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掌印》 第1章 [穿越重生] 《嫁掌印》作者:笙落落【完结+番外】 简介: 打工人姜恬熬夜看了一本小说。 书里有一位大反派谢归渊,居掌印高位,阴晴不定,手段残暴,权倾朝野。 男女主联手与他斗了大半本书,要不是有主角光环,早就死在他手上了。 最后还是他自己练功出了岔子,才被男主一剑斩杀。 一觉醒来,姜恬穿进了书里,成了晋朝不受宠的十七公主。 她绞尽脑汁,才把自己和那个出场不过几章就领便当的炮灰对上号—— 民生凋敝,宦官当道,昏庸的皇帝为了嘉奖谢归渊,心血来潮之下,竟把原主赐给他当对食! 原主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一个太监,作死找他麻烦,更当众羞辱于他,被谢归渊的爪牙以残忍的手段杀害。 赐婚当晚,红烛摇曳。 姜恬对上谢归渊阴戾的凤眸,打了个寒颤,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来: “要不然……咱们先交个朋友?” * 颓废了没几天,姜恬就振作起来了。 她要拿出自己007的小强精神,像对待老板一样对待掌印大人,解他之苦,思他之忧,努力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等男主一剑斩了他,自己就可以拿着他的巨额遗产跑路,下半辈子吃香喝辣,逍遥快活~嘿嘿~ 只是……为何男主败了,女主降了,死太监他越活越精神了? * 谢归渊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公主想要逃离他。 他是卑贱的阉人,没有资格做她的裙下臣。 但是那又怎么样? 哪怕翻身碎骨,他也要将她困在这金玉牢笼,永世纠缠。 *偏执真太监x人间清醒小公主 第1章 “噼里啪啦!” 上好的汝瓷被一只洁白玉手重重推下梨花白桌面,瞬间碎了一地。 穿着红色衣裙,头戴凤钗的娇妍女子满脸怒容,撑着桌面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语气里充满了屈辱,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父皇怎么想的,竟然让本公主给谢归渊当对食,他一个死阉人也配?想到他本公主都恶心!” 松开桌子,她在地上焦急地走来走去。 房门已经落了锁,根本出不去。就算没锁,她也不敢违抗皇命。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她一个金枝玉叶,委身于死太监吗? 想想那画面,她就要窒息了。 “等他一会儿来了,看本公主不好好羞辱他一番!想碰本公主,痴心妄想!” 她低声嘟囔着,没注意到洒了茶水的地面湿滑,脚下一个没站稳,“砰”地一声摔倒,脑袋砸在了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剧痛席卷全身,她失去了知觉。 待她重新睁开眼,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人! 姜恬尚未看清楚面前的景象,就疼得“嘶”了一声。 她捂着后脑勺,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满心的疑惑。 这什么地方?她做梦了? 门外,一道恭敬阴柔的声音传来:“掌印大人到!” 同时,姜恬的大脑中涌入了一大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头昏脑涨地接收完毕,连脑袋上的伤都顾不上了,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她竟然穿进了昨天晚上熬夜看的那本小说里!成了个出场几章就领便当的炮灰! 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国号为晋,原主乃是皇室里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被昏庸的皇帝心血来潮赐给了掌印大太监当对食。 是的!就是这么荒谬,堂堂一个公主,给太监当对食! 掌印谢归渊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权势滔天,说是一人之下,实则皇上的权利已经被他架空了。 在书中,原主空有脸蛋没有脑子,被人撺掇几句,屈辱得不行,赐婚当夜便自以为是地给了谢归渊一个“下马威”,后来更是当众辱骂他。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公主,谢归渊根本无需自己动手,他手底下的人直接就把她给料理了! 具体的过程作者没有描写,但着重写了她的死状,惨得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姜恬是个想象力很强的人,回忆剧情的时候,脑海里划过的画面吓得她狠狠一哆嗦。 她怕疼更怕死,可不想刚穿书就像原主一样领盒饭!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一枚锤子,敲在她的心上,迫使她转移回了注意。 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不染尘埃的黑色靴子。随着走路,泛金的衣衫下摆微微晃动。 独属于掌印的大红色官服之上,绣着精美的刺绣,剪裁贴身。 视线顺着一双逆天的长腿向上,划过精壮的窄腰,匀称挺拔的胸膛,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姜恬被重重惊艳了。 身体的缘故,他没有胡须,五官偏阴柔,但是并不显女气。 房间红彤彤的烛光打在他冷白的肌肤之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光,让他本就极为美貌的五官,更加勾心夺魄。 她上辈子也见过一些号称“神颜”的男明星,和他比起来,只有被秒杀的份儿。 不似其他宦官,他的身量极高,目测要超过一八五。 此刻他站在她两步外,轻描淡写地垂眼看来,薄薄的眼皮下,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 第2章 在他不远处,还立着几个太监和宫女,各个都垂着脑袋,面对这一地的狼藉,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明明他没什么表情,可她就是觉得压迫感太强,一颗心砰砰加速,快撞出胸膛来。 只和他对视了一秒,姜恬就将目光移开了。 怎么办?“新婚”当夜摔东西,还扬言要给他好看,他早在心里想好自己的一百种死法了吧? 正无措,一只修长冷白,指甲修剪干净的手,伸了过来。 姜恬还以为他要打自己,下意识往后一挪。 做完这些,她才后知后觉不对。 谢归渊怎么好像是要扶她? 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抬眼看他。 阴柔秀丽,面庞姣好的年轻男人薄唇竟然勾了一抹笑,眼角微微弯着,颇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意思。 ……她却感觉更渗人了!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明明在这宫墙红瓦之中,他的话比皇上的更有效力,可是此刻,他却摆出了一副“谦恭”的姿态。 “是咱家来迟了,怠慢了公主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他的声音如玉石落盘,清冷磁性,动听极了。 可他越是这样,越让姜恬寒毛直立。 自己是跳着看的书,不知道他这位“大反派”黑化的原因是什么,只知道他对自己敌人有多残忍。 男女主联手和他斗了大半本书都没斗过他,还是他自己练功走火入魔才下的线。 他是个喜怒让人琢磨不定的人,上一秒笑眯眯,下一秒就能斩下屠刀。 现在他对自己一笑,姜恬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谢归渊望着她,保持伸手的姿势不变:“地上凉,咱家扶殿下起来。” 姜恬哪敢让他扶啊!别扶着扶着,他改来拧断自己的脖子! 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她摇着头说:“不劳烦掌印大人了。” 说完,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 坐了那么久,她的腿都软了,努力维持平衡才没栽倒。 地上都是茶水,她的衣裙也湿了,贴着肌肤很不舒服,她却完全不敢动。 谢归渊肯定看出了她的不适,但是丝毫没有提及,黑沉沉的目光只是在她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他抬抬手指,房间内的其他下人如同大赦,垂着脑袋,悄无声息地迅速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两人关上了门。 姜恬张了张口,只敢在心中呜咽:别留我一个人和他在这里啊!更恐怖了! 谢归渊施施然走到一旁的椅子边,一撩暗红衣袍坐下,姿态风流尽显。 他狭长的凤眼看过来,嘴上说着:“茶盏碎了一地,公主殿下怎么如此不小心?” 和恭谨的语气相反,他的神色淡淡,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姜恬的脊背一紧,听出了这话中的陷阱。 她要是说“这是我因为不满要和你当对食故意摔的”,就离死期不远了。 今日说好听点是“赐婚”,实则皇上一时兴起,三媒六聘、拜堂成亲,通通都是没有的。她只被换了一身红裙,戴上根簪子,就被塞到了谢归渊在皇宫中的住处。 他手底下的人倒是识趣,搜罗来了新的红色锦被,床幔也换了红的,又在桌上燃了红烛。 红色幽光之下,穿着暗红色官服的阴柔男子,肤白唇淡,黑森森的眼睛压迫力十足。 姜恬注视着他,感觉头顶悬着一柄随时都能落下来的铡刀,紧张得舔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的脑筋转起来。 片刻后,她勾起嘴角回话。 “我口渴,想倒点水喝,结果手一滑,就把杯子摔了。” 谢归渊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哦?” 姜恬的心直打鼓,硬着头皮顺着刚刚的话往下说。 “是的,”她姿态恳切,“毁了掌印大人的心爱之物,实在抱歉,我会赔偿的。” 谢归渊看着她,笑意更浓了。 “公主殿下客气了,这些茶盏并非什么值钱的东西,殿下摔就摔了吧,下次当心些就好。” 姜恬这明显是扯谎的话,他肯定不会信,但他既然说了不追究,便不会再因为这事找她的麻烦,她松了一口气。 “还有……”谢归渊身体微微前倾,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再次袭来,让她恨不得立刻马上从这里逃出去。 偏偏她不能动,还得乖乖赔着笑脸:“怎么了,掌印大人?” 谢归渊笑道:“公主真是折煞咱家了,叫咱家谢归渊就好。” 姜恬:…… 她是疯了直呼大反派的名字!不过她一个公主,称他为“大人”的确有些不合规矩。 想了想,姜恬笑道:“那我便称你为掌印吧。” 谢归渊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姜恬猜不透他的想法,一时也不敢吭声。 “站了这么久,殿下累了吧。”谢归渊作势要起身,为姜恬搬椅子。 她浑身上下的报警雷达都响了,动作快过了思考,主动坐到了他对面,手无措地捏着湿掉的衣裙。 “是有点,多谢掌印关心。” “不用这般客气,”谢归渊不咸不淡地补充,“毕竟如今你我已经是一体。” 姜恬顿了下,如坐针毡。 谢归渊望着她,似为她惋惜一般道:“皇命不可违,委屈殿下了。” 第3章 姜恬把自己的衣裙捏得更紧了。她在职场混久了,听得出他这是在试探。 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她怕是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而且他这样的人最是多疑,万万不能被他发现这具身体已经换了灵魂! 深呼吸一口气,姜恬鼓起勇气,看向他,郑重地说:“不委屈。” 谢归渊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静待她的下文。 “我早就倾心于掌印,能嫁给掌印,也算是得偿所愿。” 谢归渊缓缓睁大眼睛,那张带笑的面具,终于凝滞了。 开新书啦,v前随榜,中午12点不更当天就是无更,请宝贝们多多支持哦~ —————————— 第2章 不愧是权柄在握的大宦臣,谢归渊只愣神了很短暂的时间,便恢复了深不可测的面色。 他回来后,一直在笑,可此刻的笑,才带了点真心实意。 “咱家没听错?” 姜恬重重点头:“我说的都是我肺腑之言。”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对着干,情急之下,她也只能想到这个借口。 此刻她都已经做好被谢归渊追问的准备,在心里列举了他一二三四五条优点,证明她是真的“倾心”他。 没想到,谢归渊竟然完全没问,而是点点头,道:“时辰不早,咱家伺候公主沐浴。” 姜恬被他这番话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他说什么?沐浴?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行,绝对不行! “……不用,”姜恬摆了摆手,巡着原主的记忆往下说,“我习惯了我的宫女。” 她担心谢归渊坚持,紧张地看着他。 好在他道:“既然如此,那咱家让人为殿下备水。” 姜恬悬着的心往下落了落:“好,劳烦掌印了。” 与其他下人不同,谢归渊的住处乃是圣上赐给他的一座宫殿,占地辽阔,地理位置也好,比原主之前住的宫殿奢华上数倍。 谢归渊的寝殿不准外人靠近,所以姜恬被送来的是偏殿。 她说完,谢归渊便起身离开。 不多时,有人送了热水和饭食过来,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也不同姜恬交流,放下东西就退下了。 姜恬早就饥肠辘辘,快速吃了顿饱饭,又沐浴过,换上干净的寝衣。 待她热气腾腾得从浴室出来,满地狼藉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收拾干净,桌上摆了一套新的茶盏。 她拿了一条棉质帕子,坐在床边一边绞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皱着小脸犯愁。 谢归渊听了自己的“表白”,反应那么平淡,让她这一颗心不上不下的。 他到底是准备怎么料理自己啊? 想得太出神,她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见过公主殿下。”清冽磁性的声音冷不丁自头顶响起,给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都掉了,三千青丝散落在身后。 谢归渊也洗漱过,换了身白色的中衣,冷白清瘦,看着像是个矜贵公子。 违和的是他那双漆黑似海的眼睛,所有的波涛,都在浪涌之下。 他微微垂着眼,注视着姜恬。 今年十六岁的她,如一支含苞待放的玉兰,身形纤细姣好。 她继承了母亲的眉毛,巴掌大的笑脸,远山黛一样的细眉,黑色的瞳孔水波盈盈。 头发散开后,那股羔羊一般的气质更加明显,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实则慌乱都写在了脸上。 倾心于他?呵,亏她说得出来。 “掌印怎么来了?”她终于回神,有点抗拒地问。 谢归渊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反问道:“咱家不该来吗?” 姜恬:“……” 该,太该了,今夜还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她可没因为他是个阉人就小瞧他,据她的了解,阉人的手段反而更多。 若他再有点什么不好的倾向……姜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唇瓣都白了。 谢归渊看着她一脸的抗拒,勾了勾唇角,冲她伸出手。 “给咱家吧。” 姜恬回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掉在床上的帕子,后知后觉将帕子捡起给他。 他这是要帮自己擦头发? “不劳烦”三个字尚未说出口,谢归渊捏着帕子道:“殿下请侧身。” 姜恬张了张口,还是没敢忤逆他的意思,轻轻拧过了身子,背对着他。 她坐,他站,高挺的身形挡住烛光,投下一片阴影。 已是深夜,红烛燃过半,殿内殿外俱是幽静。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因此他帮她擦头发出触感,更加明晰。 第一次见他手指的时候,她便觉得这样修长的手,必定很凉。 果不其然,哪怕隔着布巾,她敏感的头皮也能感觉到他指尖过低的温度。 他的力度适中,动作不徐不缓,姜恬却满脑袋都是他在原著中怎么杀人的场景,因此不仅不觉得舒适,反而像一条冰冷的蛇,游走在头皮之上。 半晌,身后的男人悠悠开了口。 “殿下似乎在紧张。” 姜恬的脊背猝然一僵,心跳直接飚到了一百八,没说话。 “您害怕咱家?”他又问。 “……也不是怕,”姜恬每一个细胞都在煎熬,“以前没同掌印这么近过,一时有些调整不过来。” 第4章 “是么。”又是那副捉摸不透的戏谑语气。 许久之后,谢归渊终于收回手,说道:“好了。” 姜恬坐得身躯都僵硬了,慢慢挪正,仰头看着他,嗓子有些发紧。 “时辰不早,就寝吧,咱家去熄灯。”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等等!”姜恬急得直接站了起来。 谢归渊转身,神色毫不意外,轻启薄唇:“殿下还有何指示?” 姜恬支吾了几秒,不自然地问:“掌印今夜要在这里就寝?” 谢归渊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尾弯了弯:“殿下似乎不想咱家在这里。” 姜恬确实不想,可是她又不敢说。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归渊去熄了灯,只留桌上的那根几乎要燃尽的红烛。 入了秋,夜凉如水。 姜恬不声不吭地上了塌,挪到了最最里面,紧贴着墙。 谢归渊坐在床边脱掉鞋子,整齐地摆在一旁,又伸出胳膊,将床幔放下。 本来就幽暗的空间,这下更是朦胧得只能看到他的身影轮廓,劲瘦但蕴含力量。 隔绝出来空间后,两人的气息被放大数倍。 如此紧张的时候,她竟然还能闻到他身上冷冽似雪松一样的味道,和她想象中的阉人完全不同。 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是他掀开被子,躺在了外侧。 姜恬直挺挺地看着床顶,后背却跟长了针一样,怎么都不舒服。 对“洞房花烛”的恐惧,让她每次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刮过嗓子,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终于,他动了。 一片朦胧里,他朝她伸出了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头,又顺着她的领口,一点点向下。 姜恬在心中默念:忍一忍,忍一忍,命要紧…… 手却在他马上要挑开衣襟的时候,猝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好冰,她的身体跟着心房,都抖了一下。 “殿下?”谢归渊略带疑惑地问。 姜恬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又好像是攥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幽暗狭窄的空间里,她能感受到他投过来的目光。 她微微偏头,可以看到他眼中的凉意。也是这个目光,让她无比确定,他肯定没有相信自己之前的话! 现在她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会横尸当场了! 在心里叫苦不迭,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咽了咽口水,轻轻托着他的手放在了一旁。 随后她坐起来,向下看着他,这样她会稍微有底气一点。 “掌印大人,我有一事想同你商量。”她挤出一个示好的笑意。 明明已经放开了他,寒凉却还是落在了她的指尖,一路穿过肌肤,顺着血液往心上蔓延。 谢归渊武功高强,五感亦比常人出色。因此哪怕环境昏暗,他还是将她毫无血色的唇看得清清楚楚。 他并未起身,颀长的身子舒展着,一副不做防备的模样。 但只要姜恬有异动,他马上就能捏断她的喉咙。 听了她的话,他浅浅勾唇:“殿下怎么又这样称呼咱家。” 不等姜恬回话,又道:“想商量什么?” 姜恬的心直突突,小小地喘了一下,殷切地看着他说:“就是……我是倾心于掌印没错,但父皇忽然的赐婚,让我措手不及……我之前与掌印并不熟识,对掌印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现在咱们成了……” 她本想说“夫妻”,想想不对,顿了顿道,“对食,我还没调整过来……” 谢归渊漆黑如渊薮的眸子始终注视着她,静静听她说完,才浅笑道:“殿下是觉得太快了?” 姜恬跪坐在床上,是个很乖巧的姿势,点头如捣蒜。 “那殿下想如何?”他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姜恬见到有转机,眼睛微微一亮,身子都往前倾了两寸。 “咱们先从朋友做起怎么样?给彼此一点互相了解的时间。” 谢归渊倏而笑出声来,姜恬看不透他,只是心中浮现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清瘦匀称的手掌撑在床上,坐起了身子。 狭窄的空间顿时被他占去,无形的压迫感蔓延开来,与他对视,她的头皮跟被针扎一样。 紧接着,他抬起了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砰”地将她抵在了角落! 姜恬脑海中的弦骤然绷紧,口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这是要杀自己吗? 她被迫抬起头,晃动的瞳孔里,是他阴柔漂亮,却森冷渗人的脸。 “殿下这个提议也算合情合理,可是怎么办,”他的头低下来,唇瓣几乎是擦着她的耳畔在说,“咱家没有殿下那么好的耐心。” 他明明说着最轻柔的话,手上的力道却在一点点收紧,分明是要掐死她! 第3章 “不当朋友不当朋友!就当对食!” 求生的本能让姜恬什么都顾不上了,闭着眼睛喊出来。 她害怕得鼻子泛酸,声线颤抖得厉害。 谢归渊的手没松开,但也没有继续施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娇小的女子蜷缩着身体,瓷白的脸上未施粉黛,眼眶泛着粉色,楚楚可怜。 怕哭出声,她死死咬着牙关,呼吸的节拍彻底乱掉。 她没发现,她的手紧紧抓着的不是被子,而是他的中衣下摆。 第5章 片刻后,谢归渊松开手,身子往后撤了撤。 一动之下,姜恬终于发现她正抓着他,赶忙慌乱地松开了手。 她犹如一条溺水的鱼,定定地盯着他,眼中满是防备。 谢归渊缓缓一笑:“是咱家的不是,让殿下受惊了。” 姜恬对他的阴晴不定无言以对。刚刚还要杀她,现在就这么云淡风轻。 她紧抿着唇,没有贸然接话。 “咱家只是疑惑,殿下这么怕咱家,怎么还口口声声心悦咱家呢?”他的目光扎了过来,如有实质一般,一寸寸划过她的眉眼,“莫不是在骗咱家?” 开弓没有回头箭,姜恬咬死了不承认。 “我没骗你。” 谢归渊挑挑眉,靠在了床尾,似笑非笑地说:“殿下要如何证明?” 姜恬本来就悬着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想让大反派相信也太难了吧! 不管怎么样,光靠嘴上说是不行的,她绞尽脑汁思索起来。 谢归渊有句话说的不假,他的耐心有限,如今已经在告罄边缘。 这宫中早在他的掌控之下,十七公主对他是什么态度,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今日进门前,他本以为会遭到一顿奚落谩骂,没想到她换了副面孔,倒是比之前顺眼有趣不少。 可惜,到此为止了。他不觉得她能真的拿出什么让他信服的理由来。 薄唇轻启,他正要唤人来将她带下去,姜恬忽然动了。 她直直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手撑在床上,身体向前。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的头一歪,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记。 温热的唇如羽毛般柔软,带着她独有的馨香,哪怕是她退开,那香气也没有消散。 一并留下的,还有让他格外陌生的触感。 没有感觉到杀意,他身体便没有出于本能而防备,眼睛微微睁大,想说的话也全被堵在了喉咙。 “咳,”姜恬退到最远,清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视着他说,“这样可以吗?” 谢归渊合上唇,黑色的瞳孔深邃得像是两道漩涡。 姜恬努力证明着自己:“情难自禁,我没有骗你。” 谢归渊看着她,久久不言。 姜恬也努力和他对视着,心中直打鼓。 要是他还不相信,自己总不能真的和他“洞房”吧? 苍天啊,她到底是穿了个什么噩梦开局啊! 好在就在她要绷不住的时候,谢归渊一掀床幔,起了身。 站在地上,他转头淡淡道:“时辰不早,殿下歇息吧。” 这是准备放过她? 姜恬完全不敢问他要去做什么,更不可能挽留他,无声目送他离开。 吓都要被吓死了,他走后,她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没有人过来,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搬了两把椅子把门给挡住了。 之后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天快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 这一觉并不踏实,醒时腰酸背痛。 “叩叩叩”,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一个女子担忧地问:“公主殿下,您起身了吗?” “春兰?” “是奴婢!掌印大人今早传了信去芙蕖宫,命奴婢来伺候您!” 姜恬一听,从床上起身,走过去把椅子挪开,拉开门。 春兰乃是原主的贴身宫女,今年十八岁,五官清秀,对原主忠心耿耿。 一进门,春兰就红了眼睛,压低了声音说:“殿下,您受委屈了。” 姜恬忙往门外看了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说这样的话。” 被谢归渊知道,她的死期就要到了。 春兰也明白她的意思,红着眼睛闭上了嘴,心里依旧在为公主鸣不平。 当今圣上子嗣很多,姜恬不受宠,但也还是金枝玉叶啊!怎么能给一个太监当对食呢! 环顾四周,春兰问:“殿下,掌印大人昨天晚上……?” “他没在这边住。” 春兰拍拍心口:“那就好。昨天您被带走的时候,奴婢真是担心死了。” 知晓主子对谢归渊是个什么态度,春兰劝道:“您也别急,等过段时间圣上心情好了,您去求求,说不定他就能收回成命了。您这又不算是正经赐婚,也没有委身于……往后还是能嫁人的。” 姜恬扯了扯嘴角,没搭这话。 她小命都快保不住了,哪有心思想以后啊。 “掌印让你过来是什么意思?”姜恬问。 春兰摇摇头:“奴婢也不确定。殿下,您还没洗漱用膳吧?奴婢来伺候您。” “不用,我自己来,你帮我打点水来就好。” 春兰虽疑惑,但还是恭敬道:“奴婢遵命。” 等洗漱过,姜恬让春兰帮自己梳了个头。太长了,她根本就梳不好。 谢归渊的住处没有铜镜,姜恬面对着窗户,问春兰:“我可以回芙蕖宫吗?” 春兰的手顿了顿,为难道:“应是不行的……” “一直都不能回去了?” 救命啊,宫女和太监当对食,不想住一块都能不住呢,她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就不行了? 谢归渊在宫外还有宅子,若是他出宫,自己莫不是还得跟着? 春兰马上解释:“不是,只是两天后才是回门的日子呢。” 第6章 姜恬略一思索,明白了。在谢归渊眼皮子底下,她还是得安分些。 “我母妃如何了?”她又问起原主的娘亲。 “娘娘也一样担心您。” “一会儿派人给母妃捎个口信,报个平安。” “奴婢遵命。” 不多时,早膳被送了过来,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比原主在芙蕖宫吃得都好。 可惜姜恬忧愁她晦暗不明的前路,完全没有心思品尝美食,草草几口就撂下了筷子。 春兰提议她出门走走,也被她拒绝了。 颓废地躺回床上,姜恬迫使自己闭上眼睛。 真希望一觉睡醒,她就能重新回到现代去。 那里有她的家人,朋友,事业……最重要的是,不用面对阴晴不定的大反派。 可惜,她躺了两天,这个愿望都没能完成。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谢归渊很忙,一直都没回这清平宫来。 “殿下,按照规矩,今日咱们要回一趟芙蕖宫了。”一早,春兰就来通报。 姜恬宅了两日,总算是露出点笑模样来。 “好,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嗯嗯。” “那咱们走……” 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掌印大人到!” 姜恬的后背猛地一紧,笑意僵在脸上。 门被推开,穿着一身暗红色内侍服的谢归渊走了进来。 天光大亮,谢归渊的五官更加明晰。狭长的凤眼,高挺的鼻梁,颜色浅淡的薄唇……每一处都极为完美,让人感慨造物主的偏心。 随着他的靠近,姜恬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浓密漆黑,微微上翘,像两片鸦羽。 “谢归渊见过公主殿下。”他姿态从容,冲着姜恬拱手行礼。 看似无害,却没人真的敢对他不敬。 春兰惊恐地连头都不敢抬,颤着声音道:“拜见掌印大人。” 姜恬表面上微笑着说:“掌印不必多礼。”心里暗暗叫苦,他怎么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啊。 谢归渊站直身体,浅笑道:“今日是殿下回门的日子,咱家准备了些回门礼。” 姜恬微微惊讶:“让掌印费心了。” “殿下客气。”谢归渊凝视着她,问道,“可否需要咱家随殿下一道回去?” 姜恬那句“不用”差点脱口而出,猛地反应过来,谢归渊怕不是又在试探她! 和他成为对食,别说是宫里,她在宫外肯定也沦为了笑柄。 带他一块回芙蕖宫,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可她若拒绝谢归渊,就代表“厌恶”他,想和他划清界限!那样就和她之前说的话相悖了! 好险好险,差点忘了他这幅阴柔绝美的皮囊下,是阴森狠厉的灵魂了。 用极短的时间想通,姜恬一副“惊喜”的样子,问:“真的可以吗?别耽搁了掌印的正事。” “圣上之下,殿下最重要。”他平静地陈述。 放在以前,有这样一个大帅哥对她说这种话,她肯定小鹿乱撞。 现在……哈哈,你还是别觉得我重要比较好。 姜恬继续演下去:“那太好了,掌印随我回去吧。” 谢归渊轻颔首,转身吩咐道:“即刻摆驾芙蕖宫。” “遵命!”宫女太监们呼啦啦跪了一地,比面对姜恬的时候恭敬了不知多少倍。 * 芙蕖宫外,姜恬的娘亲池美人被贴身姑姑明月扶着,翘首往远处看,一脸的担忧。 “姐姐这么紧张,好像掌印委屈了你女儿似的。”伴着刻薄的嘲讽,同住一宫的韩常在摇曳着步子走了过来。 池美人转头,因为忌惮谢归渊,惊慌地说:“妹妹慎言!” 韩常在讥笑道:“我又没说错,现在宫里上下谁不知道你女儿被圣上赐给掌印,竟然还守了三天空房啊。” 池美人的脸陡然白了。她女儿堂堂金枝玉叶,竟然沦落到了被一个太监冷落的地步! 偏偏他权势滔天,她连句怨言都不敢有!自己的女儿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她完全不敢想! “娘娘您看,”明月姑姑望着走过来的仪仗,提醒道,“好像是公主殿下回来了!” 第4章 按照规矩,公主在宫内出行,可以坐步撵。 受皇帝奢侈的排场影响,这些皇子公主的步撵也打造得极为气派,要用八个人来抬。 姜恬的步撵距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四周的纱帘均已放下,只能看到里面有两人坐着,看不清面容。 韩常在有热闹可看,没急着离开,一副关心池美人的样子,笑眯眯道:“依妹妹看,独守空房也不是什么坏事。在这皇宫里,除非是出宫无望的宫女,才愿意和太监对食,稍微有点盼头的,哪个不想归家嫁人?对了,姐姐就是宫女出身,应该更理解吧?” 池美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扶着她的明月姑姑同样愤愤不平。 姜恬今年十六,池美人也不过三十三。 她曾经的确只是个宫女,在宫中谨小慎微,结果因为样貌出众,被皇帝看上了。 他就是这大晋朝的天,谁敢拒绝他。 池美人进宫之前没读过书,见识不长,性子又闷。 宫内花团锦簇,不过两三个月,皇上就彻底腻了她,再也没翻过她的牌子。 她拼死拼活,生了三天三夜才生下姜恬,派人去通报皇帝后,连个下文都没得到。 第7章 芙蕖宫还有一位主子,位份在她和韩常在之上,乃是贵人。她也生有一女,比姜恬小了一岁,名唤姜昭。 皇上宠爱她和她的女儿,早早就给姜昭赐了封号“昭玉”,姜恬却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十七公主”。 若不是皇上心血来潮要给谢归渊找个对食,怕是都想不起来她。 跟了谢归渊,受尽白眼和耻笑,池美人倒希望皇上一直冷落姜恬了。 她心中浮现了对女儿浓浓的愧疚,还有深深的自责。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若自己能多些本事,女儿也不至于受这种委屈。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又红了,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来。 一旁的韩常在见状,嘴上的笑意更浓。 宫里的女人太多太多,她们这些“老人”,连见皇上一面都难,更别提争宠了。 皇宫中的狗都会看碟下菜,不受宠的妃嫔过得非常不好,自然满肚子的怨气。 韩常在便是常年将这些不如意的地方,都发泄在池美人的身上,看她不舒坦,自己就舒坦了。 “哎呦,我不过说了两句,姐姐怎么还要哭了。你和姜恬还真是母女,赐婚那日,姜恬也寻死觅活的。依我看,一会儿见到姜恬,你还是好好劝劝她,事已至此就认了吧,女人一辈子跟着谁不是跟呢,更何况谢掌印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还深受皇上器重呢。” “住口!”池美人忍无可忍,生气地说,“你说我们也就算了,连皇上也敢妄议!当心我去谢掌印那里告你一状!” 韩常在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去掌印那告状,你也知道你见不到皇上啊。怎么,掌印那么忙,你就能见到了?姜恬只是他的对食,你真当自己能母凭女贵啦?” 池以莲满心憋屈,指着韩常在:“你!” 韩常在挑衅地看着她,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十七公主到!”步撵靠近,有声音尖细的小太监通传着。 池以莲被气坏了,没仔细看说话的人,深呼吸两下,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别那么难看。 还是明月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往旁边看。 这一看不要紧,池美人眼睛骤然瞪大。 那不是谢归渊的心腹肖昨吗?谢归渊派他送姜恬回来的?难道谢归渊还是有些重视姜恬的? 步撵在芙蕖宫门前停下,宫女和太监们纷纷给两位娘娘行礼。 池美人又注意到,姜恬的贴身宫女春兰是在步撵后头跟着的!那步撵里面的另一个人是谁?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只冷白似玉,骨节修长的手,掀开了纱帘,露出一截暗红色的官服。 在宫内,能穿这个制式官服的,只有谢归渊一人! 池美人彻底怔住了。一并愣住的,还有留下来看热闹的韩常在。 当纱帘完全被拉开,颀长的身形完全显露出来,那般阴柔漂亮到了极点的容貌,高深莫测的阴冷气质,不是谢归渊又是谁! 谢归渊站稳后,姿态从容地向上伸出了手。 姜恬犹豫了刹那,便乖乖地将手搭在了他手心,在他轻扶下,从步撵走下来。 他的手还是那么冰,每次都让她觉得像是在碰一条毒蛇。 “多谢掌印。”她轻声道谢。 谢归渊微微一笑:“殿下客气了。” 话毕,他放开了她,垂下脸,等她先行。 姜恬打起精神,走上前去,对池美人道:“母妃,女儿回来了。” 又同韩常在说:“见过韩常在。” 谢归渊在姜恬的侧后方,也给两人行了礼。 池美人虽然年纪大了,又受不如意的生活蹉跎,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但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大美人。 她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惊讶,愣了两秒,才开口:“掌印快快请起,劳烦你送十七回来。” 谢归渊淡淡道:“应该的。” 韩常在的目光则是从姜恬和谢归渊身上来回转,拿捏不准两个人如今的关系。 谢归渊竟然亲自来了!对池以莲还这么敬重,不会真的在给姜恬撑腰吧? 他武艺高强,自己刚刚的话,他听去了没有? 要是他怪罪下来,自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怕什么来什么,谢归渊狭长的眸子淡淡扫来,韩常在骤然一个哆嗦。 只是没等他开口,就有另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焦急地喊:“掌印大人!” 谢归渊转头问:“怎么了。” 他的声线平稳,可是身侧的姜恬就是觉得自己听出了一点不耐烦的味道。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扒拉出这个小太监,乃是皇上的近侍。 莫非是皇上有事找大反派?那可太好了! 和他呆在一块,她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 小太监见这么多人,凑过来和谢归渊耳语了两句。 谢归渊姣好的面皮带着笑,眼神却一寸寸冷下来。 待小太监说完退开,他看向姜恬,低声说:“圣上传召,不能随公主一道回宫,还望殿下恕罪。” 姜恬心里笑开了花,表面上一副体谅他的样子:“父皇那边要紧,掌印快去吧。” “晚一点咱家来接你。” “嗯嗯。”姜恬默默在心里补充:你不来都行。 很快,谢归渊带上他的人,随那个小太监离开了。 他一走,凝滞的气氛终于变得轻快起来,韩常在长出了一口气。 第8章 确定他走远了,韩常在拍拍心口,好奇地问:“圣上那边是怎么了?” 这芙蕖宫内住着三位娘娘,蝶贵人住主殿,池美人和韩常在住左右偏殿。 按照位份,韩常在比池美人还低了一级,可她仗着会讨好上头那位蝶贵人,从不把池美人放在眼中。 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有事没事还要给池美人上上眼药。 偏偏原主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嫌弃池美人的出身低,厌恶她不懂争宠,总是跟着外人来一块欺负自家亲娘! 如今的姜恬可不惯着她,理都没理她。 “母妃,外面风大,咱们到里面去说吧。”她望着池美人通红的眼圈道。 池美人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好,我屋里还给你热着银耳羹呢。” 姜恬绽放了一个笑意:“谢谢母妃。” 她这般温和的态度,引得池美人频频看她,难掩惊讶。 姜恬也不解释,接替了明月姑姑的位置,扶着池美人。 她要代替原主活下去,让她维持原主的那种人设太难了。 韩常在眼睁睁看着两人无视了自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进了偏殿门了。 她扭头问伺候自己的宫女:“谢掌印真的是专门来送十七的?你不是说他这三日都没和她住一块?” 小宫女忙解释:“奴婢打听到的就是这样啊……” 韩常在思索片刻,嗤笑一声。 “约莫是她自己也知道丢脸,和谢掌印交换了什么吧,没看人家连芙蕖宫的门都没进。”她刚刚真是虚惊一场了。 既然谢归渊不在意姜恬,她就没什么可忌惮的。 * 蝶贵人和昭玉公主都不在芙蕖宫中,所以无需去请安。 左边的偏殿,池美人示意姜恬去桌边坐。她屏退了左右,亲自将温热的银耳羹端了过来。 “来,趁热吃点。” 姜恬微笑着说:“谢谢娘,你也坐吧。” 池美人又愣了下。姜恬都许久没唤过她娘了,这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想到这,她鼻子不受控制地一酸,泪水充盈了眼眶。 姜恬见状,温声问:“怎么了?” 池美人坐下来,心疼地望着她,握着她的手问:“十七,委屈你了,娘日后肯定找机会请你父皇收回成命。” 姜恬在清平宫躺了两天,也想清楚了不少。 她叹了口气,说:“就算收回成命,我和太监对食过的经历也抹不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到皇上的昏庸暴虐,姜恬劝道:“你还是不要和父皇有太多接触。” 池美人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我的十七真是长大了,就是这付出的代价也太重了。” 姜恬在心中苦笑,可不是重么,赐婚当晚都差点死在大反派手上。 多一个人担心也无济于事,她便宽慰道:“其实掌印也没那么可怕。” 池美人眼泪汪汪地望着她,点点头说:“本来我还担心你的日子不好过,现在看他亲自送你回来,放心了不少。谢掌印是不是对你有意?” 姜恬:“……” 咋看出来的啊? 第5章 姜恬脸上的诧异太明显,池美人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不是吗?”她尴尬地问。 姜恬叹气:“当然不是了。谢掌印的行事作风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何时在人前留下过把柄?” 在他心中,她什么都不算,可他还是会把该做的姿态做足。 池美人纠结地点点头,不知该为姜恬庆幸还是遗憾。 姜恬不大想提谢归渊,便转移话题道:“娘这几日怎么样?” 池美人面色一紧,忙解释:“我很安分守己,谁也没惹,真的。” 姜恬怔了怔,唏嘘的同时,更有些心疼。 这些年,池美人在芙蕖宫总是受欺负,原主不仅不帮她,还爱搞“受害者有罪”那一套,什么:怎么就罚你不罚别人?还不是你惹人家了? 再不然就是:都说了多少次了,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怎么就不听呢? 哪怕是别人故意找茬,她也能找到理由责备池美人。 久而久之,池美人更是深居简出,宫里的新人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 她的退让也不会让那些加害者良心发现,反而是变本加厉。 姜恬压下心中的异样,澄净的眼睛望着池美人,温声说:“娘,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我被赐给谢归渊后,你过得好不好。” 池美人笑得温温柔柔的,很认真地强调:“当然好啦。” 姜恬沉默了片刻,同她说:“骗人。” 池美人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见姜恬站起身,将明月姑姑唤了进来。她想阻止,可惜慢了一步。 “姑姑,你来将这几日芙蕖宫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说一遍。”姜恬吩咐道。 明月狐疑地看向池美人,后者给她使眼色,让她别乱说。 姜恬的面色冷了下来:“怎么,连本殿的话都不听了吗。” 明月心一紧,差点给姜恬跪下。以前怎么没发现十七公主这么有气势呢? 池美人性子软,姜恬再这么一坚持,她顿时也不吭声了。 明月便垂着头,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起初她还能控制语气,当说到韩常在处处找池美人麻烦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明知姜恬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还告起状来。 第9章 “……公主殿下,您不知道韩常在有多过分,处处针对主子。昭玉公主染了风寒,韩常在要主子去煎药,等药煎好她端去向昭玉公主邀功,只字不提主子!真是什么好处都被她给占了!” 姜恬静静地听她说完,问:“还有吗?” 明月:“别的就没什么了。” 姜恬转头,看向池美人,后者不禁缩了缩脖子,以为她又要骂自己了。 没想到,姜恬竟然说:“你的位份比她高,下次不管她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答应。她再坚持,你就来找我。” 池美人和明月姑姑齐齐愣在当场,室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池美人才怔怔地问:“十七,你,你说什么?” 姜恬又认真地叮嘱了一遍:“你不使唤她就算了,她还敢来使唤你?不必再搭理她。” 池美人震惊地微张着口,还未说话,眼圈先红了。 “十七,你现在怎么……”她的女儿,竟然知道心疼她了? 姜恬温声说着早就想好的措辞:“以前是我不懂事,让娘伤心,以后不会了。这深宫里,只有咱们是彼此的亲人,我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她话还没说完,池美人就啪嗒啪嗒掉下泪来。 她激动地看向明月,喜极而泣:“明月,你听到十七说的话了吗?” 明月也高兴坏了,她是看着姜恬长大的,以前她只会伤池美人的心,哪会向着她啊? 赐婚风波之后,她竟然一夜之间长大了! “奴婢听到了!”明月开心地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池美人擦了擦眼泪。自从被家人卖进宫中,她数不清哭了多少次。 可哪次都和这次不同,她是真切的高兴,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几天我睁眼闭眼都是十七,怕她在掌印那里受委屈,替她鸣不平。现在看来……”她看向姜恬,泪眼含笑,“这门婚事未必全是坏处。” 明月理解她,连连点头:“公主回门可是大喜事呢!” “嗯,”池美人笑着吩咐,“晚上我亲自去小厨房,做几个菜给十七吃!” 明月:“那奴婢给您打下手!” 姜恬在池美人这坐了一会儿,直到用午膳的时候,谢归渊都没过来。 她有些乏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不知道谢归渊那边骤起波澜。 * 御书房内,气压冷沉。 年过五十,满身酒气的皇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靠在龙椅上。 他左右臂弯都拥着年轻漂亮的妃嫔,正醉醺醺地张着嘴,一脸享受地张嘴吃她们喂来的珍馐。 红袍雪肤,阴柔矜贵的谢归渊垂手立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沉静自若。 在他们正前方,则跪着一个满头花白,身穿朝服的户部尚书许鸿朗。 皇上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亲香了一口怀中的妃嫔,才眯着眼睛问:“许尚书说到哪了?” 许鸿朗身为臣子,非礼勿视,将头埋得更低,撑着地的手都攥成了拳。 他痛心疾首地说:“皇上,黄河今夏水患,眼看着秋天要颗粒无收啊!到时百姓们必定是缺衣少食,流离失所,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拨出一大笔银子来修建摘星台?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连怀里的美人都放开了,皱着眉道:“朕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水患是因为惹了天怒,修建摘星台,也是为了黎明百姓祈福!” 许鸿朗忍不住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眼尾满是皱纹。 他痛心地道:“修建摘星台劳民伤财,才是万万不行啊!” “大胆!”皇上“砰”的一下拍在龙椅扶手上,站起身指着他骂:“朕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别以为你是三朝元老,朕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许鸿朗面色一变,连连磕头:“臣不敢!” 一直没说话的谢归渊上前两步,伸手搀扶着皇上,轻声道:“圣上息怒。” 皇上反手抓住他,义愤填膺地说:“掌印你说,是不是他不懂朕的一片苦心?” 谢归渊:“是。” 皇上得到想要的答案,顿时舒坦了不少。 “来,掌印和许尚书说说修建这摘星台的好处。” 谢归渊放开皇上的胳膊,淡定地上前,幽黑狭长的凤眸不带什么感情地看向许鸿朗。 “摘星台靠近天空,在摘星台上做法,不仅可以为百姓们祈福,更能使圣上年年益寿,无灾无难。坚持下去,长生不老也未可知。” 他身后的皇上连连点头,满意地看着谢归渊。 许鸿朗一身风骨,跪皇上却不可能跪一个太监。 加上谢归渊的那番话,让他怒火中烧,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谢归渊的鼻子:“胡说八道!整日妖言蛊惑圣上,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拱手,朝皇上深深一鞠躬:“皇上,您不能再听信他的谗言了!此人才是江山社稷之大患呐!” 皇上露出的笑容瞬间消失,绷着脸不满地道:“掌印解朕心中之苦,思朕心中之忧,是大功臣!” “什么大功臣!依臣看,他是个大佞臣!” 皇上怒极反笑,对谢归渊说:“看到朕为何叫你过来了吧?一个个都不懂朕的苦心。” 谢归渊也行了一礼,斯文端方,声线低缓:“圣上英明。” 皇上失了耐心,拂拂袖子,抬腿往外走。 第10章 “这里交给你料理了。” “遵圣上命。” 许鸿朗眼睁睁看着皇上走了两步,想要去拦,瞬间被谢归渊钳制在了原地。 “放开我!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阉狗!”他是个文官,年纪又大了,自然不可能是武艺高强的谢归渊的对手,只能涨红脸大骂。 谢归渊的面色未变,捏着他胳膊的手也纹丝不动。 “许尚书,圣上累了,您也回府吧。日后这等小事,就不要劳烦圣上了。” 许鸿朗颤抖着说:“几十万百姓的生死,你竟然说是小事!” “圣上正是记挂百姓,才要修建摘星台祈福。” 许鸿朗急得跳脚,扭头朝着外面喊:“皇上!请您三思啊!” 皇上脚步停也未停。 许鸿朗心生无望,满眼悲凉,最终大喊一声:“若是皇上一意孤行,听信谢归渊这等奸臣的谗言,老臣只能一死劝谏皇上!” “啧。”皇上的耐心彻底告罄,冷冷地转身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写着:那你怎么不去死? 谢归渊不用他吩咐,已经松开了许鸿朗。 许鸿朗满心悲戚,呼喊着:“还望圣上开眼!” 说完,直冲向前方的柱子,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了上面,顿时头破血流!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视野都是模糊的。 只隐约能看到一抹暗红身影,冷冷地伫立在原地,漠然地望着他。 嗡嗡的杂声中,他听到皇上问:“死了没?” 那暗红身影上前,探了探他的颈侧,回道:“尚未。” “把他丢回尚书府去。” 暗红身影起身,顺势道:“许尚书伤势不轻,恐要休养一段时日,空缺出的尚书之位该当如何?” 皇上渐行渐远:“你来物色吧,别再来烦朕了。” “遵命。” 谢归渊弯腰,冰冷地注视着许鸿朗,勾唇笑道:“多谢许尚书让位。” 许鸿朗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口血喷溅出来! 第6章 姜恬下午在房间中休息了一会儿,起床后找了两本杂书看。 但因为谢归渊那边迟迟没传来消息,她心神不宁,看得并不专心。 日头西斜之时,她隐隐听到外面有喧哗声。 春兰匆匆跑过来敲她的门:“公主不好了,小厨房那边出事了!” 想到池美人说要亲自下厨,姜恬马上放下书站了起来。 “走,带我去看看。” 两人步履匆匆,很快到了小厨房外,姜恬一眼就看到池美人站在灶台边,正和一个宫女争讲着什么。 那是韩常在的人,惯会狗仗人势。 以往池美人都不会和她们起冲突,今天大概姜恬给了她底气,她红着脸说:“十七今天回门,我早就和尚食局打好了招呼,让他们专门给我们送了一批食材,你怎么能说拿去就拿去呢?” 那宫女揣着明白装糊涂,屈膝行礼都是敷敷衍衍的。 “娘娘,小厨房是共用的,东西那么多,奴婢怎么知道哪些是您的啊,给您赔不是了。” 池美人:“不用你赔不是,你把食材还回来。” “这可不行,做好的菜都已经送到我们娘娘房里,这会儿恐怕都吃完了。”那宫女恶劣一笑,“下次尚食局送菜过来,我们再还您。” 池美人更生气了:“下次?十七回门只有这么一次!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姜恬走了进来,冷冷地瞥了宫女一眼,对方面色一紧,低头给她行礼。 她没理会,走到池美人身边,轻声说:“母妃,消消气。” 池美人看向她,义愤填膺地说:“十七……” “我都知道了。” 宫内的资源就那么些,韩常在抢池美人的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 以前池美人选择息事宁人,姜恬这次却不会。 不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她们下次还会欺负人。 一句“不知道是池美人的东西”,就想把人打发了,想得美! 姜恬站在池美人面前,冷声吩咐那宫女:“让韩常在过来见本殿下。” 不光宫女,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芙蕖宫中,池美人和十七公主被人欺负多了,大家都忘了,不光池美人,她这个公主也是比韩常在品级高的。 “公主殿下,您是认真的?”片刻后,宫女翻了个白眼,一言难尽地说。 姜恬不再和她废话,抬了抬手:“明月姑姑,给本殿摁住她。春兰,掌嘴!” 明月和春兰眼睛一亮,齐声说:“奴婢遵命!” 两人上前,一个抓着那宫女摁跪下,另一个不管她的大呼小叫,高高扬起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混着那宫女的惨叫,霎时传遍了芙蕖宫。 十几巴掌下去,那宫女已经被抽得双脸红肿,嘴角渗血了。 她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气焰,哀声求饶:“公主殿下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这就去请韩常在!” 姜恬见差不多了,给春兰使了个眼色,后者停了手。 宫女被抽得狠了,可是忌惮于姜恬,连哭哭啼啼都不敢,磕了个头,捂着脸就往外跑。 “给本宫和母妃搬两把椅子来,就摆在那。”姜恬指着院子说。 春兰:“是!” 池美人被姜恬的气势震到,失声了几秒钟才忐忑地说:“十七,你下手这么重,韩常在肯定要和蝶贵人告状了。” 第11章 姜恬冷笑:“那就让她告去,一个奴婢,也敢对本殿下不敬!” 见状,池美人也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两人刚坐好,韩常在就领着人匆匆过来了。 芙蕖宫内的其他宫女太监都躲在暗处,往这边看着。 一见面,韩常在连礼都不行,指着姜恬质问:“就是你打了我的人?” 姜恬如今这具身体和她原本的样貌一样,只是年轻了好几岁。 当年她在学校,哪怕不化妆不打扮,也是公认的校花。 她并非清纯甜美那一挂,而是偏清冷些,不笑的时候,气质很是高冷。 此刻她坐着,一双杏眼不带任何温度地看向韩常在,气势直接压了她一头。 “你见了本殿,为何不行礼?”姜恬冷声问。 韩常在一怔,转而嗤笑了一声。 “行,给公主殿下行礼,祝您千岁千千岁。”她尾音拉长,语气不屑,不等姜恬说话,就起身了。 姜恬:“本殿准你起来了吗?” 韩常在憋着一肚子的火,也炸了:“姜恬,本宫称你一声公主,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是吧?” “你既然以下犯上,本殿下就教教你规矩。” “用得着你教!你娘以前就是个最低贱的宫女,还和我摆上谱来了!” 韩常在已经派了人出去请蝶贵人和昭玉公主回来了,有她们两个在,看姜恬怎敢造次! “冥顽不灵。”姜恬凉凉地吐出两字,下着命令,“给本殿跪下!” 春兰想上前,被韩常在厉声呵斥住:“本宫看谁敢!一个十多年没和皇上说过话,死了都不会被想起来的公主罢了,吃穿用度甚至不如一等宫女,也敢教训本宫!本宫看你才是真的该打!” 她转头吩咐自己的人:“把她们两个给我抓过来!” 池美人明明慌得不行,还是下意识将胳膊挡在了姜恬的身前。 “不准你们动我的十七!” 韩常在冷笑:“知道怕了?那就乖乖掌嘴认错!” 池美人惊恐无措地看向姜恬,只见她直接站了起来,目光越过韩常在,落在了其他欲上前来的宫女太监身上。 “你们确定要跟本殿动手?忘了今天是谁送本殿回来的?” 大家一愣,齐齐停了下来。 当然不会忘!除了公主,姜恬现在还是掌印大人的对食娘子! 他们都是下人,最明白下人之间的倾轧手段。很多时候,他们宁可得罪主子,也不会想得罪自己的上属。 更不用说,谢归渊只手遮天,权倾朝野,想料理他们,就是抬抬手指的事! 韩常在同样听出了姜恬的言外之意,笑得更讽刺了。 谢归渊不过做做样子,她还当真了啊?趁他不在,就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些下人能听她的就怪了! 姜恬目光冷冷一扫:“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一,二……” 太监宫女们动了。韩常在站在原地,还以为他们是要把姜恬和池美人抓过来,洋洋得意地笑着。 谁知,这些人竟然是冲她来的! 他们低着头快速说了句:“得罪了娘娘。”就架着她,丢到了姜恬的面前! “哎呦!”她摔在地上,疼得钻心刺骨。 怒火熊熊燃烧,她放声骂道:“大胆!你们活腻歪了!看不出来谢掌印根本就不在意她吗?” 众人不说话,神色晦暗难辨。 他们哪会不知道姜恬很可能在狐假虎威?但是他们不敢赌啊! 姜恬现在怎么说也是掌印的人,万一他怪罪下来呢?到时他们都要死! 其实此刻姜恬的内心也是震惊的,她着实没料到,谢归渊的名号这么好用。 她本来只是想威慑住这些人,再自己动手的。 不愧是书中顶级的大反派啊,强悍到恐怖。 表面上,她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淡淡道:“将韩常在带走的食材,全部送回来。” 很快,就有太监端着十几盘做好的菜匆匆而来。 韩常在被摁在地上,仰着脑袋问:“姜恬,你想做什么?” 姜恬垂眸看去:“既然韩常在这么喜欢吃别人的东西,那你就都吃了吧。” 韩常在一怔,脸色铁青地问:“你说什么?” 姜恬勾唇一笑:“不吃?明月姑姑,你来教教她规矩。” 明月早就等着这一刻了,道了声“遵命”,巴掌就重重抽了过去! 她和主子在这芙蕖宫中受了太多年的委屈,今天有十七公主为她们做主,这口憋着的气,她要全出了! 明月一点都没留情,打得韩常在哀哀直叫,没一会儿就熄了气焰。 “别打了,公主殿下别打了,我吃!” 姜恬故意没喊停,让明月又多抽了十几巴掌。 在场的宫女太监们,齐齐缩着脑袋噤声,眼含恐惧。 姜恬选择大庭广众和韩常在撕破脸,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哪怕她不在芙蕖宫,也别想欺负她娘! 等韩常在疼得哼都哼不出时,姜恬才让明月停下。韩常在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狼狈地去拿盘子,手不停地抖。 正在此时,有太监通传道:“蝶贵人到,昭玉公主到!” 本来倍感屈辱,面如死灰的韩常在眼中骤然迸发出了神采。 当两人来到院落中,她连滚带爬地过去,向她们告状。 第12章 “姐姐,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那两人望着姜恬,满脸震惊。 这还是那个只会讨好她们的姜恬吗?是谢归渊给了她底气? 昭玉公主眯了眯眼睛。不,不对! 自己唆使了姜恬那么久,她讨厌谢归渊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乖乖当他的对食? 真是奇怪,她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蝶贵人和昭玉公主对视一眼,同样觉得姜恬在装腔作势。她若是再不出面,威望可就彻底被姜恬毁了。 眼中划过一抹狠意,蝶贵人道:“十七公主好大的架子,莫不是忘了谁才是这芙蕖宫的主人?来人,给本宫拿下!” 和韩常在不同,蝶贵人隔三差五可以见到皇上,有些宠爱在身,养了一群忠仆。 她一声令下,那些人便冲了过来! 池美人想拦,却被重重推搡到了地上。 姜恬:“母妃!” 有个姑姑恶狠狠扯住姜恬的胳膊,作势要拧。 她有功夫在身,拧下去姜恬的胳膊会断的! 池美人惊恐地喊:“不要!” 千钧一发之时,又一道通传声响起:“掌印大人到——” 第7章 这四个字,在宫中不啻于噩梦。 抓着姜恬的那个姑姑当场就僵在原地,松了力道。 姜恬趁机甩开她,跑去扶起池美人,上下检查着,担心地问:“母妃,你有没有事?” 池美人摇摇头,脸上是明显的余悸。 说话间,谢归渊已经走了进来。 他一席暗红长袍,身材颀长。冷白的肌肤衬得薄唇那抹红更为显眼,优越的五官上神色淡淡。 身后跟着几位低眉顺眼的太监宫女,排场并不算大,可是无形的威压,还是陡然席卷了这方小小院落。 之前还在芙蕖宫内静观其变的下人们,一个个都绷紧了皮,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几位主子同样讶异,昭玉公主年纪小,甚至瞪大了眼睛。 还是蝶贵人率先反应过来,笑着同谢归渊说:“掌印来了。” 她比池美人小了一岁,长了一张鹅蛋脸,笑起来颇为天真清纯。 谢归渊狭长的凤眸看向蝶贵人,浅笑着行礼:“见过各位娘娘。” 蝶贵人连连道:“掌印不必多礼。” 她往姜恬脸上扫了一眼,猜到他是为她而来,心下沉了沉。 自己教训姜恬,被他撞了个正着,他不会心生怨愤吧? 表面上,她依旧热络地道:“掌印大人到内殿来坐吧。”只字不提和姜恬的冲突。 谢归渊也好像没见到这满地的狼藉,淡漠地说:“多谢贵人,但是不必了,咱家很快便走。” 话毕,他终于看向姜恬,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像是笼罩了一层又一层的黑雾,完全窥不见底。 “十七殿下,咱家来迟,还望殿下赎罪。” 姜恬整理了一番仪容,也微笑着回:“掌印为父皇分忧,乃是大功,不必道歉。” 说话间,姜恬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后瞥了一眼。 自己在去小厨房之前,派了芙蕖宫的人给谢归渊递消息。 她考虑到自己在芙蕖宫人微言轻,若真的和韩常在起了冲突,声援自己的人手可能会不够用。 就算谢归渊现在对她没什么好感,怎么说自己也算和他一条船上的人,真知道自己有难,不会完全不管的。 可是现在,他身后并没跟着她派去的人。难道是在路上岔开了? 大庭广众之下,姜恬也不好问,只在心里暗暗思索着。 谢归渊言辞恭谨,清瘦挺拔的身影却立在原地,没有上前的意思。 姜恬也没那个胆子使唤他,转头轻声同池美人说:“母妃,那我便走了。” 池美人慢慢放开了她的手,但还是依依不舍地望着她,叮嘱道:“路上慢些。” “好,有事你就让明月姑姑去清平宫找我。” 姜恬深呼吸一口气,抬脚慢慢向谢归渊走去。 谁知刚走到一半,韩常在从蝶贵人身后跳了出来,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掌印可知刚刚十七公主做了什么?” 她这话一出口,在场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姜恬抿着唇,冷冷地看着她。 池美人脸色猛地一白,手中的帕子都绞变了形。 昭玉公主看热闹不怕事大,幸灾乐祸地来回看着姜恬和谢归渊。 至于蝶贵人,只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谢归渊转身,瞥向韩常在,“哦?”了一声,脸色丝毫未变。 韩常在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哪咽得下这口气。 谢归渊来了以后,完全没关心过姜恬,更让她笃信他完全不在意姜恬。 此刻她眼含恶意地告着刁状:“十七殿下不守规矩,滥用私权,还借用了你的名号,欺辱他人!不知你可否授意过她这么做?” 谢归渊听完,沉沉的眸光落在姜恬脸上,启唇:“是么。” 姜恬刚刚和韩常在对峙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如芒在背。 韩常在以为有戏,眼睛一亮,添油加醋道:“是啊!圣上才下旨三日她就这样,往后还了得?谢掌印,你可要警惕着些,别因为她惹了一身的麻烦回来。” 谢归渊始终看着姜恬,声线磁性:“殿下可有什么话说。” 池美人一脸的焦灼,想拉着姜恬给谢归渊道歉。 第13章 惹了蝶贵人,充其量是废一条胳膊,惹了他,却是万劫不复! “本殿确实有话要说。”庭院静悄悄,姜恬清冷悦耳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韩常在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以为她要夹起尾巴认错。 结果,姜恬却凌厉地看向她,道:“本殿刚刚说过,要你把这些菜吃完,你怎么还不动?” 韩常在瞪大眼睛,脸上写着:你疯了?竟然还敢来找我的麻烦? 尚食局看在谢归渊的面子上,今天一早给池美人送来的都是好食材。 鸡鱼肉蛋,样样不少。 肉菜做完那么久,早就已经冷了,盘子上凝了一层的白色油脂,看一眼都要反胃,姜恬竟然要她全吃掉? 没错,姜恬就是这么想的。 刚穿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明哲保身,在宫里总能活下去,现在却认清了并非如此。 在这小小的芙蕖宫中,谁都可以轻易拿捏她,遑论外面。 躲是永远躲不完的,只能迎面一战! 所以此刻,她要赌上一把,看看谢归渊对她的底线在哪里! 果然,在她说完,谢归渊没什么表示。 姜恬壮了胆子,冷漠地对韩常在道:“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本殿动手?” 韩常在张了张口,不可置信地道:“当着掌印的面,你还敢如此猖狂?” 姜恬不再和她废话,一声令下:“春兰,明月,动手!” “是!”两人齐声道。 她们冲过来,重新摁住了韩常在,一个人迫使她仰头,掰开了她的嘴。 另一个人则端着盘子,将冷掉的菜往她嘴巴里灌。 她呜咽着挣扎,但是根本挣不开,嘴巴又不能一簇吞咽那么多,各种汤汤水水顺着脸往下淌,很快,她的衣服和膝下的地面,就变得脏污狼藉。 蝶贵人和昭玉公主忍着呕意,皱着眉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至于芙蕖宫内的其他下人,早在谢归渊来的时候,就成了“木头人”,动都不敢动一下。 没人上前,更没人敢声援韩常在。 十几盘子菜,就这样被塞进了韩常在的嘴里,撑得她肚子都高高鼓了起来。明月还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吐,她难受得直翻白眼,身子抽搐。 那样子实在是过于难看,姜恬抬抬手,示意下人将她给带下去。 韩常在离开后,整个庭院落针可闻。 姜恬恍若未察觉到气氛的凝滞,走到谢归渊面前,甜甜一笑:“掌印,本殿的事都办好了,咱们回去吧。” 谢归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低着头退后半步,到了她身后。 “殿下请。” 这就是默许她刚刚做法的意思了,姜恬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她带上自己的人,坐上了回清平宫的步撵,这次谢归渊没有与她同乘,就在步撵下一步步走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清平宫,谢归渊无视了纷纷跪地行礼的宫人们,带她去了主殿。 和各种主子效仿皇上,处处奢靡的风格不同,清平宫可以算是干净简约。 宽敞的主殿摆设简单,造型质朴低调,但姜恬看得出来,随便一样都价值连城。 “殿下请坐。”谢归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恬乖乖落座,听他又道:“晚膳用过了么。” 他的语气很自然,可姜恬听着心里毛毛的。 “尚未。”怕他邀请她一道用膳,她忙补充道,“我不饿,晚上不准备吃了。”其实是被韩常在给恶心到了,没胃口。 谢归渊淡淡“嗯”了一声,长腿一迈,去了主位落座。 他的心腹肖公公轻手轻脚走过来,先为他,随后才为姜恬奉茶。 姜恬:…… 我才是公主,你们在自己的地盘装都不装了是吧。但是她敢说什么吗?她不敢。 她对谢归渊很打怵,坐立不安,正准备找借口开溜,谢归渊无声饮了一口茶,狭长的眸子看了过来。 茶水润泽过,他的唇色更为殷红,活脱脱的妖孽。 而他眸中的阴戾,将姜恬扎得一哆嗦,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 “殿下在芙蕖宫风采尽显,咱家佩服。” 姜恬笑都笑不出来了:“还好还好……” “咱家的名号,殿下用着可好用?” 像是一锤子凿在心上,“咚”的一声,姜恬头皮发麻。 她就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是关起门来和自己算账来了! “我也是事急从权……” “事急从权?”他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磕碰声,“难道不是狐假虎威?” 姜恬脸都白了,暗暗叫苦。大反派也太难糊弄了! 她心一横,索性站了起来,朝着谢归渊走去。 “今日多谢掌印相助,若掌印不喜,日后我不会这么做了。” “那这次公主又当如何谢咱家?” “掌印想怎样谢?” “公主确定要咱家来提要求?” 姜恬一怔,心道坏了。大反派手段狠厉,不能让他来提! 她忙改口:“还是我来吧!” 谢归渊勾起薄唇,似笑非笑。 姜恬彻底犯了难。她身无分文,又无长物,能为谢归渊做什么啊?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心一横,脱口而出:“掌印劳累了一天,我来为掌印放松放松!” 第14章 第8章 谢归渊漆黑深邃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笑容多了一丝真切,似提起了兴趣。 “哦?” 姜恬清咳一声,认真地道:“我来为掌印讲笑话。” 谢归渊不置可否,一副“我瞧瞧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模样。 姜恬被他看得如芒在背,移开了目光,一板一眼道:“西红柿不小心掉进了汤里,变成了什么?” 她也没指望谢归渊会回,自问自答:“西红柿汤!” 谢归渊没什么反应,只是换了个姿势,手搭在扶手上。 姜恬抿抿唇,继续道:“鸡蛋去救西红柿,结果成了西红柿汤!” 谢归渊的表情还是一丁点变化都没有,倒是姜恬脸都发烫了。 “殿下讲得不错。”谢归渊话锋一转,“只是,西红柿是什么?” 姜恬:“!” 糟糕,忘了西红柿还没传进这个架空的朝代了! 她眼神慌乱,嘴上给自己找补着:“就是一种外邦的食物,红的圆的,味道酸酸甜甜,我在书上读过。” 谢归渊沉默了两秒,也不知是相信了没有。 好在他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说:“想让咱家放松,公主只讲笑话还不够。今夜亥时,来咱家的寝殿。” 说完,也不管姜恬是什么反应,轻轻挥了挥冷白的手。 小太监肖昨上前,低声说:“殿下,请回吧。” 姜恬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卧房,等待多时的春兰马上迎了上来。 “公主殿下!怎么样,掌印大人没为难您吧?” 姜恬摇摇头,说了他要自己晚上去他寝殿的事。 春兰脸色一白,惊恐地小声说:“他,他不会是想和你圆房吧?” 姜恬摇摇头:“不确定。” 春兰心疼姜恬,眼圈骤然红了。 “不然奴婢还是去求求掌印大人吧。” “别,他认准的事,你求了也没用。” “可他要是真的……您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姜恬苦笑了下。 这几日她把自己关在房中,不是没想过这些事。她原本揣着一丝天真,想与谢归渊慢慢周旋。 可是今日在芙蕖宫差点断了胳膊,她终于明白,在这深宫之中,无权无宠的女子,是多么的身不由己。 清清白白固然好,但还是命最重要。 想通后,她打起精神来,同春兰说:“备水吧,我要沐浴。” 春兰怔怔地望着她,从前几日开始,她就觉得主子变得不一样了。 和之前相比,她还是更喜欢如今的主子,有股折不断的坚韧劲儿。 * 姜恬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静静等到了接近亥时。 她换了一身柔软舒适的衣裙,入夜风凉,又添了件披风,由春兰提着灯,穿过庭院,一步步往谢归渊的寝殿走。 离了有段距离,便看到了寝殿窗户投出来的朦胧灯光。 肖昨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她们过来,行了一礼,打开门。 姜恬独自一人进去,绕过屏风,一眼便看到了椅子上坐着的男人。 他同样洗漱过,如瀑的黑发仅在脑后松松绑着,身上穿着白色的棉质中衣。 灯光映照下,透出胸膛劲瘦的轮廓。 骨节分明的手中捏着一本书,他垂眸看着,沉静矜贵,整幅画面隽永悦目。 “来了。”他没抬头,淡淡启唇。 姜恬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这一刻仍旧很紧张,盯着他,“嗯”了一声。 他终于肯放下手,漆黑的眸子看了过来,惜字如金地说:“到床上去。” 姜恬的心“咚”的一声,望着他久久不言。 他的面色过于淡漠,黑沉沉的眼底,翻滚着她读不懂的东西。 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沉默地走到了床边,坐在上面。 她很拘谨,双腿并拢,双手攥在一起,放在腿上,垂着头没有到处打量。 下一秒,谢归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躺下去。” 姜恬的脸白了白,僵硬地躺在床上,眼睛向上看。 她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满心的忐忑。 可他就像是忘了她还在这里一样,在灯下继续看起书来,不徐不缓地翻动书页。 姜恬害怕着害怕着,就有点麻木了,甚至还“趁他不注意”,轻轻地翻了个身,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她马上要睡着的时候,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犹如一道催命符,让她猛地清醒。 她没怎么犹豫,就闭上了眼睛,可是轻轻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的心思。 谢归渊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床边。哪怕她看不到,也能感觉两道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片刻后,他俯身,冰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的下颚摩挲。 姜恬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凝固了,指尖一直在颤。 布料摩擦的声音传进耳畔,那是他离她更近了些,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似冰雪的味道。 最要命的是,她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像是要亲她! 人本能的力量很强大,她没有控制住,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果真和他那双狭长幽深的凤眼对上! 他丝毫都不意外,薄唇还在靠近她。 她的心砰砰狂跳,拼了命地才没有推开他,可是脸下意识往旁边偏移了一寸。 第15章 意想中的触感并没有传来,而是他凉凉地道:“就这么点本事?” 姜恬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惊恐又不解地看着他。 谢归渊目光紧锁着她,本该属于亲昵范畴的距离,此刻充满了危险。 “派你来的人没有训练过你?” 姜恬眨了眨眼。他在说什么? “十七公主,不,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谢归渊勾了勾唇,眸光森森,“顶替十七公主接近我,真是用心良苦。” 姜恬:! 她的心脏都要骤停了。这才接触过几次,谢归渊就猜出她不是真正的十七公主了?不愧是原书中把男女主压着打的大反派,也太敏锐了吧! 慌乱之下,她的大脑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谢归渊冷冷地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的目的,亦或者你身后的人是谁,都不重要,因为,”他顿了顿,嘴角笑意更浓,“死人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 姜恬简直要疯了,和大反派在一起,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 生死关头,她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起来,抢在他动手之前喊了一声:“掌印在说什么,本殿不就是十七公主!” 她想到谢归渊刚刚的举动,原来不是想和她温存,而是在检查是不是易容了。 结果自然是没有易容,他便猜测自己和十七公主掉包了,是他的敌人为了接近他故意派自己来的。 对了!猜测!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以大反派的性格,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会去找人调查自己,但“穿书”这种事太玄乎,他肯定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 若他有证据,就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了! 短短一瞬间,姜恬想了很多很多,抓住了猛然一闪的灵光。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 “掌印,我承认有件事是我骗了你。” 谢归渊挑挑眉,不发一言。 姜恬咽了咽口水:“我说倾心于你,其实是假的。” 他表情丝毫没变,显然早就知道了。 “和咱家虚与委蛇,难为十七殿下了。”他语调凉凉,带着明显的讽刺。 “不是的。”姜恬摇摇头,认真地同他说,“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不然赐婚那日,我就不会说这种谎了,我也是想与你好好的。” 谢归渊望着她,清冷纤弱的女子跪坐在他面前,仰着头,长长的颈项雪白,将她的脆弱的咽喉完全暴露。 她脸色焦灼,眼眸里波光盈盈,当真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 他垂下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姜恬跪直了身体,解释道:“我与我娘在宫中是什么样的处境,想必你也知道。今日芙蕖宫的事,早就发生过许多次了。我不想当一辈子不受宠的公主,谁都可以欺负我。我想让我和娘都过上好日子,想让其他人都对我们俯首称臣,而掌印是唯一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的人。” 这些都是她真实的想法,所以她并不惧怕和谢归渊对视。 他并未评判她,也没有嘲笑她,只是淡淡道:“赐婚那日,十七殿下并非这个态度。” 姜恬提起来的心已经放下去一半了。肯接自己的话就好啊!她真怕他上来就提剑把自己杀了。 “那天我是还没完全想明白,我怎么说也是个金枝玉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敢把他是个阉人这件事明说出来。 “现在是想明白了?” 姜恬重重点头,“想明白了。今天如果不是你赶到,蝶贵人肯定要帮着韩常在,到时我和娘亲就惨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你,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不等谢归渊说话,她就不好意思地补充:“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总不会一直这么惨的,毕竟……”她腼腆地笑了笑,漂亮的脸蛋霎时动人夺目,“我已经有你了。” 谢归渊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真正的浅笑。 出口的话却是反问:“是么。” 第9章 姜恬很确定她从谢归渊的语气中听出了不认同,尴尬地笑容都僵住了。 敢情她在这说半天,人家压根就没把她往心里去! 行吧,想想也是大反派能做出的事情。 谢归渊似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上前一步,坐在了床沿,骨节分明的手探进被子里摸了下。 “可以了,咱家让人送殿下回去。” 什么可以了? 姜恬云里雾里地出了门,待回到自己的住处,春兰连忙迎了上来,关切地看着她。 “什么事都没发生。”姜恬低声解释道。 春兰拍拍心口,长出一口气。 “公主,时辰不早了,您歇下吧,奴婢为您守夜。” “嗯。” “入了深秋,晚上一天比一天凉,用不用奴婢再搬床厚被子来?” 姜恬摇摇头,刚说了句“不用”,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想法。 大反派今晚喊她过去,别是为了给他暖床的吧? 他最后做的那个动作,分明就是在是试温度! 她一下子就被气笑了。让公主给他暖床,他倒是想得出来! 躺到床上后,冰冷冷的床铺让她更怨念了,睡着之前还在心里对谢归渊指指点点。 第16章 第二日,她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天光已经大亮。 她同春兰打听:“掌印呢?” “天没亮就出门了。” 姜恬有点幸灾乐祸地道:“真辛苦。对了,春兰,你去给明月姑姑递个口信,让她暗中盯着点韩常在,有什么异动及时告诉我。” “奴婢遵命。” 接下来两日,姜恬都没见到谢归渊,一问之下,才知道他都回了宫外的府邸。 他不回来,她正乐得逍遥。 可惜好景不长,每年的九月,后宫都要举行赏花会,皇后派人送了请柬来。 “殿下,您这次的位置在前排呢。”春兰看了一眼说。 “嗯,”姜恬感慨道,“以前我这种小透明都是只能站着赏花的,这是沾了掌印的光。” 春兰拿捏不准她是真心还是讽刺,没敢接话。 “秋高气爽,出去走走也好。” 原书中这个节点,原主已经因为找谢归渊麻烦被杀害了,自然参加不了花会。 姜恬记得原书女主在这花会上大显身手,博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皇后娘娘有意将她许给自己的二儿子。姜恬对于花会上的热闹十分期待。 说话间,肖公公来通传,芙蕖宫的明月姑姑求见她。 姜恬敛去笑意,忙道:“让她过来。” 关上门,姜恬免了明月姑姑行礼,问:“怎么了?” 明月姑姑凑近了些,小声说:“殿下,您不是让奴婢盯着韩常在吗,奴婢还真有发现。” “是什么?” “昨天深夜,有个面生的小宫女在侧门那里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奴婢因为怕被发现,没跟得太近,所以没听清楚她们说什么,只看到韩常在一开始的表情特别抵触,后来被说服了,收下了一个小册子。” “什么样的册子?” 明月姑姑拿手比划着,“就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牛皮封面,不知道里面记着什么。之后韩常在一直都没离开房间,奴婢也没机会去找那册子。” “不必找了,她如果有心藏,你是找不到的。” 明月姑姑担忧地说:“她不会是想害您和池娘娘吧?据奴婢所知,她去求过蝶贵人,不过被拒之门外了。” 姜恬淡定地道:“她被我教训的事跟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吃了大亏不说,还丢脸丢到了姥姥家,她肯定记恨死了我和母妃,想害我们也正常。只是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就算她现在是谢归渊的对食,也是个边缘小透明,至于这么大费周章来报复自己? 为防万一,姜恬留了个心眼。 翌日便是赏花会,上午,姜恬梳妆完毕,先回了趟芙蕖宫,将池美人接上,两人一道往御花园走。 池美人一见到她,就关切地问了好多问题,姜恬有耐心地一一回应。 她脸上的笑容从刚刚开始就没散下去,亲昵地拉着姜恬的手说:“我在芙蕖宫住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像这几日那么舒坦过,韩常在远远见到我,都躲着走。还有蝶贵人,也不处处找我麻烦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那很好啊。”姜恬也由衷地笑了起来。 今日秋风歇下,日头暖洋洋的。 两人不徐不缓地走在青石铺就的路上,欣赏着沿途的树木山石,亭台楼阁。 遇上其他去花会的妃嫔,大家就客套地寒暄两句。 姜恬注意到了她们看自己的复杂目光,在心里淡淡笑了下。 两刻钟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御花园。 离了很远,便有馥郁的花香扑鼻,身侧的池美人眼睛一亮,陶醉地说:“好香。” 其他人大概是看在谢归渊的面子上,附和道:“是啊,今日可以摘点菊花,制成菊花茶,泡来定然很好喝。” 又往前行了一段,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晴天朗日之下,各色的菊花怒放着,层层叠叠的花瓣,斑斓灿烂。 不光蓝天和远山,就连这满园的美人,都没几个比花更娇的。 饶是如此,姜恬还是震惊了几秒。 看书的时候,她再能想象书中的画面,也不如此刻直面来得冲击性强。 瞧瞧这环肥燕瘦,三十六宫七十二粉黛的,皇上这老东西是真的会享受啊。 姜恬随池美人上前,给皇后以及其他高品阶的妃嫔们行了礼。 皇后并非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比皇上年轻了十几岁,生了一副粉腮桃花面,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她抬了抬手,亲和地说:“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拘礼,快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美目扫到姜恬身上,笑道:“十七公主近来可好?” 忽然被点名的姜恬上前两步,恭谨地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一切都好。” “那就好,母后还未恭喜你新禧。” 她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姜恬当然也不能不给她面子,躬身再次谢过。 皇后的眼睛眯了眯,心道姜恬还真的如传闻那样,变了性子。 这么沉得住气,倒是让她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回去坐吧。” 皇后发话,众人依次落座。 池美人同旁的妃嫔讲话,姜恬就乖乖坐着,喝喝茶吃吃点心,也不插话。 随着人渐渐到齐,她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 除了嫔妃,还有宫外的女眷被邀请,她们有的是负有盛名的才女,有的是世家闺秀。 第17章 原女主崔琼音属于不尴不尬的那种。她父亲虽然是五品官员,但是刚刚调任到京中,并没有什么人脉。 她也没有相熟的闺中密友,给皇后行礼后,就一个人端坐着。 因她那张格外漂亮的脸蛋,公主们也不愿意过去给她当陪衬。 在陌生的环境中,崔琼音并没有怯场之意,姜恬暗暗感慨:不愧是女主,顶替别人来宫中赴宴,心理素质真是强大。 没错,真正的崔家小姐另有其人,压根就没进京来。崔琼音和崔家达成了合作,进京另有目的。 姜恬打量的目光有些明显,崔琼音察觉到,一双冷静的眼睛望了过来。 她没有回避,浅笑着同崔琼音颔首。 崔琼音倒是怔了一下,随即也友好地一笑。 等姜恬收回目光,才发现韩常在不知什么时候鬼鬼祟祟地来了。 她躲在人群里,低垂着脑袋,心神不宁的样子。 姜恬看了一眼专注聊天的池美人,给春兰使了个眼色,离了席。 花会已经开始,离席的妃嫔不少,姜恬并不引人注意。 她假作赏花,慢慢地靠近韩常在,袖中藏着的药粉,被她悄无声息地撒在旁边的花丛中。 韩常在冷不丁一回头看到她,眼中满是怨毒,又不敢发作。 正不情不愿地给姜恬行礼,她眼眸低垂,忽然见她的绣鞋上有一条比手指还长的大蜈蚣! 黑亮的身子,颤动的多足,让韩常在一下就叫出声来。 “啊!” 这一声惨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连忙问:“怎么了?” 韩常在跺着脚,结果她又咔吧踩到了什么,那触感不用看,都知道是虫子。 她都快哭了:“怎么这么多虫子!” “什么?” 附近的人纷纷低头,看清楚地上蠕动的爬虫后,都吓了个花容失色,慌不择路。 有人直接将韩常在撞倒在地,娇声喊着自己的宫女:“来人啊!把这些虫子都抓走!” “哎呀别推别推!” “谁踩了我的脚!” 混乱中,姜恬靠近了韩常在,眼尖地看到了她袖口里露出的册子。 韩常和虫子亲密接触,吓得一个劲儿地叫,什么都顾不上,姜恬顺势一个弯腰,将那册子拿到了手中,慢慢退开了人群。 许久后,骚乱才平息,皇后娘娘走过来,嫌弃地看了韩常在一眼:“不过是几条虫子,给妹妹吓成这样。” 韩常在慌乱地赔着罪,终于下定决心般说:“皇后娘娘,妹妹有一事……”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手摸向袖子,里面竟然是空的! 她的账本呢!掉到哪去了? 顾不上再说,她忙转身去找。 此刻姜恬已经躲到了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打开了那册子,入目第一行字,就让她心神一震。 这竟然是一本收受贿赂的账本!至于所属的人,乃是谢归渊! 姜恬万万没想到,韩常在要对付的人是谢归渊。 她肯定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搞到账本,背后的人是谁? 大反派树敌太多,姜恬一时也没个头绪。 御花园里乱糟糟的,春兰守在她身前,帮她盯着其他人。 扭头看到账本,她愣在当场,不可置信地问:“殿下,掌印大人竟然收了这么多东西?若韩常在告到皇后那去,他会被处死的吧?” 姜恬快速地翻阅了几下,将账本揣到了怀中,没说话。 不远处,皇后依旧立在韩常在身边,明明不耐烦,还是等了片刻问道:“妹妹怎的如此着急,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姜恬猛地感觉到不对。皇后怎么看出来的?正常人不应该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吗? 最有可能的是,皇后知道韩常在要交给她什么!幕后之人恐怕已经和皇后联手了,为了除掉谢归渊! 春兰倒是没注意那么多,她低声往下说:“殿下,若咱们把这账本交给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就能摆脱掌印大人了?说不定皇后娘娘还会记您一个大功!” 姜恬仅心动了一瞬间,便冷静下来。 她是看过原著的人,知道大反派有多难对付,凭一个小小的账本,怎么可能扳得倒他? 别告状不成,再把自己搭上去。 没见皇后心里明镜似的,还得把锅推到韩常在身上么,肯定是怕大反派算账。 “如今我和掌印已经是一体,这种话莫要再提。”姜恬严肃地告诫春兰。 春兰面色一紧,垂头赔罪。 “走吧,表现得自然点儿,别让人看出异样。” 说完,姜恬带着春兰回到了人群中。 皇后娘娘等了半天,韩常在也没把东西拿出来,耐心彻底告罄了。 “来人,送韩常在回宫!” 韩常在面色惨白,瞳孔猛地颤抖。那么重要的东西被她丢了,若有心之人捡去,告到谢归渊那里,她会死得很惨! 而且和她做了交易的人,也不会放过她的! 韩常在都要哭了,被拉走的时候还四处看,试图找出拿走自己账本的人。 皇后娘娘也看出了今日的骚乱非同寻常,派人彻查,可是那些宫人检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原因。 出了这种插曲,花再美大家也没心思欣赏了,一个个归心似箭。 姜恬老老实实地站在池美人身边,等皇后娘娘宣布散场。 第18章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崔琼音一步步来到皇后娘娘面前,行了一礼,从容地自我举荐道:“皇后娘娘,可否让臣女试试?” 皇后娘娘看向她:“你若有办法,大可一试。” 崔琼音领命,到了花丛边查看。姜恬看着她,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 按理说她选的药粉遇风很快就散了,寻常人不会看出异样。 一刻钟后,崔琼音回到皇后娘娘身边,说出了她的答案——有人身上带了吸引这些虫子的东西。 姜恬稍稍松了一口气。装药粉的纸张早就被她丢掉了,绝对找不到她身上来。 皇后娘娘盯着崔琼音:“那崔小姐可否将这人找出来?” 崔琼音没说话,但是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姜恬这边,意思不言而喻。 姜恬瞪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看出是自己的啊? 无凭无据,她也不怕崔琼音,大不了对峙! 没想到崔琼音指认的竟然是池美人! 皇后娘娘一听,立刻派人将池美人按住,从她腰上摘下了一个香囊来。 打开了以后,让身边的掌事宫女辨别了一番,里面果真有能吸引虫子的药材! 崔琼音在看到药材的时候,直接变了脸色。因为她认出以这个分量,是吸引不了那么多虫子的,她指认错了! 可惜皇后娘娘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声令下:“给本宫把池美人拿下!” “娘娘……”崔琼音的劝阻消散在凌乱的脚步声中。 姜恬有心护着池美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惊慌失措的池美人很快就被扯走了。 皇后娘娘面若冰霜:“带下去,严加审问!” 池美人的胆子本来就小,哭着求饶:“皇后娘娘,冤枉啊!臣妾的香囊里只是一些寻常的花草,连蝴蝶都吸引不来几只,怎么会引来那么多虫子呢!” 皇后娘娘丝毫不留情:“是或者不是,等调查清楚了自然知晓!” 姜恬着急地说:“母后请慢!儿臣可以作证,那香囊母妃带在身上有些时日了,之前一直没什么异样!” 皇后娘娘的脸色更沉了,蛇蝎一样的目光扎过来:“十七是想和她一起被带走?” 姜恬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现在可以确定,皇后绝对想害谢归渊!韩常在那边行不通,她就把主意打到自己了和池美人的身上! 就算没有崔琼音出面,她今天也会找个其他理由把她们扣下的。 她势单力薄,再和皇后争执下去,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为今之计,是尽快去找谢归渊!晚了池美人会有生命危险的! 花会一散场,姜恬马上让春兰去打听谢归渊的下落。 春兰带回消息,皇上今日在乾清宫设宴,请掌印大人陪伴左右。 姜恬毫不犹豫:“走,咱们去乾清宫。” 以往凭她的地位,是靠近不了乾清宫的,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她“狐假虎威”用得越加趁手。 只要她搬出谢归渊,谁都要乖乖放行。 唯独到了乾清宫门前,她被彻底拦下了。 年轻的御前侍卫统领身穿黑色劲装,腰间佩刀,面庞棱角分明。 他抬起胳膊,铁面无私地道:“圣上有令,不准任何人打扰,请殿下回去吧。” 姜恬满心焦灼,提着宫装裙摆同他商量:“本殿并非要打扰父皇,只是想请掌印大人出来一见。” 他望着她:“恕卑职难以从命。” 春兰气得都要骂人了,一个侍卫而已,竟然敢对公主殿下如此不敬! 姜恬拦下了她,微微摇头。 这些年纪轻轻就能在皇上身边当值的,哪个不是簪缨士族出身,他们的父兄随便一句话,都够自己喝上一壶了。 姜恬望着紧闭的宫门,满心的憋屈。 隔了这么远,她还能隐隐听到里面的丝竹舞乐之声。 这吃人一般的古代社会,难以逾越的阶层差距,随随便便都能要人的命! 深呼吸一口气,她同那侍卫说:“那本殿就在这里等。” 侍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姜恬一直等到了下午,腰疼腿软,滴水未进。 身体上的难受还好,她最担心的是池美人,会不会吃苦头。 日头西斜时,“吱呀”一声,厚重的宫门终于打开了。 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满脸醉意,脚步虚浮,身后跟了一群美人。 他扯着身侧的谢归渊,亢奋地说着什么。 姜恬一眼就认出了这乃是当今的皇上,原身的父亲。 谢归渊也发现了她,目光只淡淡从她身上划过。 一行人走近,姜恬恭敬地低头行礼。 “见过父……” 话还没说完,皇上大笑一声,打断了她:“这是哪宫的小美人儿?朕怎么从来没见过?” 姜恬:“……”你别是疯了吧?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了? “来来,”皇上的视线黏糊在她身上,连拉着谢归渊的手都松开了,朝她摆着,“美人儿,让朕好好看看。外面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啊?” 周围的气氛变得很凝滞,之前那个拦下姜恬的御前侍卫,看过来的眼神很是复杂。 就连谢归渊这种阴晴不定的人,凤眸里都闪过了一丝嘲讽。 第19章 皇上步伐飘忽地靠过来,还要来牵她的手。 姜恬强忍着才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往后退了一步,让他摸了个空。 “儿臣姜恬,参见父皇!”她大声说。 皇上怔了怔,问:“姜恬?” 这是连她名字都没记住! 姜恬气得嘴唇都白了,看向谢归渊,无声地表示:你还在那看? 谢归渊低沉了一日的气息,因她这个神色,消散了些。 在这美人如云的宫城中,她的美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五官完美,气质妍丽。 就连生气的样子,都赏心悦目。 他不再沉默:“圣上,此乃十七公主。” 皇上那混沌的脑袋费劲地转了转:“哦……朕赐给你的对食!哈哈,谢爱卿,你有福气了啊!” 姜恬真怕再呆下去,他会说出什么让自己脑淤血的话。 谢归渊可能也不想丢这个人,同身后的宫人说:“送皇上去丽妃娘娘那。” “遵命。” 又随便两句话,就把皇上给哄走了。 待到没了别人,姜恬来到谢归渊面前,着急地说:“掌印,我有要事和你讲。” “进来吧。”谢归渊淡定说完,转身往乾清宫里面走。 姜恬一愣。那不是皇上的寝宫,他说进就进? 事实证明,他还真能进!除了那个把姜恬拦下的御前侍卫满脸不赞同,其他人都仿佛没看到。 姜恬回神,跟上了谢归渊。 主殿里满是酒气,地上一片狼藉,龙椅上都是暧昧的痕迹,姜恬被熏得眉头直皱。 还好谢归渊没在这里停留,带她去了干净的偏殿,屏退左右,从容地坐下。 “是为了你母妃而来?” 话一出口,姜恬怒气横生。原来他全都知道! 第10章 姜恬对谢归渊道德感一向没报太大的期待。指望大反派当个好人,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 但她在殿外的冷风里等了一下午,为了池美人担惊受怕,谢归渊却能在这舒舒服服地享受,丝毫不把她们的死活放在心上,她自然十分地不舒服,心情更为低沉。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想质问:你既然知道,还让我在外面等这么久? 可她忍住了。说到底,她现在无权无势,没有和大反派抗衡的本钱,他根本无需理会她的想法。 想在深宫活下去,想往上爬的心情,在这一刻攀升至顶峰。 姜恬黑亮的眼眸和谢归渊对视,男人好整以暇,似乎在等她发作。 但她只均匀地呼吸几下,冷静地陈述:“我母妃是无辜的。” 谢归渊微微挑了下眉,道:“是么。” 不咸不淡将她的问题抛回来后,又说:“她现在没有大碍。” 姜恬愣了一下,面露意外。他的意思难道是和皇后娘娘那边的人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别对池美人下重手? 也可能皇后手底下的人忌惮他,在他没表态之前,不敢对池美人怎么样。 姜恬长出了一口气,暗道好险好险。 她如果刚刚一气之下和谢归渊撕破脸,反而会害了池美人。 不管他是否出于本意,总归是帮了她,姜恬的神色软了软。 但她并没有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上,而是上前一步,盯着他说:“掌印,我想与你做一个交易。” “哦?”他来了兴致般,眸光幽邃,“咱家也想知道,赏花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恬:“有人唆使韩常在,拿了证据来向皇后娘娘告状。后来发生意外,证据到了我手中。” 谢归渊神色未变,静静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姜恬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可是有把柄在自己手上,竟然慌都不慌一下。 “那是一本账本,”她重复,“一本记录了掌印收受贿赂的账本。” “原来如此。” 谢归渊垂眸思索了两秒,看向门外:“肖昨。” “掌印大人,小的在。”肖公公忙恭敬地答。 “将韩常在请过来。” “遵命。” 这是要她和韩常在当场对峙?她的心稍微乱了一拍,毕竟她制造混乱,拿了韩常在的东西。 悄悄瞥谢归渊一眼,他姿态从容矜贵地坐在椅子上,还有闲心品茶。 一会儿自己和韩常在起了冲突,他不可能还这样吧? 两刻钟后,韩常在被带到。 她孤身一人,依旧穿着今天去赴宴的那身衣裳,脸上的妆已经花了,也没心思补。 刚见到谢归渊,腿就一软,差点没给他行跪地大礼。 她脸色煞白,胆战心惊地开口:“掌印大人。” “常在娘娘,请坐吧。请您过来,是有一事要问问您。” 韩常在根本不敢动,赔着笑脸说:“不用不用,我站着就好。” 谢归渊没有坚持,修长的手指托着洁白的茶盏,轻轻放在桌子上。 “常在今日在御花园可否丢了东西?” 韩常在瞳孔震颤,嗓子仿佛被大掌掐住,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她木然地将目光从谢归渊挪到了姜恬的脸上,眼中满是怨毒的光芒。 “原来是你……”她愤恨地低吼。 姜恬淡淡看着她,没有否认。 她的反应,已经证明了姜恬之前说的话是真的。之后的事,谢归渊肯定会派人去查。 第20章 果然,男人淡漠道:“你在芙蕖宫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往后换个地方住吧。” 韩常在如遭雷击,稍微找回了一些心神,面露懊恼。 她急切地否认:“掌印,我今日在御花园什么都没丢!旁人若是捡了什么去,和我也没关系!请您明察!” 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谢归渊自然不会为她改变决定。 只见他站了起来,他的身量比姜恬高了快一个头,居高临下地望过来,压迫感十足。 “就去浣碧宫吧。” 韩常在的双唇霎时失去了全部的血色,眼睛陡然红了。 她害怕地说:“不要啊掌印,那是冷宫!进去以后我后半辈子就完了!” 谢归渊唤了声门外的肖昨:“带下去。” 肖昨推开门,伸手来扯韩常在。 生死关头,她迸发出了非同寻常的力气,肖昨竟然没拽动她。 “掌印大人,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请您收回成命啊!” 韩常在是真的哭出来了,满心的后悔。她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信了那个陌生宫女的鬼话呢? 敌人没扳倒,荣华富贵没到手,连命都要没了! 她最最恐惧的是,谢归渊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是谁想害他,那自己岂不是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谢归渊冷冷地看向肖昨:“要咱家自己动手?” 肖昨面色一紧,终于下了狠手,咔嚓一声,就把韩常在的手腕拧断了! 她顿时疼得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抽搐着被肖昨往外拖。 那双含泪带恨的眼睛,紧盯着谢归渊和姜恬,好像要把这两个仇人的样貌深深刻在心里。 求救无望,她直接改换了态度。 “谢归渊!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常在,皇上和皇后都没发话,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去处?娶了个公主,就真当自己是驸马了?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太监!你以为十七公主是喜欢你才帮你?全是看在你现在有权有势的份儿上罢了!早晚你也要死在这个心肠歹毒、诡计多端的女人的手上!” 姜恬皱眉看向韩常在。怎么骂人还要带上自己呢? 她又看了眼谢归渊。大反派的心理素质是真的高,被人这么骂,表情变都没变一下。 原书里面,前朝不少官员骂得比这个还要难听,说不定他是免疫了? 倒是肖昨,惊恐得薅起韩常在,对着她的脸就抽了几巴掌,尖细的声音骂着:“大胆!既然你不想要舌头,就割了吧!” 韩常在被抽清醒了,后怕地想要求饶,可是肖昨早就把她给扯下去了。 他们离开后,偏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归渊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衣袖,暗红色的长袍不染尘埃,气度如光风霁月。 “让殿下见笑了,”他淡淡地问,“账本如今在什么地方?” 姜恬打起精神来:“我将其放到一个旁人找不到的位置。掌印将我母妃救回,我马上将账本奉上。” 谢归渊轻笑了一声,凤眸扫向她:“殿下的条件讲得不错。” 无论多少次,姜恬还是很难抗住和他对视,全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着逃离他。 可就算她害怕、心里没底,还是强撑着气势,没有低头求他。 账本是她唯一的依仗,她不能贸然交出去。 若谢归渊不答应,她还能去找皇后娘娘,作为自己的退路。 她没回应谢归渊的话,只是倔强地看着他,不肯再让步。 沉默之下,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就在她一颗心即将沉下去之时,谢归渊终于开了口。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道:“摆驾未央宫。” 未央宫正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他肯过去,自己算是成功一半了! 姜恬心神一振,转头往外走了一段,生怕他没跟上,转头看了他好几次。 等到未央宫,见到皇后娘娘,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夜晚云层厚重,起了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 皇后娘娘换了身端庄的衣裙,头上身上带着的首饰样样价格不菲。 姜恬记着她的出身很高,母族乃是江浙那一带威名赫赫的富商。 行过礼后,皇后坐在椅子上抬了抬手,淡笑着说:“免礼吧。十七是为了你母妃过来的吧?掌印呢,可是皇上那边有何吩咐?” 她绝对看出谢归渊是姜恬搬出的救兵了,还得这么迂回地问一句。能在宫里活下去的人啊,全身都长满了心眼子。 有谢归渊在,姜恬安安静静地当个透明人。 谢归渊招手,有小太监端着托盘跑过来。 “今次东倭上供了两枚夜明珠,圣上命咱家给皇后娘娘送来。” 姜恬怔了怔。还真能把话接得滴水不漏? 皇后娘娘大概也没想到,明显愣了下,随即绽放笑颜,谢恩接过了东西。 她把玩着拳头大的夜明珠,心情不错地说:“皇上如此宠爱本宫,本宫真是不胜荣。不知皇上今夜可要到未央宫来?” 谢归渊四两拨千斤:“若过来,咱家会如实传告。至于恩赏,娘娘掌管后宫公正严明,不辞辛苦,这些都是您应得的。” 皇后把玩夜明珠的动作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恬一眼。 “东西既已送到,咱家便退下了。”说完,谢归渊轻轻颔首,袖手退到了一旁,一副不准备插手余事的模样。 第21章 姜恬躺赢到一半,知道这是该自己上场了。 她望着皇后,笑着问:“请问母后,今日御花园之事,调查得如何了?” 皇后把夜明珠放回到盒子里,脸上在笑,眼神却是冷的。 “十七急什么,调查出结果,本宫自然会通告你。” 姜恬“惶恐”地说:“儿臣绝对没有催促母后的意思,相信母后一定可以秉公调查,将这事圆满地解决。既然母后这样说,儿臣便回去静候佳音了。” 说完,她看了谢归渊一眼,男人好看的眸子里,带着浅浅的赞许之意。 她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第11章 姜恬之后,谢归渊也从容地向皇后娘娘告了退,两人回到清平宫。 未央宫内,皇后枯坐在椅子上半晌,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茶盏全都推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满屋子的太监和宫女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皇后的陪嫁姑姑妙菡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全部退下。 随即她轻手轻脚地上前,低声劝道:“娘娘息怒。” “好一个十七公主,”皇后咬牙切齿,“才跟了谢归渊几天,就能把他搬来当救兵了,之前是本宫小瞧了她。” 妙菡点点头:“她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皇后不屑:“多了点小聪明罢了。韩常在被丢到了冷宫去,谢归渊肯定是从姜恬口中得知了账本的事。” 妙菡庆幸地说:“还好找了韩常在来办这件事,没牵扯到娘娘您。” “韩常在也是个废物,若不是无人可用,谁能瞧得上她。”皇后憋屈地说,“罢了,本来也没指望凭一个账本就扳倒谢归渊,日后再寻机会吧。” “那池美人?” 皇后深呼吸一口气:“放了吧。” * 姜恬在清平宫一直等到晚膳时辰,春兰终于传来消息,池美人已经平安完好地回到了芙蕖宫。 她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春兰见她心情不错,好奇地问:“殿下,您又没有催促皇后娘娘,她怎么如此轻易就放人了呢?” “她忌惮的当然不是我,而是掌印。” “掌印?他也没做什么呀。” “他给皇后送夜明珠的时候不是说了,那是皇上对她掌管后宫的嘉奖。收了封赏,她若是对无辜之人动用私刑,不是打自己的脸?疑罪从无,我娘自然就被送回来了。” 春兰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她一脸崇拜,“殿下,您好聪明啊!” 姜恬笑着摆了摆手:“掌印若是没与我同去未央宫,我也救不出我娘来。” 春兰附和:“是该好好谢谢掌印。” 姜恬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接话,而是道:“去传膳吧。” 这次的风波看似过去了,实则她已经被拉进了更深的漩涡之中。 在她选择藏下账本,求助谢归渊的时候,于皇后等人看来,她便已经和谢归渊站在一条船上了。 加上先前的赐婚,她根本就没办法再从这条船上下来。 下不来,那便不下了。大反派教训韩常在、和皇后周旋的时候,她在旁边躲清闲的感觉还挺爽的。 以前她没体会过抱大腿的感觉,如今体会到了。 对食的身份为自己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大反派权倾朝野,跟着他,那不是妥妥的躺赢么? 姜恬眼睛一亮,思路瞬间打开了。 她站起身,在房间中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可行。 大反派是不好惹,她有很大翻车的风险,可是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啊! 自己跟着他吃香喝辣几年,等他被男女主给灭了,她拿着他的遗产换个身份,躲江南那边去,下半辈子就不愁啦! 在那之前,她只需要把她当成自己的上司,解他之苦,思他之忧,以他的事为己任! “社畜”怎么当,自己可太熟了,如今不过是职场换到了古代而已! 姜恬望着窗外,花灯如昼,沉沉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去,露出了天边皎洁的明月。 她呼出一口气,沉甸甸在心口压了多天的郁结之气,同样也消散了。 春兰传膳回来,就发现姜恬精神抖擞,双眼明亮,充满了干劲儿。 她不由问:“殿下,你一会儿准备做什么呀。” 姜恬心情好了,连吃东西都分外地香。瞧瞧她的“员工福利”有多好,六个菜一个汤,各个都是御厨出手,色香味俱全。 她如果还在芙蕖宫,哪能沾到这种光啊。 咽下嘴里的东西,姜恬说:“去把账本取出来,一会儿我给掌印送去。” 春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去见掌印大人!难怪打起精神来呢,掌印大人可相当不好应对。 用过饭,姜恬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谢归渊的书房。 他一身暗红锦服,墨色的黑发用玉冠束起,正坐在书案后,翻阅着奏章,不时做几笔批注。 姜恬清咳了一声,同他说:“掌印,我把东西带来了。” 谢归渊淡淡地掀了下眼皮,说:“就放那吧。” “好。” 姜恬放下账本后,才后知后觉他没有和自己行礼。很好,非常适应“上司”的身份。 既然她决定把这里当成新的“职场”,那就得为晋升奋斗。 她没有贸然往前,免得看到奏章上的内容,垂手立在原地,贴心地问:“掌印,需要我帮你把账本处理掉吗?” 第22章 谢归渊手中的笔停下,抬眼看过来,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勾唇问:“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姜恬认真道:“不如用火烧了吧?掌印如果想要查看账目,我可以全部背下来。” “看来你记性不错。” 姜恬谦虚地笑笑:“还好吧。”不过也就是上学的时候拿过几次奥数金奖罢了。 “殿下有心了,不过不必了。”谢归渊收回了目光。 姜恬一怔,没想到她能出师不利。 看谢归渊心情尚佳,她疑惑地问:“你不怕账本再带来什么危险吗?” 他“嗯”了声,风轻云淡地道:“忘了和殿下说,这账本是假的,咱家从来不收贿赂。” 姜恬石化在原地。假的?那韩常在她们那伙人废那么大的功夫?大反派也是的,既然是假的,你还配合我什么啊! 也不对,他要是不配合,池美人就惨了。 “快到亥时了,殿下记得去主殿。”谢归渊下着逐客令。 姜恬木然地往外走,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让我去主殿做什么?不会还给你暖床吧!过分了真的是! 一回生,二回熟,亥时,姜恬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大反派的床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前两次她都没仔细观察过,他这不管是床榻还是被褥,用料都比自己的要好啊!躺着还怪舒服的。 翻了个身,她脑海里回响着谢归渊的话——“咱家从不收贿赂。” “骗人的吧……”姜恬嘟囔着,“如果不是为了钱,他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干什么?” 说起来,他今天之所以会顺水推舟同自己一块去未央宫,莫非是在试探她?看看她是不是可造之材? 姜恬顿时紧张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拼业绩的时候到了,我们的宗旨是:让上司满意!” 一刻钟后,姜恬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再次睁眼,竟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眨了眨迷蒙的眼,神色倦倦的,呆滞了几秒钟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哗啦”一下掀开被子跳起来,她左看右看,这分明就是谢归渊的寝殿啊!自己睡的是他的床! “完了完了,刚上岗就掉链子……”姜恬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门外的春兰听到动静,恭敬地问:“殿下您醒啦?奴婢来伺候您梳洗更衣。” 进门后,见姜恬小小一只坐在大床上,闷闷不乐,春兰笑着问:“您怎么了,做噩梦了?” “比噩梦还可怕……”睡了一晚,姜恬的头发早就散开了,如瀑的青丝衬得她雪白的小脸儿还没有巴掌大。 她看过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昨晚掌印是不是没过来?” 春兰回:“过来了的,他还在床边看了您半天呢。” 姜恬瞳孔里有什么崩塌了:“……然后?” “然后丽妃娘娘那边传召掌印,他就过去了,再没回来,这会儿早朝都结束了,大概在圣上那当值吧。” 姜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她在人家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晚,而他被迫加班了一夜? 哪有员工享受,老板干活的?她如果是他,肯定气死了。 不行不行,为防止他给自己穿小鞋,这里不能呆了。她匆匆下床,招呼着春兰:“回我的寝殿去,再给我娘传个信,午膳我到她那吃。” 住在宫里也有住在宫里的好处,想“回娘家”随时都能回。 春兰乖乖照做:“奴婢遵命。” 主仆两人拾掇完,便离开了清平宫。到了芙蕖宫后,姜恬先去给蝶贵人请了个安,随即才去池美人那。 昭玉公主没在,她受皇上宠爱,有去太学和皇子们一块读书的资格,这会儿便是去上学了。 池美人见到她,心有余悸地说:“昨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有掌印帮忙,你可要替我好好感谢他。” 姜恬神色复杂地“嗯”了一声,没好意思说她昨天晚上干的好事。 池美人感慨:“掌印能为咱们做到如此,也是个有担当的人。他二十出头,长得好,有一身武艺,权职更是没的说,就是这身体……唉。” 姜恬已经释然了。她是把谢归渊当上司,又不是当老公,有什么可遗憾的。 “别想了,他如果是个完整之人,也轮不到我。” 池美人:“……你这孩子。”她忍不住嗔笑。 姜恬在她这用过午膳,磨磨蹭蹭不肯走。 听明月姑姑无意中提起昨日的赏花会,有很多残花被剪下来要丢掉,姜恬萌生了一个想法。 第12章 “娘,我去趟御花园,很快回来,你在芙蕖宫等我。” 池美人疑惑:“去那里做什么?” 姜恬神秘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春兰,咱们走。” 春兰行礼:“奴婢遵命。” 两人赶到御花园,有太监正将剪下来的残花装车。 昨日的事,早就在下人中传开了,大家因为忌惮谢归渊,见了姜恬毕恭毕敬。 姜恬挥挥手,示意他们平身,再一次感慨跟着大反派有肉吃。 原主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啊。 她走上前,看向车上的花。说是残花,其实多是就掉了几片叶子,旁的完好。 姜恬询问她可否带一些走,太监们忙不迭表示可以。 第23章 选好后,她看到身侧花圃中姹紫嫣红盛放的鲜花,又让春兰剪下来了一些,单独摆放。 做完这些,她与春兰回到芙蕖宫,同池美人说:“娘,咱们来做胭脂吧。” 池美人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几筐花:“胭脂?是用这些菊花来做吗?” “对。” “你还会这些呢?” “嗯,我从书上看来的。”其实她上大学那会儿,跟着视频博主学的。 她笑眯眯地邀请:“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试试呗?” 池美人也心动了,亮着眼睛点头:“好。但我就怕我手笨,做不好,再糟践了东西。” “无妨,我也是第一次做。” 姜恬让明月姑姑取了其他需要的东西,便和池美人一块忙活起来。 真正开始动手后,她才知道池美人是有多谦虚。自己说的每一步她都能超额完成,尤其是那些繁复的花样,她教一遍就会。 想来也是,宫女出身,手不巧怎么行。 自然而然的,动手的那部分全都被池美人,还有帮忙的春兰、明月完成了。 四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做出了两盒胭脂,两盒口脂,还有一盒眉粉。 池美人望着那漂亮的颜色,喜欢得不得了,连连夸奖:“十七,你这些制作方法真不错,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胭脂。用起来也很细腻,颜色又好推开。” 春兰和明月在一旁连声附和:“对呀对呀,京城里卖得最好的胭脂,都没有咱们做出来的这些好看。这要是能开个铺子,肯定赚钱!” “公主殿下太厉害了!” 姜恬被她们捧得飘飘然,看着池美人的笑颜,她道:“娘你喜欢就好。” 她长得那么美,就该多笑笑,可惜这些年展颜的次数太少了。 姜恬在心中暗暗下着决心,往后要多逗池美人开心。 池美人捏着她的宝贝胭脂,感动得不得了。这可是女儿亲手给她做的呢!她要好好珍藏起来! “明月,你去找个上锁的盒子,我要把胭脂装在里面。” 姜恬哭笑不得:“娘,胭脂做出来就是用的,你不用舍不得。用完了,我再用别的花给你做,给你凑齐四季胭脂。” 池美人的眼圈都红了,重重点头:“好!” 聊了一会儿,池美人问:“对了十七,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姜恬:“……”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可惜躲是躲不过去的,她带着春兰告辞了。 一并带走的,还有另一包经过处理的花瓣。 回清平宫的路上,她在心中祈祷:大反派今天一定要去宫外的府邸住啊。 然后进了门,正好和谢归渊来了个面对面。 姜恬:。累了 她的神色不自然了极短的一瞬,脸上就绽放了笑意,主动迎上前去。 “掌印下值了?”她问。 谢归渊优越的眉峰之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看不出喜怒地“嗯”了一声。 “听说殿下今天一整日都在芙蕖宫。” 姜恬解释:“也不是一整日,我快到正午才去。” 说完,她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春兰:“帮我晾在屋内通风处。” “遵命。” 见谢归渊瞥了眼锦盒,姜恬顺势道:“这里面是我为掌印准备的礼物。” 谢归渊的剑眉略挑了挑:“哦?” 姜恬真挚地道:“昨日在御花园就见这些花品质很好,今日我便过去摘了些回来,晾做菊花茶。菊花茶有清热醒脑,调理脾胃的功效,入口馨香回甘,用做饮用再合适不过。” 她没忘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过掌印应该不缺好茶,到时若是不喜欢,不喝便是。” 谢归渊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殿下去御花园,是为了咱家。” 姜恬与他对视:“自然。采花的时候,我见内侍要把残花丢掉,顺便要了些,还和母妃一块做了点胭脂。” 其实给谢归渊制茶才是顺便,但她既然要在“上司”面前好好表现自己,怎么可能这样说呢? 那必须是不管何时何地,都要把上司放在首位啊! 谢归渊薄唇微勾,轻轻笑了下,“殿下有心了。” “掌印不用这么客气,那我就回去了?” 谢归渊做了个请的手势,姜恬笑着转身,小手在身前轻轻拍了两下。 太好了,躲过一劫! “亥时过来。”大反派清冷的声音,冷不丁自身后响起。 姜恬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殿下今日若再睡着,明日就无需这么辛劳了。” 这句话落在姜恬耳中,自动就翻译为:你别想看到明日的太阳了。 她小小地哆嗦了一下,扭头挤出一抹笑:“知道了。” 到了亥时,她满心幽怨地给大反派暖床,而他今天没出门,在隔壁的房间里洗澡。 隔着一层墙壁,她可以听到时不时响起的水声,思维就忍不住发散。 谢归渊长得得有一米八五,放在古代,是相当高了。 而且他身材比例很好,肩宽腿长,精壮挺拔。 他还很白,凑近了看,脸上没有丝毫瑕疵,身上常年穿着衣服,肯定更白。 加上他常年习武,覆盖着一层肌理漂亮的肌肉,线条想必十分惊艳…… 他长得阴柔,头发散下来,不跟个妖精似的…… 第24章 停停停,姜恬拍了拍自己泛红的脸,不能再想下去了! 谢归渊洗洗好澡,换好衣服出来,姜恬一个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捏着被角,和谢归渊笑道:“掌印,你现在要休息?” 他幽深的目光不动声色划过她微红的面颊,“嗯”了声。 “那我……”她指了指门外。 他垂下眼:“好。” 姜恬稍稍松口气,穿好鞋子下床,哒哒哒往外走。 经过谢归渊身边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是穿过了她垂下的发丝。 扭头一看,谢归渊在原地的姿势并没有变。 她转过头,困惑地眨了眨眼。难道是错觉? 算了不想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姜恬很快消失,还不忘贴心地给他关上门。 谢归渊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身形清瘦但并不孱弱。 他抬起一直冷白无血色的手,垂眸去看。 她的青丝拂过的触感,竟然还停留在指尖之上。 * 接下来几日,不用谢归渊说,每天一到时辰,她就自发去他寝殿的大床上躺一躺。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春兰小声为她鸣不平:“掌印也太霸道了些,天天让您一个公主去给他暖床。” 姜恬倒是想开了:“他那床躺着特别舒服,要不是有这么个机会,我还躺不了呢。” 春兰被她奇特的角度震惊到了。 其余的时候,日子都很平静。 直到这天上午,芙蕖宫那边传来消息,皇上给池美人赐下了很多赏赐! 姜恬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春兰:“确定是给我娘,不是蝶贵人?” 春兰激动地说:“不是!就是给了美人娘娘!不对,现在已经不是美人,是贵人了!位份也涨啦!” “可是我娘不是十多年都没被翻过牌子了吗?” “昨天晚上皇上翻的本来是蝶贵人的牌子,过来的时候,池贵人按照礼数去请安,结果被皇上一眼看中,他当场就拐去了池贵人的寝殿。今天的早膳,还是和贵人娘娘一块用的呢。早朝一结束,赏赐就跟流水似的往芙蕖宫送,皇上还说,今天晚上要娘娘去乾清宫伺候!” 按理说,妃嫔是不能在乾清宫过夜的,可是她这位父皇荒淫无道,根本就不把规矩放在眼中。 饶是如此,能被传召到他寝宫的人也少之又少。 姜恬十分想不通:“我娘是做了什么,这么受皇上青眼?” 以前皇上翻蝶贵人的牌子,池贵人不是没请安过啊。 春兰笑着解释:“这个奴婢知道!” “哦?” “明月姑姑说,皇上看娘娘的眼神满是惊艳,还夸奖了她几次她脸上的香味沁人。是您制作的胭脂起了大功啊!” 姜恬万万没想到,这局面竟然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当然,肯定不能全是化妆的原因,池贵人本来就长得漂亮,今年还不到三十五,正是风韵犹存的好年纪。 各种十几岁、二十多岁的娇嫩美人皇上已经尝够了,乍一看到池贵人,心生喜欢也不是没可能。 见姜恬轻轻叹了一口气,春兰问:“殿下,您怎么好像不是很开心?” 姜恬心道,谁能希望自己的美人娘亲被一个荒淫暴君糟践。 但是女子在这后宫之中,有了宠爱才能活得更好。 “没有,”姜恬摇摇头,“我挺为她高兴的。现在的问题是,我娘把父皇截胡,蝶贵人肯定气死了,务必防备着她些。” 刚说完没两天,芙蕖宫那边就传来了圣上的口谕,点名要姜恬过去。 第13章 姜恬心说:终于来了。 春兰有点慌,客客气气地问传旨的公公:“不知圣上传召公主所为何事。” 公公笑了笑,圆滑地说:“主子的事,奴才们怎会知道。不过……”他看向姜恬,意味深长地道,“掌印大人也在圣上身边伺候。” 姜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同样笑道:“知道了。春兰,给公公赏钱。” “奴婢遵命。” 公公顿时笑逐颜开,接过了赏钱,连连谢恩,恭敬地后退离开。 待他走后,姜恬起身:“咱们也走吧。” 春兰连忙跟上,好奇地问:“殿下,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皇上的传召多半是蝶贵人搞的鬼,来者不善。但是掌印在,我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姜恬解释道。 春兰怔了怔:“原来如此。” 姜恬勾唇想:不枉我将悉心晒制的茶给他,努力工作还是会被上司看到的!又能抱大腿了! 来到芙蕖宫后,姜恬按照宫人的指引,去了池贵人的偏殿。 韩常在被丢去冷宫后,芙蕖宫本来清净了不少。 而姜恬不过避嫌几天没来,宫内竟然多了不少生面孔,还有她娘宫殿里的摆设,能换新的也都换了,一进门,富丽堂皇的,比之前不知气派了多少。 池贵人和皇上并排坐在桌前,身后立着一排伺候的宫女,面前摆放着整桌的糕点和水果。 姜恬略略一扫,有些竟然还不是当季的水果,新鲜欲滴,也不知道费了多少财力物力,才能被送到御前。 她娘进宫二十多年,吃到的珍贵水果可能都没这几日加起来多。 除了她们两个外,蝶贵人和昭玉公主也在,不过她们是坐另一张桌子。 第25章 至于谢归渊……姜恬与皇上左手边的阴柔矜贵的男人对视一眼,移开了目光。 姜恬上前,依次给皇上,两位贵人行礼。 待她起身,其他宫人以及昭玉公主,又为她行礼。 皇上今天没有喝酒,衣衫整齐,看起来正常了不少。他的头发染过,是全黑的,加上骨相不错,依稀辨认得出年轻时的风采。 大约是爱屋及乌,他笑着朝姜恬招手:“乖女儿,到父皇身边来。” 突如其来的热情,顿时勾起了姜恬一些不大好的记忆,她笑着领旨,走了过去。 池贵人穿金戴银,容光焕发,上好的胭脂水粉将本来就漂亮的面孔勾勒得更为出色。 她温声同皇上说:“让十七到臣妾这边坐吧。” 皇上正在兴头上,什么都依她:“好好好,听爱妃的。你们母女也有几日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姜恬稍微松口气,到池贵人身边坐好。 几人寒暄了几句,皇上想到什么,看向蝶贵人:“你不是找十七有事吗?” 语气比和池贵人讲话时不知冷淡了多少。 蝶贵人这几天就气不顺,尤其刚刚看到他们三个坐在一块,其乐融融,好似自己和姜昭是外人一样的场面,更憋屈了。 池以莲就是个低贱的宫女出身,凭什么和自己平起平坐啊? 姜恬也是的,没事搞什么胭脂水粉,显得她了。 不过这些她不仅不可能表现出来,还得一副喜欢姜恬的样子,同她亲亲热热地说:“不是臣妾,找姜恬过来,乃是为了姜昭。” 皇上:“哦?” 他还是颇为宠爱姜昭的,闻言来了兴趣。 蝶贵人回道:“姜昭就比姜恬小了一岁,已经及笄了,我想让她相看一些青年才俊。” 姜昭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呀,母妃,您说什么呢,儿臣不想嫁人。” 皇上恍然:“哈哈,的确不急,朕的宝贝公主还得在公里多呆几年呢。不过你母妃说的有道理,趁着年岁小,多挑挑。”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恬没什么反应,池贵人却抿着唇,垂着的眼眸泛红。 同样都是公主,姜昭就是宝贝,自己的女儿却只能被随随便便赐给一个阉人!上天多么的不公! 皇上余光瞥到池贵人,才后知后觉不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至于谢归渊,一直在皇上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蝶贵人将一切尽收眼底,暗中得意一笑,接话道:“臣妾的身份不方便,只能让姜昭去宫外了,但她一个人,臣妾又不放心。” 她顺势将话题抛到了姜恬的身上:“姜恬同姜昭一宫长大,姐妹情深,若能有她陪着,就再好不过了。” 皇上:“这……” 池贵人再也忍不住,直直地看向蝶贵人:“恕我没看出好在哪儿了。” 她的话里夹枪带棒,对此非常不满。 如今全天下谁不知道姜恬成了谢归渊的对食?让她出宫抛头露面,那不是惹人耻笑去了? 是,自己这几日承了圣宠,晋了位份,让有的人不舒服了。 但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能冲着自己来吗?为何要牵扯到她的女儿? 姜恬明明都够可怜了! 越想越气,池贵人的泪水都在眼圈中打转,鼻尖通红,强忍着没哭。 这可给皇上心疼坏了,也不顾旁人在,拥着池贵人哄着:“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瞧瞧,刚说了两句话,就要掉眼泪了。好啦好啦,蝶贵人不过是提个议,爱妃不喜欢,不让十七去就是嘛,不哭不哭。” 池贵人知道皇恩不易,自己应该见好就收,可是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板着脸,把皇上的手推开了。 皇上反而更来劲儿,和她拉拉扯扯的。 一旁的姜恬:……真是贱皮子啊。 她淡淡地瞥了蝶贵人一眼,后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着实给姜恬娱乐到了。 来之前,她还想着自己招架不住就求助谢归渊,现在嘛,她娘着实给力。 看了半天热闹,也该到她出场了。 姜恬起身,给皇上行了一礼,说道:“父皇,儿臣愿意陪妹妹出宫。”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她,包括谢归渊。 男人俊美无俦,漆黑的瞳孔似望不见底的深渊。 皇上有点头疼地皱了皱眉。他这还没把池贵人哄好呢,姜恬怎么和自己反着来啊。 蝶贵人和姜昭的脸上,则是如出一辙的意外。 “你又不懂这些,就别去了。”皇上说。 姜恬认真地表示:“儿臣虽不懂,但也能陪在妹妹身边,不然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而且……”她低落地说,“儿臣长这么大,还一次都没出宫过呢,父皇,母妃,您们就让儿臣去吧。” 池贵人一愣,仔细地观察姜恬,发现她是真有此意! 她是想出去玩玩?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关键蝶贵人和姜昭肯定准备了后手,她出了宫,自己也照顾不到啊! 池贵人很纠结,久久都没出声。 “圣上。”打破僵局的,乃是沉默许久的谢归渊。 皇上马上求助他:“爱卿,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谢归渊走到前面来,正好和姜恬站在一块。两人皆是万中挑一的容貌气度,且姜恬今天同样穿了条暗红色的裙子,和他十分登对。 第26章 他拱手同皇上行礼,清越的声线不徐不缓:“依臣之见,让十七殿下出宫走走也好。” 皇上了然:“是了,她还未去过你的府上吧?认认门也好。” 他看向姜恬,挥了挥手:“那便去吧,喜欢的话,就在宫外多呆几日。” 姜恬笑着谢恩:“多谢父皇!” 说完,她赞许地看了谢归渊一眼。还是大反派聪明,看出来她想要什么!跟着金大腿就是舒服! 姜昭见状,也有点心活:“父皇,那儿臣呢?” 皇上板下脸来:“你和你十七姐能一样吗?你还未招驸马呢!宵禁之前,乖乖给朕回宫!” 姜昭的小脸一下子垮下来:“知道了。” 皇上急着哄池贵人,给除了谢归渊的其他人都下了逐客令。 当天晚上,姜恬早去了一刻钟为谢归渊暖床,突出一个积极主动。 等谢归渊过来时,她熟门熟路地从床上下来,同他说:“掌印,今天谢谢你帮我说话。” “不用。”谢归渊坐在床边,立刻有属于她的馨香,浸染他的身躯。 他抬眼,狭长冰冷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嘴角勾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虽不知殿下为何要出宫,但咱家劝殿下一句,还是莫要到咱家府上去的好。” 姜恬暗暗扁嘴:当谁喜欢去你那呢?你府上养了一群谋士,万一被我撞破了什么秘密,我不就死翘翘了? 表面上,姜恬微笑着说:“知道了掌印,你早些休息。” 话毕,扭头往外走,没注意谢归渊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待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谢归渊对门外道:“肖昨。” 肖昨立刻进门:“掌印大人,怎么了?” “姜恬出宫后,派人盯着她。” 肖昨跪地:“是!” * 翌日一早,芙蕖宫那边传来消息,池以莲又晋位了!从正六品的贵人,晋升为了从五品的良娣! 整个后宫,她风头无两。 可是比起这些富贵浮华,她更在意的还是姜恬。 圣命已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恬随姜昭出了宫。 之后一整天,她的眼皮都跳个不停。 终于在傍晚时分,有消息传进宫:十七公主遭遇流寇,失踪了! 第14章 出宫的时辰定得早,姜恬不想绕路芙蕖宫,就和姜昭约好,在玄武门外见面。 姜昭先来的,上午日头不重,她便在马车下面等,身侧有宫女伺候。 因为是微服出游,两人换上了寻常的打扮,同宫外的世家女和贴身丫鬟没什么两样。 宫女望着前路,幸灾乐祸地和姜昭说:“殿下,今天十七公主同您一块出行,肯定被您比得渣渣都不剩。” 姜昭笑得得意,嘴上却说着:“未必,她长得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可她现在是那位的对食呀。虽说您今天不摆什么排场,但是陪同的都是名门公子,旁人稍一留心就知道您和十七公主的身份了。”宫女掩唇讥笑,“她在宫外的名声可是很不好呢。” 姜昭想到那场面,就神色舒展起来。 池以莲得宠后,自己和娘亲被彻底冷落了下来。宫中那些狗奴才更是惯会见风使舵,什么好的都紧着池以莲,忘了她以前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今天出宫,自己要在姜恬面前风风光光的! 正出神,一道熟悉清悦的声音响起:“妹妹,我来了。” 姜昭一怔,扭头看去,缓缓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她震惊地指着姜恬和春兰。 一身男装打扮,头发用羽冠束起的姜恬摊开两只手,无辜地问:“怎么了吗?” “你怎么穿成这样啊!”姜昭有点崩溃。 姜恬眨了眨眼,她本身就长得非常漂亮,五官端正大气,做男子打扮的时候,风姿俊美,气度翩翩。 一席合身的白袍配上白色的靴子,矜贵又雅重。 她还特意画粗了眉毛,没涂胭脂,脸上线条干净,不讲话还真看不大出来是女孩子。 “妹妹这话说的,为何不可以穿成这样?” 姜昭不吭声了。那当然是因为,她这幅打扮,旁人根本就不会把她往“公主”身份上猜啊! 自己带姜恬出宫,就是为了给她难堪的。 她可倒好,换一套装扮,就把自己的计划瓦解了! 姜恬笑眯眯地等了两秒,说:“人齐了的话,咱们就出发吧?妹妹宵禁之前不是还要赶回来。” 姜昭顿时更气了!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给谢归渊当对食了不起,能在宫外过夜! 还没出发就被姜恬给挫了锐气,姜昭绷着脸,闷闷不乐地上了车。 姜恬给春兰使了个眼神,随后到了宽敞的马车里。 春兰眼中满是崇拜,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本来她还担心呢,谁知公主殿下如此聪慧,哈哈! 而且殿下男装打扮这般俊美,那些和昭玉公主结伴同游的公子们,在她面前怕是要自惭形秽喽。 今日说是相看,其实就是把适龄、家世也相当的公子们叫到一块,陪姜昭在城中玩一玩。 春兰预料得没错,她们到了第一站静明湖畔后,有几个公子见到姜恬,没说几句话就找借口匆匆离去。 姜昭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们介绍姜恬的身份呢! 第27章 “哎,这就走了?”姜昭的宫女想要拦,被她用眼神制止住了。 那些人长得确实没有姜恬好看!她也看不上! 最后,只剩下了两位公子,一位是镇北将军家的三公子景鸿卓,一位是永安侯府的庶子苏温伦。 姜恬看着景鸿卓,已经认出了这就是那天她去乾清宫找谢归渊,把她拦下的那个侍卫统领! 猜到了他家世显赫,没想到这么显赫…… 景鸿卓初见姜恬的时候略微惊讶,此刻已经调整好了神情,同她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公主。” 都是世家公子,苏温伦与景鸿卓亦是朋友。 和景鸿卓的冷峻傲岸不同,苏温伦生得唇红齿白。 景鸿卓穿的是黑色长袍,挺拔利落,苏温伦则是着了身粉白配色的长衫,腰间佩着不菲的翡翠玉佩,手中还捏了柄名家所绘制的山水折扇。 他的长相其实不错,但涂的胭脂比姜恬还重,显得油头粉面的。 听景鸿卓说完,他刷地一收折扇,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给姜恬行礼。 “不知是哪位公主殿下莅临?” 小厮打扮的春兰代替姜恬答道:“此乃十七公主殿下。” 苏温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深深地看了姜恬几秒。 最后略带嘲笑地说:“原来是十七公主啊,久仰。” 春兰皱起眉来,正想责骂他胆敢对公主殿下不敬,被姜恬拦住了。 这个苏温伦,姜恬有点印象。原书中他没娶成公主,而是娶了另一位世家小姐。 那位小姐是个烈性子,抓到他私养外室,当场就把他的命根子给废了。 算算时间,就发生在年底。 他现在嘲讽自己,无非是觉得她给一个太监当了对食,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太监,到时他会比现在痛苦千百倍。 想想那个场面,姜恬勾唇笑了笑。 姜昭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才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说:“我与十七姐姐从小一起长大,这次她特意陪我出宫的呢。不过我们是微服出游,所以两位公子就无需拘礼啦。” 苏温伦现在对姜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摇着折扇到了姜昭面前,殷勤地说:“我已经安排好了游湖,昭玉小姐,请。” “苏公子有心了。”他的殷勤,让姜昭颇为受用,脸上的笑意总算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几人登上游船,缓缓向湖中心驶去。 姜恬站在甲板上往远处看,浩渺的湖面泛着碧蓝,秋风拂过,波澜层生。 湖畔边栽着一片枫树,时值深秋,整片的红枫似火。 除了他们这艘船,湖中还飘荡着另外几艘游船,其中有一艘格外气派。 姜恬不禁问:“那是谁的船?” 春兰没出宫过,摇着头说“不知”。 苏温伦和姜昭就站在不远处,听到了姜恬的话,但他忙着给姜昭献殷勤,理都没理姜恬。 是景鸿卓解释道:“嫣红阁的游船。” 春兰好奇地问:“嫣红阁是什么地方啊。” 景鸿卓:“……” 姜恬福至心灵,清咳了一声,道:“约莫是烟柳之地吧。” 姜昭转头看来:“什么烟柳?” 苏温伦笑眯眯道:“昭玉小姐听错了,说的是那游船属于嫣红阁,有姑娘在其上弹琴跳舞。” 姜昭眼睛一亮:“那我要去看看!” “这……”苏温伦面露难色。 姜昭皱眉:“是只能男人登船吗?” “倒也不是……被上面的姑娘选中的人,就可以了。” “要怎样才能被选中?” 苏温伦笑得不自然:“哈哈,我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选人的。” 姜恬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就他那拈花惹草的风流性子,还能不知道怎么去嫣红阁的船? 怕是不想给姜昭留下坏印象,故意说自己不知道吧。 姜昭摆摆手:“我让人去打听一下。” 很快,消息传回来,原来船上的姑娘会出考题,答上来的人,便能登船了。 姜昭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快快出题!” 苏温伦玩心大起,颇有自信地说:“我对于猜灯谜,还是颇有心得的。” 姜昭看过来:“你们两个呢?” 景鸿卓棱角分明,剑眉皱了一下:“殿下,这恐怕不合礼数。” 姜昭不满地说:“有什么不合礼数的,看不出来你这么古板。” 姜恬开口:“我同你们一起答题。” 景鸿卓不赞成地看向姜恬,欲言又止。 姜昭也没管他,而是问姜恬:“十七姐,你能行吗?你都没去过太学。”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果然,苏温伦惊讶地说:“原来不是所有公主都能去太学的吗?” 姜昭跟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自然,我可是父皇特许的。” 苏温伦顺势恭维:“皇上宠爱你,实在令人艳羡。既然十七小姐也想参加,那便试试吧,不行就让她和景兄一块留在船上。” 姜昭眼珠一转,乐得见她出丑,笑道:“好啊。” 两艘游船靠近,苏温伦说明了来意,嫣红阁的婢女便送了花笺过来。 打开一看,苏温伦和姜昭直接傻眼了。 “鸡兔同笼,头共四十六,足共一百二十八,鸡兔各几只……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第28章 姜恬听她一念叨,忍不住笑了下,这不是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么? 嫣红阁的这位姑娘不走寻常路啊,出的竟是数学题。 姜昭也就是识得一些字,背得了几首诗,哪会这个。 苏温伦更是草包一个,明明不会,还要努力表现自己:“不然咱们一个个地试吧……” 还没开始试,姜恬就已经走向了嫣红阁的婢女。 姜昭费解地问:“十七姐,你干什么去?刚刚问过了,考题是不能换的。” “谁说我要换考题了。”姜恬没回头,冲婢女微微一笑,朗声答道,“鸡二十八只,兔十八只,可对?” 姜昭等人:“??” 婢女看出来姜恬是女子了,但因为她的扮相太帅,她还是微红了脸。 “对!这位公子真是聪颖过人,请登船与我家姑娘一叙!” 苏温伦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姜昭也不可置信,她怎么可能会算啊! 眼看姜恬要离开,两人追上去:“等等,我们是一块的!” 那婢女抬手拦住他们,客客气气地说:“抱歉,我家小姐今日只接待这位公子。” 姜昭怔住,等她想抬出自己公主身份压人的时候,姜恬已经乘着小舟登上嫣红阁的船了! 进了船舱,一个身段窈窕,媚眼如丝的大美人起身,给姜恬行礼。 “梨芜见过公子,不知公子贵姓?” 姜恬愣住,梨芜?那不是大反派的人吗? 说是大反派的人,但完全站到大反派阵营,也是原书后期的事了。 如今她中立,和许多势力都有来往。 除了嫣红阁头牌,她还有个身份,便是“百事通”。只要出得起价,就没有她提供不出的消息。 姜恬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想借着游湖的机会摆脱姜昭等人,竟然能遇上这尊大佛,运气也太好了。 那她原本的计划……就可以改一改了。 边思忖着,她边微笑同梨芜说:“见过梨姑娘,在下姓姜,在家中排行十七。” 梨芜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像姜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她便已经是京城的花魁。 在风月场混迹多年,她早就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火眼金睛,加上姜恬又没有特意改换声音,她自然看出了姜恬是女孩子。 但她并未揭穿,而是顺着姜恬的话道:“那我称呼你为十七公子,可好?” 姜恬被她那水波流转的漂亮眸子看着,听着她的温言软语,心情很是舒畅。 “好。”她点头。 梨芜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这边坐。”又吩咐丫鬟上茶。 姜恬从未来过类似的地方,起初还有些拘谨,被梨芜引着,慢慢放松下来。 梨芜大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但是完全不过问,而是主动为她讲述着城中的奇人、趣事,包厢里一直传出两个女子银铃般的愉悦笑声。 美女姐姐谁能不爱,姜恬舒服得都不想走了。 同她讲话,有种如沐春风之感,可见对方之聪颖。 小半个时辰后,姜恬从香囊中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放在桌上。 梨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梨姑娘不妨打开看看。” 梨芜纤细嫩白的手指拈起纸张,慢慢打开,目光向下一扫,就愣住了。 “这可是……百花杀胭脂的配制方法?”她惊奇地问。 “百花杀?这是外面给这胭脂起的名字?” 梨芜点头笑道:“是的,这款胭脂以菊花为主料,如今正是菊花盛放的时节,我花开后百花杀,因此被取名为百花杀。传闻这款胭脂涂上以后十分漂亮,就如同菊花一样,傲霜怒放,鲜艳炽热,令人目不转睛。” 姜恬明了:“原来如此。” “城中有不少商家都推出了同类的胭脂,但是我让丫鬟买来试过,都差点意思,想来炮制方法上就和百花杀有差距了。这是公子的方子吗?” 姜恬答道:“是的。” 梨芜再怎么见多识广,终究也是个女人,顶尖的样貌和才情,才能让她蝉联京城的花魁之位。 她对这方子已经上了心,诚恳地问:“十七公子可否将这方子卖给我?价格咱们好商量。” 姜恬笑道:“这上面写的是完整的方子,梨姑娘应该已经记下了,怎么还要买?” 梨芜认真地解释:“这是公子的东西,公子若不愿,我就算再喜欢,也不会拿来用的。” 姜恬顿时对她更欣赏了。聪慧明理,进退有度,难怪原书女主崔琼音抢着结交她。 “梨姑娘如此高风亮节,着实让十七钦佩。不过这方子我不卖。” 梨芜露出了失落之意:“这样啊……” “我要将它送给梨姑娘。” 梨芜猛地抬眼:“什么?这款胭脂若能面世,必定会风靡大江南北,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将那张纸叠了起来,要推到姜恬面前来,被姜恬拒绝了。 “梨姑娘且慢,我将方子送你,其实是想你能帮我一个忙。” “哦?十七公子请说。” “除了百花杀,我还制作了口脂和水粉。其他的时令花草,我也会用不同的方法制成胭脂。正好我与我娘两个人用不完,我就想将这些胭脂水粉拿到市面上售卖。但我的身份特殊,现在还无法到城中开店。” 第29章 梨芜心领神会:“十七公子是想我替你开店?” “正有此意。你对京城熟悉,且客源不愁,咱们两个合作,岂不皆大欢喜?” 姜恬又退了一步,“若是无法开店,替我寻一位靠谱的掌柜,让我能把铺子放心交给他也是可以的。当然,梨芜姑娘无暇分心的话,不帮我这个忙也没事,你我相识一场是缘分,这份礼物我本来就想送你。” 多开一个铺子,对梨芜来说并非难事,她顾虑的是姜恬的身份。 与她合作,便是和谢归渊有了联系。这几年他的手段越发凌厉,树敌无数,梨芜不想惹火上身。 于是她放下那张纸,同姜恬说:“多谢十七公子抬爱,既然您这样说,这方子我就收下了。至于开店的事,我弹琴唱曲还成,做买卖心里没底,便为你寻一位掌柜吧,长长久久地将铺子开下去。” 姜恬本来也没指望初见就把她拉到自己这条船上,刚刚会那样说,不过是谈判的技巧罢了。 这次出宫,她最大的目的便是将胭脂水粉方子销售出去。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个个铺子考察、商谈,找个靠谱的合作伙伴是最便捷的。 至于这百花杀的方子,不过是个敲门砖,有了这层关系在,她日后与梨芜的关系才会紧密起来,换言之,放长线,钓大鱼。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愉快地表示,“我比你小了几岁,你不妨叫我一声十七吧。” 梨芜之前虽然一直在笑,可是那多是风月场磨炼出来的,没有几分真情实感。 而今与姜恬意气相投,欣赏之下绽放出的笑容,格外明艳。 “好,”她大大方方地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十七,你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梨姐姐吧!” 姜恬哪可能嫌弃,连忙唤道:“梨姐姐!” “哎,”梨芜笑逐颜开,“等你的铺子开业了,每次上新我肯定带着我的姐妹们去捧场!” “好好好,我会叮嘱将掌柜,将限量版的胭脂水粉给你们留下的。” 梨芜微怔:“限量版?” 姜恬神秘一笑:“对啊,鲜花有时令,年年花不同,有季节限定也很正常吧。” “限量”两个字就已经让梨芜非常心动了,再想想姜恬描绘的场面……如果不给她留货,她肯定要派丫鬟半夜就去排队!买不到她会吐血的! 如果说之前她对姜恬只是有些喜欢,现在俨然变成浓浓的欣赏了。 她由衷地道:“十七,你不做生意真是屈才了。” 姜恬哈哈笑起来:“过奖了过奖了。” 她来自现代,各种营销手段见过太多太多,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梨芜很开心,还请她吃了一顿美味的饭菜。 姜恬起身,同她告辞:“梨姐姐,我这便走了。” “好,”梨芜也站起来,亲自送她出去,“十七往后有空的话,再来我这玩,嫣红阁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打开。” 姜恬重重点头:“一言为定!外面风大,梨姐姐送到这里就行了。”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梨芜脸色苍白,冲着她摆摆手。 “对了十七,近来有流民进京,你路上注意安全。” 姜恬认真答应:“知道了,谢谢梨姐姐提醒。” 嫣红阁的大船已经靠岸,姜恬带着春兰直接从从船上走下来,环顾四周,别说姜昭她们,连马车的影子都没有。 春兰有点生气:“昭玉公主就这样走了啊?” 姜恬对此早有准备,淡定道:“再雇辆马车吧。” “然后去掌印大人府上?” “……去他那里做什么,回宫。”姜恬不自然地说。 谢府那种龙潭虎穴,她怕自己有命进,没命出。 春兰很是遗憾:“还以为能在宫外住个几日呢。” 一主一仆慢慢地往前走,姜恬边欣赏着漫天的红枫,边同春兰说:“我倒是也想,可是我又没有公主府。” 这段时日池良娣受宠,皇上赐下了很多好东西,但都是奇珍异宝,说是价值连城,实际上又不能拿去变卖,姜恬这次出宫带的还是自己仅有的一点小金库呢。 再不挣钱,她的兜就要比脸还干净了。 “以后会有的!”春兰盼望地说。 “嗯!等我以后带你住大房子!” 春兰顿时一脸感动,恨不得一辈子为她卖命。 “说起来,您今天和梨芜姑娘处得真开心,您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是她聪明,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哦……奴婢听说,梨芜姑娘以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后来父亲落了罪,她才流落到了这烟柳之地。” 姜恬的笑意一点点敛去:“那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从一个孤苦伶仃、任人鱼肉的妓子,成为令人忌惮的“百事通”,其中必定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 两人说得专注,不知不觉,走到了鱼龙混杂,熙熙攘攘的马行街。 除了商贩走卒,街道两旁还席地坐着不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之人。 她们刚一出现,就被无数道目光盯上了。 姜恬想到梨芜的叮嘱,心生不良的预感,正准备带春兰离开。 不远处却传来姜昭酸溜溜的呼声:“十七姐!你终于肯回来了啊!还以为你有了花魁陪伴,就彻底把我们忘到脑后了呢!” 第30章 “花魁”二字,让那些流民的目光更加炽热。 姜恬蹙了蹙眉,心说就姜昭这个智商,原主以前竟然能被她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局势不对,姜恬不准备和姜昭辩论是谁提前走了连马车都不给她剩下,只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说话间,姜昭带着其他人来到了她面前。 景鸿卓和苏温伦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看姜恬的目光皆带着深意。 苏温伦是百思不得其解,姜恬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人,怎么能那么快就把问题解出来的,莫不是以前背过同样的题? 景鸿卓则是觉得她一个女子,却在嫣红阁停留那么久,不成体统。 风头被姜恬抢去,姜昭也有些不平衡。 她看了眼天色:“距离宵禁这不是还早呢么,再逛一会儿。” 姜恬蹙了蹙眉:“那你逛吧,我要回去了。” 马行街就有驿站,她可以自己雇一辆马车。 闻言,景鸿卓有些诧异地问:“你不同昭玉小姐一起?” “不了。” 景鸿卓对她的不认同,更深了一层,碍于身份欲言又止。 街道两旁的流民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她们身边,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孩跪在地上,哀声央求道:“几位公子,求你们给我点吃的吧,我妹妹马上要坚持不住了。” 说着,就连连给他们磕头。 姜昭看过去,他妹妹躺在路边,已经有进气没出气,顿时动容得要去掏钱袋。 姜恬眼皮一紧,劝她:“姜昭,三思,会有官府来安置这些人的。” 姜昭总算是逮到机会了,不满地道:“这还有什么三思的,没看都要死人了吗。再说了,我自己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 姜昭:“……”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警惕地扫了一圈,发现景鸿卓和苏温伦他们两个也在掏钱袋! 苏温伦还不忘巴结姜昭:“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苏某钦佩。” 沉默良久的景鸿卓也忍不住意有所指地说:“久居高位还能看到黎明百姓,实乃社稷之福。” 姜昭彻底冷下脸来。好,他们都是大善人,就自己一个铁石心肠。 她闭上嘴,拉着春兰,慢慢地往后退。 姜昭拿出一锭银子,刚递向那个男孩,就被他激动地一把抢去了。 “谢谢大善人!”匆匆磕了一个头,他紧紧抱着银子往妹妹的方向跑。 姜昭望着他的背影叮嘱:“快去给你妹妹看病吧……啊!你们干什么!别拿脏手碰我的裙子!” 附近的流民一股脑涌了上来,在她面前跪了一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乞求和焦灼。 “大善人,求求您也给我点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大善人,我娘病了,求您救救她!” “大善人……” 姜昭望着那一张张恨不得吞掉她的嘴,终于慌起来,想往后退,可路全部被流民给堵住了! 景鸿卓和苏温伦的脸色也非常差,边护着姜昭,边呵斥那些流民:“退后!全部退后!再靠近我不客气了!” 被饥饿和疾病驱使,他们怎么会怕这一两句的呵斥,不仅不退,有的还站起来,要来抓姜昭。 姜昭吓得花容失色:“啊!不要!” 她终于明白姜恬为什么不让自己给钱了,他们已经在发疯的边缘,见到钱财,局面会失控的!最好的办法,是让官府派人来,一批批地安置这些人! 现在后悔也晚了,她已经被围住了! 目光仓皇地向外看,刚刚那个她给了钱的少年,被几个男人摁在地上,揍得爬都爬不起来,银子也早就被抢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姜昭的世界遭受了巨大的重创,“不是说父皇治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定,民生富足吗?这可是天子脚下!” 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苏温伦挡不住那些流民的冲击,已经在往外溜了。 而景鸿卓则是震惊又懊恼。他也清楚自己误会了姜恬,焦头烂额地到处寻找着姜恬的身影。 终于,在十几丈外,看到她和春兰拉着手,避开汹涌而上的流民,正要拐进一个小巷子。 姜昭六神无主之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姜恬。 电光火石间,她的心里闪过一个想法,没深思就喊了出来。 “我没有钱,钱都在她那!她刚包了嫣红阁的头牌一天,有的是钱!” 流民们一震,齐齐锁定了姜恬。 第15章 姜恬气都要气死了,扭头骂道:“姜昭,你有毛病吧!” 要不是离得远,她真要抽姜昭两个大耳瓜子。 姜昭被她骂得抖了下,不明白以前在自己面前低伏做小的她,怎么变得如此凶悍了。 话喊出去以后,她也有些后悔,但为了自己的安危,她眼神闪烁着没改口。 一旁的景鸿卓彻底被姜昭惊到了:“你这不是在把火往她身上引?” 姜昭不敢和姜恬顶嘴,还不敢和他了?顿时骂道:“滚!本殿做事用得着你多嘴!” 景鸿卓漆黑的星目冷下来,坚毅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寒霜,抿着唇扭头,抬腿往姜恬那边走。 “诶?你去哪儿?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景鸿卓没理她,满心都是对姜恬的担忧和愧疚。 流民太多了,他走也走不动,就动了武功,掀开了几个。 第31章 这下就像是热锅里溅了油,彻底引爆局势,流民们完全不受控制起来,癫狂地扑向了姜恬! 姜恬脸色一白,顾不上找姜昭算账,扯着春兰的手拼命地往前跑:“快走!” 春兰尖叫着:“殿下,不行把您的令牌拿出来吧!” “这种时候,天皇老子来了都不顶用!别说话了,跑!” 姜恬此刻终于想起了原书的剧情,今年黄河水患,沿岸的田地颗粒无收,造成流民无数。 按理说国库应该拨款赈灾,但是皇上荒淫无度,早就将国库挥霍得差不多,又听信了谢归渊的谗言,要修建摘星台,更加劳民伤财。 多少老臣以死劝谏,都没有令皇上改变主意,算算时间,摘星台应该已经动工了。 活都要活不下去的百姓,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恨死了谢归渊。 虽然后来谢归渊使用手段镇住良民,又救济他们,将他们的恨意扭转成了感激,收尽渔翁之利。 但现在自己作为他的对食,真亮出令牌,不得马上被他们给生撕活剥喽! 跑,赶紧跑! 他们追得太快了,姜恬和春兰的体力有限,对京城的地形又不熟,跑着跑着,竟然进了死胡同! 她们望着前路,猛地刹车,惊恐地转头向后看。 “她们在这!别让她们跑了!” 有几个为首的流民,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孔武有力,眼神凶恶,一点也不像是被饿到的样子,更像是什么地痞流氓。 他们追上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姜恬二人,恶狠狠道:“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家里肯定很有钱!凭什么啊,咱们忍饥挨饿,她们却能过好日子!把她们衣服全扒了,看看她们到底带了多少钱!” 春兰已经吓哭了,战战兢兢地伸手挡着姜恬:“大,大胆!” 那男人伸手就要来抓春兰的头发:“你娘的……啊!” 手背一阵刺痛,鲜血狂飙,垂头一看,竟然是姜恬拿出匕首,狠狠地划了他一道! 她怕出宫会有什么意外,随身带了匕首。但是她以前连鸡都没杀过,刚刚那一下,已经是她用上了全部的勇气。 “都让开!”姜恬举着寒亮的匕首,深知这种时候不能退,只要她示弱,自己和春兰都要死。 “她有刀!”身后有流民惊恐地说。 那个被划伤的男人彻底火了,阴桀地盯着姜恬:“有刀又能怎么样?咱们一起上,她还能打过咱们?今天就好好给这两个小娘皮一点颜色看看!” 被他一鼓动,那些人又一次冲了过来。 春兰哭着说:“不要!你们要杀就杀我吧,别动我家主子!” 姜恬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冷声说:“别求他们!咱们今天若是死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族都逃不掉!” “死到临头还嘴硬!”几个男人一齐抓她。 危难之时,姜恬之感觉面前闪过几道凌厉的寒光,利器破空而至,“噗呲噗呲”地劈砍在那些人的身上! 和她的小力气不同,每一剑都是实打实的,那几个领头的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了惨叫,就被砍断双手,当胸劈过,身首异处! “哗啦!”猩红的鲜血,飞溅了满墙。 有几个黑衣人,背对着她们,立在窄巷之中,无情地踩着遍地碎尸残骸。 死一样的寂静被惊恐的叫喊打破:“啊!!杀人了!” 刚刚他们追得有多凶,现在往外跑得就有多猛,奈何还有流民在往这边赶,一时间,巷子被挤得水泄不通。 那几个黑衣人并没有追,而是利落地收了剑,朝着姜恬和春兰走了过来。 不等姜恬出声,有人说了句“得罪”,就把她和春兰分别扛了起来,脚踏地面,攀墙而上,几个起落,远离了这一片混乱。 姜恬被颠得七晕八素,放进了马车中,见车门被关上,有人驾车,载着她们不知去往何处。 “多谢几位侠士相救!不知侠士们是谁的人?要带我们主仆二人去哪?” 姜恬尚未从惊悸中回神,勉强稳住语调问着。 马车外的人,却完全不理她,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车才停下来。 车门被打开,一个面色冷厉的婆子看过来,漠然地吩咐:“把她们锁房间里去。” …… 马行街乱成一团的时候,姜昭那一嗓子只是延缓了些时间,不少流民发现追不上姜恬后,就反过来抓她。 “啊!”她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景侍卫!救命啊!” 景鸿卓本想去救姜恬,扭头看到姜昭眼看要被打,沉着脸咬牙,回到她身边帮了她一把。 也是因此,他延误了去姜恬身边的时机,苏温伦带着官兵们回来的时候,姜恬和春兰已经不知去向,巷子里只有满地的可怖残肢和血迹。 姜昭只看一眼,就惊恐地到一旁吐到出酸水。 景鸿卓大步走过来,严肃地说:“十七殿下被带走了。” “什么?”姜昭瞪大眼睛,五雷轰顶。 她尚未回到宫中,姜恬被掳走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池良娣的耳中。 “怎么会这样?”她一下子就急得哭了出来,六神无主地往外跑,在明月姑姑的提示下,又求助皇上。 皇上听说姜恬失踪,也很愤怒:“爱妃放心,朕马上就派出兵马,全城搜寻十七的下落!保证把她平平安安带回来!” 第32章 池良娣得了承诺,满心担忧地回了宫,左等右等,天都黑了,只等回了姜昭。 更深露重,她身上随便搭着一件披风,明月提灯跟在她身侧。 “昭玉公主!有十七的下落了吗?你们怎么会遇到流民?”她匆匆上前问道。 姜昭在宫外经历那么一遭,惊魂未定,对上她的眼,很是心虚。 “谁知道那些人发什么疯,我母妃呢?”她掩饰地转移话题。 蝶贵人正好也走了出来,姜昭越过池良娣,扑进了她怀中。 “呜呜呜,母妃,吓死儿臣了!你不知道那些流民有多恐怖!” 蝶贵人也惊魂未定,不停地拍着她的背:“母妃能想象到,我的女儿,苦了你了。” 这一幕更加刺痛了池良娣,素来软弱的她,捏着拳头来到两人身边。 “昭玉公主,十七失踪以后,你们没有去找吗?” 姜昭靠在蝶贵人身上,不耐烦地说:“官兵不是已经去找了。” “你呢?你就这样回来了?” 姜昭挑眉:“不然呢?” 池良娣更气了:“十七是陪你出去的,现在她出了事,你就一点都不紧张不愧疚吗?” 没等姜昭说话,早就看不惯她的蝶贵人咄咄逼人地反问道:“和昭玉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指使那些流民的!” 姜昭帮腔:“就是就是,我也不想姜恬失踪啊。” 她们这满不在意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池良娣,她猝不及防地抬手,对着姜昭的脸就抽了下去! “啪!”姜昭脸上猛地传来刺痛,直接被抽懵了。 蝶贵人愣了一下,也火了,双颊涨红地喊:“池以莲你发什么疯!你别以为得了几天圣宠,就能在这芙蕖宫横着走了!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池良娣不甘示弱:“本宫位份比你高,要教也是我教你们!” 两边的人谁也不让谁,芙蕖宫顿时乱作一团。 皇上赶到时,看到好些宫女太监都落了彩。 池良娣爱女心切,蝶贵人和姜昭舌灿莲花,会颠倒黑白,皇上很是焦头烂额,懒得评判谁对谁错,最后把她们都关了禁闭了事。 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池良娣的心彻底冷了。 这些时日他的呵护宠爱,也曾经让她萌生了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如今姜昭失踪,他不分黑白,她清醒了过来。 被关了禁闭,她思来想去,只好让明月去找谢归渊,务必请他帮忙。 明月领命退下,池良娣站在窗边,一想到姜恬如今可能的处境,就落下泪来。 她向上苍祷告着:“各路神佛,只要能让我的女儿平安回来,信女付出什么都行。” * “殿下,不行,全都锁死了。”春兰依次检查了房门和窗户,苦着脸回到姜恬身边。 她们所在的这个厢房面积不小,格局大气敞亮,家具内饰都透着低调的奢华。 仔细闻,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很是高雅。 姜恬起初被锁到房间里的时候,也惴惴不安,此刻她冷静下来,四处打量着。 应该不是错觉,这个房间的风格,让她想到了一个还算熟悉的人。 收回目光,她心里多少有了点底,冷静地同春兰说:“既然出不去就别急了,静观其变吧。” 春兰应了一声,顺从地走到她面前。 “坐一会儿吧,担惊受怕一天了。”姜恬说。 春兰受宠若惊:“谢谢殿下赐座。” 她小心翼翼在姜恬身边坐下,叹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吓坏奴婢了,没想到几两银子,就能让那些人什么都不顾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姜恬的神色暗了暗。之前看书的时候,远想不到这场天灾会如此残忍。 春兰念叨着:“还好有人把咱们救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还有宫里,良娣娘娘要担忧坏了吧……” 想到池良娣,姜恬同样焦心。 两人被锁到了晚上,还是那个面色冷厉的婆子带着人来给她们送的饭。对于她们的问话,她一概不答。 用过膳后,她又命人备水,给姜恬沐浴。 等洗完,姜恬换衣服的时候,眼前一黑。 原来古代也有这种款式的吗?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布料分明就是薄纱嘛!里面的小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春兰的脸色也变了,气冲冲地说:“她们什么意思啊!这么冒犯公主殿下,也不怕诛九族!” 话毕,就要找人去理论,被姜恬拦住了。 “你先别急,去外面候着吧。” 春兰气呼呼地行了一礼:“行,奴婢听您的,要是她们敢委屈您,奴婢就跟她们拼了!” 穿好衣服,拿帕子绞干头发,姜恬在床上躺下。 嗯,果然被子里都是熟悉的清冷味道。 本来今天经历了那么多,她一颗心就像是小舟在激流中沉浮,这缕冷香,让她终于落在了实处。 一放松就容易犯困,要不是她强撑着,早就在哈欠连天里失去意识了。 等了不知多久,房间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有人似乎想要出声行礼,最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门打开,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下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 房间中就只点了几盏小灯,透过白色的床纱,能看到一道劲瘦高挺的身影。 第33章 姜恬“扑棱”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往里面挪,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透着清晰的冷意。 “谁?!本殿警告你,不管你是什么人,冒犯本殿,都是要被诛九族的!” 男人在外面没动,有一声很轻的笑声,传进了姜恬耳畔。 她哽了哽,硬着头皮继续说:“而且本殿已经成亲了,夫君更是你惹都惹不起的人,识相的话,快点把我们放了!” “……” 怎么还是没反应?难道要她再下点猛药? 思忖时,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撩开床纱,从线条利落的小臂,至挺拔有力的胸膛,慢慢显露出来。 目光向上掠过纤长的颈项,最终落在了那张阴柔漂亮到了极点的脸上。 短短一秒钟,姜恬脸上的神色从“震惊、讶异”再变换为“惊喜,委屈”,身体也行动起来。 她“呜”了一声,朝着他扑去,激动地说:“掌印,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今天真是吓坏我了!” 不出她所料,谢归渊微微侧身,躲开了她的手。 他漆黑的凤眸里,一点都没有别后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对她“忠贞不屈”的赞许,只有清清楚楚的揶揄。 姜恬的动作一僵,笑容差点都要绷不住了。 这是发现了她在演?有那么烂吗? 谢归渊淡笑道:“殿下无事便好。” 他没拆穿她,让她稍稍松了口气,干笑着说:“多亏了掌印派人救我。” 至于他的人怎么“那么巧”出现,她才不会问呢。 好的员工,要懂得揣摩上司的心思!监工什么的不是很正常? 谢归渊“嗯”了一声,将床纱完全掀开,灯光从他身侧钻进来,将这一小片天地照亮了些。 望见姜恬的穿着,他微张的嘴缓缓闭上,冷白的眼皮挑起,目光里带着意味深长。 姜恬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轻纱之下,红色的小衣格外明显。 而且她的肌肤洁白,似上好的羊脂玉,被昏暗的灯光一照,更是散发着盈盈的色泽。 她也卡了壳,热意从脸颊一路烧了起来,洁白慢慢变成了粉红。 “不是……”她慌张地摆手解释着,“这是别人给我准备的!我想换别的也没有啊!” 她可真不是故意穿成这样勾引他!潜规则不在她的职业规划内! 谢归渊看向她带着急切的清澈眼眸,勾唇笑了下。 这次的笑容,终于带了几分真意。 “肖昨。”他对门外唤了一声。 “主子,奴才在。” “备水。” 谢归渊留下一句:“在这里等我。”转身离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汽,回到了床边。 “去里面。”他抬了抬下巴,淡声说。 姜恬不明所以,机械地往里面挪了挪。 床外侧空出来,谢归渊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姜恬:?什么情况?她这个暖床的还没走呢? 第16章 谢归渊不出声,姜恬也不敢贸然开口,就这么直愣愣地躺着。 好不容易等到他动了下,却是弹了弹手指,一道内力朝灯芯打了过去,灯熄灭,室内彻底暗了下来。 姜恬:武功还能这么实用。 不对不对。她扭头朝着谢归渊眨巴眼睛,试图表达自己的意思:掌印,我这么大个人还在这呢。 谢归渊已经阖上了眼皮,被子搭在心口,两只冷白的手叠起来,置于胸前。 他的呼吸很浅,亦很平稳,姜恬甚至看不到胸口的起伏。 就在她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启唇,淡淡道:“殿下,歇息吧。” 姜恬:? 她侧身,斟酌着问:“我今天睡在这吗?” 他依旧闭着眼睛,好听的声线没有丝毫起伏:“你费那么大的周章,确定不想么。” 姜恬正要说我当然不想,脑海里划过一道思绪,她又闭上了嘴。 谢归渊仿佛看清了一切:“睡吧。” “等等!”姜恬叫他。 他掀开了眼帘,淡漠地看过来。 “我母妃那边怎么样了?能否请掌印替我传个平安回去?”如今姜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池以莲了。 谢归渊回道:“已经传过了,她知道你在我这。” 姜恬松了口气,这次是由衷地道谢:“多谢掌印。” 谢归渊重新闭上眼,没再讲话过。 姜恬咬咬下唇,最后躺了回去。 这个大反派,未免太洞彻人心了。他刚回来的时候,自己演那么一遭,就是想表明自己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他府上的下人不知因为什么,对她充满了敌意,若她不趁机立下规矩,往后她们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呢。 想把威严立起来,谢归渊的配合必不可少。 他看穿了她的用意,把她留在了房中,以表明对她的“在意”。 姜恬现在心情有点矛盾。既高兴他帮自己达成了目的,又惴惴不安,总觉得他还留着什么后招。 睡前想得太多,以至于她这一宿都没睡踏实,梦里一直在赶路,醒来时筋疲力尽。 她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抻了个懒腰,随后吩咐道:“春兰,我要梳洗。” “咱家命人送了水来,殿下起身吧。” 谢归渊的声音,瞬间把她那点瞌睡全都赶跑了。 第34章 她刷地转过头,看清他的装束后,眼前一亮。 今日的他,竟然一改朝服,而是穿了身白色的锦袍,腰封点缀上好的玉石,青丝仅用一根雕刻精巧的木簪束起,衬得他万里挑一的面皮更为绝美,通体的矜贵气派,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惊艳后,她想起了自己的本意,问道:“掌印今日没进宫?” “今日休沐。”他浅笑着说。 她忙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了起来,心里发苦。早知如此,她就不睡懒觉了啊! 对了他刚刚说什么?命人给她打水? “咱家伺候殿下更衣。”谢归渊垂着手,薄唇轻启。 姜恬顿时更警觉了。又不是你之前对我身份起疑,要杀我的时候了? 现在这么恭敬,是揣着什么坏水儿呢? 她扯出一抹笑来,拒绝道:“不用,我习惯了自己来。” 谢归渊脸上笑意不减,漆黑深渊一样的眸子扫过来,让姜恬心中蓦地一凉,后背的肌肤都绷紧了。 好在他低声说:“那咱家去外面候着殿下。” 可快走吧,大早上的就这么渗人。姜恬皮笑肉不笑地目送他离开。 房间里没其他人后,她赶紧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下去了。 昨天晚上哪怕她穿成这样,他们还是各盖各的被子,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书中写他不近女色是真的,她不用瞎担心了。 拾掇完,谢归渊进带着几个下人进来。 除了熟悉的春兰和肖昨,还有昨日那个面色冷厉的姑姑。 她手中捧着一个妆匣,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殿下,坐。”谢归渊走到梳妆台前,向她示意。 姜恬不明所以地和春兰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她的头发早就长过了腰,发量扎实。平素梳的那些复杂发髻,她学也没学会,都是春兰帮她梳的。 而今晨光熹微,俊美无俦的谢归渊微微倾身,冷白如玉的手指拿起了妆匣中的木梳,淡定道:“咱家为殿下梳头。” 桌上立着一面打磨光洁的铜镜,此刻里面不仅映出了姜恬,还有那位姑姑惊讶的面容。 谢归渊透过透镜与她对视,淡淡道:“那是府中的老人。茯苓,来见过公主殿下。” 茯苓连忙上前,脸色刷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姜恬身后,力度重得姜恬都感觉膝盖疼。 “老奴见过公主殿下!”她垂着头,瑟瑟发抖地说。 姜恬当然不会认为她是在怕自己,无声地看了眼铜镜里穿着白衣的男人。 明明打扮得这样矜贵干净,可她还是看到了他满身的煞气,犹如地狱中走出的恶鬼。 他拿起梳子,从她的头顶,缓缓梳下来。 木头的微凉,配上不徐不缓的力道,让她的心尖颤了一下。 总觉得他不像是在给自己梳头,而是在给她行刑。 没人讲话,茯苓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 姜恬可没忘了她昨天是怎么给自己“下马威”的,故意当看不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 明明穿书没有多长时间,现代的经历,却像是上辈子一样遥远。 再看她身侧的男人……满身的谜团,根本看不透。 出乎她的意料,他的手竟然很巧,没多久,一个繁复的发髻就被他梳了起来,以金钗步摇固定。 他不是没伺候过后宫的嫔妃吗?心里疑惑,她却不敢问。 “殿下侧身,咱家为殿下画眉。”谢归渊低声说。 姜恬惊讶了一瞬,笑着推拒道:“画眉就不劳烦掌印了……” 谢归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着重复了一句:“殿下,侧身。” “……”她发誓,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威胁! 这叫哪门子服侍啊,这是活脱脱的受刑! 无声地和他对视了两秒,余光瞥见跪在地上的茯苓,姜恬咬了下嘴唇,慢吞吞侧过了身。 满室寂静,连呼吸都被压低。 谢归渊重新拿起一支眉笔,俯下身来。 和梳头的时候不同,画眉要贴近,因此她这次终于感受到了他清浅的呼吸。 一下下,透着沁人的凉意。 他的眼像是晕开了大片的墨色,深沉无比,姜恬只看一眼,就垂下了眼帘。 眉笔轻轻落在她的眉头处,顺着他的力度,向后划去,有轻微的声响,传进耳畔。 “殿下,眉头舒展些,要歪了。” 离得近,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在自己耳畔响起的一样,她没控制住,身子抖了下。 眉笔还贴在她眉毛上,不用看,她都知道刚刚那一下画歪了。 “……”谢归渊拿开了眉笔。 反观姜恬,闯了祸,反而轻快了不少。 她先是同房间里的其他人说:“你们先下去吧。” 大家都没动,齐齐看向谢归渊。 男人摆摆手,他们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门外。 只剩下两个人,姜恬仰头认真地对谢归渊说:“掌印,你要不还是给我一个痛快吧。” 谢归渊闻言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根细细的眉笔,画面极为赏心悦目。 “殿下觉得咱家在折磨你?” 姜恬心说:那不然呢?你这猫一阵狗一阵的,谁能受得了啊。 我就一个心眼子,分成八份也玩不过你啊。 表面上,她摇了摇头:“没有。是你对我太好了,我有些受宠若惊。” 第35章 “殿下不喜欢么?”谢归渊的目光似能看穿一切,“往后在谢府,再不会有人对你不敬。” 姜恬清醒地问:“所以,我需要付出什么?” 谢归渊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如今的十七公主,当真和曾经大不一样了。 “很简单,殿下只需要做一件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的事。” 姜恬好似一只受了惊的猫,毛都炸起来了,警惕地看着他。 “殿下昨日差点死在那些流民手上,难道不想报仇么。” 姜恬一怔:“跳的最高的那几个不是已经被你的人杀了吗?” “其他人呢?” 姜恬皱眉:“那么多人,我找哪个报仇啊,总不能都杀了吧?” 谢归渊笑道:“自然不是那些被逼上绝路的流民,而是治下不严的官员。” 姜恬脑海一震,这才明白谢归渊要对付的是谁! 并非和她有过节的姜昭,也并非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而是皇后身后的势力! 京兆尹是皇后父亲的得意门生,除掉他,等于除掉了皇后父亲的左膀右臂! 前朝的势力一倒,皇后在后宫也自身难保! 这一招釜底抽薪,着实是快、准、狠! 姜恬快速思考后,问他:“掌印是查到了账本一事,乃皇后一族构陷?” “没有确凿的证据。” “……”真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啊。 姜恬昨天差点死掉,她若是以公主的身份,告京兆尹一个治下不严、玩忽职守,别说他的乌纱帽,命都未必能保住。 看谢归渊的意思,不仅让她告,还要告得声势浩大,闹得人尽皆知。 他就像是一个对弈的人,只需要拨弄拨弄棋子,就能搅动天下风云。 自己却会成为太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有朝一日,大抵还会成为他的弃子! 姜恬面色一紧,拒绝道:“掌印,我不能这么做。” 第17章 谢归渊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渗人得慌。 他并未发火,却比发火更加可怕,淡淡问:“不想与皇后一派为敌?” 姜恬一怔,否认道:“并非如此。上次赏菊花会上,她构陷我母妃时,我们便注定不能两立了。” 和其他人比起来,都是她的小命更重要,只是这些她不能和谢归渊说。 她只解释道:“我是担心我昨天刚遇袭,今天就好好地去击鼓鸣冤,在旁人看来太蹊跷了。而且我在宫里地位尴尬,人微言轻,恐怕无法将他扳倒,到时惹火上自己的身不算,还会连累掌印你。” 谢归渊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信了她这一片冠冕堂皇的话没有。 姜恬心里突突直跳,怕他逼迫自己必须站出来,那样的话,自己真的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片刻后,谢归渊的目光上移,落在她的眉尾之上。 歪掉的那一笔延伸出来,成一条黑色的线。 他的眼窝深邃,从瞳孔到眉峰,无一不精致。 这样专注地看着一样东西时,莫名显得深情。 若不是姜恬看过原著,怕是不知道被蛊惑多少次了。 “咱家帮殿下清理干净。”他高深莫测地转了话锋。 没有下人伺候,他就自己取了干净的锦帕来,沾了温水,要帮她擦拭。 姜恬小声拒绝:“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毕竟是咱家的过错。”谢归渊淡淡地说。 他已经倾身而下,姜恬只好僵着脊背,任由他擦着。 眉毛碰了水,除了湿,还略微有些痒。 “昨日咱家的人也惊到殿下了吧。” 姜恬暗暗叫苦。他提起这事,不就是在告诉她,他还救过她一命么? 她若是敬酒不吃,可就只能吃罚酒了。 “是有一点……”她轻声回答,“但我知道那也是为了我好。” 谢归渊没再讲话,耐心细致地为她清理着。 煎熬了许久后,他终于擦干净,她的肌肤过于娇嫩,哪怕他没用力,还是留下了浅粉色的痕迹。 早在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呼吸完全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咱家为殿下画眉。”说罢,他重新拿了眉笔,描绘起来。 这次姜恬不敢动了,她甚至闭上了眼睛。 心口像是安置了一顶时钟,正滴滴答答地走着,带着她的心摇摇晃晃。 终于,两边的眉毛都画好,谢归渊淡定地站直了身体,同姜恬说:“可以出门了。” 姜恬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向铜镜里自己的。 出乎她的预料,他的眉毛竟然画得比春兰还要好,让她本来就漂亮的面孔更为增色。 年方十六的美人,面若桃花,明眸皓睐。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晃动着挣扎,掩藏着愁绪。 她暗暗叹了口气,也起了身。 谢归渊命人备了马车,这辆车比她在宫中常坐的那辆还要宽敞,跟小房间似的,常用的摆设齐全。 马车里面垫了厚实的毯子,踩在上面,丝毫声音都发不出来。 谢归渊不喜其他人在车内伺候,因此春兰和其他下人坐另外的小马车。 姜恬坐在车中,心神不宁地瞥了谢归渊一眼。 他面色淡漠,冷白的掌心中,捧了一盏做工精巧的小小香炉,几缕白色的细烟,缥缈而出。 马车吱呀吱呀,她的心同样无法平静,想着自己一会儿去击鼓,应该说怎样的话。 第36章 结果车子坐了很久很久,都没停。 她打开窗户往外看,入目竟然是大片枯黄的树林,房屋和村舍,被甩了很远。 “掌印,咱们这是出城了?”姜恬惊讶地问。 “嗯。” “去什么地方啊?” “一会儿殿下就知道了。” 姜恬心里顿时浮现了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是想把自己毁尸灭迹吧? 瞧瞧那冷漠的眼神,还有之前在府中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 姜恬脸猛地一白,顾不上别的,起身朝谢归渊走去。 城外的路崎岖,刚好车子晃了下,她没站稳,栽倒在他的方向。 “砰!”慌乱之下,她撑住了旁边的茶几,才堪堪没有碰到谢归渊。 “殿下总是如此不小心。”话是这样讲,他可一丁点来扶她的意思都没有。 姜恬:完了完了。 咬咬牙,她直接紧挨着他坐下,看向他狭长幽深的眼,咽了口口水。 “掌印,之前你在府中说的事,也不是不行。” 谢归渊:“嗯?” “但不是我去告,而是姜昭。”姜恬顺着突破口往下说,“她同我一样遭遇了流寇,且还是父皇赐下封号的公主,又有侍卫统领景鸿卓以及永安侯府的庶子为她作证,比我更加合适。只要掌印送我回宫,我保证两日之内,就让她到京兆尹击鼓鸣冤!” 一番话说完,她紧紧地盯着谢归渊,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谢归渊看了她几秒钟,无声地笑了起来。 手指将香炉放在一旁,转而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抬了起来。 他的手之前都是冰凉冰凉的,此刻被香炉熏染得温暖了许多。 分外清晰的触感,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撞进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紧张得快不能呼吸。 她看不懂,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短短几日,十七公主就能成长到这个程度,着实让咱家刮目相看了。” 姜恬的手本来撑在椅子上,此刻酸得晃了晃,身子想他那边靠去。 谢归渊不仅没有推开她,还低下头,薄薄的唇瓣似乎是擦着她的脸颊过去的。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如此为咱家着想,咱家该怎么谢你?” 姜恬结结巴巴地回:“不,不用,掌印也救了我一命,我能帮上掌印的忙就好。” “殿下牺牲如此之大,咱家于心不安。” 实在是太近了,姜恬整个人好像都被他抱在了怀中一样。 平素也没发现,他清瘦的肩膀这般宽阔,可以把她完全圈住。 她故意勇气推了他一把,让距离不再这样危险。 顶着谢归渊深邃的目光,她笑着说:“掌印记着我的好就好。” 谢归渊缓缓松开她的下巴,向后靠去,薄唇轻启。 “记下了。” 姜恬退回到原本的位置去,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她暂时是过了。 在大反派身边“打工”,真是跟踩钢丝一样,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啊! 马车又吱呀呀地晃了两刻钟才停,还没下车,姜恬就听到了有人在喊号子,还有叮叮当当凿东西的声音。 “掌印,殿下,咱们到了。”车外,肖昨毕恭毕敬地说。 车门打开,有人跪地给谢归渊当凳子,他不染尘埃的靴子踩上去,走下了车,反身朝姜恬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 “殿下当心。” 姜恬已经被车外面的景象震惊了。前方依山的夯实地基上,一座几十层的高楼,已经初具雏形。 庞大的木架子就好像是交错的龙骨,自下至上蔓延,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走在颤巍巍的架子上,渺小得就好像是一只只蚂蚁。 她认出来了,这是原书中皇上执意要修的摘星台! 身临其境,她才明白这是多么庞大的工事,修好之后,当真手可摘星! “噼啪!”有监工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在一个人身上,后者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监工又凶神恶煞地连着抽了数鞭,直把那人抽得皮开肉绽,有进气没出气才罢手。 四周的工人们,都看向这边,有的恐惧,有的麻木。 监工当空抽了一鞭:“都好好干活!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姜恬的心好似也被抽了下,谢归渊再次唤她,她才回神,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两人走下马车,负责建造摘星楼的官员管事们皆已经赶到,齐刷刷跪地行礼。 “参见掌印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掌印恕罪!” 至于姜恬,他们只当是谢归渊身边养着的美人。 谢归渊也没有向他们介绍,无形的威压张开,淡漠道:“进度如何?” 有人跪着上前要回话,谢归渊一抬手:“边走边说吧。” “遵命!” 姜恬无处可去,就这么跟在谢归渊身边,绕着摘星楼走了一圈。 越看,她就越是心惊。 工人们皆是壮年男人,各个面色发凶,偶尔和他们对视,都会被他们眼中的恶意惊到。 还好自己在来的路上暂时摆平了谢归渊,不然还不得被他丢到这群人当中去。 “……按照如今的进度,在明年年中完工,恐有些困难……”官员点头哈腰,满头虚汗地恳求着,“不知可否再征派一些工人?” 第37章 “回宫后,咱家会向圣上请示。” 赶上进度就等于保住了性命,他面色一喜:“多谢掌印大人!” 随后,他扫了姜恬一眼,殷勤地邀请谢归渊:“营地就在距离这里三里外,掌印今日可否能赏脸,我等必定将最好的美酒、美人通通奉上!” 姜恬:好好好,当着我这个公主的面,给他送美人是吧? 她目光紧锁着谢归渊,想看看他会不会答应,没察觉到自己绝美的小脸儿覆盖了一层寒霜。 谢归渊余光扫了她一眼,凤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家有公主善妒,不妥。” 第18章 姜恬眼睛缓缓睁大,脸上的冷意慢慢融化。 她什么时候善妒了?这一路她什么都没说吧? 好你个谢归渊,拿我当挡箭牌! 随行的官员也愣住了,半晌都没讲出话来。 皇上赐了个公主给掌印当对食的事他知道,但以掌印的地位,根本不会把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放在眼中啊。 约莫是瞧不上他们这些小喽啰,所以才这般说的。 他也识趣,回过神恭敬又遗憾地表示:“营地条件不好,待摘星楼竣工,属下们再宴请掌印,感谢您再造之恩。” 谢归渊没在这里多留,浅浅转了一圈,便带着姜恬离开。 回去的路上,谢归渊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骑马。 春兰到了马车上,贴身服侍姜恬。 “殿下,要喝点儿水吗?”她温声问。 “不用,你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遵命。” 下午起风了,春兰开得不大,姜恬侧着头向外看。 天高浩渺,远山绵延,树林金黄。 不远处,身着白色锦袍的谢归渊骑着一匹通体全黑的骏马,背影清瘦挺拔。 仗着他背对着自己,姜恬还好好地欣赏了一番男色。 片刻后,他向后一伸手。姜恬疑惑之时,肖昨骑马上前,毕恭毕敬地递了弓箭过去。 就见谢归渊举起弓,搭上箭,朝着天上开弓,利落地射了一箭。 破空之声“咻”地远去,“砰”地射中了天上飞着的一只大雁! 鸟儿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打着旋儿向下掉,飞在它身边的鸟群四散,不久又聚拢,重新成了一个“人”字。 “驾!”谢归渊已经一抽马鞭,朝着大雁落下的方向奔去。 骑马的时候,他全身线条绷紧,衣衫之下透出的肌肉轮廓,蕴含着力量,英勇飒爽。 姜恬尚在暗暗惊叹,春兰已经惊呼出声:“掌印大人好箭术!那么高的大雁,一下子就射下来了!” 她心中认同,嘴上却没说话。刚刚他还说自己善妒!自己才不要夸他呢。 谢归渊策马将那大雁接住后,一扯缰绳,调转方向而来。 姜恬靠在窗边,漂亮的杏眼望着他越来越近,疑惑地眨了眨。 谢归渊骑马和马车并行,速度一致。 他的凤眸扫过来,胳膊提起了那只黑色的大雁。 姜恬这才发现他戴了双皮质的分指手套,将骨节分明的手包裹,有种禁欲的美。 “殿下,这大雁送予你。”他启唇,好听的声线磁性。 竟然是送给她的? 姜恬斟酌了下,笑着婉拒道:“怎好让掌印割爱。” 谢归渊放下了那只大雁,另一只手却握在了窗框上,身子靠了过来,漆黑的眼睛紧锁着她。 “一只大雁,谈不上割爱,倒是公主殿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自摘星楼回来,便没再展颜过。” 姜恬一怔。他不是一直没回头么?怎么注意到的? “既然是咱家带公主出来,让公主闷闷不乐,便是咱家的过错了。” “……掌印才是严重了。”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不再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勾唇问:“还是公主觉得这份赔礼不够?” “没有……”姜恬有点百口莫辩,抬起眼帘,“那多谢掌印了,春兰,你去将大雁接过来。” 春兰应声,从谢归渊那接过了大雁。车内铺着的地毯看着就不菲,她犹豫了半天,也没敢放。 姜恬见状,重新看向窗外的谢归渊:“掌印可否先替我保管着?” 谢归渊不答,但是冲她伸出了一只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心向上摊开。 姜恬想到他的手有多漂亮,脸有点热。 那只大雁又重新回到了他手上,被他随手绑在了马鞍侧面。 姜恬原本也只有一点点小脾气,经过这么个小插曲,散得差不多了。 她趴在窗户边,身子娇娇小小的,仰头看来时,姿态很乖巧。 “这只大雁好肥,毛也很亮。”她感慨着。 谢归渊的眸子扫过来,似在等待她的下文。 姜恬本来想说晚上烤着吃,一看他的神色,临时改了口。 她拍了拍手,一脸的崇拜:“掌印当真是当世武学奇才,佩服佩服。” 谢归渊挑了下眉,轻笑出声。 她还是这样顺眼些,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太闷了。 姜恬不知所以,歪了歪脑袋,也被他清浅的笑意感染了,跟着笑弯了眼睛。 * 傍晚,霞光烧红了半边天,车队进了城。 肖昨请示谢归渊:“掌印大人,咱们回府吗?” 第38章 谢归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肖昨看了看天色,和车夫比了个手势,意为抄近路。 姜恬坐了一天的车,早就腰酸背痛了,趁着谢归渊不在车里,她便躺了下来,春兰贴心地帮她揉着腿。 她畅想着以后谢归渊死了自己的美好生活,舒舒服服地阖上眼睛。 快睡着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她困倦地问:“春兰,怎么了?” “奴婢看看。” 她打开车窗,同姜恬说:“街上排了好长的队,好像是前面有人在施粥。是不是官府有动作了呀。” “肯定不是官府。”姜恬翻了个身坐起来,这么折腾谢归渊早上给她盘的发都没散。 她顺着春兰打开的窗户看去,站在队伍尽头那个人……不是原书女主崔琼音吗? 是了,她本就心地善良,为了能嫁入皇家,还要营造好名声,牵头施粥也正常。 马车行进着,谢归渊骑马在车的另一边。 看出车队不好惹,流民们低着头,怕冒犯了贵人。 眼看要经过崔琼音之时,有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带着仆从,大步流星上前,从队伍里抓出了一个小男孩儿。 姜恬看清他俊朗的脸后,从原主的记忆中对上了他的身份:自己的九哥姜景炎,当今的齐王殿下。 除此之外,他还是原书的男主,崔琼音的官配,和谢归渊一直斗到死的人! 此刻,他对外表现出来的是个游手好闲,胸无大志的公子哥。要在中后期,才会显露出野心勃勃,心思缜密,手段超群的真面目。 他和崔琼音的结合,一开始只是各取所需,后来在一次次危难之中萌生了深刻的真感情。 姜景炎手里拎着的那个小男孩也就七八岁,面色蜡黄,骨瘦如柴。 他双手挥舞,吱哇乱叫:“放开我!” 姜景炎只是表现得纨绔,又不是真的纨绔,他的武功仅次于谢归渊。 他没松手,把小男孩带到了队伍最前面,笑着同崔琼音说:“崔姑娘,又见面了。” 崔琼音面色略带复杂,弯腰想为他行礼。 “诶,在外就不必多礼了。”姜景炎阻止她暴露自己的身份。 崔琼音意会,站直了身体,客气地问道:“九公子怎么会来这里?” “我在那边斗鸡来着。”他大咧咧地答。 崔琼音明显沉默了下,看向他薅着的小男孩:“……这是?” “他都已经排了三回队了,你没发现?” 崔琼音一愣,人太多了,她还真没注意。 小男孩儿红着脸说:“我家里人多!替他们排的!” “胡扯,”姜景炎笑着拆穿他,“我派人去查了,你家里分明就只有你一个。” 崔琼音敏锐道:“家里?你是京城人士?” 其他流民一听,不干了:“什么?你是京城人还和我们抢吃的?” “刚刚他可怜巴巴说家里还有个下不来床的母亲,我才肯让他插队的!” “这臭小子,原来是个骗子!” 小男孩儿一看不对,更慌了,抬起手,呲溜来了招“金蝉脱壳”,衣服留在姜景炎手上,他掉头就往外面跑。 刚好姜恬的马车过来,他惊到了驾车的马,马蹄高高扬起,就要踏下! 姜恬瞳孔一缩,急声道:“不要!” 车夫慢了半拍,还是谢归渊猛地一拉缰绳,巨力迫使马蹄偏了方向,后面的大型马车都跟着重重荡了下。 小男孩幸免于难,跌坐在地上,面色发白地向上看。 姜恬打开车门,提着裙摆从车中走下来,弯腰关切地问他:“没事吧?” 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呆呆地看着她,忘了答话。 姜恬抬起手本想扶他,中途被人截了胡——手被谢归渊捏在了掌中。 手套的触感凉凉的,她轻颤了下,满脑子都是:他们牵手了? 谢归渊将她往伸手带了带,抬手同姜景炎行礼,疏冷地说:“见过齐王殿下。” 姜景炎看到他时,眼中的温度尽数褪去,显露寒芒。 表面上,他却笑得比刚刚还要灿烂,“原来是谢掌印,快不必多礼。” “谢掌印”三个字,犹如热锅里溅了油,瞬间在周围炸开。 那些捧着破碗等着布粥的流民们纷纷后退,惊恐地小声说:“他是谢归渊!” “快走快走!” 以谢归渊和姜恬为中心,瞬间清出了一片空地来。 仿佛他不是人,而是洪水猛兽。 姜恬看了眼谢归渊,他神色依旧淡淡,她的心却被针扎了下似的。 地上的小男孩终于回神,赤着上身爬了起来,复杂地看了谢归渊一眼后,垂下头,缩了缩脖子。 他皮包骨肉的身体上,有很多纵横交错的伤疤。 最后还是崔琼音走过来,打破了僵持的氛围,问那个小男孩:“你家中的人呢?” 小男孩不说话,倒是姜景炎望着谢归渊,笑容发冷:“那就要问问谢掌印了。” 第19章 谢归渊面色不改,幽深的眸子看向姜景炎,淡淡道:“齐王这是何意。” 姜恬皱了皱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到是哪里不对。 姜景炎锐利地看过来:“据本王的侍卫带回的消息,这孩子的娘亲已经故去,他爹虽然尚在,却因为要修建摘星台,无法归家!” 第39章 京中谁不知道摘星台是皇上在谢归渊的建议下,执意要修的,也就是说,谢归渊是害他们父子分离的罪魁祸首! 这下周围的百姓看谢归渊的眼神更加怨愤,有的仗着自己躲在人群里,小声地抱怨着:“唉,进了那种地方还能活着出来吗?这孩子的命也太苦了。” “大奸臣,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他竟然还要修劳什子的摘星台,当真可恨!” 谢归渊淡淡垂着眼眸,不发一言。 肖昨等人听到,倒是气得不得了,厉声问:“是哪个在说话,给我站出来!” 当然不可能有人出来,垂着脑袋往后躲。 崔琼音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忌惮于谢归渊泼天的权势,什么都不敢说。 她看向谢归渊的眼神,除了不满,似乎还带着遗憾? 可她在遗憾什么? 姜恬想不通,暂且把这事搁置,手指动了动,示意谢归渊放开她。 男人瞥了她一眼,松开手。 姜恬转头吩咐春兰:“去把本殿的披风拿来。” “是。” 春兰回到马车上,取了披风来。姜恬接过,将披风轻轻盖在了小男孩的身上。 她半蹲下来,为他整理着系带,缓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夕阳已经西下,深秋的温度很低,小男孩刚刚赤着上身在寒风里站了那么久,嘴唇都冻紫了。 此刻被温暖的布料包裹,肌肤终于慢慢恢复了知觉,鼻尖微动,嗅到了一股属于姜恬的馨香。 他第一眼见她就觉得惊艳,此刻她“雪中送炭”,更给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柔光,小男孩十分动容,脸越加红了。 “我叫虎子。” “虎子,”姜恬起身,柔和地看着他,“你想你爹回来吗?” 虎子警惕地看了谢归渊一眼,没吭声。 姜恬循循善诱:“我们刚从摘星台回来,如今修建摘星台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 话还没说完,谢归渊的表情猛地一变,冷声道:“十七公主,回来。” 姜恬看着他,满心的不解。 他为何要自己阻止自己?让自己解释清楚,这些百姓就不会再用那样恶毒的话语谩骂他了。 她看过原著,如今摘星台动工没多久,调过去的工人全都是真的罪大恶极之人,某种意义上说,谢归渊还是做了好事。 谢归渊眸色寒冽,摘下手套,朝她伸出修长冷白的手,冷冷吐出两字:“过来。” 姜恬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再说话,默默地往回走。 虎子定定地望着她,直到崔琼音来到他面前,他才回神。 “虎子,你爹是犯了罪?”崔琼音问。 姜恬已经回到了谢归渊身边,看到他咬了咬下颚,眼刀扎向了崔琼音。 虎子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姜恬脸上,鼓起勇气说:“姐姐,我不想我爹回来!他只会喝酒,醉了就打骂我和娘……娘已经被他打死了!我巴不得他也死了!” 说着,他哽咽起来,重重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娘死后,他活着都是一种奢望。身上的披风,是唯一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东西。 他本不想说这些事的,既然“神仙姐姐”想知道,那他就说! 姜恬在看到他身上的伤疤时,就已经猜到了大半,同情又怜惜地看着他。 围观的人也变了脸色。姜景炎手里还拿着虎子的衣服,表情僵住。 崔琼音望着谢归渊,松口气似的,绽放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其他的百姓们都跟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他们一直以来接受的观念正在被冲击。难道谢归渊这次真的做了一件好事? 脸色最难看的,反而是谢归渊。 他重重一拂袖,什么都没说,翻身上马,睥睨着下方的姜恬,吩咐道:“服侍公主上马车。” 下人们瑟瑟发抖,把姜恬送到了车上。 “走。”冷冷吐出一个字,谢归渊策马当先。 虎子愣了下,赶忙追着马车跑:“姐姐!你的披风还在我这!” 谢归渊攥着缰绳的手更紧,好似下一秒就会一鞭子抽过去。 车窗打开,姜恬从里面说:“送给你了。” 虎子眼睛锃亮,宝贝地抓着披风的一角:“谢谢姐姐!” 车队行进速度很快,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很快就完全看不到虎子他们的身影。 姜恬察觉到了谢归渊心情不善,可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做错了什么。 到了前方的岔路,谢归渊下了命令:“肖昨,你护送公主回宫,其他人同我回府。” 肖昨:“奴才遵命!” 姜恬愣了下,忙从车窗内探出头来:“掌印?” 谢归渊不带任何温度地看过来:“回宫之后,办好答应咱家的事。” 话毕,他一甩马鞭,骏马登时加快了速度,两队人就此分开。 春兰坐在姜恬身边,不解地说:“掌印大人这是怎么了?” 姜恬摇摇头:“不知道。” 回来的路上还好好的呢,约好回府一起把大雁烤了,结果他说变脸就变脸。 “他不会是生您的气了吧?可您也没做什么呀?难道帮他说话也有错?”春兰嘀嘀咕咕。 姜恬排除其他的可能,发现只剩下这个原由。 第40章 而且以谢归渊的秉性,完全可以不搭理姜景炎,刚刚他却主动询问,就好像……故意要让姜景炎说下去! 他想百姓们恨他?为什么? 想到谢归渊的冷淡,她心里不大舒服。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姜恬从玄武门进了宫。 她同驾车的肖昨说:“先去趟芙蕖宫。” 好不容易才和谢归渊拉近了些距离,结果一下子又回到了起点。再不好好努力,她怕谢归渊把她丢去山里面喂狼。 从马车换上步撵,天都黑下来时,姜恬来到了芙蕖宫。 繁华过去,芙蕖宫透着萧索。 忽然,池良娣的宫殿那边传来了一阵喧哗。姜恬神色一紧,同春兰说:“咱们快去看看。” 春兰扶着她,两人匆匆来到殿内,就见蝶贵人手里举着一个香囊,正在痛斥池良娣。 “……好啊,你竟然敢和宫里的侍卫私相授受?看本宫不告到皇上那里,让皇上狠狠治你的罪!” 池良娣百口莫辩:“我没有!这两日我一直在宫中禁足!” “你的贴身姑姑又没被禁足!现在外男的东西都在你宫里搜出来了,你竟然还狡辩!”蝶贵人一声令下,“把她给本宫看好了,速速去通传陛下!” “谁敢去?”姜恬冷斥道。 池良娣刷地看过来,激动的说:“十七,你回来了?太好了!” 虽然谢归渊派人给她传了消息,但见不到姜恬,她这心里还是不安生。 姜恬走过来,挡在她面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母妃,儿臣让您担心了。” 池良娣红着眼圈上下打量她:“平安归来就好啊。” 蝶贵人死死瞪着姜恬,怒火中烧。这个该死的姜恬,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姜恬扶着池良娣先坐下,随即唤了明月姑姑来,将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你凭借一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就想定我母妃的罪?”姜恬讥讽蝶贵人。 “是不是来路不明你母妃最清楚,”蝶贵人恶毒地说,“亏本宫还以为她是个老实人,原来不知道和人勾勾搭搭多久了!” 池良娣焦急地否认:“我真的没有!” 姜恬抬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一双清凌的眸子望着蝶贵人:“这么多年过去,你往人身上泼脏水的本事见长。” 蝶贵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就帮你想想。春兰,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一个三等宫女走进来,跪在地上。蝶贵人看清她的脸后,面色猛地一变。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十七公主什么意思?” “不过五年过去,蝶贵人就忘了吗?当年你栽赃嫁祸别的嫔妃,不就是她帮你销毁证据的吗?” 第20章 蝶贵人的脸色已经绷不住了,垂下的指尖颤抖着:“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 “当年有个美人受宠,被皇上安排住在芙蕖宫内,你伙同韩答应栽赃她和侍卫书信传情,致使她被皇上杖毙。而从她房中搜出来的书信,都是你模仿她的笔迹写的!她死后,你让这个宫女把证据烧了,没想到吧,她怕你杀人灭口,将证据藏了起来!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捅到父皇那里去,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蝶贵人瞪大眼睛,瞳孔缩紧,怎么也想不通姜恬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还有这个该死的宫女,竟然藏了一手,和姜恬告发自己!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出卖本宫,本宫杀了你!”蝶贵人想去教训那个宫女,被明月和春兰架住了。 宫女哭着说:“奴婢没有!” 她的确没有,姜恬是因为看过原著,才知道的这些事。早早把这个宫女给控制住,防的就是这么一天。 蝶贵人彻底慌了,恐惧地看着姜恬,腿软得差点没给她跪下。 念在姜昭的份儿上,皇上或许不会为了陈年旧事杀了自己,但池良娣受宠,一切就不好说了! 形势骤然反转,姜恬淡定地品了一口茶,说:“蝶贵人,如今还有个自救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蝶贵人的眼睛一亮。 待听完姜恬的条件,她连连后退,诛心地说:“不行……这样会害了姜昭!” 姜恬板着脸:“只有让姜昭去状告京兆尹这一条路可走,若你不肯,明日一早,便随本殿去父皇那里请罪!” 她直视着蝶贵人那满是怨毒的眼睛,继续道:“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若你死了,姜昭能不能在这深宫活下去。” 蝶贵人最后神情恍惚,踉跄着步伐离去,那个宫人也被严加看管起来。 池良娣抓着姜恬的手,后怕地说:“刚刚我真以为我要死了,还好有你。” 姜恬拍拍她,以做安抚:“没事了。” 池良娣又问:“你在宫外还好吧?掌印只说你在他那,别的一概打探不出来,是不是他救了你?” 姜恬点头:“对。” 她简单和池良娣说了下当时的情况,池良娣气冲冲道:“我只打了姜昭一巴掌,真是便宜她了!” 姜恬有些意外。她娘性子这么软,为了她都打人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姜昭去告京兆尹,但娘亲支持你,就应该给她们母女俩点颜色看看!” 姜恬“嗯”了一声,“交给我就好了。” 第41章 池良娣脸色一松:“有掌印在,娘也不怕牵扯到你了。” “……”没好意思和她说,谢归渊现在怕是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 脑海中浮现他最后决绝转身的背影,心口犹如盘旋了一团郁结之气。 加之折腾了一天,身累心也累,姜恬疲倦地同池良娣告了辞,带上春兰回了清平宫。 谢归渊在宫外住,整个宫殿阴测无声。 姜恬一整晚睡得都不踏实,第二天蒙蒙亮时,春兰来通禀:“殿下,昭玉公主已经动身出宫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沉吟几秒道:“咱们跟上去看看。” “您是担心她们母女使什么花招?” “嗯。” “奴婢也觉得,蝶贵人那么宠爱昭玉公主,怎么会把她推到火坑里去,是得仔细提防些。” 今日阴云密布,日光微弱。 姜恬心上犹如压了块石头,一直到坐上出宫的马车,都没有丝毫缓解。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在城中追上了姜昭的车。 姜恬命车夫远远地跟着,打开车窗,冷冷看去。 春兰疑惑地道:“这并非是去府衙的路。” “嗯。”姜恬已经有了猜测。 半个时辰后,姜昭的马车果然在谢府门前停下了! 姜恬关上车窗,嗤笑了一声。 “昭玉公主来寻掌印大人做什么?莫非是想请他帮忙?可她和掌印一点交情都没有啊,怕是连府门都进不去……”春兰话还没说完,就见姜昭下车,带着贴身宫女走进了大门。 她看了看姜恬的面色,小心翼翼问:“殿下?” 姜恬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安静,自己要好好想想。 怪不得蝶贵人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是打了姜昭替代自己的心思。 她比池良娣聪慧,姜昭也比自己受宠,表面上看,她们对谢归渊更有用。 谢归渊呢?放姜昭进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恬心绪纷杂,眼前一会儿是他冷冰冰说送自己回宫,一会儿又是姜昭进谢府的画面。 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她呼出一口气,说:“咱们也进去。” 春兰点头:“好,奴婢这就去通传,可不能让昭玉公主得逞!” 姜恬淡漠地笑:“如果掌印想她留在身边,我不会阻止,只是我与掌印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下船,也要让掌印给我一条退路。” 还好她只是把谢归渊当成上司对待,不然碰到这局面,还真是棘手。 工作而已,辞了这份,还能找那份儿。 想到这,姜恬的心绪终于开朗起来。 春兰去通传后,门房很快放了人,而且他们对姜恬非常恭敬,竟然让她乘马车去内院。 等到了谢归渊的院落外,更是茯苓姑姑亲自来迎接的她。 茯苓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十七公主,掌印大人正在会客,请您移步书房等候。” 姜恬颔首:“有劳。” 在书房落座,茯苓给她奉了茶,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了她身后,犹疑地看着她。 昭玉公主穿得花枝招展的找上门,必定对掌印有企图,掌印会弃十七公主选昭玉公主吗? 茯苓觉得不见得。 倒是十七公主,这么急吼吼地找上门来,怕是也会让掌印不喜啊。 两刻钟后,书房门打开,清瘦修长,五官阴柔的谢归渊走了进来。 他逆着浅淡的日光,漂亮的五官掩于阴翳之中,一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十七公主怎么过来了。”他一撩衣服下摆,坐在了姜恬的对面。 姜恬嗅到了一丝不同于他自己的馨香,眸子暗了暗。 他与姜昭,进展这么快吗? “掌印,”她面色平静地看过去,同他道,“姜昭今日出宫,乃是为了状告京兆尹,我担心出什么岔子,所以跟了过来。如今她可出府了?” “没有。”谢归渊淡淡地说。 姜恬心中有了计较:“既然掌印改变了主意,那便我去告。” 谢归渊的剑眉蹙了蹙,不过没讲话。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事成之后,还望掌印能放我自由。” “你说什么?”他的目色更冷,语气也更为阴戾危险。 姜恬不懂他有什么可不满的,既然都已经在她和姜昭之间选择了后者,不该放自己离开吗? 从心口慢慢烧起了一股热气,顺着血液,流转到四肢百骸。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顺势站了起来,灼灼地盯着谢归渊。 从他幽深的眉眼下滑到浅色的薄唇,便再也移不开。 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双颊绯红,目光更是迷离起来。 “我说……掌印莫不是以为自己可以享齐人之福?” 谢归渊黑曜石般的眸子深冷,掌心一撑扶手便站了起来,两步走到了姜恬面前。 他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 对视两秒后,他倏而勾唇一笑。 “小公主中了药,胆子也大了。” 姜恬的脑子混沌,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这个位置太低了,所以也站了起来。 体内有股不受控制的火气在乱窜,她很难受,直觉谢归渊会让她舒服,就靠了过去。 掌心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嘴上还喃喃:“你都有姜昭了,为什么不肯放我走?” 第42章 谢归渊眸光也暗了下来,抓着她的手,低声说:“你这像是要走的样子?” 姜恬更热了,彻底失去了清醒的神智。 她的话语和动作完全相反,嘴上说着“离开”,身体却在一点点往他身上贴。 谢归渊深深地看着她,在她踮脚凑近时,猛地放开她的手。 姜恬只觉得一阵难受,不满地哼了一声,红了眼睛。 下一秒,天旋地转。听到脚步声,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给抱了起来。 “……去哪儿?”她的嗓音好像能掐出水来。 “别说话,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谢归渊似生气,可是又好像和昨天不同。 姜恬此刻彻底被本能驱使,根本没仔细思索他话中的深意,只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下颚线好漂亮。 心念一动,她身子前倾,带着热意的唇,就这么印在了他的下巴上。 谢归渊的步子猛地一顿,看过来的凤眸,翻涌着风暴。 姜恬被他的眼神扎了下,清醒了一秒钟,小鹿似的缩了缩脖子。 他已经走到了书房的内室床边,将她放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冷白的下巴上,还染着一小片她留下的红色口脂。 “姜恬,你现在是要走,还是要留?” 走?有个妖精在这里,她为什么要走? 姜恬呼吸灼灼,痴痴地看着他,难受地伸出了手。 距离有些远,她以为自己要抓了个空时……指尖被他捏住。 接着,一道身躯覆了下来。 下章就v啦(10月5日0点三更),v后会努力日更的,请宝贝们多多支持呀~ 第21章 被阴影笼罩,姜恬下意识闭上了眼。几声“笃笃”声传进耳畔,是他在她身上敲了几下。 很快,酥麻的感觉扩散开来,她竟然动不了了! 本来就难受,现在更是钻心一样的痒痒,她呜咽着睁开眼睛,努力看清这个作乱的男人。 谢归渊坐在她身边,一手撑在床上,漆黑的眸子锁着她,没有一丝温度。 “掌印……”她难忍地叫他名字。 他好看的眉心蹙了蹙,又屈指在她的脖颈侧面敲了下。 姜恬张了张口:“……”没法出声了! “老实在这里躺着。”谢归渊启唇,淡淡吐出几个字,冷静的面孔和她绯红的双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抬头看向门外:“肖昨。” 肖昨没贸然进来,隔着门板毕恭毕敬道:“奴才在。” “备水,传林淮过来。” “是。” 思索一瞬,谢归渊森然地继续道:“宫里的东西送到后,直接给姜昭送过去,告诉她,下一个就是她。” “遵命!” 姜恬混沌的脑子,因“姜昭”的名字稍微清醒了一丝。 谢归渊是想送她什么东西?奇珍异宝? 自己还没与他分开呢,他就想着讨好别的女人了! 一时之间,姜恬更气了,偏偏动不了,也开不了口,只能因身体难受而双眼泛红。 谢归渊重新看过来时,刚好有两滴眼泪在她眼角滑落。 他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不堪药力。” 姜恬用眼睛瞪着他:就不堪药力了怎么样!还不是被你害成这样的! 药效放大了她的情绪,越想越委屈,她鼻子酸了,眼泪掉得更凶,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谢归渊静静地看了她须臾,似叹了口气,解开了她的穴道。 她的喉间,马上溢出了不同寻常的声音,甜腻,诱人。 他却只是眼眸暗了暗,面无表情地将一只冷白的手递了过去。 姜恬眯着眼睛看,造物主的偏心在这个男人身上显现无余。这只手骨节清晰,完美无瑕,让此刻的她……生出了想要玷污的心思。 抿了抿唇,本能战胜了一切,她将他的手抱住…… 茯苓带着丫鬟送了热水过来,垂着头,脚步轻轻地往门外退。 关门之时,她瞥见了大床里的一角。 神情淡漠的掌印坐在床边,挺拔的身体将娇小的姜恬完全挡住。 女子无法纾解的声音传出,被子里面的动静大了些。 她年纪不小了,又常年在内宅,很多事看一眼就懂。 掌印却像是毫无察觉,身体冰封在原地一般。 可是他的放任,足以让茯苓心惊。 往常别说是这般亲密的举动,就是靠近,也没旁的女子能做到。 掌印对十七公主,或许比自己想的要上心许多! 关上门后,茯苓的后背已经渗了一层的汗,心中全是后怕。 还好还好,这次十七公主过来,自己对她十分恭敬,否则怕是没好果子吃! * “呼……”姜恬刚稍微好受了些,谢归渊就将手收了回去。 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将手仔细地擦了一遍。 姜恬伸手,委屈巴巴地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掌印……”她呼吸滚烫,无计可施,只能狼狈地叫他的名字。 “再忍忍。”他的声线还是那般沉静。 丢开帕子,他起身把姜恬抱在了怀中,大步朝着屏风后面走。 姜恬瞥见了那个足以容纳四个人的巨大浴桶,尚未反应过来,谢归渊就将她放在了水中。 “噗通!” 还好她的穴位已经全部解开了,否则肯定会溺水的!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呛了两下,衣服和头发都湿了。 第43章 “咳咳咳!”双手攀着浴桶边缘,她勉强坐好,抬头看向他。 “你做什么呀。”软绵绵的语调,像小猫在伸爪子。 说着,她要起身,被谢归渊制止。 “坐好。” “可是我不舒服!”她不满地扯了扯粘在身上的衣服。 “还是你想继续被点穴?” 姜恬慢吞吞地思索了片刻,坐回了浴桶中。 短暂被压制一次,药效再次袭来时,比之前凶猛了几倍。 姜恬忍不住,呼出声来,在浴桶里扑腾来扑腾去。 放在之前,她惜命,肯定不敢在大反派面前这么放肆。 现在都要难受死了,她还管什么,扑腾得他衣服都湿了。 最后手心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向外一扯,那股窒息一样的感觉才有些缓解。 她掉着泪,语无伦次:“掌印,求你……” 谢归渊明知道她在求什么,依旧动也不动。只是那双渊薮似的眼眸,已经许久都没在她身上移开了。 含苞待放的女子,倾国倾城,鲜艳生动,让人心中猛地生出想要将其摧毁的陌生欲望。 他垂下的指尖微微一动,上面还残留着柔软湿润的触感。 水汽氤氲中,她挪动身体,站了起来。 完全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她,曲线一览无遗。 她雾蒙蒙的眼睛直直望着他,朝他而来。 谢归渊挥了挥手,一道真气打在她的肩膀上,刚好重新把她击回到浴桶里,又不至于伤到她。 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继续往外爬,又一次被他摁回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她彻底没了力气,靠在浴桶上,阖着眼睛,跟个饿肚子的小兽似的,不时呜咽几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稳健的脚步声靠近,一个年轻的男子停在屏风外,行礼:“见过掌印大人,十七公主。” “在外面等着。”谢归渊说完,从衣架上拿了件披风,一手把脱力的她从浴桶中薅出来,一手给她把披风裹上。 然后他把她抱起来,走了出去,坐在椅子上,让她坐在自己怀中。 她的身躯连带着脑袋都被厚实的披风包住,只留了一只洁白纤细的手在外面。 林淮看了一眼,微微挑眉,上前来把指尖搭在了她的脉上。 姜恬不死心还想动,被谢归渊拍了两下,消停了。 片刻后,林淮收回手,开口:“这春毒不寻常,没有解药,只靠硬挺,会让下一次发作更为猛烈。” 瞥了眼谢归渊的面色,他感慨:“至于解毒的办法……掌印应该知道。这下毒之人心地还真是歹毒啊,难怪掌印火急火燎叫我过来。” 谢归渊若是寻常男子,妻眷中了这种药,一场云雨便是了。 可他偏偏没那个条件…… 想到姜昭,谢归渊周身气压一沉,瞳孔内有戾气浮现。 像是为了呼应林淮的话,姜恬闷哼了一声,全身都浮现了不正常的红晕,额头满是冷汗。 谢归渊禁锢着她,阴冷的眸子扎向林淮,冷笑着说:“撑不过去,是她命不好。” 让他给她找旁的男人,不可能! 林淮知道他疯起来有多可怕,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忙道:“不用进行到最后一步,只要辅助她把药效散了就行。” 谢归渊怔了怔,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已经烧到胡言乱语了。 “掌印,好难受,救救我……” “下去吧。”他冷漠地赶人。 林淮二十出头,身高八尺,生了一副风流倜傥的好面皮。 此刻他一脸的“好好好”,笑着行了一礼,“那臣告退,等公主完全脱离了危险再离府。” 言外之意,你有什么搞不定的再找我。 谢归渊的眼皮跳了跳,耐心告罄,眼里闪过杀意。 林淮见状不对,溜得比兔子还快。 门重新被关上,谢归渊凝视姜恬片刻,抱着她回了内室,一件件脱掉了她身上的衣服。 他幽深的瞳孔像漩涡,足以将雪白无暇的她吸入其中。 她毫无所觉,撑着手坐起来,两截藕臂环住了他修长的脖颈…… * 姜昭拍了拍柴房的门,愤怒地问:“有没有人!放我们出去!我可是公主,凭什么关我们!” 她的贴身宫女害怕地劝:“殿下,这是谢府,咱们还是小声些……” 姜昭气鼓鼓地说:“是,本殿主动找他合作,他拒绝就拒绝了,凭什么关着咱们?” 一想到谢归渊那个时候的反应,她就感觉耻辱。 他一个阉人,还好意思对自己不屑一顾?论身份地位,自己怎么都比姜恬强吧! 她还恶心他呢! 不过母妃预料得也不准,她说:“这个香囊你随身带着,谢归渊很快就顾不上你了,到时你自己回宫,母妃去接你。” 结果呢?他竟然不由分说把自己给扣下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肖昨尖利的声音:“把门打开。” 门开口,肖昨抱着一个黑色的四方小盒子走了进来。 “昭玉公主,打开看看吧。” 人在屋檐下,姜昭不得不低头。她不解地接过盒子,掀开,瞳孔骤然一缩! 里面竟然是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其中一根上面的戒指……分明是属于蝶贵人的! 她尖叫出声,猛地丢开盒子,惊恐地问:“你们对我母妃做了什么!” 第44章 肖昨不屑地笑笑:“不是都给公主看了么。劝昭玉公主一句,答应别人的事要乖乖办到,否则,下一个就是你了。” 姜昭心神巨颤,哭都不敢大声,要不是有宫女扶着,早就瘫在地上了。 上次韩答应出事,姜昭对谢归渊的恐怖还没有太深刻的认识,如今她是真的明白了。 她和母妃不该耍花招的!现在后悔也晚了! “……快,快随我去官府,”姜昭崩溃地和宫女哭着说,“再晚就来不及了,母妃会死,我也会死的!” * 红烛帐暖,扁舟浮沉。 姜恬完完全全陷在泥沼之中,不停地下陷,心口有团火在烧,已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意识的朦胧,让触感被不停放大。 心火炸开之际,她晕沉沉地想:原来他的手指,并非她想象中如冷玉般细腻,而是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粗粝。 又像是文人雅士,轻拢慢捻抹复挑,扣动心弦。 她似乎化为了一枚音符,随着曲调,流淌、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睫毛颤了颤,缓缓掀开了眼帘。 半透明的白色床纱落下,屋内掌了灯,灯影朦胧,让她有些不知今昔时何年。 过了片刻,她的意识才一点点回笼。 跟随姜昭出宫、和谢归渊谈条件、身体发生了异状…… 姜恬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瞌睡彻底清醒了,满眼的震惊。 与谢归渊之间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她的脸“轰”地一下烧红,烫得能煎鸡蛋。 “天啊……”姜恬崩溃地用双手捂住了脸,把身体都埋进了被子里。 刚说完“职场潜规则”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现在这叫什么事儿啊! 为什么这药不能让人失忆?别说谢归渊,她连自己都不能面对了! 姜昭呢?她要杀了她!啊啊啊啊! “殿下,你醒了吗?”春兰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姜恬一僵,瘫在床上当死鱼。 “奴婢进来了。” 门打开,春兰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微红着脸说:“殿下,您要不要喝点甜水?奴婢让小厨房放了红枣在里面。” 放红枣干嘛? 姜恬想到什么,掀开被子看了眼。不光她身上,被褥也全换了干净的。 是了,某种意义上说,她与谢归渊已经圆房了…… 身体不同以往的异样感觉,让她通红着脸,拉高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了。 “谁给我换的衣服?”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春兰忙解释:“是奴婢。” “……”很好,多一个人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春兰看出了姜恬不好意思,红着脸劝她:“殿下您不必羞耻,当时也是形势所迫。再说了,您同掌印大人,本就是名正言顺的。” “你别说了。”太闷了,姜恬破罐破摔,掀开了被子,撑着床坐了起来。 她不看春兰,声音有点沙哑:“我想喝水。” “奴婢这就给您倒!还是热的呢!” 不多时,姜恬捧着瓷碗,一言难尽地喝了口甜水,红枣的味道在口中慢慢晕开。 好喝是挺好喝的,只是一想到这是补血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口不干后,她将碗放下,问春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春兰答:“酉时了。” 姜恬惊讶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可是一早出的宫,现在都晚上了?! “我一直睡到现在?” 春兰不自然地回:“不是,您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吧……” 姜恬的表情凝固了,完全不想去算,这个毒谢归渊是给她解了多少个时辰。 “叩叩叩”,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十七公主,奴婢是茯苓,传掌印的话,接您去主卧。” 姜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说:“我不去!我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 她宁可死,从窗户这里跳出去,也不想见到谢归渊了! 说完,她有点怂地往床里面缩了缩。 结果茯苓恭敬地道:“……掌印还说,您若是不想过去,在这边歇息便是,奴婢告退。” 姜恬一怔,听了片刻,门外果真没动静了。 谢归渊这是算中了她不想见他?她都有点不知道该赞许他的体谅,还是为此而尴尬了。 倒是春兰,小声嘀咕了句:“掌印大人好体贴。” 姜恬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往外窜画面,脸颊绯红:“别说了。” 春兰瞥了她一眼,偷笑:“哦。” 公主殿下这是害羞了呢,脸红红的样子真可爱。 不过她又没说错,掌印就是对殿下很好啊,帮她解了这么久的毒。 “笑什么呢?”姜恬看过来,恼羞成怒地问。 春兰马上绷紧了面皮:“没有没有。对了殿下,白天的时候,掌印的人剁了蝶贵人两根指头,送去给昭玉公主。她看到以后吓破了胆,马上去了官府击鼓鸣冤,消息传回宫中后,皇上大怒,京兆尹已经下了大狱,现在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受到牵连。” 姜恬看着她,喃喃:“所以掌印把姜昭扣下,不是为了和她合作,而是威胁她?” 自己误会谢归渊了。不仅如此,那姜昭身上必定带了什么催情的东西,谢归渊没中招,却让自己中招了! 第45章 姜恬牙痒痒地问:“姜昭现在何处?” “回宫了,听说刚进了玄武门,就被皇后的人给带走,少不了一番磋磨。”春兰感叹,“皇后都已经是秋后的蚂蚱,竟然还能蹦跶。” 姜恬淡定道:“不足为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置皇后虽然没坐几年,但借着母族的势,也培养出了一批自己的党羽,这场骚动,怕是一时片刻不会平息。” 春兰敬佩地说:“殿下您说得太准了!京兆尹那根藤带出一串瓜,皇后在下午的时候被皇上禁足了,可她的人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清理干净的,宫里现在乱得很呢。” 姜恬关切地问:“我娘呢,怎么样了?” “良娣娘娘在芙蕖宫内称病不出,有掌印大人这层关系在,没人能动她。她今天传了消息来,宫内不太平,让您在外多呆几天再回去。” 姜恬扁扁嘴。在这里呆着,是要和谢归渊低头不见抬头见吗?饶了她吧,她宁愿回宫去面对皇后那群人。 “那皇后被禁足了,后宫的大权落在谁手上了?”姜恬问。 “丽妃娘娘。” 姜恬脑海里浮现了一张清幽如兰,沉鱼落雁的面孔。她是四妃之一,平素不争不抢的,乱起来后,倒是会抓机会。 也是,能在这后宫过得好的人,哪会没点本事? 春兰看着姜恬,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她听到的那些,有关掌印和丽妃的风言风语说给她听。 掌印和公主的关系才稍有缓和,可别因为谣言破裂。 姜恬沉思片刻,挥挥手,示意春兰下去。 翌日,她倒是早早就起身了,派春兰出去打听了一番,得知谢归渊去上朝了,她长出一口气。 春兰疑惑地问:“殿下,您不想见掌印大人啊?” 姜恬不自然地说:“我可没有,我是担心他整日在府中,误了正事。” 春兰歪了歪脑袋,心想,掌印也就是休沐的时候才在府中吧? 察觉姜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识趣地没有再提。 除了春兰,茯苓也过来伺候姜恬,态度比以往更恭敬。 不仅和她说了宫内传来的最新消息,还小声讲了些谢归渊在饮食上的喜好。 姜恬的小脸儿跟吃了苦瓜似的皱起来:“……”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呀!我不想升职加薪了还不行吗! 如同她所料,这次前朝大洗牌,后宫震荡,死伤无数。 包括姜昭,被皇后的人带走后,都打了个半死才被送回芙蕖宫。 和宫内相比,姜恬在谢府可以说是“岁月静好”了。 闲来无事,她写了两款胭脂方子,命下人给嫣红阁的梨芜送了去,梨芜传话回来,保证会将她的事情办妥,还请她有空过去玩。 春兰对此十分期待,眼睛亮亮地说:“哇,奴婢听说那嫣红阁是个能让人醉生梦死的销金窟呢!里面的美人一个赛一个漂亮!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姜恬连忙看了眼茯苓,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 她又瞪了春兰一眼:快闭嘴吧!你还期待上了!真不怕大反派把我的脑袋拧掉啊! 春兰悻悻地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片刻后,茯苓恭谨地说:“殿下,您若是闷了,可以在府中走走。” 姜恬微怔:“可以么?” 在原书中,谢府好多禁区,私闯会死的! 茯苓笑起来:“当然了,您想去哪都可以。” “掌印说的?” “自然。” 姜恬有点受宠若惊,这是谢府女主人的待遇吗?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姜恬便没客气,带上她们两个,在府中转起来。 不转不知道,一转脚要走断了。 谢归渊的府邸未免也太——大了吧!这是宅子吗?这是庄园吧? 不光大,设计得还极为典雅气派,定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呼,”姜恬指了指不远处临水而建的小亭子,“去那边坐坐吧。” 瞥见茯苓面带犹豫,姜恬问:“是不能去吗?” “没有没有,奴婢只是感慨,您和掌印喜欢歇息的地方一样,真是心有灵犀。” “……”就别硬夸了好吧。 她都这样说了,姜恬也不好意思换个地儿,走去亭中坐下。 秋风拂过,青丝微动。姜恬低头看去,一群极为鲜艳漂亮的金鱼,在游来游去。 亭中就有鱼食,姜恬漫不经心地喂起来。 昨日没与谢归渊在一处住,今天怕是没法拒绝了。皇后一族倒了,需要处理的事务肯定很多,他要是能在宫里歇息该多好。 “殿下,殿下……”茯苓的呼唤,让她回了神。 “怎么了?阿嚏。”温度越来越低,她鼻子有点塞,伸手去揉,结果那盆鱼食没拿住,哗啦都掉进了水中。 “扑棱扑棱!”鱼儿们顿时跟疯了似的,扑上来抢食吃。 茯苓:“……奴婢本想说,这都是掌印喜欢的鱼,您喂得有些多了。” 刚刚都多了,现在……姜恬看去,眼前一黑。 好多鱼翻了肚皮——被撑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从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个,不是谢归渊又是谁! 完蛋,把人家心爱的鱼喂死,还被现场抓包了! 谢归渊应是从宫中回来,身上穿的是那身暗红的官服,外面系了一件黑色的披风。 第46章 披风的款式简单利落,唯有左肩处特殊些,点缀着黑色翎羽。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姜恬总觉得那翎羽有些眼熟,像他之前猎来送给她的那只大雁。 本来还说到府中就把大雁料理了,后来她被送回宫,没了机会。 思索间,谢归渊幽深的目光落过来,薄唇轻启:“殿下。” 他身后的其他人弯腰行礼:“见过十七公主。” 姜恬:“免礼。” 与谢归渊对视一眼,她既心虚,又羞耻地偏开了脸。 可因为他那被女娲偏爱的五官过于完美,惊鸿一瞥,无数的细节还是被镌刻在了心底。 他的衣衫穿得一丝不苟,让她猛地忆起了昨天。 她狼狈地任由摆布,他却像是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干净整齐。 药效的作用下,她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甘心地扯着他的衣襟,也想弄乱他。 最后当然是没被她得逞,他的衣襟只松开了些许,露出小片冷白的肌肤。 可这样比全脱掉还要让人震撼,彼时她心跳如雷,脑海嗡鸣,浑身都差点烧起来…… 姜恬垂下眼,试图把那一幕从脑海里抹去,却怎么都办不到,只能庆幸现在风大,吹得她脸颊泛红,掩盖了她的羞耻。 谢归渊静静地看了她两秒,垂眸看向凉亭下方的池水,十几条鱼都翻了白肚皮。 茯苓见状,忙上前跪地,战战兢兢地给谢归渊谢罪:“是奴婢没有及时提醒公主殿下,还请掌印大人恕罪!” 谢归渊淡漠地抬了抬手指,有人上前,要把茯苓架走,她的脸顿时惨白一片。 姜恬再沉默不下去,伸手阻拦:“等等!” 对府中的老人,谢归渊都这样赏罚分明,她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掌印,是我不小心,不怪茯苓姑姑,我给你道歉,这些鱼我会赔给你的。” 谢归渊看向姜恬,黑眸似深深的漩涡,竟让她脊背有些发麻。 “殿下想怎么赔?”他明明只是轻扯了下嘴角,气息却十分危险。 架着茯苓的下人见状,松开了她。 谢归渊给他们使了个眼神,无关的下人立刻离开,就连春兰都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忧心忡忡地走了。 湖水之上,凉亭之内,只剩下了姜恬和谢归渊二人。 谢府一步一景,秋季色彩绚丽,男俊女美,本该是一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 可他们的关系,以及近来发生的事,让周围气氛有些微妙。 姜恬克制着加快的心跳,仰头看他:“我可以赔钱。” 谢归渊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了一声。 姜恬被他笑得更不自在了。如今整个大晋朝,最有权有势的人就是这位,当然看不上钱。 “我也可以买一样的鱼。” 谢归渊:“当世仅此一批。” 姜恬有些绝望。自己这手啊,怎么就那么不稳呢?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她本来就冻了许久,这下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鼻子酸酸的。 谢归渊抬起手,解开了披风的带子,“哗啦”一下,将披风围在了姜恬的身上。 他垂眸,目色深了深。 这披风穿在他身上正正好好,到了姜恬这,却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衣摆都及地了。纤细娇小的她,除了一小截雪白脖颈和头,其他都被完完全全包裹在披风里。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眼前猛地有昨日的画面浮现,他反应过来之时,手已经抬起,在帮她系带子。 她仰头,脆弱的脖颈就这么没有防备地露着,稍微用力,都能捏断。 “掌印,我自己来就可以……”她低声说着。 “不要动。”谢归渊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她顿时不敢动了。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打了一个结,随后退开一步,说:“走吧。” 姜恬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想问这些死鱼怎么办,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小手提着披风,跟在他身后。 谢归渊没回头,通过她的脚步声,可以判断她走路的状态、距离自己的远近。 等到了主院,他带她去了书房,示意她坐下。 随后对外面道:“传林淮过来。” 姜恬知道林淮,昨日还给她诊脉过。在原书中,谢归渊没什么朋友,林淮算是半个。 他师从药王,医术了得,初涉江湖之时,被谢归渊搭救过。 一来二去,就熟识了起来。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天就是他提议要谢归渊帮自己泻毒的! 林淮很快就来到了房间内,是个高大俊朗,风流倜傥的青年男子。 他给姜恬、谢归渊行礼后,谢归渊示意:“给她诊脉。” “是。” 姜恬听话地从披风里伸出手来,林淮诊了片刻,回禀道:“公主体内所剩余毒不多。” 谢归渊淡淡问:“还要再解?” 两个人的语气都挺正常的,姜恬的脸却有烧起来的趋势。 林淮回道:“不特意去管,有个十天半月,也就散了。” 姜恬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下去吧。”谢归渊赶人。 林淮面色复杂起来:“掌印您还真是……” “用完就扔”四个字,他没说出口,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恬一眼,转身离去。 姜恬:“……”那是什么眼神!好像我和掌印怎么样了似的! 第47章 他一走,房间内又安静下来。门窗紧闭,姜恬穿着披风感觉有些热,伸手去解。 脱下来后,她将披风叠好,染着豆蔻的指尖在左肩的翎羽上点了点。 “看出来了?” 谢归渊冷不丁的出声,她才恍然发现,他似乎一直在看她,那双漆黑的凤眸深不见底。 “这是那只大雁?”姜恬问。 “嗯。” 不知说什么,她“哦”了声。 倒是谢归渊解释了一句:“肉放不了那么久,已经处理了。” “那掌印吃了吗?”她问。 “没。” 姜恬没问原由,就觉得两个人都没吃到,心里松快了不少。 想到避寒的披风、诊脉的林淮,以及昨日他的帮忙,姜恬心中有暖流淌过。 她克制着羞耻,认真地同谢归渊说:“还没谢过掌印。” “谢过了。”他不咸不淡地道。 “嗯?”姜恬意外。 “喂死了我一池子鱼。” “……”她一下子脸红起来,急急忙忙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又不要钱,又不要鱼,我要怎么赔你?” “我的确不需要那些。”谢归渊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她无疑是极漂亮的,连见惯了美人的皇上,看到她都跟个色中饿鬼似的。 与自己成为对食后,她也聪明了许多,懂得在夹缝中生存,将利益最大化。 甚至她帮池良娣复宠后,又搭上了梨芜那条线,运气着实不错。 但是这些,按理说都不足以吸引他。 他想不通,为何昨天会帮她,甚至在触碰的时候,他的内心也生起了一丝波澜。 这些年来,他对女色从来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是这件事特别,还是这个人特别? 姜恬被看了半天,心里直发毛。为什么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大反派在原书中特别疯,为了几条鱼对她动杀心,也不是没可能…… 恐惧浮上心头,姜恬抓紧了怀中的披风,诚恳地道:“掌印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定尽量办到。” 只求饶她一条小命…… 谢归渊薄唇轻启,落下几个字:“晚上留下。” 姜恬微微睁大眼睛:“……啊?” 是她的错觉么,这个“留下”,好像不是单纯的“暖床”? 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干笑道:“好,到了时辰我就去客房睡,茯苓说府内空房间有很多……” “留到早上。” 咔嚓,姜恬的希望破灭了。 她呆呆地望着谢归渊,半晌才磕磕绊绊地问:“留下来,是要做什么呢?” 谢归渊抿着唇,心道自然是验证他的猜测。 “解毒。” 姜恬的小脸儿发苦,还得克制着表情小声嘟囔:“那也不是我赔偿你啊……” 获利的是她才对吧?虽然这种好处,她一点都不想要。 “嗯?” 姜恬皮一紧,慌乱改了口:“没什么。那,那我留下来,你可不能再追究茯苓姑姑的过错了。” “嗯。” 从谢归渊的书房里出来,姜恬步子沉甸甸的。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啊?她明明只想当个谢府优秀员工来着! 入夜,她梳洗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来到了谢归渊的房间。 昨天她神志不清,做出了很多难以启齿的事,今日不同,她清醒得很!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来回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还得自欺欺人地宽慰自己: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掌印那么极品,自己不亏。 终于,谢归渊孤身一人,走了进来。 他换了身黑色的长袍,镶嵌了玉石的腰封勾出细腰的弧度,精壮劲瘦。 “掌印……”姜恬轻声唤他。 谢归渊面色沉静地坐在床边,黑眸看过来,淡淡地说:“公主想我如何做。” ……我想你什么都不做! 第22章 姜恬沉默片刻,谢归渊又道:“还是……公主想自己来?” ……来什么来!她的脸瞬间烧红,急急开口:“你别说了!想做什么快点!” 说完意识到不对,懊恼地否认:“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归渊的眸子却更幽暗起来,从床上起身,几步迈到了她面前。 他低头,视线几乎和她平齐,似笑非笑地说:“知道了。” 话毕,伸手将姜恬拦腰抱了起来,走向床铺。 她轻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 床纱慢慢放下,掩盖里面的两道身影。 室内暗香幽浮,呼吸声短促、克制。 女子白皙柔嫩的手从床纱中伸出,泛着浅浅的红痕。 又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自身后而来,扣住她的手,将其拉回到更深的渊薮之内。 * 第二天天还未亮,姜恬听到了身侧有窸窣起身的声音。 她有些乏累,脸在被子上蹭了蹭,假装睡着。 谢归渊正在为自己更衣,咔哒扣上冰冷的腰封。 “今日再出去,让下人多备身厚实的衣裳。”不徐不缓的声音传进耳畔。 姜恬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没睁眼。 昨晚她意识朦胧,都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除了衣裳歇下的。 第48章 在她身边时,他的着装一直整整齐齐,脸色也很淡漠,满是禁欲的气息。 只偶尔从幽深似海的眼神中,才能瞥出些一点不平静的端倪。 谢归渊穿好衣裳,步履有力地离开了内室,不多时,就走远了。 姜恬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翻过身,睁开了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想到昨晚激动之际,她来抓他的衣服,被他轻轻拂开了。 就像是燃烧的炭火被浇了一盆冷水,滋啦作响,烟雾弥散。 她清楚地意识到,身陷其中的只有她一人,再之后不管他怎样,她都没有出声过。 如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侧的床铺慢慢冷下来,她混乱的思绪,也得到了一丝喘息。 谢归渊早上对她说的话温存,可她就是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没拉近过。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危险,难以控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打起精神,唤了一声:“春兰!” “殿下,奴婢在。”她推门而入。 “我要沐浴,用过早膳以后,咱们就回宫。” 春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您不多休息下了吗。” 姜恬摇摇头。谢府中处处是陷阱,她不能留了。 “好,奴婢这就去打水。” 不多时,姜恬把身子泡进热水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春兰在她身后,轻轻地往她肩头舀着水,看到她身上暧昧的痕迹,微红了脸。 听闻掌印一向不近女色,对公主殿下,似乎并非如此啊。 “殿下,需不需要奴婢去开些药来?”春兰小声问。 姜恬反应了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药,漂亮的脸上飞起红霞。 “不用,过两天就消了。”说着,她把自己往浴桶里面埋了埋。 春兰失笑:“您和掌印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这一点姜恬不认同,但没出声反驳她。 反正她完全没感觉到谢归渊对她的在意,尤其他无动于衷看她情动,更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能被他随手就丢的物件。 想到这,她本来轻快些的思绪,又变得沉甸甸起来。 * 姜恬要回宫的事,应该有人向谢归渊禀告了,他默许了她的行为。 用过膳后,她就带上春兰,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到了宫中后,她先去了芙蕖宫。 无需让人去打探消息,自踏入后宫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不管是妃嫔还是下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各宫门紧闭,死气沉沉。 见到池良娣后,姜恬首先便问:“蝶贵人和姜昭呢?” “十七?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宫外多留几天……”话还没说完,她看到了姜恬衣领处露出的红痕,卡了壳。 她怔然地眨眨眼,很快调整过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拉住了姜恬的手。 “放心不下,就回来了。”姜恬说。 “嗯,没事,”池良娣拉着她去软榻上坐下,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她们两个都在正殿养伤呢,姜昭的情况更惨些,几天都没下床了。” 姜恬半点都不觉得同情,冷冷道:“她活该。” 池良娣:“这回她们两个是彻底消停了。有她们的前车之鉴,整个后宫的人都把尾巴夹紧紧的。” “你也要当心些。” “放心吧,娘知道的。” 确定池良娣没事,姜恬带着春兰去了清平宫。 晚上等到亥时,谢归渊都没回来,姜恬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接下来几日,她都在清平宫闭门不出,谢归渊亦没回来。 但是前朝和后宫的动静,她都派人盯着。 有谢归渊推波助澜,皇后的母族彻底倒了,她和自己的儿子也受到了牵连,一个被禁足,另一个太子的位置都还没坐热,就被皇上废了。 听说皇后对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了两日,直到最后晕倒,皇上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她当权时,依附她的人不少,丽妃执掌后宫后,开始了雷厉风行的清洗。 整个后宫风雨飘摇。铡刀落在自己头上,不管得宠的还是不得宠的,都往乾清宫跑,想请皇上为她们做主。 皇上被烦得不行,直接下了一道命令:他要带着依仗队去城外猎场秋猎。 当天下午,仪仗队就已经集结完毕,随行名单也出来了,池良娣和姜恬都在其中! 姜恬接旨后,关上门淡淡道:“速度够快的。” 城内的那些流民至今都没安置好呢,这边排场倒是大。 春兰也挺意外:“这还是您第一次随皇上出行吧,需要带些什么,奴婢去准备。” “一共出去五天,带点换洗的衣裳就行了。”她又没准备往皇上身边凑。 “是。” 第二天一早,姜恬坐上马车时,有两位公主已经到了,正在小声说着话。 她们都是位份高的嫔妃生的女儿,比自己受宠许多,往常都是姜昭和她们一块玩的。 这次见到姜恬,她们主动笑着打了招呼,提都没提姜昭。 姜恬和她们不熟,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打开车窗看了一眼。 仪仗队浩浩荡荡,排场甚大,一眼望不到头。 皇上的明黄色马车最气派,在队伍中央。 此刻他正在谢归渊的搀扶下,踩着其他小太监的背,往马车上爬,动作颤巍巍的。 第49章 整幅画面中,唯有谢归渊最显眼。 暗红长袍,玉带腰封,阴柔俊美,矜贵无边。 忽然,他转头看了过来,直直地撞进了姜恬的目光中。 姜恬被他看得心口一紧,动作快过了思考,将窗户关上了。 皇上已经登上马车,谢归渊收回手,目光依旧落在那紧闭的窗户上面,轻哂一笑。 对小公主来说,自己怕是比洪水猛兽更可怕。 纵容她离开这些时日,他并没有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想来他对触碰她,只是不厌恶,而非她多么特别。 “掌印大人,人齐了。”肖昨低着头恭敬地说。 谢归渊漠然地收回目光,一声令下:“出发。” * 仪仗队从京城一路向南,等到了猎场时,已经是下午。 下人们安营扎寨,姜恬便带着春兰在附近走走。 “殿下,坐了这么久的车辛苦了,您先喝点水。” 姜恬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秋风拂过,满面落叶香。 “这里的景色可真漂亮。”春兰感慨。 “是啊。”姜恬望着远处,山峦此起彼伏,树林金黄、浅黄、火红、深绿交织,美不胜收。 这一整片山,都在猎场的管辖范围内,会有人定期巡山,投喂动物。 山下这片营地还养了个马场,姜恬带春兰过去看,马儿各个膘肥体壮。 负责喂马的下人行礼后,继续清理食槽。 姜恬疑惑地问:“这些马草就不要了吗?”里面还有谷子呢,如今多少百姓都吃不上。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是的,这些是皇上的爱马,要用最好的草料喂养。” 姜恬转身,微微一愣:“景侍卫。” 景鸿卓身形高大,穿着冰冷的铠甲,腰间佩着宝剑,神情颇为复杂。 “见过十七公主。” 姜恬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因此回话也颇为冷淡:“免礼。” 景鸿卓没有要走的意思,歉疚地说:“上次别后,属下一直想找机会同殿下道歉。当时是属下思虑不周,害殿下身陷险境,又没能及时营救,还望殿下赎罪。” 他这样敢作敢当的行为,倒是让姜恬有点欣赏,因此语气变得温和了些。 “错不在你。” 景鸿卓更加无地自容,很想补偿她,便上前一步,同姜恬说:“这几天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传属下。或者殿下现在想挑匹马吗?属下可以帮您选一匹最好最温顺的。” 姜恬有一点心动。她不会骑马,但都来猎场了,总不能一直在营帐里呆着吧? 她没指望打猎,骑着马散散心也是好的。 不过她没准备让景鸿卓帮忙,马场里有这么多管事呢。 思及此,她淡笑着要拒绝:“……” “不劳烦景统领了。”谢归渊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他脚步由远及近,最终站定在姜恬身畔,与她只隔了一掌的距离。 “公主的行程,自有咱家安排。” 第23章 姜恬仰头望着他俊美无俦的侧颜,本来平静的心湖,乍起波澜。 不见他的时候,似乎不觉得怎么样,见到了,之前的种种,都不受控制地往外蹦。 她垂下眼,脸颊不自在地烧了起来,有点想远离这个人,这个地方。 景鸿卓见到谢归渊,眉心蹙了蹙,拱手给他行礼:“见过掌印。” 直起身后,他瞥了姜恬一眼,察觉到了她和谢归渊之间气场的涌动。 哪怕他离得这么近,也完全插足不了半点。 上次她来乾清宫找谢归渊,两人还那么陌生,这才几天,关系就突飞猛进了吗? 再与谢归渊对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谢归渊的敌意,景鸿卓的目色也凌厉起来。 四道目光,在空中撞出刀光剑影。 景鸿卓心中不大舒服,但他们毕竟是皇上亲赐的对食,自己只是个外人。 所以他只好后退一步,沉声说:“既然如此,那属下就告退了。” 临走,他看向姜恬:“属下刚刚说过的话,一直奏效。” 谢归渊凤眸一扫,本就没什么温度的面色,更沉了沉。 景鸿卓离开后,两人片刻未说话。 姜恬浑身都不自在,率先打破了沉静:“刚到猎场,掌印应该很忙吧?” 谢归渊转过身,日头刚好在他身后,他颀长身子落下的阴影,密密匝匝地包裹着她。 黑沉沉的眸子垂下,薄唇轻启,语调淡淡:“还好。”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本来想顺水推舟让他去忙的。 “那掌印过来是……?”她问。 皇上下了命令,让他来挑选几匹明日进山的骏马,见到姜恬和景鸿卓相谈,他的脚步直接拐了过来,甚至动作快过了思考,就替姜恬把景鸿卓拒绝了。 拒绝之后,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姜恬已经是他的人,何须其他人操心? 左右挑马的是可以交给手下去做,谢归渊淡定地回道:“没什么大事。” 姜恬越听越不对劲,试探着问:“你给我都安排什么行程了啊?” 这一路他们都没有交流,她以为谢归渊把她忘到脑后了呢。 谢归渊看向远处的马厩:“先来挑一匹马吧。” 姜恬“哦”了一声,跟在了他身后,心情由多云转晴,轻快起来。 第50章 见到了谢归渊,马场的这些管事态度诚惶诚恐,呼啦啦跪了一片,姜恬刚刚都没这待遇。 谢归渊长身玉立,无形的气场张开,淡声吩咐:“把最好的马带过来。”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不一会儿,就有人牵来了五匹马,各个膘肥体壮不说,毛发还非常漂亮,有匹马甚至是荧光粉色的!走起路来,肌肉一抖一抖,流光溢彩。 这种万里挑一的名马,怕不是她父皇才能用的吧?她能选? “掌印大人,都在这里了,小的为您介绍一番……” “不必,”谢归渊抬抬手,“下去吧。” “是是是……”下人们不敢多言,连连告退。 谢归渊站在姜恬身侧,一匹匹为她介绍起来,从这些马儿的血统,到它们的脚程、性格,都如数家珍。 说完,他淡淡道:“选吧。” 这五匹马一个比一个来头大,那匹粉色的甚至是番邦上贡的,全天下就这么一匹。 她眼睛都快看过不过来了,哪个都好,哪个都喜欢。 不过她尚存一丝清醒,微微凑近了谢归渊些。 男人的身子似乎顿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骑这些马,会不会太扎眼了啊?” 谢归渊垂眸,薄唇勾了勾:“会。” 姜恬眼神有点幽怨:“那你还让我选?” “有我在,没人敢说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姜恬还是被震到了。 好好好,知道你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掌印大人了。 啊,这久违的抱大腿的感觉,爽!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和谢归渊客气,伸手一指那匹粉色的马:“我选这个!” “嗯。”他抬抬手,有人上前,将其他几匹马牵走了。 姜恬宝贝地走到那匹粉马身侧,很想伸手摸一下,想到谢归渊说它性子比较烈,又有点打怵。 这马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桃花雪。 注意到姜恬靠近,它的蹄子不耐烦地跺了跺,鼻子打了个嚏。 姜恬轻呼出声,后退了一小步。 下一秒,缰绳被谢归渊握在了手中,不轻不重地一扯—— 桃花雪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的,瞬间安静,动都不敢动。 连马都这么怕他! 姜恬望着谢归渊,眼中燃起了光亮,下意识问道:“掌印,接下来是教我骑马吗?” 谢归渊捏着缰绳的手指,微微一紧。 他有许多事情可以做,但是对上她的目光,拒绝的话竟说不出口。 最终,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姜恬开心极了,雀跃地上前,壮着胆子摸了桃花雪几下,还在它结实的马背上拍了拍。 “这下你不敢倔了吧!有人治你。”语气甚至有点小人得志。 谢归渊望着她,心情也悄然受到了感染,眼底掠过几丝笑意。 姜恬迫不及待地对他说:“那咱们现在就去学吧!” 一想到她骑着这么好看的马驰骋在山林中,一箭一个猎物,多么的英姿飒爽! 谢归渊眼中的笑意浓了些许:“走吧。” 他也选了一匹黑色的骏马,带着姜恬去了宽阔的马场。 半个时辰后,姜恬坐在马背上,小脸儿已经垮下来了。 也没人告诉她,骑马这么累啊!她好不容易学会了怎么控制马儿转向、冲刺、刹停,还不等大杀四方,腿就磨得生疼! 她身上穿的还是上好布料制成的衣裳呢,但是挡不住肌肤太嫩了,现在不用看,肯定已经破皮了。 骑马姿势的原因,她伤的位置还有些尴尬,现在坐在马背上,动也不是,下也不是。 和她相比,谢归渊就要飒爽多了。他的骑术相当了得,马背上的他一身冰冷肃杀之气,烈性的黑马在他手中服服帖帖,奔跑起来,风驰电掣。 跑了一圈后,他一席红袍,肤色冷白,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踏着夕阳洒下的余晖,回到她面前。 “吁。”他一拉缰绳,凤眸注视着姜恬,“殿下可是累了?” 姜恬连忙点头:“嗯。” “那今日便到这里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好。” 谢归渊先利落地翻身下马,伸手来扶她。 姜恬颤巍巍从马背上往下爬的时候,听他说:“明日辰时出发,你跟在女眷的队伍里……” 话没说完,姜恬踩在地上腿一软,身体控制不了平衡,向一旁栽去。 腿上的伤也被忽地一扯,疼得她“嘶”了一声。 谢归渊伸手将她抓住,施加的力气让她撞在他的胸膛。 他第一感觉就是软,似一株纤细娇柔,可以轻易折断的花。 垂下的眼眸望着她,看到的却是之前那两夜的情景。 黑发雪肤,锦被拂皱,无边风月。 他的喉咙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如此一来,她就好像要被他嵌进身体之中。 “多谢掌印,还以为刚刚要摔了。”她却目光澄净,松了一口气似的,根本不知他想到了怎样的画面。 谢归渊凝视着她,松开了手,脚步没动。 “伤到了?”他问。 姜恬低着头,小脸儿绯红:“嗯……” 他知道她的体质,对此并不意外,眸光粗略一扫,又问:“还能走么?” “能的。”只是腿内侧磨破了一点皮,然后有点腰酸背痛而已。 第51章 谢归渊抬头看向远处:“肖昨,驾马车来。” “是!” 春兰不放心地走过来,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姜恬摇摇头:“没事,骑久了有点累。” “那咱们回去休息吧?” “嗯。” 营帐早就已经搭好了,回去的路上,姜恬和春兰坐马车,谢归渊骑着黑色骏马,走在马车前头。 春兰憋了一箩筐的话,兴冲冲地同姜恬说:“殿下,掌印大人的骑术真厉害!您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祝您明日旗开得胜!” 姜恬小声嘟囔:“还得胜呢,明天能不能去打猎都两说……” “吁——”肖昨的声音传来,马车骤然停下。 姜恬疑惑地问:“怎么了?” 春兰顺势打开了车门,就见谢归渊从马上下来,给一个宫装女子行礼。 “丽妃娘娘。” “掌印免礼。”丽妃的声音清丽悦耳。 她偏了偏头,刚好同车内的姜恬对视。 “十七公主也在。”她微笑着说。 丽妃今年也才二十出头,虽然不是宫里面最漂亮的妃嫔,却是最有气质的。 她生得冰肌玉骨,有种九天之上仙子高不可攀的贵气之感。 姜恬被惊艳了下,扶着车门走了下来,忍着疼意给丽妃行礼。 “见过丽妃娘娘。” “平身吧,”丽妃的瞥了眼谢归渊,嘴角弧度丝毫未变,“十七这是与掌印骑马去了?” 姜恬穿书之前和丽妃差不多的年龄,此刻她长辈的口吻,听得她怪不自在的。 “是的。”她回答着,小幅度挪了挪脚,减缓些疼痛。 谢归渊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这点,同丽妃说:“娘娘若无事,咱家与十七公主先行告退。” “不急,”丽妃笑意清浅,不徐不缓地从皓白的手腕上摘下了一个冰清玉润的翡翠镯子,拉过姜恬的手,要给她戴上,“十七与掌印喜结连理,本宫尚未贺喜呢,一会儿到本宫那坐坐吧。” 是自己的错觉么,她似乎……不大喜欢自己? 第24章 姜恬腿还疼着呢,就想早点回去休息。 再说她和丽妃丁点交情都没有,谁知道去了会发生什么? 出于谨慎,她温声婉拒道:“今天舟车劳顿,十七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 丽妃的眸子骤然一冷,抓着她的手也在用力,姜恬猝不及防轻呼了一声。 她看着姜恬,嘴上笑着,语气却含着威胁:“十七这是连本宫的面子都不给了?” 姜恬一愣,想要把手收回来。 谁知丽妃的手劲儿大得不同寻常,捏得她骨头生疼。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竟然是会武功的! “别动,镯子还没戴上呢。”丽妃攥着她的手,强行要把镯子串过来。 姜恬已然生出了恼意,但是她打不过丽妃,品阶比丽妃低,带着的人还比丽妃少! 如今丽妃执掌后宫,比池良娣受宠多了,就算是闹到皇上那里去,也无济于事。 她咬了咬牙,垂着眼,想忍着疼把镯子收了。 一只骨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过来,挡住了丽妃的动作。 “娘娘不必割爱了。”谢归渊语气淡淡,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丽妃的动作停了下来,姜恬赶忙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低头一看,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圈淤痕。 丽妃定定地看了谢归渊两眼,失笑:“就算掌印与十七的关系非比寻常,也不应替她拒绝吧?” 谢归渊压根就没给姜恬开口的机会,凤眸冷沉:“咱家说不必,就是不必。” 丽妃的笑容绷不住了,脸色微青,注视谢归渊的眼神极为复杂。 谢归渊抬眸看向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送丽妃娘娘回去。” 宫女们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战战兢兢地行礼:“是。” 丽妃漂亮的眼睛在谢归渊和姜恬身上打了几个来回,一声冷笑:“行。” 话毕,转身带着宫女快步离开。 直到她走远,姜恬还是懵懵的。大反派刚刚是保护了自己吗? 她看着谢归渊的眼神,除了感激,还有敬佩。 “上车吧。”谢归渊侧身同姜恬说。 太阳已经落山,猎场的温度骤降。姜恬见他连披风都没穿,邀请道:“掌印也一同到车上来吧?” 他狭长的眼眸凝视她,沉默两秒,跟她一并上了车。 姜恬坐下后,低声问谢归渊:“掌印同丽妃有过节?” 谢归渊淡淡道:“没有。” 姜恬面露疑惑:“那是怎么回事……我又没招她没惹她的。” “不是因为你,不用管。” 再多的,他就不说了,姜恬只好“哦”了一声。 很快,马车停在了她的营帐外。和其他随行的公主不同,她有单独的营帐,跟她在现代看过的那种蒙古包差不多,里面很宽敞,摆设也算齐全。 下车的时候,布料摩擦到伤口,疼得她又“嘶”了一声,眉心蹙起。 她准备等谢归渊离开后,让春兰去御医那开点药来,没想到他竟然随她们一并进了帐篷! 矜贵颀长的男人抬了抬手:“其他人下去。” 在姜恬疑惑的目光中,宫女们依次离开,只剩下她和谢归渊二人。 旁人在的时候还好,一旦和他独处,整个空间似乎都被他的气息填满,她顿感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第52章 “掌印还有事吗?”姜恬问他。 “不是伤了?”谢归渊一步跨过来,她刚刚拉开的那点可怜距离,顿时归零。 “啊……”姜恬想到那个位置,目光躲闪。 谢归渊却幽邃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去了塌边,示意她躺上去。 “掌印,不,不用了……”姜恬红着脸说,“一会儿让春兰帮我涂药就可以……” 谢归渊想到那个场景,心里顿时涌现了一丝烦躁。 他找不出原由,只知道,哪怕同是女子,他也不喜。 “既然答应了安排殿下今日的行程,便要继续到底。” 这张塌不大,谢归渊一撩衣袍,坐在她身边,瞬间挤压了她的空间。 他面容平静,手搭在了她的膝盖上,不轻不重地摁了摁。 微冷的掌心似乎有魔力,不然她的身子,怎么有种酥酥麻麻过电的感觉。 “回宫后让御医诊脉了么,体内余毒如何了?” 这么一问,她的羞耻心瞬间爆棚,藏在袜子中的脚趾蜷了蜷。 可他语气和神色都这样平静,她也不能表现得很在意,低着头回答:“请过了,余毒已经清了。” 谢归渊的手移开,屈起了她的一条腿,将裤脚往上撩,雪色的肌肤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 帐篷内没生火,偏冷的温度,加上谢归渊落在其上的视线,让姜恬缩了下。 纤细的脚踝被谢归渊另一只手握着,他根本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思忖间,他已经看到了她的伤处,因为皮肤嫩。那里已经破了一片皮,红通通的。 “伤得有些严重,今天晚上不要碰水了。” 姜恬没有回应,只是将头偏到了另一侧,好像不去看他,就能假装他不在一样。 他随身带了药,用指尖取了些,轻轻蘸在她的伤口上。 药物让伤口麻麻的,他的指尖却冰冷,两种别样的感觉,更加刺激了姜恬,她的眼尾猝然一红,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谢归渊只是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 姜恬没察觉到,他的呼吸沉了两拍。 整个过程时间不长,姜恬却倍感煎熬,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 终于,他放下了她的裤腿,她长出一口气,小幅度挪了挪贴着床、起了一层薄汗的后背。 不光是脸,她身上也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小心翼翼地睁眼看谢归渊,他没收药瓶,也没像是之前一样擦手,只垂眸看着她。 不是错觉,姜恬从那双瞳孔里,看出了侵略欲。 她仿佛化为了一只猎物,怕刺激到盯上她的猛兽,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和谢府、清平宫都不同,帐篷挨得都不远。 就算他不搞出什么动静,只在这留一晚,姜恬都不敢想象明日其他人会怎么看自己。 她知道那两晚她什么都没做,全是谢归渊在掌控,旁人不知道啊。 他们只会觉得,堂堂一国公主,服侍了一个太监…… 池良娣第一个就受不住,御前失仪都算是轻的。 好在最终谢归渊动了,那瓶药被他盖好留下,他起身同姜恬说:“好好养伤。”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这里。 谢归渊是习武之人,听觉敏锐,营帐的帘子放下那一瞬,他听到姜恬长出了一口气,漆黑的凤眸里,有风暴在一点点凝聚。 给她上药的时候,他有过留下来的想法。 他完全可以无视她的抗拒,但是触及到她的目光,还是改变了主意。 罢了,小公主被嘲讽,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风拂过,除了药味,还有独属于她的馨香传来。 若他是完整之人,她或许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 刚冒出这个想法,心口就猝然扎了下,他一怔,面色森冷无比。 呵,无法改变的事情,想来有何用? 他自厌地皱了皱眉,快步向前走去,一次都没回头看。 到了自己的住处,肖昨迎上来,恭敬地道:“掌印。” “皇上那边如何?”谢归渊冷漠地问。 “行了一天的路,他累了,已经歇了。” 肖昨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呈给他:“大人,这是丽妃娘娘命人送来给您的。” 谢归渊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水滴形状的玉质耳坠。 肖昨是谢归渊的心腹,在他面前胆子稍微大些,疑惑地问:“丽妃娘娘这是何意?” 谢归渊不屑一笑,“咔哒”将盒子扣上了,“在告诉咱家别毁约。” 深知他一向厌恶被人威胁,肖昨心里咯噔一声,低下了头。 下一秒,谢归渊果真将那盒子垃圾一样掷在地上,耳坠应声碎裂。 他踏过去,看也未看一眼。 * 第二天清晨,姜恬醒来后,低头查看了一番。 谢归渊给她用的药效果特别好,伤处几乎要愈合了,也就是说,她能进山打猎啦! 姜恬精神抖擞地起身:“春兰,备水!” 辰时,秋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集结。 除了池良娣这种完全不会骑马的妻眷留在营地,其他人都已到场。 姜恬粗略一扫,还有前朝许多位高权重的官员,和皇上颇为受宠的几个儿子。 谢归渊今天换了一身黑色劲装,骑着昨天那匹高头大马,跟在皇上身侧。 第53章 他的眉眼极为漂亮,通身的贵气,凌厉的威压铺开,令人不敢直视。 皇上也不知早上吃了什么,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连眼睛都冒着红光,振臂高呼:“众爱卿,随朕冲锋!” 官员们齐声应和:“皇上威武!” “驾!”丽妃从姜恬身侧打马而过,今天她也穿了身褐色骑装,头发高高绑起,仪态飒爽。 她去到皇上身边,笑着说:“臣妾也想随圣上一路,一览您的风采。” 皇上顿时更亢奋了:“好好好!爱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你若是猎到猛兽,朕重重有赏!” 丽妃笑着谢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打马插在谢归渊和皇上中间,远远地瞥了姜恬一眼。 接着,说了句让姜恬惊掉下巴的话。 -------------------- 久等啦,这是今天的更新 从明天开始固定中午12点更新哦~保底日三 这本书是写来调剂的小甜饼,篇幅很短,这个月就能完结 第25章 “这山中的野兽有灵,咱们浩浩荡荡一大批人进山,必定会惊动它们,届时它们跑到更深的山里,岂不是很难觅到踪迹?” 皇上点点头,问:“那依爱妃之见?” “臣妾觉得,不妨派一小队人先行进山,一是探寻大型野兽的踪迹,二是作为诱饵,吸引它们出现。” “好办法!”皇上亢奋地拍掌,“那这队人就不能太孔武有力,免得这些畜生不上钩。” 说着,他浑浊的眼珠扫了一圈,落在了姜恬的身上。 无他,姜恬挑的这匹马太扎眼了,日光之下,简直就是现成的靶子。 她的心咯噔一声。自己既会骑马,又不会太厉害,岂不是刚好符合丽妃的要求? 皇上那么昏庸,把人直接当猎物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才不会顾念她是不是自己的骨肉! 这个丽妃,到底和自己什么仇什么怨!姜恬捏紧了手中的马鞭。 皇上正要开口,一旁的谢归渊却冷静地说:“皇上,此举不妥。” “哦?”皇上立刻看向他。 “既然要以猎物来论功行赏,派人去引诱,难免不公平。” 皇上显然更听他的话,重重一点头:“确实,那就不必了,直接进山!” 谢归渊在马背上躬了躬身,骑马随着皇上前行,马蹄在地上扬起灰尘。 丽妃猝不及防,被呛了个灰头土脸,咳嗽了几声,从后面看着谢归渊的目光,更为不满。 她扭头冷冷看了姜恬一眼,姜恬毫不犹豫直视了回去。 谢归渊刚刚帮了她,让姜恬很有底气。 丽妃被她的态度激得更为恼怒,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马背上,直抽得马儿惨叫,才追上去。 姜恬思忖,今日打猎回来后,得让春兰去悄悄打听打听,丽妃到底为什么不对劲。 皇家猎场幅员辽阔,姜恬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进山后没多久就和同行的人分开了。 她骑着桃花雪,不徐不缓地穿梭在山林中,时不时听到远处有鸟儿被惊得起飞的扑棱声。 秋风拂过,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树根长着一簇簇蘑菇,草丛里落着空果壳。 “呲溜——”一条黑色的蛇被惊得逃窜,给姜恬也小小地吓了一跳。 她轻轻拍了拍马颈,温声说:“虽然你能寻路,但咱们还是别往山里面去了,就在这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野兔什么的。” 兔子繁殖得快,猎场里又有专人投喂,短短两刻钟,姜恬就发现了好几只。 可她骑马是学会了,射箭不会啊!根本就射不中,胳膊还因为拉弓酸疼起来。 “亏我还准备了烧烤料,想着打猎后美餐一顿呢!”一直转悠到晌午,她连根兔毛都没猎到,坐在马背上,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嘟囔。 忽然,有凌厉的男声自后方响起:“公主,低头!” 姜恬下意识将身子伏下,只听“咻”地破空声响起,接着是箭簇重重扎进血肉的“噗嗤”声。 她愣了下,抬头看去,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只圆滚滚的灰色野兔被当头射中! 马蹄声由远及近,来人是景鸿卓。 他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姜恬,行礼后:“殿下怎么一个人行动?” “我没往山里走,无需专人保护。” 景鸿卓一怔:“可是这里离营地已经很远了。” “是吗?”她一直瞎转悠,也没发现。 见景鸿卓一人,她反问:“景统领怎么没在父皇身边?” 景鸿卓想到谢归渊下的命令,面色沉了沉:“今日属下负责巡山。” 姜恬压根就没往谢归渊身上联想,点点头,沉默下来。 周围很是安静,她的肚子忽然“咕咕”一声,别提多尴尬。 景鸿卓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问道:“殿下是不是饿了?属下带了干粮和水。” 姜恬骑马正好累了,从马背上下来,不自然地说:“我也带了,本来还想等猎到东西,回营地烤了吃呢。” 景鸿卓这一路收获颇丰,不过其他猎物他都交给别人处理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那只兔子,思索了下,说:“现在回营地有点来不及,属下知道附近有一处开阔的石滩,还有溪流,不如到那边去把兔子烤了吧,吃完后,属下再送公主回去。” 姜恬眼睛一亮:“可以吗?” 第54章 景鸿卓失笑:“自然。”心道她总算是对他展颜了。 “谢谢景统领!” 景鸿卓也从马上下来,顺势将两匹马都牵在手中,向前走去。 “公主喊属下的名字就好。” 话是这样讲,姜恬还是觉得和他不熟,没换称呼。 按照他的引领,他们很快就到了那片石滩。 石滩上寸草不生,河边距离山林有很长一段的距离,景鸿卓观了风向,说:“就在这里生火吧,属下先处理野兔,再去捡些枯枝过来。” “我去捡。”姜恬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递过去一个小纸包。 景鸿卓接过,疑惑地问:“这是?” “我自制的烤肉腌料,味道很好的,一会儿你可以把肉腌一下。”还是奥尔良味儿的呢,鉴于古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她没讲。 景鸿卓勾唇,揶揄地说:“殿下准备的东西真是齐全。” 嘲笑她晃荡半天一个猎物也没打到是吧? 姜恬瞪了他一眼,模样俏生生的。 景鸿卓俊朗的面上闪过不自然,错开了目光。 姜恬以为他是心虚了,轻哼了一声,向远处走去:“我去捡树枝了。” 两个人分工合作,景鸿卓处理好兔子,生起火,将劈开的兔子串在棍子上,转着圈儿地在火上烤起来。 随着火焰的炙烤,兔肉慢慢绷紧,色泽光亮,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姜恬坐在一旁,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 呜呜呜,奥尔良味儿的烤肉,好久没吃到了!肚子更饿了! 景鸿卓看出她的迫不及待,笑着宽慰她:“殿下再等等,火大该糊了。” “嗯嗯。”姜恬把目光从烤兔上面扯下来,落在景鸿卓脸上,靠和他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景统领,没想到你还会生火做饭。” “在军营里,什么都要会,属下的厨艺其实很一般,是殿下的腌料好,”景鸿卓的星目看过来,“属下也算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人了,还从来都没尝过这个味道的烤肉,您不仅在算术,在厨艺上也如此有天赋,属下钦佩。” 姜恬知道景鸿卓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因此他的肯定,让她颇为受用。 “景统领谬赞了,我也是从书上学来的。” 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炭火映得她漂亮的脸颊绯红,景鸿卓定定地看了她几眼,才回过神低头看兔子。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宣布兔子烤好了,拿刀分了几块,然后将其中一片呈给姜恬。 她接过,噘着小嘴吹了吹,偏头一看,他竟然没吃。 “景统领,你也吃啊。” 景鸿卓受宠若惊:“属下也有份儿?” “当然!”姜恬失笑,“你出了那么多的力!” 她小小地咬了一口兔肉,唔,鲜嫩多汁,好美味!美中不足的是腌制的时间短,味道不是很重。 “谢谢殿下。”景鸿卓郑重地行礼。 “快别客气啦,一会儿凉了,哦对了,你给我留一条兔腿哦,我要带回去。” 她想给谢归渊分享一下,就当是感谢他昨天帮自己上药吧……想到这,她脸更红了。 景鸿卓听话地品尝起来,眼睛晶亮地赞许道:“殿下,味道太好了!您考不考虑开个店,卖这个味道的烤肉?属下肯定天天光顾!” “哈哈,暂时不开了。”她的胭脂铺子还没打出名气呢。 一顿烤肉,拉近了她和景鸿卓的距离,她扔掉啃干净的骨头,转过头,本来想说,你若是喜欢,营地里还有些我配制好的腌料,我分些给你,冷不丁撞进谢归渊阴冷漆黑的瞳孔里,想说的话都卡了壳。 “殿下,怎么了?”景鸿卓见状看去,脸上的笑意慢慢凉了下来,同时,心里一惊。 谢归渊就站在几丈远,自己却一点都没察觉到!可见他的武功有多么高深莫测! 此刻,谢归渊眼中只有姜恬一人。 景鸿卓莫名有点不舒服,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同谢归渊行礼:“见过掌印大人。” 谢归渊一身黑色劲装,黑色的披风嵌在肩上,随着他长腿向前迈,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每一步,都像踏在姜恬的心上。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会感到心虚。 他什么时候来的啊?自己怎么一丁点都没察觉? 慢了半拍站起来,注视着谢归渊阴柔绝美的脸,姜恬出声问:“掌印怎么在这里?” 谢归渊嘴角勾了勾,眼神却更冷。 “公主的意思,是觉得咱家不该出现在这?”不该过来看他们两个靠那么近,有说有笑地共同吃一只兔子? 他心里有一股邪火在烧。就在刚刚,他甚至已经思索好了如何让景家家破人亡。 哪怕景家的覆灭,会彻底影响他的计划。 他清楚地,深刻地想要景鸿卓死! 姜恬微微睁大眼睛,疑惑地说:“我没这么想。”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啊,话里有话的。 谢归渊没让景鸿卓平身,也没向姜恬行礼,一把捏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跟我走。” 第26章 姜恬被他力气带得趔趄一下,轻呼出声。 他的这个阵仗,让景鸿卓眼皮一跳,不禁为姜恬忧心起来。 于是他没有犹豫,快步上前拦住了谢归渊,冷声问:“掌印是想带公主去哪里?” 第55章 谢归渊没兴趣同他废话,瞥了他一眼:“滚开。” 景鸿卓的面色变了变,脚步没动,申明道:“保护公主殿下,是属下的使命。” 谢归渊垂眸看了眼姜恬,讽刺地轻笑了一声。 “好一个使命。” 短短半日,景鸿卓这个愣子就与她如此熟识了?自己倒像是那个恶人。 姜恬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心中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她知道大反派的手段有多残忍,惹他不会有好下场,当即劝景鸿卓:“景统领,掌印想必找我有事,我们先走了。” 景鸿卓心中很不是滋味。昨日在马场,他被迫离开,后悔到现在。 今日若放任谢归渊不管,谁知他能做出什么来? 于是他不屈地看向谢归渊:“秋猎尚未结束,掌印不在皇上身边,岂非擅离职守?下午属下自会将公主殿下送回营地。” 姜恬察觉到谢归渊周身气息一沉,心里咯噔一声。 谢归渊松开了捏着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一脚重重地踹向了景鸿卓! 景鸿卓能当上侍卫统领,自然是有真本事在的,但也只是堪堪躲了过去。 他的面孔也染了怒气,眸子锁着谢归渊,攻了上来。 转眼间,两个男人就战在了一块,拳拳到肉,招招凶戾。 虽然两人没使用武器,但是内力的碰撞极为强烈,空气都在震颤,不远处的溪流砰砰砰地炸响。 姜恬掩着唇,看得面色发白,想要阻止都插不上手。 “哐哐哐!”几拳对到一起,她似乎都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谢归渊一个错身,猛地将景鸿卓抡倒在地,单手成爪,快准狠地抓住了他的脖颈,施加巨力,捏得他喉骨发出恐怖的咔咔声响。 死亡的迫近,让景鸿卓的瞳孔缩紧,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双手抓着谢归渊的手腕,却完全无法撼动他,眼看喉咙就要被他拧断! “掌印,不要!”姜恬惊慌地上前两步,伸着手,“别杀他!” 谢归渊盯着景鸿卓的目光,如同盯着一个死人,手上力度没松。 “掌印!”姜恬急得直跺脚。 她与景鸿卓已经算是朋友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看他失去性命的! 最终,谢归渊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指,不屑地将他丢到了一旁。 景鸿卓匍匐在地上,捂着心口,沙哑地喘着气。 缺氧让他眼冒金星,片刻视野才清明,谢归渊已经把姜恬挟上了自己的马背,带着她离开了。 浓浓的挫败感,让景鸿卓面色比纸还要苍白,他重重地捶了地面几下。 “驾!”黑色的骏马在树林中疾行着,姜恬坐在谢归渊身前,面前不时有树叶抽来,她只能闭上眼睛,缩起脖子保护自己。 谢归渊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从她的腰向上,五指张开摁着她的头,将她扣在自己胸口。 她的脸紧贴着他,眼睛看不到,其他的触感便被放大。 右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左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她的心跳慢慢与他重合。 不知跑了多久,马儿终于停了下来,谢归渊把扣着她的手放下。 姜恬缓缓睁开眼,发现他们跑到了一个山坡上,从这里向下看,几里外便是营地。 “你不去父皇那里了?”她扭头,疑惑地问他。 谢归渊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她美丽的倒影。 刚刚那样疾驰,她的头发微乱,一缕青丝从鬓边垂下。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纯净,与他的截然不同。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轻启薄唇:“下去。” 姜恬一怔,脸上划过了一丝失落,手脚并用,从马背爬下。 阴晴不定又武功高强的大反派她可真是惹不起,她暗暗嘀咕。 “去吧。”谢归渊留下这句,一扯缰绳就要离开。 姜恬一着急,转身来拦:“掌印,等等……啊!” 马蹄高高扬起,近在咫尺,姜恬被吓得心脏骤停! “吁——”谢归渊猛地向反方向一扯缰绳,马头带着身子偏开,疼得它嘶鸣起来,姜恬才幸免于难。 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抓住姜恬的手,给她带到身前,仔细地检查过她没受伤,才阴森地说:“姜恬,你不要命了!” 姜恬仰头望着他,脑子懵懵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劫后余生,而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以前他叫自己最多的是殿下,偶尔会叫一声小公主。 甚至在床上……也都没有这么喊过她。 他的声线悦耳,将她的名字叫出了两丝缱绻的味道。 “吓傻了?”谢归渊捏着她的手紧了紧。 “没,我没事……”她回过神说着,手腕一拧,从他的掌心中挣脱了出来。 谢归渊看着自己蓦地空下来的手掌,心间升起一股燥郁。 “我刚刚只是一时着急……”姜恬小声地解释着。 “为何拦我?” “掌印是特意过来找的么?”她反问。 “不是。”谢归渊否认得很快。 其实他就是特意来寻姜恬的。上午跟随在皇上和丽妃身边,他常常心不在焉地想她。 后来他猎到了一头鹿,皇上正好来了兴致,拉着丽妃去了林子里,他索性就离开那了。 第56章 谁知寻到姜恬,竟然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同吃一只兔子! 谢归渊的心就像是被谁给拧了一把,极为不舒服,找不到原由,又压抑不了。 对面,姜恬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之后不解地问:“掌印今日心情不善吗?” 谢归渊狭长的凤眸凝着她,没有出声。 姜恬微愣,难道被她给猜中了?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吧?她也没做什么啊? “既然不是来寻我的,那我回去了?”姜恬指了指营地的方向。 谢归渊目光如有实质,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姜恬不大放心地说:“走之前,我有一事想拜托掌印。” “何事?” “景统领今天帮了我许多,掌印可否放过他?” 谢归渊本来稍有些放晴的面色,闻言又重重一沉。 他上前一步,将本来就不多的距离,挤压得所剩无几,姜恬咽了咽口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力。 “他都帮了公主什么?” 姜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磕磕绊绊地说:“就是打猎啊,还烤了兔子给我吃……” “呵,”谢归渊笑得十分危险,“原来一只兔子就叫帮了。” 姜恬已经忍了他许久,此刻着实是忍不住了,小声说:“那你给我猎了什么呢,连兔子都没有呢。” “……”想到那头不方便携带的鹿,他咬了咬牙。 “行,”谢归渊似笑非笑,“是咱家无能,不能让公主满意,但也只能委屈公主忍忍了,接下来这几日,你随咱家一路。” 张口闭口就是景统领,自己不可能如她的意。 姜恬哑然两秒,惊讶地说:“你们走得那么深,我连马都骑不好,怎么可能跟得上?” “那就与我共乘。” “我不要!”皇上身边那么多人,和他骑一匹马,也太羞耻了吧!想想就头皮发麻。 姜恬的反应,被谢归渊误以为了是嫌弃他。 他眼中有乌云凝聚,强势地说:“不要也得要。” 姜恬心里叫苦连连。大反派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今天我不过骑了一上午马,腿就好疼,再跟你们进山,我会废掉的!”刚好一阵风吹过,她眼圈直接红了。 谢归渊一顿,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两度:“又伤了?” “本来就没好。”姜恬满心的后悔,刚刚拦他做什么呢,让他走就是了。 算了,他这个人说一不二,她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哪有什么和他叫板的资格? 废就废吧,嘲笑就嘲笑吧,她破罐破摔行了吧。 “我先回去了,明早你来接我。”说完,她转身气鼓鼓地往营地走。 谢归渊眨了下眼,快步跟了上来。 姜恬扭头,脸上写着:你怎么又过来了? “回去上药。”谢归渊淡淡吐出几个字。 她缓缓睁大眼睛,脸红了起来,“不用!” 谢归渊面色不改,显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真的不用了,今天没破皮……”姜恬一想到他上药的情景,就一阵酥麻,不自在地妥协道,“况且我都答应了和你一路了。” 谢归渊垂眸:“那和上药有什么关系?” “你……”姜恬无奈了,“这点小事,就无需你亲力亲为了吧?” 她肯定不会觉得自己对谢归渊来说重要,只当他是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以便更好地折磨。 想到这,她更加同情自己了,委屈巴巴地嘟囔:“亏我还特意给你留了条兔腿……” 谢归渊自动回避了她问的那句“亲力亲为”,眼睛眯了眯,敏锐地问:“兔腿?在哪?” 姜恬被他带跑了话题:“还不是你走得太匆忙,没拿。” 想到是景鸿卓猎的兔子,谢归渊嘴角抿了下,嫌弃地说:“正好,我不喜欢吃。” “是是是,”姜恬也没指望他能遗憾,小声嘀咕,“可惜了我自己调配的腌料。” “……我派人去取。” 第27章 姜恬没想到这么小的声音他也能听到,愣了下,问:“都这么久了,你去哪找景统领?再说,那兔腿都有可能被他处理掉了。” 谢归渊的薄唇抿了抿,脸上透着不悦之色。 她也不知他怎么就对景鸿卓意见那么大,见他不出声,转身往营地走。 有脚步声跟上来,姜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谢归渊沉默须臾,说:“……送你回去。” 她心里忽地明快起来,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哦”了一声。 路上两人虽然没再讲话,但有他陪着,她身上的疲累一扫而光。 本来有点酸疼的腿,渐渐也缓过来了。 往自己营帐走时,前方有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带着婢女走进转角。 惊鸿一瞥,姜恬心生惊艳。 这女子长得好漂亮!肌肤莹白如玉,整个人美得会发光。 她确定宫中没有这号人物,若见过,必定会有印象的。 思索中,两人已经来到了营帐前,姜恬停下,转身同谢归渊说:“到了。” 谢归渊注视着她,“嗯”了一声。 “那我进去了。” “等下。” 姜恬抬眼:“?” “我猎了一头鹿,晚上公主派人烤了吧。”说这话的时候,他错开了目光。 第57章 所以面色虽然坦荡,姜恬却看出了一丝不自然的意味。 他这是……要让自己用特制的腌料?不是说不爱吃兔腿么? 姜恬眼睛弯了弯,笑他的口是心非,没有轻易答应。 “再说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她可真是出息了,都敢小小地和他叫板了。 谢归渊重新看向她,眼里盛着不认同。 姜恬还以为他会强迫自己答应,没想到他勾了勾唇,说:“那就听公主安排。” 之后上前一步,也不管营帐外面随时都有人经过,与她靠得非常近。 姜恬嗅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味,被他的影子严严实实地笼罩,心跳陡然加快。 如同猎物被猛兽盯上,她有种逃跑的冲动。 他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轻启薄唇,磁性的声线落入耳畔:“公主殿下,晚宴见。” 一直到他离开半晌,姜恬的心还急促跳动个不停,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她的脸肯定已经烧起来了。 这个男人怎么就能轻而易举勾起她全部的心绪呢。 “殿下,掌印亲自送您回来的呀?你们今日战绩如何?”等候多时的春兰期待地问。 姜恬回神:“我们是半路碰上的,我什么都没猎到,他应该还不错。” “掌印武功高强,若是让他放手去打猎,其他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姜恬失笑:“你好像还挺了解他。” “没有没有,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讲的。” “正好,你帮我打听点事。” “什么呀?” 姜恬说了这两日丽妃的不对劲,发现春兰的目光躲躲闪闪。 她敏锐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奴,奴婢也是道听途说的,当不得真!” 姜恬:“讲。” 春兰小心翼翼地偷觑着姜恬的脸色,慢慢说道:“……掌印对丽妃娘娘比其他娘娘都要照顾,就有人在传……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同寻常。丽妃娘娘每个月都会借着议事的原因,传召掌印,两人独处一个时辰都是常有的事……” 姜恬越听,眉头锁得越紧。 她想到自己刚被赐给谢归渊没多久,有天晚上他匆匆离去,就是丽妃派人来传的。 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根本不需要对一个嫔妃鞍前马后,除非他们是真的有什么旁人不知的联系。 会是因为他与丽妃两情相悦么?姜恬不确定。 反正他与丽妃,一个是朝中宠臣,一个是后宫宠妃,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块。 若真有私情,丽妃对自己的一切都针对都解释得通了。 姜恬沉默下来,春兰以为她是难过了,温声劝道:“殿下,依奴婢看,这都是以讹传讹,掌印同丽妃娘娘什么都没有。” “没有证据的事,的确不该乱传,”姜恬认真叮嘱,“这些话,到咱们这里为止。” “奴婢明白。” 至于她自己……心上盘旋了一股郁结之气,屏退春兰后,独自想了许久。 就算谢归渊真的和丽妃有什么,自己又能如何呢?她与谢归渊本就不是“夫妻”,是上下级的关系。 自己的小命还在他手上捏着呢,若他真的想和丽妃在一块,自己这个“好员工”更要为他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了。 确定这一点后,她心里那丝异样消失不见,重新燃起了斗志。 丽妃以后是不能惹了,免得谢归渊冲冠一怒为红颜。 反正大反派也没几年好活,她苟一苟,等他死了,就带着他的巨额遗产开溜! * 到了傍晚,姜恬同池良娣一块去了主帐。 这个营帐格外宽敞,两侧摆了桌椅,已经有不少人过来了,很是热闹。 账外架着篝火,一队御厨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猎物,煎炒烹炸烤,香味一股股地往营帐里面钻。 皇上同丽妃还没过来,谢归渊同样不见人影,姜恬边品茶,边悄悄观察其他人。 那个她惊鸿一瞥的漂亮女子也过来了,同她五皇兄坐在同一张桌子。 姜恬一怔,小声问身侧的池良娣:“母妃,那边坐着的是五皇嫂吗?” 池良娣看过去:“是,两人今年成婚的,你五皇兄很宠她。” “五皇兄文韬武略样样不错,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会就是为了她,才拒绝了那么多名门贵女吧?” “就是为了她,她是个商贾之女,你五皇兄为了迎娶她当正妻,与他母妃周旋了很长时间。” 姜恬听出了池良娣语气中的羡慕,也是,那般的情深意切,哪个女子能不想要呢? 姜恬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在原书中,五皇兄和五皇嫂的下场非常惨! 和齐王姜景炎不同,五皇兄此人对皇位当真没有兴趣,早早就请命要离开京城。 本来皇上圣旨都已经下了,结果这个混蛋玩意看中了貌美的五皇子妃,竟然要将她据为己有! 五皇子妃宁死不从,五皇子痛失爱妻,直接和皇上决裂,逃出京城后,集结了一批兵马,造反了! 黄河水患,秋季欠收,皇上大兴土木修建摘星台……再来一场战役,整个大晋朝风雨飘摇,百姓可谓苦不堪言! 皇上看中五皇子妃的场合,不会就是这里吧?姜恬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等她做什么,一声传唤响起:“皇上到,丽妃娘娘到——” 第58章 营帐里的人通通站起来,给他们两人行礼。 “平身吧。”短短三个字,皇上都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姜恬怀揣着心事坐下,抬头一看,他的脸上比早上差了不知多少倍,眼皮耷拉着,眼底青黑一片。 早上那么精神抖擞,别是吃了什么吧? 丽妃跟在他身侧,换了身华贵的衣裙,发髻高梳,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头上戴着价值连城的凤钗。 两人之后便是谢归渊,他面色平静,微微垂着眼,看似无害,所经过之处,没有人不是绷紧了皮。 待他们三人落座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皇上疲累地撑头靠在龙椅上,示意谢归渊来主持。 他命人清点了猎物,先论功行赏,随后传了歌舞。 太监们捧着餐盘,排成一列,将酒水食物奉上。 和旁人不同的是,姜恬这桌还生了一个炭火炉,两根被处理好的鹿腿穿在铁签子上,由专门的人跪坐在一旁,慢慢地烤。 特制腌料的味道,很快就压过了其他味道,在营帐里飘开了。 皇上闻了闻,睁开浑浊的眼看过来,问:“什么味道,这么香?” 姜恬起身行礼:“回父皇,是儿臣这里烤的鹿肉。” 皇上“哦?”了一声,“十七功夫如此厉害,都猎到鹿了?” 姜恬忙解释道:“并非儿臣,乃是掌印大人猎的。” “哈哈,原来是谢爱卿,”皇上调侃道,“十七,你可要好好地烤,别辜负了谢爱卿一番心意啊。” 姜恬表面上笑着领旨,余光瞥到丽妃冷下来的脸,暗暗叫苦。 你是皇上,她不能拿你怎么样,最后还不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啊?自己这个“打工人”可太难了。 落座后,姜恬没胃口吃东西,暗中注意着营帐里的动静。 皇上果真如她所料,看到五皇子妃后,眼睛发直地招来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五皇子妃便一脸疑惑地被带离了席。 再看五皇子,还不知情地品着酒,姜恬真是急坏了。 她的目光太灼热,五皇子看过来,笑着问:“十七妹,怎么了,皇兄脸上有东西?” 营帐内,数道目光同时落了过来,姜恬没敢泄露自己内心的焦躁。 “没,是鹿腿快烤好了,想请皇兄品尝。” 话说完,其中两道投来的目光,变得锐利冷冽。 五皇子眼睛一亮:“多谢皇妹!不嫌弃的话,由本王来分食吧。” 姜恬干笑:“自然不会。” 她偷偷看向谢归渊的方向……目光陡然撞进了一片幽深海洋,一晚上都不怎么平静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五皇子拿了干净的刀,将鹿腿片成一片片,最好的那一碟被他呈给了皇上。 皇上吃了两口,一脸赞许:“味道当真不错。” 又猴急地站起来,离去前,拿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五皇子的肩头,意味深长地道:“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过了没多久,女子惊恐的叫声,远远传进了营帐。 五皇子认出了是五皇子妃的声音,大惊,向外跑去,却被早就领命的侍卫给拦下了。 “你们干什么?放本王出去!本王的王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面对他的恐吓,这些侍卫岿然不动,五皇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脸刷地变得惨白。 “是父皇?!” 他又气又急,红了眼睛,劈手夺过侍卫的剑,再迅速扯过姜恬,把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带本王去见父皇,否则我杀了她!” 姜恬才是最懵的那个人。这都能牵连到她身上?! 第28章 五皇子与侍卫发生冲突的时候,整个营帐一片哗然。 大部分人都是一脸的惊惧,生怕波及到自己,连连往后撤。 小部分武官有心思起身,阻止五皇子。 脸色最难看的是随行的这些嫔妃,她们都是过来人,猜到皇上是做什么去了,对五皇子妃难免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情。 唯独一人,面色平静,岿然不动,斟酒浅尝,那便是谢归渊。 他似乎看不到账内的动静,周身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哪怕五皇子横尸当场,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可在五皇子挟持了姜恬后,便不一样了。 他捏着酒杯的手顿住,掀起眼帘,渊薮似的可怖黑眸,看向了五皇子。 “十七皇妹,对不住了!”五皇子低声急促地说了句,手中的刀向上一抬,要不是姜恬反应得快,扬起了下巴,这一刀要把她喉咙割开了! 死亡的迫近让她的心急促颤动,瞳孔放大,脸颊刷白,看向谢归渊。 他坐在椅子上,缓缓放下酒杯,冷白的面孔看不出喜怒。 姜恬的心顿时更沉了。大反派和丽妃的关系非比寻常,自己又刚得罪了丽妃,五皇子挟持自己有什么用啊! 唉,她也太倒霉了,刚刚就应该跑快点的。 “谢归渊,”五皇子心急如焚地喊,“让这些人退开!否则我就杀了她!” 谢归渊冷冷一勾唇,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池良娣要不是死死抓着明月姑姑的手,早就被吓晕了。 她带着哭腔说:“五殿下,求您放开十七!这些都是御前侍卫,只听皇上一个人的命令,你挟持她也没用啊!” 第59章 又一声五皇子妃的惨叫传来,五皇子双眼猩红,整个人都要疯了。 姜恬被他死死勒着,窒息让眼前陡然一黑,发出了声痛苦的闷哼。 谢归渊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御前侍卫又如何!是生是死不过他一句话!”五皇子怒发冲冠,刀刃抵着姜恬的肌肤,那里顿时流出鲜血来。 池良娣绝望地喊:“不要!” 求生的本能也让姜恬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可惜她的力气根本就撼动不了他。 疼痛和害怕,让她鼻子一酸,湿润了眼眶。 她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地道:“五皇兄,我理解你救人心切,但是你挟持错人了……” 五皇子根本就不听她说完,厉声喝道:“谢归渊!放本王走!” 一站一坐的两个男人对峙着,目光在空中碰撞出刀光剑影。 池良娣哭出声来,什么都顾不上了,“噗通”一声给谢归渊跪下:“掌印!求求您答应他吧!他真的会杀了十七的!” 不等谢归渊说什么,丽妃凉凉开了口:“这就是妹妹在宫里这么多年学会的规矩吗?” 她站起来,板着脸,气势十足地盯着五皇子:“老五犯上作乱,意图谋反,侍卫还不速速将其拿下,容后处置!” 在场的侍卫齐刷刷拔出了佩剑,对准了五皇子。 如此一来,姜恬更是遭殃,五皇子的刀刃又深了一分,疼得她叫出声来。 “不要!!”池良娣满目的仓皇,再次向丽妃恳求,“姐姐,十七她是无辜的啊……” “娘……”姜恬咬了咬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因为疼痛还在颤抖,“别求她。” 姜恬透着不屈,盯着前方的丽妃。 丽妃的眼中,明显划过了幸灾乐祸。对如今这个局面,她是乐见其成的! 皇上如此荒唐无道,儿子的正妃都能说占就占,维护他的丽妃能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此刻,姜恬对谢归渊甚至都产生了看轻的情绪。 他怎么会和丽妃这种人合作? “都别给本王废话!”五皇子这次带了破釜沉舟的狠劲儿,“本王最后说一遍,放我走!”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翻,刀锋擦着姜恬的肩膀划了过去。 她先是听到了“刺啦”一声,之后有热流从肩膀上淌下,最后才是感觉到了锥心蚀骨的疼痛! 五皇子那一刀,划伤了她的肩膀! “啊!”这次不光是姜恬,池良娣,还有其他受惊的人,都叫出声来。 谢归渊眉心一跳,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铁青。 丽妃见状,心道不好,急声呼喊:“侍卫呢!还在等什么,他已经伤了公主,下一步是不是要弑君?快快将他拿下!” 侍卫们产生了骚动,战斗一触即发。 五皇子重重一点头:“好,不放人是吧,那就一起死!” 说着,他的刀重新挥向了姜恬的脖子,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放他走。”谢归渊冷声道。 姜恬愣住,呆呆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丽妃比她更诧异,瞪着谢归渊,满脸都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谢归渊当然知道,他冷漠地扫了拦路的侍卫一眼,后者头发顿时一麻,惊恐地收刀退下。 五皇子明显松了一口气,怕谢归渊使诈,他没放开姜恬,而是挟持着她往前去。 其他侍卫成一个半圆,包围着他,和他始终保持一个距离。 谢归渊也从营帐中走了出来,黑色的劲装包裹着他颀长的身材,面孔阴沉得仿佛地狱中而来的修罗。 短短一段路,姜恬走得十分煎熬。 终于,五皇子寻到了皇上所在的营帐,一把推开姜恬,提着刀就冲了进去。 失血的原因,姜恬头晕目眩地向后倒去,落入了一个气息凛冽的怀抱。 谢归渊一手环着她,另一只手飞快地在她的穴道上点了几下,血流的速度终于被遏制。 “掌印……” 谢归渊拧着眉说:“先别讲话。肖昨,送公主去包扎伤口。” 肖昨:“是!” 另一边,五皇子看清楚账内的情景,愤怒又崩溃地大喝了一声。 皇上将五皇子妃压在榻上,眼看就要得逞。 五皇子妃应该是反抗过,头上不知道磕到了哪里,涓涓地流着血,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她的唇一开一合,竟然还在念着五皇子的名字,等着他来救她! 五皇子觉得非常地恶心,对这个老态龙钟的男人,他连父皇都叫不出口了。 “……放开她!您怎能如此!” 皇上被扰了兴致,不耐烦地起身,阴森地说:“谁把他放进来的?丢出去!” 呼啦啦,营帐被掀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 五皇子不再说话,猛地冲到塌边,背起了五皇子妃,心疼地说:“别怕,我来了。” 之后,他故技重施,挟持了皇上! 皇上震惊无比,大怒:“大胆!老五你是活腻歪了!” 五皇子现在想杀了皇上的心都有了,要是五皇子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和皇上拼命的! 往前一推皇上,他不留情面地说:“给我走!” 追过来的那些大臣见状,都吓得差点没瘫在地上,骂五皇子什么的都有。 第60章 还有人劝他:“五殿下,把刀放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五皇子苍凉一笑,心说还哪里来得及? 父皇自从偏信谢归渊后,越发荒唐,他看中了自己的王妃,势必会抢到手。 五皇子妃性子烈,寻死都是轻的,他怕的是,父皇以他来威胁她就范! 而且他对皇上彻彻底底失望,不准备回头了。 以皇上的性命为要挟,他让猎场的人给他备了马,还有行囊,带着五皇子妃离去。 谢归渊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向后一伸手:“取咱家的弓箭来。” 有心腹立刻将弓箭呈上,谢归渊利落地开弓,搭上羽箭。 “掌印大人,您要做什么?皇上还在五皇子的马背上啊!”几位大臣恐惧地喊。 如果能听他们的话,他也就不是谢归渊了。 他手臂腰腹齐用力,拉开弓弦,巨力让整张弓都发出了几乎要绷断的声音。 之后,就听“咻”的一声,羽箭犹如流星,破空而去,重重地扎进了五皇子的肩头! “噗呲!”隔了这么远,都能清楚地听到血肉被刺穿的声音。 他发出了比姜恬刚刚还惨的叫声,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稳住身形。 马儿摇晃后,重新回正,疾行而去。 在场的人无不满心惊悚,头皮发麻。 五皇子的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 谢归渊放下弓,冷声吩咐:“追上去,将皇上带回来,至于五皇子和皇子妃,就地正法!” “是!”侍卫们领命,纷纷上马,追赶五皇子几人。 谢归渊转身,快步向姜恬的营帐走,至僻静处却被丽妃拦住了。 她孤身一人,愤怒地质问:“谢归渊,你刚刚都做了什么?咱们的计划差点就被你全毁了!” “让开。”谢归渊没心思同她多说。 丽妃张开手,眼中除了失望,还有深深的偏执与不甘。 “咱们能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代价,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卑贱公主,值得么?” 谢归渊终于看向了她,眼神是那般漠然,好似数九隆冬兜头给她泼了一桶冰水,让她整个人都寒彻心扉。 愤怒陡然褪去,只剩下恐惧。 “咱们?”男人眸底冰冷一片,不屑地笑,“丽妃,如果没有咱家,你现在还在花楼卖笑。” 第29章 入夜山里寒凉,营帐里生了火,炭味儿却掩盖不住浓浓的药味儿。 谢归渊躺踏入营帐,就看到姜恬躺在榻上,前方拉了一道帘子,有医女在她身边忙碌。 宫女们端着染血的水盆匆匆往外走,见了谢归渊,差点没吓跪下。 谢归渊抬抬手指,示意她们不必行礼,速速退下。 营帐内顿时空了大半,他步伐沉沉地上前,听到医女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您忍忍,要上药了,会有些疼。” 清创的时候,姜恬已经疼过一阵,此刻喉咙干哑,眼睛哭得通红。 闻言她哽咽地说:“怎么还没结束……” 太疼了,伤口几乎要见了骨,现在血都没止住。古代医疗条件又差,处理时没办法麻醉。 又不敢不处理,不然感染了后果更严重。 医女拿起金疮药,还没等洒上去,察觉到身后来人,扭头一看,差点没摔下去! “参加掌印大人!” 谢归渊没看她,拧眉盯着姜恬,她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小衣,洁白的颈项、后背和胳膊都露在外面。 帐内烧着炭,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原本莹白如玉的左肩,此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谢归渊的瞳孔缩了缩,本就没平息下去的戾气,更汹涌而来。 姜恬也看向了他,委屈的情绪浮上心头,止都止不住。 “掌印……”说话时,晶莹的泪掉了下来,“我好疼。” 谢归渊紧抿着唇,声音放缓:“十七,再忍一下。” 说完,他厉色看向医女,声线骤冷:“快点。” “是,是!” 医女连忙捏着药瓶,往姜恬伤口上洒,刚洒上一点,姜恬就疼得叫出声来。 怎么比刚刚还疼!她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好像有一万根钢针再扎她! 巨大的疼痛让她从床上都弹了起来,本能地想躲。 结果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另一条完好的胳膊,随即将她给拉入了怀中。 姜恬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疼得直哭:“掌印,能不能给我换个药……这个太疼了……” “这是最好的伤药。”言外之意,不能换。 姜恬顿时哭得更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委屈得不得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穿书啊!她真的好想回家! 谢归渊坐在床边,环抱着她,给医女使了一个眼色。 医女脸色刷白,深呼吸一下,继续为姜恬上药。 “嘶……“姜恬疼得直抽气,被谢归渊钳制着,动都动不了。 她疼得失去了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转头就咬住了什么!一直也没松口! “药上好了,臣马上为殿下包扎!”医女动作利落,刷刷刷几下就把伤口给包扎好。上等的金疮药总算是将血止住,厚实的纱布下面,只有一点点血迹渗出。 谢归渊垂眸看着姜恬,朝外面抬抬手,医女们带上东西,迅速退下。 第61章 这回,营帐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良久后,谢归渊淡淡地问:“不穿衣服了?” 姜恬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头发都湿了,混混沌沌地睁开眼。 缓了两秒后,才意识到自己咬的竟然是他的胳膊! 他的肌肉是放松的,因此她那一口,结结实实地咬在了他的肉上,口中充斥着铁锈味儿。 她的心咯噔一声,忙松口看了眼,果然是被她咬出血了! 她心虚地垂着头,不敢出声,伸手去够自己的衣服。 谢归渊的手比她长,先她一步将衣服拿到,不带任何迤逦意味地将衣服轻轻披在了她的肩头。 “……谢谢掌印。”姜恬舔了舔嘴唇,小声说。 谢归渊放开她,走去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她。 姜恬伤的是左肩,她用右手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锥心蚀骨的疼痛劲儿过去,伤口现在麻酥酥的,好受了许多。 可她不知道是哭的还是之前情绪太激动,很是疲累,眼皮越来越重。 她强撑着没闭眼,抬头看向谢归渊,犹豫了下将空掉的水杯递了过去。 “五皇兄和五皇嫂呢?”她问。 “跑了。”谢归渊捏着杯子,不咸不淡地说。 姜恬不大高兴地“哦”了一声。她知道那两个人也是无辜的,但她更无辜啊! 就因为和谢归渊是对食,被人拿着刀挟持,还被砍了! 罪魁祸首就这么跑了! 谢归渊站在她床边,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将她想表达得意思看得一清二楚。 躁动的心绪,渐渐变为了无奈,他继续道:“我射了五皇子一箭。” 姜恬的眼睛刷地一亮。她是领教过谢归渊箭术的!这下他就算是不死,也会半残! “谢谢掌印为我报仇!”她总算是解气了不少,苍白的小脸儿上露出了点笑意。 “只是……”她不禁为谢归渊担忧起来,“父皇肯定会怪罪的吧?” 谢归渊没有回答,而是屈起手指,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下。 疼倒是不疼,就是猝不及防,她“哎呦”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掌印?” 男人阴柔俊美的面庞出乎意料地温和了许多,眼神都不那么有攻击性了,一和他对视,她心里就有种过电一样的感觉。 “好好养伤,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谢归渊说完,扶着她在床上躺下,伸手帮她整理刚刚披上的衣服。 姜恬没忘自己里面就穿了小衣,不自在地想往后躲,被男人一个眼神制止住。 他表情平静,动作有条不紊,整个人都充满了禁欲之感。 姜恬看着看着,也一点点恢复了镇静。 他一直都是理智清醒的,哪怕帮她解毒,也衣衫整齐。 现在帮她穿衣服,肯定也是考虑到她受了伤行动不便。 而且今天那种危急时刻,他竟然救了她,可见她努力“工作”是有作用的! 这么一想,他在她眼中的形象都伟光正起来。 她不再扭捏,任由谢归渊替她穿好了衣服,盖好了被子,甚至还帮她熄了烛火。 闻着营帐中残存的药味儿,听着炭火烧着的噼啪声,姜恬打了两个哈欠,睁不开眼睛地说:“掌印,我想睡了……” “睡吧。” 他磁性的声音似有催眠之力,下一秒,她便坚持不住,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再次醒来时,营帐内外一片寂静。 她稍微一动,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疼得她猛地“嘶”了一声。 “殿下,您醒了?”春兰在她床边焦灼地问。 姜恬看过去,问:“怎么了?”一开口,声音很是沙哑。 春兰眼睛红肿,像是哭了一晚上,先去给姜恬倒了杯水,等她喝完,才回话:“您昨天晚上睡下后,掌印大人就去皇上那请罪了,现在还在跪着呢!” “什么?”姜恬一听,顿时什么都顾不上,起身要下床。 “您慢些!”春兰急忙来扶她,说,“良娣娘娘守了您一晚上,现在又去求皇上了。” “你帮我梳洗下,咱们去找父皇。” “嗯嗯!” 姜恬收拾好,马不停蹄地去了皇上的营帐外。 因为昨天的插曲,今天没人去围猎,都在营地里,可是营地的气氛死气沉沉的。 秋风萧瑟,落叶枯黄。 前方的空地之上,跪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他脊背笔挺,似坚韧不折的竹,面向营帐,不发一言。 走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只是因为是黑的,才不明显。 姜恬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口忽地一窒,随即用来的,是浓浓的不忿。 明明是皇上荒唐,没得逞竟然还怪罪起了身边的人! 铁打的人,也顶不住这么跪下去啊! 丽妃呢?谢归渊对她来说不是很重要么,为什么她不来求情? 在不远处徘徊的池良娣也走了过来,失落地同姜恬说:“皇上不见我。你呢,身体如何了?” 姜恬勉强打起精神来:“只是皮外伤,伤口处理得很好,很快就会痊愈的。” 池良娣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随后,她看向谢归渊,说:“我去求父皇试试。” 谢归渊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转过头来,淡漠地道:“不必,他不会见你,你与良娣娘娘都回去吧。” 第62章 “那你怎么办?”姜恬揪心地问。 谢归渊没答,幽深的眸子,注视着营帐的方向。 有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姜恬看去,微怔:“景统领?” 昨天景鸿卓有别的命令在身,事发之时,他并未在场。 此刻看到姜恬,他目光在她肩头紧张地打了个转儿,拱手给她和池良娣行了礼。 随后同谢归渊冷冷地说:“皇上命令你把逍遥丸交出来。” 姜恬心头一跳。原书中出现过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五石散,长期服用,对身体坏处很大。 作为皇上最信任的重臣,逍遥丸都是谢归渊亲自监督调配的。 他都被罚了,皇上还没忘了这东西呢,可笑。 谢归渊面色淡淡,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瓶,放在地上,随即运筹帷幄地说:“逍遥丸珍奇,每颗的用药不同,需咱家亲自服侍圣上服用。” 姜恬微愣。难怪他一点都不急,原来拿捏着皇上的命门。 景统领深深地皱起眉,没再接话,拿了药瓶离开。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跑出来,低眉顺眼地同谢归渊说:“掌印大人,皇上请您和十七公主一道进去。” 听到“十七公主”几个字,谢归渊的脸色终于变了。 第30章 姜恬在心里也叹了口气。那个昏君找谢归渊算账,还把她也算上了? 事已至此,她只好整理下衣裙,看了谢归渊一眼,同他一道走入了营帐中。 帐内弥散着熏香和酒气,穿着明黄衣袍的皇上坐在虎皮椅子上,身边除了宫女和太监,吴昭仪也在伺候。 她生有一子,便是齐王姜景炎,平素在宫里是个比较边缘的妃子。 这次变故后,不是丽妃,而是她过来,可见局势的变化。 姜恬心中浮现不良的预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儿臣参加父皇。” “臣参加皇上。”两人向他行礼。 皇上像是苍老了几岁,一脸倦容地耷拉着眼皮,浑浊的眼珠看过来,迟迟没有让他们免礼,他们只能保持姿势不变。 一个宫女喂皇上吃了粒葡萄,手指不小心戳了他一下,当即就被他狠狠地抽了出去。 “废物,笨手笨脚的!” 宫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惊恐地求饶:“皇上饶命!” 皇上皱着眉:“拖出去砍了。” 立刻有太监上前,架着她的胳膊,捂着她的嘴,将满脸绝望的她拖出了营帐。 “圣上消消气。”吴昭仪温声劝着。 皇上头疼地揉着额角:“除了谢爱卿,一个个的,真不让朕省心。爱卿,”他嘴上这么叫着,笑得却冰冷,“上前来服侍朕服药。” 谢归渊嘴上应“是”,直起身来,侧头看了姜恬一眼。 她肩上还带着伤,长时间保持行礼的姿势,眉心蹙着,脸上毫无血色。 皇上似才反应过来她也在,说:“十七免礼吧。” 姜恬暗暗松了一口气:“多谢父皇。” “给十七公主赐座。”皇上吩咐道。 立马有人抬了椅子来,姜恬规规矩矩地坐下。 谢归渊在外面跪了一晚上,此刻也只是衣衫和发丝微微凌乱,矜贵气度不减。 他长身玉立,步伐平稳,走到了皇上身边。 皇上抬抬手,示意他可以调配了。 谢归渊半蹲下来,取出一个药瓶,将一粒铅灰色的药丸,放入了干净的瓷碗中。 皇上表面上对逍遥丸不感兴趣,实则手指在膝盖一下下敲着,内心必定十分焦躁,整个营帐内的气氛也燥郁起来。 出乎姜恬的预料,他没有责骂谢归渊,而是看向了自己。 “十七的伤怎么样了?”他笑眯眯问道。 姜恬站起来:“回父皇的话,已经处理过了。” “嗯,”皇上没有丝毫心虚地说,“这次你受苦了,朕已经派了金吾卫追击老五那个逆子,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等把他抓回来,你亲自手刃了他,如何呐?” 他说得轻飘飘的,仿佛那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路边随随便便可以碾死的一只蚂蚁。 宫女太监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吴昭仪也不吭声。 谢归渊调配的动作不徐不缓,面容平静,似没听到皇上的话。 姜恬顿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杀了五皇兄,方便他强占五皇嫂吗? 她不敢随便表达自己的想法,只垂着头说:“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哈哈,好!十七真是个孝顺孩子!父皇就喜欢你这样的!” “多谢父皇。” “这么多年是朕忽略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朕一定满足你。”他猖狂地道。 姜恬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从这离开,却不能说。 她勾唇乖巧地笑了下,嘴上回话:“除了父皇龙体安康,十七别无所愿。” 心里却想:多吃点五石散,吃死你。 皇上开心地笑起来:“哈哈,朕以前怎么没发现十七还是个宝贝!”他看向吴昭仪,“瞧瞧,要是朕的孩子都能像她这么省心该多好。” 吴昭仪温声说:“大家肯定都和十七想法一样,希望您洪福永享。” “老五那个逆子就不是!”皇上想到他先是被老五挟持,又随意丢在路边,就深感耻辱和恼怒,脸色沉了沉,“算了,不说那个晦气东西。” 第63章 他重新看过来:“嘉奖你朕可不是随口说说,除了刚刚那个,你还可以再许一个愿望。包括但不限于钱财、地位、权势……”他顿了顿,向前倾身,蛊惑地道,“还有自由。” 谢归渊依旧没有抬头,搅拌药物的手,却微不可见地僵了下,很快恢复正常。 姜恬在心里冷笑一声,算是明白皇上为何传她进来了。 原本自己只是他随手赐给谢归渊的对食,结果在昨天那种节骨眼上,谢归渊竟然选择了救自己! 皇上自然气不过,除了罚跪,还想诛谢归渊的心。 哪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能忍受给太监当对食?皇上抛出这个诱饵,就等着她咬钩呢! 只要她提出离开谢归渊,他便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皇上也可借故讥讽他:你为了十七忤逆朕有什么用?瞧瞧朕的好女儿,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不过你毕竟是个残缺之人,看开些吧。 不得不说,他这招是真的阴毒,再次刷新了姜恬的下限。 她没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了谢归渊。 他已经起身,薄唇轻启:“皇上,好了。” 皇上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喝了一口,五官先是痛苦地拧在了一块,随即舒展开来,一脸的飘飘欲仙。 颓废疲累一扫而光,他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珠凸出,说话时好像毒蛇在吐信子。 “十七,考虑得怎么样啊?朕的恩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他胸有成竹地说。 谢归渊垂着眸,面孔淡漠,袖中的手慢慢攥紧了。 姜恬有多畏惧他,他很清楚,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能摆脱他,她必定会答应。 皇上若再做得绝些,马上为她张罗一门亲事,那便是彻底和自己划清界限了。 谢归渊本以为他不会在意姜恬的去留,可一想到她的回答,心口就盘桓着戾气,甚至对皇上都起了杀心。 他离自己这么近,以自己的武功,想杀他轻而易举…… “多谢父皇厚爱,儿臣的确有一事想要求父皇。” 皇上眼睛一亮,得意地瞥了谢归渊一眼,同姜恬道:“速速说来!” 姜恬看向他,真挚地道:“儿臣想搬到掌印大人府上住。” 皇上的笑意凝固了,连药都不吃了:“……你说什么?” 谢归渊狭长的眸子,同样抬了起来,眼底划过一抹困惑。 他很确定自己没幻听,可是为什么她会做出这个选择? 姜恬也是临时起的意。谢归渊失宠,皇上是个大昏君,丽妃还虎视眈眈……宫里已经不是个好住处了。 若不是她现在能力有限,她甚至想把池良娣也捞出去。 她笑着同皇上说:“儿臣想搬去谢府住,还望父皇成全。” 皇上的脸色变得铁青,手里的碗都差点砸了。 “你确定你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不该求朕放你自由么?谢归渊一个太监,你有什么可死心塌地的? “儿臣确定。” “好,好好。”皇上被气得心口剧烈起伏,“朕就成全你!” 他冷声说:“谢归渊护驾不当,把印鉴交出,在谢府中好好反省!没朕的命令,不准踏出谢府一步!至于十七,把你的东西收拾干净,和他一块滚!” “儿臣领旨。” “臣遵命。”两人齐声道。 皇上震怒,秋猎是进行不下去了,当天下午,就班师回朝。 他不想看到谢归渊和姜恬,因此他们两个坐车走了其他的路,一道随行的只有肖昨和春兰。 小路崎岖,姜恬被颠得屁股都痛了。 谢归渊换了身干净的黑衣,坐在她身侧,看向她的眸光,漆黑晦暗。 “肖昨,慢些。”谢归渊淡淡吩咐。 这下本来就不快的马车,更是半天才挪动一段,好在没那么颠了。 “掌印为何这样看我?”姜恬明知故问。 谢归渊眯了眯眼,问她:“为何不顺着皇上的话说?” 姜恬无辜地眨了眨眼,装傻:“我顺着说了呀,这不是要搬去谢府了吗。我对宫外不熟,以后还得请掌印多多照顾了。” 谢归渊没被她糊弄过去,“皇上有一点说对了,错过了这次,你等不到下次了。” 在她身上折戟,皇上就算想教训他,也不会再选择同样的手段。 姜恬正色道:“我本来也没想等下次,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满意。” 谢归渊头一次感觉自己看不穿她。 她是害怕被自己报复?亦或者怕自己的敌人对她下手? ……总不可能是舍不得他吧? 谢归渊愣住。从赐婚那日开始,她与自己周旋了那么多次,犹如一条滑不留手的鱼,他从未真正地抓住过她。 现在,他在她的眼中同样看不到迤逦的情意。 理智上,他应该把这个猜测否定,可情感上,他竟然止不住顺着往下想…… 他现在失了势,仇家必定蜂拥而上,想要趁他病,要他的命。 在旁人看来,他很有可能再不复宠。 这种时刻,她却对他不离不弃……莫非自己对她来说,是特殊的? 心中坚实的冰层,悄无声息地破开了一个缝,有种子在其间萌芽。 自十五年前巨变,谢归渊此生鲜不冷静的时刻。 此刻,他放任了内心的冲动,靠近了姜恬。 第64章 他抬起她的下巴,视线顺着她的眼睛,移到浅色唇瓣,声线低缓诱人。 “那公主在臣这里呢,想要什么谢礼。” 第31章 姜恬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心跳再一次失衡。 身体本能要后退,但后面是车马车壁,已经退无可退。 她指尖紧张地揪住了一角,目光躲闪,口干舌燥地说:“掌印谢我做什么。” “如此危急关头,公主对臣不离不弃,不该谢么?” 说话时,他的视线还萦绕在她的唇上,如有实质,似下一秒就会亲下来。 太暧昧了,心脏噗通噗通乱跳,鼓点一样敲在她的耳膜上。 她没顺着皇上给的台阶下,一方面是不想屈从于这个暴君,另一方面便是她知道原书的剧情。 五皇子一事,根本就不可能扳得倒谢归渊。不说别的,皇上还被他的五石散控制着呢。 在大反派危难之际落井下石的人,往后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她是傻了才这样做。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和她摊开来说,连姿态都放低了。 她思绪纷乱,一会儿觉得该和他客套客套,一会儿又觉得吹捧他一下比较好。 最要紧的是……他能不能先离她远点啊? 姜恬缓缓抬眼看他,笑得颇为不自然:“掌印,你且容我想想。” 谢归渊漆黑的瞳孔凝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好。” 他的身子慢慢退开,压迫感减轻,姜恬心里正要松口气。 忽然,车轮驶进了一个坑里,带着整个马车一倾斜,她身子颠了颠,没有保持好平衡,向前栽去! 谢归渊还没完全退开呢,低头看这边的动静,她一个没刹住,扎进了他怀里不说,唇还直接和他的嘴撞上了! 姜恬:“!!” 即使是之前她中毒,两人也没有双唇相接过。 此刻谢归渊扶着她的腰,她脑子嗡的一声,一切的感官都好似消失了,只余唇上的触感。 她第一反应是软,有点干燥,不像是他的手指那么冰,反而是温温热。 第二反应是感觉到了他的鼻息,轻轻地扫在她的鼻尖,酥酥麻麻。 本来就乱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速度,她半边身子都麻了,雪色的肌肤迅速涨红。 似乎过了一年那么长,又似乎只有短短一瞬,她心弦巨颤,伸手把谢归渊给推开了,自己的身子也猛地向后撞去,要不是他的手垫在她的腰上,肯定会撞得很痛。 姜恬满脑子都是“亲了亲了亲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又羞燥又害羞又无地自容地看着谢归渊,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谢归渊的面色依旧平静,唯独两只眼眸潭水一样深不见底。 他始终看着她,就连退回到比较安全的距离,目光也没有移开。 姜恬被他看得更不自在,恨不得从车底下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又见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地在自己的薄唇上点了点。 画面的冲击感太强,姜恬倒吸一口气,快不能呼吸。 “所以这就是公主想要的谢礼?”他如是问。 姜恬哑然:“……” 什么啊!是马车忽然颠了一下!再说了,要不是他非靠这么近,她根本不会撞上去! “公主觉得够么?” 姜恬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刺激的话来,忙慌里慌张地开口:“够了!太够了!” 谢归渊“嗯”了一声,眼里似有遗憾划过。 你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对啊?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 姜恬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满腔的牢骚无处发泄,只好隔着门板,对赶车的肖昨和春兰说:“你们当心些路上的坑!” 两人不知道车里面发生了什么,忙恭恭敬敬地回:“遵命,殿下。” 姜恬尴尬得都快烧起来了,索性闭上眼睛,靠在垫子上说:“我困了,要休息一下。” 谢归渊含笑:“好。” 之后一路无话,姜恬也没睁眼。 起初她感受到谢归渊在看她,怪不自在的,后来马车摇摇晃晃,她真的困了,坠入了梦乡。 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睡得始终不踏实。 直到她身子向下倒去,落入了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蹙起的眉心才一点点舒展开来。 谢归渊避开她的伤口揽着他,目光从她精致的眉眼向下,最终落在她的唇上。 不过蜻蜓点水的一碰,他同样感受到了温软,还有馨甜。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此刻……还有低下头,衔住她唇的冲动,他困惑地挑了挑眉。 回过神时,他竟已经保持这个姿势,看了她许久。 * 马车在谢府停下后,姜恬悠悠转醒。 意识回笼,她先是想到了那个意外的吻,睡得红扑扑的面颊顿时烧得更加厉害。 慌乱地往四周看去,还好还好,马车里只有她和春兰二人。 她问:“掌印呢?” 春兰回道:“刚刚下车了,他让奴婢守着您。” 姜恬小声嘟囔:“不在就好。” 春兰扶着她坐起来,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到谢府了?” “是的。” “等我缓缓,咱们再下车。” 第65章 “嗯嗯,是不是披风太厚了,您的脸好红。” 姜恬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身上盖着谢归渊的黑色披风,宽大的布料将娇小的她包裹住。 哪怕他没在车内,存在感还是如此强烈。 她的心头动容,陌生的情愫浮现。伸手想将披风拿下去,触碰到后,却鬼使神差拢紧了。 春兰歪了歪头,怎么看怎么觉得公主怪怪的,似有满腔的少女心事。 “殿下,”春兰眼睛一亮,小声问,“您是不是有些喜欢上掌印了?” 姜恬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瞪大眼睛说:“当然不是!你在胡说什么?” 他们是纯洁的上司和员工的关系! “啊……看您随掌印回了谢府,奴婢还以为……” “你想多了!”为了老板分忧解难,不正是员工该做的吗? 春兰连连称是,没敢点出姜恬情绪的激动。 当天晚上,姜恬就在谢府住了下来。因她身上有伤,谢归渊给她安排在了他的隔壁,一个人住。 皇上下了禁足令,所以谢府的前后侧门全部紧闭,谢绝所有来客。 当然,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敢来拜访他。 姜恬躺在床上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帮谢归渊暖床了……这也算是一种升职加薪了吧? 第二天,姜恬洗漱换药后出了门,迎面碰上了谢归渊。 他一席黑白配色的长袍,宽肩窄腰大袖,胸襟以金线点缀银杏叶刺绣,与深秋时节相得益彰。 她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如今失宠,不需要去宫里当值了。 “殿下。”他率先轻颔首。 “掌印,早。” 经过一晚上,再看到他没有那么尴尬了,她笑着同他打招呼。 “来用膳吧。” 姜恬点头跟上:“好。” 往前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地想:他们两个怎么有种在过日子的感觉…… 用膳时,谢归渊询问了她的伤情,姜恬如实回答:“多谢掌印的药,已经好了一半了。” 她早上看的时候,惊讶得不得了,没想到古代也能有效果这么好的药。 一旁的肖昨欲言又止。能不好么,那药价值连城,掌印手里也就这么一瓶,竟然给她用了。 谢归渊完全没有把这事告诉姜恬的意思,淡淡嗯了一声,又问:“今天计划做些什么?” 姜恬干笑了下,心说:躺着,吃零嘴,看话本。 “好像也没什么事……怎么了吗?” 谢归渊抬眸看她:“在猎场的时候,那头烤好的鹿,公主一口也没吃到吧。” 提到这事姜恬就来气,面色生动鲜活极了,“是啊!馋了我那么久!谁能想到出了五皇兄那档子事,可真是无妄之灾!对了,抓到他了吗?” “没有。”谢归渊说,“我猎到了不止一头鹿,如今有了空闲,让厨房重新烤制吧。” 姜恬有点嫌麻烦,想拒绝,和谢归渊对视一眼,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也没吃到,提起这事,不会是想吃吧? 她肯定不能直接问,好像说他馋嘴似的,多不给他面子。 所以她试探着说:“行,那我白天配制烧烤料,咱们晚上吃?” 谢归渊矜贵地启唇:“可以。” 答应得这么痛快,果真是他想吃!姜恬低下头,水盈盈的眸子里盛了笑意。 没人打扰,姜恬的烧烤料很快配好,晚上厨师在院中生了炭火,把处理好的鹿腿串上,慢慢烤制。 待烤好后,厨师片了一盘肉,呈给了谢归渊。 至于姜恬,她还伤着,需吃得清淡些。 她见谢归渊执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口鹿肉,放进了口中,细细咀嚼。 “怎么样,好吃吗?”她期待地问。 谢归渊喉咙一滚,把食物咽下,开口道:“不错。” 如此高的赞赏,让姜恬心里一喜。 “其实吃烧烤的时候再配点酒更好。” 谢归渊看向肖昨:“取酒来。” 肖昨手脚麻利,捧了酒坛放在桌上。谢归渊亲自启封,酒香顿时弥散开来。 姜恬没穿越之前,时常会小酌两杯,闻出了这酒品质极佳。 谢归渊拿起酒坛,给他自己倒了一碗,姜恬小馋猫似的舔舔唇,把她的碗也递了过去,试图分上一点。 男人扫了她一眼,笑起来:“公主也想喝?” 她捧着碗,眼巴巴地点点头。 他却话锋一转:“不给。” 第32章 落差太大,姜恬没忍住,瞬间垮起了个小猫批脸。 不给还来诱惑她,逗她玩儿呢? 谢归渊笑意更盛,推了一旁的茶壶过来,说:“你只能喝这个。” 姜恬也知道自己有伤在身,谢归渊能准她喝酒就怪了,于是扁扁嘴,妥协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她嗅到了菊花的清香,挑挑眉,品了一口,果然是菊花茶! 转头望着谢归渊,她惊讶地问:“掌印,这不会是我制的茶吧?” 谢归渊:“正是。” 他竟然没扔,真的在喝!姜恬有点受宠若惊。 “还有,我已经被除了印鉴,暂不要唤掌印了。” 之前的所有奏章都需要他审阅一番,挑出合适的送到皇上的案头。 皇上若沉迷享乐,甚至需要他来批奏章,所以他这个天子近臣,权利非常大,才被称为掌印。 第66章 而今不叫掌印的话,叫什么呢? 姜恬思索片刻,试探着问:“大人?老爷?公子?” 见每个称呼谢归渊都没什么反应,姜恬脑抽了下,脱口而出:“驸马?” 谢归渊停下了筷子,掀起薄薄的眼帘,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嘴角挂了一抹浅笑。 她一怔,生硬地改口:“……驸马肯定是不成的!” 谢归渊的脸色骤冷,顿了顿说,“臣的确不敢高攀。” 姜恬心说是我高攀你才对,干笑着喝了一口菊花茶,决定以后就唤他谢大人好了。 一顿饭吃完,姜恬被春兰茯苓护送着回房休息。 第二日上午,茯苓来传话:“殿下,大人请您到书房来。” 姜恬以为谢归渊是有事和自己相商,匆匆赶到,才发现书房里不止他们两个人! 几个穿着深色长衫,年纪不一的男人,规规矩矩地立在书房中。 谢归渊坐在上首,黑眸扫过来,淡淡说:“公主,过来。” 姜恬搞不清状况,乖乖走到他身边,温声道:“谢大人。” 谢归渊似不喜欢这个称呼,眉心蹙了一下。 “这些都是府上的谋士,”谢归渊淡定地介绍过,“今日你在这里旁听。” 姜恬哑然。旁听?她何德何能啊? 要是让自己发表见解,她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大人,我连皇家学堂都没去过……怕给你们添乱。”姜恬为难地说。 谢归渊眸色深邃:“只是旁听,能添什么乱?” “……那全听大人的。” 她暗暗叹了口气,本来可以在自己房间里瘫着当咸鱼,现在还得支棱起来。 再看房中的谋士们,有几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估计也觉得她是个草包祸害。 为首那人上前一步,给姜恬行礼:“草民程康泰,见过公主殿下。” 姜恬淡笑着说:“程先生免礼。” “我等正说起五皇子的事,有些疑问,还请殿下为我等解答。” 这就开始针对上她了? 她的笑意冷了下来:“先生请说。” “五皇子挟持您那日,可与您说过什么?” “只说对不住我。” “那您可知五皇子散播消息到了京城,称您乃是他最心爱的皇妹?” 姜恬:“……”这是放什么屁呢,心爱的皇妹能说捅就捅? 她克制了自己的骂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嘴长在他身上,本殿能管得了他怎么说?还是程先生真的信了这子虚乌有的话,认为本殿与五皇兄是串通好的?” 程康泰脸色一紧,忙弯腰答道:“草民不敢!既然是妄言,草民就放心了。” 姜恬没回他的话,侧头观察谢归渊。 从他阴柔俊美的五官上,完全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他那么聪明,应该不至于中五皇子的离间计吧? 站得有点久,她肩上的伤痛起来,打断了思考。 “公主,坐吧。”谢归渊朝身旁的椅子示意。 姜恬一愣。他是看出她的不舒服了? 有的坐当然比站着强,她笑着说:“好。” 也不和谢归渊客气,一屁股坐下。 谢归渊的举动给她释放了一个讯号,那便是他也明白她是受五皇子牵连的无辜之人。 姜恬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冷冷瞧向这几个面色不虞的谋士,狐假虎威地道:“你们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谢大人?” 几人顿时脸色大变,惊恐地说:“草民不敢!” 姜恬轻哼了一声。 旁听了片刻,才知道五皇子带着五皇妃北上了,看样子,是要去联合北边的藩王。 这些谋士发表着自己的见解,有的说他要寻求藩王的庇护,还有的说他想除掉藩王,手握兵权,得中途截停他,永绝后患。 这些事情太烧脑,姜恬有种上高数课的感觉,眼皮渐渐发沉,还不能“逃课”。 要不是没在谢归渊身上感觉到敌意,她都怀疑他是故意折磨她了。 程康泰刚发表了一番自己的“独到”见解,提出了数个拿下五皇子的办法。 他颇为自信地将话题引到了姜恬这:“殿下听了许久,可否有什么见解?” 神游物外的姜恬回神,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实在是呆够了,直接胡说八道:“在猎场的时候,谢大人射了五皇子一箭,以他的箭术,要置五皇子死地很容易,他却放过了五皇子,可见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拦五皇子,还得放他北上。” 这个思路,程康泰几人也是头一次听,竟被她唬住了,没人反驳。 谢归渊转头看来,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深处,有她读不懂的东西在涌动。 姜恬觉得自己真的聪明,既吹捧了谢归渊,又能被他批评,回去躲懒儿,可谓一石二鸟啊。 谁知谢归渊启唇:“知我者,公主也。” 姜恬的道歉直接卡了壳,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谢归渊,满心都是:啊??? 谢归渊勾唇笑了下,面向程康泰几人,淡漠地道:“我的确是故意放他走的。” 程康泰等人都懵了,看姜恬的眼神格外震惊。 他们跟在谢归渊身边几年了,都看不透他的布局,姜恬这才跟了他多久啊? 难不成她真的聪颖过人,之前在宫里默默无闻,都是在掩人耳目? 第67章 谢归渊让她留在这里不是色迷心窍,而是想用她来警告他们啊! 再不上进,他们就要被姜恬给比下去了! 他们顿时对姜恬敬佩起来,决心好好学习她的远见,才能更好地辅佐谢归渊! “大人和公主高见,我等望尘莫及。”程康泰一脸羞愧地说。 姜恬:?你羞愧什么啊?我真的是瞎说的! 其他人认真附和:“大人和公主英明!” 姜恬:…… 所以有没有人跟她说说,谢归渊到底为何要放五皇子离开? 他是上位者,只负责下命令,不负责解释。 “派一队人暗中保护五皇子,使他安全抵达幽州。” 程康泰等人:“是!” 话音落下,谢归渊锐利的眸子看向门外:“谁?” 春兰的声音慌里慌张地响起:“大人,奴婢是春兰,殿下到时辰用药了。” 谢归渊的语气缓和了些:“端过来吧。” 不多时,春兰就捧了托盘过来,上面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还有一小碟蜜饯。 姜恬回忆起这药的味道,眉心皱起了深深的沟壑。 春兰不敢多留,放下托盘就告退了。 姜恬盯着那药汁,好像在看仇人,动也不动。 “怎么不喝?”谢归渊看过来问。 姜恬拖延道:“还有点烫,我想一会儿再喝。” 谢归渊伸出修长冷白的手,指尖在碗上碰了碰:“这个温度正好。” 他大有一副“你不喝,我就一直盯着你”的架势。 姜恬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试图挣扎道:“我每天都在换药,怎么还用喝这个啊。” “御医开了药自然有道理,喝了。” 这是躲不过去了,姜恬满心的绝望,捧起了碗。 谢归渊终于转过头,继续同其他人商议。 除了五皇子的事,他们还说起了朝中的局势。 谢归渊失宠,几个有权势的皇子蠢蠢欲动,开始排挤谢归渊阵营的官员,试图让自己的人取而代之。 后宫,丽妃和池良娣一个称病,一个称要抄佛经祈福,都闭门不出。 吴昭仪倒是比之前活络许多,常常去乾清宫伺候皇上。 待姜恬开始喝药后,什么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了。 林淮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啊,为什么又苦又腥,她得拼了命地给自己暗示:这里是大反派的书房,才没吐出来。 等一碗药喝完,她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难受得眼冒金星,缓不过劲儿。 “公主,张口。”谢归渊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姜恬下意识照做,一个小木匙把蜜饯送进了她口中。 她含住蜜饯,缓缓睁开水汪汪的眼。 谢归渊自然地将木匙放下,还在听程康泰等人汇报,给她喂蜜饯,似乎只是随手之举。 程康泰他们表面淡定,内心其实已经刮起了风暴。 谢归渊何曾这么照顾过别人?再联系他之前为姜恬做的种种……确定了,姜恬就是他们的第二位主子! 想到之前还敢对姜恬不敬,他们都后怕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姜恬没计较,往后可得仔细着些了! * 甜味在空中慢慢化开,苦腥味终于一点点被压下。 姜恬望了谢归渊片刻,低下头,忽然觉得今日的蜜饯格外甜。 第33章 姜恬正式开始了在谢归渊身边摸鱼养伤的日子。 有一就有二,她每天上午到书房报道,都成了条件反射。 因她志在苟命,不在和大反派搞事情,所以每次他们谈话,她都听得不专心。 饶是如此,还是了解到了如今的许多局势。 自谢归渊失宠,皇上在宫里越发地阴晴不定,短短月余,就已经处死了数批官员家眷,被杖毙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 美人们今日得宠,明日就可能被打入冷宫,因此怕被冷落,更怕被传召。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也在激烈地争斗着,但凡拔掉一枚谢归渊的棋子,都能为新人选争得头破血流。 入了冬还未落雪,摘星台的工事越加严峻,皇上命令一下,朝廷不顾百姓的死活,各方征调男丁去筑高台。 本来因为欠收,就流民遍野,这下更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五皇子那边,在谢归渊暗中地支持下,历经坎坷,抵达了幽州。 传来的线报显示,他已经与幽州节度使见了面…… 姜恬看过原著,更清楚地意识到,天下即将乱了。 无形之中犹如有一盘棋,拨动棋盘之人,就坐在她不远处,五官阴柔漂亮,神色淡漠矜贵,令人望而生畏。 还有一事让她颇为惊讶,以程康泰为首的这些谋士,竟然主动向她示好了! 他们也不知从哪搜罗来的礼物送给她,有名贵的茶盏、茶叶,价值连城的乐器,还有一些孤本绝册。 春兰帮她整理入库的时候还问:“殿下,这些东西您都要用么?” 姜恬的伤好了大半,左边胳膊也活动自如了。 她挥挥手道:“菊花茶还没喝完呢,乐器我也不会弹,除了书,都收起来吧。” “好。”春兰敬佩地道,“殿下真厉害,这么快就令谢大人手底下的谋士信服了。” 姜恬笑了笑,清醒地说:“他们哪是服我,服的分明是谢归渊。” 第68章 “可奴婢听说谢大人时常夸奖您啊。” 姜恬瞬间解释不清了。天知道,她都是胡说的啊! 让她分析天下局势,她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她只能往谢归渊身上引话题。 别管他有什么意图,夸他就对了。 谁能想到,谢归渊真的吃她这一套呢!搞得程康泰几个人对她从尊敬已经变成了畏惧,每次见了都恨不得给她行大礼。 不管谢归渊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因此在府中过得舒心是真的,索性不和春兰解释了。 注意到春兰正把两本画册放在桌上,姜恬忽地冒出了个想法。 “春兰,你来。” “嗯?”她乖乖走过来,姜恬在她耳边叮嘱了一番。 她担心地问:“真的行吗?” “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第二天,姜恬到谢归渊书房报道的时候,捧了两本书。 从封皮上看,是程康泰她们送她《山水图鉴》上下册。 “谢大人。”姜恬同谢归渊打招呼。 天越来越冷,男人今日穿了件纯黑色的外袍,系了黑色披风,毛领则是狐裘所制,雪白无一丝杂色。 “嗯。”谢归渊狭长的凤眸在她怀中的书册上扫过。 姜恬举起册子,笑着说:“我看会儿书。” 他又“嗯”了一声,注视着姜恬回到了她平常呆着的区域。 那里本来只摆了一张矮几,现在多了一张松软的睡塌,矮几套着棉布制成的套子,下方烧了个小小的炭盆。 桌上,放着她的茶壶、茶杯、手帕、香膏、一小碟蜜饯…… 知道的她是来旁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这里享受的。 姜恬熟门熟路地坐在榻上,一掀帘子,把自己的腿塞了进去。 唔,下面好温暖,舒服得天灵盖都是微醺的。 暖和了会儿,她搓搓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吃了蜜饯,擦了香膏,可谓过得十分精致了。 这些东西都是她这一个多月,一点点搬过来的。 本来谢归渊的书房风格冷硬,摆设简约,现在充满了她这个女孩子的气息。 正开心,她抬头,发现谢归渊在凝视她。 她马上收敛起笑意,问他:“大人要吃蜜饯吗?” “不吃。”谢归渊嘴角勾了勾,“看公主的样子,似要在这里安家了。” 姜恬假装没听出他的揶揄,正襟危坐,认真表明着自己的忠心:“谢府就是我的家!” 谢归渊眼中笑意更浓,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今日没别的人过来,谢归渊沉默地处理着密函。 姜恬确定他没再往这边看,悄悄打开了书,从左边阅读起来。 是的,这根本不是什么山水图鉴,而是她请人仿制了封皮,装订在了话本上。 有了话本可看,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但她不敢把自己的高兴表现出来,面无表情,就好像她在认真学习一样。 之前在现代上高中时,她想看什么杂书,就把书夹在课本里,假模假样的。现在也有种“上课溜号”的刺激感。 邻近正午,谢归渊处理好密函,刚一动,姜恬就把书放下了,规规矩矩地合上。 “大人,忙完了?” “嗯,去用膳。” 姜恬看了眼桌子上空掉的盘子,有点尴尬地说:“我一不小心吃多了,还不饿呢……” 一个多月的相处,谢归渊对她的容忍程度变高,顺着她的话说:“出去走走,消消食。” “嗯嗯。”姜恬起身,不忘抱起她的宝贝书。 “这么快就看完了?” “还没有……” “那怎么不放在书房?” 当然是怕你看到里面的内容啊!上班摸鱼被老板发现还了得? “我想着中午回去再看会儿……” 谢归渊脸上写着不信。他们的房间挨着,每天中午她都要休息。 姜恬漂亮的小脸儿微红:“我真的会看的!” 这古代的话本写得也挺有意思,尺度比她在现代看的那些大多了,正看到精彩的时候呢。 谢归渊瞥了一眼她紧紧抱着的书册,道:“随你。” 两人走到庭院,入冬后,府中除了翠绿的松树,其他树木都光秃秃的。 谢府的格局设计得很好,哪怕草木荒芜,青砖白瓦,依旧很有韵味。 风有些大,吹过来之时,好像给鼻腔里灌了一捧冰碴。 姜恬伸手去拢她的披风,另一只手却一滑,手里抱着的书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 书页顺着风翻动,纸片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姜恬:“!” 她这回连披风都顾不上系了,蹲下来赶忙把书捡起来合上,重新抱在怀中。 鼻尖冻得有点凉,她吸了吸,不抱什么希望地问身边的男人:“大人,你刚刚应该没看到吧?” 谢归渊身量本就高,穿了黑衣狐裘,整个人极具压迫感。 他垂眸看来,笑了下,问:“没看到什么?满纸的香艳?” 姜恬呼吸一紧,结结巴巴地表示:“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等了片刻,她却没有下文,谢归渊挑眉:“不是要解释?” 姜恬真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怎么那么倒霉啊,第一天摸鱼就被上司给发现了! “……好像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她低着头,尴尬地说。 第69章 “给我。”谢归渊朝她伸出手,骨节修长分明。 姜恬头皮发麻,试图给自己留住一点面子:“也没什么好看的……” 谢归渊的手停在半空中,表明着他的坚持。 没办法,姜恬只好跟个被抓包的小学生似的,把两本书都递了过去。 指尖相碰,他们两个的都很凉。 谢归渊蹙了蹙眉,说:“把披风系好。” 姜恬哦了声,把披风裹紧了。她今天穿的披风是火红的,将她本就珍珠般洁白的面容,衬托得更为明亮。 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犹如暗夜中的星星,纯粹干净。 谢归渊脑中骤然浮现了她在锦被上啜泣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咽了一下。 这一个多月,因她身上有伤,他们没在一块住。 当着姜恬的面,他翻开了书,面无表情地翻了翻。 姜恬自己看还没什么,他一看,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明明是大冬天,她站在冷风里,脸却热刺刺的。 明明他翻阅的时间不长,每一秒却都是煎熬,终于,他合上了书册。 “是没什么好看的。”谢归渊淡淡点评道。 姜恬望着他干笑:“那请大人还给我……” “让公主看这些书,是臣的不是。” “嗯?” 他深邃的眸子锁着她:“今夜公主就搬回主卧住吧。” 姜恬缓缓瞪大了眼睛,没敢问搬回主卧他是想做什么,怕答案她承受不住。 她抵触和谢归渊发生什么,不是不舒服,而是那种自己身体不受控制,他却光风霁月,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她本能地害怕。 “市面上的话本都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要看那样的本子……” 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啊! 谢归渊明知故问:“哪样?” 姜恬羞得脸都要滴血了,生硬地接着他刚刚的话说:“……大人你也没什么错,错的是我,我回去一定会好好反省的……” 所以,能不能放过她啊? 谢归渊很快给出了答案。 他手里捏着书,凤眼弯了下,不容置喙地说:“到主卧反省。” 第34章 姜恬下午直接没到谢归渊那去。可晚上磨磨蹭蹭半天,还是得乖乖到主卧。 冬天日短,天早就完全黑透了,庭院和屋内都掌了灯。 谢归渊尚未回来,姜恬沐浴后头发还没干透,任由春兰在她身后帮她擦着,自己捧了账本看。 是的,她的胭脂铺子上个月开起来了,不过小半月,营业额已经超过了城内最大的胭脂店,成为城中女子追捧的对象。 她给胭脂铺取名为绯色,从售卖的胭脂,到胭脂盒子,都是她亲自操刀。 虽然她知道梨芜办事靠谱,生意交到她手上肯定能红火,但毕竟是姜恬第一次开店,还是很忐忑。 如今胭脂铺盈利颇丰,姜恬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正常都是一个月或者一个季度才查账,她迫不及待提前查了,此刻手边还放着一个精巧的算盘,时不时打上几下。 听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就像是钱落入了自己的袋子一样,她笑得很开心。 “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你去给梨芜姑娘送个信儿,我要出府和她一叙。”姜恬心满意足地放下账本,吩咐春兰。 谁知从她身后传来的,却是谢归渊的磁性的声音,他淡淡问:“殿下想把见面的地方定在哪里?” 姜恬一愣,刷地向后看去,要不是他及时收手,头发都要被扯痛。 看清谢归渊的俊脸,姜恬惊讶地说:“大人,怎么是你?春兰呢?” 谢归渊深邃的眸子垂下,笑容浅淡:“你看得太专注,我没出声打扰,让她下去了。” 所以从刚刚开始,就是他在帮她擦头发了?她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 谢归渊的目光又落在账本上,似是揶揄:“这次不是挂着羊皮卖狗肉了。” 姜恬想到被她换了封皮的话本,脸呼地一下烧起来。 这个人,不笑话她两句是不是难受啊! “我也不是一直看那种书的。”姜恬心虚地小声嘟囔。 上午她可是第一次看,就被抓包了,她真的好惨。 谢归渊眼里笑意浓了些,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已经全干了。 于是他长腿一迈,走到姜恬身前,长腿一支,随意倚靠在了桌边。 “不是说要反省么?”他问。 姜恬一噎,耳根都红了:“……我已经反省过了。” “是么,反省了些什么?” 怎么还问得这么具体啊!下一步别是让她写个检讨吧! 话本的内容太荤了,姜恬看了半本,具体的情节没记住多少,就记住两个人的各种花活了…… 这些话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和谢归渊说的,移开目光,嘟哝着:“就是反省了……大人用过膳了么?”她试图转移话题。 谢归渊笑了笑:“用了,是不是还要问我沐浴没?” 姜恬卡壳:……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不过也是,他都能把阴晴不定的昏君搞定,更别说自己了。 桌上的烛火跳动了下,噼啪作响。姜恬侧过头,倾国倾城的小脸儿浮现红晕,樱色的唇微微噘着,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谢归渊看着她,那种喉咙发紧的熟悉感又来了,指尖摩挲,有种想要将她撕碎的冲动。 第70章 与她分开住了那么久,他本以为躁动的心绪彻底平静了,谁知她不过是坐在这里,与他说说话,他就有破功的征兆。 到底是为何,她对他影响这么大? 他心口起伏,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泄露丝毫的想法。 没人讲话,室内安静下来,谢归渊的目光如有实质,姜恬被看得很不自在,心跳已经乱了节拍。 无形之中像有猛兽叼住了她的后颈,在不轻不重地咬着她,让她头皮发麻。 最终还是她先打破了寂静,鼓起勇气看谢归渊:“大人,时辰不早了,歇息吗?” 猎物动了,蛰伏的猛兽也动了。 谢归渊漆黑的瞳孔缩了缩,姜恬心里莫名一跳,脑海中的一根弦瞬间绷断。 她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想跑,只是手刚放在桌上,男人就倾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他武功高强,姜恬一个纤柔女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失重的感觉让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咚咚咚,如雷的心跳震在他的耳膜上,传来虚无的疼痛。 独属于他的冷冽气味将她包围,强势地侵占了她的空间。 她的肌肤烧得更红,闭上眼睛,睫毛颤了颤,想把手收回来。 他却把她抱得紧了些,清冷的声线染上两分哑:“别动。” 她犹如被施了咒,乖乖不动。 谢归渊步子很大,很快就抱着她放到了床上,坐在床边,深深地凝视着她。 姜恬快被他的眼神给逼疯了,捂着脸,侧身面对着床里侧,小声说:“别看了……” 谢归渊没答话,抬抬手指,内力打出,熄灭了房中大部分的烛火。 他挺拔的身躯,将投过来的光挡住了大半,她娇小的身影朦胧起来。 因武艺高强,姜恬身上的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 呼吸发紧,心跳加速,背脊轻颤…… 那股暴虐的渴望更重了,想把她抱起来,揉碎在身体里…… 床幔垂下,他俯身,把她翻了过来,指尖顺着她的脸颊轻轻滑下,进过脖颈和锁骨,最后挑开了她的衣襟。 姜恬闭着眼睛,其他的感官放大,肩头蓦地一凉。 她被冰得睁开眼看去,原来是谢归渊的手指点在了她肩上的伤疤。 五皇子当时那一刀划得又深又长,她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还是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疤痕。 春兰每天都帮她涂祛疤痕的药,可惜效果一般。 没人会喜欢身上有疤,姜恬也不例外,不过这疤痕在这种位置,她平常也看不到,所以不怎么想得起来。 如今被谢归渊一看,她陡然生出了一股羞耻感,沸腾起来的血液被浇凉。 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伸手去扯衣服,想把那伤疤挡住。 “不要看……不好看……”她垂着头说。 谢归渊只低低“嗯”了一声,却没有将目光移开。 他倾身而上,把她困在了床头,拿开了她试图遮挡的手。 姜恬心里直打鼓,除了羞燥,还有担忧。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毁坏,如今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残缺,他不会嫌弃了吧?万一下一秒就把自己丢出去怎么办? 唉,也不是她想受伤的啊。 谢归渊的指腹在那条伤疤上缓缓抚过,痒意带起一串酥麻,向四周的肌肤蔓延,她的心好似被攥紧了。 “还疼么。”他问。 姜恬脑子晕晕的,看着他,乖得人心里发紧,“不疼了,痒。” 他勾了下嘴角,没拿开手。 “这伤是因我而受,我记着。”谢归渊掀起眼帘,直直对上她的瞳孔,认真地道:“姜景平现身京城之日,就是他受死之时。” 姜景平是五皇子的名字,姜恬这次感觉到了从谢归渊身上溢出的杀意。 她错愕地猜测着,放走了五皇子,他是感到愧疚了?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第一次知道,谢归渊竟然会产生这种情绪。 产生的原因,还是因为她? 她怔怔地看着谢归渊,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想法,只是还没等她抓住,谢归渊放开了手,衣衫彻底被他挑开。 琴弦被修长的双手拨动,潮水蔓延,她渐渐失去了思考……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姜恬动了动发酸的腰身,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没捕捉到的猜测,已经被她给忘了。 至于谢归渊要杀五皇子的原因,也未必都是因为她。 这个男人绝对在图谋一件大事,五皇子是块绊脚石罢了。 “春兰。”她对着门外开口,嗓音有点沙哑,不由得想到昨天他的手指伸进她口中的画面,脸轰地一下烧红。 “殿下,奴婢来了。”春兰恭敬地走进来。 姜恬昨晚是洗过澡才睡觉的,这会儿春兰帮她更衣,看到她身上的暧昧痕迹,也跟着红了脸。 她胆大包天地想:素了一个多月的男人真是可怕,公主这小身板也不知道怎么受过来的…… “会不会痛,需要奴婢给您涂点药吗?”春兰小心翼翼地问。 姜恬摇摇头,没好意思说,根本就没顾上痛…… 昨夜的谢归渊,和前几次不一样了,更熟练,或者说,得心应手? 姜恬整日与他在一块,没见他有别的女人,大抵是天资聪颖吧? 第71章 不知他如何,反正她沉浸在其中,享受到了陌生的乐趣,有点食髓知味。 开了同住的头,姜恬没能再搬回去,就在主卧住下了。 好在谢归渊近来很忙,早出晚归的,没再对她做什么。 姜恬猜到他是暗中出了府,识趣地装不知道,也没过问。 身体大好后,她带上春兰去赴梨芜的约。 两人见面的地点,选在了绯色胭脂店的内堂。 一进门,她便看到了等候在此的梨芜,姿容妍丽,俏若海棠。 “十七。”梨芜笑眼弯弯。 姜恬也很开心:“梨姐姐!我今天穿了女装,怎么样?” 梨芜翘起大拇指:“太漂亮了,对了,还没恭贺你生意红火。”她推过来一份贺礼。 姜恬大大方方收下,灿烂一笑:“谢谢梨姐姐!都是梨姐姐操办得好。” 梨芜也被她逗笑,等她来身边坐后,示意丫鬟们都去门外守着。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她低声说:“你可知最近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与谢大人有关。” 第35章 听她提起谢归渊,姜恬正色起来。 “什么事?”她问。 梨芜回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出去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有上千人从四方汇聚到了京城,要告谢大人的御状。他们罗列了上百条罪名,请皇上诛杀谢大人。” 姜恬这几天都没去书房,谢归渊回来得又晚,有空也是做点别的,没和她讲过这些,所以她压根就没听到风声。 作为大晋第一佞臣,痛恨谢归渊的百姓数不胜数,想来告御状的肯定也有,只是以前他当权,没人敢妄动。 现在他被贬,这些人找到机会了? 姜恬沉思片刻,同梨芜说:“不对啊……没人支持的话,寻常百姓根本就不可能走这么远。” 姑且不说大家都有明哲保身的心思,就说京城这么水深火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他们不惜命么? 梨芜笑了笑,虽没接话,但姜恬知道她猜对了。 幕后主使是谁?她脑海中划过了几个人选,觉得现在争得最凶的那几个皇子每一个嫌疑都很大。 她假作不知梨芜还有个身份是百事通,虚心地问:“梨姐姐,你可知是谁指使?” 梨芜回答得滴水不漏:“十七觉得我一个风尘女子,会知道那么多吗?” 当然会了,姜恬心想,只不过我不付出什么,你是不可能告诉我的。 “瞧瞧你这眉头皱的,”梨芜伸手将她的眉心抚平,歉意地道,“早知会让你这么担心,我就不说了。” 姜恬摇了摇头,“我还要多谢梨姐姐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待我回府后,再与谢大人商议一番吧。” 梨芜微微挑眉:“你对他的称呼颇为生疏……” 姜恬心咯噔一声,补救道:“我们互相这样叫习惯了。” 梨芜一脸了然,随即笑得意味深长:“我懂。” ……虽然不知道你懂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啦,咱们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不说这些让人紧张的事了。”姜恬主动转移了话题,“这铺子开了以后,我还没好好逛逛呢,咱们去转转怎么样?” 梨芜欣然应允:“好啊。我可是常客,对这铺子相当熟悉,我带你逛。” 两人四目相对,皆笑了起来。 她们结伴去了铺子,因只有掌柜知晓姜恬的身份,所以她没有遮掩面容。 进了店铺,扑面而来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姜恬不由陶醉其中,心情转晴。 铺子风格清雅,各式胭脂摆放的位置都精心设计过,穿着统一服饰的女店员面带笑容穿梭其间,温声细语同客人介绍着胭脂款式。 从门向外看去,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在街对面,机灵地往这边看。 他与姜恬对视后,眼睛刷地一亮,高高地扬起胳膊挥了挥,做着“姐姐”的口型。 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虎子。 绯色胭脂的掌柜之前询问姜恬有没有满意的伙计时,姜恬只提到了他。 他不适合在店里面做工,但腿脚快,可以干点零活,帮忙传递传递消息。 这不是,虎子自己能赚钱后,穿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脸上都有点肉肉了。 姜恬欣慰地也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外面这么冷,让他到屋里来。 虎子摇摇头,表示他不冷,在这里就好。 梨芜顺着姜恬的目光看去,轻声感慨:“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上次对家胭脂铺派人来捣乱,是他把人逮住的。” 姜恬颔首:“掌柜给我传信了,我让掌柜给了他奖赏,同样也敲打了他一番,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孩子,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准他做了。” 梨芜表示理解:“他也是为铺子好。” 两人走过一排排货架,最后驻足在一架镂空的博古架前。 隐隐能看到博古架对面站着三个人,一个是店里的伙计,另外两个应是谁家的小姐带着丫鬟。 梨芜同姜恬介绍着:“这便是镇店胭脂百花杀了,搭配了口脂、水粉和眉粉,卖得特别好。这已经是最后一套了。” 谈话间,对面那三个人绕了过来。 其中一个还是姜恬的熟人!原书女主崔琼音! 京城可真小,这都能碰上。 “十七公……”主字还没等崔琼音说出口,姜恬就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张扬。 第72章 崔琼音聪慧地转了口:“十七小姐也来买胭脂?” 她好奇地看了梨芜一眼,但是没有贸然询问。 “我随便转转。”姜恬笑道,为她们二人介绍了一番。 崔琼音与梨芜打过招呼后,同姜恬说:“这货架上的胭脂已经被我定了,如果十七小姐也喜欢,我可以割爱。” 她身后的丫鬟顿时着急地小声劝:“小姐,那怎么能行呢?这可是最后一盒了!往后都不会再有!而且您不是想在成亲的时候用吗?” 崔琼音制止地看向她:“十七小姐比我更适合这胭脂,我愿成人之美。” 姜恬觉得这主仆俩一唱一和挺有意思的。自己在京城里开了家胭脂铺的事,像她这个阶层的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她不仅装不知,还要把胭脂让给自己,是在向自己示好? 原书男女主和谢归渊这个大反派可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姜恬不觉得崔琼音安了什么好心。 演戏嘛,她也略通皮毛。 于是她感动地说:“崔小姐,使不得,还是你的亲事更重要,我怎能横刀夺爱呢?恭喜你要成亲了啊,是哪家的公子?” 崔琼音面色极快地僵了下,还是被姜恬捕捉到了。 她“一脸娇羞”地答:“是当今的九王爷。” 姜恬了然:“原来是九哥,待成亲后,要叫你一声九嫂啦。” “十七小姐快别打趣我了,”崔琼音这才真的有点不好意思,问,“这胭脂你真的不要吗?” “不要,和九嫂抢东西,我怕九哥怪我。” 崔琼音脸更红了:“你真是,真是……”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带着丫鬟去付账了。 姜恬心里啧啧两声。利用成亲一事接近自己,离开的分寸又拿捏得当,她如果不是留了个心眼,肯定会被绕进去。不愧辅佐九王爷上位的女人啊。 待她走远,梨芜轻声说:“我对这位小姐有所耳闻,前段时间和皇后一族走得颇近,结果是要与吴昭仪娘娘的儿子成亲了。” 姜恬看过原书,这些事情她清楚。崔琼音的第一选择本就不是姜景炎,此时的姜景炎在她心中,还是个纨绔子弟形象。 她为了寻求家族被灭真相进京,一个纨绔王爷能帮上她什么?自然是不愿嫁的。 可是造化弄人,她现在已经和姜景炎绑在一起了。 待成亲后,姜景炎也会发现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安安分分的软弱女子,两人还有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要过呢。 在梨芜这个百事通面前,姜恬装作什么都不清楚地说:“是吗,看来她与九哥缘分更深。” 在胭脂铺逛过后,两人又一块用了饭,天色已经不早,姜恬同她辞别。 她说出了自己考虑大半天的话:“梨姐姐,谢府中一个能同我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有空的时候,能否过去坐坐?” 梨芜一怔,不确定地问:“我真的可以去吗?” “自然,你是我的客人,旁人不会有意见的。” “好,”梨芜答应得也痛快,姜恬十分喜欢她的性子,“过两日我便得空,去谢府上找你。” “嗯嗯!”姜恬灿然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同梨芜分开后,春兰和姜恬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听姜恬嘱咐她这两日要准备什么。 春兰一一记下,不禁感慨:“殿下,您真的很看中梨小姐这个朋友。” “那当然了。”也不想想她百事通的身份。 姜恬都考虑清楚了,谢归渊反正都要拉拢梨芜,不如她给两个人创造一下机会。 他们都是聪明人,见了面之后若有合作的心思,自然会采取行动。 姜恬脑海中甚至浮现了谢归渊夸奖自己的画面,笑得喜滋滋的。 不过这件事她没和谢归渊说得那么仔细,当天晚上他回到卧房,问她白日出去如何时,姜恬坐在床边,仰着小脑袋乖乖回答:“铺子那边一切顺利,和梨姐姐见面也很开心!我们还一块品尝了京城最有名的烤鸭,不比我在宫里吃得差!” 谢归渊听她口中说出的“梨姐姐”三字,眉心蹙了蹙。 这个称呼未免太亲昵了,亲姐妹她都没这样喊过的,是真的很在意她? “我还邀请了她来府上玩,到时你可要早点回来哦。” 谢归渊愣了下。竟然还把他算上了? 严格说来,他们只是对食,不是夫妻。她愿意把自己介绍给梨芜,是不是表示自己在她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思及此,刚刚升起的那股戾气忽地散了。 他矜贵地吐出一字:“好。” 姜恬正襟危坐,神色也郑重起来:“还有一事,有人来京城告你的御状?” 谢归渊果然早就知道这事了,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坐下,姿态十分自然。 “嗯,六皇子的人。” ……连谁指使的都查出来了? 姜恬正要问他怎么应对,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捞过她的腿弯,将她直接抱进了床里侧。 “这些不重要。” 身子陷进锦被的姜恬:?那什么重要? 第36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谢归渊已经不知去向,皇上的禁足令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姜恬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餍足,依旧不明白到底什么才重要。 第73章 谢归渊昨夜的架势,好像除了她之外,他什么都不放在眼中。 姜恬摇摇头,把这个可笑的想法摒弃。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在大反派心中占据什么位置。 起身后,她让春兰去嫣红阁给梨芜送了拜帖,之后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从菜单、酒水,到送礼物的梨芜、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她定的。 春兰感慨:“殿下,您对梨芜姑娘真上心。”好像比对谢大人都要上心了,当然,这话她没敢说。 姜恬没往深了想,点点头道:“毕竟是第一次有朋友到家中拜访,我肯定要好好准备啊。给,你让厨房把这道点心添上,再把我需要制作胭脂的工具备全。” “是。” 谢归渊傍晚回来时,姜恬没在卧室,也没在书房,问过茯苓,才知道她在隔壁院子里制作胭脂。 他找了过去,姜恬很专注地摆弄她的瓶瓶罐罐,连他靠近都没注意到。 其他下人见了他正要行礼,被他抬抬手指阻止,他倒是要看看,姜恬要多久才能发现他。 一炷香过去了,一刻钟又过去了……她把一个小罐封好,无意中看来时,谢归渊周身已经有戾气盘旋。 “大人,你回来了?”她惊讶地说。 谢归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瞥了桌上的东西一眼,明知故问:“在做什么?” “胭脂水粉。” “你铺子里的新货?” “唔,暂时还不上呢,这是给梨姐姐准备的礼物。” 很好,原来是为了其他人才忽略他。谢归渊凝视她,气压更沉了。 姜恬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很摸不到头脑。 她也没惹谢归渊啊,难道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大人今日还顺利吗?”她试探地问。 谢归渊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情不见好转的样子。 姜恬又解释道:“你没在府中,程先生他们也没在,我就没去书房。” 可不是她偷懒儿不去报道哦。 谢归渊看着她无辜的脸,眸底有挫败闪过。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刚冒出这个想法,他暗暗一怔。 他竟然在介意姜恬为谁花心思? 肯定是因为姜恬近来太听话了,他才会将她视为一个阵营的人。既然是他的人,对旁人花这么多心思做什么? 梨芜身份是有些不一般,可姜恬又不知道。对于姜恬来说,她就是个风尘女子,根本不值得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去交好。 沉吟片刻,谢归渊说:“既然做好了,就去用膳吧。” 姜恬面露难色:“还差一点儿呢……” 谢归渊的俊脸更沉了,“明天再弄,过来。” 姜恬没动,拒绝之意是那么明显,让他心里的那头猛兽更加躁动。 他迫切地想把姜恬叼过来,以证明自己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姜恬被他看得暗中叫苦。他在外面到底是被谁惹了啊,回府后脾气这么差。 她温声细语地说:“最后这点我得看着,不然做出来的胭脂也用不了……现在走了,我半天的工夫都白费了。” 还花了半天时间?谢归渊定定地看着她,一口郁气不上不下。 最终他板着脸,留下一句:“随你。”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耳力很强,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姜恬轻轻松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梨芜是用尽心思结交的朋友,自己呢?不过是个麻烦! 周身的杀意迸现开来,所过之处,府中的仆从惊恐地哗啦啦跪了一地。 晚膳姜恬没和谢归渊一起用,等她梳洗过,来到雕花大床边时,谢归渊已经坐在床沿上了。 姜恬忐忑地观察了几眼,他面色平静,没有发怒的意思,让她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消气了就好啊,自己可不想晚上睡觉还担惊受怕的。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舒舒服服地躺下,刚盖上被子……就被人给掀了。 抬眼一看,始作俑者正是谢归渊。 “大人……啊!”尚未说完,她就被他给捞了起来。 夜色如墨,床榻内的声响,许久才平息。 姜恬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迷迷糊糊地想,谢归渊这到底是怎么了啊?还没消气吗?以前也没发现他是这么重欲的人啊。 谢归渊抱着绵软的她去洗了个澡,重新躺回床上后,她哈欠连天,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大人……”她带着鼻音,声音软软的,“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谢归渊目光掠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多了淡淡的愧疚,还有几分满足,磁性的声音放缓,“睡吧。” 姜恬太困了,没再和他客气,很快坠入了梦乡。 之后几天,她除了为梨芜的到来做准备,就是应付谢归渊的索取。 她累得要命,也不再探究他是怎么想的了,大反派阴晴不定,谁能猜透呢。 终于,到了梨芜来拜访这天。 姜恬早早就起来了,忙前忙后,傍晚时亲自在府门迎接她。 “梨姐姐!”见到人,她亲热地挽住了梨芜的手。 梨芜将她带来的礼物交到春兰手上,笑着任由她挽着往里面走。 谢归渊不久以后也回来了,正厅内,他坐主位,冷眼看着原本该坐在他身边的姜恬,在梨芜身边亲亲热热的。 第74章 “梨姐姐,你尝尝这道烤鸭,我让厨房改良过,有一股果木炭的味道,肥而不腻。”姜恬热情地给她夹着菜。 梨芜欣然服下,眼睛一亮:“真好吃!” 姜恬一脸满足和自豪:“对吧!来,再尝尝我自己做的这个花茶。” 梨芜喝了一口:“嗯,满口清香。” “还有还有,”姜恬就跟个小朋友,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伙伴,“这是我新制作的胭脂!咱们两个试试啊?” “好。” 席间,她们两个就试起胭脂,交流起了美妆心得。 至于谢归渊,已经被她们给彻底忽略了。 梨芜的大部分心思都在姜恬身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谢归渊,莫名有点想笑。 曾经叱咤风云的掌印大人,恐怕从来都没这么被冷落过吧? 她是情报贩子,多少知道谢归渊哪怕被卸印禁足,仍旧权势滔天。 几个皇子斗了那么久,都没拔掉几个听命于他的人,更别说撼动他的地位了。 从踏入这里,他的脸色就不好,现在更阴沉得可怕。 那个把他影响至此的人,正在兴冲冲地和自己讲胭脂的配方呢。 梨芜又深深地看了姜恬一眼,有点想笑,暗暗感慨:迟钝点也有迟钝点的好处啊。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姜恬借着去方便的原因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免得自己在,有一些机密的事情,他们不方便说。 姜恬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怎么这么能为谢归渊着想呢?距离过年没几天了,他不给自己颁个“年度好员工”都说不过去。 她并不知道,她离开后,堂内的气氛便诡异起来。 谢归渊面无表情地尝了一口酒,没有主动和梨芜搭话的意思。 沉默凝滞的气氛蔓延,梨芜满身的不自在,暗暗感慨下次想和姜恬见面,约在嫣红阁都比谢府强。 嫣红阁不仅有女子,也有伺候人的男子,正适合姜恬。 谢归渊怎么说都是个残缺之人,她应当没体会过男女之间的乐事吧? 正盘算,谢归渊阴鸷的目光猛地扎了过来,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梨芜被吓得心头一跳,手里捏着的胭脂盒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谢归渊淡淡道:“梨芜姑娘今日过来,可否耽误了原本的行程。” 梨芜勉强平复下砰砰作乱的心跳,得体地一笑,顺着他的话说:“原本是定了去张大人家献舞,公主殿下诚心邀请,我便过来了。 “我被束于风尘之中,鲜少有交心之人,很感激公主殿下能对我青眼有加,如果能与她做一辈子的朋友,是我的荣幸。更多的,我从未想过。”她也觉得姜恬对她好得不太正常。 谢归渊拧着眉,听懂了梨芜的言外之意。 她一个女子,除了和姜恬做朋友,还能怎么更近一步?除非是成为姐妹,也就是被自己纳了。 姜恬,你好样的,给我塞女人? 谢归渊呼吸猛地一窒,黑沉沉的眸底皆是风暴凝聚,看向了门的方向。 他的声音仿佛浸了冰碴,问:“殿下去了许久,怎么还未回来?” 茯苓马上站出来,毕恭毕敬地说:“大人,奴婢去寻寻公主。” 很快,姜恬被茯苓带了回来,脸上带着狐疑。 这么点时间,谢归渊和梨芜确定交流了吗? 梨芜又留了一会儿,称时辰不早,同姜恬辞了行。 送她出了府后,姜恬迫不及待地来到谢归渊的书房,走到他身边。 “大人,你今日与梨姐姐是不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啊?”她期待地问。 这一句话,彻底将忍耐了一晚上的谢归渊引爆。 他伸手,直接就把姜恬拽过来摁在他的腿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 “与她相谈甚欢又怎样?方便你脱身么?”她的算盘打得倒是好! 可惜,自己除了她,谁都不想要! 在姜恬困惑的眼神中,谢归渊低头,薄唇精准地衔住了她的唇。 姜恬猛地瞪大了眼睛,全身像是被滔天巨浪席卷。 谢归渊这是……第一次亲了她。 第37章 姜恬的所有注意都褪去了,只剩下面前的这个人,这张唇。 她被不容拒绝的力道压在他的心口,仰着头,承受他越加急切浓重的亲吻。 心跳紊乱,呼吸发热,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原来他这样的人,唇也是软的…… 起初的冰冷很快被炙热替代,像在她身上烧了一把火,要将她的每一滴血液,都烧至沸腾。 他应是没什么经验,但学的非常快,从不得章法到融会贯通,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待到姜恬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时,已经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胸口,动弹不得。 唇瓣酥酥麻麻的,大脑里有无数的星星在旋转,她急促地呼吸着,不知怎样面对他,埋着头没出声。 谢归渊扣着她纤细的腰,垂眸凝视她,目光掠过她的鼻尖,久久地停留在她浆果一样通红的唇上,喉咙又咽了咽。 若姜恬现在抬头,就会发现他的眼神终于不是一贯的冷漠,而是染上了丝丝的情欲。 深邃的漩涡之下,渐渐显露清明的景色。 这段时间的异常,困扰他良久的疑问,别样的嫉妒和关切,终于都有了答案。 第75章 心中有个声音肯定地说:你动心了。 不只是痴迷她的身体,更想与她的灵魂纠缠。名为情丝的线,已经缠上了他的心脏,一圈圈勒紧,深入骨血。 他心头一跳,手掌无意识用力,把她扣得更紧了些。 姜恬这回有点吃痛,闷哼了一声,为了躲他的手,又往他怀中缩了缩,将本来就不多的空间,挤压得更厉害。 谢归渊轻轻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 姜恬不知他为什么忽然亲自己,不过他们两个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亲一下好像没什么吧? 她更在意的反而是谢归渊刚说的话,此刻终于转过味儿来了。 他好像是误会了自己要撮合他与梨芜!她可真是冤枉啊,大反派想要谁不想要谁,哪是她能插手的啊? 而且他名义上也是她的夫君,给他房里塞女人?她是脑抽了才干得出来这种事。 抬起头,姜恬小手揪着他的衣襟解释:“我只是想把梨姐姐介绍给你认识,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谢归渊注视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姜恬不甘心白费功夫,便说得直白了点儿:“梨姐姐对京城非常熟悉,我不管提到什么她都知道,说不定你打听不到的事,她能打听到呢。” 所以你要把梨芜拉到自己的阵营来!就算拉不过来,也不能让她为别人所用啊!对自己多不利! 谢归渊听了姜恬的话,眯了眯眼睛。她知道梨芜是百事通? 应当不知,只是她聪慧敏锐,看出了梨芜的价值,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 原来她对梨芜那么好,竟然是为了我……想到这,谢归渊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笑起来更是俊美到了极点,给姜恬都看呆了,心里犹如有一头小鹿在乱跳,怕失态,她连忙把自己的头给低下了。 他腿上硬邦邦的,坐着不舒服,她挣扎着要下去。 谢归渊犹豫了一瞬,松开了搂着她的手。 以他对她的了解,还是不要把人给逼急了,左右她已经是自己的人,来日方长。 “那,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忙。”留下这句,姜恬捂着羞红的脸,匆匆离开。 谢归渊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凤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 接下来几日,谢归渊更忙,姜恬根本见不到他的人。 晚上她熟睡时,感觉到有人在细密地亲吻她,但是她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 第二天醒来,床榻上只有她一人,要不是春兰说他晚上回来了,她都以为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那些来告御状的人到京城了?”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问。 春兰点头:“是的,已经在城门外了,集结完毕后,就会往皇城去。” “这种节骨眼,肯定有很多人盯着谢归渊,他只要敢阻拦,状告他的折子就会直接被送上皇上的案头。” “那怎么办啊,”春兰焦灼地问,“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姜恬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他的对策,但应该没事的,你别急。” 大反派如果有那么容易被扳倒,就不叫大反派了。 可理智上这样想,情感上还是忍不住为谢归渊担心,一整天她连一碗饭都没吃进去。 终于,有消息传回了府,六皇子被皇上当场诛杀了!所有家眷都被打入了天牢,不日问斩! “是什么罪名?”姜恬吃惊地问春兰。 “奴婢只听说是贪污粮饷,其余的不知。不过您不是说过,国库已经没钱了吗?” “嗯,”姜恬一脸了然,“钱都拿去挥霍享乐,修筑摘星台了,恐怕这赈灾的银子还是从百姓手里搜刮来的,他拨了钱给六皇子,没想到那是个蠢货,把钱给贪了。” 姜恬看向窗外,乌云渐渐散开,天边悬挂着一轮月亮。 她感慨:“这个王朝就算再烂,六皇子也不该这样心急,谢归渊不捏他的把柄捏谁的?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好啊。” 那些要状告他的人,都是六皇子派来的,现在六皇子死了,他们自然鸟兽散,对谢归渊一丁点威胁都构不成。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六皇子能把赈灾的粮饷吐出多少来。天越来越冷了,没有粮食,今冬要死多少人? 原著中谢归渊救了人,现在怎么还不出手?他还在等什么? 到了晚上,宫中又有消息传出,皇上将谢归渊召了过去,重新把印鉴赐给了他!他官复原职了! 姜恬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太好了。” 她看向门外,眼神是自己没察觉到的期盼,问春兰:“掌印呢,有没有告诉你他什么时候回来?” 春兰支支吾吾地不讲话。 “怎么了?”姜恬皱眉问。 春兰只好实话实说:“掌印大人被丽妃娘娘叫去了……不知今晚还回不回来……” 姜恬的心咯噔一声,脸白了一瞬,都没思索清楚,就说:“没事,那咱们用膳吧,不等他了。” 从猎场回来后,她一直在谢府中,都快忘了丽妃这么号人。 谢归渊官复原职,她肯定也会复宠。那谢归渊会因为她,放弃自己么? 姜恬心里直打鼓,想不出个答案。 * 后宫内,谢归渊处理好事务,来到丽妃的寝宫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第76章 今夜外面无风,温度偏高,是下雪的前兆。 谢归渊一席暗红色官服,踩着黑色的靴子,踏进殿门,丽妃已经在其中等待他。 她画了精致华丽的妆容,抬起眼睫看过来。 “恭喜掌印铲除异己,官复原职。”丽妃嘴上带笑,但眼神复杂。 谢归渊淡淡道:“我知道你为我的事去求过皇上几次,做得不错。” 如果不是她,他恐怕还要一阵子才能官复原职。 也是考虑到这点,他才应了她的邀约,不然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她的努力被看到,丽妃眼睛一亮,起身朝着谢归渊走了过去。 “掌印来这边坐吧,我让御厨传膳……” “不必了,”谢归渊打断她,“我要走了。” 丽妃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看着他悲戚地说:“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不过是想和你一起用个膳,你都不满足吗?走,走去哪?见姜恬?” 谢归渊冰冷地眸子看过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丽妃一噎,满是苦楚地道:“是,我不该管,也管不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与你同甘共苦的人分明是我啊!她为你做过什么?她心中有你么?你信不信,如果你哪天真的倒了,她会比谁跑得都快!我才是那个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人!” “够了。”前面的话,谢归渊听了完全没有反应,可是当她拆穿姜恬心中没他,会毫不犹豫离开他的时候,他的心骤然抽搐了一下。 戾气从心间溢出,俊美的面孔好似被冰封,寒冷彻骨。 扎过来的眼刀,让丽妃一哆嗦,吓得她噤声。 “同甘共苦,你未免太高看自己。没有你,我随时都可以扶持别的妃子上位。” 谢归渊毫不留情的话,像是一刀刀剐在她的身上,击碎的她的体面,只剩下狼狈。 丽妃眼含泪水,难过又慌张地求:“别说了……” “该扪心自问的是你,若我真的倒了,你会为了我去求皇上?” 丽妃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眼神躲闪,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她深刻地明白,他们之间说好听点是合作,说难听点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是嫉妒和贪心怂恿她,明知不可能,还要去捞水中月,镜中花。 谢归渊冰冷无情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因为私人原因赴你的约,好自为之。” 说罢,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向外走去。 丽妃在原地怔愣许久,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捂着脸悲凉地哭了起来。 姜恬晚饭又没吃几口,洗漱后坐在床上,书也看不下去,索性一掀被子下床,准备熄灯就寝。 她边敲着灯花,边小声嘟囔:“随便他回不回来,我一个人睡更宽敞……” 官复原职,美人相邀,他现在正开心呢吧。 他与丽妃,也会像和她一样亲密吗…… 想得出了神,连烛火马上烧到手指都没发现。 火焰燎上来的瞬间,一只冰冷的大手将她的手给拽了过去。 “当心。” 姜恬一愣,飞快转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漆黑幽瞳里。 第38章 姜恬没发现自己的眼睛都亮了,问:“掌印,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态度取悦了谢归渊,他沉寂了一天的心情变得轻快。 漂亮的眼眸里闪过笑:“这是我府上,我不回来去哪里?” 姜恬没好意思说她刚刚还在腹诽他,躲开他的目光,小声嘀咕:“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手背,姿态透着亲昵。 姜恬这才察觉到手还被他牵着,闹了个大红脸,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了。 晚上就寝前,她像往常一样在妆台前给自己涂着滋润的霜膏。 入冬了,天越来越冷,皮肤更要小心呵护。 谢归渊这房子烧了地龙,温暖舒适,她就慢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去床上。 在这里住久了,面对他的时候也坦荡(摆烂)了许多。 他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寝衣,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看。 姜恬欣赏了一眼他的美色,没惊动他,从床边想绕开他往里面爬。 结果他不徐不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书,伸手捏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她“哎呀”一声,一个没跪稳,摔在了他的腿上。 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他精壮的肌理,蕴含着力量。 姜恬撑起身体,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猜到他要做什么,没有反抗,直接侧身躺在了他身边。 早晚都要来一遭,不如趁她现在心情好,早点结束早点睡觉。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结果谢归渊没碰她,而是从床尾拿过来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 盒子一尺见方,放下的时候里面有什么东西哗啦响。 姜恬费解地问:“掌印,这是什么啊?你什么时候放的?” “你在那涂涂抹抹的时候。” 姜恬摸摸鼻子,心说自己太专注了,一点都没听到。 谢归渊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些看不出来材质奇形怪状的小东西,哦,有一个大的,很长一条,用黑色的锦布包着。 到这里,姜恬尚未有一点危机感。 直到谢归渊将那长长的东西拿起来,冷白的手指摘掉了上面的布……姜恬看清楚了形状和上面的花纹,脸轰得一下烧起来了! 第77章 他,他怎么还知道用工具了! 被那骇然的尺寸给惊到,姜恬咽了咽口水,扑棱一下爬起来就往床下跑。 谢归渊长臂一伸,从后面扣着她的腰,把她捞回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语气带着一分不满,三分揶揄,问她:“跑什么?” “……”你也不看看你拿着那东西多吓人,不跑等着死吗? 谢归渊看出了她的想法,瞥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语气还颇为认真:“不是说大一些的比较好。” “你听谁说的啊?”不对,你怎么会去了解这种事啊! 虽然她也没有实战过,但是能想象到有多痛! 谢归渊没回答,见她一脸抗拒,将东西放回了盒子里,姜恬正要松口气,他却拿起了另外一个一指长的椭圆球球。 “先从其他的开始试起吧。”他的语气很平静,可姜恬发誓,她绝对听出了兴趣盎然的意味! 你还记得你以前什么样吗?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现在怎么这么坏了! 这种新鲜事物,她没体会过,有点打怵,奈何谢归渊铁了心。 他没有强迫她,态度甚至是罕见的温柔,压低了声线哄她。 渐渐地,熟悉的感觉被勾起,她渐渐迷失在了其中…… 等完全结束,已经是后半夜,桌上的蜡烛几乎都已燃尽。 姜恬软软地趴在床上,锦被搭在背上,盖住了大片白皙但是带了暧昧痕迹的肌肤。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打了几个哈欠,迷离的眼眸里盛着生理性的泪水。 微微抬头看向谢归渊,他的衣襟也敞开了一条,从上至下,露出胸膛,只是看着瘦,其实身材很不错,腹肌都有八块,她刚刚还摸来着。 “我带你去洗澡。”谢归渊眼瞳幽深,低哑地说。 姜恬不想动:“我好困了……明天再洗行不行……” 那些东西都被他给玩出花样来了,一样样地试,他始终盯着她,观察她的极限在哪里。 此刻她的嗓子都哑了,因为餍足,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谢归渊思索了须臾,同她说:“你稍等下。” 他披了衣裳下床,姜恬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开了又关,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她快睡着了,眯着眼睛,哪怕天塌了,也别想她再动。 谢归渊没叫她,而是放下了手中的水盆。之后水声响起,他拧干了一个帕子,把她从被子里面捞起来细细擦着。 姜恬被他适中的力度擦得更昏昏欲睡,软乎乎地靠在他怀中。 擦拭的过程枯燥,但是谢归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甚至一想到她疲惫到脱力的状态是他导致的,他还兴奋起来。 转而就是低落与不安。多让人震惊,他竟然也会有自卑的这一天。 在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意之前,他便有这种情绪了。 他毕竟是个残缺之人,永远也给不了她正常男人的体验。她会不会遗憾?会不会不满意? 哪怕嘴上不说,心中是否会假想与正常男人做正常的夫妻是怎样的感觉? 只要冒出这个想法,他就想把一切能做到的都做到,直到亲眼看到她攀上顶峰,他的心脏也跟着爆炸,血液沸腾,直冲头顶。 云散雨歇后,把她抱在怀中,他残缺的生命顿时有一种被填满的感觉……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充盈,满足,鲜活地活着。 帕子反复绞干几次,终于将她伺候完,她阖着眼睛,身体已经完全软下来。 谢归渊怎么都抱不够她,因此没把她放下,俯下头,姿态亲昵,低声在她耳畔说:“刚刚打水回来的时候,外面下雪了。” 她大概都没听进去,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睡吧,”谢归渊轻轻拍拍她的背,“明天起床后看雪。” 今年的初雪,姜恬没能和谢归渊一起看成。 昨天折腾到太晚太累,她醒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 前段时间他被贬谪,朝中积压了无数的事务,加上六皇子那一派的余孽未清,他今天早早就进宫了。 她一个人用了的早膳,吃完带着春兰去庭院中。 雪静谧地下了一夜,整个谢府银装素裹,树挂梨花。 姜恬穿书之前是南方人,除了去旅游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她捧起一把细细地端详,发现新大陆似的说:“还真是干的,一粒粒,根本不会化……” 春兰扭头问道:“殿下,您说什么?” 姜恬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她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床榻耳鬓厮磨间,谢归渊俯身下来,贴着她耳畔问:“公主觉得床小了?那晚上睡着后,怎么总是贴着我?” 她当时气都喘不明白,断断续续地嘴硬:“我哪有,你别胡说。” 心里还在抱怨,武功太高就是不好,她小声说他点坏话,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回过神,见春兰笑眯眯地看着她,姜恬疑惑地问:“你笑什么呢?” 春兰回答:“殿下,您刚刚是不是想到掌印大人啦,神色好甜蜜。” 姜恬一噎,羞红了脸:“好啊,原来你是取笑我,大胆!” 她把手上的那捧雪朝着春兰扬了过去,春兰哈哈笑起来,边躲边说:“奴婢知道殿下不好意思啦!奴婢不说啦!” 第78章 “……你个死丫头!” 主仆两个打闹着,晶莹剔透的雪花飘扬,顺着冬风盘旋,飞舞在天际。 落了雪,姜恬的担忧果然成了真,流民们的日子更为难过,大晋表面平静,实则暗藏怨声。 好在悲剧酿成前,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六皇子一派被谢归渊以雷霆之势扫清,包括他之前贪污的那些,所有财产都被拿出来赈灾。 谢归渊被禁足那段时间,这些皇子争得有多凶,现在就有多老实。 六皇子的前车之鉴在,他们为了保住小命,可以说是倾家荡产。 有了这些皇亲国戚“慷慨解囊”,不少流民都得到了安置,有了饭吃,有了衣服穿。 第二件事,便是幽州那边传来了五皇子的消息,他和幽州指挥使达成了合作,幽州门敞开,无条件接纳四方而去的流民。 双管齐下,虽然流民们不可能过得富足,但最起码这个冬天饿不死了。 和谢归渊“亦正亦邪”的立场不同,五皇子简直成了个救世大英雄,一时之间,成了民心所向。 皇上被他衬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从达官显贵,到平头百姓,都充满了不满和怨气,碍于皇权在,才默不作声。 姜恬仿佛看到了一片干草丛生的平原,只待一颗火星,就能彻底点燃,成燎原之势。 一直到过年,谢归渊才稍微清闲下来一些。 按理说他都这么忙了,不该再想着那档子事才是,他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一开始姜恬不敢用的巨长物件,慢慢都练习得适应了……他甚至还记录了她的使用体验,让工匠去改进……她真是不敢想那些工匠会怎么看她。 大年三十的晚上,姜恬终于忍不住推开谢归渊的手:“掌印,今天不行……” 男人低头问:“怎么了?” 看着他漂亮的凤眸,姜恬没有思索,脱口而出:“过年了,我想放个假。” 他一怔,转而轻笑:“你什么时候劳累过?” 第39章 姜恬被他给问住了。她也不明白,出力的不是她,为什么她每次会那么累? 而他神采奕奕的,就像是什么会采阴补阳之术的妖精…… 她只知道,再这么下去,耕地的牛不坏,她就要坏了。 “……反正我就是累。”她小声嘀咕。 男人笑着作势还要亲她,唇瓣即将接触时停下,诱哄一样低声说:“这次不会累,试试?” 有那么一瞬间,姜恬真的被他给蛊惑了,差点答应。 不过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她偏开了头:“明天还要进宫赴宴呢,你总是弄到很晚,我该起不来了。” 也不知她哪句话把他给取悦了,他凝视她两秒,眼里笑意更弄,最终摇摇头放过了她。 虽然“逃过一劫”,第二天姜恬依旧没能按时起床。 她在谢府过了几个月咸鱼日子,已经被腐蚀了,早起不了一点。 谢归渊肯定早就想到了这点,让春兰帮迷迷糊糊的她更衣、洗漱,送上马车。 车上燃了暖炉,加上靠在他腿上,他的大氅很温暖,姜恬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路。 到了宫中后,她才彻底清醒。 “你先去良娣娘娘那里用膳,到了时辰再去赴宴。” 姜恬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忙得很,体贴地点点头:“知道啦。” 她脸上还残留着压出来的浅浅红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模样很乖。 谢归渊心房一动,抬手捏了捏她的柔嫩的面颊,温声说:“走了。” 待他离去,姜恬还怔在原地。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下他刚刚捏过的地方…… 刚刚那一幕,就好像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恋人…… 她摇摇头,把脑中的想法挥开。她一个炮灰,和大反派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绯色胭脂的生意很红火,她今年已经准备在江南那边开分店了,这是她琢磨了好多天的结论。 她得趁着大反派还活着,好好借他的东风挣钱,等他下线,她就来个死遁,带上他的遗产去江南那边生活。 如果可以,她想把池良娣也带上。皇上越来越过分了,这一个多月沉迷于女色,连朝都不上,朝中老臣怨声一片,他被劝谏得不耐烦,把这些人贬得贬,斩得斩。 至于在江南安顿以后做什么,姜恬还没想好,不然开个烧烤店?她调配的烤肉料可是一绝。 思索间,姜恬已经带着人来到了芙蕖宫,所过之处,宫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这几个月,蝶贵人和姜昭彻底消停了,伤养好之后,一步宫门都不敢迈出去。 听到她回来的消息,两个人连忙走出来,恭恭敬敬地给姜恬行礼。 姜恬看到蝶贵人,差点没敢认。 她苍老了许多岁,被砍了手指的那只手藏在袖子里面,隐隐颤抖。 姜昭也不复嚣张跋扈,目光躲躲闪闪,生怕和姜恬对视。 再看两人的穿着打扮,都是前两年的旧物,灰扑扑的。 姜恬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故意磋磨她们,让她们免礼后,头也不回地和池良娣离开了。 姜昭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眼中除了畏惧和羡慕,就是深深的嫉妒与悔恨。 当年她被父皇宠爱,把姜恬当小猫小狗一样戏耍,怂恿她和谢归渊争斗,而今恶果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79章 姜恬有谢归渊做靠山,想不回宫就不回宫,宫里除了皇上,哪个见了她不打怵? 敢惹她,被打入冷宫的皇后娘娘、被迫叛变的五皇兄五皇嫂、满身伤痕的自己和蝶贵人……都是明晃晃的例子。 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走在姜恬前面,只能在泥泞尘埃里仰望如同明月一样皎洁的她。 * 姜恬这段时间进宫过两次,不过都是来看池良娣,没有去拜见过皇上。 在芙蕖宫陪了池良娣两个时辰,到时间后,两人结伴去赴宴。 皇上的新鲜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是一个多月没传召过池良娣了,这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失宠的讯号。 可是宫里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不敬,只因她的女儿是谢归渊的人。 到了举行宴会的宫殿,宫人诚惶诚恐地领着她们去座位,俱是视野极佳的位置。 尤其是姜恬的,她上头本来有好几个姐姐,她既不占嫡,又不占长,座位却被安排在了所有公主最前头。 宫殿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 春兰跪坐在姜恬身边伺候,小声地笑着和姜恬说:“殿下,您的位置真好。” “是啊,以前参宴只能看人头。” 姜恬察觉到灼热的视线,扭头一看,二公主正不忿地看着她。 和其他几个公主相比,她心眼更小一些,挖苦道:“十七,先生教过我们,做人需摆正位置,本殿见你却没有这个自觉,哦,”她一脸恍然,扯着嘴角讥笑道,“倒是忘了你没去过皇家学堂了。” 如果是个脸皮薄的,被她这么一说,估计就无地自容了。 但她姜恬是谁?谢归渊她都不怎么怕了,更何况其他人? “二皇姐说的对,如果不是托了掌印的福,我怎么可能坐在这里呢。” 二公主翻了个白眼,正要说“你知道就好”,姜恬又开了口。 “这位置美中不足的是有点吵,就请二皇姐换个地方吧。” 二公主震惊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其他宫人特别有眼力见,姜恬话音落下,直接就把二公主架起来,往外面推。 “你们这些混账,怎么敢这么对本殿!放开!” 大家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姜恬还笑眯眯地冲她摆了摆手,小人得志地说:“二皇姐慢走哦。” 短暂的喧哗后,她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人敢说她一句不是。 姜恬察觉到她们的畏惧不平,但丝毫不在意。 她就是利用谢归渊了又怎样,有能耐你们也利用啊?大过年的,谁想找抽,她就满足谁。 抱着这种想法,整场宴会她都过得特别舒心。 谢归渊在皇上身侧坐着,两人隔得距离不远,不过碍于场合,无法过多交流。 姜恬为了不给谢归渊添麻烦,乖巧地吃着自己的东西,看着美轮美奂的歌舞,看都没看谢归渊一眼。 自然没察觉到,谢归渊一晚上看了她好多次,目光渐沉,薄唇也抿了下去。 “殿下,奴婢还听说了一件趣事。”春兰给姜恬倒了杯酒,兴冲冲说。 “哦?”姜恬好奇心被勾起来。 “九皇子为了九皇子妃发愤图强了!这段时间不仅没去招猫逗狗,还整日在家中苦读呢!” 巧的是,春兰刚说完,皇上就把九皇子姜景炎叫起来,大大褒奖了一他一番,赏赐了他和崔琼音不少东西。 姜恬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那哪是为了崔琼音努力啊?分明是装不下去了。 皇上适龄的儿子死的死,残的残,造反的造反,他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和崔琼音一拍即合,准备夺嫡了。 再看皇上的举动……他未必猜不到姜景炎的想法,只是他已经没几个儿子可用了,不顺水推舟,又能如何呢? 姜景炎和崔琼音夺嫡之路最大的绊脚石是谢归渊,他们和大反派的斗争只会愈演愈烈,只希望能不波及到自己吧。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事与愿违。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姜恬去殿外面透气,崔琼音竟然找了过来。 春兰警惕地挡在姜恬面前,与她对峙着。 崔琼音年纪不大,已经是妇人打扮,不好意思笑笑,目光越过她落在姜恬脸上。 “十七公主,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说些事情。” 这周围都是巡逻的侍卫,姜恬示意春兰先去一旁等自己。 春兰退下后,崔琼音走过来,两人站在一棵挂满了银霜的百年松树旁边,光影昏暗,夜晚幽静。 “九皇嫂想同我说什么?”姜恬淡淡地问。 崔琼音看着她,认真地道:“接下来的话我考虑了良久,不说我会于心不安,信不信在你。十七,谢归渊对整个皇室都充满了恨意,他是不可能对皇家女子付出真心的,你如果被他蒙蔽,面临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姜恬皱了皱眉,没讲话。 崔琼音觉得她肯定不会信,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之所以说得斩钉截铁,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同谢归渊是玩伴。 说是玩伴也不大确切,他家世显赫,几乎没理过她。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谢归渊这个名字。 被掩藏的过往她不能和姜恬说得太明白,只为姜恬的命运担忧起来。 片刻后,姜恬不确定地反问:“你说的蒙蔽……不会是觉得掌印喜欢我吧?” 第80章 崔琼音:“?”难道不是吗?谢归渊表面上对她那么好。 姜恬见状,像是听到了顶有趣的笑话,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她没看完原书,不知道谢归渊曾经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对皇室满怀恨意这件事,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谢归渊喜欢谁,也不能喜欢她啊。 “十七公主?”崔琼音疑惑地叫她。 “没事没事,”姜恬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清咳了一声,说,“谢谢九皇嫂的告诫,我自有打算,外面冷,请回吧。” 她不想再谈,崔琼音只好离开。 过了一会儿,姜恬也往回走,忽然察觉到树荫处有熟悉的锐利目光投过来。 她转头,见谢归渊一步步走过来,漆黑的瞳孔里,似乎跳动着两簇火焰,要把她燃烧殆尽。 她一顿,不解地问:“掌印,怎么了?” 谢归渊紧锁着她,耳边回荡着她的那句反问——不会是觉得掌印喜欢我吧?把她撕了的心都有了。 姜恬等了片刻,男人的眼神太深,她读不懂,心里毛毛的。 直到他开了口:“无事。回去吗?” 姜恬点点头,上前两步,跟在了他身侧。 谢归渊身材颀长,目不斜视。 这次官复原职之后,如同利剑出鞘,周身的气势更为凌厉,所过之处,宫人无不跪地行礼,就连宫里的主子都要给他让路。 姜恬趁他不注意,转头给春兰做口型:他什么时候来的? 春兰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姜恬心里直打鼓,自己和崔琼音的那番话,他到底是听去了还是没听去? 不过就算听去了,也没什么可怪她的吧,她又没受崔琼音蛊惑。 这个崔琼音,找过几次机会接近她,都没成功,就开始用离间计了。 至于自己说的谢归渊不喜欢自己……本来就是实话啊! 这么一思索,姜恬踏实下来了。 后半程的宴会除了皇上耍酒疯又罚了几个人外,没再出什么岔子,姜恬和谢归渊坐上出宫马车时,已经是午夜。 她打了个哈欠,在车上摇摇欲睡。 “睡吧,到了叫你。”谢归渊这样一说,她马上熟练地往他身上靠去,人肉靠垫相当舒服。 谢归渊顺势张开手,将她拥在了怀中,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心中轻笑了声。 后半夜睡不了,正好现在补补觉。 姜恬丝毫都没察觉到危机,美滋滋地睡了一路,到家才醒来。 刚醒腿有点软,谢归渊大概是嫌弃她磨磨蹭蹭,直接把她抱下的车,冷声吩咐肖昨:“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打扰我。” 肖昨:“是!” 姜恬:“?” 她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可惜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机会。谢归渊将她丢在床上,衣裳未除,便俯身来重重地亲吻她。 冰凉的唇瓣很快就被烧得炽热,烈酒的余香让她也醉了。呼吸被剥夺,心跳乱了节拍,血液不断上涌。 这具他极为熟悉的身体,被他轻易点燃。 一开始,姜恬觉得今夜和往常不会有太多的不同,直到衣衫半褪,他捧起了她的臀,头埋下去…… 她猛地瞪大眼睛:“掌印!不……” 话还未说完,陌生的触感便将她击中。 她大脑嗡得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不自觉地向后仰……白光过后,她瞥到他的头顶…… 比曾经更加亲密,甚至有着一丝臣服的意味……他怎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不等她想清楚,他便用力地击碎了她全部的神智,把她坠入更深的浪潮之中…… 姜恬第二天醒来后,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记忆那么清晰,每一寸的细节都对得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谢归渊这也太过了吧? 他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单纯的占有欲?还是别的什么……总不能是喜欢她吧? 她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第一反应是如果是真的,她得逃远远的才行! 再往深了想,又有不舍和苦涩…… 这里如今处处是她生活的痕迹,许多时候,她和谢归渊都像是一对真的在过日子的夫妻。 最终,理智战胜了其他。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去探究谢归渊的想法。 比起谢归渊,她还是更爱自己。谢归渊早晚要死,她必须为自己谋划退路。 至于昨天晚上,只当是床笫之间的乐趣吧。 再见到谢归渊,他也没解释昨天晚上的行为,姜恬只红了脸,不好意思看他。 谢归渊的目光却那么直白蚀骨,似要将她吞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姜恬对他没有男女之情,甚至害怕他,想要逃离。 她派人去江南打听消息的事,自以为瞒得很好,其实手底下的人早就回禀给他了。 他压着心中的愤懑、无奈、不甘,一个字都没和她提过。 左右不管她做什么,不管她喜欢与否,都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她既然被赐给了他,就永生永世都是他的人。哪怕自己残缺,配不上她,在她心中占据不了一席之地,也绝对不可能放开她! 高尚两个字,和他没什么关系。这些年来,他只知道想要的就去掠夺! 谢归渊的眸子闪了闪,浓浓的偏执在翻涌。薄唇轻启,语气却淡淡的:“今年咱们拜堂成亲。” 第81章 姜恬怔了怔:“掌印,你怎么说起这件事了?” 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成不成亲,好像也无所谓吧? 谢归渊似乎没听出来她想问的是什么,黑眸看着她,平静地说:“成亲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放在秋天,时间上充裕。” 连日子都定好了?姜恬哑然。 不过秋天的时候,你都已经走火入魔去世了,这个亲也成不上。 想到他会死,她的心猝然被针给扎了一下,酸疼晕开,心口闷闷的,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压下心里的异样,她一副开心的模样,同他说:“好呀,听掌印的安排。” 谢归渊被她的笑容刺痛,寻了个借口离开,疯狂地练了许久的剑,以作发泄。 明明他都想清楚了,她是否心甘情愿不重要,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行,可是每每看穿她的虚情假意,他还是很痛苦。 会不甘心地想,怎么才能让她也爱上自己?更会自卑他这样一个残缺之人,连和她比肩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没有曾经的巨变,他怎会沦落至此……这些年来,他已经看淡了,接受了,甚至他以天下为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根本不觉得自己比任何男人差。 爱上姜恬之后,才知道骄傲被轻易有多容易。 他会在意她舒不舒服,有没有得到满足……过分的时候,她在他身下哭起来,那个时候他除了疼惜,就是别样的满足。 但是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她的眼中心中也有他,想她甘愿留下来,想她彻彻底底地接受他…… 但他更清楚,这不过是痴人说梦…… 他的眼中翻腾起了浓重的恨意,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更恨自己。 情绪激动让他体内真气乱窜,他面色一变,剑重重地扎在了地上,“噗嗤”吐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大片的雪地。 肖昨见状连忙冲上来,焦急地问:“掌印大人,您怎么样?” 谢归渊咽了咽喉咙,平复下呼吸,直起身来,看着地上的血迹,若有所思。 他抬了抬手指,示意肖昨:“去把林淮御医请过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林淮都暗中来府上报道。 经过多方诊断,他确定了一件事:谢归渊中毒了! 这毒藏得极深,要不是这次他运功心绪起伏过大,吐了一口血,肯定发现不了。 谢归渊沉声问:“放任下去会如何?” 林淮严肃地说:“毒发之日,就是肠穿肚烂,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了!还好现在发现得早,花个一年半载,就能把毒给拔了。” 谢归渊“嗯”了一声,暗暗感慨,姜恬竟然救了他一命。 林淮还说:“这毒在您身体里下了最起码有五年了,您得好好查查。” 谢归渊漠然地勾了勾唇角:“会的。” 一条毒蛇藏了五年,被他逮到,定要给他抽筋剥皮,以解心头之恨。 这件事,谢归渊有心瞒着姜恬,所以她根本发现不了。 她在谢府中安心住了下来,春走夏至,膘肥马壮的秋又来,幽州那边传来了动静。 窜逃过去的五皇子,终于反了! 他率领了幽州的兵马,一路南下,势如破竹,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攻到了京城外! 幽州军军纪严明,没有伤及无辜,甚至他攻下来城池后,还开仓放粮,好好地安抚了一番当地的百姓。 大晋在暴君的统治下,本来就苛捐杂税繁多,民不聊生。 全天下苦他已久,幽州军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火,如今已经扑不灭了。 能这么快攻过来,也有百姓和官员放水的原因。 皇上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摘星楼里面设宴作乐。 这楼刚竣工没多久,修得高耸气派,打开窗子身处其中,犹如悬于云层之上。 参宴的除了他今年新提拔的官员们,还有他的妃嫔和子女,姜恬也在其中。 她穿着宫装华服,面无表情地看这些人纵酒享乐,深深地明了,大晋气数该尽了。 此刻,皇上听到战报,大惊失色,头发披散起身,浑浊的眼睛到处寻找着。 “来人呐!谢爱卿!谢爱卿!” 喊了许久,谢归渊才姗姗来迟。 和皇上不同,他一席暗红色锦袍,面容俊美,气度矜贵。 有皇上许的特权,他早就不用给他行礼了。 “陛下,臣在。”他垂着眸,淡淡地说。 “老五那个逆子竟然已经打到京城来了!你速速派人去迎敌!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斩首示众!对了,记得把他的皇妃抓了,要活的!” 姜恬满目的悲凉。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美人。 谢归渊这次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臣领旨。只是这主将人选,还需皇上定夺。” “主将,主将就选……”皇上环顾了一周,根本就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他提拔的这些官员,都是只会歌功颂德的“文官”,武官早就被他贬谪干净了! 对了,他还生了好多个儿子! 定睛一看,来参宴的最大的只有十岁!怎么上战场? 皇上彻底愣在原地,震惊地问:“朕的那些儿子呢?” 谢归渊缓缓一笑:“皇上问的是哪些儿子?被您赐死的三任太子,还是当朝斩杀的六皇子?亦或者是被流放的七皇子?被赶去守皇陵的九皇子?” 第82章 九皇子姜景炎便是这本书的男主。他本来就和女主两个人联手都斗不过谢归渊,原书中也被贬去守皇陵过。 只不过按照原书的时间线,谢归渊已经该练功走火入魔了才对啊,根本就撑不到五皇子造反。 他死后,姜景炎才算是彻底站了起来。 姜恬细软都收拾好了,江南那边的铺子也开起来了,大反派却迟迟不死……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第40章 皇上这些年声色犬马,身体早就被腐蚀得厉害,各处都是毛病。 疼痛难忍,其他药都不见效的时候,只能吃“逍遥丸”,不亚于饮鸩止渴。 现在他急火攻心,双目通红,大脑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竟然没听出谢归渊的挖苦之意。 无人可用,他总算是生出了一点懊悔之情,可很快就被愤怒压下了。 那些儿子大逆不道,留着有什么用?反正他只要把老五这个逆子杀了,还可以培养别的儿子!还可以接着生! 他火急火燎地走来走去,指着谢归渊说:“朕记得掌印武功高强,不如就让掌印来领兵!” 大殿内气氛压抑,大家神色各异,纵然看出了皇上的不对劲,也不敢吭声。 谢归渊淡淡道:“臣的确会武功,但是臣不会领兵。” “你是不懂排兵布阵吗?无妨,朕可以让武将来辅佐你!速速出城,把老五的头砍下来带回来给朕!” “皇上还看不出来吗,”谢归渊讥诮一笑,让皇上发热的脑子陡然一凉,“臣是想让您死啊。” 轰隆!犹如一道惊雷砸下,皇上惊愕地双目圆睁,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谢归渊眼中有不屑、讥讽,没有玩笑。 他是认真的!可是为什么? 皇上瞳孔巨颤,摇摇欲坠:“谢归渊,你简直大逆不道!枉朕那么信任你,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来人啊,把他给朕拿下!” 话音重重地砸在地上,却没一个人动。 姜恬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 她穿书后,像是一只蝴蝶在扇动翅膀,无形中加速了大晋覆灭的进程。比如梨芜,因她的关系提前加入了大反派的阵营之中。 这位荒淫无道的暴君早就被谢归渊架空了,如今说这天下姓谢,都不会有人反驳。 而且这是摘星台,距离京畿大营几十里路,就算有人能冒死去请兵,也来不及了。 将宴会地点选在这里,谢归渊分明是故意的! 现在皇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是谢归渊毡板上的肉!任他宰割! 皇上慌乱地环顾四周,没一个人和他对视。 他怒吼:“愣着干什么!当心朕诛你们的九族!给朕杀了他啊!” 还是没人动,皇上怒气汹汹地走回到龙椅边,提着宝剑,就要来刺谢归渊。 谢归渊劈手就将剑夺了过来,寒芒对准了他的喉咙! 皇上的尖叫堵在口中,身上刷地冒出了冷汗,酒彻底醒了。 他还想骂谢归渊,但是和他阴森的目光对上,心里直打怵,竟是不敢说了! 良久,皇上咽了咽口水,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地问:“到底为什么?朕分明待你不薄!” 他是坏事做尽,但谢归渊是他唯一的心腹,是他赐予了无上权柄的重臣啊!他怎么能如此对自己? 谢归渊稳稳地拿着剑,筹谋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皇上可还记得,理江的穆家。” 听到这个称呼,久远的回忆瞬间就被勾了起来,皇上瞪大了眼睛,震惊地说:“你,你是穆家的人?!可是穆家上下不是……” 心里一抖,他没敢继续往下说。 谢归渊面无表情地帮他补上:“穆家上下五百三十一口人,皆死于你派去的人之手。” 皇上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眼前陡然跳出了曾经的画面。 侍卫跪在他面前回禀:“皇上,穆家富可敌国,不仅养了一支精锐,甚至还握着一张藏宝图!有了这张藏宝图,您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轻飘飘摆了摆手,“灭了他一门,把藏宝图带回来。做得隐蔽些,不要让人知道是朕下的命令。” 彼时的他,还是注重风评的,不像现在这么荒淫无道。 没多久,有人回禀,穆家已经被灭了,但是藏宝图没找到,只把家产都收进了他的私库。 他颇为遗憾:“罢了,没找到就没找到吧,穆家的家底颇丰,也和宝藏差不多了。” 谢归渊的话,猛地将他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凭借穆家的财产,你做了几年稳稳当当的皇帝,可还舒心?” 皇上眼中浮现了惊恐,看着谢归渊,讲不出话来。 不说穆家的几百口人,就说他从穆家的天之骄子成了一个太监……此等大劫,他能不恨自己就怪了! 他进宫,就是为了向自己复仇! 死到临头,皇上的腿都直突突,试图为自己求情。 “命令不是朕下的!朕知道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呵。”谢归渊一声冷笑,皇上猛地噤声。 当年穆家的女眷一个个被糟蹋得死在了他的面前,包括他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男丁被一个个虐杀,死不瞑目。 府中的下人全部被捆在一起,烈火燃烧,惨叫声久久不绝。 第83章 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在外求学逃了出来。 可是皇上下的命令是灭他的族,刺客追杀了他整整三个月。 力竭之际,他逃进了进宫的队伍里,主动上了那案台,发誓定要让罪魁祸首百倍偿还。 终于,他查清了事情的真相。除了皇上,还有数位大臣参与了这件事。 他花了几年,一步步成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把那些个大臣一颗颗地拔掉,他们死的比自己家所有人都要惨。 现在,该轮到皇上了。 谢归渊的剑往前送了送,冷笑地问:“满身疮痍,众叛亲离,失去一切,国破家亡的感觉如何?” 皇上急火攻心,一口血“噗”地喷在了地上,心跳紊乱,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悔恨起来。 皇权本来是至高无上的,仅凭一个被灭的穆家,根本就演变不到这一步。 是他自己听信了谢归渊的蛊惑,成了刽子手,杀了追随他的大臣,还把儿子们一个个送上了绝路啊! 冰冷的剑抵着他的喉咙,他叫都叫不出来,害怕地乞求着:“谢爱卿,当年的事是朕糊涂了!朕愿意补偿你!你想要哪块封地,朕现在就下诏书!” 谢归渊哪里稀罕,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一剑杀了皇上,自己上位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他抬腿踹了皇上一脚,后者像是狗一样往地上扑去。 “走。” 皇上战战兢兢地往窗边走,从摘星台上往下看,云层翻涌,房屋树木都变得很小,高得他头晕目眩。 “看前面。”谢归渊冷冷地说。 皇上缓缓抬头,几十里外,有什么红彤彤的东西在飘扬。 “那是幽州的将旗。”谢归渊说,“你本来还剩一个忠心护主的好儿子,他无心于皇位,却为了你的安危,给我下了毒。” 下毒?皇上眼前一亮。 姜恬听到这话,也怔了怔。 谢归渊勾起薄唇:“可惜,毒已经被解了。” 难怪他迟迟没死!在原书中,五皇子藏得太深了,谢归渊直到死恐怕都不知道他中毒了。 现在毒解了,他不会死了,整个大晋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姜恬先是松了一口气,后才皱着眉头想:自己还走得掉吗? 五百多口人的血海深仇,谢归渊这摆明了是想要拉着整个皇室陪葬啊!自己也是个公主,他杀了皇上后,不会就来杀她吧? 这可真是糟了,摘星楼这么高,她往哪跑? 皇上也彻底绝望了,双膝一软,堆在了地上。 谢归渊像是拎垃圾一样,一把抓着他的领子给他提了起来,寒霜一样的眸子扎向他:“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看着,看你的家族和山河是如何覆灭的。” 说完,他丢开皇上,示意手下的人取绳子来,把他直接吊在了摘星楼上! 这么高,皇上被吓得尖叫:“谢爱卿!谢归渊,你放朕下去!啊!” “噼啪!”肖昨一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给他抽得皮开肉绽。 “给咱家老实点!”他教训道。 连个小太监都能骑到自己脖子上来,皇上气急败坏地喊:“大胆!” “噼噼啪啪!”又是几鞭子下去,他彻底老实了。 谢归渊冷眼看着这一切,吩咐道:“别让他死了。” 他犯下那么多罪孽,给他个痛快太便宜他了,他要让他体会到比现在千百倍的痛苦。 “是!” 谢归渊转身,抬腿走向了姜恬。 他那满身的肃杀之气,犹如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让姜恬忍不住颤了一下,全身上下都叫嚣着逃走。 谢归渊读懂了她的恐惧,心被重重地一刺。 这大半年来,他竭尽所能地对她好,仍旧没能焐热他的心。 不过没关系,这天下已经是他的了,她那都去不成,永生永世只能被锁在他身边! 怕从她口中说出什么自己难以承受的话,他留下一句:“看好公主。”便匆匆离开。 姜恬张了张口,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跟着谢归渊的人离开。想等再次见到他时,再与他说清楚吧。 摘星台附近修建了几处恢弘的宫殿,姜恬在最气派恢弘的一座住了下来。 推开窗子往上,就能看到皇上一直被挂在摘星楼上,随着风飘摇。 他被吓得肝胆俱裂,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战报不断传来,谢归渊最终还是领了兵,迎战了幽州的部队。 他既然敢放五皇子去幽州,自然有所准备,不会养虎为患。 幽州军中有他的人,加上他一招离间,幽州节度使不再信任五皇子,军队直接成了一盘散沙。 五皇子成了个光杆将军,武功又完全不是谢归渊的对手,第二天就被他给生擒了。 “噗通!”他将五皇子直接丢在了摘星台的前面的空地上,让他和皇上遥遥相望。 皇上老泪纵横,哭着沙哑地说:“朕的老五啊,朕知道你的忠心了,可惜太晚了……” 五皇子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也没向他低头,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 “呸,早在你要强抢本王的王妃,派人对我们下下手,逼得我们远走他乡时,咱们的父子情分就尽了!” 他扭头看向谢归渊,遗憾道:“我只恨没能杀了你!但你也不用嚣张,你比我能强到哪去?你永远也得不到你在意的人!” 第84章 谢归渊眸子一暗,手起刀落,刷!一颗人头咕噜噜落了地!鲜血飞溅! 皇上悲怆绝望地喊:“老五!” 谢归渊薄唇紧抿,握着滴血的刀,站在血泊之中,遥遥地朝着姜恬所在的方向看来。 他不需要得到,只需要不放手就行了! 幽州的叛乱起得快,平得也快,谢归渊敲山震虎,直接让整个州都绷紧了皮,不敢造次。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才是真的实现了大晋的一统。 病入膏肓的皇上被塞进囚车运回了宫,丢进了水牢。 等待他的不光是暗无天日的囚禁,还有无穷无尽的刑罚,直到他彻底咽气的那一天。 以他名义写的罪己诏,在谢归渊等人回宫的第二日就昭告了天下。 其中着重点明了给曾经的理江穆家平反。 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传颂着罪己诏的内容,回家后烹羊宰牛,张灯结彩,简直比过年的时候还要高兴。 大晋少了一位暴君,于万民乃是幸事。 至于谢归渊这位曾经的“宠臣”,因为匡扶正义,护民有功,加上他手底下的幕僚早做准备,宣扬了一些他以前暗中做过的“好事”,他的风评极大地被扭转。 而宫中原本的妃嫔,除了池良娣,全部都被遣散出了宫。 皇上的所有子女也被送去了其他地方,只除了姜恬。 姜恬不知道,她是因为十七公主的身份,还是掌印对食的身份才能在清平宫继续住着。 谢归渊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但也没有再踏入过清平宫一步。 他好像很忙很忙,前朝后宫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皇上被囚禁,他如今乃是摄政王,继任者悬而不决。 出宫也是见不到人,姜恬索性在宫里住下,隔一天就去看看池良娣。 芙蕖宫里只剩下她一位主子,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姜恬走过来时听到了女子的哭声,推门一看,池良娣正在擦眼泪。 她温声问:“娘,怎么了?” 被她撞见,池良娣只能实话实说:“我今天听了一些事,掌印留你在宫中,是为了好好地折磨你……怎么办啊,咱们一块去求求他,他能改变主意吗?” 姜恬无奈:“你听谁说的……” “宫里面的人都在议论。他杀了那么多个皇子,连皇上都被他囚禁了,你也是公主,他留下你,不是为了寻仇是什么?”池良娣越说越伤心,眼里又扑簌簌地往下掉,“当初你在宫外胆子就该大些,直接跑得越远越好。” 姜恬叹了口气,走过来宽慰她:“娘,你就别担心了,我自有打算的。我和你保证,咱们都不会有事,你信我。” 安抚了池良娣一阵,等她去休息,姜恬出了芙蕖宫,下令去御书房。这段时间谢归渊都在那里和人议事。 宫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了她的话。 池良娣说的没错,他们的确都猜测谢归渊要折磨姜恬,可是都这么久了也没动作,万一不是呢?还是别得罪她的好。 后来,这些宫人十分感觉今天的自己。 到御书房外,姜恬命人去通传了一声,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谢归渊直接请她进去。 她和几个面生的大臣擦肩而过,那些人都冲她恭敬行礼,眼里有许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提着裙摆,她迎着谢归渊幽深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了书案前。 本来她有一肚子的话,可是见了他,忽然不知从哪说起才好了。 “有水吗?走了一路过来好渴。” 谢归渊一怔,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没底地看着她。 她终于按捺不住找过来了,会和自己说什么?恨他杀了她的父兄,求他放她离开? 前者他没什么好解释的,后者他不会答应。 下定决心后,他周身的气息变得难以描绘的凝滞。 姜恬喝了一口茶,再次看向他,忽然有点想笑。 表面上,他是这样的无坚不摧,但只要她说点刺激他的,马上就能把他打碎。 放下茶盏,姜恬也调整好了思绪,问道:“王爷还记得过年时说过的话吗?” 谢归渊一愣,哑声道:“自然记得。” 他说过,秋后要和她完婚。所以现在她是什么意思?不肯和自己成亲? 躲了她那么多天,还是躲不过。 他心痛又悲凉地想,原来他不是没有怕的,他最怕的人,此刻就在他面前,要宣判他的死刑。 深呼吸一口气,他坚决地说:“成婚大典我早就派了人准备,良辰吉日定在半月之后,婚服在进行最后的调整。不管你是否甘愿,这亲都非成不可。” 姜恬也愣了:“衣服已经做好了?我都没量过尺寸。” “我告诉裁缝的。” “……”他们那么亲密无间,她的尺寸他自然都知道。 姜恬被他一句话说得脸红,别开目光,“哦”了一声。 这在谢归渊看来,便是她不想成亲的表现。 他垂下的手死死攥紧,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听。 “除了孩子,其他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今生今世,你不要想着离开,我不可能放你走。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只能派人跟着你,让你的动向永远被我掌控。” 姜恬心里越加笃定,心房敞亮起来。 如果谢归渊想对她做什么,哪里会等到现在呢?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和她成亲。 第85章 重新看向他,她眼里带了两丝笑意:“派人跟着?难道不是把我锁起来吗?” 谢归渊皱眉:“锁你做什么?你只要不找其他的男人,其他都随你。” 原来他底线这么低啊,这是喜欢她到什么程度?姜恬笑意更浓。 “那你怎么不自己跟着我?” “这段时间太忙,要处理完手头的事才行。”谢归渊没瞒着自己在调查她的事,“你不是喜欢江南么,可以先去那里等我。” 好啊,把她的后路都查得清清楚楚,亏她还以为自己能拿着他的遗产去逍遥快活呢。 谢归渊看似淡定,其实心绪纷杂,就快破功了。他垂眸,假装看桌子上的奏章,淡淡道:“没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 “谁说我没事。”姜恬站起来,走到了他面前,直视着他,“你一口一个不管我甘不甘愿,为何不直接问问我呢?” 谢归渊的大手,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奏章。 一切都摆明了,还有什么问的必要么?他不想听她往自己心口戳刀子。 姜恬叹了口气,将快要被他捏碎的奏折拿下来,拉开他的手,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谢归渊眸子一跳,身子绷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姜恬微微抬头,在他冷白的脸颊上亲了一记,凝视着他的眼睛,不避不闪地说:“这就是我的答案。” 他的心口好像有烟花砰砰炸响,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除了她,他再看不到,听不到其他。 “你不恨我?”他沙哑地问。 “为什么恨你?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是互相试探过,她还要借着他的权势立足。 可是局面很快就被改变了,她被他护在了羽翼之下,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骄傲地活着。 就连在床笫之间,他都用了全部的心思满足她。 她喜欢他,或许没有他喜欢她那样深,但也有感情的。 每每想到他可能会死去,她的心就会绵密地刺痛。 听到他的毒已解,她先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是遗憾不能跑路。 而今看他的态度,自己彻底是走不了了,那还挣扎什么呢? 和他在一块,她又没什么损失。 至于他说的孩子,她本来也不想生,这不是正好吗? 谢归渊像是被巨大的喜悦冲昏,还在那重复着:“可我杀了你的父兄……” “我父皇是自作自受,别说你了,我都想杀了他。至于我的那些个皇兄,他们哪个和你没仇?没道理只能他们对你动手,你不能反杀吧?” 她看着谢归渊的眼,平静地说:“虽然我和他们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从来没把我当成亲人过。在成为你的人之前,我甚至过得还不如宫女。所以,我怎么会恨你呢?” 她捧着谢归渊的脸,笑了笑说:“我只是比起喜欢你,更喜欢我自己。” 下一瞬,她被谢归渊重重地抱住了。 他那样用力,像要将她勒紧骨血之中。 “没关系,”他嘴上说着,“我准你更喜欢自己。” 实则心脏每一下重颤,她都能感受到。 他在为了她的回应而狂喜着,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天上的明月,怎么会落入他这个瓦砾的怀中? 她被感染,心里酸酸涩涩,同样充盈着满足。 抬起手,她也拥住了他,脸颊在他的肩头蹭了蹭。 “真是霸道。”她娇嗔地念叨。 谢归渊没松手,用行动坐实了她的话。 “不过没关系,我也准你这么霸道。”姜恬笑眼弯弯地说。 * 半月之后,谢归渊和姜恬完婚。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封号——明月公主。 两人洞房花烛夜,终于坦诚相见。 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姜恬并没有害怕和厌恶的情绪,反而是很心疼,以一个完全接纳的姿势,张开手紧紧抱住了他,久久都没松开。 她鼻子酸酸地说:“你以后有我。” 那一刻,彷徨恐惧全部呼啸远去,谢归渊仿佛听到了冰雪消融,百花盛放的声音。 * 后,谢归渊从姜家旁支中挑了一个小男孩,记在了她的名下,由他们亲自抚养。 皇上死后,那个小男孩登基,姜恬一步从公主,跃升至太后,不过依旧是谢归渊摄政。 这天下仍旧姓姜,但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归渊大仇得报,没有拉着天下共沉沦,而是励精图治,耳目濡染着小皇帝。 很多忠臣都担心等小皇帝长大后,谢归渊不会让位,对此小皇帝想说:你们该担心的是他让位太早! 母后一年得有小半年在江南那边住,他的摄者王爹爹心思就飞了大半,瞧瞧他给自己布置那么多课业,恨不得让自己把三年的东西一年就学完,这样他就可以和母后双宿双飞了! 这两个人也是奇怪,说他们感情好吧,母后完全不相夫教子,好像不喜欢爹爹。 说他们感情不好吧,每次他们三个在一块,小皇帝都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毋庸置疑的是,母后绝对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他都不敢想,自己继位后,母后和爹爹的日子过得有多潇洒。 “别走神。”谢归渊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86章 小皇帝心虚地笑了笑,看向他。 这十年来,他和母后好像都没变过,依旧是那么倾城绝代。 “爹爹,今天的奏折看完后,我能和你回谢府吗?”他笑着问。 谢归渊毫不留情地说:“不能。” “……可我也很久都没见到母后了!你怎么这么专|横?我可是皇上!” “皇上也不行。”谢归渊浅浅一笑,每当他露出这种笑容时,小皇帝都牙酸,因为肯定是想到母后了! 果然,他紧接着就说:“我专|横是你母后准许的。” “……”行,你厉害! 小皇帝气鼓鼓地去看奏折了,心里盘算着怎么溜出宫。 谢归渊看了眼窗外。 时值春暖花开之季,天朗气清,早长莺飞。 他如浮萍漂浮多年,如今彻底安定下来。 在宫外的家里,有他心爱的女子,在等他回去。 他弯了弯眼睛。待马车途径御街之时,带一份她喜欢的桃花酥吧。 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41章 叛乱被平息,姜恬也把话和谢归渊说开后,就在宫里安心待嫁起来。 如今的皇宫比之前空荡了许多,但也更清净,最重要的是不用再提心吊胆。 池以莲一改之前的深居简出,时不时就叫上姜恬,去御花园走走。 欣赏着湖光水色,她陶醉地深呼吸一口气,眉眼舒展,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几岁。 “十七,我从来都没感觉日子这么舒坦过。”池以莲看过来,笑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掌印是中意你的,现在我也年纪大了,别无所求,只要你们两个能好好的就行。” 姜恬知道她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点点头,温声说:“会的。” “对了,你们快要成婚了,吉服都准备好了吗?还有首饰,新房里要用的东西,哦对,礼部把仪式都敲定了吧?” 提到这个,姜恬笑意更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嗯嗯,那你让礼部的人把单子给我呈一份过来,我再好好检查检查,可不能有什么差池。”她又睨了姜恬一眼,“还有你自己,也得上点心!” 姜恬被她戳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连声道:“知道啦。” 谢归渊虽然早就提过成婚的事,但是她没往心里去,一门心思给自己铺后路去了。 如今他的毒阴差阳错解了,还彻底掌握了天下,她答应了他,不会离开。 这样一来,成婚的事,她就不能当甩手掌柜了。 见池以莲还要再念叨,姜恬忙说:“母亲,这样吧,明日你随我出宫,去谢府看看我的嫁妆?” 池以莲一怔,下意识问:“出宫?” 她这辈子,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完后,她反应过来,先帝死了,她身上的枷锁解开,当然可以出宫了! “是啊,往后你想在宫里还是宫外住都行,谢归渊已经为你在城中最好的地段置办了宅子。” 池以莲眼睛一亮,笑得极为灿烂,显然对他极为满意,“他真是有心了。” 晚上姜恬和谢归渊知会了一声,第二天就带池以莲出了宫。 这个男人对他们的婚事极为上心,嫁妆和聘礼都是他准备的,加起来足足一百六十抬,给池以莲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哪还有一点意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恨不得明天就让姜恬嫁了。 出宫一趟,姜恬自然不会让她那么快回去,带她在西街东街都逛了逛,还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她的新宅子。 池以莲一开始还是:“不用买,我什么都不缺,钱你自己留着吧。” 到后面成了:“十七,你说我再买个博古架放在新宅子里怎么样?哪个更好啊?还是我去找人定制?” 明月扶着她,两人兴致勃勃地逛着,姜恬自诩比较能逛街了,跟在她们身后腿都要走断了。 春兰看了她们一眼,笑着同姜恬小声说:“殿下,娘娘她真的很开心。” “是啊,”姜恬感慨,“虽然她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她却从来都没把那里当成过自己家。而今有了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家,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望着池以莲的背影,姜恬下了一个决心。 晚上吃过饭,明月送池以莲去休息,姜恬沐浴过后,坐在灯下耐心地等谢归渊回来。 新帝未立,他如今是摄政王,政务非常繁忙。 但只要他能赶回来,都会回来休息。 快到子时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身凉意的谢归渊走了进来。 灯还亮着,所以他知道姜恬没睡,没刻意放轻脚步。 姜恬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撞进了他深邃的幽瞳之中。 谢归渊本来冰冷的面色几乎是瞬间温暖了起来,眼里盛着温柔,走过来但没有靠得特别近,嗓音磁性:“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有事找我?” 姜恬轻轻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主要还是想等你回来再歇息。” 谢归渊一听这话,心里熨帖,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姜恬问他:“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热了饭菜,吃一点吗?” “有汤吗?” “有。” “那我喝点汤就好了。” 喝过汤后,他也去沐了浴,最后回到她身边,身上热腾腾的,才靠近她,将她抱在了怀中。 第87章 他修长的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别样的宠溺和亲昵。 “再有这么晚,你就别等我了,自己睡。” “嗯。”姜恬在他怀中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对了,明天我休沐,可以在家里陪你。” 姜恬又睁开眼睛:“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点说。” 谢归渊失笑:“我的错,快睡吧,真的不早了。” 被他一说,她的瞌睡挡都挡不住,打了和哈欠:“好……” 第二天,姜恬睡到了自然醒,往身边一看,谢归渊果然没在。 洗漱的时候,男人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练功服走了进来,矜贵俊美的样貌,映得满屋灼灼光华。 “公主,”他还是喜欢这样叫她,“吃过早饭后,需要你来挑挑东西。” “嗯?什么呀?” “成婚时要用的。” “哦哦。”姜恬答应下来,“可以呀。” 结果——等到真正见到下人抬上来的东西后,姜恬懵了。 怎么这么多啊!不仅有珠宝首饰,连红包的样式、喜糖的装法、喜帕的刺绣都要选! 每一样都很美,她根本就选不出来啊! “……这也太难了,”姜恬讨饶,眼巴巴地看着他,“要不然还是让我继续让个甩手掌柜吧?” 谢归渊抬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姜恬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掌心,走到他身边坐下。 春兰在后头看到这一幕,低头笑着想,两位主子之间的气氛真是越来越融洽了,旁人根本就插不进去。 “本来不想答应你的,但是看你选得这么困难……”谢归渊宠溺地摇摇头,“罢了,我来决定吧。” 姜恬见他态度如此郑重,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辛苦你了哦。” “不辛苦,”他揶揄地道,“谁让我娶了咱们晋朝最尊贵的小公主。” “什么呀,你又打趣我。”姜恬拍了他一下,微微收敛了神色,不开玩笑地说,“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说,有事要讲吗。” “嗯。” “其实就是咱们身份的事。”姜恬凝视着他的眼眸,“谢归渊,如今我是晋朝唯一的公主了,等咱们成婚后,我便写一封诏书,将你扶上帝位吧。” 谢归渊沉默了须臾:“你想好了?这样天下以后就不姓姜了。” 姜恬重重点头:“想好了。其实天下姓什么,我不在意,我只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我又不懂怎么治理天下,交到你手上是最好的。” “你没想过,我留下你,万一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得到皇位呢?” “说实话,没想过。”毕竟她是看过原著的人,而且经过一年多以来的相处,她确信谢归渊并不在意帝位。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取悦了谢归渊,男人又笑起来,牵住了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心。 姜恬后知后觉地想,这段时间,他的笑容真的比她刚穿书的时候多了好多。 她又说:“况且,想与我成婚,和想名正言顺得到帝位又不冲突。” “姜恬,”谢归渊望着她,“你再说下去,我要把一颗心都剖出来给你了。” 她眨了眨眼睛,有点困惑。自己不就是说了实话吗? 可是在谢归渊听来,却是她彻底地站在了他那边,无条件支持他的所有决定。 他怎么会不动容? “本来想成婚之后再同你说这些事的,让你轻松地度过这段日子,既然你提起来了,我便现在说了吧。 “我没想过自己称帝,剩下你一个公主,更不是为了图谋这个江山,而是准备等咱们成婚后,从宗室过继一个孩子过来,扶持他登上帝位。到时,你是皇太后,我是你的驸马。” 在姜恬震惊的注视中,谢归渊站起来,一撩衣摆,单膝跪在了她面前,微微低下头。 他托着她的手,是一副明显的俯首称臣姿态。 “姜恬,你是君,我永远是你的臣。” 她的心房,被重重地敲了一记,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血液,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咚咚咚,那是她的心在急速跳动。 片刻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没有我,你会怎么做?” 他捏着她的手猝然一紧,眼神也阴鹜起来。”没有她”这个念头,哪怕只闪过一下,他的心都发痛。 他绝对不能容忍没有她的世界,他会发疯! 闭了闭眼睛,他平复下心中的戾气,抬起头,凝视着她。 “我没想过这个可能。”他扯了扯嘴角,“大概不会管天下的死活吧。” 似是在开玩笑,姜恬的心却是一沉,眼前划过了生灵涂炭的画面。 “可是让我当太后,难道要我垂帘听政吗?我真的不擅长政务。” 谢归渊站起来,浅笑着说:“公主不擅长没关系,还有本驸马。” 他郑重对她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我活着一天,这天下就姓姜一天,不会改变。” 他会守护好这个江山,不受外敌侵犯,百姓安居乐业,给她一个安定幸福的未来。 姜恬望着他,最终笑着启唇:“好。” 我答应你,也相信你,我的裙下臣。 第42章 日子很快来到了成婚这日。姜恬虽然准备了那么多天,可是踏上花轿的时候,还是紧张且激动,和她刚穿书的时候截然不同。 那时她担惊受怕,头顶上仿佛有一个生命倒计时,不知能活到几何。而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她是在走向自己的幸福。 第88章 婚礼排场盛大,她按照喜娘的指引,握着红绸,跨火盆、拜天地,进洞房。 绸缎另一端在谢归渊手中,她蒙着盖头看不到,但十分安心。 谢府今日张灯结彩,格外热闹,流水席都摆了几条街。 鞭炮声不绝于耳,来洞房这一路,吉祥话她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笑这么多过,回过神时,才发现两腮都有点疼。 等啊等,终于,谢归渊来到了新房之中。 碍于他的身份,可没人敢来闹洞房。 他揭开了姜恬的盖头,直直地望过来,黑眸晶亮,带着明显的喜悦。 姜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 好半晌,还是喜娘小声提醒该喝交杯酒了,谢归渊才回神,端了酒杯过来。 “夫人,请。”他展颜笑道。 陌生的称呼让她愣了下,随即也抿唇笑起来,心里像是涂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她学他的样子,认真地道:“夫君,请。” 谢归渊顿时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饮下交杯酒,姜恬有点晕乎乎的。 她觉得大概是酒的度数太高了,不然她怎么有点飘飘然呢。 “我很开心。” 正恍惚谁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谢归渊已经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两个人好似一双交颈鸳鸯。 姜恬往侧面一看,房中的其他下人早就无声无息退下去了,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她伸手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笑容止都止不住。 嗅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我也是。” * 婚后,他们从宗室里面过继了一个孩子,养在了她的名下,跟她的姓。 既然要成为天子,选人这一步肯定要慎重再慎重。 早在半月之前,符合条件的孩子们的资料,就放在了她的案头。 有几个孩子一样的好,她很难抉择。 这次,谢归渊没有再说算了交给他来选,姜恬也没有推卸责任。 最终,她决定见这些孩子一面。 于是她在谢府设了宴,请了他们过来。 孩子们年纪不大,能成为备选人,自然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很会察言观色。 其中有个孩子比较内敛,有点抢不上话,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他同谢归渊长得不像,气度却有点相似,姜恬的心微微动了。 谢归渊虽然只提过一次,此生不能拥有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姜恬却是听懂了他的遗憾。 所以这次,她最终鼓起勇气,遵照自己的内心,让下人把其他孩子都送回去后,留下了他。 “别怕,”她笑着招手,“你叫姜淮景是吗。” 小男孩点头,望着她,走了过来。 “你甘愿留在本宫和摄政王身边吗?” 姜淮景行了一礼,郑重地答:“愿意的。” “其他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往后摄政王会教你,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姜恬认真地叮嘱,“本宫与摄政王,都是你要尊敬的人,不可厚此薄彼。” 如今在旁人眼中,谢归渊是权势滔天,可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 天下一直姓姜,他便只能是她的驸马。 等姜淮景羽翼丰满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她的眼神凉了凉:“若你做不到,本宫会收回所有赐予你的东西。” 姜淮景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姜恬,认真起来时,竟让人如此恐惧。 他本就不敢小觑她,此刻更是面色一变,跪了下来:“儿臣保证,会永远敬母亲与父亲!” 他尚且不知道这一生将会怎样书写,更不懂什么是夫妻之情,荣辱与共。 只是第一次因为旁人的爱情感到震撼,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忠贞与守护”的种子。 等待春风细雨浇灌,会一点点生根发芽。 此后数年,他果真如同一个见证者,看着父母恩恩爱爱,美满一生。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有情人同风共雨,是彼此的软肋,更是彼此的依靠。 他们终成眷属,白头偕老。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