接着头顶响起一道不轻不重，无比耳熟的声音。 第47章 姬哥暴富了 ◎我继承了反派的遗产◎ “我和他打。” “哥？” 姬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姬寒身后。 “哥, 你怎么来了？” 余光瞥见林文竟然也在，姬寒脸色骤沉：“你带他来的？” “这个……”林文支支吾吾。 姬正垂眸：“你书包忘带了，我给你送下来, 听见你们说话。” 姬寒无言以对。 台上的曼卡等得不耐烦：“究竟是谁想要挑战我？最好别只是嘴上说说,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紧盯着姬寒, 威胁意味十足。 姬正问：“他说什么？” 姬寒沉默片刻：“他说很敬佩中国武术, 有机会一定要学一学。” “哈……” 玄九忍不住笑出声，抠了抠下巴示意曼卡稍安勿躁，转头和姬正说话：“你是姬寒的哥哥？” 姬正：“没错。你是？” “我是这儿的老板, ”玄九解释，“一直听说你功夫了得，既然你自己也说想和曼卡交手，我不妨顺水推一把。” 姬寒警觉：“这件事和我哥没关系！你敢动他一根汗毛, 离开之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在这儿他确实打不过玄九, 但离开这儿之后, 这修罗万界, 能制住他的就只有一个。 玄九：“不是想争口气吗？不是想知道我的来历吗？不是想赶我走吗？不打，你哪儿来的机会？” “你……” 姬正打断：“我说了我打, 这件事你来安排。” “哥，你别冲动。” 岂料姬正却道：“我早就想打，就算没有今天，我也会自己找机会。” 姬寒知道他说这话的初衷，这两年他们看过太多洋人欺压同胞的场面，他们自己不就是很好的例子？港城，也并不是到处都是天堂。 “今天到此为止, 我会找人另行通知你比赛时间, 到时候体育中心见。” 姬寒和姬正相对无言的这会儿, 玄九的视线已经在两人身上滚过好几圈。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眼底的兴致蓦然熄灭，颇有些突兀地起身，“还有，下次不要再擅闯。” 姬寒没有察觉其中的怪异，出声叫住他：“说好了，我哥若是赢了，你告诉我真相，还有，结束之后跟我回去。” 玄九的脚步丝毫未有停顿，只是抽出一只手朝身后扬了扬，算是应下。 “哼。” 玄九离开，在场的大部分人也跟着散去，林文也早就溜了。 姬寒出来没多久，果然姬正的脸色就沉下来：“你和刚才那个老板有过节？怎么会惹上这种人？” “这个……”姬寒哪儿能说实话，“是他先找我麻烦……” “你就皮，今天你自己在外面吃饭！”姬正甩开他的手。 “你怎么不相信我啊哥，我这回真没惹事……”姬寒正要跟上去，奈何姬正已经扯开步子走远了。 “唉……” “喵。” 姬寒也不想在气头上惹姬正生气，抱着扶肆慢悠悠往外走，“你说这个玄九，他究竟怎么知道小白和我是友非敌啊？” 扶肆抬起一只前爪示意他继续撸：“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姬寒手上一顿：“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压根就没提过小白的名字！” “你没说，不代表他不会自己试探，”扶肆懒洋洋道，“你都能看出他是小白的朋友，难道他看不出你对小白没有恶意吗？” “嘶，”姬寒点点头，“有道理。”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扶肆已经快睡着了：“嗯？” “这个玄九，究竟和小白是什么关系？你说他是妖，那他的本体又是什么呢？” “嗯……谁知道呢？看样貌，说不定是父子哦……”扶肆翻了个身，再没有其他动静。 比赛的日子定在五天之后，姬寒还以为就是一场小比赛，没想到玄九竟然把场地约在了港城最大的体育中心。 在这里举行的赛事，一般都是国际一流项目，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人在这里打过拳赛。 这场赛事远比姬寒想象中高。 以玄九的影响力，近万人的场馆竟然座无虚席。上到政府总督和其他官员，下到各行各业的民众，都对这场比赛报以期待。 当然，这期待是对谁就不好说了。 “哥，你不要紧张。” 比赛还没开始，姬寒正给姬正按肩，对面曼卡前呼后拥上台，阵仗比这边大得多。 “比赛的规则我已经跟你讲过了，咱们虽然没有正式打过拳，但听裁判的准没错。他说开始就开始，你只管打就行了，结束的时候那边的钟会敲响。” 这次念叨的人换成了姬寒，“敲响之后双方都要停手，一共就四个回合，比之前在南城那场快多了，咱们就一般发挥，把这什么卡的就当成木人桩打，压根没有压力。” 第95章 姬正应该是听多了这话，颇有些无奈地扯下姬寒的手：“快要开始了，我是不是先上去？” “哦，对！去吧，我就在这儿给你加油！” 目送姬正上台后，姬寒立刻准备好热毛巾和水，以防姬正随时需要。 一同来的还有林文和梁升，梁升不用说，他和姬寒一样紧张，随时准备着中场休息的事宜。 “坐下来等吧。”玄九突然出现。 “我不去。”姬寒很坚定。 玄九也没有多言，退回观赛席抽起了烟。 台上的场面和预想中差不多，曼卡人气很高，从上台就一直在和观众席互动。 林文今天是带着工作来的，他举着一台相机，随时准备记录比赛的情况：“放心吧，我们的阵仗都在观众席，用不着觉得矮人一等。” 那篇关于姬正的专题报道，前两天终究还是让林文发出去，这种时候造点势没有坏处，虽然场下应援的人不多，但事实上姬正在观赛席的呼声并不低—— “姬正！打败他！” “打败他！打败他！” 观赛席的的反应，姬正当然也听见。 他虽然习武多年，可这种被上万人盯着的场面之前确实没有经历过。 裁判退开之后，姬正下意识靠近曼卡直接出拳，却被吹哨警告：“back！back！” 姬寒小声提醒：“还没开始哥 ，听钟声。” 姬正微微抱拳，面带歉意地退回去。 可就在他转身之后，提醒比赛正式开始的钟声忽然敲响，观众反应过来之前，曼卡的拳头已经挥至姬正身后。 “哥！小心！” 刚开始的主动权被曼卡拿下，他又是个进攻性极强的拳手，虽然姬正凭借身手躲过去，但节奏被打乱很快就落入下风。 特别观赛区不停响起欢呼和掌声，那是总督和官员的坐席。 “哎！这些洋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梁升按着手颇有些不甘心。 林文也道：“他们收买了裁判，刚才分明就是故意趁正哥转身才敲钟的！这场比赛只怕不好过。” 姬寒不愿意听这种丧气话：“说什么，我哥是最厉害的，就算有人动手脚他也能赢。等着吧。” 曼卡作为港城排名第一的拳手，实力自然是不虚。场地和规则极大限制了姬正的招式，他没有拿下第一回 合。 等中场休息，大家都上前安慰。 “没事的哥，这一回合就当是热身，接下来咱们警惕点别给他们抢节奏的机会。” “阿正，我相信你。” “正哥，不要太老实了。” 姬正擦了擦脸，尽力平复：“我知道。” 比赛继续。 第二回合，这次姬正有所提防，没有给曼卡钻空子的机会，对于对手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来往之间渐渐占据上风。 曼卡脚下不稳，被姬正一拳砸飞扑在围绳上，眼看第二拳要落下来，钟声却忽然响起。 裁判立刻上前阻止：“over！over！” 这回合没有分出明显胜负。 “梁大哥，你带表了没有？”姬寒心存疑虑。 “带了。”梁升立刻取下腕表给他。 姬寒忙着给姬正拿水：“哥，我怀疑他们故意计错时，下一回合我会盯紧一点，少一秒钟我都会说出来。” “嗯。”姬正的指节和嘴角都挂了彩，却依然不见慌乱。 姬寒看他这个状态，心里安下不少。 接下来的第三回 合，确实没有提前结束，但过了时间也没有立刻停止，生生把处在上风的姬正拖到下风。 姬寒看了眼表，已经超时一分半，而台上的钟依然没有敲响的意思。 他当即愤然：“喂！时间早就……” 没说到一半就听钟声敲响。 姬正下意识停手，然而曼卡却好像没有听见钟声，转头飞跃而起，重拳径直落在姬正胸口！ 姬正毫无防备，险些被撞出擂台。 “哥！”姬寒被吓了一跳。 “阿正！” “正哥！” “over！over！”裁判不停吹哨。 “时间都结束了！那洋人为什么还要出手！” “对啊！这明摆着是作弊！” “早知道是这样，上一回合姬正那一拳就应该打下去！”观赛席上有不少人不满。 “呸！这群狗东西，连时间都要做假！”梁升都忍不住说起脏话。 姬寒只关心姬正有没有受伤：“哥，你怎么样？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我没事……咳咳！” 话没说完姬正便捂着嘴生咳了一口血。 姬寒眼眶通红，紧了紧拳头作势要冲出去找曼卡报仇，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受够了！ “你干嘛去？” 才刚起身姬寒便被脚上的力道扯回来，回头见竟然是玄九。 “你放开！”姬寒踹他。 玄九游刃有余：“这是赛场，不是小学生打架，有本事你让你哥也这么干，你上去你哥就完了。” 说完玄九便松了手，转身潇洒回到自己的座位，仿佛从来没有起过身。 “咳咳……” 这边姬正已经挣扎着要回到场内。 姬寒很快回过神，拉住姬正的手腕：“哥，你听我的，待会儿无论如何也不要先停手，打到他起不来为止。” 姬正从未见过姬寒凶狠的一面，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拍了拍姬寒的肩膀：“好。” 第96章 最后一回合，姬寒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擂台。 他死死盯着敲钟的裁判，背脊紧绷，就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孤狼。 恰在此时，玄九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这次时间不会再出问题。” 说话间两个彪形大汉忽然靠近裁判身边，掐着表数着秒数。 姬寒咬牙：“不要你管。” 玄九对擂台的比赛兴致缺缺，反而看着姬寒唇角微弯：“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我都送你一份礼物。” “你觉得我会信你？”姬寒扭头。 “当然是有条件的，”玄九撑着围绳，“告诉我小白在哪儿。” “小白？”姬寒一时没想起来。 玄九瞥见他疑惑的表情，眼神微微凝滞：“你不知道？这算魂珠你究竟哪儿来的？” 姬寒这才反应过来玄九说的原来就是白毛：“不是，我不知道他就叫小白，我以为……他有更正经的名字。” “把话说清楚。”玄九蓦然揪住姬寒的衣领，威胁道。 “我没骗你，我知道他在哪儿，但那个地方你找不到。” 万界中的荒星何止万千，那些没有定所的荒星就连万界舆图上都没有，玄九不可能找得到。 这也是姬寒底气十足的原因，因为他知道玄九迟早会问这个问题。 “荒星？”玄九果然一点就通，但很快否认，“你撒谎。” “他失忆了，信不信由你。”姬寒扯回自己的衣襟，“这场比赛我们赢定了，你最好说话算话。” 姬寒整了整衣袖，还没回头就听见一连串拳肉相搏的砰砰声。 原上曼卡大势已去，趴卧在地对姬正的出拳毫无还手之力！ “停！停！读秒！读秒！”有人制止。 姬寒却大喊：“不要停！打到他起不来为止！” 观赛席上也随之应援：“不要停！不要停！” “打！打！打！” …… 姬正这辈子，把“规矩”二字都看得极重。不仅自己守规矩，对姬寒也要求甚高。 往日他和姬寒总因为坏规矩和守规矩摩擦不断，直到今天之前，他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可事实告诉他，太过规矩是会受人欺负的。不想受这个欺负要怎么办？ 很简单，打回去。 这场拳赛注定会被载入史册。 被场内激动嘶吼的一张张面孔包围，也就只有玄九面色平静。 他摸了摸下颌的短须，眼神放空：“我忽然……不想走了啊。” 姬寒敏锐回头，压低嗓子：“你说什么？” “开个玩笑，哈哈。”玄九一巴掌落在姬寒肩头，“我现在就走，但不是跟你走，我走之后所有的产业都归你。” 姬寒眨了眨眼，狐疑道：“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算是吧，就当是替我弟弟付的饭钱。” 玄九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帽子，低头扣在头顶，“但仅此而已，今后小心点，最好别再和我撞上。” “喂……” 眼看玄九要走，姬寒忽然灵光一闪，“你不要转移话题啊！说好的交代来历跟我回去的！” 和上次在赌场一样，玄九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回头。 第48章 姬哥圆满了 ◎以后每年都来◎ “我不是什么民族英雄, 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国人！” 医院病房，嘈杂的走廊尽头忽然响起一声年轻男孩儿的惊呼，吓得推车出来的护士频频侧眼。 凳子上另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年轻人面露尴尬, 和护士道歉两句, 转头戳了戳拿着报纸的男孩儿：“医院呢, 小声点儿。” “行啊林文！有两把刷子！三言两语就把我哥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 拿着报纸的正是一夜暴富的姬寒, 他手上拿着今天的时生日报，之所以会和林文勾肩搭背，完全是被刚才看见的那篇报道吸引。 “还好当初没让你跳下去, 否则谁来帮我哥扬名立万？” “哎……喘不过气……等会儿……”林文扯着脖子上的胳膊面色发红。 姬寒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手：“哦，不好意思啊一时高兴没留意……” 转头想到自己来之前这个林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姬寒又悔恨起来，怎么就和他搞成今天这副样子？ “咳咳！” 林文可不知道姬寒想这么多, 他扶了扶眼镜：“正哥现在情况怎么样？醒了吗？” “我去！”姬寒闻言针扎屁股似的腾起来, “我怎么给忘了, 药都换完了……” 说着人已经冲进病房。 床上的男人额头捆着绷带, 左手吊着三角绷，露出来的右脚也吊得高高的。 听见响动眼睫微动, 缓缓睁开眼。 “哥！你终于醒了？” 姬寒顾不上找个凳子，直接凑在床边跪下，“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疼？” 姬正动了动眼珠，缓过神来摇了摇头：“赢了？” “当然赢了！” 一说起这个姬寒就有一肚子话说，“昨天最后一个回合咱们打得可漂亮了！你那个拳头chua chua chua一顿发射，那个什么卡的简直就像坨烂泥一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一边说一边搅动双手，试图还原当时的场景：“哎, 我没你打得快, 反正你自己知道, 等你伤好了这招我要学！” 姬正似乎想笑，却因为牵动脸上的伤口，神色抽搐：“嘶……” 第97章 “你别乱动！这次伤得不轻，怎么也得养个百十来天才能下地。” 姬寒赶紧按住他，“哥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想吃什么都行！” 一想到自己如今成了港城首富，姬寒就忍不住挺胸抬头。 姬正小心翼翼笑了笑：“先喝水，有水吗？” “有的！”姬寒麻溜站起来去倒水。 没有他挡着，姬正这才看见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林先生？” “正哥，您还是叫我阿文吧。”林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姬正愣了愣道：“好，你坐啊。” 姬寒倒好水，继续凑过来说话：“哥，你不知道这次咱们能扬眉吐气林文也有点功劳。” 姬正喝着水，示意他继续。 “就他又写了一篇文章嘛不是，现在外面跟在南城那会儿一样，说你生来就是当民族英雄的！” 不等姬正眼刀子飞过来，姬寒又解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所以我已经警告过这小子了，以后不许再拿你说事儿！哥，你看我做得对吗？” 好话歹话都被姬寒说尽了，姬正瞪眼半晌，无奈道：“我能当什么民族英雄？顶多只能当你哥。不准再有下次。” “知道了知道了，这次嘛，就算了。”姬寒一边说一边瞄姬正的脸色，见他没有明显的生气，转头扒拉林文，“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谢正哥？” 林文摊了摊手，完全搞不懂什么情况，但还是道了两声谢。 说完补充：“对了正哥，你那个拳馆之后还开吗？” 姬正理所当然：“开，当然开。怎么这么问？” 林文笑了笑：“哈哈哈这样的话，可能出去之后得盘个大点的店面，要不然还跟之前一样可完全不够用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姬正一时间没懂。 “哎呀哥，你这是脑子伤到了人也迟钝了，他说的不就是咱们以后生意爆火吗？爆火不得搞个大点的店面？” 姬正一下想到这是昨天那场比赛带来的结果，有人愿意学是好事，但有个问题：“教倒是没问题，就是新店的租金和装修费用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有。” “哥，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解决得妥妥的！”只要是钱能摆平的，对姬寒来说都不是问题。 姬寒说干就干，陪姬正吃完饭当天就去找梁升说店铺的事情。 之后的三个月拳馆医院两头跑，每天管着店里的吃喝拉撒，赌场里的生意来往，实在忙得不行。 姬正因为养病在医院过得百无聊赖，姬正就买了两只鹦鹉送给他。 有空的时候姬寒过来，总会看见他哥拿着小勺往鸟嘴里喂东西。 “坏东西！坏东西！” “没良心！没良心！” 两只鸟上一秒还吃得好好的，下一秒就对着门口大呼小叫起来。 “乱叫什么？这也是你们能叫的？” 姬正放下勺子转身，看清身后多出来的姬寒瞬间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姬寒指了指鸟笼：“它们叫我的时候。” “……”姬正沉默不语，良久决定当作没听见这话，“今天去买了什么？” 姬寒放下手里的袋子，把饭盒一个个拿出来：“买了几副挂画，拳馆嘛，还是得装得有点文化，什么名家书法啊，精品摆件啊，多多少少还是得买点。” “花里胡哨。”这话不是姬正第一次说了，但也只是到此为止。 “今天是红烧肉，我特意让老板多煮了一会，现在这个肯定口感绵软，来……”姬寒也当没听见，拆了筷子递给姬正。 “你也吃，多吃一点……” “这个太油了，我不要了！” “要你吃你就吃，你才多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看看你这段时间，光长个子不长肉，又黑又瘦……” “文化人啊，还押上韵了，没少看书？” “少贫，吃饭。” 碗筷轻响，窗外时时吹来夏日凉风。 过了片刻，忽有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传出来：“哥……唔，等你这次出院，要不咱们去拍张全家福吧？” 另一道沉稳的男声：“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捡起来。” “砸吧砸吧……”过了一会儿，“你还没回答我，到底要不要去？大家都在拍，这个可时髦了！” 过了很久：“就咱们两个，没什么可拍的。” “那也是一家人啊！去拍！就这么决定了！” 半个月后，影楼。 出院没多久，姬寒还是如愿以偿带着姬正过来。 两人现在刚换好装，顶着摄影化妆师的视线和敞亮的灯光，姬正的掌心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化妆师是建议兄弟俩都穿西装的，现在流行这个。姬寒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姬正有些不同意，他坚持穿自己的长衫。 好歹是能留作纪念的东西，姬寒好说歹说才劝他换了一件新的，款式却怎么也没改成。 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姬正换了件平时少穿的褐红色立领长衫，姬寒选了一套时髦的奶白色西装。 “好了好了，灯光化妆就位，两位客人请就坐。” 两人闻言相继进入布景之中，木质屏风前放着两把藤椅。 姬寒和姬正一人一边，风格一中一西，都扣着手坐得规规矩矩。 摄影师试着拍了一张，钻出来给出另一个建议：“看着有点奇怪，要不就放一把椅子，弟弟往哥哥身后站。” 第98章 “我站着吧。”姬正即刻起身。 “不行不行，哪儿有你站的道理，我来。”姬寒按着姬正的肩膀站起来，等人把椅子撤走，双手自然搭在姬正肩头，露出半边腿。 “很好！就这个姿势，笑一笑！”摄影师提醒。 姬正露齿一笑。 “哥哥笑得太僵硬了，放松一点，自然一点。”摄影师再次提醒。 姬寒低头小声提醒：“哥，你就当坐咱们家阳台上晒太阳，翘腿翘腿。” 姬正理了理衣摆依言翘起一只腿，果然感觉放松很多。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扶肆，朝他招招手：“你也过来。” “喵～”扶肆双眸明亮，三两步跳上姬正膝头。 如此一来姬正更放松，这一放松笑容当然就自然了。 “好！就这样维持住！” 灯光闪过，快门将眼前自在亲近的一幕永远定格下来。 出来之后，姬寒却不如想象中开心。 他举着照片不断比对：“早知道是黑白的，还花那么多时间换衣服干嘛呀，直接上不就行了？” 姬正接过他手里的照片：“小心着点，万一掉了还得再拍一次。” “哦？是谁当初生拉硬拽就是不肯来？怎么拍了一次就想第二次了？” “咳咳。”小心翼翼把照片装进口袋，姬正猛然揽过姬寒的肩，“靠边。” 姬寒避开行人，看了眼时间：“晚饭想吃什么哥？” “你想吃什么？” 姬寒抱着扶肆想了想：“烧鹅？” 姬正答应：“好，去买。” 扶肆：“喵～” 听见猫叫，姬正侧目：“你也要吃？那多买一只。” 姬寒不干了：“什么啊，他一只猫能吃一只？如果这样我就要两只！” “喵！” “干什么干什么你还不服？再叫一块都没有！” “喵喵！” 姬正看着一人一猫直摇头，好容易等气氛缓解下来，他看了眼姬寒：“以后每年都来拍。” “啊？” “我说照片，以后每年都拍一张。” 姬寒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一口答应：“好。” 两副面孔的影帝兄长 第49章 虚空乱流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因为一句承诺, 姬寒最后陪着姬正在港城过完了下半生。 姬正年少出名，姬寒又不缺钱，兄弟俩之后做下不少青史留名的事情。 回到属于自己的红灯街, 姬寒又回到原来的模样。 扶肆也恢复人形：“啊……往后再吃不上东水的烧鹅, 还很是不习惯啊……” 店门口还是离开时的样子, 连一丝蜘蛛网都没有。 姬寒微微甩手, 布篷底下就多出一套桌椅：“我睡会儿觉，不要叫我。” “好，我给你拿条热毛巾来。” 没过一会儿, 扶肆端正水盆毛巾出来，姬寒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 看了眼盆子里的热水，扶肆依然决定帮他放松放松。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睡着的时候最听话。”擦完手, 扶肆解开姬寒胸口的扣子, 擦了没两下盯着他空空荡荡的领口忽然停住, “诶？石头呢？” 想着等他睡醒之后问问他怎么回事, 余光瞥见地上似乎有一张卡片。 “嗯？”这是一张照片，那张第一次拍下的全家福, “他怎么把这个东西带回来了？” 这张照片是姬正最喜欢的一张，放在相册的最底下，姬正临终前特意交代相册要带走，没想到姬寒竟然偷偷留了一张。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扶肆感叹了一句，把照片重新塞回姬寒手里。 这一觉睡到日暮西沉姬寒才醒。 视线里熟悉的漫天红霞告诉他已经回到荒星，但是角落里的卤蛋是怎么回事？ “嘶……”姬寒吓了一跳。 哪是什么卤蛋，是扶肆。 “不干正事在我旁边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扶肆指着他胸口笑得一脸无害：“你的记忆石呢？” 姬寒下意识摸了摸领口, 那儿原本有一块测试羁绊度的石头。 “问这个干嘛？”姬寒扭头。 “你是不是给姬正了？” “是又怎样？”姬寒侧身枕着手背, 拒绝回头。 “你给他了, 你之后用什么？怎么知道任务进展和羁绊程度？” “那就不用啊！我相信我自己不行吗？”姬寒撅头，“我就不喜欢用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我自己的任务我自己不会把控？到什么程度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扶肆被怼了个正着，无言片刻，倒也没有说什么。 “小白下午来找过你了。” “干什么？”这话刚出口姬寒就鲤鱼打挺，“我靠，怎么把正事给忘了。走！去找他！” 扶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人已经飘进隔壁的院子里。 院子的石桌上摆着两道菜。 姬寒破门而入，吓得白毛一口饭顿时飞出去：“噗！咳咳咳……” 姬寒眨眼闪身落在白毛旁边，撸下手串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这玩意儿还给你。” “咳咳咳……”白毛掐着脖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姬寒皱眉盯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落在他后背。异物咳出，白毛才平复下来。 “姬，姬老板你醒了？” 第99章 “好了就说正事，我问你，”姬寒正色，“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叫玄九的人？” “什么玄九？这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姬寒指了指桌上的珠串：“它亮了，不就是说明你和他有关系？你先回答我的话，关于这个名字，你能想起什么？” “真的吗？姬老板，你真遇上认识我的人？我是不是可以回去……” “啪——”姬寒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先回答问题。” “哦，哦……” 白毛捂着脑袋想了想，神色纠结，“没有啊，还有没有其他信息？他没告诉你我们究竟从哪儿来吗？” 姬寒看他的神色不似作假，又问：“那哥哥呢？你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哥……” 白毛蹙眉念了几声，念到一半忽然停住，眸色微凝。 姬寒催促：“怎么样？想起什么没有？” 白毛愣了很久才如梦初醒一般：“啊？没有。不是，我是说，我确实好像有个哥哥……但是长什么样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姬寒闻言眼神有些闪躲，又想到自己当初踹他那一脚，“其他的信息我没问出来，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好的，谢谢姬老板，姬老板辛苦了！” 姬寒只想摆脱这个麻烦走得匆忙，因此并没有留意在他走后，白毛逐渐凝重的脸色。 回到店子里，扶肆也准备开始做饭。 姬寒惦记着玄九的事，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过了很久电话才接通。 姬寒等不及：“你又在哪儿吃东西？这么久不接电话？” 对面隐隐约约传出一道含含糊糊的女声，颇为软糯：“唔……九天玄界。” “你怎么又去那儿？上次我们不是说好再也不去？” “出差呢，这儿最近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抓人这么辛苦，怎么还给你安排其他的事？”姬寒蹙眉，如今说起关心人的话来已经越来越熟练。 “我闲嘛……这里界域气运不稳，但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唔……”对面又传来嚼东西的声音。 “又是虚空乱流？” “很像，但又不是。” 姬寒有些沉默，他也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最近闻声伯伯也因为这个事很伤脑筋……好吃好吃！” “……”姬寒沉默片刻：“你跟他在一起？” “对啊。”理所当然。 “快走快走，自己搞不定的事带你去，拉你垫背吗这个狗男人！” “说什么呢？他养我这么大哪次没有照顾好我？真要说出什么事，那也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吧？” 姬寒听出对面的意有所指：“……”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这么一打断，姬寒才想起正事：“哦对，我找你是想跟你打听一个叫玄九的人。你认识吗？” “玄九？”咀嚼声顿时停滞，“你怎么会知道他？” “当然是因为我见过！” “你竟然碰见他了？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你应该问他有没有事。” “少来，玄九可是我们制裁殿悬赏任务榜单上奖励最丰厚的，就算有规则限制也屡次逃脱，他这个人太邪门了，你还好没什么事……不过，原来他去了过去的节点啊，难怪最近大家都找不到他……”到最后已经成了自言自语。 “他究竟什么来历？”姬寒只想知道这个。 “他啊，其实就是九天玄界的人，这个说来复杂。” “怎么复杂？” “上次发生虚空乱流的时候我俩不是跑了吗？之后这里发生很严重的界内混战，气运极度紊乱，看样子乱流持续了很久。” 姬寒：“这和玄九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在这场混战中逃离此界的，之后一直偷取其他界域的气运，起初还只是玄灵位面，你不是说这次遇上他了吗？简直是越来越放肆！” “果然如此……” 当初楼远归在他离开之后失聪，也是拜玄九所赐，如果他当初警觉一些，这件事绝不会发生！ 姬寒恨恨咬牙，“这个玄九，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不一定还能遇上，他狡猾得很。而且得是玄灵界域才行啊，一般的非玄界域他能切断联系，你联系不上我们，就拿他毫无办法。” “所以为什么要有限制界外力量这种垃圾规则啊！闻声这个狗男人！” “冷静冷静，他就在旁边……” “……”姬寒静默片刻，想到白毛：“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哪边？你说我这里？” “你现在不是在九天玄界？” “哦，对对，这里情况不太好，六界混战倒是结束了，但小乱不断，到处生灵涂炭。” “包括妖族？” “玄九就是妖族的，他们妖域可是第一战场，全族都快灭光了！” “……”姬寒指节微白。 “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姬寒岔开话题：“狗男人不是也在吗？还有他搞不定的事？规则在他嘴里还不是说改就改……” 他还只抱怨到一半儿，就听电话另一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扶桑，你在和谁说话？” “啊？啊……就是，没有，我找老金呢……”扶桑结结巴巴。 第100章 “该走了。” “好嘞！马上来！我把火收拾一下。” 一阵窸窸窣窣，电话里的声音谨慎很多：“好了我要走了，有什么问题再联络，下次找你玩儿……” “哎？”还没等姬寒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断。 扶肆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姬寒抱着手机发愣：“开饭……哎？你给谁打电话？” “小扶桑，她在九天玄界。” “你想去找她吗？” 姬寒回神：“不去。” “那我去拿饭。”扶肆放下汤碗转身。 姬寒忽然道：“我知道小白来自哪一界了。” 扶肆停下：“这不是好事儿吗？他一直嚷嚷着要回去。” “但我不打算告诉他。” “这是为何？” “那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晚点再说吧。” 饭局铺开，话题也就逐渐聊开了。 晚上店里来了几个客人，打烊都到了后半夜。 “好好休息，明天再来啊！” 客人逐渐离远之后，姬寒才收回手。他正打算关门，却被凭空一声巨响惊出一个趔趄。 姬寒回过神仰头就见界域上空的光幕上一片流光溢彩，视野由暗到明，渐渐被绚丽的光芒照亮。 扶肆听见响动也很快出来，看着异变眉心紧蹙：“是乱流。” “这次又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姬寒叹了口气。 每每其他界域有虚空乱流发生，荒星都会出现裂隙。他们现处的荒星已经有主神殿的人驻守，刚才的光幕就是结界。 “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吧。”姬寒道。 扶肆却久久不动，望着光幕某处神色凝重。 “怎么了？”姬寒门关到一半发现扶肆还没有动静，疑惑道，“看什么呢？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个月过去。 日子虽然安稳，但姬寒总感觉有点儿不适应。他竟然有些期盼纪神册发布下一个任务，可偏偏那本破书一直没有动静。 “任务任务没有，牌友牌友不在，这日子也太难熬了。” 姬寒依然躺在那把躺椅上，望着天上漂泊的白云长啸。 “你要是真觉得没事做，是不是可以帮我把毛巾晾一晾呢？”扶肆背对着他，甩了甩手里的毛巾。 “没有心情，不想动，我可能得抑郁症了老肆。”姬寒双目无神，一动不动。 “不能吧，我觉得你得什么都不可能得这个。” “我不来，别戳我。” “我没有戳你啊。”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不是你戳我还能有……” 有气无力的抱怨戛然而止，想到什么似的姬寒猛然起身。 转头望向刚才被戳动的左臂，果然看见期待许久的场面—— 纪神册发光了。 “我的天，我从来没觉得这破书上的粉光这么好看过。”说着一把将书捞起来。 “这次去哪儿？”扶肆含笑探头。 姬寒展开故事快速翻阅，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怎么了？”扶肆问。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姬寒抬头。 “好的吧。”扶肆想了想。 “节点在故事开始之前，任务难度不大。” “那坏的呢？” 姬寒面无表情：“我还没出生。” “哈？” 第50章 回国 ◎我叫elio，今年四岁了◎ 海洲城机场, t1。 “哎呀老周啊，你放心，这个小演员的事情啊我一定替你搞定！” “哈哈哈哈！你放心, 这个片子咱们早就定好的, 虽然还没签合同, 但圈里谁不知道我刘金水最讲信用, 绝不会因为我们家珩哥拿了影帝就胡乱要价，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即使在热闹的茶餐厅，男人的说话声也极为招耳。 虽然只身一人, 但别的不说，单凭他身上从破洞毛衣里钻出来的胸毛，就能抵过千军万马。 “是是是，围读剧本是应该的, 我回头就转告我们珩哥, 他有多敬业你也不是不知道……” 男人随手指过一个服务员带路, 拎着小挎包走得风情万种。 “我现在刚下飞机午饭还没来得及吃, 你那边应该也忙着呢，我就不打扰了！哎, 好好……到时候见面再细聊啊！” 刘金水挂了电话，肚子已经嗷嗷叫，接过菜单胡乱指了两道菜就交给服务生。 倒上一杯桌上泡好的花茶，咕咚咕咚吞得一干二净：“哈！满足！” 刚才进来得急，连店里的环境都没来得及打量，这会儿一看还挺不错，尤其是旁边放在斜对角的搪瓷娃娃, 贼精致。 黄色的小猪口罩都难以掩盖脸部的嘟嘟肉, 渔夫帽下露出整齐的浅刘海, 睫毛卷翘瞳孔清亮，不说话都看的人心里痒痒。 更可爱的是，那娃娃还对着自己眨了眨眼，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好奇和疑惑。 “嗯？活的？” 刘金水从愣神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看走眼了。对面坐着的哪儿是个瓷娃娃，分明是个大活人啊！ 活的人类幼崽！ 桌上除了那孩子没有其他人，刘金水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一看视线又是半天收不回来。 红色<a href=https:///tags_nan/gangfengwen.html target=_blank >港风印花衬衫配休闲短裤，露出了一截肉嘟嘟的小短腿，手臂白皙圆润，规规矩矩抱在身前的猫包上。 第101章 一人一猫都看着自己的方向，刘金水很难不动容：“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家长呢？是不是走丢了？” 不知不觉，他拿出了见投资人的微笑。 幼崽接收到他的善意，似乎也笑了笑，眼眸微弯，但因为脸被口罩挡着，看不清楚笑脸实在可惜。 即使如此，刘金水也觉得自己受到了甜蜜暴击，旅程的疲惫瞬间消失。 没过一会儿旁边传来座椅拉动声，刘金水还以为是服务生，侧头却发现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男人端着一碗面条，径直坐在红衣幼崽的对面，语气冷淡：“吃吧，吃完上路。” “！”刘金水低头探眼，心里微惊。 这男人难道就是幼崽的家长？看着完全不像啊，语气还这么差，怕不是个人贩子？ 红衣幼崽放下猫包道谢：“谢谢叔叔。” 声音也软软糯糯，但又透着属于男孩子的阳刚：“很远就闻到香味，肯定很好吃！” 刘金水只觉得胸腔里有个爪子到处乱挠，一眨不眨盯着幼崽的动作。 看他摘下口罩露出意料中肉嘟嘟的脸颊，张开小嘴吞下一大口，悬在座位下的小短腿时不时晃上一晃，看起来自在极了。 “唔！好吃！”幼崽吃得很高兴，仰头笑得牙不见眼，给对面的男人也卷了一叉子，“叔叔吃吗？” “我不饿，自己吃。” 实在是太可爱了，究竟是谁家生的真是祖上积了大德。 视野前突然有一片黑暗靠近，镜头被遮挡，刘金水抬头就见旁边的西装男一脸不善站在他面前。 “删了。”西装男指着手机。 刘金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哎，好的好的。我这就删了。” 自己理亏在先，刘金水二话不说点开相册删除照片：“你看，没了。” 服务生正好上菜，西装男没有久留。 看着对面大口吃面的幼崽，刘金水食欲大振，不能拍照，饱饱眼福还是可以的。 但是看着看着就想搭话：“那个，冒昧问一句，这是你家孩子吗？” 西装男目露警惕，没有搭茬儿。 就在刘金水略微尴尬时，对面的幼崽咽下一口面条，忽然开口：“不是的，他叫阿东，是我妈妈借给我的，不是坏人哦。” “哦，保镖啊？” 幼崽粲然一笑，转头又继续吃面。 “那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刘金水饭都不吃了，又问。 幼崽原本就肉嘟嘟的腮帮子塞满面条更显圆润，没有因为被搭话就急着开口，咽下去之后才道：“我叫elio，今年四岁了。” “哦哦哦……”还是个abc。 刘金水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实在太漂亮了，像两颗黑宝石。 他正打算再问问别的问题，忽然见那幼崽放下叉子问了一句：“叔叔你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继续吃面了。” “哎，你吃你吃！”刘金水知道这是委婉提醒自己打扰的意思，立刻闭嘴。 鉴于西装男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刘金水只能收回视线。 不过他也没有吃饭，而是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人在机场，刚进餐厅，遇上我本人见过的人类幼崽天花板。想问对拍戏感不感兴趣，奈何甜心眼里只见面条不见我。（哭）】 照片被删除，刘金水看着相册里仅剩的一小段视频，犹豫再三，还是点击了上传。 这么甜美的人类幼崽，他不允许有人没看过！ 发出去不过一会儿，就吃了半碗饭的时间，再次登录后台，刘金水竟然发现自己的评论已经过百了！ 要知道他虽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经纪人，但本身不带台前营业属性，平时一条动态半天能有一百个点赞就算热了，今天一条视频发出去，竟然几分钟过一百评？ 刘金水点开评论，画风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这么甜美的崽崽在哪里可以买到！姨母也想要！！！】 【你要平时多发点这种好东西，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样，是吧金水？】 【在？盗号？】 手指快速划过，直到看见底部的一条才停下： 【哎？这是哥哥家的亲戚吗？总觉得眉眼间和哥哥很像啊！尤其是笑起来，眼睛里能装下整个银河系！】 刘金水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刚才脑子热还不觉得，这会儿细看之下还真觉得这幼崽和他们家珩哥长得很像，笑起来起码六分。 “巧合吗？”总不可能真是亲戚吧？ 刘金水又刷新了一下评论，刚才那条说长得像的已经位居高赞，看来确实不是他看错。 “阿东叔叔，我吃好了。” 隔壁传来响动。 刘金水的回答竟然比西装男更快：“就走了吗？吃这么快？还要不要再吃点什么？叔叔请客！” 西装男：“……” 幼崽撑着桌子下地，小心翼翼背上猫包：“不用了谢谢叔叔，我们赶时间，您慢慢吃。” “走吧。”西装男伸出一只手。 幼崽乖巧牵住西装男的手，离开前不忘和刘金水告别：“叔叔再见，下次记得把胸口的小毛毛藏好哦～” “……”如果这话说的不是自己，刘金水一定会笑得很开心。 他这边半是郁闷半是不舍，对他以为天真可爱的幼崽内心一无所知。 第102章 这个跟着西装男上车离开的四岁幼崽，就是刚刚回国的姬寒。 他为什么会以现在的身份出现在这儿，说来复杂。 当初刚来此界的时候，他才在意大利出生没多久。之前虽然年纪小吧，但好歹也有十几岁，这次竟然是彻彻底底的从零开始。 姬寒第一次体会有父母陪伴的日子，过去四年简直过得不要太舒坦。 唯一需要他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开心。他开心了，姬有德和叶秋回自然会开心。 “是的爸爸，我已经下飞机了，妈妈还好吗？” 姬有德和叶秋回服务于意大利最老牌的奢侈品牌pop，平时工作异常繁忙，这次回国原本姬有德是打算自己亲自带着姬寒，国内的老太太想孙子想到眼睛都哭瞎了，实在不能再拖。 临了却因为工作抽不开身，还是只能派人送回来。 “我知道，我会去看奶奶的。”姬寒放出包里的扶肆，蹭着他的脸一起入镜，“喵喵也会一起去。” 扶肆眼神无光：“……” 对于自己小孩子的身份，姬寒从一开始的百般不适，到现在的乐在其中，不过用了四年。 他可太喜欢当小孩子了，这意味着可以无理取闹！所有人对他的底线都会因为他是小孩子而无限放低！ 挂断电话，姬寒转头就把在姬有德面前的承诺给吃了，他和阿东商量：“阿东叔叔，你带我先去找哥哥吧？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阿东是难得能在姬寒面前板脸的人：“我是说有空带你去，先回公寓，明天去乡下。” “哼！” 姬寒抱胸扭头，满脸写着不高兴：“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要见哥哥！哥哥是大明星！” 阿东不为所动。 姬寒一点不担心，他知道阿东的底线在哪儿，见他不为所动捂着眼睛就开始干嚎：“哇啊啊啊——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没叫两句阿东果然受不了了，但他依然没有妥协：“看电视，看哥哥的电视好不好？” 说着打开车载电视，调到时常播送哥哥电影的频道，每天这个点都会播放姬珩的成名片。 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今天没有播放电影，而是在播放新闻—— 【私人会所门口被堵，三金影帝当场黑脸，猛关车门怒夹狗仔头】 “就在昨天，金鸽奖颁奖典礼结束后，有记者跟拍新晋三金影帝姬珩半夜进入某知名酒店品牌老总私人会所。此前该老总曾公开表示想和姬珩深入交流……凌晨黑眼现身形容憔悴，驱车离开前对记者大打出手，甚至做出用车门夹记者头的无礼行为……疑似躁郁症，让人怀疑这位三金影帝的真实人品……” 画面毫无预兆熄灭，姬寒对着黑屏里的自己眨了眨眼，有些不满：“我还没看完呢，关了干嘛？” “没电了。”阿东面不改色放下遥控器。 “他们说的是我哥哥对不对？哥哥打人了。” “不清楚。”阿东抽出杂志，无意聊天，只有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幼崽究竟有多难缠。 姬寒哪儿看不出阿东的不配合，rua猫的手微微一顿，凶狠盯了阿东片刻，转头去开车门。 阿东及时发现，丢下书急扑过来：“做什么？不要命了！” 姬寒无辜耸肩：“我就是吓吓你，不是上锁了吗？” “……” “我要去见哥哥，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我这么可爱，看见我肯定就开心了。” “……”阿东无言以对。 姬寒再接再厉：“我会和奶奶解释的，过段时间带哥哥一起回来看她，而且我保证这段时间很听话！” 他举起三根手指，满眼真诚。 阿东少见他私下如此规矩的样子，一时间有些犹豫。 姬寒见状不得不使出终极大杀器，张开双手撅嘴求亲：“啵啵！” 第51章 碰壁 ◎二婚改变命运◎ 阿东会答应, 不完全是因为顶不住姬寒的致命啵啵，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完成姬有德交代的考量。 姬家的家庭状况比较复杂。 姬有德和叶秋回是二婚，姬珩是姬有德和前妻所生。 前妻许琴心酗酒成性, 有较严重的暴力倾向。 婆婆张文秀又是个暴脾气, 许琴心和姬有德婚姻期间家庭关系非常紧张。 姬珩十岁时爆发的那次矛盾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之后姬有德和许琴心离婚, 姬珩寄宿，跟许琴心和张文秀都没有什么来往。 成年后直到现在三十一岁，姬珩都没有再回去。工作繁忙是一方面, 心结难解是另一方面。 姬寒和姬珩虽然是亲兄弟，成长环境却天差地别。 姬有德离婚之后出国打拼，一次意外竟然和pop品牌创始人的千金叶秋回遇上，叶秋回是含着金汤匙出声的中意混血, 姬有德则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调香师, 还离过婚。 就是这么个情况, 两人最终还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 姬有德二婚改变命运。 原本的故事中，姬珩少年成名, 三十一岁就成为最年轻的三金影帝。 能吃上演员这碗饭，外形条件自然是不差的，不过姬珩能有今天，却不是因为脸。他凭的是自己的实力。 出道多年，每一个角色都深入人心。 姬珩不仅在观众心里评价高，圈内的人缘也很好。 第103章 就是这样一个网友口中“神明天赐的实力派”、同行口中“戏才”，最后的结局却非常戏剧—— 摧毁一个天之骄子的往往是另一个天之骄子。 姬珩三十二岁之前的事业顺风顺水, 但在一个叫明廷的男人出现后, 却陡转急下。 作为新生代异军突起的代表性演员, 明廷的成长轨迹完全复刻了当年刚出道时的姬珩，甚至更甚。 顶着自己的名号出道，被人按在角落里蹭热度，姬珩对明廷当然没有好感。 虽然在同一个公司，两人的关系却一直不好。某次姬珩撞破明廷撩骚现场后，着手让人戳穿明廷的禁欲人设，但没想到不但没成功，反倒被人抓住自己暴力夹伤狗仔的把柄，名声受损。 这还只是个开始，之后没多久，关于姬珩家暴的消息铺天盖地冒出来。 前女友陈冰清和明廷联手诬陷，给姬珩带来毁灭性打击，落得个精神失常的下场。 关于这个结局，姬寒是怎么也想不通。 一个已经站在圈内高点的影帝，资源和实力都不缺，怎么就被半路出家的一个小辈拍死在沙滩上？还前后不过一年时间？其中肯定有隐情。 他想不到姬珩可能会在外在条件上的硬伤，或许只有见过姬珩本人之后才有答案。 “把这个戴上。”下车后，阿东递给姬寒一只口罩。 “我不要！把脸遮住哥哥就认不出我了！” 看见口罩姬寒就想到一件颇为头痛的事。 因为上个位面的任务完成度评级是s+，所以奖励相应从道具提升为“金手指”。 姬寒这次带来的金手指是“灵敏的嗅觉”，到现在为止，姬寒只在帮爸妈调香这件事上感受到这个金手指的好处。 叶秋回为了保护他的鼻子，一直要求姬寒口罩不离身，可这对他来说真是非常困扰！ 阿东一脸冷漠抓着姬寒的背包强制给他戴上，又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塞给他，是一只草莓冰淇淋造型的小皮箱：“想在这儿住多久？” “最少一个月吧！我九月才开学呢，还有四个月！”姬寒麻溜接过来。 阿东：“……” 姬寒惯会看脸色：“那……29天？” 沉默片刻阿东叹了口气：“看你哥哥怎么说。” 要想和姬珩打成一片，最起码也得住一起嘛，姬寒对和哥哥打好关系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 不过接下来发生了点意外。 两人上楼之后按响姬珩的门铃，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 姬寒目露怀疑：“你确定和我哥哥说好了吗？” 阿东：“我确定。刚刚电话里明明说没问题，可能临时有事？” 姬寒抿着嘴有些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放下行李箱一屁股坐在上面。 阿东问：“你干什么？” 姬寒撑脸：“等哥哥回来。” “万一他回不来？” “那就继续等嘛。” 阿东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掏出手机走向旁边。 电话的另一头，会议桌上空空荡荡，嗡嗡震动声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 阳台上两道人影透过轻轻飞舞的纱帘若隐若现。左边那人穿着一件破洞毛衣，侧身仰头看着身旁插兜抽烟的男人正在说话，双手跟着比划，看起来有些着急。 “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有人在拍还做出这种事？你知道现在他们怎么说你？说你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暴力狂！” 如果姬寒在这儿，肯定一眼认出这个发火的男人就是刚才在机场餐厅见过的刘金水。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明廷那小赤佬压根威胁不到你，偏你沉不住气！之前不是没人搞你，哪次不是没当回事？这回究竟是怎么了？亲手把证据送到人家手上！” “现在证据确凿你让我还怎么洗？净给我添乱！” 烟味呛得人有些难受，刘金水咳了两声扇着掌心一脸嫌弃：“说你不听，让你戒烟也不听，早晚有一天在家里闷死。” 一旁被呛声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开口，全身精力都在嘴里的烟上，下颌隐约冒出一片青黑，发丝迎风招摇，颓废感难以忽视。 “我不管了！” 刘金水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这波风头过去之前，你的商业活动全都取消！正好安安心心准备周导的新片，早知道有这一出，半年前就应该把合同签了！气死我了……” 说罢狠狠瞪了眼抽烟的男人，转身要走。 才转个身忽然听见男人开口：“合同我已经签了，九月份进组。” “什么？”刘金水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刘金水想到刚才的新闻，不可置信：“你昨天去会所……就是去签合同？” 男人摁灭烟头，语气听不出太大喜怒：“何总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人，不好不去。” 刘金水脸色好很多：“怎么现在才说？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你也没问。” “我这气得七窍生烟上哪儿问你？看你抽烟我就来气，真得找个人好好治治你！” “治不了。”男人打开玻璃门，长腿一迈，轻而易举跨过刘金水。 “下次不准再干这种自作主张的事！做了也要及时告诉我！” “嗯。”桌上的手机被捡起，男人在椅子上坐下。 第104章 “剩下的公关交给他们去做，我下午还有正事儿，先走了。”刘金水边走边叹，“还好虚惊一场，不过接下来你最好还是消失一段时间，有工作我会通知你。” “嗯。”男人的回应很冷淡，丝毫没有镜头前矜贵优雅的那股劲儿。 刘金水不再多留，手已经搭在门把上正要开门出去，身后沉默寡言的男人却开口阻拦：“等等。” “怎么了？”刘金水回头。 男人的视线紧紧黏在屏幕的某处，眉心微蹙：“你中午发了条微博？” 刘金水一下想起机场餐厅遇上的幼崽：“对，怎么了？” “删了。”男人言简意赅。 “什么？凭什么？我又没发你！”眼前这个男人向来不喜欢发动态，更不喜欢别人发他的动态。 “侵犯他人隐私，”男人终于舍得抬头，露出一双沉静幽暗的墨眸，“还有，侵犯我的名誉。” “怎，怎么又扯上你了？”刘金水想不通。 “你自己看。”男人说罢不再多言，继续划动手指。 刘金水闻言自然掏出手机打开微博，这一看不得了，第一条动态的转评赞已经刷新他之前的最高记录。 评论区的最高赞赫然是一个很眼熟的营销号： 【看这孩子的长相，该不会是姬珩的私生子吧？】 刘金水当场爆粗：“我靠！这他妈带节奏都带我眼皮子底下来了！” “你不发就没这桩事。” “我这不是觉得不甘心吗？”刘金水三两步跨回来，“最近周导一直在物色小演员，饰演你这个角色小时候，他看来看去不满意，就托我帮忙留意留意，我觉得今天遇上这小孩儿就挺合适！” “怎么合适？” 刘金水掰着手指头：“一，可爱有礼长得又喜庆，贴近角色；二，跟你长得多像啊，可爱有礼又喜庆；三，长得多好看……” 说来说去都是同一点。 男人打断：“说的好像你认识他一样，万一是个除了外表一无是处的恶魔，你要怎么交差？” 刘金水沉默了一瞬：“就跟你一样呗？” “……”死亡凝视。 “说得好像……你就认识人家一样？”刘金水壮着胆子。 男人眼眸微动，收回视线：“总之他不合适，尽快删除。” 刘金水本来还想再争取争取，一想到找过来也得和这人搭戏，长得再好看不讨他喜欢不也是白搭吗？ 遂作罢：“行吧，我再看看。” 男人强调：“记得删除。” “知道！你这段时间没事就在家看剧本，做做备书，其他活动就别想了！” “……” “听见没有？”没听见回应，刘金水又探回来。 良久：“嗯。” 从工作室出来，刘金水对着电梯忍不住吐槽：“也不知是天生冷血还是后天形成，这种病也太他妈离奇了……” 刘金水走后，会议室的男人没多久退出微博，看着屏幕左下角三个未接来电提醒半晌没有反应。 “咚咚咚——” 会议室门敲响。 男人关了手机：“进来。” “珩哥，”来人站在门口，“那边剧本已经传过来了，你要不要先看看？” “好。” 这一看，就看到晚上。 姬珩放下文档时，时间已经来到十点。 他看了眼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景有些出神，似乎在犹豫今天在哪儿休息。 良久，终于还是收好东西关门离开。 而另一边的公寓门口，尽管已经快撑不住，姬寒依然固执不肯离开。 眼睑不受控制往下耷拉，每每快要碰到下眼皮，又会翻出眼白升上去。 “elio，elio？”阿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感受到召唤一般，姬寒迷茫睁眼，“哥哥回来了吗？” 阿东耐心劝道：“没有，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姬寒坚定摇头：“不要，我一定要等到哥哥，他答应今天要见我的。” 阿东不愿看他强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个没有坏处的谎言：“其实你哥哥他压根就没有答应……” “你们在干什么？” 走道里突然响起的男声打断了阿东的说话。 姬寒循声抬头，发现以前见过无数次的那张脸竟然就在眼前！ 困意消散无形，他撑着行李箱瞬间蹦起来：“哥哥！” 姬寒原本的计划是用自己最元气的奶音击中姬珩的心，但他的精力早在一整天的等待中慢慢消磨。 这一声哥哥压根不如他想象中清脆，而是带着夜晚独有的沙哑和明显的困意。 因为自己难听的声音，姬寒猛然停下冲到一半的脚步。他望了一眼身后的阿东，踯躅不前。 身前的姬珩只是沉默地打量着两人的神情，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阿东见状上前握住姬寒不知所措的小手，向姬珩解释：“我叫阿东，受姬先生和叶女士的嘱托带elio回来过暑假。” 姬珩闻言眼底的陌生终于有所松动：“elio？” “您也可以叫他的中文名，姬寒。上午联系您的就是我，他为了见您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 姬寒见姬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挺直腰杆，扬起右手露出八颗牙齿：“嗨～” 当对方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自己时，就证明你该微笑了！这是妈妈告诉他的社交技巧。 第105章 不过这一招好像对姬珩没有什么效果。 “哦，”姬珩应该是终于从脑子里挖出这段记忆，但态度依然没有好多少，“现在见过了，我今天很累，先回去休息。” 一边说一边输入密码，当着两人的面一脸平静打开大门，又毫无感情一把关上。 “砰——” 磕碰声结束之后，走廊上维持了很长时间的寂静。 姬寒没有动静，阿东也没敢出声。 就在他纠结到底要怎么开口时，突然察觉裤腿一紧，下一秒大腿就被一团肉球给圈住。 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温热的水汽。 阿东又看了眼房门，收起眼底的不满，一把将腿上的肉球扛起，拎着行李箱转身：“回去洗澡睡觉？” “嗯。”姬寒抱着他的脖子点头，牢牢望着姬珩家大门口，很是不甘，“明天再来。” 阿东脚下猛然一顿：“？” 第52章 隐情 ◎你笑得好奇怪，好像要吃小孩◎ 晚上回去, 姬寒原本想和扶肆商量对策。 但架不住如今这副小孩子的身体属实太弱，还没沾床就一睡不醒，第二天快到中午才悠悠睁眼。 “醒了？” 脸颊微微有些濡湿, 脖颈一片酥痒。 姬寒咯咯笑了两声, 挣扎着躲开：“好痒啊, 我醒了。” “今天还要去找哥哥吗？”扶肆仰头蹭了蹭姬寒的下巴。 “当然要去, 我才不会被这种小事绊倒。” 姬寒又推了推，“哎呀你不要再蹭了，我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有点忍不住。” 扶肆含笑, “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总会忍不住想到以前的事。” “你是说在意大利吗？” 找到床边整齐叠放的衣物，姬寒翻出袜子想要穿上，但因为手短有些吃力。 “不是，你刚出生的时候, 在主神殿。” 扶肆用嘴帮忙拉上, “大家都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 你又调皮捣蛋得很, 主神大人没少因为你伤脑筋。” 姬寒手上略有一顿，难得没有说他的坏话：“哦, 是吗。” “对啊，”扶肆道：“或许他以前不是个好哥哥，但自从上次重回主神殿，他就变了很多不是吗？” “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姬寒自顾自穿衣。 过了片刻他又补充：“不对，他才不是我哥，你少替他说好话。” 扶肆笑容不改：“你也变了很多。” 姬寒心里想着姬珩的事情，没有再搭理, 穿好衣服开门：“阿东叔叔, 可以吃早饭了吗？” 另一边。 “吃早饭？” “这都几点了你还吃早饭？” 刘金水火急火燎赶过来, 带着坏消息：“咱这次算真栽了个跟头，没想到明廷这小白脸还有点手段。” “现在还不停在出新料，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你这两年黑脸的次数有这么多。” 姬珩埋头喝粥，没有什么反应。 “你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刘金水想要解释，却半天只是不出来个所以然。 说到底，他多多少少也觉得如今姬珩的情况越来越拖累。 但作为经纪人，他没办法直说，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原因，除了接受无能为力。 刘金水琢磨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分，正要宽慰两句，忽然听见门铃声响起。 他松了口气：“你先吃饭，我去看看。” 姬珩在圈内人缘不错，但多是工作上的伙伴，并没有私交特别好的朋友。 因此刘金水打开视讯之前还纳闷了片刻：“这个时候会是谁？” 很快屏幕闪动，一个拎着草莓冰淇淋小箱包的小孩儿出现在眼前，约莫四五岁。 熟悉的搭配，熟悉的口罩，熟悉的渔夫帽，虽然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那孩子的脸，但刘金水却直觉想到昨天在机场遇见的隔壁桌幼崽！ 门铃沉寂了一会儿，那幼崽见没人开门，扒着门框使劲踮脚又按了一次。 因为他竭力仰头的姿势，刘金水终于看清他的长相，竟然真是昨天的那个孩子！ 叫什么来着？ 脑子刚反应过来，门就已经打开了。 还没来得及从门口收回手的姬寒吓了一跳，惊退两步。 “elio？”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姬珩，而是昨天机场那个奇怪的男人。 “您好，我是elio，请问我哥哥在家吗？”疑惑归疑惑，招呼还是要打的，姬寒鞠了一躬。 “你哥哥？” 刘金水没往姬珩身上想，他望了望走廊两端，一个人都没有，“elio，你是不是找错门了？这里没有你哥哥哦。” “有的有的，我哥哥叫姬珩，是大明星！” 姬寒怕又吃一回闭门羹，慌忙解释，“说好我今天来找他的，他昨天太累了。” 不管怎么样，先进去再说：“我能进去找他吗？” 特意没有让阿东跟过来，就为了让姬珩心软啊，现在看来情况比姬寒计划还要好。 刘金水果然没有拒绝。 他甚至主动拎过姬寒的小皮箱：“我来帮你，你吃饭了没有？怎么一个人来的？你真是姬珩的弟弟？” “谢谢叔叔，我吃过早饭了，阿东叔叔有事先走了，我是哥哥的弟弟。” 房子面积不小，进来的玄关就让姬寒一眼看不完，他大致扫了一眼没看见姬珩也没有东张西望，自己坐在台阶上先把鞋给脱了。 第106章 他直觉姬珩不喜欢太闹腾的孩子，为了讨姬珩喜欢，他现在是什么都小心翼翼。 “不用紧张，既然是你哥哥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刘金水如愿以偿牵住姬寒的手，取下他的帽子半跪在地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质细腻，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啊。” “嗯？”刘金水莫名其妙的反应让姬寒有些没底，他警惕退开半步，笑容却不改，“叔叔，能带我去找哥哥吗？” 这个怪叔叔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一副想拐走他的奇怪神情啊！ “你放他进来干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道冷漠的男声。 姬寒侧头就见姬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陈列柜旁边，一身居家服抱胸侧立，头发凌乱显然起来没多久。 “哥哥！”姬寒眼神一亮，带着最完美的精神状态撒腿奔过去。 “别过来。”姬珩伸手叫停，不为所动，“我不喜欢靠人太近。” 姬寒无奈半路停下，带着希冀仰头：“那我不过来，就在这里抱抱哥哥好吗？” 不等姬珩拒绝，已经虚虚张开双手假装抱着什么东西拍了拍：“哥哥你好啊，我叫elio，是你的粉丝，喜欢你四年了！” 姬寒自认拿出了最自然的笑容，这一招让他几乎无往不利。 但是在姬珩面前他却有点没底。 空气静默良久，久到刘金水都觉得心疼：“你抱抱他呀，快点抱！不抱我抱了！” 姬珩眼神微动，就在姬寒以为他有所松动时，忽然听见这么一句：“你喜欢的只是我的人设，都是假的。” 说罢也不管剩下的两人什么反应，转身离开。 虽然有些失望，但至少没有赶自己出去，姬寒觉得有进步，并没有灰心。 紧张的反倒是刘金水：“elio啊，你别误会，你哥哥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不是不喜欢你的意思！你这么可爱，大家都喜欢你，反正金水叔叔很喜欢你！” 姬寒笑了笑：“谢谢金水叔叔。” 既然刘金水主动提起这茬儿，姬寒又怎会放过。他谨慎看了眼餐厅的方向，和刘金水附耳：“我哥哥究竟是为什么不开心啊？” 刘金水见这孩子口齿清晰，远比一般同龄人伶俐，也就没有敷衍：“因为最近啊，忽然有不少人都不喜欢你哥哥了，他正不高兴呢。”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 姬寒理所当然，“反正都是假的，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金水一听就知道姬寒把刚才姬珩所说的那句“人设是假的”给听进去了。 更加觉得姬寒聪慧：“但是这个假的很重要啊。” “比真的还重要吗？” “对哥哥的粉丝来说，假的就是真的。” 姬寒停顿片刻，摇摇头：“我不太懂，既然大家不喜欢假的，把真的给他们看就好了！” 刘金水被他的小皱脸给逗笑了：“以你哥哥这个性格，没有人会喜欢的。你难道喜欢吗？” 姬寒不假思索：“喜欢啊！” “他都不跟你说话，你还喜欢？” 姬寒笑得毫无芥蒂：“说话又不是判断喜欢一个人的标准！就像我并不是很喜欢叔叔你一样，还不是因为要讲礼貌跟你说这么多？” 刘金水反应了很久，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好话：“……为什么不喜欢我？” 姬寒认真脸：“因为你笑得好奇怪哦，好像要吃小孩一样。” “……”这么明显吗？ “哈哈哈，叔叔我开玩笑的，你该不会当真了吧？”姬寒忽然大笑。 “啊？这……”刘金水松了口气，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除了外表一无是处的恶魔”。 他应该说什么？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弟吗？ 姬寒笑容不改：“我妈妈说过，喜欢是要靠心去感受的，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不擅长表达啊！像我这样嘴甜会说话的天使宝贝本来就和钻石一样稀少，生下来就这么可爱我有时候也会很困扰的！” 刘金水：“……” 果然是恶魔呢。 “所以啊，我才不会因为哥哥不跟我说话就讨厌他！如果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就会和我一样喜欢哥哥真正的样子了！” 刘金水：“……” 还是个话唠的恶魔呢。 “金水叔叔你说对不对？” 刘金水眨了眨眼：“你说这些是因为姬珩是你哥哥，如果他不是你哥哥，你还会这么想吗？” 姬寒不假思索：“就算他不是我哥哥我也会喜欢他的！” “哦？为什么？”刘金水多了两分认真。 “因为我知道哥哥是很厉害的人啊！”姬寒张开双手无意识比划，“我从出生就看哥哥的电影了，我喜欢哥哥在电视里，每天睡觉之前都会看！” “妈妈说只有自己喜欢自己活着才会开心，别人喜不喜欢不重要。” 刘金水眼眸瞪大，显然很惊讶。 说到这儿，姬寒话锋一转：“虽然我很喜欢自己，不过，我还是希望哥哥能喜欢我的。” “为什么呢？”刘金水已经打心眼里被眼前这个孩子圈粉。 “因为我很喜欢他啊！”姬寒想也没想。 想要被关注，想得到回应，本来就是人的本能，姬寒不觉得自己这样说出来有什么错。 刘金水闻言长喟一声，似叹似慰。 他牵着姬寒起身：“走，咱们进去看电视，不是说喜欢哥哥的电影吗？” 第107章 “嗯！” 走出玄关，赫然发现沙发上已经有一个人。 刘金水面色平静：“你都听见了？” 姬珩端着茶杯自顾调频，没有说话。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大人反而看不明白了。”刘金水叹了口气，“咱们这个圈子，谁身上没几个人设标签？崩了就崩了吧。鉴于你现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姬寒捕捉关键：“哥哥生病了吗？” 姬珩闻言微微侧头，眼神带着警告。 刘金水勉力笑笑，安慰姬寒道：“没有，叔叔瞎说的，想不想吃冰淇淋？自己去冰箱拿。” 姬寒下意识往沙发上瞄了一眼，见姬珩没有反对，才点点头：“好。” 等姬寒离开，刘金水正色了许多：“给我个准话，你还能不能撑？” 姬珩换了个频道，没有回答。 “不能撑就算了。”刘金水有些不耐：“要搞就尽快搞，这样装下去难免会出更大的问题。如果想把演员这碗饭继续吃下去，最好直接告诉大家真相，这样你自己舒坦，观众也会体谅你……” 姬珩打断：“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一纸声明发出去，说我有病？你觉得几个人会信？他们会说，有病在家吃药，出来当什么跳梁小丑？” 直接摆在眼前的事实往往不会轻易被人接受，刘金水显然是知道这一点。 “也对，这个节点公布真相非但不能澄清，反而会让人觉得我们的找借口……我想想看能不能找个方法拖一拖，等之后时机合适再公布。” 两人在这边的商量全都一字不落被姬寒听见。 他压根没去拿冰淇淋，而是趴在转角的墙边探头探耳。 听到这儿他其实已经懂了：“他们的意思，哥哥果然有病在身？这就是隐情吗？” 扶肆出现在他身后：“应该是这样，而且极有可能是心理相关，或许他不爱说话，甚至偶尔的失控都和这个病有关系。” “原来如此，我一定要找出真相！” 两人正在这边交头接耳，忽然听见客厅传来刘金水的振声：“我想到了！还真有一个机会！” “什么？”姬珩问。 “真人秀！”刘金水异常兴奋。 姬珩沉默片刻：“什么意思？” 刘金水加快语速：“elio说的，把真的给他们看不就得了？我手上刚好有一个真人秀，明星个人生活观察类节目，没有人设剧本简单，主打就是真实两个字！节目组原本是有邀请过你，我给拒绝了。现在看来可以试试，你要不反对，我现在就去对接？” 姬珩想了想：“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对了！就叫……《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 几乎是刘金水话音落下的同时，姬寒心里突然咯噔一响—— 完了，看来他还是逃不过被送走的宿命。 第53章 不忍 ◎辣椒炒辣椒？◎ 好不容易“登堂入室”, 姬寒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离开？ 他想也没想，攥着拳头就从墙后跑出来：“可不可以换个节目？两个人好不好？我和哥哥一起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打断让客厅的两个人都是一惊。 刘金水的视线在兄弟俩之间来来去去，最后落在姬寒不断抠动的小肉手上, 哈哈大笑：“你又听见了？听见什么了？” 姬寒瞄了眼姬珩：“听见你让哥哥去参加节目。” “你也说了, 是让你哥哥参加, 和你有什么关系？”刘金水故意逗弄。 “可是我和哥哥是一起的, 他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家里……” “你打算在这儿住很久吗？”刘金水问。 “至少……至少一个月吧。”这话说得非常心虚，姬寒勉强伸出一根指头，压根不敢往沙发上看。 话音刚落, 沙发上就响起姬珩的质问：“你还记得你回来干什么？” 这个姬寒当然记得，回来看奶奶嘛。不过这话可不能直说：“和哥哥一起回乡下看奶奶。” 一个人是看，两个人也是看啊。 姬珩很不给面子：“我不去。” 姬寒想了想：“那我也不去了。” “……” 空气静默良久后，姬珩忽然起身。 刘金水看他脸色不太好, 想要拦截, 却晚了一步。 只见姬珩三两步跨到小幼崽身前, 叉着小幼崽的胳肢窝转头就往门外走。 一下子离地这么远, 姬寒第一反应是姬珩要丢他出去，这么一想哪儿能不挣扎：“哥哥不要赶我走, 我会很听话不给你添麻烦的！” “哎珩哥！你这是干什么？” 姬珩脚下不停：“看不出来吗？揍人。” 姬寒能信他才怪了：“哥哥，你不会揍我的对吗？” 说话间姬珩已经打开房门，松开手握着门板：“昨天那个保姆在下面等你吧，自己回去。” “你是说阿东叔叔吗？他已经去乡下了！”姬寒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姬珩应了一声，显然不信：“停车场的乡下？” 说罢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没等对面说几句，就见姬珩眉心深皱：“你真走了？” 余光扫过姬寒, 隐约见他吐了吐舌头, 姬珩挂断电话再看, 那小子已经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脸。 “我没骗你吧，阿东叔叔真的走了，乡下很远呢，今天回不来的。” 第108章 姬寒假模假式叹了口气：“哎，看来只能和哥哥一起了……” “砰——” 回答姬寒的是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 姬寒怔愣半晌，嘟嘟囔囔，“好歹也把行李还给我吧……” 话音未了，房门打开，姬寒内心窃喜。 不料抬头却见是自己的小箱包飞出来，一起飞出来的还有扶肆。 “……” 姬寒抱着扶肆，埋头捡起小皮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让阿东叔叔真的走了，去哪儿好呢？花坛和天桥……究竟睡哪里好呢？” 他叹了口气，颇为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房门上的视讯摄像头，埋头缓慢转身。 一边走，心里一边默念：一、二、s…… 果然，三还没念出来房门就再次打开：“回来。” 姬寒和扶肆对视一眼，收起眼底的得意，回过身又仿若一只淋了雨的小可怜：“哥哥，你后悔了吗？” 姬珩喉间轻动，拉开房门：“吃了饭再走。” 姬寒没有忍住，埋头躲进扶肆肩背里笑了两声，再抬头已经一脸正色：“那么，elio就打扰咯！” 随着一阵箱包轱辘的转动声，熟悉的小肉球再次出现在门口，玄关的刘金水不禁松了口气。 鬼知道他刚才听见那句“去睡天桥”究竟有多害怕，偏偏姬珩还能面无表情。 不过能叫小肉球回来，说明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忍心吧？ “金水叔叔，又见面了。”姬寒放下行李，招了招手。 刘金水取下架子上的外套：“叔叔要走咯，elio今后要好好听话，尽量不惹哥哥生气哦！” 姬珩经过两人身边，顺手牵过碍事的草莓冰淇淋小箱包：“是今天，只有今天。” 姬寒置若罔闻：“叔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甚至抬手敬了个礼。 刘金水忍不住蹲下来又摸了摸他的头，喟叹道：“哎呀，要不是我实在没时间，真想把你系在腰上带走啊，免得在这里不招人待见。” 室内传来姬珩的冷声：“滚。” “臭脾气！就会吓唬小孩子！” 刘金水呛声，“晚上不要点外卖，多给elio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记得找人来做！” 没有等到回应，刘金水也不纠结：“elio，叔叔走了哦，过几天再来看你哦。” “叔叔工作顺利，再见。” 房门关闭，室内的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姬寒从玄关出来，见姬珩又坐回沙发上看电视，自己的小箱包孤零零站在他旁边。 他放下扶肆，拍着小手凑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拘谨：“哥哥，我的房间在哪里？我想把箱子收一收。” 姬珩抬手指了指头顶，目不斜视。 “在楼上啊。”姬寒点点头，笑着拎过小箱包，“那哥哥等我一会儿，我很快下来。” 说罢拉着拉杆飞快跑到楼梯口，吭哧吭哧往上搬。 短胳膊短腿搬东西实在没有优势，没走两阶姬寒就觉得有些累了。 不过他并没有想要找谁帮忙，而是坐在台阶上自己休息。 休息结束后，他正要继续往上拉，电视沙发区忽然传来姬珩的声音：“错了，在洗手间对面。” “嗯？”姬寒停下，“哥哥是说，我的房间不在楼上，在这边吗？” “自己找。”姬珩没有回头。 虽然不知道姬珩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总归躲过搬行李上台阶，姬寒高高兴兴地下来：“谢谢哥哥！” 轱辘声音再次响起，又很快消失在门后。 等楼梯上的动静安静下来，沙发上原本一动不动的姬珩忽然微微侧头。 半个小时后，房门依然没有开启的意思。 姬珩握在遥控器上的手指轻轻摩挲，片刻后松开手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他在洗手间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听见对面房间里传来动静，转身打开对面的房门。 眼前的场面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姬珩意料中凌乱不堪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相反，打开的衣柜里整整齐齐，那颗小草莓安安静静伫立在床边。 床上的被子有一处深深凹陷。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顶着窗外照进来的午后阳光，微微蹭动，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 姬珩犹豫片刻，松开门把按下墙面的按钮，直到两片窗帘慢慢重合，再也漏不进一丝光亮才关门离开。 这一觉，姬寒生生睡到晚饭时间才醒。 拉开房门，梦还没有完全醒。他揉了揉眼睛，踉踉跄跄往前走。 肚子里的咕噜声率先唤起沙发上男人的注意。 “咕噜咕噜——” 姬珩眼睁睁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径直越过自己，停在电视旁的吉祥树前，踉跄了一下才仰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 姬珩收回视线，过了片刻依然没有听见动静，又看了姬寒一眼：“我在这儿。” “哎？” 姬寒闻声回头，看了看树又看了看姬珩，茫然的神色渐渐消失。 回到沙发前，若无其事坐在姬珩身边。 “咕噜咕噜——” 没有人动。 “咕噜咕噜咕噜——” 姬寒捂住肚子，谨慎瞟了眼旁边。 过了片刻，姬珩放下茶杯，捡起手机主动和姬寒搭话：“不做饭，点外卖。” 第109章 “好的呀，谢谢哥哥。”有吃的就不错了，姬寒不挑。 也许是没想到姬寒这么听话，姬珩手上微微停顿，问：“什么东西不能吃？” “我都可以。” “那就吃辣椒炒辣椒。” “……”姬寒怀疑这个人在故意搞他。 姬珩垂眸，赫然和一双雾气森森的大眼对个正着。 他收回视线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要什么不要什么直说就好了，不要勉强。” 姬寒抓住机会：“不要辣椒，不要洋葱，不要香菜，要草莓冰淇淋！” 姬珩应该是想起他的小箱包，拒绝道：“少吃点那种东西。” “哦，好的。”反正先答应下来，以后想吃了再说嘛。 放下手机，两人继续看电视。 姬寒盯着屏幕里的球赛正有些无聊，忽然听见肚子里又有嚎叫声传出来：“咕——噜 ——” 他自觉打扰到了姬珩，小心翼翼地溜下地想要回房间里去。 未料姬珩在他身后道：“吧台下面柜子有零食。” 姬寒立刻直角拐弯：“那我不客气啦！”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动。 姬寒瞬间收回想要继续往袋子里掏的手：“外卖来了！我去拿！” 他才刚溜下地，又被姬珩抓上来：“不是，你继续吃。”说着自己起身。 姬寒有些疑惑，抱着没吃完的薯片袋子跟着下来。 门口窸窸窣窣，竟然进来一个人：“您就是姬先生吧？我是您点的厨师孙大建，食材我都带来了，您要不要检查看看？” “不用。”姬珩指了指厨房，“尽快一点。” 厨房是开放式，姬寒一眼就能看见那边的动静。 他问姬珩：“不是外卖吗？” “想吃大餐。”姬珩再次坐下，不以为意。 “哦，”姬寒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哥哥，你家里为什么会有薯片呢？你自己都不吃的。” 姬珩幽幽侧头，面无表情。 姬寒收到其中的不爽，但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小心翼翼，他猛抓一把薯片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甜笑回击：“我知道了，是朋友送的。我去看看菜怎么样了哦！” 不等姬珩阻止，姬寒就已经跑到料理台前：“师傅，我们今天吃什么菜？” “爸爸没告诉你吗？有四个菜哦。”师傅把菜板挪了挪，尽量离姬寒远一些。 姬寒纠正：“是哥哥哦，哥哥没说，我能不能猜一猜？”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离我稍微远一点，等会儿开火之后你就不要靠近了。” “这是咖喱，用来炒辣椒的！” “嗯，嗯？” “这是面包糠，用来炸小朋友的！” “……” 姬珩听着身后吵吵闹闹的动静，原本眉心紧皱，觉得有些聒噪。 听到猜菜名，眉宇间的不耐却渐渐消失。等到料理台上传来五音不全的歌声，甚至嘴角已经能隐隐有了笑意。 “乌缩乌缩……催你乌缩回老家……吱吱吱！” “孙叔叔，你觉得我唱得好听吗？”越聊越亲热，叔叔都叫上了。 孙师傅尬笑了两声，竟然还能夸出口：“好听好听，唱得真好听，以后长大了可以去当歌手啊……” “真的吗？那我再唱一个？” 见小话痨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姬珩狠狠闭眼，起身朝着料理台扬声：“过来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啊？这么快吗？” “回来！” 姬珩看起来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姬寒不敢违抗，只能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一直等到菜全部上桌。 “我先走了，两位慢慢用。”收拾完东西，孙师傅撤得马不停蹄。 “叔叔不一起吃吗？菜很多呢！” “不了不了，觉得不错的话，请记得给我五星好评。用餐愉快！”师傅连连摆手。 关门声响起，姬寒转头盯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蠢蠢欲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但是得……” “那我开动咯~嗷呜！” 姬珩话才说一半，避风塘炒蟹就缺了一角。 “好chu好chu！哥哥你也试试！”姬寒飞快又抓起一只钳子，不过这次不是放进自己嘴里，而是放进姬珩的碗里。 姬珩看着蟹钳愣了片刻，拿起筷子正要试试，不妨视线里突然冒出来一只碗：“哥哥！我想喝汤！” 姬珩：“……” 这个厨师做的饭意外比预期好吃，饭后姬珩看着手机犹豫片刻，点开售后评价，当真给了个五星好评： 【小朋友很喜欢，会考虑回购。】 下面附上一张光盘图就很有说服力。 电视里正放着动画，客厅里偶尔传出一两声故作低沉的童声：“海绵宝宝，要一起去抓水母吗？” “不了派大星，我还有很重要的事！” 姬珩收拾好残局，像往常一样上楼洗漱。 下来见姬寒还是之前的姿势，只是更加安静。 他看着姬寒屁股底下被碾碎的薯片渣，眉心起伏：“自己会洗澡吗？” “冲鸭海绵宝宝！”姬寒没有反应。 姬珩看了眼屏幕，走到电视旁边直接把插头拔了。 “啊？怎么了哥哥？” “自己洗澡睡觉。” 姬寒点点头，没有异议：“好的，我去拿睡衣。” 第110章 薯片渣随着姬寒的走动掉了一路。 姬寒越看眉心越紧，他抓了一把头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过了没一会儿，洗手间传来喊叫：“哥哥，这个花洒我够不着，你能来帮帮我吗？” 姬珩擦地的手猛然停顿，姬寒没有得到回应，这次更大声：“哥哥！！！” “来了，再叫丢出去。” 姬珩终于按捺不住，砸落手里的卫生纸，愤然起身。 五分钟后，洗手间传出刷刷刷的响声。 姬寒顶着一身泡沫，摸了摸刚才被擦过的肚子，小嘴微噘：“哥哥，有点痛。” 姬珩正在给他擦背，闻言看了看手里的搓澡巾，想起什么骤然停手。 姬寒隐约觉得姬珩手里的东西很眼熟：“这个不是……之前孙叔叔洗锅用的……” “闭嘴。”姬珩打断。 姬寒擦了擦脸上的泡沫，安慰道：“没关系，反正都是一样的，哥哥愿意帮我洗澡我已经很开心了！” 姬珩沉默起身，再回来手里拿着手机：“给你阿东叔叔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接你。” 姬寒摇了摇头：“我不走。” “被我折腾很好玩吗？” “都是第一次做人，不会可以学嘛，”姬寒笑眯眯，“我相信哥哥。” 姬珩抿唇，顿身正色：“为什么不想走？” “因为……”姬寒眼神游离，知道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就是送命题。 “回答我。”姬珩催促。 姬寒想了想：“因为……你是我哥哥，是一家人啊。” 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他压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姬珩顶盯着姬寒头顶的泡沫，眼神幽暗。 良久，他放下手机打开花洒：“闭眼。” 姬寒赶紧捂住眼睛，心里松了口气。 他这算是，终于受到哥哥的接纳了吗？ “哥哥晚安。” 姬寒躺在被子里，对着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说道。他睁着眼，眼含期待。 不过姬珩并没有说出他想听的话。 他只是微微停顿了一瞬，关灯关门一气呵成。 寂静并没有在房间持续多久。 姬寒从被子里抱出扶肆，有些得意：“哈哈哈，也不是很难啊……阿嚏！” 扶肆探了探他的头：“有点发热。”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姬寒没想到，他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晚上才醒。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见有人在骂人。 骂人？好奇怪的梦。 第54章 被狙 ◎暴力未遂，祖安中止◎ “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四岁多的孩子, 睡觉就不需要人看了吗？他说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就信了？” “得亏是感冒，要真再出点什么大事，你想想怎么给你爹妈交差吧……我平时脾气很好的, 今天嗨呀真是给我气得不轻……” 这个声音一点儿也不耳熟, 但听出说话人的不耐和责备却不难。 “哥哥……” 他试图抓住姬珩的声音, 却十分困难：“您说的对……我会……” “好了好了！跟我说没用, 孩子醒了你自己看会儿，到点会有护士过来打针！” 关门声响起，姬寒终于悠悠睁开双眼。 他一眼留意到房间的特别, 连姬珩透着不愉快的脸都顾不上：“我不要在医院，我不要打针，我要回家……” 甚至想要掀开被子溜出去，却被姬珩轻而易举抓回来：“不要胡闹, 你再吵我现在就送你回意大利。” 姬寒顿时安静下来, 含着眼泪：“我不吵了。” 姬珩把人塞回被窝, 还压着被子掖了掖：“不想走也行, 答应我两个条件。” “哥哥你说……”姬寒吸了吸鼻子。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 不准随便哭鼻子。能不能做到？”姬珩伸出食指，正色谈判。 姬寒擦了一把眼泪，瓮声应道：“可以。” 心道我又不真是四岁小孩，之前只是受身体限制控制不住自己：“做不到我就是小狗。” 姬珩恍若未闻，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这两天要配合护士阿姨按时吃药打针。” “我不……”姬寒眼神惊恐，下意识摇头。 “你自己选的, 我这就让人给你买机票。”姬珩说着已经掏出手机。 姬寒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狠心, 瞬间钻出来扒着姬珩的胳膊不让他走：“呜呜呜……我答应, 我答应就好了……” 姬珩低头：“不许哭。” “我没哭。”姬寒顿时收声。 姬珩收回手，给姬寒重新盖上被子，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肉球，微皱的眉心渐渐展开：“我不会照顾人。” 姬寒很快接话：“我会顾我自己的。” “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陪你。” “你最近不是没有工作吗？”姬寒小心翼翼。 “……”姬珩沉默片刻，“你平时都吃什么？” 姬寒如实回答：“吃好吃的。” 姬珩一下想到他那个小箱包：“草莓冰淇淋？” “嗯嗯！”姬寒忙不迭点头。 “等你病好了可以吃，但只有一次。”似乎是安慰，“病好之前不可以挑食。” 姬寒信誓旦旦：“我从来不挑食。” 姬珩很快又道：“不可以哭，不可以说不要打针。” 第111章 “……”姬寒皱脸，习惯用眼泪解决问题之后，忽然不许哭了，别提多难受。 岂料姬珩又沉脸补充：“也不许含着眼泪要哭忍着不哭，你四岁了，不是三岁。” “其实还没有四岁，下个月才满……”姬寒试图辩解。 姬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不是两岁。” 姬寒打了个哭嗝儿，忽然就没了哭意。 咚咚咚—— “12号床姬寒，打针的时间到了。”敲门声打破病房里怪异的寂静。 姬寒几乎是眨眼掀开被子溜下床。 姬珩没有阻止，而是拿出手机：“帮我买张去米兰的机票。” “不走了不走了！哥哥我不走了！”姬寒闻言麻溜转身，怎么下床怎么钻回去。 姬珩侧着手机，掩饰黑屏，示意护士上前：“打吧。” …… 第二天下午。 “谢谢姐姐，我马上就出院回家了！” 针头才从胳膊里抽出来，姬寒就把眼里的亮晶晶吞回去，转头趴进姬珩胸口，“哥哥，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回去也不能吃生冷的东西，要按时吃药哦。”护士笑着交代。 姬珩按着姬寒伤口处的棉签，顺势将肉球搂起来，道谢离开。 “快走快走！”姬寒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你答应我的要草莓冰淇淋！” “护士阿姨刚才交代过了，不许吃生冷的东西。” 姬寒揪起头：“不是阿姨，是姐姐。” 姬珩从善如流：“护士姐姐刚才交代过了，不许吃草莓冰淇淋。” “不对不对！明明不是这么讲的！你再来一遍！”姬寒晃动不停。 姬珩按着他的胳膊：“手不痛了吗？要不然明天再出院？” 仿佛身上的断电按钮被触及，姬寒骤然僵硬，软趴趴躺回姬珩肩上。 身体虽然很听话，表情却不受控制。本来就肉嘟嘟的脸因为生闷气愈发鼓胀，一路引得不少人回头，进入停车场还是同样的姿势。 姬珩自顾打开车门，叉着姬寒的两只胳膊躬身放回儿童座椅上，拴住、关门，干净利落弯回驾驶座。 车子很快开出停车场。 空置车位的隔壁一辆suv里紧接着下来两个人，戴着口罩，都望着刚才姬珩车子离开的方向。 “车牌没错，还真是他？”说话的是个和姬珩身高差不多的年轻人，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清爽中透着超出年纪的稳重。 旁边那人就潦草许多：“祖宗啊，咱能不能别管人家的闲事了？等着呢！” 男人躲过拉扯，扬了扬手机：“你没看见他手里的小幼崽！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惊天大新闻，怎么叫多管闲事？” “行行行，做完检查随便你怎么折腾，快快快……” 拉扯中，两人很快消失在停车场。 两天后。 姬寒的感冒好全，原定两天前拍摄节目海报的姬珩今天才抽出时间。 《一个人生活》已经筹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次姬珩临时加入，所有的录制准备工作都需要在开始拍摄前一个礼拜完成。 因为姬寒生病的事情拖了几天，今天的拍摄行程异常紧张。 任由姬寒如何保证，姬珩都不敢放任他一个人在家，但带着他进入摄影棚又未免太招眼。 思来想去，还是交给在隔壁影棚面试小演员的刘金水。 对于突然接手的小幼崽，刘金水可谓是十分乐意。 毕竟姬寒全程都在角落的小凳子上吃东西，连投喂都不需要刘金水动手，但是抬头又能看见最治愈的笑脸，这么好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呢？ “这个孩子，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说这话的是电影《宗师》的导演，周生。 也是他拜托刘金水帮忙找的小演员。 “对啊对啊！他叫elio，我别提多喜欢这小甜心了，又听话又可爱，脑瓜子还贼聪明，不是年纪不合适啊，我都能抱着他直接上你家毛遂自荐去！” 演员进出闲隙，刘金水又看了两眼姬寒，笑容更甚。 “自荐？”周生狐疑。 “你不觉得他长得和我家珩哥很像吗？”刘金水压低声线。 周生眼皮一跳：“不会是……” “哈哈哈，多想了不是？和我家珩哥没关系，和我有关系！” “瞎扯！” 有人要从姬寒身后经过，姬寒立刻扯出嘴里的棒棒糖，把扶肆抱在肩上起身让位。待人走后又把小凳子往更偏僻的角落挪了挪。 周生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偏：“我忽然觉得……年龄也不用卡得太死。” “就知道你这么说，”刘金水不以为意，“但是呢，没戏，你死心吧。” “为什么？” “珩哥不许他进圈，宝贝着呢。” “你还说没关系？” “有关系就非得是父子啊？兄弟不行？” “你是说……” “亲的，异母而已。” 新人进场，两人不再搭话，不过周生却久久没有回神。 等到了下午，面试基本结束，小演员终于敲定下来，临走之前周生依然有点不甘心。 他找到牵着姬寒离开的刘金水：“这样，你让这孩子到时候给我拍个彩蛋行不行？” 刘金水询问姬寒的意思：“elio，想不想拍电影？” 姬寒只关心一点：“和哥哥一起吗？” 第112章 “当然，拍一个小故事，放在电影最后，到时候电影上映，大家都能在电影院看见你，和哥哥一起演戏不期待吗？”周生循循善诱。 “嗯……我听哥哥的。”姬寒想了想道。 “好嘞……”刘金水也不愿意一口回绝，“我回头问问珩哥，尽量让他答应。”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正好姬珩又在隔壁，刘金水就打算带着姬寒去找他。 两人刚从电梯出来，迎面袭来一股异香。 姬寒本就对香味敏感，这股子香味里又夹杂着一缕颇为怪异的味道，怪异得让人难受。 姬寒忍不住，冷颤过后连打了三个喷嚏。 为了方便吃东西，今天他没有带口罩，只是捂嘴。 “哟，有工作啊。”刘金水没有发现，竟然和来人搭起了话。 姬寒连忙拉上口罩，只露出溜溜两只眼睛。 “可不是吗，最近行程还挺多，让您失望了。”电梯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着毛衣皮裤的银发女人，唇色鲜亮。 “哼。”刘金水没有再聊的意思，抱起姬寒转头就走，看起来和这个女人有过节。 姬寒趴在刘金水肩上，回头和进入电梯的女人对个正着。 女人是笑非笑的嘴角让姬寒心里蓦然一惊。 他立刻回头问刘金水：“金水叔叔，这个阿姨是谁啊？” “阿姨？”刘金水诧异。 他认识这小甜心这么久，就没见他有叫女人阿姨的时候。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用管她，一个戏精。知道吗elio，下次看见她一定要绕着路走，否则就会被她粘上，像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样恶心至极。” “哦，知道了。”姬寒点完头，和刘金水另一边肩上的扶肆对视一眼。 【这么说的话，这个女人应该就是……】 【前女友，陈冰清。】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为什么会和她交往？】 【你忘了，你哥哥有病。】 【……生气！】 【？】 没过多久抵达隔壁摄影棚，刚进来就听见两个推着服装车的工作人员在八卦。 “我刚才看见明廷进去了？刚才那声动静该不会是……” “是姬珩摔的，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忽然发起脾气，之前说他有暴力倾向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空穴不来风。” “这也不能怪他吧，是明廷先挑衅！” “我可是听说他之前明确拒绝不会参加的，他拒了之后明廷才签，签了也不能反悔不是？” “也对，虽然有矛盾，但还好不同台，对收视率也有好处……” “嗯哼！”刘金水见人还没发现自己，只得加重动静。 “刘老师！” “刘老师……”原本八卦的两人立刻闭嘴。 “我们珩哥人呢？”刘金水问。 “在……在楼上休息室。” 刘金水看了一眼姬寒：“把耳朵捂上。” “啊？” “乖，捂上。” “哦。”姬寒依言捂住耳朵，下一秒就听刘金水陡然尖利的声音穿透手掌—— “想吃这碗饭就管好自己的嘴，下次再让我逮到你们乱嚼舌根，祖坟都给你烧成灰你信不信？” 姬寒悄悄抬头：“……” 我捂了个寂寞。 姬寒跟着一肚子气的刘金水上楼，远远听见休息室里传来争吵声。 说争吵其实不太合适。 “不愧是大影帝，人还没进组就已经入了戏。怎么，想拿我逞宗师的威风？”是一道陌生男声。 “不，我只是单纯想要揍你。”这是姬珩，“或许你知道蠕虫？你比他还让我觉得恶……” 听到前半句姬寒就在心里暗叫不好，他拍了拍刘金水示意放他下来。 赶在姬珩话音落下之前推开房门：“哥哥！” 他发誓他把喝奶的劲儿都喊出来了。 还好房里的众人并没有让他失望——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门口的小肉球，包括姬珩。 第55章 讨论 ◎海洲城麻里寺村精神病院◎ “哥哥, 你在做什么？” 姬寒拉下口罩往前走了两步便在众人的凝视中停下，似乎有两分局促。 姬珩捏在明廷胸口的指节顿时松懈，眼底的戾气不自觉消散。 面对这样一双干净充满信任的眼睛, 他怎么也暴躁不起来。 他不希望这个小东西给他打上“冲动易怒”的标签, 原本他不近人情的性子已经够这个小东西委屈了。 姬珩不想看见姬寒对他产生害怕的情绪, 所以他才能清醒过来：“小……你怎么过来了？” 姬珩话音落下, 姬寒才继续迈着步子朝他走过来：“金水叔叔带我来的，我听见你们在吵架……阿嚏！” 话说一半被喷嚏打断，姬寒连忙捂住口鼻, 抬头往明廷的方向看了一眼。 躬身将姬寒抱起来，姬珩替他掩上嫩黄的口罩，瞥了眼门口的刘金水：“我怎么说的，摄影棚空气不好别让他露脸, 鼻头通红。” “不怪金水叔叔, 是我自己要吃东西的……”闷闷的小奶音透过口罩传出来, 引得屋子里的其他人越发好奇。 “有活儿干活儿没活儿出去凉快, 留着碍眼！” 刘金水丝毫不掩饰对房间里闲杂人等的不耐，甚至连明廷都敢刚, “还有你，门口写你名字了吗？看不见姬珩两个字就乱进？这年头真是什么十八线都敢往珩哥面前蹭，给你脸了不是？” 第113章 明廷的眼神一直在姬寒身上，得了讽刺才回神理了理衣裳：“您误会了，我是听说姬珩老师也在过来打个招呼，这不节目要开拍了吗？之前一直只是听说姬珩老师的大名，就想熟悉熟悉没别的意思。” “现在熟悉完了, 滚吧。” 明廷似乎还想搭话, 却被姬珩暗含警告的眼神钉住脚步。他张了张嘴, 转而对着姬寒笑了笑。 姬寒一点面子没给，扭脸留了个屁股给他。 明廷怔愣一瞬，躬身留下好几句不好意思，带着人离开。 这行人一走，休息室瞬间宽敞多了。 姬珩仿佛无事发生，吩咐助理收拾东西，随手抱着姬寒没有丢给旁人的意思。 刘金水走近：“怎么回事？怎么还差点打起来？” “没什么。”姬珩不打算解释。 助理愤愤不平：“拍摄结束我们正卸妆卸得好好的，偏这个明廷进来阴阳怪气，暗戳戳内涵之前的事儿。” “怎么说的？”刘金水追问。 “说什么演功夫片都不用练，讽刺咱们珩哥出尔反尔……还小姬皇，呸！真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够了。”姬珩盖住姬寒的耳朵，“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 刘金水本来尚有余怒的脸在对上姬寒迷茫的眼神之后顿时笑成一朵花：“elio饿了没有？晚饭想吃什么？金水叔叔请客哦！” 姬寒下意识去看姬珩的反应，见他没有出言阻止，才开开心心：“我想吃冰淇淋火锅！” 话音刚落，姬珩便垂眸：“谁告诉你那是你能吃的东西？” 刘金水收回视线，佯装收拾东西：“……” 众人躲避的反应尽收眼底，姬寒咽了咽，仰头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 回到家中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姬寒早在车上就睡得不醒人事，被姬珩用外套包回来。 刘金水帮忙拎着东西上楼，嘴里絮絮叨叨：“你说你较个什么劲儿？elio说要的时候挎起个批脸，回头还不是马不停蹄都买回来了？” “……冰淇淋……薯片……巧克力……棒棒糖……我就说这个小子怎么嘴这么甜，原来真是糖吃多了……” 刘金水一边念一边往柜子和冰箱里塞东西，姬珩关好房门出来还在说。 “小点声。”路过刘金水身后，姬珩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啪——” 刘金水砸落最后一包薯片，不干了：“我还说你这几天老实了原来都是假象是吧？老子天天给你擦屁股还对我动脚？” 姬珩取出一罐可乐，当即打开喝下一大口：“那小子今天没惹事吧？” “你说elio？”刘金水不情不愿起身，“比你乖多了，还担心人家。” “哦对了，今天遇上陈冰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之后小心点别又被她讹上，”刘金水想起什么，“还是那副花孔雀的德性，身上的香水隔一百米都能闻见，elio今天都被她接连熏出三个喷嚏！” 姬珩手上一顿，蹙眉：“下次记得给他戴口罩，还有，别吃太多糖。” “知道了。” 一通折腾，刘金水的体力已经不剩多少，干脆坐在吧台刷起了手机，嘴里的心思丝毫不耽误，“你说也是奇怪，今天elio在棚里待了一整天都好好的，也不是没人喷香水，怎么就偏偏对陈冰清打喷嚏？小孩子都知道和谁气场不合，你说有没有意思？” 这话唤起姬珩的记忆，他想起下午姬寒来牵他似乎也打过一个喷嚏。 他下意识抬手嗅了嗅自己的手腕，隐约还能闻到残留的香水味，转头打开阳台的落地窗。 回来听见刘金水在叫唤：“卧槽这他妈是谁造的谣？老子非弄死他们不可！” “怎么了？”姬珩问。 刘金水猛然收回手机起身：“你前几天是不带elio去医院了？” “是。”姬珩已经有预感。 “你俩被人狙了，还有今天你抱他从饭店出来的照片，说elio是你儿子，真就造谣！生造！” 刘金水连忙穿鞋离开，“我先回去整活儿，你就在家待着，等会儿发个博澄清一下！” 姬珩十分淡定：“嗯。” 刘金水不放心：“还有，后天就要正式拍摄，明天会有节目组的人来装摄像机，你别一看见摄像头就又入戏了！做你自己懂了没有？” 依然淡定：“嗯。” “……”刘金水张了张嘴显然还想继续说，苦于没有时间，只能闭麦走人。 晚上十点四十八，微博。 引起广大吃瓜群众热议的榜一话题 #姬珩生子# 突发坠机式下降，热门微博评论区网友正在激战： 【我记得早几天 @刘金水发小视频的时候就有人说过，视频里的幼崽是姬珩的儿子，回头微博被删我就觉得这事儿一定有后续，来了嘛这不是！（瓜瓜瓜）】 【都不用正面高清大图，那幼崽一个侧脸我就知道这锤是硬的，跟我们 @塟嗳泇鏃滁呔铖螈冰冷的心一样梆硬（狗头）】 【半个月看见姬皇上热搜两次，怎么回事，是要搞流量了吗？】 【要么是真的，要么是有人想搞他】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谨慎吃瓜】 不管是信还是不信，刚开始评论的画风都还算正常。 但自从有一个评论出现后，画风就逐渐不对劲一— 第114章 【不会吧不会吧？什么时代了还在恰是不是儿子的烂瓜？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姬皇怀里的小幼崽超好rua嘛！】 楼内回复也和热搜话题毫无关系： 【谬赞了，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幸福下去（害羞）】 【p1-p3，海洲城市人民医院停车场b区12号，p4-p9，恒丰亭私家菜馆东门。好了，地址我已经给了，所以你们谁有空去把我老公儿子接回来？（钞票）】 【楼上两位是我们 @海洲城麻里寺村精神病院的患者，非常抱歉没有看住，跑出来占用公共资源，车子已经开到楼下了，这就带走（救护车）】 【崽崽生气的表情也可爱了！腮帮子跟塞了俩河豚似的！ @姬珩你态度能不能好点？不能让我来！！】 【呜呜呜……我哭了，在现场，我是车屁股后面的那根柱子……】 【这孩子我见过啊啊啊啊！早几天在机场的茶餐厅，当时就觉得好有礼貌好会吃面啊啊啊！还和我拍了照的，原来是姬皇家的小宝贝吗！！！】 【所以有高清壁纸吗？我有一个朋友说她想要】 【这是什么？姨母大型追崽现场？（瞳孔地震）】 …… 姬珩对这些网络评论向来不怎么在意，划过之后就放下手机。 公关的事有刘金水在做，不需要操心。他唯一在乎的是姬寒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挺招人喜欢。 被子里的姬寒仿佛感受到脸上粘人的视线，翻了个身悠悠转醒。 “醒了正好，洗了澡再睡。”姬珩从沙发起身。 床上的幼崽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对着窗边的人影抓了抓手：“妈妈……” 姬珩微微一愣，摸了摸姬寒的头：“是哥哥，不是妈妈。” “嗯？”怔愣半晌，姬寒忽然垂下头，“哦。” 姬珩听出他话音里的失落，沉默片刻，打开手机拨动几下，递至姬寒眼前：“自己拿着。” 姬寒下意识捧住，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有丝丝茫然：“哥哥在打电话？为什么给我呢？” “你自己爹妈不给你给谁？”留下这句话，姬珩揣着兜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是忘记还是刻意，这次他并没有顺手把门关上。 电话很快被接通，姬有德熟悉的脸忽然在屏幕上出现：“姬珩啊，你怎么会……elio！” “爸爸！”姬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看见姬有德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睛热热的，好像要下雨。 明明也只有一个礼拜没见，却好像隔了好几年。 “阿东叔叔说你手机落他那儿了，都打不了视讯，这几天还好吗？想不想爸爸？” 姬寒莫名委屈想哭，却记着之前和姬珩的约定，忍着眼泪不让它们掉下来：“想，想你了，还有妈妈……” “妈妈在妈妈在！妈妈的小宝贝，怎么要哭了？是不是哥哥对你不好？” “没有，”姬寒咬着下唇摇头，“哥哥对我很好，给我饭吃，给我水喝，给我一个好大的房间……你们看……” 忍着哭意的小奶音从房间里毫无遮挡传进客厅，引得沙发上的姬珩频频回头。 电视里播放着振奋人心的球赛，却没有勾起姬珩的丝毫波澜。 他在房间里恢复寂静的下一秒立刻起身。 “怎么样，打完了？” 姬寒举着手机侧头，张口却是一声痛呼：“啊——” 他终究是没举住姬珩这台宽屏手机，硬生生扛下这一重击。 几乎是手机从姬寒手里滑脱的那一刻，姬珩就奔过来。 但依然没接住，他只来得及揽过姬寒安慰：“怎么样我看看，砸到哪儿了？” 姬寒皱着脸，本来是想哭，但奈何眼泪在刚才已经流干了。 眉心皱了舒舒了皱，等痛劲儿过去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一脸平静：“我没事。” 虽然松了口气，但姬珩还是把姬寒的脸都查看了一番才松手：“握不住不知道趴着吗？还举着？” “我趴累了嘛。”姬寒解释。 姬珩沉默片刻：“明天不用我这个，我让人给你买个新的，小的。” 姬寒咧嘴一笑：“谢谢哥哥！” 姬珩嘴角微动，眼看着似乎是要上扬，扯动片刻却最终沉寂下去。 “还有事吗？没有起来洗漱了。” “没有了。” 姬寒先是摇摇头，等下了地又忽然小心道：“我明天就有新手机了吧？” “嗯。”姬珩给他找衣服。 “那我可以自己给奶奶打电话吧？” 姬珩闻言背脊微僵，片刻后拿着衣服起身：“随便你，别又砸脸就行。” “嘿嘿！”姬寒转头对着床上的扶肆挥了挥拳头，开心溢于言表。 “喵～”干得不错。 姬寒一心记挂着自己的新手机，第二天看电视的时候时不时会分心往门口望。 临近中午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他赶在姬珩之前就冲下来：“我去开门！” 满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个精致小巧的礼盒，没想到却被一片黑色机器怼了个正着！ 第56章 约定 ◎不要讨厌哥哥◎ 门外站着六个人, 里里外外将门口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姬寒的视线在头顶黑色摄影机和地上奇怪包裹之间来回游离，握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收拢，最后只剩下一条浅缝, 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你们找谁？” 第115章 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从摄像机后面挤进来：“咦？怎么还有小朋友？” 这群人正是《一个人生活》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上次在摄影棚的时候大部分人没见过姬寒, 因此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本来就很警惕的姬寒听见这话, 想也没想就扣上了最后一丝缝隙。 “砰——” 留下摄影机在门外面面相觑。 “是不是找错门了？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两分钟后，确认后的地址终于发送过来：“没错啊！” 戴帽子的男人正要敲门，门却自己从里面打开, 这回出现的是姬珩……正装打扮的姬珩。 “姬老师……现，现在是要出门吗？”几人看着姬珩泛着宝光的外套，十分不解。 “没有哦，哥哥平时在家不这样哦, 不是因为你们要拍节目吗？”一道小奶音抢在姬珩之前传出来, 摄像机下移, 果然在门后发现刚才将他们避之门外的小朋友。 “咳咳……”姬珩轻咳, 躬身叉起姬寒按着他的头埋在自己肩颈，微笑让身, “进来吧，随意。” “不用这么正式的姬老师，我们今天就是安个机器，拍点花絮这样……” “打扰了……” 姬寒对房间里的动静非常好奇，奈何脑袋被死死扣住真是一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透过姬珩硬朗的肩线探出一双充满怨念的大眼睛。 西装太硬了，硌得浑身疼, 不怨念才奇怪。 更奇怪的是姬珩。 从面对摄像机的那一刻开始, 姬寒就感觉姬珩好像变了一个人—— 这么久没给过他一个笑脸的姬珩, 从刚开始脸上的微笑就没消失过。 反差太大了，让人不得不怀疑现在的姬珩在演戏。 “哥哥，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抗议才开个头就被姬珩打断：“先别说话，乖一点等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可是我……”有点不舒服。 “草莓冰淇淋。” “……”姬寒沉默片刻，选择继续趴着，当然是不甘心地趴着。 节目组工作人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看姬寒一动不动趴在姬珩肩上，不像这个年龄一般的小孩叽叽喳喳，接连夸赞。 许是见姬寒确实很听话，没多久姬珩就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看电视。 节目组和姬珩沟通今天的行程：“姬老师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拍摄应该是明天开始？” “准确的说，在我们进门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姬寒虽然在吃薯片，但耳朵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花絮？” “就是类似先导片之类的，过两天就要放出来，提前造势。” “哦，”姬珩想了想，“应该没有。” 飘过来一道旋律缓慢的奶音：“草莓冰淇淋~” “……” 姬珩微笑不改：“我想起来了，是要出去一趟，需要跟拍吗？” “当然。” 二十分钟后，帐篷和拍摄机器已经全都搭好。 玄关处，姬寒戴上口罩，背上海绵宝宝玩偶包，和扶肆告别：“喵喵我走了，在家里好好的啊。” 姬珩迟迟没有从房间出来。 戴帽子的男人见姬寒等得百无聊赖，轻声问：“哥哥平时出门也要这么长时间吗？” 姬寒已经知道他是节目组的导演，姓张。 “他都不出门的。”姬寒摇摇头，说完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换鞋凳，“叔叔要坐会儿吗？” “不用不用，哥哥没跟你说过吗？拍摄的时候当我们不存在就好了，不用管。” 不存在你们为什么和我说话？ 姬寒想到问出来就是犯规了，欲言又止。 好在等了许久的姬珩终于出来，还穿着他那身可以直接去走红毯的西装。 姬寒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所以哥哥你刚才换了这么久的衣服，是换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吗？” 姬珩：“……” 本来有摄影机跟着就很招眼，姬珩还穿着正经西装，结果就是他们一行人刚出门就被盯上，之后去商场更是引发人流争相围观。 原本姬珩打算带着姬寒去手机店看看，但鉴于情况越来越不可控，最终只能决定让人送货上门，但答应过的草莓冰淇淋却不能食言。 从消防通道出来，姬珩拦下想跟着一起出去的摄制组：“你们就在这边拍摄，我带他吃个冰淇淋就回来，很近，不影响视线。” 姬珩说的是对面的冰淇淋咖啡店，外窗是全玻璃结构，在这边看得很清楚。 然而十分钟后，当姬寒从碗里抬起头，赫然发现窗外的摄制组已经彻底看不见—— 眼前是一片攒动的人头，无不是拿着手机的年轻女孩儿。 姬寒握着勺子愣了许久才抬头：“哥哥，我们要跑吗？” 姬珩扯出两张纸巾在他嘴角擦了擦：“不用管，你吃你的，他们进不来。” 任凭窗外怎么热闹，店里却是一片安宁，甚至连顾客都没有多少。 “哥哥包场了吗？”姬寒放下心继续吃。 “嗯。”姬珩随口应了一声，瞥了一眼窗外，眉心微皱。 和平时在镜头下优雅的形象完全不同，进入商场之后姬珩没有露过一个笑容。 这番反应都落在姬寒眼里。 在他看来这是好事，不像刚刚在家里那样下意识隐藏伪装，正说明姬珩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真实的样子。这本就是一开始的目的不是吗？ 第116章 回去路上，节目组拍摄的路透消息就已经在微博上传开。 有一些是官方发布，但是更多来自商场粉丝拍摄的视频。和其他几位嘉宾相比，姬珩这边的热度简直一骑绝尘。 明廷最近的人气和热度虽然不小，但真和姬珩正面相对就完全不够看。 “那边有剧本，正式开播之后应该有不少话题，”刘金水的电话来得很及时，“不过咱也不怕他什么，其他的不说，就elio一个人我都能看一百期。” 姬珩看了眼身旁的小肉球，他正趴在窗户上看得炯炯有神：“尽量不要让他有太高的话题度，我不想听见任何涉及到他的负面信息。”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姬珩疑惑：“不是说节目组没有剧本？” “节目组没有不妨碍他们自己有啊。” “那我们这边？” “没有那种东西，你自己随便玩好了，想做什么做什么。” 刘金水顿了顿忽然问，“对了，你今天那个装扮是怎么回事？不是决定不演了？又没忍住？” “……”姬珩沉默片刻，取下手机不声不响切了电话。 低头蓦然和姬寒对上，姬珩眨了眨眼故作淡定：“看什么？” 姬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窗外。 车子正好经过一处公园，门口各形各色的小吃推车绵延出很长一条路，隔着窗户都仿佛能闻到油烟的香味。 “想吃？”姬珩问。 “想吃烤鱼！”姬寒满脸兴奋。 “今天吃不上。” “为什么？” “上次过来做饭的厨师今天会过来做晚饭。” “那明天？”姬寒眼含期待。 “明天在家睡觉。”姬珩理所当然。 “……” 沉默的不只是姬寒，原本无甚存在感的导演组忽然出声：“那个……虽然您这边没有剧本，但也最好自己策划一些小活动呢……” “那就去钓鱼好了。”姬珩随口道。 姬寒眼神一亮：“钓上来的可以烤着吃吗？” 姬珩下意识想要答应，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忍不住改成：“可是可以，但必须钓十条以上。” 姬寒笑容微僵：“一天吗？” “一上午。” “那哥哥，你钓过鱼吗？”笑容渐渐收敛。 “没有。”斩钉截铁。 “……”笑容彻底消失。 眼见着姬寒情绪低落，姬珩竟然觉得心里愈发开阔。 嘴角的笑意怎么忍也忍不住，以防姬寒看见，还借着咳嗽握拳挡了挡：“对我没有信心？那要不别去了。” “没有没有！”姬寒立刻摇头，赶着去拉姬珩的胳膊，却因为被安全带困住，差不少才能够上，“哥哥超棒的！我相信哥哥！” “那就好。”姬珩仿佛完全没看见，自顾看起了杂志。 当着这么多人面，不被回应多多少少有些没面子。 姬寒继续扒拉：“哥哥……哥哥！” 姬珩不为所动：“我听说只有听话的小朋友才能奖励小手机。” “我不要手机，我要你抱抱我。”他张开双手，直勾勾盯着姬珩的眼睛，眼里闪烁着晶亮的乞求。 起初姬珩还没什么动静，过了片刻见姬寒还是同样的动作，他终于叹了口气，放下杂志。 解开姬寒身上的带子，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得到满足的姬寒顿时消气，开开心心搂着姬珩的脖子。 背部宽厚的掌心和头顶轻柔的摩挲越发让他觉得安心，一个没忍住，大着胆子捧过姬珩的脸狠啵了一口：“木啊！” 姬珩被这番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浑身僵硬，落在姬寒脸上的眼神半晌没有收回。 “哈哈！”姬寒完全没有半点害羞的意思，一看这招有点用，赶忙抱着姬珩又啃了几口，直啃到姬珩受不住。 “住嘴，好了住嘴……”姬珩挣脱开不由分说给姬寒放回去，板着脸，“下次不可以这样。” “哥哥不喜欢吗？”姬寒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用鼓动的双颊掩饰嘴角的笑意。 “不是不喜欢，是……”姬珩欲言又止。 “是什么？”姬寒追问。 “是不合适，以后不可以在外面随随便便和别人啵啵。” “不能随便？那我以后认真一点可以吗？” 姬珩：“……” 导演：“扑哧！” 回到家之后，摄制组又取了点其他的素材，终于在晚饭开始之前离开。 晚上，姬寒终于拿到了他的新手机—— 一台翻盖按键老人机。 姬寒看着盒子久久没有动静。 “不拿出来看看？”姬珩催促。 “这是玩具吗？”姬寒还真没见过有手机长这样。 “是真的。”姬珩翻开盖子替姬寒演示，“可以打电话，只是看不见人。你看，拨1就是打给我，2就是你爸妈，3就是你奶奶。” 姬寒微微眯眼，盯着眼前已经掉漆的键盘眉心越皱越紧。 他又看了看姬珩，确定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色，最终冷哼一声，拉上被子盖过头顶。 “不喜欢？”姬珩问。 “一点用都没有！”被子里传来闷闷的控诉。 知道姬寒看不见，姬珩嘴角的弧度愈发嚣张：“不喜欢还有其他的可以给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第117章 “不要！”委委屈屈。 “那好吧。” 伴随着床面升起带来的一阵动静，姬珩略带可惜的喟叹响起，“竟然有人放着最好的电话手表都不要，看来只能退回去……” 话音未了，就见被子里忽然伸出一只脚。 姬寒迫不及待钻出来：“什么什么？电话手表？我要的我要的！哥哥给我吧！谢谢哥哥！” 东西还没搞到手里，谢已经道上了。 姬珩本就是装腔作势，瞥见姬寒不断张合的小手又怎么忍得下去？ 拿起原本装老人机的礼盒，揭开隔层，露出底下一只嫩黄色手表。 “喜欢吗？” “喜欢！” 姬寒迫不及待伸手：“哥哥能不能帮我戴上？” 半个小时后，新表打出去的第一个电话结束。 姬寒搂起睡觉的扶肆奔出去和客厅的姬珩报喜：“哥哥！我和奶奶说好了过几天就回去看她，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姬珩已经不如一开始抗拒，却也没有答应：“我找人送你过去。” “可是我已经答应奶奶会和你一起，奶奶都哭了……”姬寒皱着眉，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可怜样，“我想去见奶奶，又不想和哥哥分开，哥哥……” “不许哭。”姬珩及时喝止。 “我没哭。”姬寒打了个哭嗝儿，眼泪终究咽回去，却站在原地盯着姬珩半天没有其他动静。 良久，姬珩终于受不住这样纠心的沉默。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朝姬寒招了招手：“过来。” 沮丧转瞬即逝，姬寒蹭蹭蹭跑至沙发跟前，被姬珩捞进怀里。 姬珩轻轻拍着姬寒的后颈，姬寒则安安静静趴在他肩上。 沉默半晌，姬珩忽然开口：“elio。” “嗯？” “是不是觉得哥哥太凶了？” “哥哥要听真话吗？” “假话。”姬珩不假思索。 姬寒怔了怔，似乎是说不出那等违心的话。 头顶隐约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就听姬珩道：“哥哥不凶，哥哥只是生病了。” “什么病？”姬寒下意识问。 “一种……不会哭，不会笑，不懂爱，也不懂恨的病，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忍不住伤害别人。” “还有这种奇怪的病吗？可是哥哥，我明明看见你笑了，还哭了，就在电视里。” “哥哥是演员啊。” 姬珩的声音透着和往日完全不同的温柔，“elio，不要讨厌哥哥。” 姬寒敏锐察觉出这话里的反常，他竟然听出一丝乞求？ 姬寒想要抬头看看姬珩的神色，却被姬珩扣在肩上无法动弹。 他只能紧了紧手，发觉身前的男人也不如印象中那样高大：“elio不会讨厌哥哥，elio喜欢哥哥，永远喜欢。”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讨厌？” “不是，我有一个条件。”姬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拍了拍姬珩的背，示意他放开自己。 “什么？”姬珩松手，眼里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你以后不能再凶我！”姬寒异常硬气，“就算忍不住想要凶我也要忍住！我都没有流眼泪，你也不能发脾气！否则……否则我就不管你了！” 姬珩似乎没想到姬寒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眼瞳微震却在下一秒恢复如常。 他的嘴角露出不加掩饰的笑意，甚至吻了吻姬寒的发顶，一口应下了这个约定：“好。” 既然做出承诺，就一定要好好遵守啊。 第57章 钓鱼 ◎又要威又要戴头盔◎ 经过昨天晚上这么一抱, 姬珩竟然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就拿在镜头前的反应来说，像昨天那样在镜头前佯装好脾气的反应再也没有过。 今天约定好去钓鱼。 出门之前姬珩收拾得很快，随意套了身运动服, 清爽自然。 前几天给姬寒添过不少衣服, 姬珩便想给他找一套相似的款式, 还真有。 只是姬寒不愿意：“哥哥, 妈妈说我穿衬衫短裤最好看，这个黄色我不喜欢，穿上像只鸭子一样。” “嗯。”嘴里虽然答应, 手上已经不由分说擓下姬寒的上衣，“伸手。” 姬寒被圆形的睡衣领口拉了个趔趄，晃了两下才站稳，嘴角撇动敢怒不敢言。 姬珩恍若未见。 这个男人对时尚显然有自己的理解, 姬寒反抗无效, 好几次抗议都被当成耳旁风。 “乱发脾气的臭毛病倒是改了, 又来个霸道不讲道理, 啧。”扶肆摇摇头感叹。 “哼！”姬寒不想多提。 因为钓鱼场在远离市区的湿地公园，兄弟俩特意起了个大早, 没想到抵达的时候垂钓区已经被占得七七八八。 “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租钓具。” 姬珩很快选好位置，因为有摄制组留在原地，倒也不担心姬寒跟人跑了。 “好，我就在这儿等着哥哥。”姬寒一口答应。 他微笑目送姬珩离开，可等人消失在服务中心门口，却见他顿时变脸, 放下扶肆就往长廊对面走：“我去看看其他人都钓得怎么样了……” 垂钓区建在人工湖区, 湖面蜿蜒曲折的连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设置垂钓点。 两个点之间相隔差不多十米, 稍微走几步就能看见别人桶里究竟装了几条鱼。 第118章 离得最近的对面坐着个带着渔夫帽的中年男人，姬寒轻手轻脚出现在对方视线角落，扶着栏杆只是笑并不说话。 对方很快留意到身边的动静，见来了个跟着摄像机的小孩儿并没有很吃惊，手上极稳，只是在姬寒打量他片刻后，狐疑开口：“拍节目怎么还上这儿来了？” “哥哥带我来的。”姬寒早就想好破冰话题：“叔叔，你的帽子好好看啊，我也有一个这样的，但是比你的小。” 妈妈告诉他的社交准则第一条：当你不知道怎么切入话题的时候，那就夸夸服饰，总是不会出错的。 男人看着他的笑脸怔了怔，略显严肃的嘴角忽然出现几道深刻的法令纹：“那你今天怎么没戴过来？” 姬寒松开栏杆慢慢靠近：“哥哥说今天不热，涂好防晒就够了。咦？这是叔叔钓上来的鱼吗？” 经过钓桶的时候，姬寒捧唇惊呼佯装惊讶：“哇！好多啊！叔叔来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也就比你们早一两个小时吧。”男人渐渐话多，“年纪大了觉少，也就早起钓鱼有点意思。” “叔叔钓很多年了吗？”姬寒很好奇。 “也没多久，两三年。” “哇！”姬寒惊讶不已，望着男人眸子里仰慕闪动，“那叔叔也太厉害了！” “哈哈哈，比叔叔厉害的有得是。” “那今天会钓一整天吗？” “中午就走了，还得回去吃午饭。”男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哎？你怎么一个人？你不是说有人带你来？” 没有得到回应，低头就见刚才还一脸孺慕的小幼崽，现在已经换上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情，死死盯着桶里的水面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四……” 水面明镜似的将幼崽肉乎乎的小脸映得清清楚楚，脸上的认真也一眼可以望见。 水桶的边缘对幼崽来说显然太高了，为了看得清楚，幼崽只能撑着桶沿踮脚极力往里探，看起来就像一只够水喝的小肥鸭。 男人的笑意更加明显：“你在数什么？” “数鱼啊！”姬寒立刻抬头，来不及收回的口水在嘴里撞出一声清脆的“吸溜”，“我哥哥从来没有钓过鱼，我都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钓上来，说好钓十条就带我去吃烤鱼的。” “哦？”男人愣了愣，随机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似乎看出跟前这个小幼崽眼中的局促，男人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儿光秃秃还没有钓具，收回视线后道：“等你哥哥回来，我送你一条。” “真的吗叔叔？你真的愿意送我一条？” 这实在太惊喜了，姬寒连鱼都顾不上看，立刻正身。 “当然是……哦哟！又有鱼咬钩了！” “我来帮叔叔！” 姬珩提着桶具回来，男人刚好从钩上取下一条半臂长的青鱼。 “好大一条鱼，叔叔好棒啊！” 姬寒的笑容太过耀眼，姬珩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头两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姬寒拍动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反应过来一把夺过姬珩手里的桶，拖着把手飞奔回中年男人身边：“叔叔我的桶来了！我不贪心的，你随便给我一条小的就好了！” 男人随手将手里的这条放进姬寒桶里：“就这个了，这种鱼做烤鱼还不错，让你哥哥做给你吃。” “哈哈哈！”姬寒摇了摇桶喜不自胜，差点笑到破音，“谢谢叔叔！” 这条鱼搞得比想象中顺利，鞠躬的时候姬寒都比平时更诚恳。 拖着桶回头，姬珩还站在原地。 “哥哥，我们只差九条了！”姬寒笑嘻嘻。 那中年男人也看过来，心情舒畅主动搭话：“听你弟弟说你是第一次钓？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能教就教。” 姬珩低头瞥了眼献宝一般的姬寒，没有理睬：“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说罢拉过姬寒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神情冷漠活像被人欠了两千万。 姬寒见了姬珩这番反应，还以为他胸有成竹，之后就一直乖乖坐在小马扎上陪钓。 零食点心带了不少，堆满姬珩身后的整个桌面，姬寒时不时在姬珩身后身旁来回跑。 日头渐渐高升，桌上的零食不断减少，但姬珩腿边的桶里却只有过一次新动静。 姬寒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分。 马上就到中午，照姬珩这个效率钓下去，这顿午饭说不定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吃上。 “哗啦哗啦——” 隔壁再次传来上钩的喜讯。 姬寒望着其他人溅出水花的钓桶异常羡慕。 转头再看看姬珩，一动不动像尊木头，心里活动片刻，放下零食偷偷起身。 这次他的目标是隔壁那个用双杆的爷爷…… 长廊这边的动静吸引不少人的视线，甚至连对面那条廊上也有人频频侧目。 这些侧目的人中，也包括来此钓鱼的明廷。 他来的时间比姬寒两人更早。 只是姬珩和姬寒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钓竿上，没有发现身后的长廊竟然还有熟人。 明廷目睹了姬寒兄弟俩上午钓鱼的整个过程。 其中的理由，不仅是因为眼神好，更是因为那个跑来跑去的小幼崽实在太招眼。 姬珩租借钓具离开，明廷看见那个小幼崽巧骗青鱼。姬珩带着钓具回来，明廷看见那个小幼崽双颊鼓动来来回回。 第119章 眼前一动一静，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看起来竟意外的和谐……也意外让人不爽。 他没想到，对谁都耐心欠奉的姬珩，竟然会有安心守在钓竿旁，被一个小幼崽指指点点的一天。 那天在摄影棚，他就发现姬珩对这个幼崽的不同。现在看来，这个小幼崽多多少少有可取之处，才会让姬珩甘心做出如此大改变。 是什么呢？ 那个幼崽，究竟有什么特别呢？ “还真是好奇啊……” 明廷低喃了一句忽然收拾东西起身，旁边有助理问：“现在就走了吗？不是说要在这儿待一整天？” “不走，换个位置，你们不要跟过来。”某些人的钓鱼之旅实在是太过顺利，得有人给他们找点麻烦才好。 丢下这话，明廷竟是往对面的长廊而去。 …… 二十分钟后。 姬寒捧着怀里的鱼，极尽所能不让它跳出去，一面走还要一面留意身前姬珩的反应。 得亏他提前把鱼桶挪到姬珩身后，要不然他来来回回偷放鱼的操作一次也不可能成功。 “哗啦……” 鱼不大，入水后水花眨眼平息。 姬寒松了口气，转身对着跟拍摄影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刚刚来时的方向，示意要再去。 下一个钓鱼点坐着一位年轻叔叔，按顺序，下一个应该是那位叔叔才对。 但姬寒往前小跑了一段距离，毫无征兆在抵达那位年轻叔叔之前刹车。 “喵？”扶肆也很疑惑。 姬寒想到什么自言自语：“这边是不是跑太多次了？要不从现在开始换一个方向？” 话音未落，人已经扭头往来的方向跑去。 本来以为下一个是自己，临近高兴边缘却生生被人扯下来的明廷：“……” 害他又是换位置又是满怀期待的，怎么能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回去？这是出尔反尔！ 这个小幼崽，果然非同寻常地讨人厌！ 明廷握紧钓竿嘴唇紧抿，原本装出来的严肃现在倒成了真的严肃。 掉头的姬寒可不知道刚刚错过了什么。 此时他眼里只有其他叔叔桶里的鱼，他一定要赶在姬珩发现之前补齐十条！为了烤鱼一定要做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就在姬寒抱着最后一条鱼回来投桶时，已经扮演一上午雕塑的姬珩忽然毫无预兆起身，姬寒心里慌张，啪的一声丢开手里的鱼迅速站好。 姬珩回头正好撞见姬寒一脸汗湿站在身后，打量了他良久才道：“你干什么了？” “嗯……”双手自觉贴在裤缝，姬寒坚定摇头。 一反常态的少言寡语只能引起更大的怀疑。 姬珩想到什么，当即在桶边蹲身。水面拂动，数条不属于这个桶的鱼暴露眼前，脸色瞬间暗了不少：“哪儿来的？” 姬寒的反应实在不像是正当搞到的，姬珩下意识质问：“是不是偷来的？” 姬寒瞳孔震动，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是叔叔们给我的，他们都钓了好多，是自愿给我的。” “小朋友不可以撒谎，要不然以后吃冰淇淋牙齿会掉光。” 姬珩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冲，音量降了不少，“哥哥再问你一遍，这些鱼怎么来的？如果没有得到别人的允许，现在就和哥哥去道歉。” “是真的哥哥，我没有骗你，真的是叔叔愿意给我的……” 辛辛苦苦跑了这么长时间，还被姬珩误会，姬寒当即有些忍不住，借着擦汗悄悄抹了一把眼睛。 姬珩眼眸微闪，下意识想掏出兜里的纸巾，却在半路忍住，转而去牵姬寒的手：“哥哥不是不相信你，是……” “你就是不相信我！”姬寒暴怒，甩开手转头就往隔壁跑。 “张叔叔，你的鱼是自愿给我的吗？”姬寒委屈巴巴。 被叫张叔叔的男人闻言竟然放下了手里的钓竿，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在姬寒脸上擦了擦：“喔唷这是怎么了，刚才还见你开开心心，是谁把你惹哭了？” 姬寒指着身后控诉：“是我哥哥，他不相信鱼是叔叔自愿给我的。” 张叔叔摸了摸他的头，向跟上来的姬珩解释：“小孩子这么可爱又会说话，我给条鱼怎么了？这要是我孙子，整块鱼塘我都给他买下来，你们年轻人真是……” 说着说着竟然抱怨上了，抱起姬寒又是摸又是哄。 一旁的姬珩见状，这才确定是自己误会了，抬手想要把姬寒接下来：“抱歉，哥哥误会你了，现在跟你道歉。” “哼！”姬寒扭头。 周围不少人都看过来，姬珩多少有些尴尬：“我保证没有下次。” 姬寒依然不理睬。 姬珩有些无奈：“那要哥哥怎么做你才肯原谅哥哥？” “我要吃烤鱼！现在就去！”姬寒仗着有人撑腰，喊得威风凛凛。 “可以，那你先下来。”姬珩一口答应。 姬寒从张叔叔身上下来，正要往前走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张叔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哈哈哈，我就不去了，你好好吃……哎呀！鱼咬钩了！” 眼看张叔叔自顾不暇，姬寒略有不甘垂头。 不过等走到姬珩身边，又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哥哥，抱。” 姬珩没有躬身，只是牵着他往回走：“不生气了？” 第120章 “不生气了。”姬寒点头。 “为什么想请张叔叔吃饭？”姬珩忽然问。 “因为……”姬寒略有停顿，“他给我们送了好大一条鱼！” “难道不是怕我凶你，找个人替你撑腰吗？”姬珩收拾钓具，一点儿不留情。 “不是不是！”姬寒也开始收拾零食，看起来很是忙碌。 “哼。” “嗯？”姬寒手上一顿，似乎不敢置信姬珩会做出类似不屑的反应。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怀疑，那从归还钓具之后求抱被拒，姬寒则完全确定自己被针对了。 “哥哥，抱抱。”紧跟姬珩的大腿根。 “累了。”姬珩拒绝。 “哥哥，啵啵。”紧跟姬珩的大腿根。 “一身汗，不干净。”再次拒绝。 “哥哥……哥哥……”锲而不舍。 …… 不远处的明廷目送两人离去，直到车子消失在停车场还没有回神。 “那个廷哥，鱼……鱼咬钩了。”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提醒。 明廷惊醒一般回神，但看着不断沉浮的浮标，眼神依然空洞。半晌浮标归于平静，明廷霍然起身：“不钓了！没意思。” “也行，正好可以去吃饭。”助理帮着收拾东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廷哥，节目先导片今天出来了，你要看看网评吗？” “这么快？” “边拍边播嘛，当然很快。交给我。” 明廷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昨天摄制组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拍摄一组时尚大片。 短短二十分钟先导片，囊括了昨天一整天的拍摄要点，从后台的角度向大家展示了他作为艺人明星的一天。 配合公司的营销手段，出来的话题都有很高的热度，当然大部分都是粉丝的溢美之词。 这些东西明廷已经看得够多，只是随手翻了翻便退出来。 他正觉得有些无趣，视线猛然被热搜第一的话题吸引。 “和elio的甜蜜旅行？”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点进去看到话题原博，发现视频里带的果然是熟人—— 这不是刚刚才驱车离开的姬家兄弟俩吗？ 【好了，我正式宣布， #一个人生活# 这档节目正式更名为 #和elio的甜蜜旅行# ！明明是一档生活类节目，画风到姬皇这儿就硬生生转成偶像剧，哈哈哈哈！我这也算某种圆梦了吧？】 原博不是官方所发，但是转评赞远比官方的数据好。明廷点开评论区，边走边看： 【啊啊啊来了！和我一样奔着姬皇来的结果被elio圈粉的过来集合！！！（举手）】 【没有什么是一顿啵啵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学elio的啵啵啵啵啵……（心心心）】 【有亿点点意外哦，想不到 @姬珩私底下竟然是这么别扭的性格哈哈哈！】 【恕我直言，没有elio在旁边，光看姬皇这股子生人勿进的气质，还哪儿敢拍照啊，直接跪下唱征服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位小朋友是四川大学戏精学院毕业的吗？开门的时候还一脸希冀，瞬间切换狗狗祟祟是怎么做到的啊！（大笑）】 【甜甜一拳击中我的心，我愿称之为人类幼崽最强天花板。（心）】 【我现在去开冰淇淋店还来得及吗各位？】 【看见大家都在cue我鹅子，满足地离开评论区。（没有占姬皇便宜的意思）】 热评的画风是这样也就罢了，竟然连官博也来凑热度： 【elio家的偶像剧，下周起每周六晚八点准时上演，记得关注哦~】 下面带了一条姬寒抱着镜头啵嘴的小动态：“等你哦等你哦等你哦～mua!” 这条动态下的热评更加夸张： 【有两个好消息跟大家分享一下：第一，我很喜欢elio；第二，恭喜我喜当妈。】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立志成为elio的大嫂，从今天开始，我觉得当姨母也是针不戳。（腼腆）】 【男孩子？这么会？@张铁树进来学习母胎撒娇！】 【@xx，进来学习！】 【@xx，进来学习！！】 …… 明廷翻来翻去，竟然没有找到一条差评，可把他气坏了。 “这种话题也能上榜一？现在真是什么妖魔鬼怪的粉丝都有！” “怎么了廷哥？”助理好奇。 “没什么。”明廷关闭屏幕，胸腔起起伏伏。 过了一会儿应该是咽不下这口气，又掏出手机：“不行，我得找人压一压。” 键盘上响起一阵啪啪啪的机械声，还听他嘴里不停：“明天什么行程？” 助理：“原本是安排去小星星慈善参加义卖，差不多八点要……” 明廷打断：“不去了，你去打听打听姬珩他们去哪儿。” “哦好，”助理下意识答应，反应过来怔了怔，“打听谁？” 另一边的观鱼餐厅。 姬寒如愿以偿吃到念了两天的烤鱼，对网络上的话题一无所知。 “啊呜！”咽下最后一口，姬寒瞥向姬珩所在的方向，他正在刷手机。 趁其不备，捻起筷子偷偷把鱼往自己这边转。就在筷子即将插上鱼肚子之际，忽然被另一双更大的筷子压住。 姬珩放下手机：“我怎么说的？吃完了叫我，这鱼有刺。” 姬寒腼腆一笑，指向另一边的扶肆：“是喵喵想吃，我给喵喵夹的。” 第121章 “哦，是吗？”姬珩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别吃了，都给它。” 说着竟然把剩下的整盘都放在扶肆跟前：“吃吧。” 扶肆当然很高兴：“喵！” 姬寒闭着嘴眉心微蹙：“？” 姬珩和他对视片刻，默默收回手：“你先吃点别的，等我挑完刺。” 多云转晴：“谢谢哥哥！” 五分钟后，姬珩递给姬寒一小碗鱼肉，眼底难得露出两分疲惫：“elio，下次还是吃海鱼吧。” “为什……摸？”姬寒已经吃上了。 因为刺少。 姬珩看着他不断鼓动的双颊半晌，最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把这话咽了回去。 这顿饭吃完，姬珩自觉比健完身回来还累，偏偏出去的时候还遇上更不省心的事。 “哥哥我有点想睡觉了。”正是睡午觉的时候，姬寒不想走回去，便扒着姬珩的腿要抱。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理他，睁眼抬头，姬珩正看着走廊的尽头出神：“哥……” “姬珩？” 有人比他更先开口。 是一个女人，而且姬寒还认识。 第58章 回乡 ◎我们要爱护小鸭子，因为它们吃起来太美味了◎ “在这儿也能碰上, 咱们还真是挺有缘分。” 渐渐朝两人走近的，竟然是陈冰清。 姬寒的睡意瞬间消失，撑着双眼皮去看姬珩的反应。 巧的是, 姬珩也在看他：“不是说要睡了吗？来。”说罢抱起姬寒继续往前, 对陈冰清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经过陈冰清身边, 姬寒又闻到上次那种奇怪的味道, 忍不住打了个两个喷嚏：“阿嚏阿嚏！” 小声和姬珩吐槽：“好奇怪啊，闻起来晕晕的。” 姬珩摸了摸他的额头，给他戴上口罩。 陈冰清见姬珩对她的出现毫无反应, 终于有些绷不住：“姬珩，我有话跟你说。” 衣角被拉扯，姬珩虽然停步但脸色非常难看，看起来只差一点就要暴走。 姬寒赶在他发作之前开口：“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僵硬的气氛被打断, 陈冰清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正要说点什么, 不妨姬寒又紧跟着说了下半句：“双眼皮像屠龙宝刀拉的一样, 美得好不真实啊！” 陈冰清笑意顿时卡住，摸不清这话到底是夸她还是内涵她。 说夸吧, 听着怎么都不舒服，说内涵吧，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叫内涵？ 姬寒的笑容太过自然，她要是较真就显得太过狭隘，况且姬珩还在，怎么说也只能受着：“小朋友嘴真甜，真会说话。姐姐的包房里有好吃的冰淇淋, 要和哥哥一起坐会儿吗？” “妈妈说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 因为他们一定会找机会让你还回来。” 陈冰清嘴角微动, 有片刻失语。 姬珩情绪回稳，平静接过话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宗师》的选角我干涉不了，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当初选择劈腿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和我形同陌路的准备。我现在心情不错才会跟你解释这些，之后不会再讲。” 姬珩说罢拍了拍姬寒的头：“放心睡吧，哥哥不会发脾气。” 姬寒没想到这狗男人长进这么大，都能看出自己在整活儿。露齿一笑，当即搂住他的脖子安安心心躺下：“哥哥午安。” 两人从餐厅离开后，一个助理匆匆从陈冰清身后的包厢里出来。 见陈冰清望着空荡的走廊出神，助理递给她一个文件袋：“冰清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正打算给你送东西过去。” 陈冰清仿佛如梦初醒，一把打落眼前的文件：“吃屎赶不上热乎的我还指望你什么？” 怄了片刻的气，似是叹息：“赶上又怎么样，这回是真完了……” * 姬寒一觉醒来，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映入眼帘，身上盖的也不是熟悉的被子，显然不在家。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在被送走的路上，猛地掀开被子要翻身，头顶和硬物磕碰发出“噔”的一声异响。 “哎呀……” 姬寒抱着头起身，发现姬珩原来就在自己头顶，刚才一直睡在他胸口呢，难怪会磕到头。 姬珩顾不上自己的下巴，第一时间扒开姬寒的手：“磕伤了没有我看看。” 姬寒吊着的心放下：“没有，就是有点疼。” “下次不要起太急。”姬珩翻出抽纸，擦了擦胸口的水渍。 “我以为哥哥不在了……”姬寒把口水吸溜回来。 “elio，”姬珩继续给姬寒擦嘴，“哥哥不会丢下你的，所以以后不需要害怕，睡觉的时候就安心睡觉，能做到吗？” “嗯。”姬寒点点头看向窗外，“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去……”姬珩停顿片刻，“去看奶奶，哥哥答应过你的。” “！”姬寒双目圆睁，不敢相信他会这么主动。 姬珩摸了摸眼前毛茸茸的脑袋，颇有些无奈：“虽然知道是爸的意思，但回去看看也好。” 姬寒一听这话就知道每天晚上和姬有德的密谋都被他听过去，当即有些心虚，埋头不语。 姬珩：“现在知道躲了？” 姬寒装傻，挣扎着要下来：“喵喵怎么还在睡，我去看看……” “不许。”姬珩抓着他的腿脚扯回来，不由分说按进怀里，“天气渐热，乡下现在蚊虫肯定很多，到时候没有我允许你最好不要乱跑。” 第122章 “除了蚊虫，还有什么？”姬寒小心观察。 姬珩想了很久：“还有耦合。” “啊？是吃的吗？”姬寒瞬间来了兴趣。 “嗯，”姬珩低头轻轻碰了碰姬寒的发顶，“elio，你要记得我们铜湾镇最出名的就是莲藕，最好吃的……是奶奶做的耦合。” 姬寒顺势啵了姬珩一口：“哥哥很喜欢耦合吗？” “当然。”姬珩没有犹豫。 “哥哥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大概是……”姬珩沉默片刻：“想要逃离吧。” 逃离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好像只要离铜湾镇越远，那些被谩骂和屈辱塞满的夜晚就永远也追不来…… 铜湾镇不大，人情和风水却很好。 今天恰逢镇上有活动，车子经过宽阔的市集广场，与明丽的灯火和满街的嬉闹擦肩而过。 姬寒一下子就被窗外巨大的鸭子灯吸引了：“哥哥快看！好大一只小黄鸭！” “哈！” 自己还穿着一身黄色运动服呢，也不知道小黄鸭在说谁。 姬珩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好笑：“这是莲藕节，看样子今年第一波收获不少，这几天镇上都有庆祝活动。” 一说起人多热闹的东西，姬寒可就不困了：“我们也能参加吗？” 姬珩怔了怔：“可以是可以，不过……” “哟嚯！”姬寒拳头挥舞，已经庆祝上了，“开心开心开心！” 姬珩不愿意打断，便把后半句话收了回去。 他小时候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庆典，自然知道大概会是个什么流程，农村乡镇庆祝就图个热闹，玩的大多都和家宅池田离不开关系。 他是担心姬寒不适应那种场面，才略有忧虑。 但真到那天，姬珩却发现适应不了的人居然是他自己。当然他现在一心想着过会儿见到张文秀该怎么相处，对之后的一切一无所知。 车子没多久开进村里，时间已经不早，隔壁邻里大多已经休息，只有一家带院的小洋楼还灯光如昼。 院门外的路灯下，站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 远远看见有车子开过来，那个影子瞬间直挺了不少，激动往前奔。 “是奶奶！见到奶奶了！”姬寒早早从位置上爬起来，车子才刚停稳，就打开车门跳下去。 张文秀就等着姬寒下来，当即蹲下身把他搂紧怀里，又是亲又是哭：“奶奶的乖孙啊……乖孙啊，奶奶终于见到你了……” “奶奶，你别哭！”姬寒从兜里揪出一截纸，轻轻往张文秀脸上按，“我也很想你的，你别哭了，你哭我也想哭的！” “奶奶的乖孙就是乖，这么小就会心疼人了……”张文秀又亲了姬寒好久，才发现车里跟着下来不少人，还都不认识，“哟……怎么没看见小珩啊？不是说跟哥哥一起回来的吗？” 姬寒正要介绍摄制组的叔叔给张文秀认识，忽然听见车子另一边传来关门声。 姬珩熟悉的后脑勺跟着出现：“这是电视台的人，我和elio最近在拍一个节目，电话里跟你说过的。” 张文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在看见姬珩之后再度喷发，她张了张手想站起来，刚直起一半又突然脚下一软，跪了回去。 “奶奶！”姬寒力气小，扶不起来。 姬珩见状立刻奔过来：“奶奶，怎么样了……” 张文秀撑着他的手，只是一个劲儿摇头：“你还知道叫我奶奶？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奶奶，别哭别哭，”姬寒又开始拉纸，忙个不停，“哭多了眼睛会肿，就不美了！” “你小子！”张文秀破涕为笑。 姬珩却笑不出来：“我……我也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步，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文秀擦了擦眼睛，牵着姬寒的手，“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看把我大孙子冻得……你们也跟着进去吧，摄影师。” 姬寒纠正：“奶奶，我是小孙子，大孙子在后面呢。” 夜空里酸软的遗憾，被软软糯糯略带卖乖的奶音冲淡了不少。 姬珩并不着急进屋，他抬头望向头顶的星空，墨蓝的深沉和瑰丽的明亮相互交缠，散发着平时不常有的吸引力，牵引着他的眼睛继续看下去。 忽然，耳中钻入一道魔音：“哥哥！！！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进来？我要关门啦！！！” 姬珩下意识回头，就见一只肥肥的小黄鸭从大门缝隙中探出半个身子，头顶还架着一台摄像机。 “哈哈……” 眼眶微热，姬珩突然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 大概是笑自己吧。 ……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铜湾，姬珩并没有想象中难受，相反，他还挺享受的。 第二天早上，叫起他的不是一成不变的闹铃，而是院子里姬寒赶鸭子出笼时恶魔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唔吸！唔吸！鸭噜噜噜噜——” “奶奶，我们家为什么这么多只鸭子啊？” “鸭子吃虫啊。” “噜噜噜噜……虫好吃吗？不是，那鸭子好吃吗？” “好吃当然好吃！elio看上哪一只，奶奶现在就给它宰了。” “这个这个……这个好肥哦！” 姬珩从楼上下来，看见的就是院子里鸭飞鸡跳的混乱场面。 第123章 “elio？”他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黑乎乎的一团就是姬寒。 “哥哥你终于醒了？”姬寒回头看见姬珩，立刻放弃抓鸭三两步跑过来，“你起得好晚啊，我和奶奶都已经从镇上买煤回来了！” “买煤？”姬珩挑眉，指着他脸上的黑印，“你照镜子没有？” “怎么了？”姬寒下意识抹了把脸，那团黑印顿时更深。 “唉。”对视良久，再开口姬珩先叹了口气，抓起姬寒扛上肩就往洗手间走。 “哎哥哥小心！不要踩到鸭子了！”姬寒惊呼。 “踩不到的。” “不行不行，我们要爱护小鸭子。” “？”姬珩，“为什么？” “因为它们吃起来实在太美味了！” “……” 姬珩抽毛巾的手微顿，下一秒恢复自然，木着脸一把按到姬寒脸上。 “唔唔！” 等兄弟俩收拾干净出来，鸭子已经在灶上等着了。 张文秀正在院子里收拾中午要吃的菜。 “奶奶！有什么我和哥哥可以做的吗？” “不用不用，你先带哥哥去吃早饭，奶奶做耦合给你们吃。”张文秀挥了挥手。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儿。”姬珩拍了拍姬寒的头，“去奶奶那儿。” 耦合做起来其实很简单，但要做得好吃，又需要点功力。 来的路上姬寒就听姬珩说过张文秀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耦合。 藕片薄而脆，肉馅细腻饱满，裹上鸡蛋，浸入油锅，属于夏天的香气馥郁扑鼻。 姬寒在旁边一直看得很认真，其他的帮不上忙，摆盘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搭把手：“这个我会！奶奶让我来！” “这个烫手哦……” 话音未落姬寒的手已经触电般收回来：“嘶嘶！” “叫你心急，用这个。”姬珩有意刁难他，递给他一双筷子。 姬寒压根没在怕，站上凳子就开始装盘。 规整的耦合像积木一样从盘子里一排排堆积，等摆满三大盘后，盆里的耦合也即将见底。 姬珩刚从外面回来：“摆完了吗？” “嗯，完了。”姬寒郑重点头。 姬珩见他放下筷子没有丝毫怀疑，顺手打算把盆拿走。 却被姬寒按着边阻止：“等等。” “怎，”姬珩留意到盆底还有东西，“怎么还剩两块？” 姬寒抬手把最后的两块捞出来，姬珩以为姬寒会放进盘子里，结果却见他虚晃一枪，呼了两呼塞进自己嘴里：“唔！好吃！” 许是因为姬珩的眼神略有些奇怪，姬寒捞起最后一个，试探道：“哥哥要吗？已经不烫了。” “……”姬珩盯着姬寒油腻的手半晌，没有张嘴。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姬寒正觉得有点尴尬，转头看见扶肆跳上桌，不禁眼前一亮：“喵喵，这是给你的，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哦。” “喵～”扶肆舔了舔他的掌心，开心收下。 姬寒又拍了拍扶肆的头，继续吃自己的。 抬头意外和一张写满诧异的脸对个正着—— 姬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嘴，正看着刚才姬寒伸手的地方，双目无神。 “……” “……” 空气仿佛凝固。 “elio啊，让奶奶看看分好了没有？”张文秀突然从厨房出来，打破沉默。 兄弟俩犹如大梦初醒，同时活过来。 “分好了！”姬寒又抓起一个，赶忙送到姬珩跟前，“哥哥尝尝！” 奈何姬珩已经整理好衣服准备上楼：“咳，有点困，我先上去睡个回笼觉。” 姬寒眼睁睁看着姬珩消失在楼梯口，片刻后放下耦合，撑着下颌嚼得满脸忧郁。 …… 《一个人生活》节目第一期就在兄弟俩的悠闲生活中开播。 和乡下慢悠悠的节奏不同，节目开播当晚，网络上反响强烈，掀起一波不小的话题讨论。 第59章 热议 ◎迷人的elio◎ 上一周的先导片放出来之后, 姬寒当晚就高居热搜榜首。 这次播放的正片是从姬珩带姬寒钓鱼那天开始。节目还没开播，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官博的预告片评论区蹲下。 【不得了，看预告今天我儿子会整活儿（摸下巴）】 【鉴于elio骗鱼的话术直白又委婉, 眼神浮夸又真诚, 大胆预测一下今晚八点过后的热搜第一：#人间交际花#】 楼内回复格式统一：【五毛, 删, 发，懂？】 当然更多的还是： 【特意为节目充了半年会员，就为了早点见到elio。】 【尊贵的vip应该享受尊贵的超前点播服务, gkd！】 【gkd！】 网上一片期待，而作为话题主角的姬寒对此却毫无所知，他正窝在张文秀的怀里看天气预报，手里还抓着耦合吃得津津有味。 “奶奶, 看完了, 明天是晴天啊。” 广告都开始了还没有等到张文秀的回答, 姬寒抬头提醒, 发现张文秀已经昏昏欲睡。 “奶奶，你要是累了就回房间睡觉吧。”姬寒说着要下来。 “不用不用！奶奶今天还有节目要看, 一直等着呢。”张文秀猛然惊醒，抓过遥控器调频。 “啊？是要看电视剧吗？” 姬寒真对那些婆媳伦理剧不感兴趣。 第124章 “不是不是，是你和你哥的节目！” “哦，”姬寒想起来，“《一个人生活》啊，这么快就开播了吗？” “上周就播了，每周六晚八点, 奶奶没记错！” “奶奶觉得好看吗？” “有奶奶的乖孙, 当然好看！”张文秀还要继续说, 屏幕上播放的广告画面忽然戛然而止。 黑屏一瞬，再亮起来就变成了《一个人生活》的片头。 张文秀哟了一声：“这还没到8点呢，怎么就开始了？” 姬珩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听见这话顺口问道：“什么开始了？” 姬寒看见姬珩瞬间精神抖擞：“哥哥！” 这人从白天没吃上那口耦合，到现在就一直没理他，姬寒唯恐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一夜回到解放前，多多少少有点紧张。 “你来得正好，我说的就是你和寒寒的节目啊，来坐下来一起看。”张文秀面露忐忑，看样子也有些担心姬珩会拒绝。 姬珩的视线从姬寒充满期待的圆脸上一扫而过，并未多做停留：“我看会儿剧本，不用管我。” 说着点开ipad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姬寒没有得到回应，双颊肉眼可见鼓了起来，心里不住翻滚：这狗男人别扭记仇的性格是不能好了吗？ 一旁瞌睡的扶肆敏锐察觉空气中急剧沸腾的不耐烦，警觉抬头，就见姬寒胸口起伏，垂头抿嘴望着另一边的姬珩，眼神幽怨。 “怎么了？你怎么这个眼神？”扶肆问。 姬寒扭头哼了一声：“他无理取闹！不就是一块耦合吗？已经一天没跟我说话了！不说就不说，我也不要跟他说话了！” 说罢溜下张文秀的腿，窝进沙发角里抱胸不语。身下是绵软的沙发，身上是绵软的抱枕，眨眼姬寒就被挡得严严实实。 张文秀看节目看得起劲：“哈哈哈！这小子真是嘴上抹了蜜，惯会哄人！” 扶肆挠了挠头，从桌上叼过一只棒棒糖塞给姬寒：“吃吧。” 姬寒早已没有当初的别扭，自从变成小孩子就对自己喜爱甜食的本性再无遮掩，坦然面对扶肆的甜食安慰。 剥开包装纸，塞进嘴里没一会儿就平复下来，节目还没看出味，就感觉眼皮子已经控制不住往下耷拉。 张文秀时不时的笑声，又让他总是忽然恢复一丝清醒，吊着眼皮似乎要睁开，却碍于逐渐席卷的困意耷拉回去。 岔着腿脚呈大字瘫软在角落，翕动的眼皮里偶尔翻出一两丝银白，因为含着棒棒糖，嘴角还挂着一缕亮晶晶欲滴不滴…… 眼前的颓废小包子，还哪儿有白日里半点精神气。 “哧。” 张文秀被头顶忽然爆发的气声打断，回头就见刚才还在另一侧的大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后，“小珩啊，吓我一跳，你看什么呢？” 姬珩抬起一根手指，示意张文秀噤声。 张文秀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角落里胡乱瘫着的姬寒，霎时捞过遥控器调低音量：“这小子，怎么一声不吭就睡了，看看这小肚子……” 作势要将姬寒抱起来。 姬珩赶在她之前截下，拉出姬寒嘴里的糖顺手塞自己嘴里，扒开拥挤的抱枕，将姬寒抱至肩头，“我来吧，任他疯了一天，又臭又脏，我带他上去洗洗。” 张文秀有些怀疑：“你行不行？小时候自己都洗不干净，也没见你干过这种活儿。” 姬珩打断：“他赖我这儿不止一两天，我还有什么不会做？你看你的。” 说着已经不由分说带着姬寒上楼。 这话乍一听确实不像好话，但张文秀却从中琢磨出一丝半点理所当然。再结合姬珩一路按在姬寒后颈的反应，不过片刻张文秀便转过弯来：“扑哧！不放心就直说，还瞧不起我一老婆子……” 她深吸了口气，眼神再回到电视，正看见屏幕里兄弟俩钓完鱼，姬珩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姬寒亦步亦趋小跑扒拉着求抱抱。 张文秀起初还是笑着的，没一会儿却笑出两行泪，慌乱去抽纸巾。 叫外人见了，多半以为是看着这俩兄弟的日常觉得感动。然而只有张文秀自己知道，这泪里还有一半儿是如释负重。 对着屏幕掉眼泪的可不只有张文秀，早在兄弟俩的节目播放到一半，就有一个话题涌上热搜：人间交际花。 官博放出的片段cut下已经热评如潮：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热搜预定！】 【我以为elio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甜心，没想到还是个推拉高手！哈哈哈人间交际花石锤！】 【当他露出门牙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带着刚酝酿好的彩虹屁来了（狗头）】 【敢问这样可爱聪明又嘴甜的人间交际花又有谁不爱呢？】 【戏再好有什么用？鱼都钓不上来，没用的老哥哥。】 【姨母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 【elio！！！（李光洙咆哮应援.jpg）】 【等等，楼上的你为什么可以发视频？有画面感了哈哈哈！】 等到节目结束，词条下又涌出不少动态： 【好狠心一男的，@姬珩脱粉了再见。（elio卑微求抱抱未果.jif）】 【给我抱！给我抱他听见没有！@姬珩（elio卑微求抱抱未果.jif）】 【好家伙，这才是姬皇的真面目吗？面对如此可爱的甜蜜暴击都能不为所动？我有理由怀疑@姬珩您之前镜头前的所有温柔优雅都是骗人的（微笑）（elio卑微求抱抱未果.jif）】 第125章 大部分的话题还是集中在兄弟俩的相处，但也免不了总想往姬珩人设崩塌上带的声音。 【上一期我就看出姬珩不对劲，真人秀照妖镜诚不欺我，连姬皇都#人设崩塌#了，啧。】 【对啊，毕竟躁郁症，我刚还在db吃到他家暴的瓜，老阴阳人了。】 基于姬珩庞大的粉丝群体，这阵妖风最终还是没有吹起来： 【我就奇了他马的怪了，这种话题下面还有黑姬皇的？这又是挡了哪个红眼病的道儿？】 【你们都清醒一点！！！难道只有我看出姬皇所有的冷漠都是装出来的吗！哪儿有上一秒还在冷脸，下一秒就能耐心剥鱼挑刺自己都顾不上吃一口饭的？那叫“傲娇”谢谢，来自哥哥“傲娇的爱”谢谢！】 【有锤挂锤无锤言卵？md最烦造谣的人！】 【演员说到底也只是一份工作，哥哥参加综艺本来就是意料之外，或许只是想要转型而已，哪儿来的这么多揣测？】 热搜第一从“人间交际花”到“姬珩家暴”、“傲娇的爱”，再到“真实的自己”，短短一个晚上，几经变换。 这阵风浪终于在替姬寒收拾干净之后，传到姬珩耳朵里。 刘金水打来电话破口大骂：“还好老子提前做了准备，要不然今天这桶黑浪打过来只怕直接翻船。” 姬珩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姬寒，捂着手机去了阳台：“我看了两眼，问题不大。” “都诬蔑你家暴了问题还不大？” 姬珩沉默片刻：“意料之中。” “什么意思？” 刘金水警觉道：“你别告诉我，你在陈冰清面前发过病？” 姬珩沉默以对。 刘金水吸了口气：“你打她了？” “没有，”姬珩停顿片刻，忽然问，“你有见过我打人吗？” 刘金水：“……上次跟拍的狗仔？” “我停下了，只是想吓他，结果你也知道，他们断章取义。” “但是……”刘金水有些犹豫，“那些照片p得还挺真……” “你不信任我。”姬珩冷声。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一时冲动……” “这就是不信任。” “不是……” 姬珩打断道：“也对，一个从小在家暴坏境里耳濡目染的情感缺失症患者，谁知道他骨子里有没有刻入暴力的dna？我懂你的意思。” “姬珩！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试探……” 不等刘金水把话说完，姬珩就挂了电话。 他面着一片漆黑的原野，久久没有动弹，握着手机的指节渐渐泛白。 死一样的寂静。 唯一跳动的只有姬珩眼底极力压制的怒火。 若没有突如其来的那一声“哥哥”，那唯一的火星迟早点燃干草一般的黑暗。 姬珩循声回头，就见原本应该在被子里四仰八叉的姬寒，揉着眼睛正趴在落地窗上。 在他身后，亮着的壁灯如同宝石，散发着米黄色的光芒。 姬珩盯着姬寒头顶被光线晕染的轮廓，忽然有些出神—— 从来没有留意过，原来黄色是如此迷人。 第60章 鸭王争霸赛 ◎哥哥，我怕shi◎ 姬寒这会儿看着像没睡醒的样子, 实际上心里忐忑得一批。 他是在扶肆发了疯一样的剧烈摇晃下惊醒的，睡得正好被打扰当然不开心，姬寒下意识想叫姬珩, 却在开口之前被扶肆拦下。 然后便是被迫起身, 靠在门后面听见姬珩和刘金水电话里这番交谈。 “哥哥？” 眼看姬珩情绪不好, 姬寒演技大爆发, 露出一副没睡醒的倦态，出声打断。 他预料姬珩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没等一会儿就听玻璃门发出推拉的摩挲声。还没等姬寒抬眼, 他就被钳入一片宽厚的胸膛里。 姬寒被姬珩身上的露气惊出一阵机灵。 “怎么醒了？是不是觉得冷？”壁灯的暖黄给姬珩侧脸镀上一层薄薄的温柔。 “不是，是哥哥太冷。”姬寒摇头，想知道姬珩经过刚才这番动静究竟是什么情绪。 但姬珩脸上找不到任何发怒的痕迹，看着反而比平时更好说话的样子。 姬寒和地上的扶肆对视一眼, 同时松了口气。 姬珩没有马上回答, 等把姬寒送回被子里, 才摸了摸他的头发, “哥哥不冷，有你在一点都不冷。” 姬寒一下子听出姬珩话里的潜台词, 明知故问，“这么说，我是哥哥的小火炉吗？” 快承认！快承认！ 这世上也是有人依赖我的，我也是被需要的！快承认我其实是很讨人喜欢的！ 姬寒急于得到肯定，眼睛蓦然睁大，睡意全无。 姬珩看见他铜铃大眼里闪动的希冀，也看见无所遁形的狡黠, 到嘴的话忽然咽下去。 他咳了一声, 又给姬寒掖了掖被子, “不说话了，早点睡觉。” “哦，”到手的夸奖突然没了，姬寒不开心，“我听话早点睡有什么奖励吗？” 这回姬珩不忍拒绝，“明天带你去看莲藕节，就是回来路上看见的那个。” 姬寒想起菜市场门口惊鸿一瞥的那条美食街，心情瞬间多云转晴，“说话算话！我睡了！哥哥晚安！” 话没说完，眼睛已经闭上，只剩睫毛乱颤。 他听见姬珩似乎笑了一声，不甚清晰，而后便是轻柔的脚步声渐渐离远。 第126章 等人一走，姬寒登时掀开被子坐起来。 扶肆也跳上床，“干得不错。”姬珩没有给到的夸奖，扶肆给了。 “那是！” 姬寒挺了挺胸颇为自得，转头想到刚才偷听到的事，“哥哥刚才说自己有什么病，你听清楚了吗？” 扶肆：“情感缺失。” “可他是演员啊！我看他情绪挺充沛的，怎么就缺失了？”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在入戏之后无所顾忌。” 姬寒蹙眉：“我还是没懂。” 扶肆摇了摇尾巴，瞥见床头柜上的一个马克杯，眼神一亮：“我问你，一个杯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装的水才最多？” “当然是空着的时候。”姬寒不假思索。 “不对。”扶肆摇头，“当它没有底的时候，所有进入它的水都会流出去，水不停它便装不满，水停了，它依然是空的。” 姬寒越听越糊涂，问道：“我们在说哥哥的事，你忽然说杯子干什么？渴了吗？” “杯子就是你哥哥啊。” “？” 扶肆扶额：“算了，早知道你想不清楚。” “你不解释我怎么懂？” “总之……啊……”扶肆打了个哈欠，“你只需要知道你哥哥现在有底了就行，以后他杯子里的水只会越来越多。”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睡了？不许睡！” 回答姬寒的只有均匀的鼾声。 第二天。 姬珩说话算话，吃完早饭果然带着姬寒去莲藕节看热闹。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兄弟俩肉眼可见变得更亲密。不是此前姬寒一头热似的亲密，而是彼此之间的互相关心。 “我刚才都说了什么？你记下来多少？” 姬珩开车，姬寒坐在后座，张文秀凑了麻将局便没有一起。 姬寒脆生回答：“不要乱跑想吃什么打报告！” “嗯。”姬珩点头，发动车子。 “报告！” “说。” “我想吃草莓冰淇淋！” “看热闹和冰淇淋，二选一。”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姬寒握拳。 “……”沉默片刻后，姬珩：“说得对，所以你选什么？” 姬寒后知后觉自己把自己给排除了，试图商量：“可以选两个吗？” “……” 没多久两人就抵达莲藕节会场。 远远就听见锣鼓喧天，像姬寒这样被带着出门的小孩子不少，越往广场去路上越挤，到最后姬寒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腿。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赶鸭王争霸赛！经过激烈的角逐，进入今天决赛圈的选手本来有十个，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今天都没有机会和大家见面……为了不浪费大家的热情，镇委办公室一致决定，赶鸭王争霸赛的选手从在场的大家中现场选拔……” 热闹的气氛就在耳边，却因为个子太矮触手难及，姬寒和旁边一个年纪相仿的小朋友面面相觑，都觉得很不爽。 正在姬寒想要开口和他搭话时，却见对方忽然腾空而起，直接从地上消失坐到了一个男人肩上，坐稳之后甚至还抽空看了姬寒一眼。 那眼神，彷佛含着三分讥笑三分凉薄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 姬寒怒了，扯了扯姬珩的手。 姬珩垂头，接收到姬寒眼底的暗示，以和隔壁同样的姿势，将姬寒放到自己肩头。 姬寒感受到一阵清风，眨眼视线便开阔许多。 凌驾一切的视野着实让人倍感兴奋，姬寒抓着姬珩的耳朵大呼：“好高啊！这也太棒了吧！” 他瞅着隔壁那小孩，笑得一脸灿烂。 “哼。”隔壁传来一声冷哼，“坐得高有什么了不起？” 姬寒撇嘴：“坐得高确实没什么了不起，但长得高就很了不起了！你说对不对哥哥？” 姬珩不愿意加入这种没营养的话题，面无表情钳着姬寒的脸，将他转回来。 但姬寒顾着和那小孩眼神火拼并不乐意，刚转回来又偷偷转回去。 姬珩有些火大，举手薅了把袖子，打算动真格的。 不成想还不等他摸到姬寒的脸，就听见台上传来一阵惊呼：“有了！这位年轻大哥第一个举手！自愿成为我们赶鸭王争霸赛第一个参赛选手！大家拿出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和他肩上的西瓜头一起上台！” 姬珩眼神微滞：“？” 等会儿？谁是年轻大哥？ 姬寒不明所以：“？” 等会儿？谁是西瓜头？ “哎呀，这是哪个村的？长这么好怎么没听说过啊？” “我怎么看着这人这么眼熟呢？” “哎呀！他不是那个那个那个……演戏的！” “对对对！想起来了！那小孩儿跟我昨天看那节目里长得一模一样呢不是？” “是不是叫什么爱丽哦，鬼灵精怪那个？” “这有什么好猜的？摄像机对着呢不是？看那儿……” 仿佛按下了八卦开关，大家对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兄弟俩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来来来！大家让让请他们上台！” 姬珩眨了眨眼，回过神第一反应是解释：“等等，我举手不是因为……” “来来来！和帅大哥西瓜头小朋友同台竞技的机会还有谁想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第127章 姬珩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音响里的巨声盖过去，踊跃的报名声随之而来，压根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一拳难敌众胳膊腿，姬珩再不愿意，没一会儿也被人推上台。 台上早已布置好高高低低不少路障，路口则停着一排梳妆整齐的鸭，等着被送入战场。 姬寒顶着一片鸭叫，看着姬珩脚边星星点点的粑粑，脚尖紧绷。 “哥哥，我有点害怕。” 事已至此，姬珩安慰：“刚来第二天你不还陪奶奶抓鸭？不咬人的。” “我不怕咬，我怕shi。” “没事，死不了。”台上的人渐渐增多，姬珩后退。 “不是怕死，是怕屎。”姬寒纠正。 姬珩一时不察，正好踩中一团，脚下顿时僵硬。 姬寒面露惊恐：“你看，你也怕。” 第61章 没用的老哥哥 ◎我快40了◎ 姬珩沉默不语, 姬寒跟着沉默不语。 良久，姬珩忽然抬手将姬寒薅下来，看样子是要放下。 姬寒吓了一跳, 哪儿肯呐？ 死死抱着姬珩胳膊, 任由姬珩怎么往下放, 就是不伸脚, “我不要，我不要下来……” 姬珩难得有些头痛，“你不下来, 我怎么参加比赛？” “那我也不要从这里下来，我可以去台下嘛！” 姬珩看了一眼台下，人山人海一点儿不夸张，一个小孩子放进去立马就能不见。 场内倒是有两个摄像, 但人家要工作, 何况等会儿跑起来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 姬寒又一副打死别想让他踩屎的狠劲, 姬珩思来想去, 最终又把姬寒放回肩上。 姬寒却并没有放松警惕，整个身体趴在姬珩头顶, 死死圈着姬珩的脖子以防他随时改变主意，嘴上却说着好话，“哥哥加油！你是最棒的！必拿下！必拿下！” 参赛选手也选得差不多了，台上吵吵闹闹比鸭叫更甚一筹。 仿佛任命般卷起袖子，姬珩叮嘱道：“自己抓紧，掉下来我没功夫捡你。” “哥哥放心！我会加油的！” 姬珩幽幽叹了口气，眉心的起伏久久没有平复。 卡—— “后采开始。” 场记板移开, 露出画面中一位穿着灰黑色衬衫的年轻男人。 男人应该是刚洗过澡, 头发还有些湿润, 衣着整齐干干净净，只眉心依然藏着几分热水也冲不走的疲惫。 不过也只是出现一眨眼，待画外音响起，男人的神情立刻看不出半点疲态： “elio现在睡了吗？” “从回来到现在就没醒过。”男人面无表情。 “哈哈，”导演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两声才继续，“elio今天应该玩得很开心，后来都说要自己下地了。” “如果不是隔壁那孩子挑衅，他绝对不会下来。”依然面无表情。 “胜负欲还挺强哈？” “随我。” “可不是……” “嗯？” “不是，我是说，您今天拿到冠军，很棒！” “全靠同行衬托。” “……”声画静止片刻，镜头外传来翻纸的声音，过了片刻，说话声才再次恢复，“参加节目也有一段时间了，您觉得您面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强撑病体压制困意接受睡前采访。” “……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学会了克制。” “……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应该在签合同之前就把它撕了。” “……录制结束后，您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真正一个人生活。” “……”导演终于放弃挣扎，静默良久，“最后一个问题，您对今天的活动，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感受？”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镜头中的男人，只见他薄唇翕动，欲言又止。 良久后，之前在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疲惫再次卷土重来。 他深吸了口气，吐出五个字：“我快40了。” 卡—— 画面熄灭，采访戛然而止，节目的片尾曲和字幕适时出现。 镜头从电视转到微博。 节目结束后没多久，新的话题 #我快40了# 以势不可挡的劲头冲上话题榜第一。 节目官博、娱乐大v、当然还有姬珩本人微博账号下一片嘈杂： 【两期连播，我满足了（躺下）】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以有节目这么好看？上一期还在岁月静好仿佛偶像剧片场，下一期就换上乡村爱情故事的剧本了？！】 【问：因为获得鸭王而被全镇男女老少围着要签名是什么感受？答：泻药，人在机场，刚回城里，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放过我，我快40了。】 【上一期哭死，这一期笑死！节目效果简直拉满！我的vip没有白充！】 有人哭： 【就喜欢这样的慢综艺，这兄弟俩简直太美好了……呜呜呜】 【多么希望被姬皇温柔擦脸换衣服的人是我……神仙哥哥，我哭了……】 有人笑： 【笑出鹅叫！elio缩着脚尖不肯下地的表情，简直实力演绎每一个毛孔都在拒绝！拍桌.jpg】 【我保证，怕shi的人绝对不止elio一个哈哈哈！】 【elio得瑟的小表情真是笑得我一巴掌打在我的兰博基尼上蹦出四节南孚电池！鹅鹅鹅……】 第128章 甚至有人开始产粮： 【来了来了！兄弟俩的表情包来了！无印良品，包您满意！】 【谢谢，白嫖了。别过来，我怕shi（姬寒蜷腿.jpg）】 【谢谢，白嫖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姬寒大字瘫.jpg）】 【谢谢，白嫖了。让我看看是谁又在馋我哥（姬寒困海挣扎.jpg）】 …… 【兄弟俩的不心动挑战来了！你坚持到第几秒破功？挑战失败罚酒一杯！】 【痛饮一杯甜酒.jpg】 【痛饮一杯甜酒.jpg】 …… 也有不少发现盲点的华生： 【拖着病体？什么病？总感觉这话不对。】 【病名为爱，完结。】 【有些人表面上是个影帝，私底下其实是个话题终结者吗？】 【哈哈哈说实话，比起姬珩在镜头里一派正经的样子，我更喜欢节目里的他。如果这是真实的他那也太棒了，有血有肉，不像之前的公开场合，完美得不像个真人。】 其他夸赞的评论都被快速划过，只有这最后一条让姬珩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更喜欢……吗？”他有些恍惚。 回过神发现自己手滑点赞了一条动态。 还好依然是夸节目的，而且还带了两张很不错的高清壁纸。 一张是姬寒犯困，姬珩撑在沙发靠背躬身嘲笑他的那一刻。肉团子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男人眼眸清亮，眉眼间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一张是赶鸭子现场，姬寒死死趴在姬珩头顶，男人颀长的身型和幼崽软糯的腿脚截然不同，眼睛却都盯着镜头前起飞的肥鸭，眉眼相似，都泛着同样的认真和不苟。 姬珩滑来滑去看了许久，忽然侧头看了眼旁边睡得正香的某西瓜头。 嘴角微动，顺手将图片保存了下来，还留下一句：“谢谢，白嫖了。” 大家都这么说，应该是什么好话吧。 彼时节目的录制已经全都结束，姬珩和姬寒的日常生活却没有结束。 几期下来，《一个人生活》已经成了现象级火爆国民综艺，超高的热度也给姬珩带来了额外的工作。 姬珩作为哥哥，也沾了不少姬寒国民顶流的光，今天兄弟俩就是被邀请去参加禁毒宣传会。 参观讲解免不了接触毒品样本。 姬寒嗅觉灵敏，远远闻到这些东西都不停打喷嚏。姬珩怕他受影响就给他戴上了口罩，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小瞧了姬寒。 最后的小测环节，戴着口罩的姬寒依然全都猜对，只比专业的缉毒犬慢了一点点。 合照的时候拿着奖状，姬寒翘起的尾巴则成功扳回一局。 第62章 立功 ◎我来接elio回去◎ 活动结束后顺道去餐厅吃饭, 姬珩去了洗手间，姬寒便和刘金水在靠窗的位置说话。 角落的位置其实还算隐蔽，可坐下没多久还是有人来打扰。 “金水叔叔, 你刚刚是说哥哥要进组拍戏了吗？”姬寒见扶肆眼馋, 大方让出果汁, 将吸管送到他嘴里。 “对啊, 你哥哥这次拿到的角色是个武学宗师，虽然有些底子，但这次非比寻常还是要提前几个月封闭练拳, 本来应该是这个月底就要走的，不过我看啊……得再拖一拖。”刘金水看着姬寒，笑得别有深意。 “武学宗师？” 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庞忽然闪现，勾起姬寒熟悉的记忆, “真的吗……” 姬寒正要多问两句, 不妨却鼻尖一酸猛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随即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 “远远就看见这儿坐着个小帅哥，觉得眼熟, 还真是elio啊。” 竟然是陈冰清，没想到吃个饭还能碰上。 “我说是谁怎么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败味，”刘金水愣了一瞬，认出陈冰清脸色顿时不好，“又谋划啥呢眼睛滴溜溜转？你之前干的脏事儿自己心里没点逼数？还有脸过来刷存在感，怎么，是想……” 话没说完, 刘金水就被连声三个喷嚏打断。回头见姬寒皱着脸似乎很难受, 顿时也不顾上嘴炮, 捏了纸巾给姬寒擦拭。 “怎么了？鼻子不舒服？” 陈冰清似乎有话想说，奈何姬寒一直对着她喷嚏不停，很快便面露嫌恶，“我来是想让你转告姬珩几句话……” “没功夫管你，趁老子现在还没发火，赶紧滚蛋！”刘金水随手抄起一双筷子丢出去，显然已经忍到极限。 陈冰清唯恐他下一个丢的就是玻璃杯，不敢继续待下去，带着人讪讪离开。 姬寒没功夫关心这俩人说了什么，因为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让他喷嚏不止。 而且他直觉这个味道是从陈冰清身上传来的，因为等陈冰清一走，他的喷嚏便立马止住。 “这女人，也不知道身上带了什么脏东西，每次出现都害你不轻，我真是小看她的厚脸了！” 姬寒本不觉得刘金水这话有什么不对，但无意和扶肆对了一眼，脑子里乍然闪过一道灵光—— “我好像……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是什么了。” 姬珩终于回来，正巧听见姬寒这句话，问道：“你说什么？知道什么？” “就是刚才那个阿姨！她身上的味道和我们早上在警察叔叔那里闻到的白色粉末是一样的！” 姬寒此言一出，在场的两个大人均是一震。 第129章 姬珩面露疑虑，问刘金水：“刚才有人来过？” 刘金水面色凝重：“陈冰清。” 姬珩似乎并不意外，他摸了摸姬寒的头，循循善诱，“你确定吗？这种事情可不是玩笑。” “当然啊！今天小测我可是一次都没有答错！” 刘金水也道：“elio对毒品很敏感，之前几次碰见陈冰清都咳嗽连天，今天尤其厉害。好机会啊，是不是查查看就知道了。” 姬珩没有马上搭话，垂眸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顺带查查明廷，我记得elio那次探班，也对他打过喷嚏。” “也这么大反应？” “不，只有一个，可能是巧合但最好一起查查。” 姬寒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查什么，但总知道和毒品沾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个陈冰清要倒霉了。也就是说，他凭借自己的灵敏的嗅觉立功了！ “若真是这样，那这次elio可是立大功了！”果然，刘金水已经开始夸上了。 “八字还没一撇，点菜。” 几人饱餐一顿后打算离开，未料从餐桌到门口短短一截路却涌出好几拨人阻拦，还都是奔着姬寒来的。 “喂你们看！那个戴口罩的像不像姬珩？” “是不是姬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牵着的西瓜头肯定是elio！” 寥寥几句议论声后，立刻有人上来搭话。 “不好意思能稍微打扰一下，找您和elio合张影吗？” “真的是elio！请问姐姐可以和你拍张照吗？” “什么？是那个elio吗？在哪儿！” “姨母也想要！” “我也可以吗？我真的很喜欢elio！” 姬珩：“……” 面对突然围上来的一众人群，姬寒还有些懵。 他扯了扯姬珩的手，问道：“哥哥，他们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找你才对啊？” 刘金水一边婉拒一边开道带着他们往外走，“就不应该侥幸，早知道直接回去。” 吃饭是临时起意，今天也没带几个人出来。 姬珩忽然想到姬寒到现在为止还对网上的一切一无所知，便解释：“有许多人看过节目后都很喜欢你，你想和大家合影吗？” 他留意着姬寒的神色，仿佛只要姬寒表现出一丝害怕，他都会立刻拒绝。 姬寒又怎么会害怕？他高兴还来不及！ “哈哈哈！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哈哈哈！哥哥先不要走，我想跟他们合影！” 对于一个曾经的恶霸来说，姬寒只有被人追杀的经历，像今天这样被人追着要签名合照，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他当然不想轻易放过。 姬寒没有丝毫拒绝。 姬珩有些意外，不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几人便在店里又多待了不少时间。 之后的几天，姬寒发现无论是姬珩还是刘金水，心情都非常好。 起初姬寒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解决得很顺利，直到某天晚上睡醒，出门听见他们在餐厅喝酒说话—— “还真给那小子闻中了，谁能料到这一查还能揪出一桩大案？容留吸毒不是小罪，陈冰清这回算是彻底栽了，咱也能清净一段时间。”说这话的是刘金水。 “嗯。”姬珩轻应一声，“elio知道应该很高兴。” “哈？你就想到elio那小子高不高兴？你自己不高兴？” “高兴，但都过去了。” “你心思现在倒宽了不少。” 刘金水停顿片刻，音量忽然高了不少，“想起明廷这蠢货我就来气，和陈冰清搅在一起就为了恶心你，处处和你作对！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说他究竟是图什么？” 姬珩喝了一口酒，“图解脱。” “什么解脱？” 不止是刘金水好奇，姬寒和扶肆也从墙角伸长了耳朵。 姬珩忽然道：“我没告诉你，他也算我弟弟。” “噗——”刘金水吓得不轻，“你说谁？明廷？” “嗯，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姬珩的声调听起来极为冷漠，和谈起elio的反应完全不同。 “等等，你前几天说去见个朋友，该不会就是他吧？”刘金水反应过来。 “嗯，”姬珩顿了顿，“他说他恨我。” “什么？他脑子有毛病吧？你都不认识他，怎么就恨你了？” 姬珩想了想：“与其说恨我，不如说是恨无法摆脱的过去。他以为我的童年比他好过很多。” 刘金水：“你是说，他小时候也被……家暴？” “嗯。”听不出喜怒。 姬寒听到这儿忽然恍然大悟，低声和扶肆说话：“我说这个明廷看着怎么也不太正常，原来还真有问题。” “也？”扶肆眼含揶揄。 姬寒丝毫没觉得不对，“不过，我才不同情他。有问题不知道去解决问题，最不济解决带来问题的人，找别人撒气算什么本事？”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刘金水扬手转移话题，“管他怎么想的都和咱们没关系！他都出国了，和退圈也没什么两样，算他逃过一劫，否则迟早落我手里……哎？你去哪儿？” 话说一半，姬珩忽然起身。 刘金水最后一句似乎改了方向，姬寒若有所感，从墙后悄悄探头。 这一探，就和姬珩略带笑意的眼睛撞上。 姬寒心里有些虚，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笑眯眯喊道：“嗨，早啊哥哥。” 第130章 姬珩听没听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姬珩现在好像在出神，看着他出神。 姬寒由不打量起自己的上下，擦擦眼角，没有眼屎，捏捏脸，没有异物，衣服也好好的，就是袜子掉了一只。 他下意识缩了缩脚，想着趁他不备跑回去穿上，不料没跑两步就被人揪起来。 刘金水终于看清怎么回事：“elio醒了？” “我带他去洗漱。”姬珩应了一声，带着姬寒去盥洗室。 十分钟后，盥洗室的门再次打来，兄弟俩的说话声也跟着传出来。 “那我们说好了，明天带我去吃冰淇淋……” “嗯。” 说到一半姬寒发现姬珩有些恍神，话音戛然而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发现沙发上不止坐着刘金水一人。 那人听见响动回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阿东叔叔？”姬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今天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不自觉透出一点儿生疏来。 旁边的刘金水似乎有些不自在，忽然端起茶杯遮挡视线。 阿东对姬寒笑了笑，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来接elio回去。” 第63章 惊喜 ◎最好的彩蛋◎ 车子开进车库, 一只锃亮的皮鞋从敞篷车里踏下来。 皮鞋路过草地，踏入走廊，一路遇上不少打招呼的声音。 男人脚步缓慢, 临近大门忽然叫住一个抱着花的女工问话。 那女工一面回答一面指了指另一栋临水建筑的二楼方向, 男人闻言想也没想改了道往那走。 经过游泳池前, 皮鞋再次停下, 这次不是为了问话，而是为捡起水池边飘着的一只小黄鸭。 黄鸭被男人端在手里，直抵达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才停下。 男人敲了敲门, 对着门上那副黄鸭的小画框道：“elio？” 房间里久久没有回应，像是没有人。 “elio你在吗？”男人没有放弃，又叫了几声。 房里先是传来画架倒塌的声音，然后是小朋友的回答：“在的！我在画画爸爸！” “你介意爸爸进来吗？”男人顿了顿, “你的小黄鸭好像不太好。” 沉默片刻, 房门咔哒一声打开, 露出一张圆润可爱的脸蛋, 还有一只碧色眼瞳的布偶。 “喵。” 比起门外的男人，那小孩儿显然更在意他手里的小黄鸭：“我今天找了它好久, 原来跑到外面去了吗？” “看来小鸭子的心不在这儿，他想要跟着风出去走走。” 男人将鸭子还给男孩儿，又摸了摸男孩儿的头，径直去扶倒塌的画架，“让爸爸看看你今天画的鸭子长得怎么样……哦？竟然不是？” 这话让尚对着小黄鸭出神的男孩儿瞬间清醒，他想起什么忽然面露紧张，立刻来抢男人手里的画, “啊！还没有画完, 爸爸你别看！” 以男人的身高, 想要躲过去自然很容易，不过男孩儿还是得手。 画布上是一张被涂得看不清五官的人脸，看得出画画的人水平很有限。 不过并不妨碍画的主人对它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我都没准许你看，下次不可以再乱动我的东西。” 这个气鼓鼓的男孩儿，就是已经回家的姬寒。 三个月前，阿东出现要将他接回来的那天，无论是姬珩和姬寒本人都很不乐意。 太突然了，兄弟俩还都没有准备。 但阿东搬出姬有德夫妇，佐之姬珩即将进组拍戏的事实，最终还是说动姬寒主动提出离开。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相信姬珩能一个人好好生活。 姬珩继续拍戏，他回到意大利，这是早晚的事情，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 不过让姬寒意外的是，姬珩竟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爽快。 他沉默很久，只说了一句话：“再等一天吧，我答应明天要带elio去逛街，吃冰淇淋。” 姬珩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微笑，可姬寒心里却蓦然一酸，当天下午心情都不怎么好。 姬珩为了哄他开心，买了一只小黄鸭送给他，就是现在他手里的这只。 因为训练封闭，这三个月姬寒都没有收到姬珩的消息。 想到这儿，姬寒蓦然回神。 姬有德从怀里掏出手机，“为了向elio表示歉意，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罢姬寒眼前出现一面屏幕，紧接着一段语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声音很熟悉—— “elio爸爸您好，我是姬珩的经纪人刘金水，抱歉突兀给您发消息，冒昧打扰是有件事情想拜托您。” “过几天姬珩结束训练会进组拍戏，之前我有和导演沟通过，请elio配合拍个彩蛋，如果您这边同意elio近期来一趟剧组的话，我会派人过来接他。” “当然也得elio同意，期待您的回复。” 姬寒一字不漏听完，第一反应是去看爸爸的反应。 不料姬有德也是一样的想法，“elio，你听懂了吗？” “嗯，金水叔叔想让我去剧组给他拍一个彩蛋。” “那你想去吗？” “我能去吗？”姬寒反问。 “为什么不能？”姬有德觉得奇怪，“只要你想，别说回去拍个小彩蛋，就是留在你哥哥身边上学，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等他把话说完，姬寒就迫不及待打断，“真的吗？那我要回去上学！谢谢爸爸！” 第131章 姬有德怔愣了许久，回过神眨了眨眼，忽然叹了口气，“你还真是……” 姬有德很快安排好姬寒在这边的休学手续，回国的行程即刻提上日程。 期间姬寒接到一通姬珩的电话，电话里得知姬珩刚从山里出来，下一步就是进组。 姬珩一口气问了姬寒许多问题，后来刘金水叫他有事，搞得姬寒一直没机会表达他即将回来的喜悦。 回去当天，刘金水亲自开车来机场。 一番久别重逢的亲近，刘金水问道：“你爸爸真的答应你留在这边上学了？” “对啊！”姬寒上车之后一眼将车内扫了个遍，并没有找到熟悉的那个身影。 刘金水看出他的意图，“你哥前两天已经进组，不能随意出来，而且，他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呢。” “啊？原来你没告诉他吗？” 姬寒惊讶，想到那天的电话里，姬珩确实一句问他回来的话也没有。 “给他个惊喜。”刘金水眨了眨眼，“不对，他要是知道你这回不走了，指不定还是惊吓哈哈哈！” “那我们现在能直接去找他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姬寒确实有些着急。 偏刘金水没有眼色，“咱们得先去化妆，换个衣服弄个造型，你哥的重头戏都在后边，最近几天并不会很忙，正好有空拍彩蛋。” “哦。” 姬寒点点头，并没有听得很认真。 路上的兴奋劲过了之后，困意袭卷而来，没过一会儿就自己睡着了。 等他再次清醒，是在片场的化妆间里。 刘金水拍了拍他的脸，轻声道：“画好了elio，可以动了，咱们去片场熟悉一下环境。” 姬寒睁开眼正要回应，看见镜子里那个灰布麻衣的小孩儿却突然有些出神。 这个装扮……让他不自觉想到记忆里的南城。 “哈哈！怎么还看呆了？”刘金水挥手，“起来吧，我抱你过去。” 姬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如果姬正在这儿，一定不会喜欢他如今骄纵的样子。 此时一旁收拾东西的造型师忽然插话，“你别说他了，刚弄完我都觉得惊奇，elio这塑造能力是真的很不错，代入感很强，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 “那要不怎么是我们珩哥的亲弟弟？”刘金水听着很高兴。 “说夸张点，简直就像那个年代走出来的哈哈哈！” “喵～” 之所以看着不出戏，是因为他切切实实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过。这是扶肆想说的话。 “你看你看，连小喵咪都觉得对……” 扶肆：“……” 出去之后，熟悉的建筑，相似的街道，逐渐唤醒姬寒那些被尘封的记忆。 如果把路面来往的器械场工换成来来往往的行人，那就是姬寒记忆里的南城。 扶肆深吸了口气：“什么都对，就是少了点烟火气。” 不过就算这样，也足够姬寒有些出神。 “elio？你怎么不走了？”刘金水的说话声打断姬寒的怔愣。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哥哥了。”姬寒恢复笑容。 “快了快了，过了前面这条街最里面的那栋房就是了！” 刘金水不以为意。 姬寒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干脆加快脚步，直往尽头的洋房去，扶肆也快步跟上，“我听见木人桩的声音了！” “elio！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刘金水不过和人说了两句话，回头就见一人一猫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碎瓦铺就的地面跑起来算不得舒服，姬寒推开半开的院门还有些摇摇晃晃。 有节奏的咚咚声渐渐清晰，姬寒对这个可太熟悉了，瞬间听出这是木人桩被敲打的响声，不在室内，就在游廊旁边的花园。 近在眼前，姬寒反而不如刚才着急。 他滑着游廊扶手一路走过，等看见石桌盘那个穿着青衫的背影，脚步不自觉停下。 院子里没有旁人，姬寒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摄像机，有些不确定眼前和木人桩较劲的男人究竟是姬珩还是姬正。 他隐约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但并没有回头，而是鼓起勇气喊道：“哥？”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青衫男人动作停下。 他转过身，是姬珩。 姬寒说不上失望，因为眼前的姬珩又和以往有所不同。 男人对姬寒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悦，只是打量了一眼姬寒的头脚说道：“回来了？” 语气之自然，仿佛姬寒只是刚下学回来。 这样不远不近的反应反而是姬寒更愿意看到的。 他松开手，慢慢靠近，“嗯。” 没走两步，姬寒仿佛想起什么，猛然停下，几次张嘴想说话，到最后也只是戳了戳手指。 男人眉心微蹙，“有话直说，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姬寒下意识回答：“哥哥对不起，我把书包弄掉了……课本丢了，钱也丢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听不见。 男人闻言愣了片刻，盯着姬寒的头顶没有说话。 良久，转身取过一旁架子上的毛巾擦手，“不过是个书包，丢了再买一个就是了，至于垂头丧气？” “可是……” 第132章 “好了。”男人不想多听，“回来了就去洗一洗，一身臭汗。” “哦。”姬寒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眼男人的脸色，悄悄摸着桌沿转身，一副生怕被叫住的样子，不过走了两步终究没逃过。 “等等。”男人忽然回头。 一人一猫皆是背脊一僵，姬寒原本想当没听见，但一寻思这么近的距离没听见怎么看都是故意，无奈转身，笑得有些勉强，“嗯？什么事？” 男人并没有看他，“晚上吃烧鹅。” 说罢，木人桩的声音再次响起，姬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这事儿揭过去了，晚上还有加餐！ “哥哥万岁！我马上去洗澡！” “喵！” 话音还在院子里，人却咻一声从院子里消失了…… 与兄弟俩相隔不远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人头攒动。 头前的刘金水拍了拍旁边戴帽子的男人，“虽然不知道这兄弟俩在打什么哑谜，但看着还挺舒服。珩哥前几天还老觉得入不了戏，我看这不挺好吗？” “嗯。” “哎老周，要不咱们趁热把彩蛋给拍了？我把elio带出来你给他讲讲戏。”刘金水说着就要进去。 不过转头就被老周给拦下，“用不着用不着。” “什么用不着？” “讲戏用不着，”老周用下巴点了点姬寒消失的方向，“他们的日常就是最好的彩蛋，这书包丢得值啊。” “哈？”刘金水挠了挠头，一头雾水。 第64章 重逢 ◎意料之外的男人◎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姬寒在姬珩身边已经待了两年。 前段时间开学刚好上小学，姬寒性格活泼长得又讨喜，一开始就适应得不错。 姬珩为了奖励姬寒的优秀表现, 昨天晚上忽然告诉他今天会带他去看电影。 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趁夜走进电影院, 看到大厅里满墙的海报和滚动播放的预告片, 姬寒这才知道今天要看的电影竟然就是《宗师》。 “哥哥, 是你啊！是你那个……唔！” 姬珩正在检票，听见姬寒出声即刻捂住他的嘴，薅着他逃离现场, “出来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不说话，不回应，不乱瞟，能不能做得到？” 姬寒眨了眨眼权当回应。 很快电影开播, 刚开始姬寒还能抱着爆米花啃一啃, 可没一会儿整个人就完全安静下来。 尽管知道眼前的是戏, 可姬寒还是控制不住代入其中。 电影结束后, 姬寒接过姬珩递给他的卫生纸，“谢谢哥哥。” 还带着哭音。 “谢我给你纸还是带你来看电影？”姬珩说完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 姬寒不以为意, 正色道，“都不是，是谢谢哥哥演了这个电影，演得很好，尤其是打我那一段……” “打你？” “不是不是！”反应过来，姬寒疯狂摇头，“打弟弟的时候。” “哈……” 姬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似乎终于找到姬寒久久不能自拔的原因。 良久摇摇头, 道：“戏是戏, 我是我，哥哥是不会打你的，你下次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 “嗯。”姬寒点头，“你是你，他是他，谁都无可取代。” 此时屏幕上恰好到了电影彩蛋的播放时间，因此姬寒这话姬珩并没有听见，原本已经准备离场的观众也再次坐下。 都是姬寒和姬珩在片场的日常，有些搞笑有些温情，让人一秒想到《一个人生活》的名场面，沉重的气氛散去不少。 几天后，电影票房持续走高，口碑也很不错。 冲着结尾彩蛋去看甚至二刷三刷的人不少： 【彩蛋一出来，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干的最血赚的一件事，就是买了这张电影票。】 【掉书包那一段，小时候也好长大了也好，同样的情节同样的反应，elio笑死我了，没发现他还这么会演戏？（女人，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jpg）】 【虽然是彩蛋，但elio演得也太好了吧！毫无剧本痕迹，他是怎么能做到专业演员都没有的细节？】 【本色出演，鉴定完毕。】 很多人都说elio是继承了他哥的艺能，以后长大肯定又是另一个姬珩，对姬寒进圈发展表示很看好。 但这些全都和姬寒本人没有关系，他对拍戏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在之后的时间里，也没有在公众视野里出现过。 一方面是姬珩不想他受到过多关注影响成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姬寒没有精力去关注学习之外的事—— 自从上了小学，课堂上学到的东西就变得越来越难，姬寒一度生出想要离开这儿的念头。 本来就不是个好好学习的主，等到上了初中，姬寒的某些科目更是惨不忍睹。 当学校课程开始进展到一元二次方程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彻底离开。 彼时姬珩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姬寒走得并没有太大负担。 再次回到荒星，看见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和熟悉的邻居，姬寒才感觉活过来了似的。 “哎！老肆，咱回去喝酒啊？这回不用急着赶下一场，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啊……” 姬寒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张张合合仿佛随时都能彻底闭上。 此时接近黄昏，路灯洒下的昏黄光晕越发让人觉得懒洋洋。 第133章 扶肆抄着袖子放慢脚步，“行啊，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碰过酒了……” 仿佛鼻尖已经闻到酒香，扶肆忍不住舔了舔嘴，不过舌头才刚伸出来却忽然又缩回去。脸上惬意的神情也收回去不少，眼睛直勾勾看着不远处店门口凉棚下的麻将桌—— 那儿居然凑了一桌，而且如果他没看错，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还是…… 扶肆回过神下意识去戳姬寒，“哎，振作一点，店里来人了。” “也不看看我什么状态还让我给人洗脚？今天歇业歇业！”姬寒以为来的是客人。 “不是，你仔细看看……” “哎呀你干嘛……” 争执间声音越来越大，两人也渐渐靠近店门，麻将桌上的碰撞声音清晰传入姬寒耳中。 他胡乱扫了一眼桌上的四人，“干嘛呢趁我不在乱动我东西，打完记得交租金啊！” 说罢又是一个哈欠，踉踉跄跄往屋里去，显然是没看清桌上的情况。 扶肆噤若寒蝉，也不敢出声提醒，干脆化作猫形跳上屋顶从远处观察，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姬寒从桌边经过时，面朝大门那位穿着一身深蓝色军装的男人忽然丢出一张牌，“碰。” 桌面烟雾缭绕，仔细一看，都是从男人指尖那根烟里跑出来的。 就是这一个字，让原本迷迷糊糊的姬寒登时清醒几分。 他眯着眼睛回头，视线一眼被侧对着他的军装男人吸引。 “你……你谁啊？” 这荒星里的人就没有姬寒不认识的，但他还真不记得什么时候来了个将军，军靴锃亮坐姿飒爽，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男人吐出一口烟，没有抬头，下巴处有轻微的胡茬。 他又打出一张牌，“杠。” “哎不是！” 眼见自己被人忽视了，姬寒瞬间炸毛，撑着手将离他最近的邻居提出座位，鸠占鹊巢，一把抢过军装男人手里刚摸的牌，理直气壮，“问你话呢你没听见？” 怒上心头，眼睛也越睁越大。 话说到一半儿，姬寒终于看清军装男人的脸，“在我这儿逞威风是吗？也不打听打听这荒星究竟谁是老大……呵额——” 几乎是睁眼的一瞬间，姬寒的困意就消失无踪。 他看了看手里的牌，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男人，顿时触电一般从座位上弹出来，“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姬寒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现场，显然和场上的军装男人是旧识，而且看起来还有些怵。 不过他没走成。 “清醒了？” 男人敲了敲烟灰，按灭烟头，额前掉下几绺碎发，“醒了就说正事。” 这要是放以前，姬寒铁定不乐意听直接跑了，但现在嘛…… 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 思及此，姬寒撩撩头发转过身，目不转睛看着男人的眼睛，大剌剌坐回去。 一点不尴尬，甚至主动问道：“我就说怎么这么久没来找我，看你这颓废的样，哪个位面干仗去了？” 主动出击趁其不备，然后打乱男人的计划！ 他倒要看看尴尬的是谁！ 哎呀来晚了的佛修兄长 第65章 魔王の重生 ◎去做正道之光！◎ 能叫姬寒见了就跑的, 如今除了主神还哪儿有第二个人？ 这个一身军装不怒自威的男人，正是许久没有露面的闻声。 “着什么急啊，打完这圈再说不迟。” 闻声还没说话, 对面突然冒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姬寒这才留意到, 对桌坐的竟然是隔壁那个深居简出的老道士。 这真是奇了怪了, 他就没见过这老道士有过任何社交活动, 怎么今天这个狗男人一来，这个老头竟然还打上牌了？ 姬寒的眼神在对面和左边晃了个来回，心里起了疑心。 闻声看了一眼桌上的字, “边打边说吧，姬寒，牌给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说了我就给你。”姬寒背手。 闻声闲瞥他一眼, 抬手的功夫, 牌就回到手里。 “喂！你耍赖！” 姬寒不满。 闻声换了一张牌打出去, 还是回答了姬寒的问题, “星际战场。还有，那不叫干仗, 叫工作。” 姬寒下意识摸牌，却被老道拦截，“哎，我碰我碰！” 姬寒收回手，忍住想往上翻的白眼，继续问闻声，“你又去给人当哥了？” 闻声摸牌, 又是老道接话, “你别醋, 这回没当哥，我作证。” “嚯……我吃哪门子醋？” 姬寒气笑了，一拍桌面正要跟老道掰扯清楚，又听见下半句—— “这回当爹呢，啧啧啧，”老道捋了捋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爹可比当哥累多了，小兔崽子一个个喊着要灭了他，你看看他人都憔悴成什么样？” 姬寒的注意力被带走，他摸了一张牌，“哟，那有些人不是又有题材写了，反派的爸爸？” 闻声抬眸，“不是反派。” 姬寒哧了一声，“不是反派还嚷嚷着要杀你？” “说什么，正儿八紧的男主他爹，”老道解释，“准确的说，是美强惨男主他爹。” 姬寒连声啧啧，“听起来你就没有好下场。” 说完姬寒顿了顿，后知后觉质问老道，“怎么你什么都知道？你究竟是谁？” 第134章 老道神色平静，“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罢了。” “少废话，老老实实回答我！” “制裁殿现在暂归他管，你下一个要去的位面和他也有点联系。”回答的是闻声。 “什么！”姬寒暴怒，“顶替我位置的就是他？凭什么？” “我说了，只是暂且。”闻声试图安抚。 “那也是你找来的！”姬寒却不听，他对此事耿耿于怀。 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姬寒的眼睛，姬寒此时正在气头上，丝毫不让，甚至变本加厉挤眉弄眼。 片刻后，闻声率先收回视线。 他闭目揉了两下眼角，再睁眼已经恢复平静，“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去殿里领份其他事做。” 这话是对着那老道说的，姬寒却和老道是同样的反应： “你要开除我？” “你要开除他？” 几人的心思都没在牌局上，闻声干脆不打了，“不是开除，是调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姬寒说话烫嘴，“我，我我，我也没说现在就要拿回来啊……” 说起来这老头也没干啥坏事，忽然丢了饭碗，想必肯定是很难过…… 老道的反应和姬寒的预料恰恰相反。 “哈哈哈哈！开除了正好，这狗屁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赶紧的，工作交接吧趁大家都在这儿！” 姬寒：“……” 闻声并不多言，“制裁殿会还给你但不是现在，你要先通过考核。” “又是考核？” “你也知道殿里的职能发生转变，现在制裁者的日常工作是追捕各个位面的逃犯，你想回来接手，我总得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姬寒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那你刚刚说，我下个要去的位面和这老道有点关系什么意思？” “我来自九天玄界，你要去的也是九天玄界。”老道解释。 “九天玄界？” 这个名字姬寒可太熟悉了，他不止一次听过，而且还去过一次。上次去不幸遇到乱流，那一界因此爆发各界大战，他当即就跑路了。 而且，他没记错，白毛和那个叫玄九的逃犯，也是九天玄界出来的！ 该不会？ “你要我抓的人是玄九！” 姬寒明白了。 闻声点头，“没错，前不久他回了九天玄界，打算用偷来的气运重建妖域。” 姬寒撇嘴，“我上次就和玄九打过交道，没捞到好处。他这次带着这么多气运回来，肯定准备搞大事，到时候去了受规则限制，我一个人哪儿打得过他啊？” 闻声并没有多言，只问姬寒一句，“楼远归被玄九偷走的气运，你难道就不想替他拿回来吗？” 这话正正好戳到姬寒点上，他背脊紧绷双拳捏紧，久久没有说话。 “机会我已经给你了，你自己决定。” “喵～” 扶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顶上下来，“小白呢？怎么今天没看见他？” 他问的是老道。 老道应了一声，“前不久那场乱流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扶肆垂眸，“看来上次回来我并没看错，他应该恢复了记忆，而且自己回了九天玄界。” 姬寒碎碎念：“好家伙，一个两个都去了九天玄界，我这是非去不可了？” “也可以不去。”闻声忽然道。 “你认真的？”姬寒狐疑。 “嗯。” 闻声点头，“你已经长大不少，许多事情以后可以自己把握，是继续做闲散任务还是回来大展拳脚，你自己决定。” 闻声直视着姬寒的眼睛，就差没直说—— 你长大了，我相信你有做出选择，并为之负责的能力。 再短一点—— 你长大了，我相信你。 姬寒又不蠢，怎么可能听不出闻声的言外之意？ 他双目圆睁，怔愣许久不张口，他不敢相信这话是闻声对他说的。 闻声仿佛看穿姬寒这番纠结，给了他更直接的鼓励，“你的这三次工作都完成得很好，比我预料中要好。” 破天荒挨了一顿夸，姬寒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借着挠头躲避闻声的视线，“上次电话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怕你骄傲。” “那现在就不怕了？” “……也怕。” “……你就不能说句善意的谎言让我开心一下？” “不能。” 姬寒一咽，有些难受。 刚对闻声有点好转的印象，因为他果断拒绝不给面子又负回去不少。 但下一秒灵光一闪，好像……身为主神，他确实不能说谎啊…… 反应过来，再去看闻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姬寒已经不觉得可恶，相反甚至有点同情？ 做主神也太惨了，连谎话都不能说，生活失去多少乐趣？得日夜不休的工作，一旦出什么事总得第一个站出来擦屁股，就算不是他干的…… 还要顾全大局面面俱到，时不时接受各方的求助和骚扰…… 闻声太忙了，忙到一个节点都见不到几次面。 而作为弟弟的他在干什么呢？忙着捣乱和跟他作对？工作之余还要教育他这么个倒霉弟弟，就算是闻声也会心力交瘁的吧？ 一时间，姬寒脑子里想到很多，渐渐有些出神。 第135章 “我以前……是不是太过分了？”下意识将心里话吐了出来。 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姬寒难得没有扭捏，继续问，“说真的，以前做的那些事我现在自己想起来都恨不得揍我自己一顿，你就没想过教训我？” 闻声沉默片刻，无意识转着手里的牌，“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想着再忙完一段时间就和你好好聊聊，但忙着忙着你先长大了，很多事并不愿和我交流。” 一旁的扶肆听到这儿点头，“没错，再后来就是你们兄弟俩爆发的那场矛盾，整个主神空间都彻底瓦解。” “哎，弟不教兄之过，事情到那种局面你们俩都有错。好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和以前相比多多少少有了变化，要不你们俩就握手言和？”老道也掺和道。 闻声指尖一顿，转牌的动作停止，尚在犹豫的时候，姬寒已经趁其不备捞过他的手握住。 “往事莫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我就是你表弟，彼此之间就不要有什么秘密，有话直说行吗？”姬寒眼神真诚。 没有人比姬寒更懂，如何与一个不善表达的兄长沟通，以退为进，百试百灵。 闻声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应道：“嗯。” 姬寒满足了，放开手立刻变脸，“所以你老实交代，有没有真动过想打我的念头？” 闻声沉默良久，忽然握拳轻咳了一声，看向老道，“已经耽误够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跟他说说九天玄界究竟怎么回事。” 说罢还不等几人反应，灵光闪现，闻声就从原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移话题！以为这样我就猜不到答案了吗？你太小瞧我了！” 姬寒拍桌而起，气得不轻。 “好了好了，你们兄弟俩的事以后再算，我们先说说正事儿。”老道安抚。 “哼，下次再找你算账。”姬寒自言自语。 老道已经说开了，“九天玄界经过上次各域混战，如今只剩下人妖魔三方势力，界域气运受损资源有限这个不是秘密，基本上谁见谁都有仇。此番玄九带着大量气运回来，短时间内确实能帮助妖族提升修为，甚至一统整个界域，但因为是偷来的，功德亏损，界域本就不稳迟早会崩塌。” 姬寒：“所以要抓住玄九把气运拿回来？” “没错，”老道掏出一颗白色吊坠，“拿着。” 这东西姬寒和扶肆都不陌生，“气运石？” “没错，收到的气运会自己跑进来，玄九也有一个，他偷的。” 姬寒顺手挂在自己脖子上，想到一个问题，“那些已经被他用掉的气运怎么办？岂不是收不回来？” “可以的，”老道伸出一根手指，“让对方忏悔，念清心咒，念到对方求饶为止，就能都收回来了。” “这是什么鬼方法！” 姬寒怒目，“不就是像个和尚一样超度吗？我得干到猴年马月才能干完？” 老道白眉微颤，“你可以找人一起嘛，广交朋友广结善缘不就能事半功倍？” “喵！”我赞同。 “……”姬寒咬牙，强忍住想要掀桌的冲动，“还有呢？” “什么还有？” “还有任务呢？拯救哥哥的任务剧本呢？” “我不知道啊？”老道摇头，“抓住玄九，把气运拿回来，这就是主神让我交给你的任务，没有其他的了。” 姬寒不信，翻出纪神册想给他看，结果刚拿出来就见封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戳：已完成待归档。 “什么？还真完了？” “喵？”扶肆也探头。 老道：“我没骗你吧。” 姬寒沉默片刻，“不对啊？我明明记得上次有翻到过，应该还有一个才对……” “你记错了。” 老道摆摆手，“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事不宜迟，没问题就早点出发吧。” “还有啊。” 既然暂时想不清楚那就算了，姬寒收回册子，“我这次在九天玄界的身份是什么？” “哦，对。”老道点点头，“你这次没有带着正经任务，以界外之人的身份过去到时候就是个普通人。” “对啊，说来说去还是狗男人规则没定好！搞什么界外力量不能使用嘛？”姬寒不放过这个抱怨的好机会。 “哎，我想起来了！” 老道猛然拍手，从袖里掏出一盏灯，“还好我当初留了这个！” “一盏灭了的灯？能有什么用？” 扶肆一眼认出，“是魂灯。” “没错。”老道对着灯轻轻吹了口气，一颗微弱的星火在灯芯上乍现，“还没有灭，还有气，他不算死得很彻底。” 姬寒：“所以这到底是谁的魂灯？” 老道怔了片刻：“我在九天玄界唯一的徒儿，青孟。” 姬寒已经懂了，“你的意思，让我借他的身份？” “嗯，青孟天资过人打小就是他们那一辈的翘楚，当年乱流来袭时，更是带着众位师弟师妹抵御兽潮立下战功，一时风光无两。” 姬寒渐渐蹙眉，“不会吧？你让我去做正道之光？” 老道摇头，“相反，他是魔尊之子。当时各族纷乱四起，有人在战场戳穿了他的身份……被人一剑封喉。” “这……这也太惨了，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冤不冤呐……” 第136章 姬寒忍不住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抱不平。 扶肆赞同：“喵。” “我当时正在闭关，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带回他的尸体。紧接着乱流入侵，各族混战，我忙着平乱。等一切结束，回来却被告知，那孩子的尸体被人偷走了。” “什么？这也太缺德了！魔族是原罪吗？连尸体都不放过？你就不知道去找回来？” “我当时飞升在即，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啊。” “呸，塑料师父情。” 老道沉默片刻，转移话题，“这盏魂灯原本已经完全熄灭，如今近万年过去，反而多了一丝火星。当初偷走他多半是为了施法，不是为了报复。” “那就是魔族人干的，他爹不是什么魔尊吗？想要救活自己儿子不是人之常情？”姬寒已经代入几分情绪。 “魔尊早就死了，魔域这些年一直群龙无首。现在想起来，青孟这孩子当年出现得蹊跷，正正好被人遗弃在我的洞府门口，我当时就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却找不到证据，想来很可能一直有人在暗中看着。” 姬寒沉默片刻：“这么说，这个青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魔尊之子，就被人杀了？” 老道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反正和你的任务没有关系，万年前的人也不会和你有什么纠葛，你就把玄九带回来就行了。” “可是，万一有人……” “没有这个万一！快点走吧，晚了还不知道玄九坏多少事，”老道一边说一边施法，“好了，域门已开，你去吧！” “不用这么着急吧，我还……哎！” 姬寒话没说完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吸引力，等这阵吸引力平复，他试图睁眼，却发现咳嗽的冲动更强烈。 这难以摆脱的窒息感！ 好家伙，他怎么在水里醒过来？ 姬寒呛了一口，只觉得这水黏黏糊糊还很腥，拼命想要游出去。 这一出去不得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就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个半死。 第66章 魔王の扮猪 ◎好一个荤素不忌的花和尚◎ 他竟然泡在一个血池子里！ 池水漆红偶尔翻出两颗气泡, 破裂后钻出一丝黑色雾气。 姬寒下意识伸手，那雾气就像受到牵引一般径直没入他指尖。 池顶悬着一块玉石，正发出微弱的金光, 多看两眼似能听见靡靡梵音。 尽管姬寒不是和尚, 也能看出上面刻着的是正经佛法禁制。 太邪乎了！ 姬寒唯恐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立刻从池子里爬出来, 转头去找扶肆，叫了几声发现胸口传来微弱的回应—— “喵。” 胸襟拱动，一只满身染血的脏猫钻出来。 “咦！” 姬寒嗅到满身腥气, 下意识躲闪，看到自己血水啪嗒有过之无不及，哇的一声，“呕——”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好不容易缓过来, 姬寒终于有力气打量周围起伏的山峦, “看起来像个山谷, 这么久也不见人来, 这该不会是乱葬岗吧？我这是被人抛尸了？” “不对。”扶肆否定，“这里的禁制是有人精心布置, 而且我见过。” “什么？” “血池聚气养尸，佛印祛煞压邪，所生煞气有如泉涌却温而不厉。若以此阵静养万年，可起死回生。” “还有这种好东西？” “活着的是躯体，人最多最多保有一丝神识，如果不是你过来，青孟这具身体早晚变成邪物。” “哦, 幸好我来了……不过难怪魂灯还留了一点火。” 姬寒立刻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还真给那老道说中了, 偷走青孟的尸体是为了施法复活？大费周章去复活一个已死之人，谁这么无聊？而且……” 而且这个满池红漆也不知道多少是血多少是水？这些血又是施法之人从何而来？ 光是想想姬寒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管了，趁现在没人来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怪可怕的。” 说什么来什么。 姬寒话音还没落，就听头顶刻有佛法的玉石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眨眼就碎成了两瓣。 与此同时，姬寒敏锐察觉北边有动静奔着这边来，而且速度极快！姬寒三下五除二抓着扶肆便跟着感觉跑路。 这一跑姬寒发现个不得了的事—— 他发现自己如今的身体简直身轻如燕，比他做审判神那些日子还潇洒快活。 一个念头，再睁眼已经换了一番天地，出现在一处荒废已久的传送阵上。 “老肆，不对劲，我感觉我现在的情况很不正常。”姬寒先是掐了个诀解决两人身上的血污，而后面色严肃。 “哪儿不正常？”扶肆紧张道。 “强得有些不正常。”姬寒一脸正色。 “……” 沉默良久，扶肆确定姬寒没在开玩笑，才继续道，“何以见得？” 姬寒往四周看了看，目光锁定视线尽头最高的那座山，“看见那座山了吗？” “嗯。” “我可以把上面最新鲜的雪在一眨眼之内给你带回来。” 扶肆眨了眨眼，“那你试……哎？” 话没说完，扶肆一双碧眼便瞬间瞪大，盯着扶肆手上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一捧新雪目瞪口呆，“这个速度……用此界修士的等级来看，至少也是顶层了吧？你死之前修为有这么高吗？” 第137章 姬寒甩了雪兴致缺缺摇头，“我刚还只是随便想想，压根没有自己动手，这种感觉就好像……” 他摸了摸下巴，“比如我想吃烧烤了，感觉下一秒就会有鸟从天而降落在我脚……” “啪嗒！” “啪嗒！啪嗒！” 三道白影从天而降，以相同的姿势砸落在姬寒脚边。 居然真是三只鸟，而且毫无外伤，看起来眉目安详，一点儿没有被人所害的挣扎。 扶肆和姬寒看了看鸟，又看了看彼此，最后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你有了言灵术？” “我有了言灵术？” 姬寒回过神心里顿时紧张得不行，立刻想要测试一下这个猜测究竟对不对。 抬手对着晴空万里的苍穹仰天就是一顿大喊：“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天变！” 说完两人都看着天小心翼翼等着变化。 过了很久，东边终于传来一道雷声。天际只出现一条很小很小的闪电，就再无事发生。 姬寒挠挠头，“好像也没那么厉害嘛，难道只能偷偷东西吃吃烧烤？” 扶肆没有急着下结论，“万事皆有因，究竟怎么回事总会找到的。或许你可以沉下心感受感受，现在和之前究竟有什么区别？” “有道理。” 姬寒闻言就地坐下，以寻常修士入定的姿势开始吞吐吸纳，果然没一会儿就让他感受到不同。 他听见很远之外沙丘之地的驼铃声，地底深处石缝间隙内奔淌的哗啦声，闻到某个修士洞府花园的花粉味，看见三五成群的驯鹿在林间觅食…… 这一瞬间，他感受不到自己，仿佛自己也身临其中是其中一员，他的所见所感皆是这片大地的所见所闻。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太丰富了，以至于姬寒压根察觉不到自己作为人的限制。 “我觉得我不是人。” 姬寒本意是和扶肆分享自己的感受，不料接话的却另有其人，“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 这是一道陌生的男声。 姬寒睁眼，发现扶肆竟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修士。 一男一女，那女的站在后面，手持一把蒲扇，手腕轻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腻人的香味。 男的孔武有力，盯着姬寒的眼神十分凶狠，活像姬寒抢了他不得了的宝贝。 男的下手女的老大，来着不善。如今这具身体的实力还不确定，不可贸然打草惊蛇。 只一眼，姬寒便分析清楚局面。 他眼眸微睁似乎很惊讶，“敢问两位道友是不是对我的爱宠有什么误会？我刚才一直在此处打坐，若爱宠唐突了两位，你们找我赔就行了。” “少装模作样！方圆百里就你一个修士，老实交代！”男修怒目圆睁，“你究竟为什么要炸我们的飞船！” “炸……炸船？”这个姬寒是当真不知道，下意识去看扶肆，没想到他也摇摇头。 “还在装傻！盈娘，我就说这小子不会自己交代，早该一刀杀了搜身偿命！” “着什么急啊？” 男修恼怒回头，“你别被他的脸给骗了，能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他肯定不是个善茬，多半是埋伏在传送阵附近的劫匪！专门打劫我们过往的行人船只，你看看这张脸，一看就不老实！” 姬寒：“……” 虽然最后一句话不算错，但说他土匪是不是过分了？ 男修口中的盈娘就是在场的女修，只见她眼波流转，眼尾轻轻从头顶附近一艘八层宝船上扫过，“不可对小公子无礼，小公子盘正又貌美，岂会是你口中那等打家劫舍的流寇？来，姐姐扶你起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里有几口人啊？” 这女修眼神伶俐，身上脂粉气驳杂，又合着宝船花里胡哨的装饰，姬寒已经对此一行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还是姐姐你好，我叫姬寒今年16岁，初出茅庐领了师父的命令下山历练，谁知道刚下山就遇上传送阵故障，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地方，我灵力不足，刚刚正恢复精力。姐姐的宝船绝不是我干的，不过我迷迷糊糊中听见一道惊雷，说不定就是它毁坏了姐姐的东西？” 一般这种情况直接就开干了，事出反常必有夭，他倒是想看看，这女修究竟要对他干什么。 “姬寒？果然是姐姐误会了小寒，”盈娘拍了拍姬寒的手，“听你的意思，你还是想离开这个地方？” “对啊。”姬寒借着去接扶肆，不动声色抽出来。 “姐姐正想给你赔个不是，你如果接受，不如去姐姐的宝船上喝杯茶？你要去哪儿？顺路的话姐姐直接送你过去了。” “盈娘！你不要冲动！”男修出声。 盈娘一个眼神制止，“年纪轻轻一个人在外闯荡也太可怜了，还好今天是碰见姐姐我，换个人你身上的财色都会骗得一点不剩。” 这话不就是说她不是骗子吗？ 姬寒差点没忍住嘴角的笑容，借着扶肆挡了挡才平复，他顺势拱手，“如此再好不过，姬寒不会白坐姐姐的船，会付灵石的。” “好说好说，事不宜迟，走吧。” 盈娘说着便要来带着姬寒一起回船，不想先碰上她指尖的却是一颗极速飞来的石头。 “嘶……谁？”盈娘缩手怒喝。 姬寒也很好奇，这个地方竟然还有别人？不会是从血池那儿鬼地方阴魂不散跟过来的吧？ 第138章 这个念头很快消散，因为下一瞬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僧袍的大师。 姬寒之所以断定他是大师，一是对方的袍子很烂，二是对方的脑袋很亮，那种近乎佛光普照的闪亮。 “好啊！就是你个秃驴出手伤人？” “阿弥陀佛，”大师道了句佛号，谦逊垂眸，“贫僧鲁莽，只是适才算到有一份因果即将落在此处，不愿错过有缘人方才心急赶来，唐突施主还请息怒。” “有缘人？你说的有缘人是谁？”盈娘看了一眼姬寒，警惕上前将他压回身后，似乎怕有人抢。 姬寒壮着胆子探头，蓦然和大师忽然抬起的眼眸撞个正着。 那双眼睛黝黑又蒸腾，放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直穿人心，掀起姬寒一阵惊涛骇浪，“自然是……” 好在只是一瞬，转眼那双眼睛就略过姬寒，直直落在盈娘脸上，“自然是您这位眼若清泉貌冠九玄的女施主了。” 话中多有调笑之意，在场之人闻言皆是一怔。 好家伙，一般正经和尚哪儿说得出这种话？这竟然是位荤素不忌的花和尚？亏姬寒还以为他佛法高深是个见义勇为的正义之士！ 这真不是一般的看走眼。 反应最快的是盈娘，“哟，倒是盈娘有眼无珠差点错过一番因果，不过此地着实非久留之地，不如于盈娘飞船上一叙，共话诗酒？” “如此，贫僧便叨扰了。” 盈娘抬手，几人瞬间从地上转回飞船甲板。 “还不知大师法号？” “贫僧素和。” “和不和的，盈娘不知道，但估计素不到哪儿去，哈哈哈哈！”盈娘掩唇畅笑。 转头看见一声不吭的姬寒，已经不如方才客气，她给男修使了个眼色，男修会意，拉着姬寒就走，“带你去房间。” 姬寒没有挣扎，他想确认自己的猜测，这究竟是不是一艘花船。 “素和大师，刚才我这指甲都险些被你打飞，你可要好好替我看看。”身后传来盈娘的声音。 “好，去茶室。” “哧，这花和尚，长着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没想到如此堕落，要不是身上佛修那股子味，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冒充的了！” “九天玄界怎么堕落成这样？我记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哪儿能随处撞见低空飞行的花船？那都是正道名门追着打的，现在倒是大摇大摆……” 姬寒一边走一边和扶肆传音吐槽。 船上共八层，上面七层房间皆是封闭，一层则有各式茶酒娱乐之所。 没过一会儿男修带着他在一处角落的房间门口停下，“进去，以后你住这。” 姬寒看了眼门上“品菊斋”的木牌，“能换块牌子吗？就人家门口都是芳啊兰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是菊了？怪怪的。” 男修冷哼一声，“因为你是男的。” 说罢转身要走。 “哎等会儿，这位道友，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要去哪儿？你们都不问的吗？不问怎么送我去？”姬寒佯装忽然想起来。 “你还想着下船？”男修一把挥开姬寒，“我们破浪号岂是那么好上的？要么留下巨额钱财，要么留下一身皮囊。” “可是！我还要求道长生啊！”姬寒震惊。 “长什么生？你就在这儿卖艺为生吧！” “喂！你别走啊！啊！你我的灵力，你对我都做了什么……” 楼上的动静，楼下茶室听得一清二楚。 盈娘却仿若未闻，从一桌子酒菜中夹了一筷子肉送至素和嘴边，“来大师，我喂你吃，这可是好东西……” 筷子还未到嘴边，便被两根手指拦下。 手掌之后的那张脸，此时毫无情绪。坐姿也极为板正，比那些正经和尚还要正经，“贫僧不吃肉。” 盈娘一怔。 若不是见过刚才他不正经的样子，她都险些被他骗了，“盈娘懂，大师喜欢玩点不一样的。” 盈娘恍然大悟，一个响指下去，身上换成了布裙荆钗，茶室外的景色也跟着变化，两人登时置身于荒郊野外。 远处尚有猛虎的咆哮声。 “大师！救我！救救小女子！”盈娘对虎啸很是忌惮。 大师掌心微动，金印飞出，周围的幻境眨眼破裂，猛虎自然没了。 盈娘愣了愣，还是继续演，“多谢大师救小女子一命！” “小女子身无分文又无甚长处，实在无以为报，唯有……” 话还未说完，便被素和打断，“可惜施主贵为女儿身，若是男子定然能与贫僧结为兄弟。” “额……”饶是盈娘见多识广，这话她也没法儿接。 “而且，贫僧也不曾破色戒。”素和又补了一句。 几经打脸，便是玩笑也过分了。 盈娘脸色有些不好，怒道：“大师肉也不碰，色也不沾，还上船做什么？莫不是跟那涉世未深的小子一样，看不出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莫急，有一戒，贫僧是破了的。”素和声线平缓。 “什么？”盈娘好奇，眼眸微睁。 甲板上风声骤起，那双上一秒还眼波流转的美眸就凝成永恒。 待盈娘倒地，素和理了理微乱的袖子，拿起筷子去夹那碗白灼菜心。 “是杀戒……” 这话可不是素和自己说的，躲在楼梯转角的姬寒目睹这一切，忽然有些腿软。 第139章 那女修看着不是个善茬，这和尚居然说杀就杀了，可见他定然是个狠角色。 “太狠了，这和尚太狠了……一边念经一边杀人，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如此令我害怕？” 姬寒自言自语悄悄往楼上溜，打算避开那和尚赶紧跑路。 不过还不等他走两步，就听见那和尚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位小施主，不下来吃东西吗？” 小施主不是叫他，不是叫他。 姬寒摆头。 “楼上已无其他活人，小施主就是你。” “……” 姬寒瞬间止步，和扶肆对视一眼，“这和尚有点意思，我去会会他。” 说罢吸了口气从暗处出来。 “你！你这个骗子！”姬寒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先发制人，“冒充佛修简直非正道作为！我要谴责你！” 素和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看着他，“过奖。” “？”姬寒蹙眉，“你有病吧？我在骂你。” “被同行骂骗子，这无疑是对贫僧最大的肯定。” “……” 原来这厮早就发现他是装的。 早知道这样，还装模作样整这些没用的？ “坐。”素和邀请。 姬寒略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还是放弃挣扎在桌子另一边坐下。 第67章 魔王の同伴 ◎跨服聊天◎ 姬寒看似配合, 其实心里已经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这位大师看起来着实不太正常，说不定一句话说不对，就被他心狠手辣收拾了。 “大师……怎能光吃菜？也来点饭吧。” 两人无言吃了一会儿, 姬寒本是没话找话, 没想到说完见那大师当真取了瓢去舀饭, 还顺带问了一嘴, “你要不要来点？” “不用不用！不用管我！” 姬寒连连摆手，从这位大师身上莫名觉出两分熟悉感，是那种没有恶意的熟悉感。 他摇摇头问扶肆, “我总觉得我是不在哪儿见过他？怎么一点儿不觉得陌生呢？” 他正想呢，素和忽然开口，“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我答对了，你放我走吗？”姬寒很谨慎。 “为什么要走？留下来不是更安全？”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 姬寒一时还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玩笑, “你刚刚才说过的当然记得, 你说你叫素和啊。” 素和闻言反应了许久, 吐出半个“哦”，很快便没有下文。 姬寒抓住机会,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方才他说名字时这人压根没有出现，他只要说不知道，那姬寒就可以毫无顾虑跑路，天大地大也抓不到他…… “知道。” 谁成想，姬寒话音刚落素和就回道。 “？”姬寒：“那我是谁？” 素和放下筷子，“你是我弟弟。” “我……” 姬寒一口茶差点呛死, 开溜的脚顿时扣回来, “咳咳咳咳！” “这位大师！你不止破了杀戒吧？妄语了不是？” 素和目无闪躲,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打诳语只杀人是吧？” 姬寒啧了一声，和扶肆吐槽，“脸皮比我还厚。” 扶肆：“喵！”还真是。 “饭可以乱吃，弟弟不可以乱认，当我哥哥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你想清楚再说。” “我说的是实话，你若不信便罢。倒是你，若不是我弟弟，你又是何来头？” 姬寒：“我凭什么告诉你？” 素和：“凭你想走。” “我告诉你就放我走？” “不一定，但你可以试试。” “哦，那我就试试。” 姬寒早就抱起扶肆，说话间已经催动法术，趁素和不备闪身出去。 飞船的身影眨眼不在，身后没有追兵，姬寒以为自己成功逃脱，“我还以为多强呢，早知道这么容易还废话……” “你说什么很容易？”头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姬寒吓出一激灵，抬头就见素和悬在自己头顶，还是船上的坐姿，淡然至极。 “大师……也出来透风？” “有点冷，不如吃完饭再出来？” “好的好的！大师先请！”姬寒忙不迭点头。 逃跑计划宣告失败，回到船上菜还是热的。 “话说到哪儿了？”素和问。 “我叫姬寒。”姬寒痛饮一杯苦酒，“啊……我来头可大了，说了你也不信。” “你先说。”素和还是那副耐心十足的样子。 “我是个神，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是我哥哥，你知道吗就那种一个响指打下去，整个九天玄界都不见的那种厉害！” “和天道一样。” “……”姬寒想了想，“差不多吧。” 素和嘴角微动，“继续。” “他刚才是不是想笑？”姬寒敏锐捕捉，蹙眉和扶肆耳语。 “喵？”没看见啊。 姬寒继续道：“总之我不是这个界域的人，我很厉害，和你不是一路，你也没必要杀我，你懂我意思吧？” 素和又问，“那你为何出现在此界此地？” 看样子是信了一点。 姬寒想了想，试探道，“我来这儿是找一个叫玄九的妖，大师你这么厉害，肯定知道他的下落？” 第140章 素和反问，“为何要找他？你和他有仇？” “你就说你知不知道吧。”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素和否定三连。 姬寒看着眼前的大师再次陷入无语，过了半晌才平复，“我说大师，咱们已经聊了很久了，你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不行吗？本来想多对你彩虹屁一下，说不定夸高兴就放我走了，但你现在这个态度，我真的很难夸出口啊！” 素和一直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开口，“其实，我也想找玄九。” “什么？”姬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也找他？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不是巧合，是刚刚决定的。” 姬寒权当他在饶舌，“找他干什么？你也和他有仇？” 不知道是不是姬寒的错觉，他总觉得大师听见这话之后，眼神微微变了变，变得更暗了。 素和：“刚刚还有些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确定什么？” “我想杀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素和连眉毛都没抬，姬寒心道简直猖狂至极！ “玄九此人实力非常，可不是三瓜俩枣就能杀得了的，而且，只有一个玄九，你若杀他便是我的仇敌，我还抓个屁？” 姬寒正色警告，“所以，你还是放我走吧，各凭本事。” “你也说了，一般人很难动得了他，如果我二人联手，胜算岂不是大了许多？” 姬寒略一思索，是这个道理。大不了找到之后另想办法先下手为强，白嫖一波苦力，岂不美哉？ 这么一想，姬寒便答应了下来。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素和赶在姬寒起身前问。 “我不说了吗？我叫姬寒，随你怎么叫。”看起来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 “那好，我便叫你阿孟。” “？”姬寒整个人直接痴呆。 “阿孟。” “……”一想到打不过此人，姬寒就歇了想揍人的心思，“算了，你高兴就好！” 进了房间，扶肆凑近耳语，“他为何叫你阿孟？你本用的是青孟之躯，他是不是认出你了？” “此人满嘴鬼话，我倒觉得是巧合，”姬寒不以为意，“何况我都死了近万年了，这天底下还有谁记得？除非他就是那个一心想要复活我的人，你觉得可能吗？” “也不是不可能？你还记得血池上放的佛法禁制？他不刚好是个和尚？” “那他为什么不和我相认？按理说知道我活过来了应该很开心才对！不合逻辑。”姬寒想不通。 扶肆沉默，想不到理由反驳，“也对。” 谁都没把那句“你是我弟弟”当真。 晚上姬寒并不敢休息，睁眼到天亮。 但一晚上都过去了，门外都没有什么动静，看来那大师是真对他的命不感兴趣。 为打探情况，姬寒跑来甲板上透风。 转了一圈没看见素和的踪迹，在船头意外发现航线目的地改成了妖域 “竟然没骗我，还真把飞船往那儿开。” 姬寒想起和扶肆说之前的事，“对了，你让我自己感受，我还真觉出不一样来。” “怎么个不一样？” “只要我想，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我都能感受到。” “比如？” “比如……”姬寒闭眼，稍加停顿后道：“东边一沼泽密林有人在打斗……北边山林大火……西边妖兽暴动……” “若修为够高，神识范围倒也不是不能覆盖如此广的范围。”扶肆道。 “不是，我很肯定不是神识，事实上我连元婴期都不到，压根看不了这么远。”姬寒摇头。 “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一个很少见的体质。” “什么？” “灵体。” “哎？”姬寒听见回答颇为诧异，因为回答他的并不是扶肆，而是素和。 那个光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姬寒转脸就看见他站在身边。 “什么灵体？” “集天地之灵气千锤百炼的容器，就像被打通的竹节，没有任何瓶颈。”素和侧头。 姬寒听得云里雾里，都没心思质问他的神出鬼没，“你说我是灵体？” “没错。” “胡说！我可是人，怎么会是灵体？” “许是有什么大造化吧。” 扶肆忽然插话，“莫不是血池？温养万年彻底改变了你的体质？” “你不是说那玩意儿不是好东西吗？” “有人改了阵法也不一定，我之前也只是听说……” 姬寒主动和素和搭话，“对不对先不论，你说的这个灵体，有什么好处吗？” 素和解释，“以凡人之躯，沟通天地，你之所见，乃天地之所见，万物皆亲你信你，可为你所用。当然，前提是身体完全觉醒，你才能获得完全自由。” “完全觉醒是？” 素和停顿片刻，望着云海，“有一说是顿悟，有一说是入魔，总归心境要历经巨变。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还挺博学？”姬寒挑眉。 “是虚活了不少年，惭愧。”素和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 “……” 这副谦虚向佛的做派，谁看了不说句好一个佛陀在世，谁知道看不见的掌心全是污血？ 姬寒一阵恶寒，果断掐灭头顶出现的微弱好感之火。 第141章 他自认是来做正道之光的，万万不可与这等佛口蛇心的妖僧同流合污。 姬寒有意和素和保持距离。 如此，在抵达妖域之前，都再没有出过房门。 两个月后，飞船抵达妖域。 姬寒欲再提分道扬镳的事，不过还不等他开口，一桩有趣的事却先找上门来。 第68章 魔王の拙劣演技 ◎我怎么还有一个哥哥◎ 飞船刚飞入妖域禁制之内, 他们就遇上打劫了。 彼时姬寒正在吃饭，忽然感受到一阵猛烈的颤动，起身一看, 船头竟然被炸出好大一个洞。 没了禁制, 飞行阵法也被破坏, 飞船顿时以不可扭转之势往下掉。 姬寒想去捞扶肆, 没想到刚转个头就被素和抓着后颈拎起来。 “轰！” “此路是我开，此阵是我布，要想过此路, 留下买命财！打劫！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灵光闪动，浓烟滚滚的废墟外就被加上了一圈困阵。 隔着灰尘，姬寒看见几个隐约的人影，这番嚣张喊话就是其中一人发出的。 他扯回自己的衣领, 看着素和面色不虞, 本来不想骂人, 但实在忍不住, “你扯我干什么？又犯病？” 素和一脸正直，“自然是救你。” “我自己没长腿还是怎么？”姬寒翻了个白眼, “离我远点儿。” 离飞船坠落不远处，聚着六个各自御器的修士，筑基为主，为首的是个金丹期的脏辫。 这阵仗，放平时那得是一个小型门派的主力，没想到竟然在边境之地做了土匪。 几人看见从废墟里出来的姬寒和素和，低声讨论, “老大, 那小子是个金丹期！” “初期怕什么？老子大圆满！”脏辫不以为意。 “后面还跟着个和尚, 看不出修为。” “那是因为你垃圾，我看着跟那小子一样！” “啊？竟然遇上两个金丹？咱们今天打得过吗？” “说什么丧气话？这么容易被咱们炸了船，能有什么本事？上……” 脏辫狠拍了说话的小弟一巴掌，拔剑就要开打，没想到一扭头却被个黑影挡住了视线。 众人晃神的功夫，原本尚在眼前的脏辫就咚的一声飞出去！径直砸入地下深处。 “老大！” “老大！” 众人惊愕，纷纷掏出法器，“是谁？竟敢伤我们老大？” 脏辫原本站着的地方，此时已经被一个少年占据。 那少年脸色颇黑，揉着手腕一个眼神扫过来，众人皆是一窒，“就是你们炸我船？” 看着明明不过十几岁，却散发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其中有一个小弟当场撑不住，丢盔弃甲跪下求饶，“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兄弟几人原本不过是想要打猎，不成想误伤了前辈！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少年嗤了一声，“一片原野哪儿来的猎给你打？撒谎都不会，我就勉为其难教教你们，不过嘛……上课之前学费不能少，不如，就肉偿吧。” “前辈……” 这次不等几人有机会求饶，姬寒的拳头就相继落在几人身上。 明明飞船砸落的灰尘已经散去，这场打斗之处又是灰尘四起。 不远处一位光头和尚和一只花猫正驻足围观。 “阿弥陀佛。” 那和尚看了会儿，忽然合掌念起了经文。旁边那花猫见状眼角微斜，看起来很是不屑。 片刻后，姬寒呼了口气，“舒服了。” 六个修士，以相同的姿势一一在跟前排开，像六个被串在同一根线上的萝卜。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求前辈手下留情啊……” “有眼不识泰山，求前辈给个机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姬寒没想到收拾这群人这么容易，拍了拍手开始琢磨怎么处理后续。 “啪！啪！” 身后响起零星掌声，“阿孟的身手倒是不错。” 是素和。 “哼，”姬寒冷哼，“假惺惺，没人杀我倒是多管闲事，有人杀我怎么没见你出手？” 素和微微一愣，“不是你叫我离你远些？” “嚯，能使唤大师我还真是受宠若惊，我说我想走你怎么不让？或者你走也行。” “其他的我答应，就这个不可以。”素和果断拒绝。 “为什么！”姬寒无奈。 “你我血脉兄弟，以往我于你有愧，好容易召你回来，我定然不愿见你再出意外。” “又是这句话……” 姬寒合掌，“大师，我也不知道哪儿入了您的法眼，一介孤儿散修竟然能和大师兄弟相称，实在是折煞折煞！我怕有报应啊，不如就放我走吧，行吗？” 跑又跑不了，打也打不过，姬寒这辈子没遇上这么头疼的事，真的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啊。 看来做人还是应该多做善事。 “我得保护你。”素和很执着。 姬寒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用自己的话说服不了这人，挠了半天头，终于想到一个法子—— 既然这和尚坚称他是他弟弟，他何不利用这一点？管他是真是假，要是配合他演演戏就能换来清净甚至更多好处，何乐不为？ 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想明白，姬寒顿时冷静下来。 他先是咳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捂着头，面露痛苦，“嘶……” 第142章 “如何？”素和果然紧张，立刻上前询问。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头忽然好痛……”毕竟是和影帝演过对手戏的人，姬寒把在记忆中挣扎的状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把手给我。” 素和不容拒绝扯过姬寒的手，欲替他号脉。 姬寒有些慌了，这一摸万一露馅儿怎么办？于是赶紧进入下一个流程，“你是？我是不……在哪儿见过你？” 素和闻言双目微震，果然顾不上给姬寒号脉。 姬寒一看有戏，加大力度，“嘶啊……我一定见过你！我一定……啊！我的头好痛！” 话没说完，姬寒便捂着头渐渐躬身，似乎痛苦到极致。 “不要再想了，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 素和抓着姬寒的手腕，抬手在他眉心打入一道金印，脸上竟然现出一分焦急，“过往那些经历对你而言皆是苦痛，你就当再活了一次。” “啊，好痛……” “这一次，哥哥不会再弃你……亦不会再叫你被他人所欺……”这句话素和说得断断续续。 姬寒演上头了，只顾着自己有没有露馅儿，对于素和所说的话，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他还在走流程，“啊！我想起来了！是兄长……我有个兄长！嘶……你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呃。” 原本眉心微蹙的素和听见这话，突然含了口气，面露惊诧，似乎没想到姬寒会说出这番话，脸上的担忧也在瞬间退去。 “你该不会，就是我兄长？”姬寒说得有些犹豫，他摸不准素和忽然变脸的原因。 片刻后，素和恢复如常，“是啊。” 他看姬寒的眼神满含宽容，和普通人看流浪猫有异曲同工之妙。 姬寒一看这场面还有什么不知道，素和看穿了他的把戏！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是因为自己演技拙劣，“你……看出来了？” “没……没……”素和似乎想否认，但“有”字到嘴边却几次说不出口，仿佛真不曾破妄语戒一般，有佛祖在拦着他说谎。 “没事，你若喜欢，我便当作不知。”素和似乎有些懊恼。 “……”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这比直接拆穿更伤人自尊好吗？你还看起来很懊恼？该懊恼的是他姬寒好吗！ 姬寒胸口几经起伏，最终叹了口气，“你怎么看出来的？” 素和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你以前……不曾见过我，更无从知晓自己的身份。”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老道确实说过。” 青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魔尊之子的身份，到死都以为自己是个被人弃在山头的孤儿。 “老道是谁？” 姬寒没有回答，他忽然回过味，有什么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和尚出现得虽然突然，但也太巧合了。 之前姬寒觉得他疯疯癫癫心狠手辣，是基于他确实和自己没有关系这个前提。 但这一路走下来，这和尚的言行举止都不像脑子有问题的，为何独独在“弟弟”这件事上拎不清？ 两种可能，一，素和以前受过刺激，弟弟跑了丢了或者被人杀了之类的，看见人都叫弟弟。 鉴于这一点只在他身上发生，姬寒觉得可能性不大。 二，虽然觉得很不可能，但却是最合理的解释—— 他和素和真的是血脉兄弟，素和就是那个一心想要复活他的那个人！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姬寒才从血池里跑出来，素和就出现了，为什么无论姬寒对他有多无礼，素和都极尽包容。 按照素和的说法，他对姬寒有愧，准确的说，是对已经死去的青孟有愧。 这么一想，盈娘那群人的死，也多半是因为……他们想要加害他。 姬寒只觉得脑子一热，顿时醍醐灌顶，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 也就是说，素和没有说谎？ 从头到尾的误会都是源自他自己的不信任？ 虽然这是最合乎逻辑的解释，可…… “可，这也太离谱了！” 姬寒这次是真的头疼了，“我怎么又有一个哥哥？我怎么还有一个哥哥？我都这么惨了，为什么还要有一个哥哥？” 尤其这个哥哥还是个破了杀戒的妖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道！ 姬寒直觉自己这次的任务，应该是完不成了。 第69章 魔王の捅刀 ◎史上最潦草的死法◎ “你刚说我从未见过你, 为什么？” 姬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不是还说过什么再也不弃我，什么意思？你之前抛弃过我吗？” 既然躲不了, 那就搞清楚来龙去脉。 素和眼眸低垂, 并不接话。 他长得一副宝相端庄的样, 低眉顺眼看起来倒像是有谁欺负了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 姬寒不吃这套, “爱说说，不说拉倒，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正好借此摆脱这和尚！ 素和终于忍不住, “等等，我不说是怕你知晓往事后对我有怨，你如今什么都不记得未必是件坏事。” 姬寒闭眼，回头扮出几分不耐, “你说不说？不说我真生气了, 我一生气就不想说话, 到时候别怪我对你视而不见！” 素和看着脚边的石块, 拨弄佛珠的手骤然加快，似乎在犹豫。 第143章 姬寒催促, “三，二，一……” “因为你的身份。” 素和终于下定决心，再抬眼已是双目清明，“因为你魔族的身份。” 这个姬寒早就知道，他不仅知道青孟是魔族，还知道青孟是魔尊之子。 他不知道的是, “这和你抛弃我有什么关系？” 素和坦言, “我以往, 对魔族是有些偏见。” 姬寒蹙眉，“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魔族？” “你我并不同父。” 素和解释，“我与薄姬皆是你阿父从俗世中夺来。” “薄姬就是我娘？” “是。” “那他们俩现在……” “都不在了。” “哦。” 姬寒点头，很快想明白，“这么说，你是因为我阿父才不喜欢我？才会在他们死后连夜把我抛弃？” 素和张了张嘴，“是曾经。” “弃了就是弃了，休要狡辩！”姬寒怒喝。 “我不狡辩。”素和上前半步，眼底隐有伤痛，“弃你是我之过，坐视不管亦是我之过，不怪乎滋生心魔。” “那现在呢？”姬寒后退。 素和叹了口气，“阿孟，为了让你再入轮回，我已等了近万年。” 这话自然是“不讨厌”的意思。 不过姬寒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只想往他伤口上捅刀子，“我怎么死的？” “……魔族身份暴露，死于同门之手。”素和垂眸。 “那时候你在哪儿？”姬寒追问。 “……在灵山。”素和撇头。 “哼。”姬寒冷哼，看这和尚不想说又不得不说的样子简直太爽了，“既然一开始决定袖手旁观，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救我回来？” 谁让他之前那么坏？就是要怼！ “因为我发现我错了。” 素和的眼神从姬寒脸上一扫而过，望着落日的方向出神，“所谓正道之人，行的不全是正道之事，所谓无边佛法，并不能助人看破红尘。” 这话前半句，说的应该就是同门对青孟的偏见，适逢界域动荡异族入侵，不想着如何共同应对危机，反而朝自己人下手。 虽是正道之名，行的却是邪魔之事。 但是这个后半句，姬寒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好在没过一会儿，素和自己便解释道：“我以为，魔域皆是茹毛饮血的化外是地，魔族皆是不通人性的无礼之人，没想到，天罚之下，第一个迎战祟气的就是他们。” “你说的祟气？” 姬寒已经猜到，这祟气就是虚空乱流带来的。 “便是当年引发妖族暴动的原始，万年了，如今那些祟气虽少了一些，可再不复当年的九天玄界。” 果然。 姬寒可不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吗？想要恢复此界的稳定，这祟气定然得化解了。 姬寒低头去看扶肆，想问问可有化解的方法。 不用他开口，扶肆就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气运可化祟气，不过玄九偷回来的皆有定数，最后应当一一还回去。其余的事，再做打算。”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随意使用气运，那是要交差的，此界的气运是乱流所卷走，不用多管闲事。 事情比姬寒想象的要简单，他还有些意外。 素和见姬寒许久没有说话，主动问道：“你可还有其他疑问？” 姬寒回神，“有啊，你现在什么身份？” “我……” 素和犹豫了片刻，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若我没有猜错，这位应当是灵山佛子青渺大师？”有人插话。 原来是刚才被姬寒困住的脏辫土匪头子，只顾着和素和说话，姬寒把这群人都给忘了。 素和恍若未闻，径直和姬寒解释，“我是素和，暂住天魔宫，替你代掌魔域各族之事。” “哈哈哈哈哈！” 脏辫哈哈大笑，“大师谦虚了不是？如今谁人不知道魔域之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和尚？啧啧啧，所过之处滴血不留。入魔之前有多慈悲，如今就有多狠毒。” 那脏辫是笑着说的，显然有意玩笑，说到最后忽然紧张起来，“我的意思是，大师威名赫赫，我等仰慕已久，仰慕已久。” 原是素和眼底红丝渐凝，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是吧，又来？” 姬寒退后半步，见势不妙下意识想要跑路，不料转个头就被素和拦住去路。他立刻换了个方向，素和也换了个方向。 一人跑一人拦，亦步亦趋。 不过片刻，素和本已然赤红的眼睛，就恢复如常。 姬寒颇为恼火，“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素和果断拒绝，“不能。” “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我不会害你。” “你跟着我才是在害我！” 听闻此言，素和有些疑惑，“何出此言？” 姬寒吸了口气，“你如今什么身份还用我提醒你吗？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妖僧，你凭什么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会更安全？万一有人替天行道连累到我，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素和微微一愣，竟然认真在思考。 姬寒一看奏效，还要再加把火，素和已经考虑好了，“你说的对，所以我决定远远跟着你，假装不认识。” 素和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只要我假装不认识你，你就不会被我连累。” 第144章 姬寒：“？” 我是这个意思吗？ 脏辫：“？” 还能这么理解？ 众人：“妙啊。” “轰隆——” 巨物轰塌的异动打断众人诡异的沉默。 脏辫望着动静传来的方向，“是宿木城。” 姬寒对这个城那个城不感兴趣，是扶肆提醒，“气运石。” “什么？” 姬寒低头，见原本挂在脖子里的气运石此时已经飘出来，显然是有所感应。 刚才的异动，多多少少和玄九有点关系。 姬寒问脏辫，“刚才的动静怎么回事？” “应当是宿木城的方向，最近那儿不太平。” 姬寒追问，“可是有妖作乱？” “你怎么知道？” 妖族如今式微，一般人不会第一个猜到是妖作乱。 素和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他没有多问。 姬寒抬手解开脏辫一群人的禁制，“你们叫什么？”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脏辫一行连声道谢。 “我叫老大，这是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脏辫一一介绍。 姬寒点点头，“从今天开始，我才是老大，你们重新排序。” 几人吃过苦头，一点儿没有犹豫，“老大说的是，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能得老大庇佑，是我等的荣幸！” “老大可要回山门？” 姬寒摆摆手，“我要去宿木城，你们带路。” “好的！老大，我有飞船！咱们现在就能走！” 几人很快上了飞船，临走之前姬寒忽然想起素和。故意没有招呼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自己走。 船上没有素和的身影，原地也没有，姬寒没想到素和竟然自己走了。 走了也好，免得平白多生是非。 飞船速度很快，宿木城本就离得不远，没一会儿姬寒一行就抵达城门。 交过入城费进城，城内一片安宁，并不像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来往的修士各自有序，连说话都少有，比之一般的修仙城，这里实在过于安静了。 “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哈哈！” 对上姬寒质问的眼神，脏辫有些心虚。 其他几个兄弟却道，“应该不会啊，我也听见是这个方向。” “对啊对啊！” 姬寒不想听这些废话，路过一处酒馆，停下脚步，“咱们进去坐坐，打听打听情况。” 喝酒住宿的地方最是人多嘴杂，自然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几位仙师里边请！” 远远有管事来接。 大堂里坐着不少人，姬寒选了一处靠窗的地儿，“就这儿。” 脏辫几兄弟也很上道，管事伺候茶水的这会儿功夫，已经聊上，“这位管事，我兄弟几人方才入城，路上隐约听见轰隆隆的响动，敢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管事一脸茫然，“没有啊，仙师莫不是听岔了？我们宿木城向来安定，进来的路上想必仙师也都看见了，并无一人喧哗，从来少有打斗之事。” 姬寒以茶掩唇，垂眸与扶肆对视。 “我们有提到是打斗的声音吗？” 扶肆摇头，“此城有蹊跷。” “啊！对了……” 那管事忽然想起来，“最近南边忽然来了不少邪修，其中有一个门派，下手狠毒可谓无恶不作！这个邪修门派弟子人人狠辣，说杀全家就杀全家，无所不用其极！诸位仙师听见的动静该不会就是他们在行凶？” 姬寒问，“那门派叫什么？” “不晓得，”管事摇头，“只知道每次出现都是六个人，似乎是六兄弟，为首的一头花里胡哨的脏辫，其貌不扬。” 说到最后，视线骤然和姬寒旁边的脏辫对上，管事眼神微跳，哈哈笑了两声，“若不是你们有七个人，我都要怀疑你们就是那群打家劫舍的邪修了！” 六兄弟闻言扫了一眼姬寒，颇有些心虚，纷纷借口喝茶转移话题。 姬寒笑了笑，并不接话，再往下问也问不出个什么，索性以不变应万变。 等饭菜上桌，大堂里便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吃到一半，姬寒察觉领口传来一阵骚动，是气运石。 一开始只是微微抖动，没过一会儿就剧烈颤动起来。 “嘶——” 姬寒听见外头奇怪的嘶嘶声，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攥紧。 “你们有没有听见……” 脏辫终于觉得不对，不过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对面墙壁就被重物击穿，一只巨型大蟒破墙而入，吐着红信子目露凶光！ “蛇妖！是蛇妖！” 室内慌张四起，众人或逃或战，只有姬寒嘴角微动，扯下领口的气运石手心灵光闪动。 这头妖身上弥漫着不属于它的气运，定然是被玄九动过手脚。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用清心咒点化它！ 姬寒往日都是直接动手，从来没干过这等超度的活儿，已经期待了一路，成败就此一举！ 眨眼的功夫，那蛇妖已经在大堂扫荡一圈。 眼看下一刻终于要到姬寒面前，却见旁边不知道哪儿突然飞出来一股水，正正好盖在那蛇妖脸上。 染上那水后，蛇妖顿时双目涣散，飞腾的身子有如断线的风筝忽然失去动力。 第145章 “扑腾”一声砸在姬寒跟前，激起两侧灰尘。 大堂里战斗逃跑的修士见状纷纷停下法术，一脸震惊望向那股水飞来的方向。 姬寒心里觉得不妙，也跟着转头。 果不其然，就看见一个光头和尚坐在隔壁的角落里，一个人自饮自酌。 除了手里的杯子，桌角还立着一只空了的茶杯，杯壁上还粘着两片泡开的茶叶，和盖在蛇妖鼻尖的那片极为相似。 不难看出，这蛇妖就是被那和尚一杯茶给泼死了。 泼……死了。 姬寒抓着气运石的手微微一紧，眼神不自觉凝重起来。 第70章 魔王の好奇 ◎他本该是个怎样的和尚◎ 好好的降妖机会摆在眼前, 眼看就要成了，临了却被人硬生生打断，姬寒的心情能好才怪。 更何况, 他本没打算杀那蛇妖, 命没了它身上的气运自然也会消散。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跟过来？”姬寒气冲冲在素和那桌坐下。 素和的反应很冷淡, “这位施主, 你与贫僧素不相识，何出此言啊？” 姬寒怔愣一瞬，“你又在耍什么鬼把戏？你为什么抢在我前面动手？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好事！” “降妖除魔乃贫僧的本分, 实在不知抢了施主的造化，有所得罪有所得罪。” 素和行了一礼，一副和姬寒生分到不行的做派。 在场的其他修士见危机解除，各自结账离开, 并不与旁人多话, 更别提感谢。 看素和的眼神, 反而颇有些忌惮, 只有店里的掌柜上前搭话，“多谢这位大师出手, 免去小店一场血光之灾，大师要吃些什么？为聊表歉意，今天一切消费小店全免。” “你谢他干什么？原本收了那蛇妖的应该是我！”姬寒忍不住澄清。 掌柜将地上的蛇妖收了，店里眨眼恢复原样，“瞧二位的熟稔劲儿，莫不是老熟人？” “并不，贫僧只是偶然路过此地, 想必这位施主应当是认错了人。”素和的眼神从掌柜指尖一扫而过, 先一步解释。 姬寒没有留意, 他翻了个白眼。 果真是真跟他装不熟呢，也不知道该感叹素和此人着实较真，还是庆幸能真和他划清关系。 反正不承认就对了，“哦对对！我认错人了，我和这和尚压根不熟，但是呢……” 姬寒话锋一转，“但是你抢我蛇妖，这个事你确实做得不对。你出手怎么能如此狠毒？人家妖也是妖它娘生的，你随手取了它性命也是杀生，你一个和尚这样做合适吗？你们说合适吗？” 他转头问身后的脏辫六兄弟。 六兄弟摇头，“不合适。” “掌柜的看，贫僧所为合适吗？”素和忽然道。 那掌柜没想到话题会到他身上，倒茶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接话，“大师救了我等，自然是合适的。” 姬寒不满，扭头瞪了掌柜一眼，这一看，眼神不自觉被掌柜头顶一搓儿呆毛引走。 那呆毛，倒是有两分眼熟，不过看脸却不认识，姬寒看了一眼便没有多看。 “施主都听见了？”素和问。 “强词夺理。”姬寒哼了一声，“不问缘由不顾后果，直接上手就把人家弄死了，造了杀孽事小，坏了气运功德是大。”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蛇妖伤人在先，必死不可。”素和正色。 姬寒潜意识是认同这话的，但为了让这和尚改邪归正，至少别再添乱，万万不能赞同，“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会让局面越来越乱。” 素和面不改色，“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解决几个小妖肯定没什么问题。” “……”姬寒沉默片刻，“究竟你是和尚我是和尚？” 素和，“贫僧看来，施主的确颇有慧根。” “……”就这样吧，毁灭吧，这人他不想管了。 不就死了一头妖吗？线索断就断了，另找一处就是。 明明蛇妖已死，胸口气运石却依然不曾停下来。姬寒料想附近应该还有其他事关玄九的线索，不想再被素和截胡，便佯装愤然起身，“我出去转转，谁都不许跟上来。” 这话是对脏辫六兄弟说的，说罢捞起还在喝酒的扶肆就打算离开。 “喵？”已然喝得醉醺醺。 “好的好的，我们就在这儿等老大回来。” “掌柜，再来一壶新茶。” “好嘞！” “咚——咚——” 凌空响起浑厚的钟声，带着靡靡梵音一声一声由远及近。 姬寒耳廓微动，辨出其中隐秘的苍老和沉闷，心里油然生出两分压抑和无可奈何的痛苦。 一切种种都透露出一个信息—— 钟声有蹊跷。 这钟声蕴含佛意显然是寺庙里传来的，如此浑厚最怕规模还不小。 但进城的时候也不见哪儿有佛寺的迹象，它的出现和其中怪异的情绪，就显得尤为不合理。 思及此，姬寒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转头就要招呼那掌柜过来问话。 不料先对上素和一双深沉无波的黑眸，显然他也听见了。但他的反应很奇怪。 素和抬手竖了一根指头放在唇角，眼神在店里其他管事伙计身上一扫而过，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在示意姬寒噤声。 姬寒瞬间会意，下意识去看其他人，见他们都继续自己手里的事，仿佛对刚才的钟声毫无所觉。 第146章 脏辫几兄弟抬眼看见他还没走，问道：“老大？你怎么又回来了？” 姬寒收回到了嘴边的疑惑，“啊，我好像忘了点东西回来找找。” 他摸着扶肆的头，朝素和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 “什么东西？咱们一起找找。” “没事，你们吃你们的，也不是很重要，我自己随便看看找不到就算了。” 姬寒回到座位，将气运石塞了回去。 看来这妖并不在外面，而是在里面，差点误会了。 姬寒再次打量起这家店，越发觉得店里的气氛诡异，所有装饰细节都似纹于表皮的花纹，美则美矣，一点儿不真实。 正巧掌柜端着一盘糕点从后厨出来，“这位大师，几位仙师，这是本店刚出炉的招牌点心，好吃得不得了，特送与几位尝尝。” 脏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老大，既然正好遇上那就吃一块再走？” “哎？这位仙师……刚才不是走了吗？”掌柜看见去而复返的姬寒略有些怔愣，连步子都停下，似乎很意外。 脏辫催促，“掌柜的，怎么停下了？这点心颜色看着倒是不错，快端来我们老大尝尝！” “这……” 掌柜犹豫片刻，忽然一拍脑门，呼道，“坏了坏了！有味香料忘放了！诸位稍等片刻，我再拿进去把香料加上。” 说着转头就要走。 姬寒早看出他奇怪的反应，哪儿会让他就这么走了？ 随手抓过桌上的筷子就朝他飞过去，“慢着。” 那掌柜就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侧身准确躲过姬寒的攻击，“这位仙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动起手来？” 气运石因为他这番闪躲，震动异常，姬寒的猜测得到证实。 “这话应该我问你，盘里的点心究竟藏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吃得我吃不得？见我回来就要藏起来？” “仙师说笑了，只是忘了放东西不好拿出来丢脸……” “呸！鬼话连篇！” 姬寒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随手抽过脏辫的长剑就闪身上前。 是人是妖，这一剑下去总该分明了。 “老大！” “叮——” 惊呼被利器相击的声音打断。 姬寒虎口微震，再回神手里的剑就已经飞出去，扎入身后的柱里。 东西是从二楼飞出来，姬寒一眼望过去，那儿却空无一人。 同样看过去的还有素和。 不管刚才店里如何纠缠，他都波澜不惊，直到二楼的动静出现，他才放下茶杯眉眼微动。 “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姬寒喝了一声。 楼上没什么反应，面前的掌柜却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模样的法器，对着姬寒就扇过来。 姬寒立时躲闪，一道白色的影子却比他更快，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白影丢飞出去。 “喂……” 这熟悉的拎后颈姿势，想都不用想又是素和！ 临飞出去之前，姬寒余光捕捉到二楼闪现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紫衣，额前两支灰角，果然是妖，想必刚才出手的就是他。 这都在姬寒意料之中，姬寒意外的是，那人长着一张熟悉的脸。 虽然只是一瞥而过，但姬寒还是看见那人下颌的一粒黑痣。 是玄九！他出现了！ 他既然在这儿出现，就说明宿木城现在是他的地盘。 “噗通！” 姬寒顾不得收拾，爬起来就要回去店里，打算和玄九当面对质。 就是一起身的功夫，刚才还在的酒楼就已经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人呢？” 姬寒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不只是酒楼，空无一人的街景也开始发生不同程度的扭曲。 仿佛被大雨冲刷后的岩石，眼前的一切犹如沙砾一般慢慢流逝，疏朗无云的白日渐渐被浓密的暗夜吞噬。 原本一个人也没有的街道，也被熙熙攘攘的人声淹没。 街边不再是冷冷清清的茶酒馆，而是一幢幢挂满了各色灯笼的花楼，叫卖揽客声声入耳。 “进来花灵石啊，死鬼！” “好久不见你来，我还以为你死了！” “这位仙师～进来玩嘛～” 找了许久的玄九近在眼前，说没就没了。 慌乱之间也不知道给他丢来什么鬼地方，那些女修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姬寒看了看陌生的街道，又看了看消失在原地的酒楼，不禁悲从中来： “天杀的臭和尚，又坏我好事！” “不过是破了一层幻境，我又如何坏你好事？”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姬寒瞬间收起苦脸扭头，果然就见素和好端端站在眼前，只是原本宽大的袖袍少了一块，也不知道究竟是打完了还是先跑了。 姬寒咽了咽，决定还是问清楚怎么回事，算账的事再说，“你怎么也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猜到了？之前的宿木城都是幻境。”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姬寒蹙眉。 “比你早一点点。”素和嘴角含笑。 “你怎么不早说？看戏很好玩儿？” “有一点。” “……”姬寒指节颤动，也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想揍上去，“你看就看，凭什么把我丢出来？你知不知道刚才楼上那人是谁？是玄九！我差点就抓到他了，你为什么坏我好事？” 第147章 “你现在打不过他。” 姬寒虽然知道，但素和直说出来他还是不爽，“你厉害，怎么没看见你动手？” 没想到素和正经回答，“他法术有些蛮横，不似寻常妖法，杀他有些难度，不过我已有了应对之法。” 言语间颇为笃定。 姬寒笑了一声，扭脸吐槽，“还真不谦虚。” 素和应该是听见，却没有争辩，而是上前半步伸出手掌。 姬寒还以为他要动手，下意识后退，却见手掌摊开，露出一串褐红色的珠串。 “这是……” 姬寒一眼认出这串珠子的来由。 素和却给了一个不同的答案，“这就是我的应对之法。” “砰——” “砰——砰——” 街道尽头忽升起几簇绚烂的烟花，绚丽的色彩映着红灯花墙，笼罩在熙攘的街头，耀如白日。 素和冷肃的轮廓因此嵌上一圈五彩的光华，露出几分不属于平日的温暖，一点不突兀，仿佛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烟花阵阵炸裂，但见他嘴唇翕动，恍惚间，姬寒还以为真看见一个佛陀。 只可惜，染上了杀孽。 想到这儿，姬寒猛然回神，他忽然有点好奇，素和若不是个魔头，该是个怎样的和尚？ 第71章 魔王の信任 ◎人吃百家饭你吃百家软饭◎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姬寒很快打消这个奇怪的想法，拿过素和手心的珠串仔细打量。 胸襟传来一阵动静，一只小猫钻出来。 扶肆只是微微酒醒, 动作本来踉踉跄跄, 看见姬寒手里的珠串眼神清明不少, “这个不是小白的东西吗？我记得你上次还给他了, 怎么又到了你手上？” 姬寒不好回答，便问素和，“这是哪儿来的？” “那掌柜所掉。”素和回答, “他的样貌是假的，玄九对他颇为看重，我只从他身上取下这东西。” 听素和这意思，原本是想取他二人性命。 姬寒又问, “那掌柜原貌如何？” 素和想了想, “一头白发, 少年模样。” “男生女相, 绿色发带？” “是颇为秀气，发带却是不曾注意。”素和顿了顿, “你认识？” “果然……” 难怪姬寒觉得那掌柜头顶的呆毛眼熟，原来真是小白。 “是小白。”扶肆确认道：“他也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他本就是此界人，为什么不告而别？”姬寒不解。 “他回来是帮着玄九干坏事，告诉你好连他一起抓了？” “既然如此，他见我没走又把点心端进去，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多此一举。” 扶肆打了个哈欠, “好歹曾经也是邻居, 怎么也得留点情面……啊, 我有点想睡了。” “酒鬼，下次少喝点。”骂归骂，姬寒还是把扶肆塞回怀里盖上。 等再抬头，发现素和正好整以暇看着他。 姬寒忽然回过神，光顾着和扶肆说话，竟然把素和给忽略了个彻底。 明明对旁人百般疏离，看不顺眼抬手就能灭了，可对姬寒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仿佛不管姬寒做什么，他都永远耐心，永远在姬寒身后看着。 姬寒早已今非昔比，轻易看出素和眼底的光芒是出于兄长的包容。 这种包容，他在楼远归眼里见过，在姬正眼里见过，在姬珩眼里也见过，如今在素和眼里也见着了。 不……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比他们任何一个出现得都要早，也比任何一个都更不会表达。 他不会像楼远归一样买很多礼物送给他，不会像姬正一样给他做烧鹅，准确说他压根不会做饭，他更不会像姬珩一样毫无底线纵容他。 那个男人冷漠、严厉、大部分时候不苟言笑，但却拥有一双和素和极为相似的眼睛。 那个男人就是闻声，是他的……亲哥哥。 姬寒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对素和恨不起来了，尽管知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在青孟面前，他只是一个心怀愧疚的哥哥。 “你怎么哭了？” 思绪猛然被素和打断。 姬寒下意识摸了把脸，果然摸到一道水迹，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自己都没有感觉。 “没事，风迷眼了。”他很快擦干净，若无其事。 “你刚才说，抓住玄九的法子和这串珠子有关？”姬寒说回正事。 “没错，”素和点头，“这串木珠本是佛门之物，名唤织梦。” “织梦？怎么听起来这么邪乎？” “它原是佛门弟子炼心之用的芥子空间，能洞悉心魔防范未然。所织梦境分为生境与物境，分别对应梦境中的活物和死物，异常逼真，非一般人能轻易勘破。” “听起来很厉害啊，那它又为什么会落到妖族手里？” “被偷的。” “玄九？” “嗯。” 没想到玄九还会做这种事。 素和继续道：“早前妖王的幺弟出生带煞，需佛宝震慑否则活不长久。不过多久织梦便失踪了。” “啊……为了小白，那就说得通了。”姬寒恍然大悟。 上次姬寒只是告诉玄九小白还活着，他就乖乖离开并没有给姬寒添太多乱。如今看来，玄九和姬寒所料一样，对这个弟弟感情很深。 “不过这么大的佛家宝贝，就堪堪用来辟邪也太大材小用了！” 第148章 “或许以前是，但今天的场面你也看见，他们用织梦的神通来创造幻境，用邪法催长妖兽，为祸四方。” 从其他界域偷来气运催长妖兽，崩坏此界气运可不就是邪法吗？ “那你刚说这珠子有用，怎么用？”姬寒正色问道，他下意识信了素和所言。 素和没有回答，只是取回珠串，抬头看起了焰火。 绚烂的烟花正好结束，街上驻足欣赏的修士再次游动起来。 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打断姬寒的思绪，这感觉……仿佛是？ 他迅速回头，却只看见盏盏明灯和层层人潮，并不见闻声。 “怎么了？可是看见什么人？”素和也跟着看过去。 姬寒沉默片刻，正打算转回来，视线却被不远处小巷口半截儿羊形妖兽的倒影吸引。 那是……草泥马？ 普天之下喜欢浓妆艳抹和蝴蝶结的草泥马只有一头，姬寒绝不会看错！ 那头蠢羊驼向来和闻声形影不离，它出现在这儿，是不是证明闻声也…… 姬寒越看越觉得草泥马旁边的人影眼熟，脚步忍不住往那儿迈。 不过还不等他真走出去，素和就拦住他的去路，“阿孟，我们往上走，那边人多。” “啊？” 姬寒惊讶的功夫，再回头巷子口的影子就消失了，一干二净。 他忍不住怀疑刚才是不是眼花。 “玄九虽然不在了，宿木城的蹊跷却还没有解开，你不是想要气运功德吗？正好一探究竟。”素和忽然道。 姬寒很快将怀疑抛之脑后，问道：“你是说这城里还有妖？” 素和点头，“不仅如此，之前听见的钟声也有蹊跷。” “对啊！那个钟声是怎么回事？” “城里应当有一处寺庙，我们不如去找找。”说话间素和已经拉着姬寒往花街上游走。 一路上遇见不少招徕顾客的男女修士，衣袂飘飘香气扑鼻。 姬寒的注意力很快被那些修士带走，“哎，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这里的人长得都还不错？这宿木城究竟是什么地方？” “不过是处破败之地。” “破败？”姬寒看着满街繁华愣了愣，一时竟分不清素和是在讽刺还是正经回答。 “现在看不见，你跟着我，什么也不用说，过不了一会儿你就知道。” 这话姬寒更听不懂，不过没等他多问，他就看见素和竟然径直奔着一家叫“春华苑”的花楼里去了！ “哎？你是不是走错地了？不是说去找寺庙吗？”姬寒赶紧跟上，“钟声怎么回事你不想知道了？” “那钟声晚些时候去寻也不迟，我们先与这些女施主聊聊天。” 素和话没说完人已经进了大堂。 姬寒还没追上去，一位刚送客离开的貌美女修已经凑近素和身边。 “好一位俊俏和尚，不常见佛修来此地，可是有何贵干？” 素和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贫僧素和，苦修途中路过贵地，远远便听见一道清丽嗓音唱着渔家小曲婉转动人，掐指一算，竟是位有缘人。” 素和本就姿色极佳，不说话端的是高僧气度，说起话来又是一副慈悲之相，是人看见都生出几分好感。 那女修应当是被他姿容所迷惑，闻言愣了一愣，再开口已经带了两分羞赧，“妾身倒是想知道，究竟如何与大师有缘？” “此事还得从一只蚂蚱说起，缘分有些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施主可有茶水，容我慢慢道来。” “有的有的，哥哥楼上请。” “……” 姬寒被素和莫名其妙一番动作惊得半天没动静，但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那女修勾着素和进了房间，同桌同饮。 姬寒坐在屏风外，看不见里面的场面，却能将里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见素和果然开始讲一只蚂蚱的故事，它生于何时，长于何地，甚至有一个名字叫“青幽”。 青幽本是一只无忧无虑的蚂蚱妖，善音律，平日最喜欢的便是和姐妹们一起唱曲聊天。 但是有一天，草场突然起了一阵狂风，青幽和她的姐妹们都陷入昏迷，从此日日活在幻境中。 她们以为自己是人，活在红尘之所，每日忙忙碌碌再没有之前的潇洒…… 素和说得不急不慢，那女修却听得津津有味，到后来竟然还哭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姬寒只觉得这故事奇怪又无聊，几次想打断却因为素和的叮嘱忍下来。 等素和终于从屏风后面出来，姬寒已经困得打哈欠，“啊……你还知道出来，我还以为你终于想清楚，今儿要把色戒也破了。” 进去的时候还是两手空空，这会儿出来素和掌心里却多了一只青色的蚂蚱。 “哎？你怎么还拿了只蚂蚱？那位姐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姬寒收回困意，想去里间看看。 走到素和旁边被他拦下，“这蚂蚱是方才那女施主化与我的。” 姬寒以为他说的是化缘。 “白吃白喝还白嫖了一只蚂蚱，你还真是化缘小能手啊！” “过奖，佛修的基本修养。”素和说着带姬寒往外走。 姬寒疑惑，“这就走了吗？那姐姐也不出来送送你？刚才聊那么投机！” 素和只道：“赶时间，咱们去下一家。” 第149章 姬寒震惊，“还有下家？” 不只有下家，素和连着带姬寒去了不下十家花楼，每次都是同样的套路。 说两句缘分话，再跟女修回房间讲故事，每个故事还都大同小异，到后来姬寒都能倒背如流。 而且每讲一次，素和手里奇奇怪怪的小动物就多一章。 两人第十次回到街上，姬寒顶着兔子提着彩鸡揣着青蛙，脖子上还缠着一条巨蟒，终于忍到了极限： “我不干了，受够了，你自己一个人玩儿吧。” “可是还差两种……”素和怀里也抱着不少。 “你还上瘾了是吧？”姬寒打断，取下身上的动物一股脑儿全挂素和肩上，叉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摇头叹道：“不容易，你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嗯？”素和眉眼间皆是疑惑。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和别的和尚不一样了。”姬寒指着被素和白嫖过来的小东西，一脸控诉，“别人和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是吃软饭长大的，吃的还不是一家，是百家软饭！” “不是……”素和似乎要解释。 “不用解释，我跟你不是一路人，现在开始分道扬镳，什么狗屁钟声老子不管了，之前的事儿我也不想跟你计较，小白的那串珠子还给我，散伙吧。” 姬寒气鼓鼓伸出手，直勾勾看着素和等着他给。 素和平静地回视了良久，忽然闭眼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少转移话题，珠子给我。”姬寒不想听。 “我与她们交谈不过是为了破阵。”素和一反常态突然传音，“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千万要忍住，有什么话与我传音。” 姬寒少见素和如此正色，虽然气没消但还是没有冲动，“破什么阵还能用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这些小妖就是方才听我说故事的那些女修啊。”素和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姬寒将信将疑，“你什么意思？那些人都是妖？我怎么没看出来？” 素和点点头，用脑袋绕着街道指了一圈，“不止是她们，你现在目之所及看见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人类。” 姬寒面露惊色，“不……不是吧……” “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织梦有什么神通？” 姬寒一下子想起来，“编织幻境。” 素和抓回快要掉下去的青蛙，“你我现在依然是在幻境之中。” 刚进宿木城所见的景象就是幻境，此刻素和又说“依然”，便是证明两人身处的此情此景是幻境第二重。 姬寒瞬间反应过来。 那也就是说，玄九他们很可能还没走？ 难怪好好的话不说非要传音。 想明白之后，姬寒一把夺过素和怀里一半小妖，紧张兮兮，“哥哥，我若没猜错，这些小东西是用来破生境？” 素和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哥哥惊得不轻，僵了半晌才呐呐道：“没错……” 姬寒正身敬礼，“请开始您的表演。” 第72章 魔王の震惊 ◎这哥他非认不可◎ “织梦所造的幻境, 分生境和物境。我之所以收集这些小妖，是因为破生境的关键就在她们身上。以真破虚，以理破妄。” 素和抬手将十只小妖抛向空中, 佐以手上的金印, 一边施法一边向姬寒解释。 姬寒有些听不懂, 但也没问, 问了估计又是一堆听不懂的道理。 就像刚才素和跟那些小妖讲的故事，姬寒就不知道他其实在破阵。 反正知道素和有用就完事儿了，姬寒有些庆幸没有和他闹掰。 片刻功夫, 金印现阵法成。 “破。” 素和吐出一字。 话音未落，大风骤起，以波纹状从金印中发出。 波纹所过之处，繁华街道上的所有生物即从原地消失, 眨眼之间, 街上便空空荡荡。 姬寒知道, 生境已破。 心里油然生出几分敬佩, “哥哥好生厉害！一下子全没了！厉害厉害！” 素和收势，面色奇怪, “你还是叫我和尚吧。” 姬寒从素和眼神里读出嫌弃，他就纳闷儿了，之前还各种缠着他要认哥哥，现在他叫出口，怎么又好像不想要了？这臭和尚，真的捉摸不透。 “那些妖是死了吗？” “送他们回家而已。” “啧，难得好心。” 素和既然这么说就说明没下杀手, 毕竟他还没有破妄语戒。 生境虽然已破, 但眼前一幢幢红灯高楼却还好好的, 方才人多只顾着热闹，此时安静下来，只剩风声喧嚣，彩灯旌旗飘摇，骤然觉出几分诡异。 幻境已破至一半，玄九定然有所察觉，说不定现在就藏在某处门帘之后。 姬寒小心翼翼与素和耳语，道出自己的顾虑，顺便问道：“那剩下的物镜该怎么破解？” “别急，自会送上门来。”素和边说边走，“我们先进去看看。” “进去？进哪里？”明明是顺着街道的楼梯往上走啊！ “庙里。” 素和脚步一顿，想起来什么，“哦，忘了你还看不穿。如此，你便跟着我不要落下。” 看样子，素和怕是早就看穿此地的真实样貌。 姬寒顺着楼梯走得小心翼翼，随时提防可能会有的变故。 “织梦在我们手里，幻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素和没有回头。 第150章 姬寒不敢放松警惕，“我怕的不是幻境，是偷袭，破不了幻境最多走不出去，要是被玄九偷袭，那说不定连命都交代在这儿了！他肯定在哪儿看着我们，我都感觉到了……” “来了。”素和沉声打断姬寒的絮絮叨叨。 “嗯？”姬寒以为他说的是玄九，手心灵光闪动，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 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遮天盖地的箭雨！ “小心脚下。” 素和掌心金光乍起，交代了姬寒一句人便冲天而上，留下姬寒在地上一头雾水。 明明攻击在头顶，怎么让他小心脚下呢？ 很快姬寒就知道素和的交代是对的。 胸口的气运石骤然悬空，下一刻姬寒脚下的阶梯便撕裂炸开，破土钻出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巨尾！ “嘶……” 幸而姬寒有所提防，早一步跳离地面落在屋顶，如此正好看见远处屋顶两道交缠碰撞的灵光。 一道紫一道金。 不用想，定然是素和玄九两人。 不过奇怪的是，两道光追得很紧却不见什么大招，比起打斗，更像是在争夺什么东西。 姬寒并没有多少时间看戏，因为很快地下的尾巴就跟上来，准确无误往他所站的屋面砸来。 姬寒灵活躲闪，踩着碎裂的瓦片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原地。 但那尾巴紧追不舍，一条不成便钻出第二条，条条紧跟姬寒身后，所过之处，土崩瓦解残木横飞。 屋顶墙壁像点燃了引线的线状炮竹，一幢一幢跟着倒塌，不过片刻，原本繁华瑰丽的街道便不复存在。 姬寒抽空瞄了一眼，看清身后的景象不禁喝了一口气，“好家伙，还是条九尾狐妖！” 从气运石剧烈的反应不难看出，这狐妖定然吞下不少气运。 姬寒一面闪躲，一面回击，“来了这么久，终于能好好打一场了！” 他的拳头早就饥渴难耐，因为修为限制的原因杀伤力虽然不高，但好在他速度很快。 奔跑躲闪戏弄狐尾之余，还有精力时不时蹿回狐妖身后重拳出击。 “我打你个狐狸精！叫你敢扎你爷爷屁股！打打打打打打……” 剧烈打斗的动静之下，扶肆终于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打架！” 姬寒正要解释现在的情况，就见撑在他肩头的扶肆看着那头狐妖惊呼道：“小白！” “什么小白？你说这狐狸精是小白？”姬寒也是一惊，“你确定？” “我见过小白的真身，绝不会看错！” 那狐狸双眼赤红，浑身缠绕着黑色的煞气，还哪儿有一丝清明？怎么可能是他们认识的小白？ 之前在店子里，他就没有杀姬寒的意思，这才过了多久的时间，就改主意了？ “刚才还好好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这样了？” “你没看见他满身的煞气？我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应该是魔障了！” “没听说气运吃多了还有让人走火入魔的副作用啊？” “气运没有，但煞气有啊！” 姬寒忽然想起来素和之前说的话，小白生来煞气缠身，需有佛宝压制才能如常。 他之前一直佩戴在身上的佛宝，不就是那串佛珠，织梦吗？那东西现在可是在素和身上。 熟悉的钟声响起，和之前在酒楼里听见的别无二致，不过这次只响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满地狼藉的幻境起了微微的波澜，仿佛再来一声便能轻易戳破。 与此同时，空中交缠的紫金两道光影分开，素和转瞬落在姬寒身侧，捉着他遁离很远。 “还是差了半步，破妄终究被他取走。”素和盯着远处遥遥相望的屋顶，那儿站着一个人影，还有一只狐狸。 姬寒来不及关心胜负，“破妄？那又是什么东西？” “一口钟，它本是破妄寺的宝物，与织梦都是天生佛宝，一个织梦一个破妄，相生相克。” 难怪了，难怪每次钟声响起，幻境不是破裂就是不稳。 素和解释完也将姬寒打量了一遍，“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姬寒摆手，问道：“这么说，我们刚才和之前听见的钟声就是这个破妄钟咯？” “嗯，玄九来宿木城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只要破妄也在他手里，织梦的幻境，便不会有人轻易解开，于他的复仇事半功倍。” “如果我们把这个钟抢过来，对他岂不是很大的打击？现在的幻境也能迎刃而解？” “我若能布下新的幻境，便是我说了算。”素和取出织梦。 姬寒一下子想到，“还好织梦现在在我们手里……难怪你说破解之法在织梦身上。” 虽然玄九有破妄，但有织梦在至少能牵制住他。 岂料素和否认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个破解。” “啊？” 素和没有回答，他抬手在姬寒脚下画了一个圈，金光闪动，一道禁制圈便出现。 “好好待在原地，不要乱跑。”说罢素和便带着织梦飞离。 “喂！你要干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去？” 素和好似没听见，半点没有停留。 “叫也不应，这臭和尚，怎么还忽冷忽热的……”姬寒不满。 他明显感觉素和对他不如一开始热络，也不知道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姬寒哪儿得罪了他。 第151章 姬寒正胡思乱想，听见那钟声又响起，原来是玄九和素和各拿着破妄和织梦打起来。 身边的废墟波动异常，每每眼看有新景色覆盖，都会被破妄化解，如此一来一往，两人一时很难分出胜负。 扶肆感叹，“这样下去，比的倒是耐心了？” “跟佛修比耐心，玄九输定了。”姬寒抱胸，进入观战模式，他以为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持久战，没想到不过片刻就迎来终结。 他看见素和猛然跳脱战局，将织梦悬于身前，似乎要织下一波新幻境。 玄九反应很快，下意识催动破妄，两件佛宝顿时金光大盛！ 就在姬寒瞪大眼睛准备迎接一场决战时，却见素和化作一道遁光，眨眼奔向玄九身后屋顶那只白狐所在之处！ “哎？他这是要……” 姬寒惊愕的间隙，素和已将小白捏在手里。 扶肆也没想到，“声东击西，他一开始想要针对的就是小白！” 难怪了，难怪素和说破解之法在织梦，却又说和玄九的对抗无关。 织梦是小白的随身之物，用来指代也不无道理。 素和一早就告诉姬寒他的想法，就像姬寒不曾看破幻境的真实面貌一样，他当时也没听出素和的言外之意。 “不行，我得去看看。” 姬寒还是不想见到小白受到波及。 等他过去，小白已然恢复人形，垂首悬于素和掌下，浑身煞气竟比刚才还浓郁。 “你怎么过来了？” 姬寒想要素和放了小白，却不想放过换取破妄的好机会，“就……给你撑撑场面？” “臭和尚，你对小白做了什么？”玄九一眼看见小白的变化，脸上闪过不加掩饰的慌乱。 “他身上没了佛宝，不用我做什么，他也活不成吧？”与玄九的惊慌相反，素和异常平静。 “我警告你，放了他。”玄九很快冷静下来。 “可以，破妄给我。”素和道。 “好。”玄九一口答应。 姬寒有些意外他竟然这么爽快，眼见玄九奉上破妄上前，正要替素和去接，倏然看见眼前闪过一道灵光，下一刻自己的脖子便落到了玄九手里。 “咳咳……”这是姬寒没想到的，但他没挣扎，不如将计就计看看素和怎么选。 玄九只瞥了姬寒一眼便看向素和，“你如何对我弟弟，我便如何还给你弟弟。” 姬寒还有点怕素和感情用事，但素和的回答很快响起—— “他不是我弟弟，你想做什么，随意。” 姬寒瞳孔大震，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放弃了，但转头一想素和极有可能是在说反话。 玄九也这么想，“以退为进？好演技。” 素和漆黑如墨的眼瞳平静无波，闲闲从姬寒脸上扫过，“他是不是我弟弟，我想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姬寒和玄九两人闻言，眼神皆是一震。 素和并未停下，“我弟弟唤作青孟，早已死在万年之前，他不过是因你而来的寄生者而已。” 说到最后，双目落在姬寒脸上，一字一顿，“我说得对吗？” 姬寒听见心里咯噔一响，被素和突如其来的戳穿打得措手不及。 虽然他不曾隐瞒自己不是青孟的事实，但素和不认就是他的不对了！ 明明之前还一副我不信我不听我不承认的亲哥眼，转头就换上我不是我没有和我无关的陌生面具，这谁受得了啊？ 不行！只有他能撂挑子不干，这哥哥姬寒还非认不可了！ 第73章 魔王の顿悟（上） ◎出了这口恶气！◎ 姬寒心里腾起一阵火气, 抬手掀开玄九，闪至素和身前质问，“你这和尚真是好不讲道理, 非要认我作弟弟的是你, 现在撇清关系的也是你。我就纳闷儿了, 是我脸上写着很好玩三个字, 才让你屡次三番戏弄我吗？” “不是，小白……” 玄九试图把话题拉回来，未料才开个头就被姬寒一拳打飞出去。 扶肆：“……” 还真是应了他那句“强得不正常”, 连玄九都能掐了。 素和扫了一眼飞走的玄九很快又转回来眨了眨眼，眼皮落得比寻常要重，似乎在打眼色。 但他的神色又很平静，姬寒正有些疑惑, 却见素和的眼睛又眨了眨。 这次姬寒可没看错, 素和绝对是在给他打眼色！ 果然刚才翻脸不认的话都是假的, 是为了让玄九放松警惕。 但姬寒又有疑问了, 既然不是来真的，怎么不见素和传音解释？ 但好歹气是消了不少。 玄九很快回来, 对姬寒很是不满，“许久不见，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熟悉的沙哑嗓音，不过这次姬寒远不如上次忌惮他，“许久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拉胯。” 人已经逮到了，大不了挣个鱼死网破, 谁还怕他啊？ 玄九显然不想和姬寒废话, 他看向素和神色冷肃, “是我技不如你，但你我素日无怨，与我交恶对你没有好处。别忘了，你如今是身在魔域，可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别说是为了佛宝。” 素和还没说话，姬寒先忍不住了，“你少在这儿放屁！别说得好像谁都跟你一样无耻，我哥是佛修，佛修用佛宝天经地义！你个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惯偷也配用佛宝？真是屎壳郎想摘月亮，也不看自己高不高攀得上？” 第152章 素和原本有话要说，听见姬寒这番话后稍显犹豫，沉默片刻后道：“他说得对，想要回你弟弟，破妄要给我。” “不止。”姬寒打断，“还有你从各个界域偷来的气运，剩下的都交给我，用了的都写下来用在什么地方！否则，你和小白都得死！” 玄九的视线落在昏迷中的小白身上，迟迟没有回答。 姬寒又道：“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反正二打一怎么你也是输，大不了咱多费点时间咯。” 良久，玄九牙关轻动，丢给姬寒一只铃铛，“破妄给你，你让他先放了小白，我再给你剩下的东西。” 姬寒拿到破妄第一时间送给素和看，素和确认后收下，他又凑到素和耳边道：“他弟弟是我朋友，能别弄死还是留他一条性命，我只要他手里的气运。但这男的老奸巨猾，我怕你刚把人交出去他就出尔反尔，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心甘情愿交出我要的东西？” 姬寒看了一眼小白，其实更简单的方法不是没有，但他不愿意这么做。 好在素和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他唤出织梦佛珠，在其上烙下几道法印后套至小白腕上，而后将人带佛珠送至玄九面前，“此佛宝织梦的神通已经封印，除了压制他体内的煞气，别无他用。” “嗯？”姬寒没想到素和就这么把人给送回去了，摸不准素和什么意思，只能催促玄九，“说话算话，不仅人还给你了，还解决了你的后患，气运呢？” 玄九很快接过小白，眼见小白身上的煞气被织梦压制面色才好转。 他看了一眼姬寒，转手掌心现出一只玉瓶，“这是剩下的，之前用的不多，我另外写给你。” 心心念念的气运就在眼前，拿到这一趟就算成功了大半，姬寒看见玉瓶心里自然高兴。 “还好我来得早，给我吧。”说着就要去拿。 然而就在姬寒触上玉瓶的前一刻，玄九忽然收回手，转而化出一阵灵光直奔姬寒面门！ 玄九果然出尔反尔！ 姬寒早有防备，一跃而起伶俐躲开。 玄九一招落空，更多狠招紧接着袭来。不止是对姬寒，素和也没有落下。 不过素和比姬寒要冷静得多，准确说他压根没有躲，接下玄九的攻击后手上诀法变幻，金印微闪。 “啪——” 姬寒听见什么东西破裂的异响，他正纳闷儿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声音，就见原本被玄九挡在身后的小白忽然双目泛红！ 仿佛失去压制一般，浓厚的煞气肆意在他周身流转，双手颤动，毫无预兆对玄九伸出了尖锐的指甲。 “小白！”玄九对小白毫无防备，他硬生生抗下小白突如其来的攻击，转过身满脸不可置信。 小白煞气缠身双目赤红，一招一招都下的死手，比刚才的状态还要凶狠。 “小白！你清醒一点！是我……我是哥哥！” 小白完全失去了理智，对玄九所言没有一点反应。 姬寒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轻飘飘落回素和身边问，“小白怎么突然像入魔了似的？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素和没有隐瞒，“我在织梦上布下的禁制是假的，但凡玄九有点异动，我都能直接毁了它。” 姬寒下意识看向打斗的方向，见小白手腕处原本挂着佛珠的地方竟然空空荡荡。 “织梦不在了……你的手段就是毁了它？那可是佛宝！” 素和负手，看起来不以为意，“留着也无用，毁了还能一箭双雕。看他们自相残杀不好吗？” “你！”姬寒没想到素和抱的是这样的打算，“玄九该死，他罪该万死，可小白却不是，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素和摇摇头，垂眸隐有笑意，“你只看见纷争，不曾看见人心。” “什么人心？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要跟我打哑迷！” 素和沉吟不语，看了姬寒许久，直到看得姬寒满身不自在，“你这是什么眼神？” 素和的眼瞳依然漆黑，然而比姬寒一开始见他少了晦涩。 那双眼睛清澈透亮，明明落在身上却好似能照入心底，让人心生平静。 刚才还让姬寒焦急不已的愤懑，不一会儿就偃旗息鼓。 头顶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姬寒回神，见素和从他头顶收回手，“你拍我做什么？” 素和收回视线正身，“无事。” “……你分明就在笑，你一直就没停过！”姬寒指着他上扬的嘴角控诉。 “哎？你看，他们过来了。”素和转移话题。 “你少来，你今天非得给我个解释！”姬寒可不信，还要继续纠缠，哪儿知道玄九当真回来。 小白被玄九困住，但从他不断挣脱的狰狞来看，显然休战只是暂时的。 “姬寒！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认输，气运在我手上，你知道你打不过我，只要我想，我现在就能毁了此界！” “然后呢？”素和按下想要上前的姬寒，“毁了此界，看着你弟弟和同族一起毁灭，你去其他地方逍遥，此后余生东躲西藏？的确自在。” “你……”玄九气结。 “我有一法，可彻底清除你弟弟身上的煞气，你若诚心，我可与你做一笔交易。” 姬寒竖起耳朵，“什么交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也与你有些关系。”素和道。 第153章 玄九警惕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和你做交易？” 素和平声音静气，“凭你不想你弟弟死。” 玄九仿佛被这话戳中痛点，一时有些怔愣。 素和忽然转向姬寒，“他为何大费周章去抢旁人的气运？” 姬寒有些意外，“这事儿我没告诉你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刻意隐瞒，我也不蠢，”素和耐着性子，“所以理由是什么？” 姬寒挠了挠头，“大概是……报仇？他们妖族不是差点在上次大战中团灭吗？” “不是，”素和看着玄九，毫不避讳，“是为了他弟弟。” “什么？你说小白？”姬寒诧异。 “胡言乱语！”玄九否认。 “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天生煞体意味着什么。” 素和明明是轻声慢语，姬寒却越听越紧张，“你回此界已有段时间了，气运在手，你若真想报仇早就动手，哪儿会在这个边境小城里浪费时间？” 玄九冷哼，“是快是慢随我高兴，你管得着？” 素和摇头，“早在进入妖域听见那声巨响我便看出，此处有一座幻城。此地原是一座佛家寺庙，以佛宝破妄钟为供奉，贫僧早年游历有幸历经此地，不巧知道一点。” 姬寒小声和扶肆吐槽，“这臭和尚真是可恶，一开始就一清二楚竟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喵。”我觉得他知道的应该不止一点。 “哼。” “够了，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我建议你听完，当然你若真想对你弟弟见死不救，我也不强求。”素和说完便闭了嘴。 玄九看了看姬寒，有些动摇，“你们又在玩什么把戏？” 姬寒连忙摆手，“我不知道和我没关系！我就看看戏。”为了撇清关系，还退开了两步。 素和继续道，“你没有立刻动手，是因为还有一件更紧急的事要做，你盯上了破妄。” 玄九眼神微凛，冷静下来，“你既然这么想说我就让你说个痛快，我为什么要找破妄？就因为它能克制织梦？” 素和摇头，“与其说你找的是破妄，不如说你找的是新的佛宝。” 姬寒举手，“提问，小白原本不是有织梦了吗？为什么要找新的？” “问得好。”素和先夸了他一句，“因为织梦已经不够用了。” 姬寒又问，“之前都够的为什么现在不够了？” “问得又很好。”素和：“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你说。” “一口水渠，只有进水没有出水，日子久了会发生什么？” “当然会堵啊！” “说的很好。” “够了！”玄九看着他俩一问一答暴怒，“当我不存在吗？在这儿说相声？” 素和终于正色，“你听见了？渠不疏则堵，人也是。原本你弟弟织梦在身与常人无异，但时间久了总有一天压不住。眼看大限将至，你作为兄长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你才盯上了其他佛宝。” 姬寒答上瘾了，“我知道了！就算没有破妄，他也会找其他佛宝加码！我说对了吗？” 素和赞许地点点头，姬寒受到夸奖，腰杆都直了不少。 “剩下的话我来说！” 姬寒接过主动权，“玄九，我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把气运还给我，他自有法子解决小白身上的煞气。” “你怎么知道我有法子？”素和问。 “我还不知道你？就算有十足把握的事也能藏着掖着，没把握的事儿能开这个话口？”姬寒斜眸。 素和嘴角微勾，不说对也不说不对。 姬寒撇过头和扶肆吐槽，“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一肚子坏水就自己听响儿。” 扶肆抠了抠下巴，“简而言之，就是闷骚？” 姬寒一愣，“哈哈！对对对！”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玄九沉吟片刻，果然开口。 什么法子姬寒就不知道了，他也看向素和。 岂料素和却来看他，“你天生灵体，普天之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容器。” 姬寒眼神微颤，“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要把我给献祭了？” 玄九闻言，眼神一亮。 素和：“不至于此，只是略施小术，让他身上的煞气转移到你身上？” “多少？” “那要看你们俩能活多久。” “……” 姬寒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这话就是有多少转多少的意思！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聪明的小脑瓜是怎么想出这种办法的？你到底是我哥还是他哥？” 玄九可不管姬寒同不同意，他忍不住迈了半步上前打断，看起来有些激动，“此法可行？” “咱们兄弟俩说话呢，没你事儿！”姬寒不耐。 “若此法当真可行，我答应。”玄九并不理会。 “你答应有什么用？我不答应！” 素和打断两人的争吵，“可行，我虽杀过人，却不曾破妄语戒，你给他想要的东西，我即刻施法。” “哥！”姬寒火冒三丈。 素和：“我不是你哥，你早晚会走。” 姬寒下意识想要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我……” 素和又道：“放心吧，青孟体质特殊，施法之后你至多会时有饥饿之感。待你走后，我自会带青孟回家，只要保证此后经年他身体不腐，你的朋友便不会有大碍。” 第154章 姬寒没想到素和说得如此坦然，明明他把青孟看得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为了青孟的一线生机，甚至不惜背上杀孽。 姬寒无法平静，“如果有一天青孟当真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素和目光灼灼，声线与眼神一样坚定，“我知道，你也知道。” 他的弟弟阿孟，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姬寒心里蓦然涌上一阵酸楚，忍不住道：“你其实可以把我当作……” 素和摸了摸他的头，“好了，这些话之后再说，你先把想要的东西从玄九那儿拿回来。” 素和口口声声不承认姬寒是他弟弟，所作所为却件件为他考虑。 姬寒不是个傻子，他能看出素和对他的真心，也正是这样，他才会觉得愧疚。 他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一开始就应该老老实实以青孟的身份活下去？姬寒觉得自己悟了，可现在承认也来不及了啊。 “好了，不要多想，去吧。” 素和打断姬寒的胡思乱想。 玄九早就将玉瓶拿出来，只等着姬寒来取，“已经用掉的我并不全记得，等结束之后，我需要回去一趟，着手下人查找。” 见姬寒拿过玉瓶并不说话，玄九还以为他不相信，继续道：“我发誓这次我没有骗你，你如果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不等玄九说完，姬寒便一拳挥在他脸上。 “嘶……”玄九吃痛。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姬寒沉声，指节泛白。 玄九轻笑，“你是神，我是犯，你打我还需要理由吗？” “是，你作恶多端自然有的是理由挨打。但我这一拳，是为楼远归打的，你偷谁也不应该偷到他头上。” 玄九闻言有些愕然，显然不知道楼远归是谁。 姬寒越发生气，拳头接二连三落下来，“别以为你装不知道我就会放过你！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偷了他的气运，他才会双耳失聪！老子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替他出了这口恶气！” “我不是……我没有……呃！我真不知道他是谁……”玄九不敢还手。 “还嘴硬！还嘴硬！我让你嘴硬！去死吧狗男人！”姬寒已然打红了眼，不管玄九说什么都一点不留情。 素和站在原地，看着姬寒和玄九扭打在一起，从东边打到西边，从天上打到地下。 既不掺和，也不出声阻止，只是远远看着，嘴角隐有笑意。 扶肆起初看得起劲，到后来只觉得无聊，连打了几个哈欠，慢悠悠踱至素和脚边盘睡下。 等他一觉醒来，终于听不见拳肉相击的声音。 不仅如此，原本满地狼藉的幻境也不再，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破败的庭院。 院子里碎石满地，青苔斑驳，一株巨大的桃花树从院内溢出院外，遮天蔽日。 仰目望去，粉雨纷飞，隐约可见天穹挂着一只圆日。 耳朵微动，还能听见前院传来叮咚水声，其间夹杂着两道熟悉的男声在说话，是姬寒和素和。 扶肆深深吸了口气，顺着桃花树遒劲的根枝找到一处阳光落入之地，伴着粉嫩的花香再次睡去。 第74章 魔王の顿悟（下） ◎我渡众生，谁又来渡我？◎ “还真被你说中了, 果然是一处破败之地。” 姬寒戳了戳眼前的木棍，原本摇摇欲坠的木窗便承受不住崩塌掉落，发出哐啷一串响声。 “当年那场战乱, 半数城池被毁, 佛寺道场也有不少未曾幸免。” 素和躬身站在水井旁边, 手里拽着刚刚抛下去的绳索。 两人现身处一破败的庭院, 四合方正，两合是破烂的屋舍，一合是断柱的走廊, 一合是倒塌的围墙。 围墙之上，茂盛的桃花枝叶探入院中，为庭院添了几分生机勃勃。 随手接住几片飘落下来的花瓣，姬寒忽然抬头, “这回总该是真的了？” 经历过之前两次幻境, 他已经有点不敢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切, 左右他也看不明白。 扶肆放下水桶, “总归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是真是假又有何要紧？” 他幻出一只瓢舀水尝了尝, 似叹道：“这水终于甘甜了。” “我尝尝！”姬寒拍了拍手，将瓢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未料刚入口就喷出来—— “噗！咳咳咳咳……好苦！” 姬寒皱着眉一连吐了好几口，蹲在角落抠嗓子眼，好半晌才缓过来。 转头见素和已经找了个干净石块坐下来，甚至拿出茶具开始自饮自酌，气不打一出来, “你个臭和尚怎么这么坏？这水明明是苦的为什么要骗我很甜？你不是不能妄语吗？又要破戒？” 素和闻了闻杯中茶水, “我没骗你, 这水不同人自有不同之味，你觉得苦，我觉得甜，这并不矛盾。” 姬寒撇嘴，“得了吧，休想再骗我。” “还记得第一回 喝这水是游历路过此地，寺里的师傅告诉我，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品出来的便是什么。” “照你这么说，我刚刚尝出来的苦其实并不是它苦，是我自己的心里苦？哪儿有那么矫情的事儿？” “你便当我骗你。”素和无所谓道。 姬寒想了想，随口问道：“那你当时品出什么味儿来？” 素和放下茶杯，望着头顶的桃花，“那时并未品出什么味。” 第155章 “嘁，我就说不可信。”姬寒顿了顿，起身道：“你说那是第一次，难道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素和点头，“之后又来过很多次，但不管何时来饮，都与你一般品的是苦味。” “怎么还会变？真有那么神奇吗？”姬寒挑眉，颇有几分不信。 “要不，你试试这茶？”素和回头。 “不用。”姬寒果断拒绝。 素和动了动嘴，还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阵打耳的咕噜声，是从姬寒肚子里传出来的。 “奇怪，我都不用吃饭的，怎么还觉得肚子饿？”姬寒纳闷儿。 素和愣了愣，想起什么，“身负转气之法确实会时感饥饿。” 他说着已经起身，左右巡视片刻，突然往角落一片碎石走过去。 “哎？你干嘛？” “你不是肚子饿吗？我记得此处有一灶台。” “要灶台干嘛？你还想做饭不成？” “早年未入修行之道时，我一直在寺里的后厨做事。” “哈哈哈！伙夫吗？” “嗯……什么都会一点。” “巧了吗不是？我也什么都会一点。” “哦？你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会吃一点儿！” “……” 素和在石块中翻翻捡捡，姬寒则扫了扫屁股下的石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不过一会儿，破败的庭院里就升起一柱青烟。 等到日落西山，青烟渐渐散去。 原本放茶的地方被素和收拾出一处石桌，桌面放着色泽鲜艳的三菜一汤，都潺潺冒着热气。 盘腿坐在对面的姬寒已经呆愣了好半天，他看着桌上的几碗菜，不可置信道：“你……你真会做饭？” 他刚刚本来在睡觉，结果硬生生被饭菜的香味勾醒，睁眼就看见素和已经收拾好的饭桌。 “许久不做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尝尝看。”素和递给他一双桃木筷子，“荒郊野外找不到米饭，多吃点菜。” 姬寒早就忍不住。 他深吸了口气，盯着菜碗神色颇为沉醉，“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他压根没有怀疑过这菜不好吃，一筷子入嘴，满口鲜香四溢，连天灵盖都险些冲开！ “唔……唔！这也太好吃了！这真是你做的？”问归问，嘴上却没停下。 素和只是看着他吃，并未动筷，“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还说好久没做，手生都能做得这么好吃那你原本得有多厉害？” 素和想了想，“也就是……每到我当值，寺里放饭之后都不用洗碗的程度罢了。” “唔唔！今天也可以不用洗了！我能自己舔干净！”姬寒抱起其中一碗，信誓旦旦保证。 不大的禅院，满是碗筷碰撞的声音。 待最后一只碗被姬寒哐当一声放下，沉默许久的素和忽然开口，“姬寒，多谢你。” “嗝儿——” 姬寒打了个嗝，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太好吃了……你刚说什么？” “我说多谢你。” “啊？”姬寒愣住，“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过这话？” 素和：“这样的场面我以前想过无数次，一开始是不敢去实现，后来便是没有机会实现。” 姬寒预感他要说什么。 素和：“虽然你不是阿孟，但这顿饭他终究是吃上了。多谢你，了结我一番夙愿。” 姬寒愕然，抠了抠后脑勺一时有些尴尬，“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我很喜欢。” 末了姬寒补充道：“如果青孟有机会吃上，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瞟了一眼素和，怕戳到他痛点似的。 好在素和一切正常，甚至又叫了一声，“姬寒。” “恩？”姬寒下意识正身，是倾听的姿势。 素和指了指他背后，“有人来接你了。” “谁？”姬寒回头，看向素和所指的桃花树顶，还真看见上面站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一头羊驼。 他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是闻声和草泥马。 “他们怎么会来这儿？”姬寒第一反应是疑惑。 “他们应该来很久了。”回答他的是素和，“你之前看见过的。” 这话让姬寒突然想起来，之前在花街的确见过疑似他们的影子，只不过被素和打断，他没细想。 现在看来，那果然是这两人了？ 姬寒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回身就见素和突然起身，不禁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素和眼神带笑，“我也要启程了。” “去哪儿？”姬寒追问。 “还债。”素和理了理衣袖，“造下多少杀孽，便要还多少功德。我种的因，自然我来还。” 姬寒没懂。“什么意思？” 素和：“你不知道？佛修以功德为修行。” “……” “就是渡人劫难，与人为善。” 姬寒蹙眉，试探道：“你是说，你要去渡众生？” 素和摇头，一字一顿，“我渡众生，谁又来渡我？” “我……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尽可以告诉我。” “己都渡不了，还渡什么人？你虽然不是佛修，却与我是同道。我能明白这个道理，你也必定可以。” 分明是再平静不过的声音，姬寒却听得心里一颤，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打通。 第156章 对啊，素和先是一个人，再是一个佛修，世人先是一个人，再是其他。 从接下纪神册进入第一个任务开始，姬寒就以为自己是个救世主，而他的哥哥们也确实如他所想的一样，将他视为挣脱的希望。 姬寒的确帮哥哥们摆脱了既定的命运，但并不意味着这全是他的功劳。 与其说是拯救，不如说是给了他们一根向上的绳索，要不要上来，什么时候上来，旁人都不能替他们做最后的决定。 姬寒沉默良久。 或许，他一直把自己想得太重要的了。抛去哥哥的身份，他们也是他们自己。 姬寒终于明白所谓醍醐灌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知道主神规则存在的意义了。” “嗯？”素和眼眸微睁。 “哈哈哈！我真的知道了！” 姬寒抚掌大笑，从石头上一蹦而起，忍不住扑向素和抱着他的脸啃了两口，如狂蜂扑蝶！ “谢谢你！谢谢你素和！我知道了！这修罗万界太大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有问题解决就好了！解决不了，再徐徐图之……以往是我太激进了，哈哈哈！” 姬寒只顾着自己高兴，全然没看见素和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疯癫，愣在原地许久没动。 良久姬寒笑够终于松开手，他闪至桃树之巅，站在闻声面前，嘴角的笑意尚未收敛，“哥，你来接我回去？” 这一声哥，已经叫得十分熟练。 “嚯？”一旁的草泥马闻言眯眼抬头，一脸揶揄去瞅闻声的反应。 闻声依然是一贯冷静，似乎对姬寒的转变一点不感到意外，嘴角也露出笑意，轻应道：“嗯，我来接你。”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再和他告个别。”姬寒说着就要下地，然而一转头却见原地哪儿还有素和半点踪迹？ “哎？他人呢？素和他人呢！”姬寒回头，“这么大一个人呢？刚才还在这儿的！” 闻声看了一眼破败的禅房，掩唇轻咳了一声，“大概有事走了吧。” “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都没跟他说再见。” “可是他已经跟你说过了。” 姬寒略一回想，似乎想要开口反驳，未料闻声忽然抬手在他头顶拍了拍，“还得去玄九那儿一趟，已经用掉的气运也要找回来，走吧，这次我和你一起。” 姬寒愣了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好！可是青孟的身体……” “哎呀你怎么还是这么多屁话？就放在这儿，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领！”草泥马忍不住插话，“大不了老子在这儿守着。” “你可闭嘴吧死羊妖！” “淦！老子赏脸亲自来接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嚯！” 两人向来一见面就吵，这次也不例外。 闻声并不插嘴，他略微抬手，原本尚在青孟体内的姬寒便离体而出。 甫一获得自由，姬寒便忍不住和草泥马大打出手，“受死吧！爷自由了！” 没了神魂，青孟的身体便如脱离枝干的枯叶瞬间倒塌。 闻声赶在他落地之前拖住，视线在院中轻扫，最后在一处干净的石桌停下。 不知道哪儿来了一阵清风，吹落一片粉雨，有一片落在石桌上沉睡少年的眼睑。 破败禅室断墙后忽然探出一颗光可鉴人的光头，是本应已经离开的素和，他原来一直没走，只是躲在墙后。 素和专注望着姬寒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因此并未留意到石桌上原本沉睡的少年，突然动了动手指。 第75章 番外 ◎空气中充满了智障的气息◎ 【一】 姬寒回到主神空间没多久, 就缠着闻声要了一个特权—— 他想回第一个任务世界，去看看失聪的楼远归。 闻声答应得很干脆，并且给了他一颗装满气运的气运石。 “什么？这是给我的？”姬寒磨磨蹭蹭半天不肯走, 可不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闻声正在桌前清点账目, 并没有抬头, “东拉西扯了这么久, 不就是想为他讨回这个？” “哈哈哈！哥哥明察秋毫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姬寒立刻接过来。 “少来，”闻声落了一笔，不为所动, “我是怕你趁我不在回头又过来偷骗，殿里的几个老同志可拦不住你有备而来。” “你这是对我有偏见！我早就不干这种事儿了！”姬寒不愤。 闻声不与他争辩，抬笔指了指殿外，“拿了赶紧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说几句话都不耐烦？我还就偏赖着不走了！” 姬寒正色, 还要继续说, 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是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 “算了算了还装模作样咳嗽个什么劲儿啊？那男人早知道咱们在外头。” 另一道急躁的女声打断, “喂姬小寒, 听见了就赶紧出来，投胎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你才投胎！我那是出差！”姬寒吼道。 “管你干嘛, 我和小扶桑还有事儿呢赶紧的！”对方回吼。 “给惯的……” “那哥我先走了，尽量早点回来！”临走之前姬寒不忘和闻声告别。 “晚点也没关系。”闻声看起来不以为意。 姬寒轻哼，“口是心非。” 闻声恍若未闻，不过姬寒也没等他回应，扭头跑出去和扶桑金满满两人汇合，“来了来了！平时叫你们三催四请，今天倒来的早……” 第157章 “你也不看看你平时找我干什么！天天学法语！我一玄灵界域的执行者学那玩意儿干啥？” “老金你啊, 还是要多读书, 一定要多读书。” “就你有文化, 有文化不见你能解一元二次方程？”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你丑。” “……”沉默片刻后，“姬！寒！” 扶桑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再晚要错过时间了……” 殿外的争吵声逐渐飘远。 原本伏案走笔的闻声忽有片刻停顿，抬眼望了望殿门，又很快收回视线。 【二】 姬寒又回到敦德。 跟上次不一样的是，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出现在会客厅里，餐厅方向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姬寒循声走过去，看见来来往往都是上菜的人，说话的是唯一一个站着不干活的，背影很眼熟。 但那一头白发又让姬寒不确定，“托马？” “嗯？”指挥声戛然而止，那老头转身，果然是托马。 托马一脸震惊，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我的上帝！看看这是谁？是谁回来了？” 托马一边说一边快步走过来，不顾姬寒的反抗，就要来捧他的脸。 姬寒见识过marina的热情，早有防备，一闪身跳开了，直接省去寒暄的过程，“托马，我想去见见我哥，他在哪儿？” 他可不是来看这个老头子的。 托马瞪眼佯装生气，“你走了两年，一点消息都没有，patrick早把你忘了。” “少骗我，快带我去见他！”姬寒拉着托马就要走，“这两年他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托马正要说话，余光留意到落在阳台矮几上的助听器，下意识惊呼。 “你说什么？哪个臭小子忘了带东西？带什么东西？” 姬寒忽然出声吓了托马一跳，“你！你能听懂？” 姬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又不聋。算了，我自己去找了，反正不外乎那几个地方……” 语言障碍解除，姬寒出门随手抓了一个人打听，得知楼远归和marina都在摘无花果。 头顶的太阳远比上次来的时候浓烈，姬寒开了一辆叉车，以优美的蛇形走位开往无花果园。 开进园子，姬寒远远看见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拿着本子在和一个拖拉机上的男人说话。 他一眼认出来那是marina，正要打招呼，旁边林子里忽然钻出来一个卷发男人。 男人手上拿着剪刀，正在摘手套，低垂着头似乎对逼近的叉车毫无所觉。 姬寒没想到车前会突然冒出个活人，当即一脚刹车踩下去果断闪开。 人是没撞上，但他自己飞出去了。 再次醒来，是在柔软的被窝里，还没睁眼，姬寒就听见阵阵悦耳的鸟叫。 还有……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醒了？” 姬寒睁眼，果然是阔别已久的楼远归。 明明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姬寒却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伸了一个懒腰，哈欠连天，“哥，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楼远归的视线紧紧抓着姬寒的唇形，待姬寒说完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不久，才两个小时。肚子饿不饿？” “嗯……好像不怎么饿，”姬寒摸了摸肚子，“比起吃饭，我更想吃刚才园里的无花果！” “可不只有无花果，”marina推门而进，“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夏天好吃的东西比冬天多多了，你早该来的。” “marina！” marina抱胸，“没受伤就赶紧下来，我正愁地里的活太多没人干，可巧你就回来了。” “……”姬寒沉默片刻，“你变了marina，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想吃就得付出劳动。” marina轻笑了一声，“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叉车给你没收了，十分钟收拾，下楼找托马开辆拖拉机过来果园。” 说到一半她就转头，看样子是真的很忙。 姬寒果断下地，掀开的被角正好搭在楼远归腕上。 楼远归起身的片刻，姬寒留意到他手腕上的两个东西，有些意外，“哎？这个表还没坏吗？还有这个羁绊石……不是，红石头，你把它做成吊坠了？” 楼远归抬手随意看了一眼，“啊，对，一直没坏就一直戴着。既然饿了就先去吃饭。” “可是marina……” “她开玩笑的，不用理她。” 姬寒稀里糊涂被楼远归拉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楼远归说了不少这两年顿德发生的趣事，但对姬寒过去两年的经历只字不提。 起初姬寒还有耐心听，到后来见他依然没有坦白自己耳朵的意思，便中途撂下刀叉。 “怎么了？”楼远归很快留意到他的情绪，立刻止言。 姬寒很想直接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不就是听不见了吗？这有什么好瞒着他的？ 但对上楼远归关切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管他什么原因呢，自己这不回来了吗？楼远归不是想装吗？那就让他继续装好了。 半个月之后的某天早上。 楼远归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品着咖啡看日出，鼻尖浓郁的香气让他有些沉醉。 他轻轻闭目，往常这样做的时候，既听不见也看不见，放佛与世界隔绝。 第158章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隐约听见吧台咖啡翻滚的声音，咕嘟咕嘟。 还隐约听见餐厅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有人在布置。 甚至隐约听见身后渐渐靠近的脚步，还有突如其来的一声—— “哥！！！” “咚——” 手上的咖啡杯盘猛然撞到一起，发出刺耳的磕碰，浓黑的液体也因此泼洒出来，弄脏脚下纯白色的长绒地毯。 这种失礼的事本不应该在楼远归身上发生，但此刻他却完全顾不上什么失不失礼。 他猛然回头，眼瞳里布满惊讶。 姬寒装作一脸茫然，“怎么了哥，我吓到你了？” 楼远归只是盯着他看，雕塑一样一言不发。 姬寒正怀疑楼远归是不是耳朵好了嘴巴又聋了，楼远归忽然咽了咽，艰涩开口，“姬寒，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了？” “对啊，我问你干嘛呢，在这儿站半天……” “再叫我一声。” “啊？” “我说，再叫我一声。” “嘶……”楼远归无限接近痴呆的表现看得姬寒有些牙疼，他瞬间吸了口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良久，姬寒决定结束这场对视。 他眼神陡然瓢向窗外，伸手遥遥指向天际，大呼道：“看！飞碟！” 楼远归下意识跟着转头。 晴空艳日，一只飞鸟衔环掠过一处高大的落地窗前。阳光透过干净透彻的玻璃，窗后站着两个男人。 两人的视线，跟着飞鸟如影随形。 空气里弥漫着智障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