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咒术主夫甚尔君》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咒术主夫甚尔君》作者:一只馍【完结+番外】 本书文案: 为了体验一把成为富婆的快乐, 我包了一个小白脸。 小白脸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 倒在沙发上的样子就好比一大滩豹豹饼。 我很满意,并决定和小白脸原地结婚。 —————— 某禅院家知名不具0咒力被包了。 虽说他是收钱的那位,但回过神来, 天与暴君正穿着粉色围裙给上班的雇主送便当, 术师杀手正拿着笔记本在家庭主妇厨艺班上课。 爹咪:难道现在只靠身材和脸蛋真的不吃香了吗? 纠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雇主家的床睡得很舒服,职业小白脸也当得很开心。 最高兴的是,雇主向他求婚了。 雇主:所以甚尔君要答应吗? 爹咪:得加钱。 —————— 惠惠今年上小学了,老师给惠惠布置了作业《我的梦想》。 惠惠: 爸爸和叔叔们都说小白脸是很值得骄傲的职业, 所以我的梦想是成为第一的职业小白脸。 为了达成这个梦想,爸爸每天都把家务交给我做, 他告诉我,这是成为小白脸的必要磨练! 食用指南: 1.主角惠妈,私设如山 2.父母爱情故事,把少年漫片场过成日常泡面番的恋爱轻喜剧 3.别问惠为什么想当小白脸,问就是身边的男性长辈都这么说 4.惠惠高专时期这个梦想早就被埋进地下六尺了 5.但是5t5留下了日记的照片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甜文 咒回 轻松 日常 主角:妈妈黑,爸爸黑|配角:惠和不靠谱成年人一二三四五号 其它:阿宅恋爱,某极道主夫,能干的猫 一句话简介:贤惠人夫天与暴君 立意:立足当下,好好生活 第1章 试图诱拐小白脸的第一天 禅院甚尔蹲在台阶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手里快要被扯烂的赌马手册,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任何胜利的渺茫可能。 他前不久接了一笔大单子,委托金刚拿到手就全部豪迈地花出去。 其中一大半用来买他之前看中几件特级咒具,剩下一小半被他揣进腰包,迫不及待地为赌马场双手奉上。 赢钱是以后的事,现在的禅院甚尔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无一例外地输掉了每一场比赛。 他挑中的每一匹赛马都能精准地与冠军擦肩而过。 最过分的一次,枪响后不到三十秒,他格外看好的那匹“虎帝王”直接一蹄子绊了出去。 这简直是赛马场上的《鬼来电》,别说冠军,连倒数第二名都比它快半分钟。 上天又一次毫不吝啬地向禅院甚尔证明了他糟糕透顶的运气,精准得像是有人给他下了诅咒。 万一0咒力能够被诅咒的话。 “那匹马的名字是‘彩虹’吗?很可爱啊。” 一个活泼的女声在禅院甚尔背后响起,“我这一局选它,名字可爱的赛马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莫名奇妙的歪理。 听上去是哪位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出来小玩几把,随意把大把钞票压在一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名字上。 禅院甚尔动了心思,说不定他能从这位大小姐身上捞到点好处。 他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只要没有良知和尊严,世界上就不存在为难的事情。 赌马场装修成金色镜面的墙壁倒影出“富家千金”的影子。 女人毛毛糙糙的黑发扎成一个马尾垂在颈侧,被白皙的手指缠住打圈。 她坐在赌马场提供的免费美甲台前,没有玩自己头发的另一只手正交给美甲师上指甲油。 禅院甚尔对她有了一个大致印象。 与他烂无可烂的赌运相比,女人的运气好到过分,好像全场的幸运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被她以“名字好听”“长得可爱”“毛色不错”等奇葩理由挑中的任意一匹马,都能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她完全是禅院甚尔的反面,自从她踏进赌马场,就没有输过。 不过她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 禅院甚尔对她失去了兴趣。 女人身上穿着最普通的兜帽卫衣,下面是廉价的牛仔裤配板鞋,能从衣着看出不是他先前以为的“大小姐”,身边自然没有保镖保护。 她赢了太多钱,在赌马场赚够了眼球。等到她一踏出有安保维持秩序的地方,就会像瑟瑟发抖的小羊羔一般,被环伺的狼群吞吃干净。 禅院甚尔扔掉破烂的赌马手册,兴趣恹恹地站起来,双手揣进裤兜。 女人的指甲已经上好了色,送进光疗灯下烤干。 她把玩自己头发的手撑住侧脸,目光经由照出她和禅院甚尔两人身影的镜面墙,与百无聊赖的男人对上。 那双眼睛弯了弯,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像极了一只准备使坏心思的猫。 禅院甚尔下意识瞥过眼去,漠不关心地移开。 他思索着今晚要吃点什么东西打发肚子。他当然是不会做饭的,手上的余额不够他出入高级酒店。 小吃摊大概是不错的选择,上天赔给他一副好身体,他随便吃吃也不会吃坏肚子。 第2章 他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板鞋的主人并不避讳他,她叫住了他,“先生,你的手册掉了。” 禅院甚尔扭头,懒散地一瞥。女人手里拿的正是被他扔进垃圾桶里的破烂赌马手册。 “如果这是搭讪,你的搭讪方式很老土。” “老土没关系。” 女人竖起一根手指,她新做的美甲是没有新意的裸色,能看出她平时不常打扮。 “管用就好,你看,你现在正和我说话。” 禅院甚尔懒得理会她的胡言乱语,把身上最后几枚硬币扔进身旁的自动贩卖机。 不多时,他从出口拿出一罐红豆汤。不出意外,这就是他今天的晚餐。 “今天赌马赢的钱可以分你一半。”女人说,“只要黑君愿意送我平安回家就好。” “黑君这个外号有够敷衍。” 禅院甚尔低头看她,后者目光澄澈,甚至对他弯了弯眼睛,“我有这个心思为什么不直接抢了你的钱就跑?” “因为黑君一开始就没这么打算。” 她无赖道,“可持续发展是很重要的,我以后还会赢很多钱,万一下次碰上了也会聘请黑君,多来几次就等于你赌马赢了一半。” 她煞有介事,“钱不重要,证明你今天不是从头输到尾才是关键。下次来赌马,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没有被赌.博之神诅咒。” “哈,”那颗海胆一样毛刺刺的脑袋在想什么啊,“我不需要赌.博之神的安慰,再见。” 禅院甚尔表面拒绝,心中正思考这笔买卖的划算程度。 整个赌马场里的人加起来恐怕都没办法对他造成太大威胁,顺手而为的事换一顿豪华晚餐似乎很划算。 他挂起嘴角,“你不会觉得我一个人就能保护好你的安全吧,这座赌场里想要你命的人可不止一个。”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向他们投射来的视线,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敌意如同一根根细若牛毛的针。 碰巧,禅院甚尔向来不对恶意陌生。 女人依靠小动物的直觉察觉到他的松动,“我的赌运很好,挑中的赛马都是第一。我看中了黑君,所以黑君也是第一。” 第一。 这个词微妙地触碰到了术师杀手的神经。 他当即扔掉多管闲事或者讨价还价的想法,“随便你怎么说,我不会接你这单的。” 女人立马意识到,刚才的话里有地方触碰到了禅院甚尔不想表露人前的部分。 于是她立刻换了一个策略,“从上午到现在,我赢了九场赛马,一共赚了两千七百万日元。一半的话,是一千三百五十万日元。” 禅院甚尔的脚步可疑地停顿了。 赛马场上人声鼎沸,吶喊声、闲聊声、马蹄踏过地面的哒哒声装满了他们之间的空间。 她朝禅院甚尔走过去,板鞋落在地上的脚步声极轻,但对天与咒缚加持过的肉.体来说无异于是踩在耳膜上。 一匹赛马率先冲过终点线。广播里开始播报“彩虹”这个见鬼的名字。 女人听到播报声,再添筹码,“现在是三千万,一半的金额是一千五百万。黑君真的不接我这单吗?” 钱。尊严。钱。尊严。钱。 钱。钱。钱。 禅院甚尔撇撇嘴,转回来接过女人递来的手提包,“你家在哪里?” 女人面上浮现出严肃的表情,“要先自我介绍,才能问女孩子的家庭住址,黑君。” 麻烦。 禅院甚尔脑海里的小人把包扔回女人怀里掉头就走,另一个小人提着喇叭在走掉的那个小人耳边大喊,“一千五百万!一千五百万!” 他此刻的雇主是一个固执的奇怪女人,耐心地等待他自我介绍。 “你不想让我一直用黑君来称呼你吧,我们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呢。” “禅院甚尔。”他说出自己不太喜欢的名字,“不用叫我禅院,其他随你。” “那就是甚尔君了。”女人向他友好地伸出一只手,“我的名字是伏黑幸,请多指教,甚尔君。” 禅院甚尔无视了那只手,选择了伏黑幸身边一个利于保护的位置站定,“走吧,去你家。” “满脸写着‘快把钱给我’呢,甚尔君。”伏黑幸怅然地叹气。 她的手指朝后指了指,“有好多人盯上我了,你要先打架才能拿到钱。” 果然,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搭上禅院甚尔这条安全的船。 禅院甚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不是赢下很多钱,再决定找自己当她的保镖,而是一开始就打算赖在他身边,才放手赢下一笔又一笔。 多大的一个玩笑。 居然有一天,臭名昭著的禅院甚尔也会被人归到“好”的一面,当成后备保险。 “无所谓。” 禅院甚尔扯出一个满是血腥气的笑,这时候他看起来和“黑君”这个可爱带点酷的外号完全沾不上关系。 “反正来多少都一个样。” 任何人看到都会说,这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人渣的笑,充满了对生命的轻视。过分傲慢反而暴露出自卑的底色。 肉眼可见,他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合作伙伴。在了解他的行业信誉前,比起敌袭更应该担心他会不会背刺雇主。 伏黑幸似乎没看出来。 她笑眯眯地看着禅院甚尔,比起无知的小羊更像心黑的猫,“那就拜托你了,甚尔君。” 第3章 她丝毫不担心临时保镖的背叛,相信自己的眼光如同相信自己的赌运。 禅院甚尔个头高出她大半个脑袋,垂眸望去能看见她怎么也不乖顺的发顶。 他突然明白,眼前的人未必是一个被父母宠爱的大小姐,但她是生活的宠儿,有着比金钱、权力更奇妙的幸运眷顾。 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富翁,拥有大把的运气和爱做财富。 富翁仰头,了然地微笑,好像一无所知,又好像对禅院甚尔心中的思绪了然于胸。 她偏偏头,“走吧,我们去取钱,麻烦你保护我的安全。” 第2章 试图诱拐小白脸的第二天 在世界的大舞台上,伏黑幸是天生的幸运玩家。 在她出生那年,好心的护士穿越茫茫风雪,从城市另一头将一个婴儿送到了城郊破旧的福利院。婴儿无父无母,柔软的黑色胎毛如同细软的小草。 福利院资金周转不足,在婴儿入住后得到了好心企业家捐赠的大一笔资金。 婴儿长到六岁前,几年都没有爱心家庭到福利院领养小孩。 但过几年,就有报社记者揭露了数年前有人假冒爱心家庭收养孤儿骗取津贴的丑闻。无人问津的福利院恰巧成为了逃离魔爪的幸运儿。 婴儿的名字成为了一个礼物。 她的姓氏来自福利院的院长,名字是将她送来福利院的护士的心意。 “这个孩子是幸运的。”护士这么对院长说。 于是,伏黑幸这个名字定下了。 她的“幸”与“雪”同音,yuki。比起幸运,护士更希望她亲手拯救的孩子得到幸福。 但天赐的幸运仍庇佑着她。 伏黑幸在福利院的资助下入校念书,考上大学,用奖学金支付学费。到福利院倒闭时,她正好成年,可以外出工作负担自己的生活。 慢慢的,伏黑幸理解了这份玄妙的礼物。 如果陷入缺钱的窘境,她总能顺利找到兼职,学校正好遇上好心人设立新的奖学金, 如果街上有飞车党抢劫,她是恰好被混混们遗漏的那个。即使包包真的被抢走,很快又会被警察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最夸张的地方是赌.博。赌.博是概率的游戏,那么轮到伏黑幸这里,她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不管是赌马、彩票或者是柏青哥,只要伏黑幸出手,就一定会赢。好在她对金钱没有特别的追求,不然伏黑幸这个名字一定会早早登上各大赌场的黑名单。 或许她最幸运的地方是没有因为自身的强运陷入对生活的错误感知。 她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幸运总与不幸相生相伴。 在伏黑幸得到兼职、拿到奖学金时,她看到有无法支付学费的穷苦学生为生存出卖自己的良知与尊严。 那些同学一旦踏出校园,会彻底堕入社会的阴暗面,成为随波逐流的浮萍。 伏黑幸婉拒了下一年的助学金,有人比她更需要金钱的帮助。 在警察替她清点包里的财务,确认没有丢失时,更多人在这场闪电般的劫掠中受到伤害。 钱财不是最大的损失,健康和心理上的安全感才是。 旁人的眼泪和鲜血为她上了一课,让她学会在下次遭遇抢劫时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最好的反应。 包括赌.博。 有赢必有输,在伏黑幸轻描淡写地获得赌.博之神的青睐时,多的是赌徒倾家荡产,赔尽一切。 赌徒的妻儿亲友未必是赌徒,却同样遭遇了不幸的诅咒。 胜利是少数人的,失败才是生活的常态。 她很少踏进赌场。伏黑幸对自己的生活质量没有很高的要求,仅靠公司发的薪水就能过上满意的生活。 她守着一座金矿,谨守自己定下的戒律,分文不取。 这次冒险实在是逼不得已。 她所在的小型公司前不久刚刚破产,伏黑幸正式失业。 而一周前,福利院的院长因急病入院。老人家没有子女,伏黑幸与另外几人所有的存款勉强付得起手术费,却承担不了后续的治疗。 “那就交给我吧。”伏黑幸说,她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别看我穿得朴素,其实我可是一个富婆。” 这样说着,她再次走进赌场,金钱和她想象中一样来得毫无波折、不费周张。 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打量她,像捕猎者窥伺一只待宰的草食动物。 一道冷漠的目光混杂在其中格外明显,伏黑幸利用美甲台上的镜子去看蹲在台阶上的男人。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赌.场是情绪最激烈的场合,喜怒哀乐,人间百态。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怒极反笑,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欣喜若狂。环形的马场是容器,高昂的情绪是食材,每一场比赛的播报都是杂粥沸腾的咕噜声。 那个男人不一样,他很无聊。 明明他正肆意地挥霍着金钱,却连眉头都懒得抬一下。 男人那点可怜巴巴的赌运,换作普通人早跪在地上抱头大哭了。而他只是不忿地蹲在台阶上,高壮的身体蜷成一只委屈的兽类,不耐烦地用尾巴拍打地面。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钱,至少不是为了赢得更多钱。他是来找乐子的,渴望赢得一次天意的眷顾让自己的心情变好一点。 伏黑幸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她本来打算走赌马场的路子,私下和这里的老板七三分账,当一个赌.客眼中幸运赚大钱的典型高高兴兴离开。 第4章 现在她有了新的主意,这位合适的保镖有结实的肌肉、凶恶的面相和身处阴暗面的气质。 伏黑幸决定花一半钱聘请他。 她的临时保镖尽职尽责地护送她取出大部分奖金,轻飘飘的一张支票放进钱包夹层,只有薄薄一层。 工作人员提出可以派车和安保部队将她们送回家,被伏黑幸婉拒。 她用剩下的钱换了积分券,在赌马场的餐厅和禅院甚尔吃了潦草的一餐饭,多余的积分券全部送给禅院甚尔当作定金。 趁赌马场的客流量变少,他们乘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 伏黑幸拿出挂着大熊猫钥匙扣的车钥匙,“我们谁开车?” “你会开吧。”禅院甚尔随意道,他在东张西望中观察好停车场每一个适合伏击的位置,“你会开那就你开。” “拿了钱可就要干活的。”伏黑幸装模做样地抱怨,用车钥匙拧开车门。 同一时间,消音器抑制过的枪声与车钥匙捅进锁孔的声音同步在禅院甚尔耳朵里响起。 众多令人分心的杂音中,撞针撞击弹壳底火的声音,气体瞬间膨胀的声音,它们就像是在禅院甚尔耳边敲响的大钟。 他扯住伏黑幸的兜帽,将那颗杂毛乱翘的脑袋摁下去。子弹在伏黑幸头顶擦过,在停车场的墙上留下一个冒着硝烟的弹孔。 禅院甚尔今天是出来赌马的,他没有带枪。 可是天与暴君不需要枪来杀人。 被他摁下去的伏黑幸伸出一只手拽拽他的袖口,“不可以杀人,甚尔君。” 她无视禅院甚尔写满了“你疯了吧”的目光,自顾自道,“考虑一下我的守法公民身份,不要给付钱的人留下心理阴影。” “真是麻烦的工作。” 谁付钱谁是头儿。下一秒禅院甚尔消失在原地,那是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 伏黑幸只感到一阵风从背后刮过,再是轰隆一声巨响,男人一拳砸进停车场的墙壁,拳风刮过已然呆滞的枪手,将他的头发吹得倒竖。 那不是属于凡人的力量,比起人类更接近披着人皮的怪物。 伏黑幸看见他的拳头张开,抖落掌侧的石屑,疤痕被拉扯嘴角的动作牵动。 “啊,不小心使大了力气,但我躲开他的头了,你会好好付账吧。”他语气凉凉。 枪手在恐惧中扣动扳机。子弹擦过黑发,禅院甚尔劈手夺枪,掰断枪管。 他的另一只手按住枪手的头撞进墙里,力道之大,碎石飞溅。 他没管陷进墙里的枪手,敷衍地苦恼,“没死吧,万一死了害我被扣钱就糟糕了。” “甚尔君。”伏黑幸喊他。 他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了,伴随着破风的音爆,他一拳捶在靠近伏黑幸那人的肚子上。 杀手的身体经历了一次短暂的滞空,之后才如炮弹般被打飞出去。 与天交换、千锤百炼的身体,同妖邪咒物作战磨练出的战斗技巧。他对阵普通杀手,像用高.射炮歼灭一只嗡嗡叫的蚊子。 男人的速度、力量无一不呈碾压式粉碎他的敌人。 他是天生的暴君,在眨眼的时间里拧断敌人的手脚,踩在他们重伤的身躯上,还要轻浮地讽刺一句,“武器质量不太好,我说啊,对这种吃饭的家伙就要舍得花大价钱。” 在此期间,伏黑幸安静地站在原处,看完战斗的全过程。 她看着男人一脚踢开杀手挡路的身体,晃着步子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那张脸稍微凑近了一点,嘴上的疤跟着一开一合,“大脑变成空白了吗?那我就直接把支票拿走了。” 伏黑幸眨了眨眼睛,用一根手指把他抵出去,“要讲信誉,甚尔君,你只有一半的钱。” “没被吓到啊。”禅院甚尔兴趣缺缺地把脸收回来。 嘀嗒的轻响落进他耳朵里,禅院甚尔眼睛微眯,他探手抓住伏黑幸,屈身起跳。 后者躲闪不及,如同一只麻袋被他摁在怀里,转眼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 火光从禅院甚尔背后冒出来,爆裂声来得更迟。 伏黑幸的车被巨大的冲力撕了个粉碎,片片铁块溅射出去,插进地面几寸深,成为一朵在燃烧中怒放的钢铁之花。 世界在瞬间的轰爆后刮起劲风,将两人的头发吹成歪倒的乱草。 禅院甚尔扭头去看停车场的一片狼藉,确认再无埋伏。 他的身体没受到半点损伤,唯一破损的是他身上穿的t恤。 可惜了,他还挺喜欢这件t恤的。 伏黑幸从他怀里探头,她似乎缺乏对恐惧的感知,如此混乱的现场都没能让她露出一丝恐惧。 她惋惜道,“我的车才开了两年呢。” “你没聋啊。” 爆炸中,禅院甚尔没能腾出手捂住雇主的耳朵。他知道普通人的脆弱,不像自己能无视这种伤害。 “你还真是好运。” “是啊。”伏黑幸诚实地承认,“所以你不用被扣钱了,也很幸运吧。” “不过在这种时候,稍微关心点你的雇主更有助于你拿到委托金。” “无所谓。” 禅院甚尔摆手,“我很少和雇主见第二次。有人愿意出高价,反过来干掉雇主也是一个选项。” “你是标准的人渣啊,甚尔君。”伏黑幸感叹。 禅院甚尔不以为耻,“至少现在没人比你出价更高。” 第5章 他踹了一脚车的残骸,“我们没车了,我可以找人来接我们。” “但是,”他对伏黑幸牵动嘴角,“得加钱。” 第3章 试图诱拐小白脸的第三天 禅院甚尔找来的便宜司机是一个名叫孔时雨的韩国人。 只要伏黑幸愿意加钱,一切好说,他们甚至愿意包圆赌马场所有的后续事宜。 伏黑幸购买了善后服务后,孔时雨给伏黑幸递去一张名片。名片上有他的姓名和电话,没有住址。 “电话是一次性手机,你可以直接联系到我。不管什么工作,我都能找人搞定。” 西装革履的小胡子男人朝挂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看了一眼,“你想委托其他人也可以。” “我还在这里,”禅院甚尔散漫地睁开一只眼睛,“你当着我的面给我的雇主介绍其他人,不好吧?” 孔时雨平淡陈述,“你可不是让人安心的雇佣对象。” 他们安全护送伏黑幸到家,中途绕了几个弯甩掉不存在的追踪者。 孔时雨折返回赌马场善后。 禅院甚尔报了一串卡号,等伏黑幸兑完支票,就能直接把委托金打进去。 他一点也不担心伏黑幸有违约的可能,连破破烂烂的t恤都不换,双手抄在兜里迈步走开。 孔时雨无奈道,“你不和我一起回赌马场吗?” 禅院甚尔头也不回,“那种小事,你去处理好了。” 他离开的背影与潇洒无关,明明身材高大健硕,却下意识缩起肩膀和脖子。拥有能单手扼杀生命的力量,又好像害怕被脆弱的凡人伤害。 伏黑幸看向孔时雨,“他一直是这样吗?” “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副德行了。” 孔时雨道:“但他的实力确实是我拥有的所有人脉中最令人放心的一个。如果伏黑小姐有需要委托给他的工作,也可以联系我。我会为你们处理好所有不方便用金钱和武力解决的工作。” 伏黑幸的出手大方给了孔时雨错误的认知,他大概以为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富豪。 伏黑幸眨了眨眼,“好,麻烦孔先生了。” 院长后续的疗养费有了着落。 她偷偷交完疗养费,带上水果笑眯眯地去病房探望老院长。 不管老人如何善意地埋怨,她只一边削水果,一边转移话题。 “我要找新的工作了。” 老人嗔怪道,“还找什么工作,你把疗养费拿回来就有钱了。” “那可不行,”伏黑幸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兔子,一个挨一个摆在盘子里,“我已经做好简历了。简历不能白做。” 老人无奈地叹气,“我已经是快要入土的老头了,不用在我身上浪费钱。” “这可不是浪费。”伏黑幸说,“您是我的长辈,没有长辈,我会很孤独呀。” 她替老人整理好靠枕,“就当是多陪陪我吧。您就安心治疗吧。” 虽然伏黑幸的前公司破产倒闭了,但她和前老板关系很好,是公司破产后还能一起出来喝酒的交情。 伏黑幸的前老板藤井宏树是少数倒霉也不放在心上的人。他在居酒屋一口气喝干了一扎啤酒,一边哭一边大声唱伤心情歌。 伏黑幸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连拖带拽,好不容易结账把人带走。 因为经营不善导致公司破产的前老板涕泗横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握拳举天示意,“我不要努力了,富婆,富婆看看我!” 伏黑幸面带微笑,“富婆不会看上酒品奇差的男人,死心吧。” 藤井宏树泪流满面,“为什么我遇不到富婆?” 伏黑幸喊了代驾,对冷汗直冒的代驾小哥交代,“麻烦您把这个醉鬼平安送回家了,到家后请给我发条短信。” 藤井宏树在后座大声囔囔,“我要富婆的宠爱,富婆疼我!” 代驾小哥满脑门冒汗,“好的,哈哈。” 银色别克载着鬼哭狼嚎的男人离开,伏黑幸站在远处目送车辆驶过拐角。 上次陪伴她两年的小车炸毁后,她没有买新车。 伏黑幸在叫出租车和走路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禅院甚尔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外套,无精打采地走在街上。 新宿街头的路灯打出暖黄色的光,霓虹灯牌五颜六色、光芒璀璨,这里的光太多了,以至于显得他格格不入。 穿着良好,身体也无比健康,但任谁看到他晃晃悠悠的步态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对生活没有期待的男人。 伏黑幸看着他越走越近。 在他们擦肩而过前,禅院甚尔发现了她,他懒洋洋地揣兜,“是你啊,这次有新的委托吗?” 他瞥着伏黑幸,表情突然间生动起来,从散漫的倦怠转换到无赖的人渣脸。 “但我现在正在工作,”他毫不羞愧,“想要我加班,价钱要双倍。” 真是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头。 “是你认识的人吗,禅院?” 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从禅院甚尔背后冒出来,她手里提的包是伏黑幸在办公室听前同事们讨论过的款式,一个包的价格和伏黑幸的小车相同。 真正的富婆侧头,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晃了晃。禅院甚尔一直走在她身侧,只是伏黑幸并没有注意到。 她听到了禅院甚尔与伏黑幸的部分对话,因此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你想要包养他吗,小妹妹?” 第6章 没等伏黑幸解释,禅院甚尔的眼睛移向自己的雇主:“我接委托的时候可没听说还有额外的工作。” 谈价上,他一向实诚。“你付的钱只够我给你当一阵子保镖。” 富婆斜睥他:“哪怕是当小白脸,你也完全不合格,怕是陪着逛会儿街都是另外的价钱。” 她笑意盈盈,不客气地评价:“毕竟禅院是一个除了脸好身材好外一无是处的烂人。” 惨遭雇主背刺的禅院甚尔不为所动。 富婆向伏黑幸贴过来,带来一阵香气:“比起脑袋里只有钱的家伙,不如选我,我也想试试和可爱女孩恋爱的滋味。” 伏黑幸并不抗拒,她认真考虑了一番对方的恋爱请求。 “我很喜欢你,但我对女性没有那方面的爱恋,请容我拒绝。” 禅院甚尔对她们的小闹剧没有兴趣,他对富婆伸出手来:“先结账。” 富婆无视了他,将自己的名片塞到伏黑幸手里。 “等你哪天有兴趣,可以打电话给我。” 她对禅院甚尔是另外一种态度:“雇佣你可是花了我一个子公司半年的收益,我使唤你是应该的。” 她拢拢腮边的卷发:“我们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去做呢。” 她向伏黑幸告别,两人越走越远。 伏黑幸低头去看手中的名片。 笼岛葵。职位是某家大公司的董事长,标标准准的女强人。 这张名片被伏黑幸放进钱包里,和孔时雨的名片隔着一层皮制隔层。 自从和禅院甚尔搭上话后,她的钱包里多了几张奇怪的名片,不知道未来这个数字会不会进一步增加。 在她有机会拨出两张名片上的任何一串号码前,伏黑幸投递简历的公司向她发来了面试邀请。 她经历了一轮笔试、一轮线下面试和一轮在线面试,在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功得到新的工作。 新公司氛围很好,同事相处融洽。 引导伏黑幸上手工作的前辈名叫小柳花子,是很认真负责的前辈。 小柳花子在工作状态中非常严肃,但私下是很爱操心的妈妈性格。 害怕伏黑幸不能融入集体,她下班时还特意约伏黑幸和另一位女同事一起去公司附近的居酒屋喝酒。 居酒屋里满是脱下西装外套的上班族,伏黑幸比她们稍晚一步,一进门就看到两位前辈埋头坐在桌前。 粉色头发的那位正拿着粉色游戏机怒吼:“材料的爆率太感人了吧,可恶,还差一个我的老婆就可以升星了!” “这周末有《刀剑乱舞-online-》的舞台剧要上,阿成要一起去看吗?” 靠谱前辈满脸醉态,摇晃着啤酒杯,“有你的老婆三日月哦。” 名字是桃濑成海的粉发女生抓起头发,露出即将去世的可怕表情。 “你提醒我了,这次漫展的本子我才刚画到分镜!” “我是谁,我在画什么,我为什么会画这些?” “原来如此,我是一只在角落里阴暗蠕动的爬虫!” 桃濑成海发出了宛如被碾死的猴子一般可怕到变形的惨叫:“死线的幽灵在背后追我!” 伏黑幸站在她们身后,目睹前辈们乱舞的丑态,突然发声:“距离周末还有四五天,说不定时间还来得及呢。” 前辈们的* 头一节一节地卡过来,机器人似地吱嘎吱嘎。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 桃濑成海崩溃成一堆扭曲的线条。 “你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不是宅也不是腐女——!” 小柳花子露出醉醺醺的笑,“放弃吧,阿成,我们已经可耻地暴露了。” 伏黑幸指着桃濑成海放在手边的纸袋,里面露出来半截大立牌,是一个手拿刀剑、衣着华丽的漫画人物。 “如果你们是指这种角色的话,”她在两人对面坐下,“能替我介绍一下吗,我很感兴趣。” 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是隐藏在公司里的两个宅女,不仅宅,而且腐。 伏黑幸收到了远比入职那天更真诚的欢迎。 “一期哥可是自带蓝切黑长兄属性,长兄是最棒的!” 这个是激动到拍桌站起来的桃濑成海。 “我喜欢山姥切长义,银发蓝瞳傲娇公务员不是看着就让人很想欺负嘛。” 这个是微醺失去嘴巴开关的小柳花子。 伏黑幸混在其中,找服务员加了两根明太子西葫芦。 “我觉得鹤丸很不错呀。” 她手上是桃濑成海送给她的友情的象征,白发金瞳的小人扶住腰侧的太刀,“他非常漂亮。” 不知为什么,伏黑幸脑内的形象从鹤丸国永变换成不久前见过面的禅院甚尔。或许是两者间过大的反差勾起了她的联想。 禅院甚尔的脸一点也不精致秀气,他的眉眼是一把锋利的刀。 伏黑幸悠悠理着签子:“黑发肌肉男也可以。” “像一头黑色的豹子,会被晒化在太阳底下。” 第4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四天 伏黑幸在新公司的工作生活非常顺利。 在小柳花子和桃濑成海的推荐下,她的手机上成功多出几个游戏和漫画软件,每晚回家都有愉快的事做。 她每隔一段时间会打电话给医院询问院长的康复进度,按时缴费。 等到有空的周末,她会在公寓附近的水果店里挑一袋当季的水果,一边陪院长说话,一边用水果削小兔子。 第7章 前上司藤井宏树常常在社交平台上发表不想努力了的哀嚎。伏黑幸往往唏嘘地给他留下一个抱抱的表情。 她很擅长发掘工作中的乐趣。伏黑幸一直认为这是幸运的体现之一。 她的生活总是出现惊喜,伏黑幸欣然接受,其中包括她只见过两次面的禅院甚尔。 他们第三次见面,那天难得没有宅腐上班族惯例的居酒屋小聚。 天色未黑,伏黑幸挎包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她住的位置地方偏僻,房租相较市区减半。 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道废弃的河堤。一只野猫从干涸的涵洞里窜出来,冲她喵喵几声。身后是一串带血的梅花印。 它看起来似乎受伤了。 “你受伤了吗?” 伏黑幸原地蹲下,向猫咪招手,“小咪,过来。” 黑猫警惕地压低身体,冲她哈气。伏黑幸从挎包里拿出一小袋装好的猫粮倒在摊开的卫生纸上。 黑猫犹豫了一下,试探向前,最终经不住吃饱的诱惑在伏黑幸不远处埋下头。 猫咪狼吞虎咽,伏黑幸先是递去一只手让它闻。黑猫仔细嗅嗅,没有表露出抗拒。她抓紧机会把它从头检查到尾。 她抬起猫猫的一只爪子,黑猫分给她一个眼神,见眼前的两脚兽没有其他企图,专心低头进食。 伏黑幸摸摸黑猫的肉垫,没有伤口,肉垫上粘的血不是猫咪的血。 她心里有了数。 警觉的黑猫吃饱不认人,舔咬完纸上的猫粮,敷衍地咪咪几声,像一小团阴影窜进边上的草丛。 伏黑幸数着秒数。 没过半分钟,黑猫小跑回来,谨慎地在伏黑幸附近游荡。 猫粮的香气诱惑了它,它蹭到伏黑幸脚边,一下被她捉住后颈,提了起来。 伏黑幸和它金色的圆眼对视,弯着唇,“你好,小咪。秋天快到了,我邀请你到我家过冬,顺便做一个身体检查。” 小咪被她塞进包,安安静静地趴在包底,也不叫唤。 伏黑幸收起纸巾,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食物、酒精、伤药和医用绷带,拎在手里悠悠去了河堤下面。 近日没有下雨,涵洞内里干燥,入口处飘了几片干枯的落叶。 伏黑幸在涵洞外探身,朝里望去。 “没人告诉你吗,青蛙王子不会藏在涵洞里。” 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水泥壁内回荡,人影蛰伏在阴影深处。 “这里只会吸引臭虫和老鼠。” 伏黑幸侧着头,没回应臭虫和老鼠的话题。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是认识的人。 “是你啊,甚尔君。” 黑暗里隐着一双碧绿的眸子,凑到近处才能闻到一点血腥气。 禅院甚尔经验老道,伤口处理得很好。 这处涵洞窄小,堪堪能挤下一个人。如果不是那只肉垫沾血的黑猫,伏黑幸未必能发现他。 “你还真是自来熟。”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嗤笑。 伏黑幸见识过禅院甚尔的本事,因此才会对他此刻的狼狈感到诧异。 他的态度远比往日防备尖锐,伏黑幸注意到他的右手藏在身后。 也许那只手上捏着一把短刀。 捏着短刀的、满身狼藉的禅院甚尔和流浪的傲娇黑猫躲在同一个涵洞里。 没准他们还打了一架。黑猫咬了禅院甚尔一口,禅院甚尔用食指踹了黑猫一下。 想到这里,伏黑幸噗呲一下笑出来。 禅院甚尔藏在背后的右手似乎动了动。 伏黑幸把热乎乎的炸猪排三明治和热牛奶推进涵洞里,动作轻描淡写,和刚才投喂猫猫没有两样,“你没吃晚饭吧,要不要吃一点?” “看在你以前是我雇主的份上,你走吧。” 禅院甚尔动也不动,没朝放在边上的三明治、牛奶看一眼。 伏黑幸对他的冷漠没有丝毫反应,“不用我给你带点报纸过来铺在地上吗,直接睡涵洞不太舒服。” 禅院甚尔咧出一个讽刺的笑,“我也想睡席梦思,但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 他向后缩了几寸,坚持不背对任何访客,“如果没有业务,我现在不接待闲人。” 伏黑幸拉长声音,“哦——” 禅院甚尔动了动。一瞬间,涵洞里的一大团阴影让伏黑幸以为是一只委屈巴巴的流浪动物。 “好吧,甚尔君。”伏黑幸说。 她转身走上台阶,鞋跟敲出清响。 禅院甚尔没有放下手里的短刀。 他安静地躺在堆积在涵洞里的石块和落叶上,定定盯住伏黑幸离开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禅院甚尔突然出声,“别躲了,我知道你没走。” 只有风给予他回应。 禅院甚尔莫名生出一丝气劲,“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停在那里。” 拐角后慢吞吞走出一个人影。伏黑幸没有丝毫尴尬,依旧笑着,仿佛这只是朋友间的一个玩笑。 “啊呀,”她用哄孩子的语气,“被发现了。” 禅院甚尔搞不懂她的想法,他恼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恼怒,只有微妙的违和感占据了内心。 “再不走,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他作势要拿出身后的短刀,“最后一次警告你,走吧。” “啊,”伏黑幸棒读,“恼羞成怒了。” 她看着侧躺在涵洞里的男人,他自己看不见,发现她的一瞬间,碧绿的眼里亮起光。 第8章 “没人告诉你吗,”她学着禅院甚尔的语气,“威胁超过三次就不作数了。” 溺于沼中的人需要一个借力点才可能从淤泥里爬出去。哪怕那个借力点只是一根柔弱无依的稻草。 伏黑幸拾起地上的三明治和牛奶。 “甚尔君和葵的合约还在继续吗?” 葵? 禅院甚尔迟疑了一段时间才从脑袋里挖出富婆的名字,“我和她的委托已经结束了。” “我明白了。”伏黑幸点头。 她承认她最近学到了很多奇妙的新知识,脑袋里多出许多跳脱的新想法。最重要的是藤井宏树天天在她脑袋边念叨,想找一个富婆照顾他脆弱的精神。 伏黑幸问道:“包养的价格是委托的双倍,对吧?” 禅院甚尔不解,“你问这个干嘛?” 叮咚一声。 银行卡转账实时到账的提示音。 伏黑幸把手机翻转过来,让禅院甚尔看清楚上面的卡号。那是他上次给伏黑幸转账用的,还没来得及注销。 “虽然有强买强卖的嫌疑,”伏黑幸真心实意道,“不过你现在是被我包养了,甚尔君。” 她对禅院甚尔伸出手,整个人沐浴在暖色的黄昏下,毛刺刺的黑发轮廓因此也显得光晕模糊。 “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体和精神都属于我了。如果你还走得动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快点回家,家里要烧热水才能洗澡。” 禅院甚尔思维敏捷的头脑短暂地停止了运转。 他的脸色扭曲,间于痛苦和宕机之间,“你在说笑。” “没有。” 伏黑幸镇定地晃了晃手机,代表金额的数字如此明显。 “我不用钱开玩笑。” 禅院甚尔恶意地一勾唇角,语气中更多是自我嘲讽,“今天居然有好运落到我头上,好人想发散多余的善心。” “这不是多余的善心,”伏黑幸耐心道,“假如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一只受伤的流浪狗,我也会救。” “甚尔君不用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黑猫不知道外面正在进行一场谈判,它好奇地从包里探头,三角形的耳朵转了转。 伏黑幸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黑猫傲慢地斜瞥禅院甚尔一眼,对他哈气。 禅院甚尔假装无视小猫脑袋的挑衅,他牵牵嘴角,“你打算在街上捡一个人回家?” “不是捡你。”伏黑幸否认。 她把拉成一长条的黑猫举到胸前,两双眼睛肯定地望着他,“甚尔君只是大号的赠品。” 禅院甚尔和猫对望,猫折起耳朵,不悦地“呜哇”。 伏黑幸小声哄好黑猫,又把这位大爷送回包里。 她看向静止不动的禅院甚尔,疑惑地“咦”了一声,“难道甚尔君伤重到连小白脸都当不成了吗?” 禅院甚尔:“……” 他不仅是小白脸,还是买小送大的赠品。 禅院甚尔咧出一个森森的笑,“你在质疑我的专业素养吗?” 伏黑幸面不改色,“葵小姐说甚尔君没有这种东西。” 她对禅院甚尔伸手,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她整个人沐浴在暖色的黄昏下,毛刺刺的黑发轮廓显得光晕模糊。 说不清他们中谁和黑猫小咪更像一点。 禅院甚尔避开伏黑幸朝他伸去的手,撑着涵洞站起来,另一只手诚实地接过炸猪排三明治和牛奶。 他这会儿倒是不客气了,拧开瓶盖几大口喝完,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往喉咙里猛塞。 伏黑幸在一旁看着他吃完,“别噎着,便利店里的便当还有很多。” 食物落进了胃里,伤口的痛楚得到缓解,就算有伏黑幸在旁边叽叽喳喳也无法阻止禅院甚尔心情变好。 他嘴里塞满了食物,吐字不清,“去你家。” “当然哦。” 又来了,那个哄小鬼的敷衍语气。 “但是,”转折变得严肃,“有一件事我必须坦白。” 禅院甚尔包着一大口三明治抬起眼。 伏黑幸脸上看不出愧疚,她眉眼弯弯,“我身上的钱转给了你一大半,剩下的钱要给小咪买猫咪用品。” “现在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明天刷你的卡买菜,可以吗?”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下。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在说话前先把嗓子里的三明治咽下去。 “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 第5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五天 禅院甚尔强悍的恢复力又一次证明他与普通人拥有深深的隔阂。 他不需要去医院,只在伏黑幸家的沙发上躺了几天,行动间再看不出异常。。 等他伤好得差不多,禅院甚尔开始霸占伏黑幸家里的电视。 他散漫的姿态仿佛自己才是这间公寓的主人,伏黑幸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见他把手搁在沙发靠背上看赛艇比赛。 伏黑幸的午饭在公司解决,禅院甚尔往往到下午一两点就饿了。早上翻出来的两片吐司早就消化干净。 他不开灯,也不拉窗帘,像一只孤魂在公寓里游荡,寻找任何能入口的东西。 第一天,他吃光了伏黑幸的所有零食储备。 第二天,他翻到了家里拿来配饭的海苔。 第三天,他直接吃掉了冰箱里的花椰菜,仗着自己的消化能力强,生吃。 终于到了第四天,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的食物。 第9章 禅院甚尔与蹲在食盆前的小咪对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作为新入职的员工,伏黑幸的工作很忙。 她早上出门前会准备好小咪的东西,放好猫粮,铲干净猫砂盆。 禅院甚尔早上只能和她一起吃吐司,等晚上她从外面给他带便当回来。 与他不同,小咪的生活惬意且富足,到晚上还有一餐罐头吃。 瘦巴巴的流浪黑猫在一个星期内狠狠发福,肚子下面的原始袋都幸福地膨胀起来。 禅院甚尔牢牢盯住食盆里的猫粮,问了一个问题。 “好吃吗?” 小咪趴在窗台上,鄙夷的眼神,沉默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禅院甚尔的目光移到橱柜里的猫粮袋上,他毫不避讳小咪,探手抓了一把,仰头塞进嘴里。 他嚼了嚼,因为吞得太快没尝出味道。 第二把尝出味道了,是有很淡腥气的肉松味,口感像酥脆的小饼干。 禅院甚尔边嚼边说:“你的待遇还真好啊。” 小咪暴怒:“喵嗷!” 蓬松的黑球原地起跳,蹦到禅院甚尔脑袋上,又抓又挠。 禅院甚尔皮厚,不为所动。尝了几把猫粮,他又把主意打到伏黑幸给小咪做的鸡肉干上。 他身上挂着一只炸毛的黑咪,翻开储物柜,搜索目标。 禅院甚尔咬了一口鸡肉干,完全不介意这是给小咪磨牙的零食,白森森的牙齿嚼得嘎吱嘎吱响。 “嘁,”他嫌弃地把剩下半根鸡肉干塞进小咪嘴里,“没放盐吗,没有香味,还不如猫粮好吃。” 小咪飞快地叼走鸡肉干,躲在角落里冲禅院甚尔喵喵怒骂。 在呜哇哇的怒音中,禅院甚尔的手又伸向伏黑幸买的多春鱼干,“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等伏黑幸忙碌一天,加班到早上十点从公司回来。一只浑身紫黑的淤泥状的怪物挤进家门,就看见一猫一人在冰箱顶和餐桌边对峙。 她一眼看到地上散落的宠物零食包装袋和禅院甚尔嘴边咬着的小鱼干。 她懂了一切。 伏黑幸嘴角缓缓扯开一个阴森的笑容。 一个怨念溢出的影子挪动到禅院甚尔身后。 伏黑幸幽幽道:“真幸福呢,甚尔君。明明金主都在努力上班赚钱,自己却躺在家里吃喝玩乐。” 禅院甚尔动也不动,脸皮的厚度完全可以抵抗伏黑幸的精神攻击。 他拿多春鱼干剔牙:“小白脸的职责又不是替金主上班和收拾家务,你不在家,不是我的工作时间。” 他言之凿凿:“午饭我也没有吃。” 伏黑幸是一只滚着怨气的特级咒灵。 她歪着脑袋,双眼如同黑洞:“起码做一个称职的小白脸吧,至少中午饭要自己解决吧。” 黑洞越靠越近:“金主希望回家能够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围着粉色围裙的小白脸,小白脸站在桌边殷切发问,‘亲爱的,要先吃饭还是——’” “先吃我?” “不,忽略这一条。” 怪物变回了人,在短暂而心虚的沉默后接上话题:“金主希望回家能够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围着粉红围裙站在桌边软软问候‘工作辛苦了’的帅气小白脸。” “你要求真高,啧。” 禅院甚尔嚼下最后一条多春鱼:“好吧,好吧。” 他拖着步子,在家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能吃的东西。他挠着头,费力地长出脑子,终于在冰箱里翻到一瓶啤酒。 他不喝酒,这瓶酒才能在冰箱深处幸存。 “亲爱的,”禅院甚尔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工作辛苦了,你要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伏黑幸:“......” 忍无可忍的上班族背后冒出诡异的滚滚黑雾。气到极点,伏黑幸反而露出了温柔如春风般的笑容:“甚尔君。” 对方散漫地抬抬眼皮。 “电视上播放的赌马节目,5号会赢的,你选4号会亏掉一大笔钱。” 禅院甚尔警惕地看了电视屏幕一眼,赛道上4号正一马当先领跑在最前面。 “不可能,这次绝对是4号——” 他的“赢”字还没吐出来,伏黑幸预言的5号骤然发力,一鼓作气超过前面好几个对手,在终点前几米把4号甩在身后。 “怎么可能!” 禅院甚尔目呲欲裂,扑到电视面前,死死抱住铁皮盒子,险些从电视上捏碎一块外壳。 “4号明明就快赢了!” 伏黑幸无辜地微笑:“我说过了,5号会赢的。甚尔君的赌运今天也没有辜负人设呢。” “只差一点点!” 禅院甚尔眼睛都要瞪出血来。 赌.博是比拼概率的游戏,它令人沉迷之处在于赢的那一刻,幸运之神就站在你身后。 不确定性带来的刺激使人陶醉。 至少对禅院甚尔来说是如此,他接单赚的钱远比赌场赢到的钱多得多。 他热衷于在各类赌.博游戏中寻找一份被幸运之神选中的乐趣。 而伏黑幸堪称作弊的赌运,无疑损坏了他的快乐。 战争开始了。 每当伏黑幸路过客厅,发现禅院甚尔又在看比赛,或者拿着赌马手册研究下注时,她就会弯过腰歪歪头,冷不丁冒出一句:“选3号。” 然后不管是赛马还是赛艇,甚至是赛狗赛龟,都一定是她选中的选手赢! 第10章 禅院甚尔有限的快乐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狠狠破灭了。 禅院甚尔的反击是在她说话时堵住自己的耳朵。 为了展示自己的决心,他可以堵住耳朵一整天,当一个单纯不做作的聋子。这份想要凭借自己的运气赢得比赛的决心连伏黑幸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伏黑幸体谅地没有在他耳边二十四小时播报胜利号码。 她选择把今天获胜的各比赛选手编号贴在家里的每个角落,保证禅院甚尔打开冰箱可以看到,打开电视可以看到,去上厕所也可以看到。 每一张便利贴后都是她邪恶的微笑。 恶魔,无处不在。 禅院甚尔试图控制自己不看便利贴上的内容。 伏黑幸手段频出、防不胜防。 好不容易在便利贴领域中逃出生天的禅院甚尔坐在马桶上,陷入沉思。 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向伏黑幸投降了,毕竟他的尊严不值钱。可是一旦他向伏黑幸低头,肉眼可见,不远的未来将变成家务的地狱。 他拒绝穿着粉红围裙站在桌边等人品尝菜肴和自己的未来! 禅院甚尔思索着,抽出一截卷纸。 洁白的纸面上用黑色水性笔写着,“赌马1号,赛艇4号,赛犬3号,赛龟1号。” 加大加粗的大字犹如一张狰狞的笑脸,嘲笑禅院甚尔的天真。 禅院甚尔缓缓伸手,揪住自己柔顺的黑发。 他愤愤起身,找到沙发上看电视的伏黑幸,声嘶力竭:“不就是做饭吗,有什么难的!” 伏黑幸当即露出温和的笑,仿佛骚扰禅院甚尔整整一周时间的魔鬼不是她。 “明天带去公司的便当就拜托你啦,甚尔君。” 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快乐,禅院甚尔隐忍道:“好。” 禅院甚尔毫无疑问是一个屑人。伏黑幸对他的认知很正确。 但在所难免,看到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她心里仍抱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说不定他的厨艺很不错,四菜一汤也是信手拈来。这样才能和他的猛男外表形成可爱的反差萌,成为受人欢迎的好男人! 伏黑幸在某些方面,天真得过头。 第二天,她站在门口,接过禅院甚尔递来的便当盒时,对屑人充满幻想的上班族感到一丝不对。 她掂了掂手里的便当盒,然后当着禅院甚尔的面打开便当盒盖,在盒底摸出两个50元的硬币。 “甚尔君,”她一字一顿,“你能解释一下眼前的场景吗?” 禅院甚尔表情无畏:“给你钱,你自己去便利店买便当。” 100日元,加起来只够买一瓶水。 伏黑幸缓缓拉开嘴角,露出一个黑气四溢的笑。 她开始原地报数:“赛马4号,赛艇2号,赛犬5号......” 禅院甚尔双手捂住耳朵抱头逃跑。 伏黑幸扑过去压在她厚实的肩背上,努力掰开他的手指。 “赛龟6号,柏青哥选靠墙边那台游戏机。甚尔君,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你不要再说了,闭嘴啊!” 禅院甚尔表情扭曲,他憎恨天与咒缚换来的超高五感,就算塞住耳朵,伏黑幸报答案的声音也坚持不懈地往他耳朵里钻。 确认他听到所有答案,伏黑幸心满意足地从他背上跳下来。 “加油哦,”她敷衍地打气,“希望明天我能吃到甚尔君亲手做的饭菜。” 禅院甚尔暴躁地揪着头发,他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揪成英年早秃。 这都怪伏黑幸。“知道了,”他嘟嘟囔囔,“真难伺候。” 又过了一天,伏黑幸如愿以偿接到了禅院甚尔的便当盒。 她掂了掂重量,令人安心,温度也是隔着塑料能感受到的微微烫手。 她踮起脚,从禅院甚尔身侧看厨房,确认厨具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放心地离开了。 下次要买一个保温的便当盒。伏黑幸暗自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她的午饭和宅腐四人组一起在休息区吃。另外四个人在便利店挑了便当和饭团。 桃濑成海羡慕地看着伏黑幸从袋子里提出便当盒,“哇,是小幸自己做的饭菜吗?” “不是,”伏黑幸想了想措辞,“是家里的豹豹做的。” “豹子会做饭吗?” 桃濑成海瞪圆眼睛,尽管她没说出来,但所有人都能从她头顶的气泡画面上猜出她的想法。 一只花豹两腿直立,围着豹豹头围裙在厨房忙碌,把便当盒交给伏黑幸:“上班辛苦了!” “是夸张的手法吧。”小柳花子镇定道,“豹豹是一个人才对。” “小花说得对。” 伏黑幸说着打开便当盒。 她温柔的表情凝固了。 探头过来看看便当盒里有什么的其他人也凝固了。 比钱包还大一圈的便当盒里装满了白饭,颗颗晶莹的米粒上放了一片薄脆的海苔。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那么大的便当盒里只装了白饭和一片海苔。 伏黑幸的笑容崩裂了。 围观的四人组看着她的脸色,倒吸一口凉气。 桃濑成海的男朋友兼青梅竹马,游戏狂魔二藤宏嵩吃饭也要拿着游戏机。他收回脑袋,不怕死地“啊”了一声。 “豹豹成功打出galgame里的黑化结局了。” 第6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六天 第11章 伏黑幸再次赐予了禅院甚尔全方位无死角的报答案大礼包。 禅院甚尔被骚扰到缩在沙发上,用抱枕捂住耳朵。 “我不是做了饭吗?” 伏黑幸和善微笑,阴气森森。 “白饭加一片海苔的搭配,放在便利店里一整天都卖不出去,半夜打折只要50日元都不一定能找到好心接纳它的顾客。” “这就是我厨艺的极限了。” 禅院甚尔慢悠悠地翻身,如同一尊卧佛侧卧。 正所谓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有人可以拿道德束缚我。 他屑里屑气地撑着脑袋:“果然你还是拿钱自己去买便当比较好吧。” “不要放弃,我相信只要甚尔君愿意努力,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小白脸。” 伏黑幸一本正经地说出了阴阳怪气的话。 她将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推到禅院甚尔面前,忧心忡忡的语气仿佛一个真心实意为小白脸的业务能力担心的金主。 “小白脸的技能也是要与时俱进的,不然富婆会被其他人美手巧的年轻帅哥轻易抢走。” 禅院甚尔懒懒地掀开眼皮子,看了传单一眼。“天使之心家庭主妇厨艺培训班”几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 禅院甚尔有了不妙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伏黑幸严肃道:“我给你报了名,去进修业务吧,甚尔君,你一定能当上最了不起的软饭男!” 禅院甚尔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需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不是被救护车碾爆脑袋,仅仅只是参加一个补习班。 伏黑幸承诺一周都不会打扰他赌马赛艇,便当晚饭也不需要他准备。 禅院甚尔被折腾得将近一周没有摸到赌票。 他可耻地心动了。 培训班的老师管不了他。伏黑幸要求他每次去上课都要拍照给她检查,不过是去那里晃一趟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合算的买卖,于是他答应了。 这就是禅院甚尔站在厨艺课堂里的原因。 膀大腰圆的壮汉站在一群家庭主妇与中年妇女中,宛如鹤立鸡群般格格不入。 禅院甚尔:“......” 他面无表情地挤在料理台前,手里是被厨艺老师硬塞过来的打蛋器,面前是滚着水珠的新鲜瓜果。 天生的好听力让他能清楚地听到周围大妈们的窃窃私语。 “又一个来上厨艺课的男人呢。” “虽然长相很凶悍,但一定和阿龙一样都是贤惠的好男人!” “外表那么冷漠,是不是害羞了?” 叽叽喳喳,嬉戏哄笑,快乐是她们的,与禅院甚尔无关。 老师拍了拍手,“要上课了哦,今天我们来学习制作——蛋包饭!” 我要走了。 禅院甚尔冷漠地放下手里的打蛋器,反正照片发给了伏黑幸,他在这里继续混时间没有意义。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厨艺培训班的大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头戴一顶黑色小圆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后隐隐可见贯穿左眼的伤疤。 那道伤极深,把血腥和狂气刻在男人脸上,是与他照面的第一眼特征。 男人眼珠一转,所有人当场噤声。 禅院甚尔眉头一跳。 身为地下世界的一员,他在男人身上嗅到了同行的气息。 那是从街头拼杀出来的血腥味。 但这些都不是最霸占他眼球的。最可怕的是,男人的黑色大衣外面,罩了一件印着白痴狗的米色围裙。 可怕,太可怕了。 居然有一天,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男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仿佛下一秒就能从腰间拔.出肋差,给厨艺班的老师来上一刀。 他的笑让禅院甚尔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警惕他的一举一动。 露出恐怖笑容的男人轻手轻脚地关上厨艺培训班的大门。 “对不起,迟到了十秒钟,我来上课了。”他很有礼貌地道。 禅院甚尔缓缓歪头,承载不住一脑袋问号。 他甚至忘了走。 温和有礼,但笑得像刚去街东头砍了十七八个人回来的围裙男,站在禅院甚尔身边。他们共享同一张料理台。 两大厨艺班猛男一左一右排开,虎背熊腰,钢筋铁骨。 一人手拿打蛋器,是厨艺班的打蛋护法。 一人手拿削皮刀,是厨艺班的削皮天王。 禅院甚尔原本与厨艺培训班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画风,因为神奇的围裙男莫名其妙变得和谐了起来。 他打量着这个围裙男,围裙男正拿着笔记本,专心记下老师所说的制作蛋包饭的要点。 厨艺班难道是某个□□的接头场所吗,听课其实是某种新兴的接头方式? 禅院甚尔百思不得其解。 他优良的视力和比围裙男略高的身高正好能让他看见围裙男的笔记上写了什么。 “碗里打蛋搅拌,不得起泡。” “不粘锅少油大火烧热,温度适宜时倒入蛋液。” “颠锅的同时用筷子迅速搅拌蛋液……” 认真的? 居然真的是在记菜谱? 男人不愧是黑暗出身,敏锐地察觉到了禅院甚尔的视线。 那仿佛只有眼白、看不见眼球的眼睛瞥过来。 第12章 “你——” 禅院甚尔心中冷啧,非工作时间段他不想处理麻烦。 他悄无声息地动作,手里的打蛋器换成一把出刃菜刀。 任何时间,任何角度,他都能出手,一击毙命。 “——你是刚才听漏了老师讲的要点吗?” 围裙男满脸严肃:“这可不行,漏了一点就做不出完美的蛋包饭了!” 他撕下一张纸,唰唰将自己记录的要点抄上去,塞给禅院甚尔。 “给你,不用客气。” 禅院甚尔拿着那张记满要点的纸,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不理解。 奇奇怪怪,不关他事。 禅院甚尔抬脚就准备离开。 一只手挡在他面前。 禅院甚尔掀了掀眼皮。 围裙男的表情好似街东头被砍了的那十七八个人,阴气森森。 他的手伸向身后,是打算去摸腰后的肋差? “你,没戴头巾啊。” 一顶粉红色的厨用三角头巾绑在禅院甚尔的头上。他表情凝固地看着围裙男自己戴上了米色的那一款。 “我不想要粉红色。” 他麻木了。 “不管粉色还是蓝色都是好用的围裙,专心听课!” 围裙男给禅院甚尔套上胸口印着小兔子与胡萝卜的粉色围裙。 “真合适,这是我买的围裙福袋里的款式。” 小兔子和胡萝卜都被厚实胸肌撑大的禅院甚尔:“……哦。” 两个穿着围裙的地下世界黑暗人物在亮堂的厨艺培训班学做蛋包饭。 名叫阿龙的围裙家庭主夫看着禅院甚尔切出来的胡萝卜丁,充满激情地赞叹:“喔,刀工很好嘛!” “这把刀的使用手感挺不错。” 不知为何留在这里的禅院甚尔开始手掰玉米:“不用太费力就能捅穿一个人的胸口。” 阿龙赞同地阴森一笑:“是啊是啊,用来切小指一定很快就能搞定吧。” 两边的家庭主妇们平静地站远了一点,充分给予两个围裙男讨论的空间。 那一小片地方充斥着他们关于青豆、刀具、咖喱和如何捅肉不费力的讨论。 禅院甚尔原本是打算转一圈就溜出去赌马的。 最终结果是如何变成他提着装了* 成品蛋包饭的饭盒回家,这点不得而知。 他的头上还戴着可笑的粉色头巾,穿着好似漫才艺人的粉围裙。 禅院甚尔又一次沉默了。 他抓起头巾,狠狠往地上掷去。 “那个男人是新品种的特级咒灵吗?” 伏黑幸在厨房里探出一个头。 她的鼻子动了动:“好香,是甚尔君今天的课堂作业吗?” 她欢天喜地地跑出来,不忘夸禅院甚尔一句:“甚尔君的粉红围裙很可爱哦!” 她从禅院甚尔手里接过蛋包饭,不用问就能闻出食物的种类,“太好了,以后有蛋包饭吃了。” “我没答应以后要给你做吧?” 禅院甚尔捡起地上的粉头巾,拧了几下,不甘不愿地塞进围裙的口袋里。 伏黑幸已经把蛋包饭端到桌上去了。一起摆好的还有她在厨房捣鼓出来的味增汤和烤鱼。 她揭开饭盒盖子。 金黄的柔嫩蛋皮上淋着鲜红的西红柿酱,黑白芝麻点缀在酱料间,被热气烘托出香味。切好的西兰花和小西红柿摆在饭盒边上,红红绿绿煞是惹眼。 伏黑幸用餐刀切开蛋皮,流心的蛋皮滚开,露出内里用胡萝卜丁、青豆、玉米粒和酱油炒好的米饭。 她感动地捂住心口:“这居然是甚尔君的作品,一定是有天神降临,给我们加持了幸运的魔法!” 禅院甚尔心底里浮现出一股奇异的成就感,这股成就感比他一次性拿咒具捅穿十个咒灵时更令人高兴。 他怀疑阿龙给的围裙上有家庭主夫病毒,迟早有一天,他会靠着病毒征服世界,让围裙和三角头巾占领人间的每一寸。 伏黑幸把蛋包饭分好在盘子里,味增汤和烤鱼都分作两人份推到自己和禅院甚尔面前。 她拿着筷子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禅院甚尔坐在餐桌上吃着自己做的蛋包饭。酱油放少了,炒饭味道有点淡,水煮西兰花忘了放盐。 但是伏黑幸吃得津津有味,她吃到最后还拿勺子刮干净盘底才满足地放下餐具。 她托着腮,弯起眼睛看着禅院甚尔:“甚尔君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你看错了。” 不知自己何时扬起嘴角,禅院甚尔收敛表情,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戳着盘子里的烤鱼。 蛋包饭果然更配咖喱,西红柿酱的味道太淡了。 他心头散漫地掠过一道思绪。 第7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七天 “我不是做了饭吗,你还想怎么样?” 伏黑幸搂着小咪,两张幽怨的脸一上一下迭成一张恐怖片海报。 “甚尔君做了饭,”伏黑幸幽幽道,“但是是昨天。人类不能靠昨天的饭提供今天的能量。” 小咪猫脸皱成毛球,恶声恶气地喵呜一声。 猫也不能。 禅院甚尔换了一个姿势看报纸,让两张恐怖的脸从自己眼前消失。 “你今天不上班,想吃什么自己去做啦。” 伏黑幸乐呵呵地打开冰箱:“锵锵!” 第13章 空空如也的冰箱向禅院甚尔敞开干瘪瘪的肚子。 伏黑幸从冰箱门上露出一双眼睛:“饥饿幽灵吃光了家里的菜。” 那双眼睛危险地一眯:“难道说,甚尔君知道饥饿幽灵是谁吗?” 禅院甚尔翻报纸挡住脸的动作刻意到僵硬。心虚的二郎腿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伏黑幸的法眼。 她无情地抽出禅院甚尔手中的报纸,宣布了他今天的任务。 “我们出去买菜吧,甚尔君,小咪的猫砂和猫粮也需要采购。” 她微微一笑:“请饥饿幽灵弥补自己的错误,把采购的东西都搬回家。” “我知道你会偷吃小咪的猫粮,猫砂和猫粮也拜托你了。” 禅院甚尔在被迫的情况下出门。伏黑幸的小车烧成了烟花,两人只好走去最近的大型超市。 伏黑幸列了一张列表,对列表上的东西一样样找过去,放进小推车,再划掉。 她乐此不疲地比较两颗几乎看不出差距的卷心菜,询问禅院甚尔的意见:“你觉得哪颗卷心菜更好?” “不知道。”非常没干劲的敷衍。 禅院甚尔很少逛超市,他的人生经历兼具了跌宕起伏和贫瘠单调。 他这类人提菜篮子逛超市的可能还没有宠物猫出门买菜的可能性大。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猫推着小推车慢悠悠地逛超市呢? 伏黑幸面露惊喜:“好久不见,猫君。“ 一坨巨大的黑影出现在禅院甚尔的视野里,黑影转身,蓬松而柔软的毛发被黄色围裙紧紧系住。 围裙黑影的耳朵灵活地摆动,抬起爪子向伏黑幸打招呼,粉嫩的肉球如同特制的捏捏玩具。 一只猫,穿着橙黄条纹的围裙。猫身前的小推车里装满蔬菜、肉和啤酒。 如禅院甚尔所见,猫是来买菜的。 哈,猫怎么可能出门……买菜……呢…… 一定是咒灵,是人类撸不到可爱猫猫诞生的怨念的集合体,迭加上班族不愿做家务的诅咒。 高大的身影挡在伏黑幸身前,像一堵墙。 禅院甚尔眯起眼,他满是老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猫的肉球。 捏了又捏,极富弹性。爪背细软的毛发带着生命的鲜活与温度。 正对禅院甚尔的猫看见,眼前不礼貌的人类双眼瞪大,连带嘴角的疤痕都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伏黑幸拍掉禅院甚尔的手:“甚尔君,不经猫君同意去摸他的爪子是很唐突的行为。” 她抓着猫q弹的肉垫按了按,指尖陷进粉嫩的肉球中。猫仿佛从未睁开的双眼中满是惬意,尾巴舒适地缓慢摆动。 “你不觉得一只直立行走的猫出现在超市里是一件很致命的事吗?” 禅院甚尔指着猫:“猫是能够直立行走的生物吗?” “为什么不行?” 伏黑幸真心实意地反问:“周围的人都没觉得哪里奇怪,倒是反应很大的甚尔君很格格不入哦。” 禅院甚尔左右环顾。挑选新鲜蔬菜的家庭主妇、超市闲逛的青年还有整理货架的售货员,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仿佛家养的宠物猫出门买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时代在进步,谁家的宠物还不能做一个三菜一汤? 小咪就不会。 错的是小咪。 禅院甚尔又一次认识到了真实的世界。 “猫君是非常守礼的猫咪,”伏黑幸说,“为了不让身上的毛飘到菜上,他每次都会穿围裙出门。” 伏黑幸露出思索的神色。 “说起来,甚尔君的围裙去哪儿了?” 禅院甚尔冷笑:“哪个白痴会把围裙穿到街上,你倒是指出来让我看看。” “吶。”伏黑幸的目光如同巨大的箭头指向一个方向。 一件米色围裙在禅院甚尔眼前飘荡。 皮鞋西装小礼帽,经典黑.帮三件套搭配白痴狗围裙,此乃家庭主夫的潮流。墨镜更是经久不衰的时尚单品,每一位主夫的衣柜里都应该有一副墨镜。 白痴狗围裙主夫推着满载的小车,目光森寒。 主夫咧开嘴,扭曲而阴森地微笑:“抱歉,请问放红货的货架在哪里?” 来者是禅院甚尔的同学,天使之心厨艺培训班的同学。 猫善意地向阿龙指了一个方向。 深红的干辣椒只要凑近就能闻到呛鼻的辣味,干瘪的辣椒籽是辣味浓缩的精华。 阿龙抓起一把干辣椒,深深一嗅,随即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咳——咳,不愧是上好的货啊。”他刀疤贯穿的眼中看不见一点瞳仁,连带背景都变成极具压迫力的黑白,“劲儿够大。” 禅院甚尔再次环顾一圈。 表世界都进化到可以无视黑/帮交易的地步了吗? 厨艺班的优秀学员注意到试图后撤离开的禅院甚尔,他嘴角扭曲:“哦,你也是来进货的吗?” “他是甚尔君的朋友吗?”伏黑幸道,“真是一个友善的人。”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友善,从他的黑/帮墨镜里吗? 伏黑幸端着下巴,打量面前的猫君和主夫,又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禅院甚尔。 她恍然大悟。 一件粉色围裙系在禅院甚尔腰上,胸口印着可爱的奶黄色大字:“女子力!!” 伏黑幸欣赏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甚尔君一下就融入了人群。” 第14章 “我才不要融进这种奇怪的群体里。” 禅院甚尔解开围裙,女子力围裙飘飘落地,软趴趴地被他踩在脚下。 他面无表情:“我们不是来逛超市的吗?” “喂,你小子。” 一个阴暗的脑袋抵在禅院甚尔的额头上,目光森森的双眼占满禅院甚尔的视线。 “你是在小瞧我们吗?” “这里(半价商品)可是战场啊!” 一只毛绒绒的黑爪搭在禅院甚尔肩上,黑猫右眼睁开一条缝,露出黄色的瞳仁,如同揭开恶魔的封印。 “喵(没错)。” 可怕的压迫感变成无数拉长拉高的货架,禅院甚尔被困在主夫之力凝聚成的领域中,渺小如同绝不打折放到过期的贵价商品。 伏黑幸把地上揉成一团的女子力围裙捡起来,抖抖,系回禅院甚尔腰上。 “大家准备,各就各位。” 她完全没受到危险的氛围影响:“贴半价标签的售货员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重重迭迭,浩浩荡荡,好似草原上一群身强体壮的非洲野水牛奔腾而过。 一支由家庭主妇、大叔大婶、下班社畜组成的军队声势浩大地朝此处杀过来。无数只手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落斜刺而出,构成一尊千手神像,目标正是刚刚贴上半价标签的超市便当。 猫、主夫在汹涌人潮的冲撞中溃不成军,连站立都难以做到。 “好恐怖的力量!” “喵(救命)!” 一眨眼,伏黑幸从禅院甚尔身边消失。禅院甚尔伸手去捉,他的手空空荡荡,捉了个空。 他心里莫名一紧,正要拨开人群去找伏黑幸,一双黑色猫爪抓住他的左边胳膊,很小心地没有弹出尖利的指甲。 阿龙被狂兽似的人潮推挤,如同一枚高速旋转的米色围裙炮弹撞到禅院甚尔身上。 禅院甚尔身上挂着一人一猫,在人流中岿然不动,有如一根定海神针。 他挣不开手脚,暴躁道:“快松手!” 他的声音淹没在狂乱的人群里,像一枚投进湖底的小石子。带疤的嘴张张合合,猫和阿龙一句都没听清。 禅院甚尔奋力撕扯黏在身上的人和猫,无力抵抗抢购人潮的大势所向,正如他无法不穿上围裙。 人潮过境,货架清空,剩下三个奇形怪状抱成一团的围裙生物。 伏黑幸在空货架的另一边冒头,手里抱了小山那么高的半价便当。 她不好意思地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便当就落到我手里了。” 她怀里抱着金灿灿的炸猪排便当、油光锃亮的盐烤牛舌便当和裹满酱汁的炸豆腐糯米便当,压在底下还有几盒炸鸡翅炸猪排,细看炸货中间夹了一大盒寿司拼盘。 全部都是抢手货。 她把几盒便当分到猫和阿龙手里:“我们吃不完这么多,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这几盒拿去。” 围裙生物排除禅院甚尔的眼角齐齐闪烁感动的泪光。 “谢谢!” “你把半价便当分给他们干嘛?” 禅院甚尔拎着两个塞满到快要爆开的环保袋,跟在伏黑幸身后抱怨。 “那些便当留下来你可以一直吃到周三。” “你只是想逃离做饭的地狱,”伏黑幸哼哼,“我早就看穿你的小心思了。” 她转过来,边倒退边满脸严肃地看着禅院甚尔,“我们今晚吃寿喜烧吧。” “你不是买了便当吗,吃便当。” “可是我想吃寿喜烧。”伏黑幸理直气壮,“当两人的意见不一时,应该以金主的意见为先。” “刷我的卡,用给我的钱买菜的金主?” “嗯?” 一声音调抬高的无辜轻哼。 “算了,”禅院甚尔把袋子交到一只手上,不自在地抓抓后颈,“你买了食材吗?” “当然买了,”伏黑幸小小地欢呼,“今晚吃寿喜烧,我想开一瓶啤酒!” “随你高兴,我不喝酒。” 第8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八天 天使之心家庭主妇厨艺培训班,顾名思义,是教导人提升厨艺的辅导班,里面的学员全是家庭主妇——和家庭主夫。 优秀学员阿龙,以此为傲。 “你以为家庭主夫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好的职业吗?” 不死之龙愤怒地质问,挥出燃烧主夫意志的一拳,将质疑他工作的街边混混脸都打歪! 牙齿飞落,那身穿白痴狗围裙的身影是如此潇洒。 “别小瞧全职主夫的工作啊,混蛋!” 禅院甚尔系着粉蓝色的猫猫摸鱼围裙,蹲在花坛上掰开筷子,吃阿龙的课堂作业——香喷喷的炸可乐饼。 阿龙在那头哐当哐当揍人,他在这头嘎吱嘎吱狂吃。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相得益彰。 那天他们一起抢过半价便当后,两人莫名其妙地熟悉起来,全职主夫显然把禅院甚尔当成了自己的同行,在厨艺培训班里很是关心这位新晋学员。 阿龙时时提点帮助,还给禅院甚尔带可爱的围裙,这些都是为了鼓励禅院甚尔努力成为一位优秀的家庭主夫。 每天想着开溜的禅院甚尔:“......” 他不反驳,不是因为他认同了阿龙的观点,而是阿龙的课堂作业真的很好吃。 世界上没有能难倒这个男人的家常菜。禅院甚尔为了一口吃的,捏着鼻子任由阿龙单方面认下这个朋友。 第15章 他的主夫朋友一般不揍人,今天出手是因为带给他老婆美久的鲷鱼烧被一群小混混打掉在地。 暴怒的主夫一拳接一拳揍翻了在场所有人,满头流血,大杀特杀。 “这家伙打不死啊!” “他没有痛觉吗?” “呜哇,大哥——噗!” 遍地都是混混宛若尸体的“残骸”和牙齿。 阿龙从地上捡起飘落的头巾,仔细迭两迭放进围裙口袋里。 他抽出手帕擦掉头上手上的血,优雅。 禅院甚尔吃着阿龙炸的可乐饼,安静围观。 电话在裤荷包里叮叮咚咚响起来。他咬着筷子掏出电话,没有备注的一串数字,代表孔时雨。 筷子在他的牙齿间上下摆动:“没有千万以上免谈。” 那边的男声缓声道:“酬金会让你满意的。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三人诅咒师团伙,他们盯上了某财阀的董事长,董事长愿意出钱先一步摘掉他们的脑袋。拿到一个人头是两千万,两个人头是四千万,三个人齐了是八千万。” “斩草除根吗,真是阔绰的大手笔啊。”禅院甚尔哼笑一声。 孔时雨问道:“你接吗?” 他只是象征性的提问,作为禅院甚尔的老搭档,他很清楚对方的接单规律。 只要到上一笔酬金快要花完的节点,哪怕是刺杀咒术界赫赫有名的“六眼”,声名狼藉的杀手也愿意去做。 “接了。”禅院甚尔懒洋洋应道。 他无视了孔时雨在电话那头清算中介费的唠叨声,在退役刑警半真半假的抱怨中理直气壮地挂断电话。 阿龙收拾完小混混,抚平白痴狗围裙上的褶皱,从瘫倒一地的小混混堆中走过来。 “啊,”他指着禅院甚尔,“你怎么把可乐饼都吃完了,那些是留给美久的!” “可乐饼凉了就不好吃了,”禅院甚尔无所谓地挥手,“你回去重新再做啦。” 他把印着猫猫摸鱼的粉蓝围裙拽下来,往阿龙手里一塞,摆摆手:“送你了。” 阿龙站在原地,疑惑地盯着围裙上可可爱爱的印花,“不是说要粉蓝色的围裙吗?” 主夫沉思:“粉紫色或许更适合。” 抛弃了厨艺培训班的同学,禅院甚尔慢吞吞走着,不是朝伏黑幸家的方向。 不需要告别,反正下次不会再见面,禅院甚尔很少为同一个雇主做事。至于伏黑幸所谓的“包养”,他从没当过真。 浮萍一般漂泊无依的生活状态,毫无尊严、浑浑噩噩的生活态度,共同构成了名为“禅院甚尔”的人渣的日常。 有钱就花,没钱就去做任务,然后再次重复这个过程。这样的生活像是没放味增的味增汤,禅院甚尔在这方面毫不上心。 他趿拉着步子走在洒满黄昏的街道上,街灯在他身后次第亮起,道路边的办公大楼里涌出沙丁鱼罐头似挤出来的人群。 那些穿着正装的白领们拎着公文包与便当盒,行色匆匆或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路过。 哦。禅院甚尔意识到,伏黑幸下班了。 说是要包养他,其实也没有给他钱花。在她家里连赌马都不能随心所欲地下注,每天还要围着围裙在厨房里装模做样才能在她的折磨下获得一丝安宁。 ——要再见一面吗? ——没意义。 ——给她发一条短信? ——麻烦死了。 ——银行卡忘记带了,回去拿? ——他不要了。 不自觉弓腰塌背混在人群里的男人,在心里进行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的自问自答。长街这头,伏黑幸已经站到家门口,用钥匙拧开门锁。 “我回来了!”她对着漆黑的屋子喊道,“为什么不开灯呢,节约用电的甚尔君?” 她扭扭头,左看右看环视一圈。 沙发上的抱枕东倒西歪,抱抱熊上还留着被枕过的痕迹。茶几上散落着赌马手册,翻开的那一页上用蓝笔圈出几个圈,照旧一个没中。 伏黑幸在屋子里走走停停,收拾掉禅院甚尔留下的所有痕迹,她抱着换下来的沙发靠垫路过餐厅,餐桌上摆着一张银行卡。 她拿起那张卡看了看,是禅院甚尔的,卡号和她转账时输入的卡号一致。 伏黑幸嘴角翘了翘。 她把沙发靠垫一个个摆回去,整理好的抱抱熊揉成乱糟糟的样子。 伏黑幸戳戳那张银行卡,好像能通过银行卡打到某人脑袋似地屈指一弹:“果然没辜负我的评价,人渣程度非常标准。” 她把那张银行卡放回到桌上,连摆放角度都与她拿起之前丝毫不差,然后用马克笔在日历上圈出今天的日期,在三天后又画了一个圈。 伏黑幸举起小咪,亲亲猫咪的额头:“恭喜你,小咪,不会再有可恶的家伙和你抢猫粮了!” 小咪严肃地眯着眼睛:“喵呜!” 失去一个厨子,伏黑幸交给厨艺培训班的钱约等于打了水漂。桃濑成海是伏黑幸身边第一个发现禅院甚尔离开了的人。 她盯着伏黑幸便当盒里的意面看了一眼又一眼:“小幸今天的便当是自己做的吗?” “你看出来啦。”伏黑幸用筷子串起章鱼小香肠,“因为豹豹从我家里逃跑了,没人给我做饭。” 桃濑成海的表情瞬间崩裂,头顶的大字黑体加粗:说错话了! 第16章 伏黑幸无所谓地咬掉一口西兰花:“没关系,以前我也是自己准备便当的。” 桃濑成海瞅着她的脸色:“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伏黑幸温和地笑着,手下一个用力,筷子把酱油鸡蛋夹爆成两半,凄惨地摔在面条上,“真的不生气哦。” “代入一下就是galgame里的攻略对象突然离开地图,三周目以后才能再次进行互动吧。” 二藤宏嵩的眼睛都没从游戏机上离开,客观评价:“这样很影响攻略进度和后续计划,前期投入的资源和时间也全都白费了。送的心意礼物和聊天的时间都不如送给商店的npc,至少还有概率得到打折商品。” 桃濑成海表情瞬间凝重起来:“狠狠地理解了,宏嵩咚!” “没办法,”伏黑幸的手支在下巴上,面露沉思,“豹豹就像纸片人一样没有心。” “可恶,你怎么能这么说!”桃濑成海一拳捶在桌上,茶杯里的茶水险些都要晃出来,“老婆(纸片人)明明就很爱我,我生日的时候上线还能听到生日祝福,从金卡开始听起可以足足听半个小时!” “你说得对。”伏黑幸正色道,“这不就是连纸片人都不如了吗?” 变成连纸片人都比不上的小白脸此时拎着三个人头扔在地上。人头咕噜噜堆在他脚边,好似一堆破了皮的西瓜。 他抓抓头发:“如何,我可是有很辛苦地保证脑袋的完整性,八千万一分都不能少。” 前来对接的交接人面上浮起官方又刻板的微笑:“当然,您交货,我们交钱,报酬不仅不会少,还会多给。” 那位董事长出手阔绰,直接给禅院甚尔打了一亿,孔时雨也得到了额外的报酬和补贴,确实是一次划算的买卖。 交接人离开后,孔时雨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他心情不错,主动问起:“董事长给了多的钱,想去吃饭吗,我可以请你。” 出乎他意料,禅院甚尔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神色颇为捉摸不透地思索着什么。 放在平时这家伙肯定一口答应下来,说不定还会没皮没脸地要求孔时雨请客去tabelog高分餐馆吃饭。 毕竟是除了工作和下地狱就尽量不会联系他的人,有机会宰一顿没有不去的道理。 “喂,”他叫住孔时雨,表情困惑又有点纠结,“你觉得当小白脸和干黑活,哪样赚得更多?” “这还用问吗?”孔时雨诧异道,他吐出吸进肺里的烟,“你可是我手下的王牌,要是你不是把钱全部送回去给赌运之神,就算你的咒具上亿一把,也早就攒下别人一辈子的财富了。” “当小白脸也不能吃一辈子吧,像你这种不识情知趣的家伙迟早败给那些温柔小意的男人们,别人可是家务外交样样全能,床上床下事事精通。” “哈?”禅院甚尔眉头一挑,“现在靠脸蛋和腹肌已经不吃香了吗?” 他曲起手臂看自己的肱二头肌,“我觉得我的身材至少能值个几百万呢。” 孔时雨把含在嘴里的烟拿下来,见鬼了似地看着他:“你不是打算从良吧,禅院?” “不是——”禅院甚尔拖长了声音否认,“只是问问而已,你回答就好了。” “男人想要什么,女人就想要什么。” 孔时雨老神在在地说,他沧桑地抖抖烟灰:“什么钱啦,长相啦,都不过是过眼烟云而已。男人辛苦上班回家想看见温柔的老婆和做好的饭菜,女人也是一样,勤快又贤惠的好男人到哪里都会受欢迎。” 他挑剔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不过这些话,对你应该是白说吧。” “废话太多了。”禅院甚尔撇撇嘴,“在吃软饭这一行我可是很受欢迎的。” 他一脚踢开边上的石头,双手插在裤荷包里嘀嘀咕咕。 他只是一时找不到落脚点,需要一个地方借住而已。 第9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九天 伏黑幸在早上接到了孤儿院院长的电话。 “您的身体还好吗?”伏黑幸用侧脸和肩膀夹着电话,一手端锅一手拿着汤勺不停在锅里翻搅,“如果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上次的钱她还剩了一笔,新工作的工资足以维持日常开销。 实在周转不过来的话——禅院甚尔的银行卡还在她这里。 万一某人不打算回来了,伏黑幸就把当初包养他的费用花出去。以她的运气,猜几次大概就能猜到银行卡的密码。 院长咳嗽一声:“没事,钱是够的。” 老人犹豫了一瞬,问道:“你最近工作还忙吗?” 伏黑幸搅动汤水的勺子慢下来,她敏锐道:“出什么事了?” 老院长笑了笑,“别着急,不是大事。” 她直接了当地说:“孤儿院的地契还在我手里,有人想承接我们的孤儿院,你愿意帮我回去看看吗?就看看院里的设施还能不能用。” “没问题,”伏黑幸爽快地答应,“您那边还有短缺的生活用品吗,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老人家在电话那头笑了,“你能多来看看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两个人又随意地聊了一些话题。伏黑幸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新工作很辛苦,要小小地抱怨,新同事很友好,要大肆夸奖。 这是一个周日的早晨,伏黑幸不需要和往日一样急急忙忙地拎包上班。她端着煮好的面坐在餐桌前,一口气打了四十分钟电话。 第17章 禅院甚尔的银行卡还摆在桌上,抱枕与玩偶也没有还原。 伏黑幸的筷子在碗里转了两圈,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收留禅院甚尔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虽然甚尔君的身体结实得如同大猩猩,本人也不是特别不好说话。但他很明显不是属于“日常生活”的那批人。 这么看来,他离开或许对伏黑幸的安全来说是一件好事。 伏黑幸的筷子扯起面条。她没怎么失落,对于身边人的来去没有过深的感触。 这种感觉顶多——像是自己收留了好几天的流浪猫在某个清晨跳出布置好的箱子,招呼也不打一声溜回街上。 她路过沙发时又顺手把抱枕整理好,将禅院甚尔的银行卡摆在门口的立柜上,换上方便好走的平底鞋出了门。 孤儿院关院有几年了,老院长坚持等到院里所有孩子都找到归处后才宣布倒闭。 孤儿院收留的孤儿们,有些和伏黑幸一样成年走入社会,有些找到了不错的收养家庭,剩下一小批年龄不够又无人收养的孩子被以前从孤儿院走出去的人接手。 生锈的锁甚至不需要用到老院长住院时由伏黑幸保管的钥匙,一碰就掉,伏黑幸花了一上午时间检查了孤儿院的情况。 水电线路的老化都不算严重,修检后还能再次使用。基础的生活用品要全部重新购置。废弃的地下室需要大规模改造。在伏黑幸小时候,那间地下室被用来储存各类杂物,那些东西都需要清理。 她走出孤儿院大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这个地方。 孤儿院内长久无人居住,缺乏人气。针尖般的寒意不知不觉中裹进衣服鞋子里,攀上肩颈。伏黑幸离开孤儿院后渐渐感到头昏脑胀。 说是疲惫,这股痛觉未免过于阴寒了点。 伏黑幸皱起眉,直觉告诉她不能侧头朝后看,只能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什么东西正静悄悄地趴在她的肩背上,伏黑幸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不存在的哼哼声。 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去神社参拜,求一个御守试试看? 伏黑幸盘算着,停在公交站台前。她刚刚站定,等的那辆公交迎面而来。 公交车车窗干净透亮,倒影出伏黑幸的身影,以及肩上一个模糊的影子。 人与怪物的视线在公交车车窗的亮面上猝不及防对上,一面玻璃映出两双眼睛。 伏黑幸的嘴唇一抿,她下意识维持住身体放松的状态,不让自己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似地蹦起来。 打量和注视来自身后,却必须要在此时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她平淡地移开目光,将视线落点放到公交车标识牌上。 不能上车,车上有其他乘客。 伏黑幸小声自言自语:“走路回去吧,车上人太多了。” 她脚步一转,正准备离开,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带来滚烫的热意,仿佛来者的掌心里淬了火。 禅院甚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不是人还少嘛,上车吧。” 与此同时,缠在伏黑幸肩颈处的那股酸痛如同阳光下的细雪般融解消失。她被禅院甚尔半推半送护上车,才偏头看身后的男人一眼。 他正巧收回带着指虎的手,拔下指虎闲闲地将手揣进兜里:“请我乘车吧。” “甚尔君难道已经沦落到车费都拿不出的地步了吗?”伏黑幸投下两人份的硬币,和禅院甚尔并肩坐在公交车后排的双人座上。 她意识到禅院甚尔出手保护了自己,但男人只侧头看车窗外飞逝的景色,丝毫没有邀功的打算。 伏黑幸戳了戳他肌肉硬邦邦的胳膊:“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甚尔君?” “啊,”禅院甚尔思考半天,指关节在下巴上蹭来蹭去,才憋出一句,“我赌马又把钱输掉了。” 伏黑幸用撸猫猫的同款手势拍拍他的小臂:“总有一天会赢的,往反方向想,能精准地输掉每一场,这也是一种了不得的运势。” “我就当你没说过这句话。”禅院甚尔嘀咕道。 伏黑幸一肚子问题,全都咽回肚子里。说到底她和禅院甚尔没有熟络到那种程度,禅院甚尔把头撇去一边,她撑着头看车窗外的风景,安安静静不说话。 禅院甚尔的手指不耐烦地敲着座位扶手,在恼人的沉默中搜肠刮肚寻找话题。 嘁。 禅院甚尔抓了抓头发,随便在大脑里抓了一句话:“听说会做饭的男人会比较受欢迎。” 这句话一说出口,禅院甚尔就意识到不妙。 以全部咒力为代价,交换来无与伦比的肉/体,禅院甚尔从来不曾期待过自己的术式。但是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一个咒术师,最好拥有能让人失忆或者是穿越回三秒前掐死自己的能力。 “这不是理所当然嘛,”伏黑幸仔细思量,“不管在哪里温柔能干都是加分项。” “真的假的?”禅院甚尔踢了踢前面的座位,“做饭罢了,谁不会。” “之前的甚尔君就不会,再过一百年,海苔加米饭也不会被列进‘厨艺’的范畴里。” “不要小瞧家务啊,琐碎事情迭加起来也是很辛苦的。”伏黑幸正色鞭尸,“仅仅只是把海苔盖在米饭上和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差距是很大的。” “又不是很难。”禅院甚尔闷声道。 第18章 公交车很快到站,禅院甚尔跟在伏黑幸身后慢慢蹭,好像要把脚黏在地上。 伏黑幸在公寓楼下停下来,她转身正对禅院甚尔,禅院甚尔也呆呆地站在原地罚站。 伏黑幸在等禅院甚尔开口。 禅院甚尔在等伏黑幸先说。 两个人没理解到对方的意思,在人来人往的公寓楼门口面对面眼瞪眼。 伏黑幸双眼微眯,她后退一步:“那我就先上去了。”* 禅院甚尔明显一愣,脚掌碾了碾地面:“啊?啊,哦。” 他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普普通通的板鞋,这双板鞋在术师杀手眼里突然变成了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值得他仔细研究。 伏黑幸微微欠身:“那就再见啦,甚尔君。” 禅院甚尔撇撇嘴,看着伏黑幸走进公寓楼,没挤出一个字。 伏黑幸快速爬楼,进到家门口前的楼梯拐角,小心翼翼探头从窗口往下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小白脸不见踪影。 她用钥匙拧开家门。 银行卡还摆在门边的柜子上。伏黑幸看也不看路过,扑到沙发上抱住小咪恶狠狠地搓圆揉扁,呜呜哇哇地乱叫几声。 “人渣。小白脸。大混账。” 她冷笑:“还想当贤惠的好男人,再去修行一百年吧!” 门外传来沉闷的一声响。有一点点像敲门声,但是太快了,而且只有突如其来的一声。 伏黑幸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和小咪齐齐扭头,凝重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大门打开,海胆似的脑袋悄悄冒头。 左看右看,没有人。 黑毛乱翘的脑袋又缩回去。防盗门嘎吱一声关上。 等门关上好一会儿,禅院甚尔才从楼梯拐角处走出来。 他站在门前,手举起来又放下,举起来又放下。 最后他暴躁地扣扣脸,干脆背靠着伏黑幸家的门,一屁股坐下来。 今天他还没有地方住,需要迅速在天桥桥洞和排水管道之间做出抉择。 当然,他想找到一个称心的落脚点是很容易的。只不过天桥桥洞和排水管道他也不会挑剔。 禅院甚尔满脑子胡思乱想,身后的门突然扯开,他猝不及防仰倒下去,和低头的伏黑幸呆愣地对视。 伏黑幸眨了眨眼睛。 禅院甚尔急忙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他还没站好,大门又无情地在他面前合上,防盗门板险些摔在他的鼻子上。 天桥桥洞可称豪宅,排水管道亦是别墅。 不等禅院甚尔走开,那扇在他面前关上的大门咚咚咚响起来,伏黑幸在门里敲门:“请问甚尔在吗?” “……”禅院甚尔的手指蜷缩起来,“好蠢。” “在我改变主意前,你最好闭嘴,”伏黑幸说,她重复了一次,“甚尔君在吗?” 禅院甚尔抿了抿唇,他不敢承认自己心如擂鼓,不管哪次任务,他都不曾有这么大的压力。 “在。”他的声音沙哑到伏黑幸差点没听见。 “你可是有三天没有做饭,浪费厨艺培训班的学费是大罪!”伏黑幸说,“我要把甚尔君捉回来洗手做羹汤。” 禅院甚尔感到有一丝丝丢人,他不说话,全当自己是一个乖巧的哑巴。 伏黑幸气势十足地双手叉腰,得意地哼哼:“下次回家要先敲门,你敲门,我开门,就这么简单。” 禅院甚尔自知脸皮厚,但他现在羞窘到脸上发烧:“你让不让我进去?” 伏黑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今晚想吃咖喱蛋包饭。” 禅院甚尔迟疑了一下,他踏进那扇门里,这扇门从此就会为他敞开。 他接过伏黑幸递过来的紫色围裙,老老实实围在腰间,胸口的兔子美滋滋地抱着一根比自己还大的萝卜。 “家里还有咖喱块吗?”他问。 第10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十天 天使之心厨艺培训班内,阿龙手里拿着昆布和干海带结仔细比较。 主夫针尖大的瞳孔闪着犀利的光:“果然还是用昆布做关东煮更好一点吧。” “这两样东西有什么不同吗?”禅院甚尔眼睛几乎撇成半月形。 他抓起干海带结随手就要往锅里一扔:“反正都是吃的,吃掉了就没有区别了。” “大错特错!”阿龙严肃地按住他的手,“一点点食材的差距,味道就是千差万别。” 职业家庭主夫震怒:“你对得起这锅鲜美的汤底吗,对得起新鲜的大虾吗,对得起老师的教导吗?要做当然就要做到最好!” 小小的培训班内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之火,阿龙一脚踩在踏脚凳上握拳:“不做到可以出去摆摊的程度,就绝不出师,我会自切小指谢罪!” 周围清闲的太太们纷纷用手掩口呵呵笑起来:“阿龙先生对每堂课都非常认真,哎呀,美久真是幸福。”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禅院甚尔混在一群手拿筷子、热血沸腾的主夫主妇中,像一只无精打采的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根本不在乎伏黑给培训班交了多少学费,唯一的解释是小咪的猫粮里被下了毒,而他如凶手所愿正中陷阱。 被害者把昆布和鲣鱼用纱布包好扔进锅里,拿手机查了词条,在冰冷的描述中挑眉:“这不就是更贵的海带嘛?” 他随意把手机一丢:“无聊——” 第19章 “——好香啊,甚尔君。” 伏黑幸在禅院甚尔背后冒出一个头来,她凑近在灶台上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子,惊喜地叫道:“是关东煮,我喜欢吃里面的萝卜!” “有放萝卜。”禅院甚尔懒散应道。 他一边盯着锅里的食材,等到土豆萝卜之类难熟的东西半熟后,眼疾手快地把容易熟的菜叶扔进去,一边拿汤勺撇去汤面上的浮沫,动作意外得流畅。 伏黑幸把空碗和蘸酱摆到桌上:“说起来,昆布和海带是不是同一种东西吗?” “在中文语境里,昆布指的是鹅掌菜,也就是黑布。” 禅院甚尔故作平淡地说,仿佛这些知识天生就塞在他脑袋里,他是厨艺班不需要培训的天才学生。 “日语语境里泛指海带科的各个物种。关东煮用到的是真昆布,多出自北海道,品质会更好一点。” 果然如他所料,伏黑幸面露崇拜:“你懂得很多嘛!” “哼哼。”禅院甚尔得意地哼唧几声,带疤的嘴角翘起,“一点小知识罢了。” 伏黑幸拿了筷子朝他端上来的锅伸去,“我开动了!” 鱼子福袋和各种白白胖胖的丸子冒起尖。土豆和萝卜切块锅子角落堆成小山。白菜里面包了调味过的肉馅,用牙签扎起来沉在锅底。香菇切成十字刀点缀在白乎乎的年糕与切成两半的水煮蛋之间。 一锅关东煮,伏黑幸只吃了一小半,剩下全被禅院甚尔扫荡干净。吃饱喝足的两人心满意足地瘫在沙发上揉肚皮。 小咪的猫食盆放在沙发边的角落,伏黑幸用脚勾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在食盆前掰碎鸡胸肉干。 她想起昨天的经历,随口问道:“昨天,在公交站台跟着我的是什么东西?” “你居然察觉到了,很敏锐啊,”禅院甚尔横躺在沙发上,用脚戳小咪的屁股,“不过是你最好不要知道的东西。” 提到这个话题,伏黑幸扭过头,借电视屏幕里倒映出的图像观察自己,与往日并无不同,仿佛昨天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想。 她在公交车的车窗上与不知名的鬼怪对上视线。而那长相堪比噩梦的幻影就在禅院甚尔轻描淡写地一拍中消失无踪。 “这不是我远离它们就不会找上我的问题吧,”伏黑幸苦着脸,“就像野兽会标记自己的猎物,我已经闯进它们的世界,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她叩住心口,沉痛道:“白天有难缠的领导客户,晚上有恐怖的妖怪魔鬼,人类的生活真是艰难。” “啧。”禅院甚尔烦躁地扣扣后脑勺。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的疤痕:“这些问题你不用操心,既然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至少在我看顾时期,不会让你死在大街上。” “咦,甚尔君突然变得靠谱了,”伏黑幸正色,“因为昨晚在沙发上睡得很香,所以良心发现了吗?” “你好烦。”禅院甚尔面无表情。 伏黑幸朝禅院甚尔看过去,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多余的杂质,她的手指落在禅院甚尔嘴角那道疤上,指尖还残留着肉干的碎屑。 她好奇地戳了一下,力道不会比猫咪伸出肉垫更重。 禅院甚尔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僵住了。 “甚尔君是那边的人啊。”伏黑幸说,她收回手,继续勤勤恳恳地当猫奴,“这是在战斗中留下的痕迹吗?” 这原本是一个过于亲密,以至于有些冒犯的动作。但禅院甚尔不觉得生气。 他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盯着偷偷瞟他的伏黑幸,“又不是什么荣耀的疤痕。” 差太远了,不如说这根本是他作为禅院的废物活在世界上的证明。 求生的欲望、抛弃的尊严、不被任何人承认的能力。那道疤是由这些东西构成的。 伏黑幸的眼睛眨了眨,禅院甚尔发现,虽然她平时吵吵闹闹,总喜欢叽叽咕咕些奇怪的话。 但是当她敛去那层浮于表面的活跃,你才能看进那双眼睛深处,瞳仁里不带丝毫感情。 没有恶意与善意,有的只有最客观理性的审视。她阅读一个人的动作像是圣母像垂眸打量过往虔诚或不诚的信徒。 “如果甚尔君在那边过得不快乐,为什么不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呢?”纯然的疑惑。 禅院甚尔有些隐隐发笑,又感到浮躁:“这不是简简单单说两句的事情,你什么都不懂嘛。” 伏黑幸托腮看着她,语气没心没肺:“可是甚尔君很强,想要离开不是做不到的事。” 她以普通人的视角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归根结底,甚尔君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觉得自己是我们这边的人。即使受到伤害,你也还是狼狈地试图在那边生存下去。” 从禅院甚尔的喉咙里爬出一声嘶哑的轻笑,男人脸上再度挂上消失已久的虚伪的轻浮:“你觉得是我太傲慢了吗?” “傲慢是智慧生物的底色,”伏黑幸煞有介事地竖起一根手指,“像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菜鸟,随意评价甚尔君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 “你很有自知之明,”禅院甚尔假笑,“傲慢的委托人,请告诉我,你有在街边随意捡陌生人回家照顾的习惯?” 伏黑幸一点没为他较真的语气感到冒犯:“放心啦,排水管道里刷出流浪汉的概率是千分之一,甚尔君是我家的第一个客人哦,是不是很荣幸?” 第20章 她笑眯眯道:“我的幸运指数可是占卜节目主持人看了都要直呼‘不可能’的程度,甚尔君和我有过两面之缘,不算陌生人。” 她捏完肉干,拍拍手,转身正襟危坐:“甚尔君的运气太差了,把我的幸运分给你一点,说不定能正负抵消哦。” 禅院甚尔撇嘴:“谢谢你的好意。” 他扔开疯狂挠他裤腿的小咪,横躺在沙发上,面朝天花板。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没在特意用力,只是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最适合此刻的表情。 窗户大开,夜风徐徐,不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和狗叫。他们在房子外面,而他在房子里面,一颗心沉甸甸地塞在胸膛里跳动。 这丝惬意转瞬即逝,在伏黑幸看他前就消失了,同时替换上来的是刻意到做作的散漫。 “明天带哪种便当去公司?” 伏黑幸肃然:“不要海苔白饭!” “只给你做了一次而已,不用这么记仇。” 禅院甚尔大大咧咧地把脚放在沙发扶手上:“我还没抱怨你买菜用的都是我的钱,完全就是一个假富婆。” 家里的生活费至今刷的还是禅院甚尔的卡,里面是伏黑幸当初发给他的包养费。 细思亏极。 伏黑幸纠结了一小会儿:“明天想吃鳗鱼玉子烧盖饭,配菜可不可以要红姜,饮料能带草莓牛奶就更好了。” 居然理直气壮地点起了菜! 禅院甚尔好脾气道:“鳗鱼盖饭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明天做好给你送过去。” “真的吗?”伏黑幸瞪大眼睛,在禅院甚尔点头后欢呼,“好耶!” 第二天办公,伏黑幸从早上起就掐着表频频计算时间。 她少有心神不定的时候,隔壁工位的桃濑成海借机摸鱼:“小幸今天很高兴,有好事要发生吗?” 伏黑幸凑过去小声炫耀:“豹豹君要来给我送饭了。” 桃濑成海惊到瞪圆双眼:“那个跑路的galgame攻略对象!” “不需要把二藤的宅男比喻记得那么清楚。” 正好下班的时间到了,伏黑幸在秒针对准零的那刻唰的站起来,踩着平跟鞋往外冲刺。 来找她们吃饭的小柳花子望着她一骑绝尘的背影,疑惑道:“今天公司食堂是不是有龙卷风蛋包饭卖?” “小花,”桃濑成海推了推不知何时架在她鼻梁上的男友平光眼镜,“是跑路的galgame攻略对象豹豹君来了。” “什么!”小柳花子大惊,她激动掩嘴,“这岂不是必须抽空去看一眼的ssr吗?” “就是说啊!”八卦心起的桃濑成海拽住小柳花子的衣袖,“快走,再晚就赶不上了。” 两位年轻女白领做贼似地跟在伏黑幸后面,一个身材健美脸蛋好看的高壮男人等在公司楼下,把手里的便当盒递给伏黑幸。 桃濑成海潸然泪下:“豹豹君居然是贤惠池面人夫!” 小柳花子眼底含泪:“是胸大腰细的野性肌肉男。” 两个资深宅女躲在墙后。 看见女朋友们猫猫祟祟下楼,所以狗狗祟祟跟上来的二藤宏嵩和桦仓太郎躲在墙后的墙后。 桦仓太郎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迷茫道:“那是谁?” 二藤宏嵩简单推理出结果:“是s级galgame逆后宫男主豹豹君。” “什么?!” 桦仓太郎不敢置信:“豹豹君不是伏黑家的玩偶豹吗?” “迟钝多少要有一个限度了。” 第11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十一天 伏黑幸用小刀划开快递盒,在里面掏出两盒用层层塑料膜包裹的小盒子。 禅院甚尔撑着下巴歪在沙发上,看她又拆了一层盒子,在泡沫纸里拆出两个游戏手柄。 “包装这么精致,我以为会是什么宝贵的东西,珠宝首饰一类的。” “能带来快乐的东西就是宝贵的东西,”伏黑幸撕掉游戏手柄上的塑料膜,检查按键和接口,“游戏手柄就是游戏宅战斗的武器!” “呵,”禅院甚尔咧开森森的牙,“你会玩游戏吗?” 作为伏黑幸家沙发上的寄生虫,他很清楚伏黑幸的日常生活有多么贫瘠。 只要一瓶冰啤酒和一台电视就能让辛苦工作一整天的上班族泪流满面,再加上一份便宜的便利店小甜点,哪怕是接下来是连续一周的恐怖加班都能活下去。 如此毅力,连禅院甚尔都觉得恐怖, 伏黑幸瞪了他一眼:“是桃濑的建议,她推荐我打打游戏发泄工作中的压力。” 最重要的是桃濑成海四人组有一个游戏群,他们每周都会约到二藤宏嵩家里打游戏放松心情。伏黑幸从小到大没摸过游戏的边,根本无法加入他们的队伍。 合群也是职场生态重要的一环! “哦,”禅院甚尔佯装不在意地提高声音,“你买两个手柄是为了一个使用,另一个收藏吗?” 放在他裤荷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手机里的联系人只有孔时雨,他抬头看伏黑幸,伏黑幸仍背对着他在拆包裹。 禅院甚尔点开锁屏,孔时雨给他发来一条短信:“有一单生意,需要去名古屋出差半个月,给名门老爷当保镖。价格是一天一百万,还算合适。” 一天一百万,半个月就要千万往上走。这种长期的护卫工作在工作时间外能赚到不少外快,对禅院甚尔来说是清闲又放松的工作。 第21章 伏黑幸终于把一粉一蓝两个手柄检查完毕,她在手柄里安上电池,和电视下面的游戏主机连上。 她假笑:“不是,另一个手柄是给甚尔君买的。” 禅院甚尔一愣,伏黑幸调试手柄:“桃濑她们约我打游戏,我想到甚尔君每天待在家里做饭太无聊了,也可以玩玩游戏打发时间。” 当然,游戏本体、主机和手柄都是刷甚尔的卡,甚尔卡里的钱是伏黑幸转的包/养费。 禅院甚尔支起身子:“游戏可以两个人一起玩吗?” “可以很多人一起玩。”伏黑幸说,“同事是上次你来送饭时见过的,藏在墙后面的那几个人。” 她这么说,禅院甚尔就有了印象。 他第一次给伏黑幸送饭,一眼就瞟到墙后面探出来的两个脑袋。两个脑袋后面的墙后面还有两个脑袋,隐蔽程度不如垃圾桶边上翻找食物的猫猫狗狗。 “我是游戏白痴,桃濑推荐我先玩一些比较简单的小游戏试手。”伏黑幸在电视机前面的地毯上盘腿坐下来,朝禅院甚尔招手,“甚尔君一起来看看嘛。” “哦。”禅院甚尔拉长声音。 他盲打给孔时雨回复:“我很忙,你找其他人去陪老头吧。” 他一屁股坐在伏黑幸旁边坐下,拿走了粉红色的那个手柄,翻来覆去观察。 看上去没有很精致,他给老头当保镖一天的佣金大概能买几千几万个手柄搭小房子玩。 能带来快乐的东西才是宝贵的东西。 咒具能带来力量,力量能带来安全,能带来战胜敌人那一瞬间短暂的快乐。 所以咒具是宝贵的。 赌马券能带来刺激,赢了能高兴一小会儿,输了也不会很伤心。但是禅院甚尔从没赢过。 所以赌马券可能是珍贵的。 禅院甚尔捏着粉嫩的游戏手柄,只要他的力气再大一点,这东西就会在他掌心化作粉末。 伏黑幸兴致勃勃,屏幕上划过一个又一个图标:“我买了好几款游戏,总有一款适合我!” 她盯着一旁发呆的禅院甚尔,眼中闪过一道邪恶的精光。 “甚尔君,”阴恻恻的、不妙的声音,“我们来打赌吧?” 很显然,这是一个陷阱,是摆在米粒上支起小棍的木篮。 但打赌也是赌,禅院甚尔根本受不了刺激。 他冷静道:“赌什么?怎么赌?说话算数?” 伏黑幸顿时板正脸色:“输了的人要负责一个星期的卫生,包括厨房和浴室在内,扫地拖地扔垃圾处理小咪的猫毛!” 她一周有五天上班,指望禅院甚尔自觉打扫卫生是不可能的,每个周六都少不了威逼利诱,才能把大型人体抱枕从沙发上撬下来。 伏黑幸打算一劳永逸解决此事。 禅院甚尔往沙发坐垫上一靠,双手枕在脑后,他对自己信心十足:“真不错,我可以休息一个星期了,你输了别耍赖。” “甚尔君不要自信太早。”伏黑幸的眼睛在屏幕上转来转去。 她挑中了一个可爱的图标,圆圆的红色小鼓眨眼,做出活泼的表情。 游戏的名字叫太鼓达人,据资深游戏宅二藤宏嵩的介绍,它操作简单、上手容易,他有时睡前会打几局助眠。 伏黑幸看了几遍游戏教学,磕磕绊绊地过了两遍新手关。她燃起了信心,用胳膊肘一戳禅院甚尔:“来吧,我准备好了!” 禅院甚尔只看伏黑幸打了两遍,他连新手关都不愿试,慢悠悠道:“比分数?” “好。”伏黑幸满脸严肃。 她见识过禅院甚尔可怕的反应神经,哪怕对方和她一样是游戏新手也不敢轻敌。她正襟危坐,目光死死锁住屏幕,认真得好似屏幕后面坐着负责绩效考核的部门主管。 两人呼吸都慢下来,小咪趴在沙发靠背上,懒洋洋地用伏黑幸的布艺沙发磨爪子。 这不止是游戏,更是尊严之争、劳动之战,她一定要赢! ——“我们再来一局。” 五分钟后,伏黑幸心虚道。 禅院甚尔咧嘴,像一条抢到了骨头的大狗,露出欠揍的嘲笑表情:“我很欣赏你刚才的自信。” “再来一局!我们赌下下周的家务!”伏黑幸不服输道,“我感觉,我距离胜利只剩一点点距离了!” 禅院甚尔曲起大拇指和食指:“确实,宇宙的距离。” 伏黑幸恼羞成怒:“少废话,快来!” 如此没有营养的对话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重复了五次,伏黑幸输掉了今后一个半月的家务。 真是太不幸了! 禅院甚尔一开始坐在地毯摆弄手柄,后来侧握在地毯上打游戏,最后仰躺着举起双手和手柄与伏黑幸决斗,如同一条鱼缸里翻肚皮的鱼。 他的高傲已无需多言。而经历了六次失败后,伏黑幸对胜利的渴望已然偏航。 第七次挑战,她心如止水:“我们换一个游戏比。” 屏幕上打开了一个新的游戏,它是智慧与运气的游戏,既有赌/博的刺激,又能带来运筹帷幄的爽感。 大富翁。 伏黑幸嘴角勾出一个挑衅的笑:“这个游戏一局的时间很长,我们以两小时为期限,两小时后,谁的遗产更多,谁就是赢家,如何?” 翻肚皮的鱼幽幽翻过来:“赌多久?” 伏黑幸竖起一根手指:“半个月。” 第22章 再加上半个月,禅院甚尔可以足足休息两个月,不用扫地拖地打扫厨房。伏黑幸的赌注太诱人了,让本想一口回绝的禅院甚尔心口瘙痒难耐。 他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这次的赌注和之前的赌注不能相互抵消。” 伏黑幸犹豫片刻,为了诱敌深入,咬牙:“可以。” 赌徒从来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禅院甚尔单手一撑,翻到沙发上盘腿坐下:“输了你可别抵赖。” 伏黑幸呵呵一笑:“你也一样。” 事实证明,运气游戏不需要两小时结束。不到半小时,代表禅院甚尔的小人就惨遭破产,狼狈出局。 他欠下的钱和伏黑幸赚到的钱分毫不差,仅仅只在数字前加上了一个负号。 强烈的对比令禅院甚尔发指眦裂,他瞪着屏幕,仿佛要把屏幕里的小人扣出来,自己跳进去。 伏黑幸悠闲道:“还来吗,甚尔君?” 她轻轻捂嘴:“说不定下次至少不会破产呢。” “我不相信,”禅院甚尔的拳头咯咯作响,“一定是手柄的问题,我要和你换一个手柄!” 伏黑幸大度地和他交换:“赌注依旧是半个月,时间依旧是两小时。” 又是二十四分钟后。 “再来!”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来!” 截止到晚饭时间为止,两人的成绩是一个半月比一个半月平,依照最开始的规定,不能两两消除。 她们领到了公平公正公开的家务劳动量,可喜可贺。 玩到呆滞的两人蜷缩在沙发上,好似两只圆滚滚的不倒翁。 这不是伏黑幸预想中的结果! 也不是禅院甚尔预想中的结果! 小咪并不知道人类的勾心斗角,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沙发边,捡出猫粮里混的冻干,优先吃掉。 小猫咪无事一身轻,吃好喝好睡好,原始袋几近垂到地上。 伏黑幸的双眼微亮,禅院甚尔的脸色一变,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位超市出没的“熟猫”。 一双大手提起猫咪的后颈,禅院甚尔满脸认真,伏黑幸抓着小咪的两只爪爪。 两人异口同声:“小咪,变!” 第12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十二天 一清早,伏黑幸接到了孤儿院院长的电话。准备盘下孤儿院旧址的人和她约好了时间,下周三去孤儿院看环境。 伏黑幸含着牙刷,满嘴泡沫:“我去就行喽,您好好休息。” 身后探过来一只手臂,去够洗漱台上的漱口杯和牙刷:“让让。” 陌生的男性声音瞬间抓住了院长的耳朵,老人家的耳聋无药自愈:“小幸,你家里有异性在吗?” 伏黑幸暂时没想好怎样回答,她鼓着腮帮子“唔唔”两声,既可以算作是,也可以算作不是。 禅院甚尔挤到她旁边,硕大一只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半边漱口池。伏黑幸忙着敷衍老年人忽然爆发的好奇心,都忘了找他算账。 她刚挂断电话,禅院甚尔冷不丁道:“要是你能承包今天的洗碗工作,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伏黑幸正色道:“请问哪天不是我洗碗?” 为了不浪费禅院甚尔在天使之心家庭主妇厨艺培训班锻炼出的厨艺,现在家里每天都是禅院甚尔做饭,执掌锅碗瓢盆的男人获得了零花钱——买菜钱,平均每天可以剩下50日元。 禅院甚尔对她的纠正充耳不闻,仿佛菜市场强买强卖的菜摊大婶灵魂附体:“交易成立,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看看。” 伏黑幸揪住他的衣服:“自说自话可不是好习惯哦,甚尔君。” 禅院甚尔回转的脚步停下,他往伏黑幸额头上一弹,恶劣地嘲笑:“等你带咒灵上了公交车,看哪个过路的傻子咒术师来救你。” 他说的都是伏黑幸听不懂的名字,这份未知才是伏黑幸面临的最大问题。 她撇撇嘴,惺惺转移话题:“桃濑把她们每天组队玩的游戏推荐给我了,甚尔君也一起玩吧?” 禅院甚尔挑眉:“不赌家务。” 伏黑幸睁着无辜的一双眼睛:“人类需要正常的社交活动。” 真实原因是,一个菜鸟打游戏容易自闭,但两个菜鸟就可以相互推诿责任。 想到心里,伏黑幸兴致勃勃,抢先坐到地毯上,抱住小咪最喜欢的南瓜抱枕。 她捣鼓半天,先建好自己的账号和角色熟悉流程,等禅院甚尔路过时,瞅准机会一把把他扯下来,坐到自己旁边。 伏黑幸两只手摁住禅院甚尔的肩膀,像压住一块石头把他压在地毯上坐好:“账号建好了,来吧,甚尔君,请选择你的角色!” 她围着禅院甚尔叽叽咕咕,用几乎等于没有的经验指点他怎么选择种族和职业,给自己的角色换发色和装备。 禅院甚尔在黑发和白发里纠结了一段时间,按键跳到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发型上。 一个蘑菇头,从头顶往下数一共有七种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甩动间没准能让人看见彩虹。 伏黑幸表情短暂地凝固:“你打算选这个吗?” 禅院甚尔感到一阵恶寒:“不可能。” 他问伏黑幸:“你创建的角色长什么样?” 伏黑幸颇为自豪地拿出自己的掌机,给禅院甚尔欣赏自己的角色。一个身穿盔甲的肌肉壮汉扛着一柄战锤在显示界面四处招摇。 第23章 禅院甚尔的表情短暂地龟裂:“这就是你?” 伏黑幸理直气壮:“我是新手,血厚防高的角色才有安全感!一刀刀砍爆敌人,这是我的浪漫!” “别给自己可怜的游戏技术找借口。”禅院甚尔鄙夷地瞥了她一眼,着手修改自己的角色。 他改了自己的性别,不多时,一位腰细腿长脸蛋好看的白发萌妹出现在显示界面。 他在不同的职业和面板中犹豫,歪头看了眼伏黑幸的角色。伏黑幸选的是战士。禅院甚尔果断一拍,选了牧师职业。 他,一位顶尖杀手,就要当最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奶妈! 伏黑幸看着禅院甚尔用有力厚实的大手,一字一字在昵称那一栏打下了“奶油咖喱”,又看他搓着下巴思考片刻,在“奶油咖喱”后加上可爱的后缀,“奶油咖喱酱”。 虽然人在网络世界是自由的,但—— 屏幕上白裙飘飘的白发牧师挥舞手中法杖,顶着“奶油咖喱酱”的昵称转来转去,体型大概比得上0.5个禅院甚尔。 往游戏机前一坐好似一头棕熊的男人露出满意的神色。 伏黑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提醒道:“欺骗纯情少男是会遭天谴的,甚尔君。” 禅院甚尔咧嘴:“会被这种弱智小把戏骗到的人,趁早去医院做智力测试题吧。” 他毫不心虚:“被我骗总比被倒卖人体器官的渣滓骗要强。” 伏黑幸:“......二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柔弱可人的牧师软妹和肩扛大刀的战士一起出了新手村。 蜂腰猿臂的禅院甚尔坐在个头娇小的伏黑幸旁边打游戏。 两个菜鸡新手四处乱转,在新手村外抓了半小时野猪。伏黑幸负责布置陷阱,禅院甚尔就在一旁生火做饭。 半小时过去,战士和牧师的等级堪堪从1级升到5级,还是抓猪和做饭给的经验。 伏黑幸四处掏掏,不远处的树洞吸引了她的注意。战士走过去,发现树洞间有一个亮点。 有亮点,可交互,点! 霎时间,风云色变,乌沉沉的阴云笼罩游戏屏幕。大树拔地而起,从土里扯出两根树根似的腿——或者腿似的树根,挥舞着繁茂的枝叶一击把战士抽飞出去! 【您唤醒了守护在村庄外的树妖,请帮助树妖恢复神智。】 “等等——!”伏黑幸哇哇怪叫,话音未落,战士被树妖抽成一只旋转的陀螺,眼看就要倒下重回新手村。 一阵微弱的白光落在战士身上。 【血气+100~】 牧师软妹躲在锅后面挥舞法杖,那点少得可怜的奶量还比不上boss一个重击。 伏黑幸手忙脚乱:“救我啊!” 禅院甚尔懒洋洋道:“你是战士吧,我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牧师罢了。” 初级治愈术再次发动。 【血气+100~】 “加油,”多么明显的幸灾乐祸,“展现你的技术!” 客厅里充斥着伏黑幸的自言自语与吱哇乱叫。 好在伏黑幸还存在一点微不足道的走位能力,禅院甚尔的治愈术总是那么及时。战士狼狈地在地上翻滚,闪过树妖的大招,带着只剩一格的血条砍掉树妖最后一点血。 【您唤醒了树妖的神智,树妖对您表达了感谢!】 叶子都没掉一片的大树把自己的树根——或者脚插回土里,安安静静地充当村外的地标。 微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奖励箱子落到他们面前。战士在箱子边上转了几圈,累得满头大汗。伏黑幸一边给战士喂牧师做出来的初级料理回复血气,一边示意牧师打开箱子。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明明只是虚拟世界里的奖励,换算到现实不过是一串无意义的代码,但看着伏黑幸期待的表情,禅院甚尔不由得紧张起来。 男人的大拇指按在* 命运的游戏手柄按键上,这一按将贯穿星辰! 蓝光、蓝光、蓝光——就在禅院甚尔以为不会爆出高等级装备时,伏黑幸的手突然覆盖在他的手上,隔着他的手指按住代表“确认”的按键。 他们的手只重迭了短短几秒,禅院甚尔的大脑陷入空白。他像一只受惊的野猫,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天神在云端泼下滚烫的蜜,差点把无知的人烫伤。 伏黑幸对某人人设崩坏的表现并无所觉,她从把手覆到禅院甚尔手背上那刻起,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金光! 禅院甚尔把手缩回去时她刚好收回手,脸上扬起略带得意的笑容:“哼,还得是我!” “是……是啊。”禅院甚尔含糊点头。 他瞟了伏黑幸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浮夸地大抽一口气:“不管多少次看到,都会觉得你的运气实在夸张!” 伏黑幸勾勾唇角。禅院甚尔别开眼睛,把注意力放到开出来的奖励上。 金光奖励是一件稀有度最高的装备。属性适配牧师和法师。 一对洁白的羽翼,每根羽毛的边缘都勾勒出金色,能为使用者提供法力和法防。 “不要。”伏黑幸比出拒绝的手势,“这个福气你自己留着享用吧。” 萌妹牧师背后背着浮夸的天使翅膀,左转右转看三圈,翅膀拉开来片片羽毛金光闪闪,恨不得从屏幕里溅出来戳瞎人的眼睛。 “不好看吗?”牧师转了一圈,翅膀扑棱扑棱,“这不是很华丽嘛。” 第24章 伏黑幸委婉道:“像扑棱蛾子。” “好用就行。”禅院甚尔盯着翅膀边上的属性面板,依旧怎么看怎么满意。 正当他背着这双翅膀依依不舍地转圈欣赏时,村口的小道上走过来第三位玩家。 战士肩上扛大刀,扭头就看见一朵彩色的蘑菇在远处的山丘上冒头。 游戏中拟态的风吹过,吹得那颗彩色的蘑菇随风飘荡,露出七彩刘海下一只蓝一只金的异瞳。 炫彩的蘑菇头上,顶着一个酷帅狂霸拽的id—— “天上天下”。 出现了,捏脸会用彩虹蘑菇头的人! 伏黑幸内心震撼,她完全看不懂这个审美。 第13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十三天 四字id拗口,伏黑幸决定称呼彩虹蘑菇头为天上君。 天上君同样是一位新手菜鸟。他头顶的等级和他的蘑菇头一样醒目:1级。 而伏黑幸和禅院甚尔经过几小时的杀猪烧饭,战胜树妖后,等级双双来到光荣的11级。 1级菜鸟与11级菜鸟们面面相觑。禅院甚尔显眼的大翅膀一下就吸引了天上君的注意。 彩虹蘑菇头下的异瞳闪闪放光:“这个东西不错嘛,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终于来了一个和自己审美一致的队友,禅院甚尔露出些隐晦的得意:“你很有眼光,这是我们刚刚得到的战利品。” “奶油咖喱酱”也不吝啬,分享给“天上天下”翅膀的面板。 彩虹蘑菇头围着翅膀转圈圈:“不错不错,面板不重要,主要是帅。” 伏黑幸看他们如此真情实感地吹捧这对翅膀,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审美。 是她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吗,最近外面正在流行中二风? 天上君恋恋不舍地把眼神从那对翅膀上撕开。他停在禅院甚尔的锅边,好像是操控角色的人中途离开,去干了别的事。 过了一会儿,天上君的角色又动起来,头上冒出代表对话框的小气泡。 “我查了攻略,boss树妖只在新手村附近刷新,它的刷新概率很低。而新手村附近很无聊,下次上号,我不会待在这里。” 彩虹蘑菇头凑近:“游戏里的装备可以交易,我出价,你们把翅膀卖给我,怎么样?” 伏黑幸还没开口,他又补充道:“价格随你们定。” 禅院甚尔冷笑一声,生疏地操控摇杆打字。 他盯着资料板上的信息半晌无语:“职业是狂战士的你根本用不了这对翅膀吧?” 天上君很是高傲地一挺胸膛,无所谓道:“我很强,装备怎样不重要,我会凭高超的技术打败所有人。” 说这话时,他头顶的“1级”简直在发光。 伏黑幸不冒泡,天上君转向她:“你是树妖副本的挑战主力,反正你也不想要这双翅膀,卖给我嘛。” 伏黑幸好奇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想要这双翅膀?” “如果你想要,就不会让她穿这对翅膀。”天上君说,“她的搭配实在是太丑了,属性也弱得令人发指。” 好直白,一张嘴就是伏黑幸不敢说的实话。 但是彩虹蘑菇头搭配大翅膀也不会好上多少吧? 禅院甚尔精心捏出的娇弱脸蛋瞬间变色:“你说什么?” 天上君凑到他面前去,彩色蘑菇头随风飘扬,红橙黄绿青蓝紫发飘起又落下。 “我没看错啊。”他撅起嘴,“你,很弱诶。” 彩色蘑菇头坦诚道:“我只是不想在新手村浪费太多时间,我也不会花很多精力在游戏上。你们拿了钱,可以继续在新手村蹲这个boss,也不亏啦。” 他叹气,惋惜道:“不愿意就算啦。” 他的交易很公平,看两人不愿意也没有强人所难。但显然,他的嘴巴惹恼了禅院甚尔。 游戏捏脸小白花的家伙脸色狰狞:“你该不会是还在上学,所以没时间打游戏吧,国中没毕业的小屁孩!” 天上君扯了一个鬼脸,毫不示弱:“虽然咖喱酱捏的脸是可爱美少女,但说不定躲在背后的其实是某个没钱没老婆没房子的抠脚大叔呢。” 禅院甚尔反呛回去:“你又好多少,嘴臭的小鬼!” 这点反扑对天上君毫无伤害力,他自豪地指指自己:“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能找到女朋友,大叔你大概二十八岁还在看着暗恋对象和别人一起吃烛光晚餐呢。” 吱嘎一声,现实世界里的禅院甚尔捏坏了手中的游戏手柄。 崭新的、刚刚拆封的,游戏手柄。 “我的五千日元!”伏黑幸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好在手柄质量不错,哪怕被禅院甚尔捏坏了一个角,依旧能够正常使用。 禅院甚尔的目光落到自己头上。 11级。 目光又落到天上君头上。 1级。 他忽然森森地笑了一下:“好啊,我们决斗。你赢了,我就把翅膀卖给你。你输了……” 天上君飞快冒出文字泡:“我不会输。” 伏黑幸内心感想一言难尽:“天上君是小学生就算了,甚尔君,你也没有国中毕业?” 禅院甚尔扭了扭脖子:“我没上过国中。” 哦,怪不得,甚尔君是失学儿童。 狂战士和牧师在一片空地上站定,战士模样的小人站在场地边缘,充当本次决斗的裁判。牧师有等级优势,但狂战士的职业占优,面板更好,勉强算得上公平。 第25章 决斗前,禅院甚尔没有脱下身上招摇的大翅膀。他言之凿凿:“他不是自认为很强吗,那就自己从我这里来取。” 伏黑幸捏了捏鼻梁,操控任务在远处举起大刀:“三、二、一,开始!” 狂战士踏地借力,瞬发先置,彩虹色的蘑菇头在游戏中呈现出一道残影。他的武器是两把重剑,技能特效在重剑身上覆上一层浅光。 牧师脚尖轻点,背后的大翅膀扇动,带着人物模型向后漂移。翅膀有法力加成,禅院甚尔使用初级法术的频率都豪气不少。 牧师的法杖甩出一道道金光,拦在狂战士与自己之间,都被天上君操控人物弹反或者躲过。 伏黑幸试图用自己浅薄的游戏理解解读面前的战斗。 禅院甚尔有法力加成,有更高的等级,两人继续耗下去,天上君迟早会耗尽自己的蓝条。 天上君只是默不作声地追击,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窘境。 直到禅院甚尔甩来一个法师职业的火球技能,狂战士借着火球的强制位移效果,偏转身形,改变位移方向,向右前方一个猛冲! 两者的距离大幅拉近,伏黑幸睁大眼睛:“啊!” 重剑在牧师面前抬起,禅院甚尔嗤笑:“一点小把戏。” 牧师模型的脚下冒出一圈圈金光,他早就布置好了束缚术,连之前的火球都是摆在圈套上的诱饵! 束缚术成立,袭来的狂战士被定在原地,定身效果将持续三秒,哪怕是牧师绵软的攻击也能趁此机会磨掉狂战士不少血量。 禅院甚尔大喜,就在他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时,三个游戏角色周围响起一段紧凑激昂的bgm。 一座小山似的阴影从树林深处拱出来,雪亮的獠牙尖端闪过一点寒光。草皮般厚实的皮毛顶部,有一个金光闪闪的标识:50级。 【你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久,惊扰了栖息在树林深处的野猪之王!】 难怪树林就在新手村附近,但是除了伏黑幸她们三只菜鸟,都没有其他人来! 野猪之王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后脚刨了刨地面,笔直向正前方的咖喱酱和天上君冲去。 猪蹄踩踏间,树影摇动,地动山摇。 伏黑幸操控的战士当即抛下两位决斗者,头也不回,打开技能狂奔,连滚带爬逃出野猪之王的仇恨范围。 战士头顶划过两道流星。 “啊——!” 一道是彩虹色的。 “不——!” 一道是白色的。 伏黑幸回头,发现野猪之王拱翻了两个聒噪的小蚂蚁,徘徊一圈,缓缓退回林中。 【野猪之王感到了疲惫,他需要休息。】 她长舒一口气:“我真幸运啊。” 战士收拾好牧师的锅,慢吞吞走回新手村。伏黑幸探头去看禅院甚尔的屏幕:“好险,甚尔君一下就被拱死了。” 禅院甚尔正在等待复活,他咬牙切齿:“我就快要赢了,还没完呢,那小子肯定也在新手村复活。” 牧师重新出现在新手村的喷泉前,他前前后后找了半个小时,并没有看见和他一起被拱飞的彩虹蘑菇。 伏黑幸遗憾道:“天上君下线了。” “不,”禅院甚尔冷道,“他一定是怕了。” 伏黑幸悠悠道:“说不定天上君真的是小学生,这时候已经被家长没收游戏机,回床上睡觉了。” 这种猜测很对禅院甚尔胃口,通常情况下他要不遗余力地大肆嘲笑。 禅院甚尔磨了磨牙,强调道:“就算他是小学生,也被我打怕了。” 好执着的家伙。 伏黑幸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和小学生纠缠不休的人会是谁呢? 失学儿童? 第14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十四天 公司中午有两小时午休时间。自从伏黑幸加入桃濑成海的午餐小团体,她们每天都会在食堂坐成长长一排。 禅院甚尔在天使之心培训班的学习成果从座位的这一头,传到座位的那一头,从桦仓太郎传到二藤宏嵩,大家依次点评。 桃濑成海双手托着粉红色的便当盒,虔诚得像托着她下个月的工资。 “豹豹君上的不是厨艺培训班,他上的是人生改造所。”她的声音中带着敬畏的颤抖,“谁能想到半个月前,豹豹君的厨艺仅限于海苔盖白饭?” 小柳花子啧啧感叹:“他甚至把胡萝卜做成了小花的形状。” “还有兔子形状的苹果。”二藤宏嵩补充。 便当传回伏黑幸手里,她用筷子把煎豆腐撇成两半,露出裹在酱汁和脆皮中柔软的内芯。 她夹起一半豆腐,感慨:“我的学费没有白花。” 她正在考虑给禅院甚尔报名“天使之心”家务进阶班,希望再过半个月,她能享受到“天使之心”的全套服务。 桃濑成海羡慕的目光落回到自己的便利店饭团上,她咬了一大口:“小幸的游戏账号多少级了,打不过的关卡可以找我带你哦!” 二藤宏嵩的眼睛露出游戏掌机上方,疑惑穿透镜片:“你带伏黑打副本?” 午餐五人组中,二藤宏嵩的游戏水平一骑绝尘,碾压另外四人总和。而桃濑成海的游戏水平与她的游戏衣橱丰富程度呈反比,她是不折不扣的外观党。 桃濑成海贼贼地笑了笑:“当然是趁小幸还是新手,当一回带新手的大佬啦!” 第26章 伏黑幸忙着嘴里塞米饭:“上班时间太忙了,我的等级还停留在11级。” 禅院甚尔已经迈进了15级大关。为了打赢沉睡在树林深处的野猪之王,他每天上线,苦练等级,新手村外的野猪都快被他抓完了,只能等下周刷新。 同时他经常在新手村的出生点喷泉附近徘徊,寻找和他决战到一半变成流星的天上君。 可惜的是,天上君再没出现过。说不定他真的是一个需要上学的学生。 粉色的脑袋凑到伏黑幸面前:“我周三晚上有空,要不要和我一起打游戏?” “哦,不和二藤约会吗?”伏黑幸戏谑道。 游戏掌机上方再次露出一半眼镜,眼镜后是游戏狂人故作平静的目光。 桃濑成海偷偷看了身旁的男朋友一眼,用吃了一半的饭团挡住脸:“我们可以在游戏里约会。” “很有创意的约会方法,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周三有任务。”伏黑幸愉快地抻了抻腰,“我和部长请好了假,明天不来上班。” “诶!” 四双充满羡慕的眼睛看向伏黑幸,伏黑幸微笑:“上班快乐,诸位。” “你很高兴?”禅院甚尔撑着头,在满桌的甜品中不客气地挑走了块头最大的一块千层蛋糕,“真是豪爽。” 伏黑幸手中的餐叉上下摆动:“快乐的原因不止是甜品——好吧,有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别人上班我放假。” 禅院甚尔嘴巴一张,千层蛋糕削掉一大半,切面平滑光整,整齐得像用刀切过。 “于是你上午就跑到这里,点一大堆甜食。而看房子的人中午才来。”他又张嘴,现在蛋糕整个消失,好像服务生从来没把它端上来。 这家蛋挞太甜了,腻得伏黑幸皱眉:“我只是提前享受我的周末,我们只要往西边走二十分钟,就能到孤儿院了。” “多喝茶。”禅院甚尔站起身,“我去一趟超市,等我四十分钟,你右手边的蛋挞留给我。” 临走前,他不忘拿走桌上唯一的巧克力泡芙,脚尖一勾,椅凳在伏黑幸面前归位。 伏黑幸沉默片刻:“……那个泡芙是我最想吃的。” 她拿出手机,联系了“天使之心”的负责人。 “家务进阶班里有烘焙课程?太棒了,我们报名。” 禅院甚尔走过拐角,墙壁挡住他的下一秒,他在街头拔足狂奔,如同一只迅猛的豹子。他很快超过一辆公交车,引得车上的乘客瞩目。 禅院甚尔有四十分钟,只打算用十分钟在赶路上。他继续提速,甩掉惊讶和疑惑的目光。 如果这时有人通过卫星监视这片街区的情况,代表禅院甚尔的小点正用堪比机车的速度在街道上向西移动。 街边的建筑由高至矮,由繁华至荒凉。他停在生锈的铁制大门前,后抻双臂放松筋骨。 他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吐出来一个小球。 肉球缓慢展开、蠕动,它呕出自己身体剩余的部分,仰面露出一张赘肉堆成的紫色人脸。 毛毛虫似的身体顺着禅院甚尔的脚踝向上攀附,绕过胸口,盘踞肩头。一寸尖端从咒灵的口中向外呕,当禅院甚尔完全将它拽出来,一把凶悍的长刀落入他手中。 在他的视觉中,孤儿院一切如常,荒无人烟、寸草不生。正午的阳光没能给破旧的建筑物带来一丁点的人气。 禅院甚尔轻佻地弹了弹舌头。 他的五感几乎均已抵达人类极致,触觉、嗅觉、听觉,能帮助他在不使用视觉的情况下察觉到那些不属于表层世界的“小动静”。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 跟着伏黑幸躲到公交车站的“坏东西们”,他找到了。 伏黑幸摁了摁太阳穴,苦恼地数着桌上剩余的甜点。禅院甚尔说对了,她一个人吃不完。 最新的消息弹到手机屏幕中央,准备买下孤儿院地皮的先生提前下了电车,还有一个半小时到孤儿院门口。 伏黑幸托着下巴,餐刀将蛋糕切成两半,刀片陷入奶油,遇到内里的饼干夹心时停顿。 她看了眼手机,距离禅院甚尔离开,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禅院甚尔抖动手腕,长刀将咒灵切成两半,刀身如热刀入黄油,没有一丝一毫停滞。 他心中默默计时,余下二十分钟赶回甜品店。而孤儿院中还剩四个麻烦。 更勤快,更利索。不成问题,他不打算食言。 刀尖指向地面,禅院甚尔踩上台阶。他闭着眼睛,用耳朵“看”,用鼻子“看”,用皮肤“看”。 走上两层楼,一重摇晃的影子跟在他身后。影子脚不沾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翻滚的雾气中显出数只猩红的眼睛。 丝丝缕缕的黑雾探向前方持刀的男人。男人顿住脚步,微微偏头。 三楼的第一个房间挂着门牌:院长办公室。 禅院甚尔推开蒙尘的房门,滚滚尘埃扑面而出。 刀光一闪,似天光乍亮,在漫天飞灰中斩出一道清晰的沟壑。 咒灵一分为二,雾气也一分为二,微风卷过,咒灵与雾气皆烟消云散。 禅院甚尔走进院长办公室,他毫无自己是外人的自觉,堂而皇之地拉开办公室所有抽屉和书柜。 所有文件都被清空,抽屉和书柜里空空荡荡,只有办公桌与墙壁的缝隙间卡住了一副相框。 第27章 禅院甚尔用脚踹开办公桌,捡起相框,用手擦掉上边厚厚的灰尘。那是一张孤儿院全员的合照,他一眼在这些相差无几的脑袋里找到伏黑幸。 她在人群中央,多年前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对着镜头比出傻兮兮的剪刀手。 禅院甚尔抽出照片,抬起长刀,翻腾着血腥气的凶器在照片上割出一个框,框里有伏黑幸。 他将小小的纸片放进口袋里,又觉得不保险,拍了拍肩上毛毛虫咒灵的头:“喂,这个能吞下去吗?” 咒灵刚张开嘴巴,他再次改变主意,捏住咒灵的嘴:“算了,放你那里有点恶心。” 他揣着新鲜的战利品离开办公室,向院中聚集的怪物发笑:“真识相,方便我……” “速战速决。” “我们速战速决。”伏黑幸对桌上剩下的三块雪媚娘和她右手边的蛋挞怒目而视,“川口先生马上就要到了。” 禅院甚尔卡在四十分钟的末尾坐回她面前,扔过来一罐抹茶:“去超市给你带的。” “谢谢你喔。”伏黑幸愁眉苦脸,“我吃不下了。” 她只看到禅院甚尔探手,她的蛋挞消失了。桌上的东西很快一扫而空,禅院甚尔咬着餐叉,吊儿郎当地评价:“味道还行。” 伏黑幸收起包:“甚尔君刚刚干什么去了,从回来起就是一副嘴角要翘到天上的样子。” 禅院甚尔轻描淡写道:“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工作。” 伏黑幸绕到他身后,狐疑地拍了拍他宽厚有力的肩膀:“你没发现吗,你的衣服上全是灰。” 禅院甚尔换了一个坐姿,压住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 伏黑幸观察他的脸,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 “甚尔君。” “嗯?” “你可能不清楚,你装模作样的时候嘴唇抿得很紧,所以上下唇的伤疤会闭合在一起。” 禅院甚尔扭头,对上伏黑幸漆黑的眼睛。她抓住禅院甚尔的肩膀,微笑:“你是不是一个人去了孤儿院?” “咳,”禅院甚尔做作地咳嗽,“只是提前清理掉一些不好的东西。” 明明是一件好事,但他的眼睛心虚地挪开,落到桌布上。 “现场可能会有点改动,不会妨碍你把地卖出去的。绝对不会。” 半小时后,他们和川口先生站在孤儿院门口。 伏黑幸笑容僵硬,她干笑两声,拧住禅院甚尔的胳膊肉猛掐,被掐的人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就是你说的,有点改动?” 她踩住半块断裂的砖块,把砖头踢回倒塌的围墙边,语气森然地问。 第15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十五天 “墙塌了。” 代替慈善组织考察,准备买下孤儿院地皮的川口先生冷静道:“没关系,翻修时我们会重建。” 他走进院里,险些被一条窄小的沟绊倒。川口先生尴尬地扯扯嘴角:“这是为埋排水管准备的吗?” 伏黑幸干笑:“哈哈,可能是的吧。” 她死死掐住禅院甚尔的胳膊,哪怕这起不到任何折磨的作用,至少能让她的心情变好一点点。 川口先生擦掉锅盖刘海下的冷汗,悻悻跨过横跨大半个院门的长沟。他走出几步,停下回头:“它是不是太整齐了,好像有人用刀劈开了院子。” 川口先生不确定道:“人类做不到这种事吧……做不到吧……对吧?” 伏黑幸只能微笑,试图转移话题:“我们进去看看吧。” 她快步跟上川口先生,狠狠瞪向弓腰驼背的禅院甚尔,做口型:等会儿找你算账。 禅院甚尔嘴角微垮,慢吞吞地尾随在两人身后。 相比院内的狼藉,宿舍楼内整洁得多。她们检查了几间房间,川口先生逐渐放松下来,开始和伏黑幸交谈。 “很多设施不用改动,我们会继续把这里作为孤儿院使用。” 伏黑幸好奇道:“你们打算开办一家新的孤儿院?” “是的,”川口先生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不出意外,我将是这里的新院长。” “川口先生从哪里来?” “神奈川。”川口先生打开一间类似宿舍的房间,敲了敲宿舍床的床架,“这些床都要换掉,床架已经腐烂了。” 伏黑幸的手指划过床沿,指尖尽是灰尘。 伏黑幸道:“它们年龄很大了,我小时候就睡这张床。” 安静在门外当背景板的禅院甚尔忽然提问:“这里是你的宿舍?” “我们的宿舍,”伏黑幸纠正,“一间宿舍住八个人。” 川口先生有些拘谨道:“能再给我多讲讲孤儿院里的生活吗,我对这里的生活不了解。” 这打开了伏黑幸的话匣子。作为孤儿院的svip,她简直是孤儿群居生活的专家。 禅院甚尔守在门外,一边等待房里的两人聊够了出来,一边闲得没事用手指在满窗户的灰尘里画画。 灰尘是纸,他粗糙的手指是笔,在窗户上勾勒出一颗透明的海胆。他的画工很差劲,哪怕在海胆脸上加上三笔笑脸,还是丑。 房间里的两人转了一圈,转身朝外走。禅院甚尔下意识将手罩在丑兮兮的小海胆上,迎上伏黑幸疑惑的目光。 伏黑幸狐疑道:“你在干什么呢?” 禅院甚尔嘴唇微抿,但他马上想到伏黑幸所说的“破绽”,于是努力克制自己,摆出无所谓的表情。 第28章 “等你们,你们还要看多久。” “有点耐心啦。”伏黑幸敷衍地安抚,“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出去吃。” 她和川口先生去了新的房间,禅院甚尔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松开手,玻璃上的小海胆冲他笑。 他眨了眨眼睛,大手一抹,小海胆就变成了一片模糊的云雾。 “嘿!”原本离开的伏黑幸从楼梯拐角里蹦出来。 她抓着禅院甚尔的手腕,只能看到玻璃窗上被抹掉的痕迹。 “可恶,”她泄气地松手,“晚了一步,没有抓到甚尔君的把柄。” 禅院甚尔拍掉手上的灰:“不去陪那个锅盖头?” “是川口先生。”伏黑幸提醒,“他想自己在孤儿院里逛逛。” 禅院甚尔垂眸,他总是驼着背,很多时候人们会忘了他实际上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画技也没有那么差,至少神采抓得很准。三笔勾成的蠢笑可以平移复制到伏黑幸脸上。 “……我没有处理好。” 他在说什么? “下次我会记得保持行动的隐秘性。” 笑话,这又不是他的错。 “最后一个家伙有点棘手。” 借口,只是他没收住手而已。 伏黑幸的脑袋不自觉歪斜,似乎不能理解禅院甚尔的话。在这场莫名其妙的解释中,两个人都有点走神。 禅院甚尔挪开眼神,越过伏黑幸走开,好像他的动作能让他的话语显得不那么突兀。 “如果锅盖头很介意院子里的刀痕和坏掉的围墙,我可以买下这块地皮。” 这里不是非要卖给锅盖头办孤儿院不可,他也可以当买家。 “等等!” 伏黑幸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把禅院甚尔扳回来。 她表情古怪:“你是不是有点误解,甚尔君。” “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谢谢你提前帮我处理了麻烦。谢谢你。” 她打量着禅院甚尔的脸色,突兀地叹了一口气,颇感无奈和滑稽地笑了。 “有时候为人处世也圆滑一点嘛,甚尔君。哪怕做了好事也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很容易被人误解的。” “我对做好事,或者当一个好人,没有兴趣。”禅院甚尔说,“我只是无聊,给自己找点乐子。” 伏黑幸没有表现出相信或者不相信,她在思考,随后下定决心:“甚尔君,要是在那边待得不开心的话,你可以试着来我们这边生活。” “这边的世界不全是好人,但是那些恶意,我想甚尔君肯定能应付得了。多多接触世界,你一定也能交到不错的朋友。” 安静。他们身边太安静了。 仿佛有一枚透明的碗,倒扣在两人身上,使得这处空间变成了无声之地。更广阔的世界里,风声、虫鸣、鸟啼、川口先生的自言自语,都成为了一种对比。 禅院甚尔笑了一声,疤痕随着嘴角一开一合。 “伏黑,没有人希望我过去。” 伏黑幸盯着他。她漆黑的眼睛又显现出玻璃的质感,水面会有波纹,但镜子不会,禅院甚尔能清晰地从其中看见自己,看见自己身后的世界。 “错误的,甚尔君。” 伏黑幸平静道:“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交到朋友了吗?阿龙先生还等你和他一起去‘天使之心’家务进修班上课呢。” 她向前走一步,禅院甚尔右脚后退,左脚定住。伏黑幸已经站到了禅院甚尔身前,两人间的距离不超过一个手掌。 她踮起脚,方便自己和禅院甚尔平视。 “而且,不是还有我吗?” “我是甚尔君的朋友,甚尔君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平安,希望你高兴,希望你每天早上醒来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哪里接任务、和奇怪的东西搏命,而是今天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或许你看不上平凡人的生活吧。不过,垃圾在不同的环境里会有不同的价值,矿泉水瓶在回收处也是宝贝哦。” 她踮起的脚啪嗒一声落到地上,像是结结实实在禅院甚尔胸口踩了一脚。 楼下的院子里传来川口先生的呼喊:“伏黑小姐,你能不能过来看看?” 伏黑幸在阳台上探出身子:“稍等,我马上就来!” 她没再看禅院甚尔,脚步轻快地小跑下楼梯,留禅院甚尔一个人待在昏暗的建筑物里。 他情不自禁向下追了几步,最终停在阴影里。夕阳的余晖泼洒在地,距离他仅有数步之遥。 禅院甚尔坐在楼梯上,在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照片。 口袋里的另一样东西震动起来,依旧是孔时雨发来的消息。 新的委托,是一项耗费时间精力的大任务,报酬相当丰厚。他要接任务,大概会从伏黑幸家离开一段时间。 担心他不答应,孔时雨又发来消息。 “你的委托金都花完了吧,难道说,你打算从良,金盆洗手?” 他的一只手上是伏黑幸的照片,另一只手上是显示孔时雨短信的手机。 禅院甚尔拆开手机壳,将伏黑幸的照片压在保护壳与手机的夹缝间。他站起来,回复了孔时雨时间和地址。 时间在今晚,地址距离伏黑幸家有半小时路程,他要见面和孔时雨详谈。 伏黑幸和川口先生聊得差不多,把转让孤儿院的事情定下来。她边给孤儿院的院长打电话汇报,边向缓慢走来的禅院甚尔招手。 第29章 三人走回公交站台,相互道别。送走川口先生,伏黑幸戳了戳禅院甚尔的胳膊:“想好晚餐吃什么了吗,为了报答甚尔君的努力,我今晚请客。” 禅院甚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手藏在底下,握成拳头。 “我接了一单任务,之后要离开几天。” 他不敢去看伏黑幸的脸,不敢揣测上面是失落,或是失望。 “时间不会太长,我会尽早回来……上家务培训班。” 伏黑幸半晌不语。 公交车在站台停下,这里是终点站,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车门在伏黑幸和禅院甚尔面前打开,又关上。 伏黑幸扭头,同样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等你回来,要不要和我的同事们一起打游戏?” 她补充说明:“桃濑和小柳她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二藤的游戏水平很高,可以带我们打更高水平的副本。” 她问:“他们知道你正在备战野猪之王,打算为你提供一些可靠的帮助,你要接受吗?” 禅院甚尔看着自己的鞋尖:“你和她们一起?” “当然啦,我也是被带的菜鸟嘛。” “我和你一起。”他说。 第16章 小白脸离开的第十六天 禅院甚尔离开前,给伏黑幸备好了两天的便当放在冰箱里,在公司用微波炉加热就能吃。 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很大程度上消弭了伏黑幸的怨气。 她甚至说出奇怪发言:“甚尔君要不每天给我做好饭,找快递员寄过来吧?” 这当然是妄想,但禅院甚尔又煮了一筐水煮蛋,方便她每天吃一个。 “这已经不止是‘贤惠’的程度了吧,”桃濑成海阴恻恻地说,“豹豹君能不能把自己复制成两个,送一个到我家打工。” 二藤宏嵩投去眼神,语气平平地提醒:“嫉妒的火* 焰快要烧到我身上来了,成海咚。” 桃濑成海仰面朝天,背后冒出紫黑色的怨气:“截稿死线的时候,每分钟都在想,‘要是有人能把饭喂到我嘴里就好了!’” 上班族捂住双眼,发出重复且不切实际的哀嚎:“人类什么时候才能发明出脑电波画画的机器?” 作为前辈兼上司的桦仓太郎轻咳一声:“这种事想想就好了,工作要自己做,桃濑你最近的工作效率太低了……” 一只黑手拽住他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把他扯出去:“少在下班的时候说教,把你扔出去哦,笨蛋!” 小柳花子挤进伏黑幸和桃濑成海中间:“别管那个劫匪脸了,小幸,周五要不要和阿成来我家过夜?” 桦仓太郎疑惑道:“可是我周五要出差啊。” 难道五人组的游戏之夜只有他被排除在外了吗,他被排挤了! 小柳花子哼笑:“你要和我们联机视频,参加女生的睡衣派对吗?” 那一瞬间,桦仓太郎脑袋里冒出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到女朋友火爆的身材上,瞬间脸色爆红,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火速退场。 下一个代表男性迎战的是二藤宏嵩。他问:“不能去小柳家里打游戏吗?” 桃濑成海露出甜美的笑容:“不能。” 好果断的拒绝! “哦。”二藤宏嵩转了回去。 完全不挣扎,好干脆的放弃! 桃濑成海一手一个,搂住伏黑幸和小柳花子的手臂:“周五去小花家里看番,小幸是入门选手,我们可以一起看《fate/zero》。” 粉红打工族心中的恶魔嚣张一笑,看完《fate/zero》,可以无缝衔接《fate/stay night》,然后是ubw剧场版,再看apocrypha和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事件簿。等勾引伏黑幸玩上fate/grand order,就可以推荐她去看《绝对魔兽战线巴比伦尼亚》。 如此一来,引诱伏黑幸成为御宅族的计划大成功! “真是小孩子,”小柳花子微妙地勾起嘴角,“晚上当然要看《世界第一初恋》啦。” “不行——!伏黑还是一个纯洁的——!” 角落里,传来桦仓太郎无人在意的凄惨的吶喊。 最终,周五的人分成了两拨。女生们去小柳花子家举办睡衣派对,男生去二藤宏嵩家里打游戏。 为了今晚,伏黑幸特意找出来自己最可爱的一件睡裙。她洗完澡,在小柳花子家的浴室里对着镜子欣赏买来一次都没穿过的碎花睡裙,努力扎了一个毛毛糙糙的丸子头。 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正趴在床上,头碰头发出可怕又猥琐的咯咯笑声。 伏黑幸悄悄从背后凑过去,啪一下压到两人身上:“你们背着我干什么呢?” “哇!”桃濑成海吓出猴子般的怪叫。 她手里捏着一本漫画,正翻到的这一页是两个男人深情拥吻。 来了! 伏黑幸眼神犀利。 桦仓前辈说的恶魔! “呵呵。”小柳花子的胳膊悄无声息勾住伏黑幸的脖子。 伏黑幸被迫埋进她的胸口,只听见前辈幽幽道:“是时候见证大人的世界了,幸。” “等一下?” 四只手抓着伏黑幸,四面八方都是笑声。 “嘿嘿,终于……终于让我们找到机会了!” “你们别过来啊!” 笑闹一阵,强行安利结束,三个女生横七竖八躺在卧室的各个角落。 叮咚一声,伏黑幸收到短信。 第30章 她坐起来,看了一眼发信人。 未知,不是她认识的人。 “我亲眼目睹了他死亡的经过,由此遭受了诅咒,必须将厄运分享出去。当你收到这条邮件后,你必须在三天之内将邮件分享给另外十个人,如果三天过去,你无动于衷,你将承受所有厄运!” 寒气凝聚成一根纤如牛毛的针,轻轻扎进伏黑幸后劲,惹得她一颤,背后升起寒意。 发现伏黑幸表情不对,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停止打闹:“怎么了,小幸?” 伏黑幸把手机翻转过来,方便她们看短信内容。 小柳花子当即拧眉,眉宇间浮现怒意:“太过分了吧,是谁在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桃濑成海像一只气鼓鼓的猫,发出谴责:“真恶劣,又是诅咒短信的把戏。” 小柳花子坐上床,靠在桃濑成海肩上:“阿成以前被诅咒短信骗过吗?” “国中的时候有过一次,”桃濑成海怨气十足,“害我担惊受怕了好久,我又不敢把短信发给其他人,怕给其他人带来诅咒……” “结果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四天醒来我可是坐在被子里嚎啕大哭,我妈妈还以为我生病了,要带我去医院看病。” 她鼓着腮帮子,缩进小柳花子的被子里:“恐吓别人的家伙最可恶了。” 小柳花子一敲掌心:“说到诅咒,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大厦的一家公司里,有员工因为加班过度猝死在工位上。” “欸!”被子里探出一个粉毛脑袋,“你是不是在吓我,小花,你是在吓我吧!” “很遗憾,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小柳花子说,“听说死状不安详,比起诅咒短信,这才是打工人最可怕的诅咒。” 伏黑幸严肃道:“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保证了充足的睡眠。” 桃濑成海牙齿打颤:“我……我再也不死线赶稿了。” 她上次发誓还是上次参加漫展的时候,显然,桃濑成海的誓言没有执行效力。 她抓着小柳花子和伏黑幸,左一个右一个拖进被窝,把自己夹在中间。 “我们应该聊一些平和的话题,比如,比如恋爱,怎么样!” 小柳花子挑眉:“你真的觉得我和笨蛋仓能够平心静气相处吗?” 桃濑成海比出加油的手势:“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小花!” “不如说说你和二藤之间的事。”小柳花子坏笑,反将一军。 桃濑成海脸色空白地思考片刻:“你是说,我喊他来我家帮我贴网格?” 这个同人志画师居然请男朋友当外援! 小柳花子嫌弃地轻啧。她和桃濑成海同时亮起头顶的灯泡,两人一起扭头,看向伏黑幸。 “小幸啊。”桃濑成海压住伏黑幸的膝盖。 “你和豹豹君有没有情况?”小柳花子紧紧贴过来。 “嗯哼?”伏黑幸面露茫然,“我们能有什么情况,我和豹豹君只是朋友。” “住在一起的朋友。”桃濑成海提醒。 “每天给你做饭的朋友。”小柳花子弹出重音。 伏黑幸无辜道:“目前来说,我们还没擦出恋爱的火花。” 桃濑成海猛地从伏黑幸膝头弹起来,如同一根粉红色穿睡衣的弹簧:“话可不能这么说哦,幸。恋爱的种子需要时间生根发芽!” 她拿出经验之谈:“我小时候和宏嵩咚一起玩时,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变成我的男朋友。” 她不拿自己举例还好,拿自己当案例,伏黑幸更有理由反驳:“晚了,我和豹豹君没有青梅竹马的加成。” 一切都糊弄不了小柳花子,她推推眼镜:“但你还是对豹豹君有好感,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收留他住在你家里。” “情况比较复杂。”伏黑幸沉吟,“理论上在我捡回豹豹君以前,他救过我一次。” 虽然那是她花钱购买的服务。 伏黑幸靠在床头:“我呢,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就算把孤儿院领养出去的孩子们算上,我也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 她的幸运超过了运气的程度,有时甚至可以算是一种“心想事成”。 “我知道自己的特殊,”她抱着枕头,“我……不介意和他分享我的幸运,多发生一些好事,他也许就能走向不同的人生。” 很古怪且傲慢的想法。伏黑幸耸耸肩,用枕头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言论让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都陷入呆滞。 桃濑成海缓缓举手:“你还说……自己不喜欢豹豹君!” 她和小柳花子一掀被子,把伏黑幸完全罩进阴影里。女生的被子和成一团奇形怪状的面团,时不时捅出来一条腿或一截手臂,飘出嘎嘎嘎的笑声。 第二天的上午依旧是在小柳花子家里度过。她们都没有换掉睡衣,吃了早餐后蓬头垢面地坐在计算机桌前打游戏。 桃濑成海和伏黑幸用手机上号,小柳花子用自己的计算机。 桃濑成海信誓旦旦:“小幸只用跟在我身后享受被带的快乐就可以了,所有困难都交给我吧!” 她和小柳花子的操控人物身上都是最新的氪金时装,两个女性角色打扮得一个比一个可爱,看上去相当可靠。 伏黑幸摩拳擦掌:“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地方想去。” 她带着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来到新手村外的树林,开始疯狂抓猪,企图如上次一般,引诱出隐藏boss野猪之王。 第31章 不知道是不是刷新概率的问题,她们抓光了树林里的所有猪,也没等到野猪之王愤怒出场。 伏黑幸操控的战士在树林里徘徊,边缘,熟悉的彩虹蘑菇头上冒出文字泡。 “我研究过了,想要唤醒野猪之王,要先打败树妖。没有刷出树妖,野猪之王也不会醒。” 蘑菇头上的数字升级:16级。 背地里努力的人不是只有禅院甚尔。 伏黑幸斟酌了一下,考虑到她和天上君没有一起被野猪之王拱飞的恩怨与情分,她打了招呼:“你好,天上君。” 对面发来一条好友申请。 【“天上天下”想要和你成为朋友!】 伏黑幸看着他的id,心情复杂。 怀揣着某种背叛禅院甚尔的弱气,伏黑幸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衣着可爱的女性角色们围在战士旁边,桃濑成海在现实世界里抬头:“小幸,是认识的朋友吗?” 伏黑幸尴尬道:“算是游戏里有过一面之缘。” “天上天下”的彩虹蘑菇头越张扬显眼,她就越心虚。 天上君在她周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上次与他决斗的萌妹牧师。文字泡又冒出来。 “你身边的女人怎么换了?” 他说话的语气听着完全不像成年人。 伏黑幸发过去一串省略号:“……你想见奶油咖喱酱?” 桃濑成海打了一个哆嗦:“奶油咖喱酱是谁,我没有听说过。” 伏黑幸声音虚弱:“对,就是你想的那个。” 她们是见过禅院甚尔的,男人高大的身材和满身的肌肉匹配上“奶油咖喱酱”的id。桃濑成海脸色一僵:“啊?” 天上天下:“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小柳花子好奇道:“什么战斗?” 伏黑幸不愿承认:“……11级和1级的对决。” 她敷衍天上天下:“等奶油咖喱酱下次上线,我通知你们。” “让她做好准备,别被我打哭鼻子,”天上天下嚣张道,“下次一定是我赢!” 伏黑幸默默打字:“奶油咖喱酱并不是女生……” 文字泡没来得及冒出来,彩虹蘑菇头原地消失,小朋友到了下线的时间。 伏黑幸又默默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小柳花子语气复杂:“感觉像是小孩子呢。” 桃濑成海小声道:“就是小孩子吧。” 她们捕捉到了重点:“她?” 伏黑幸的头埋在掌心:“豹豹君玩的是女号。” 两人心情怪异地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 桃濑成海的手搭在伏黑幸肩上:“没关系的,小幸。只要你级别远远超过他们两个,任何时候他们打起来,你都可以强行终止战斗。” 她告密似地小声说:“低等级角色进入高等级副本,通关的话,拿到的经验能一次让你升到30级。” 伏黑幸坚定道:“请带带我!” “没问题!”桃濑成海豪情万丈,“小幸尽管放心,我可是氪金党!” 她们直接挑了一个80级的副本,用小柳花子的装备传送进去。 三分钟后,新手村多出三个人。 伏黑幸看向额头冒汗的桃濑成海,重复:“氪金党?” “外观、外观氪金党。” 桃濑成海切进手机短信,紧急摇人:“宏嵩咚,大事不妙啦,快来救救我们!“ 不久后,游戏角色全副武装的二藤宏嵩和桦仓太郎上线。弓箭手二藤宏嵩担任小队队长。 他直接选了100级的高难度本:“这里刷级最快。” 伏黑幸:“……可是我才11级啊!” 不等她挣扎,全员传送到火热的战场上。 当伏黑幸下次出现在组队界面,她头顶的数字有了飞跃式的增长:18级。 作为游戏关系户,她一同超越了“奶油咖喱酱”和“天上天下”! 第17章 小白脸回家的第十七天 禅院甚尔留在冰箱里的便当全部吃完,伏黑幸总算沦落到和桃濑成海一起抢便利店三明治的程度。 她们的眼睛死死盯着计算机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刚一变动到12:00,就立马飞奔出去,抢占第一波电梯。 伏黑幸的运气总是很好,有她在,她们总是能抢到最后两块炸猪排三明治。 桃濑成海抱着伏黑幸不愿撒手:“小幸,你是我们的抢饭吉祥物!” 她眨着亮闪闪的桃粉色眼睛:“下次我想吃芝士蛋包饭。” 她居然点起了菜! 伏黑幸挡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你应该去求便利店的店员上新,而不是找我。运气不是万能的。” 小柳花子滑给她一杯咖啡,担忧道:“这几天工作很忙吗,你最近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谢谢小柳。”伏黑幸接过咖啡,苦着脸喝了一口,“恰恰相反,这周我都是按时下班,回家也很早就睡了。” 禅院甚尔不在,她通常是在下班路上解决自己的晚饭,回家以后喂猫铲屎,再洗个澡,直接上床休息。 她怀疑自己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是感冒,下班以后看过医生,但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桃濑成海忽然攥紧拳头,抵住嘴唇:“不会是那个……那个的问题吧?” 伏黑幸满头雾水地看着她胡乱比划。 “那个,就是那个啦!” 第32章 小柳花子进行桃濑语翻译:“她说的是,诅咒短信。” 她拧眉:“可是距离幸收到短信,早就过了三天。不,今天都是第五天了。” “可能是我自己吓自己吧,”桃濑成海干笑,她正色道,“你要不请假回去休息吧,反正这周的工作不多。” 伏黑幸扭了扭脖子,缓解颈后沉闷的酸痛:“没有不适到影响工作的地步,这周就快要结束了,周末我会在家好好休息的。” “好吧,”桃濑成海叮嘱,“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给我和小花打电话哦。” 午休结束,到下午上班的时候,压抑在头顶的沉闷感越发明显,仿佛有人类看不见的阴云笼罩在伏黑幸头顶,将她的脖子一点一点压得往下沉。 明明工作不多,可她屡屡出错,到文件快要交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所有资料都要重新做。 桃濑成海她们约了下班去居酒屋喝酒,临走前特意过来看她一眼。 劝说伏黑幸请假未果后,桃濑成海再次强调:“有事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哦。” “放心吧,”伏黑幸笑了笑,“只差一点点收尾了。” 二藤宏嵩停顿片刻,道:“需要帮忙,可以给我发消息。” 他指了指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她们酒量很差,喝醉了恐怕没时间看手机。” 伏黑幸比了一个“ok”:“我会给你们四个人群发消息。” 公司里的人慢慢走光,只剩一两个计算机屏幕前亮着光。 伏黑幸又做错了一个数据,她捏了捏眉心,本想一走了之,可她已经留下来加班了,加班却没有完成工作,岂不是很亏? 公司的前台都下班了,走之前特意来看伏黑幸的工作进度,同情道:“只差一点了,加油。” 伏黑幸皱眉:“但愿吧。” 她勉强笑了下:“你放心走吧,我会记得关灯锁门的。” 公司占据了一整层楼,现在只剩下伏黑幸一个人。她头顶的灯亮着,计算机屏幕上的数字像是满地爬虫,嗡嗡嗡乱窜。 她花了半小时完成工作,又花了半小时检查。窗外的天空像是染了色的幕布,不详的紫黑色一层层渲染下来,与繁华的街道相接。 伏黑幸检查了门锁,关掉灯。她跺了跺脚,电梯前的声控灯亮起来。伏黑幸用手机给桃濑成海发消息:“我下班啦,马上回家休息!” 她按下电梯,等了一会儿,桃濑成海果然没有回复,如二藤宏嵩所说,她和小柳花子大概醉成了一团。 电梯迟迟没有上行,四部电梯都停留在“1”层。 伏黑幸不信邪地挨个按过去,“下行”按钮亮着红光,许久之后,声控灯熄灭,红光仍然亮着。 电梯坏掉了? 四部电梯同时坏掉的概率也太小了吧。 伏黑幸拍拍手,声控灯亮,这次她看到了贴在墙上的公告。 今天晚上八点以后,维修人员将对大楼电梯进行日常检修,所有电梯均无法使用。给诸位带来不便,维修组深感歉意。 伏黑幸深呼一口气,脑袋里紧绷的弦不由得松懈下来。 她为自己刚才的警惕感到好笑:“今天太胡涂了,连维修公告都没看到。”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每走几步,她就要跺跺脚,点亮下层楼的声控灯。 消防通道里涌动着陈旧的气息,随着伏黑幸一层层往下,冷意逐步明显。她抿了抿嘴,加紧脚步。 叮咚。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光,未知号码发来短信。 不需要伏黑幸操作,短信自动打开,黑底白字,分外清晰。 “我亲眼目睹了他死亡的经过,由此遭受了诅咒,必须将厄运分享出去。你收到了邮件,没有在三天之内将邮件分享给另外十个人,厄运必将降临你身!” 伏黑幸脚下一崴,鞋根断裂,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 所幸她及时撑住墙壁,手机的光一直亮着,倔强地显示短信界面,不管伏黑幸怎么退出、关机都没有用。 寒凉层层迭迭裹上来,像一张张无形的保鲜膜,把伏黑幸裹成蚕茧。 她试图拨打紧急号码,毫无作用。 于是她打开消防门,将手机远远扔进某一层,随后脱掉高跟鞋,赤着脚向下狂跑。 又下一层,手机静静躺在台阶上,屏幕带着摔碎的裂痕。 伏黑幸胸口剧烈起伏,她的脚步停顿了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她看到手机边上站着一个人。 严格来说,一个类人的不明生物。 它有八只手,八只眼睛,长发坠地,缠在手上脚上,如同一只畸形的蜘蛛,是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生物。 它张开八只手,等待伏黑幸跌下来,投入它捕食的怀抱。 不能下去。 模糊的念头在伏黑幸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扔掉高跟鞋,脚下一转,撞开消防门,跑进去漆黑的某一层中。 大楼里几乎没有人,只有楼下大堂里的安保会工作到晚上十点钟。 她要怎么联系他们……火警,对,火警! 她赤脚踩着冰凉的地面,思绪快得像风中招摇的旗帜,掩盖了恐惧。 她认识的唯一能处理眼前场景的人是禅院甚尔。但怪物占据了她的手机,切断了她求救的道路。 不对,公司前台有固定电话。她记得禅院甚尔的号码,还有机会,哪怕他赶不到这里,也能找其他人帮忙! 第33章 这一层都属于某家公司,它的大门就在眼前。伏黑幸可以用灭火器砸破大门,用前台的固定电话求救! 漆黑的发丝缠住她的脚腕,她被拽倒在地,重重摔下来。 蛛网般的头发卷着她向外一甩,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无比,就响在她耳边。 幸运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狂风呼啸,锋利如刀的玻璃碎片仿佛被两只手拨开,远离伏黑幸周围。 失重感笼罩住她,她自高空坠落,瞪大的双眼里映出落地窗碎裂的走廊。八手八眼的怪物立在破口边,任狂风吹动黑发。 奇怪的是,伏黑幸并未感受到疼痛。 换其他人被怪物当作锤头砸破玻璃幕墙,早落得五脏六腑俱伤的下场。 风托着她,在下坠中途巧妙地改变了伏黑幸的落点。 大楼后方是小巷和居民楼,她砸到树上,树枝做了一次缓冲,随后断裂。不知何处飘来一张洁白的床单,从头到脚裹住伏黑幸。 她像一枚空中投下的资源包,摔在雨棚上,滚下来,无缝衔接,滚动停止在卡车的车厢顶部。 伏黑幸头晕眼花、灰头土脸地支起身子。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不敢置信,到现在为止,她没有一处见血的位置。 容不得她庆幸,空中落下一点黑影。黑影由小变大,张开瘦骨伶仃的手臂,黑发狂舞。 伏黑幸费劲挣脱床单,咬咬牙正打算向下一跳,一股力环住她的腰。 一眨眼,赤着的脚掌有了实感,她落到地上。 而战斗场地距离她有百米之遥,她只能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影。 一个是形状狰狞的怪物,另一个是穿深色浴衣与浅色羽织的老者。 但也仅有那一瞬,她看清了老者的衣着。接着,无形无色的风覆盖住战斗的小巷,时间过得极慢又极快,这处破败的小巷中正上演曾经流行一时的定格动画。 然后,所有事物都静止了。 伏黑幸眼前一花,她下意识闭上双眼,再睁眼时,老者悠哉地向她走来,身后怪物烟消云散,一如从未存在过。 木屐踩在地上,咔哒,咔哒。 老者走近,白发梳成油光水亮的背头,两撇长长的胡子像极了复古英剧里的绅士。 他露出自以为亲和的笑容:“小姑娘,没事吧?” 伏黑幸迟疑了一瞬:“我没事,谢谢您。” 老者摆摆手,不以为意:“不用客气,需要治疗吗,我们的人可以尽快送你去医院。” 我们的人…… 伏黑幸动了动,检查全身,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 她犹豫道:“没关系,我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您不用担心我。” 一根黑发在无人注意时,悄悄勾住伏黑幸的脚踝,怪物的发丝是材质最坚固的丝线,陡然收紧! 锵——! 刀剑嘶鸣之音。刀光映面,雪亮的刀尖似凶兽的独角贯入地面,水泥路面裂开条条伤口,纹路如一朵怒放的花。 劲风吹起伏黑幸散乱的头发。一缕黑气升腾,被一只手扇开,消散。 她后知后觉、磕磕巴巴:“甚……甚尔君?” 禅院甚尔挡在她和老者中间,没有收起刀。 “你老得过头了吧,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处理。” 老者没有因他的讽刺恼火,只说:“我来得及,没有人比我的速度更快。” “大话留着以后再说吧。”禅院甚尔把伏黑幸挡得严严实实,他鼻尖微动,“你喝酒了?” “只喝了一杯。”老者诚实地赞道,“真是敏锐的嗅觉。” 伏黑幸在禅院甚尔的肩膀后露出一双眼睛:“甚尔君和这位先生认识?” 禅院甚尔极快否决:“不认识。” 老者则爽快承认:“认识。” 他忽略禅院甚尔难看的脸色,向伏黑幸点头:“老夫的名字是禅院直毘人。” 他卡壳:“这位——” “伏黑幸,”伏黑幸说,“很高兴认识你。” “这位伏黑小姐,遇见了这种糟糕的事仍能面不改色,你的胆量值得钦佩。”禅院直毘人委婉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解决吧,你尽早去医院检查,看看是否存在暗伤。” 他和禅院甚尔的目光接上,禅院甚尔的刀尖下垂,认可了这次隐蔽的交换。 “我会照顾她的,老头子就别操乱七八糟的心了。”禅院甚尔毫不留情地转身摆手。 他走了几步,发现伏黑幸赤脚着地。于是他换了一只手拿刀,在伏黑幸面前半蹲下来:“上来。” 伏黑幸舔了舔嘴唇:“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你要赤脚走回去?” “不太想。” 禅院甚尔歪头看她:“我把刀收起来了,不会伤到你的。” “哦,好吧。”伏黑幸不再扭捏,她小跳一下,手臂勾住禅院甚尔的脖子,“谢谢甚尔君。” 高大的人形座驾站起来,稳稳当当地背着她离开。伏黑幸回过头,看见禅院直毘人仍站在小巷深处,几个奇装异服的家伙跑到他身边,和他汇报些什么。 禅院甚尔走得很快,禅院直毘人和那些人一下就不见了。 趁她回头的空隙,禅院甚尔手上的刀不知怎么就消失了。他闷闷道:“以后离那些家伙远一点,他们都是一群垃圾。” 伏黑幸很想说:可是你们都姓禅院诶。 第34章 情商让她闭嘴,敷衍应道:“嗯嗯。” 禅院甚尔又道:“去医院。” 伏黑幸想说:其实她觉得自己除了受惊外没有一点问题。 智商让她闭嘴,她只管点头:“嗯嗯。” 禅院甚尔带她去了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检查结果如伏黑幸所料,她身上只有几处磕碰的淤青,唯一的伤口在脚上,是脱鞋逃跑时划伤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身心俱疲,她没有力气审问禅院甚尔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司,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问题都留到明天,包括碎掉的落地窗和摔坏的手机。伏黑幸盖上被子,后脑勺接触到枕头的下一刻就陷入梦乡。 卧室门外,禅院甚尔蹲在门边,静静分辨卧室里的呼吸声。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评价伏黑幸心大,摆脱危险后的第一件事是睡觉。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勇气吗?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的眼睛。 他起身,跨过地板上四仰八叉的小咪,走到距离卧室最远的阳台。 “弄清楚了?” “是一级咒灵,从诅咒短信中诞生出的怪物。她最近收到了奇怪的短信吧?” 禅院甚尔并不回答:“你们勤快一点,讨厌的东西打扰到她工作了。” 禅院直毘人笑了一声,问:“她很特殊?” “啧,”禅院甚尔拿开手机,“没有营养的废话,我挂了。” “不,不,你理解错了。”禅院直毘人道,“我不是强调你的心情,那女孩确实是特殊的。” 老者的声音如同夜晚的波涛,回荡凉意。 “我是在她坠楼后赶到的,等我到达时,她已经落到了卡车顶上。” “我没有救她。” 第18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十八天 失重感。 风在耳边呼啸,夜空中铅色的云朵越来越远。高楼破碎的窗户边,追逐她的怪物就站在那里。 伏黑幸睁开眼睛,猛地从被褥里弹坐起来。手掌下是弹软厚实的床垫,身上盖着被子。 她调整呼吸,慢慢回神,原来只是梦。 门外飘来令人安心的饭菜香味,伏黑幸踩上拖鞋,脚后跟和脚掌都贴着绷带。 一定是在做梦,她家里出现了会做饭的报恩仙鹤。 伏黑幸摸索到餐桌上,向桌上的便当盒伸出手。禅院甚尔走过,将一块滚烫的玉子烧塞进她嘴里:“那些是接下来几天给你准备的便当。” 玉子烧冒着热气,烫得伏黑幸合不上嘴,只能用牙齿咬着吹气。 禅院甚尔解开围裙,揉把揉把扔到椅背上,胸口的小兔子露出变了形的笑脸。 伏黑幸傻傻地咧嘴咬住玉子烧,发出啊哈的疑问句。 禅院甚尔自顾自取了一双筷子,刚出锅的玉子烧直接下肚,没有半分不适。 他回答伏黑幸听不清一个字的问题:“中场休息而已,我的工作还没做完。” 伏黑幸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玉子烧咽下去,他又塞过来一块小香肠,堵住伏黑幸的嘴。 “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我明天再走。” 勉强搞清楚现状,伏黑幸去厨房取来自己的碗筷。她边往嘴里塞食物边看手机,一夜过去,她的手机快要各种短信塞爆。 几乎所有她叫得上名字的同事都发来了慰问短信。午餐五人组另外四人的消息顶在头排。 桃濑成海叽叽喳喳了一堆可爱的废话,忙着关心伏黑幸的身心健康,还要把公司里大家的反应一一汇报。 她在消息末尾叮嘱伏黑幸好好休息,她们打算周末带礼物探望她。 小柳花子是另一种风格。她简单说了下自己听到的消息。警方公告昨晚有歹徒入侵公司所在的办公楼,不幸造成财物损失和人员伤亡。 很多人被警方请去配合调查。大楼里的各家公司间流传着小道消息,诅咒短信是犯人挑选受害者的方式,第三天没转发短信的受害者会遭遇谋杀。 伏黑幸熬到第五天,还能成功从凶手手下脱身,她的幸运人尽皆知。小柳花子安慰她,她休假的这段时间,公司补偿她为带薪病假。 然后是可靠前辈桦仓太郎,他先是很官方地慰问了伏黑幸一番,随后告诉伏黑幸不用担心她的工作——他分派给了桃濑成海和二藤宏嵩。 谢谢桃濑和二藤,她会躺在家里感谢她们的! 令伏黑幸深感意外,二藤宏嵩也发来慰问短信。这家伙包括打游戏时在内都是一副冷面眼镜男的精英形象,发短信居然改走软萌可爱风,每句话的末尾都缀着一个颜文字。 伏黑幸将信将疑地看了半天,转发给桃濑成海:“二藤被盗号了?” 桃濑成海发来一串哭泣颜文字,简约的符号小脸冲伏黑幸对手指:“宏嵩发短信的时候的确容易情绪高涨啦……” 这不是情绪高涨的问题吧,已经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诸多慰问短信中,有一条是奇怪的内容。 破产的前老板藤井宏树和一位富婆闪婚了,现在正在富婆家里做全职主夫。他发来的照片里,新任主夫围上了粉红色的小猪围裙。配字:奋斗! 伏黑幸揉了揉眼睛,打开手机重看一遍。 没眼花,难道她的手机中了病毒? 禅院甚尔把桌上放凉的便当一盒一盒码进冰箱冷藏层。伏黑幸扣住手机,两只脚都缩到板凳上,抱着自己的膝盖。 第35章 “所以,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禅院甚尔的动作一顿,他故作漫不经心道:“你居然有心情纠结这些,正常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这事关我的人身安全。”伏黑幸严肃强调,“鸵鸟行为不可取。” 禅院甚尔的眼睛在屋里四处搜寻,终于被他找到一块抹布。于是他抓着抹布,卖力地在餐桌上折腾。他是鸵鸟,忙碌是被他掘出洞的沙子。 餐桌擦到第三遍,伏黑幸仍双眼牢牢黏在他身上。 禅院甚尔实在没办法无视她扎人的目光,他拉开靠背椅,坐在伏黑幸面前,右手紧紧抓着抹布不放。 那块可怜的布料都快被他揉碎了。伏黑幸重申:“我想知道昨晚的真相。” 禅院甚尔沉默许久,他的手缓缓松开,抹布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矫正了散漫的坐姿,变得紧绷有力,他在伏黑幸面前成为了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在讨论诅咒短信前,你需要补补课,好学生。” 这是一场漫长的科普。伏黑幸了解到了许多从不曾听过的词语。 咒力、诅咒、咒灵……放在除此之外的任何一个场景下,表层世界的人们只会把它们当作诡异的都市传说。 “你昨晚遇到的蜘蛛,是从诅咒短信的异闻以及收信人的群体恐慌中诞生出的咒灵。收到短信后,如果不将厄运转移给其他人,第三天,蜘蛛会取走收信人的性命。” 他松松扯出一个笑:“你居然坚持到了第五天……” 话在他的唇齿间转了一圈:“真是幸运啊。” 那群老蝗虫不会放过她的,他想说,但好在知情人是禅院直毘人,还有得谈。 伏黑幸的眼睛垂下来,又抬上去。 她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要是每一个收到诅咒短信的人都把消息转发给了下一个人,是不是蜘蛛就没机会出来。” 她正说着,禅院甚尔的手忽然扶住她的侧脸。他探来上半身,手指微抬,让伏黑幸对上他的眼睛。 “你感觉不到恐惧吗?” 托住伏黑幸的指尖一点点加重力道,但也只是在女性的脸颊上陷下几个小小的坑。 “哪怕是被恐怖的怪物追杀,被扔下十二层楼,一夜之间接触到完全陌生的世界,你完全不害怕吗?” “伏黑,你不认为——自己会死吗?” 提问一个比一个尖锐。它们化作剪刀,切开凝固的空气,在胶卷上剪下定格的场景。 一只纤细的手拉动胶卷,使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它落在禅院甚尔的腕上,轻轻挪开了男人的束缚。 禅院甚尔坐了回去,椅凳的四条凳子腿敲在瓷砖上,哐啷响。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们可能陷入了奇怪的冷战中。一整天,禅院甚尔没有踏出房门。伏黑幸和小咪占据了沙发看电视节目,他就坐在餐厅摆弄手机,不知和谁联系。 没有事做,他在房间四处走来走去,像阴影中活动的巨人,无声地彰显存在感。 伏黑幸向来是一个体贴的人,很擅长给人台阶下。禅院甚尔第六次路过沙发后时,她说:“甚尔君要不要出去买冰啤酒?”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他不喝酒。 伏黑幸只当他拒绝了她的邀请,搂着小咪换了一档节目。 门口传来敲门声,禅院甚尔在门内叩门:“不是要去买啤酒吗?” 时间流逝得飞快,她们错过了今天的夕阳,蓝紫色渲染到天空尽头。很快,一颗颗星子会摘进云层。 伏黑幸居住的小区位置偏僻,工作日的晚上,路上看不到多少行人。两人一前一后朝最近的便利店走,前方不远处是一位背着书包的国中生少女。 十字路口亮起绿灯,她们穿越斑马线。 急促的车喇叭猛地响彻街道,伴随而来的是刺耳拉长的剎车声! 禅院甚尔是三人中最先察觉到危险的。他眼睛一扫,发现自己和伏黑幸不在卡车的冲撞范围内,立刻放下心来。 他拉住伏黑幸的手腕,让她在危险逼近时更靠近自己一点。 他没有用力,伏黑幸一下就挣开了他的手。纤瘦的身躯里爆发出力量,在禅院甚尔精神松懈的间隙,她扑向卡车前方的少女! 卡车飞驰而过! 三人分成两边,视线被遮蔽的短短一霎,像是木偶戏的舞台剧导演啪地放下幕布。 然后幕布再次升起,伏黑幸压着少女翻滚,直到撞上抬高的人行道。 禅院甚尔好像这时才恢复行动能力:“喂,你——!” 伏黑幸撑起身体,脸蛋肩膀都蹭上一大块灰。她依旧是幸运的,还有心情关心少女的伤势:“你还好吗?” 少女吓懵了,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伏黑幸简单检查了她的膝盖和手臂,微笑:“没事就好,旁边就是便利店,买点水休息一会儿吧。” 少女浑身发抖,恐惧迟钝地涌上心头。她连声道谢,不停向伏黑幸鞠躬,不顾挽留飞快跑开。 伏黑幸看着少女消失的背影,举起右臂,手肘果然擦伤了一大片。 一团蘸了酒精的棉球抵住伤口。 伏黑幸抽气:“好痛!” “没有得到感谢吗,滥好人。”禅院甚尔说。 她们占了便利店里的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有镊子、酒精和无菌棉球。 第36章 伏黑幸抬眸,原本龇牙咧嘴的脸变得平静:“他人的感谢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哦,甚尔君。” 她用酒精蘸掉伤口上的灰土:“我不需要她的反应。” “免费做善事,你一定是一位慈善家。”禅院甚尔半是讥讽半是埋怨,“幸运这种东西可不是靠做好事能积攒下来的。” 用过的棉球堆在桌上,伏黑幸活动手肘。 她平淡道:“甚尔君,从小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运气不会永远眷顾同一个人。只有作弊者才能轻松赢下每一场赌局。” “对世界来说,”她坦诚道,“我是一个作弊的赌徒。” 赌/博是禅院甚尔少数能够理解的例子。他的手握紧,捏成一个松松的拳头。 伏黑幸抓出一团无菌棉球:“假设幸运是定量的。” 她在一大团无菌棉球里分出较大的一堆,推到自己面前:“我已经拥有了大部分的幸运。那么——” 较大的一堆棉球中,她又分出一小堆,推到别处。 “我愿意分出我的幸运,换取他人的一小部分公平。” 便利店的微波炉欢快地叮咚一声,是她们的肉串好了。两人谁也没动,谁也没去取。两双眼睛对视着,互不相让。 禅院甚尔伸来一只手,把所有无菌棉球推到伏黑幸手边。 他冷漠道:“这个烂透了的世界没有地方是公平的。” 一只手盖在另一只手上,轻飘飘的,随时都有可能逃走。 “如果存在某种东西,负责在每个人出生前分配他一生的幸运。伏黑,为什么她不能看看我?” 第19章 包养小白脸的第十九天 禅院甚尔的休息日果然只有一天。第二天伏黑幸醒来时,发现他不知何时消无声息地走了。 他走了,留下一冰箱的便当,足够伏黑幸在家躺平到病假结束。 伏黑幸和小咪开始了在家混吃等死的无聊生活。伏黑幸难得有这么长时间的休假,她左边趴着小咪,右边放着零食,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醉生梦死的生活没过几天,等到周末,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背着装了换洗衣物的背包,敲开伏黑幸家的大门。 冷清的小公寓顿时热闹起来。 沙发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桃濑成海拥着毯子,粉色长发夹在脑后,用鸡胸肉干嘬嘬逗猫。 小柳花子在浴室洗澡,她的眼镜落在茶几上,浴室里飘来哗啦啦的水声和沐浴露的香气。小柳花子的声音蕴着水色:“小幸,你的护发素放哪儿了?” 她们工作了一周,本可以回家好好休息,或者和男朋友甜甜蜜蜜地约会,之所以来伏黑幸家里,是怕她一人在家害怕。 三个女生不打算出门吃宵夜,伏黑幸在冰箱翻了翻:“甚尔——豹豹君走的时候做了便当,你们要看看吗?” 三个脑袋热热闹闹地挤到冰箱前,像开盲盒一样,打开禅院甚尔给伏黑幸囤的过冬粮。 “这一盒是牛肉咖喱,这几盒都是寿司,”桃濑成海鼻尖动了动,惊呼,“木盒子里装的是鳗鱼!” 她替不在场的禅院甚尔请功:“豹豹君,你好贤惠啊!” 小柳花子在冰箱里找出禅院甚尔买回家的橙子,剥了几片,塞进桃濑成海嘴里,塞进伏黑幸嘴里,塞进自己嘴里。 “好甜,”她促狭地调侃,“豹豹君真是一个贤惠的男朋友呢,不枉小幸在外辛苦打拼。” 伏黑幸嚼着橙子,慢悠悠地举起一只手:“报告!” 桃濑成海装模作样地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睛:“伏黑同学,有事请说。” “豹豹君不是我的男朋友,”伏黑幸想了想,解释,“严格来说,我们算——” “室友?” “不,”伏黑幸心虚道,“富婆和小白脸。” 小柳花子环顾一圈,伏黑幸的公寓可以称得上整洁,但绝对和奢华不沾边。 小柳花子挑眉:“真的?” 伏黑幸的身体不知不觉佝偻下去,她小声道:“其实家里买菜用的是豹豹君的钱,我的钱先欠着。” “哦,”小柳花子意味深长道,“不花钱的富婆和倒贴钱的小白脸。” 她和桃濑成海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挽住伏黑幸的胳膊,露出森森的坏笑。 “今晚还有很长时间呢,小幸,呵呵呵——” “来嘛,我们好好聊聊,女孩子的恋爱话题~” 三堂会审。左边是摩拳擦掌、两眼放光的桃濑成海,右边是胸有成竹、眼镜反光的小柳花子,最中间是被桃濑成海搬到地毯上玩鳗鱼玩具的小咪,小咪是来凑数的。 桃濑成海率先提问:“这段时间,豹豹君一直都住在你家里吗?” 伏黑幸纠正她的措辞:“大部分时候,比如现在,他就不在我家里。” 桃濑成海瞪圆本就圆溜溜的眼睛:“你们可是在同居诶,哪怕豹豹君每晚都睡沙发,但你们还是在同居!” “我们是纯洁的包含金钱交易的室友关系。”伏黑幸狡辩道,“你可以把他的贤惠当成支付的房费。” “可你们的生活开销不是用的他的钱吗?”桃濑成海一愣,掰着手指头念念有词,“不对啊,但是你也出了钱,这笔钱到底是算你的还是算他的?” 算到最后,她抱头弯腰:“可恶啊,根本算不清楚!” 第37章 先锋军被一举拿下,小柳花子并不泄气。她若有所思:“所以,你们实际上不是金钱关系。” 她忽地压住伏黑幸的肩膀,勾住她的脖子,桃濑成海也压低身体凑过来。三人埋在膝盖上,明明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却说着悄悄话。 小柳花子用气声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伏黑幸严肃思考,得出结论:“什么都没有。” “接吻?” “没有过。” “牵手。” “nonono!” “那表白,你们也没有表白过?” 伏黑幸挠头:“虽然很奇怪,但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次轮到桃濑成海皱眉,她直起腰,懵懂做出会心一击:“可是,小幸和豹豹君既不是恋人,又不是金主和金丝雀,你们没办法长久维持同居关系吧?难道豹豹君要一直住在小幸家里吗?” 伏黑幸一愣。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像她把禅院甚尔捡回家那天起,她和禅院甚尔都默认了,他会住在这里。 桃濑成海一直是一个相当迟钝的人,但是,她有经验。她对自己的恋爱关系不敏感,不妨碍她当狗头军师。 她贴在伏黑幸肩上,语气幽幽:“小幸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距离恋爱的道路已经不远了。” 她吃惊地捂住嘴:“难道说,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虽然你们每天住在同一间屋里,一起出门买菜做饭,一起打游戏看电视,睡觉只隔着一堵墙,但你们不是暧昧对象?” 桃濑成海震惊地重复:“你们真的不是在暧昧期吗?” 在女生们悄悄举行私密话派对时,禅院甚尔蹲在台阶上,慢悠悠地清点损坏的咒具。 他身后响起脚步声。禅院甚尔没有回头,他吹掉手上的灰尘:“该付给我的佣金,一笔都不能少。这段时间拔除的咒灵都是一级往上,我只要多,不要少。” 孔时雨在他身后站定,似是畏惧佣兵身上的血气。中介人无奈道:“我们合作过很多次,你总该放心我吧。” 他停顿一下,意有所指:“这段时间,各地出现了许多由都市传说诞生的咒灵,很多大人物想花钱买个安心。” 禅院甚尔了解过这方面的消息,诅咒短信引来的咒灵正是其中一类。 孔时雨是委婉地劝说他趁此机会大赚一笔,他们经常干脏活,但脏活容易招惹祸事,引人报复。而替有钱人拔除咒灵的活计,除了得罪那群官方咒术师外,几乎是稳赚不赔。 放在往常,禅院甚尔肯定不介意给咒术师们添点堵。 然而今晚,他却走神了。禅院甚尔随手扔掉断成两截的咒具,无赖地开口:“哈,你刚才说什么?” “……”无言过后,孔时雨单手弹开打火机的翻盖,“忘了你的德性,等你缺钱了,再来找我。” 禅院甚尔仍坐在台阶上,双肘搭在膝头,目光落在虚无的空处。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他问孔时雨。 老搭档抬了抬眉。 禅院甚尔自顾自地讲着:“从前有一个乞丐,他双手空空、四处流浪。有食物就吃掉,有钱就花掉,所以乞丐一直没有饿死。没有人会关注一个乞丐的死活,乞丐过着这样的生活,过了很多年。” “然后有一天,落魄的乞丐走进一间寺庙里。外面刮了风、下了雨,他只是想偷偷跑进去避雨,却发现庙里摆着一座圣母像。” “庙里怎么会有圣母像?”孔时雨拧着眉毛,手里的烟头迟迟凑不到火上,“你从哪里看来的盗版童话故事?” 禅院甚尔自顾自地说:“于是乞丐蜷缩在圣母像脚下,难得不受风雨侵扰,睡了一个好觉。他贪恋这点安稳,第二天又来了庙里。” “第二天、第三天……乞丐在庙里住了很久,渐渐过上从前不敢想的生活。” 孔时雨隐隐有所察觉,他的烟终究没有点燃:“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禅院甚尔答非所问,又回答得具体:“乞丐决定在寺庙里住下。他有钱,就修缮寺庙;他有食物,就供奉到圣母像前。” 他站起来,松筋抻腰,全身骨骼都噼里啪啦响。 他悠哉地往回走,向落在身后的孔时雨摆摆手:“以后的工作都不用考虑我了,我很忙的。” 忙着上家务进阶培训班,忙着在伏黑幸的公寓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孔时雨指间的烟滚落在地,从一个一个台阶上滚下去。他一生见过很多“鬼”,还没见过这种事。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从良?” 禅院甚尔轻快地勾了勾嘴角:“别说得这么软绵绵。” 不然,称赞你一句“金盆洗手”? 禅院甚尔脚步一顿,孔时雨以为他改变了主意,急忙定神看他。 决心回家为金主洗手做羹汤的小白脸端着下巴:“你提醒了我,我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钱的问题,仇家的问题……” 他碾了碾白森森的牙:“……还有禅院的问题。” “我要把一切准备好了,再去见她。”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扎向孔时雨,被他两指夹住。 是一张卡。 这张卡几分钟前刚从孔时雨手中交到禅院甚尔手上,是本次任务的报酬。 禅院甚尔咧嘴一笑:“这是预支的报酬,我要你帮我几个小忙。” 第38章 第20章 小白脸离开的第二十天 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在伏黑幸的小公寓里只住了一夜。 三个女生的卧谈会开到天亮,最开始她们的确在聊伏黑幸和禅院甚尔的同居问题,两位狗头军师一个接一个地出主意。 很快,话题就转移到以身作则的桃濑成海身上。 桃濑成海拿自己的恋爱经历举例,“我决定和宏嵩交往的时候,我完全没想过会和他恋爱!” 这句话引燃了小柳花子,也引燃了伏黑幸。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瞬间转移到桃濑成海身上。 “呦呦,阿成,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和二藤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呢?” 逼问的对象很快换了一个人。伏黑幸大松一口气,随后阴恻恻一笑,加入八卦的大军。 床上躺着三个人,当其中两个人贡献出自己的情感经历当睡前甜点时,剩下一个人不可能幸免于难。 小柳花子被桃濑成海搂紧细腰压在床上,不依不饶地祈求:“讲讲嘛,小花,我也想听小花的爱情故事!” 最后三个人谁也没落下,相互锐评一番,八卦的火烧回了伏黑幸的头发。 “小幸,”桃濑成海的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感情的事,有时候顺其自然好像也不坏,也许只是你的行动比语言先一步做出选择。” 她粉红色的眼睛亮亮的,“你不讨厌豹豹君吧,你看,我们说了这么久,你都没说他一句坏话。” 伏黑幸也翻身过来,露在被子外的胳膊胡乱挥动,“豹豹君是人渣啦,不要对他有不该有的期待!” 她迟疑了一下,“他对我……很好。” “你已经在替他说话了。”小柳花子犀利地指出。 前辈撑起半边身子,被褥下显出柔媚的曲线。她微微一笑:“其实你没必要纠结,谈恋爱而已,别有多余的负担,不合适就分手。”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伏黑幸的额头,“不要搞得好像谈了一次恋爱,终生都被确定下来一样,恋爱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步骤而已。” “小花说得对!”桃濑成海只会捧场,“大不了就分手嘛,我已经分手过好多次了。” 说到这里,提起了桃濑成海伤心的话题。她忍不住握拳捶床,“我的前男友竟然因为我是御宅族就和我分手,小心眼的男人,瞧不起宅女吗?” 于是夜谈的主题又顺理成章转移到御宅族该如何在公司里冒充现充上。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情绪激动,伏黑幸不着痕迹地缩进被子里,含糊发言。 她早就想说了,她才是混进宅男宅女里的现充。 难道没谈恋爱,她就不能算是现充? 第二天,送走哈欠连天的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家里又只剩下伏黑幸和小咪。 多亏了勤劳的甚尔君,伏黑幸很久没有点过外卖了。她打开冰箱,整整齐齐的便当盒向她打招呼。 她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盒子,放进微波炉打热。 小咪一只猫在客厅和卧室间游荡,猫咪挑选了禅院甚尔常坐的那块沙发,跳上去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用沙发罩布磨了磨爪子。 随后,他机敏地竖起耳朵,四处观察。可是并没有黑发的男人如往常一般不忿地揪住他的后颈肉,将他扔到地毯上。 这间小公寓显得有些空荡荡,唯有金属勺子刮擦玻璃保鲜盒底部的声音回荡。 伏黑幸边吃饭边玩手机,网站的边角有一则小小的新闻,东京某处因燃气泄露发生了爆炸。 伏黑幸想,或许这又是咒灵与咒术师之间的战斗,他们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来敷衍他们这样的普通人。 等她回过神,手机屏幕停留在邮箱。收件人那一栏是一个昵称:甚尔君。 伏黑幸问了关于爆炸的事。 甚尔君知道内情吗? 她犹豫片刻,将所有文字删成空白。 重头再来。 甚尔君,便当很好吃,我的朋友们给了你的厨艺很高评价!下次大家一起吃饭吧!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伏黑幸看了一眼沙发上打滚的小咪,露出微妙的表情。 沙发上的猫茫然地甩了甩尾巴,只看见一个人影离他越来越近。 片刻后,伏黑幸抓着小咪的一只爪子,语重心长道:“放心吧,我会把你的想念传达给甚尔君的!” 小咪不安地扭动,用力抽回手:“喵呜!” 邮件发送。 “甚尔君,便当很好吃,我的朋友们给了你的厨艺很高评价!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大家想和你认识,我们可以一起去居酒屋消遣,或者在家聊天! 小咪很想念你,他占领了你常坐的沙发,期望你回来时能给他带小礼物:) 我也想要小礼物:)” 伏黑幸长舒一口气,对着猫脸疑惑的小咪叉腰:“好啦,在收到礼物前,我们得先准备好给甚尔君的礼物。” 一个个字符转化成高频电磁波,倏尔间跨越山河湖海,抵达某个隐秘的角落。一台手机接受了这段电磁波,它们通过这台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重新转换成文字,变得易于理解。 放在桌面的手机发出“嘀”的一声。 榻榻米上的矮几两侧,各坐一人。一人穿着深色浴衣,并拢双脚跪坐,仪态端正到仿佛正在出席一场严肃的会议。另一人只穿来卫衣长裤,盘腿靠桌,好像眼下的场景只是街头随便一处小吃摊。 第39章 禅院直毘人道:“作为一名杀手,你的警惕心未免有些退步了。” 禅院甚尔扯扯嘴角:“谁要给讨厌的男人女人设置消息提示啊?” 他打开锁屏,唇角不自觉上翘,连贯穿唇部的疤痕都显出一种幼稚的欢乐。 禅院直毘人等在旁边,看着禅院甚尔在各种可爱的颜文字中纠结,花费十分钟挑中一个表情回复。 一阵无言,禅院直毘人道:“是上次的‘幸运女孩’吧。” 禅院甚尔抬头,他收敛了笑意,强调:“少把精力放在不该关注的地方,你已经老了,变成了不受女人欢迎的老头。” “是吗?”禅院直毘人摸了摸头顶梳得油光锃亮的头发,“我的头发还没有全白。” “这不重要。” 禅院甚尔轻快地拍手:“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我很乐意帮忙,但——这只是你的个人委托。” 他竖起一根手指:“事成之后,我不想再和禅院有任何关联,任何。” 禅院直毘人扬眉:“包括我?” 禅院甚尔冷笑:“除非你愿意入赘,改个姓,井上直毘人和村田直毘人都很不错。” “真是不留情面。”禅院直毘人说,“扇的精神完全被你破坏殆尽了,你至今都是他的噩梦。他们都不愿提起你。” 禅院甚尔只是维持着冰冷的假笑,“太好了,谢谢你的好消息。我半夜想起这件事,都能多开心一点。” 他慢吞吞地竖起第二根手指,“还有钱,你知道的,我要价不便宜。” 禅院直毘人惊道:“我以为你会找我要一个干净的身份呢,竟然只是钱吗?” “身份的问题我会自己处理。有了足够的钱,这些都是小事。”禅院甚尔说。 他不可能让禅院家的人处理自己的身份问题,只要有钱,孔时雨会帮他处理好这些。比起禅院,他更信任孔时雨的职业操守。 禅院直毘人爽快道 :“没问题,都可以答应你。你只有这两个要求?” 禅院甚尔用奇异的目光看过去,“你竟然想主动加价?” “我有渠道搞到一些名贵的东西,”禅院直毘人道,“和服,你需要吗?” 他打开了一直放在矮几上的木盒。 禅院甚尔抬眼望去,入眼是半边粉紫的樱花,它们热切地围簇在衣袖与衣摆的位置,将米白的正绢装点成景。带缔由织锦编入黄金制成,整齐地迭放在一旁。 禅院直毘人合上木盖,道:“很漂亮的一件和服吧,到手以后,你可以找个机会把它送出去。” 它确实美而昂贵,穿在人身上,定能极好地衬托出女子的美丽。禅院甚尔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然而,他懒懒地向后一歪。 “你折算成现金吧。” 他又一次出乎禅院直毘人的意料。 “你不喜欢?” “不到时候,送出去只会让人为难。”禅院甚尔道,“你在奢靡的氛围里浸淫太久了,过时的老头子。” 禅院直毘人对他的污蔑不屑一顾,他直白道:“你不想让她和我们有接触。” 禅院甚尔打了一个响指,“最好远远飞到天边,也别和我有接触。” 他起身,拉开暗室的障子门。 禅院直毘人在他身后低声道:“你的姓氏是禅院。” 禅院甚尔动作一顿,他掀了掀唇,“也许下次就不是了。” “伏黑甚尔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顺耳,不是吗?” 暗室归于寂静,禅院直毘人的目光落到盛装和服的木盒上。 他取下腰间悬挂的葫芦,摇晃,满意地听见酒液晃荡的水声。 禅院直毘人美滋滋地嘬了两口酒,他猛地向木盒一拍! 正绢与织锦,樱花与黄金,通通化作粉齑。碎屑散落在矮几与榻榻米上,被禅院直毘人一脚踩过。 今天也许是他们这对叔侄的最后一次见面,禅院甚尔做出了决定,从此踏入普通人的世界。 于他,于禅院家,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21章 小白脸离开的第二十一天 伏黑幸努力用头和肩膀夹住电话,用力将卷成筒的衣服摁进行李箱里。 “我马上出发,”她庄严地和桃濑成海保证,“三分钟之内,你肯定能看见我!” 电话里是桃濑成海撒娇似的抱怨,“都是因为小幸起床太晚了,我今天早上七点钟就起床了!” 伏黑幸小声道:“我这周休病假。” 暴击! 小小声,“太久没上班,已经失去了社畜的生物钟。” 再次暴击! 桃濑成海如同一位坚毅的战士,迎风流泪,却面不改色,“可以了,你不要再说了。” 伏黑幸坐在行李箱上,利用体重压住即将爆开的行李,嬉皮笑脸,“我来啦!” 她环视屋内,猫碗里放着满满的水和猫粮,猫砂换了新的一袋,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属于厨房的战士依旧没回到他自己的战场,但伏黑幸的病假计时条已经走到尽头。 所以才有这场出游——市郊的山上新开了一家温泉旅舍,小柳花子提议趁伏黑幸的假期还有一个尾巴,大家一起去山里过周末。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不出意外是与小柳花子拌嘴成性的男朋友桦仓太郎。 “周末只能住两个白天一个晚上,根本玩不尽兴吧。”桦仓太郎皱眉,“为什么不等长假?” 第40章 一只手忽然抓住桦仓太郎胸前的领带,恶狠狠往下一拽! 小柳花子的脸与他贴近,皮笑肉不笑,“因为我想——好好休息,重、振、精、神。懂了吗?” 桦仓太郎的余光瞥到正和桃濑成海视频通话的伏黑幸,他恍然大悟,顿时磕磕巴巴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呃,周末就应该出去好好玩!” 二藤宏嵩的眼睛此时才从掌机屏幕上挪开。他有些茫然,“可是我想待在家里打游戏……” 远在咖啡店柜台前的桃濑成海百米冲刺! “在旅舍也可以打游戏的,宏嵩咚!” 粉色的漂亮眼睛变成黑漆漆的毛线团,蕴藏滚滚黑气,“一起出去玩吧,宏嵩咚。” 游戏宅用微不可察的动作吞了吞唾沫,眼镜后的双眼微颤,“好、好的。” 伏黑幸知道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的本意是带自己出门放松心情,感动之余,她不愿麻烦众人。 “其实我——” 小柳花子眼疾手快,笑眯眯挂断,“那就这么说定了,周末见!” 等伏黑幸回神,桃濑成海一行人和她们收拾好的行李箱正等在她家楼下。 她最后一次检查好小咪的存粮和门窗,匆匆忙忙拽着行李箱下楼。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冰箱里所有蔬菜水果都清掉了,我出门旅游啦!” 小柳花子订的旅舍距离城市有一小时车程,旅舍安排了出租车接送,她们到站时,两辆出租车已经等在车站外。 女生们坐一辆车,男生们坐一辆车。树影在车窗外招摇,和溪流、小桥共同构成风景秀丽的山间小路,又被出租车远远甩在身后。 旅舍木结构的古朴大门已为客人打开,厚重的玄关屋顶呈现出干净的灰青色。她们跟随旅舍的招待一路游览,有服务员将他们的随身行李送进房间。 走过玄关,视野陡然开阔。中庭外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小小的瀑布自山头灌下,在山脚汇成了湖。 湖的对面,山林掩映间,隐隐能看见朱红的鸟居。招待介绍道:“附近有一间神社,赤山神社,据说供奉的是平将门公。不过神社很早以前就荒废了,到晚上连照明的路灯都没有。” “平将门公?”伏黑幸诧异道。 自从那晚粗浅地了解到咒术界后,伏黑幸有尝试去搜索相关的消息。互联网上能流传的情报都是一些普通人也能知道的民俗知识。 日本四大怨灵之一的平将门是一个粗浅的例子。德川家康修建了七个神社,分别供奉平将门身体的各个部位,形成“北斗七星阵”。 这七个神社中,并没有招待所说的赤山神社。当然,假如赤山神社是供奉平将门头盔、盔甲、□□等部位的七个神社之一,也不会沦落到无人参拜的地步。 “没错,”招待笑眯眯地说,“最近有拍摄电视剧的剧组选中了那块地方取景,客人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没准能看到剧组拍摄。” 桃濑成海粉红的脑袋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说不定能见到明星哦。” 小柳花子颇有默契地朝她一笑,“说不定神社里有食骨之井,跳进去就能穿越时空,回到战国时代。” 两位资深漫画读者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在不远处的男朋友身上,开始幻想。 桃濑成海想着想着,脸色诡异地发红。她用* 手挡住嘴唇,小声叨叨:“宏嵩咚果然是猫妖吧,猫耳朵安在他头上,怎么看怎么合适!” 伏黑幸抓住桃濑成海紧紧握住的拳头,“太激动了,成海,要克制心中的邪念!” 小柳花子一推眼镜,镜片上闪过诡异的白光,“这么看,另一位头顶下垂的狗狗耳朵,这将是惹人怜爱的造型呢,嚯嚯嚯。” 伏黑幸另一只手挽住小柳花子的胳膊,“冷静,花子,议论的声音太大了!” 两位宅女同事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笑得不远处在中庭围栏边逗锦鲤的两位男士心底发毛。 桃濑成海扯过伏黑幸,“小幸看过《犬夜叉》吧,它可是我推荐给你的补番名单第十二位。” 她竟然记得,还记得这么清楚! 伏黑幸这段时间沉迷游戏,每天被宏嵩在各类副本里带飞,连补番名单第五位的《魔法少女小圆》都没看完。 她急忙转移话题,“你们想去赤山神社看看吗?” 桃濑成海弯眼:“不想。” 小柳花子微笑:“不要。” 二藤宏嵩无精打采:“我想打游戏。” 桦仓太郎精疲力竭:“我想去睡觉。” 伏黑幸沉默,尴尬地笑了:“我们只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而已哦,大家需要适当锻炼身体了。” 二藤宏嵩忽然挺直腰杆,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自豪道:“我每天都在游戏里运动!” “那根本不是运动,你清醒一点!” 吵吵闹闹的人群中,伏黑幸似有所感,她扭头看向隐没鸟居的山林。鸟群腾空而起,在灰压压的天空画了半个圈,越过湖面,从她们头顶掠去。 她微微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湖的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柳花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幸,我们要走了。” 戴着眼镜的年轻女性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窥见林间一点鸟居的红,“你要是想去神社转转,我们明天一起去。那边没有路灯,等天黑就要变成试胆大会了。” 第41章 伏黑幸愣愣地点头,“没事,我只是觉得……” 桃濑成海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考。 “小花、小幸,旅舍里面有卖当地特产的商店诶!” 桦仓太郎抱怨:“我们抵达这里的全部车程加起来也就两个小时,哪里算得上‘特产’啊?” “重要的是购买伴手礼的心情,”桃濑成海幽幽地在货架边冒出来,“重点是礼物,和收到礼物的人的心情。” 二藤宏嵩一语见地:“你的重点是购买吧。” 桃濑成海狡辩:“购买当地特产也是旅行必不可少的一环。” 在她们进行毫无营养的争辩时,伏黑幸的手机响起“叮咚”一声。 “你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吗?” 没等她回复,第二条消息急匆匆地赶上来,挤进手机屏幕。 “御守,怎么样?” 伏黑幸默默打字:“所以,御守真的有庇护的效果?” 对面暂时没有回复,好像答话的人中途关掉了手机,陷入了忙碌。 小柳花子和桃濑成海已经挑起了不是特产的“特产”。火热的购物氛围吸引了伏黑幸,她凑上前去,指着一盒旅舍造型的和果子道:“麻烦帮我打包,我要一盒这个!” 抵达温泉旅舍的第一晚自然是散漫地泡在温泉中度过,等泡得脚底板往上窜出暖意,再到旅舍中庭一边欣赏池中肥壮的锦鲤游弋,一边喝冰镇的牛奶。 惊慌失措的鸟群在湖面盘旋,不知道和伏黑幸之前注意到的是不是同一群鸟儿。她咬着吸管出神,目光再次投向湖对面的山林。 小柳花子没要牛奶,而是要了一杯冰啤酒。实际上一杯酒才喝了一半,她就醉醺醺地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旅舍里没有其他客人,中庭回荡着他们欢快的吵吵闹闹。 伏黑幸一口气喝完冰牛奶,和醉鬼以及照顾醉鬼的人们打了一声招呼,“我去房间里拿手机!” 她利索地穿过走廊,走到后面,脚步越快,最后几乎是扑到榻榻米上,去够充电的手机。 之前的消息得到了回复。 “你也许会更喜欢和果子,这里的御守就算了吧。” 伏黑幸翻了个身,皱着眉嘟囔:“可是我买的也是和果子,这样不就要吃很久的和果子了吗?” 她抄起手机,正要离开,脚步突然停住。 她房间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窗前摆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包装的丝带上别着一朵一看就是路边摘下来的野花。 伏黑幸慢悠悠地挪过去,取下野花,歪着头对盒子看了又看。 接着,她看向房间角落的购物袋,里面装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正是旅舍造型的和果子,中看不中吃。 “……早知道就选御守了。” 第22章 小白脸离开的第二十二天 平将门,日本四大怨灵之一。他因政/治斗争死去,死后诞生了无数怪谈鬼话,无论生前死后都是传说伴身。 平将门有一子名平将国。民间有传言,平将国与安倍晴明是同一个人。继续向下追溯,平将门与禅院这一姓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这些都和禅院甚尔没有关系。他不关心“禅院”这一姓氏背后代表的一切,对他而言,这仅仅只是禅院直毘人托付的一项任务,是他脱离咒术界的一种准备。 禅院直毘人委托他前往荒废已久的赤山取走一样东西。任务要求是带回赤山神社内隐藏的咒物。 任务的要求是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这件事与禅院家有关联。 虽然禅院甚尔内心很有报复欲地想把任务搞砸,但考虑到他洗白上岸需要禅院直毘人的帮助,他老老实实地做起了计划,藏起自己招摇的面孔。 命运总是奇妙。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禅院”两个字扯上关系,而现实并不如他所想。 禅院甚尔在得到禅院直毘人委托的当天下午就已悄悄抵达赤山神社。他没有着急处理棘手的咒物,而是仔细搜集了当地关于赤山神社的民俗传说,从中归纳出神秘咒物的特征信息。 他向来谋定而后动,与干脆利落的执行过程相匹配的是细致缜密的各项准备工作。 禅院甚尔换了一身装扮,用口罩挡掉嘴角显眼的疤痕,在赤山神社附近的小镇晃了好几天。孔时雨被他打发去诅咒师那条线交易情报。 他们一天交换一次信息。为避免被人抓到落脚处,禅院甚尔没有入住旅馆,而是在外游荡过夜。 夜深人静,连乌鸦都不会发出粗哑的啼叫。禅院甚尔坐在荒废神社的鸟居下,和孔时雨通话。 “如此说来,神社内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孔时雨收了禅院甚尔的钱,对他的任务进度十分关心。 “如果是很容易解决的问题,他就不会交到我手里。” 禅院甚尔手中的树枝在松软的沙土上写字,他瞬间跳到另一个话题,“你觉得御守和和果子哪个更适合当伴手礼?” 不等孔时雨回复,他冷酷地强调,“不是送给你的。” 孔时雨噎了一下,声音里带了点无奈,“你在神社找到的御守吗?我记得这种东西一年后就会停运吧,得带回神社烧掉。” 禅院甚尔轻啧一声,“真麻烦。” 他又开始抱怨,“这里的和果子又贵又难吃,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还不如我自己做。” 这句话再次让孔时雨陷入诡异的沉默,在吐槽和吐槽之间,中介人选择了转移话题,“你真的要把所有积蓄都给我吗?” 第42章 “虽然这么说会显得我很有良心,但你完全可以留下一部分给你的新生活做准备。”他少见地调侃了一句,“你总不会打算当全职主夫,吃人家的软饭吧?” 夜的宁静传递到手机两端,手机的传声筒中隐隐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声,是禅院甚尔随手捡来的树枝被他捏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屑。 “她不会接受那些钱的。”他冷静道。 “我明白,任何带有不安定因素的资金都是麻烦,我可以帮你们把所有钱都洗成‘干净’的。”孔时雨幽幽道,“看在我们是老搭档的份上,不收费。” “你不明白。”禅院甚尔说。 他咧嘴笑了笑,将话题岔回来,“捏成温泉旅舍造型的和果子和捏成神社造型的和果子,哪个更好看?” “你能把注意力放到任务上吗?”孔时雨叹气,“恋爱咨询和爱情占卜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 “你有点焦躁。” “一点小事。”禅院甚尔吹掉掌心的木屑,眯眼回眸,他已经在神社附近蹲守了几个晚上,神社内一点异常都没有,“我怀疑拿东西有特殊的触发条件。” 他摩挲着下巴,“不用担心,我渐渐摸索到眉目了。” 孔时雨无奈道:“总之,我会尽力替你打听平将门的情报。你的新身份和各种记录也在准备当中。” 电话那头的人意有所指,“我们也算有交情,可别马失前蹄啊,禅院。” 通话挂断,禅院甚尔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气,“……难听的姓氏。” 手机切换屏幕,当地为发展旅游业特意做了购买特产的小程序。手指在旅舍造型的和果子和神社造型的和果子中间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下方的礼盒装,再点击自提。 手机塞回口袋,男人走入树影,像一只无色无形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进夜色里。 第五天依旧没得到明显的成果,禅院甚尔有些不耐烦了。 耐心是他保持任务成功率的秘诀,而这一次,有一只蜘蛛在他心上织网,蛛丝密密麻麻地编织着,将跳动的心越裹越紧。 他知道有一个人、有一个地方能为他拂去恼人的蛛网,于是耐心就变得越发浅薄。 他遮住面孔在小镇的街道上游走,又忍不住哂笑自身。他现在的模样倒像极了影视剧里的桥段,金盆洗手换一种说法,有大麻烦。 禅院甚尔甚至开始后悔答应了禅院直毘人的委托。他就应该默不作声地失踪,慢慢淡出咒术界的视线,有孔时雨帮忙扫尾,他这时候正好能赶上家务进阶培训班。 神社造型的和果子要去礼品店自提。禅院甚尔换了一身打扮,像一个普通平凡的游客走进店里取货。 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即使是静音模式也带有震动,禅院甚尔一边接过店员递来的礼盒,一边低头看消息。 “甚尔君,我出门旅游啦!你要是回来看到我不在家,请不要惊讶。” 接着是一张路标的照片,怎么看怎么眼熟。 禅院甚尔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这座小镇以旅游业闻名,距离市区只有几小时车程。 那他的伴手礼要怎么办? 站在柜台前的男人手腕一翻,忽然将礼盒原模原样地放回柜台上。 “你们这里有寄送服务吗?” 店员刚要出声,又看见他皱着眉拎回礼盒。 “不,算了。” 他提着礼物走开,刚走出去两步,倒退回来,看着店员一言不发。店员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他却抿抿唇,郁闷地走了。 山上新开了一家温泉旅舍,开业宣传铺天盖地,种种优惠迭下来,多人出游非常划算。 那家温泉旅舍突然就在禅院甚尔的脑海里打上了金光闪闪的标签,粗体字标亮:她在这里! 他立马变成了一根直挺挺的标枪,定在原地。 后悔的情绪愈发高涨,所以,他为什么要答应禅院直毘人给禅院办事? 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给满腔散乱的思绪找一个方向。禅院甚尔告诉孔时雨自己摸到了眉目并不是随口敷衍。 镇上有一个没名气的剧组,在赤山神社附近搭建了非常潦草的摄影棚,筹措拍一部小成本恐怖片。禅院甚尔在赤山神社踩点时还摸进他们的摄影棚里休息过一会儿。 赤山神社虽然荒废了不少年头,但禅院甚尔在里面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结合剧组的出现,二者可能互有关联。 最坏的情况是剧组里有诅咒术或咒术界相关人士,让禅院甚尔不得不出手,不管是赤山神社的隐秘还是他本人都存在暴露的风险。 禅院甚尔漫无边际地想着。他的脚有自己的想法,步子迈得又快又急,不一会儿就登上了一座植被茂密的小山头。 他信手一攀,身体一勾一晃,稳稳地在粗壮的枝桠间坐下,起落间的动静惊醒林中憩息的鸟群。 这是一个极好的观察点。视线掠过重重迭迭的枝叶与波光粼粼的湖面,旅舍开阔的中庭成了典雅的画框,框住了他想见的人。 画中人一会儿就不见了。 昂贵且不好吃的和果子挂在禅院甚尔身边的树枝上,他苦恼地打字。 “你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吗?” 他抱着一丝渺小的期望问:“御守,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距离很近,回复眨眼就弹出来了。 第43章 “所以,御守真的有庇护的效果?” 狡辩和解释打了又删,删了再打,兜兜转转,全部扔进草稿箱。最终。禅院甚尔决定闭嘴,用实际行动取代情急之下的胡乱掩饰。 他的目光缓慢移到林间如颜料飞溅的花丛上,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他认真地挑选“受害者”。 “花开得真漂亮啊——” 伏黑幸找旅舍的工作人员要来了一樽花瓶。 素白的细口瓶里插了一枝开得热烈灿烂的野花。柔软的黄色花瓣妆点了窗台,她捏着花瓣沉思。 “做成标本干花,还是直接带回去?” 她撑着下巴,烦恼地弹了弹和果子的礼盒,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抓头发。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她把旅舍里买的和果子当作伴手礼送给禅院甚尔,真的不会被当成她把禅院甚尔送来的和果子纹丝不动地退了回去吗? 现在改口要御守还来得及吗? 第23章 与小白脸碰头的第二十三天 一夜过去,窗台上的花仍开着。 伏黑幸卡着旅舍提供早餐的时间起床,蹭了一顿温泉酒店里的免费早餐。 昨晚大家喝了酒,能坚持起床吃早餐的貌似只有她一个人。中庭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另外四人都缩在房间里,发消息也没有回复。 伏黑幸走着走着,忽然躲在门廊后探头探脑。并没有人和她互动,等过了一会儿,她又尴尬地走出去,悻悻发笑。 她以为禅院甚尔和她们住在同一家旅舍里呢,在这里和空气勾心斗角。 趁四下无人,她火速去了旅舍内卖当地特产的商店挑新的伴手礼。挑来挑去,她发现一个绝望的事实,旅舍是从小镇的特产店里进货,不管她选什么,禅院甚尔都能在特产店买到,而且更便宜。 正当伏黑幸犹豫时,走廊里飘出来一只幽灵。幽灵眼不看路,看端在手里的游戏机。他仿佛是一台有自动避障功能的扫地机器人,精准地避开了花瓶和转角柜,在中庭边坐下。 伏黑幸:“……早上好,二藤。” 游戏幽灵抬头,眼镜下的眼睛挂着青黑,“早上好。” 伏黑幸吓了一跳,“你昨晚没睡觉吗?换了一个新环境没睡好?” 二藤宏嵩推了推眼镜,“旅舍环境太好了,喝完酒以后忍不住坐在中庭打了一晚上游戏。” 那你还是他们四个人中最早起床的? 伏黑幸干笑两声,“成海和花子呢?” “小柳前辈昨晚喝多了酒,喊着要出去看风景,桦仓前辈背着她绕小镇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小柳前辈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 桦仓前辈好体力啊! 二藤宏嵩顿了顿,“桦仓前辈拉到了腰,今天躺在房间里休息,小柳前辈负责照顾他。” ……体力也不是很好。 “哦,”伏黑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二藤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平时看不出来,以为你心里只有成海和游戏,没想到你竟然还隐藏了一双发掘八卦的眼睛! 二藤宏嵩的镜片上折射起白光,“因为我昨晚通宵在中庭打游戏了。” 这很合理。 但伏黑幸不甘心,她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一个问题,成海呢?” 二藤宏嵩镇定道:“她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打游戏,顺便帮桦仓前辈把喝醉的小柳前辈扶进房间里。” 伏黑幸平静总结,“人果然不能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昨晚的八卦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大家两眼冒出精光时,她还在房间里对着两份一模一样的和果子发呆。 二藤宏嵩摸着下巴,“是啊。” “小幸、宏嵩咚~大家早上好呀~” 一朵可爱的粉色蘑菇从两人中间冒出来。桃濑成海眼下发黑、精神奕奕,嘴角挂着邪恶的怪笑,“嘿嘿嘿,我们今天有什么安排?” 按照原本的出行计划,她们今晚就该回城,为周一做准备。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桦仓太郎和小柳花子显然无法加入离开前的游玩行程。 伏黑幸诧异地瞥了眼桀桀坏笑的桃濑成海,双眼警惕地一眯,“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小花和桦仓前辈送早餐了。”桃濑成海瞬间变脸,只有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能一窥她内心的激动狂喜。 她一左一右挽住伏黑幸和二藤宏嵩,“好了好了,不要打扰小花和桦仓前辈休息。我们出去玩吧!” 她粉色的大眼睛眨了眨,一心只想打发可能打扰小情侣的不稳定因素,“小幸不是对附近的神社很感兴趣吗,正好今天天气好,我们可以去神社逛逛。” 伏黑幸嘴角抽了抽。 助攻的意图太明显了,成海。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不用了,我的灵感告诉我今天不宜去神社参拜。” 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推理,禅院甚尔在附近执行任务,他们咒术界的事情多数和常人心中的妖魔鬼怪相关。 附近最可疑的地点,不就是荒废的赤山神社吗? 伏黑幸上班有一段时间了,大家都对她堪称恐怖的强运有所认识,桃濑成海当即改口,“好,那我们就出门随便走走,看看风景嘛。” 两女一男当即抛下旅舍里的别扭情侣,兴冲冲出发。 听说她们要出去逛,旅舍的老板娘向她们推荐了一处风景宜人的小山。据说剧组的摄影棚也搭建在那里,拍摄不忙的时候,本地人还能远远在一旁围观他们拍摄。 第44章 虽然小成本剧组里出现明星的概率很低,但桃濑成海依旧有些激动,蹦蹦跳跳地走在伏黑幸和二藤宏嵩中间。 三人形成一堵人墙,非常惹眼。 桃濑成海是标准的活泼美少女,哪怕她已经是一身疲惫的上班族,也永远是美少女。二藤宏嵩除眼镜外的每个部分都很打眼,包括身高,不愧是被桃濑成海盛赞的眼镜金龟婿。 很自然,三个俊男美女一眼就被剧组的导演瞧上了。 “您是说我们吗?”桃濑成海吃惊地指着自己,左右看看,确定街上没有别的碍眼三人组。 大概是副导演的男人讪笑道:“不会耽误你们很多时间的,只是帮忙顶替几个出场一分钟的小龙套,工资现结。” 他比了一个数字,让伏黑幸和抽卡氪金的桃濑成海眼前一亮。 副导演看穿她们的动摇,愈发卖力劝说。 “最迟今天下午,你们拍摄完毕可以直接找我领工资。不放心的话,我们先签一个群演合同。” 桃濑成海用眼睛给伏黑幸打字:你觉得怎么样? 伏黑幸的眼睛像显示屏:我觉得可以,二藤呢? 二藤宏嵩的眼镜镜片上唰唰飞过去一串颜文字,根本看不到他的意愿。 三人用眼神你来我往地交流了一番。她们正好有空,当群演听起来很有趣,连最宅最讨厌社交的二藤宏嵩都不介意试一试。 于是半小时后,她们好奇心满满地跟在副导演身后,走进了剧组。 剧组拍摄的电影是一部以荒废神社闹鬼为主题的小成本恐怖片。副导演给她们安排的角色确实非常简单,是几个电影开头被吓跑的旅友。 伏黑幸原本还有些为难,但好在他们不需要去真正的赤山神社拍摄,剧组搭建了展示神社内场景的摄影棚。 “要说方便或者节省资金的话,当然是直接借用赤山神社的场地拍摄最好。但附近的老人言辞劝阻了我们,反应很激烈。” 副导演抱怨着,挥舞被他卷成一筒的剧本,“但是也有好处,方便我们做特效。” 摄影棚后面是一家本地的小旅馆,被剧组整个租下来当作演员宿舍和化妆间。副导演将壮丁三人组带到化妆间,虽说她们只是出场按秒计算的小角色,也要浅浅上一层妆。 化妆师看到她们有点惊讶,“之前定好的演员不来了吗?” 副导演垮着脸,“别提他们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谁都联系不上。” 他拍了拍化妆师的肩膀,“距离开拍还有半小时,你替她们化好妆后,直接把人带到神社的拍摄棚来。” 桃濑成海之前表现得很兴奋很好奇,进了化妆间,连椅子都不敢坐。她拘谨地坐在化妆师身前的小圆凳上,双手并拢搭在膝盖上。 有些桃濑看上去尚且平静,实际上内里早就变成了一副空壳。 伏黑幸和二藤宏嵩窃窃私语。 “成海变成石雕了。” “她能演戏吗,等会儿走路说不定会同手同脚。” 桃濑成海愤愤地瞪过来,眼神里写满抗议。伏黑幸默默掏出手机,咔嚓,拍下一张石雕桃濑的单人照。 为了躲避桃濑成海的目光追杀,她笑眯眯地往后躲了两步,正巧一个人推门进来,擦着伏黑幸的肩膀走过去。 那是一个青年男人,比二藤宏嵩矮了小半个头。身高不高,长相平凡,眼神木讷。 难怪副导演在街上碰到她们立马就追了上来。有更好的群演,他肯定要化身大妖怪把他们抓到片场。 化妆师忙着给桃濑成海化妆,抬眼,惊讶道:“你怎么来了,副导演找你好久了!” 进来的人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像是不敢答话。 化妆师没好气道:“副导演已经找了新的演员替补你们,你还是趁没被副导演发现赶紧走吧。” 男人没答话,垂手站在墙边,安静如同一片影子。 伏黑幸站在他旁边,不自觉抖了一下,后颈处仿佛有细针扎进皮肤里。 她皱眉摸了摸后颈,不等细想,男人又步伐虚浮地走了出去,和他来时一般沉默。 化妆师埋怨道:“话也不说,真是莫名其妙。” 伏黑幸抿了抿嘴,她从门缝里向外张望,男人的身影一出门就被走廊吞没,不知去了哪里。 她没急着追出去,而是打开通讯簿,熟门熟路找到“专业人士”的电话号码。 按下,拨通,屏息等待。 门外的某处突兀传来电话铃声,铃声隐隐绰绰,听不真切,但一定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头像是满脸不高兴的小咪,他迟迟没有接通。伏黑幸脚步一转,推门追了出去。 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 在这儿。 铃声停了。阴影处有人无奈叹气。 “你的好运好像失灵了,怎么什么情况都能被你碰上?” 第24章 和小白脸拍戏的第二十四天 伏黑幸定住神, 往前戳了戳,指尖碰到温热的肌肉。 活的。 阴影里的人走出来,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黑色口罩, 脖子上挂着一份工作牌:保洁。 伏黑幸捏起他胸前的保洁工作牌, 半是感叹半是惊讶道:“甚尔君找到新工作了吗?” 禅院甚尔拉下半边口罩,镇定自若地解释道:“剧组人多眼杂, 用保洁的身份掩饰行动要方便很多。” 第45章 伏黑幸好奇地比划两下,做了一个举锤敲人的手势, “你是打晕了原本的保洁,把他藏到配电室了吗?” 禅院甚尔:“剧组人手不够,我来应聘。” 好质朴的潜伏方式! 伏黑幸挠了挠脸颊,问出关键问题,“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剧组应该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触发火警警报, 把所有人从剧组引走比较好?” 禅院甚尔考虑过这点,他的出发点是不希望普通人在一旁碍手碍脚。但伏黑幸更关心的是大家的安全。 禅院甚尔垂眸,半晌, 他移开目光。 “来不及了。” 他声音有些发闷, “不出意外,这里的人包括你我都已经被那件咒物标记过,即使离开也会被它找上门。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摄影棚一次解决掉。” 看到伏黑幸眉头微蹙,禅院甚尔又马上找补, “好消息是, 它的威胁性不强。它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自保,伤到人的概率微乎其微。” 伏黑幸稍微放下心, 她刚想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急切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她心头莫名一跳, 不由分说伸手把禅院甚尔推进一旁的墙角。 桃濑成海远远看到她,“小幸,宏嵩咚已经在上妆了,下一个就轮到你喽!” 她不凑近还好,一挨过来,伏黑幸脸上显而易见的心虚表情立马引起了她的警觉。 这一刻,有天上观察的外星人用神秘的仪器向成海咚脑袋里发射了八卦电波。 她忽然敏锐地贴近,狐疑道:“好可疑哦,幸,你该不会是偷偷在旁边藏了一个帅哥吧?” 她拨开伏黑幸,向墙角探头一看。 伏黑幸一惊,按耐不住握拳。 靠你了,甚尔君,用你超绝灵敏的身法迅速逃走! 禅院甚尔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为了方便桃濑成海辨认,他甚至摘下了口罩,“你好。” 他竟然学会了正常地和人打招呼! 外星人发射的八卦电波在此时增强到最大,桃濑成海笑容灿烂地和禅院甚尔打招呼,“呀,你是上次来公司给小幸送便当的朋友吧。我是幸的同事桃濑成海,请多指教。” “禅院甚尔,请多指教。” 粉红上班族一边和禅院甚尔握手,一边回头,向伏黑幸露出诡异的笑容。 她的眼睛里有字:抓到你了—— 比起在片场里晃悠的不知名咒物,这才是真正的恐怖片吧! 甚尔君,你为什么不躲…… 伏黑幸费劲地分开两人,隔绝桃濑成海探照灯般刺眼的目光,“甚尔君来这里是有工作的,我们别打扰他工作,快回去准备啦!” 桃濑成海的视线掠过禅院甚尔胸前的保洁工作牌,她捂住嘴角,笑呵呵道:“啊呀,该不会是听说小幸过来旅游,特意追过来的吧。” 她眼睛的字幕再次变动:多么浪漫的少女漫情节! 伏黑幸无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难道是小幸特意选了禅院君工作的地方度假?” 字幕加粗放大,边缘镀上粉红的边框:多么浪漫的少女漫情节!! 桃濑成海露出了非常神奇的表情,不知为何连脸上的阴影线都变成了显眼的一排,“这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桃濑成海欢欢喜喜地推着伏黑幸的后背,边走边替伏黑幸解释,“你们只是碰巧到了同一个小镇,碰巧进了同一个剧组,碰巧在剧组的化妆间外面碰上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伏黑幸有口难辩,“……才不是。” 她回头瞪禅院甚尔,却看见他拉上口罩,挡住得意上扬的嘴角。 她们回去时二藤宏嵩刚好化完妆,对着镜子新奇地观察。 桃濑成海的注意力当即转移,目光犀利地打量自己的男朋友。 眼镜,中分头,约等于不存在的表情。 伏黑幸道:“他妆前妆后有区别吗?” 桃濑成海:“女装的时候有很大区别……” 在桃濑成海和二藤宏嵩走到一边嘀嘀咕咕的同时,伏黑幸已经没空关注——或者说刻意不去关注令两位同事精神振奋的八卦。 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之后的拍摄和禅院甚尔没来得及说清楚的咒物上。 虽然禅院甚尔打了包票,咒物本身并不危险,但普通人遇上灵异事件,难免会感到担心。 她的忧心忡忡持续到片场,副导演给她们讲戏时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三位龙套演员的戏份加起来都不超过两分钟。 脚步声。 之前闯入化妆间的男性走进片场,他看也不朝旁边的三人看上一眼,径自站到导演旁边。 伏黑幸心头响起清脆的“咯噔”一声。 导演看到他,懒得计较之前他联系不上的事,只象征性地抱怨了两句。 “你和另外几个人干什么去了,大家都联系不上。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自觉点别过来了。” 导演摆摆手,示意他走开,“你就和她们一起演,还是之前说好的戏份。” 开场群演的戏份只有走进神社,被神社的异常吓跑。很多设计好的恐怖场景都要靠后期做特效。 一遍过的话,她们的戏份不超过半小时,多一个龙套少一个龙套没有区别。 桃濑成海紧张地抓住伏黑幸的袖子,“怎么办,我的身体有点僵硬了。我好害怕。” 第46章 伏黑幸苦笑,“我也害怕。” 而且是另一种害怕。 导演举起一块板子,“各就各位,预备——” 剧本第1幕第1场,第1次拍摄。镜头拉近,演员就位,“——开拍!” 正午时分,阳光极盛,炽烈的光将大地烤成一片苍茫的土色。 几位路人在高温中跋涉。粉红路人抱怨道:“好热。这间神社看起来荒废很久了,我们进去躲躲太阳,怎么样?” 眼镜路人平静道:“同意。” 海胆头路人心不在焉,“同意。” 沉默路人沉默,“……” 导演在镜头前茫然道:“我们的剧本上是这么写的吗?” 副导演:“不是。” 行外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能拍下去就好。 镜头持续推进,四位路人走进搭建好的神社布景里。粉红路人、眼镜路人和海胆头路人在拜殿外各自找地方坐下,只有沉默路人笔直地站在一边,仿佛一根尽职尽责的指示牌。 空气里涌动着尴尬的平静。桃濑成海左看右看,心里冒出冷汗。 实际上,她根本不清楚接下来要演什么,导演和她们讲戏的核心要点是自由发挥。* 考虑到她们此前都没有接触过演戏的经历,导演告诉她们,会适当安排一下小惊吓,她们做出自然的反应就好,剩下的全靠剪辑。 惊吓呢,惊吓在哪里…… 桃濑成海的眼睛四处打转,她不敢在镜头前和伏黑幸说悄悄话,手脚都不敢随处摆,只能正襟危坐,等着导演准备的小惊吓到场。 忽然,二藤宏嵩戳了戳她的胳膊,“神社外面的阳光变暗了。” 诶。桃濑成海抬头。 摄影棚外的天空沉沉压下来,刚才的万里晴空转瞬消失,阵阵阴风刮走了灿烂的阳光。 是剧组安排的吗,之前就听说过,拍戏可以人工降雨或者人工降雪,好神奇啊。 桃濑成海暗暗松气,太好了,至少她们不用在这里干坐着了。 镜头外,导演不解道:“今天的天气预报不是大晴天吗?” 副导演手作檐状,举目远望,“只要不下雨就好,这样更能增添恐怖的氛围。” “你说得有道理。”导演不住点头,“我们继续。” 随着天气的变化,先前的燥热退却,丝丝阴凉卷入屋檐下。路人们小心地观察四周,似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脚步声。 海胆头路人扭头,看见从进入神社起一句话都没说过的男人走进了神社的本殿。 她下意识喊道:“等等,神社的本殿是禁止人类进入的!”那里是神栖息的场所。 男人没有理会她,他的身影吞进本殿的黑暗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粉红路人小声道:“我们要把他拉出来吗,冒犯神灵……不好吧?” 海胆头路人咬了咬牙,“要不我——” 脚步声。 三人齐齐回头,男人从外走进神社。他不说话,也不朝另外三人看一眼。 矮小的身形,平凡的面孔,呆滞的眼神。 他和刚刚走进本殿内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海胆头路人的瞳孔扩大,粉红路人吃惊地睁大眼睛,拽住朋友的衣袖,“是我看错了,他刚才不是走进本殿了吗?” 她的瞳孔里隐隐闪着兴奋的光。 是导演准备的惊吓!是双胞胎诡计!导演组的欺骗竟然在她们化妆的时候就开始了! 导演的心机竟如此恐怖! 她没发现自己的朋友正瞳孔地震,脑海里掀起滔天海啸。 伏黑幸反抓住桃濑成海的手。 你清醒点,这才不是导演组的小把戏,这是真实的灵异事件啊! 导演和副导演困惑地歪着脑袋,思考镜头里发生的事情。 “你招的龙套演员是双胞胎?” “……可能?” 第25章 和小白脸拍戏的第二十五天 主殿的门扉无风自动, 合上,将所有探究的目光挡在门外。 桃濑成海瞥向用一样的坐姿坐在椅子上的导演和副导演,他们都没有停止拍摄的意思。她更确定了一切不过是事先准备好的惊吓。 她冥思苦想, 参考自己知道的恐怖片定律。 “我们要进去找他们吗?”粉红路人提议, “让他们打扰本殿的神明不好吧。” 伏黑幸惊恐地看着她,“你不害怕吗?” 你听听自己说的话, 成海咚! 二藤宏嵩平淡点头,“赞成。” 伏黑幸回以不敢置信的眼神:你的意见不作数, 只会应声附和女朋友的家伙! 二藤宏嵩眼镜反光:作死是恐怖片龙套的本职工作,我想快点拍完回去打游戏。 “就这么决定了,”桃濑成海愉快地挽住伏黑幸的胳膊,“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 摄影棚不是真的神社,不知情的两人走进神社本殿毫无压力。 桃濑成海挡着伏黑幸, 二藤宏嵩挡着桃濑成海,三个龙套像一条毛毛虫,向本殿移动。 本殿门扉紧扣, 找不到一点缝隙, 听不见一点声音。 伏黑幸心中祈祷,希望和正常的恐怖片一样,她们打开门时发现本殿内空无一人。游荡在外的咒物最好一离开就撞上蹲守的甚尔君,高效且和平地被解决掉。 桃濑成海的耳朵趴在本殿的门上, 听得认真:“里面没有声音。” 第47章 伏黑幸干巴巴地催促, “那我们就走吧,打扰神明休息多不——”好。 一只手轻快地推开门, 二藤宏嵩礼貌地问候:“打扰了!” 你在干什么啊,二藤!! 跪在殿中的六人齐齐转头, 冰冷的目光将闯入者框在正中。 他们都长着同样的脸,无论是面容,还是表情,六人仿佛计算机上粘贴复制的图形,看不出分毫差别。 六人六位一体,连起身的动作都整齐划一。 导演看向副导演,“六胞胎?” 副导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或许是特效化妆的功劳吧,这是你安排的桥段吗?” 导演:“不是你负责这部分吗?” 副导演无辜道:“我原本是和清洁工说好了,让他等会儿扮成恶鬼的样子进去吓吓她们的。我还安排了化妆师给他化一个恐怖特效状。” 导演问:“清洁工呢?” 副导演问旁边等着给演员补妆的化妆师:“清洁工呢?” 化妆师含着棒棒糖:“他的妆容我花费了不少时间,光是替他遮住嘴角的疤就用了三种遮瑕。” 化妆师停止嗦糖,正色道:“不能让清洁工演男主吗,他挺帅的。” “啊!”没有感情的尖叫声从二藤宏嵩嘴里传出。 看得出他很想扮演一个惊恐的人,但奈何他全身上下最有戏感的部分是那副眼镜。 演得太假了,宏嵩咚。桃濑成海腹诽。 演得毫无感情,二藤。伏黑幸沉默。 真正见到灵异的部分,伏黑幸反而失去了恐惧的心理。她对上六双无神的眼睛,心中已经对咒物的身份有了定论。 剧组的神社摄影棚是仿照赤山神社搭建的,而赤山神社供奉的神灵——怨灵,是赫赫有名的平将门。 平将门生前死后都塑造了许多灵异传闻,其中有一条。 “平将门登基后,为防范刺杀,他学会了传说中的分身术,用六个完全一模一样的自己作为‘影武者’,扰乱敌人的视线。” 人影自本殿深处走出,走动间身上的铠甲相互碰撞,声响沉闷。高大的影子由光暗勾勒出形貌。 六个影武者一转之前无视路人们的态度,纷纷对人影摆出警戒的姿势。 桃濑成海激动地紧握双拳,如果不是身处片场,她肯定会抓住伏黑幸的手,双眼发亮。 是豹豹君! 她们刚碰面不久,这个声音,她一听就知道! 伏黑幸表情古怪。 不对吧,甚尔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剧组的清洁工吗? 身着甲胄的神秘清洁工走到门扉处投进的光下。铠甲破旧不堪,长刀锈迹斑斑。天狗模样的面具覆盖住他的整张面孔,没有露出一寸皮肤。 化妆师自豪道:“我把准备给武打演员的怪物状拿给他穿了,怎么样,他穿起来很有压迫力吧?” “他的宠妾桔梗前破解了分身术,并告诉了平将门的敌人藤原秀乡。” “一,每天进餐时,只有真身会咀嚼食物。” 布满锈迹的长刀横斩,天狗武士以不符庞大身形的灵敏动作冲刺,眨眼间落到六名影武者身前。 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声。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时,长刀劈开了一名影武者的头颅。 “呀!!”桃濑成海惊讶出声,看到影武者的身影如烟雾散去,只剩锈刀上有一抹烟雾缠绕。 她心中大定,原来是特效呀。 伏黑幸抓着桃濑成海和二藤宏嵩,一手一个,将他们拽出本殿外,“你们别光看不跑,小心被误伤!” “二,每天清晨,唯有真身在太阳的照射下会显出影子。” 影武者们欺身而上,他们不需要武器,每一寸骨肉都是钢筋铁骨。 两名影武者以腕作盾,架住天狗武士劈开的锈刀。 第三名影武者从天狗武士身后投下的阴影中冒出,影子如同一团任人揉捏的橡皮泥,捏造出他的形貌。 他五指成爪,势必要从背后挖开天狗武士的血肉,掏出他的心脏! 刀刃斜穿! 刀尖插过天狗武士的腋下,穿透影武者的心脏。天狗武士振刀,抖落刀上轻烟。 “三,影武者皆为木身人形,天寒时,唯有真身口吐白雾。” 神社内的森冷仿佛能冻住人的骨血,天狗武士小心地在本殿内腾挪,争取让剩下的四名影武者都身处自己的视线内。 渐渐的,他们移进了更深的暗处,唯有本殿栖息的神灵能看清一切。 无人吐息。四名影武者先后起跳,前两者缠住天狗武士的刀刃,后两者成附骨之蛆,利用身体压住天狗武士的肩膀后背,使他难以行动。 四名影武者重重迭迭,如人海包裹住天狗武士的身体。 桃濑成海紧张道:“加油,穿铠甲的大哥哥!” 二藤宏嵩认真道:“加油!” “你们……”伏黑幸叹气,“算了。” 如同绝大多数热血少年漫片场一样,旁观者的呼唤能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影武者人墙发出咯啦咯啦的碰撞声。 天狗武士如春笋挺身,锈刀穿透距离他最近的影武者的心脏。 这时候了,他仍不忘解说:“四,平将门洗浴时,有影武者躲入南天竹,若有敌袭,其将发出警告。” 刀光一闪,本是遍布铁锈的废刀,却在天狗武士手中成为了无坚不摧的力气。 第48章 影武者们纷纷避开这击劈砍。他们各自在安全处落定,其中一人的身躯却似经过岁月的腐朽,片片崩解。 一株摆放在门前的南天竹化作两节,茂密的枝叶压倒在地。 伏黑幸受到启发,她转头在宽阔的殿外土地上寻找起来。 “五,其中一位影武者附在苏铁上,砍掉平将门住处附近的苏铁,即刻杀掉分身。” 对手由众变寡,天狗武士不急不缓上前,以一人之力围堵仅剩的两位敌人。 优势倒转,影武者们无意再战斗,一人向前扑出本殿,一人向上踩着房梁出逃。 刀锋尚未追上向殿外围观的三人逃去的影武者,直面三人的影武者身形颤抖,嘭地爆开一团团灰烟散去。 二藤宏嵩推了推眼镜,眼睛都睁大了,“这是特效吗,很厉害。” 桃濑成海疑惑道:“小幸,破坏剧组的道具没关系吗?” 伏黑幸扔掉手里被撅断的植物,巴掌大的小苏铁残酷地被她扯成秃顶。她痛心道:“我会赔剧组钱的,苏铁可以交给我带回家养。” 天狗武士飞身向上,他如同真正的天狗妖怪,只有背生双翼的家伙才能拥有如此惊人的弹跳力。 “六,也就是最后的破解分身之法——” 天狗武士和影武者跃入殿顶,消失在镜头与众人的视线中,只有锵锵刀鸣昭示战斗仍未结束。 无人窥探处,天狗武士手腕一抖,腕口滑出一张护身符。 “——神田不动明神的护身符,姑且算是一种方法吧。” 与护身符一同滑出的还有一柄小刀,咒具的刀尖穿透影武者的眉心。两人撞破本殿屋顶,木屑碎板纷飞。 最后一名影武者的身体不断变小,四肢躯体显出木色。未等落地,他在空中变成了一具小小的木偶,被天狗武士伸手一捞,塞进盔甲里。 一块飞出的木板砸向殿外围观的桃濑成海,被二藤宏嵩眼尖察觉。他毫不犹豫将尚未反应过来的桃濑成海拉进怀里,举起手臂试图挡住木板的袭击。 啪嗒。 木板被天狗武士捏在手里,没人发现他是如何移动到二人身前的。伏黑幸眼神微动,她隔着面具与天狗短暂的对视。 天狗武士随手扔开木板,收起锈刀,背着萧瑟的寒风退场。 桃濑成海在二藤宏嵩的怀里冒出来:“这是剧组准备好的环节,还是我们应该说‘谢谢’?” 二藤宏嵩思考着,“正常人有这么快的移动速度吗,正常人能接住这块木板吗?” 他们看向导演,座位上的导演心态平稳,半点不见心虚和慌张,看到他们扭头,随意地摆摆手。 桃濑成海懵懂道:“果然是剧组事先准备好的道具。” 随即,她双眸锐利发亮,紧紧抓住二藤宏嵩的手腕。 “英雄救美?!?” 二藤宏嵩面无表情地感叹:“剧组的道具好逼真,差点把我吓到了。” 知晓内情的伏黑幸移开视线,“……” 她有好多话想说。 可是她不能说。 “这段拍得太好了,无论是分镜还是动作都无可挑剔!”导演心头大悦,狠狠拍着副导演的肩膀,“你安排的演员很不错,我们后期的特效完全可以这么设计……” 说着说着,导演反应过来,“……我们拍的不是恐怖片吗?” 副导演严肃道:“我们拍的是鬼怪版的《浪客剑心》。” 第26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二十六天 这段鬼怪版《浪客剑心》最终没有被恢复清醒的导演和副导演采纳。 他们删掉了天狗武士大战影武者的精彩打戏, 剧情只保留到三位路人推开神社本殿大门为止,顺便让她们补拍了几个落荒而逃的镜头。 导演大赞伏黑幸表演出的惊恐和谨慎十分真实,并邀请伏黑幸之后也可以来他的剧组客串, 被伏黑幸尴尬地婉拒。 三人领了工资, 赶在午餐前返回旅舍。路上, “说起来, 成海不是害怕鬼吗?”伏黑幸狐疑道,“为什么你在拍摄过程中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 二藤宏嵩眼镜全白, 了然道:“因为她完全沉浸在八卦模式里了,八卦的心超越了恐惧。” 桃濑成海做出不二家笑,“不愧是宏嵩,懂我。” 她快乐地哼着歌,愉快地算账:“这个月多了一笔进账,再过两个星期又发工资, 我可以多买几件衣服了!” 伏黑幸道:“你下周想去逛街买衣服?” 桃濑成海竖起大拇指,“想去游戏里买新出的时装!” 果然如此,毫不意外。 桃濑成海笑眯眯地贴上来, “小幸, 豹豹君的戏份结束以后,可以邀请他和我们见面一起吃饭,大家交个朋友嘛。” 伏黑幸想不出办法解释禅院甚尔并不是剧组的演员,也不是真的清洁工, 于是她选了敷衍, “假如我能找到他的话。” 二藤宏嵩的话在前方悠悠地飘过来,“找到了。” “哈?!” 伏黑幸瞪得溜圆的双眼中, 收拾整齐的禅院甚尔正和小柳花子以及桦仓太郎同坐一桌,相谈甚欢。 小柳花子用堪称豪爽的动作拍着桦仓太郎的大腿, “是吧,我也觉得这里的和果子又贵又难吃。” 桦仓太郎怒道:“能不能拍你自己的大腿,照顾一下伤员吧!” 禅院甚尔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那笑容和他的脸格格不入,令伏黑幸瞠目。他抬手向迎面走来的三人打招呼,“真巧,你们也住这家旅舍。” 第49章 不,不巧。伏黑幸撇嘴。你表现得过于圆滑了,甚尔君,这不符合你的人设。 一旁的桃濑成海露出早有预料的眼神,粉红路人飞快戴上可爱开朗的社交假面,和禅院甚尔一唱一和,“哈哈,真是太巧了。这就是缘分啊,豹豹、禅院君!” 伏黑幸看向二藤宏嵩,“她又进入到兴奋模式了。” 二藤宏嵩一推眼镜,“八卦的心超越了她的疲惫。” 五人旅游团变成六个人,禅院甚尔推荐了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吃午饭。 伏黑幸从没见过他这一面,热情、大方、爽快,仿佛他是一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他表演得太过了,以至于伏黑幸怀疑她面前的这个是禅院甚尔的双胞胎兄弟,禅院甚三。 咦,那在家里和小咪抢鸡胸肉冻干的不明生物究竟是谁? 看出伏黑幸数次张口欲言,桃濑成海会错了意。她坏笑着勾住二藤宏嵩的脖子,“宏嵩和我今天有一个游戏副本要刷,我们先回旅舍了。” 她的背景图案都冒着粉红泡泡,“你们先聊,记得晚上乘车回家就行。” 二藤宏嵩困惑抬眼,“副本不是明——” 一只纤细的手死死捂住他的嘴,“是今天呦,成成是不会记错的。” 有黑气。二藤宏嵩识相改口,“啊,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他非常不适合演戏,念台词毫无感情。 小柳花子也适时起身,“桦仓的腰伤了,不能久坐,我们先回房间。” 本次旅行唯一的受害者,桦仓太郎尚未理清场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他道:“其实我的腰不痛了。” “别逞强,”小柳花子不走心地安慰,“你就老实回去歇着吧。” 桦仓太郎的目光触及到满脸认命的伏黑幸,顿悟,“哦哦哦哦!” 小柳花子扯住他的衣领把人领走,对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回以微笑,“我们先走了,发车前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周围挤得满满当当的餐桌上,一下子只剩下伏黑幸和禅院甚尔面对面坐着。 伏黑幸盯着禅院甚尔,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禅院甚尔不能忽视她的目光。 于是他挺直的脊背塌陷下来,像一座垮塌的沙山,变成畏缩又夯实的一堆。 “你想说可以直接说。” 她当然会不高兴,任谁满怀期待地和朋友度假,被卷进里世界的灵异事件里,都不会有好心情。 禅院甚尔开始后悔,他不该自作主张到旅舍去,不该联系她的朋友,不该无缘无故联系她的朋友。 他最好离开,和平常一样。 伏黑幸仍盯着他看,在禅院甚尔即将避开她的那一刻,她说:“谢谢你,甚尔君。” 禅院甚尔放在桌上的手指突然蜷缩成一只寄居蟹的壳。 伏黑幸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继续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紧绷的心脏忽然被戳了一个破口,泄了气。他只有佯装不在意,假笑道:“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 “我指的不是平将门公的影武者,我是说那块木板。”伏黑幸说。 “如果不是你替成海和二藤挡了一下,他们可能会受伤。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能和你道谢。但我知道,所以,谢谢你。” 这声谢没有补上心脏上的破口,反而成为一只巨大的手,将他捏成一张满是褶皱的纸。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在这一刻,下一刻又强行扯出笑脸,“不客气。” 她看错了,他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会替那两个人挡住飞来的木板,仅仅只因为他们是伏黑幸的同事。他们出事,她不高兴。 一只手伸过来,拍拍他的脸。 “我知道哦。” 禅院甚尔回神,伏黑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重复,“我知道,你帮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她挠挠脸颊,“我不可能要求你一天之内变成一个大圣人嘛。我也清楚,你对他们友善是不想让我为难。” “不过,”她笑了笑,“不当坏人的感觉不坏,是不是?至少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伏黑幸托着下巴,微笑,“甚尔君,哪怕是野草也有晒到太阳的时候。” 她似乎神奇地高兴了起来,这回不懂的人变成了禅院甚尔。伏黑幸站起来,催促道:“走吧,我还没有好好看过这里的风景,陪我出去逛逛吧。” 午后的阳光如同一匹金色的织物,温柔地盖住宁静的小镇。太阳晒得人心底发暖。 伏黑幸走在前面,禅院甚尔慢腾腾地走在她身后,简直是在蠕动。但他从不让前面的人脱离自己的视线,只是默默跟着。 他不理解伏黑幸的快乐从何而来,可是她高兴,这就足够了。 她们绕着小镇走了一圈,走过周末无人的学校,走过有人垂钓的潺潺溪流,走过老奶奶看守的杂货店。 终于,她们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 前面的人站定,她回过头,是一颗经过深思熟虑的太阳。 “甚尔君,”伏黑幸说,她是在笑着,“我们要不要交往看看?” 没有声音。 世界没有其他声音了,有且仅有一个人,拥有在这里发言的权力。 “你的表情好傻哦,你打算拒绝我吗?” 她走近。所有的感官都在尖叫,心脏的破口向外疯狂吹气,变成漏气的气球。 第50章 每个字都有回音,每一丝香气都是刻刀,把大脑当作铜版,不留情面地挥刀刻写。 伏黑幸烦恼道:“你不回答,会显得我在唱独角戏诶。” 她背着手,轻轻踮起脚。 “那么,来谈谈我的感受吧。我很高兴,”她轻声说,“我很高兴,你选择了这边的生活……选择了我。” 人们用各种方式、各种材质去记录笑容,拍照、书写、绘画。但记录的那一刻,他们必定拥有同样的心情——向天祈祷,铭记此刻。 在遇到她以前,禅院甚尔过往的人生,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地方。他的过去不是珍藏的宝藏,而是难以甩掉的垃圾废品。 他就躲在那些杂碎里,慢慢被自己最讨厌的东西同化成一个可悲可笑的渣滓。 今天,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他的记忆里混进了一颗珍珠。 原来她高兴,不止是因为禅院甚尔帮助了她的朋友,更因为他为自己赢得了走向另一个世界的阶梯。 他要走去另一个世界,他不想再当垃圾,他想拥有新的生活。 “你能……再说一遍吗……不,不用,我只是没听清楚,我记不太清。我——” “可以哦。” “甚尔君,我们要不要交往看看?” 原来是这样的。 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乞丐不必圣母像的垂怜,野草无需独占太阳的光辉。他不用等待另一个人填补自己的空缺,不用等另一个人为自己付出一切,才敢向前走一步, 我会修补好自己,我会成为一个你期待中的人,然后,我会走到你面前。 你只要存在于世界的某处,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祝福。 “请多指教。” 第27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二十七天 五人整装待发, 预备返程时,伏黑幸表情平淡地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当时她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看车票, 忽然望向众人开口。 “对了, 我和甚尔君开始交往了。” “哦,你们在交往了吗……等等, 交往!!” 异口同声的四声惊呼,除了一如既往镇定的二藤宏嵩, 伏黑幸左右两边都围满了人。 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一左一右,把伏黑幸夹在中间,像一对蟹钳狠狠地夹住受审对象。 “老实交代,昨天发生了什么?”桃濑成海两眼冒出精光。 “他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回去,难道是害羞了吗?”小柳花子的眼镜变成led显示屏。 “我问他要不要交往,他说好, ”伏黑幸道,“他的工作还没做完,所以要过两天再回去。” 两位女同事面上浮现出微妙又慈爱的笑容。 还是桦仓太郎想起来, 问了一嘴, “禅院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演员吗?” 这个问题让伏黑幸沉思片刻,选择了一个万用回答:“以前很难说,以后应该是家庭主夫。” 她露出了一个恶魔的纯洁微笑, “太好了, 家务进阶培训班的学费没有白花。” 天使之心家务进阶培训班,一个拥有超长名字、超强教师、超多优惠的神奇培训班。 家庭主夫阿龙, 是“天使之心”的忠实学员。 他不止报名了家务进阶班,厨艺班、清洁班、收纳班, 每个班级他都是优秀学员,可谓是“天使中的天使”。 今天,他们将要学习的课程是如何使厨房保持整洁。 站在一群中年主妇中间,阿龙奋笔疾书、笔耕不辍。家务如战场,经此一役,他的家务小笔记又增添不少得力干将。 一旁的太太们早已习惯他的勤奋,哪怕阿龙混在她们中,突兀得像一只黑熊挤进了绵羊堆,这群绵羊也不会多抬眸看他一眼。 课程进行到一半,教室的门“嘎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穿着宽松的黑衣黑裤,脚踩一双拖鞋。他在老师惊疑的目光中悠哉悠哉地晃向听课的人群,晃到一半,似乎刚才回神,“来晚了,不好意思。” 家政老师吞了口唾沫,假笑两声,“没关系,下次记得要早点过来哦。” 她拿起登记册,确认唯一一位缺课学员的名字,“禅院甚尔,禅院君,是吗?” 男人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目标明确地走到阿龙身边,笑容轻佻又挑衅,“又见面了,我以为你升到更高级的班去了呢,原来你还是我的同期啊。” 太太们纷纷侧目,竖起耳朵。 出现了,无缘无故的竞争欲,阿龙先生会怎样应对呢! 阿龙上下打量一番这位失踪多日的朋友,面不改色。 他举起手,“老师,你认为纳米海绵擦选三角形更好,还是长方形更好。” 完全——无视了!不愧是“天使之心”的优秀学员,阿龙先生! 禅院甚尔撇了撇嘴,不再自找没趣。 两头黑熊立在绵羊堆里,嘴角的疤和左眼的疤相映生辉,可为培训班左右门神。 禅院甚尔的眼睛移过去,“给我一页你的笔记本。” 阿龙眉毛一拧,“学习就要带上学习的工具,黑//帮会不带刀就去抢地盘吗?” 唰啦! 他撕下一页笔记本递给禅院甚尔,“下次记得带你自己的本子,老师讲解的每一个家务技巧都是不可错过的好东西!” 禅院甚尔依旧恬不知耻地掌心朝上,“笔。” 第51章 啪! 阿龙掏出围裙口袋里多余的笔,得意的笑容如面部抽筋,“还好我有存货!”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禅院甚尔:“有吃的吗?” 禅院甚尔:“还有喝的。” 一只手愤怒地拍开禅院甚尔的手,阿龙怒目睁眉,“你是在考验我吗?” 他阴暗地笑了,手挪开,留下一根谷物棒,“幸好我早有准备,这是怕美久上班时肚子饿特意买来的小零食,不仅解馋,而且低糖低脂。” 没有给禅院甚尔多余的挑刺机会,额头冒冷汗的家政老师拍手,“那么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了,下周同一时间我们会深入讲解水槽和浴室的清洁技巧,大家记得准时上课。” “唔,课程这就结束了。” 禅院甚尔看向自己那张薄薄的笔记,上面写了两个字,分别是“1”和一个点。 他再次向阿龙伸手,“你记了很多吧,借我抄一抄。” 阿龙细长的三白眼由上,到下,从禅院甚尔可耻的嘴脸到他便宜的拖鞋,全方位无死角地扫视一圈。 他周身腾起惊人的气势,“你要被好好培训一番才行,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能主持家庭呢!” 禅院甚尔:“哈?” 阿龙高声道:“难道你想做那种让老婆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男人吗?” 禅院甚尔诡异地失声数秒,“……不。” “难道你想做那种让老婆又工作又照顾家里,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男人吗?” 显然阿龙误会了某些东西,但这不妨碍他听清禅院甚尔心虚的回答,“不。” “很好!”阿龙满意地狞笑。 他戴上圆顶小礼帽,挂上围巾,最重要的是,整理好本体——白痴狗围裙。 他阴恻恻道:“是时候让你见识了,‘这边’的世界。” 第一站,杂货铺! “围裙,是主夫的西装。” 一只手拿起售货架上的围裙,“一件好的西装,不仅要合身,材质也很重要。防水、防油、透气。” 国字脸的售货员小哥远远地看着他讲解。 黑//道? 禅院甚尔随手勾起一条围裙的系带,“能穿不就好了。” “笨蛋!”阿龙怒斥,“厨房和卫生间都是主夫的地盘,你想把油和清洁剂全溅到衣服上吗?” 售货员小哥双眼微眯。 黑//道和被威胁的普通人? “知道了。”禅院甚尔扯开几件围裙挑选,“总之,先选一个合适的图案。” 白痴才会把白痴狗穿在身上,他早就受不了对方围裙上那只蠢狗了。 不一会儿,两个围裙男从货架后走出来。 一人着米色围裙,围裙正中印着一只眼神智慧的吐舌狗狗。 一人着浅绿色围裙,围裙正中印着一只wink的蝴蝶结猫猫。 禅院甚尔买下这身围裙,可谓是精挑细选。 首先,据他的观察,伏黑幸暂时没有收养一只狗狗的念头。其次,小咪是一只猫。 综上所述,猫更能赢得伏黑幸的好感! 他选猫!! “准备好了吗,”阿龙沉声道,“战斗远远没有结束呢!” 第二站,百元店。 “这里的油水……可是丰富得很啊。” 阿龙嘴角的狞笑愈发扩大,“不是特意寻找某样东西,而是抱着淘金的心态过来,往往能找到不少‘好货’。” 禅院甚尔在碗筷、毛巾、拖把之间穿梭。拖鞋、围裙,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 阿龙正手拿一样奇怪的模具,热情地为他介绍,“有了这样东西,搞出来的货,绝对会让人欲罢不能。” 禅院甚尔定睛。 一套小熊形状的模具。 阿龙单手插兜,墨镜下的双眼显出几分深沉,“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拒绝小熊形状的曲奇……” 禅院甚尔双眼微眯,“你很了解啊。” “我要一套猫的。” 一下午,围裙男们辗转各处,酣战数时。禅院甚尔赢得了他的战利品,蝴蝶结猫猫围裙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告别他记不住名字的白痴狗围裙男,他独自回家。 影武者木偶已经交给禅院直毘人,孔时雨替他抹除了他的踪迹。禅院直毘人出手很大方,替他解决了禅院的事,还给了一大笔委托金。 从前种种,都成过眼烟云。 他不再是咒术界的禅院甚尔了。 他是,穿着围裙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打开家门,他新租的房子屋里一片漆黑。他放下购物袋,找出小猫模具、黄油和低筋面粉,在厨房忙碌起来。 虽然他和伏黑幸开始正式交往,但他被收留时的伤口早就好全了,不适合继续留在伏黑幸家里。 别说当家庭主夫,禅院甚尔的进度已经从“登堂入室”退步到“没有牵手”。 没有交往的时候他都不在意这些,交往以后反而* 顾虑重重。男女间的感情进程真是神奇。 禅院甚尔擀好面团,将稍微定型的面团切成薄片,放进小猫模具里按压。 所有小猫都被他送进预热好的烤箱。等待三十分钟,出炉。他把曲奇放进阿龙推荐的可爱打包盒里,带着打包盒出门。 右转,直走两步,右转,敲门。 “稍等,我马上来开门!” 不多时,一个毛刺刺的脑袋探出来,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甚尔君,你烤了饼干吗?” 第52章 “刚出炉,送过来给你尝尝,曲奇都是小猫形状的。” 禅院甚尔顺势进门,换上伏黑幸家的拖鞋。 即使进度条倒退也不要紧,接下来都是一片坦途,他想到了新的办法。 他在伏黑幸家隔壁租了房子。 第28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二十八天 伏黑幸失去了一位同居室友。 伏黑幸家隔壁多出一位邻居。 除了她家的沙发减少了巨额损耗, 成功延寿外,一切没有变化。 ……不对,有变化。 至少小咪察觉到了变化, 这个家里少了一个讨厌的家伙。 小咪很满意, 没有人,没有任何生物能挑战他独一无二的地位。 自觉赢得胜利的猫咪每天早晨都惬意地仰躺在窗台上, 欣赏窗外的鸟儿来来去去。 等到太阳越升越高,路上蚂蚁似的行人多到猫的眼睛都数不清。小咪跳下窗台, 看了一眼猫食盆,空的。 他拱开卧室房门,跳上床,不紧不慢地从伏黑幸身上踩过去。 睡梦中的上班族皱着脸,把所有被子卷到身上,床上出现一只花蚕茧。 小咪从容自若, 他只需一招就能唤醒赖床的人类。 “唔!” 口鼻处传来沉闷的窒息感,每一次呼吸都只能进行到一半。伏黑幸挣扎起身,双手如丧尸般徒劳地挥舞。 她一把抓住脸上的猫, 大喘气, “要死掉了!” 小咪无辜道:“喵~” 闹钟打断了伏黑幸的报复,她抓起手机看了一眼,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她快速地算了一笔账,她坐公交到公司需要一个半小时, 地铁五十分钟, 这两者都来不及了。 她只剩一个选项,出租车, 三十多分钟就能搞定。 没错,她还能再睡十分钟! 伏黑幸一头栽倒在被褥间, 安详闭眼。 不到十秒,她枕边的手机又“嗡嗡嗡”地开始震动。伏黑幸摸索了一阵,睡眼惺忪地看向屏幕。 “早餐是鸡肉口蘑三明治和牛奶,我给你送过来。” 立刻,门外响起敲门声。 伏黑幸哀叹一声,艰难下床。她哈欠连天地出现在禅院甚尔面前,“早安,甚尔君。” 禅院甚尔非常自觉地挤进门,餐桌上很快多出两个保温盒和两个保温杯。 保温盒和保温杯上都有软萌的猫咪印花。这是禅院甚尔从阿龙那里学来的“家庭温馨感”小技巧:多使用可爱的家具,好看的东西能使人心情愉悦。 伏黑幸像一只脚不沾地的幽灵,飘着去卫生间洗漱,重返阳间,神志清醒地走着回来。 禅院甚尔打开了保温盒盖。焦黄的吐司搭配两片水灵灵的生菜,夹住用黄油和芝士翻炒过的口蘑和鸡胸肉丁。他特意用保鲜膜裹住三明治,裹紧后沿对角线切开,便能看到颜色分明的层次。 伏黑幸捧着保温杯,温热的牛奶下肚,全身都暖洋洋的。 她赞美道:“甚尔君现在都变成大厨了。” 禅院甚尔坐在餐桌另一边,他看了眼门前穿衣镜里映出的自己。 围裙,拖鞋,面目全非啊。 禅院甚尔:“我做了午餐便当,你要带去公司吗?” 伏黑幸咬到一半的三明治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她顾不上手指上沾的油,双手虚虚拢住禅院甚尔的脸,“你是我认识的甚尔君吗,为什么贤惠能干的气质都要从身体里溢出来了?” 禅院甚尔用一根手指撇开她的手,“你不要?” “要,谢谢您的辛苦!”人贵在诚实。 病假归来,伏黑幸连带了一个星期午餐便当。同事们由之前的羡慕嫉妒,到如今的波澜不惊,只用了三天。 “让我们猜猜,今天豹豹君做了什么菜色?”桃濑成海摩拳擦掌,“我猜是蛋包饭!” 小柳花子双手抱胸,“咖喱饭。” “一大清早哪有时间煮咖喱,”桦仓太郎道,“保温盒里应该是饭团。” 二藤宏嵩默默啃着自己的便利店饭团,插话,“牛肉饭。” 四个不同颜色的脑袋挤在伏黑幸的便当盒前,眼看盒盖一点点揭开,所有人屏住呼吸。 金光——! 西红柿和鸡蛋的香气,答案是蛋包饭! “耶呼!”桃濑成海欢呼一声,虔诚地将手机送到伏黑幸手边,“今天的抽卡就拜托你了!” “为什么你们打赌,还得我来支付奖品?” 木炭、玉钢、冷却材、砥石都是700,桃濑成海在一旁不停碎碎念,咕囔着各种玄学公式。 十连锻刀,加速。 一朵花落到屏幕中央。 “……我乃镌刻死亡的北斗之剑……” “噢噢噢噢——!”粉红上班族当场变成粉红尖叫鸡,发出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声音。 伏黑幸镇定地拉下粉红尖叫鸡。桃濑成海捂住脸,“七星剑,我还以为要等复刻了呢。” 她忽然抓住伏黑幸的手,“小幸,给我你扎头发的橡皮筋吧,我要把它放到御守里,每次抽卡的时候挂在手机上。” 伏黑幸安抚陷入狂热状态的朋友,“冷静,冷静,以后我也会帮你抽卡的,不要神化运气的作用。” 桃濑成海抽到了想要的卡,在短暂的疯癫后心如止水,她是幸福的气球,马上就要飘走了。 “作为回报,”她一脸正色,抓来一个角落里准备偷偷打游戏的二藤宏嵩,“今晚让宏嵩带我们打游戏吧!” 第53章 二藤宏嵩冷静道:“其实是你想被带吧?” 大拇指堂堂登场,“yes!” 小柳花子下周准备参加漫展,在准备cos《黑执事》塞巴斯蒂安的假毛。桦仓太郎今晚打算熬夜看新刊,于是游戏队伍里只有四个人。 多出来的人是等级停留在16级的禅院甚尔。打游戏的位置是伏黑幸家的沙发。 他看着屏幕上的四个小人,手指不耐烦地碾了碾。 禅院甚尔的期望:他和伏黑幸在新手村的树林外抓猪做饭,挑战野猪之王,一雪前耻。 禅院甚尔的现实:二藤宏嵩领着她们冲进高级副本,四人嘎嘎乱杀,连说闲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特意带来的饮料和零食,伏黑幸动也没动,她两只手忙着乱按,疯狂走位。 禅院甚尔无聊地抻抻脖子,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他等级太低,进副本不久就被boss必中的全图攻击震死了,只能等其他人打完副本蹭经验升级。 他低头看伏黑幸,伏黑幸全神贯注,紧张地咬着嘴唇,操控的战士冲杀在最前方,完美地接下boss的每一道攻击。 没关系,正好替全队的希望宏嵩承伤。 但伏黑幸的等级是全队倒数第三,也就欺负欺负16级出头的禅院甚尔。没过多久,必中的全图攻击送走了只剩血皮的伏黑幸。 画面一暗,伏黑幸愣在当场。 “好啦,”她扭头对禅院甚尔笑,“我们可以老老实实喊加油了。” 她放松身体向后一躺,枕着禅院甚尔的手臂欣赏队友奋战的英姿。 她的发尾像猫的尾巴,轻柔扫过他的手臂。 ……还不赖。禅院甚尔想着,不再紧绷手臂的肌肉。 副本里,四人小队失去了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就好像鱼失去了自行车。二藤宏嵩带上桃濑成海在小怪杀了个七进七出。 伏黑幸和禅院甚尔隔着屏幕旁观,拆了一包又一包零食。伏黑幸仰头,“你是不是不太习惯?” 禅院甚尔懒洋洋地解释,“我一般不会记男人的名字。” “提!问!”伏黑幸抢走他手上的薯片,“成海的全名是——” 桃濑成海可是在剧组和禅院甚尔互相自我介绍过了,这要是记不住,他就该切腹谢罪! “……”禅院甚尔挠了挠下巴。 “……”禅院甚尔抓了抓头发。 “……”禅院甚尔扣了扣指甲。 灵光乍现,他一敲掌心,“她姓桃井!” 他被伏黑幸不客气地捏住脸颊肉,“虽然都是粉头发,但成海不是篮球部经理,她的青梅竹马也不打篮球!” 禅院甚尔丝毫不在意撅成圈圈的章鱼嘴,“都是桃子,差不多嘛。” 伏黑幸抱怨道:“这样不行,甚尔君。记住人名是和人交往的基本前提。” 她眉头一拧,“你不会不知道阿龙先生叫什么吧?” 一个肤浅的脑袋歪过来,“谁?” 于是他的嘴第二次被捏住,伏黑幸露出森然的神色,“了解了,我会督促你做通讯薄的。” 禅院甚尔小声抗议,“麻烦。” “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他哼哼唧唧,随手拨开试图爬上沙发靠背的小咪,“副本打不打都无所谓吧。” 伏黑幸报以神秘的笑容,“你等会儿就知道有人带飞的好了。” 副本通关,二藤宏嵩和他的挂件们回到组队大厅。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拿回游戏机,眼睛瞪得极大。 他捏的牧师头顶经验条正在飞涨,瞬间迈过20大关,直奔25,停在28。高等级副本带来的大额经验对萌新账号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 禅院甚尔的眼睛,发绿。 伏黑幸状似无意地补充道:“对了,我和‘天上天下’加了好友,天上君的账号已经46级了。” 天上天下,这是盘踞在禅院甚尔心头的一块小小心病。他们尚未决出胜负,就双双败在野猪之王的獠牙下。 “他叫什么名字?”禅院甚尔看着屏幕上的弓箭手宏嵩问,“一之濑是吧?” 禅院甚尔双手搭成塔状抵住鼻尖,“他是一个难得的高手,一之濑帆波。” “差太远了,除了数字要素外,没有一个地方是对的。” 第29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二十九天 “甚尔君, ”伏黑幸双手抱胸,面色凝重,“你不记人名的毛病必须得到纠正。” 禅院甚尔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 嘴角的疤跟着说话的动作一开一合, “这种问题都无关紧要,你认识不就好了?” 伏黑幸认真道:“不一样, 名字是认识一个人的第一步。难道甚尔君要管自己的朋友们叫‘a君’‘b君’和‘c君’吗?” 禅院甚尔果断道:“我没有朋友。” 伏黑幸:“……” 话题被终结了!! 禅院甚尔鼓起一边腮帮,嘟囔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伏黑幸没有跳进感情陷阱,她机智地戳穿问题的面纱,“这两者不是对立选项。” 孔先生和阿龙先生出人又出力,连个朋友名额都混不到,他们会哭的! 禅院甚尔瘪嘴,“被你发现了。” 他们坐在一家新来的咖啡厅里, 伏黑幸抢到了开业优惠的甜品券,买咖啡送蛋糕。窗边的座位上,堆了一桌咖啡和甜品。 伏黑幸继续抱臂, 做出严肃的模样, “听好了,甚尔君。想当一个普通人,记人名是基本要求。” 第54章 禅院甚尔把所有蛋糕上的小樱桃用叉子挑下来摆在碟子里,垒成樱桃金字塔。 伏黑幸说:“记住一个人名, 可以牵一次手。” ——樱桃金字塔坍塌了! 禅院甚尔状若镇定地放下捏成一个半圆的甜品叉, 满脸认真,“实际上, 我只是没把那些废弃数据从大脑里挖掘出来。” “原来如此,”伏黑幸点头, “那么,聪明豹先生,请你告诉我这位先生的名字。” 他们的座位靠落地窗,窗外街景一览无余。街对面,一位黑西装黄围裙的主夫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身后缀着一群同样凶神恶煞的黑西装尾巴。 那群尾巴完全追不上主夫的速度,二者间的距离可以塞下两辆卡车。一眨眼,主夫和无能的尾巴们跑出伏黑幸和禅院甚尔的视线范围,留下一路错愕的路人。 伏黑幸转回头,犀利的目光落到禅院甚尔脸上。 禅院甚尔,背后冒出冷汗。脑海里的小人热火朝天地挥舞起铁锹,一锹一锹敲在冰封的记忆冻土上。 平心而论,阿龙确实在禅院甚尔的生活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单说挂在厨房门后的那件蝴蝶结猫猫围裙,就是主夫病毒感染禅院甚尔的证明。 禅院甚尔心中甚至有一个专门代指他的名词:白痴狗围裙男。 可以预见到,如果他把这个答案说出口,伏黑幸可能会半夜派小咪来隔壁啃他的脸。 最简单的一道题,他绝不能失败! 禅院甚尔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试图在荒芜的大脑中挖掘出一点点信息。 伏黑幸不动如山。面上的微笑愈发漆黑。 神终于俯下身,对禅院甚尔展现出一点垂怜。 阿龙手提两个装满打折商品的巨大购物袋,又一次身姿潇洒地从窗边飞奔而过。 过去好一会儿,那群锲而不舍的黑//帮才脚步打晃地从窗前蠕动过去。为首的黑西装一手扶腰一手扶窗,不死心地大喊:“往哪里跑,不死之龙!” 不死之龙,围裙主夫曾经的外号,他的名字一定就藏在这四个字里! 禅院甚尔坚定道:“他的名字是——阿不!” “错误!”伏黑幸两手比出大大的“叉”。 她感到匪夷所思,“正确答案都喂到你嘴边了,你怎么还能答错?” 这简直就像抄答案把“略”抄到作业上了一样! 她摊开笔记本,飞快画上一个简略的围裙小人。 围裙小人戴着墨镜和小礼帽,吊儿郎当地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旁边有红笔标注:全职主夫,家务全能,眼睛有疤,热心且有责任感。 最下方是小人的名字:阿龙先生!! “阿不和阿龙都一样啦,”禅院甚尔狡辩道,“都是‘不死之龙’的一种分支。” “请不要逃避失败的事实,甚三君。”伏黑幸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假装自己是一位严苛的面试官,“请听下一题。” 一对男女并肩走过窗前,神色并不很愉快。伏黑幸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猜到两人百分之一百在拌嘴。 她在公司里遇到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了,小柳前辈和桦仓前辈人前永远是一副不对付的别扭样。 伏黑幸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提示,你们在温泉旅舍里认识的,一起吃过饭。” 禅院甚尔沉思,他的眼睛从左边,挪到右边,从小柳花子身上,挪到桦仓太郎身上。 他试图作弊,用自己超越常人的听力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看到你这张傻脸就来气,笨蛋!电影只差二十分钟就要开场了,都是你昨晚熬夜看动画的原因,笨蛋!” “我们不是正在朝电影院赶吗,再说了,昨晚和我一起看的人是谁啊——嘶,踹我干嘛,丑八怪!” 禅院甚尔面色凝重,想也知道,“笨蛋”和“丑八怪”的答案报出来,他会当场被伏黑幸扔出咖啡厅。 他暗暗鼓劲,吵架就吵架,倒是指名道姓地好好吵啊! “是谁说今天绝对不会迟到的,做出了承诺就给我好好负起责任来,至少多定几个闹钟啦!” “哈?我定了五个闹钟,你不也没起来吗?” 禅院甚尔的眼睛挪回来,“他们在吵架。” 伏黑幸点头,“嗯。” “你不打算出去劝架吗?”顺便替我拖延时间,逮住他们喊名字的机会。 伏黑幸端起咖啡,轻啜,如运筹帷幄的军师一般镇定,“没关系,不出五分钟,他们就要和好了。” 禅院甚尔皱眉,窗外的对话已经到了另一重境界。 “因为和你待在一起,哪怕是窝在家里也很有趣。真是的,原谅我吧。” 脸红心跳的短暂沉默。女方怒道:“走快一点,要迟到了,别想这么糊弄过去……” 她似乎喊了一个名字,但两人距离咖啡厅已经走出去很远,连禅院甚尔都没听清最后两个字。 可恶,离正确答案只剩一步之遥! 伏黑幸平静道:“他们和好了,对吧?” “你搞错了,他们不是在吵架,只是在调情。” 她翻开新的一页,画上新的两个q版小人。一个天生一张凶脸,一个戴着斯文的眼睛。 特别备注:不要把他们的打情骂俏当成争吵! 字迹力透纸背,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犯错经验。 第55章 伏黑幸摇摇手指,“你错过了两次机会,聪明豹甚三先生。” 她话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小,眼睛越瞪越大。禅院甚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那个,那个啊!”伏黑幸指人的手在颤抖,“是那两个人!” 禅院甚尔只看到一男一女。男人,他不认识。女人,他也不认识……有点眼熟。 伏黑幸根本不指望他能答上来男人的名字,她提醒道:“我们见过那位女士的,她不是你的委托人吗?” 她比禅院甚尔还急,“那个请你当保镖的董事长姐姐!” 禅院甚尔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恍然,“对你感兴趣的那家伙!” “关注点完全错误!” 伏黑幸的下巴抵住拳头,内心翻江倒海。 和富婆董事长笼岛葵在一起的男性,禅院甚尔并不认识。对方是伏黑幸破产的前老板,在社交媒体上自称当上家庭主夫、不再经商的贤惠男人。 他们为什么会凑到一起! ……啊。 伏黑幸猛然想起,是自己把笼岛葵的联系方式推荐给了前老板藤井宏树。 她居然才是起因吗? 怀疑人生的海胆头,默默低下了头。 禅院甚尔不死心道:“游戏还继续吗。我觉得我可以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伏黑幸忧郁地朝外看去,猫优雅、端庄地走过咖啡厅前。咖啡厅附近不知道是不是有商场做活动,短短一上午汇聚了许多熟人。 这里的“走”,并非是四脚着地,而是两脚直立。 伏黑幸看着猫,“最后一次机会了,甚尔君——请问,猫君的名字是?” 桌上的甜点不知不觉全部光盘,好吃的难吃的都进了禅院甚尔的肚子。 糖分没有给他带来智慧,禅院甚尔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脑海里挥舞铁锹的小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冰封的记忆冻土层光洁如新,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禅院甚尔艰难地吞咽。 他视死如归,“……猫。” “……” “……” “答对了。”伏黑幸说出出人意料的话。 她不好意思道:“因为猫君不会说话,我没见过猫君的主人,所以我也不知道猫君的名字是什么?” 她尴尬地笑,“在我这里,猫君的名字就是猫君。” 禅院甚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紧张道:“这是你的原因,不能算我答错了。” “场外因素。”伏黑幸板起脸赖账,“这一题不算分。” 没等禅院甚尔为争取自己的权益据理力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来,招摇地晃了晃。 伏黑幸笑眯眯道:“骗你的,嘻嘻。走啦,我们回家。” 第30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天 伏黑幸的人名记忆大法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在奖励的刺激下,阿龙先生终于在禅院甚尔心中有了名字。 伏黑幸对他的进步很满意,她倒也没指望禅院甚尔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开朗外向的正常人, 只要禅院甚尔能在日常与人交流时不漏馅就行。 “小幸也交了男朋友吗?”老院长隔着电话露出欣慰的笑容, “有时间把人带回来和我见见吧,如果小幸能遇到可托付的对象, 我就放心了。” “难道院长之前都对我很不放心吗,”伏黑幸佯装不满, “真伤心,我要闹了。” 老院长哈哈一笑,“只是我对小幸的男朋友很感兴趣,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幸运’呢?” 伏黑幸扭头,禅院甚尔刚端来自己做的下午茶蛋糕,此时正坐在伏黑幸家的沙发上看电视。 小咪蹲伏在沙发靠背上, 阴郁地窥探。黑猫后腿发力,目标直指禅院甚尔的头顶—— 禅院甚尔头也不回,探手一抓, 轻轻松松提溜住小咪的后颈。 他脸上露出欠揍的得意笑容, “和我斗,你再修炼五百年也没有机会。” 胜利者得意洋洋地欣赏猫咪不忿的表情,拉开厕所的门,眼疾手快将猫咪丢进去堵上门。 小咪在门里愤怒地大声喵呜, 而禅院甚尔蹲在门外嬉皮笑脸。 伏黑幸嘴角抽搐两下, 捂住脸,“我们……看情况。” 不得不说, 禅院甚尔有一张相比于他的身材来说过分秀气的脸,忽略嘴角的疤痕, 是一个让人一见难忘的帅哥。 然而,这种和猫隔着厕所门互放垃圾话的屑人气质,已经远远超越了他那张好脸。 伏黑幸陷入思考。 也许让禅院甚尔穿上皮套,直接以假面骑士的身份和院长见面更好? “你以前的孤儿院院长要见我?”禅院甚尔丝毫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麻烦,能不能不去?” 伏黑幸盘腿在他面前坐下,面色深沉地打量禅院甚尔,“院长是我很重要的人,说是我的奶奶也不为过。” “我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血脉至亲在哪里,孤儿院的人们就是我的亲人。孤儿院的人员流动频繁,加上我们孤儿院原本人就不多,所以院长是我最亲近的人。” 她双手狠狠拍桌,背景是熊熊燃烧的斗志之火,“不要小看这次碰面,甚尔君,这可是世俗意义上的‘见家长’!” 见家长。禅院甚尔挠挠脸。他对家长这种东西没有概念。 如果让伏黑幸去见禅院家那群东西…… 第56章 禅院甚尔想象了一番伏黑幸和自己去往禅院家的情景。 ……他早就应该放一把火,烧掉禅院垃圾堆! 伏黑幸双手合十,“院长前段时间生过一场重病,受不了刺激。我不是想要甚尔君讨好院长,只是希望甚尔君能在院长面前更多表现常人能接受的一面。” 她诚恳鞠躬,“拜托你了!” 禅院甚尔思考片刻,认真道:“我不会在你奶奶面前杀人的。” 伏黑幸:“这种事不建议你今后在任何人面前做!” 禅院甚尔疑惑地歪着头,“我很久没去赌马场了。” 确切说,他已经超过三个月没有参加任何赌/博活动了。以前伏黑幸还能报中奖号码威胁他,现在她根本就不用使出这种手段。 伏黑幸把禅院甚尔推到镜子面前,语气沉痛,“甚尔君,真正的问题在这里啊!” 穿衣镜里映出一男一女,禅院甚尔身形高大,几乎挡住了伏黑幸大半个身体。他穿着最普通的宽松t恤和长裤,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虬结。 伏黑幸戳了戳他手臂邦硬的肌肉,“你看上去一拳能打死一个人。” 禅院甚尔:“我确实能一拳能打死一个人。” 伏黑幸叹气,然后下令,“甚尔君,笑一个。” 禅院甚尔勾唇。 多么标准的冷笑,充满了对世界的讽刺,他现在一拳能打死三个! 伏黑幸面无表情,“笑容灿烂一点,想想高兴的事。” 禅院甚尔加大弯唇的力度。 一个狰狞的邪笑出现在他脸上,这是每个反派的标配,只有兼具不羁狂傲和小人得志的笑容才能引起观众们的群情激愤。 伏黑幸揪住他的两颊,试图对他的笑脸进行微调。她像玩橡皮泥一样,上下搓揉,看向镜子。 毫无改善,甚至更邪恶了。 “……甚尔君,你很适合演反派诶。” “这算是夸奖吗?” “大概。” 伏黑幸扳回禅院甚尔的身体,两指提起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假笑。 她酝酿半天,最后抓着禅院甚尔的手臂,垂死挣扎,“我觉得是衣服的问题,甚尔君,我们去逛街吧,给你买套新衣服。” 说来惭愧,两个人至今还没正儿八经地逛街约会过,她们一起去的最多的地方是超市,其次是各种餐馆、便利店、咖啡店。 替禅院甚尔挑衣服,听起来像是正经情侣会做的事。 ——等等,她们难道不是正经情侣吗? “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禅院甚尔拉开试衣间的门帘,有些僵硬地走出来。 抛开满腹杂念,伏黑幸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她们此行的目的是为禅院甚尔打造一个亲和的人设,因此,要抛弃禅院甚尔平时的穿衣风格。 伏黑幸给他选的第一套衣服是偏时尚风格的卫衣和牛仔裤。他光是走出更衣室,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伏黑幸双眼微眯:“会显得我很有钱。” 太年轻了,像被口味独特的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她扯出第二套衣服抵在禅院甚尔胸前,“没关系,我刚才看好了第二套。” 等禅院甚尔一回到更衣室,伏黑幸偷偷找到店员,“麻烦拿一套我们刚才试过的衣服,对,同样的码数。” 禅院甚尔第二次拉开更衣室的门帘,眼尖地发现伏黑幸脚边多出一个袋子。 他嘴角轻轻翘了起来,被伏黑幸捕捉到。 伏黑幸感动地捂住嘴,“就是那个,保持住,甚尔君!” 那微笑迅速替换成茫然的空白,“怎么?” 消失了。伏黑幸的感动都没有维持三秒。 她忧郁地望向禅院甚尔,他迭穿了一件衬衫和针织马甲,为了塑造无害的气质,又额外加上一副黑框平光眼镜。 “老实说,”她竖起大拇指,“这身打扮都没能盖住你的一身匪气,厉害。” 针织马甲和黑框眼镜本是很斯文的搭配,问题出在禅院甚尔的表情上。他不笑的时候是穷凶极恶的坏蛋,笑的时候是暴戾恣睢的坏蛋。 伏黑幸的脸埋在手心,深呼吸,抬头,“你觉得戴上假胡子会有用吗?” 禅院甚尔很诚实,“放弃吧,没用的。” 话虽如此,五分钟后,她们站在了假发店的镜子前。 禅院甚尔的嘴唇上方黏上了浓密的小胡子,鼻梁上架着墨镜,头戴一顶针织帽。连路过的路人都忍不住诧异地多看他一眼。 “一般柯南里的嫌疑人会这么穿。”伏黑幸说。 “事到如今,只剩下一种办法了。”她缓缓抬头,手从包里抽出来。 好快的手速,但禅院甚尔的眼睛更快。 好毒辣的眼神,但禅院甚尔的本能更果断。 他一动不动,伏黑幸笑嘻嘻地挪开手才敢摆过头朝镜子里看一眼。 和他的肉//体比起来,普通人类脆弱得像一只花瓶。在她身边,他是一把隐形的刀。 假如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有受伤的可能,当然是他来承担更划算。 镜子映出一抹鲜艳的红,禅院甚尔定睛一看,伏黑幸给他涂了一张烈焰红唇。口红在嘴角边上涂出来一点点,这下他成功完成了从犯罪分子到变装女王的转变。 罪魁祸首捧腹大笑,完全没察觉到禅院甚尔已经朝她悄然靠近。 第57章 两只手从腋下把伏黑幸抄起来,抱到柜子上坐着。一只手捏住她的脸,另一只手单手推掉口红盖子,飞快在她脸上画了一只刺团子海胆。 伏黑幸照镜子,大惊:“我的口红好贵的!” 看她们的人变得更多了。 最后,她们买走了墨镜。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伏黑幸又开始乱出主意,“不如我们向阿龙先生学习经验。你看,哪怕阿龙先生和黑//帮的差距只有一条围裙,大家依旧很信赖他。” “这和围裙没有关系吧。”禅院甚尔说出真相。 伏黑幸直接忽略他的实话,比比划划,“围裙就是最好的伪装,甚尔君,我们……不,你可以穿上围裙出门!” 禅院甚尔凉凉地扫她一眼,弯唇,“好啊,你给我买。” “那要按我的喜好选花色,我喜欢之前那件小兔子围裙。” “你不喜欢小猫吗,小咪是猫。” “猫咪也很可爱啦,但我更喜欢兔子。” “啧,兔子啊,我记住了。” 一位西装革履的路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禅院甚尔只用余光瞥了一瞬,随即收回目光,专注地和伏黑幸一问一答。 伏黑幸没有注意到那位路人。她和对方见面次数不多,没有发现迎面走来的是一位熟人。 孔时雨与他们错开了一段距离,终于忍不住转身,震惊地盯着嘴角挂着笑意的禅院甚尔。 他认错了吧,刚刚走过去的是他金盆洗手的前搭档? 他居然会有正常人的表情,难道他赌上下半生的运气,不可思议地赌/博中奖了? 第31章 与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一天 伏黑幸替禅院甚尔系上围裙的系带, 站远两步打量。 粉红的围裙给满身煞气的男人平添几分可爱,兔子抱住一根和它一样高的胡萝卜,在他的胸口招摇。 伏黑幸鼓掌, “就是这件, 很不错!” 沙发上扔满不同颜色的围裙,粉的蓝的紫的黄的透明的蕾丝的, 每一件都是禅院甚尔的尺码。 围裙模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不是我最开始试穿的第一件吗?” “现在穿和刚才穿有不一样的感觉。”伏黑幸狡辩。 她在禅院甚尔胸口别上一枚小兔子胸针, 把围裙死死卡在他身上,满意地点头,“围裙加羊毛衫的搭配果然是无敌的。” 连禅院甚尔这种武夫都变成了贤惠的模范人夫。 她双手抱胸,严肃道:“还记得我们写好的人设吗?” 禅院甚尔抱臂点头,他是执行本次任务的特工,“以前是公司保安, 不久前辞职,今后打算当一位全职主夫支持你的事业。家里人全都死光了。” “最后一句可以不提……总之,院长的年纪大了, 受不了刺激, 我们别让她担心。” 伏黑幸又检查了一遍准备带给院长的礼物,把它们都交到禅院甚尔手上,“它们就交给你了。” 禅院甚尔表情凝重,仿佛手里提着的不是水果和点心, 而是自己的半条命, “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好它们的。”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麻烦优先保* 护人啊。” 一切准备就绪,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一个小时。两人搭乘电车出发,一路上引起无数人注目。 “是在执行护送的任务吗?” “气场好可怕, 那两个家伙不会是特工吧?” “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保险箱装,话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用电车护送?” 人们窃窃私语,禅院甚尔和伏黑幸面色冷酷,不为所动。 在约定时间十分钟前,两人成功抵达院长居住的公寓楼下。孤儿院荒废以后,院长和其他几位孤儿院的员工租了几间公寓房,几人住在一起,平时相互有个照应。 伏黑幸向前走,走了几步,倒退回来,“你怎么不走?” 禅院甚尔面色如常,“我正在走。” 伏黑幸低头,看见他牢牢黏在地上的脚。她向前,向后,禅院甚尔的身体跟着她倾斜,双脚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呵,胆怯了吧,豹豹君。 伏黑幸推着禅院甚尔的肩膀,卖力把他往楼上推,“没关系的,甚尔君,院长和其他阿姨都是很和善的人,不用紧张。” 禅院甚尔几乎是在地上平移,伏黑幸推他就像卸货的工人平推一个大号的集装箱。 尽管如此,他依旧要嘴硬,“我没有紧张。” 窗台上探出一个脑袋,“幸,你们怎么不上来,出什么事了吗?” 禅院甚尔的身体顿时僵成一座雕像,伏黑幸在他肩膀后面冒出头,“没事,我们马上就上来!” 她不由分说抓住禅院甚尔的手,“走啦,别让长辈等我们。” 昏暗的公寓楼入口,映在禅院甚尔眼中如同怪兽张开巨口,魑魅魍魉藏身于台阶下、门缝中,望着他桀桀发笑。 他的发根处冒出一层小小的汗珠,一步步走上楼梯,恍如一步步登上处刑的高台。 嘎吱一声,门开了。刽子手举起屠刀,刺目的光在刀锋处汇聚成一点亮。 “打扰了!”伏黑幸带着禅院甚尔脱鞋走进室内。 客厅中央,许多人等着她们。 几位叔叔婶婶围坐在沙发上,每个人都望着他,每个人嘴角都挂着犀利危险的笑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如众星拱月般落座正中,抬眸看向禅院甚尔,双眸隐隐发出精光。 第58章 好强的气势,一眼看过去,没一个善茬。 伏黑幸高兴地打招呼,“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还准备下次带甚尔去拜访你们呢!” 居然还有下次吗? 一位戴着头巾的婶婶笑呵呵地接过禅院甚尔手里的礼物,“听院长说小幸今天要带男朋友过来,我们提前一周就空出时间了。” 禅院甚尔微妙地吞了口唾沫。 来者不善啊。 伏黑幸拉着禅院甚尔在特意留出的双人沙发上坐下,一一和他介绍,“这位是宫崎院长,她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家长。” “这位是后藤阿姨,以前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 “这位是酒井叔叔,是孤儿院的财务。” 这位是长谷川叔叔,是孤儿院的门卫……” 伏黑幸一个个介绍过去,禅院甚尔尽力记住人名,奈何他和这群人实在不熟,只能勉强把他们的特征和人名对上。 最年长的老人是宫崎院长,接过礼物的头巾妇女是后藤,带眼镜的中年男人是酒井…… 两边相互做完自我介绍,后藤象征性地问了几句伏黑幸的现状,在一如既往得到好的答复后,身经百战的中年妇女后藤露出神秘的微笑,将话题引到本次会面的中心人物身上,“甚尔君,你和小幸交往了多长时间啦?” 禅院甚尔眉心一跳。 来了,如炮弹轰炸般的死亡问答环节! 他提起十八分精神,“我和幸交往有一月十三天一小时——”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二分二十秒。” “哦。”后藤点头,表情没显露出满意与否。 禅院甚尔头顶象征灵光的小灯泡忽地一闪,“但是我追求她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呀,年轻人感情真好。”后藤当即挂上促狭的微笑,“幸可是一点口风都没给我们透露。” 伏黑幸扯了扯嘴角,小声嗡嗡,“就是猜到了眼下的场景,才不会和你们说啊。” 接着第二个发问的人是酒井,“甚尔君在哪里高就?” 很好,送分题,禅院甚尔事先背过答案。 “我以前是保安,前段时间辞了职,目前待业在家。”他补充,“未来的计划是在家做家庭主夫,支持幸的事业。” 伏黑幸打着掩护,“保安的工作比较危险,我的就业前景和升职空间更好,甚尔君很愿意支持我。” “你们都考虑到结婚的事情了。”酒井意味深长道,“想得很长远嘛。” 完蛋,被抓到破绽了! 双人沙发上的两人齐齐挺直腰背,冷汗直流。 伏黑幸干笑,“我们聊过这方面的事情……哈哈……哈。” 酒井的镜片雪亮,他脸上是和善的笑容,如同猫咪逗弄爪子间的老鼠。 “甚尔君的老家在东京吗?家里情况如何?” 禅院甚尔即答:“我家里人都死掉了,幸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伏黑幸在心中尖叫,灵魂小人扭曲翻滚。 不吉利的事不要回答得这么快啊,甚尔君! 坦诚果然是最大的杀招,这句话使得全场陷入沉默。 禅院甚尔后知后觉,试图弥补,“我以前工作攒下了一点积蓄……” 禅院直毘人很大方,最后一次任务的佣金足够不赌//博的禅院甚尔过几十年安定的生活。这就是禅院甚尔戒掉赌//博的原因。 “你们别吓着年轻人了。”老院长发话。 她的双眼睁开一条小缝,端详着沙发上肃然危坐的禅院甚尔,着重看向他和伏黑幸牵在一起的手。 “未来的事还能长呢,谁能说得准?” 伏黑幸纳罕地一瞅老院长的脸色。 她怎么在她和禅院甚尔面前还有两副面孔,打电话的时候她以为院长很高兴自己找了男朋友呢。 “不会有别的未来了。”禅院甚尔说。 他抓紧伏黑幸的手,无视了伏黑幸讶异的目光,“我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老院长不说话,只笑眯眯地喝了口茶。 沙发上的其他人纷纷对了一个眼色,打岔道:“午餐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去餐厅,后藤今天可是大显身手。” 伏黑幸松了一口气,膝盖碰碰禅院甚尔的膝盖。 太好了,甚尔君,第一关算是闯过了。 虽然她们很想把禅院甚尔推去厨房大展拳脚,疯狂上分,但第一次到长辈家里做客,没有客人做饭的道理。 紧张刺激的提问环节过去,他们和平地用完一餐。餐后,酒井准备收拾桌子,伏黑幸在餐桌下一踢禅院甚尔的小腿。 禅院甚尔急忙起身,“我来帮忙。” 他说的帮忙,根本没有酒井插手的余地。 桌上的碗碟似一道道模糊的流光划过桌面,人们只听见嗖嗖的风声。定神时,所有餐具垒成一座高塔,抱在禅院甚尔怀里。 下一秒,他连人带碗,消失了。 后藤不禁捂住嘴,“好快的速度!”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拧开的哗哗水声,厨房门边从上到下排出好几个脑袋。 禅院甚尔把碗碟中的所有残渣用筷子拨进垃圾桶,再让水流冲走盘上的油渍。边上灶火正旺,他烧了一锅热水,方便洗净凝结的油污。 酒井震惊道:“竟然如此娴熟,不是假的,他确实会做家务!” 他连围裙都不用换,他自带围裙! 颇有经验的后藤斗志昂扬地一笑,“还没结束。” 第59章 厨房的家务可不止有洗碗,你能经受住考验吗,甚尔君? 所有餐具放上沥水架,禅院甚尔缓缓吐气,检查自己的劳动成果。 搞定。 他刚在迈步离开,却瞥见后藤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 警钟大作! 禅院甚尔慌忙扫视厨房,有什么地方,被他遗漏了! 水槽滤网里的菜渣正耀武扬威地嘲笑他的失误,灶台上的油污更是嚣张地摊平,他耳边响起魔鬼的低语:看吧,你果然是不常做家务的男人,就这还想当全职主夫? 禅院甚尔眉间抽动。 不好,差点就被厨房干净整洁的表面迷惑了! 他绝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 禅院甚尔抓住抹布,仿佛抓住了未来。菜渣、油污,通通别想逃过他的法眼,哪怕是抽油烟机里的脏水槽也被他换下来清洗。 厨房里热火朝天,厨房外,后藤不住颔首。 “不错,能认识到洗碗不只有洗碗的人,才真正领会了家务的真谛。” 她一拍酒井的胳膊,“干看着干什么,快去给甚尔君切一盘西瓜!” 客厅的伏黑幸也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太好了,家务进阶培训班的学费没有白交。 收拾好厨房,又吃光餐后水果,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向几位长辈告辞。明天是周一,伏黑幸要上班,他们打算去超市大采购一番,就不继续打扰他们了。 禅院甚尔提走了厨房打包好的垃圾,做好垃圾分类,扔进小区门口的垃圾箱里。 这让窗户后偷偷观察他们的后藤很是中意。 “不错,垃圾分类也很熟练,看来在幸家里,确实是甚尔君在负责家务。” 几位孤儿院的前员工对禅院甚尔的评价都很不错,唯独负责守门的长谷川有不同意见。 “他是个练家子,”一直不曾发言的低调中年男人说,“他身上的肌肉不是做保安或者去健身房能锻炼出来的。” 混浊的眸光一凛,“恐怕,他的身世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长辈们面面相觑,寂静中,老院长轻咳一声。 “无所谓,普通的男人是没办法保护好幸的。” 她看向众人,隐晦道:“他是被幸的好运筛选过的人。” 在场众人的表情逐渐染上凝重的色彩。 是的,他们对伏黑幸的“异常”再清楚不过了。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们就是那些“异常”的见证者。 最开始,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那只是上天的眷顾。直到伏黑幸两岁时,孤儿院发生了一场火灾。 事后,那栋被烧毁的建筑彻底推倒重建,连伏黑幸本人都不记得这件事。 但火灾发生时冲进火场救人的长谷川和老院长不会忘记,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无知无觉的女孩在小床上熟睡。 火焰绕开了那张床,连高温与浓烟都被排斥在外。狰狞的烈焰环绕,却不敢上前,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替她拒绝了一切危险。 她被眷顾着,哪怕爱她的不是神明。 第32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二天 “你有考虑到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禅院甚尔问。 从院长家回来后, 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虽然完成了金盆洗手,但手中很多门路都没作废,查清二十多年前一个孤儿的身份不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伏黑幸大致明白他的潜台词。这类话题不是她的聊天禁忌, 于是她明明白白地说了。 “其实我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执念, 孤儿院的大家对我很好。”她挠挠头,“我好像没怎么思考过亲生父母的问题。” 她是被护士抱到孤儿院去的, 这代表了两种情况。 一,她的亲生父母以及相关亲戚在她出生时就死了。 二, 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出生时因某种原因抛弃了她。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没有再提伤心事的必要。伏黑幸从小身体健康,也不存在婴儿时期患病,父母没钱医治的问题。 伏黑幸想了想,“院长说,把我送来的护士在医院门口捡到了我, 第二种可能的概率更大。” 禅院甚尔躺在她身侧,沙发朝他那边陷下去,形成一个小坡, “那就不找。” 他扫了一眼伏黑幸, 心中升起一个恶劣的揣测。伏黑幸异常的运势很难瞒过亲近的人,因自身的特殊被亲生家人排斥也有很大可能。 既然如此,不如不去揭开眼前这层遮羞布。怎么考虑都是差劲的情况,难道他要看着她伤心吗? 伏黑幸很快略过了不高兴的话题, 拍了拍禅院甚尔的胳膊, “收心,现在是游戏时间!” 禅院甚尔顿时收声。今天不是普通的游戏时间, 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游戏时间! 没有二藤宏嵩,没有桃濑成海, 不用高强度刷副本,他们两个人可以慢慢玩。 “稍等。”禅院甚尔去冰箱拿了两瓶冰果汁。 伏黑幸的手机在卧室充电,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关上卧室房门,坐回伏黑幸身边,“我们开始吧。” 再次回到新手村外的树林,伏黑幸和禅院甚尔脑袋上的等级已经变成了“72级”和“53级”。 战士望着满林野猪,如今,她已经看不上野猪身上那点材料了,“你打算继续在这里刷野猪之王?” 野猪之王作为新手村大魔王,等级只有50级。它掉下来的那些装备对如今的她们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第60章 禅院甚尔志得意满,牧师挥舞手里的法杖,甩出了用长棍的气势,“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 懂了,他要复仇,他要报仇雪恨! 伏黑幸慢吞吞地往前一指,“可惜,有人比我们先来。” 七彩的蘑菇头如此招人目光。狂战士蹲在石头上,头顶冒出一个哈哈大笑的嚣张表情。 他得意道:“先来后到,你又晚一步,奶油咖喱酱。” 他们从狂战士裹着野猪皮护腿的赤脚,扫视到豪放不羁的野猪皮短裙,再到他胸前颇具野性之美的猪牙项链,最后是最拉风的部分——压住七彩短发的野猪头头套。 禅院甚尔:“这种奖励不要也罢。” 天上天下做作地摆弄了一番头顶的野猪头头套,“没关系,毕竟你没拿到奖励,我可以让着你。” 禅院甚尔冷笑,“少得意了,没有50级的野猪。” 天上天下头顶的数字残酷地应和了敌人的嘲笑:46级。就算天上君一天十小时黏在计算机上,又怎能比得上有高手带飞的奶油咖喱酱呢? 伏黑幸默默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升起篝火。她有预感,奶油咖喱酱和天上天下的恩怨今天很难结束。 游戏的细节做得很好,燃烧的柴火会迸发出火星,坐在篝火边能听清它被火焰炙烤所发出的细小的爆炸声。 一个约会的好地方,一个放松的好场景。 然而背景中花里胡哨的技能音效和两人幼稚的挑衅摧毁了难得的闲适惬意。 战士在篝火上架起锅,虚空中掏出各类品级的食材。打歪的技能从她脑袋顶上擦过去,炸出一个大坑。 “再练练你的准头吧,太慢了!” “是我故意打偏的好吗,爱逞强的,你中计了!” 汤锅咕噜咕噜,飘起诱人的香气。伏黑幸托腮,盯着锅上方三分钟的倒计时。战场的劲风吹拂,枝头的绿叶纷纷落下,飘到锅里,穿模落进火堆。 “这就是你的战术,害我笑了一下,你想用滑稽的表演让我分心吗?” “说大话前看看你的血条吧,小学生!” 倒计时走到零,伏黑幸手中凭空出现一只碗,她端起汤喝了一口,战士的小人冒出舒适的表情。 【服用野菜蘑菇汤,血气+500,料理持续时间内,技能冷却减少,技能威力上升~】 火球如炮弹般飞来,炸进火堆,篝火如艳丽的烟花升腾而起,附带幽蓝的技能特效。 【血气-500~】 战士头顶蓝色火焰起身,在两位决斗者都只剩一层血皮时豁然点亮她杀伤力最大的技能冲出去。 片刻后,依靠偷袭、捡漏和等级碾压获胜的伏黑幸头顶冒出文字气泡。 “战斗结束,”她蹲在两人尸体前端起一碗野菜蘑菇汤,“终究是等级高的人获得了胜利。” 天上天下的尸体上缓缓飘出一个泡泡,里面是无能狂怒的表情。 禅院甚尔哈哈大笑,连发三个表情气泡。 天上天下:“你在得意什么,尸体一号?” 禅院甚尔一哼:“我的队友打赢了你,就等于我打赢了你,尸体二号。” “如果不是你队友插手,我明明都要赢了,”天上天下的文字泡狂冒,“少得意,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决斗!” “笨蛋,战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禅院甚尔叫嚣,“有本事你也找一个高等级的队友。” 就算天上天下找到了比伏黑幸等级更高队友也没用,她们还有秘密武器,二藤宏嵩。 伏黑幸夹在两边飞速刷新的文字泡中间,一本正经道:“你们再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要不要考虑用别的方法决出胜负?” “别的方法?”两具尸体的文字泡刷新。 新手村外是城镇,作为玩家离开新手村后经过的第一个大型玩家聚集点,城镇里有许多设施,包括内含小游戏的各类酒馆。 玩家群体中流传着一句真言:用装备和等级碾压对手,那不算胜利。只有打牌赢过对手,才是无上的荣光! 桃濑成海常常用自己的角色拗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对二藤宏嵩发出打牌邀请:“我要向你发起黑暗决斗!” 伏黑幸和刚复活的两人围坐在酒馆小圆桌的四周。 伏黑幸点开一连串游戏推荐:“来吧,你们挑一种决斗方式。” 七彩野猪头在左:“随便。” 大翅膀牧师在右:“都行。” 伏黑幸鄙夷道:“你们好难伺候。” 她拉到最下方,点击万能按钮:随机。 一枚骰子滚落到圆桌中央,不停旋转,六个点的一面朝上。 【纸牌游戏“人生”,最低人数要求:五人。】 伏黑幸看了眼旁边的“匹配”按钮,“你们愿意匹配,还是换一个游戏,或者拉熟人玩?” 左侧的天上天下忽地扭捏起来,“……匹配就行。” 禅院甚尔嘲笑道:“你该不会是没朋友吧?” 现实里,伏黑幸扫了一眼禅院甚尔得意洋洋的脸,欲言又止。 你不也一样吗? “人生”的规则和大富翁类似,但事件卡与运气卡的种类更多。 每位玩家在游戏开始前要抽取职业,不同职业携带不同技能,决定玩家投掷骰子的先后顺序,抽到特殊事件卡可转职。 一百轮骰子过后,谁的持有资金最多,谁获得胜利。 第61章 同时,事件卡可以触发“情侣”和“夫妻”状态,一对玩家只有结成“情侣”,之后才能结成“夫妻”。成为“夫妻”后,两位玩家的资产合并,算作一方阵营。 也就是说,假如能在游戏轮数结束前保持良好的夫妻关系,将大大提高玩家的获胜概率。 伏黑幸搓搓手,她对运气游戏向来有自信,说不定这场游戏最终的胜利者既不是天上君,也不是咖喱酱,而是——“幸太郎”。 匹配的图标转了十几秒,两位新玩家坐在圆桌剩余的座位上。 一个是男性魔法师,id:笼屉。等级为37级。 另一个是15级的新手女性召唤师,头顶的昵称是琉璃子。 除了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大家相互之间都不熟悉,房间频道里只有笼屉率先打了声招呼。 “大家好。” 伏黑幸跟着复制粘贴:“大家好。” 琉璃子慢悠悠道:“你们好,你们的等级都好高,显得我格格不入。” 伏黑幸:“一般情况下,15级的玩家还在新手村附近打转,你是怎么过来的?” 琉璃子:“就——这样——那样,总之就过来了,我还是学生,平时没有时间玩游戏……” 这个游戏的学生真多啊,天上天下也是学生吧。伏黑幸心想。 天上天下催促:“快点跳过无聊的自我介绍环节吧,先抽身份卡。” 禅院甚尔看到消息,他迟疑了片刻,随后毫不犹豫地牵住伏黑幸的手。愿望很明显,他想蹭一个好点的身份卡。 伏黑幸无奈道:“你这样,我没手打游戏。” 她挪了挪位置,躺下来枕着禅院甚尔的大腿,“好啦,我把好运分你一点。” 游戏npc酒馆招待面带微笑,站到小圆桌前。 “诸君下午好,我是这里的酒馆招待,这次游戏由我主持。接下来,我将为你们发放身份卡。” 五张卡牌发到五个玩家面前。 天上天下第一个迫不及待地翻开身份卡:贵族教师。 贵族教师的人脉极广,他每月都能收到学生支付的学费,因此每一轮都能有一枚金币的固定进账。 游戏货币分为铜币、银币、金币三种,一枚金币等于十枚银币等于一百枚铜币。一枚金币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资产了! 天上天下扬眉吐气,身穿野猪套装的狂战士把脚搭在小圆桌上,“lucky~” 接下来是魔法师笼屉,他抽中的职业是骑士。玩家抽中事件卡后,骑士可以调查触发违规事件卡的玩家,向该玩家收取罚金。 “还不错。”笼屉在房间频道里打字。 琉璃子接在他后面发言,“新手会不会有保护期?” 她的身份卡翻开,卡牌上画着一位穿着简朴的医师。 医师拥有一个特殊的隐藏技能,玩家可视情况决定是否使用、何时使用。 琉璃子打了一串意味深长的省略号。天上天下好奇道:“你的隐藏技能是什么,说来听听。” 琉璃子:“秘密。”后面是一个笑脸。 轮到禅院甚尔了,他紧张地牵住伏黑幸递来的一只手,无声地念念有词。 牧师身前的身份卡翻转。 舞者,所有玩家向舞者支付的资金都增加两成。这是一个专门坑害对手的职业,禅院甚尔欣喜若狂,不怀好意的目光已经放到天上天下的七彩野猪头上。 最后一个是伏黑幸,她好奇地点开身份卡。 村民。 它的另一个名字叫白板,是所有职业里唯一没有特殊技能的职业。 伏黑幸的表情凝固、皲裂、破碎。 第一次,她的运气居然一点都没管用! 怎么回事,禅院甚尔把她的好运吸干了吗?! 第33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三天 伏黑幸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场运气游戏里输过, 她宁愿相信村民身份卡有隐藏技能,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一张白板。 天上天下的幸灾乐祸即将溢出屏幕,“还没投骰子就拉开了这么大差距, 看样子是我赢了。” 禅院甚尔凉凉道:“等你赢了再说。”他对伏黑幸的运气非常有信心, 运气游戏里没人能赢过她! 四舍五入,她赢就是他赢。 投掷骰子的前后顺序根据五位玩家分配到的不同职业确定下来。 一号, 贵族教师天上天下。 二号,舞者奶油咖喱酱。 三号, 骑士笼屉。 四号,医师琉璃子。 五号,村民幸太郎。 天上天下坚信开头的好彩头是他即将获得胜利的证明。他愉快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八面骰在桌上咕噜噜打转,8面朝上。 铺满桌面的羊皮地图上,代表天上天下的贵族教师小人走到第八格。 【请抽取一张事件卡。】 天上天下随机在酒馆招待手里领走一张卡牌, 兴致勃勃地翻到桌面上。 在这款游戏中,运气卡和部分事件卡由所有职业共享,而不同的职业存在各自职业特有的事件卡。 天上天下抽到的, 正是一张红色边框的职业事件卡。 【你教导的学生是少见的天才, 毕业后,他送来了昂贵的礼物感谢你的教导。收入增加三枚金币。】 “哎呀,我觉得稍微有点无聊了。”天上天下得瑟道。 每人的开局资产是一枚金币、五枚银币、五枚铜币。算上贵族教师的职业技能,目前天上天下以五金五银五铜的资产遥遥领先。 第62章 禅院甚尔低头, 对上躺在他膝盖上的伏黑幸的眼睛, “他是不是把你的运气偷走了?” 伏黑幸干笑,“哈哈, 别想太多,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对好运转移没有太多看法, 甚至难得升起一丝好奇。但这是游戏,伏黑幸也燃起好胜心。 她拍拍禅院甚尔,“你被加强了,快上,甚尔君!” 禅院甚尔撸起衣袖,“看着吧,我一定会战胜他的!” 骰子旋转,1点。 舞者的小人堪堪前进一格。 【请抽取一张运气卡。】 【你拥有一对吝啬暴躁的父母,他们向你索要抚养费。收入减少三枚银币。】 禅院甚尔:“……” 伏黑幸:“……” 伏黑幸默默收回手,“今天运气好像有点失灵。” 房间频道里被天上天下愉快的笑声淹没。 连带笼屉也跟在他后面笑了几声。 禅院甚尔撇撇嘴,连画风都变成潦草的简笔画,“别太得意,小子。” 照这个节奏下去,不用其他人动手,禅院甚尔光是抽运气卡就能破产。 下一个是骑士笼屉,他的运气比天上天下稍差一点,投出了点数6。 没有任何事件卡和运气卡,骑士小人走到了一处农庄上。地图上有不少例如农庄、牧场、城堡一类的资产,买下这类资产后,每回合都能有一定收入。 其他人走到此地都要向资产主人缴纳一定费用。资产的等级越高,路过者需要缴纳的费用越高。 决定“人生”的不止运气,经营和选择也非常重要。 笼屉毫不犹豫,大手一挥花费一枚金币,买下这处农庄。他的顺序靠前,后面的琉璃子和幸太郎万一投出和他相同的点球,他很快就能得到第一笔收入。 琉璃子在频道里祈祷,“只要不是6,哪个数字都可以。” 她的祈祷很有作用,但也不是那么有作用。 1点。 【请抽取一张运气卡。】 【你所在的城镇举办了狂欢节,你玩得很开心。收入减少两枚银币。】 禅院甚尔肯定道:“我们的运气被吸走了。” 天上天下欢乐的狂笑再次占领房间频道。 轮到伏黑幸投骰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在运气游戏里感到些许紧张。 八面骰滚动着,停在桌角,8点。和天上天下一模一样的点数! 【请抽取一张事件卡。】 第二轮运气选择,伏黑幸舔了舔唇角,抽牌。 【你参与举办了狂欢节,获得了不菲的报酬。收入增加两枚银币。】 频道里一起陷入沉默。半晌,琉璃子幽幽道:“原来是你把我的钱赚走了。” 伏黑幸到手的钱当然不可能吐出来,她打字安慰:“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努力的。” 一轮走过,几人间的贫富差距初步拉开,天上天下独占优势地位。更糟糕的是他的职业技能,他每轮都能有不少收入。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二轮、第三轮。 富豪天上天下路过城堡和牧场,作为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资产买得起城堡的玩家,他志得意满,在城堡上插上了“天上天下”的旗子。 禅院甚尔路过天上天下的城堡,要交两枚银币当过路费。事件卡让他在寄生虫父母家中大闹一场,又花费一枚金币和父母断绝关系。 笼屉抽到了两张事件卡,收入五枚银币,支出五枚银币,原地踏步。但是,奶油咖喱酱与父母断绝关系属于违规事件卡,骑士发挥了自己的技能,向禅院甚尔索要了两枚银币的罚金。 琉璃子的经历平平无奇,她走过了一家牧场,买不起,走过一座城堡,也买不起。 而伏黑幸在后两轮中得到了补偿,两张事件卡。慷慨的城堡主人雇佣村民为自己打理城堡,天上天下要付给她五枚银币。农庄的主人需要人帮忙打理田地,笼屉又付给她一枚银币。 她明白了,自己专门赚其他玩家的钱。 游戏的局势在第四轮发生改变,禅院甚尔抽中了改变他命运的事件卡! 【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迅速坠入爱河,并与对方结成情侣关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警惕起来。两名玩家成为情侣后,只要再抽中特殊事件卡,就能升级为夫妻。夫妻资产共享,无疑是接近胜利的快速通道。 可是,如果结为夫妻的对象是目前只剩五枚铜币的禅院甚尔,那就不一样了。 禅院甚尔小心地看了伏黑幸一眼,在酒馆招待拿出的四张身份卡中挑选了一张。 他要是能抽中伏黑幸,结为夫妻后,夫妻俩就能一起帮地主老爷们干活赚钱。要是没抽中…… 身份卡翻开,贵族教师的人物像摆在圆桌中间。 与此同时,天上天下得到提示。 【你与奶油咖喱酱成为情侣,你是大方的爱人,资助了恋人一笔资金。收入减少六枚银币。】 原本应该是五枚银币,但禅院甚尔的职业是舞者,可以从其他人手中额外获得两成收入。 这次在频道里哈哈大笑的人变成了禅院甚尔。他一下就抛掉了和幸太郎结婚的妄念,做作地打字,“亲爱的,你对我真好,谢谢亲爱的!” “呕。”天上天下干呕,“我凭什么和你结婚,分手,我要分手!” 禅院甚尔亲亲热热道:“别担心,臭小鬼,我一定会让你体会到爱情的美好,尽早结婚。” 第63章 然后一口气侵吞天上天下的全部资产! 笼屉安静地投骰子,安静地翻牌。 【你爱慕情侣中的一人,为了赢得对方的芳心,你花大价钱购买礼物送给对方。收入减少六枚银币。】 而禅院甚尔眼前弹出提示。 【你收到了追求者送来的礼物。收入增加六枚银币。】 这次连禅院甚尔都不笑了。琉璃子发出一个点,琉璃子叹道:“好复杂的关系,这不是五个人的游戏,这是三个人的游戏。” 天上天下震怒:“你怎么又去招惹了其他人?见异思迁的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笼屉:“……我不是……正义的骑士……吗……” 感受到另外两人的怒火与无语,原本满脸不敢置信的禅院甚尔忽然振作。他故作无辜,“我可没答应笼屉君的追求。我只是收下了他的礼物。” 哼哼哼,吃软饭如何不是一种生财之道! 琉璃子对自己按部就班赚钱的生活已经没有了怨言,脚踏实地生活总比加入这三位的情感大戏要强。 伏黑幸闷声发大财,四处打工,从不同的玩家手里捞钱。 她明白了命运的安排,村民这张身份卡看似是白板,实际上会因为身份处于玩家中的最底层不停给其* 他玩家打工。 配合伏黑幸抽中事件卡和运气卡的速度。这才是最适合她的身份卡! 骰子回到天上天下手里,他不忿地念叨,“情侣而已,我们还能分手。” 他抽中一张事件卡。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你决定向恋人求婚,共同踏入婚姻生活。从今以后,你们共享财富、健康与寿命。所有资产与恋人合并。】 他的“恋人”,奶油咖喱酱,资产加起来总共也就只有十二枚银币和五枚铜币,还不如出发前的初始资产! “恭喜你,和你的恋人‘强强联合’。”笼屉适时送上祝福。 他的心情很好,追求对象结婚了,骑士终于可以死心了。 禅院甚尔也拿到一张事件卡。他点开,瞳孔都颤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震惊,是因为兴奋。 【你和你的爱人情感破裂,犹豫许久,你们决定离婚,平分婚内资产。夫妻财产均分。】 实际上也不是均分,舞者的技能使他能分到的财产更多。 一瞬间,禅院甚尔踩着爱人伤心的泪水,成为了毫无争议的有钱人,连天上天下的城堡都有他一份! 天上天下一口气没喘上来。 “骗子,这是骗婚!!” 第34章 与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四天 天上天下垂死挣扎, “骑士,他这种情况不该被罚款吗?” 骑士笼屉沉默许久,心有不甘, “你们感情破裂, 不算违规事件。” 他说着,骑士小人走到固定的格子上, 抽取事件卡。 熟悉的文字,熟悉的情节。 【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 迅速坠入爱河,并与对方结成情侣关系。】 他甚至没有抽取恋人的身份卡,因为在之前的游戏中,他有爱慕的对象。 奶油咖喱酱再次坠入爱河所需的时间比他洗一次碗所需的时间都短。 这下连伏黑幸都侧目,“甚尔君,做人不能太嚣张。”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抻长腿, 另一只手替伏黑幸拨开挡在眼睛前的头发,“又不是我求着那小子结婚的。自愿原则啦。” 伏黑幸心虚地看了屏幕里“奶油酱前夫”和“奶油酱现男友”一眼,“你真是人渣。” “人渣。”琉璃子发出了相同的感叹, “活的人渣出现了。” 天上天下打出了长长长长一串省略号, 随后大怒,“插足我们感情的人原来是你啊!” 笼屉虚弱地辩解,“我不是有意的……” 众人可以幻视一个怒气冲冲挽起衣袖的天上君,“这是针对我的诡计吧, 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骑士!” 琉璃子说是劝架,更接近拱火, “放轻松,天上。虽然你失去了爱人, 被分走了财产,可是你陷入了复杂的三角恋情中呀。” 霎时间,频道里充斥着天上天下无能狂怒的哇哇乱叫。 琉璃子趁此机会投出骰子,她走到了笼屉的产业上,不得不向笼屉上交过路费。 天上天下离后,再也无法维持财富榜第一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产业大亨、黑心骑士笼屉。他靠投资、过路费和罚金,迅速积攒起财富。 但笼屉并不安心。 隔着两重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奶油咖喱酱如狼似虎的目光。那是对他财富的觊觎! 他绝对不会和这家伙结婚的! 怕什么来什么,禅院甚尔悠哉悠哉地甩出一张事件卡。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你决定向恋人求婚,共同踏入婚姻生活。从今以后,你们共享财富、健康与寿命。所有资产与恋人合并。】 他笑眯眯道:“你好啊,我的二婚丈夫。” “……”笼屉的天空,塌掉了。 现在开始,计划不得不做出更变。为了守护他的财富,为了守护第一的位置—— 他绝对不会和这家伙离婚的! 天上天下要冲到每个人的屏幕里打滚,“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们的计谋!” 他滚着滚着,忽然说:“为什么不能判定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里也有我的钱。” 第64章 这话没错,他的城堡被奶油咖喱酱分走一半,现在被奶油咖喱酱带到和笼屉的婚姻中,又被笼屉分走了一半。 他辛辛苦苦打拼,竟是为了让笼屉和奶油咖喱酱过上幸福的生活! “从此以后,我就是家里的老大。”天上天下一本正经,擅自决定。 “好精彩。”琉璃子道,“完全变成家庭伦理剧的世界了。” 伏黑幸打了两个“哈哈”僵硬地附和。 她都不敢说,奶油咖喱酱和她坐在同一条沙发上,她怕天上天下线下过来单杀她们俩。 毕竟分析频道里众人的精神状态,天上天下大概率疯了罢。 不知不觉,五位玩家在小圆桌上坐了两个小时。 笼屉和奶油咖喱酱因为丰厚的夫妻共同财产暂且并列第一,所有人都在等他们感情破裂。 而第三名出人意料,是伏黑幸。不管三角恋组合经历多少风风雨雨,白板村民坚持为有钱老爷们打工。 他们遗漏了一个关键,伏黑幸从来没有除投资以外的支出。她没抽到过亏钱的事件卡或运气卡。 天上天下凭借离婚前的优势和单方面组成三人小家的心理安慰,拖住了第四名的位置没有继续下滑。考虑到他最大的投资产业城堡目前是三人2:1:1分状态,曾经的首富沦落至此可以理解。 而琉璃子的财产和第四名天上天下仅仅相差三枚铜币。她的排名暂时落后,但没有人会轻视她,医师的隐藏技能仍是一片迷雾。 两位第一名的资产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禅院甚尔摩拳擦掌,只待离婚。 笼屉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婚,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们的财产保卫战即是婚姻保卫战。 平静的事态直到禅院甚尔触发一张特殊事件卡结束。 【你和你的爱人情感破裂……】 婚姻骗子的嘴角刚刚上扬。一直担任解说与银行功能的酒馆招待突然发声,“由于玩家‘奶油咖喱酱’曾拥有两段婚姻,因此触发特殊事件卡。” 【……犹豫许久,你决定在谋杀爱人与和平分手中做出抉择。选择谋杀爱人将与爱人进行点数对决,点数大的玩家独占夫妻财产,点数小的玩家出局。选择和平分手将与爱人平分财产。】 伏黑幸在屏幕后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禅院甚尔。 甚尔君,你不是甚尔君,你是黑寡妇呀! 天上天下如同挨了一针肾上腺素,在频道里欢呼雀跃,不停撺掇,“对决,对决,对决!” 笼屉缓缓打字,“对决?” 奶油咖喱酱假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亲爱的。” 骑士小人和舞者小人气势汹汹地分立圆桌两端,彼此敌视。圆桌中央空出的大片位置,那是他们的战场。 对决由禅院甚尔发起,他先手投骰。他一只手紧紧抓着伏黑幸,另一只手悬停在确认键上。 成败在此一举! 八面骰在桌上滚动,速度越来越慢,朝上的那面不停变动。 6,5,4,3……2。 禅院甚尔目眦欲裂,他的点数竟然只有2! 伏黑幸想要安慰他,嘴巴张开,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 天上天下的狂笑以一秒一排的速度连刷过去,假如这款游戏能够打开语音,其他人的耳麦一定会炸掉。 笼屉象征性地谦虚,“这不是完全的胜利,我还不能放松——” 他扔出来的骰子停下来,朝天一面,只有堂堂一点。 1。竟然是1。是1! 唯一失败的可能性,被他找到了。果然做人不能太谦虚! 天上天下的笑声戛然而止,禅院甚尔接力刷屏。 “你懂什么,幸运可是站在我这边的。”他颇为得意。 伏黑幸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难道这里面还有她没挖掘出来的特殊机制? “抱歉,亲爱的,”奶油咖喱酱毫无慈悲,“你该退场了。” 奶油咖喱酱,已成全场的仇杀目标。 【你谋杀了自己的爱人,分得了全部财产。伤心的你决定短期内不再触碰感情。该玩家五回合内不得与其他玩家结为情侣关系。】 天上天下叫道:“这是违规行为吧,杀人是触犯法律的行为,骑士快点来罚款!” 骑士,骑士刚刚被杀掉。 为了悼念去世的骑士,圆桌上的羊皮地图变成灰白色。属于骑士的小人脚边放了一朵白玫瑰。人们沉痛地哀悼出局的第二位第一名。 “稍等。” 发话的人是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的琉璃子,她如同一位天神,降临到绝望的骑士面前,“我有办法救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屏幕后的少女露出狡黠的微笑,“不过从今以后,你的所有收入都要分我一半,这是救命恩人应得的报酬。”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笼屉悲道,“哈哈,不管怎么样,感谢你给我复仇的机会。” “死去”的笼屉面前跳出提示。 【重伤之际,一个神秘人捡到了濒死的你。神秘人治好了你的伤势,替你准备了新的身份,你重获新生。为表感谢,你愿意从此与神秘人共享财产。】 骑士的小人退场,改头换面重新登场的笼屉拥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教会首领! 往日的奋斗已成过眼烟云,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他路过自己原本的产业都要向奶油咖喱酱交钱。 第65章 “好歹毒的游戏设定。”琉璃子道,“不过,至少比直接出局强。” 她鼓励自己的病人,“加油,我的荣华富贵就包在你身上了。” “哈。”禅院甚尔洋洋得意,“败者的狺狺狂吠罢了,还有谁能比过我。” 接连吞吃两任丈夫的财产,黑寡妇奶油咖喱酱荣登财富榜榜一。接下来,只要再抽到两张事件卡和伏黑幸结婚,他们就能享受胜利的喜悦! “呵呵呵。” 房间频道内,笼屉发出了一些精神不太正常的笑声。 “我要使用我的技能。”笼屉决绝地宣布,“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了!” 正义的骑士退场,如今登场的是,邪恶的教会首领! 教会首领的技能十分有用。每隔三轮游戏可以对一位玩家进行投骰诅咒,投出点数8即诅咒成功。该玩家可支付一定资金雇佣教会首领解除诅咒。诅咒可重复。 自产自销,自己诅咒,自己赚钱。 笼屉阴森道:“我要对‘奶油咖喱酱’进行诅咒。” 八面骰在众人的视线焦点翻滚,停止。 8。 诅咒成功。 第35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五天 诅咒成功。 频道里充斥着欢快的笑声。 伏黑幸惋惜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咖喱酱。”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被诅咒出局或者付钱给笼屉。 禅院甚尔紧咬牙关,出钱给笼屉时, 心痛得仿佛那一枚金币是他割肉赚来的。 转生成为教会首领的前骑士凭借自己的努力与复仇的决心赚到了重生后的第一桶金。 不改投资大户的本色, 笼屉下一轮就用奶油咖喱酱的“赎罪币”买下了场上仅剩的牧场。牧场也要两等分,一份归属笼屉, 一份归属他的救命恩人琉璃子。 目前场上的形势如下: 黑寡妇奶油咖喱酱一家独大,手握最多的投资产业。笼屉打下的江山异常丰厚, 哪怕奶油咖喱酱每轮抽到的事件卡都扣钱,他仍稳坐经济第一的位置。 第二位是幸太郎。与奶油咖喱酱相反,幸太郎每次抽事件卡和运气卡都能有钱进账。她唯一的缺陷是没有大笔的收入,只能像一只勤勤恳恳的蚂蚁,努力积攒小笔财富。 第三名天上天下,并不以第三名为荣。显而易见, 他能守住第三名的位置,有大半功劳在贵族教师的职业技能上。 第四名琉璃子半点不急。她已经用出了医师的秘密技能,但经济状况没有半分改善。她最大的投资笼屉, 物理意义上净身出户, 存款干净得发光。 笼屉,第五名,他贫穷的原因不是转世重开,而是有人邪恶地侵吞了骑士的“遗产”。仅仅依靠诅咒和勒索是没办法发家致富的, 禅院甚尔自认为首富地位稳固, 嘴角不禁挂上胜利的微笑。 他对伏黑幸说:“接下来,只要我们抽到事件卡结为情侣, 然后结婚,这场游戏的胜利就毫无争议了。”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结合, 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战胜天上天下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伏黑幸结婚。 伏黑幸在他的大腿上扬起头,直白且无情道:“不要,我才不要和奶油咖喱酱结婚。” “为、为什么?”禅院甚尔如遭雷击,“如果是怕奶油咖喱酱下毒暗杀的话,我不会——” 伏黑幸嫌弃地皱鼻子,“我不想加入你们复杂的三角关系,以胜利为前提条件,我肯定会选琉璃子结婚。” 禅院甚尔大惊,“她也就比笼屉那个乞丐好一点吧,和她结婚哪里可能赢?” “笼屉会变成乞丐到底是谁的阴谋啊?”伏黑幸面色深沉,“甚尔君,我有预感,你一定会被报复的。” 禅院甚尔嗤之以鼻,“不就是一个三轮才能发动一次的诅咒吗,我就不信他每一轮都能摇出8点。”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满。 如果被诅咒的人是伏黑幸,笼屉就算把骰子摇出花,这一整局游戏都难摇出一个8点。 如果被诅咒的人是禅院甚尔,笼屉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让其他人相信他没有开修改器。 第三次,众人面面相觑,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桌面上的八面骰,盯着骰子上醒目的八个点。 连续三次诅咒成功,连笼屉本人都陷入怀疑。 最终,他得出结论——也可能是自我安慰,“作出违规事件的玩家触发负面事件的概率会增大。” 天上天下就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哈哈哈哈——你的报应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琉璃子是隐性的最大受益者,笼屉从奶油咖喱酱那里敲诈来的所有财产都要分她一半。不知不觉中,她的资产已经超越天上天下,稳定向上攀升。 “下次要不要把你的牧场都赎回来?”她对笼屉建议道,“把资产赎回来,每回合都能收钱。” 禅院甚尔一路狂赔,手里都不剩多少现金。在笼屉坚持不懈的诅咒下,他迟早要卖掉笼屉的投资地皮。 伏黑幸没说话,她正险恶地盘算着,奶油咖喱酱万一被拉下第一的位置,鹬蚌相争,她这位渔翁就可得利。 她的好胜心只是低,不是没有。 这么想着,伏黑幸越过好几个人的产业,避免了上交过路费的同时,获得了一次抽取事件卡的机会。 【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迅速坠入爱河,并与对方结成情侣关系。】 第66章 身份卡不停变换,伏黑幸甚至来不及祈祷,卡面亮出,黑寡妇奶油咖喱酱成功迎来第三任爱侣。 频道里安静一瞬,随即以一秒三行的速度疯狂弹出虚伪的祝福和不怀好意的嘲笑。 “恭喜恭喜,祝你们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满,毒药五枚金币一瓶。” “反过来想,毒杀失败的话,幸太郎就可以继承奶油咖喱酱的遗产了。” “坚持住,幸太郎,你一定要争取活在奶油咖喱酱前面。” “你们这群小鬼,”禅院甚尔怒道,“不能有点真心的祝福吗?” “祝福你早日破产。”死去的前夫笼屉真心实意地道。 禅院甚尔正要抄起键盘和另外三人大吵一架,却不慎瞥到伏黑幸呆滞的表情。 他有些幽怨和吃味道:“你很不愿意和我结成情侣吗?” 伏黑幸欲言又止,委婉道:“你不如想想,现在谁敢和你绑定情侣关系。” 她喃喃自语,“不对,难道我的幸运没有触发吗?又或者,你的资产总数是第一,所以好运判定我们共享财产才是‘幸运’?” 她神神叨叨地碎碎念。禅院甚尔撇嘴,“嘁。你否认也没用。” 天上天下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公鸭,嘎嘎嘎笑完,赶在倒计时结束前随意抽了一张事件牌。 【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迅速坠入爱河,并与对方结成情侣关系。】 一模一样。一字未改。 琉璃子叹道:“双喜临门呦。” 天上天下的慌乱只持续了几秒,他开始自欺欺人,“幸太郎为什么不能也是我的男朋友呢,游戏里又没规定情侣不能是三人关系。” 卡牌翻过来。 笼屉,又是他,他还没从上一场失败婚姻的阴影中走出来。 笼屉毫无生机地笑了,“呵呵,我猜到了。” 琉璃子合理分析,“你们作为同一个婚姻骗子的受害者,走到一起互舔伤口,日久生情,非常合理。” “你的推理很有道理,”天上天下严肃道,“这是不是意味着,等我和笼屉结婚,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都要分你一份?” “哎呀,”琉璃子虚假道,“被你发现了。” 轮到幸太郎和天上天下向天祷告,不,他们不需要结婚,他们只愿过快乐的单身生活…… 小圆桌边,奶油咖喱酱手中的骰子一扬。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你决定向恋人求婚,共同踏入婚姻生活……】 令人心碎的前半段。 【……你们的婚姻受到了神明祝福。从今以后,你们共享财富、健康与寿命,永不分离。所有资产与恋人合并,不得离婚,一方出局则夫妻共同出局。】 令人心死的后半段! 伏黑幸瞠目结舌,她瞬间从禅院甚尔的腿上弹起来,一脑门撞在他的下巴上,捂着额头哀叫,“不可能吧,甚尔君你是不是作弊了,你之前结婚都没有触发这种情景!” 禅院甚尔懒洋洋地把她摁回去:“哼哼,我们就是绑定了,这是天意。” “坏人自有天收。”天上天下故作深沉。 他的深沉并不能改变下一个抽卡的人是笼屉的事实。 笼屉早已看破这游戏的本质,它的本质就是,越复杂的关系,越要反复玩弄。 他不抱希望地一翻牌。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 果然如此,甚至没有神明祝福的真爱buff。 天上天下怒道:“凭什么我们就不是纯爱,难道诈骗犯和白板村民的感情线不突兀吗?” “事到如今,否认事实已经没用了。”笼屉冷静道,“打钱,我们的财产要分琉璃子一半。” 他一字一顿,“毕竟,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不,”天上天下说,“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怒而暴起,“我要毒死你,霸占所有财产!” 只要被救的人死了,他就不用付钱给救命恩人! “醒醒,”琉璃子温柔地戳穿他的妄想,“你还没抽到离婚的特殊事件卡。” 一个玩游戏的男孩失去了游戏的乐趣。 禅院甚尔十分得意。 他先是在频道里报复性地刷屏狂笑,肆意发泄之前无法反驳的憋屈,随后像每个活到倒数第二集 的反派那般,自作聪明地解释。 “也许你们还有其他手段,可惜,来不及了。你们醒悟得太晚了,小鬼们!” 他猖狂大笑,天上天下震惊、懊恼地瞪着小圆桌上方的轮数标志:99。 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琉璃子和幸太郎的回合,而他们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倒目前财富第一、第二名的总和? 胜负已定! “不……还没结束。” 一排文字坚定、顽强地在禅院甚尔的狂笑中冒出来。 笼屉的字体加粗加大,他的决心已超越了命运的捉弄。他的复仇之魂,正熊熊燃烧! “我要对奶油咖喱酱,进行诅咒——!” 骰子不断旋转、滚动,点数最多的那面不停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又不停消失。 最后的最后。 点数8! 每次诅咒成功,解除诅咒的报酬都是上一次的两。笼屉成功诅咒三次,这是第四次。 奶油咖喱酱和幸太郎将支付一半财产挽回奶油咖喱酱的生命,否则他们二人都将在神明的真爱祝福下被判出局! 第67章 这笔财富,由奶油咖喱酱和幸太郎之手,传到了天上天下和笼屉手中,最后再分一半,交给医师琉璃子。 琉璃子和幸太郎的回合都安然度过,长达三小时的游戏结束。 最后的胜利者是—— 无敌的琉璃子! 第36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六天 游戏的胜利者琉璃子获得了酒馆招待颁发的纪念章。她把纪念章装备到身上, 新手女召唤师的披风边多出一枚啤酒杯造型的铜制勋章。 游戏结束,但五位玩家都坐在圆桌周围,没有离开。另外四人品尝着难得的失败滋味。 伏黑幸捏了一把禅院甚尔的手臂, 叹息道:“果然,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禅院甚尔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鹅,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他怎么能相信, 他竟然在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被一个此前默默无闻的小医师夺走了胜利。 “我不甘心!”天上天下在频道内大声哀嚎, 如果游戏内可以显示,他说不准会在地上打滚,“明明我前期是大优!” 听到对手的抱怨,呆滞的禅院甚尔瞬间重振旗鼓,“你距离胜利还远的很呢,按剩下的财产比, 怎么算都是我赢。” 天上天下怒道:“你的钱里也有我的钱,婚姻骗子,卑鄙!” 笼屉幽幽道:“还有我的钱。” 两位受害者飞快达成共识, 一致对甚尔, “我们可以三局两胜。” “别否认事实,”禅院甚尔好不容易在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面前找回一点优越感,“事实就是,我赢了。” 他顿时又得意起来, 让伏黑幸扯扯嘴角。 本场游戏唯一的胜利者琉璃子道:“我家饭做好了, 我马上要下线了。” 笼屉:“……我也是。” 伏黑幸提议,“我们可以互加好友, 下次有时间再约好一起玩。” “挨个通知五个人也太麻烦了。”笼屉说,“我们可以组建一支小队。” 天上天下:“干脆我们直接组建一个公会。” 禅院甚尔眉头一挑, “谁要和你们组建公会?” 这群人太弱了,连伏黑幸这种菜鸟都能当他们中等级最高的战力巅峰。 众人颇有默契地无视了奶油咖喱酱的异议。 琉璃子:“公会的名字叫什么?” 笼屉:“五英杰。” 天上天下:“为什么不叫‘唯我独尊’?” 奶油咖喱酱:“谁要取这种幼稚的名字啊……等等,谁要和你们组建公会啊?” 幸太郎:“我们可以叫‘妖精的尾巴’,或者‘妖精的翅膀’。” 琉璃子:“我投一票给‘水影忍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淹没了禅院甚尔的抗议。 禅院甚尔怒极,随后打字,“投幸太郎一票。” 最后确定下来的公会名字是“水影忍者”,为了纪念公会第一次聚众打牌的赢家琉璃子。 在场众人中,伏黑幸等级最高,只有她符合成立公会的条件。同样由她担任“水影忍者”的会长。 副会长是公会牌王(暂时)琉璃子。她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定期集合公会成员打牌。毕竟整个公会加起来等级都没超过三百,根本不能指望他们组团下副本。 一个崭新的公会成立,伏黑幸进入正题,“大家下次有空是什么时候,我们到小酒馆打牌。” 她首先说:“我是上班族,工作日基本没空。” 笼屉道:“我是学生,上学的时候只有晚上八点以后有空,周末随意。” 琉璃子敲了一个词,“同上。” 天上天下漫不经心道:“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上线。” 伏黑幸记得天上天下也是学生,他不上学,还是打算逃课? 禅院甚尔以少女的形态在公会出击。 伏黑幸看见他在聊天室打字又删除,经过几次雕琢,“我和幸太郎是邻居,我随时都有空。”他很细心地使用了女性的口癖,模糊本人的性别。 伏黑幸嘴角抽了抽,“现在维持软萌少女的人设已经晚了,你刚刚才跟天上君和笼屉君在游戏里针锋相对。” “他们不会记得的,”禅院甚尔信誓旦旦,“这种年纪的小男生最好骗了。” “请停止你的人渣发言,”伏黑幸揪住禅院甚尔的脸,“我们是一个健康积极的打牌公会!” 禅院甚尔的脸皮非常厚,物理意义上的厚。他任由伏黑幸的手挂在他脸上,回复琉璃子的疑问,“没错,我们是情侣。” 水影忍者公会的下次聚会约在下周六晚上六点,小酒馆集合。 伏黑幸合上计算机,从沙发上滑下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了几个小时游戏,肚子都饿扁了。” 禅院甚尔自觉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伏黑幸拽住他的裤腿,“等一会儿。” 她看见他疑惑地垂下头,忽然有点卡壳,抿了抿嘴唇,说:“要不我们今天出去吃?” 她记得禅院甚尔之前高兴的原因,他以为今天终于可以摆脱伏黑幸的同事们,两个人自在地玩游戏。 从她们确定关系起,两个人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家里做饭、打游戏、看电视节目,偶尔出门一趟,也多是有目的的出行。 严格来说,她们很少正经地约会过——如果把咖啡厅记人名那次算上的话,至少不是“0”。 第68章 禅院甚尔没有理解伏黑幸的忧思。他前不久上完了“天使之心”厨艺进阶培训班的所有课程,现在正是想要大显身手的时候。 “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禅院甚尔边说边扯下扔在椅背上的围裙。 伏黑幸只用了一句话让他停住脚步,“可是我想出门和你约会。” 禅院甚尔站直,后退,解开围裙背后的结,原路退回到伏黑幸身边,坐下。 “你想去哪里?” “附近新开了一条小吃街,我们去那里看看吧。”伏黑幸抓住禅院甚尔的手臂,“我想吃章鱼烧!” 最后一抹余晖燃尽,夜色昏暗,小吃街上方的灯串一一亮起,如同一朵朵凝固的烟火。酱料的香味、炭火的气息、往来男女身上的汗味与香水味,被扔进名为“街道”的铜锅里,咕噜咕噜往外冒。 伏黑幸和禅院甚尔死死盯着店主的手,看店主娴熟地往章鱼烧上撒了一大把木鱼花。 店主经过无数食客如狼似虎目光的考验,对两人的虎视眈眈视若无睹。 他有条不紊地淋上海苔碎,将装着章鱼烧的小盒子递给伏黑幸旁边的女生,头也不抬,“下一份是你们的。” 禅院甚尔撇着嘴,发出不愉快的气音。伏黑幸拍拍他的胳膊,“甚尔君,那边有卖炸肉饼,你想吃吗?” 禅院甚尔早就闻到了香味,但他对那种内陷全是芝士的肉糜制品不感兴趣,“你想吃吗?” “我要一个,”伏黑幸把钱戳进他的手心,“外加抹茶冰激凌。” 两人同时排队的效率确实高,等伏黑幸从店主手里接过章鱼烧,禅院甚尔正好带着炸肉饼和冰激凌回来。 炸肉饼只有一份,冰激凌也只有一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伏黑幸戳起一枚章鱼烧,“你不饿吗?” 禅院甚尔这才恍然地环视一圈,似乎刚想起自己也是一个会饿肚子的人,“我吃什么都可以,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伏黑幸把章鱼烧递到他嘴边,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把章鱼烧咬进嘴里。 伏黑幸的眉头微蹙,却没有说什么,只拉着禅院甚尔的手,“我们再逛一圈,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分辨一家小吃摊味道如何,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小吃摊前的排队人数。她们又手牵手去买了一份散寿司和关东煮,冰激凌和章鱼烧在排队的路上就吃完了。 两人提着打包好的袋子拐进回家的小巷。小吃街上缠绕的灯带还向无人处延伸了一段,但走到灯带的尽头,黑暗里连一盏路灯都没有。 而禅院甚尔几乎在黑暗里消失了,他是比影子更深的影子。 伏黑幸没有天与咒缚的好视力,走到无光的地方根本看不清路。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前方小小的一片空间。 “甚尔君,你好客气。”她忽然说。 禅院甚尔向她的方向更挨近,他把所有东西换到另一只手上,靠近伏黑幸的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被伏黑幸一把捉住。 “你好客气,”伏黑幸皱眉重复,“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不是把我当猫养,怕我应激。” “哪里有这回事,你家的蠢猫肯定有意见。”禅院甚尔狡辩。 他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场合。黑暗遮盖了他的神态动作,可黑暗不能对他隐藏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于是他可以仔细研究她的每一次拧眉和眨眼,整理出更合适的回应。 “你在狡辩哦,”伏黑幸了然道,嘻嘻笑了两声,“你别想用小咪转移话题。” 伏黑幸抓着他的手晃了晃,开始清点证据,“你看,现在家里都是你做饭,出来吃小吃,你也只买我想吃的东西。” “而且今天,你本来只是想和我单独相处吧?计划被打乱,你居然一点异议都没有。” “这说明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男人。”禅院甚尔嘴硬道,“况且时间很多,还有下次机会。” “你没有理解我说的话。”伏黑幸停下,“我是说,我们是恋人关系,你可以对我提要求,甚尔。” 禅院甚尔只有极短的时间在思考,他飞快否认,“我没有要求。” 伏黑幸试图观察禅院甚尔的表情,夜色深沉,她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反而是她的审视给了禅院甚尔很大的心理压力,他的掌心在出汗。 伏黑幸忽然叹气,“我说错了。” 禅院甚尔下意识道:“说错什么了?” “我不是猫,”伏黑幸一戳他的额头,“你才是猫。” 流浪猫到新家的很长一段时间,总会表现得很拘谨。通俗来讲,为了不被主人抛弃,猫会装乖。 收起利爪,藏起獠牙,假装自己是一团温软无害的棉絮,连与人交流的声音都变成娇嫩可爱的小声呜呜。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猫,”伏黑幸说,她忽然笑了,“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吗,豹豹君?” 她抓着* 手机的手向前摸索了一下,不出意料碰到禅院甚尔的胸膛。 再向上,脖子,下巴,找到了。 伏黑幸踮起脚,嘴唇飞快地凑过去贴了一瞬。 她等了一会儿,对面的人没有反应。 伏黑幸沉思片刻,按住禅院甚尔的脖子迫使他往下栽。她先是亲了亲他嘴角的疤痕,然后又亲亲他的嘴唇。 “懂了吗,其实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客气。” 第69章 阴影中,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声。 伏黑幸被猛地向前一拉,手机掉在地上,手电筒的光笔直射向天空。 小巷变得安静,又不是全然寂静无声。 第37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七天 计算机下方的时钟走到12:00。 桃濑成海侧身, 刚想和隔壁工位的伏黑幸打招呼,她的午餐队友起身,冲刺, 第一个拐进电梯, 矫健的身影如同一只争夺薯条的海鸥。 小柳花子抱着一沓文件走过,了然道:“别看了, 有人给她送饭。” “豹豹君从前是那么贤惠的人吗?”桃濑成海羡慕道,“真好, 我也不想吃便利店饭团。” “你可以选便利店三明治。”小柳花子坏心眼地安慰,“然后边啃三明治,边看幸吃禅院准备的爱心便当。” “你好坏,小花。”桃濑成海幽怨道,“我要拉你一起看。” 伏黑幸对同事们的嘀嘀咕咕暂不知情,她接过禅院甚尔递来的保温袋和保温杯, 双手合十,“辛苦你,我原本都做好准备去抢便利店的三明治了。” “我早上不是把便当都放到桌上了吗, 你倒是记得拿啊。”禅院甚尔抱怨。 伏黑幸只能干笑, 禅院甚尔话锋一转,图穷匕见,“你可以给我一把你家的备用钥匙……” “啪”的一声,伏黑幸捂住他的嘴, 转移话题, “川口先生前几天完成了对新孤儿院的装修,院长喊我们过去看看。” “怎么, ”禅院甚尔不满道,“我们还得给他当监工?” 他的联想能力有时候挺崎岖的。伏黑幸解释道:“听说他在申请一笔慈善资金。院长是他的推荐人, 她腿脚不方便,委托我去看看。” “顺便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川口先生,”伏黑幸说,“就当交个新朋友。” 禅院甚尔的眼睛危险地一眯,“你说那个锅盖头?” 伏黑幸捏住他的脸,“这是人情世故。川口先生在这边没有亲友,和我们多多交流是好事。” 禅院甚尔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伏黑幸没好气道:“你不去,我可以一个人去。” “我突然对他的装修很感兴趣。”禅院甚尔当即改口,“我们一起过去。” 伏黑幸很满意他的识相,“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把周日空出来。” 周日当天,伏黑幸站在门口,双手抱臂。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甚尔,你还没好吗?” 房间里隐隐约约飘出回答,“再等三分钟!”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三分钟,开始计时喽!” 百无聊赖之下,她开始观察禅院甚尔的公寓。 这里明明和她住的隔壁有着相同的构造,但每个角落都透露出敷衍和冷清,仿佛住在这里的人每天都只是简单地回来睡一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禅院甚尔多数时候都赖在伏黑幸家里,如同一只抱紧树枝的毛毛虫,无论怎么抖都抖不下来。 伏黑幸朝里面走了几步,看到了厨房。各种锅碗瓢盆和可爱餐具垒成小山,好几条不同图案的围裙挂在椅背上,这里的生活气息是其他几个房间的总和。 伏黑幸扭头,好奇的目光落到卧室门上,试图蹑手蹑脚潜入卧室。禅院甚尔迎面走出来,两只手抓着她的腰往上提,简单轻松地把她搬回门口。 “走吧,”他坦然道,“你不是赶时间吗?” “不是我赶时间,是你迟到了。”伏黑幸严肃地指出。 她左右上下一端详禅院甚尔,“你今天是不是打扮得有点奇怪?” 禅院甚尔咧嘴,“很让你心动吗?” 伏黑幸诚实道:“很花里胡哨。” 不知为何,他穿上了上次出门买的卫衣和牛仔裤。伏黑幸注意到他的里衬和鞋也是全新的,从头到脚洋溢着一股诡异的青春气息。 啊,难道是和学生们在水影忍者公会里打牌的次数增多了,导致他重返青春? “走啦走啦。”禅院甚尔积极地挎上包,“你不是说快要迟到了吗?” 装修结束前,川口先生一直独自住在孤儿院里。等到孤儿院重建完毕,他才会正式接收其他孤儿院送来的孩子。 他早早守在孤儿院门口接待伏黑幸和禅院甚尔。或许最近有太多烦心事,孤儿院的重建也太消耗精力,他比上次见面显得憔悴许多,眼下挂着两抹淡淡的黑眼圈。 “感谢二位的探望,所有基础设施的换新和安装都已经完成,等各类家具进院后,我就可以着手准备孩子们的事情了。” 上次禅院甚尔弄出来的沟沟壑壑都被工程队填平。伏黑幸和禅院甚尔略有心虚地走进安装了儿童运动器材的前院,由川口先生带领参观改建后的部分。 禅院甚尔一直跟在伏黑幸两步范围内。伏黑幸用胳膊肘抵住他的腰,“你不觉得有点热吗?” “不觉得。”禅院甚尔虚伪地冲川口先生一笑,贴得更紧,“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伏黑幸诧异地盯着他。 你不就是这里最大的危险吗,甚尔君? 川口先生不太理解禅院甚尔有时和他交汇的得意眼神。他擦擦额头的汗珠,道:“基本上我们逛完了所有新装修的地方,你们认为怎么样?” “没有吧,”伏黑幸说,“我们还没去地下室。” 川口先生搓着手,小声道:“资金不够,地下室暂时闲置了。” 第70章 伏黑幸点头,“毕竟孤儿院里需要重建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们当时也只是往那里堆杂物。” 川口先生的笑容有一丝勉强,“你们还有别的地方想看看吗?” 宿舍楼内没什么好看的,大多数房间都空空荡荡,只有六面光秃秃的墙。 少数堆放了旧家具的房间是川口先生的宿舍,他就住在那里,窗前的晾衣杆上晾着衣服,一件大,一件小。 “家具都还没到吧,”伏黑幸说,“但是我看宿舍楼都换了新的窗户和围栏。” “是的,以前的窗户有些都坏掉了,我怕留下安全隐患。”川口先生不停朝外看,“我在后院开垦了一块小菜地,我带你们参观一下。” 他们急匆匆走去后门,禅院甚尔脚步微顿,“这里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怎么会,”川口先生一口否认,“孤儿院的孩子最早要下个月才能过来,工作人员目前也只有我一个。” 禅院甚尔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可能是我听错了,毕竟你们都听不到声音。” 气氛一点点变得古怪。伏黑幸忽然道:“我想去地下室看看。” 川口先生的瞳孔闪了闪,下意识往她身前挡了一步。 一双眼睛正漠然地看着他,漆黑的眼如同两颗玻璃珠,不带感情、没有情绪,是两台机器,将他扫描录入,评估在某种绝不安全的概率。 伏黑幸一拍禅院甚尔的肩膀,搅毁了凝固的气氛。 她拍的是禅院甚尔,话却是对川口先生说的。 “川口先生,我对你了解不深,但我的院长很信任你,我相信院长的判断,也相信你不是怀有恶意的人。” 她拨开川口先生,向楼梯口走了两步,仿佛刚刚想起一般回头问,“我能下去看看吗?” 川口先生还没回答,禅院甚尔率先挤开他,走到伏黑幸前面,“你小心一点。” 川口先生心知自己没办法阻止他们,只能跟在他们身后。 起初他们都没听到声音,等走到负一层时,走廊尽头远远传来了稚嫩的童声,“有人在吗?” “没错,是一个孩子。”伏黑幸平静道,“川口先生,你宿舍的窗户前晾了两件衣服,一件是大人的工作服,一件是孤儿院小孩穿的制服。” 她偏头看向川口先生,“这里为什么会多出一个孩子,他又为什么住在地下室里,在我们见到他之前,你可以先给我们一个解释。” 川口先生的嘴唇不停颤抖,他身上缺失一种力量,让他开口和站直,只能痴傻地看着伏黑幸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靠近。 “有人吗,有人在吗,我会听话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乖的……” 童声抽泣着,“我一个人好害怕,有没有人?” 禅院甚尔抓住伏黑幸的手,此时他们距离地下室只有三米的距离。 那个小小的、怯懦的声音在一次次呼喊中变形,它慢慢变得粗糙、低哑,不再从人类的喉咙里七歪八扭地爬出来。 “我不会乱跑了,对不起……呜、呜呜,对不……唔——咕呜——” 声音停止了。昏暗的地下走廊呈现出混浊的深灰色,这里比地面上冷得多。走廊尽头的门改装过,是结实牢固的铁门,一把大锁挂在门上,如同一只冰冷的瞳孔。 一滴汗水滑下川口先生的下巴,他忽然醒悟,“快走,我什么都会说的,你们先走!” 他的咆哮和门内的嘶吼同时响起。 “跑————!” “嗷————!” 一股巨力撞在铁门上,门上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凸起。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恐怖的咚咚声,每一下都代表一次撞击。 里面关的不是一个孩子,里面关的是一只凶兽! 伏黑幸死死拽住想要朝门扑去、堵住铁门的川口先生,拉着他娴熟地躲到禅院甚尔背后。 禅院甚尔一只手向后护了护,“再等等。” 现在向外跑根本是赌自己的命,就算禅院甚尔拦住了里面不断冲击铁门的东西,飞出去的铁门也会化作一把巨大的镰刀,在狭窄的走廊收割逃窜者的性命! 咚!咚!咚! 门轴不堪重负,吱嘎,数枚门轴如炮弹发射,携着烟尘,深深嵌入墙面。 铁门似狂风下的叶片飞旋,在墙体间狂暴砍伐。安装时至少有两名工人才能将它抬起,而此时,它又轻又快,像一只巨人弹指甩出的飞镖。 三人原本站着的位置留下一条狰狞的长沟。极速移动的禅院甚尔在长廊的另一处放下伏黑幸和呆滞的川口先生。 他来不及说话,白影呼啸而出,直到禅院甚尔的臂膀如镣铐般牢牢卡住凶兽的巨口与脖颈,另外两人才堪堪看清,那是一只白虎。 一只白虎,皮毛柔顺光滑,似镀了一层月光。虎的筋骨由钢铁浇铸,虎的獠牙由冰火淬炼。光是体型,它就有接近一个成年人的长度,而看外表,它只是一只幼虎! 禅院甚尔双手青筋暴起,他缓慢却坚定地掰开白虎的牙,手臂上多出一排孔洞,留下点点血迹。 他狞笑,“力气不够,小猫。” 伏黑幸抓紧时间,拽住川口先生往外跑,“别看了,快跑!” 禅院甚尔与白虎力量的僵持仍在继续,他暗暗心惊。他清楚自己肉//体的强大,因此能短时间内与他对垒不落下风的白虎更是危险。 第71章 他手无寸铁,白虎钢筋铁骨。 但禅院甚尔仍处于优势,不管白虎的本体是否是一个有思考能力的幼童,此时它都只是一只无智的野兽! 人与虎分开,白虎张嘴,发出不悦的隆隆低吼。 长廊中只有一条道,没有回旋的余地。禅院甚尔压低身体,白虎的每一丝肌肉变化都落到他眼里,双方视线交汇。 试探,挑衅,一触即发! 蒲扇似的虎掌落地,白虎起跳,庞大的身影遮住走廊唯一一盏白炽灯。阴影落下,笼罩在阴影中的禅院甚尔消失了! 白虎扑空,惯性令它远远地滑出去。它没有在意远处躲藏的伏黑幸和川口先生,倏尔昂首,走廊上方天花板与墙壁的夹角间,攀着一个人。 “哦,被你发现了。”对手假惺惺地讽刺。 他像一只蜘蛛,轻巧落下,骑在白虎背上,双拳紧握下捶! 白虎吃痛的咆哮穿透墙体,假如这时有人在孤儿院外经过,他一定会以为这里遭了兽灾。虎的怒吼听得伏黑幸头皮发麻。 白虎不停甩身摆尾。它一次次撞在墙上,走廊墙壁内发出闷响,灰尘簌簌而下,又浮在空中翻腾。 禅院甚尔不为所动,他像是被焊在虎背上,无论白虎怎样挣扎,他只一拳拳砸在虎头上。 虎的动静渐渐虚弱,它终究是一只幼虎,没有太多体力。它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禅院甚尔翻下虎背,他张开拳头,用力过度,指缝内都是鲜血。血和手臂伤口上流出的血汇成一股,染脏他的新衣。 他不高兴道:“这套衣服我可是第一次穿,很难洗的!” 一个人影扑上来,险些被他一掌锁喉,伏黑幸抓都抓不住。 川口先生惊恐地扑在虎背上,用自己的身体掩住虎头。生怕再晚一秒,禅院甚尔狂风暴雨般的拳头会把白虎生生打死。 他风箱似地喘息,望着禅院甚尔,四肢瘫软地滑下来。 伏黑幸哭笑不得,“川口先生,冷静一点。” 嘭! 川口先生跪伏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地上,顿时泛起青肿。细小的石头磕破皮肤,淌下血。 “对不起!迄今为止的所有错误都是我一手造成,是我的贪婪和粗心让两位受到惊扰。这孩子本意不坏,我会好好管教他的,请留他一命!” 他的声音发抖,宛如代替白虎遭受了禅院甚尔的每一拳。 白虎的每一根皮毛都泛起柔和的光晕,小山似的躯体逐渐缩小,凝固成一个又瘦又小的幼童的身体。 川口先生急忙抱住白发幼童,哀求道:“为了补偿二位,我什么都愿意做!请留敦一命!” 第38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八天 伏黑幸急忙扯起川口先生和他怀里的白发男孩, “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心。甚尔下手很有分寸,他只是想让白虎停止攻击而已。” 她向禅院甚尔使眼色, “是吧, 甚尔?” 禅院甚尔撅嘴,“你知道, 我一般是喜欢斩草除根的。” 川口先生颤抖得愈发厉害了。伏黑幸当机立断,一只手捏住禅院甚尔的嘴, 对川口先生干笑,“他开玩笑的,请别在意。” 禅院甚尔垂眸看着昏迷的男孩,他的身体上看不出半分伤痕,刚刚的一场恶战没给他留下丝毫痕迹。反倒是禅院甚尔,两手上裂开的伤口正在结痂。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这个白发小鬼有什么问题?” 川口先生低着头,不敢与两人对视。 伏黑幸见状,没有跟在禅院甚尔后逼问他。她看向黑洞洞的地下室, 哪怕铁门被白虎撞飞出去, 地下室也没有一丝光。 她大着胆子走进去,眯起眼睛适应地下室里晦暗的光线。 入眼是一套简陋的木制桌椅,早在白虎的冲撞下化作木块碎片。一张小床放在角落里,床单和被褥都垂在地上。边上有几个不同颜色的塑料碎片, 应该是盆和桶。 没有窗户, 唯一一扇门是封锁牢固的铁门。伏黑幸扶着墙,感到掌心下方的粗糙。她挪开手, 瞥见墙上瘆人的爪痕。 禅院甚尔晃晃悠悠地转到她旁边,唇角一挑, “真夸张的力量。” 伏黑幸捉住他的手,“你的手怎么样?” “伤口已经结痂了。”禅院甚尔抬起手,“预估错误,反而让我被自己的力伤到了。” 伏黑幸找出纸巾给他擦手,只擦掉干涸的血迹。她小声道:“回去包扎一下吧。” 等他们回家,恐怕禅院甚尔的伤口都看不到影子。但禅院甚尔没有反驳,只哼哼唧唧,“我的新衣服都脏了。” “下次再给你买啦,别撒娇。” 川口先生小心翼翼地抱着白发男孩走进来,惶恐地低声解释道:“敦一直是一个好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会变成一只没有理智的怪物。” “所以你把他关在房间里,是怕他出去伤人?”禅院甚尔眼睛一扫,敏锐地锁定满地残渣中的玻璃碎片,“你给他打了镇定剂?” “他情绪非常不稳定的时候,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他睡着,他睡着的时候会安全一点。” 川口先生说着,声音哽咽,“他被家人抛弃了,才会流落到孤儿院。但他现在的模样,是没办法在孤儿中生存的。” 川口先生无疑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他没有禅院甚尔的实力,没有伏黑幸的幸运,在遇到怀里的孩子前,他碰到最离奇的事情可能是学生时代听过的鬼故事。 第72章 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孩子,是仅凭他一个人完全无法抵抗的怪物。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生物,最合适或者最安全的做法,他应该抛弃这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男孩。 川口先生嘴唇张开,有很多话想说,又不敢说。 他察觉到了,禅院甚尔身上有秘密。只有怪物能压制住怪物,把男孩交给他会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 他们是好人吗?他们愿意接受另一个怪物吗?他们会善待一个麻烦的男孩吗? 他能像甩掉一个包袱一样,把责任甩给另一个人吗? 男孩留在孤儿院,他不可能得到这个快乐温暖的童年。其他孩子的安全与他的快乐是天平的两端。 川口先生会把他锁在房间里、关在牢房里,他会虐待他、打压他,因为他没有其他办法驯服一个怪物,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也许……也许…… “川口先生,”伏黑幸忽然开口,“不介意的话,能给我们一点商量的空间吗?” 她拉着禅院甚尔走出地下室,她们走到了地上,沐浴早晨的阳光。 伏黑幸深深呼吸,“吓到我了,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 禅院甚尔手里还攥着她给的纸巾,“你不会想收养那只老虎男孩吧?” “别做梦了,”伏黑幸对收养流程经验丰富,“我们既没结婚,也不是有钱人,没有收养资格的。” 她的腮帮子鼓起一边,眼睛落到空处,“我只是想,我们可以帮帮忙,比如留个电话,万一那男孩发狂,川口先生也有个求助对象。” 事实证明铁门和锁链拦不住男孩的怪力,随着男孩日渐长大,很难保证白虎的力量不会越发上涨。 川口先生若是执意将男孩留在孤儿院里,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禅院甚尔眉头懒洋洋地一挑,“干脆让他和我住一起,那不是更安全?” 伏黑幸惊喜道:“你愿意吗,甚尔?” “不——愿——意——”禅院甚尔拖长了声音否决,“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他巴不得川口和老虎男孩远远搬走,搬到日本另一端,别和伏黑幸扯上关系。 他冷漠道:“虽然他是一个小孩,不过小孩在那边的世界没有特权,软弱的家伙活不下去——唔,说不定活不下去也是一种好结局。” 伏黑幸盯着他,没对他的暴论发表看法。 她眨眨眼,仿佛在消化禅院甚尔的观点。 禅院甚尔立刻意识到自己体贴积极的外皮漏了馅。他像一只困在皮套里的怪物,每一根刺都戳破令人窒息的假皮,带着呼吸的震动,随时都有可能扎伤向他靠近的人。 他的心脏一下就推上喉咙口,慌忙找补,“当然,这也不一定。老虎男孩就是运气好,碰到你这个好心人,他肯定能——” 能——能改变命运。 他多幸运啊。 “甚尔,”伏黑幸抬手,戳戳他嘴角的疤痕,“你是不是要哭了?” 禅院甚尔应激地浑身一抖,克制住自己没有后退。 “哈,你看错了吧!”他的话越说越多,“你打算管他,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这只小老虎想打赢我,至少再等三十年。等他长大一点,没准能找到控制自己的办法,到时候万事了结,你也可以放心……” “甚尔!” 伏黑幸喝止他的啰啰嗦嗦。 她两只手穿越他的胳膊,按在他的后颈上,构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拥抱。 像是关于语言的开关被人按掉,所有掩饰的口不对心的话语都卡在半路,落回肚子里。 禅院甚尔安静地抱住伏黑幸。他感觉自己变得年幼,又感觉周围的风景变动。这里不是孤儿院,而是另一处古老的、腐朽的族地。 伏黑幸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脖颈,“你不用强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我们不是只有一种办法帮助川口先生。” “况且,”伏黑幸停顿片刻,“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高不高兴都无所谓。”禅院甚尔闷声道,他闭眼,缓慢吐气,四周令人不悦的幻想又退回去,“你就把这当成是……嫉妒吧。” “这是甚尔的指责吗?”伏黑幸瞪圆眼睛,“可我一直觉得自己当女朋友还算称职。” “可惜,”禅院甚尔森森一笑,“我心眼小。” “嘁。”伏黑幸灵活地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 她双手叉腰,“现在是思考时间,我们总不能把川口先生和老虎男孩毫无防备地放在一起,这太危险了。” “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伏黑幸抢先道,“好了,我已经代替你批评过自己就好了。” 禅院甚尔挠了挠脸,他越过伏黑幸,看到孤儿院前院的锻炼器材。 他对那些失去父母的小孩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他只是想起,伏黑幸也是孤儿,她是在这里长大的。 她当然会同情一个缺爱又贫苦的孤儿,一个不得不离群索居的孤儿。 “你可以让他暂时和我住在一起。”禅院甚尔说,他很认真在思考这一可能性,“我会……想想办法,再不济,我收拾得了他。” 伏黑幸惊喜地亮起眼睛,她随即皱眉,顺着他的思路思考,“可是我们住在公寓里,那孩子发狂容易伤到不知情的邻居。” “我们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假。”禅院甚尔环视一圈,摇头,“这个地方不行,安保力量不够。” 第73章 伏黑幸道:“不久后,川口先生就要迎接其他孩子到孤儿院生活了,他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能太长。” “我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禅院甚尔说,“没关系,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 伏黑幸抬眸,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禅院甚尔有一双凶恶的眼睛,不管任何时候看,多数时能感到他不怀好意。 可是伏黑幸每次看他,都能发现他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会把所有尖锐锋利的刺都缩回去、都掰断,只要她高兴,他可以一辈子生活在皮套里。 同理心、同情心,这种东西没有也无所谓,他只要跟在她身后走,就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了。 与她相比,世界上其他所有东西,都不够重要。他的天平只拥有一枚砝码。 伏黑幸踮起脚,她轻快轻盈地吻上禅院甚尔的额头。然后,她笑了。 “我们去帮帮那孩子吧,甚尔。”她说,“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们去帮帮他。” 她牵起禅院甚尔的手,如同一只矫健愉快的小鹿跑下楼梯,回到光线昏沉的地下室中。 伏黑幸对川口先生严肃道:“你愿意信任我们吗,川口先生?” “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纠正这孩子的问题,但甚尔或许比你更有经验。你怀里的男孩目前不适合生活在人群中。” “如果……你对我们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信心,请把他交给我们。” 川口先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动,险些抱不住男孩,让他摔在地上。 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抱着男孩深深弯腰。 “这孩子的名字……是中岛敦。我找不到他的父母,他是一个孤儿。” 他哽咽许久,颤声道:“敦……就拜托你们了。二位的恩德,难以言谢。” 第39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三十九天 “这两位是伏黑幸小姐和禅院甚尔先生,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会负责照顾你。” 川口先生对面前的男孩语重心长道:“她们将是你的新老师,你要听她们的话。” 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似乎想伸向前, 摸摸男孩低垂的头。 男孩忽然抬头望他,于是这短暂的温情也像落在地上的麻雀般轻易被惊扰。川口先生紧紧攥着手, “你不愿意吗?” 名为中岛敦的白发幼童怯怯地道:“是因为我不听话吗……我会听话的,院长……” 孩子的话说得没头没尾, 但在场的成年人听懂了他的话外音——他以为自己不够乖巧、不够听话,他是坏孩子,所以院长抛弃了他。 伏黑幸看到川口先生的脸部痉挛似地抽搐,他轻轻一叹,放缓了语气。 “伏黑小姐和禅院先生是很好的人,你跟着他们, 或许能找到一条出路。” 伏黑幸站在一旁,时不时能察觉到中岛敦小心翼翼观察的余光。她拉了拉禅院甚尔的手指,眼神示意: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禅院甚尔的眼睛里写满一个字:哈? 伏黑幸就知道, 不能在任何和语言沾边的领域指望他。她轻轻掐了把他的指尖, 补上川口先生让出来的缺口,走到中岛敦面前。 男孩大概有五六岁了,他比同龄人更瘦小,没办法准确判断年龄。站在伏黑幸身前, 他像一团脏兮兮的棉花, 伏黑幸只能看见一个银白的发顶。 “中岛敦。”伏黑幸慢慢念着他的名字。 坐立不安的男孩下意识应道:“在!” “敦君!”男孩被猛地蹲下贴近的年轻女性吓了一跳。 伏黑幸蹲下来,以一个能够平视男孩的高度抬眼, “我是伏黑幸,叫我‘幸’就好。之后你会和我们共同居住一段时间。” 她的手伸出去, 悬在空中好一会儿。 伏黑幸并不急躁,转头看向禅院甚尔,“他是禅院甚尔,是我的恋人,你可以直接叫他‘甚尔’。” “不要。”禅院甚尔的拒绝被所有人无视。 伏黑幸道:“院长没有把你赶走的意思,只是他暂时有点不方便,才要委托我们照顾你。” 她的手仍伸着,“请多指教。” 男孩低垂闪躲的眼眸抬起来,原来他有一双通透又清澈的眸子,阳光下如同炫目的琉璃。 他握住伏黑幸的手,小声道:“请多指教。” 这只危险的小老虎不能带进人员密集的地方,好在禅院甚尔曾经也算“专业人士”,在偏僻的荒郊翻翻捡捡挑出一栋勉强能住的小洋楼。 小洋楼以前是禅院甚尔存放咒具和“工作数据”的地方。孔时雨替他处理存款时,认为小洋楼是禅院甚尔少有的“干净合法”财产,值得保留。 果然,孔时雨留下小洋楼,禅院甚尔也懒得管,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中岛敦背上川口先生为他整理的小书包,当天晚上就站在了破破烂烂的小洋楼门口。 小孩紧张地抓紧书包背带,看着蒙尘的窗户和黑洞洞的小楼大门。他刚刚建立起的信任摇摇欲坠,“我们……要住这里吗?” 伏黑幸看向禅院甚尔,漆黑的眼睛表达无声的谴责。 禅院甚尔率先走进去,四处寻找电灯开关。 啪! 灯没开,灯坏了。 伏黑幸打开手机手电筒,幽幽道:“甚尔——” 禅院甚尔目不斜视,假装自己没有心虚。他咳了一声,“这里太久没人住,灯坏了。” 第74章 以他的目力,自然不可能配备蜡烛、手电筒一类的东西。禅院甚尔只能朝楼上找,在二楼楼梯口打开了楼梯上方的灯。 一线光照亮一楼的客厅边缘,伏黑幸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东西。她向中岛敦道:“能把敦君的手借给我吗,我有点害怕。” 禅院甚尔耳聪目明,在二楼不高兴地喊:“喂——” 同样,没有人在意他。 中岛敦畏缩地看了一眼小楼内昏暗的角落,抓住伏黑幸的手,“好。” 天色已黑,他们在孤儿院吃过东西,今晚没有探索小楼每个空间的欲//望。 禅院甚尔临时收拾出一个房间,让中岛敦睡在那里。那个房间相当有讲究,位于二楼最里侧,门窗都是特制的,原本是他安置危险物品的地方。 厕所里没有停水,中岛敦收拾了小书包里的毛巾牙刷进去洗漱。抛开他的特殊情况,他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 禅院甚尔在厨房找到伏黑幸,她正在捣鼓空空如也的冰箱。 海胆脑袋从冰箱门后冒出来,“这里只有水,没有食物,生活用品也少,我们明天最好回市区一趟,采购要用的东西。” “明天是周一,”禅院甚尔把她从脏兮兮的冰箱里揪出来,“我现在送你回去。” 伏黑幸好奇道:“这儿打不到的士,车库里有车?” 禅院甚尔理所当然道:“车没有我跑得快。” 潜台词很明显,他可以背着她跑回去。 “哈哈,”伏黑幸毫无感情地笑,“你真幽默。” 她关上冰箱门,“我呢,申请了居家办公。” 伏黑幸得意地一笑,“我明天不用去公司上班,这段时间都没有通勤烦恼。” 禅院甚尔惊道:“你什么时候请的假?” “今天下午。”伏黑幸晃晃手指,戳戳禅院甚尔的胸口,“难道我要把你和那孩子单独留下吗?” “听起来好像很不信任我的样子。”禅院甚尔抓住她的手指,包在掌心,“什么啊,我伤心了。” “呦,”伏黑幸笑眯眯道,“那请你告诉我,那孩子的全名。” 哑住。 禅院甚尔挠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移到左边,眼睛移到右边。 “啊,我知道了!” 他突然惊叫,在伏黑幸愣神时拔腿就跑。 伏黑幸堪堪拽住他后领的兜帽,“小花招是没用的,承认吧,你根本没记住敦的名字!” 禅院甚尔狡辩,“我只是去看看那个墩、顿……敦,敦有没有洗好。” 伏黑幸冷笑,“我替敦君谢谢你的关心。” 她拽不住禅院甚尔,索性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发力,直接跳到禅院甚尔背上,如* 同一只附岩贝紧紧抓住海浪中的礁石, 她勾住禅院甚尔的头,哼哼,“你给敦君准备的训练计划,说来听听。” 禅院甚尔干脆又冷静地答道:“打。” “什么?” “打服。”禅院甚尔直白道,“想让他学会控制能力,就必须让他驯服自己的能力。” “有问题。”伏黑幸揪住他的耳朵,“敦君只是一个小孩,你太严苛了。” “灾难可不会因为他的年龄而宽恕他。” “所以,我说啊,有问题。”伏黑幸说,“你忘记了嘛,这里不是‘那边的世界’了。” “敦在这儿只是一个小孩,一个有点特殊的小孩。也许以后他会选择利用自己的能力走上不同于普通人的道路,但那是以后的事,与今天无关。” 禅院甚尔把人往上托了托。记忆开始闪回,一些不愉快的东西从他眼前掠过。 一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又用指尖扒开他的眼皮。一闭一睁之间,那些阴冷血腥的场景不见了。 禅院甚尔扭头,“嗯?” “换一种方法。”伏黑幸严肃道,“方案一驳回。” 禅院甚尔如梦初醒,他背后的重量很轻,又显得很实。 乌龟的龟壳上长出一朵花会有感觉吗? 他舔了舔嘴唇,故作轻佻道:“让他陪我一起做做家务,说不定能修养身心嘛。” 他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伏黑幸却认真思考一番,认可家务攻势的可行性,“好。” 她的下巴抵在禅院甚尔的肩膀上,任由禅院甚尔背着她在破破烂烂的小洋楼走来走去。 “在敦君学会控制自己的能力前,他应该先认识自己的特殊。他太小了,如果没有养成稳定的性格,出事后心神不定,很容易将事态恶化。” 伏黑幸的拳头一敲,“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先养养他的心性。” 禅院甚尔不敢说他的本意只是想给明天的大扫除找一个小苦力。他将错就错,不断点头,“培训就从明天开始。” “请问……”稚嫩的声音来自二楼。 栏杆的缝隙间露出一张拘谨的小脸。 中岛敦抓着栏杆,不如小鸟啼叫声大,“请问,今晚我睡在哪里?” 伏黑幸尴尬地揪住禅院甚尔的头发,嘴唇不动,声音嗡嗡,“为什么不提醒我?” 她才不信禅院甚尔没听到中岛敦走出厕所的脚步声。 禅院甚尔有口难辩。谁会去关注一个洗澡的小鬼啊? 伏黑幸从禅院甚尔背上滑下来,假装自己是一只跳下花坛的猫,尽量挤出从容的表情。 “敦君第一天到这里住,不习惯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睡。” 第75章 “我反对!”禅院甚尔超大声抗议。 二楼抓着栏杆的中岛敦被他这一喊吓得往下一蹲,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白毛头。 伏黑幸叉腰,“难道你想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晚上一个人在陌生的房间里睡觉?” 禅院甚尔理直气壮,“不安全。” 他想了想,又道:“你不放心,我可以陪他一起睡。” 二楼的中岛敦小声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一个人……” 伏黑幸扫视一圈,目光一一扫过不亮的灯、窗上的蛛网和墙角蹿过疑似老鼠的东西。 她歪头,“你想让我一个人在这种房间里睡觉?” 禅院甚尔手中飞出一块他从冰箱里摸出来的瓶盖,墙角的老鼠发出惨叫,“唧——!” 中岛敦在栏杆后消失了一会儿,又小脸通红地出现,“我已经把被子铺好了,我可以自己睡觉。” 禅院甚尔仔细分辨耳中听到的声音,为今晚的任务量做了一个估量。他悲伤地发现,除非他今晚把房子拆了重装,不然没法解决地板下的老鼠窝。 禅院甚尔隐忍道:“我们三个人睡一间房。” 中岛敦:“其实……” “可以。”伏黑幸点头。 她也不好意思承认,她只是找个方法转移中岛敦的注意力。 第40章 与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天 伏黑幸一夜睡得不安稳。 三个人昨晚为谁睡哪里的排列组合纠结半天。 房间里没有床, 她们找遍小楼只找到一个蒙灰的双人床床垫。如何在床垫上安放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就成了当晚最大的问题。 第一种方案,中岛敦和伏黑幸睡床垫上, 禅院甚尔睡地板。 “不对, 凭什么我要在自己的房子里睡地板?” 地板上躺平的禅院甚尔弹起来,像一座愤愤不平的小山。 床垫上的伏黑幸扯平被子, 无辜道:“因为床垫上睡不下三个人啊。” 中岛敦是瘦小的小团子,不占地方。伏黑幸是身材纤细的年轻女性, 摊开了睡也不能占满整张床。 但是禅院甚尔块头太大了,除非他和伏黑幸紧紧贴在一起,否则中岛敦只有被随机一脚踹下床的命运。 “我不服气,”禅院甚尔憋屈道,“我要求换一种睡姿。” 第二种方案,禅院甚尔躺在床垫上, 旁边是紧张到板板正正并成一条的中岛敦,伏黑幸睡地板。 没等伏黑幸提出抗议,禅院甚尔又坐起来, “……你上来。” 于是三人切换到第三种方案。禅院甚尔和伏黑幸并排躺在床垫上, 中岛敦在地板上默默扯起被子,盖住小脸。 “……”伏黑幸叹道,“我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禅院甚尔厚颜无耻道:“我没有良心。” 中岛敦小声道:“我睡地板,没关系的。” 伏黑幸猛地坐起来, 企图把禅院甚尔推下床, 简直是蜉蝣撼树。 “我的良心在替你痛双份,”伏黑幸用力一掀, “给我下去!” 第四种方案表面上看最合理。两个大人肩并肩,大睁双眼躺在地上。中岛敦小小的身体在床垫上缩成一个球。 男孩惴惴不安地蠕动到床垫边, “我可以一个人睡地上。” 禅院甚尔说:“我想睡床垫上。” 中岛敦的声音听上去就要哭了,“我马上下来!” 伏黑幸吸气、呼气,防止自己因为暴怒跳起来给禅院甚尔邦邦两拳。他皮糙肉厚,伏黑幸的拳头杀伤力不如一只蚊子。 ……禅院甚尔有被蚊虫叮咬的烦恼吗? 最后,三人并排躺上床垫,横躺。伏黑幸在中间,中岛敦在左,禅院甚尔在右。 禅院甚尔的两只脚脚后跟抵着地板,小腿悬空。他望着天花板,思考自己为何躺在这里。 他翻身,脸对着伏黑幸,“我……” 伏黑幸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晚安,睡吧。” 折腾一夜,伏黑幸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居家办公只是在家工作,不是放假。 她困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左边翻,禅院甚尔不在,往右边翻,中岛敦不在。 伏黑幸一惊,连滚带爬跑出卧室,正巧碰到楼下推门回来的一大一小。 禅院甚尔提大包,中岛敦提小包。看到二楼冒出的海胆,禅院甚尔举起另一只手上的计算机包,“我把你的计算机带过来了,不用谢。” 原来她才是最晚起床的懒鬼。伏黑幸悻悻道:“谢谢,我本来打算今天用手机支撑一天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把敦君带出去了!” 禅院甚尔浑不在意地扣扣耳朵,“你那么大声干嘛,这小子醒了,非说他可以帮忙。” 再说,他也不可能把伏黑幸和老虎小子单独留下。 中岛敦小声道:“是我拜托甚尔先生带我出去的,我可以帮忙。” 有禅院甚尔在前面做对比,他说话和小猫叫没有区别,站远点都听不清。 伏黑幸只能露出鼓励的笑容,“也谢谢你,敦君。” 禅院甚尔一拍中岛敦的后背,“去把早餐摆到桌上,饿死了。” 他显然带着中岛敦跑了不止一处地方,除了早餐外,他还带回来一大袋生活用品,里面甚至有一个小包装着伏黑幸的换洗衣服。 伏黑幸拉开小包,看到几套眼熟的内衣裤。她沉默许久,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 第76章 冷静,气势不能输。 伏黑幸深沉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面无表情地上楼换衣。 中岛敦昂头,看着伏黑幸如幽灵一般飘走。他有点紧张,“幸小姐生气了吗?” 禅院甚尔摸着下巴,“她可能被我的体贴感动到了吧。” 他一低头,怒道:“你怎么把我的饭团吃了?” “对不起!!” 吃完早餐,伏黑幸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今天的工作任务——爬表格。 禅院甚尔和中岛敦站在客厅中央,开始今天的家务任务——大扫除。 禅院甚尔穿上粉红围裙,戴上塑料手套和头巾,一手拄着拖把,一手抓着抹布,“我们上午的目标是整个一楼!” 中岛敦穿着天蓝色的围裙,围裙太大,下摆垂到他的脚背。他的手隔着早餐剩下的一次性塑料手套,艰难地握住扫把和刷子,“好!” 伏黑幸鄙夷的目光似钢针扎进禅院甚尔后颈。 居然骗小孩子帮忙打扫卫生,毫无底线。 禅院甚尔不为所动,他干脆利落地指挥中岛敦,“你把家具上的灰都扫下来,我去整理厨房。地面以上打扫干净,再来扫地拖地。” 中岛敦对劳动的热情很高,或者说,他很高兴禅院甚尔愿意使唤他。 他的声音大了点,“ 伏黑幸打开计算机,“等我工作结束,我也来帮忙。” 禅院甚尔凉凉道:“你的表格做完了?” 伏黑幸:“……” 隐忍。 两处战场同时开战。伏黑幸的手指在键盘上狂敲,而禅院甚尔领着中岛敦在房间内四处奔忙。 他把中岛敦指使得团团转,掸灰扫地,仿佛白发小孩是他新买的扫地机器人。他自己干完活则是跑到收拾出来的厨房里切水果,唰唰几刀削出来一个摆盘精致的果盘。 他用牙签戳了一块兔子苹果喂到伏黑幸嘴边,伏黑幸此时每个大脑板块里都填满了工作。自理本能促使她开口,咬住苹果咀嚼。 禅院甚尔两脚搭在茶几上,一边给她喂水果,一边看中岛敦四处忙碌,偶尔给两句指点,“那边没扫干净。” 盘子里只剩最后几瓣橙子,伏黑幸不爱吃。禅院甚尔用牙签把它们戳成一串,刚打算一口包圆。 中岛敦抓着只比他矮半截的扫把跑过来,汗津津的简单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甚尔先生,我把地板全部扫干净了。”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 他以前没有良心这种东西,现在也不会有。他从来对男性不假辞色,对小孩更没有优待。 嗯,他只是想借此逃避伏黑幸的骚扰。 果盘朝中岛敦的方向一推,“你把橙子吃了,我去拖地。” “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帮忙吗?” 禅院甚尔懒洋洋道:“把你的脚收起来,别妨碍我。” 中岛敦乖乖把两只脚踩到沙发上,抱着果盘小口小口地吃橙子。 橙子是禅院甚尔挑过的,很甜。中岛敦不自觉露出一点轻松的表情。 禅院甚尔是一个大人,中岛敦是一个小孩,但一大一小的体能都不能以常人模拟。 原本需要收拾一上午的家务,他们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做完了。 伏黑幸仍在工作,她在和其他部门的同事沟通,表情时怒时忧,看得中岛敦颇为担忧。 他拽了拽禅院甚尔的衣袖,“那个……幸小姐没问题吗?” “工作的人精神都不太正常。”禅院甚尔抓起中岛敦的后衣领,像提一只轻飘飘的购物袋,把他抓到厨房。 “要准备做饭了,把你的手和脸都洗干净。”他吩咐中岛敦,又换上新的兔子围裙。 料理台很高,中岛敦踮着脚,很认真地用洗手液洗了手。禅院甚尔扔给他一袋土豆,言简意赅,“削皮。” 他扯过不要的塑料袋,一手握土豆一手拿削皮刀,给中岛敦示范。土豆在他手中匀速打转,削皮刀顺滑得像刮去一层黄油。 崭新脱皮的土豆放在菜篮里,禅院甚尔没管中岛敦学没学会,直接说:“把这些都削完,中午我们吃咖喱。” 中岛敦蹲在地上,极力回想禅院甚尔刚才的动作。他对力量的掌控不够,不是削不动,就是唰地刮下来一大块。 他没有多少做家务的经验,他有记忆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不同的屋子,每个屋子都有相同的景色,都是又黑又冷。他就在屋子里等着,等有人打开房门。 现在他不需要等,他在明亮的小楼里,可以拿着扫把跑来跑去,也可以跟在禅院甚尔身后忙活。 做家务很累,可是他不讨厌,他很喜欢。 耳边有手指不停敲击键盘的声音,有刀切在菜板上的声音,有窗外的鸟啼与虫鸣。这些声音会驱散他的恐惧。 中岛敦偷偷抿嘴,勾起浅浅的笑容。 一筐畸形的土豆出现在料理台上。禅院甚尔冷眼打量,每个比削皮前至少小了一圈。 他看看土豆,看看满眼期待的中岛敦,难得没发表评价。 他扔去一袋胡萝卜,“削皮。” 伏黑幸和隔壁业务部的同事斗智斗勇一上午,堪堪用收集齐的数据整理出一个表格。她顾不上二次检查,瘫在沙发上发愣。 太好了,她是居家办公,没有午休时忍不住杀到业务部拍桌的顾虑。 浓郁的香气勾住她的鼻子,她缓缓偏头,看向厨房。 第77章 餐桌上摆好了咖喱和炸天妇罗,中岛敦正踮着脚往每碟咖喱饭旁边放上一杯果汁。 伏黑幸无比震惊。 他们不是在大扫除吗,为什么桌上凭空变出了一桌午餐! 第41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一天 伏黑幸坐在餐桌前, 深感自己是一个废物。 “竟然让五六岁的小孩子打扫卫生又做饭,”她沉痛道,“我被甚尔君传染了人渣病毒。” 禅院甚尔撑着下巴, 用公筷给她多分了一块炸猪排, “多吃点。” 没人能拒绝天使之心培训班的秘制咖喱,中岛敦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味重的料理。无人在意的角落, 小孩自己踩着板凳,续了第三碗饭。 教育的匮乏和常识的缺失让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饭量在这个年龄并不正常, 他只是单纯享受吃饱的快乐。 禅院甚尔冷眼瞥着。一只手戳他的侧脸。 伏黑幸一本正经道:“要是甚尔想起了自己的悲情往事,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给你。” 禅院甚尔的眼珠转过去盯着她,噗呲一笑。 他伸手把伏黑幸的碟子往上抬,举高过头顶,“吃着我做的咖喱饭,竟然还如此嚣张。” “你举吧, ”伏黑幸无赖道,“我吃完了。” 禅院甚尔放下碟子,改为抬起她坐的椅子。 “喂!” 伏黑幸惊恐地抓住椅子边缘, 目瞪口呆。她的双脚离地接近一米, 头顶险些碰到餐厅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灯。 识时务者为俊杰,伏黑幸当即认错。 “我错了,我不够尊重任劳任怨的厨师,我忏悔。” 中岛敦呆呆地张大嘴巴, 没来得及塞进嘴里的炸猪排从他的筷子上滚落。 禅院甚尔像是迎来观众的杂技演员, 被观众目不转睛的的情态勾引得膨胀。他将椅子向空中颠了颠,轻松得像呼吸那样简单。 中岛敦吓得撑住桌面站起来, 跟随禅院甚尔作秀的动作不时发出惊呼。 禅院甚尔得意洋洋地放下伏黑幸和椅子,立刻被冷笑的伏黑幸揪脸制裁。 “你很狂妄哦?” 禅院甚尔艰难发声, “开个玩笑嘛。” 餐桌对面,中岛敦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个大人只是在玩闹。 他茫然地坐下,他的阅历不足够他翻出“魔术”这样有见识的词。他喃喃:“甚尔先生的力气好大。” “平常的人可做不到这种事。”禅院甚尔似笑非笑。 然而中岛敦误解了他的意思,男孩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只要多做家务,人的力气就能变大?” 禅院甚尔总是在做家务,所以他力气很大;伏黑幸不做家务,所以她力气不大;院长很少在做家务时和中岛敦碰面,所以没有参考价值。 伏黑幸:“其实……” “没错,”禅院甚尔煞有介事道,“成为一个优秀的男人,学会做家务不过是粗浅的第一步,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话锋一转,“作为锻炼,洗碗就交给你了。” 图穷匕见! 不要被他蒙骗了,敦君! 中岛敦哪里能识破大人的圈套呢,他干劲十足地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又把垫脚的小板凳搬到洗碗池边。 伏黑幸抓住禅院甚尔的手腕,痛心疾首,“我的良心又开始痛了。” “痛习惯就好了。”禅院甚尔大言不惭,“这就是我的训练方式。” 他收起桌上剩余的餐具,“好了,你去上班赚钱吧。我去看着他,别把我的盘子摔了。” 蓝色围裙兜头朝中岛敦一罩,“记得穿围裙。” 黑白家务帮下午的目标是打扫干净二楼。伏黑幸和她的计算机在一楼的沙发生根发芽。远离伏黑幸的监视,禅院甚尔使唤中岛敦做事,愈发得心应手。 二楼只有几个房间,清洁难度比一楼小。禅院甚尔照旧把掸灰和扫地的工作扔给中岛敦。他不关心灰蒙蒙的地板和角落里的蜘蛛网。他只关心两个问题:灭鼠和床垫。 他有考虑过最简单的方法,把家里吃猫粮的小咪提来做它的本职工作。考虑到那只蠢猫可能半年都抓不完小楼里的老鼠,禅院甚尔只能遗憾放弃。 第二个问题解决起来很简单。他全款买了一张新的床垫。 禅院甚尔抻了抻手臂,骨骼“噼里啪啦”地抻动。他酝酿了一下,喉结滚动,吐出一个紫色的小球。 紫色小球落到地上,缓慢地蠕动着。它竟然是活的! “哎——哎!”门外传出一声惊叫。 中岛敦抓着扫把,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里映出颤抖的紫色小球,那东西不断翻转、伸长,像一双内翻的袜子,将里面的部分一点点吐出来。 “你能看到它啊。”禅院甚尔掏了掏耳朵,“别惊讶,它很安全,放心。” 紫色小球终于把自己整个还原,它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紫色肉虫,有一张肥肿的婴儿的脸。 肉虫慢吞吞地爬行,够到禅院甚尔的脚踝。它流畅地攀上去,缠绕住禅院甚尔的胸腹,头倚在宽阔的肩头。 它的长相实在吓人,中岛敦看了两眼,皱着脸别开视线。 这好像是很恐怖的东西,可禅院甚尔表现得很镇定。于是中岛敦按耐住心中的恐惧,小声问道:“它是什么?” 禅院甚尔思考了一下,勉强找出一个合适的描述形容丑丑的紫色肉虫。 第78章 “一种咒灵。虽然它长得丑,不过它的能力很好用,可以用来储存各种东西,方便携带。” 他拍拍咒灵的头,婴儿脸干呕几下,似乎是卡着了。它的嘴巴越张越大,到了中岛敦以为它的嘴会撕裂开的程度。 白色的东西从它的喉头冒出来,挤出嘴巴,啪嗒一声落地。 原来是一张没拆封的新床垫。 中岛敦小心地挨过去,摸摸床垫。上面没有温度,没有奇奇怪怪的粘液,好像只是普通地从仓库移到房间里。 男孩鼓起勇气,睁开一只眼睛看禅院甚尔肩头的东西。 “幸小姐也认识它吗?” “她不知道,”禅院甚尔坦荡道,“它长得太丑了,我怕吓到她。” 不知为何,中岛敦觉得丑东西在嘤嘤哭泣。 禅院甚尔又一拍咒灵的头,咒灵发出一声磨蹭的哼唧,吐出一卷被子和床单。 禅院甚尔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个需要对小孩解释的奇怪现象。他指挥中岛敦,“光站着房间不会自己变干净,快动起来!” 中岛敦畏惧地瞥了一眼丑丑的咒灵,大声回应,“好!” 事实证明,丑东西确实很好用。有了它的加入,他们的清洁进度一日千里。 打扫干净的二楼空空荡荡,禅院甚尔一拍丑脑袋,它吐出一套沙发和茶几。 浴室的花洒生锈掉落,只有水龙头堪堪能够使用。禅院甚尔再拍丑脑袋,它吐出新的花洒和木制浴桶。 中岛敦跟在禅院甚尔后面,不可思议。 他看着看着,连紫色的婴儿头都看习惯,不觉得可怕了。 “它的肚子里装了好多东西。” “啊,”禅院甚尔敷衍地回答,“那是它的能力,它的身体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异次元空间。” 说完,他提起打包好的垃圾袋塞进咒灵嘴里,咒灵委屈巴巴地拧了拧身体,一口吞了。 禅院甚尔向中岛敦展示,“拿取都很方便。” 中岛敦的目光落到手里的水桶上。 他努力张大嘴巴,想象咒灵一样,努努力把水桶塞进去。 水桶的开口能罩住他的的整个脑袋,中岛敦使劲张嘴,他感觉自己的下巴如同拧开了一枚螺丝,可以轻松张得更开。 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探出白发间,男孩的脸上生出细密的白绒。他的牙齿迅速生长、变尖,成为血腥的刑具。 禅院甚尔回头一看,一个老虎头正啃他新买的水桶! 无良的大人简直要魂飞魄散。 “喂——!” 又快又准的一拳如流星坠地,砸在老虎脑袋中间! 一个鼓包缓缓升起,两只耳朵缓缓退下。 中岛敦捂着脑袋,坐在床垫上,眼睛里含着两包欲掉不掉的眼泪。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袋上就挨了一拳。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教育他,“下次不要吃水桶了。” “好的。”伤心。 “也不要吃床垫。” “好的。”委屈。 禅院甚尔活动五指,感受从指节处传来的痛意。 “你的脑袋挺硬的。” 两只眼睛闪亮亮,“谢谢甚尔先生夸奖!” “没有在夸你!” “哦。”失落。 禅院甚尔肩头的咒灵嗡嗡嗡地抽动,仿佛是一个人正在狂笑。 禅院甚尔毫不客气地赏了它大方的第二拳,双手抱胸沉思。 他发现,由于常年与人隔绝,本就年幼的中岛敦暂时对表面的世界没有正常的认识。 他不认为咒灵是“非日常”的。对没有见识的男孩而言,一只咒灵和一头长颈鹿没有区别。 他也不认为禅院甚尔的力气很可怕。中岛敦以为一个正常人长大后,通过锻炼就能拥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换句话说,这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 想到这里,禅院甚尔嗤笑一声。 他在干什么,他在“为人着想”? 只要不伤到楼下的人,老虎男孩怎样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想找个人帮自己分担家务罢了。 禅院甚尔抓住肩上的咒灵,朝中岛敦一甩。 “呜……哇哇哇!”紫色长虫扒住中岛敦的脸,男孩惊慌失措地倒下去。 禅院甚尔隐入眼中的几分得色,交代道:“你等会儿跟我去外面一趟,别告诉幸,我们偷偷的。” 第42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二天 中岛敦疑惑地道:“可是幸小姐就在一楼客厅。” 他们想出门, 就得从她眼皮底下走过去。 禅院甚尔懒得解释,他冲中岛敦招招手。 不明所以的中岛敦走上前,忽然被人捉住腰后的衣服。天旋地转, 等中岛敦回神, 禅院甚尔像提一只挎包,把他提在手上。 他看着大人的手推开窗户, 眼前是令小孩头晕目眩的高度。 中岛敦:“等……” 禅院甚尔危险地咧嘴,他叮嘱挎包, “别出声。” 肩上的咒灵尽力伸去一段尾巴,捂住中岛敦的嘴。 一瞬间,男孩只感受到的只有风。是迎面刮来的风,是耳畔呼啸的风,是所有风景模糊成洗笔桶颜料的风。 他紧紧抓住咒灵的尾巴,呼吸起落间, 禅院甚尔落地。一大一小加上一只咒灵的重量,禅院甚尔踩在地上没有任何声响,仿佛他是一片托着尘埃的羽毛。 第79章 中岛敦第一次知道, 原来一个人的速度可以这样快, 没有恐惧,只有畅快和自由。 禅院甚尔在小楼外的树林里找了一片空地。他试着观察了一下,确定客厅工作的伏黑幸看不到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他放下中岛敦,退开走了几步, 留下缓冲的空间。 “做你之前的动作。” 中岛敦面露茫然, 禅院甚尔指了指嘴巴,前者恍然大悟。 他张大嘴, 喝了一肚子林间的风。 无事发生。 中岛敦睁开一只眼睛。 禅院甚尔再次提醒,“用心……想象你是一只老虎。” 中岛敦屏气凝神, 禅院甚尔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幻想的世界中,他是一只威武中凶悍的猛虎。 他张嘴是为了咆哮,为了让每个人听清他的怒吼。 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虫晃晃悠悠在他脑袋边飞舞。它扑腾着小翅膀,一头扎进中岛敦嘴里。 “咳!咳咳!” 禅院甚尔站着等,蹲着等,靠着树等。 他们折腾了很长时间,中岛敦还是中岛敦,一根老虎毛都没见着。 中岛敦变没变老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赶着回去做晚饭。禅院甚尔提着中岛敦,原路赶回二楼。 返程时,中岛敦已经习惯了这种赶路方式。他四处张望,落地时仍意犹未尽。 他好奇地问:“我也能变得和甚尔先生一样吗?” 咒灵在禅院甚尔掌心吞成一个小球。禅院甚尔把咒灵扔进嘴里,像吃一粒没有味道的糖丸。 他讽刺地一抬眉毛,“你很羡慕?” 中岛敦点头,孩子的夸赞总是直白,“甚尔先生好厉害。” 换作平时,甚尔肯定要冷嘲热讽一番。他只是忽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于是抓住中岛敦的后衣领,“别转移话题,下楼洗菜。” 一天下来,禅院甚尔最大的收获就是多了一条帮忙做家务的小尾巴。小楼的卫生全部搞定,剩下的灭鼠难题需要请专人指导。 禅院甚尔面色凝重地看向手机,屏幕上是一串神秘的号码。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中岛敦蹲在一旁,看到他沉重的表情,不知不觉也拿出了最严肃的神色。 禅院甚尔按下拨通键,等待。 手机欢快地奏响铃声,随后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这里是阿龙,请问您是哪位?” 没错,接电话的人正是无所不能的超级家庭主夫阿龙先生。禅院甚尔急需处理又不得其法的问题自然是小楼里多出的一批不交房租的租客,老鼠。 禅院甚尔沉声道:“阿不,我有一件事拜托你帮忙。” “请人帮忙前能不能先喊对人的名字呢——你有什么烦恼吗?” 禅院甚尔一边简单交代目前的状况,一边双眼紧盯墙角的洞口。一个灰色的脑袋在洞口冒头,禅院甚尔曲指一弹,掌中的石子飞出一道凌厉的直线。 “吱!”一声惨叫。 中岛敦有些胆怯地抓着沙发,同时倍感刺激地探头张望。 “好厉害,”他如同一只白色的小海豹鼓起掌,“这是今晚的第五只老鼠了!” 客厅里忙碌的上班族幽幽发声,“你们在说什么,老鼠,老鼠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妙,但凡哪句话没说好都有可能导致她岌岌可危的精神崩塌。 禅院甚尔捂住中岛敦和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客厅的不明生物等不到回答,转头去对付恼人的工作。 电话里,阿龙总算搞清楚了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他哼哼狞笑,笑声听得电话另一头的中岛敦全身发抖。 “你算问对人了,在下正是这方面的专家。” “首先,保持环境清洁的同时,封堵住老鼠出入的入口。”阿龙建议,“你可以用钢丝网和泡沫胶堵住墙缝和空调管道,防止老鼠进到家里。” 中岛敦苦恼道:“可是我们没有买钢丝网和泡沫胶,要现在出去买吗?” 禅院甚尔没有回答,一个紫色的丑东西莫名其妙出现在两人中间,伏黑幸的视线范围之外。 咒灵咂咂嘴,呕出一袋生石灰。 禅院甚尔冷道:“搞错了,我要的是钢丝网和泡沫胶。” 咒灵的婴儿脑袋歪了歪,露出一点思考的神色。它又费劲地把生石灰吞进去,吐出来一大捆金属材质的东西。 一捆钢筋! 中岛敦震惊而敬畏地看着它扁扁的肚子。 它的肚子里是建材市场吗?! 咒灵嘴角挂上胜利的微笑,皱巴巴的皮肤都散发出高傲的光芒。 邦邦一拳! 禅院甚尔冷酷道:“你哪儿来的竞争心理,倒是把我要的东西吐出来啊。” 咒灵头顶鼓起一个紫色的包,它哼哼唧唧地扭动,嘴巴一张,一捆钢丝网和一桶泡沫胶掉在地上。 咒灵嗡嗡两声,自己吞掉自己的头,陷入物理意义上的自闭状态。禅院甚尔无情地踢了踢它的身子,“刷子和手套。” 婴儿头又翻出来,“噗”地吐出两把刷子和两副手套。随后,它哀怨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吞掉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变成一颗肉丸。 它好可怜。 中岛敦在心里想。 物伤其类,他随即就被禅院甚尔提起来,踩着禅院甚尔的肩膀去补高处的空调管道。 第80章 忙碌的过程中,他们消无声息地路过客厅。客厅没有温柔开朗的幸小姐,只有一团漆黑的东西,不断向外散发扭曲的气息与低低的诅咒。 中岛敦紧张道:“幸小姐不要紧吗?” 禅院甚尔小声回复:“她只是在工作而已。” 工作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吗,简直和女巫用来煮魔药的坩埚一样! “其次,使用捕鼠器捕捉老鼠。例如粘鼠板和捕鼠笼。”阿龙骄傲道,“说到这里,我有一项自制捕鼠器的诀窍……” “跳过,”禅院甚尔冷漠地打断,“我有更好的选择。” 中岛敦期待又崇拜的目光看向禅院甚尔,短短的几天相处,禅院甚尔在男孩心里的形象无比光辉伟岸,可谓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全能男人。 他见识过禅院甚尔用石子射杀老鼠的本事,还有什么人在物理灭鼠上能比得过甚尔先生呢—— 禅院甚尔把中岛敦提到唯一留下的老鼠洞前,往他手里塞了一根从扫把上拆下来的铁棍。 他拍拍中岛敦的肩膀,“就交给你了。” “诶?我吗?”中岛敦瞪大眼睛,“可是……” “没有‘可是’,”禅院甚尔远远站到边上* ,“你被加强了,快上!” 所有缝隙都已经被封死,只剩他们眼前这处洞穴。中岛敦没等多久,就看到洞口附近隐隐出现一片灰色。 一双豆大的黑眼睛机敏地观察外界的动静。 不知是中岛敦威慑力不够,还是饥饿的驱使。老鼠隐在洞中片刻,忽然直直朝外冲去,落在中岛敦眼里只有一小团飞速移动的灰色! 中岛敦手忙脚乱地跟上去,连老鼠的尾巴都摸不到。 禅院甚尔撇了撇嘴,一枚石子弹到墙边,正好截住老鼠向前逃窜的道路。 老鼠受惊,仰面翻倒在地。它失了方向,竟然慌不择路地朝赶来的中岛敦迎面跑去! 禅院甚尔静静地站在一旁,双眼微眯。 让他看看,在这样的刺激下,白虎还不出现吗? 中岛敦的心悬在嗓子眼里。他抬起铁棍,回想禅院甚尔刚才的架势—— ——甚尔先生没有用棍子啊! 难道他要把铁棍当作小石头那样投掷出去? 一直看不清形貌的老鼠突兀地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清晰,连那鬼鬼祟祟的神态都分毫必现。 禅院甚尔眼神一凛,他精准地捕捉到中岛敦身上产生的变化。 男孩的瞳孔立起来,变成如猫科动物一般的竖瞳,竖瞳猛地膨胀变圆,几乎占满整个眼眶,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这是捕猎的姿态。 中岛敦松手,铁棍落到地上。他两条后腿发力,凶猛地向前一扑! 墙上撞出一个圆形的凹陷,沿路的家具通通被撞飞掀翻。 中岛敦抱着头,在墙边上哀叫,“好痛!” 逃过一劫的老鼠机灵地回身,正要原路窜回去。一枚破空而来的石子要了它的小命。 电话那头的阿龙对这边的混乱一无所知,他翻出了自己的秘密法宝,嘴角勾起邪恶的笑。 “最后,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果然还是用‘白///粉’来解决。” 禅院甚尔再次打断他,“我找到解决方法了,谢喽,阿不!” 他挂断电话,不怀好意地捻着下巴,看向中岛敦。 “以后家里的老鼠就交给你了。” 中岛敦顾不上阵阵发晕的头,惊呼:“我吗?!” 禅院甚尔点头,“就是你。” 中岛敦在狩猎时会不自觉展现出部分异于常人的体能,不管是认识自我,还是熟悉能力,哪方面都对他有好处。 而且方便禅院甚尔省心省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电话另一端,阿龙落寞地拿着手机,面前的桌上摆着大米和洗衣粉。他听着手机的忙音,轻轻叹气。 “我的秘密方法都没说完呢……” “还有,我是阿龙,不是阿不。能不能有一次叫对别人的名字……” 第43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三天 结束一天的工作, 伏黑幸再次走上二楼。 抛开墙上诡异出现的凹陷和突然多出来的家具,二楼每个角落都脱胎换骨。禅院甚尔和中岛敦邀功地站在边上,接受她的检阅。 她对这一大一小的行动效率早已麻木, 扯扯嘴角, “我就知道,家具是可以凭空变出来的。” 她走进卧室, 原本的一张床垫复制粘贴,变成两张。不用想, 绝对是禅院甚尔为了今晚不会半个身子睡在地上做的准备。 伏黑幸摸摸中岛敦的头,“敦君干得很棒。” 禅院甚尔拖长声音,“出力最大的人在哪里,你看不到吗?” 中岛敦眨眨眼睛,悄悄看了一眼禅院甚尔。出力最大的不是那只紫色的丑丑的咒灵吗? 伏黑幸不清楚禅院甚尔的工作有偷工减料的环节,她也敷衍地夸夸禅院甚尔, “甚尔也很不错。” 她问出了禅院甚尔最关心的问题。 “既然我们现在有两张床垫,那今晚要怎么睡?” 禅院甚尔顿时精神抖擞,“当然是小鬼一张床垫, 我们两个一张床垫。” 伏黑幸诧异地望过去。 你以前都是睡沙发的, 今天想得挺美。 她直接无视了禅院甚尔的鬼话,按性别分配,“敦君和甚尔睡新的床垫,我一个人睡旧的床垫。” 第81章 禅院甚尔皱着脸, “为什么啊?” 伏黑幸冷笑, “我和敦君一人睡一张床垫,你睡沙发, 怎么样?” “哦,”禅院甚尔撅嘴, 拉上嘴巴的拉链,“我没意见。” 当晚,三人按照伏黑幸的分配,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两张床垫上。 之所以没有分房睡,是因为灭鼠大业尚未完成。为了避免出现睡到一半发现枕边人是老鼠的灵异事件,所有人都睡在同一间房。 伏黑幸压好被子,盯着天花板,并没有睡着。 她远远瞥了一眼旁边的禅院甚尔和中岛敦,莫名生出一种被排挤的孤寂感。 明明中岛敦刚和她们认识时,对伏黑幸更亲近一点。结果禅院甚尔的家务培训班一开课,男孩马上成了培训班的忠实听众。 难道做家务才是解决一切烦恼的终极解答? 伏黑幸往被褥里沉下,她闭上眼,决定抛开脑中的杂念,好好睡上一觉。 被窝很温暖,房间很安静,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伏黑幸一睁眼,禅院甚尔躺在她旁边的地板上,手向上举着,在黑暗中变换不同的形状。 假如此刻有光,她们能看到天花板上映出各种小动物的影子。 伏黑幸心脏一跳,她微微抬头看向另一边的中岛敦。禅院甚尔懒懒道:“他睡熟了,别担心。” 伏黑幸压低声音,“回去睡觉!” “不要。”禅院甚尔无赖道,“我今天很辛苦,你不该奖励奖励我吗?” 被窝里伸出一根手指,戳在禅院甚尔鼻子上,“当着小孩的面,你在说什么呢?” “睡着的小孩约等于空气。”禅院甚尔强词夺理。 他一翻身,轻轻松松翻上床垫,压住伏黑幸的被子。 床垫一侧深深凹陷下去,禅院甚尔勾勾唇角,隔着被子压上来一条手臂。 伏黑幸忍耐道:“你是在抱一条春卷吗?” “我怕你把我踢下去。”禅院甚尔非常诚实,“虽然你踢不动。” 后面一句补充就不用说出来伤人了。 伏黑幸在被子卷里调整姿势,正对禅院甚尔。 “你打算怎么处理敦君?” 处理中岛敦这类异能力者不是伏黑幸的强项,她很清楚专业事物专人处理的道理。 禅院甚尔就是距离中岛敦最近的专业人士。 禅院甚尔想了想,道:“我打算先让他负责这里的灭鼠工作。” 伏黑幸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她质疑道:“你不会是想借机偷懒吧?” “别把我想得那么无赖,我今天观察过了,这小子在专注力提升时,身体会有细微的变化。”禅院甚尔说,“不至于变成一个活的老虎。他的器官和骨骼会自动调整成更适合捕猎的结构。” “像一只……变成人类的老虎?” 伏黑幸不怀好意地问道:“双方全力出手,你们谁输谁赢?” 禅院甚尔咧咧嘴,“我是专职打猎的猎人。”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说:“他很有天赋。” 伏黑幸暗中发笑,“你和敦君关系很好嘛。” 禅院甚尔不屑道:“我最不耐烦应付男人了。” “敦君又不算男人,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也不行。” 她们窝在一张床垫上,背着中岛敦说悄悄话。 禅院甚尔身后,被褥与床垫摩擦,发出人类难以听清的摩擦声。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下一线银光,照到孤零零躺在被窝里熟睡的孩子身上。 他的身形流畅地拉伸,如同一块扔进烤箱里的面团,迅速膨胀到不可思议的体型。月光爬上男孩的皮肤,化作一根根纤细油亮的毛发。 虎缓缓起身,抖落肩上的被子,虎掌踏上地面。 中岛敦今天过得很开心。记事起,他总是关在各种各样的房间里,离开房间,哪怕是做家务,他也能从干活中感到快乐。 何况禅院甚尔带他见识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原来人类可以跑得那么快、跳得那么高、力气那么大。 原来那种丑丑的东西叫咒灵,他以前在房间里见过。 原来,世界很精彩,饭菜很好吃,生活很有趣。他想一直生活在房间外面。 禅院甚尔的声音闯入中岛敦的梦里。 “用心……想象你是一只老虎。” 中岛敦见过老虎,在画册上。川口先生有时会在他的房间里放几本书,很多东西都是中岛敦在儿童画册上认识的。 他知道体型巨大、身披花纹的猛兽是老虎。 仿佛山间有一轮月亮,照进梦乡。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暖和,每一处都充满了活力,他的身体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无所不能。 一只月下白虎在男孩身体里苏醒。 禅院甚尔抱住伏黑幸,猛地向外一滚! 他卡住墙角,将伏黑幸拉起来护在身后,头疼道:“我就知道今天不会普普通通地结束。” 他望向身后那只健美神异的凶兽,深感棘手。 棘手的原因不是他不能解决这只熬夜的小白猫,而是他操心刚布置好的家具。 白虎没有和孤儿院时一样,上来便无所畏惧、不顾一切地进攻。 它守在房间的另一端,虎眸清澈如映照月色的寒潭,浑身肌肉松弛,没有发力的迹象。 二人打量着白虎,白虎也观察着二人。 第82章 忽然,白虎嘴边的胡须抖了抖,它抬起虎掌,向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姿态悠闲地走来。 禅院甚尔肌肉紧绷,他右手向后一抹,在后腰处摸出一把小刀。 “等一下,”伏黑幸抓住他拿刀的手,轻声说,“它没有敌意。” 禅院甚尔皱眉,“说不定只是它的伪装,狩猎者可是很狡猾的。” 伏黑幸摇摇头,“它只是在看我们。” 他能听到她的心脏紧张地跳动,咽喉谨慎地吞咽,嘴巴张开,吐气。但伏黑幸再次强调,“它没有敌意。” 她和白虎的视线交错,双方的眸中映出对方的倒影。 伏黑幸能读懂它的情绪。它如此安稳,如此慵懒,身处他人的攻击范围,却如同饮饱了血肉,慢悠悠地在自己的领地踱步。 它吃饱喝足,既不焦躁,也不烦恼。中岛敦的情绪是它的猎物,身体的主人平和安乐,白虎也乐得清闲。 中岛敦是驯兽师,而属于他的野兽,是他自己的性情。 伏黑幸起身,用缓慢的动作向白虎移动。 禅院甚尔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白虎,只要对方稍有动作,他的刀锋会直指它的咽喉。 风吹开窗帘,沐浴在轻柔的月光里,伏黑幸抬起手,掌心朝向白虎的方向。 她定住不动了。 白虎看着她,以极慢的速度向她走来。巨大的虎头轻轻贴在伏黑幸的掌心。 伏黑幸感觉自己身后不止一个人,与她一同伸出的手不止一双手。有人拥着她,如父母带领孩子见识动物园的小动物,扶着她的手臂,温柔地放到白虎额上。 掌心与皮毛相贴的瞬间,白虎的身形飞快缩小,变成一颗纯白的种子。 中岛敦落在地上,白发软绵绵地蹭着地板。清浅的呼吸声回到落满月光的房间。 伏黑幸撩起他的头发一看,他睡着了。 第44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四天 伏黑幸向后摔在地上, 顺势一坐。 她长舒一口气,“搞定。” “哪里搞定了?”禅院甚尔吐槽一针见血,“根本就是他莫名其妙变回来了。” 伏黑幸严肃道:“这就是爱的力量啊, 甚尔, 爱的力量是无穷的!” 禅院甚尔不屑地扯扯嘴,“要不是你背后有虚影特效, 我就相信了。” 伏黑幸兴致勃勃,“快看, 快看!” 她又把掌心贴在中岛敦头顶,摆出谨慎又期待的神色。 禅院甚尔冷静地等了一会儿,“特效消失了。” “回答错误!”伏黑幸得意道,“答案是《驯龙高手》!” 禅院甚尔木着脸,“没看过。” “我们今晚一起看。”伏黑幸卖力地搀扶起中岛敦,把他送到床垫上, 盖好被子。 “有三部曲和番外,足够我们看好几天了。” 禅院甚尔嗤之以鼻,“那种幼稚的东西都无所谓。” “哦, ”伏黑幸做了一个鬼脸, “那我和敦君一起看。” “看看电影打发时间也不是不行。” 经过一番折腾,两个人暂时没了睡觉的心思。地板下午刚打扫过,她们索性坐在地上,背靠中岛敦的床垫。 伏黑幸一根根掰着手指, “这几天要找时间和敦君说清楚他能变成老虎的事, 要把小咪带过来,要再回家收拾一些行李……” “好麻烦。那个小鬼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吧。” 禅院甚尔抓起披在伏黑幸肩上的一缕头发, 笨手笨脚地给她编辫子,这是他在“天使之心”培训班学到的技能。 伏黑幸歪着脑袋, 方便他挑发丝。 “要和他讲清楚,不然小孩子会自己胡思乱想的啦。” 伏黑幸托着下巴,“直接告诉敦吧,这又不是需要隐瞒的事。” 禅院甚尔捻起编成的细长三股辫,没有橡皮筋,他只能用手指压着末端。 “他可是能变成老虎耶。正常流程不应该是我先把他暴打一顿,他逃跑,我把他抓回来继续揍,最后你从黑暗中走出来当着伤痕累累的他的面阐述你的邪恶计划吗?” 伏黑幸忽然“嘎嘎嘎”大笑起来,宛如一只高傲的柯尔鸭,笑声里充满毁灭世界的决心。 中岛敦嘴里发出被打扰睡眠的呜呜声,他翻过身,抱着被子把头埋进被窝里。 伏黑幸收声,和禅院甚尔一齐扭头,紧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男孩没有睡醒才放松地转头。 伏黑幸向禅院甚尔做口型:是刚才那样的邪恶笑声吗? 禅院甚尔也做口型:不是,发出那种笑声的人五集之内就会被主角团打倒。 两人坐在中岛敦的床头说了很久悄悄话,以至于第二天男孩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占据了整张床垫。 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哈欠,混沌中感觉自己身边好像缺了点东西。 他伸懒腰的动作停滞到一半,一双眼睛瞪大。 甚尔先生失踪了! 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被被褥绊倒一头栽倒地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嘘。” 房间另一头,属于伏黑幸的被窝里伸出来一只手,接着是一个冒着郁气的顺毛黑脑袋。 禅院甚尔不忿地将食指比在唇前,“嘘!” 中岛敦本就睁大的眼睛瞪得更加圆溜,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在禅院甚尔阴郁的眼神中点点头。 男孩脚趾挪地,倒退出门,麻利地合门逃走。 第83章 伏黑幸等到半小时后才被闹钟叫醒,她像一根弹簧猛地弹坐起身,惊恐地抽气,“上班要迟到了!” “没有,”懒散的声音近在咫尺,“还有二十分钟。” 伏黑幸安心道:“太好了,时间还……” 她一点一点地扭动脖子,仿佛脖颈处卡着几片生锈的齿轮。她视线向下,落到一个悠哉惬意的人身上。 伏黑幸倒吸一口凉气,她闭了闭眼,再睁开。 人还在,甚至还在冲她笑,不是幻觉。 伏黑幸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我昨晚梦到自己在火山里泡澡,甚尔,你有什么头绪吗?” 禅院甚尔皱眉,“为什么是火山?” “因为又硬又热!”伏黑幸全力一脚把他蹬出被子,“出去啦!” 她踩着禅院甚尔的肚子冲出卧室,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换衣,卡点连上了每周固定的晨会。 中岛敦踩着小板凳,在洗菜池里费劲地洗菜,溅了满脸水珠。 禅院甚尔慢悠悠把他从小板凳上拎下来,心情颇好地嘴角噙笑,“去,拿几个鸡蛋来。早餐我来做蛋卷。” 中岛敦疑惑地歪头,“鸡蛋就在桌上啊。” “喔。”禅院甚尔丢开中岛敦,像丢开一个毛绒绒的小玩偶,“谢啦。” 好不容易落地保持平衡的男孩露出惊恐的神色。 甚尔先生,居然向人道谢! 禅院甚尔毫不客气地摆手,“别在这里添乱,你去把地一扫。” 忧心忡忡的中岛敦顿时安心。 太好了,甚尔先生还是那个爱使唤人的甚尔先生。 男孩快乐地走了,愉快的背影看得禅院甚尔大惑不解。 对伏黑幸来说,工作的一天过得很快。虽然没有同事们的恋爱喜剧看,但家里的一大一小分外殷勤,一会儿送来果盘,一会儿端来饮料。 她没空计较早上的小插曲,因为晚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来看电影吧——就看《驯龙高手》!”她踩在沙发上如此宣布。 禅院甚尔下午领着中岛敦回家一趟,连猫带包绑走了窗台边看鸟的小咪,一只怒气冲冲的小猫正挂在他的头上。 “啊?我今天准备做宵夜的。” 上次禅院甚尔为鼠灾的问题骚扰过阿龙后,家庭主夫似乎单方面认为自己和禅院甚尔的关系得到了升华。 于是禅院甚尔上午收到了他的消息,他搞到了一种小吃秘方,打算找禅院甚尔试验秘方的味道。 禅院甚尔这种无耻之徒,当然是选择白嫖秘方。 “我和幸在郊外小洋房里度假,你的秘方来得正是时候。” 郊外小洋房!度假! 手机屏幕中射来唰唰两箭,阿龙的心脏遭受重击! 围着白痴狗的灵魂嘴角含血,用尽最后的力气复仇。 “真好,我和我老婆也想出去度假。” 我有老婆,你有吗? 利箭原路返回,深深扎进禅院甚尔心口! 他强打精神,冷笑打字。 “谢谢你的秘方,今晚我和幸就能吃着美味的宵夜在郊外小洋楼度过美好的一夜了。” 他只字不提美好夜晚里还有一个中岛敦。 “祝你们玩得开心,老婆喊我出门逛街,先不聊了。” 两人放下手机,阿龙去拖地,禅院甚尔去洗菜,大家都有活儿干。 禅院甚尔默默把秘方需要用到的食材整理出来,至少今晚,他比阿龙多一份宵夜。 伏黑幸不知道宵夜涉及怎样的恩怨纠葛,她理所当然道:“那就一边吃宵夜一边看电影啊。” 她一拍胸口,豪气道:“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打下手的!” 禅院甚尔本想拒绝,头顶的小灯泡忽然通了电,噼啪发亮。 他单手摁住准备去搬小板凳帮忙的中岛敦,右转,前进二十米,坐下,如同往土里挤萝卜一般再往里塞塞。 搞定。禅院甚尔满意道:“你歇着。” 中岛敦的脑袋疑惑地转了一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禅院甚尔并不需要他帮助。 他只是单纯想和幸小姐有一段共处时光。 仿佛禅院甚尔的拳头附带醒神功效,年幼的中岛敦跟着脑袋灵光一闪。他刚抬起来的屁股乖乖黏在沙发上,用足十二分精神严肃地盯着面前的白墙。 小楼里没有电视,他只有墙可以看。 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蹭到他的脚踝,中岛敦低头,小咪正打量他,一张猫脸做出皱眉的表情。 一家子黑,中岛敦白得格格不入。 小咪小小地“啊”了一声,听不出是嫌弃还是满意。它矫健地跳上男孩膝头,踩了几脚,选择两腿之间的窝窝盘下来。呼噜呼噜的声音从底下冒出来,是一台低频运转的发动机。 中岛敦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生怕打搅了小猫睡觉的兴致。 他就在沙发上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半个小时,完全不感觉无聊。 半小时后打断他看小咪睡觉的人是伏黑幸,她兴致高昂地端着一个小碟子跑过来,碟子里是一条颜色金黄的虾。 “敦君,快尝尝,这是我们炸出来的第一根天妇罗!” 她背后是禅院甚尔的抱怨,“我都没有吃到!” 伏黑幸敷衍道:“你可以吃第二根。” 你可以质疑阿龙的战斗力,但你不能质疑阿龙的厨艺。 第84章 根据阿龙秘方一比一复刻出的天妇罗超级成功,成功到伏黑幸还没打开计算机,他们三个人用手吃了一大盘,连睡醒的小咪都分到两口去掉面衣的炸虾。 最后摆在计算机前的只有一盘炸紫苏叶和炸香菇。 “没关系,素菜天妇罗也很好吃。”伏黑幸如此安慰道。 她打开熟悉的视频网站,播放《驯龙高手》的第一部 。笔记本计算机的屏幕大小有限,他们不得不紧紧缩在同一节沙发上,禅院甚尔因为块头太大被挤到最旁边。 中岛敦抱着不情不愿的小咪,伏黑幸和中岛敦并排坐着。 禅院甚尔看了看,一只手散漫地搭住沙发靠背,伏黑幸向后靠时正好能靠在他的手臂上。 电影大概很不错,他看到中岛敦很快不自觉身体前倾,两只眼睛黏着屏幕,聚精会神。伏黑幸慢慢枕上他的手臂,满脸投入。 禅院甚尔对这类软绵绵的影片没有兴趣,对爱啊友情啊梦想啊更是嗤之以鼻。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一刻美妙得刚刚好,电影很好,食物很好,身边的人很好,连那只讨厌的猫都显得顺眼不少。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松了松肩膀,任由自己陷进沙发里,轻轻哼了声。 第45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五天 伏黑幸看过《驯龙高手》, 她只看了第一部 。 这是她出来读书后看的第一部 电影,她记得很清楚,电影票是她用兼职的钱买的。 她不太记得清具体情节, 当初留下的印象只剩下“很好看”和看完电影时回家的那条路很黑。 剧情演绎到结尾, 人与龙迎来和平共处的时代。瘸了一条腿的希卡普和夜煞飞过陌生又熟悉的部落,穿过港口, 伙伴和他们的龙追在身后,直冲云天。 屏幕上放起结尾曲, 中岛敦意犹未尽,眼巴巴等着结尾曲放完。 伏黑幸满足地拉动播放列表,“它有好几部电影和番外,还有动画剧集,我们可以看好久呢。” 中岛敦恋恋不舍地回味电影的情节,男孩的一双眼睛像星星似地发亮, “外国有很多龙吗?” 他的年龄不够理解电影里的情节都是虚假的,他浅薄的生活经验只能分析出他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龙。 这个“没有”可能是孤儿院没有,可能是附近没有, 可能是日本没有。再往上, 就是中岛敦的认知盲区了。 然而伏黑幸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给出否定的回答。 她已经见识过了咒术和异能力,龙是否真实存在,她也拿不准。退一步说, 就没有以“龙”为能力的咒术师和异能力者吗? “说不定有哦, 不过我没见过。”她扭头问禅院甚尔,“甚尔听说过吗?” 禅院甚尔靠着沙发靠背, 小咪踩过他展开的手臂上,“没有。” 他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瞥着中岛敦, “龙没见过,老虎倒是揍过好几次。” 男孩露出崇拜的神色,“甚尔先生可以打赢老虎吗?” 伏黑幸诚实道:“对比你们两人的战斗力,敦君想要战胜甚尔,还有很大很大的进步空间。” 中岛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咦?” “所、所以,我可以变成老虎?” 接连向两位大人确认,得到准确回复后,中岛敦茫然地抱住自己的头,翻开银白的发丝,怎么都找不到伏黑幸所说那双很好摸的耳朵。 “而且是白虎哦。”伏黑幸搬来一面镜子,映出男孩疑惑的脸,“敦是我看到的第一只老虎。” 镜子里的白发男孩依旧是瘦瘦小小一只,但禅院甚尔提供的伙食很不错,几天下来,他的下巴上也多了薄薄一层肉。 他有过一瞬间的惊疑与恐惧,可伏黑幸和禅院甚尔都表现得很寻常。于是中岛敦也忘了这点忧心,积极寻找屁股后面可能存在的尾巴。 就像幸小姐说的,甚尔先生很厉害,中岛敦想给他制造麻烦,还得成长几年呢。 中岛敦举起自己的手,手心手背反复观察,不敢相信它们能变成一对长满绒毛的锋利爪子。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变成老虎以后,我可以说话吗?” 伏黑幸仔仔细细地回想,摇头,“我没有听过变成老虎以后的你说话,你要是想知道,我下次可以帮你把变身过程录下来。” 禅院甚尔颇不在意,“老虎为什么会说人话,他肯定不会说话。” 伏黑幸认真道:“敦君又不是一般的老虎,他是人变成的老虎!” 三人好一番研究,中岛敦憋红了脸,都没能变成老虎。 他又有了新的问题,“我变成的老虎和普通老虎有没有不一样?” 禅院甚尔即答:“抗揍。” 他不觉得一般老虎能挨自己好几拳。 伏黑幸另有理解,“以后敦君没钱吃饭,是不是可以变成老虎去野生动物园蹭饭吃?” “野生动物园的饲养员难道能帮老虎做好三菜一汤端上桌吗,他又不吃生肉。”禅院甚尔不赞同道。 他有更好的建议,“不如和马戏团的人说好了,白天和驯兽师同桌吃饭,晚上和驯兽师同台表演。” 中岛敦没看过马戏团表演,但这不妨碍他知道马戏团的老虎要表演钻火圈。 小男孩大惊失色,“我不敢钻火圈,我可不可以表演算数?” 又是一个新的话题。 伏黑幸坚信会算数的老虎一定能登上报纸,成为马戏团明星。禅院甚尔认为中岛敦会被马戏团的竞争对手毒死——假如他可以被毒死。 第85章 这条职业道路一点都不安全,中岛敦完全掐灭了从来没升起过的职业热情,他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 伏黑幸谆谆善诱,“等到敦君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能力,不会随意变成老虎给街上的行人添麻烦,我们就可以带敦君上街去玩。” 没见识的老虎孤儿截至目前,还没有真正意义上“逛街”的经历。 他眨着眼睛,问:“街上有龙吗?” “没有。” “街上有维京人吗?” “也没有。” 不等他摆出失望的表情,伏黑幸笑眯眯道:“街上有电影院,有超——大的屏幕可以看电影。街上还有各种各样的餐厅小吃摊,可以吃大阪烧章鱼烧鲷鱼烧拉面蘸面关东煮……” 她一口气报了一长串菜名,中岛敦已经呆呆地微微张开嘴,眼看就要有晶莹的口水淌下来。 男孩急忙收敛神色,擦擦嘴,虚心求教,“那我要怎样才能控制好不随意变成老虎呢?” 伏黑幸大大方方地一笑,扯来专家挡在身前,“问他。”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从上往下垂眸盯着中岛敦,忽地勾起嘴角。 “既然你的训练欲这么强,那明天开始,你就跟我一起挨揍——训练吧。” “心里话不小心说出口了,甚尔先生!” 当晚,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并排躺在房间另一头的床垫上,距离中岛敦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你的训练计划只有挨揍吗?”伏黑幸问,“还有,你什么时候睡到敦君那边去?” “他变身的次数太少了,我没摸清他变身的规律。”禅院甚尔枕臂望窗,假装没听到后半句。 “显然,敦君没有变身成白虎时的记忆。白虎难道和他是不同的个体吗?”伏黑幸翻身,眯眼,“你怎么还不走?” 禅院甚尔目光游离地吹起口哨,打定主意装傻到底。 “呵。”伏黑幸冷笑一声。 片刻后,她抱起枕头被褥,踩着禅院甚尔的肚子跨过床垫,躺到另一张床垫上的中岛敦旁边。 睡着的男孩只占据床垫一个小小的角落,留出的大片空位睡下两个伏黑幸都绰绰有余。 伏黑幸铺好枕头,对发懵的禅院甚尔做了一个鬼脸,躺下。 她心满意足地盖上被子,忽然睁大眼睛。 禅院甚尔该不会是想一个人睡整张床垫,所以用计把她赶走了吧? 中岛敦对自己第二天将遭遇什么一无所知。刚挨着枕头时,他满怀兴奋,一会儿想着《驯龙高手》的情节,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变成一只大老虎。 他只是草草期待了一个开头,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于是转天醒来,他又遭遇了惊吓。 一双幽怨的眼睛,正悬在上空,幽幽瞪着他。 中岛敦一屁股栽到地板上,险些尖叫出声。 禅院甚尔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比在自己的唇前,“嘘!” 他的手指比比划划:你,跟我下去。 中岛敦被他捂着嘴,眼睛向旁边看。 伏黑幸裹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春卷。她向右翻身,在滚下床垫前被禅院甚尔的手接住,送回床垫上。 ……睡前躺在他旁边的不是甚尔先生吗,为什么甚尔先生变成了幸小姐? 禅院甚尔懒得废话,拎起中岛敦的睡衣后颈,把小孩提溜出卧室。 “早餐在餐桌上,你吃完负责洗碗,给小咪放猫粮铲猫砂,然后到外面的空地集合。” 中岛敦年龄小,正是好忽悠的时候,他一下就忘了刚才的小事,高高兴兴应好。 伏黑幸起床下楼时,桌上只剩她一个人的早餐。她洗了手,咬着饭团望向阳光正好的窗外。 “速度再快一点!” “好!” 伏黑幸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她揉了揉眼睛,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不是她的幻觉。 个头堪堪到成人腰部的中岛敦奋力背着肩上两条肩带,拉动身后的小拖车向前冲锋。 如果伏黑幸没有看错,那条肩带应该是宠物店卖的胸背式牵引绳。有些养狗的宠物主人为了帮助狗狗发泄精力,会让狗狗穿上这种牵引绳拖车,体验西伯利亚老家的打工生活。 伏黑幸颤抖的目光移到后面,禅院甚尔如同一座卧佛,侧躺在拖车上看书。他一边翻页,一边督促中岛敦,“保持迅速前进,不要慢下来。” “好!” 只差一条鞭子,他就能当上新时代奴隶主。 伏黑幸细看,发现他拿在手里翻看的正是一本菜谱。 小咪轻巧地跳上窗台,和目瞪口呆的伏黑幸一同品鉴这诡异的画面。 小咪看伏黑幸,伏黑幸看小咪。小咪:“喵呜。” 看好了哦,他们不是猫猫,他们是狗。 伏黑幸想为他们辩解两句,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绝望道:“算了……” 艰苦的体能训练仅仅是上午的任务。中午,禅院甚尔准备了超大份量全是肉的午餐,伏黑幸坐在他们对面,眼皮抽搐,甚至不敢动筷子。 她看看狼吞虎咽* 下一秒就会被饿死的中岛敦,又看看嘴巴像碎木机一样粉碎骨头的禅院甚尔。 “敦君很辛苦,他吃得多就算了。”伏黑幸发出灵魂质问,“你哪里受累了啊?” 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伏黑幸。中岛敦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放慢扒饭的速度。禅院甚尔抢肉的动作一顿,谨慎地夹了一块蟹柳天妇罗盖到伏黑幸的碗里。 第86章 那神情分明在说:给你夹了菜,可就不能说我了。 伏黑幸夹起蟹柳天妇罗,吃掉。 她头痛地托着下巴,“中午我来洗碗就好,让敦君休息一会儿。” 中岛敦跳下椅子,添了第四碗饭,含蓄地抿唇,“没关系,我不是很累。” 伏黑幸恐吓道:“小孩子太劳累容易长不高。” 中岛敦立马就不说话了。 他这几天每天跟在禅院甚尔身后跑,十分羡慕他的身高,晚上睡前都要祈祷一番,希望自己以后能长得比甚尔先生还高。 禅院甚尔却说:“这小子已经很高了。” 他咬住筷子尖,恶劣地笑道:“他变成老虎以后,用两条腿走路,不就很高了吗?” “……”伏黑幸搓搓胳膊,“好冷。” 这对临时的老师和学生,下午守在了小楼外墙的一个老鼠洞边上。除他们以外,愤愤不平的小咪也被中岛敦抱着,强行带到了教学现场。 禅院甚尔上次用钢丝网和泡沫胶封住了洞口,没过多久,老鼠就用它们锋利的牙齿和顽强不息的精神把钢丝网和泡沫胶的封锁墙啃出一个洞。 现在是小咪和中岛敦派上用场的时刻了! 禅院甚尔随意抛起手心的小石子,闭上眼睛仔细听。 中岛敦学着他的样子闭眼,什么都感受不到。 “用你的耳朵听,”禅院甚尔冷不丁道,“不是用面部肌肉听,不用龇牙咧嘴。” “好的!” “声音也不用那么大。” “好的。”小小声。 沉默片刻,中岛敦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皮缝,“可我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很正常,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禅院甚尔叹气,他走进客厅,把面目狰狞敲键盘的伏黑幸连同沙发和抱枕一起搬出来。 沙发落地,中岛敦怀里的小咪焦急地扭动身子,如同一捧奶油,滑溜溜地钻出男孩的胳膊。 黑色闪电风驰电掣,这次中岛敦切实听到了“吱吱”的惨叫。小咪叼着老鼠的尸体,高傲地迈着步子,将老鼠放到禅院甚尔面前。 禅院甚尔在口袋里摸出一根羊奶冻干棒喂给小咪。这是猫猫给中岛敦当教练的报酬。 “看清楚它的动作了吗,你就照着它学。” 中岛敦艰难地吸气,声如蚊吶,“我也要用嘴把老鼠咬死叼过来吗?” 恐怖的画面。 禅院甚尔嫌弃地皱脸,“你用爪子就可以了。” 伏黑幸抬头,“咦,那我是过来干什么的?” 禅院甚尔轻松道:“你是开关。” 伏黑幸还没搞懂他的意思,禅院甚尔双手发力,抱住沙发底部。伏黑幸和她的笔记本计算机腾空而起。 他对中岛敦喊:“准备好——” “来喽!” 沙发的四只支撑柱落到地面,一只老鼠如枪管里发射出的子弹般冲出洞口。 中岛敦振作精神,“嗷!” 伏黑幸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我只是你们的训练器材吗?!” 第46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六天 一天的训练结束, 中岛敦的战绩为:0。 小咪和禅院甚尔负责处决他没追上的老鼠,一猫一人分别取得了6和9的好成绩。 频繁搬动沙发太麻烦了,禅院甚尔把伏黑幸换到桌子上, 抬桌子就方便多了。 伏黑幸面无表情地盘腿处理工作, 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声波驱鼠机。 她看着中岛敦往返跑了一个下午,累得气喘吁吁, 不由心生疑虑,“你的方法真的有效吗?” “不知道。”禅院甚尔直白道, “我以前又没训练过猫科动物。” 伏黑幸微眯的双眼里满是谴责,“那你还折腾小孩?” 禅院甚尔撇嘴道:“是你说要用温和的训练方法,换作是我小时候,早就被扔到全是咒灵的密室里厮杀了。” “那根本不是训练,”伏黑幸唾弃道,“那就是谋杀, 诅咒你的本家马上破产衰败。” 禅院甚尔摸着下巴,“有你的诅咒,感觉他们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他心情颇好地哼哼, “等我路过一定在他们的屋顶上踩两脚。” 话题回到中岛敦身上, 伏黑幸撑着脑袋,“你感觉今天的训练有效果吗?” “有效果。”禅院甚尔肯定道。 中岛敦一结束训练,就被他赶上楼洗澡。趁着没有小鬼打扰,禅院甚尔撑手翻上桌面, 和伏黑幸手臂贴着手臂。 “正常小孩不可能有这样的体能, 简直是精力无穷无尽的怪物。他自己没察觉到,在某些专注的时刻, 他的身体机能会朝动物的方向转变。” 禅院甚尔弹弹舌头,“锅盖头把他交给我们, 是他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他处理不了这只小老虎,打不得杀不了,又不能把他随便放出来。” 他冷酷地评价,“如果他不能及时和中岛敦有一个了断,说不定总有一天会死在自己养大的孤儿手上。” “至少他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伏黑幸嗔怪道,“别说不吉利的话啦,呸呸。” 禅院甚尔又问:“你真打算带他上街?” “都说了,是敦君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变身以后,我也要对路人的生命安全负责。” 伏黑幸的两只脚悬在桌边晃荡,“一个小孩,成长的过程中连痛痛快快玩一场都做不到,不是很可怜吗?” 第87章 明明世界距离他那么近,美好的事物和他只隔着一堵墙,他却只能在昏暗的房间里想象外面的风景。这真是太不完美的童年了。 禅院甚尔没有说话,掌心剩下的小石子在指尖传来的力道中化作粉齑,手一张开,石粉就被风吹走,形成一道浅浅的线。 一张脸突然凑到他面前。 伏黑幸一本正经道:“甚尔,你在嫉妒敦君吗?” 禅院甚尔下意识后仰,避开伏黑幸的视线,“谁要嫉妒那种乳臭未干的小鬼啊?” 伏黑幸的手抚上他的胸口,阴恻恻道:“我听到了,嫉妒的毒液正在胸膛里流淌呢。” 她把头靠在禅院甚尔肩上,啧啧感叹,“毒液在腐蚀你的心脏哦。” 禅院甚尔没有拨开她的头,只小声哼哼,“我早就凭借自己脱离那具烂透了的老棺材了。” “没关系,没关系。” 伏黑幸哄小孩一般用手指勾住禅院甚尔的嘴脸,向上提,比出一个丑兮兮的微笑。 “他们已经失去评价你人生价值的资格,现在你不在他们的评价体系里。” 伏黑幸挠挠侧脸,想了想,“说实话,在普通人的评价体系里,会把小孩子丢去那种地方的人都不能用简单的‘人渣’来概括了,不如说迟早会自食恶果。” 禅院甚尔眉毛一挑,“他们才不相信因果报应。” “我这张嘴说的,就有效果。”伏黑幸镇定道,“你不就是他们报应的一环吗?” 她戳中禅院甚尔的眉心,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却把禅院甚尔戳得向后一倒。 “你从来没意识到这点,是因为你和他们一样,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伏黑幸问:“以咒术界的评判标准看,敦君的能力很强吗?” 禅院甚尔想都不用想,“肉//体强度和恢复力都是顶级的,等他成长起来,恐怕断肢重生都不是难事。变形成白虎后。他有不少的加成,难说会不会觉醒更特殊的能力。” 他做出结论,“只要他能不依靠咒具单独祓除咒灵,至少是一级咒术师的水平。” 这些念头一定在他心头盘旋已久,以至于他不用细想,伏黑幸一问就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伏黑幸严肃点头,“看来敦君未来可期啊。” 她话锋一转,“那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能稳压敦君一头的你,不也很强吗?” 禅院甚尔看了她一会儿,眼睛移到一边,“我们不同。” “哪里不同?” 禅院甚尔的声音里带了些回避,他很少如此坦诚地承认自己的缺陷,“在没有咒具的情况下,我是没有办法祓除咒灵的。” 别说祓除咒灵,离开咒具,恐怕他连伤害咒灵都做不到。 “可是敦君不是咒术师,他也未必能做到吧。”伏黑幸犀利地指出。 禅院甚尔反驳道:“他属于异能者,我们不一样。” “没有哪里不一样,”伏黑幸说,对比禅院甚尔的神态,她异常平静,“把甚尔放到异能者的评价体系里,甚尔也是强者。” “就算需要咒具才能完成击杀咒灵的动作,又如何呢?随身携带咒具并不是难事,祓除咒灵也没有硬性规定不能借助咒具的力量。” 伏黑幸说:“咒术师祓除咒灵,不是为了守护普通人的生命吗?既然你们的目标是保护普通人,那用咒具祓除咒灵和用咒术祓除咒灵,有什么区别?” 禅院甚尔哑口无言。 半晌,他小声说:“那些咒术师可不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想法。”伏黑幸疑惑道,“他们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咒术界的主流,但是比起普通人的群体,咒术界也只是小众而已。” “再往下思考,咒术和科技,又要怎么比较战斗力呢?纠结这些问题不过是陷入了他们预先设下的思维圈套。” 伏黑幸跳下桌子,“一个正常人不会渴望得到垃圾场里垃圾的优良评价,甚尔,你正活在我们的世界里。” 禅院甚尔拍掉掌心的灰,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他轻轻咋舌,“那我在这里,能得到优秀吗?” “我有亲属关系,不能当裁判,”伏黑幸严谨道,“但阿龙先生肯定不会给你打高分。” “因为你——到现在——都没记住他的名字!” 伏黑幸说得很对,禅院甚尔在阿龙那里势必拿不到高分,他甚至在他们的游戏公会里都难以及格。 游戏公会里有五个人。除开奶油咖喱酱本人,另外四个人里,天上天下和笼屉不可能让他及格,琉璃子得看他当天的表现,只有幸太郎会给他一票亲情票。 距离周末的游戏之夜只剩几天时间,五位成员打算今晚商量出周末的游戏内容。 几天不见,天上天下和笼屉的等级一路飙高,隐隐有超过禅院甚尔的趋势。禅院甚尔这几天忙着糊弄中岛敦,都没时间上号刷等级。 伏黑幸仍稳居公会第一,丝毫不慌。 她探过去看禅院甚尔的屏幕,“你马上就不是公会第二名喽,天上天下要超过你了。” “呵。”禅院甚尔嗤笑,“随他折腾,我会请代肝。” 金钱的力量,是无敌的! 琉璃子的文字泡在公会频道里扑通扑通冒。 “虽然上次的游戏很好玩,但这次我想试试其他游戏。” “并不想体验和黑寡妇结婚的感受……” 第88章 禅院甚尔大怒,“黑寡妇是在说谁?” 天上天下虚伪地发送一个微笑表情,“啊呀呀,不是在说我。” 笼屉:“也不是在说我。” 伏黑幸眼睛四处转,手黏在键盘上打字,“更不是说我。” 赶在禅院甚尔无能狂怒前,她转回原本的讨论内容,“诸位有没有兴趣玩狼人杀?” “狼人杀要连麦吧,”琉璃子说,“不过,我没问题哦,可以挑家里人没睡着的时间玩。” “我也可以。”天上天下说着让人担心的话,“我不会让那群老家伙发现的。” 伏黑幸不禁心生担忧,天上君究竟生活在怎样的家庭环境里啊。 笼屉迟疑了两秒,也回复“可以”。 只剩下奶油咖喱酱没有表态。 伏黑幸看向禅院甚尔,看到宽肩窄腰的男人和软萌可爱的账号,恍然大悟。 哦,这家伙要是语音连麦,不就露馅了吗? 禅院甚尔咬牙,打字:“我没问题。” 他对上伏黑幸忧虑的目光,打开一个新的软件。 变声器。 他是表演者,做戏做全套。 要是现在被人发现到处结婚的黑寡妇是一个一拳打死一头老虎的男人,岂不是很尴尬? 伏黑幸干笑两声。 他高兴就好。 “我们只有五个人,玩狼人杀会不会人太少了?”笼屉说,“五个人,连两神两狼两民都做不到。” 天上天下:“我身边没有可以拉进来的人,除非你们想听扫兴的家伙和我吵架。” 笼屉:“我没有玩这款游戏的朋友。” 琉璃子叹道:“我也是。” 他们的游戏聚会比单纯玩狼人杀更有门坎,玩家要先注册这款游戏,才能在在线玩酒馆的不同桌游。 伏黑幸道:“我有朋友,就是她们拉我玩游戏的,如果她们有时间,我可以把她们叫来。” 桃濑成海几人都是游戏的老玩家了。唯一的问题是狼人杀作为一款现充破冰游戏,对二藤宏嵩这种几乎没有社交的游戏宅来说,可能太有挑战性了…… 啵! 厨房传出的声音令伏黑幸探头,禅院甚尔的眼睛仍盯着屏幕,懒得回头,“是楼上的小猫仔下来偷吃。” 漆黑一片的厨房仅有冰箱前的一小片亮光。中岛敦拘谨地抬头,嘴里塞着两片干巴巴的面包。 他慌忙把面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吃完就去睡!” 伏黑幸眼睛一亮,中岛敦的头顶亮起一个标签:现成的。 她毫不客气地把男孩按在计算机前,和公会里的伙伴们回话,“我找到了可以陪我们玩游戏的人了。你们等等,我拉他注册账号。” 幸太郎随即下线,笼屉的文字泡才弹出来,“他都没注册账号?” 伏黑幸面上挂着和蔼的微笑,她把计算机屏幕朝向中岛敦,屏幕上正是游戏账号的注册界面。 “敦君,我有一样好玩的东西要教给你。” 他们身旁的禅院甚尔缓缓扭头,盯着注册界面的男女选项若有所思。 五分钟后,一个崭新的女号加入了“水影忍者”公会。白发虎耳的小女孩迎来了众人的热烈欢迎,屏幕上全是庆祝新人加入的小花。 新人打字速度很慢,而且几乎都是错字。 “大家好,我是虎子。” “欢迎虎子,欢迎新成员!”众人又是一片欢呼。 “现在我们玩游戏的人齐了。”禅院甚尔说,“虎子年龄很小,你们要多多照顾她。” 他说话间,伏黑幸在自己的计算机前也下载了一个变声软件。等到周末,她就回家把旧的笔记本计算机带过来,三个人一人一台电脑。 虎子是一个羞涩的小女孩,只默默在频道里发了几个感谢和微笑的表情包。 计算机屏幕后,中岛敦满脸通红,扭捏地问禅院甚尔,“甚尔先生,为什么我要用女生的账号?” 为了陪我一起丢脸啊。 禅院甚尔当然不会这么说。 他义正言辞道:“这是对你的激励,等你能够掌控自己的能力了,我再帮你把性别改回来。” 呵,那一天还很遥远呢。 第47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七天 中岛敦的一天, 在床垫上开始。 他缩进被子里,毛毛虫似地拱了几下,从另一头钻出来。 左看, 右看, 没有半夜多出来的伏黑幸,但原本应该和他睡在同一张床垫上的禅院甚尔离奇失踪。 中岛敦对此适应良好, 他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起床。 房间另一头的床垫上钻出来一条健壮结实的手臂, 对中岛敦比了一个手势:早餐在楼下。 中岛敦如今对类似的神秘事件早已见怪不怪,他找到换洗衣物,离开前体贴地关上房门。 小咪早就醒了,趴在客厅的窗户上晒太阳。中岛敦去铲了猫砂,放了新的猫粮,和前辈打招呼, “早上好!” 小咪的一双猫瞳在阳光下收缩成一条线,它软绵绵地摆摆尾巴,算是对中岛敦的回应。 桌上有两份饭团和热牛奶。 一份摆盘精致, 饭团碟子边上摆上一枝清理干净的小野花, 牛奶装在保温壶里,旁边有干净的玻璃杯。 另一份摆盘狂野。饭团简单地扔在碟子里,芝麻洒歪了,全沾在侧边。牛奶没杯子装, 厨师随手找了一个吃饭用的碗。 第89章 中岛敦小大人似地幽幽叹息。 区别对待太明显了, 甚尔先生。 他自觉坐到了狂野的一边,好在粗糙的摆盘不影响早点的口味。中岛敦吃完早餐, 洗好餐具,在客厅的角落里找到他的训练道具——胸背牵引绳和拖车。 中岛敦按照禅院甚尔教的方法热身十分钟, 他蹲在拖车上等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他的老师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楼。 男孩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无法用语言精准地描述它们,他暂时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 最终,他挤了挤脸,看向高竖尾巴走出来看热闹的小咪,“小咪,你想坐车吗?” 伏黑幸起床时,又在被窝里找到一只死皮赖脸的黑毛生物。 她熟练地把碍手碍脚的东西扔出被子,心中感叹:“人的底线果然是一步步降低的。” 今天是游戏公会成员约定好的游戏日,伏黑幸急需从家里带来旧计算机,在今晚的狼人杀游戏中为化名“虎子”加入公会的中岛敦塑造全新的身份。 虽然禅院甚尔言之凿凿,互联网上男扮女装是为了培养中岛敦的斗志,但伏黑幸了然,他只是想找人陪自己一起丢脸而已。 这样想的伏黑幸完全遗忘了,自己在互联网世界也是女扮男装。 于是当晚,三个人在不同的房间里,用三台电脑统一打开了变声器。 这次接待他们的酒馆招待换成了另一个红发的女npc。 六位玩家团团围坐,新来的白发兽耳萝莉玩家旁边是高大威武的幸太郎和娇小可人的奶油咖喱酱。 琉璃子换上了可爱的新时装,完全是一副青春少女的打扮。 笼屉的搭配风格乱七八糟,上身宽松闲适的法袍配上自由不羁的紧身皮裤。 天上天下嘲笑道:“你这是什么打扮啊,好像出家的牛郎。” 笼屉的人物模型上弹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包,他打出的每个字都充满了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 “这是我持有的所有装备里属性最高的搭配,大概超越你身上那套恐龙装一倍吧。” “玩游戏最重要的当然是帅气啊,一切属性差距都可以用技巧弥补。帅才是无可替代的关键!” 天上天下站起来,转圈展示他穿着的毛绒小恐龙套装。至此,他的高傲已尽数体现。 “他要是出家牛郎,你就是周末被人从床上拎起来的小学生。” 奶油咖喱酱毫不留情戳人痛处:“你身上哪个部件和帅气沾边了,不高的等级吗?” 赶在小圆桌上的一半人打起来前,伏黑幸眼疾手快地点击“开始游戏”,及时阻止了团队内讧。 红发女招待笑意盈盈地向玩家们介绍了游戏规则。 玩家共有六人,身份牌中将有两位平民、两位神职人员、两位狼人。狼人杀死所有平民和神职人员即可胜利,反之则好人方胜利。 神职人员分别是预言家和女巫。预言家每晚可查验一名玩家的身份。女巫拥有一瓶毒药和一瓶解药,毒药在夜晚可以无条件毒死一名玩家,解药在夜晚可以无条件救活一名玩家。 职业的划分和他们选择的游戏规则决定了每一局游戏都不会耗时太长,伏黑幸估计今晚将是一夜频繁的混战。 禅院甚尔在楼下客厅,中岛敦和她在二楼各占一个房间。看不到另外两人的动作,伏黑幸难得感到一丝紧张。 她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屏幕上倒扣的身份卡。 通常情况下,伏黑幸的幸运会让她毫无由来地怀疑凶手。很难想象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在狼人杀游戏里怎么能有体验感。 伏黑幸决定今晚不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是时候依靠她的聪明才智了! 她信心十足地点开身份卡,在伏黑幸暂时封印天赐幸运的第一分钟,她抽到了—— 村民。 伏黑幸抽了抽嘴角。 红发女招待的指令响起,“夜晚到来,请所有玩家闭眼。” 伏黑幸的计算机屏幕顿时漆黑一片。她抽到了普通村民,在夜晚没有行动时间。 漫长的等待中,伏黑幸抓心挠肝,甚至萌生出了要不偷偷跑到中岛敦所在的房间外听听他有没有说话的邪念。 数分钟过去,伏黑幸平心静气,假装没听到心头的恶魔低语。 红发女招待宣布:“天亮了,第一晚结束,请所有玩家睁眼。” 六名玩家面面相觑,幸太郎额头上插着一支箭,伤口之深根本看不到箭头。 变声器里传出“他”惊慌失措的声音。 “啊?死的人原来是我吗?” 女招待笑容不变,“这是你们第一次遭遇袭击,在你们赶到时,伤者已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 “请伤者发表遗言。” 幸太郎惊怒交加,“不对吧,狼人杀人的方式是射箭?” 女招待提示道:“距离伤者咽气还有三十秒。” 我就要死了吗…… 涌上幸太郎心头的是发自内心的迷茫。明明下定决心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出一番事业,可幸太郎的未来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究竟是谁? 这股跨越计算机屏幕的杀意究竟来自何方? 一瞬间,真相在幸太郎的脑海中串联。《名侦探柯南》的推理bgm在重伤垂死的战士心头激情燃烧。 幸太郎大声说出自己的推理。 “我只是一个普通村民,能想到优先杀我的人一定了解我的特殊之处,知道我会妨碍狼人的杀人计划。只有拥有这种情报,狼人才能做出第一个晚上就除掉我的决定!” 第90章 “没错,狼人就是你!” 幸太郎恶狠狠地喊出那个名字,“奶油咖喱酱!” 话音刚落,第一晚中箭的倒霉蛋气绝身亡。战士小人摔下椅子,倒在酒馆嘎吱作响的木地板上,头顶飘出一个额头插箭的白色魂魄。 红发招待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为死者默哀。” 众人皆默。因为话筒没开。 默哀完毕,红发招待拿出一个空酒瓶摆在小圆桌中央。她拨动酒瓶瓶口,瓶身转动的声音仿佛敲打着每一位幸存者的心。 酒瓶停下,瓶口指向可爱的虎子。 红发招待退开两步,留给玩家们发言的空间。 “现在召开村民大会,由玩家‘虎子’开始,顺时针发言,每人的发言时间限时一分钟。” 顿时,四周全暗。酒馆上方莫名垂下重重迭迭的红色帷幕,将小圆桌裹在帷幕中央,成为一个小小的舞台。 唯一的灯柱打在目瞪口呆的小女孩虎子身上。 “村民大会开始,‘虎子’请发言。” 话筒那头沉默好久,中岛敦大概刚刚才找到摆弄变声器的诀窍,聊天频道里传出的是十分软糯温柔的萝莉音。 “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虎子支支吾吾半天,呈现在其他人眼前的效果是可爱的虎耳小女孩纠结地啃着自己的手指。 虎子小声说:“我听……幸太郎的。对不起,奶油咖喱酱老师,是你说,游戏里不分亲疏的!” 说完,虎子匆匆结束发言,生怕晚一秒钟,奶油咖喱酱会上楼揍人。 第二个发言的是琉璃子。话筒里的女声清甜俏皮,和假萝莉虎子不同,琉璃子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女。 “我的身份卡是村民啦,我对昨晚的情况一无所知。唔,女巫昨晚没有用药救人吗?” 她的发言很简短,给下一位发言的天上天下留出了极大的发挥空间。 首先登场的是一连串没心没肺的狂笑。 明亮的光柱中,毛绒恐龙将双脚嚣张地搭在小圆桌上。 果不其然,和禅院甚尔不对头的天上天下性别为男。男孩也是男性。 他应该只有十一二岁,年龄上也就能鄙视鄙视个位数年龄的中岛敦。 “奶油咖喱酱,你要是求求我,我说不定会帮你说话哦。” “很可惜,你的发言顺序在我之后,哈哈哈哈——” 隔着屏幕,众人都能想象到天上天下眉飞色舞的神情,“先说结论,幸太郎的话不一定能相信,谁知道他有没有场外因素。” “万一,他是狼人为了骗女巫救人,自己杀了自己呢?他对奶油咖喱酱毫无根据的质控很可能只是为了搅混水。” 幸太郎倒地的尸体一动不动,中箭的灵魂扑腾着小翅膀越飞越高。 如果尸体能说话,这人一定在说:“这是污蔑!” 现实世界里,二楼房间的窗户“哒”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一只手摸进来,扶住墙壁,接着是肩膀,身体,和一台笔记本计算机。 伏黑幸:“……” 伏黑幸:“场外作弊是犯规的!” 禅院甚尔端着计算机跳进来,愤愤不平道:“你别听他们挑拨,我不是狼人!” 伏黑幸:“……哦,那你当狼人的话,不打算第一晚就杀掉我?” 诡异且意味十足的沉默。 一双眼睛心虚地移开了,嘴巴撅成两个三角形,“这是战术,战术的问题,怎么能受感情影响呢?” 伏黑幸冷笑,“你也和狼人坐一桌。” “总之,暂且留可怜的咖喱酱一命吧。”天上天下一反常态为禅院甚尔说了一句好话。 “有两种可能。幸太郎是狼人,那场上只剩一个狼人了,好人完全不用慌嘛。幸太郎是村民,那场上狼人和好人是2:3,再投出去一个好人,我们不就输了?” 一分钟的发言时间根本不够天上天下霍霍。他还没说完,灯柱从他身上移开,追到下一个发言人奶油咖喱酱身上。 互联网人设是温柔少女的禅院甚尔表情凝重地打开变声器,伏黑幸眼尖看到他选择的声色,“人妻”。 伏黑幸捂脸。 禅院甚尔在网络诈骗的路上狂奔,一去不回头了。 温柔可亲的女声道:“首先,我相信幸太郎的身份只是普通村民。假如他有特殊身份,他肯定会在遗言里公开。” “其次,我们当中有人扰乱视线。”奶油咖喱酱记仇地哼哼两声,“天上天下,你有话就说清楚,含含糊糊的,你该不会有鬼吧?” “最后,”奶油咖喱酱说,“我是女巫,毒药和解药我都没有用。” 伏黑幸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拖拽视角,欣赏幸太郎小人倒地的建模。 奶油咖喱酱说的话,她是一句都不会信的。 村民大会即将走到尾声,最后一个发言的人是笼屉。灯柱罩在他破布似的法袍上,兜帽投下的阴影构成一个标准的反派打光。 他不紧不慢道:“我认为幸太郎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关键是被指控的奶油咖喱酱是好人还是狼人。” 他顿了顿,“至少,你不可能是女巫。别着急反驳,哦,你也反驳不了。” 魔法师小人假笑。 “如果你是女巫,那我是什么?” 第48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八天 第91章 伏黑幸趴在禅院甚尔背后, 幽幽道:“啧,陷入危机啦?” 禅院甚尔镇定地听着笼屉的指控,扭头看了她两秒, 忽然矮身一掀。 视野颠倒、回正, 伏黑幸茫然地坐在禅院甚尔腿上。禅院甚尔得意地将下巴搁在伏黑幸肩上,化成一把大号的全包座椅。 伏黑幸:“……总有一天, 我也会锻炼到能把你举起来的程度。” 禅院甚尔怜悯道:“等你先做到上班前不赖床再说吧。” 笼屉的分析仍在继续,“我的身份卡是女巫, 毒药和解药我都没有使用。第一夜的死者幸太郎一定是死在狼人手上。” “至于我没有用解药救她的原因,”少年轻笑,“我想把解药保留到我被杀的时候。毕竟我只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身份。”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在狼人杀这种真心换欺骗的游戏中,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伏黑幸捏捏坐垫的脸,“你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坐垫:“我没有发言时间。” 笼屉话锋一转, “但我同意天上天下的观点,我们人数不够,奶油咖喱酱可以暂留一局, 看看形势。” 笼屉的发言顺序在最后, 他的发言时间结束,透亮的灯柱接二连三移过幸存的五人,笼罩住小圆桌旁的红发招待。 “请各位村民开始投票,计时十秒, 过时视为弃权。” 幸太郎是地板上的一具尸体, 没有投票权。奶油咖喱酱的屏幕上出现代表五位玩家的模型小人。 伏黑幸很好奇,禅院甚尔会投谁一票。 鼠标在天上天下的模型小人上方停了一会儿, 撤回来。 禅院甚尔郁闷地选了弃权。 红发招待微微一笑,“夜晚到来, 请所有玩家闭眼。” 光熄灭了,所有人隐入暗处,背景中有听不真切的狼嚎。 伏黑幸捏了一把禅院甚尔的手臂,“你真的是女巫吗?” 一直等到天亮,禅院甚尔的计算机屏幕都没有亮起来。他无辜道:“我是村民啊,说自己是女巫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总不能让自己第一轮就被投票出局。” 第一夜唯一的牺牲者:“……呵。” 灯光亮起,伏黑幸兴致勃勃找了一圈,没在地板上找到除自己以外的第二具尸体。 红发招待笑容不变:“天亮了,第二晚结束,请所有玩家睁眼。” “昨晚,是一个平安夜。” 圆桌中央,酒瓶不停旋转,绿色的瓶身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圆润的瓶口停在天上天下面前。 天上天下先是一怔,随后,整个频道里都是他的狂笑声。伏黑幸甚至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可想而知少年正笑得满地打滚。 他足足笑了半分钟,笑够了才想起来每个人的发言时间有限。 天上天下言简意赅,“我是预言家。第一个晚上,我查验了奶油咖喱酱的身份,虽然很不甘心,但咖喱酱是好人。” “第二天晚上,我查验了新人。虎子,对吧?恭喜你,你是第一个栽在我手上的狼人。” 天上天下恶劣道:“没有争议了,你快出局吧!” 距离他的发言时间结束还有十五* 秒,高傲的预言家料定大局已定,直接过掉发言。 他的下一位是禅院甚尔。 他搂住伏黑幸,打开麦克风,懒洋洋地道:“既然有人认领了预言家的身份,这局的投票应该没有多少异议了吧?在此,我更正我的身份,我是一个普通村民。” “幸太郎出局前指控我,天上天下这个所谓的预言家,明明第一晚就查验了我的身份却不为我说话。我需要一个有价值的身份保证自己不会在第一天就被你们全票投出去。” “我没有足够的情报假冒预言家,就拿‘女巫’当我的挡箭牌。”禅院甚尔没有诚意地道歉,“抱歉啦,笼屉。” 他关掉麦克风,低头问伏黑幸,“你觉得老虎小子要怎么面对这场必死局?” 这场游戏的快乐与伏黑幸无关,她只是一具平凡安静的尸体。 她脑袋里过了一遍场上的局势,摇摇头,“难说。” 笼屉慢吞吞地说:“天上天下认领了预言家的身份,我……暂时相信他吧。我是女巫,昨晚被狼人杀掉的人是我,我用解药救了自己。” “天上天下说奶油咖喱酱是好人,但奶油咖喱酱冒领我身份的理由,我不能完全信任。我想听听虎子的发言。” 中岛敦终于等到张嘴的时机,不知道是不是变声器的功效。虎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镇定,并没有因为心虚而结巴。 “天上天下才是狼人!”他率先抛出一个大雷,等了几秒,又鼓足勇气,“我才是预言家!” “第一个晚上,我看了笼屉的身份,笼屉是好人。第二个晚上,我看了奶油咖喱酱的身份,奶油咖喱酱是狼人。” 伏黑幸和禅院甚尔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听几岁小男孩在计算机对面胡说八道。 虎子越说越顺畅,“天上天下的话不对,如果他第一天就知道甚——奶油咖喱酱是好人,他为什么在大家怀疑奶油咖喱酱的时候,不出来说清楚呢?幸太郎怀疑奶油咖喱酱又是什么原因?” “他根本就解释不了嘛。奶油咖喱酱冒充女巫的理由也很可疑,因为第一天大家没有投票给任何人,场上人数很少,大家都怕错把一个好人投出场。” 第92章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直到结尾才大喘一口气,绷紧声音道:“综上所述,奶油咖喱酱是狼人,天上天下也非常可疑。” 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双双目瞪口呆,伏黑幸感动地捂住嘴,“天吶,敦君,他长大了!” 禅院甚尔也捂住嘴,“是我小瞧了这小子能言善辩的程度。” 但认识到真相又如何呢,他们已经没有发言机会了。严格来说,死者幸太郎和栽赃对象奶油咖喱酱都不在虎子的争取范围内。 六个人的游戏,目前只有一人离场。他要争取的目标只有一个,女巫笼屉。 最后一个拿到发言时间的人是琉璃子,上一轮的发言里,她都没有多少存在感。 “今天的发言都好不得了,总有一种大事会在今晚发生的感觉。” 琉璃子的语速不快,能让人感觉到她是一边思考斟酌,一边说出自己的推理。 “现在,我们有两位预言家。天上天下指控虎子,虎子指控奶油咖喱酱。女巫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就是笼屉。” “我觉得虎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天上天下先跳出来说清楚了他的身份。我也分不清楚两个人谁是真货谁是假货。” “我有一个想法,”她迟疑道,“要不,这一轮先把奶油咖喱酱投票投出去吧,不管她是不是狼人,总之,她没有神职。女巫手里有一瓶毒药,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等她说完,依照发言次序为众人打光的灯柱收缩成一线、一点。投票环节开始了,禅院甚尔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了他的爱徒虎子。 漫长的等待时间后,红发招待出现在灯柱下。她公布投票结果,“多数村民认为奶油咖喱酱有嫌疑,奶油咖喱酱,出局。” 重重帷幕中飞来一只箭,戳在不满的奶油咖喱酱头上。 屏幕里配合地响起“噗”的音效,又一具尸体倒地,头上中箭的灵魂晃晃悠悠地飘出来。 禅院甚尔脸色铁青,他碾了碾森森白牙,“真有这小子的。” 伏黑幸倒在他身上,没心没肺地捧腹大笑。她一拍禅院甚尔的大腿,“你们完蛋喽。” 灯光逐渐暗淡,阴影衬得红发招待姣好的面容都有几分恐怖。 她轻声道:“夜晚到来,请所有玩家闭眼。” 伏黑幸和禅院甚尔这两具尸体,肩并着肩,手碰着手,躺在地板上,无人问津。 屏幕黑掉的时间从未如此漫长,伏黑幸心痒难耐。 下次酒馆发调查问卷,她一定要反馈,狼人杀的死者就应该能透视夜晚发生的内容,不然第一晚就被狼人杀掉的倒霉蛋也太没游戏体验了! 天亮了。不止是天亮了,所有故意调到昏暗的灯光烛火都恢复了明亮。红发招待宣告众人,“游戏结束,狼人方获得胜利。” 所有人都能自由发言。 天上天下呆滞片刻,大喊:“不对,怎么昨天晚上就结束了,女巫昨晚毒死了谁?” 心虚的沉默无法在指名道姓的追问中隐藏。笼屉:“……我把毒药用在你身上了。” 天上天下怪叫:“我可是预言家,你居然不相信我?” 笼屉狡辩道:“你真的很可疑啊,说话只说一半,其余的时间都像嚣张的反派一样哈哈大笑。” “因为我觉得肯定能赢了,这难道有不能赢道理吗?” 天上天下简直无法相信,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不对,不对,错了,当时是谁投票把奶油咖喱酱投出去的,我们就不应该投票让好人离场。” “是我哦。”琉璃子道。 “抱歉,我和虎子都是狼人。天上天下忽然自爆预言家身份有把我们吓一跳呢,虎子和你打擂台也只是想拖延时间。” 美少女发了一张俏皮吐舌的表情。 “我们的目的只是把奶油咖喱酱清理出去而已,只要她离场,好人就只剩下两个。第三晚我们再送走一个,不管怎样都是我们赢哦。” 她顿了顿,再度往天上天下心口插刀。 “没关系,天上天下,就算笼屉没有用毒药毒死你,你也活不到第四天晚上的。我和虎子第三晚杀死了笼屉,第四天白天就会一致投票处决掉你的,放心。” 第49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四十九天 伏黑幸充满怨气的声音插进琉璃子对天上天下和笼屉单方面的打击中。 “第一天晚上, 到底是谁出主意先杀我的?” 可怜兮兮的白发小女孩虎子惊慌失措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现在说故意有什么用,杀人的时候你倒是留手啊。”伏黑幸怨念道。 小女孩的建模飙出眼泪, “对不起!!” 于是又换成伏黑幸和琉璃子安慰虎子。 “没关系, 游戏而已,你能赢我们, 我很高兴。你很厉害。” “是他们太弱了,不是你的问题啦。要是真预言家愿意把狂笑的时间分点出来分析局势, 我们也不会赢得这么容易。” 一局游戏是结束了,可是许多无形的箭头插在了天上天下心口。 他极不甘心,忍耐道:“一局的输赢算不了什么,我们再来!” 笼屉也点头,“我们六个人玩,人数太少了, 要不要再多随机匹配几个人一起玩?” 大家都认同他的提议,伏黑幸把禅院甚尔踢回楼下的房间,老老实实坐着。她将公会的小房间改成随机匹配模式, 招募路人玩家加入游戏。 第93章 游戏的人数上升到十人, 情况的混乱程度同样直线上升。 十个人的游戏,新增了一位村民、两个狼人,和一个新的神职人员猎人。猎人临死前可以开枪,无条件带走场上的一位玩家。 第一局。 狼人禅院甚尔第一晚干掉预言家伏黑幸。伏黑幸正好查出他是一匹货真价实的狼, 临终遗言招呼村民们投走这匹铁狼。两人一前一后, 双双殉情。 女巫天上天下为报一药之仇,第二天晚上就给狼人笼屉下毒。他好不容易带走一个真正的黑方, 但当晚被笼屉杀死的路人猎人看他可疑,开枪把他一并带走。 结局狼人胜利, 赢家仍是狼人琉璃子。 第二局。 伏黑幸化成狼人,为一雪前耻,第一天晚上带走预言家中岛敦。在中岛敦离场前认领预言家的身份后,她也穿上预言家的皮套搅风搅雨、挑拨离间,投走了猎人天上天下。 猎人天上天下愤愤不平,下场前随手带走了一个人,奶油咖喱酱。奶油咖喱酱是女巫。 至此,第一天还没结束,三位神职人员一起坐上了冷板凳。 最后当然是狼人胜利,笼屉终于体会到胜利的滋味。 第三局。 四个狼人,凑齐了伏黑幸、禅院甚尔、天上天下和笼屉。她们商量第一天晚上杀掉笼屉,自刀骗取女巫的解药。 这份邪恶的计划没有成功。因为琉璃子是一个吝啬的女巫,她没有给笼屉用解药。 同时,琉璃子也是一个大方的女巫,她第一天晚上就用毒药药倒了禅院甚尔。黑夜过去,路人预言家告诉大家他查出了天上天下是纯种狼人。 投票结束后,场上只剩伏黑幸一匹狼苦苦支撑,她没有支撑太久。她第二天晚上杀死的虎子是猎人,猎人死前开枪,她跟着一起走了。 短短两回合,四匹狼全被挂在了墙上。 第四局。 因为猎人这个神职过于超标,游戏菜鸟小队一怒之下换掉了它,改成了守卫。 这一局伏黑幸只是一个平民,但她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套了预言家的皮一通乱说,随手点了路人和禅院甚尔的狼人身份。 她很快就壮烈牺牲了。事实证明,她乱七八糟的推理远没有她随口一说靠谱,路人和禅院甚尔一个都没点错。 狼人方坚定不动摇地相信她就是货真价实的预言家,真预言家虎子躲在角落里不说话,最后查完狼人的身份,一口气报上他们所有人。 好人胜利,伏黑幸功不可没。 第五局。 他们决定再拉两个路人,组成十二人大局。守卫和枪手一起上,四个神职人员,四个普通村民,四匹狼人。 狼人禅院甚尔开局挑一个人杀,恰好杀到枪手天上天下。女巫琉璃子点兵点将挑人下毒,毒死了空守一个路人村民的守卫伏黑幸。 天亮以后,枪手天上天下对准女巫琉璃子开枪,和琉璃子并排下场。场上唯一的神职人员路人预言家,被狼人们合谋投票离开。 四具神职人员的尸体躺在地板上,妆点破破烂烂的小酒馆地板。 玩到晚上十二点钟,游戏公会的第一次团建才散场。 时间很晚了,笼屉和琉璃子都是学生,道别完就下线。天上天下在今晚的游戏中没发挥丝毫关键作用,无论是好人方还是狼人方的胜利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哼哼唧唧地抱怨了几句,约定下次再战。 伏黑幸打着哈欠收好计算机,她推开房门,正巧碰到中岛敦抱着装计算机的小包,小跑过来。 男孩的脸色红润,像一颗新鲜摘下的犹带露水的苹果。他停在伏黑幸面前,仰头看着她,一双琉璃似的眸子仿佛随时都要烧起来。 “幸小姐,我们下周可以再玩游戏吗?” 伏黑幸边走边说:“可以哦。还有其他好玩的游戏,以后都可以一起玩。” 男孩急匆匆地向前跑了几步,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知道自己要跟着伏黑幸,又倒退着走回来。 一时的激情褪去,涌上来的是担忧与迷茫。中岛敦的脚步变慢了。 “我说了谎,欺骗了大家,大家会讨厌我吗?” 他明亮的眸子深处藏着几分惴惴不安。 “敦君,我们不支持在生活中用谎言戏弄他人的心意。”伏黑幸耐心道,“但游戏的规则是允许说谎,在规则内进行游戏,没有错。” 中岛敦随着她一同走下楼,他的年龄没到理解这些的时候,他懵懵懂懂道:“所以,我们应该遵守规则?” “不是所有规则都必须遵守。”伏黑幸苦恼地皱起眉,“我也想不通该怎么和你解释,不过,你还没到纠结规则正确性的时候。” 她屈指一弹,响亮的啪嗒一声在男孩额前连一寸红印都没留下。但男孩仍惊呼一声,眯眼捂住额头。 “到时候,你有不懂的东西,就来问我吧,我会给你解答的。”伏黑幸笑着说。 她想了想,促狭道:“问甚尔也可以,但我建议你在问完他以后,再来问我。” 这回中岛敦记住了,他慎重点头,“无论哪种情况,都要来问幸小姐。” 禅院甚尔收拾好了计算机包,枕臂倒在沙发上。 “你玩得很高兴啊,小鬼。”他掀了掀嘴皮子,“过来打扫卫生!” 中岛敦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好的,甚尔先生!” 第94章 他一跳跨过三级台阶,熟练地钻去角落抓起扫把。 伏黑幸一挑眉毛,“都十二点了,小孩子快去睡觉,小心你以后再也长不高了!” “唔?”中岛敦张大嘴巴,看看沙发上的禅院甚尔,又看看伏黑幸。 禅院甚尔向他摆摆手,“地上很干净,一晚上不扫地不会死人,赶紧上去睡觉。” 男孩的眼睛在两个大人身上转了一圈,小小的脑袋里不知有什么主意,他严肃地应了一声,飞快冲上楼,随后是刻意让大人们听到的关门声。 伏黑幸坐在沙发的一边,沙发上只有微微的下陷。但禅院甚尔一动,沙发上就凹出一个大坑。 黑发男人背在脑后的手改为撑在沙发垫上。中岛敦是白虎,他是一只懒散凶猛的黑豹,软趴趴地摊成一张饼。 “那小子过得太好了吧。” 伏黑幸一瞥,了然道:“你又在嫉妒他了哦。” 出乎意料,禅院甚尔坦诚地承认,“对啊,我很难不嫉妒他吧。” “看到他这么快乐,看到你对他那么温柔,我很羡慕,羡慕到想把他揍一顿出气的程度。” 禅院甚尔漫不经心道:“就算不小心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我也能做出训练中失误的假象,只要你看不出来就好。” 他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说到底,我和他又没有关系,他是我连名字都懒得记的男性,他身上发生的事不是我造成的。我都没怪他每天害我浪费了多少时间!” 伏黑幸戳了戳他的胸口,但没有打断他。她往沙发靠背里躺下,听禅院甚尔一个人说。 “我只是偶尔,很少很少的时间,大概一两秒,会觉得这样还不错。我以后不打算再回咒术界,但他学习了我的本领,加上白虎的异能,他会成为很优秀的异能者。” 他轻快地弹舌头,发出不屑的响声。 “这好像是……我还不错的意思。” 伏黑幸幽幽道:“你这不是已经把敦当作自己的学生了吗,口是心非已经是过时的萌点了。” 禅院甚尔一哂,“我从来没承认过。” 他缓慢起身,沙发垫里的每一根弹簧都发出艰难的呻///吟。 如同一只黑豹在伏黑幸身侧优雅地舒展身体,拉伸僵硬的肌肉,他的所有动作都透露出惬意、满足和放松。 此时此刻此地,没有危险,没有愤怒,没有令他不堪其扰的各种声音。 他确实被改变了,但他不讨厌。 禅院甚尔突然道:“禅院这个姓氏太丑陋了,不好听,我想换一个。” 伏黑幸的喉咙里跑出一个气音。 禅院甚尔正在向她靠近,他的眼睛一错不错,眼瞳里伏黑幸的身影逐步放大。 到两人鼻息交缠时,他停下来。 “给我挑一个新的名字吧,伏黑甚尔,我觉得很不错。” 第50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五十天 他猝不及防贴得太近, 伏黑幸不由自主地定住,双眼微睁。 “这算是……求婚吗?”伏黑幸艰难道。 诡异的停顿,“是。” 没有人说话。 伏黑幸呆呆地睁着眼睛, 眼神都不动了。 其实她的大脑没有在思考, 各种杂乱的声音吵起来,眼睛后面、耳朵里面, 有数十个神态不同、着装不同的小小幸开讨论会。 反应到现实世界,她像是被禅院甚尔的发言吓到了, 满脸空白。 禅院甚尔舔了舔嘴唇。他嘴角的疤痕原本在伏黑幸的视线范围内,随着他低头的动作,那道疤消失了。 他装作不在意地躺下,实则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视线的落点停在虚空。 他不说话,伏黑幸反而找不到机会开口。她尴尬地眨了眨眼睛, 想着解释一下自己没有拒绝的意思。 一只手偷偷摸摸盖在她撑住沙发坐垫的手上,伏黑幸垂眸看去,那只粗糙的右手慢吞吞勾住她一根手指。 禅院甚尔低声道:“你要是觉得现在不能接受, 那我明天再问一次。” 换作以前, 别说是疑似得到了拒绝,哪怕他推测中可能得到坏的结果,他也绝不会问出口。 冷漠、麻木、低自尊,在被别人贬低前率先承认自己是一个渣滓, 这样才能生存, 不被内心的阴郁压垮。 不是他“得不到”好的东西,而是他“不想要”, 是他“配不上”。 改换姓氏像一种消极反抗,假装自己对“禅院”的一切毫不在意。但是, 改成她的姓氏,是不一样的。 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是好东西,他想让她在自己盖戳,彰显自己被另一个人拥有了。 我是她的所属物,我会变好的。 失败也没关系,他可以再问一次、再问两次、再问很多次……对,幸是一个心软的人,只要够努力,总有一天她会答应的。 这股强烈的渴望,战胜了内心的退避和胆怯。 禅院甚尔抓着伏黑幸的手指,或许那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云端垂下来的一根蛛丝、岸边探进水中的一根稻草。 “如果你明天不想答应,那我后天再问问。” 伏黑幸心头微动,她刻意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空白脸色。 “要是我后天也没答应的话……” “还有大后天、大大后天,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问的。” 禅院甚尔轻嘲一声,“我本来就是无赖,死皮赖脸也不是奇怪的事吧。” 第95章 伏黑幸两只手捂住他的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她沉痛道:“我的良心在隐隐作痛。好像我不答应你,你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有些人嘴巴捂住了,眼睛会说话。 眼睛说:本来就是啊。 伏黑幸努力绷住脸色,“正常情况下,求婚需要戒指。” 禅院甚尔瞳孔一震,“这是年轻人的时尚吗?” 伏黑幸严肃道:“戒指、情书、花,总要有一样吧。” 话没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禅院甚尔如遭雷击的表情太好笑了,他完全变成了颓废的一滩。 扭着身子很难受,伏黑幸跨了一步,坐到颓废男身上,两只手夹住他的脸。 “真是可怜又可爱啊,甚尔君。”她笑眯眯地捏了捏对方紧实的脸颊,“婚姻是很严肃的事,这种随口一说的求婚太敷衍了啦。” 没有戒指,这处落脚点没有任何饰品。 没有能戴在手指上的武器,丑宝的肚子哪怕有一把指虎都能装装样子。 连易拉罐的拉环都没有。伏黑幸得意洋洋道:“别想了,不会给你机会糊弄的……” 话没说完,她像一只滚进开水里的虾,脸上滚红,身子蜷缩,剩下的半截话和须须一起烫熟。 禅院甚尔托住了她的手,他张嘴,咬住伏黑幸的左手无名指。坚硬的牙齿嵌入皮肉,带来迟钝的痛感。 指尖接触到一点湿软的热意。禅院甚尔抬起眼睛看她,他痞气地一挑眉,松嘴。 伏黑幸飞快缩回手,无名指指根套了一圈分明的牙印。 她哭笑不得,“你怎么学小狗咬人啊?” 颓废男无辜道:“你家的。” 他满意地端详伏黑幸手上属于他的杰作,两手一撒,大大方方道:“你也可以咬回来。” 伏黑幸捂着手瞪他,“走快捷方式不可取!” 她不知想到什么,两颊浮上红晕,眼睛左转右转,似是要钻进云雾中。 “咳。”伏黑幸做作地清了清嗓子。 “总之,这件事我会负责的,你不用担心。”脸颊的红一路晕进衣领深处,染过领口解开的两颗纽扣后,伏黑幸一本正经道,“既然你打算入赘,那求婚就是我的工作了。” 她翻身跳下沙发,兜帽一戴,落荒而逃。 禅院甚尔屏息片刻,嘴唇一点点往上勾。 他打量自己的左手,关节粗大,皮肤粗糙,青筋凸起。缺点东西,缺一枚戒指。 禅院甚尔攥紧拳头,倒在沙发上。 他会忍耐的,只要她说:你需要等。 和伏黑幸的承诺同步进行的,是中岛敦的训练。 他在小楼的训练颇有成效。中岛敦的体质和禅院甚尔有相似之处,因此对禅院甚尔布置的各项魔鬼训练适应良好。 白虎近来很少出现。伏黑幸猜测它是中岛敦的心情产物,当他情绪平和时,白虎几乎不会主动占据他的身体。 偶尔有几次,当男孩累到极点,白虎会在夜色中游荡。月光浮在它银色的毛发尖端,它走动时带着蒙蒙的雾气。 华美的野兽自在地漫步,沐浴月光。 它走过并肩坐在楼梯口的伏黑幸和禅院甚尔身旁,悠哉悠哉地掠过去,半点没有川口先生口中的凶性。 川口先生每周都会打电话给伏黑幸,咨询中岛敦的近况。 在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后,年轻的孤儿院院长沉默了一会儿,道:“敦君,不适应我们的世界。我是一个无能的男人,不能成为他的归宿和依靠。” 一个普通人面对一个失控的异能者,别说管教,光是逃跑和存活都谈何容易。 孤儿院不止有川口先生,还有其他孤儿。即使川口先生能放下心中的恐惧,白虎也未必能容得下其他对自己表达敌意的孩童。 将中岛敦关在地下室,无疑是虐待之举。伏黑幸毫不怀疑,随着时间流逝,这种虐待会逐步加重。 因为中岛敦越长大,白虎越强大,迟早有一天,他会脱离川口先生的控制。二者之间,注定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伏黑幸不赞同他的虐待行为,但她无法责备一个普通人。她所能做的只有把电话让给眼巴巴等在一旁的中岛敦,让男孩享受几句应得地夸赞。 中岛敦的表现一天比一天好。 某一天,他不需要禅院甚尔敲在头顶的暴力一拳唤醒自己,只是小咪端坐在窗台上冲他喵喵叫了几声,白色的绒毛就从他的脸颊上褪去了。 伏黑幸又惊又喜,冲过去捧住他的脸,“太好了,敦君,你能控制住自己了!” 她的手很紧,嘴巴撅成章鱼圈圈的中岛敦不能说话,只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满脸无所谓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满不在乎道:“她的意思是,你可以上街了。” 意思是,距离他们搬回伏黑幸的公寓,时间不远了。 伏黑幸居家办公的时间一延再延,她再不回去工作,恐怕领导会生生撕了她。 要是她搬出小楼,禅院甚尔哪来的心情和一个小鬼在荒郊野外同居? 伏黑幸欢呼一声,“我们可以上街喽!” 她抓住中岛敦的肩膀,“敦君,快列一个清单,你想去哪里玩?” 一句话,中岛敦的下午和晚上都有了具体工作。他趴在桌上,在伏黑幸拿给他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当一个人认知的世界太过狭窄,他的心里就不会诞生愿望。所以,从前他没有心愿。 第96章 在认识伏黑幸和禅院甚尔后,他才多出很多想去的地方,多出很多想尝试的东西。 他把那些东西一个个写下来,列成一张长长的清单。再是挑选环节,能够上街玩的时间只有一天,耗时太久的项目不玩,距离太远的项目不玩。 清单不断缩小,删删减减。 从桌上垂到地上。从桌上垂到椅子上。多出桌边一截。多出桌边一点点。 最后变成短短几行,两项。 中岛敦羞赧地拿给伏黑幸看。 想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想在拉面店里吃拉面。 伏黑幸沉吟,她看向中岛敦的那一瞬间,中岛敦瑟缩了一下。 他慌忙道:“要是很麻烦的话,就不去了!我可以再想想别的!”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怎样的麻烦,他只是害怕自己让伏黑幸感到为难。但凡对方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他都会当场退缩。 “我的意思是,你的计划安排太空了,剩下的时间你打算在街头闲逛吗?” 伏黑幸掰着手指算,“晚餐吃拉面,晚餐以后的时间看电影,下午那一大块时间用来闲逛未免浪费。” “还有时间的话……” 中岛敦小心翼翼道:“我想和幸小姐,还有甚尔先生一起去游乐园玩。” “没问题!”伏黑幸豪迈地批准,“我还可以请敦君吃游乐园的棉花糖。” 她忽然警惕地四处看了一圈,蹲下来挨到中岛敦旁边,用气声说话。 “但是敦君也要帮我一个忙,帮我拖住甚尔。” 她比划了一下,做口型。 我要去买戒指。 中岛敦大抽凉气,反应过来后紧紧捏住自己的嘴。 男孩小脸认真,慎重点头。 他也用口型说话。 交给我吧,幸小姐,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51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五十一天 伏黑幸展开行程本, 向另外两位出行的同伴确认。 “上午出发,搭电车去游乐园。中午在游乐园的餐厅吃饭。下午五点以前离开游乐园,拉面店需要排号, 我预约了五点半的三人位。电影七点十分开场, 和拉面店的距离只有两条街。” 她合上行程本,神情凝重如同负责军训的教官, “你们听明白了吗?” 背着零食小包的中岛敦:“明白了!” 背着装水大包的禅院甚尔:“……” 伏黑幸踢了一脚禅院甚尔的小腿,“嗯?” 禅院甚尔:“……明白了。” 伏黑幸正色握拳:“我们的目标是——” 中岛敦高举双手, 热情洋溢,“玩得开心,吃得开心,看得开心!” 两双眼睛看向瘪着嘴的禅院甚尔。伏黑幸催促道:“来点参与感嘛。” 禅院甚尔有气无力道:“开心。” 伏黑幸抓住他的手往上举,欢呼:“开心!” 欢呼雀跃的三人组出发,伏黑幸提前规划好了路线图, 三人要先走很长一段路去附近的电车站。 伏黑幸牵着中岛敦的手,防止男孩因为热切的左顾右盼跟不上她们的脚步。 其实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没有温暖灿烂的阳光和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但这无法影响中岛敦愉快的心情。 阴天也很好, 习习微风吹得人心头发痒。大人们看惯了的风景对鲜少出门的中岛敦来说, 每一处都很新奇。 他拘谨地行走在拥挤的人群里,紧紧抓住伏黑幸的手。 电车、街道、高楼、人流。交通灯变化颜色,街边的店面前摆着写上优惠菜单的小黑板。周围很吵闹,中岛敦的心脏欢快地跳动着, 仿佛随时要跃出他的胸腔。 隔着好长一段马路, 他昂起头,看见建筑与树林间的巨大铁轮, 铁轮下方挂着一个个蓝色的小盒子。铁轮旁是高而曲折的铁轨,在最高点直直下落, 折成一座陡峭的悬崖。 中岛敦看入了迷,脚步也慢下来。 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头。禅院甚尔睥他一眼,“等进去了再开始惊叹也不迟。” 伏黑幸再次掏出日程本,翻到后一页,“最高的过山车和摩天轮分别在行程的中段和最后。” 她露出自信的笑,“放心,今天都可以玩到。” 为了成为第一批进入游乐园的游客,错开排队高峰,伏黑幸她们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排在队伍的前二十位。 中岛敦回身看去,他们身后全是人。笑容成为此地游客的标签,连等待都不再难熬。空气里灌满了碳酸饮料,酸甜的滋味盈满喉咙。 工作人员开始检票,很快,乐园门口两只憨态可掬的吉祥物雕像近在中岛敦眼前。 莫名的紧张感袭击了他。男孩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黏在伏黑幸手中的门票上。他被牵着走过检票口。 检票口外是普通的地砖,检票口内是乳胶漆涂成花朵的地面。他踏出一步,轻描淡写地踩在鹅黄的花蕊上。 中岛敦难以抑制地弯起嘴角,笑容越来越大,直到禅院甚尔抓住他的卫衣兜帽把他提走,“你挡路了。” 除了来不来都无所谓的禅院甚尔,伏黑幸和中岛敦都是很早以前就开始期待今天的出游。两人活力四射、斗志昂扬,拽着禅院甚尔在乐园里狂奔,只为了排队时更靠前一点。 如此亢奋的组合在游乐园里很常见,却撞进了某些疑惑的熟人眼里。 第97章 难得花钱出门玩乐的阿龙先生,缓慢而凝重地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 他看见了什么? 禅院甚尔、伏黑幸还有一个白发小男孩在旋转木马前僵持。伏黑幸在后面推禅院甚尔的肩膀,白发男孩在前面拉禅院甚尔的手。 家庭主夫大惊失色:“禅院什么时候抱上孩子了?” 他的妻子美久好奇地扭头,“喔,是你在厨艺培训班认识的禅院先生吗?” 她很快注意到前方醒目的三人组。 禅院甚尔,黑。 伏黑幸,黑。 中岛敦,白。 美久冷静道:“是亲戚家的小孩吧。” 她客观评价,道:“不提年龄,你看他们的配色,很像两粒芝麻和一粒白糖吧。” 芝麻和白糖已经成功把另一粒抗拒的芝麻拱上了旋转木马。欢乐的笑颜和麻木的空白交替出现在阿龙和美久面前。 美久眼睛发亮,“我想坐那只彩虹独角兽!” 阿龙:“我也……” 伏黑幸在第二次排旋转木马的队伍时碰到了禅院甚尔的熟人。她第一次见到阿龙先生的妻子美久,就敏锐地从这位果断大方的事业女性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啊,* 是二次元的味道! 她们友好地自我介绍、交换联系方式,手挽着手上了旋转木马,旁边还牵着小白糖中岛敦。 禅院甚尔站在阿龙旁边,不理解地撇嘴,“这种无聊的东西也能玩两遍。” 旁边的人没时间听他说话,阿龙一个箭步跨上了一只长翅膀的天马,满脸欣慰的笑容。 禅院甚尔:“……” 他默默上前,挑了一个没人要的螃蟹,坐在螃蟹壳上。螃蟹起起伏伏,他也起起伏伏。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恋恋不舍地坐了两次旋转木马,美久的眼睛盯上了隔壁的云霄飞车。 她兴致勃勃地对伏黑幸道:“正好碰上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玩云霄飞车?” “不,”伏黑幸拒绝了她,她像柯南一样低头微笑,不存在的眼镜折射不存在的白光,“根据我的计划,先去玩旋转咖啡杯,总路程最短。” “接着去小吃摊买最火爆的兔兔棉花糖,吃完兔兔棉花糖正好到云霄飞车排队。”阿龙的墨镜上映出方块形的白光,“如此一来,上午的行程就结束了。” 伏黑幸低沉地笑了声,“中午在神奇海盗餐厅用餐,吃完排队去玩只用坐着欣赏风景的摩天轮,离开的出口附近可以看二十分钟的4d电影。” 阿龙上前一步,和她并肩,“4d电影看完就去排鬼屋,鬼屋后面是大摆锤,大摆锤后面是全游乐园最高的过山车。” 两人一左一右,同时伸手指向前方,异口同声道:“这样,我们就用最短的时间,玩完了最多的项目!” 稀稀拉拉的掌声。鼓掌的中岛敦左右看看,缩回了脑袋。 美久茫然道:“……怎么突然就开始热血沸腾了?” “不知道,”禅院甚尔阴暗地说,“可能显得她们很有默契吧。” 两支队伍规划好的行程一致,正好结伴同行。五个人一起去玩了旋转咖啡杯,买了很好看很甜但不好吃的兔兔棉花糖,举着兔兔棉花糖拍了可爱的照片。 快乐是她们的,禅院甚尔什么也没有。 云霄飞车更是无聊中的无聊。车头攀升到最高处,猛然下坠。第一排传来阿龙和中岛敦凄厉的尖叫,夹杂着第二排美久和伏黑幸没心没肺的狂笑。 第三排的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像一个落寞的雕像。和他同排的小学生都忘了惨叫,小心地打量禅院甚尔。 这个叔叔看上去心死了耶。 禅院甚尔当然心如死灰,没有被求婚的每一天,他的心都是死的。 午餐时间,五人在神奇海盗餐厅占领了一张长桌。这里的食物又贵又难吃,园区另一头的火山餐厅风评更好。 阿龙选择这家餐厅,是为了节省时间游玩更多项目。伏黑幸选这里,是方便她出去见一个人。 她看了一眼手机,转去盯着中岛敦看。中岛敦度过了兴奋的一上午,对上伏黑幸的双眼,一时没有想起来自己的任务。 伏黑幸抻了抻手指,男孩恍然大悟,他在惊叫脱口而出前捂住嘴巴,小脸严肃地点头。 他眼睛里有字:保证完成任务! 伏黑幸眼睛里也有字:拖延时间的任务就拜托你了,敦君! 她提着包,小步挪出座位。 禅院甚尔道:“你要去干什么?” 伏黑幸面不改色,“我去厕所一趟。” 她镇定自若地走出禅院甚尔的视线范围,接着开始飞奔。这也在她的计划之内,神奇海盗餐厅背面是一个设置在游乐园中心的纪念品商店。 她绕到纪念商品店后,看到长椅上坐着一个有拿平板计算机的年轻女孩。 伏黑幸试探道:“请问,你是剑持小姐吗?” 女孩惊喜道:“是我,伏黑小姐,请来这边!” 剑持小姐是一位珠宝设计师,伏黑幸请她为自己设计一对求婚戒指。 原本她打算约一个空闲时间,去剑持小姐的设计工作室和她好好聊聊。恰好剑持小姐今天也有到游乐园游玩的计划,她们决定提前碰头,简单地沟通两句。 伏黑幸道:“辛苦你了,出来玩还带着平板计算机。” 剑持小姐弯弯嘴唇,笑容中透露出上班族的死气,“没关系,我从来不离开我的笔记本计算机,因为我随时都要和客户联系,哈哈。” 第98章 客户伏黑幸心虚应和:“哈、哈哈。” 剑持小姐打开平板,调出设计图。那是一枚花纹繁复的戒指,中间象征宝石的圆形显得过大了。 老实说,以伏黑幸的工资,她买不起这么大颗的宝石,除非她打算再进赌场碰运气。 剑持小姐放大图片,本该镶嵌宝石的部分是一个平面。 剑持小姐问:“您确定要用镜子作为……戒指的主石吗?” 伏黑幸笑道:“很不可思议吧,或许结婚的时候我会选择一个昂贵的结婚戒指。” 她张开五指,想象自己戴上戒指的情景,“无论爱与被爱都需要一个具体的自我。有些人活着,却如同一道幻影。爱如雪落,穿过幻影,落地便融化。” 她抬起手,想象中的订婚戒指正对自己,镜中映出她的脸。 “我希望他能时时刻刻看到的,是自己。” 第52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五十二天 神奇海盗餐厅内, 中岛敦望着对面属于伏黑幸的空位,坐立难安。 他没有手机,餐厅没有时钟, 无法得知伏黑幸离开的具体时间, 因此禅院甚尔扫过来的没一个眼神都令他心惊胆颤。 越是难熬的时候,中岛敦心底越是生出一股责任感与勇气。哪怕甚尔先生亲自拷问他, 他也绝不会出卖幸小姐! “你的表现很反常啊,小鬼。”阴森的低语响在耳边, 中岛敦登时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头。 “没有呀,什么事都没发生,哈哈哈……”男孩心虚地干笑,迎来禅院甚尔更威严的逼视。 禅院甚尔冷酷地勾了勾唇角,一语道破, “你盘子里的猪扒都没吃完,怎么,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中岛敦的世界里, 没有不好吃的食物。它们的区别只在于“一般好吃”“很好吃”“特别好吃”和“超级超级好吃”。 这段时间里, 禅院甚尔就没见到他碗里剩下过一粒米,他肯定有问题。 中岛敦眼皮狂跳,假笑像弯成特殊造型的钢筋一样焊在他脸上。他慌张狡辩:“猪扒太辣了,我不太吃得惯——” “这个活儿做得实在是太烂了, 诚意不过如此, 我是不会认同的。” 僵持的两人对面,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阿龙大马金刀地坐在酒桶形状的卡通板凳上, 脖子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墨镜滑下,长长疤痕露出峥嵘一角。 以中岛敦的阅历, 他不懂这股莫名的压迫力从何而来。这股压迫力叫——黑///帮。 “果然,”阿龙扬起一个恐怖的微笑,三白眼瞳孔颤抖,“还是要我出手,让我给你点颜色瞧瞧!” 中岛敦浑身颤抖,如同被手掌攥紧的小麻雀,发出了变调的一声,“叽?” 围裙飘扬,阿龙拉开西装外套,从中掏出一个包得四四方方的小包。 他的动作令周围所有食客都为之一抖,不知不觉中,其他桌子往外拖了几厘米,腾出中间一大块空地。 禅院甚尔敢说,禅院甚尔先说:“你是来游乐园接头的?” 阿龙的一侧嘴角上挑,他在腰后抽出一把木刀,划开小包的包装。 游乐园的工作人员究竟是怎么放他进来的! 金黄的方块物体展露于众人眼前,禅院甚尔已经闻到了味道,是芝士。 “……你把芝士放外套的内口袋里?” 阿龙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他严谨地切下一块芝士盖到中岛敦的猪扒上,利用铁板的余热将芝士融化。 随后他又往西装外套里一掏——掏出来一包西红柿酱。 主夫拿刀的大手挤起了西红柿酱,灵活地运笔,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出现在融化的黄金芝士上。 他把铁盘推到中岛敦面前,三白眼微斜,“你尝尝看。” 中岛敦紧张地吞下一口唾沫。 这是威胁吗? 他鼓足勇气切下一角,塞入口中。入口是芝士浓郁的奶香,裹着一点西红柿酱的酸甜,等到酱汁的辣味涌上来时,满口肉香又很好地中和了它的刺激性。 泪水盈满眼眶,中岛敦仿佛回到了暖阳高照的牧场,稻草与牛奶好像都被打碎了,撒在每一寸空气里,他手拿稻草钢叉,在阳光下远眺牧场的牛群…… ……等一会儿,他什么时候在牧场里挑过稻草了? “好哇,你们背着我加餐。”伏黑幸偷偷回来,很夸张地深吸一口气。 禅院甚尔一手抵住桌面撑着头,眼睛锁在伏黑幸身上。 “你离开了十分钟,干什么去了?” 伏黑幸实话实说,丝毫不心虚。 “碰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和她聊了两句。” 她反向进攻,笑眯眯地凑到禅院甚尔面前,“盯得这么紧,你不会有什么心事吧?” 禅院甚尔的目光缓缓下沉,落到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又缓缓上抬,回到伏黑幸脸上。 催促之意,溢于言表。 他好着急啊。伏黑幸心里的恶魔悄悄探出了尾巴。 她装傻充愣,“怎么了?” 禅院甚尔识破了她的装傻充愣,“没事。” 他伸手一捞,把伏黑幸的手抓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呵。” 呦呦呦,好委屈哦。 中岛敦终究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指阿龙改造过的芝士辣酱猪扒。 不止这道菜,阿龙大显身手,在禅院甚尔哼哼唧唧的时候,他有礼貌地霸占了神奇海盗餐厅的灶台,付钱用餐厅现有的食材做了好几道适合儿童吃的美食。 第99章 中岛敦只能一边夸一边捧场,往肚子里狂塞。 等到他们离开餐厅,出发去下一个游乐点,餐厅的厨师站在门口,热情地向阿龙挥手道别,因为他慷慨地向他们传授了改善餐厅食物口味的秘方。 中岛敦艰难地扶着肚子,欣慰地看向前方并肩而行的禅院甚尔和伏黑幸。幸小姐的行动很顺利,他的任务完成得很成功,为此多吃几口饭,是值得的! 伏黑幸回头看,诧异道:“敦君,你的肚子鼓起来了!” “没事,”中岛敦小声打了一个嗝,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满脸羞红,“我很快就能消化完的!” 伏黑幸哭笑不得,“你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她折回去,牵住中岛敦的手。 “走慢一点,把肚子里的食物快点消化掉,我们晚上留点肚子吃拉面。” 下一站是摩天轮,一个轿厢限载四人。美久期待已久,兴冲冲地拉上阿龙坐上了第一台轿厢。 伏黑幸三人排在后面,伏黑幸在前,中间是中岛敦,最后是禅院甚尔。 伏黑幸先跨一步,坐进轿厢最里侧的座位。中岛敦正要跟上,忽然眼前风景倒转。他和入口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而禅院甚尔挤开他施施然走进轿厢。 哐! 门关上了。 中岛敦后知后觉,“等等,我还没上去!” 隔着玻璃窗,禅院甚尔悠悠朝他摆手。 一边玩去,小孩子自己坐摩天轮。 目睹一切的伏黑幸扯扯嘴角,“你好过分。” 轿厢抬升,她们脚下浮起晃晃悠悠的悬空感。窗外的风景从交织的游客过渡到如云绿树,再往上,是花花绿绿的轨道与塔顶。 伏黑幸看着中岛敦坐上下一台轿厢才放心地收回视线,她一转头,发现禅院甚尔正倚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她轻轻碰了碰禅院甚尔的膝盖,“看我干什么,看外面的风景啊。” 她们的轿厢已经上升到足够的高度,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天空,风与云拌进灰蒙蒙的天色里,分不出彼此。 禅院甚尔撇嘴,“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眼睛还是没挪开。 伏黑幸开始后悔自己没及时把中岛敦勾进轿厢里,导致现在的氛围这么古怪。 她擦擦鼻子,“普通人一般没有机会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看风景啦。” 禅院甚尔冷酷道:“你上班的地方,办公楼有三十三层。我记得你的公司在三十层。” “高层的景色,你每周可以看到五次。” “闭嘴。”伏黑幸笑容森森,捏住禅院甚尔的嘴,“请不要在我心情愉快的时候提起任何有关上班的话题。” 她的手仍挡不住禅院甚尔发声,对方鼓了鼓腮帮子,慢悠悠地说:“你的手指很好看。” 话题的跳跃程度让伏黑幸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禅院甚尔:“你戴首饰肯定很漂亮,比如戒指。” 好的,她明白了,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是为最终的目的做铺垫。 伏黑幸迅速缩回手,“我对首饰没有特别的爱好。” “嘁。”禅院甚尔小声哼哼。 中岛敦一个人坐完了摩天轮观光的全程。好在这没有影响他的兴致。他第一次在高处鸟瞰下方的风景,哪怕底下是攒动的人头,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男孩的兴奋持续到鬼屋,他们走进昏暗的排队区,头顶的骷髅挂饰被呼呼冷气吹得轻动,塑料骨骼相互碰撞,咯啦咯啦响。 中岛敦僵硬止步,“我们要进去玩吗?” 阿龙额头冒汗,“时间好像不太够,不如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禅院甚尔满腔怨气正无处发泄,他慢慢挑起一边眉毛,刻意拉长声音,“哦,你们怕了?” “没怕!” 中岛敦下意识反驳,话一出口,他就想从对话框里抓起黑体字塞回嘴里。 可是已经晚了,禅院甚尔嘴角挂上一个狞笑,“很有勇气,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胆量,小鬼。” 他提起两脚不沾地的中岛敦,幸灾乐祸地挟持进入口。 男孩的惨叫与呜咽逐渐被黑暗吞噬,阿龙紧紧挽住美久的胳膊,如同超市里用胶带捆在牛奶上赠送的瓷碗。 冷酷的墨镜遮住发颤的眼。 “要不……我就在门外等你们……” 被他挽住的老婆的手臂,成为了禁锢的牢笼。老婆的笑容,天然又灿烂,不容拒绝。 “一起玩嘛,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纤细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的是猛虎般可怕的怪力,哪怕禅院甚尔发现了都要惊讶一瞬。可惜唯一能解救阿龙的朋友正忙着对一个小孩的窘境幸灾乐祸,鬼屋的入口关闭,这一轮只接待她们这五名游客。 阴气森森,寒气四溢,墙缝中溢出幽蓝的光与雾气。 伏黑幸行走在骷髅和时不时弹出来的凶尸中间,镇定自若。 他们走过最开始的新手区域,来到一片屠宰场。天花板上垂下铁钩,勾住一具具似人似猪的肉块。 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药剂的味道。禅院甚尔靠到她身边,低头,“你不害怕吗?” “还好吧。”伏黑幸说,“见到真的以后,看到假的都心如止水了。” 她的话激起身后一声惊恐的抽气,不知道是大人还是小孩。 禅院甚尔刻意将结实的手臂伸过去,“要挽着我的手吗?” 第100章 伏黑幸诧异地瞅了他一眼,“这里的路很窄,你和我并肩走很挡道诶。” 她婉拒了,禅院甚尔的脸在蓝蓝绿绿的打光下稍显阴森和失落。 紧紧跟在他们身旁的中岛敦发出虚弱的声音,“甚尔先生,我可以……” 禅院甚尔伸出健壮的胳膊,将中岛敦从这边拎到那边,不影响他和伏黑幸说话。 “据说结婚能够驱邪,妖魔鬼怪会自动避开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 伏黑幸微笑地揪住他的脸皮,“今日份的小心思到此为止。你别说话了,一点玩鬼屋的氛围都没有。” 中岛敦双臂合拢,抱住自己,牙齿打颤,软绵绵似是一只可怜的水母。 “这种氛围,不要也可以……” 第53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五十三天 咚——! 寒气森森的杀猪台上摆着一条人类的大腿。系着防水围裙的屠夫, 提起尺寸夸张的砍骨刀狠狠向下劈砍。 “啊——!” 两声重迭的惨叫。阿龙紧紧抱住了老婆的手臂,墨镜下的脸扭曲成一张《吶喊》。中岛敦紧紧抱住自己,昏暗的光线中, 他的白发间咻地立出一对虎耳。 她们在鬼屋里走了很久, 在屠宰场场景里飘扬的白布与悬挂的肉块中转来转去。 这是她们第三次与屠夫npc碰面,然而碰面次数的增加, 并没有消减两位男士心中的恐惧。 美久大大咧咧地拍着阿龙的手臂,“没关系, 没关系,这些都是假的。” 前方的禅院甚尔投来鄙夷的眼神,“嘁,胆子比兔子还小。” 当然,他没有牵上伏黑幸的手,高大的个头只能拘谨地缩在一边。 “你懂什么, ”阿龙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抬头,怒斥道,“这就是我们夫妇爱的证明!” 禅院甚尔撇嘴。他悄悄想伸手去够伏黑幸的手, 在伏黑幸看过来时, 他飞快抄起手臂抱胸。 阿龙将美久的手臂抱得更牢。 有些战斗,不靠言语争锋。 队伍的末尾,中岛敦深深吸气、呼气,他努力安慰自己。 冷静, 冷静, 鬼屋的一切都是假的。哈哈,不过是npc罢了, 这些npc再吓人,能有甚尔先生吓人吗? 他们的战斗力加起来, 都比不过甚尔先生的一根小拇指! 如此安慰自己,中岛敦砰砰直跳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白茸茸的虎耳压进头发里。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他的肩上。 中岛敦像一具瞬间冻结的冰雕,他感受到后颈处吹来虚浮的冷气,轻轻地,似一根又一根细小的针。 他僵硬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风中鼓动的白色长袍,漆黑油亮的长发间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嘶哑的声音道:“你们走错方向了。” 男孩的瞳孔颤抖,惊恐地张大嘴。他恐惧的模样,鬼屋npc见多了,好心前来提醒的npc心中暗暗发笑。 接着,她看到一对尖尖的虎牙探出男孩的嘴唇,它们越长越大,成为两柄雪亮的匕首。其他的牙齿随之变形,锐利森寒。 雪白的毛发从他的腮边、额前浮现。她看到一双刺目的金色眼瞳,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缝。 一只择人而噬的白虎,正凝视着她。 一口气哽在女鬼npc喉头,两根钉贯穿她的脚掌与地面。在她感觉自己两条腿开始打颤时,一只沙包大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白虎头上。 下一秒,男孩捂着脑袋痛呼出声,“嗷呜!” 女鬼npc甚至怀疑自己看到了他脑袋顶上冒出的小包。男孩泪眼婆娑地向一个黑发女生告状,“甚尔先生打人好痛。” 男人冷笑,“你是来这儿应聘npc吓人的?” 他看也不看呆愣的女鬼npc,像夹一个公文包似地,把男孩夹在胳膊底下带走了。 留下黑发女生双手合十向npc道歉,“抱歉,吓到你了吧。” 她往女鬼npc手里塞了一把糖,“谢谢你替我们指路,请你吃糖。” 有了npc指路,五个人终于顺利离开鬼屋。中岛敦和阿龙一左一右坐在鬼屋外的长椅上,无神的双眼、微张的嘴巴,嘴里吐出来的都是苍白的灵魂。 背景是乘坐全游乐园最高过山车飞过他们头顶的游客,惨叫阵阵,漫天都是苍白的灵魂。 美久担忧地摸了摸阿龙的额头,“没事吧,要是你不舒服的话,剩下的项目我们就不玩了。” 老婆的话那么温柔,老婆的手那么柔软,给虚弱的主夫注入了无尽的爱之能量。 他似一条沙滩上绝望扑腾的鱼,奋力起身! “竟然让老婆失望,在下罪该万死!” 咦,哪里掏出来的小刀? “谢罪——!”阿龙的脸在扭曲。 “诶——?”美久的脸也在扭曲。 老婆柔软的手握成坚硬的拳头,一个有力的直拳,狠狠打中阿龙的右脸。 白痴狗的围裙、小礼帽和墨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最后落点于人行道对面的草坪。 禅院甚尔不禁感慨:“好强的力道。” 伏黑幸惊怒交加,“别在这时候说风凉话啊!” 中岛敦默默地吞了口唾沫。果然,世界上有很多像甚尔先生一样厉害的人,他混在其中,实在是太平凡了。 世界好危险,以后他一定在甚尔先生的训练课上加倍努力! 第101章 男孩抱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暗下决心。 故事——或者说事故,事故的最后,身残志坚的阿龙先生仍坐上了美久期待已久的最高过山车。人在前面飞,魂在身后追,身心平安落地。 游乐园门口,美久扶着黑白漫画里抠出来阿龙和伏黑幸她们道别。 “下次见。”她友好地和伏黑幸交换了联系方式。 伏黑幸在公司同事的耳濡目染下,学会了二次元的招呼方式,“有空一起打游戏。” 美久抓着和自己不在同一个画风里的阿龙,弯着眼睛,“有空一起看《警察美少女》的巡演。” 出现了,新的二次元词汇! 伏黑幸不动声色地微笑,“好呀。” 她悄然更变了自己的补番计划。 距离她预约的晚餐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三人可以慢慢走到拉面店。 想吃拉面是中岛敦的愿望,伏黑幸对拉面没有过多的偏爱,只单点了一碗拉面。 禅院甚尔七七八八点了一大桌,他的面碗端上来时,豆芽和叉烧堆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尖。 中岛敦和禅院甚尔的菜单一比一复刻。他以凝重的目光审视能够挡住自己整张脸的大碗,鼓起勇气伸筷。 ——变强的第一步,从多吃饭多长身体开始! 伏黑幸对他们碳水配碳水配蛋白质的行为没有发表意见,她吃完自己的那份面,中岛敦还在桌上奋战。 “我去趟洗手间。” 拉面店的暖气开得很足,店里的每一丝空气里都是浓缩的豚骨汤,又暖和又香醇,让人昏昏欲睡。 伏黑幸离开洗手间后也没回到卡座,她偷偷跑到店外,站在花坛边透气。 隔着常青的灌木丛,她看到一个非常显眼的少年。 白色的少年。 他的年龄比中岛敦大,颜色却比中岛敦更冷。如果说,白色有冷暖的倾向,中岛敦的白无疑夹带金色的暖调,像白虎厚实柔顺的皮毛。 少年的白是冷调的白,美术生的白色颜料里掺了一抹蓝,像一朵落在镜子上的雪。 察觉到不远处的伏黑幸,少年投来视线。他的眼睛果然是蓝色,伏黑幸微微蹙眉,心底竟有了一丝回避少年视线的想法。 “喂。”少年笔直地朝伏黑幸走过来。 伏黑幸左右张望,除了她们两人以外,这里没有其他人。 她疑惑道:“你是在叫我吗?”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少年说,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 他停在伏黑幸面前,和伏黑幸隔着一条花坛,堪称锋利的蓝色眸子垂下,盯着伏黑幸的脚下。 莫名其妙。 伏黑幸想。 她的额头上凝结出一颗颗细小的汗珠,如芒在背。危机感督促着她离开,可伏黑幸又有一种预感,少年对她并没有敌意。 “喂,”少年偏头,“你的影子很奇怪。” “你是……咒术师吗?”伏黑幸试探道。 他的眼睛睁大了点,眸子中的光黯了些。 “你知道咒术师,那就好办了。” 少年屈起手指,指尖凝聚起流光。他漫不经心地嘱咐伏黑幸,“站着别动,一会儿就好。” 伏黑幸震惊道:“就在这里吗?” 少年指尖的流光愈来愈亮,“不会痛的,应该不会。” 伏黑幸抽了抽嘴角,“一般这种话都是拿来骗人的。” “我以前没问过别人。”少年说。 他曲指一弹,蓝色的小光团落到伏黑幸的影子里。 伏黑幸屏息感受。 无事发生。 连带之前被少年盯上时轻微的不适感都消失了,这团蓝光就起了一个心理作用。 伏黑幸小心问道:“……结束了?” 这回轮到花坛对面的少年咒术师露出不确定的神情,他的眉毛忽然一松,嘴角上勾。 “你好有趣。” 伏黑幸回敬,“你好奇怪。” 少年撑手一翻,他的身手干脆利落,如同一只矫健的幼兽,一瞬间就落到伏黑幸面前,和她面对面。 “还没结束呢,让我再试试。” 他兴致勃勃地凑上来,又准备拿伏黑幸做奇怪的实验。 一只手拦住伏黑幸的腰,向后一勾,结实的人墙挡在少年和伏黑幸之间。 禅院甚尔若无其事道:“走了,不是说要带小鬼去看电影吗?” “时间要到了吗?”伏黑幸回头,看到等在拉面店门口面色茫然的中岛敦。 她从禅院甚尔肩膀后偏头向少年挥手,“我们有事先走了,下次有缘再见。” 她知道禅院甚尔不愿意和咒术师碰面,于是勾住禅院甚尔的胳膊,“走啦走啦,去看电影。” 禅院甚尔向少年瞥去凉凉一眼,他的手在口袋里动了动,终究没有多余的动作。 被甩在原地的少年眯起蓝色的眼睛,又睁开,如同猫咪发现猎物,显出饶有趣味的神情。 他努努嘴,两手枕臂,愉快地走开了。 第54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五十四天 短暂的仅有一天的出游, 对中岛敦起到了不可思议的激励效果。自那天回来以后,男孩每天都像打了鸡血,每个清晨都能在小楼外的空地上欣赏到他刻苦锻炼的身影。 被改变的人还有伏黑幸, 她有机会就要逮住禅院甚尔问。 “我身上真的没有咒灵吗?” 第102章 禅院甚尔在厨房削土豆, 头也不抬,“没有。” “可是我不想上班。” 禅院甚尔削完土豆削胡萝卜, “你每天都不想上班。” 伏黑幸仍不死心,“有没有一种咒灵, 会汲取人类上班的斗志,把人类变成只想蠕动的蠕虫?” “起码我没遇到过,”禅院甚尔开始切西兰花,“反问,你有哪一天是想上班的吗?” 伏黑幸理直气壮地答道:“上班第一天!” “我看你上班第一天被咒灵诅咒的概率更大。”家庭主夫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 伏黑幸跳上他的背,愤怒地揪住他的脸, “不要看扁打工人上班的热情!” “我们就当你有这种东西吧,”禅院甚尔平静道,他夹了一筷子玉子烧递到伏黑幸嘴边, “尝尝看。” 玉子烧堵住了伏黑幸的嘴, 使她无法反驳。 禅院甚尔接上话题,“我们假装你有上班的热情——你出差用的行李箱一定也收拾好了吧?” 伏黑幸在他背上伏成一个悲伤的球。 “……没有。” 她为自己悲伤了三秒,下巴搁在禅院甚尔肩上,阴恻恻道:“我把你装在行李箱里带走吧。” 禅院甚尔得意地哼了哼, 随即戳破她的幻想, “你还得把小鬼也打包进你的行李箱。” “敦,中岛敦。”伏黑幸幽幽道。 她从禅院甚尔背上滑下来, 悲壮地拍拍禅院甚尔的肩膀,“我不在家的时候, 甚尔要好好照顾敦君。” “别想着让敦君做饭照顾你。” 被戳穿了,“哦。” “也别想着半夜偷偷跑过来找我。” 又被戳穿了,“哦。” 伏黑幸转身走了几步,“我上去收拾行李了。” 禅院甚尔没回应她,她倒退几步,反手勾住禅院甚尔的脖子,把他拉下来狠狠亲一下。 她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勇士,交代留守在家的恋人。“我会给你发消息的,你记得回复我。”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禅院甚尔忙碌的身影一顿,唇角不自觉上扬,仿佛努力压抑了很久。 本次出差的人选一共有五人,有一位是伏黑幸的好友。 “成海!”伏黑幸提着行李箱,扑向等在新干线车站的桃濑成海,“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小幸!”桃濑成海和伏黑幸两手相扣,“好久不久——” “——你一定看了我推荐给你的本月新番了吧。”恶魔低语,“看了吧,吶。” 伏黑幸镇定道:“那当然看了……” 一集。 她最近的观影时间都是和禅院甚尔以及中岛敦度过的,为了照顾小朋友的喜好,他们看的是迪斯尼全家桶和梦工厂全集。 桃濑成海危险地眯起眼睛,森森道:“既然如此,你一定能经受住考验吧。” 她拽住伏黑幸,“没关系,我们有很长时间在新干线上好好聊聊。” 伏黑幸义正言辞,“不行,我和甚尔约好了,我们每天都要聊天。” “你可以一边用手机和他聊天,一边用嘴巴和我聊天。”桃濑成海的笑容灿烂又溢满黑气,“我不会介意的。” 伏黑幸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准备向甚尔求婚的详细情报吗?” 这句话震慑住了单纯的上班族,一瞬间,踊跃的八卦之心挤开了燃烧的二次元之魂。 桃濑成海改拽为请,将伏黑幸请到座位上,从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贴心地拧开瓶盖。 “请说,请详细地说。” 搭乘新干线的第一个小时。 伏黑幸和桃濑成海热烈地叽叽喳喳。 搭乘新干线的第二个小时。 伏黑幸和桃濑成海小声地叽叽喳喳。 搭乘新干线的第三个小时。 伏黑幸和桃濑成海有一句没一句地叽叽喳喳。 搭乘新干线的第四个小时。 桃濑成海睡着了,伏黑幸拿起手机,开始和禅院甚尔在手机上叽叽喳喳。 说来奇怪,明明计划着某一天向禅院甚尔求婚,但伏黑幸并没有可能迈向婚姻的实感。 她想象了一下求婚的未来,如果中岛敦不在,禅院甚尔应该会搬进她的小公寓里。 和现在几乎没有差别。 伏黑幸干笑两声,买一套成套的内衣,貌似更重要。 关于内衣的问题,一旦冒出来,就不停在伏黑幸心头盘旋。 她先是考虑了网购的可能性。 地址填在她的小公寓,没人替她签收。 地址填郊外小楼,晾衣服的时候万一被禅院甚尔发现了,岂不是抓着家庭主夫的衣领往床上贯! 伏黑幸思来想去,发现趁本次出差解决这一难题,竟然是最好的方案。 她深沉地思考着,突然抓起桃濑成海的手。 “成海,你是喜欢粉色,还是黑色?” “诶?”* 她们要参加的会议安排在明天上午,伏黑幸在酒店放好行李,和桃濑成海手挽手向酒店附近的商业中心出发。 她们前往的商业中心是这一片的老商场,开业了很多年,近几年的客流量被半小时车程外的另一个购物城分走了大半。 商业中心分为邻近的ab两座,天色将黑,靠后的b座没有亮灯,偌大的建筑与其后昏暗的街区融为一体。 伏黑幸多朝那里看了两眼,桃濑成海跟着垫脚去看。 第103章 “怎么了,b座看起来有段时间没开业了吧,灯都熄着。” “我觉得有点奇怪,”伏黑幸拧眉,“等会儿我们别往那里走了,那一片连路灯都没有,不安全。” “好啦好啦,”桃濑成海热情地推着伏黑幸的肩膀,“别在意那些事了,今晚我们肩负着重要任务。” 她弯起一个微妙的笑容,“我会替小幸当好参谋的。” 伏黑幸移去目光,“难道二藤……” “没有。” 好斩钉截铁的回答。 普通人看不见的世界里,一道屏障笼罩住商业中心b座。考虑到商业中心的ab座相隔一段距离,假如有好奇者想朝此处行走,他们无一例外会在通往b座的每一条路上发现“禁止通行”的告示牌和拦路的工作人员。 一辆车停在b座门口,司机殷勤地拉开后座车门。 “到了吗,属于我的第一个任务。”车上的少年一矮身,钻出车门。 他挑剔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建筑,美丽的容貌因为眉梢眼角的跋扈显出几分刻薄。 晚风吹动他新烫染出的金发。他轻蔑地笑,走进光线扭曲的商业中心里,“我会完美解决一切的。” 第55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五十五天 桃濑成海满脸鬼祟的笑容, 提起一件胸前有小蝴蝶结的粉红胸衣。 “这个款式很不错吧,可爱中带着一丝妩媚,边缘的蕾丝可谓是点睛之笔哦。” 伏黑幸蹭蹭鼻子, 遮掩发烫的脸颊, “我更喜欢黑色的那件。” “喔。”桃濑成海扯来伏黑幸偏爱的二号选手,上手捏了捏, “感觉舒适性更好。” 伏黑幸和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穿着舒服更重要吧。” “但是,”桃濑成海瞪大粉红色的眼睛,压低声音,“这可是幸的战衣啊!” 伏黑幸警惕地环顾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们,才哼哼唧唧道:“又不是只穿一次。” “只穿一次的衣服, 在正常的商城里是买不到的。” 粉红上班族浮想联翩,她的脸几乎要和头发眼睛变成同一个色号了。 伏黑幸和她脸贴着脸,用气声道:“你在想什么?” 知名同人本画师下意识答道:“oc先穿!” 伏黑幸:“……” 她摆摆手, 摸出手机来敲。 “我和成海在挑衣服, 同样的款式,粉色和黑色,不知道买哪一件。” 她有点紧张地呼出一口气,对面的回复立马跳出来, “为什么不都要?” “你说得对, ”伏黑幸面色凝重地打字,“但我想挑一个最喜欢的。” 她又不是笋, 一次只能穿一套衣服。 这次她等待回复的时间略长。屏幕上跳出消息,字里行间透露出回复者的谨慎, “这是某种考验吗?” 伏黑幸哭笑不得,“不是,你给我一个回答就好了,粉还是黑?” 确定简单的问题背后没有隐藏什么互联网上的情侣死亡问答,禅院甚尔恢复了胡搅蛮缠的可耻嘴脸,“我选白色。” “好吧,”伏黑幸慢悠悠回复,“选好了就不能后悔喽。” 她把手机插回口袋里,不看禅院甚尔的犹豫或者狡辩,对店员道:“请帮我把粉色、黑色、白色这三件都包起来。” 本次出行目标圆满达成,两人随意在商场里找了一家餐厅吃饭。她们选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小半个b座的建筑物。 桃濑成海嘴巴塞得鼓鼓的,“怎么了,小幸?” 她歪头朝伏黑幸注视的方向看,只看到夜色里更深的建筑轮廓。桃濑成海抖了抖,“好黑,b座一盏灯都没有。” 伏黑幸盯着b座看了很久,她总有一种感觉,那栋建筑物仿佛活了过来,非常不安宁。 她对桃濑成海道:“我总觉得那边正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让我很不舒服,我们吃完饭就赶紧走吧。” 桃濑成海又朝b座看了两眼,以她的视角,窗外的夜色和任何一个晚上一样普通。但她向来照顾朋友的情绪,粉红上班族的腮帮子塞得更鼓了,“好,我会加快速度吃完的!” 普通人无法看见的“帐”,隔绝了普通人对“帐”内一切事物的认知。 商场b座,咒术师与咒灵的战斗仍激烈地进行。辅助监督们紧张地观察场内的情况。 执行这次任务的咒术师是禅院家的少爷,禅院直毘人的儿子,禅院直哉。因此,上面异常关心本次任务的结果。 然而辅助监督们再怎么瞪大了眼睛也不过是徒劳,他们没有战斗能力,也禁止战斗,如今只能忐忑不安地在外等待。 爆响一声接一声。 未开业的商场内部成了小半片废墟,墙壁倒塌、灯泡炸裂,广告牌四分五裂碎了满地,代言人的微笑分散在各个角落。 一道快到难以用肉眼捕捉的身影在碎石飞沙中逃窜,眼看就要逃向商场外围。 嘭!嘭!嘭! 三次连环爆炸,他飞了出去,砸进废墟里。 烟尘散去,落入下风的生物不是预计祓除的咒灵,而是被寄予厚望的咒术师! 禅院直哉咳出一口血,咒力丝丝缕缕溢出,在他的胸前凝结成一个小骰子。 骰子旋转,停止,点数为3。 与此同时,另一枚骰子也在旋转,六个点映在禅院直哉眼中,点数6,禅院直哉输了! 咒术师体内的咒力受到牵引,从他的嘴巴、鼻孔乃至皮肤中涌出来,源源不断地涌向另一处。 第104章 在建成商场前,这里曾经是一处地下赌场。无数人在昏暗的灯下挥洒金钱、汗水、血泪。他们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一掷千金,把全部身家输出去,把妻子儿女输出去,把手脚四肢输出去,堆成赌场高高的京观。 于是那些金钱、汗水、血泪,与赌徒们的不甘、愤怒、悔意,凝聚成灵。 一具空白的人体,没有脚,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多余的手长满腰背,要用来摇骰子推筹码。多余的眼睛遍布脸庞,要用来识牌面看点数。 没有完整的躯体与灵魂,仅仅只是一具受欲//望控制的木偶。它立下束缚,与来此处的每一个人赌,斗牌、掷骰子、赌罗盘。 咒力是筹码,输光了咒力,拿命来赔! 没有赢家,所有人都会输,最简单的胜利的方法是,不要踏入这场赌局。 胸前的骰子抽干了禅院直哉的最后一点咒力,而咒灵吸取了它的咒力,变得愈发强大。 禅院直哉感受着咒力的流逝,目眦欲裂。原本这只咒灵的能力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他的投射咒法能在第一时间轻描淡写地解决掉它。 可他狂妄轻敌,没有立刻出手,在最初的赌局里更是升起戏耍的心态。一步错,步步错,输了第一局,就会想第二局能赢,赢了第三局,就以为第四局还能赢。 到现在,咒灵隔绝了商场内外的联系,禅院直哉竟然沦落到求救无门的地步! 他不甘心! 骰子嵌进禅院直哉的血肉里,再难吸取到咒力,它开始吸他的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 不顾疼痛,禅院直哉拼命用手扣挖胸前的异物。咒灵缓慢向他靠近,每只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睛都兴奋地发抖。 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禅院直哉发出野兽般的尖叫,“我怎么能死在这里?随便在外面找个女人替我死吧,让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去死好了!” 咒灵靠近的动作停顿,他们胸前的骰子一同开始旋转。 束缚成立! 咒灵背后的一只手探进虚空! “这家店的啤酒不错,下次叫上小花她们一起来吃吧!”马路边,桃濑成海摸着饱饱的肚皮。 伏黑幸提着购物袋,“我喜欢她们家的土豆泥烤鸡……” 她没拿购物袋的另一只手滑开手机屏幕,禅院甚尔的消息提示在屏幕最顶端,她刚要打开看。 不祥的预感席卷全身,如同冰块贴在她的后颈。余光中,一个漆黑的圈浮在两人身后,从中一只青白的手臂,抓向她身旁的桃濑成海。 来不及思考,伏黑幸猛地推开浑然不觉的桃濑成海。那只青白色的手失去目标,一转,抓住了伏黑幸的手臂。 桃濑成海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倒,狠狠地摔出去。来不及爬起来,她又生气又茫然地回头。 马路边没有除她以外其他人,没有突然发作的朋友。 而手机和购物袋都掉在地上,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桃濑成海的想象。 伏黑幸消失了。 好冷。消失的人忍不住瑟缩。 随后是强烈的眩晕感,伏黑幸睁开眼睛,许许多多只血红的眼珠转动、颤抖,它们一齐看向她。 她看见许多烟雾从自己身体里飘出来,一股脑钻进眼前的怪物体内。 伏黑幸感到越来越冷,那块冰沿着她的后颈滑进背心。她被轻轻拢进一个怀抱中,所有的不适短暂地停止,好像一块玻璃截断了输送能量的通道。 她站立不稳,险些一跤摔倒。 咒灵脸上的每只眼睛都紧紧闭拢。忽然间,它融化了,好似一滩水没有形状地流淌开。浓稠的液体覆盖了地面,很快就是墙壁、天花板。 伏黑幸这时候才发现这里不止她一个人,一个年龄不大的金发少年就站在她身后,满身狼狈,满脸惊愕。 她有些琢磨出现场的情况,怪物是咒灵,少年是咒术师,她被卷入了咒术师祓除咒灵的现场。 当她思考时,空间已经完成了改造,入目尽是鲜红。少年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领域展开……不对,你怎么可能有生得领域,不过是愚蠢的模仿罢了?” 四周看不见出路,周围反而变得安静。 明明应该惶恐不安,明明应该害怕恐惧,但伏黑幸诡异地感到平静,她礼貌地问道:“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少年紧蹙的眉头一松,他竟然刚意识到伏黑幸的存在,“你没有死,你是咒术师?” 他的眼神挑剔而冒犯地扫过,尤其关注伏黑幸的脸和身体曲线,好像一把挂满酱汁的餐刀用力切割餐盘,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 “你不是咒术师。”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烦躁,“还以为你能稍微派上点用场呢。” “脸和身材不错,可惜现在不是它们能用到的场合。女人就应该自觉地站到旁边,别碍手碍脚。” 伏黑幸面无表情,“你是咒术师,那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问题让禅院直哉的脸上露出一层很浅的惊讶,“哦,你是知情人。” 在这样危险场合下,他居然得意地笑了,“禅院直哉,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吗?最好牢牢记住,说不定这就是你人生最后的光荣了。” 哇,禅院,好大一个垃圾,怪不得甚尔要入赘改姓。和垃圾们共享一个姓氏,确实很丢人。 第105章 伏黑幸冷漠道:“你是咒术师吧?咒术师的工作是祓除咒灵,保护人类。既然你看不起普通人,何必做这份工作?” 禅院直哉挑起眉,忽然大笑起来。伏黑幸神色不变,任他笑个够。 他有一张秀气好看的脸,哪怕染了一头不伦不类的金发都不能说丑。 而这张脸上浸染着如黑泥般的恶意,禅院直哉嘲笑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这份愚蠢的天真放在平时也是一种情趣,现在不行……咒术师的工作只有祓除咒灵,普通人算什么。” 他逼近伏黑幸,阴恻恻地笑道:“就算我现在把你杀掉,也不会有人怪我的。” 伏黑幸审视他的脸,不太高兴地在少年的眉梢眼角找到一些和禅院甚尔相似的地方。 她冷静道:“你不会杀我的。那只咒灵,会吸取别人的力量,对吧?它的力量继续增强,恐怕你的麻烦不小。” 她捕捉到少年脸上一闪即逝的僵硬,继续道:“如果咒术师的工作只有祓除咒灵,你们何必隐藏起来,光明正大地享受普通人的追捧不好吗?” 她毫不畏惧地弯腰,与个头没长成的少年对视,“有祓除咒灵的力量,哪怕躲在角落里,自保也够了,咒术师们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禅院直哉神色紧绷,忽地嗤笑,“那当然是我们需要普通人的侍奉啦。” 他张开手,理所当然道:“你难道不会照顾家里养的牲畜吗,虽然很麻烦,但为了节省一些力气和时间,照顾一下畜牲也是应该的。” “弱者供养强者,这就是世界的运行之道。” 伏黑幸并不生气,她知道,和垃圾生气没有任何意义,辩输辩赢都不会改变垃圾的想法。 她只是吐出心头的郁气。 “咒术师也分高下,既然弱者应该侍奉强者,那你们中无力承担祓除咒灵任务的人成为族群的工蜂不就好了?”她漠然道,“普通人不是你们生活里必要的一环,你平时也见不到普通人吧。” “干脆自己占山为王,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何?普通人那么多,打扰到高贵的咒术师大人们就不好了。” 伏黑幸同样用挑剔且冒犯的眼神刮过禅院直哉身上的每一寸,“衣食住行都要依靠工业和科技,说主人和牲畜也太狂妄了。” “咒术师无法脱离普通人社会存在,你们也只是人类社会的一环。大家都是齿轮,就别谈高贵低贱之分。” 她的目光触怒了禅院直哉,真好笑,他居然会被自己的眼神刺到。 禅院直哉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杀你,你就安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罢了,学不会讨好男人,活该被咒灵吃掉,说不定你在咒灵肚子里能学乖一点呢。” “大放厥词以前,先往前面看看吧。”伏黑幸笑笑,满不在乎的模样刺痛了禅院直哉的神经。 他扭头,发现无线扩展的血色空间中,多了一张赌桌,骰子和骰盅一字摆开。 伏黑幸微笑,“记住,放狠话别放太早。” 论赌博,她从来没有输过。 第56章 和小白脸交往的第五十五天 禅院甚尔花了半个小时, 抵达伏黑幸消失的位置。 他没有使用交通工具,任何交通工具都比不上他的腿快。 桃濑成海坐在马路的边沿上,腿边摆着伏黑幸的购物袋, 手里抓着伏黑幸的手机, 可爱的脸庞犹带泪痕。 她用手擦掉不停滑落的眼泪鼻涕,一抬头, 看到向她走来的高大人影,连手里的纸团都忘了丢。 “禅院……禅院君, 你来得好快,你原本就在这边吗?” 伏黑幸消失后,桃濑成海到处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失踪的朋友。她不敢离开,也不敢报警。她好像明白了,这应该是某种普通人的禁忌, 是灵异事件。 于是她艰难地找出上次旅行时与禅院甚尔交换的号码,联系上了最有可能帮上忙的人。 禅院甚尔让她在原地等着,她就在马路边上坐了半个小时。 她不太敢和此时的禅院甚尔说话, 小动物般的直觉令她有所感受, 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只即将陷入狂暴的怪物。 她很诧异,禅院甚尔的语气里竟能听出几分冷静,“就是这里, 对吗?” 桃濑成海慌忙擦泪, “对,小幸推了我, 然后她就不见了。” 她粉色的眼睛又往外不停冒着水珠,“她是为了救我吧, 可是我什么都没察觉到……” 禅院甚尔听不到她说的话,所有声音都被屏蔽在他的世界外面,唯有急促的心跳如战鼓,一下下狂敲。 那不是心跳,是计时。 他兀自走开,又停住脚步,“你先回酒店,不要留在这里。等我找到幸,她会和你联系。” 他当然不是体贴的人,不如说,他心底的恶意与怒气正如熔岩四处流淌。 为什么被带走的人,不是桃濑成海? 这股恶意竟也不自觉地投射到伏黑幸身上。 她为什么要救人,为什么她要让他承担失去的风险? 但他不能说出口,不能去想,所有恶意都被压缩、再压缩,吞进肚里。 他知道伏黑幸不喜欢他这么想,他知道这份阴暗有一天可能刺伤她。他决定过,他会为她成为一个正常人,哪怕正常只是他的伪装。 伪装的时间太久,谁能说它不是真的? 第106章 所以,他会约束自己的行事,友好对待她的朋友。“我会找到她的,你在这里等,我顾不上你。”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添麻烦的。”桃濑成海站起来,“我马上就走。”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禅院甚尔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又全部咽了回去。 那不是她能触及的世界。桃濑成海在心中为朋友的安全默默祈祷,犹豫片刻,快步离开。 b座商场内部,伏黑幸站在赌桌边。 她从禅院甚尔那里了解到了关于咒术界的知识,但她终究不是咒术师,无法分辨当下的情况。 领域、简易领域、结界……种种问题,她根本搞不清楚。 只有运气,永远留在她身旁。 周围的场景愈发清晰,咒灵用自身构建出精细的场景。 她看向禅院直哉,“能解释一下现在的场景吗?” “刚才那副嚣张的嘴脸到哪儿去了?”禅院直哉讥讽道。 他同样在思考,无论是和咒灵战斗的过程中,还是两人被困的此刻,咒灵都没有进行术式公开。 是它不想,还是它做不到? 但他对赌桌的功能可以猜测出七八分。赌博需要工具、赌客和筹码。 工具就在手边,赌客是他和这个啰嗦刻薄的女人,筹码自然是咒力。 禅院直哉的咒力都被咒灵赢去了,他不能再输。 他隐秘地观察伏黑幸,女人除了脸色有些许苍白,没有丝毫不适。 她被抽取了咒力,却和没事人一样,还能尖牙利嘴地嘲笑他。 禅院直哉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他翻盘的机会。 他赢过女人,夺取她的筹码和咒力,就有机会拿回自己的力量,再次把咒灵踩到脚底下! 他只是一时大意,落入下风罢了。等待他人的救援固然是一种方法,但他的第一次任务应该是完美的,怎么能留下污点? 光是想象那副场景,他灰溜溜地躲进车里,像一个逃兵一样逃回禅院家,没有面目的他人投来戏谑鄙夷的视线…… 他无法忍受,他一定要赢! 心底越是怒火翻涌,禅院直哉面上越是不显声色,他坐上赌桌一头的凳子,对伏黑幸道:“你应该感受不到,我们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流逝,不加入它的游戏,我们很快会耗死在这里。” 伏黑幸慢悠悠道:“哦,所以你要怎么做?” 禅院直哉道:“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先来几局试试手。” 他不会和伏黑幸解释自己的打算,万一伏黑幸决心和他同归于尽,也是麻烦。 人对于待宰的畜牲总是有一点表面上的怜悯。“你也不想死在这里吧,放手一搏,倒还有希望。” 伏黑幸抬眼,“你一定没有随身携带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可疑。” 她说着,没有回绝禅院直哉的建议,在赌桌另一端坐下。 赌客就位,猩红中,咒灵如同一尾鱼游出墙壁。它依旧是多手多眼的惊悚样貌,青白的身体覆盖上一层残破的红色制服。 咒灵脸部的皮肉耸动,一张竖着长的嘴破肉而出,占据了脸正中央的位置。 它是荷官,亦是赌局的庄家。 骰盅和骰子分到两位赌客手里。咒灵新长出的嘴发出非男非女的人声,“比大,还是比小?” 骰子在骰盅中狂暴的旋转。两位赌客的视线都集中在不停摇动的骰盅上。直到骰盅缓慢停下。 禅院直哉的手指轻轻点着赌桌边缘,急促的节奏反映出他不安的心情。 他管也不管伏黑幸,一扬下巴,“比大。” 两副骰盅揭开,他面前的两枚骰子安静地躺着,两个六点朝上。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伏黑幸的点数,五和六。点数也很大,但不是最大! 是他赢了! 两人身上涌动着光,力量流回禅院直哉的体内,伏黑幸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缩了缩脖子,似乎感觉到有些冷。 一反常态,禅院直哉没有露出狂喜的神色。他只微微勾了勾唇角,“再来。” 他果真是天才,能抑制住这等激烈的情绪,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赌局哪有公平可言,赌博不是运气的游戏,是诈骗的游戏。 禅院直哉连一局都输不起,他必须要赢,一定要赢,不能不赢! ……所以,他要作弊。 投射咒法能将1秒分割为24等份,同样的1秒,他拥有24秒。他的术式能让自己的视野作为视场角,对自己预先在现场角内设计好的动作进行模仿。 如果是战场,他的行动存在风险,设计好的动作在中途无法修正,可能被敌人抓住破绽。 但这里是赌场,没人干扰他,他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了。 荷官不会为其他赌客帮忙,而对面那个女人,她有什么本事能看到二十四分之一秒内的行动? 没错,禅院直哉在短短二十四分之一秒内,拨动了骰子的方向! 六点和六点! 他要绝对的胜利,不留任何失败的可能,女人只能成为他的垫脚石! 绝处逢生的喜悦与他强撑的平静产生冲突,少年的脸皮不住抽动,原本美丽的五官显出狰狞的恶态。 荷官红艳的嘴唇蒲扇般扇动开合,“比大,还是比小?” 禅院直哉极力掩饰眉梢眼角的恶意,他向伏黑幸一抬下巴,“这回你选吧。” 第107章 伏黑幸拉紧外套,道:“比小吧。” 她是一只可怜的虫,没发现自己黏在了蛛网上,即将被送进捕食者嘴里。 骰盅摇晃着,静止,打开。 二十四分之一秒内,禅院直哉的手指动了。 他把两颗骰子都拨成1点,随后面带笑容,欣赏伏黑幸的表情。 来吧,让我看看你丑陋的哭脸,让我看看你是怎样向我求饶的。 让我看看你的性命悬在钢丝上,会露出何等丑态。 他兴奋地望过去,看到伏黑幸的脸。 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头发和眼睛漆黑如墨,像纸上画出的女鬼。 眼角微阖,嘴唇轻勾,这是含着好笑、怜悯、轻蔑的神态。 她怎么敢! 她的命掌握在他的手里,怎么敢! “你输了。”女人虚弱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禅院直哉低头,视线落到伏黑幸的骰子上。 1点。 只有一个1点。两枚骰子重迭,因此只有一个点数。 刚拿回的力量又一次离开他的身体,这份空虚令他惊慌失措、怒火中烧。禅院直哉不敢置信地尖叫:“怎么可能?你作弊了!这根本不能算数!” “谁知道呢?”伏黑幸耸耸肩膀,轻松道,“可能是我运气好。” 她似笑非笑,“我可是你瞧不上的普通人,要说作弊,咒术师作弊的可能性更大吧?” 禅院直哉似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霎时冷静。 他不断告诫自己,对,她只是走了狗屎运,她不会一直幸运下去。 下轮比大,就算她再摇出两枚重迭的骰子,也只是平局。 荷官咒灵古怪地笑着,“比大,还是比小?” 禅院直哉抢先道:“比大!” 他死死盯住伏黑幸的骰盅,想揪出对方的作弊方式。时间以1:24的程度拉长,伏黑幸只是看着,没有动作。 禅院直哉没有忘记拨动自己的点数。 这就是两个6。伏黑幸是3和4。 她的精力在反复拉扯的过程中消耗了不少,精神无法回复。 她恹恹道:“又是两个6,很明显,作弊的人是你吧。” 禅院直哉冷笑,“你没有证据,不要随意污蔑我。” 他的脸挤压成丑陋的一团,“学不会谦卑的女人,哪怕死了也是活该!” 伏黑幸眼睛不眨,轻声叹息:“你的灵魂是海绵做的,浸泡在污水中,就会吸饱污水。” 她小声嘟囔,“难怪,他应该早点跑掉,我看他还是跑晚了。” 第57章 和小白脸求婚的第五十七天 骰盅再次摇动, 再次揭开。 禅院直哉咬牙道:“比大!” 如果他愿意改变结果,和伏黑幸一输一赢得僵持下去,说不定能拖延时间到援军到来。 但是他不愿意。 他要在该死的援军抵达前拿回自己的咒力, 解决掉这只咒灵, 给自己的咒术师生涯落下完美一笔。 区区一个女人,死了就死了。 他的眼睛瞪到即将脱离眼眶的程度, 在二十四分之一秒内飞快拨弄骰子。 指尖与骰子擦过,用力过度, 代表6的那面翻滚,压在桌面上。 怎么回事?! 禅院直哉再次拨动骰子,试图将它翻回来。这次他的力气又太小,骰子翻到一半,6点滚回侧边。 他准备第三出手,荷官忽然桀桀笑出声。咒灵游到他旁边, 向他的骰子和骰盅看去。 不能再动手了,他会被发现的。 禅院直哉紧握的掌心里尽是汗水。 他的结果固定在5和6上。哪怕不完美,这依旧是一个足够好的结果, 只要伏黑幸没有那么幸运…… 伏黑幸轻轻一笑, 她托腮撑在赌桌上,“6点和6点,不好意思,是我赢。” 禅院直哉拍桌而起, “你怎么能每次都摇出这么好的点数, 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没有啊,”伏黑幸无辜道, “你的点数也很好,总不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作弊了。今天的庄家, 就是宽容点嘛。” 禅院直哉喘着气,无力地落回到座位上。 他们已经坐上了赌桌,无法阻止赌局一次次开启。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赢,要么输。 禅院直哉的咒力缺失,伏黑幸只是普通人,她们都不能连续输两次,第二次的败果会要了她们的命。 赌局继续,禅院直哉接下来的结果是一赢一输、一赢一输、一赢一输…… 他困在输赢的循环里,走不出去,不管他是否动用投射咒法作弊,不管他摇出的点数是好是坏,不管他选择比大比小。 永远是一赢一输。 他在无尽的磋磨中,终于明白了,输赢不掌握在他的手里。输赢是伏黑幸的棋子,她懒洋洋地将它们落上棋盘,打造自己想要的结局。 他反而恢复了冷静,“你只有拖延时间这一个办法了,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坐这么久。” 禅院直哉讽刺地掀掀嘴皮,“你以为自己能拖延多久,我们的咒力在流动中是有消耗的,说不定等不来援兵,你就虚弱致死了。” 伏黑幸打了一个哈欠。禅院直哉没说错,她的精神大不如前,明明穿暖了衣,吃饱了饭,仍觉得又冷又饿。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应该不会太长。 幸运不是无敌的保护罩,她要被耗死了。 第108章 伏黑幸嘟哝着,“半个小时,他跑过来,时间够了。” 禅院直哉愣道:“什么?” 雪亮的刀尖,穿过咒灵的头部,从它中间那张浮夸的嘴里透出来。 刀光一闪,一分为二! 咒灵切成两半的身体向两边倒去,露出中间持刀的人影。 黑发,嘴角有疤,似山岳威严,似恶鬼可怖,郁气近乎凝成实质,斩断切尽所有靠近他的人! 十岁时,禅院直哉听说家中有一个没有咒力的废物。他生起兴趣,想去好好践踏嘲笑一刀,看看废物的样子。 他与禅院甚尔在走廊上与迎面相遇、擦肩而过。第一次,他被废物的气势震撼住了,他一下子认识到,在禅院家,这个废物拥有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力量! 只有五条悟和禅院甚尔才是能胜过他的强者! 眼下,如同十岁那年的初遇重现,禅院甚尔轻描淡写,用一刀解决了禅院直哉久攻不下的麻烦。 他感到羞耻!惭愧! 建筑骨骼发出凄苦的呻///吟,禅院直哉受惊仰头,依附在建筑上的咒力凝结、爆炸,它们的混乱伤害到建筑本身,令本就受创的建筑摇摇欲坠。 b座商场要塌了! 禅院直哉对禅院甚尔喊道:“我们快——” 禅院甚尔从他身旁走过,和十岁时一样,他看不见他。 商场倾倒、塌陷,他们头顶的天花板沉沉坠下来,映出禅院直哉收缩成针尖的瞳孔。 而另一处的爆破声更响,禅院甚尔不见踪影,他带走赌桌对面的女人,用肉///体撞破墙壁,笔直冲了出去! 轰! 天塌地陷! 辅助监督和赶来支持的禅院家的咒术师们面面相觑。他们惊愕的喊声卡在喉咙里,废墟中间,鼓起一个砖石水泥的包。 禅院甚尔推开压在头顶的墙面,把怀里的伏黑幸提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再捡掉发丝里的石块,用手抹掉满脸的土。 伏黑幸道:“别抹了,越擦越脏。” 他一言不发,捏捏伏黑幸的脸,又按按肩膀,抬抬胳膊。 伏黑幸抓住他颤抖的手,踮起脚,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吧唧一声,在废墟上方回荡。 伏黑幸镇定道:“你看,我活得好好的,不仅能站在你面前,还能亲你。” 直到这时,恐惧和后怕在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伏黑幸咧咧嘴,扬起一个脏兮兮的笑容,“我就知道拖延战术是有效的,坚持到你来救人就是胜利!” 不管是她死,还是禅院直哉死,都不是一个好结果。 伏黑幸虽然不了解禅院直哉的身份,但她能从禅院甚尔对禅院家的鄙视和厌恶中一窥他们的家族作风。 因为她死了一个咒术师,万一禅院家要报复她怎么办? 她固然可以和禅院甚尔逃跑,但她的工作更重要啊! 她是为了升职加薪才愿意辛苦出差的! 禅院甚尔盯着她,说不出话。 废墟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砖头与钢* 筋的缝隙里,禅院直哉灰头土脸地爬出来。 没等他开口,伏黑幸简单明了道:“揍他!” 禅院直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沙包大的拳头已直冲面门! 惨叫声不绝于耳,周围的咒术师们纷纷反应过来,向废墟上的三人围拢。 伏黑幸估算了一下时间,等他们聚拢到她们面前,她拽了拽禅院甚尔的衣服,“别把人打死了。” 她迎着禅院家咒术师们厌恶的目光,一下就分辨出多半是冲她身旁的禅院甚尔来的。 她赶在咒术师们说话前开口:“垃圾。” 她挨个指,“垃圾,垃圾,垃圾,你也是垃圾,你更是垃圾,好大一群垃圾。” 能培养出禅院直哉这种海绵生物,禅院家的咒术师排成十个一列挑八个骂,估计都不会骂错。 伏黑幸很清楚,自己是被牵连的。要不是她与禅院直毘人只有一面之缘,她很想打电话过去把家主也骂两句泄火。 她拽过禅院甚尔的手,如狼撕咬猎物的血肉,狠狠咬在他的无名指上,宣布:“我的。” 禅院直哉变调的吶喊是背景音,“你说什么?” 伏黑幸踮起脚,用力搂住禅院甚尔的肩膀。她的手根本没办法牢牢环住高大男人的身体,但她绝不输气势。 伏黑幸大声道:“我说,他入赘我家了,他以后姓伏黑,你这个垃圾小孩!” 她小声对伏黑甚尔哼哼:“快走!” 说完就走,不留后患。 两个人影眨眼失踪,禅院家的咒术师们只听见一声音爆。废墟上,只剩下鼻青脸肿的禅院家少爷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给我回来!你把甚尔怎么了,回来!” 桃濑成海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理智使她克制了和二藤宏嵩打电话倾诉的冲动。她坐立难安,在房里一圈圈绕圈。 她对眼前的情况一无所知,她单纯的纯粹的担忧,是为了朋友。 房门敲响三声,桃濑成海急忙打开门,门外是焉头耷脑的伏黑幸以及默默等在她身后的伏黑甚尔。 桃濑成海吸了吸鼻子,再也忍不住,扑进伏黑幸怀里哇哇大哭,“小幸,你到哪里去了!” 伏黑幸像哄小孩似地轻轻拍她的背,“没事啦,我回来了。你放心好了,我向来很幸运哦。” 第109章 等桃濑成海好不容易平复情绪,伏黑幸用手擦掉她的眼泪,哄道:“你先去睡吧,一切都结束了。明天开完会,我再找时间和你说清楚。” 桃濑成海的脸色空白了一瞬,“开会?你明天还打算去开会?” “那当然啦,”伏黑幸理直气壮道,“不开会,我怎么得到领导的重用和赏识,养家的女人很辛苦的!” 她拍拍桃濑成海的肩膀,“晚安,我有事和甚尔说,不用担心我。” 桃濑成海瑟缩地看了一眼伏黑甚尔,小声道:“你的东西在我这里……” “今天用不上,谢谢你帮我保管。”伏黑幸露出假笑,飞快关门,“好好休息。” 她带伏黑甚尔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在行李箱里找出自己的换洗衣物,“你没带衣服过来吧,我叫一个帮送服务,还是你自己下楼去买一身。” 伏黑甚尔在门口的小沙发上坐下,只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这时缓缓回白,仿佛被过度的惊恐和痛苦淹没,失去了管理自己的能力。 而他的眼睛成为了最好的情绪出口,黏在她身上,一瞬也不愿错开。 伏黑幸想了想,道:“是有点唐突。什么都没准备好,当众求婚,你可能接受不了……” 伏黑甚尔打断她的话,这是第一次,他没等她说完。 “你爱我吗?” 他垂下眼睛,嗤笑一声。 你爱我,他的眼睛无声地道,但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爱。 收留、求婚,这些时候,伏黑幸都不是作为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而是作为作为一个人一视同仁地爱着周围所有人。 这份爱无关男女之情,仅仅只是因为她注视到了禅院甚尔,所以爱着禅院甚尔。 当初的桥洞下,她捡到另一个人,也会爱另一个人。她捡到一只猫,也会爱一只猫。 “她是怜爱众生的圣母,而我是圣母像下避风的乞丐。” 但圣母对乞丐的怜惜,与乞丐对圣母的憧憬,二者并不相同。 “没关系。”伏黑甚尔抹了把脸,“我爱你。” 他对伏黑幸重复了一次,“我爱你。哪怕我的人生是一滩烂泥,你也是照在烂泥上的太阳。” 正常人有一百分的爱,只能分给伏黑幸五十分。禅院甚尔是一个人渣,人渣只有十分的爱,但他愿意给伏黑幸一百分。 他可以为了伏黑幸当一个拥有一百分感情的正常人。内心空虚的男人有了想要双手握住的东西。 伏黑幸并不重视自己,没关系,他会将她当作自己唯一的珍宝珍视照顾。 伏黑幸并不理解他的情感,没关系,他不会让她为难。 那是将他拉进人间的一把钥匙,如果她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么生活将没有意义。 拜托了,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拜托了,请幸运偶尔眷顾他一次吧,哪怕只有一次。 伏黑幸盯着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她在床头找到自己的橡皮筋。 “我原本是准备了求婚戒指的,但它还没做好,现在看来,你可能等不及了。” 她半跪在伏黑甚尔身前,把橡皮筋卷成圆圈。 “可能我表达得不够清楚,让你感到不安。我道歉,但你忽视我的心意,让我很生气。” “别否认我的感情,我对你存在恋慕之心。” 橡皮筋戒指举到面前,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哭笑不得。预想中庄重又感人的求婚,也没有发生。 酒店是公司租的,朋友睡在隔壁房间,戒指拿橡皮筋滥竽充数,衣服和头发都像在地上滚了十圈。 可伏黑幸认真道:“我们结婚吧,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有你有我的新家。” 第58章 和小白脸求婚的第五十八天 伏黑幸这一晚睡得很沉。她精疲力尽, 脑袋沾到枕头上就失去了意识,第二天接连三个闹钟都没能把她吵醒。 等到第四个闹钟尽职尽责地铃声大作,伏黑幸才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 按掉闹钟, 她扎在被子和枕头之间蠕动, 像一只满腹怨气的小动物发出呜呜的声音。 枕头边有人说:“不想起床就别起来了,工作又无所谓。” 触发关键词“工作”, 伏黑幸猛地睁开双眼,弹坐起身。 “不行, 干完这票我就要升职了!” 床边坐着一个人,用恰到好处的动作避开她无意识的头槌。 伏黑甚尔架腿而坐,兀自伸开五指,欣赏左手上的粉色橡皮筋。粉粉的小对象在他中指上绕了两圈,有种格格不入的荒诞。 伏黑幸摸了摸旁边的被褥,凉的。 “你一夜没睡?” 伏黑甚尔咧嘴笑, 活像一只不怀好意的鲨鱼,在水底慵懒地游弋。 “你高兴的话,我马上躺进去。” 他说着, 手指勾住衣摆就要往上拉。伏黑幸眼疾手快摁住他的手, “慢着!” 她义正言辞道:“我要去上班了。” 伏黑甚尔表情一垮,“没意思。” 伏黑幸扒开他,灵活地钻出被窝。她踩上酒店薄薄的一次性拖鞋去浴室洗漱,伏黑甚尔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是一条大号的麻烦尾巴。 这家伙双眼皮宽、眉骨很低、眼形狭长、瞳孔又小, 横看竖看都不像好人,做出期待的表情只会让人头皮发麻。 伏黑幸在镜子里看见他的倒影, 感觉他像是来索命的。 第110章 她把人推出去,衣着打扮都切换到工作状态。临出门前, 她盯着守在门边的伏黑甚尔看了一会儿,有点过意不去,“……要亲一下吗?” 伏黑甚尔微微眯眼,“当然。” 站着亲、坐着亲、抱着亲,亲到伏黑幸缺氧发晕,挣扎着冒出头,“好啦,我要迟到了!” 伏黑甚尔不满地抱怨:“今天请假嘛。” 伏黑幸重新洗脸梳头,冷酷道:“你也别赖在酒店,回家去照顾敦君。” 她听见伏黑甚尔小声的碎碎念,虽然没听清楚具体内容,但可想而知,中岛敦今天的训练生活不会很好过。 人生就是磨练啊,敦君。 桃濑成海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等了十几分钟,看到伏黑幸完好无损地走进餐厅,她终于放下心,长舒一口气。 伏黑幸刚一坐下,就迎来粉红蘑菇强而有力的扑击。 桃濑成海抱住她的手臂,两只眼睛变成不停滚动的荷包蛋,“哇呜呜呜,小幸,昨天吓死我了!” 伏黑幸没忍住,摸摸了她蘑菇盖似顺滑的头顶,慈祥地安慰道:“没事没事,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这会儿是酒店自助早餐的用餐时间,陆续有不少酒店住客落座。桃濑成海不好意思当众展现自己御宅族的本质。 她正襟危坐,用最短的时间恢复最正经的坐姿。 “我啊,昨晚回去查了好久的资料。”桃濑成海压低声音,双手拦在唇前,眼冒寒光。 伏黑幸早就不再是曾经单纯的上班族了,现在她是一个合格的二次元御宅族! “你是……在模仿碇司令吧?”她迟疑道。 “这不重要啦,”桃濑成海摆手,“总之,我昨晚研究了各种相关资料,看了许多报道。最近有一种普遍的观点,近些年日本的灵异事件正日渐增加。” 咦,竟然被她发现了吗,咒术师的真相! 伏黑幸紧张睁大眼睛。 桃濑成海贴近伏黑幸,表情严肃,“果然是因为科技发展,地球终于——” “吸引了外星人的注意力,引来邪恶的外星人间谍入侵!” 伏黑幸了然,“原来成海是外星人派啊。” “因为我最近在追《胆大党》嘛。”桃濑成海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 “御宅族的本质又暴露了,成海。” 不二家招牌笑容顶替了心虚的表情,“嘿嘿。” “不过,”桃濑成海擦擦眼睛,“禅院先生能在种种危险中保护好小幸,真是太幸运了。” “小幸消失的时候,我什么都想过了。如果小幸真的出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桃濑成海小声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朋友出事时束手无策……我很害怕。” 伏黑幸原本不打算向桃濑成海解释昨晚发生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不知道咒术界的真相更能避免麻烦。 但桃濑成海是她的朋友,她应该有特权。 伏黑幸思考了一下,满脸严肃,“你想要更清楚的解释,还是更生动的解释?” 桃濑成海做出了成年人的选择,“我想听又清晰明了又生动形象的解释!” 伏黑幸小心翼翼地规避“咒术”这个关键,从头到尾描述了一番。 两个人从餐厅说到同事们集合的地点,桃濑成海完全理解了一切! “禅院君,是巫女吗!” “不,”伏黑幸惋惜地皱眉,“他不穿襦袢和绯袴。” “好吧,可恶,巫女可是一个了不得的萌属性!”桃濑成海深感遗憾,“是捉妖师和阴阳师吗?” 伏黑幸摸着下巴,“感觉很接近了,但他不属于这个职业化分。” “原来如此!”桃濑成海掌心敲拳,“他们有四险三税吗?” “没有。”即答。 “好一般。”桃濑成海忧虑道,“新年的时候带禅院先生去寺庙敲钟吧,撞散过去生活里的晦气。” 伏黑幸很赞同,“我会把它记在我的行程本上的。” 她顿了顿,说:“不是‘禅院先生’,他改姓‘伏黑’了。” 桃濑成海的脖子,嘎吱嘎吱地扭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完啦!”桃濑成海捂嘴尖叫,“战衣没有用上啊!” 后面半句话被伏黑幸及时捂住。 “好了,话题到此为止。”伏黑幸推着她的肩膀,“走吧,该回到有工作的正常生活中了。” 不管前一天发生多大的事情,一个成熟的社会人都要鼓起勇气,面对狗屎一样的工作。 伏黑幸和桃濑成海开了一上午没有意义的研讨会,象征性地在对方公司的食堂用餐,挂上礼貌又虚伪的笑容配合拍照,方便回去写宣传稿件。 在此期间,她的手机一直因为收到消息不停震动。 等她好不容易有时间看上一眼,来自各路人马的祝福短信从屏幕顶端一路排到底部,拉都拉不完。 几小时的时间,全世界都知道她向禅院甚尔求婚了。 伏黑幸:“……” 她熟练地在联系人中翻出禅院甚尔,发送一个“?”。 不一会儿,她得到了回复。 “幸小姐,我是中岛敦,甚尔先生说你向他求婚了,恭喜你们!”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中岛敦在小楼的一楼客厅见到伏黑甚尔。 男孩不知道昨晚发生了突发事件。他闭眼后,伏黑甚尔用两条腿跑到事件发生的位置。他睁眼前,伏黑甚尔已经完成了所有需要他的部分,包括在床头看着伏黑幸熟睡到天亮。 第111章 “早上好,甚尔先生!” 伏黑甚尔枕臂横躺,只眼睛向他斜了一斜,“幸向我求婚了。” 中岛敦的大脑尚且没反应过来“求婚”的意思,他“唔”了一声,向前走了三步。 一、二、三。 “诶??!” 伏黑甚尔满意地欣赏小男孩目瞪口呆的神色,有了旁人的比较,他心底的幸福感愈升,忍不住悠哉地笑出声。 无视语言管理失控的中岛敦,伏黑甚尔在手机的联系人名单里一个个筛选目标。 第一个分享对象是阿不、墨镜……围裙……管他呢,总之是一个墨镜围裙男。 “老婆向我求婚,我同意了,以后叫我‘伏黑’。” 家庭主夫暂时没回复,可能正可悲地搓家里的被套吧。 伏黑甚尔不禁愈发得意,噼里啪啦打字分享。 “她特意准备了求婚戒指,说了很感人的求婚语录,一切都十分完美。” 他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大通,把一个月的打字量都用完了。在等待墨镜围裙男回复的间隙,不浪费时间地转向其他目标。 伏黑幸的同事们,除了粉色的那个,其他颜色的同事应该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伏黑甚尔必须和她们分享一手消息。 锅盖头院长,算中岛敦的半个家属,可以替中岛敦说几句祝福语。伏黑甚尔发了消息通知。 孔……小胡子中介。虽然伏黑甚尔很久没联系他,未来也不打算联系他,但不妨碍他此时此刻发一条意义不明的消息。 “幸向我求婚,我要结婚了。” 可惜伏黑甚尔有限的人生里,实在没交结几个能和他和平说话的人类。他的快乐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联系人名单翻过三遍,伏黑甚尔鲤鱼打挺起身,打发中岛敦出去训练。他则是搬出了打游戏用的计算机,找到目前无人在线的游戏公会群。 “幸太郎向我求婚了,现在我们是正式的未婚夫妻。” “人呢,没有其他人吗,真无聊。” “我很喜欢我们的求婚戒指,我要时时刻刻把它戴在手上。” “哎呀,人生一下就走向了重要的几步。” “你们这群小孩子,应该无法理解大人的忧郁吧。” 连小咪都被伏黑甚尔念过三遍,见到他掉头就跑。 终于,禅院直毘人接到了他的电话。 虽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让他管好禅院家的那群堆垃圾,但这不妨碍他中途插一句,“我快要结婚了。” 禅院直毘人险些没跟上他跳跃的话题,他给老头留了一点思考时间,美滋滋等到对方上道的吹捧。 “恭喜,从今以后,你也算迈进新生活了。” 伏黑甚尔勾起嘴角,“那当然。” 禅院直毘人又道:“你们的孩子很可能会觉醒术式,要不要考虑让孩子回禅院家学习?如果孩子拥有不错的术式,在这里能过得很好。” “哈——”伏黑甚尔勾起小指装模作样地掏掏耳朵,看看外面的天色,“这不是白天吗,你做了一个美梦。” “晚上早点睡觉吧,小心熬夜猝死。哦,咒术师也会猝死吗?” 第59章 和小白脸求婚的第五十九天 游戏群里正以一秒一条消息的速度刷屏。 百分之八十都是无意义的烟花特效和礼炮表情。 伏黑幸枕着巨大的靠背椅, 冷笑:“甚尔君,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靠背椅说话了,很理直气壮。 “反正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早点告诉他们又没关系。”靠背椅大大咧咧道, 两只手都围上来搂住伏黑幸的腰,下巴也搁在伏黑幸肩头, 从半包式变成全包式。 连中岛敦都用上“虎子”的账号在群里发言作证,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孩都商量起要带礼物参加“幸太郎”和“奶油咖喱酱”的婚礼。 笼屉说:“说起来, 公会里的大家还没见过面呢,在网友的婚礼前,我们线下碰一次头吧。” “赞成。”琉璃子说,几乎能隔着屏幕听出她懒洋洋的语调,“一般来说,都是新婚夫妻请吃饭吧, 我想吃烤肉。” 笼屉接话,“烤肉,我没问题。” 中岛敦在另一个房间里打字, “我也可以……” 伏黑幸很想提醒她们, 只是订婚而已,距离结婚还很遥远呢。 靠背椅抢先大言不惭地全部应下来,披着“奶油咖喱酱”的皮在群里发言,“你们只有这点小要求, 满足起来很容易嘛。” 伏黑幸在对话框里打字又删除, 打字又删除,最后说:“天上君去哪儿了?” 游戏公会热热闹闹地吵了大半个小时, 往日最闹腾的天上天下没出来说一句话。 “谁管他啊,”伏黑甚尔真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也许是失恋了躲在某个角落里哭呢。” “谁要躲在角落里哭啊,不会是你吧?”许久没上线的天上天下冒泡,连聊天记录都没来得及翻,入场第一件事就是和奶油咖喱酱互掐。 笼屉敲了敲他,“先别吵架,看前面的聊天记录。” 天上天下用最快的速度把群里的闹腾过了一遍,震惊道:“什么啊,幸太郎你是来做好事的吗,愿意收留奶油咖喱酱真是辛苦你了!” 这句话对如今的伏黑甚尔来说,没有半分攻击性,他带着胜利者独有的高傲俯瞰败犬,“在嫉妒别人之前,先找找愿意收留自己的瞎子吧,小鬼。” 第112章 伏黑幸冷漠又平静地禁言两人,在群里问:“大家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线下聚餐,费用我全包。” 伏黑甚尔和中岛敦任何时候都有空,主要看伏黑幸和另外三人能不能对上时间。 “我们马上要放寒假了,寒假期间可以出来玩。”笼屉说。 “我也一样,”琉璃子愉快道,“那就定下寒假的某一天吧,我可以腾出时间给你们挑新婚礼物。” 不知不觉中,订婚都快被他们谣传成新婚了。 伏黑幸放出天上天下,“天上君呢?” “我都可以。”天上天下说,“最近身体有点奇怪,不过,都不是大问题。” “好。”伏黑幸挑了一个日期,和群里众人确定下来。 她侧头看伏黑甚尔,不怀好意地问:“怎么办呢,奶油咖喱酱,你的真实身份要暴露了。” 伏黑甚尔不以为意,“你不也是一样吗,幸太郎。” “不一样。”伏黑幸摇摇手指,“幸太郎从没承认过自己是男生。” “哼,”伏黑甚尔一挑眉,“账号性别为女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隔壁房间,中岛敦用力打了一个喷嚏。 他擦擦鼻子,期待地用笔在日历上圈出游戏公会线下见面的日期,丝毫没想到性别问题。 没关系,他年龄最小,大家会原谅他的。 求婚之后,很多事务都要提上日程。 小柳花子和烨仓太郎,是同事中唯二拥有相关知识的人——他们也在筹备婚礼。 “首先新郎新娘的父母双亲要见面互相熟悉,确定婚期。” 听小柳花子说,伏黑幸的表情有一丝崩裂,“孤儿院的院长能算在家长里吗?” 如果说她至少有孤儿院的长辈们帮忙,伏黑甚尔的血亲们,有和没有差别不大。 小柳花子自知问到了尴尬的问题,急忙干笑转移话题,“当然算啦,她们也是你的长辈嘛——接下来是婚礼,你们要确定婚礼形式,是传统婚礼还是新式婚礼。” 她脸上浮起一丝羞红,“我们准备选新式婚礼,啊,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两种婚礼都要提前选好婚礼场地,联系好化妆师、主持人、摄像师、摄影师,准备好戒指、和服、婚纱或者白无垢。对了,衣服和妆容都要提前试……” 伏黑幸的面色是空白的。她双眼失神,光是听小柳花子将各种复杂的流程就已魂飞天外。 她喃喃感叹:“好麻烦。”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部分呢,”小柳花子说得口干舌燥,咽了一口茶水,“婚后你们要搬新家吗,你们现在住的公寓没有儿童房吧,孩子出生以后空间不够怎么办?” 她悠悠道:“看房买房,装修新房,整理搬家,都是大麻烦。不管你们是打算在婚前搞定,还是婚后再做打算,总要过这一关。” 伏黑幸捂着脸趴在桌上,飘出细弱的哀叹,“好累好烦,我不想结婚了。” 小柳花子扬起一个黑气翻涌的笑,“想不战而逃嘛,哼哼哼,没那么容易,我可是有伏黑君的电话。” 她阴森地低语:“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为婚礼焦头烂额呢,和我一起苦恼吧,幸!” “不要啦,你好恐怖!”伏黑幸惊慌地尖叫。 如果备婚夫妻们的怨气能凝聚成咒灵,伏黑幸会见面就认输。伏黑甚尔不同,她猜他对这些麻烦事乐在其中。 于是,做出决定变得很简单……她把所有事都扔给伏黑甚尔处理了,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夫就应该当好老婆坚强的后盾。 伏黑甚尔专门准备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用来记录各项事务的进展与结果。 中岛敦下午的休息时间也被他征用了,拿来敲定各种细节。 男孩透亮清澈的眼里尽是迷茫,“咦,我也要参与吗?” “这也是一种修行。”伏黑甚尔丝毫不见心虚,“总有一天你会用到这些知识。” 个位数年龄的中岛敦茫然应道:“我会好好学的!” 由伏黑甚尔主持的第一项工作,是迁户籍改姓氏。 为了完成这项工作,他们要先去区役所登记婚姻关系。伏黑幸怀疑这是他的结婚阴谋。 法律规定,结婚后女性需要从原籍迁出自己的户籍,加入丈夫的户籍中,同时改夫姓。但伏黑家的情况是男方入赘,于是一切正好反过来。 婚姻届就是一张婚姻申请表格,一式两份。伏黑幸坐在区役所的桌前,在工作人员笑意盈盈的注视下填表时,精神都有点恍惚。 她从记忆的开端,从孤儿院开始,想到赌马场的初遇,想到她同时捡回小咪和一个人,所有回忆都通往她手底下的这张申请表。它包含了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也将指引她走向未来。 一份婚姻届留在区役所用作登记,一份婚姻届由工作人员交给她们带回家留作纪念。 两人离开区役所,伏黑幸隔着文件袋打量其中的婚姻届。街道上的凛凛寒风吹醒她的头脑,伏黑幸忽然有了一份实感。 今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她成家了。 “甚尔,”她牵住伏黑甚尔的手,疑惑地歪头,“啊,你哭了吗?”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伏黑甚尔绷紧脸色,他脸上很少出现如此安静的表情,像一口紧闭的煮沸的锅,掀开锅盖,里面是沸腾的蒸汽与汤。 第113章 伏黑幸道:“只是感觉你会哭出来。” 她点点伏黑甚尔的眼角,“没事,我肯定不会嘲笑你。” 她说着,伏黑甚尔弯下腰,手指抹过她的眼尾。 湿的。“哭的人是你才对。” 伏黑幸揉了揉眼睛,愣愣地道:“原来是我在哭啊。” 她说着,眼泪一串一串往外冒,怎么都止不住。真奇怪,明明她并不伤心。 伏黑甚尔先是四处找纸巾擦掉她的眼泪,但她的泪水完全没有要止住的迹象,仿佛她的泪腺突然间失去了管理的功能。 他只能拉开外套的拉链,像一张饺子皮似地把人裹起来,“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拧起眉毛,“不会是上次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吧,我就知道应该找禅院家要点赔偿的。” 伏黑幸吸了吸鼻子,“万一禅院家赔的钱有诅咒呢?” 她缩进外套里,嘟囔道:“好冷哦。” “你已经快穿成企鹅了……走走走,我们打车回家。” 两个人难得奢侈一回,在路边拦了的士。伏黑幸默默地想,说不定伏黑甚尔背着她跑比坐车更快一点。 到家时,客厅里没有人。伏黑幸上楼看了一眼,中岛敦乖乖守在计算机前看动画片。今天他不用帮伏黑甚尔看满屏幕眼花缭乱的婚戒,趁有空争分夺秒看几集动画。 伏黑幸在抽屉深处找到一个藏起来的箱子,拿下楼。 她打开箱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里面才是我准备的订婚戒指。那天所有事情都进行得太匆忙了。” 尤其是伏黑甚尔,那天之后他时时刻刻带着求婚时的粉色橡皮筋招摇过市,还是伏黑幸觉得太过羞耻,他才把橡皮筋从中指挪到手腕上。 包装盒很精致,伏黑幸从中取出一对对戒,所有细节都是她和设计师商量过的,戒面是一小块镜子,她眨眨眼,看到自己的睫毛在镜中如蝴蝶飞舞。 伏黑甚尔也探头过来看。他直接把两枚戒指揣进怀里,嘱咐伏黑幸,“抓紧我。” 伏黑幸心底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等——” 伏黑甚尔推开窗,风很冷,但他们比风更快。 伏黑幸根本没机会看清他的动作,不看场景,她以为自己在游乐园里玩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大摆锤! 她都没来得及抗议,双脚都已落地。伏黑甚尔抓住她的两侧肩膀,帮她站稳站好。 他愉快地说:“好了,现在就不怕白头发小鬼打扰我们了。” 他花了三秒钟,带着伏黑幸从窗户翻出去,爬上了小楼楼顶。她们旁边就是立在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 伏黑幸不知道自己该摆出哪种表情,她选择沉默。 伏黑甚尔单膝下跪,掏出戒指。他没弄错,摸出来的是女式戒。 “你要收下这枚戒指吗,连同我的性命一起。” 伏黑幸忍了忍,没忍住。 灵魂发问1。 “你知道戒指是我定做的吧?” “知道啊。” 灵魂发问2。 “你知道楼顶的环境很差,甚至不如酒店的房间吧?” “这里不用担心有人打扰,你要是很介意,我可以马上打扫。” 灵魂发问3。 “你知道在别人求婚成功后求婚是投机取巧吧?” “你也可以拒绝我……你不会拒绝吧,不会吧?” 冬季的天空是沉闷的灰色,伏黑幸被风吹得打了一个哆嗦。她和伏黑甚尔抬头,看见天空中有点点雪白落下。那一点白落在她的鼻尖,融化成水滴。 下雪了。 伏黑幸说:“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呢。” 伏黑甚尔说:“是哦,你再不答应,我们就只能在雪里站着了。” 伏黑幸低头,她半是埋怨半是撒娇道:“求婚至少要说点好听的话,我也想听甚尔对我敞开心扉。” 伏黑甚尔苦恼道:“一定要说吗,好麻烦。” 被求婚的人假笑,“不然,你就在雪里等着。” 伏黑甚尔小声地“嘁”了一声,被伏黑幸威胁地轻轻踢了一脚。 “好吧,如你所愿。”伏黑甚尔说。 她们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给伏黑甚尔斟酌措辞的时间,让落雪的风换掉肺部的每一丝气。 伏黑甚尔摆弄手中的戒指,他在镜中看到自己,看到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真不像是他的眼睛。 “一直以来,我是这么想的。我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即使我们结合,我也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你。我拥有的一切你都看不上,我能给出的一切对你都可有可无。” “我双手空空、两眼空空,你是一个富翁,自然是看不上我这条野狗的。” “但是,”他停顿了一下,在伏黑幸点头前,将戒指推到她的指根,“万一你对我一丝一毫的垂怜,我愿意为你奉上所有,包括我的性命。” “让我当一回赢家吧,”他轻轻吻在映出两人眼睛的镜面上,轻声细语道,“请收留我吧,幸。” 第60章 和小白脸备婚的第六十天 郊外的小楼迎来冬季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很大, 放眼望去,纷纷大雪如纯白的鸽群,落满天空这块灰色的幕布。 伏黑幸周末在家休假。伏黑甚尔扛回来一把摇椅放在窗前, 铺上厚厚的毛毯和枕头。她一眼就相中摇椅的绝佳位置, 清早起床带上平板计算机直奔摇椅。 第114章 窗前正巧能看到中岛敦在雪中挥汗如雨的勤奋身影,以及伏黑甚尔, 他正打伞坐在石头墩子上偷懒。 伏黑幸啧啧两声,蜷缩进温暖的摇椅里, 打开平板看桃濑成海给她列出的必补番剧。 她看了半集,摇椅忽然向后一仰。伏黑甚尔撑住摇椅,皱眉道:“屋里很冷吗,你怎么穿这么多?” 伏黑幸裹紧毯子,幽幽地控诉:“不要拿你和敦君的体质衡量普通人,你们一大一小两个怪物!” “好吧, ”伏黑甚尔若无其事地松手,换了一个方向,“看来新房的暖气也要列在装修计划里了。” 他挤开伏黑幸, 摊开手脚躺进摇椅里, 一大只霸占了摇椅里三分之二的位置。 伏黑幸目瞪口呆,捧着平板计算机怒道:“你这个强盗!” 伏黑甚尔摊手,“你可以坐上来啊。” 他把毛毯一裹,看着非常温暖舒适的模样。伏黑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点评, “小伎俩。” 随后,她诚实地坐上去, 享受免费而稳* 定的热源。 伏黑甚尔的体温很高,烘得她有些昏昏欲睡。伏黑幸调整了一个方向, 方便两个人一起看平板,“敦君呢?” “在底下跑步。”伏黑甚尔说,完全没有为丢下徒弟而感到一丝一毫的羞愧。 伏黑幸微微仰起脖子,向下看了一眼。白发男孩绕着空地跑过一圈又一圈,节奏稳定,步伐不乱。在伏黑甚尔的训练下,他的精神与优越的身体条件越来越契合,常人眼中艰辛的训练量,对他来说不过是热身。 伏黑幸放心地缩回来,喃喃道:“等会儿给敦君烧水泡会儿澡吧,冬天感冒就不好了。” 伏黑甚尔很是不屑地撇嘴,伏黑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老实应道:“知道了。” 她们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伏黑幸忽然说:“新家也添置一把躺椅吧,要更大一点的,以后就能躺下三个人。” 伏黑甚尔抬抬眉,“我觉得这个大小够了。” “不够,”伏黑幸瞪他一眼,“我的位置不够。希望你对自己的体型有点数。” 伏黑甚尔敞开两只手,枕在脑后,不情不愿道:“好吧,听你的。” 他等了一会儿,趁番剧播到片尾曲,对伏黑幸道:“新家的装修,你有什么需求?” 伏黑幸想了想,“第一当然是通勤时间,要是它能距离我的公司很近,每天早上我就能节省出时间睡觉。第二是大小,除了主卧以外,还要留儿童房和客房,其实我还想要一间书房办公……” 要求太多了,她只是想想。伏黑幸惋惜道:“不如一次到位吧,我还想给小咪腾出一间宠物房,最好有超大的猫爬架给小咪玩。” 伏黑甚尔默默记下,又问:“你喜欢哪种装修风格?” “我对装修风格没什么概念,你也知道,我小时候住在孤儿院里,孤儿院没办法挑装修,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伏黑甚尔点头,“那就住新式住宅,你公司附近的住宅区都是新建的,我们明天去看房。” “——停?”伏黑幸猛地扭头,险些一头撞上伏黑甚尔的下巴。 她惊恐道:“现在不是幻想时间吗,我们不是在畅享美好的未来吗,怎么就快进到买房了?” 伏黑甚尔垂下眼,真难为他用那么小的瞳孔做出这么无辜的表情。 “你不是说所有备婚工作都交给我吗,现在不买房装修,等到婚礼那天就来不及了。” 伏黑幸像一只被冲上岸的水母,无力地在摇椅里扑腾,“可是……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她的两只眼睛都变成旋转扭动的毛线圈,“别说得好像我们新婚当天要在大街上流浪一样,小公寓和这里都可以住!” “哦,”伏黑甚尔托着下巴,“那新房就算我的嫁妆金。” “入赘的人需要付嫁妆金吗——被你扯偏话题了,我们短时间内不用买新房啦!” 伏黑甚尔露出思索的神情,他低下头,把伏黑幸往身上搂了搂,用下巴蹭伏黑幸的肩膀。 “可是,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有一刻,伏黑幸幻视一大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黑豹在往自己身上蹭。她拒绝的神情崩裂,捂住自己的脸,“好啦,行吧,明天去看新房子。” 捂住脸的手张开两根手指,露出她的眼睛,“那我们搬家之后,敦君上学的问题怎么办?” “他为什么要上学?”伏黑甚尔发出无良的疑问,“让他随便去找条街流浪好了。” 伏黑幸揪住他的嘴,“好了,你给我安静!小孩子怎么可以不上学?” 她愤愤地坐回伏黑甚尔腿上,敲着脸颊,“我听说米花町和并盛町的学校都很不错,要是能让敦君去那里上学就好了。” 伏黑甚尔的表情有些微妙,“并盛町不说,米花町,那不是以死人出名的地方吗?” 伏黑幸肃然道:“你提醒我了,小朋友还是去更安全的地方读书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米花町对白虎小子很安全。”伏黑甚尔撑着头,在退休回家结婚前,他有非常广阔的情报网,“异能力者和咒术师们都不愿意靠近那个地方,那是‘普通人’的世界。” “充斥着炸//弹、毒//药、和狙//击//枪的普通人的世界吗?米花町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啊!” “并盛町也不错。”伏黑甚尔的眼神飘忽,“很安全,据说当地有隐姓埋名的大人物居住,但大人物常年不在家,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第115章 伏黑幸一敲掌心,“现在敦君多多少少也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了,等他再长大一些,等他变得更安全,我们就送他去并盛上学。” 伏黑甚尔哼哼道:“你打算收养那小子吗?” “没有,”伏黑幸说,“我只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但她的所作所为和收养根本没有差距。伏黑甚尔移开眼神。算了,只要她高兴,别的东西都无所谓。 他神游的时刻,伏黑幸正歪头看他的眼睛。她此刻才想到这个问题,“甚尔,你是不是……没有读过书?” 伏黑甚尔倒没觉得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坦然道:“毕竟我是‘废物’嘛。” “教育与个体的价值无关,”伏黑幸小声鄙视,“这么看,缺少教育的明明是禅院家管事的那群人。” 她想到商场b座遇到的金发咒术师,小小年纪,行事和态度都无比恶劣,放在普通人的社会,大概是会被人人唾弃的人渣。 只有畸形的家族与畸形的小社会能培养出这样的孩童。伏黑幸问道:“上次碰见的咒术师,算是你的亲戚?” “他好像是家主的儿子,和我没关系。”伏黑甚尔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倒是你,在他面前暴露了太多东西。” 伏黑幸鼓着腮帮子,“哈?他要带人来找我麻烦吗?” “别对那群咒术师抱有道德的幻想,”伏黑甚尔伸手,手背贴着伏黑幸的额头,“你的体温有点低,果然上次的事情对你有影响。” “有吗?” 伏黑幸打开游戏,又点出抽卡界面,她的手指在“一发”的按键上轻轻一敲,法阵中亮起五彩光芒。卡面翻转,是当季限定up五星。 伏黑幸镇定道:“目前看来,没有影响。” 伏黑甚尔嘴角抽了抽。他已经学会不对伏黑幸的幸运程度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低估,但每次看到幸运按盆泼降临到她头上,仍会刷新他的认知。 他慢慢吐气,盯着伏黑幸的侧脸沉思。 他考虑过,要不要雇佣有类似能力的咒术师看看伏黑幸的情况。但纵观咒术界,他知道的人里,恐怕只有五条家的六眼能看清伏黑幸影子里的东西。 他可以去五条家把六眼绑架回来,他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和充足的咒具。说不定不需要他亲自上手捆,只要说清伏黑幸的情况,那小子就会像充满好奇心的猫立马上勾…… 伏黑幸拍拍他的脸,“你在想什么,总觉得你不是在想好的东西。” 伏黑甚尔按下脑袋里翻涌的邪恶计划,机敏地转移话题,“婚礼你打算怎么办,你更喜欢日式婚礼,还是新式婚礼?” 听到婚礼相关,伏黑幸扭转身体,正色道:“我可以不结婚吗?” 嗯? 她被伏黑甚尔挤住脸,痛苦地叭叭:“婚礼好麻烦,我们又没有多少亲人朋友,大家聚在一起,随随便便吃餐饭好了。” 伏黑甚尔狰狞地咧嘴笑,“不行,我不同意。” 他提议,“你要是嫌客人少的话,我可以花钱请人来当客人。” “抗议!”伏黑幸震惊地瞪大眼睛,“这又不是我的错,我是有朋友的,孤儿院的长辈都是我的亲人。明明是甚尔的亲人没办法请来,孔时雨先生不能一个人坐一桌!” “还有围裙,围裙也可以坐一桌。” “请称呼自己的朋友为‘阿龙’啦!” “既然如此,”伏黑甚尔妥协一步,“让白虎小子请他的朋友过来,勉勉强强也能凑一桌吧。” 中岛敦刚打开门,浑身冒汗热气腾腾地走进来,听到自己的名字和“朋友”,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扭捏了一下,羞赧道:“对不起,甚尔先生,我没有朋友……” 多楚楚可怜的小男孩,多伤透人心的话! 伏黑甚尔摆摆手,“等你去并盛上学,你随便抓几个学生来。” 伏黑幸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不要随便把敦君当成鱼饵丢出去!” 为了避免伏黑甚尔在婚礼上胡作非为,伏黑幸也退一步,“我们办一个小型婚礼,只邀请亲朋好友聚会,剩下的资金可以投入到新家的装修中。” 伏黑甚尔摸摸下巴,“我想要最新款的家电——” 手洗被单这种事,只有穿白痴狗围裙的男人才会做,他选择洗衣机! 中岛敦在门口等了等,不好意思地问:“那、那我还要上学吗?” “不是现在。”两个大人异口同声道。 “呜。”男孩失落地应了应。 第61章 和小白脸备婚的第六十一天 冬雪到来之际, 学生们迎来了心心念念的寒假。 游戏公会的成员们约定在寒假第一周的周六线下聚会,所有支出由公会的两个大人负责。经过连续一周的“讨论、否定、讨论”,他们重回第一天的选择, 吃烤肉。 伏黑幸穿上毛绒绒的大衣和长靴, 把自己裹成一只行走的春卷。另外两个家伙,奶油咖喱酱和虎子, 一个穿着薄薄的卫衣,另一个穿着毛衣和薄外套, 不知冷暖为何物。 伏黑幸恶劣地拖长声音,“敦君,你真的不穿裙子吗,这样会被看出来是男生的。” 中岛敦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可是甚尔先生也没打扮成女生呀。” 伏黑幸冷着脸拍男人结实的胳膊,“他的体型穿裙子只会浪费布料。” 第116章 她促狭道:“有甚尔一个人被发现就好了, 你要和他一起被大家孤立吗?” 男孩惊慌地抓住衣摆,“这么严重吗?”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小问题! 伏黑甚尔一左一右把一大一小拎出门,“走啦走啦, 这么冷的天, 谁会穿裙子啊?” 伏黑幸欺负小男孩的诡计没能得逞,遗憾地叹息。 这是中岛敦第二次出门,哪怕有伏黑幸的裙子威胁在前,快乐依旧占满了他的心房。 他们走路到车站, 坐公交车到站后转电车, 用时接近一个小时,居然是第一批到达烤肉店的。 为了抵抗寒冷的冬天, 烤肉店里开足了暖气,人一踏进去, 整个身体都温暖起来。 伏黑幸挑了一张足够容纳六人的大长桌,有两个烤肉盘。她拍好照片发在群里,提示群友们,“我和虎子、奶油咖喱酱已经到了,迟到的人下次游戏要迭debuff哦。” 琉璃子在群里发言:“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我。” 伏黑幸抬头。棕色短发的女孩笑眯眯地站在长桌跟前,眼下有一点泪痣,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我是家入硝子,也是琉璃子。”女孩自来熟地在伏黑幸身旁坐下,“你是幸太郎吧,请多指教。” 伏黑幸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会把我认成‘奶油咖喱酱’呢。” “我早就知道幸太郎是女生,奶油咖喱酱是男生了。”家入硝子解开围巾,满脸稚气的女孩说着老成的话,“奶油咖喱酱能和天上天下那种人吵起来,看他们吵架的措辞,是两个幼稚的男生无疑。” 她一转头,看到伏黑幸另一边乖巧坐好的虎子,“虎子有时候会用错自称,加上有奶油咖喱酱的前车之鉴,我也猜到了,虎子是男孩。” “好可惜,”伏黑幸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我以为能吓你们一跳呢。” 家入硝子扬唇微笑,只有这时候,女孩才显出一点学生的天真气质。 “这是送给你和奶油咖喱酱的新婚礼物。”她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袋,“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伏黑幸收下礼物,“快点菜吧,先到的人有优先点菜权。” “真的吗,那我想要一杯冰啤酒!” 瞬间现了原形,她果然不是乖乖小孩那挂。 伏黑幸微笑,“不行,啤酒不行,冰饮也不行。” 伏黑甚尔找店员要了六条围裙,等他过来时,伏黑幸两边已经没有他的座位了。 他眉头一抬,家入硝子朝他无害地笑,中岛敦拘谨地并拢双腿坐好,当作自己没看到大人凌厉的视线。 伏黑幸闷笑,“你就坐对面吧,正好和天上君好好交流感情。” 她恶劣道:“我相信笼屉会居中调解的。” 或者拱火,她很好奇笼屉会站哪一边。 到了用餐的高峰期,烤肉店里的人越来越多,游戏群的第五人姗姗来迟。 个子很高的男生在烤肉店门口张望。他的黑发在额前梳了一个很奇怪的刘海,提着一个礼品袋,看气质,是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家入硝子高兴地冲他招手,“我们在这边!” 男生走近长桌,目光先是从家入硝子、伏黑幸和中岛敦身上依次掠过,再放到一个人坐一边的伏黑甚尔身上。 “原来如此,”他了然道,“这个不受欢迎的男人就是‘奶油咖喱酱’。” “哈?”伏黑甚尔怒道,“你很狂妄啊,小子。” “夏油杰。”男生无视了伏黑甚尔,和另外三人交换姓名。 他挑剔地看了看,在伏黑甚尔旁边坐下。“因为幸太郎很受欢迎,所以我想,场上最受欢迎的那个人应该是幸太郎。” 伏黑幸羞涩地半捂住脸,“谢谢你的夸奖,你果然很讨女生喜欢。” “才不。”伏黑甚尔恼火地说,被众人一致忽略。 游戏公会里只剩下天上天下没有到场,下次游戏时他的debuff已然挂在头顶。这不是大问题,反正他也没赢过几次。 场上仅剩的位置在夏油杰旁边,和伏黑甚尔隔了一个人。服务员送来炭火,将点好的肉和饮料依次摆上桌。 在众人等到不耐烦前,本场聚会的大轴终于登场。 白发男孩走进店里,双手插兜,蓝得透亮的双眸漠然地扫视一圈。 伏黑幸一怔。 居然是他,她在拉面店门口见过的奇怪男孩。 伏黑甚尔抽筷子的动作也是一顿,眉毛压低。旁边的夏油杰感受到摄人的气势,他扭头,伏黑甚尔已经不再朝白发男孩的方向看,手里紧紧抓着烤肉的夹子。 白发男孩的目光很快锁定角落里的一群人,他第一个看的是正面朝他坐居中位的夏油杰,第二个看的是夏油杰边上的伏黑甚尔。 他捏紧了口袋里的双手,吊儿郎当地晃过去,不客气地一屁股在夏油杰身边坐下。 “呦,你们来得好早啊!” 在大家开口前,隔着夏油杰,一句话越过山头,“是你来得太晚了。” 说话的人是伏黑甚尔,他若无其事地放下烤肉夹。夏油杰茫然地发现金属的夹子上印着扭曲的指印。 “你们这不是还没吃吗,大家不会介意的,”白发男孩自来熟地搭住夏油杰的肩膀,咧嘴,“对吧,笼屉?” 伏黑甚尔冷笑,“在勾肩搭背前,先进行自我介绍吧。” 第117章 不愧是天上天下和奶油咖喱酱,一到场,人都没认全就开始嘴上交锋。 伏黑幸看看暗自咬牙的白发男孩,又看看浑身紧绷的伏黑甚尔,以及中间倍感疑惑的夏油杰。 她小心道:“你们要不要先来一个自我介绍?” “五条悟。”白发男孩说。 他一拍夏油杰的肩膀,“夏油杰。” 又一指家入硝子,“硝子。” 轮到伏黑幸,迟疑,跳过。 轮到中岛敦,迟疑,跳过。 伏黑甚尔……没有,没有反应。 家入硝子“哇”了一声,“你是变态吗,居然偷偷调查我们!” 夏油杰轻飘飘抬手,扫掉五条悟的手,“但是他不知道伏黑先生和伏黑小姐,她们更好调查,不是吗?” 五条悟露出爽朗的笑容,与他进店时的冷漠截然相反,“因为幸太郎在给我通风报信,吓到你们了吧。” 伏黑幸迷茫地指向自己。 幸太郎,我吗,我给你偷偷递情报? 五条悟向她眨眨眼,理所当然道:“对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名字。” 他看向和自己相似配色的中岛敦,“你一定就是……” “中岛敦。”年幼的男孩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套路,自报家门,“这是幸小姐。” 五条悟抽出筷子,“这就搞清楚了吧!快烤肉啦,我要饿死了。你们有没有点甜品?” 游戏公会的第一次线下聚餐在奇怪的氛围中拉开序幕。 烤肉躺在滚烫的铁板上,滋滋冒油,肉香四溢。蔬菜被众人扔到一边,无人问津。碧绿的叶子上滚着水珠,起到装饰餐桌的作用。 家入硝子低声和伏黑幸说话,她们讨论的中心话题不是女生的悄悄话。 “就给我点一杯啤酒嘛,不要冰的也可以。我可是千杯不醉的酒豪哦。” 伏黑幸给她分了一块烤肉,笑容不变,“不可以,我给你点了果汁。” 中岛敦满心期待地守着烤盘上的肉。他最想吃的牛排在另一处烤盘上,离他很远,他衡量了一番手与牛排的距离,又小心地观察讨价还价的家入硝子和伏黑幸,恋恋不舍地收回黏在肉上的眼睛。 一双公筷出现在他的碟子前,落下一块喷香的牛排。夏油杰面不改色,“你还想吃什么,我可以帮你夹。” 一边说,他一边取过扭曲的烤肉夹,把剩下的牛排分配到中岛敦这边的烤盘上。 虽然外表不显,他是一个很会照顾的角色,能细致地观察到他人的需求。 餐桌上唯二的不和谐因素在夏油杰一左一右,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伏黑甚尔夹起一块肉。 啪!一双筷子拦在他前面,飞速夺走他的猎物。 他的眼睛一转,落到五条悟得意洋洋的脸上。 幼稚。伏黑甚尔不屑地轻哼。 他夹向次级目标。 啪!他的筷子又被拦住了,五条悟吃得腮帮子鼓鼓,向他挑衅地一挑眉毛。 伏黑甚尔眼睛微眯。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交战发生在烤肉的餐桌上,筷子与筷子不断接触、交错,迸溅出激烈的火花。 那不是两双筷子,那是两把刀! 伏黑甚尔战意高昂,五条悟斗志昂扬,两人夹着中间的夏油杰交手,谁也不让谁。 夏油杰筷子上的和牛受到波及,落到桌上。 他缓慢地、缓慢地,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暴怒的刘海男孩一手一个,抓住旁边两个骚乱来源的脑袋,“不好好吃饭,就站在一边看我们吃,好吗?” 五条悟小声且兴高采烈地应道:“好的,夏油园长!” 伏黑甚尔看了一眼面露威胁的伏黑幸,不悦地哼哼,“哦。” 餐桌上再度恢复平静,伏黑幸终于等到大家能和平相处的时刻。她松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离开。 烤肉店里没有厕所,有需求只能去一条街外的商场里。伏黑幸没走出几步,听到背后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她回头,有些惊讶,“是你啊,悟君。” 她以为是伏黑甚尔跟上来了呢。 男孩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表情非常自然,“顺路而已。” 伏黑幸和他走在一处,稍作思考,找了一个话题,“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以前没见过,最近见过。”白发男孩说。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伏黑幸听出来了。她道:“我觉得你和上次见面时不一样了。” 她再次打量五条悟,确认除了衣着外,他的长相与之前相比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伏黑幸不确定道:“感觉你的气质变得更难琢磨了,有可能你对朋友和陌生人不是同一种态度。” “朋友?我们算是朋友吗?我们只是在网上一起打过游戏。”五条悟问,他的声音开始带上一丝变声期的沙哑,却凉透了,像淋过一夜秋雨。 “可能算吧,每个人对‘朋友’的定义都不同。”伏黑幸说,她对他突然展现的冷漠视若无睹,“按我的定义算,我们是朋友。” 五条悟没表达赞同或否认,他的年龄太小,普通人在这个时间段正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所以伏黑幸以为自己的感知错了,他 心里不应该有疲惫和倦怠。 他们走过一条街,走进商场,距离不超过三步,如同一对关系不错的朋友或者亲戚。 第118章 五条悟突然道:“也许,问题的关键在你身上。” 他的脸彻底转向惊讶的伏黑幸,蓝色的眸子犹如瑰丽的万花镜窗口,无数碎片在其中翻转,拼凑成截然不同的图案。 他有一双很特殊的眼睛,这双眼睛让他与世界上其他所有人都区分开来,让他变成另一种生物。 但在伏黑幸眼里,他只是一个唠唠叨叨的小孩子。 五条悟缓缓道:“你相信世界能重头再来吗?” 第62章 和小白脸备婚的第六十二天 世界能重头再来吗? 这个世界存在“鬼怪”, 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与诅咒。既然如此,某个人的重生也是可以理解的。 伏黑幸道:“为什么不相信,人无法获悉所有的真相, 重生恰好在我的知识盲区里。” 男孩煞有介事地点头, “听上去很有道理,你果然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商场里人来人往, 没有人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 伏黑幸偏头,打量男孩雪白的发顶。不知怎么, 在和五条悟的相处中,她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哪怕对方表现出好笑的幼稚。 也是。如果真像五条悟所说,他是自未来重生而来的话,他的年龄说不定比伏黑幸本人都要大。 伏黑幸煞有介事道:“五条君的真实年龄比现在要大很多吧?” 目前尚未抽条的白萝卜深沉道:“比你要大哦。” “既然如此,”伏黑幸顿了顿, “成年人五条君,装作小孩来骗饭钱不好吧?” 她可是作为成年人承诺请公会里的一群小孩吃饭,假小孩不算小孩。 故作高深的稚气脸庞顿时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哎呀哎呀, 刚才我都是开玩笑的。” 伏黑幸眯着眼睛观察,“前后反差太大了,五条君。” 五条悟的脸鼓成包子。包子脸嘟囔道:“小孩子不就应该有特权吗?” 不再继续顶着小朋友的皮囊卖萌,五条悟伸手, 理所当然地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他说, “要是你想知道世界上一个周目那家伙做了哪些事情,你可以来问我。” 伏黑幸敏锐地意识到“那家伙”指代的是伏黑甚尔。而五条悟准备告诉她的事情, 在他的视角里一定不是好事。 她下意识记住了那串数字,维持表面平静地抱怨道:“听起来像是手机上会收到的廉价诈骗短信。” “你可以把我当成占卜未来的预言家。”白发男孩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 “预言家是无敌的!” 他真的很记恨上次他们玩狼人杀时的事,一直到现在都记得。 伏黑幸若有所思,“这样看来,你的上一周目里,我并没有获得很好的结局。” 墨镜的缝隙里透出一双蓝色的眼睛。他说:“不是所有人都会获得好结局。假如你有了心理准备,欢迎随时来找我。” 几分钟后,伏黑幸和五条悟离开商场。她一眼就望见马路边站着的一个男人。对方靠墙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实则密切关注商场门口的动静。 见到两人走出来。伏黑甚尔挤到两人中间,不找痕迹地别开五条悟和伏黑幸的距离。 “里面太闷了,”伏黑甚尔找借口,“我出来透透气。” 伏黑幸拍拍他的胳膊,一句话戳穿他的谎言,“你今天只穿了一件卫衣。” 五条悟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离不开老婆的男人,哼。” 伏黑甚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高傲地抬起下巴,“你懂什么小屁孩。” 他挥手做出驱赶的动作,“去一边玩你的泥巴去吧。” 五条悟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对伏黑幸道:“像他这种男扮女装的大叔,心里十有八九都是有点问题的。我建议你早点擦亮眼睛,一脚踹开三无小白脸。” 在这方面的问题上,伏黑幸向来诚实。她不好意思地挠脸道:“实际上,我就是甚尔的金主。” 伏黑甚尔动作浮夸地搂住伏黑幸的肩膀,冲五条悟挑衅地杨眉,“嫉妒了吧,小鬼。” 五条悟恶劣地攻击:“像你这种的恶人脸大叔,是不会在女性群体里受到欢迎的。你就等待被温柔花美男取代的未来吧,等你流落街头的那天,我一定会蹲在你对面大肆嘲笑的。” 两人越说越大声,激烈的争吵引得路人纷纷瞩目。伏黑幸头疼地捂住耳朵,“好了,住嘴!” 一黑一白龇牙咧嘴,狠狠地哼了一口气,扭头朝两个方向撇去,幼稚得令人发笑。 三人回到烤肉店,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烤好的肉已经堆满了一个盘子。比起另外两人天生气场不合的斗争,烤肉店的三位相处得十分融洽。 中岛敦埋头苦吃,他是在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因此格外受到照顾。夏油杰与家入硝子的友善为他融入人类社会,无疑开了一个好头。 伏黑幸暂时没有心情去享受美食。五条悟的话确实在她的心上留下了痕迹,使她的思维漫无边际地发散。 一样东西在桌底下蹭了蹭她的脚。她低头看去伏黑甚尔的脚尖嚣张又隐秘地摆了摆,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而它实际上不是可怜兮兮的幼兽,是一只蛰伏的怪物。 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个事实。伏黑甚尔不是一个好人,他拥有的力量能够对他人造成极大的破坏。他并不是正义的主角。 第119章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现在想再多都只是自寻烦恼。 五条悟的电话号码像一个等待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伏黑幸不知道盒子里藏着的是什么, 好在游戏公会的线下聚会依旧是圆满的。几个真正的小孩对成年人和伪装小孩的成年人间的暗流涌动并不知情。 中岛敦兴奋地与新结识的哥哥姐姐们告别,他们约定明天在游戏里见面。 夏油杰颇有礼貌地向请客的伏黑幸表达了感谢。 家入硝子叮嘱伏黑幸到家后一定要记得及时拆开她的礼物。 五条悟自来熟地缠上夏油杰与家入硝子,十分自然地混进两人中间。三个外表年龄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很快决定了接下来去电玩城打游戏。 伏黑幸总觉得他与另外两人表现得过于熟稔了。或许在其他人遗忘的世界里,他们三人有过非同一般的羁绊与纠葛。 这本该是美好的一天,与重生这样荒诞的可能丝毫不沾边。 她和伏黑甚尔、中岛敦走在回家的路上。冬天的风很冷,吹得她缩起脖子。伏黑甚尔很自然地向她伸出手,“要我背你吗?” 伏黑幸一愣,“啊?” 伏黑甚尔理所当然道:“我背你们跑回去,你戴好帽子,大概只用几分钟。” 中岛敦眼露期待,“那我呢?” 伏黑甚尔故意做出挑剔的神情,上下打量一番,勉为其难道:“我可以把你提在手里。” 中道敦表情一垮,很失落,“哦。” 伏黑甚尔对失落的小朋友邪恶一笑,“你也可以选择自己跑回去。” 中岛敦的表情愈发沮丧,几乎是眼泪汪汪地掉头看向伏黑幸。 伏黑幸终于“噗呲”一声笑出来。她明白了。这两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逗她发笑。 见她展露笑颜,黑白的师徒也露出了松快的神情。禅院甚尔整理好她的衣领,不让一丝冷风透进去,低声说:“要是你不喜欢,我下次可以当做没看到那个白头发的傲慢小鬼。” 伏黑幸明知故问:“你很讨厌五条君吗?” 伏黑甚尔意味深长的眼神划过中岛墩的脸。男孩明智地后退两步,“我去四周看看。” 说完,他快步赶到两人前方,装模作样去看公交车的路牌。 伏黑甚尔则是不自在地撇头,“我和他算是有一些交集。” 伏黑幸了然,“不愉快的交集。” 伏黑甚尔道:“你不明白他的地位。那是一个生来就站在咒术界顶点的家伙,无论他本人是怎样想的,咒术界那群老东西都将他供成了高高在上的神。” “神不需要考虑蝼蚁的想法。”他自嘲地一笑,“何况是我这样的猴子。” 伏黑幸已经很多次从他那里了解到了咒术界的事。她并非局中人,好像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都不够客观,可她没打算客观。 那里让人不幸福,不幸福的地方就需要清洁和整理。人类无法违背人性。追求幸福就是人的天性,人性的根本。 “这么说,五条君似乎很强。”伏黑幸道。 伏黑甚尔看向前方的中岛敦,道:“恐怖的再生能力、超强的爆发力、压倒性的速度,还有危机时刻能爆发的兽性。你可能觉得白虎小子的能力已是天之骄子。” “而和五条比起来,他不过是萤火见月。” 嘴上再如何不甘与狂妄,伏黑甚尔心中对五条悟的实力却有着极为客观的估计。而越是客观,就越是能领会到这份强大代表着什么。 代表咒术界的规则无法抵抗。代表咒术界的歧视链无法撼动,代表他的人生在咒术界毫无意义。 这份仇恨并非毫无来由。它不是指向五条悟本人,而是指向五条悟身后那个不善待他的鄙夷他的贬低他的世界。 伏黑幸问:“假如有一天,你拥有和五条君对决的机会。你认为战胜他,能赢回你的尊严吗?” 伏黑甚尔陷入了沉默。 是的,他明白的。 战胜了一个五条悟又怎么样,咒术界自然会推出下一个五条悟,下下个五条悟,下下下个五条悟。他们永远会不断推上来一个强者作为自己的挡箭牌,* 就好像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海岸。 伏黑幸道出了残忍的真相,“事实是,你赢过了五条君也不会赢得尊重,甚至五条君自己也没有得到真正的尊重。” 她回想起自己见到的男孩。他的疲惫并非来自于身体,而是发源于精神。无论是作为年幼的孩子还是荒诞归来的大人,他都不快乐。 咒术的世界不尊重他,不喜爱他,他是另一种被供上神坛的怪物。 你不可以太弱,太弱就失去利用的价值。 你不可以太强,太强就会带来不可说的威胁。 你不可以遵规守矩,遵规守矩会被吃干抹净。 你不可以离经叛道,离经叛道会被排斥在世界之外。 伏黑幸忽然扣住了伏黑甚尔的手,双眼直视他的眼睛。 她很少有咄咄逼人的时候,也从来不强逼伏黑甚尔为她做什么。她此刻只是想要确认一个问题。 她问伏黑甚尔:“甚尔,你觉得自己此刻幸福吗?” 伏黑甚尔原本想找一个话题糊弄过去,或者多来几句他熟练地插科打诨。 但在伏黑幸面前,他总是胆怯的。因为这份胆怯,他成了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他的胆怯只值瞬间的犹豫。 第120章 他深深呼吸、吐气,“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他咧嘴笑了笑,“我肯定比六眼幸福上好几倍呢。” 于是伏黑幸也笑了笑,“我明白了。” 她也做出了决定。无论五条悟带来的是怎样的消息,她都能接受。她不会因为未来某一刻的不幸而否定现在的幸福。 中岛敦在车站前冲他们挥手,大喊:“甚尔先生、幸小姐,回家的车来了!” 伏黑甚尔抓起伏黑幸的手跑起来,“我想回家了,你呢?” 伏黑幸被他带着一路向车站奔跑,她半是苦恼地抱怨:“你根本就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嘛,你是绑匪吗?” 伏黑甚尔顺理成章做出了相当反派的表情道:“你已经被我绑架了。” 他牵着伏黑幸的手上车,“现在请跟我回家,人质。” 中岛敦坐在公交车后排,一个人占据了三个座位,满脸茫然,“这是角色扮演游戏吗?” 伏黑甚尔冷漠道:“没有你的戏份。” 伏黑幸镇定道:“小孩子不要听。” 第63章 和小白脸备婚的第六十三天 伏黑幸将五条悟约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下午。 她提前两小时下班坐到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而对面的白头发小孩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桌甜品, 正疯狂进食,完全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 与上次见面相比,他的墨镜似乎是焊在了鼻梁上。两片圆圆小小的漆黑镜片给他增添了一丝少年的痞气。 还算他有点良心, 记得给伏黑幸点上一杯加奶加糖的拿铁, 附赠他非常推荐的本店招牌提拉米苏。 五条悟咬着叉子,“这么说, 你决定寻求预言家的帮助喽。” 伏黑幸忧虑道:“五条君,你要是真的这么在意那次狼人杀的输赢, 不如我们下次再打一把游戏好了。” 五条悟拖长了声音,“不要。” 伏黑幸好奇道:“你该不会是怕又一次输给敦君一个小孩子吧。” 五条悟忽然瞪大了眼睛,坚决道:“当然不可能!” 伏黑幸又道:“可是怎么想夏油君和硝子都不会在发言环节站你那边,除非你们都是狼人。” 这完全是场外因素。言语如利剑穿透男孩的心房,他受伤地捂住胸口,假模假样地揩揩不存在的眼泪。 愉快的开场环节过去, 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伏黑幸问道:“其实我很奇怪,五条君为什么会选择我来讲述这件事。按理说,应该有比我更合适的听众?” 她漫不经心地用叉子插下一小块提拉米苏, 却没有塞进嘴里。 “我不是咒术界的人。甚尔……我也不希望他再靠近咒术世界。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她忽然抬头, 脸上并无畏惧的表情, “思来想去,在故事开始之前,我就不存在了吧。” “答对了!”五条悟假惺惺地露出了综艺节目问答环节里嘉宾答对益智竞猜时主持人的表情。他的眼睛告诉伏黑幸, 他并不为这件事感到高兴。 他将桌上的甜点都推开, 清出一大片台面,铺上一张纸, 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笔。到 他道:“现在让我来向你讲述我的故事,伏黑小姐。” 这是五条物视角的故事。这是五条悟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 从他诞生开始, 到贫瘠无趣的童年,到稍有波澜的高专时期。他拥有了老师,遇到了朋友。他和他的朋友们意气风发,好像世界唾手可得、尽在掌心。 直到故事的线索人物出现。天内里子。 随之而来的是反派角色。伏黑甚尔。 失败、顿悟、成长、战胜邪恶的反派。 假如这是一个少年王道故事,那一切都走向了热血沸腾的结局。 然而这不过是故事的起点,后续的转折谁也没曾料到。那个夏天太热了,蝉鸣让他们都听不清楚世界的声音。 波澜接二连三,神采飞扬的少年长成一事无成的大人。他们的青春什么都没能改变,原来他们不是热血漫画里的主角,只是过去的背景,要在剧情的最高点献祭掉自己。 问题是,也没得到足够好的结局。 五条悟喊来服务员,又加购了半桌甜品。他吃甜品的速度让伏黑幸怀疑他在桌下偷偷打胰岛素。 他边吃边说:“我不了解那家伙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呃,应该说,我只记得他的嘴巴实在是惹人讨厌。” “不过,作为他最亲近的人,你或许有知情权。”五条悟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任谁看到被拐卖的妇女都会出手解救的。” 伏黑幸面无表情,“你正刷着可怜妇女的卡。” 五条悟大手一挥,“没关系,下次补偿给你。” 伏黑幸好奇地问道:“按照你的说法,我和甚尔的孩子未来会成为你珍视的学生。你就不怕我离开他,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学生预备役了吗?” 五条悟皱了皱鼻子,思索,“对哦,这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不然,”他将叉子底部往桌上一顿,“不然等你生了孩子,再一脚把他踹开好了!” 他为自己的天才点子得意洋洋,“再说了,你孩子的父亲也不一定非要是他。只要是你的孩子,都有可能是我的学生。” 好先进的去父留子言论。 伏黑幸深深地看了五条悟一眼,“五条君, 第121章 你到现在说话都没挨揍,果然是因为你太强了吧。” 五条悟自信一笑,“他们想碰到我都难。” 果然是男孩的外表削弱了熊孩子言论的杀伤力,换作是大人,伏黑幸不敢想那张脸上会露出多欠揍的表情。 伏黑幸道:“就是说,你认为是我的死亡带来了甚尔的堕落。” 五条悟说:“有一部分原因。在见到你们之前,我从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我既不关心手下败将的心理疾病,也不爱看肉麻的爱情片。” 他用手托腮,墨镜上方露出半截透亮的蓝眼,“你啊,没有看过他看你的表情吧。” 伏黑幸又一次打破他的矜持,“我看过。我很了解自己对甚尔的重要性。所以我们该进行下一个话题了。” 五条悟像一根面条软趴趴地趴在桌上,嘴巴撅成三角形。 “我一直觉得这个场景很帅,你让我当一次情感大师嘛。” 伏黑幸无视他的可怜兮兮,道:“好,下一个话题。” 她的直觉告诉她,五条悟重开前的年龄也不会太大,说不定也只是个和她岁数相差不多的年轻人。 “话说回来,”伏黑幸冷静地思考,“我是怎么死的?” 五条悟眼神清澈地回答:“不知道。” “你究竟知道什么……” “都说了,我只知道我的视角里能看到的东西啦!” 伏黑幸毫不客气,“这就是你不关心外面世界的下场。” 五条悟毫无悔过之心,假装认真地摆弄着手指,“被我打败的家伙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认真道:“真正找上你的原因是另一个。你记得吗,我们上次见过面,在烤肉店之前。” 伏黑幸瞥见他嘴角的笑容,可她觉得那只是一层掩饰。实际上,他正以十分严肃的态度说出这句话。 五条悟说:“在遇见你之后,我‘醒’来了。” 伏黑幸恍然,“这就是你在群里说的,你生病了。” 她得到一个点头。 五条悟向后一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 他伸出手,虚虚比了一个圆。 “我们的世界一直遵循着某种规律。但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大家都拥有咒力、散发咒力,区别不过在于多与寡。” “伏黑甚尔是彻彻底底的零咒力,是命运之外的变量,他跳出了因果循环。正是因为他介入了我们的命运,才会导致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发生。” 他审视着伏黑幸,“那你又在其中承担着怎样的角色?” 桌上的甜品在不知不觉中变少了,剩下留有残渣的空盘。两人间的氛围不见好转。 五条悟道:“我知道的所有情报里,他们都认为你只是普通人。然而在我‘醒’来之后,我搜集了你的资料。比起普通人,你的幸运也太异常了。” “单靠帮人抽卡出金,你就能赚钱养家了,结果,你,在这里——” 他向窗外的办公楼比划一圈,“——勤勤恳恳地工作,真是不可思议。” 伏黑幸诚实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普通人吧。那只是你们咒术师对我下的定义,毕竟我又没有术式。” “因为他们都是不值一提的庸才,无法看见事情的关键。”五条悟冷酷地批判他的同僚们,“你是幸运的,而现在看来这份幸运也蔓延到了和你接触的人身上,比如我,比如我的手下败将。” 他究竟还要提多少次手下败将,看来战胜伏黑甚尔的战斗是他人生中很关键的一次升级。 五条悟揭开自己的墨镜。 “好了,现在,我们总算说到了问题最核心的部分。” 他问伏黑幸:“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变得更加怕冷了?” 伏黑幸面露迟疑,她抓住餐叉的手不自觉收紧,“难道不是冬天到来的原因吗?” “不是。”五条悟否认,“你最近被咒术师的战斗波及了吧。” 他的话像是一阵轻缓柔和的音乐,是催眠师在眼前不断摇晃的钟摆,勾起伏黑幸的回忆。 “对你来说,那场战斗一定足够惊险,你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才得以脱身。这种精力不济并不是暂时的。” 他伸出手,忽然点向了伏黑幸的眉间,“这是交换,你在给某种存在奉上自己的生命为贡品。” “上次见面时,我对你感到好奇是因为我想处理掉这个问题。不过,当时没动手说不定是救了你一命。” “你与它的性命相连,已不再是除掉一方另一方可以安然无恙的关系了。” “你打算怎么做?”五条悟问。 他的眼里没有太多情绪,既不紧张,也不含恶意,像是隔着玻璃观察人类的外星人。 伏黑幸很感谢他的置身事外,让她拥有足够多的空间思考。 她想了想说:“我应该会先回去和甚尔商量。” 五条悟有些惊讶和浮夸地大吸一口气,“你带去的消息说不定会让他发狂呢,到时候事情可就没有办法收场了。” 他恶劣地抻抻手指,“当然,让我再打一次,没有问题。” 伏黑幸道:“正是因为我现在还活着,所以要在事情能圆满解决时,解决掉可能存在的隐患。隐瞒不会带来好结果。” 她笑了笑,“我希望甚尔变好,是希望他能自己填补自己灵魂的缺口。而不是希望他变成我所牵锁链下的一条疯狗,一旦失去了主人的掌控,就只能四处流浪,躲在肮脏的角落里舔舐伤口。” 第122章 五条悟的神情十分复杂。 半晌,他说:“你可真是一个圣母。”不含贬义。 伏黑幸疑惑道:“是吗?可我不过是普通的在生活而已。” “人们常常认为拯救是一件十分伟大的大事。”五条悟老神在在道,“实则不然,最伟大的拯救由最平淡的细节决定。” 伏黑幸佩服道:“你果然是当过老师的人,五条君。” 五条悟非常满意她的奉承,“我可是优秀教师!” 他对伏黑幸道:“这个号码我会保留,有需要的时候,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伏黑幸又道:“从一个咒术师的专业角度看,我的问题真的很严重吗?” 五条悟显然没有照顾绝症患者的体贴,他琢磨了一下,坦诚道:“你的力量已经不够支撑它的存在了,所以它开始汲取你的生命力。要不了几年,你们应该会一起死吧。” “以他的战斗力,你想死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你受体内存在的影响耗尽生命而死是最有可能的死法。” 五条悟起身,他唇角微勾。那不是一个温柔的笑容,但真真切切存在对伏黑幸的祝福。 “努力活下来吧。对所有人而言,这都是最好的走向。”他对伏黑幸道,“我很想看到我的学生喊‘妈妈’的场景,想想就让人忍不住拿手机记录下来。” 他走到一半,倒退回来,“对了,你想知道孩子的名字吗?” “不用,谢谢。”伏黑幸拘谨地微笑,“由夫妻之外的第三个人告知未来孩子的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五条悟失落地摇头,发出了遗憾的气音。 伏黑幸警惕道:“等等,不会是什么很奇怪的名字吧?” “啊?”五条悟眨眨眼,“不知道,我忘记了。” 他虚伪地笑:“等你们给孩子起名字的那天,我会好好替我的学生记录的。” 他做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发言,双手揣兜,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肯定不是自己描述的“受人尊敬的教师”角色! 第64章 和小白脸备婚的第六十四天 伏黑幸回到家时, 比平常稍晚了一些。中岛敦和伏黑甚尔等在餐桌前,桌上摆满了丰盛佳肴。 伏黑幸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菜。伏黑甚尔围着围裙, 正勤快地清理厨房的灶台。 他越来越与曾经凶神恶煞的雇佣兵形象相去甚远, 已经以阿龙为目标逐步进化成了全能的主夫角色。 伏黑幸不禁心生怀疑。 难道是世界的两个周目变化太多了吗? 很难想象穿粉红围裙的伏黑甚尔与穿校服的五条悟激情对决、打生打死的模样。两者在半空中交手,挥舞的不是咒具, 而是锅铲,比拼的不是实力, 而是厨艺…… 换做是现在的情况,伏黑甚尔能和五条悟对决的机会只剩下厨艺培训班的厨艺比拼。说不定阿龙先生还会给五条悟发一条他心爱的围裙以示鼓励。 她揉了揉脸,清除满脑子的杂念,微笑道:“我回来了。” 中岛敦勤快地给她拿来擦脸的热毛巾,“欢迎回来。” 伏黑甚尔道:“今晚吃鳗鱼饭。” 伏黑幸深吸一口气,幸福地感慨:“这就是让人上班一整天的动力所在啊。” 她面上不显, 和平时一样帮忙摆好餐具,坐到餐桌上,与人热热闹闹地讨论起今天公司发生的趣事来。 餐桌上温暖的黄色灯光笼罩三人。当初他们刚接到中岛敦时, 这座小楼还是一处简陋的临时落脚地。可是现在, 它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家了。无论是伏黑幸还是伏黑甚尔都往里搬了不少东西。 中岛敦每天都面临着伏黑甚尔布置的严苛训练,吃了饭,又在伏黑甚尔的监督下做好家里的卫生。他很快就上楼洗澡休息。 伏黑幸仰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一下一下地换台。她的注意力不在电视上, 而是琢磨着要怎样和伏黑甚尔开启那个不愉快的话题。 身边的沙发猛地凹陷下去,接着一只手圈住他的肩膀。 伏黑甚尔非常认真地观察她的神色, 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吗?” 不等伏黑幸回答,他又道:“今天的工作让你感觉太疲倦了, 正好,我从围裙阿不那里学到了一些消除疲劳的技巧,你想不想试试?” 伏黑幸放松地靠在伏黑甚尔肩头,用手抓住他另一只手的手腕,指尖骚刮他的掌心。 她沉思,道:“甚尔,你有没有想过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伏黑甚尔道:“死后的世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向下瞥了眼伏黑幸,嘴角的疤痕被牵动,“不是你常说的吗,我们应该过好眼下的生活。” 伏黑幸有些心虚地强调,“只是一种假设。”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并无实感,对隐藏在自己影子里的怪物也不感到惊慌与恐惧。 有时候她反思,她确实不是一个正常人。她似乎缺乏恐惧这种感情。可对恐惧的感知并不是她生来匮乏,而是倚仗幸运的骄傲自大。 她在精神上并不像一个孤儿,她好像知道随时都有父母能为自己兜底,她是一个被宠爱长大的孩子。 伏黑甚尔道:“死亡,那应该是一片很无聊的空虚吧。” 他曾与死亡接近,死亡在他的唇角上留下一道疤。 第123章 而接近死的那一刻,在恐惧之外,心头更多诞生是一种无聊的荒诞感。无聊在于自己的生命如此贫瘠无力,荒诞在于人的生命居然可以如此贫瘠无力。 他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伏黑幸接着问:“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伏黑甚尔思考片刻,他笑了笑,“我应该会活不下去。” “不行。”伏黑幸瞪着眼睛,“你要是活不下去,那我之前的所有工作不都是白做了吗?” 她苦口婆心道:“想想你的朋友,你的……可能存在的孩子?” 伏黑甚尔终于慢慢意识到,眼下的问题不是随心一问,而是伏黑幸心头酝酿已久的考纲。 “你不在的话,世界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在伏黑幸的怒目而视前,伏黑甚尔不自觉舔了舔唇内锋利的犬齿,“这是我想说的话,但肯定不是你想要的回答。” 伏黑幸双手捧住伏黑甚尔的脸,凝视他的双眼,霸道又蛮不讲理道:“你说得对。假如真到了那样一天,你不能好好活下去的话,我到天堂也不会原谅你。” 伏黑甚尔一愣,低声说:“可是我上不了天堂。” 伏黑幸点头,客观评价,“以你前半生的经历,归去地狱才是正常的。所以你要在人间好好活着,因为像我这样善良的人肯定不会去地狱。” 如果真有她们预想中的这样一天,伏黑甚尔连自己都无法照顾,更别提顾全他人的话——五条君,对不起,你的学生要没有了。 伏黑甚尔忽然感到心头一阵发慌。他坐直身体,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六眼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不相信六眼对伏黑幸的诸多打量仅仅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伏黑幸不停拨弄自己的头发。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伏黑甚尔描述,很奇怪,似乎她的生死对另一个人而言是更大的打击。 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轻声说:“我的身体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不到半个小时,小楼迎来了一位嚣张的客人。 与伏黑甚尔合不来的网友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在看电视的最佳位置。伏黑甚尔神情紧绷,警惕地打量对面半点也不紧张的五条悟。 时间太快了,甚至没有给他悲伤和愤怒的反应时间。他还抱有一丝幻想,问伏黑幸,“你就相信这种家伙的发言?” 他冷笑一声,“我看他是脑袋烧坏了。” 五条悟笑嘻嘻地凑上去,墨镜下的双眼是凛然的战意。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毫不退避道:“当然喽,这个地方可是让你开过洞。可惜,还是我赢了。” 伏黑幸还有心情关心中岛墩的睡眠问题。她坐在两个人中间,提醒道:“你们小声点,敦君已经睡着了。” 五条悟慢悠悠地靠回去,双手抱臂。稚气的脸显出几分可笑的严肃, “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我的眼睛。” 伏黑甚尔没有说话。 五条悟又道:“只是一味的否认来拖延时间,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伏黑甚尔依旧是沉默。 空气中有一根紧绷的弦,而下一刻,不知名的风奏响了它! 伏黑幸只能感觉到有轻柔的风从鼻尖刮过,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风中的弦只轻轻震动了一瞬,转眼间另外两人交换了原本的位置,坐在对方的座位上。 伏黑甚尔问:“你想怎么做?” 五条悟说:“很简单,我想看看她影子里的东西。” 伏黑甚尔又问:“会对她造成伤害吗?” 这个问题让五条悟考虑了一会儿,他轻啧一声,“通常情况下不会,但是如果连对手是什么都没有办法搞清楚,剩下的一切行动都只是空谈。” 他索性不管优柔寡断的黑发男人,向伏黑幸道:“你想见见吗,你影子里的东西?” 伏黑幸不假思索,“我想见见它。” 与五条悟设想中她会表现的恐惧与震撼不同,伏黑幸显得十分平静。 她轻声说:“从小开始,我就一直受到它幸运的庇佑。虽然它也从我身上获取了不少东西,但说到底还是它保护我更多。” 她思考着,竟然露出微笑,“无论它是想要加害于我,还是与我是普通的共生关系,究其根本,我都从它身上获得到了利益。见一见恩人是很正常的行为。” 五条悟嘟囔道:“你把这种东西叫做恩人。” 伏黑幸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有它,才能有今天的我。” 谈话时间结束,他们挑选了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位置。天台。 伏黑幸对上了一双眼睛,蓝色的眼睛。 五条悟的手缓慢靠近她的额头,就在两者即将相触的时刻,伏黑甚尔道:“等等——!” 他迟了一步,五条悟的手掌按在伏黑幸的脑袋上。 无数信息如同乱流一般划过她的脑海。她沉入深海,海底的每一滴水都承载着着记忆的碎片。她的人生就随着她坠海的过程不断往前。 伏黑幸看见了。 伏黑甚尔向自己求婚,看见了自己向伏黑甚尔求婚,看见了她们一起带走中岛敦,看见了从大学毕业,看见了年轻的少女离开孤儿院。 她看见一个护士,她穿越风雪,将婴儿送到孤儿院门口。 她看见了一对平凡的夫妻。妻子怀着孕,小腹隆起,丈夫围在妻子身侧。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本该是幸福的一对普通人。 第124章 在海的最深处,居住着一个怪物。 它有两张脸,四只手臂。它不是“它”,而是“她们”。她是妻子,是丈夫,是母亲,也是父亲。 她们是伏黑幸人生缺失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那不是诅咒,也不是某种心血来潮的生灵,与人类体验共生关系。 她的幸运并非天赐,而是父母的礼物——她被父母的爱诅咒,同时被父母的爱拯救。 藏在影子里的父母的咒灵,吸食她的咒力与生命,同时回报给她无可比拟的幸运。她们不再有生前的意识,只有维持生存与爱的本能,不知道自己越是给予,女儿的生命就越是短暂。 伏黑幸不再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奋力向“她们”游去。她的眼睛发痛,头昏脑胀,不知道是五条悟在发力,还是自己激烈的情绪所致。 她拼命努力挥动手臂,却无法向父母一体的怪物多靠近一点点。 而怪物也望着她,如同深海里的一只庞大的鲸,只能远远窥见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黑影。 她们渐渐沉了下去,沉进意识无法到达的海沟,伏黑幸竟从她们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眷恋。 她尖叫一声,清醒过来。伏黑甚尔正让她躺在自己的膝盖上,死死盯住她的脸,再确定伏黑幸睁眼后,又用满是怒火的眼睛瞪向五条悟,“你不会给她弄出了什么后遗症吧?” 五条悟摸着下巴,“按理说,应该不会啊——” 他摊开手在伏黑幸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伏黑幸的眼睛慢慢聚焦,她的脸上一片冰凉,直到伏黑甚尔为她擦泪,她才发现,她又一次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她捂住脸,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使得她难以开口。 直到她感受到伏黑甚尔抓住自己的手正微微颤抖,她的神智才得以被唤醒。 伏黑幸狼狈地抹掉脸上的眼泪,开口时几乎无法出声。 她尝试了一次,又尝试了一次。 伏黑甚尔的手心贴着她的后背,传来暖意。 伏黑幸哑声道:“她们不是怪物……她们不是想要害我。”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她们怎么会想要害我呢?” “她们只是以为,那是给我的礼物。” 第65章 和小白脸备婚的第六十五天 冬日的清晨, 天亮得总是格外晚。到早上七点钟,窗外仍是雾蒙蒙的一片黑,云雾中翻涌着夜的余烬。 中岛墩和往常一样按时起床, 套上衣物箱里的厚衣服。他不像寻常幼童对冷热感知敏锐, 不过伏黑幸仍然给他准备了应对各种天气的衣物。 他洗漱完毕下楼,还在楼梯口时就看见了客厅里坐着的两个人。一个人在餐桌前忙碌, 一个人在沙发里盖上薄毯窝着。 “甚尔先生、幸小姐,早上好!” 中岛敦快步下楼, 很有眼见力地去厨房给伏黑甚尔帮忙。沙发上的人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毯子下抬起五根纤细的手指摆了摆,“早上好,敦君。” 伏黑甚尔没说话,看上去忙到没有时间说话。中岛敦四处望了望,洗菜池里既没有留给他处理的胡萝卜和土豆, 用过的锅碗也都及时清洗干净,壁上挂着清澈的水珠。 乖小孩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依旧没得到回答。 伏黑幸叹气,向他招手, “没事, 你过来和我一起坐会儿吧。” 中岛敦又看了看伏黑甚尔沉默的背影。对方像一块移动的石头,或者说勤劳的家务机器人,对他们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男孩敏锐的小动物直觉感知到空气中涌动的暗流。他跑去伏黑幸身边,小声问道:“甚尔先生生气了吗?” 伏黑幸干笑两声, “答对喽。” 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齐齐扭头看向厨房。伏黑甚尔只抬头漠然向他们投去一瞥。 伏黑幸一把抄起中岛敦, 像抱枕一样塞进自己怀里,小声嘀咕:“他真的好生气。” 中岛敦也小小声说:“可他还带着订婚戒指。” 造型精美到不日常的戒指就摆在餐桌边缘。伏黑甚尔洗菜做饭时, 会把它摘下来放到自己能看见的位置,避免磨损上面的花纹。 伏黑幸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因为戴着戒指工作很不方便, 她反而是不常戴戒指的那个人。 伏黑幸心虚道:“我下次找一根项链,把它挂在脖子上。” 中岛敦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诚实地道:“所以是幸小姐把甚尔先生惹生气了。” 不等伏黑幸狡辩,中岛敦说完自己都惊呼一声,“甚尔先生怎么敢对幸小姐生气?” 伏黑幸虚弱道:“不要把我说得像什么暴君一样嘛。生气是很正常的情绪。” 中岛敦不好意思地缩脖子,“既然甚尔先生今天心情不好,那我可以不用训练吗?” 伏黑幸坏笑一声,“想打游戏看电影?” 小孩子果然不能太早接触互联网,中岛敦完全沉迷在网络的世界里,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一心只有学习的好孩子了。 伏黑甚尔把饭菜和餐具都端上餐桌。他无视了客厅两个人的窃窃私语,默默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伏黑幸和中岛敦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伏黑幸面前的餐盘里甚至还有一颗剥好的溏心蛋。 这似乎是一个很好开启话题的契机。伏黑幸问道:“其他人没有溏心蛋吗?” 第125章 伏黑甚尔答:“他想吃可以自己剥。” 虽然对话十分尴尬,但至少得到了伏黑甚尔的响应。伏黑幸心中松下一口气,连中岛敦的脸上都显露出一点放松。 用筷子挑起两根面条放进嘴里,伏黑幸干巴巴地夸道:“今天的食物很美味。” 中岛敦立刻捧场,“甚尔先生的厨艺越来越棒了!” 伏黑甚尔头也不抬,“你们喜欢的话,下次我可以继续做。” 好全方位的防御机制。他既没有冷战,也没有怒气冲冲地四处撒气,但身上就像是罩了一个又大又圆的圆形鱼缸,不管从哪个方向接触,都只能拍到一块有弧形的玻璃。 中岛敦用眼神询问伏黑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尔先生好奇怪? 伏黑幸假装自己正专注地享用美食,心里的小人羞愧地捂着脸,一头栽到地里蜷缩成一团。 事件的真实起因,伏黑甚尔郁闷的根源,或许只有昨晚来过又离开的五条悟能说清楚。 他们总算搞清楚了伏黑幸体内咒灵的由来。剩下的问题是如何在不影响伏黑幸本人的情况下祓除咒灵。 “有一个简单的办法,”五条悟笑嘻嘻地建议,“我可以把你拉进我的领域里。领域内的攻击是必中的,依照咒灵为保护你而行动的本能,她们会像冬季冰层下的鱼儿一样,自己乖乖浮出水面。” “好卑鄙的行为,”伏黑幸叹道,“咒术师真的是正派人物吗?” “诶?”五条悟丝毫不感到羞耻,“我们当然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啦!” 说罢他收敛神色,认真道:“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父母,于是对她们存有留恋。没错,这不难理解。但人类与咒灵的争端,不是个体的矛盾,而是生存之争。” 他直起身体,双手插兜,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身量,姿态却形同一个身材高挑的成年人。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最爱你的父母抽干* ,变成一具空壳木乃伊。” 楼顶上的寒风呜呜地刮,气温降到了一个让人手指发麻的程度。 五条悟一下又恢复原来浮夸的动作举止。他在脖子前比了一个剪刀,“你可以闭上眼睛,当做自己是只是睡了一觉,睡醒以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双手合十枕在脸侧,“我不会拆穿你的,很贴心吧。”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那凉凉的目光如同两把雪亮的刀子。 他握住伏黑信的手,说:“你要是不放心他,可以交给我来解决。” 伏黑幸缩在他掌中的手指动了动。 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指,轻声道:“能不能容我想一想?” 五条悟留下他的新联系方式,趁天没亮披着夜色早早离开。而伏黑甚尔自那时起就陷入了如今这种独自生闷气的奇怪状态。 伏黑幸知道他介意什么。他介意伏黑幸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介意伏黑幸的生命受到威胁,而她本人却犹豫不决。 她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危险性呢? 她和咒术界、和咒灵已经有过了相当亲密的接触,知道里世界的水面下隐藏着噬人的波涛。 ……她只是心存侥幸。 万一问题没有那么严重呢? 万一多等一天,能得到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万一……万一…… 伏黑幸收回思绪,伏黑甚尔收拾好桌上的餐具,在洗碗池前挽起衣袖。 她急忙走过去,和他并排站在洗碗池前。 伏黑甚尔道:“水凉,我来洗碗。” 伏黑幸尴尬地扯起嘴角,“我帮你一起,也让我为家庭的清洁出份力嘛。” 她心想,这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可不能让伏黑甚尔糊弄过去。 伏黑甚尔往边上站了一步,占住洗碗池前大片的位置。接着他打开水龙头,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碗底的渣滓,还打发伏黑幸。 “你要是想帮忙,就帮忙把餐桌擦了。” 伏黑幸挤不进去,只能接过伏黑甚尔递来的热乎乎的毛巾去擦餐桌。就这么两三步的事,等她擦完餐桌,所有餐具都已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分门别类地码进碗架里。 伏黑幸捏着毛巾震惊地站住。 这是人类可以拥有的做家务的速度吗? 一根手指勾走了被她紧攥的抹布,打开水龙头,挤上洗洁精,反复搓洗拧干,摊平晾在沥水架上。 伏黑甚尔顺手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对伏黑幸道:“谢谢你帮忙,接下来你去客厅休息就可以了。” 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的伏黑幸:…… 伏黑甚尔似乎正在用一种很微妙的方式哄她。 根本没给伏黑幸插入话题的时间,伏黑甚尔转身去到小楼外,指导热身完毕的中岛敦训练。 等伏黑幸躺在沙发上等到昏昏欲睡的程度时,他走进小楼,扛着一根拖把,开始拖地。 伏黑幸忍了忍,没忍住,道:“你是不是在逃避和我说话?” 伏黑甚尔这时拖地的动作做得非常细致,每个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他平淡道:“没有。” 伏黑幸在沙发上坐起来,气势汹汹地凝视着他。 “就算你想逃避正式的谈话,我们也可以就这么交换意见。” 伏黑甚尔也不反驳,只点点头,“你说话,我一直在听。” 他嘴上附和,实际上拖把一拐,飞速地蹭完客厅的地板。转去一楼厨房。 第126章 伏黑幸跳下沙发,一路跟着他,小声碎碎念。 “我不是打算消极等死,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她替自己辩解,“我会尽量不影响自己的身体健康,我们可不可以等一等?” 伏黑甚尔眉毛微抬,手腕用力,加快了拖地的速度,拖把已经捅到楼梯上。 伏黑幸又狡辩:“再说了,五条君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也许还有其他人能给出比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伏黑甚尔已经用超快的速度拖完了楼梯,现在拐到了二楼。伏黑幸跟上去,小声道:“她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我想试试,假如我可以和他们沟通呢?” 伏黑甚尔的动作停下来,伏黑幸以为他终于要加入交流。他推开门,跟着拖把一起跑进卧室,留伏黑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走廊里。 伏黑幸捏了捏鼻梁,没招地搓搓脸。 她低声问:“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可笑?五条君说了,人类和咒灵是没办法和平相处的。我只是……我以为……” 伏黑甚尔抬起身,伏黑幸这时才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确实像一块石头,或一具勤劳的家务机器人。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亮。 他说:“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的。” 伏黑幸一时哑口无言。两个人不知道谁在这时候才表现得更加任性。 她总是胸有成竹,这时也不知该怎样应对了。脱离咒术师的帮助,她连真正见上藏在影子里的咒灵一面都做不到。 伏黑幸道:“我去看看敦君训练得怎么样。” 她下楼的动作很快,简直是落荒而逃。 伏黑甚尔继续拖地,他一直在拖地,在思考中维持着机械性的动作。擦过一遍,就再擦第二遍、第三遍。 等他结束漫无边际的放空,整栋小楼已经被他完完整整拖了五遍,每一块瓷砖都闪闪发亮,几乎要薄上三寸。 与伏黑幸所想不同,他并不责怪伏黑幸,也不为她的决定感到生气。 他心生怨恨,而这怨恨不指向她,指向自己。 如果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就能比五条悟更好地解决这件事。 如果他能更早发现伏黑幸“幸运”的真相,他就能在伏黑幸知情前偷偷处理好一切。 如果他能解决人类与咒灵的冲突,伏黑幸就不用在亲手再度杀死父母的忧虑中犹豫不决。 如果……如果…… 往日的懒散与惰怠,过去所有的自甘堕落,都变成了千万根钢针,钉在他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让他不停地去思考渺茫的可能性。 其实他和伏黑幸都知道,咒灵的问题没有真正圆满的解决办法。人总是会对自己的力量感到不满足,怨恨自己比怨恨伏黑幸更让他好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过去一分钟,小楼的氛围就更加凝滞, 连中岛敦都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了,敏锐的小动物总能最先察觉到危险。两个大人各怀心事,他们默契地错开行程,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竟然没能说上一句话。 伏黑甚尔因此有了更多的自由行动时间。 他是这栋小楼的拥有者,而这里曾经是他的武器仓库和落脚点,储备着咒具、药品与应急食物。 哪怕这儿如今被装扮得像一个温馨整洁的家,依旧有边角处的细节能窥探到它曾经的功能。 伏黑甚尔在地下仓库内找到了一把咒具。 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价格不贵,作用不强,是他雇佣兵时代不太看得上的东西,所以才会被丢弃在这里。 中岛敦和伏黑幸已经睡下了,小楼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他将匕首别在腰后,上楼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脚步都没有发出声音。他又一次变成了影子,融入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凉意。 真冷。他想。原来是冬天到了。 他推开门,在一张床垫前坐下。伏黑幸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仍皱着眉。 他看着她的睡颜,目光从清秀的眉眼描摹到脆弱脖颈。 她太脆弱了,所以一点点危险和冲击就能夺走她的性命。 与之相比,伏黑甚尔像一只打不死的臭虫。无论怎样被践踏,都能茍延残喘地活在世上。 可在心灵的世界里,他们的强弱颠倒了。伏黑幸才是更强大的那一个人,而伏黑甚尔如此不堪一击,完全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 他抽出匕首,缓慢地在手肘的衣袖中摩擦。 自然,伏黑幸没办法做决定,那一切就都由他来承担。让所有的愤怒与恨意都朝着他来。 伏黑甚尔想通了,只要伏黑幸活在世上,他就能接受任何事情。 黑暗中亮起一点荧光,从熟睡的人的躯体上,浮现出更庞大扭曲的躯体。两人一体的怪物在夜色中睁开了眼睛,与前来取她们性命的杀手对视。 因为爱,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结果。 伏黑甚尔感觉自己像一只落入树脂中的昆虫,再不挣扎就会被凝固在澄黄的琥珀中。 奇怪的是,怪物没有袭击他这个裹挟杀意前来的敌人。 他们隔着爱的人沉默地对望。怪物抬起狰狞的利爪,似乎要刺入伏黑甚尔的心口。 伏黑甚尔没有动,那利爪向下,隔着极小的距离虚虚落到伏黑幸脸上,温柔地摩挲一二。 荧光点点消散,怪物回到女儿的影子里。 而伏黑甚尔什么都没有做。 第127章 第66章 和小白脸备婚的第六十六天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白发男孩抱着新买来的甜品, 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难道我最近很高调吗?” 伏黑甚尔懒得和他演浮夸的舞台剧, 他直接道:“我们谈谈。” “不——要, ”男孩恶劣地拖长嗓音,“我才不和男人谈。” 伏黑甚尔的视线往他手中的纸袋上落了一秒, 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我请你去吃。” 五条悟不敢置信地瞪起眼睛, “你不会是想在甜品里下毒毒死我吧?” 他喋喋不休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强。”他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了,显然对自己现在的实力十分自信。 伏黑甚尔有比争强好胜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说:“那家店不在大众的好评榜单上,是我一个……” 他顿了顿道:“是我一个朋友帮忙研制的菜单。” 伏黑甚尔几乎是咬着牙,“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我是想和你谈谈幸的事情。” 这一次,五条悟是真的感到诧异了。 眼前这个做事圆滑的男人是伏黑甚尔吗? 以他对这人短暂的了解,他根本就不像一个能正常交流的社会人, 更何况他还能有朋友? 怀揣着这份好奇和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五条悟跟上伏黑甚尔,“记住你说的话,我一分钱都不会付的。” 他们走进一家布置温馨的咖啡馆。 五条悟有心留意咖啡馆内的装潢。目之所及,是粉白的蕾丝。鼻尖漂浮着的, 是甜品温热甜蜜的香气。四周是前来享用下午茶的女生, 她们叽叽喳喳地交谈,如同一群欢快热闹的小麻雀, 给咖啡店带来几分烟火气。 这是一家非常不咒术世界的店,也是一家非常不禅院的店。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 吃上一口,双眼发亮。他不会在伏黑甚尔面前做出大赞“好吃!”这样友好的交流,只抬了抬下巴,“你想说什么?” 伏黑甚尔的话让他差点把甜品叉塞到嘴里,和蛋糕顶端的樱桃一起嚼了。 “你有没有办法把幸身上的咒灵移植到我身上?” 五条悟停下进食的动作,思考了足足有五秒钟。 他伸手揪住伏黑甚尔的脸皮,狠狠一扯! 伏黑甚尔吃痛拍掉他的手。怒道:“你的手很多余?” 五条悟喃喃自语,“不是人皮面具,也不是咒灵假扮,你到底是谁!” 伏黑甚尔的耐心都快被他耗尽了,他重复了一遍。 “能不能把幸身上的咒灵,转移到我身上?” 五条悟迟疑许久。 他竖起一根手指,“首先,你是零咒力,彻彻底底一丝咒力也不存在的零咒力。” 伏黑甚尔阴沉着脸,没有这形似嘲讽的话发表意见。 五条悟竖起第二根手指,“其次,咒灵依托人类的负面情绪与溢出的咒力存活。当人们产生强烈的负面情绪,剧烈的情绪波动会产生更多咒力。这种咒力无法被普通人控制,自行溢出发散,于是累积沉淀变成咒灵。” 伏黑甚尔紧抿住唇。 五条悟竖起第三根手指,“综上所述,假如伏黑小姐身上的咒灵转移到你身上,咒灵就失去了维持维持自身存在的能量来源。” 他三根手指握拳,往后一躺,“简单来说,你会把你的岳父岳母饿死。” 伏黑甚尔冷漠道:“你可以说一点不是基础常识的东西。” 五条悟暗暗嘲讽:“这就是基础常识,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继续没心没肺地品鉴桌上的每一样甜点。伏黑甚尔双手抱胸,一言不发,没空朝那些做工精致的食物多看一眼。 五条悟道:“你的这些挣扎根本没有意义。这件事最后只能有一个结果。” 他的手比划一下,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我会祓除她身上的咒灵。” 伏黑甚尔道:“她会不高兴。” “开心与否,等命保住了再说。”五条悟叼着甜点叉,“我们只是在等待她完成接受的过程。” 他很不能理解伏黑甚尔的优柔寡断,在他看来,伏黑幸想通是迟早的事。伏黑甚尔要是闲的没事,可以去建筑工地上多搬点砖,等五条悟祓除咒灵以后,感恩戴德地请他再吃一顿。 他原本只是得意地想想,结果这样的念头却愈发清晰。 五条悟获得了前世的记忆,他自然是不打算袖手旁观、束手待毙,等着命运走向不好的分支。 如今所有不着调的行为都是为他未来的大干一场积蓄力量。他需要同伴,支持自己完成所有目标。 重生归来,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五条悟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伏黑甚尔,令后者不适皱眉。 他看着伏黑甚尔,眼中燃着莫名的兴奋,仿佛后者在他眼中是一只年关待宰的年猪。 同伴……不,优质的打手,他面前不就有一个吗? 伏黑甚尔是一只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大猩猩,但现在它的饲养员还活着。 五条悟想招揽猩猩,用不着跳进树林里和猩猩一起跳香蕉舞,他只需要和饲养员沟通就能达成目标。 等再过几年,猩猩跟不上咒术界的版本更新以后,饲养员的孩子又是五条悟的学生,继续为正义发光发热,成为咒术界的希望。 第128章 完美!无可挑剔! 在伏黑甚尔看来,五条悟整个人陷入了莫名的兴奋,眼睛里都涌动着诡异的光。 他心想,六眼终于烧坏了他的脑子。 既然五条悟给不出解决方案,他也没心情继续和他打交道。 伏黑甚尔站起身,却听见五条悟道:“其实你面临的问题并不是伏黑小姐的生存问题。因为最后无论她同不同意,我都会出手解决咒灵。你只是为她是否快乐而忧虑。” 伏黑甚尔不耐烦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五条悟支着下巴,他戴上墨镜,又小又圆的黑色镜片遮住他稚气的脸庞,显得他像一位精通人性的情感大师。 五条悟沉沉道:“感到痛苦与纠结的人不是她,而是你。” “你不确定自己能否比她的父母更能让她幸福。你害怕她在父母的咒灵身边,会比在你身边更快乐。” 五条悟伸手一指,犀利道:“你恐婚!” 你、恐、婚! 恐!婚! 伏黑甚尔如遭雷击,他很想怒斥五条悟的胡言乱语,却发现自己怎样也开不了口。 五条得意洋洋,“被我说中了,无法反驳吧?” 他也站起来,小小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在精神上彻底蔑视眼前的成年人和前手下败将。 伏黑甚尔板着脸,僵硬地走出咖啡厅,走之前还不忘买单。 五条悟犹如一只斗胜的斗鸡,偎在座位里享受他的胜利。 他摸出手机,和自己早就存好的号码发消息。 “伏黑甚尔来找我了。” “……”伏黑幸发去一串省略号,又问,“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办法把你身上的咒灵移植到他身上。” “……”又一串省略号。 五条悟添油加醋,“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他难得向我低头,为了恳求我,花钱请我吃了一大桌甜点。我也很想帮忙呀,啧啧啧,可惜,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他最后很失落地走了,非常心神不宁的样子。” 伏黑幸怀疑道:“我怎么感觉,是你在添油加醋呢?” 适当的艺术加工是必要的,五条悟丝毫不心虚地嘻嘻哈哈,“你见过被人抛弃的狗吗,他就像一条即将失去主人的狗,心底正可怜兮兮地呜呜叫呢。” 伏黑幸的消息迟了几秒才发过来,“文字里对甚尔的恶意太明显了,五条君。” 她的迟疑就是五条悟最想要的东西,他沉着地发去最后一条消息,“他害怕你因为父母的咒灵抛弃他,毕竟那是你的父母,选择亲人也是人之常情。” 最后一条消息过了许久才弹出到他的手机上。 伏黑幸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五条君。” 五条悟回了一句,“不客气。” 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克制不住地握拳。 他,真正的情感大师,重生归来的金牌调解人,还有谁敢说他是不理解人类情感的怪物! 周围人纷纷向这位举动奇怪的男孩投去目光。男孩洋洋自得,惬意地叫来服务生,点上更多甜品犒劳自己。 伏黑甚尔一回家,就看见伏黑幸搬来一把板凳守在门口,缩成一个圆滚滚的棉衣球等着自己。 他赶紧上去摸了摸伏黑幸的手,是凉的。 “怎么不在客厅等?” 伏黑幸悠悠道:“然后你就会走窗户回家,对吧?” 伏黑甚尔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他体质特殊,一点点凉意对他造不成什么困扰。 两人走进客厅,一门之隔,温度一下升上来。伏黑幸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伏黑甚尔道:“有点冷吧,我去给你泡一壶热茶。” “我不要热茶。”伏黑幸道,“我想和你谈谈。” 说到这个话题,伏黑甚尔又想起五条悟的指控。 你恐婚! 他低着头,躲避两人目光的交汇,但终究没有逃开。 “对不起。”两人齐声说。 伏黑幸有些惊讶。 伏黑甚尔说:“我暂时没找到解决的方法……如果你没有办法面对失去父母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那就恨我好了。因为我没有力量,因为我如此弱小,你才不得不面临这种抉择。” 他低声说:“因为我没有咒力,所以……” 如果他不是零咒力,兴许移植咒灵的办法就能成功,伏黑幸就不必在自己的安全和父母的咒灵之中抉择。 “不是这样的。”伏黑幸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的皮肤感到一丝冰凉,不是他的戒指,而是伏黑幸的戒指。两枚相似的镜之花盛开在他们的指间。 “要道歉的人是我。是我太过于专注自己的情绪,忽略了甚尔的存在。”伏黑幸小声道,“对不起,我太沉溺于贪婪的幻想了。” 伏黑甚尔还想说什么,却被伏黑幸捂住嘴。 “听我说,甚尔,听我说。” 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不停扑闪,无意泄露主人无法平静的心情。 “当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听我说。” 伏黑幸抬头看向小楼二层,中岛敦的房间里还亮着光,男孩十分关心她们之间的矛盾。 伏黑幸说:“我们出去说。” 她给自己加上围巾和更厚的外衣,外套还给伏黑甚尔。 两人牵着手在林间漫步。天黑得很快,只一眨眼,苍茫的白日就变成蓝紫色的夜幕。 第129章 伏黑幸平复了情绪,她轻声道:“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的叔叔阿姨和院长都对我很好。从小我就讨人喜欢,孤儿院的其他朋友偶尔和我有些小摩擦,但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她笑了笑,“这么看来我一直都是幸运的。只有在偶尔很偶尔的时候,我会想到自己的父母。” “我不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离开了我。也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灾难,也许是因为经济的负担,也许是因为她们本来就不想要我这个孩子。” “其实我想过许多种假设,后来这些假设都被我忘记了。只要不去想,我就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只要不去想,父母就不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环。” 伏黑甚尔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他的思绪触及到自己昏暗的童年,转而抽离。 “现在你知道了,她们对你的爱超越了生死的距离。你真正的幸运不是他们给予的幸运,而是这份爱。” “你说得没错。”伏黑幸道,“这也是我犹豫的原因。” “我从不知道她们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原来过去的那么多年,我都不是一个孤儿,只是我的父母无法被我看见而已。” 她感慨着,热泪滚滚而下,“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时间并不是治愈的药物,而是厚重的凝胶,隔绝伤口的疼痛。它使人以为伤口愈合,使人以为自己放下了期盼。 最后,它转了一个圆圈,告诉你,人会自己欺骗自己。 伏黑幸道:“我道歉,是为我的贪婪道歉。” “我知道他们留在我身边不是最好的。难道我能接受他们以咒灵的形态,一直困在我的影子里吗?无法思考,无法生活,只是活成一个好用的保护罩。” 她又问,不是问伏黑甚尔,而是问自己。 “她们希望我过着如今的生活吗?为了抓住已经失去的东西,抛去已经拥有的东西,自以为做了圆满的选择,其实两样都没有得到。”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常人难以听见的程度。但伏黑甚尔的耳力极好,因此也听得极为清楚。 “我已经决定了。即使放下她们,我也会继续生活下去,就当我是一个自私的女儿吧。” 伏黑甚尔牵着她的手陡然抓紧。他颤抖着问:“你……” 伏黑幸笑道:“随意对待我的生命,才是对爱我的人们不负责任的表现。要是爸爸妈妈能说话,早就敲着我的脑袋教育我了。” “不过,”伏黑幸画风一转,“甚尔也有错。” “嗯,我有错。”伏黑甚尔爽快承认。 伏黑幸恨铁不成钢道:“无论我做什么都纵容我,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甚尔君。” 她哭笑不得道:“不管我怎样不合理的要求,你都无限包容。难道哪天我想毁灭世界,你也要和我站在一起吗?” 伏黑甚尔想也不想,理所当然道:“那我还能去哪里?” 伏黑幸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屏息静气,“偶尔也对我任性一点,我第一次见到连生气都只能疯狂做家务发泄心中不满的人。” 伏黑甚尔面不改色,“这是阿不教我的绝招。据说能很好地调节自身情绪。” “都说了,人家是阿龙先生!” 伏黑幸的两只手各抓住伏黑甚尔的手,确保对方牢牢地处在自己的掌控中。 她正抚摸一只凶猛的野兽,而野兽甘愿匍匐在她脚下,哪怕它随时可以轻易咬碎她的喉咙。 伏黑甚尔道:“那种小事都无所谓。我已经是摔到最底层最深处的烂人了。你能选择我就是天大的好运。” 他吞咽一下,喉结滚动,“假如站在你身边的是另一个男人,你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千倍万倍。” “错误,”伏黑幸面无表情道,“假如和我谈婚论嫁的是另一个男人,婚后我就会因为爸爸妈妈的原因虚弱致死。” 好地狱的可能性,不适合在双方剖析自己内心的煽情场合说出来。 伏黑甚尔合拢手指,与伏黑幸十指相扣。 “多说无益,你已经选了我,你站在我身边的每一分钟,我都能原谅这个烂透了的世界。” 伏黑幸棒读:“好感人。” “幸好我已经接受了现实,让你变成一个阳光开朗的正常社会人,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伏黑幸假模假样地叹气,“你的极限就是装装样子,骗骗不了解你的人。我妥协了,你要是能一辈子伪装成正常人,那你就是正常人。” “没关系,”她自我安慰,“我会用一生管束你这只大号拖油瓶的。” 她扬起微笑,“我向你承诺,从今以后我会更重视自己的生命。因为我活着,你就能过得更好,而我死了,你什么都不会留下。所以,为了让我们夫妻愉快顺利地走完人生旅程,我会珍视你珍视的一切东西,包括我在内。” 伏黑幸松开手,擦掉眼下的泪痕,吸吸鼻子,“最快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我想让爸爸妈妈看到我结婚后再离开。” 伏黑甚尔用最庄严最真诚的声音回答:“最早下周一可以举行婚礼。” 第67章 和小白脸结婚的第六十七天 桃濑成海匆忙地在衣襟前别上礼花胸针。她只来得及对着镜子简单检查自己的妆容。 男友二藤宏嵩等在门口, 难得没把游戏机带在身上,“你准备好了吗,时间要不够了。” 第130章 眼影有些飞粉, 大块的亮片落到腮上, 妆容并不完美。但实在没有时间了,桃濑成海一咬牙, “一切ok,我们快出发!” 同公司的同事烨仓太郎开车等在楼下, 副驾驶座上是他们的好友小柳花子。 她们下去时,小柳花子还在对着小小的化妆镜检查眼线有没有晕染。 “小花!”桃赖春海像一只活跃的兔子钻进后座,哭丧着脸,“怎么办,我们不会迟到吧?” 小柳花子合上化妆镜,“时间够用。” 她促狭地调侃:“不用担心。你没到的话, 就算新郎等到在地上打滚,新娘也会按下不举行仪式的。” 桃濑成海对着手指,心虚道:“明明是小幸的错。她通知得也太突然了。上周她不是还说把所有准备工作都交给了禅院先生吗?” “不是禅院了。”烨仓太郎说, “听伏黑说, 男方跟她入赘,跟她一起姓‘伏黑’。” 飞驰上路的小轿车里响起三声后倒吸冷气的吸气声。 二藤宏嵩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道:“伏黑并不是很有钱吧,男方迫不及待想要入赘的心已经无法隐藏了。” 她们的婚事准备得这么急, 甚至婚礼都在早早备婚的小柳花子和烨仓太郎之前举行。小柳花子露出看似灿烂实则黑气滚滚的微笑, “正好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婚礼上有什么麻烦, 全都放马过来!” 桃濑成海贴着后座靠背,缩成一张纸片, “小花,你的气势好可怕。” 烨仓太郎说:“我们已经为婚礼上出cos的事吵了千百遍架了。” 二藤宏嵩疑惑道:“不是已经定下来了,你们会出cos举行婚礼吗?” 烨仓太郎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现在新的争论点,是我们出谁的cos。” 小轿车加速冲向婚礼举办的地点。 日本的婚礼分为神前式婚礼与人前式婚礼。神前式婚礼需要新郎新娘在神官与巫女的引导下进入神殿成婚,司仪唱颂祝词,向神报告婚姻的喜讯,为新人祈福。夫妻二人为神献上玉串,与神缔结契约。 中途还有修祓之仪、巫女献舞、夫妻在神前宣誓等环节,非常麻烦。伏黑甚尔向来对“神”这类存在嗤之以鼻,他们也没时间和神官、巫女沟通。 两人商量,选择了相对简单的人前式婚礼,在一家饭店举行。 四位为参加婚礼特意请假的同事急匆匆地赶进内场。宴会厅不大,里面坐的人不多,走道与举行仪式的站台四周装点着艳丽的花朵。 桃濑成海把包往二藤宏嵩怀里一丢,道:“我和小花先去看看小幸有没有哪里需要我们帮助,你们先找地方坐吧。” 二藤宏嵩平平道:“我们坐哪里?” 他的话没有被桃濑成海听到,一粉一绿已挽着手,匆匆向更深的新娘准备室跑去。 二藤宏嵩提着包,四处看了一圈。不远处有一张圆桌,只坐了零星几个人,桌上的客人年龄普遍不大。 身材高挑的黑发男生梳着奇怪的刘海,看上去也才到上中学的年纪。他旁边左右各坐了两个白发男生,白得反光。他夹在中间,像糯米糕里的芝麻夹心。 白发男生旁边是一位短发的女孩,正眼馋地看着其他桌上的酒水——她们桌上摆的是一瓶果汁。 二藤宏嵩不是咒术世界的成员,不知道眼前的场景有多奇怪。 五条家的人带着两位咒术师预备役与异能力者参加禅院家的婚礼。这大概是世界末日才有的景象。 二藤宏嵩只注意到,少男少女们正在聊一款游戏。捕捉到关键词,游戏宅默默地坐过去。谨慎而无声地加入他们。 他突然发言:“这个副本并不困难,要提前去另一个副本取得关键道具。第二个副本的准入等级是五十级。” 夏油杰、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纷纷噤声。中岛敦茫然地睁着眼睛。 二藤宏嵩顿了一下,道:“五十级只能刷简单副本,道具掉落率不高。如果到八十级,道具的掉落率会提升至百分之五。” 家入硝子似有所感,问道:“你也是游戏的玩家吗?你的等级是——” 二藤宏嵩沉稳地吐出一句话,“我是满级玩家。” 铺垫这么久,他终于说出来了! 一台游戏机送到他面前,四个脑袋围在他旁边。中岛敦作为游戏公会的卖萌武器,讨好地笑道:“可以帮帮我们吗,游戏高手先生。” 桃赖成海和小柳花子在新娘准备室见到了无精打采的伏黑幸。 桃赖成海惊道:“小幸,你怎么了?” 伏黑幸打了一个哈欠,焉头耷脑道:“我再也不结婚了,今天早上三点钟,化妆师就把我从床上抓起来化妆穿婚纱。” 小柳花子推了推眼镜,“难道你还想结第二次婚?” 伏黑幸惊恐地一颤,“不要!这种折磨,我的人生中经历一次就够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就不应该举办婚礼,老老实实把办婚礼的精力省下来度蜜月旅游不好吗? 小柳花子冷静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伏黑幸分外诚实,“我想吃东西,我好饿。” 小柳花子:“如果肚子鼓起来,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伏黑幸冷静道:“没关系,来的都是亲朋好友,甚尔不会介意的。” 她干巴巴地扯扯嘴角,“* 他恨不得举行仪式只需要一分钟。” 第131章 桃濑成海自告奋勇,“我去厨房帮你拿点好入口的小点心。” 小柳花子向伏黑幸走近,打量她的头纱。有些人看似是普通的都市白领,实则是cosplay的高手,对妆造很有自己的心得。 “你的编发有些地方不够紧。”她向一旁的化妆师伸手,“能不能给我几根发卡?” 伏黑幸继续虚弱地坐直身体,当精致漂亮的新娘人偶。她有气无力道:“那就麻烦你们了,花子和成海。” 桃濑成海一路问路找到厨房。婚礼的时间与开餐的时间相隔不远,厨房已备好了菜,随时准备用推车上菜。 诸多带着白色高帽的厨师中,有一个人影格外显眼。男人一身利落的黑西装,头戴圆形小礼帽,墨镜遮住了他犀利的双眸,只在边角留出一道凶狠的疤。 他穿的围裙与厨师们的围裙格格不入。一只黄狗吐着舌头,露出痴呆的眼神,冷冷扫视在场所有被他主人震慑住的厨师。 围裙男厉声道:“都打起精神,拿上家伙,这么一点小伤就让你们胆怯了吗?” 他热血沸腾地举起拳头,“别让其他组的家伙们看扁了!” 厨师们精神振奋地大吼,“是,老大!” 桃濑成海不禁后退两步,小心翼翼地问门边呆滞的服务生,“请、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木然的服务生回神,不敢置信地搓了搓眼睛,道:“是厨房的甜品出了问题。原本准备好的材料被狗叼走了。我们的厨师跑了好几家店,都没找到合适的原料。” 他语带崇敬,“这位先生路过,用最普通的牛奶、鸡蛋和淡奶油做出了厨师长都赞不绝口的甜点。厨师长决定和新郎商量,临时把甜品换成这位先生做出的甜品。” 桃濑成海僵硬道:“哈、哈哈……真是太好了,这位先生是……” “阿龙是新郎的朋友。”一个声音道。 她这时才看见边上站了一位短发女士,看打扮也是在办公室工作的白领。 桃濑成海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女士手机边的挂饰。 是——警察天使! 无需多言,两位御宅族已通过对方的眼神知晓了同伴的身份。 她们狠狠握手。 “找到你了,同伴!” “是我,同伴!” 服务生又一次陷入了呆滞,缓慢搓了搓眼睛。 美久向桃濑成海介绍,“阿龙和新郎是班上的同学,曾经一起并肩作战。” 指,在厨房用菜刀和锅铲与食材和调料搏斗。 桃濑成海肃然起敬,“好了不起。” 她知道伏黑幸和伏黑甚尔的小秘密,自然而然将阿龙理解成了咒术界的人士。 桃濑成海对咒术世界的了解仅限于,咒术师约等于神官巫女,约等于巫女服,约等于二次元萌点。 但这不妨碍她再次用严谨的目光观察厨师中奋战的阿龙。 阿龙先生身形高大、肌肉有力、面带凶悍之色,一定是久经战斗,在无数场生死搏杀中锻炼出的气质! 她保持着一颗尊敬之心问美久:“阿龙先生的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美久回想,在她们家里,阿龙才是全职主夫。美久外出工作,阿龙全权负责家里的一切家务。 在美久肆无忌惮地氪金抽卡时,阿龙为了节省每一点水费,调小洗衣机的水量,调小马桶的抽水量,用热水壶烧水而不买便利店里的矿泉水。 在美久提出午餐想吃各种各样的餐食时,阿龙跑遍附近每一个打折的商场,用最优惠的价格买到最新鲜的菜。他苦心研读菜谱,去厨艺进修班研修厨艺,只为了给美久做出中午能让全公司的人羡慕的便当。 美久沉声道:“是啊,他很辛苦,我很佩服他。” 桃濑成海感动道:“可惜人们总是无法正视他们的付出,阿龙先生是默默无闻的英雄!” 因为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咒术师的存在。 美久附和道:“如果连我也看不见他的辛苦劳动,那阿龙的汗水与泪水就白费了!” 她下定决心,这一个月都不氪金抽卡!也不买新的周边!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感慨一番。桃濑成海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这里有方便新娘进食的小点心吗?” 美久递来一碟热气腾腾的蓬松松饼,上面用奶油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痴呆狗狗,狗脸与阿龙围裙上的图案等比例复刻,难以想象人的手能巧到这种程度。 “这是阿龙做的,拿去给新娘吃吧。” 小柳花子帮伏黑幸重新整理了编发,她们等了很久,等到伏黑幸趴在桌上鼓着脸呻//吟,“我快要饿死了。” 小柳花子无奈地揉揉眉,“我去看看成海在哪里,她说不定又迷路了。”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伏黑幸,小柳花子和烨仓太郎也在紧锣密鼓地备婚中。而伏黑幸以最快的速度、最轻松的工作量,一举超过两人,提前举办了婚礼,令她非常好奇。 婚礼的各种琐事很消耗人的精力,而她和烨仓太郎的工作也不能落下,两人最近磕磕绊绊的拌嘴格外多。 小柳花子想向伏黑幸,不,按照负责人的归属,应该是伏黑甚尔,请教备婚的秘诀! 她离开新娘准备室,看到各种井井有条的细节,不禁感叹伏黑甚尔的效率之高。 小柳花子走出走廊,一愣。新娘准备室外,走廊墙边,靠着一个人影。 第132章 伏黑甚尔穿了一身与新娘婚纱对应的黑西装,散落的黑发全部捋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正常的社会人,忽略嘴角略带煞气的疤痕,更称得上秀气, 小柳花子打趣道:“新郎,你在这里做什么?” 伏黑甚尔攥紧拳头,“我……” 小柳花子一眼看出他眼底的忐忑,笑道:“你的新娘不会跑的,放心。” 伏黑甚尔紧张地呼出一口气,沉默地点头,依旧守在走廊外。 小柳花子走了两步,停下问道:“甚尔,可以这么叫你吗?你和小幸现在都姓‘伏黑’。靠姓氏是无法区分你们两个人。” 伏黑甚尔道:“没关系。我喜欢她的姓氏。” 小柳花子忽视了他炫耀的成分,问道:“听说婚礼是你筹备的,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得这么完善?” 伏黑甚尔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露出了一点心虚的表情。 他沉吟两声,对走廊外四处巡视的男人招招手,“孔时雨,你过来。” 孔时雨还在为“禅院甚尔居然完整地喊出我的名字”而感到惊讶,他走上前,对小柳花子挂上了习惯性的礼貌笑容,“怎么了?” 伏黑甚尔简单地为两人做了一个介绍。 “孔时雨,这是幸的朋友,小柳花子。小柳小姐,这是孔时雨,是我从前的工作搭档,是一位中介人。” 孔时雨的震惊加倍,他万万没想到伏黑甚尔有一天还能做出搭桥牵线这类社交活动。人活得久了,果然是什么事都能见着。 伏黑甚尔道:“婚礼办得很急,我忙不过来,就找了孔时雨帮忙。” 他用眼神暗示前搭档:你有生意了,快接住。 小胡子男人眉毛微抬:你让我做这种生意? 伏黑甚尔小小的眼睛里敲出大大的字:对。 小柳花子不知二人暗中的你来我往,惊喜道:“真的吗,孔先生,如果我请你承办我的婚礼,花费大概是多少?” 孔时雨心中叹气。 算了,考虑到今天是伏黑甚尔结婚的日子,他也乐意做一些能让人感到和平安定的事。他以为伏黑甚尔隐退后,他们再也没机会碰面了呢。 他向小柳花子做出“请”的手势,“我们到一旁详谈。” 小柳花子摆手,不好意思道:“我能和您交换联系方式吗?我要去找另一位朋友,稍后有空详谈。” 孔时雨笑意盈盈,一点也看不出是在黑暗世界活动的人。 “没问题,不管您什么时候,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办到。” 二藤宏嵩和游戏公会的小朋友们聊得热火朝天。烨仓太郎自认为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和那些小孩聊不到一块去。他坐在二藤宏嵩旁边,隔了一个座位,听了几句话趁婚礼还没开始抄手闲逛。 他们旁边的一桌坐着一圈老人,大概是伏黑幸的长辈。被小柳花子赶出走廊的伏黑甚尔走过那圆桌,在居中长者的注视下午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难,最终停下。 烨仓太郎感觉,他的停顿中透露出一种隐隐的惊恐。 孤儿院的老院长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婚礼还没开始,甚尔,过来坐会儿。” 伏黑甚尔低头走过去,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拘谨。烨仓太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羞涩的狗熊。 一眨眼,七八张脸朝伏黑甚尔围上来,每张脸上都散发出长者的宽容、从容与山岳一般的压迫力。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与伏黑甚尔闲谈。 “你看,甚尔很紧张吧。他的额头都冒汗了。” “年轻人就应该好好收拾自己,甚尔也长了一张帅气的脸蛋,很配我们家小幸。” “男人结婚以后,不能把做家务的本事丢掉。我们小幸在外工作打拼,家里的事就都拜托你了。” 伏黑甚尔一一应道,应接不暇,场面混乱如同蚁群朝一只落地濒死的黄蜂发起冲锋。 烨仓太郎心生敬畏,同时又升起同为准新郎的兔死狐悲之感。他可以想象到,自己和小柳花子结婚当天的混乱情形。 而更可悲的是,他依旧期待与小柳花子的婚礼,盼望着成为她最亲密的人。 伏黑甚尔抬眼,两个男人对上视线。 烨仓太郎努力用眼神传达出对新郎的支持。伏黑甚尔却笑了笑,一只鲨鱼咧起嘴角——这绝对不是好事。 烨仓太郎毛骨悚然,正要加速逃走,伏黑甚尔卑鄙地向老人们转移了话题,“这位烨仓先生是幸的同事,平时很照顾幸的工作。他马上要结婚了,新娘是幸的朋友。” 如车灯般炯炯有神的目光纷纷投向烨仓太郎,热情的长者们拥簇着准新郎,坐到他们中间。 “谢谢你对我们家小幸的照顾,小幸和我们提起过你们呢,她说你们非常关照她。” “小伙子很帅气嘛,就是表情太凶了,这样可不好,结婚那天一定要露出幸福的微笑。” 一位大叔扯上一旁的伏黑甚尔,“你看,甚尔表现得就很好。” 烨仓太郎心中吶喊。 明明这家伙更不像一个好人吧! 伏黑甚尔成功拖人下水,伪装得开朗阳光的面容露出什么都听不懂的老实笑容。 他和烨仓太郎夹在老人中间,接受长者的新郎教育,脑中分神数着时间。 整点的钟声响起,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动作。 第133章 婚礼,开始了。 第68章 和小白脸结婚的第六十八章 结婚多少也算一桩人生大事, 人们从原本的家庭脱离,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个人组成新的家庭。 激动、兴奋、忐忑、不安,诸多情绪构筑成这一刻。伏黑幸亦未能免俗, 情绪的渲染不讲道理,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表现得更镇定一点。 小柳花子在她身后,摆弄她的头发。伏黑幸的黑发毛毛糙糙, 很难打理。小柳花子和化妆师用了不少小发卡。 “我怀疑自己头发里的小发卡,加起来有一斤重。”伏黑幸说。 “别怀疑, 说不定有两斤。”小柳花子轻拍她的肩膀。 “成海为什么还不来?”新娘鼓着腮帮子抱怨,“我好饿,我已经虚弱到站不起来了。” 小柳花子闷笑:“那怎么办,你怎么去婚礼现场?” 伏黑幸伏在桌上,雪白的头纱从背后将她裹住,蓬松的裙摆垂地散开, 像一顶华丽的巫师帽,只有帽子的尖尖是黑色的。 “没有那么夸张。”小柳花子安抚道,“我不相信甚尔能让你饿着。” 她一眼看破真相, 伏黑幸的手提包里有伏黑甚尔特意准备好的小零食, 怕她饿肚子,他还特意发消息提醒过她。 新娘的脸鼓得更圆了,小声哼哼:“我想吃热的东西。” 一张脸歪下来,小柳花子摸着下巴, 调侃道:“幸, 你不会是在撒娇吧?” 伏黑幸当即坐直身体,惊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明明在两人的交往中, 她才是一直保持理智形象的成熟大人! 化妆师和小柳花子两人捂住嘴,肩膀不停抖动, 根本没用心遮住嘴角的弧度。 伏黑幸恼羞成怒,一手抓起一个只会嘲笑她的家伙,将她们推出门外,“好啦,新娘要整理自己的心情了,请给我留一点私密空间!” “你不会想着从窗户里翻出去吧?”小柳花子窃笑,“就像电影里经典的逃婚情节。” “对,然后甚尔会在窗户下面接住我,把我提回婚礼现场。”伏黑幸完美预测了可能的发展。 她关上门,“等仪式快要开始了,再来叫我。” 厚重的门扉隔绝掉两人明目张胆的笑声,伏黑幸瞪了门一眼,回到桌前。 化妆师零零散散的化妆品和小工具堆满整张桌子,几乎连镜子的底部都看不清楚。 自带一圈小灯泡的化妆镜中,一只高大的怪物正满房间跑来跑去。融成一体的两张脸都洋溢着堪称憨厚和傻气的笑容。 如果咒灵也能以笑传达出正常的感情,人们大概能从这笑容里解读出“幸福”的含义。 她们其实没有事情可做,所有的工作都被孔时雨请来的工作人员和小柳花子承包了。 但她们停不下来激动的小动作。于是在普通人无法看见的世界里,咒灵欢天喜地地绕着房间一圈圈打转,时不时在小柳花子与化妆师沟通的间隙,趴在伏黑幸肩头,欣赏镜中与狰狞的咒灵面孔并列的,新娘娇美的容颜。 伏黑幸对镜自言自语地抱怨,“结婚仪式好累,婚纱好重,各种琐碎的流程好忙。” 她停顿一下,像寻常女儿同父母撒娇一般,半是埋怨半是好奇地道:“你们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么累吗?” “新郎和新娘在仪式开始前可以见面吗?” “马上就要结婚了,会感到紧张吗?” “那时候你们的父母,是不是也在你们身边呢?” 说到这里,她否定了自己的回答,“不对,要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在世,应该不会让刚出生不久的孙女流落孤儿院吧?” 她仰起脖子看向咒灵,“私奔应该更符合情景吧。” 私奔的话,她们只能办一个没有亲朋好友的小型婚礼了。 咒灵摇摆着身子,仿佛沉浸在某种无人听懂的节奏中。 化妆师在门外敲门,“新娘,要准备好登台喽!” 伏黑幸在门内应道:“好,我马上出来。” 她撩开裙摆,最后一次对镜打量,竟然在镜中人和咒灵的脸上找到了相似的轮廓。 伏黑幸抱着新娘的捧花离开,镜中也没了咒灵的身影。 孤儿院的财务酒井接过了父亲的职责,挽着伏黑幸入场。在大厅门口,孤儿院的厨师后藤代替年老体衰的老院长,作为新娘母亲迎人。 伏黑幸微微屈膝低头,后藤满目欣慰,“我们的女儿也长大了。” 她为新娘盖上头纱。隔着朦胧的白纱,伏黑幸看见许多人祝福的笑容。他们让出通往婚礼仪式台的主道。 主道的尽头是难得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伏黑甚尔,伏黑幸慢慢做了一次深呼吸,向仪式台走去。 她不是一个人踏上这条通往新生活的路,咒灵亦步亦趋,踩住她的影子跟在身后。 交换戒指,亲吻,签订婚约书,每一步都顺利得理所当然。 伏黑幸在台上悄声道:“我们是不是还有发言环节?” 伏黑甚尔道:“那就只有我一个人发言了,我准备好了稿件。” 新娘睁大眼睛,“你背着我偷偷写发言稿!” 伏黑甚尔移开视线,嘴巴像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剪掉心虚,狡辩道:“反正都是要说给你听的,不算背着你偷偷写。” 强词夺理。 她们转身面向宾客,伏黑甚尔不自在地捉住伏黑幸的手指,这样能让他变得安定。 第134章 他有些磕绊地说出圆滑又体面的感谢语。 “谢谢各位亲朋好友抽空参加我和幸的婚礼,感谢各位体谅我们二人的招待不周……” 伏黑幸看见台下的五条悟和孔时雨不约而同露出了生吞乌鸦的表情。 “……自我和幸相识以来,诸位亲友给了我们许多鼓励与支持……” 五条悟的表情和名画《吶喊》一样抽象,倒是孔时雨,他由内而外散发出饱经风霜的诡异平静。 伏黑甚尔没空注意这两个拆台的家伙,他努力回想每天都会背诵的发言稿,他想说的话比发言稿更多。 “……我搜集了一些资料,那些很有经验的人说,爱情是一种生理现象。一段爱情最多可以维持四年。” “知道这件事后,我曾扪心自问,我能够违背人性和本能,一直爱着幸,直到我生命的尽头吗?” “即使神灵或者恶鬼面前起誓,神灵和恶鬼都不会响应我。要是他们能看见我这只渺小的虫子,他们早就该现身了。” “既然如此,在以生命的尽头为终点的誓言里,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伏黑甚尔抓着伏黑幸的手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打颤。 “她想要爱人,那我就成为最爱她的恋人;她想要友人,那我就当最愿意包容她的朋友;她想要亲人,那我就变成陪伴她到永远的亲属。只要我能占据每一个她最需要的位置,我就能实现与她永不分离的愿望!” 他咧开嘴笑,成熟社会人的皮终于裹不住满腹痞气。 “这么算来,在座诸位都是我的竞争对手。” 伏黑幸小声提醒:“恶人颜太严重了,快收收。” 家入硝子叼着吸管,吸管的另一端连接着果汁——伏黑幸特意交代过不给他们这一桌上酒水。 少女托着腮,吸管一颤一颤,“总觉得奶油咖喱酱暴露了点不得了的东西。” 五条悟的脸蛋像一块雪白的麻薯,在桌上摊开流动。家入硝子发表评价后,这一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等待他犀利的讽刺。 五条悟毛毛虫似地蠕动两下,哼哼唧唧。 “我把他的话全部录下来了,等他的儿子上中学时,我要当众放给他们听!” 不知为何,夏油杰背后浮起一层恐惧的寒毛。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奇怪,于是转移话题,“你怎么肯定他们的孩子是男孩?” 桌上的麻薯饼嚣张地翘起一个对勾,神神秘秘道:“这一把,我可是预言家!” 家入硝子的眉毛抬起来三秒,懒得敷衍地放下,“哦。” 她选择在专心吃东西的中岛敦身上找话题,“虎子,你今晚在哪儿住?” 中岛敦不好意思地在碗沿边露出一双眼睛,“叫我‘敦’就可以了。我和甚尔先生、幸小姐住在一起。” 三声长嘘。 “绝对会被讨厌的吧。” “肯定会被丢出来的。” “这可是新婚之夜啊!” 中岛敦大惊失色,“我要出去住吗,但是——” 虽然他住在小楼里的这段时间,白虎出现的次数正日渐减少,但万一白虎因为婚礼上吃得太饱半夜出来遛弯消食呢,恐怕明早伏黑甚尔要亲自去动物园偷他。 “不用担心,今晚我和你一起回去。”五条悟悠哉地比出一根手指,“一个伏黑小姐同意的目标,男的伏黑把你扔给我了。” 中岛敦:“诶?” 五条悟内心正酝酿着邪恶的计划,麻薯翻了个面,面向家入硝子,“你和杰今晚也过来嘛,我们可以通宵打游戏。” 家入硝子坦然道:“好哦,我和我家人说一声,今晚不回家了。” 五条悟笑嘻嘻道:“那只剩下杰了。” 夏油杰被几人亮晶晶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行吧,我也和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几个少年在台下嘻嘻哈哈的同时,婚礼流程已经进行到最后,新郎新娘走下礼仪台,到户外拍集体照,接受亲朋好友们的祝福。 五条悟撑着下巴,他眼中走下礼仪台的身影有三个。他稍后有任务,负责送走伏黑幸的父母。 这是一份有点残忍的工作,但无可奈何,只有他能胜任。 家入硝子率先离座,“我想和新郎新娘合照,你们去不去?” 五条悟悠悠应道:“去!” 几人穿过宾客们的座位,踩着新人出行时洒落的花瓣,走到酒店外的广场里。 他们暂时挤不到新人面前。 伏黑幸和伏黑甚尔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得严严实实。来者是孤儿院的伏黑幸亲友大军,有照顾她的叔叔婶婶和一起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同辈。 为首者是孤儿院的宫崎院长,老人欣慰地看着这对新婚夫妻,双手递上写着“御结婚御祝”的雪白祝仪袋。 伏黑幸惊讶道:“院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们不用给礼金。” “这是我们所有人一起送上的心意,作为你的家长,我们总要有些表示。” 宫崎院长将祝仪袋向前递,“小幸,我们希望今后你也能如今天一般,一直幸福下去。人生的路或许不全是平坦的庄康大道,但怀揣着美好的希望,总能迈过那些坎坷——” “实在不行,你就换条路走。” 伏黑幸眨了眨眼,忍耐眼底的酸涩。她恭敬地接过祝仪袋,“是,谨遵您的教诲。” 第135章 伏黑甚尔和她一起低头,又听到宫崎院长道:“今后的路,就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走下去了。甚尔君,遇到你们两人实在伸不开腿的大坑,记得带上幸绕坑走。” 伏黑甚尔满脸严肃,“是,我会提前把坑填平的!” 伏黑幸尴尬地微笑,“这就不用了。” 她生怕老院长和伏黑甚尔又总结出些神奇的人生经验,急忙招呼众人,“摄影师过来了,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伏黑甚尔呼唤摄影师:“孔时雨!” 摄影师肩上扛着沉重的摄影机,脖子上挂着一个不那么沉重的相机,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在众人热热闹闹地整理合影队形时,伏黑甚尔碰了碰伏黑幸的手,低声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趁她们还在时送给你,应该比之后送给你更好。” 他在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交给伏黑幸。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面向镜头相拥微笑。她们的五官轮廓与伏黑幸、与咒灵隐隐重迭。 伏黑甚尔道:“我调查了你出生当天与孤儿院同城所有接诊产妇的医院。有一对年轻夫妻,在丈夫送妻子生产的路上出了车祸,丈夫当场死亡,妻子挺到了医院,只坚持到孩子出生。” “医院联系不上夫妻俩的亲人朋友,收留了婴儿一个月后,一个好心的护士将婴儿送去了城市另一头的孤儿院。” “从他们留在医院的证件看,这对夫妻姓‘一之濑’。”伏黑甚尔轻声说,“这是丈夫的姓氏,妻子旧姓‘伏黑’。” 伏黑幸细细描摹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的面孔,老院长就在身边,她压低声音,“‘伏黑’是宫崎院长给我选的姓氏。” 也许老院长为婴儿起名时,化作咒灵的夫妻无意间给了她一些灵感,让伏黑幸继承了亲生母亲的姓氏。 一滴清澈的水珠打在照片上,伏黑幸叹道:“她们看上去真幸福呀。” 咒灵弯下高大的身体,虚无的眸是一面镜子,映出年轻时的合照。浮夸的利爪前递,正好接住了伏黑幸的一滴眼泪。 拥挤的人群中,咒灵与伏黑幸对视。孔时雨举臂呼喊:“准备好了吗,伏黑和伏黑,要拍合照了!” 咒灵轻轻一跃,她们的身体如同细腻的云雾,翻涌着飞上灰蒙蒙的天空,与无边云翳融为一体。 莹莹白光落下,像是下了一场微光摇曳的细雨。 一点冰凉落在家入硝子的手心,少女低头看去,“下雪了!” 五条悟双手插兜,“下雪了。” 一场雪悄无声息地到来,是恶鬼送给女儿的礼物。她们唤来了一场雪,随雪而逝。 第69章 与小白脸婚后的第六十九天 落雪纷纷, 一个下午天地皆白。每一片雪都如同一只雪白的蝴蝶,轻盈下落,停在屋檐上, 融进水池里。 送别亲朋好友, 仔细交代出租车司机把一车小孩送回小楼。换回常服的新郎新娘手牵手散漫地走在回家路上。鞋底踩着落下的新雪,每一步都咯吱咯吱响。 他们回的不是伏黑甚尔郊外落脚的小楼, 而是伏黑幸在城里的公寓,他们最初共同生活的地方。 两人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而雪如一床毛毛茸茸的厚毯,裹住万事万物,在夜里映出隐隐的蓝色。 伏黑幸对着双手呼了口热气,从包里翻出许久没用上的钥匙开门。小小的公寓里,一切布置都和她们搬走时没有区别,小咪的猫碗、水碗都放在窗台上。 她的指尖在桌上一划, 疑惑道:“没有落灰。” 她转头看向伏黑甚尔,“你来打扫过了。” 伏黑甚尔点头,带着一点隐隐的骄傲。“只用了两个小时。” 伏黑幸说:“我还以为我们今晚会住到新家里呢。” 她叉腰站在大厅前畅想了一番, 不得不垂头面对现实, “这么快就装修好的房子,也没办法住。” 伏黑甚尔不说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中岛敦的训练场地改到正在装修的新房,让他免费打工……不, 是他免费传授中岛敦一些生活技能…… 伏黑幸对伏黑甚尔的邪恶想法一无所知, 她有段时间没回自己的小公寓了,熟练地把装了零碎物件的挎包往沙发上一扔。 更大件的东西都由伏黑甚尔背着, 婚纱、高跟鞋和礼金都在他身上。 今天的婚礼流程把伏黑幸累得够呛,她在沙发上瘫成一长条, 看伏黑甚尔在屋里转来转去,收拾整理东西。她鼓足精神坐起来,卸了妆,拆掉小柳花子为她精心编好的头发。 窗外的雪极深极白,伏黑幸在窗前看雪,忽然说:“过几天,等有空的时候,我们去爸爸妈妈的墓前祭拜吧。” 伏黑幸的父母是意外身亡,统一葬在郊外的墓园里。伏黑甚尔调查他们的资料时,自然留意了下葬的位置,只道:“好。” 他洗干净手,又擦干双手,捂热双手,走到伏黑幸身后,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搁在伏黑幸肩上,远眺她所欣赏的风景。 也没什么好看的嘛。伏黑甚尔想。 伏黑幸抬手,握住伏黑甚尔的手。两人在窗前依偎了一会儿,伏黑幸仔细复盘今天一整天的流程,对伏黑甚尔夸赞道:“甚尔今天表现得很不错哦,即使有那么多人在场,也能当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伏黑甚尔撇了撇嘴,闷闷地发出了一声哼声。他的委屈和疲倦绝对有故意显摆的成分,想勾起伏黑幸心软,讨得些好处。 第136章 “真是让人提心吊胆。”伏黑甚尔说,“那么多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脑袋里的警报声可是一直在响。” 他总是被人忽视的对象。年少在禅院家生活,没有人会留意到他这个零咒力的废物。他当惯了不被看见的存在,离开禅院以后,也无所谓当社会的边角渣滓。 这滩边角渣滓一下子被捞到众人面前,整理衣冠,打扮成能被人接受的圆滑模样。难度无异于给一只刺猬穿上衣服上台表演。 伏黑幸慢悠悠道:“你该不会是害怕禅院家来砸场子吧?” 她上次在商场碰到的咒术师,据说是禅院家主的儿子,伏黑幸还担心过这种有权有势又毫无道德的少爷会不会来找她们的麻烦。 “那群人的眼睛里看不见我。”伏黑甚尔说,说着,他咧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哪怕我离开前大闹了一场,他们骨子里的傲慢也完全改不掉。” “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伏黑甚尔轻飘飘地说。 或许是咒灵的离去让他产生了触动,或许是眼前的雪景如此美丽,或许是今天的一切都太过顺利和幸福,让他难得有了袒露真心的机会。 “我一直害怕的是,你知道了禅院家的那些糟心事后,会觉得麻烦。” 他在伏黑幸耳边小声说:“我考虑过隐瞒自己的身份和过去,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一辈子和你生活下去。” “要是……”他吐了一口气,“我真的会这么做。” 伏黑幸偏头瞅他,看见他挂上一副陷入假设的情景而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禁笑道:“看不出来,甚尔君心里还有这么多百转千回的想法。” 她不由得取笑道:“要是什么?什么情景下你打算瞒我一辈子,难道你给我准备了我不知道的考验吗?” 伏黑甚尔被问得面上发窘。他解释道:“没有考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心里想想。” 伏黑幸一本正经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五条君重生之前就发生过。” 伏黑幸遗憾叹道:“毕竟五条君的视角里,我死去很久了。” 一只粗糙的大手迅速捂住她的嘴。 “你不会死。”伏黑甚尔说。 他轻轻喘气,片刻后,下定决心,“要是你很在意那只白毛小墨镜说的话。你死以后,我会自裁去陪你。” 他说得极其认真,“我们在阴间当夫妻,总好过我一人茍活。” 伏黑幸欲言又止,表情复杂,眉毛拧紧又松开。 她思考了很久,说:“我原本认为应该说些话鼓励你。大概是和你在一起待久了,我居然觉得这样的选择对你来说也不错。” 她转身一戳伏黑甚尔的胸口,面色平静道:“反正等我离开这个世界以后,不管你有怎样的想法,其他人都无法阻止。不过,假如我们像五条君所说有一个孩子的话,离开前请务必将他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请人照顾好他。不然,哪怕你从地狱爬去天堂,我也会关门用杆子把你戳下去,” 论两人的力气,她换* 水泥柱砸下去,对伏黑甚尔都未必有影响,但既然话题都跳转到死后的世界了,讨论力气的大小没有意义。 伏黑甚尔愣愣地看着她,伏黑幸也觉得在婚礼当天讨论生与死的问题不太好。她干笑一下,急忙转移话题,“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我爱你。” 伏黑幸也愣住了,像春风吹过枝头的白雪,她的眉目舒展开,微微一笑,“我也爱你。” 两人安静地相互依靠,雪将窗外的风景衬得静谧而明亮,她们分享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伏黑幸跳出汹涌的情绪,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我们是不是该洗澡休息了?” 伏黑甚尔紧张地摸摸嘴唇,“是哦。” 伏黑幸又问:“被子、床单和枕套都换了新的吧?” “……都换好了,前天洗了被套床单,昨天把它们收起来铺上床。” 伏黑幸脸颊绯红,隐忍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伏黑甚尔的表情有一丝空白,她的表情也有一丝空白。她们像两张白纸,尴尬地面对面立着。 两人平时都以成年人自居,但本质上她们都是才在社会上活跃了几年的年轻人。 伏黑幸的经验几乎全部来自于桃濑成海推荐的漫画和她鬼鬼祟祟塞来的盘片。孤儿院当然不会开班讲这些东西,读书和工作的时候,她着急赚钱,更是忙得团团转。 伏黑甚尔之前混迹里世界,但他正式脱离禅院家不久,出走后退休前是全职雇佣兵。这家伙在里世界沾染最深的是赌博的恶习,为了当好全职主夫,下决心戒了浪费钱的不良爱好。 她们面面相觑。 伏黑甚尔谨慎地回答:“这种东西,应该不需要别人教。” “大错特错,甚尔君。”伏黑幸一推鼻梁上不存在的反光的眼镜,“忘记你在禅院家学到了老旧思想,新时代人们的夜生活应该以安全和卫生优先!” “所以,”她提起扔在沙发角落的包,就算婚礼流程再累,今天她没让伏黑甚尔挨到她的包一下,“我提前准备了学习资料。” 她从包里抽出来一张盘片,包装盒封面上写着几个轮廓q弹的粉红大字。 《生理知识科普:如何度过美好一夜》 伏黑幸神情严肃,她的认真程度完全盖过了羞涩,穿上制服,简直可以去学校里冒充教导主任! 第137章 伏黑甚尔针尖大小的眼睛都不受控制地睁大了。 “我们今晚先把盘片看完吧。”伏黑幸说。 美好的新婚之夜,新婚夫妇洗了澡,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科普盘片。这根本不是伏黑甚尔预想中的样子! 伏黑幸一开始靠着靠枕看,后面靠着伏黑甚尔的肩膀看,再后来躺在伏黑甚尔腿上看。 看完一部盘片,不止她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她连基本的好奇和冲动都消失了。她枕着伏黑甚尔硬邦邦的大腿,上下眼皮打架。 世界越来越平和,讲解人一成不变的语调是最好的助眠剂,她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慢慢合上了。 伏黑甚尔从一开始无法接受,到听得越来越认真,只用了十分钟。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善于学习的人,很快记住许多要点,心中暗暗把这一系列的科普盘片都提上购买名单。 伏黑幸没了声音,他低头看去,她微微蜷着身子,已然睡熟,黑发铺散在他膝头,像凌乱又浓密的海藻,仿佛带着海底的水汽。 伏黑甚尔将她的黑发拢在耳后,屏息听她的呼吸声。 他细致轻柔地将伏黑幸抱起来,脚下无声,走进卧室。 第70章 和小白脸婚后的第七十天 同一个雪夜, 游戏公会的少男少女们下了的士,嘻嘻哈哈地走进外观阴森的小楼。 这群人除了中岛敦,其余人个个都是胆大包天的家伙, 一点也不觉得深更半夜跑到荒郊野外的一栋破烂小洋楼里住有什么不妥。 小楼的钥匙在中岛敦手里。他好歹还有点身为主人的自觉, 主动开门请众人进来。 这不是日式的和室,伏黑甚尔带她们住进这栋小楼时没想过会接待客人, 家里自然没有拖鞋这种东西。 中岛敦望着伏黑甚尔拖得锃光瓦亮、拖薄了三层的地板,犹豫了一会儿说:“大家穿鞋进来, 我明天早上起床再拖地就是了。” 每样东西都老实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窗户玻璃和电视屏幕上都看不出来半点污渍。桌上任何一样亮面的东西都是亮晶晶的,与小楼破败的外表形成鲜明反差。 家入硝子感叹道:“负责打扫卫生的人真是恐怖,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夏油杰四处打量一圈,赞同道:“哪怕奶油咖喱酱是全职主夫,他的勤快程度也超过绝大多数人了。”至少他的房间就没办法收拾到连地板都眼看着要发亮的程度。 中岛敦含糊地应了一声, 非常心虚。 他没好意思告诉众人,眼前的场景大部分都是伏黑甚尔生气时疯狂做家务留下的杰作。 唯有五条悟不屑地撇嘴,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 在冰箱里挑挑拣拣。 中岛敦不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来小楼做客, 只当是冰箱摆放的位置非常显眼,“你们都渴了吧,我去给你们泡茶。” 忙碌地翻找一番,拨开蔬菜和各种调料品, 五条悟的脸蛋极富弹性地垮下来, “冰箱里怎么没有我最喜欢的那款雪糕?” 这话太理直气壮,夏尔杰不禁侧目, “别人家里为什么要储备你最喜欢吃的雪糕?还有,今天可是下雪的冬天!” 五条悟抱怨道:“冬天才是慢慢享受雪糕的好时候, 不在冰箱里放雪糕是一种犯罪!” 夏油杰挤开他,“在别人家里好歹有点当客人的自觉。” 话是这么说,一黑一白两个脑袋凑到冰箱前,贪婪地寻找冰箱里的宝藏。接着,家入硝子也挤到两人中间,期待道:“大人的冰箱里一定有啤酒吧!” 他们满怀希望地寻找,最终一无所获。冬天里自然不会有雪糕和冰淇淋,伏黑甚尔不喝酒,伏黑幸会在下班后和同事喝完酒再回家。雪糕和酒水,他们自然是一样也找不到。 中岛敦泡好了茶,在墙后探出一个头。 “除了新鲜蔬菜和肉类以外,甚尔先生不会把零食放在冰箱里,他觉得很占位置。” 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但是,“家里的零食都在二楼的储物间。” 他的话召来三只齐刷刷扭头的蝗虫,蝗虫们欢呼一声,相视一笑。五条悟第一个出发,夏油杰紧随其后,打劫的匪徒一般冲上二楼。 他们路过中岛敦,险些把他端着的茶水撞翻,还是夏油杰退后扶了中岛敦一把。家入硝子拍拍乖宝宝的肩膀,自然而然地将他一起拉进犯罪现场。 “没关系,幸小姐说过了,今晚我们在这里怎么玩都可以。”她熟练地摸进口袋,摸到一只烟,考虑到有中岛敦在场,又换了一只棒棒糖,“这算是我们当保姆的报酬。” 假如伏黑甚尔听到这话,一定会大声嗤笑。这三只小鬼哪里当得了保姆,说不定还得最年幼的中岛敦照顾他们。 伏黑甚尔的心情向来不在五条悟的考虑范围内。他以第一名的好成绩冲进储物间,精准锁定零食柜,小楼短跑第一名开始嚣张地扫荡,领取自己的战利品。 零食柜深处,一对宛如灯泡的眼睛亮起来。 接着,一条黑漆漆的条状物从柜子里流淌下来。 这个家真正的守护者,每天辛苦巡视领地的保卫者,正义之主,小咪,用十分挑剔的眼神打量眼前雪白雪白的一大只。 二者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五条悟的嘴角像一条波浪线似地抿起来。他怒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猫和奶油咖喱酱那家伙那么像啊!” 第138章 小咪对他怒目而视,威胁地弓背哈气。猫咪倒没有攻击的动作,只是用哈气对五条悟表达内心的不爽。 夏油杰蹲下来,友好地向小咪递出去一只手,给猫咪闻了闻。他摸到了猫咪的小脑袋,边摸边反驳五条悟,“不要给猫咪抹黑,他很友好的。” 小咪欣慰地接受夏油杰的抚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扭头继续对五条悟投以蔑视和不屑的目光。 五条悟对猫做了一个鬼脸,和小咪对着哈气,“物似主人行,看他这副欠揍的表情,和网骗大猩猩更像了。” 夏油杰偏开手,在零食柜边找到了猫咪的小零食柜。 他拆了一根猫条,有理有据地道:“按照你的说法,这只猫应该和幸小姐才对。” “嘁,没品位的猫。”五条悟扯下两边眼皮,对小咪露出一个惊悚的鬼脸,见小咪不愿朝他看一眼,他没劲。从零食柜里抓出一包巧克力威化饼,一口一个往嘴里塞。 夏油杰喂完了一根猫条。小咪舔舔嘴巴,暗示性地又在小零食柜边蹭蹭。夏油杰读懂了猫咪肢体语言的含义,五条悟的挫败更让他愉快,他微笑道:“没办法,那就再给你吃一点零食。” 他将手探进猫咪的小零食柜里,摸到了一团触感奇怪的东西。 不那么光滑,有些温热,顺着摸下去,还是一长条。 众目睽睽之下,一双难以看不见的眼睛在小零食柜深处亮起。一条紫色发胀的条状物笨拙地从小柜子里咕蛹出来,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这个家真正的工作者,每天勤勤恳恳辅助伏黑甚尔打扫卫生的打工咒灵,本月优秀员工,丑宝,仰头与夏油杰对视。丑丑的婴儿头张嘴:“妈妈!” 夏油杰的动作停顿一秒,他冷静地评价:“好特别的玩偶。” 说罢,他毫不犹豫,飞速抄起丑宝塞进小零食柜里,大手毫不留情地将婴儿头往深处塞了塞,用猫咪冻干挡住再合上柜门。 他对五条悟扬起和善的微笑,“奶油咖喱酱的品味挺特殊,我们走。” 吧唧一声,小零食柜的柜门打开,一长条的紫色怪东西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猫咪零食一起摔出来。 丑宝费力地昂着头,对夏油杰哀哀切切叫唤:“妈妈!” 家入硝子和中岛敦上楼时,五条悟正捧腹狂笑,不顾一只漆黑的猫不知何时已趴在自己头顶,微微亮起粉嫩肉垫中的利爪。 而夏油杰正举着一条不明物体,面无表情,“你认错人了。” 中岛敦惊恐道:“小咪!丑宝!” 眼看小咪的爪子就要往五条悟头上扣,男孩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冲向二人,抄起小咪,抄起丑宝,等他们再回神,他左手搂着猫右手挂着咒灵,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家入硝子咬住棒棒糖的棍子,“哦,好快的速度。” 她一点没害怕,走到中岛敦旁边摸摸猫,被猫咪跳开躲过后,又新奇地观察咒灵,“好神奇的构造,他是干什么用的?” “不能这么说丑宝,”中岛敦认真道,“丑宝也是家庭成员之一,他每天都要帮我们运垃圾和建筑材料。” 用咒灵运垃圾这种事是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吗? 他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到不对! 五条悟的身体又细又长,他像一根吸管,啪地一下弯折下来,看中岛敦。 “你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中岛敦茫然地歪歪头。 五条悟看准机会,伸手揪住男孩白发间的虎耳,用力一搓。 他惊奇道:“是软的,你竟然真是‘虎子’!” 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向中岛敦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五条悟阴森低语:“你看,你有没有兴趣来高专上学呢,敦?” 第71章 与小白脸婚后的第七十一天 伏黑幸抓起手机, 时间是三点,下午三点。 她枕在伏黑甚尔的胸口,有种酒饱饭足甚至是过量的安详感, 像动漫里荣誉回乡的英雄躺在装满鲜花的棺材里。 伏黑甚尔这口棺材不是很舒适, 邦邦硬。 伏黑幸喃喃:“迟到了。” 她们原本打算上午回小楼一趟,避免玩疯了的青少年们掀翻她们的房子。 计划中的出行时间是上午, 现在是下午三点。伏黑幸估算了一下时间,足够小楼被这群幼年核//弹拆毁重建。 一条胳膊搭上来, 五指挤进她的手指间,懒洋洋地拨弄。 “你放心,那群小鬼肯定不会把自己饿死。” “我担心的不是他们会不会饿着自己,”伏黑幸幽幽道,“我怕他们打起来把家拆了,五条君和敦君的杀伤力, 你心里有数吧。” 伏黑甚尔缓缓皱眉,思考,“大不了让那群爱惹事的小鬼赔钱。” 另一条胳膊也搭了上来, 懒洋洋地梳理伏黑幸的黑发。 “你累不累, 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伏黑幸幽幽道:“从昨晚开始,我们就没有离开过这间卧室。” 太奢靡了,这样的生活对一个上班族来说太奢靡了。 “我等会儿收拾房间,”伏黑甚尔毫不在意道, 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想吃什么,是点外卖还是想吃我做的饭?” 伏黑幸理智地戳穿他的谎言, 这看似是两个选项,实则是一个选项, “我们家里根本就没有新鲜的食材。” 图穷匕见,伏黑甚尔轻声低语:“正好我们一起出门买菜,回来做饭。” 第139章 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午后苍白的阳光悄悄溜进来,在揉皱的被褥上画出一道金色的护城河。窗帘外有鸟鸣,窗帘内是令人舒适的温暖。 伏黑幸心想,不能怪她,是温度太恰到好处,是早上胡闹得太累,是她睡饱了精神十分放松…… ……敦君,你再等等吧。等到晚上,晚上他们一定回! 伏黑幸仅仅思考了不到三秒。她将身一翻,从伏黑甚尔的胸口翻下来。 “我想吃寿司!”她欢快地提要求,“晚上我们再请敦君他们出去吃饭。” 新婚夫妇整理打理了一番,磨磨蹭蹭地出门买菜,逛的依旧是伏黑幸公寓不远处的超市。 她们,或者说伏黑幸,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效率。 两个人在超市悠哉游哉地闲逛,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中挑挑拣拣,回家又是边看电视节目边做饭。 伏黑甚尔负责在案板前忙碌,伏黑幸负责长时间的捣乱以及偶尔的打下手。 吃过饭,她们又收拾了厨房和卧室。期间电视一直开着,两个人竖起耳朵,听完了整整一档节目。 等到出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冬日的天空早就沉沉地压入夜色。雪没有化完,边边角角仍残留点点余白。 为表歉意,伏黑幸提了一大兜子零食。她望着漆黑的天空,不免有一丝心虚,“希望敦君他们都好好地待在家里。” 伏黑甚尔道:“怕什么?有本事他们就把整栋楼都拆了。” 伏黑幸一戳他的腰,“此处禁止乌鸦嘴。” 两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小楼的影子已远远出现在视野尽头。伏黑幸不禁松了一口气。至少它还是一个完整的长方形。 怀揣着紧张的心情,伏黑幸打开小楼大门。 客厅亮着灯,但空无一人。电视开着,正在播放一部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剧里每一个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桌上摆满撕开吃掉的零食包装袋,绝大多数是甜食,少部分是咸味零嘴。角落里堆着几个空了的啤酒罐,都是伏黑幸出发前特地藏好的,不知道被这几个小鬼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 “还行,”伏黑幸四处张望,“至少他们没把自己饿到。” 伏黑甚尔侧耳细听,不多时,脸上咧开一个阴森森的笑。 他向伏黑幸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伏黑幸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打算干好事。他走过来,脚步奇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明明很大一只,但行动间完全感受不到存在感。 伏黑甚尔朝上比了一个手势。 我带你上去看看。 伏黑幸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点头。 于是她被伏黑甚尔用一只手抱起来,像两只结伴的幽灵,飘上了二楼。楼梯上隐隐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嘈杂声响。 “再来再来!” “该我了,啊,六步!” “我有点饿了,去储物间翻点零食,你们要吃什么?” “蛋糕!” “没有啤酒了吧,那我要牛肉干。” “我和你一起去,我帮忙拿几瓶饮料过来。” 伏黑甚尔放下伏黑幸,阴恻恻一笑。作为打扫卫生、处理家务的家庭主夫,回家看到满地狼籍,他的主夫警报器已是警报声滴呜滴呜狂响。 这几个小鬼,竟敢冒犯他的家务领土,罪不可赦! 他额头青筋直跳,抱臂守在门口,等下过来的夏油杰和中岛敦一开门就能看见门口的两个大人。 伏黑幸家务做得少,对客厅的乱象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她是单纯上来看热闹的。 门开了。首先冒头的是走在前面的中岛敦。男孩白发凌乱,满眼血丝,说不定昨晚到今天都没有合过眼。 随后是夏油杰,和前者比起来,他的形象好不到哪里去,连那撮奇怪的刘海都别到了耳后。 伏黑幸越过他们,看向室内。更多的零食包装袋,更多的垃圾、更多的塑料瓶。中间是一张铺开占据半个房间的巨大地图。 地图旁边盘腿坐着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家入硝子怀里抱着小咪,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猫咪的头。 而最边角的位置,伏黑幸只看到了一堆卡牌和游戏钱币。一张游戏钱币虚空浮起来,卷进钱堆里。钱堆自动归好收整,四四方方地迭成一个长方体。 她看不到咒灵,但伏黑甚尔能感知到,掌管银行负责发钱的小打工鬼,分明是他扔在家里看家的丑宝! 丑宝的智力竟然能开发到当银行管钱的地步吗? 伏黑甚尔狞笑一声,刚要开口。五条悟眼睛一亮,精准锁定伏黑幸手中的购物袋。 他欢欢喜喜地冲上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伏黑甚尔挤到旁边。不知怎么的,购物袋就已转移到他的手中,再一个转眼,他拆开了棒棒糖往嘴里塞,甚至分了伏黑幸一个。 “你来得正好。”他笑眯眯地说,挡住伏黑甚尔向前的路,“我们在玩大富翁,一起来嘛。” 伏黑幸有些意动,但身为大人的成熟理智拦住了她雀跃的心。 “你们昨晚没有休息吗?我本来打算今晚请你们出去吃饭的。” “我们在房间里睡了三四个小时。”夏油杰说,他无意中站到了伏黑幸的另一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挡住了伏黑甚尔的另一条路,“正好六个人玩大富翁会更刺激一点。” 见到伏黑幸,小咪从家入硝子的怀里跳出来,优雅地绕到伏黑幸脚踝边,弓起背蹭来蹭去。 第140章 带来的零食被三个青少年迅速瓜分。中岛敦看着面无表情的伏黑甚尔,缩起肩膀笑了笑,“甚尔先生,晚上好。” 他一溜小跑,跑回伏黑幸和五条悟中间,正襟危坐。显然是想借左边的庇护所与右边的火力吸引机逃避伏黑甚尔的怒火。 伏黑甚尔的太阳穴一跳一跳,怒道:“哈,你们这群不懂礼貌的小屁孩,连基本的卫生都不会保持吗?” “对不起。”家入硝子飞快道歉,“打完游戏以后我们会一起好好收拾干净的。” 然后是夏油杰,他诚恳的态度足够堵上任何人的嘴,“伏黑先生,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游戏结束后,我们三个会把家里打扫干净的。” “伏黑先生”这个称呼触动到了伏黑甚尔的神经。他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一点,“记住你说的话。” 五条悟托腮别开眼睛,哼哼唧唧,“他这么爱干家务,那就让他去做嘛。” 话没说完,他被夏油杰摁着肩膀压了回去,“请当一个有礼貌的客人,悟。” 伏黑幸向伏黑甚尔招手,在身旁腾出一个位置,“甚尔,你坐这边。” 他撇了撇嘴,走进去紧紧地贴着伏黑幸坐下,丝毫不介意自己高大的身躯束手束脚地挤在角落里。 中岛敦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 六个人,一只猫,一只负责发牌的咒灵。玩家与设备都齐全。 “大富翁”的游戏规则和她们玩过的“人生”游戏类似,区别在于“大富翁”的主要目标是使其他玩家破产,让自己成为拥有最多资产的玩家。 破产即出局,不像“人生”拥有靠结婚当黑寡妇翻盘的可能。 六个人以座位顺序决定选择出生点和投掷骰子的顺序。伏黑幸昨天结婚,她第一位,随后是她旁边的伏黑甚尔,下一位是家入硝子,再是夏油杰、五条悟和中岛敦。 伏黑幸拿起一个代表她的黑色小棋子,落在她选择的出生点上,她很看好这片地,附近有不少房产,她可以先下手为强! 伏黑甚尔的头枕在她肩上,非常沉重。 “你如今没有幸运加持了,能行吗?” 伏黑幸无情地道:“闭嘴。” 她紧紧握着骰子,心道,爸爸妈妈与我同在,我才不可能—— 骰子停止滚动,落地,一点。 伏黑幸冷着脸,拿起黑色小棋子向前一步,什么都没有得到。 接过骰子的第二位玩家是伏黑甚尔,他毫不犹豫,选择了距离伏黑幸最近的出生地。 他对于自己的运气向来是不抱什么指望,随手一扔,骰子在地图上滚动好几圈。 六点朝上。 他看着伏黑幸,伏黑幸看着他。伏黑甚尔悄悄搭着伏黑幸的手,讨好地碰碰她的手指。 他捏着棋子走了六步,停在一个房子的图标上。 丑宝慢吞吞地爬过来,吐出一沓正面朝上的牌。每一张都标注了不同的功效。咒灵摆摆头,示意他行动。 夏油杰解释了一句,“这是商店。你可以用自己的初始资金购买不同的道具卡。” 伏黑甚尔的目光扫过那些卡以及卡上的文字描述。 转向卡,可以改变他的行走方向。 点数卡,投掷骰子时可以选择他想要投出的任意点数。 炸弹卡,在他当前的位置安放炸弹,下一个路过的人会被炸进医院,休养八个回合。结束休养后从医院出发。 香蕉卡,功能同上,下一个路过的人会向前滑两格。 伏黑甚尔嘴角不怀好意地扬起来。他拿出分到的游戏钱币和丑宝交换了转向卡与炸弹卡,同时安慰伏黑幸,“放心,我不会对你使用这些道具的。” 伏黑幸怜悯地摇头,“甚尔,一般你这么说的时候,你就离倒霉不远了。” 伏黑甚尔十分自信,“这个游戏玩不到玩家破产的,最后肯定是这群小屁孩太困太饿,跑出去吃东西睡觉。” 伏黑幸拍拍他的肩膀,“能一直保持这种自信,也是一件好事。” 家入硝子是第三位。她的点数非常不错,投到了四点,走到距离她出生点不远处的空地上,购置了本轮游戏的第一片土地。 夏油杰的棋子向前走了五步,棋子的落点很有意思,是一家彩票店。忙碌的丑宝爬到他身边,吐出了一堆标着1~30的硬币。 走到彩票店的人可以选择是否购买彩票,而每十轮过去,彩票店都会开奖。如果开奖的数字没有被任何人买中,则奖金迭加,积攒到下一轮开奖。 夏油杰想了想,挑中了16。买一次彩票只花费三千。而他们的初始资金有十万,不买白不买。 最后两位是五条悟和中岛敦。他们一个投出了两点,无事发生。一个投出了六点,买了一片空地。 游戏的初期还算和平,大家挨个摇着骰子,不停购入自己路过的空地。等到下一次他们经过自己的空地时,就能在空地上盖房,向路过的其他玩家收费。 房子盖得越高,收费越高。大的空地能花费更多金钱,建造功能不同的酒店、商场和研发中心,每种建筑的核心目的都是收钱。 他们平安度过了六轮游戏。家入硝子踩到了一个拦路的图标。图标是一个御守的模样。勤奋的游戏助手丑宝鼓着腮帮子,咕噜咕噜几声,吐出一个蓝色的御守。 家入硝子拿起御守,眉眼中浮上一抹喜色。 第141章 “是好运御守。”她向众人得意地展示,“之后五轮中,我购买的空地可以不花费资金凭空建起一栋建筑。” 这的确是一张好牌,他的成功顺利吸引来一众羡慕嫉妒的目光。 夏油杰点头,“你的运气不错,但是……” 他成为本局游戏第一个绕过所有地图一圈的游戏玩家,这时已经走到自己之前购买的空地上。 “我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房产。” 属于夏油杰的空地上升起一块小积木,代表一层楼。他满目怜爱地看着那只小积木,就像在看一个嗷嗷待哺的宝宝。 而他们的和平与伏黑甚尔无关,在一次次投掷点数间,伏黑甚尔与五条悟的距离正不断拉近。 此时代表五条悟的棋子与代表伏黑甚尔的棋子距离不超过六步。 邪念,诞生了。伏黑甚尔露出了合格又邪恶的反派表情,“我要使用道具卡!” 他兴奋地接过臭宝吐出来的炸弹模型,放在自己的位置上,随后摇出三点的点数,潇洒离开。 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横在五条悟前方,他既没有转向卡,也没有点数卡,唯一的倚仗是他的运气。 “放弃吧,”伏黑甚尔说,面上表情阴险无比,“我知道你手上没有道具卡。” 游戏即是战争,而他,是一个肮脏的玩家! 在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前,五条悟前一位的夏油杰踩到了亮闪闪的紫色房间图标。丑宝从天而降,丑丑的婴儿头上戴着紫色的女巫帽。 它吐出背面朝上的六张牌。众人恍然大悟,这次是占卜屋。 夏油杰犹豫片刻,选择中间偏右的一张牌翻开。 所有人集体转向。 所有玩家转向,原本拦在五条悟前方的炸弹变成了伏黑甚尔面前的拦路虎,五条悟的危机甚至没有超过一分钟! 伏黑甚尔目眦欲裂,“怎么可能!” 五条悟捧腹狂笑,说不出话来,伏黑幸代替他说:“害人终害己哦,甚尔。” “不,我不相信。”伏黑甚尔咬牙,“大不了,我跨过这颗炸弹就是了。” 五条悟得意洋洋地投出骰子,“没办法,杰可是我的挚友。” 他投出的点数为六,往回走出六步,更是将炸弹远远抛在身后。 其他人的回合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伏黑甚尔身上。他的一骰将成为决胜的关键。 骰子腾空的瞬间,伏黑甚尔想了许多。 他想到自己放下的炸弹,想到夏油杰选中的占卜,想到五条悟不存在的转向卡。 可恶,他为什么没有转向卡,他为什么不能偷偷藏一张转向卡? 骰子定在地图中央,所有人的目光一同朝那看去。三个点明晃晃朝上,嘲笑伏黑甚尔的自作多情。 叹息。唏嘘。狂笑。嘈杂声中,头顶护士帽的丑宝从地图的另一端飞快蠕动而来。它用尾巴卷起象征伏黑甚尔的棋子,放在炸弹上。 “砰”的一声,炸弹的模型亮出红光,剧烈振动。将棋子震飞到一边。 丑宝又将伏黑甚尔,不,是棋子,顶在护士帽上,急切地朝医院爬动。那颗棋子关进了医院。 八回合。 除了伏黑甚尔外的所有人都在笑。 游戏即是战争,伏黑甚尔是一个肮脏的玩家,而命运,是更肮脏的玩家! 伏黑幸重复,“害人终害己。” 游戏的第一个十轮结束。穿上工作制服的丑宝在彩票店的图标上盘成一根由大及小的弹簧。 咒灵的身体不停颤抖,间或发出“嗡嗡嗡”的声响。它吐出一个小球,编号1。 场上购买了彩票的玩家只有三人。夏油杰购买了16号、30号。伏黑幸购买了5号。家入硝子购买了12号。所有人购买彩票的资金都存到了下一个十回合内。 本轮游戏的十回合结束,发生了经济膨胀,所有人的资产都按两倍计算,并扣除一定比例的税金。 玩家们踏上了重复的路线,换而言之,他们上一轮购买的土地要开始建房和收费了。 除了躺在医院的伏黑甚尔,他在医院休养,地图上的热闹与欢乐都与他无关。 伏黑幸啧啧感叹,投出自己的骰子。 目前为止,她的运气说不上最好,但也不差。她手上捏着几片空地和几个彩票号码,还有一张道具卡。如果这一个十回合内她能走到自己的空地上建房,拥有稳定的收钱渠道,接下来她的行动都会非常顺利。 骰子落地,象征伏黑幸的棋子压住了一个箭头图标。 丑宝从一地的零食袋子中拱出来,用尾巴小心翼翼地将伏黑幸的棋子调转方向。 绝大多数地图的格子都是橙色的,唯有她脚下的格子是蓝色。她进入了一个隐藏地图。 下一个是伏黑甚尔,哦,跳过。 家入硝子回到了自己购买的大空地。她几乎是用慈爱的目光抚摸自己最大的财产。 “我要在这里建一座酒店。” 从此以后,每一位路过的玩家都要投掷骰子,按点数的倍数收取过路费。 三块大的积木稳稳地垒在家入硝子的空地上,丑宝小心翼翼地将酒店的屋顶放在三块积木的最顶端,代表家入硝子的酒店落成。 家入硝子的喜悦之情都没来得及维持到下一回合。因为五条悟走到了她的酒店附近,只差一格就要踏入收费范围。 第142章 在那之前,五条悟踩中了一家商店。丑宝商店刷新的牌中多了一张醒目的怪兽牌,五条悟摸着下巴,眼睛一亮,“我找到了有趣的东西!” 他花费一万二,和丑宝交换了这张怪兽牌,朝地图上一拍。 “我要使用道具卡!” 众人这时才想起关心怪兽卡的效果。 怪兽卡:召唤出一只怪兽,摧毁整条街的建筑物。 巍峨的黑影出现在地图的另一端,是丑宝。它套上了一具恐龙玩偶的皮套,以恐怖的气势在五条悟前方落地! 怪兽张牙舞爪,放肆地翻滚、破坏、摧毁!它尾巴一甩,积* 木横飞! 飞出去的不是积木,不是酒店,而是家入硝子的梦! 家入硝子瞪大眼睛,“啊!” 五条悟笑嘻嘻地感叹:“刚建起来的酒店,马上就没有了呢。” “五条,”家入硝子阴沉道,“你要引发战争吗?” 五条悟一手扶额,阴影投下,遮住眼睛,“战争,战争早就开始了!” 中岛敦在五条悟的桀桀狂笑中,默默在自己购买的空地上盖起一座小房子。他祈祷自己不要和五条悟与家入硝子距离太近,只希望远离两人的战争。 伏黑甚尔,依旧关在医院。他本人已经拿上垃圾桶,开始收拾房间里的垃圾。 伏黑幸困在隐藏地图中。只有走到固定的传送点才能离开隐藏地图,其他方法都无法传送出去。 她只能来来回回地隐藏地处地图中绕弯。 买空地。盖房子。买空地。盖房子。 夏油杰购入了更多的彩票。他似乎与彩票店有缘,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踩到彩票店的图标。而他每回都买,现在手中已经集齐了八个彩票数字,分别是1、3、5、10、16、21、22、30。 家入硝子很快等到了复仇的机会。丑宝商店向她打开大门。 冷酷的复仇女王巡视一圈,不知道是丑宝故意拱火还是运气使然,她刷出来三张怪物卡与一张炸弹卡。 家入硝子豪迈地一挥手,毫不顾忌自己的四分之一家产,“我通通都要!” 五条悟打响了战争的第一枪,现在是受害者的回击时间! 下一回合,家入硝子来到了新的一条街。此时,绝大部分玩家,指除了伏黑甚尔以外的所有玩家,都陆陆续续建起了自己的房子。 这条街上有五条悟的两栋房产。家入硝子紧紧握拳,出击! “出来吧,我的哥斯拉!” 丑宝披着恐龙玩偶皮套,再度登场。 他放肆地朝地图上一躺,滚动、蠕动、爬动,毛茸茸的剑齿与头顶的尖角拱翻了街道上所有代表房产的积木。 五条悟与夏油杰的房产在暴乱中横飞。 五条悟半点不恼,哈哈笑了两声,“好激烈的反击,不过是没用的!” 一块积木滚到夏油杰的膝盖边,那是他的房产,与五条悟不同,他在一块地皮上盖了两层楼。 伏黑甚尔还在医院里休养生息。游戏外的他给吸尘器插上了电源,围着玩家与地图勤快地清理卫生。 伏黑幸还在秘密地图里转圈。她已经买下了小半块秘密地图的地皮,并建起了一层房产。 她麻木地叹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中岛敦远远望着地图另一端恐怖的战争,吁了一口气。他手上捏着一张转向卡,男孩打定主意,等会儿就算转向重走,也不会靠近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地盘。 家入硝子的袭击终于戳到了五条悟的痛处。 她的棋子停在一条较大的街道上。这条街上有五条悟的酒店,有夏油杰的房产,有伏黑幸遗留在外面的一块空地。 家入硝子畅快地笑了一声,高举拳头,“上吧,哥斯拉!” 丑宝哥斯拉发出一声滑稽的咆哮,“妈!” 一个无畏的冲锋,怪兽冲向了五条悟的商场和夏油杰的房子。 一切都毁灭了,只剩一片废墟。 “可恶,可恶!”五条悟抓乱一头白发,咬牙切齿,“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买下了丑宝商店刷新出的所有怪兽牌。 夏油杰的视线挪到人畜无害的丑宝店员身上,心生警惕。 它怎么能刷出这么多怪兽牌?难道是这只咒灵在刻意拱火? 无人在意的角落,中岛敦小心翼翼地调转方向,谨慎地与战争中心保持距离。他作出明智的决定,暂时不购买房产。 这一轮终于有了大的变动。伤愈归来的伏黑甚尔再度回到斗争激烈的战场。 整个房间一尘不染,泡好的茶水与杯子摆在伏黑幸手边。他给伏黑幸和家入硝子拿来两张床毛毯裹着,朝场上一看,皱眉。 “你们这八回合都在干什么?场上都没有几栋房子。” 他自信咧嘴一笑,投出点数,路过一片空地。 中岛敦无辜地睁大眼睛,朝他伸手。 伏黑幸提醒道:“甚尔,你要给敦君过路费。” 伏黑甚尔不满道:“不是只有房产才收过路费吗?” 伏黑幸道:“现在经济膨胀了,空地也要收过路费。空地是四千过路费。” 伏黑甚尔不情不愿地数出四张游戏币,塞给中岛敦,“四千而已,我能接受。” 中岛敦胆战心惊地收了钱,兢兢业业地收到自己的小金库里。不知不觉间,没人发现他的钱币已堆有厚厚一沓。 第143章 “啊哈!”五条悟嚣张地大笑出声,“我要毁掉这里!” 他化身为猖狂邪恶的魔王,披风的阴影拢住平静美满的街道。 夏油杰震惊,连眼睛都睁开一点,“这条街上可是有你自己的房子!” 五条悟道:“这条街上也有硝子的房子。” 夏油杰面无表情,“也有我的房子。” 丑宝怪兽肆意破坏,热血上头的两人大打出手。他们的房产,他们的心血,通通付之一炬。 这片地图上,大半的房产都被清空了,而房产最集中的地方在—— 秘密地图。 伏黑幸懒得数自己在这里转上了几圈。她买下了这里三分之二的土地,属于她的绝大多数的土地上都盖上了她的房子。一层。两层。 不幸也是幸运,她恰到好处的避开了主地图上癫狂的纷争,保存了最多的资金与实力。 第二个十回合过去,经济愈发膨胀。这次玩家们的财产和各项收费都膨胀到了四倍。 几人的资金排行中,出乎所有人意料,中岛敦高居首位。空地为他带来稳定的进账,他不盖房的决定相当明智,规避了房产被怪兽摧毁的风险。 其次是疯狂买入道具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 游戏进行到如今的地步,胜利和赚钱都不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他们必须打倒敌人! 两位魔王只要有机会就残酷地打出怪兽卡,摧毁敌方建筑。持有的资金加起来都比不上中岛敦一个人。 而令人悲哀的是,哪怕是这种情况,伏黑幸都排在两人后一位。 她本人与房产都困在秘密地图中,除了外面的空地能给她带来少数进账,其余所有时候都是机械地买地建房,开销居多。 倒数第二名伏黑甚尔,他的资金和上一个十轮中没有多大区别,只在千位上有所变动。 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排在最末尾的人是,夏油杰。扣除税金后,他的资产只有区区八千。 夏油杰是一位颇具经商头脑的玩家,他知道拥有的地产越多,在游戏后期的优势就越大。他买了太多土地,建起了太多房产。 现在这些房产都成为五条悟与家入硝子斗争的牺牲品,导致他的亏损多过进账。 形势十分严峻,哪怕是夏油杰都绷不住面上平和的表情。 五条悟盘腿坐着,身子像游戏手柄上的摇杆,晃来晃去。 “噫,杰,你好倒霉啊。” 夏油杰按捺着怒火,眼皮直跳,“这到底是怪谁?” 下一轮过路费将提到四倍,他再多路过几片地,很有可能被其他黑心的玩家收费收到破产。 八千,还抵不过两次过路费! 危机时刻,彩票开奖。 身兼多职的丑宝气喘吁吁地爬到地图中央,吐出一个球,又气喘吁吁地爬回去。 伏黑幸眼尖看到小球上的数字,“16,谁买了16号?” 夏油杰呼吸一滞,在众人朝他看来时。缓缓颤声道:“是我。” 丑宝满载着奖金,艰难地朝他爬动。它献上了彩票奖池里积累的所有资金,那希望的钱币落进夏油杰的金库里,他的资产瞬间反超伏黑甚尔、伏黑幸、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成为正数第二。 新的一轮开始。家入硝子凝重地看向五条悟。 “休战?” 五条悟数了数,自己少得可怜的资金。郑重道:“休战。” 再打下去,两人恐怕要双双破产出局。 双方达成和平条约,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为此感到庆幸。 “休战?”夏油杰的嘴角微微上勾。 他在心中计算了一遍五条悟与家入硝子的资产,问道:“你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打仗了?” “很好。”漆黑的复仇者自问自答,笑容愈发扩大,“那就轮到我了!” 丑宝商店里的怪兽卡,买! 买下的怪兽卡,当场使用! “燃烧吧,所有的一切都燃烧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岛敦又一次使用转向卡,无比慎重地避开了三人的方向。 他就知道,三人的混战不会轻易结束,他还是远离为好。 可惜这次转向卡并没有如他所愿,为他带来幸运。中岛敦的小棋子踩中一个似曾相识的图标。 丑宝忽然出现,将他的棋子转向。秘密地图迎来了第二位访客。 伏黑幸懒散地挑眉,和他打招呼,“呦,欢迎你,敦君。” 出现在中岛敦面前的,是尽数标上伏黑幸颜色的空地与房产。伏黑幸看中岛敦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大号的钱袋。 “你终于来了。”伏黑幸对宝贵的钱袋轻柔地低语,“谢谢你来陪我,敦君。” 无人关注的时刻,伏黑甚尔悄悄放下一枚炸弹。他坚信这次自己不会重蹈覆辙。 地图上的大部分地区都因为五条悟、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混战水深火热,区区一枚炸弹,比起这三个疯狂的哥斯拉召唤者,不算什么。 他谨慎地走了几步,给五条悟交上过路费。 第二轮他又谨慎地走了几步,给夏油杰交上过路费。 第三轮,他再次谨慎地走了几步,给家入硝子交上过路费。 伏黑甚尔忽然意识到不妙,哪怕他不会再转向与自己扔下的炸弹重逢,可是他在医院里待了太长的时间,根本没机会购置自己的资产。 第144章 这导致他一离开医院。外面到处都是别人的地皮,而他只有乖乖上缴过路费的份。 破产,近在眼前! 伏黑幸摸着下巴,思考后道:“我要使用道具卡。” 哪怕是路过传送点也无法传送,只有正好踩到传送点上,她才能离开秘密地图。 她冷着脸,凝视前方两格的传送点,打出了自己唯一的一张道具卡。 陷阱卡,路过陷阱的玩家会跌入陷阱,需要进入医院休养两回合。 陷阱设置在传送点上,她会为此进一趟医院。没关系,只有两个回合,不会让伏黑幸沦落到伏黑甚尔那般凄惨的地步。 中岛敦苦恼地呜咽一声,“我也想……” 他手上没有任何道具卡,秘密地图里也没有任何能够提供道具的途径。这里没有商店,没有占卜屋,没有提供御守的神社,没有突发事件。 他将继承伏黑幸的位置,在这里,一圈又一圈地重复,给伏黑幸交钱。 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游戏走向了第三个十轮的终结。 依靠汲取上轮首富中岛敦的财富,离开秘密地图的伏黑幸一跃成为财富榜的第一名。她厚积薄发,短时间内完成了从穷鬼到首富的飞跃。 第二名是运气爆棚,赢走两轮彩票奖池的夏油杰。即是他拼命购买道具卡向五条悟与家入硝子复仇,他拿走的奖金也在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资产之上。 第三名是中岛敦。他的资产实在太过庞大,哪怕被伏黑幸龙卷风般摄走了一半,也没有沦落到本局游戏的底层。 五条悟与家入硝子分别是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三。他们的暴行为他们赢得恶果,再无力向上爬升。 而游戏的最后一名,正是游戏中第一位自食其果的恶人,伏黑甚尔。 他的资金只剩下八百,任何一点微小变动,都能使他破产出局。 他拧起眉毛,严肃扭头,看向伏黑幸。 “这个游戏里,我能找人借钱吗?” 伏黑幸道:“不能。” 伏黑甚尔道:“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 “如果你说的是债务,那大可不必。”伏黑幸冷酷道,“不能。” 伏黑甚尔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他安慰自己道:“等彩票开奖,我就有翻身的机会了!” 有了夏油杰走好运的例子在前,他没忍住,彩票手上握住了五个号码。只要丑宝吐出他有的任何一个号码,他就能翻身再战! 如冷兵器般锐利的目光戳在彩票机丑宝身上,咒灵浑身发毛,只敢用微小的动作张嘴,将一个球放到地上。 5。 伏黑甚尔左看右看,“5”这个数字,与他购买的任何一个彩票都不沾边。他买的彩票里甚至没有“5”! 他的眼睛睁大、再睁大。 “不可能!怎么会?”他犀利的目光扫向丑宝,“该不会是你作弊了吧?这是你的报复吗?” 他怀疑地瞪着丑宝,被伏黑幸遮住眼睛拉回来。 “请这位玩家不要向工作人员发泄自己的个人情绪!” 伏黑甚尔愤愤不平道:“这不是个人情绪。我怀疑这家伙有私心!” 他说着,边瞪躲在中岛敦背后的丑宝,边跟在伏黑幸后投了骰子。 点数六。 一、二、三、四、五、六。 他的棋子盖住一枚炸弹。 那是他放下的炸弹,放下这颗炸弹时,他信誓旦旦,自己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砰——! 炸弹模型炸开火花,伏黑甚尔二度入院。随着经济的膨胀,他需要缴纳入院费八千元。 八百减去八千。 伏黑甚尔成为这局游戏第一个破产的人,唯一的败者! 伏黑甚尔不敢置信地嚎叫,“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伏黑甚尔不敢置信地嚎叫。 几年过去,败剧重演,玩家们对他的失败没有分毫怜悯。 “你又输了,真可怜吶,伏黑。”五条悟幸灾乐祸地靠在沙发抱枕上。 他的头发变长许多,小墨镜遮不住那张愈发长开的俊秀面容,“我发现你根本不能玩比拼运气的游戏,每次都输。” “是哦,伏黑有赢过吗?”家入硝子道。 她和伏黑幸坐同一条沙发,几年过去,跑去别人家偷偷喝啤酒的小屁孩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因为幸小姐的运气很好,他们两者相互弥补了吧。”夏油杰收起摆在桌上的棋子与地图,“不过,伏黑的运气早就差到没办法挽救了,他的运气都花在碰到幸小姐身上了。” 伏黑甚尔不悦地哼了一声,“一群不懂礼貌的家伙,在别人家做客要有当客人的自觉。” “没关系,我允许他们畅所欲言。”伏黑幸笑眯眯道。 她剪掉了一头长发,如今发尾堪堪扫过肩膀,像一只炸毛的海胆,又像一只黑色的刺猬。 她探身,伸手去推伏黑甚尔,“快去做饭啦,甚尔,我饿了。” “为什么不让那小子做饭啊,他不是闲着吗?”伏黑甚尔抱怨道。 伏黑幸对他怒目而视,“你要一个三岁小孩做饭给你吃?” “为什么不行,家务技能要从小培养。”伏黑甚尔起身,把屁股下的椅子放回原位。 他们在一座二层小洋楼里,脚下铺满透亮的木地板。阳光洒进窗内,风吹动碎花窗帘,给木地板镀上一层温润的浅光。 第145章 伏黑甚尔在一楼朝楼上大声喊:“下来做饭!” 噔噔噔。 二楼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中岛敦急忙追下来,牵住一双稚嫩的小手,“你走慢一点,惠,你的电视还没看完呢。” 一张婴儿肥的小脸蛋出现在楼梯的栏杆之间,接着露出来的是和妈妈一模一样的海胆头发型。 中岛敦俯身将三岁小孩拦腰抱起,走下来,“我来做饭就好了,你回去看电视吧。” “爸爸说今天要教我学习很重要的生存技能,”男孩眨巴着眼睛,包子脸异常认真,“他说非常重要,是关乎一生的技能。” 第72章 与小白脸婚后的第七十二天 伏黑惠, 三岁,即将接受爸爸的指导,开始进行人生中最重要的修行。 他继承了妈妈的炸毛基因, 头发又黑又密又翘。而爸爸的头发在乌黑浓密的基础上格外顺滑, 总是招来妈妈的嫉妒。 每当洗手池里出现掉落的头发,爸爸都会将头发捻到眼前, 严谨地对比,随后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不是我的头发。” 于是准备出门上班的妈妈会抱头发出小咪被踩中尾巴的惨叫,“不是我!我没有掉头发!我的发际线也没有上移!” 爸爸得意洋洋,“小孩子还没到掉头发的年龄,你没办法抵赖了吧。” 接着两人会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展开一场大战,几乎是妈妈单方面的追杀。最终结果是爸爸抓起伏黑惠,挡在自己面前, “哈哈,我有人质!” “卑鄙!”妈妈喊道,“小惠, 打他!” 伏黑惠是一个听话的小朋友, 他会一巴掌拍在爸爸的手上,语气平淡,“放我下来。” “哦?”爸爸总是挑眉,“人质有点人质的自觉, 你只要大喊‘救命!’就足够了。” 伏黑惠扭头看向爸爸, 得到一个点头后,小孩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喊:“救命!” 妈妈横眉怒目, “你竟然拿小孩子当人质,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邪恶的甚尔兽!” 邪恶的甚尔兽举起伏黑惠哈哈大笑,伏黑惠象征性地挣扎扭动两下,发现根本无法逃出爸爸铁铐般的大手。 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顶红白相间的鸭舌帽扣在头上,抬手扔出一个圆滚滚的球,高声喊:“就决定是你了,小咪!” 矫健的黑影追逐圆球而来,如一道漆黑的流光,啪一下挂在爸爸胸前,在伏黑惠旁边荡来荡去。 圆球滚到爸爸脚边,伏黑惠低头,看清了它的真容——一个尾巴没缠好的毛线团。 小朋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镇定地提醒道:“妈妈,九点钟了。” 他不知道九点对妈妈的行程表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每天早上的九点钟,妈妈都很着急。 房间里响起一声女人的悲鸣,“要迟到了——!” 妈妈连滚带爬地冲出家门,无论是声音还是形态,都像极了夏天夜里在花园被小咪狂追的青蛙王子们。 爸爸一只手搂着伏黑惠,另一只手揣着小咪,目送妈妈充满活力的背影远去,感叹:“太好了,我不上班。” 伏黑惠推推爸爸的手臂,“你昨天说,今天要做天妇罗的。” 爸爸嘴角的疤抽动了一下,“我说过吗?” 伏黑惠认真道:“说过了。妈妈说想吃,你答应做了。” 那道疤又抽动了好几下,“精明的小鬼。” 大人换了一个姿势,把精明的小鬼扛到他的肩膀上坐着,领着小咪挂件和小惠挂件,埋头扎进了厨房。 除了妈妈同款的海胆头外,他的五官轮廓尤其是眼睛,差不多是爸爸的多重柔化版本。 爸爸常常用一只手捏住伏黑惠的脸,陷入沉思。 他捏捏揉揉、左看右看,把儿子的脸蛋当成面团搓圆揉扁。伏黑惠不得不出言提醒他,“爸爸,我觉得脸有点痛。” 原本在书房工作的妈妈忽然瞬移到父子俩身边,劈手挖出了眉毛打结的伏黑惠。 “甚尔,不要欺负小惠!”妈妈一边说,一边蹭蹭伏黑惠的脸,嘴巴像吸尘器的吸嘴,吧唧嘬在又粉又嫩的脸颊肉上。 伏黑惠:“……” 爸爸嘲笑得很大声,“你像一个吃小孩的巫婆!” 吸尘器吸嘴啵地一声拔掉,伏黑惠抬手摸了摸脸,确认自己没有被妈妈嘬下来一块肉。 妈妈理直气壮,“不趁小惠年龄还小的时候多亲亲他,等他长大,皮厚了口感就没这么好了。” 小朋友趋利避害地把脸扭到另一边去,“上次桃子阿姨也是这么说的。” 桃子阿姨全名桃濑成海,和小柳阿姨小柳花子都是桀桀怪笑阿姨团中的一员。前者每次见到伏黑惠都会发出间于慈祥与扭曲之中的怪叫,后者更是把伏黑惠当成能走路会说话的换装娃娃。 桃子阿姨很好,小柳阿姨也很好,但伏黑惠一周和她们见一次就够了,多了不行。 最受伏黑惠欢迎的亲朋好友是阿龙。阿龙叔叔虽然长相凶悍,但他每次上门都会带一些自己做的小甜点当礼物。 爸爸非常在意自己和阿龙叔叔谁的厨艺更好,伏黑惠次次都说实话。 “我觉得阿龙叔叔做的提拉米苏更好吃。” “有东西吃就不错了。”爸爸两只手揪住伏黑惠的脸蛋,扯拉面似的,一拉,一扯,“别得寸进尺,你这只迷你海胆!” 第146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伏黑惠连续吃了好多样甜品。 爸爸新购入了好几种甜品配方,时不时就把客厅看电视的伏黑惠抓去厨房试吃,吃完还要问:“怎么样,比阿龙做的提拉米苏好吃吧?” 伏黑惠嘴巴不停嚼嚼嚼,“太甜了。” “太淡了。” “不够香。” “香味盖过了其他味道。” 反复几次后,爸爸终于发现了伏黑惠的诡计。 “你只是想趁机多吃几口零食吧。”他又掐住伏黑惠的脸,“邪恶小鬼头,你下周的零食全部充公,拿去给你妈妈当工作时的下午茶!” 伏黑惠象征性地哼哼了几声,心里并不焦急。他对爸爸的零食制裁无所畏惧,他会找来蹭饭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另开进货渠道。 伏黑惠家里总是会来很多客人,每一位客人在仔细打量过他们一家三口的长相后,都会说伏黑惠和爸爸妈妈是从同一个模具里印出来的。 妈妈的人缘很好,几乎能和任何年龄段的人玩成一片。桃子阿姨和小柳阿姨,还有两位叔叔,每周都会来串门。妈妈有时候还会带伏黑惠和爸爸跟她们出去聚餐。 阿龙叔叔与伏黑惠见面的次数要少一点。一个月能见到一两次。有时候爸爸提溜着伏黑惠上街买菜,他和爸爸会因为看中同一颗新鲜的圆白菜在超市大打出手,当街进行厨艺比拼。伏黑惠趁机默默退到一边,他觉得有点丢脸。 如果算上互联网,几个哥哥姐姐时常能和伏黑惠在聊天室见面。 妈妈给伏黑惠注册了一个账号,加入他们乱七八糟的游戏公会。在周末游戏缺人的时候,无良的大人会把伏黑惠拉进游戏凑人数,并用他们丰富的游戏经验与发育完全的大脑,毫不留情地对小朋友进行降维打击。 其中id为“天上天下”,线下真名为五条悟的白头发大哥哥,是伏黑惠最不能理解的人。 他总是对伏黑惠遭遇的各种糗事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抓紧一切机会拿起手机狂拍。其他人问他在做什么,他会回答:“当然是在我们的惠留下成长的足迹啦,童年可是很重要的!” 小孩子敏锐的直觉告诉伏黑惠:他不怀好意。 相比之下,另一个白头发的哥哥,目前在并盛上学的中岛敦,与伏黑惠关系更好,更得伏黑惠尊敬。或许有部分原因是中岛敦哥哥能变成白色的大老虎给伏黑惠摸摸,但是伏黑惠没有承认这一点。 还有一点,中岛敦哥哥也接受过爸爸的修行。他做家务的熟练程度,在伏黑惠见过的所有人中排名第三,仅次于爸爸和阿龙叔叔,排在丑宝前面。 据说中岛敦哥哥还不能熟练地变成大老虎时,就是在爸爸手下进行了艰苦的家务训练。等他能接手爸爸手头的所有家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变身上的困扰——妈妈说,这是因为大老虎失控会被爸爸用拳头揍。 伏黑惠本人对接受爸爸的家务培训没有意见。相反,他隐隐有些期待。 他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不会做家务的,连讨厌的五条悟哥哥偶尔都能展现出熟练的家务技巧,他只是不愿意做。 在他们家里,丑宝也要干活。每天早上,伏黑惠都能看见丑丑的丑宝趴在窗户外面,用尾巴卷起抹布擦玻璃。 只有小咪什么都不会做,这是小咪的爪子不方便。要是小咪变成人类,小咪也要扫地拖地。 爸爸对此十分得意,他总是向伏黑惠灌输:“我这辈子干过最成功的事,就是当上了你妈妈的小白脸。干家务是小白脸的基础技能,你得好好学。” 于是三岁的伏黑惠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张抹布、一个小桶和一块肥皂。爸爸把他领到花园里,拍了拍花园的大门,告诉他:“今后这就是你负责的区域了。每天早上你都要擦一遍花园大门。” 伏黑惠扬起脖子,看着有三个自己那么高的大门,又看向旁边巨人一般高大的爸爸。 “我够不到。”三岁小孩理智地道。 “小问题。”爸爸说。 他提起伏黑惠后衣领的动作和工地上的吊钩起重机一模一样。爸爸牌起重机把伏黑惠调到花园大门上方。伏黑惠抓着抹布,胡乱蹭到门上,跟着爸爸调转的方向,擦来,擦去,擦来,擦去。 周末休假的妈妈睡眼惺忪地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脑袋上冒出问号,“你们在干什么?” “我在教他生存技能。”爸爸说。 “爸爸在教我生存技能。”伏黑惠说。 第73章 和小白脸婚后的第七十三天 游戏公会两月一度的线下聚会结束, 伏黑幸和中岛敦负责收拾客厅的残局,送年轻人们回家的重任就交给了伏黑甚尔。 他们的新家不远处就是电车站台和公交站台。少男少女们在两处站台的中间点分别。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人向左, 一人向右, 分别搭电车和公交车回家。 只有五条悟向他们挥手告别后站在原地,伏黑甚尔双手揣兜, 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想瞬移回去的话, 我劝你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 他倒不是关心五条悟会不会违反咒术界的规则,只是这里距离他家很近,他不想给自己的小家招来麻烦。 “我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五条悟的笑容透露出邪恶的气质,他的不怀好意太过明显,伏黑甚尔面色奇怪地后退两步。和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噫,好恶心的表情。” 第147章 眼睛轻轻一眨,五条悟已经掠过两步的距离, 挪到伏黑甚尔跟前, 双手合十贴着侧脸,低语饱含诱惑,“你们家现在很缺钱吧?只靠幸小姐一个人工作是不是有些吃力?”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对白发推销员横眉冷对, “不缺, 不急,不借。” 白发推销员再接再厉, “据我所知,你们的房贷还没有还完, 而且惠马上就要到读书的年龄了,上学也是一笔开销。” 五条悟假惺惺地叹息,“一个人养三个人,哎呀,幸小姐真是辛苦。” 伏黑甚尔额头青筋直跳,张口却无法反驳。 伏黑幸这几年工作干得很不错,升职加薪,一路顺利。奈何她们家开销也高,收支基本是平衡的。 以伏黑甚尔的行动力,他完全可以一边干家务一边出门工作,但这么多年来,他的社会化程度还不如邻居家养的金毛犬。 他能与人正常交流的社会人格每月只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工作时限,根本不满足长期外出工作的要求。指望他像普通人一样西装革履、早出晚归、笑脸迎人,不如指望小咪和丑宝提上公文包出门上班。 伏黑幸对他的要求仅限于,在亲朋好友面前能说人话即可。 “现在你面前正摆着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五条悟慷慨激昂道,伏黑甚尔怀疑套住自己他是不是能拿到提成,“能帮忙减轻老婆的负担,让老婆不再那么辛苦,这难道不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吗?” “——更重要的是,你还有零花钱给幸小姐偷偷买礼物,你们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快到了吧。”推销员推推鼻梁上的墨镜,握拳一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哇。” 伏黑甚尔可耻地心动了。 五条悟说错了一点,伏黑幸并不管束他的零花钱。只是伏黑甚尔本人脱离咒术界和赌//博后,没有多少花钱的地方。 他的私房钱大把大把地攒着,最大的开销就是带伏黑惠出门买菜,顺便买两盒章鱼小丸子,他吃一盒半,伏黑惠吃半盒。 但房贷确实是一个大问题,要是他能尽早解决房贷问题,想必伏黑幸下班和同事们喝酒都会更有干劲。 伏黑甚尔双手抱臂,警惕道:“有话直说,你想干嘛?” 他的戒备不过是徒劳,猎物已踏入猎人的陷阱。五条悟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卷名单,他抖了抖。名单啪地展开,末端不停下垂、下垂、落地,滚到伏黑甚尔脚边。 他眼尖看到了名单上一些陌生的名字。 “禅院真希……禅院真依……乙骨忧太……祈本里香……” 禅院这个姓氏狠狠触动了伏黑甚尔的神经。他的兴致顿时消下去,“别找我。我对咒术界那个破地方没兴趣。你想和他们一起发烂,就自己去垃圾堆里待着。” “你本来就欠我一次人情。”五条悟叉腰。 伏黑甚尔脸皮极厚,“那也只有一次。” “金盆洗手的隐居生活可不好过哦,那群老东西脑袋里在想什么不是你能决定的。”五条悟故作苦恼。 他蓝色的眸子里泛着冷光,说的每一句话都寒气森森,“你自己心里也隐隐有所察觉吧,惠和他妈妈不一样,他能看见丑宝。” 在伏黑幸的爸爸妈妈成佛前,伏黑幸时不时也能看到咒灵,但在父母离开后,她慢慢地连丑宝也看不到了。 可伏黑惠出生没多久,就能看到家里丑不拉几的咒灵。伏黑甚尔曾经把丑宝扔给他当安抚玩具,敷衍小婴儿。 他说到了关键点,伏黑甚尔瞳孔微动,“一个普通的咒术师对禅院没多大吸引力。他随他妈妈,以后会在正常的人类社会工作、生活。” 五条悟反问:“你觉得他只会觉醒普通的术式?” 伏黑甚尔知道五条悟有一些奇遇,这家伙几年前就在几个放心的人面前宣称自己是现实里的预言家。 游戏外的预言家道:“你的运气很差,我听* 说你赌博从来没赢过。玩游戏也总是投出最坏的点数。不过你的儿子中了天赋彩票。” 墨镜映着寒光,“他们一定、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带回禅院家的。不管他是禅院的希望还是威胁,都不可能流落在外。” “少危言耸听了。”伏黑甚尔面色阴沉道。 他对上五条悟,劝说者的胜券在握与他的强掩焦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会给你点时间接受现实,希望下次你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五条悟轻佻地将名单塞进伏黑甚尔手中,像一个能操作镜头的卡通人物,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天空尽头的最后一抹蓝紫色淡去,夜幕沉沉,街道两侧的街灯接替了太阳的工作,照亮大街小巷。 伏黑甚尔心思沉沉地回到家。中岛敦和伏黑惠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见到伏黑甚尔回家,纷纷和他打招呼。 “欢迎回来。” “卫生都收拾好了。” 伏黑甚尔问道:“幸呢?” “幸小姐在二楼。”中岛敦道。 伏黑甚尔转上二楼,卧室的门没关严,开了一条缝。 他透过门缝看到伏黑幸膝头摊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咬着笔帽记账。 “这个月的房贷……冬天上班的时候赶早班车好冷,要不要买车呢……敦的学费是……啊,小惠马上也要上学了!” 伏黑甚尔推门进去,“家里的钱不够了吗?” 第148章 “用我的工资支付每个月的费用,有一点点紧张。”伏黑幸捏出二指,比了一个很小的空隙,“但是我们家还有存款,所以不着急。” 伏黑甚尔沉默片刻,道:“五条那家伙有工作要介绍给我。” 伏黑幸警觉地竖起耳朵,“怎么,他想招你去当陪练沙包?” 伏黑甚尔道:“他想让我替他办事。” 伏黑幸马上就反应过来他的不情愿,“是咒术界的事情吗?” 伏黑甚尔点头。 他坐到床边,拿起伏黑幸的记账本,一页页地翻。 “虽然五条肯定是一个大客户,给钱不会手软。但我对咒术界的烂事没有一点兴趣。” 伏黑幸端着下巴思考,道:“五条君有他自己的分寸,他应该不会找你做特别过分的事。” 伏黑甚尔扫过记账本上的一个个数字,直观地感受到家里的日元全都长上翅膀,哗啦啦飞走。 他的声音不自觉变低,“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回咒术界了。” 伏黑幸忽然正色,她跪坐在床上,抓住伏黑甚尔的手,“所以,你只是考虑到对我的承诺才拒绝了五条君?” 伏黑甚尔的第一想法是对她隐瞒伏黑惠觉醒术式的可能,但对上伏黑幸的眼睛,他又说不出谎话了。 “我没有拒绝,我只是过段时间再给他答复。”伏黑甚尔低声道,“那家伙说,禅院家可能会打惠的主意。” 伏黑幸比他想象中镇定许多,“那不是理所当然吗?我们家小惠这么好。” 她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抓着伏黑甚尔的手拨来拨去。最终她下定决心,叹了口气,道:“甚尔,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些年,我的想法也渐渐改变了。” 她说:“现在来看,我阻止你与咒术界接触的想法或许太傲慢了。那里毕竟是铸就了你的人生、与你息息相关的地方。” 伏黑甚尔心头一惊,“你觉得我应该回去?” 伏黑幸一拳捣在他的肩头,“我觉得你和咒术世界应该有一个结束。像一个逃兵一样落荒而逃,不是英雄故事的结尾。” 伏黑甚尔自嘲道:“我不是英雄。”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英雄,”伏黑幸说,“你可以尝试给自己一个英雄的结束。” 两人对望。伏黑甚尔心脏的深处,有某个地方正一下一下地抽动,仿佛有永恒的波涛周而复始地拍打他的心房。 他曾经对自己的生活下了定义,以为自己就此定型,是社会最底层的垃圾。但他碰到了伏黑幸,于是生活迎来了转折,他像一只缩头缩脑的乌龟,爬到了沐浴阳光的岸上。 而现在,他又以为自己会隐姓埋名,披上和善的外壳,安安心心做一辈子普通人。人生却迎来新的岔路口。 他想…… 他想…… “欢迎,欢迎。” 五条悟拧动礼花炮,砰的一声,细碎的亮片和纸花纷纷扬扬落到伏黑甚尔的发顶与肩头,粘了他满脸。 “欢迎打工的猩猩,啊不,欢迎伏黑先生,加入我们的拯救未来计划,与我们一同精心培育咒术界未来的支柱,养育咒术界的花花草草。” 伏黑甚尔冷着脸,伸手,“少说废话,我出任务要有定金。” “没问题。”五条悟愉快道,“第一单的定金是五十万,任务完成后,我再给你两百万。” “哈?”伏黑甚尔眉头一挑,不满道,“你知道我没退休前的市价是多少吗?你这些钱连买把趁手的咒据都不够。” “你出任务的咒具由我全包,那些咒具你不能带回家,用完要统一还给我,登记入库。”五条悟心平气和道。 他的笑是奸商的笑,明明全身都白的反光,心却黑得发亮。 “再说了,你现在是正义的伙伴,正义的伙伴从不收钱!” “那我就去当邪恶的伙伴。”伏黑甚尔冷笑,“我不干了。” 五条悟慢悠悠地吐出一个词,“房贷。” 伏黑甚尔拔腿就走。 伏黑甚尔倒退回来。 “三百万。” “二百五十万。” “二百七十五万” “二百七十万。” 伏黑甚尔咬牙,“成交。” 他掏出五条悟给他的长长长长名单,“从名单上的第一个人开始?” “不,”五条悟摇了摇手指,“先去禅院家。我要你带两个人出来。” 伏黑甚尔的目光在名单中搜寻。 “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 “没错,她们是你的堂妹。堂兄帮堂妹,天经地义。”五条悟暗暗讲价,“不如少收点钱。” “不可能再降了,就是二百七十五万。”伏黑甚尔大手一挥,“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六眼在咒术界中还是有点地位的。” “二百七十万。”五条悟说,“如果我强硬地闯入禅院家,抄起两个刚觉醒术式不久的小女孩就跑,他们说不定以为五条和禅院就要开战了。” 他想了想,忽然兴致高涨,“让他们乱猜也不错啊,我想看看他们会怎么行动呢。” 伏黑甚尔接住五条悟扔来的一沓资料,两个女孩的照片贴在资料的第一页,下面是她们的术式与身体情况。 “双胞胎,怪不得你着急把她们带走。”伏黑甚尔眼神一凝,唇角微勾,皮笑肉不笑,“不知道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我之后,居然又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可怜虫。” 第149章 禅院真希,没有咒力,看不到咒灵,持有反向的天与咒缚,和伏黑甚尔类似,她的术式换来了远超常人的身体能力。 而真正的不幸是,她的孪生妹妹真依拥有咒力。咒术世界的双胞胎是一个整体,各自独立,相互影响。 能力截然相反的双胞胎共享咒力,只会让两人都无法完全发挥自己的能力,成为家族的弃子。 “真希比你强多了,”五条悟撇撇嘴,“所以只能拜托你把她们姐妹从禅院的垃圾堆里领走了。你打穿了禅院家一次,肯定不介意再打第二次。” 五条悟幸灾乐祸地拍拍伏黑甚尔的肩膀,“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你的痛苦了,祝你工作愉快。” 伏黑甚尔拧了拧脖颈,笑意狰狞,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二百八十万,包吃包住。” “二百七十五万,你教真希体术。” “成交。” 第74章 和小白脸婚后的第七十四天 火焰, 不停燃烧。 冲天的火光点燃夜色,古老的树木在火中投下扭曲的鬼影。喊声或者惨叫,揉为一体, 投进这场包围古宅的熊熊大火中, 迸溅出点点火星。 古老的教条会粉碎,陈旧的观念会烧灼殆尽, 上流人物的遮羞布将被狂徒扯下,撕碎成片。 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相互依靠着, 躲在一个不透光的狭窄房间里。 妹妹害怕地发抖,而姐姐紧紧捂住妹妹的嘴,大胆地贴上一只眼睛,在门扇的缝隙中,朝外看。 家中最尊贵的长辈和少爷都在保镖队“躯具留队”和有术式战斗组“炳”的保护下撤退了。老弱妇孺们被赶到最深处,不准外出。 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没等到掩护, 只能找一个隐蔽的房间,胆战心惊地把自己藏起来。 这不奇怪,姐妹俩的天赋与表现均不出众, 在家里只有被呼来喝去的份。混乱中遗漏两个年幼的仆人, 甚至算不上是一个错误。 家主禅院直毘人与家中少有的几个高等级咒术师接到了任务,今天上午就先行离开了。而暴乱发生在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黄昏愈发沉默, 而火光直接天际, 成了不灭的余晖。 禅院真依小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紧紧抓住姐姐的衣袖,恐惧充斥她吐出的一个音节, “好可怕,我们会死吗, 姐姐。” “别说丧气话。”禅院真希握住妹妹的手,力道大到手背显出青筋,她不知是安慰妹妹还是安慰自己,“那些大人物不会注意到我们的,火很快就会被扑灭。到时候我们就能逃出来了。” 这场火在禅院真希心中隐隐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下午她在几个躯具留队的成员嘴里听到了闲言碎语。 “那个甚尔”回来了。 她没听说过“甚尔”的名字,也没听说过他的故事。不如说,截止目前,他的名字是家里的一个禁忌,是禅院真希与禅院真依不够格接触的秘密。 惨叫声在距离她们更近的地方响起,女孩的五感非常敏锐,她比妹妹更先捕捉到信息。惨叫的声音有些熟悉,她能分辨出惨叫的来源都是平时眼高于顶、瞧不起她们的那群家伙。 走廊另一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来者不打算掩饰自己的踪迹,每一步都踏得极沉极重。他 他好像在和另一人说话,语气非常不忿。 “什么叫我把事情闹大了,我也不想搞得这么难看,是他们先不客气的。”他停了一下,大概是在听人回答,随后说,“情报是你给的,真算起来,我们也是共犯。” 脚步声在双胞胎姐妹心脏跳得最快时停下了,高大的影子投在禅院真希与禅院真依躲藏的小屋前。 “找到了,”他愉快地说,如同猛兽撕咬倒地的猎物,“我就说一间间找过去,肯定不会找漏。” 刀尖插入门缝,轻轻一拨,将门挑开。 禅院真依惊恐地呜咽一声,紧紧地贴在姐姐身旁。禅院真希抬头直视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禅院的脸,他是一个禅院。 灵光忽然掠过女孩的头脑,她死死把妹妹护在身后,大胆问道:“你就是甚尔吗?” 入侵者眉毛一扬,“真没想到,还能在禅院家的小孩嘴里听到我的名字。” 男人没有提刀的手探出小指,挖了挖耳朵,“好难得。” “你们是双胞胎?”他问。 禅院真希抿住嘴唇,倔强地道:“你没有先回答我的问题。” 入侵者歪了歪头,打量难掩恐惧的两姐妹。 他爽快道:“你问的是禅院甚尔,但我的名字是伏黑甚尔。” 他咧嘴一笑,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我入赘了,现在是伏黑。” 这句话消减了禅院真希的些微恐惧,她壮起胆子,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找人,”伏黑甚尔道,“找你们。” 说罢,他探手就朝双胞胎抓去。 啪! 禅院真希狠狠拍开他的手,抱住妹妹用对小孩来说很快的速度躲到房间深处。 “你想抓走我们?”她感到疑惑,“为什么你不去抓家里那些备受重视的少爷。” 伏黑甚尔烦躁地挠了挠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是收钱办事。有人找我把你们带出去。” 他手中那柄森寒的长刀,刀尖杵地,映着升腾的火光。 “你不想和你们不想和我走吗?你们两个在这儿的处境并不怎么样吧。” 第150章 他注意到两个女孩都穿着最粗糙最便宜的和服,细嫩的小手上有冻疮和茧子。在这里她们得不到大人的照顾,反而小小年纪就要承担侍奉的工作。 等到她们长大,将有更恶心的事发生在她们身上。 禅院真希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但她仍保有理智,“这里很差劲,但跟一个陌生人跑,也没安全到哪儿去。” “你还挺有戒备心的。”伏黑甚尔说。 无法尽快完成五条悟交代的工作令他有些不快。他原本盘算着,赶在伏黑幸下班前买菜做饭,就现在的时间看,做饭是赶不上了,他能兴许能赶上中岛敦的夜宵时间。 伏黑甚尔不擅长用嘴劝说,最便捷的方法是把两个小女孩打晕,装包袱里揣走。也许是婚后幸福的生活腐蚀了他,让他多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心。 他对禅院真希道:“你很清楚,你和妹妹继续留在这儿会发生什么吧,在坏事发生前离开,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你不想让那些瞧不起你的家伙大开眼界吗?” 房间里忽然能听到女孩的呼吸声,她的心绪动摇了。 禅院真依拽住姐姐的手臂,小声道:“姐姐……” 伏黑甚尔冷酷道:“留在这里,你们是无法保护彼此的。不如说你们是把人质送到了他们手上,更方便他们压榨。” 他说:“我接到的任务是带你们两个一起走。即使到了外面的世界。你们姐妹仍在一处,不是很好吗?” 禅院真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成了拳头,她回头看自己的妹妹,妹妹眼角的泪光像一颗散发刺眼光芒的珍珠。 她下定了决心,“真依,我们一起走!” “姐姐……”禅院真依对上姐姐坚定的目光。 她对眼前的灾难充满恐惧,对伏黑甚尔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但更让她恐惧的是离开姐姐身边。 于是她抱住了禅院真希的胳膊,像溺水者抱住一块浮木,闭眼就能无视发生的所有事,“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趁现在赶快逃走。趁她还有勇气追上姐姐的脚步,趁她还能遵从本性,毫不掩饰自己对姐姐的依恋。 “很好。”伏黑甚尔说。 一条紫红色的咒灵攀上他的肩头,将长刀吞进肚里。 伏黑甚尔提起两姐妹,满载而归。 外面震天的喊声,朝他们靠近。他放肆地大笑。 “麻烦的事就扔给别人去做吧,我的工作完成了。” 下一秒,他如炮弹般弹射而出,冲出火与人的包围圈。 狂风吹动堂兄妹们的头发。禅院真希瞪大了眼睛。火焰,树木,深宅,都变成极速飞掠的风景。 他们在风中穿梭,没一会儿就将那处古老陈腐之地远远甩在身后。 一切仿佛都不是真实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梦。 女孩意识到,她逃离了原本的命运,不管未来怎样,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她看着妹妹,妹妹缩在他身旁,不敢睁开眼睛。没关系,她们在一起,尚未分离。 禅院真希牢牢牵住禅院真依的手。 “今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真依。” 伏黑家的住客又多了两位,是伏黑甚尔的堂妹,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 好在伏黑家的新房子很大,二楼有足够多的空间。妹妹不愿意与姐姐分开,姐妹俩暂时住同一间房。她们的房间在伏黑惠的旁边,中岛敦的对面。 这个家的黑白占比更不平均了,算上小咪与丑宝,现在是七比一,急需补充中岛敦之外的白色。 伏黑幸陷入了甜蜜的烦恼中。 她忧心忡忡,“家里的电饭煲要换成更大的。真希和真依也要上学,咦,要不让她们和敦一起去并盛读书?” 她忙着记账,在看到伏黑甚尔名字下的“+二百七十五万”后又放心地长吁一口气。 “太好了,我们有钱。” 禅院姐妹最初对新环境感到几分恐慌,有几个晚上中岛敦发现,她们在夜里不会闭眼睡觉。禅院真希还被夜游的白虎吓了一跳。 一周后,她们慢慢熟悉了。禅院姐妹还是不会在凌晨前入睡,但她们会和中岛敦一起偷偷摸摸去储物间偷零食吃。三人一起被伏黑甚尔抓包,第二天一人一个扫把,扔去花园扫树叶。伏黑惠是监工。 伏黑甚尔在禅院家闹出的风波没有波及到她们的小家。五条悟在暗地里出了不少力,她们应该给他颁发一张奖状。 伏黑幸在某一天的回家路上碰到了禅院直毘人。 他比她们初见时显得更老迈了,但行动依旧利落干净,看起来能战斗到八十岁。 伏黑幸向他问好,“下午好,直毘人先生。” 禅院直毘人也极有礼貌地回复,“下午好。” 他和伏黑幸并肩走在回伏黑宅的路上。 “甚尔那家伙闹出了不得的大事啊。”他感慨。 伏黑幸诚实道:“也没有非常了不得,据我所知,真希和真依在你们那里并不受重视。” “这样说也没错,但从家族驻地带走两个幼小的家族成员,可是大大地往禅院家脸上扇了一耳光。” 伏黑幸又耿直道:“要是五条君亲自去禅院家接走真希和真依,那就不只是一耳光了。” 禅院直毘人半晌不语,道:“你说得没错。” 第151章 整个咒术界如今暗流涌动,明眼人都知道六眼神子正预备发起一场变革。 他的强大超越了他们的认知,事到如今,咒术界高层已无法掌控这位天才的行动。 伏黑甚尔出手,事情还能控制在禅院家事的范畴内,对上五条悟,两家之间少不得一番腥风血雨。 禅院直毗人不再说话,他和伏黑幸的组合变成了一位穿和服的普通老人与刚下班的上班族。 在距离伏黑宅两百米的路口,伏黑甚尔站在昏黄的街灯下。他走到两人面前,极其刻意地挡住伏黑幸大半边身体,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我来接你回家。”他对伏黑幸说,分给禅院直毗人的只有敷衍的摆手,“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我们家的安全范围了,我劝你就此止步。” 禅院直毘人恼怒道:“真是硬气。” 他已经能远远看到小院前的门牌:伏黑。 花园大门前有一抹白,五条悟嬉皮笑脸地靠在墙边,热情地向他们挥手,像一粒蹦起来的白芝麻。这是明晃晃的表态与威胁。 “既然你们不欢迎,老夫就不自讨没趣了。 ”禅院直毘人转身,“再见。” 伏黑幸道:“再见。” “再也不见。”伏黑甚尔扫兴道。 他接替了禅院直毗人的位置,走在伏黑幸旁边,两人牵手,慢悠悠踱着这短短的百米距离。 “黑心主顾要来家里蹭晚饭,今晚吃寿喜锅,怎么样?” “我申请三个生鸡蛋的份额。”伏黑幸严肃道,“食材都准备好了吗?” 伏黑甚尔冷笑,“家里养了一群蝗虫,他们下午就去超市把各种柜台洗劫一空了。” 伏黑幸安抚他,“人多不是很好嘛,人多热闹。” 伏黑甚尔垮掉的表情说明他不喜欢热闹。 伏黑幸拉着他的手,边走边晃,兴致盎然。 “甚尔,你替五条君干活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你对咒术界的评价怎么样?” “非常无聊。”伏黑甚尔即答,目光落到伏黑幸身上。 他恶狠狠地说:“等这波干完,我就回来继续做我的家庭主夫。” 第75章 虎杖悠仁的入学见闻(番外) 虎杖悠仁, 十五岁,即将成为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一年级生。 没有发生混乱,没有吞下别人的手指, 没有无妄之灾的死刑, 他的生活普普通通地进行着。 某天,一个白头发戴眼罩的男人敲响他家的大门, 与虎杖悠仁的爷爷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交谈后,他的新学校就此决定, 据说是他妈妈的原因。 虽然不解,但虎杖悠仁依旧高高兴兴地踏上了新生活的旅程。他的新学校,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简称咒术高专,是一所学生稀少、教育方向奇特的冷门学校。 咒术师、咒灵、术式、咒具……一个崭新的世界向虎杖悠仁敞开大门,随之而来的是新的生活方式与新的人际关系。 他在咒术师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一个冷脸酷哥。冷脸酷哥是虎杖悠仁的同级生, 拥有标志性毛毛刺刺的海胆头,名字是伏黑惠。 虎杖悠仁很难说伏黑惠的冷脸是针对他,还是针对他旁边的白发男人——即将成为虎杖悠仁老师的高专一年级教师五条悟。 “惠就带着悠仁好好在学校转一转, 和他介绍介绍我们的其他同学。”五条悟完全无视了学生的冷脸, “我有事,先走了。” 伏黑惠问:“你有什么事?” “要赶着买仙台限量的甜品,那家店很火爆,晚了就买不到了。”从老师嘴里说出了相当不负责任的话。 他并指从眉头出发, 潇洒一甩, “再见!你们要好好相处哟!” 虎杖悠仁确信自己看到伏黑惠皱眉,并发出了很不屑的“嘁”的一声。 他和伏黑惠大眼瞪小眼, 伏黑惠揉揉眉头,“不用管他, 五条老师一直是这样子。” 他向前走了几步,示意虎杖悠仁跟上,“时间还早,走吧,我带你在学校逛逛。” 咒术高专的占地面积很大,在不知情的普通人看来,它是一所偏僻的神学院。 虎杖悠仁跟在伏黑惠旁边,胡思乱想。 咒术师和除魔的巫女僧人很像,从这个角度上说,咒术高专的确是一所神学院。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想彰显着古老的气质,台阶的边缘附上青苔,走在石板路上,仿佛能听见雨滴敲打屋檐的声音。 为了照顾初来乍到的虎杖悠仁,伏黑惠特意放慢了脚步,介绍道:“咒术高专不是一所普通学校,而是专门用于培养咒术师的机构。比起学校,你把这里当做机构更合适。学生在校期间除了修行,也会接到校外派发的任务,在老师的监督下执行。” “听起来很危险。”虎杖悠仁评价道,“一般的家长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这么做吧。” “能来这里的学生,多数不会有普通的家长。”伏黑惠说。 虎杖悠仁加快向前走了两步,与伏黑惠并肩,“伏黑呢,你的家长也是咒术师吗?” “不是,”伏黑惠干脆道,“我的妈妈是上班族,爸爸是家庭主夫,有一个收养的哥哥,目前在横滨的武装侦探社工作。” “侦探啊,听起来很酷。”虎杖悠仁羡慕地感叹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那你的家里不就全都是普通人吗?” “我家的情况比较复杂。”伏黑惠的表情有些隐忍的微妙,“总之,是妈妈同意我到咒术高专来上学的。” 第152章 他们穿越枝叶青翠欲滴的树林,视野陡然开阔,一片规整的操场出现在两人眼前,操场角落零零散散举着几个少年人……和少年熊。 虎杖悠仁大开眼界,“不愧是咒术高专,你们居然能养熊猫!” “那是胖达前辈,他旁边的是狗卷棘前辈和乙骨忧太前辈,他们都是二年级生。”伏黑惠说,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酸,“他们都是……容易相处的人,你可以上前和他们问好。” 虎杖悠仁十分敏锐,“总觉得你说得很勉强……” 伏黑惠毫无感情地笑了笑,道:“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他的话在虎杖悠仁心底升起一股恶寒,不过伏黑惠又补充:“和五条老师相比,他们都算比较靠谱的人。” 虎杖悠仁在背后发毛中定了定神,“如果很勉强的话,可以不用为难自己的。” 正说话时,学长们看到了走出树林的虎杖悠仁与伏黑惠,熊猫热情地向他们摆了摆粗壮的手臂。 他真的是一只熊猫!学长摸起来也会有熊猫的手感吗? 伏黑惠刚要带虎杖悠仁与学长们碰面,操场上方的喇叭传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接着是甜美的女声。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的伏黑惠小朋友,你妈妈带便当来看你了!” 伏黑惠额角的青筋像游戏里的特效,一条又一条加粗加黑蹦到他的脑门上。 广播里传来两重嘻嘻哈哈,女声重复道:“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的伏黑惠小朋友,你妈妈带便当来看你了,快去校门口给幸开门啦!” 虎杖悠仁架住伏黑惠的肩膀,“冷静,冷静,你妈妈就在校门口,我们赶快过去吧!” 伏黑惠阴森的脸色好似一只怨鬼,他阴沉道:“是真希和真依前辈,说话的是真依前辈,麻烦死了,她总是干这种无聊的事情!” 虎杖悠仁悄声在心底说:显然她们不觉得无聊,她们觉得很有趣。 一阵黑白的风从虎杖悠仁鼻尖前掠过,是一只狂奔的熊猫。另外两位学长随后跑过虎杖悠仁和伏黑惠身侧,其中一位黑发的前辈在他们面前停下,“你不去接你妈妈吗?” 伏黑惠疲惫道:“让他们去抢第一名吧,我赶不上了。” 想也知道,念完广播的第一秒,真希前辈一定带着真依前辈从楼上一跃而下,直冲校门。 白发的前辈向黑发的前辈喊道:“走了,我们要赶不上了。” 黑发前辈向两人露出歉意的笑容,他加快速度,唰一下在原地消失。 虎杖悠仁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只能微笑,“伏黑的妈妈很受欢迎呢,她不是普通人吗?” “算半个普通人吧,”伏黑惠神情复杂,心中千言万语一言难尽,“除了她本人受欢迎外,爸爸的饭菜也很受欢迎。乙骨前辈是着急去见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十几岁就能拥有未婚妻了吗? 虎杖悠仁默默地想。 他的提问开始变得小心谨慎,“咒术高专不是寄宿学校吗,原来家长能来学校探望?” “这是妈妈的特权,”伏黑惠领着虎杖悠仁转身向校门处走,试图解释自己家并不是特权阶级,“因为爸爸有时候会替学校干活,容易给家里惹事。为了保护妈妈的安全,校长批准妈妈经过申请后能住进学校,但妈妈有工作,她一般只有送饭的时候会来学校看看我们。” 这听起来就很特权阶级。虎杖悠仁明智地没说出自己真正的心声。 伏黑惠又道:“这只是表面原因。” “啊?”虎杖悠仁扭头看他。 伏黑惠表现得很难以启齿,他不忍道:“真正的原因是五条老师在游戏里输给了妈妈,所以他缠着校长,用上面的原因给妈妈办理了临时出入证。” 临时证件,有多临时,时效到伏黑惠妈妈不想用为止。 连虎杖悠仁也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这至少证明,伏黑的妈妈人缘很好。” “她的人缘是好,”伏黑惠冷静道,“这所学校的老师、校医和学生,都有她的联系方式,他们都到我家吃过饭。” 虎杖悠仁的神态有一丝崩裂,“这样吗……” 伏黑惠沉痛道:“夏油老师和校医在入校前就和她认识了,她们有空还会一起打游戏。” 此刻,伏黑惠在虎杖悠仁眼里镀上了一层金光,他头顶有一个五光十色的招牌:关系户! 虎杖悠仁了然地一拳敲在掌心,“难怪校长愿意给你妈妈批临时出入证。” 他愿意批得批,不愿意批也得批。伏黑惠的妈妈太得人心了! 两人边说边走,原路返回,到了五条悟迎接虎杖悠仁的校门口。 校门口熙熙攘攘站着一大堆人,除了虎杖悠仁在操场上见过的几位学长外,还有两位学姐和一个刘海奇怪的老师。 被围在人群正中的应该就是伏黑惠的妈妈,她是典型的上班族打扮,穿着工作时的职业套装,背后是一辆后备箱打开的小汽车。 她在和刘海奇怪的老师说话,“硝子呢,她今天也在加班吗?” 刘海奇怪的老师道:“她有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万一她过不来,我等会儿把饭给她送去。” 伏黑惠的妈妈点头,“正好,甚尔今天做的是鳗鱼饭,冷了也好吃。” 她从小汽车的后备箱前让开,露出了垒成小山的便当盒和用桶装的饮料。 第153章 “每个人的饭菜饮料都准备了,你们拿到食堂去吃吧。”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胖达学长仔细地挑出用熊猫丝巾系着的便当盒,小心地揣在怀里,挑上一大摞便当盒,和拿上饮料的其他学生一起朝食堂的方向走。 伏黑惠妈妈面带温柔的微笑,在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走到阳光下的瞬间锁定两人。 “小惠!”她神乎其技地瞬移到两人面前,速度令虎杖悠仁都为之一惊。 她狠狠抱住儿子,揉乱伏黑惠本就不整齐的头发,“有没有想妈妈?” 伏黑惠脸色通红,好似浑身血液都涌到头顶,“妈,你冷静点,这里有新同学在呢!” “哦?”伏黑惠的妈妈转过来,看向旁边朝后退了半步的虎杖悠仁,“你不和我介绍你的新同学吗,小惠?” 虎杖悠仁难得感到拘谨,他小心地道:“阿姨好,我是虎杖,今天第一天到咒术高专上学。” “是虎杖呀,”伏黑惠的妈妈笑容灿烂,“真是的,五条君都没告诉我有新同学入学,没准备你的饭菜,不好意思。” 虎杖悠仁小声道:“没关系,我——” “你就吃小惠爸爸的那份饭好了,”伏黑惠妈妈愉快地决定,“他爸爸喜欢吃肉和内脏,虎杖君不讨厌肉和内脏吧?” 虎杖悠仁的回答被淹没在热情的问候里,“麻烦您了。” 伏黑惠道:“爸爸还没回吗?” “他做完饭就被五条君打电话叫走了,说是直接到学校来找我们。”伏黑惠妈妈豪迈地一挥手,“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话了,去食堂吧,大家都要等急了。” 她挤进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中间,一推两* 位少年的肩膀,“走,走,走。” 虎杖悠仁这次能以更近的距离观察她。她的长相与伏黑惠相似,黑发乱翘,她的年龄应该不小,但活力四射,表现得格外年轻。 伏黑惠有这样的妈妈,不难想象他生活在怎样幸福的家庭里。 三人一路小跑,跑进食堂。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其他人早就摆好了餐具,打开便当盒,没有一人动筷。 伏黑惠的妈妈带他们挤进人群中间,找到三个空位。他们旁边是刘海老师和黑眼圈极深的长发校医,两人正在交谈。 “他不是说,我们会有两个新学生吗?” “听说另一个叫钉崎野蔷薇的学生还在乡下,过几天才到东京。” 伏黑惠的妈妈眼疾手快,抢到三份便当摆在他们面前,一位扎高马尾的长发学姐道:“今天饿死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不等甚尔和五条君了,”伏黑惠的妈妈说,“大家着急,就先用餐吧。” 众人双手合十,感谢不在场的厨师伏黑爸爸,“我开动了!”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