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路上[娱乐圈]》 第1章 [gl百合] 《朝阳路上[娱乐圈 ]》作者:限时止痛【完结】 文案 【双向暗恋久别重逢,娱乐圈职场打怪升级】 【竹马是她,天降也是她;白月光是她,朱砂痣也是她】 内娱糊咖经纪人学妹x大厂当红制片人学姐 敏感易碎非典型恋爱脑(infp)x情绪稳定闷骚ai恋人(intj) 2016年,影视行业蒸蒸日上 有人拿着画饼的ppt就能拉到几千万投资 亦柔是大厂领导,我是菜鸟经纪人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2020年,影视寒潮降临 亦柔逆流而上辞职创业 我带的糊咖艺人突然爆红 天降流量砸下,我一天哭八遍 2023年,大荧幕等来了全女主创团队的电影 面对恶意竞争,亦柔笑笑:“影视寒冬,资本撤资,就是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那些常年把控电影圈资源的男人们才会漏下一些分给女性影视人,不是多么善心,是真的无能为力。” 我握住她的手,坚定道:“那就抓住这个机会,掀翻他们的桌,重新洗牌。” 食用指南: 1. 正文第一人称,6岁年龄差 2. 非爽文,更接近现实娱乐圈职场环境,时间线2016-2023,对应女性主义影视题材发展 3. 与现实内娱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大写加粗) 4. 男性角色皆为背景版负面形象出现 内容标签:娱乐圈 甜文 成长 轻松 现实 暗恋 主角:向小园,亦柔;配角:尹乔伊,司诺,沐宇,林秋宏,温琰,卫筝;其它:娱乐圈;职场;北漂 一句话简介:北漂爱情故事 立意:女性独立则天地宽 第1章 啊,故乡的白月光 雾霾天,早高峰,心情差。 我的身体正赶在上班路上,灵魂不知道飘荡在哪个异度空间。 “姑娘,前边堵了,你是再等会儿,还是腿儿过去?”司机师傅充满节奏感的京腔话把我强制拉回现实。 打车软件显示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五百米,我当即决定下车。 “您找个方便的地方停下,我腿儿过去就行。” “得嘞。”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混杂着土腥味儿,四周放眼望去,有点类似徽派风格的建筑和四九城的红砖绿瓦混搭在一起,有种古怪的和谐。连着几天没出太阳,通惠河又浑浊了许多。 啊,通惠河,北京影视传媒人的母亲河。 这里是高碑店,因为房租比较便宜,吸引了不少影视传媒公司来落户。在北京的影视人,可能没去过横店,大概率来过高碑店。 此时,某栋别墅楼里的某知名casting团队正如火如荼开展试镜工作。 宾果视频平台的a级网剧项目,古偶ip。除了男女主已定,剩下的角色依然足够诱人,各家影视娱乐公司不遗余力推新人,三层小楼从未如此热闹。 “哎呀,亲爱的,看你这满头大汗的,快来擦擦。” 一路小跑到达目的地,楼下聚了几个人在门口附近抽烟。其中一个穿着新潮的黑框眼镜男冲我打招呼,还很贴心地递来一张纸巾。 这谁啊。我有点脸盲。 不知道是不是行业的关系,大家都很自来熟,张口亲爱的,闭口宝宝,最爱互称老师。 亲爱的、宝宝我是叫不出口,只能管谁都叫老师。忙晕头了,撞见厕所隔间门都叫老师。 我冲他点点头:“谢谢老师。”那纸巾沾着烟味和浓香,我都没敢往鼻子跟前送,只胡乱抹了抹额头。 讨厌烟味儿,讨厌浓烈的香水味儿,而现在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又各不相融,组成联盟冲过来殴打我的鼻腔,熏得我脑瓜仁儿疼。 眼镜男捏着与他粗犷外表不相符的尖细嗓音跟我套话:“亲爱的,听说你去了加悦娱乐,你们尹总神通广大,这次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呀?” 寒暄半天都没想起我叫向小园,倒是知道我跳槽的消息。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就是一小喽啰,哪知道什么内部消息。” 扫了一眼他的鞋子,好像是什么椰子鞋还是老爹鞋,生硬转移话题:“哎呀,老师您这鞋子真好看,限量版吧。” 他眼神一亮,仿佛找到了组织:“有眼光!我熬夜蹲点海淘的呢,保证正品,等我把链接发你呀。” 忍着不适跟他客套几句,找准机会,开溜。 刚上楼,就听见选角导演在叫号。“下一个,加悦娱乐骆杨,准备候场了啊。”没人应答,他左右张望,“骆杨、骆杨到了没?” “到!”大学时经常替舍友答到,我有些条件反射,“那个、骆杨昨天身体不太舒服,起晚了…马上就到!”我越说越没底气。 什么身体不适,明明是在熬夜打游戏上分。 “哦,那下一个。”选角导演丝毫不留情面,“往后排吧,等别人都试完了再叫他。” 做了三年影视宣传后,我头脑发热,转行做经纪人,这个叫骆杨的就是我带的糊咖艺人。 他脸蛋确实好看,表演天资不差。据说当年艺考时因为一张网图被各路媒体称为“最帅艺考生”,而后顺利考入电影学院。大二就签了国内最会捧偶像团体的加悦娱乐。 公司内部传言,他家境很好,是典型的富二代。家里跟公司的老总们也有颇有渊源。签约一年来公司没少向他倾斜资源。 第2章 来的太容易,大少爷自然不会珍惜。 头痛脑热,拒演;角色不讨喜,拒演; 让他去热门综艺刷脸,人家觉得没有艺术涵养,有辱斯文,拒绝。 关键是,他真的很没有眼色,通俗讲就是不会来事儿,还没成腕儿呢,就开始耍大牌。 没办法,谁让人是少爷呢,身边自然会有人帮他善后。 我这三个月赔的笑脸,比过去二十五年都多。 累了,想辞职。 日落西山,选角工作接近尾声,大少爷终于姗姗来迟。没化妆没打扮,一脸刚睡醒的样子。 没等我说完注意事项,半眯着眼“嗯”了一声,便径直向面试间走去。 “小园,哎,真的是你呀。” 肩膀被人拍了拍,我转过身,看到了同公司的沐宇。她是公司宣传部的同事,平常不经常出外勤。 看到我疑惑的神情,解释道:“易辰来试镜,他团队的人有事抽不开身,让我帮忙照看下,顺便拍些宣传照。” 沐宇跟我同年,为人健谈,几乎掌握了全公司,乃至半个娱乐圈的八卦,是公司茶水间里的superstar。 关于骆杨的传闻都是她帮我科普的。我消息经常滞后,所以还挺爱跟她聊天的,能随时随地了解新鲜事,毕竟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我们从大型活动明星站位聊到公司大老板办公室的风水布局,时间都按下了加速键,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你知道不,”沐浴突然压低声音,这是要讲大八卦的信号。 “就那个宾果视频的制片人亦柔,近几年做了好多爆款的那个,突然空降要来盯这个戏,所以圈里都在传,说这部剧有抬到s级的可能。”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我的呼吸和心跳骤然一滞。 亦柔,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 她从小就是我们学校光荣榜上的常客,是我仰望的对象。 听说毕业就进入著名的宸风集团,担任总裁助理的职位,工作体面薪资待遇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行当起制片人。 没等我反应,沐宇继续道:“所以啊,好多人闻着味儿就来了,就昨天晚上,为了争取这个戏的机会,有个小鲜肉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亦制片下榻的酒店地址,半夜去敲人家的门,自荐枕席。” 沐宇只当是个乐子,我有些揪心,不自觉带入当事人,一个女孩子半夜在酒店被敲门声惊醒,会很害怕吧。 “后来呢?” “还能有什么后来,亦制片当然没有开门,直接打电话叫了酒店保安,那人差点被送去蹲局子,最后还是他经纪人灰头土脸地把人领回去了。” “要我说,现在的小鲜肉真是空有脸蛋儿没有脑子,拍马屁之前不知道要收集情报吗,不知道人不喜欢男的嘛,还搁这剃头刀子一头热,瞎忙活…” 脑内发懵,她后来说什么我已经自动忽略。“你是说,亦、亦制片喜欢女人?”我抓住重点。 “对啊,她这么多年来从没绯闻,”沐宇靠近我,神神秘秘:“我有次偶然看到她跟位美女走在一起,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那你怎么能确定她俩是一对儿呢?”我有些烦躁。 “直觉,以我这么多年磕cp经验的直觉。” “你这也、太扯了…”我还想跟她争辩。 这人真禁不起念叨,话题主角就那样猝不及防出现在电梯门后。 明明电梯里那么多人,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大概是近乡情怯,居然下意识背过身去。 亦柔穿着干练走路带风,与我这个“点”短暂交集又迅速分离。 “不是,你躲什么呀。”沐宇对我的行为有些不解,盯着我的脸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你脸怎么这么红!” 她看着亦柔走过的方向,点点头:“不愧是宾果视频的当红制片人,真是魅力十足啊。” 我的那点心思真的藏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啊对,我暗恋亦制片,下次也去自荐枕席。” 沐宇以为我在开玩笑:“哈哈哈,好好好,你多坦荡啊,那你可得记得多给我们公司艺人争取点机会。”突然变了脸色,往我身后看去,磕磕巴巴道:“亦制片…” 背后发凉,我机械转身。 啊,果然是亦柔。 “你是,向小园?” 她的声音,她的脸,还如记忆中那般,我听了还是年少时那样怂包,僵着身子,动不得。 看我不争气的样子,沐宇点头如捣蒜:“对,她就是向小园,就‘占尽风情’的那个向小园。” 损友,你还是闭嘴吧,听她这样介绍我更是脚趾抠地。 我的名字确实出自古诗《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我妈说,给孩子起名不能起太“大”,什么有光宗耀祖、家国天下之类寓意的名字都算大的,小孩子压不住,容易生病。但毕竟是要叫一辈子的名字,也不能太小家子气。 所以就选了个这样“又大又小”的名字。 长大懂事之后,向别人介绍自己,我都自动把这段起名渊源隐去,哪有什么占尽风情,光是做到平平无奇就已经用尽全力。 周遭有人窃窃私语,我的脸一定早就红得不成样子,眼神闪躲,不敢看向亦柔。 只听她轻声道:“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找我。” 等人走远,沐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向小园,你这个女人,真是有点东西,托你的福,我也收到了亦制片的名片。” 第3章 看着手里制作精美的烫金名片,我厚脸皮地想,丢人就丢人吧,至少我有了她的联系方式。 可惜这种愉悦并没有持续太久,试戏间传来嘈杂的声音,我走近想听得再真切点。 “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啊…你刚才情绪不对,应该像我这样,懂我意思吗…” 是骆杨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了会,可算听明白。 这人在试戏的时候,居然当着导演和制片人的面,给搭戏的同组演员讲戏,也是够心大。 老天奶,求求你,让他闭嘴吧。 沐宇也听明白了,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她立马捂住嘴,还是被里边察觉。 副导演直接打开门:“你们有事吗?” 我定在原地尬笑:“您好打扰了,我们是加悦娱乐的工作人员,我是骆杨的经纪人,想问下他试戏结束了吗?” 导演脸色不对,埋头整理手边的简历,对着试戏的演员道:“可以了,今天就到这吧。” 我看见亦柔坐在窗边,逆着光。夕阳为她勾勒出金色的光边。 关门的瞬间,她似乎朝门外看了一眼。 我不确定。 此时,经过北京雾霾洗礼,熬过几次社死暴击的我,仿佛一个接留堂倒霉孩子回家,被老师训了一顿的单亲家长。 还好巧不巧碰见了仰慕许久的校园女神。 我没化妆、没洗头,昨天还熬了夜。衣服是没搭配的,脸蛋是如死灰的。 可以想像我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心已死。 作者有话说: 向小园的名字源于我偶然看到的一个话题,问你听过最好听的名字是什么。向小园这个名字的来由我印象深刻,因此沿用,非原创。 第2章 见,不见 晚高峰,北京东四环的朝阳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公交车走走停停、晃晃荡荡,载着我朝着四环开外、五环边上的住处驶去。 那个地段的房子性价比很高,我还算幸运,来北京之后没换过房子。 电梯升至23楼,扭开沉重的防盗门,迎接我的是黑暗中一声尖锐的、没来由的孩子尖叫声。 主卧那对夫妻又把他们儿子接来了。 房子是两室一厅,把客厅围起来当成三室出租,原本中介承诺都是女孩入住,年前主卧的女孩搬走之后却住进来一对夫妻。 合租,大家最注重的就是分寸感,比如此刻我想上厕所,听到卫生间有人在,那就再等等,为的就是不用打照面没话找话。 趴在门边上确认没动静,我再轻手轻脚地去,谁成想,又是主卧那熊孩子,正坐在马桶上冲我嬉皮笑脸。 回屋重重关上门,没解气,我又开门冲着主卧方向吼了一嗓子:“上厕所能不能关上门!” 高额的房租、永远拥堵的早晚高峰、加不完的班和坏天气… 北京有这么多缺点,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是前赴后继。 我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和车水马龙,思考着留下来的意义。 这里的繁华我带不走,这里的房价让我留不下,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知道不要什么。如果回去,那人生就真的一眼望到头。 考公、结婚、生孩子,从此我不再是我,只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这让我感到恐惧。 所以不管多难,还是要留在北京的。 既然想要留下来,最实际的问题就是要不断提高自己的收入。我当初选择经纪人这份工作,也是因为预估它能相对提高我的收入,如今看来有些过于乐观。 如果一直靠基本工资,还不如之前的宣传工作给我带来的收益高。 三个月试用期即将结束,我决定辞职。当天晚上就更新简历并投了一波,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执行力。 临近十二点,这一天终于结束,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觉得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翻身,被什么东西膈到,仔细看才发现是之前随手丢在床上的润滑凝胶,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玩小玩具。 给玩具消毒,铺好防潮垫,点上熏香和星空小夜灯,我开始探索自己的身体。 高频振动下,潮水来得猛烈,退得也迅速,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入戏不到三分钟。 该死的工作,不仅吸走了我的精/气,连带世俗的欲/望也消磨干净。 等食欲也无,怕不是要飞升。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亦柔。 燥热的夏天,学校里的一切都有些曝光过度。 她穿一袭白裙,立在小路尽头,光晕模糊了她的脸。 我在另一头望着她,我知道那是梦。 亦柔从来不穿裙子的。 还是冲她拼命招手。 “学姐,我会考去北京的,等我!” * 夜里梦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她。 我投了宾果视频执行制片人的岗位,第二天看了下投递进程,显示凌晨两点就已经被查看。下午hr打电话跟我简单沟通过后就发来面试邀请,面试时间定在后天。 不愧是大厂速度。 初试由业务部门我未来的直属领导直接沟通,但她实在是太忙,面试地点定在了工作场地附近的咖啡馆,如果通过了,之后还会有两场面试在公司进行。 工作日下午的咖啡馆,人流不见少。带着蓝牙耳机讲流利英文的是附近cbd上班的商务精英;拎着五杯以上咖啡的不是外卖员就是实习生;那些点杯咖啡在靠墙角落抱着电脑一坐就是一下午的,大概率是自由职业者… 第4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咖啡馆是大城市浓缩的江湖。 当然,人群中也不乏像我这样的求职者。 对着玻璃门最后确认仪容得体后,我推门而入。 北京那么多咖啡馆,我偏偏走进了这家;世界上那么多人,我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亦柔。 这当然不是巧合,因为她就是我的面试官。 亦柔今天化了淡妆,气色看起来不错。她似乎很喜欢穿低饱和度莫兰迪色系的衣服,再搭配浓烈油画色彩的真丝发带,梳着或干练或慵懒的低马尾,简单而不失优雅。 “要喝点什么吗?”她把菜单递给我。 “啊、不用了,我喝柠檬水就好。” 她在翻看我的简历,只不到一分钟时间,却实在难熬,我开口道:“亦制片,那天,我是在开玩笑的,你就当没听到吧。” 她抬头,茫然道:“哪天,我确实不记得了。” “不记得好,不记得好。”我咬着吸管暗自夸她善解人意。 只听她话锋一转:“放轻松,今天只是随便聊聊,不至于非得自荐枕席。” “咳—”我猝不及防被呛到,她什么时候这么“幽默”。 她从包里掏出手帕:“用这个吧。” 那手帕看起来像是我们小时候常用的款式,我家应该还有几条差不多的。 交谈时,我还是不敢与她直接对视,把目光放在她眼下鼻子的三角区,这样应该会看起来自然些。 亦柔的鼻子很立体,不是西方雕塑那种完美、硬挺的线条,更像是东方白描山水画中的远山,千般巧思,柔和中藏着锋芒… 面试在我全程发懵的状态中结束,心里十分没谱。 那块手帕确实帮了大忙,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容易出汗。凑近鼻尖的时候,能闻到上面残留的不知源头、被阳光暴晒过的淡香。 “不好意思,手帕脏了,等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没事,送你吧。” 我有些受宠若惊,看手帕被爱惜的程度,应该对她很重要。 再次确认:“真的送我了吗?”在得到肯定之后便小心翼翼把它收好,生怕它的主人会撤回赠送。 “向小园。”临走时亦柔突然叫住我。 “方便问下你的口红色号吗?” 哎?她好像不常涂口红,今天涂的也只是略带颜色的润唇膏。 是要送什么人吗? “520,豆沙色,y家的经典款。”我冲她露出了一个十分做作的微笑。 然而这个笑,在下一秒就僵掉了。 她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我瞄到了屏保上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女孩儿戴着生日礼帽,鼻尖上还沾着蛋糕上的奶油,冲着镜头笑得天真烂漫,应该是生日时候拍的。 我很确定,那不是手机里随机设置的壁纸。 所以,哪来的孩子?谁的孩子?她跟亦柔什么关系? 一张照片引发的问题在我脑内爆炸,这使得出门时我都没注意到擦得增光瓦亮的玻璃门。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出门,就撞见了从隔壁餐厅走出来的骆杨。少爷冲我扬头示意,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哟,穿的挺正式,出来面试啊。” 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他身边跟着寒暄的男人十分面熟。我认出,那是十几年前很火的男星,后来在最红的时候宣布退圈,经商做实业,旁边的餐厅就是他旗下的产业。 前些年这位前辈还开了家艺人经纪公司,大肆招兵买马,签下了不少艺人。 就是这样一位有地位又有财力的前辈,面对骆杨却是十分客气,甚至有些讨好。 看他这意思是要挖骆杨吗? 我狂喜。 很好,既然骆杨要跳槽,我就不跳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我就被乔伊姐叫去谈话。 加悦娱乐坐落于百子湾某地的高档写字楼里,公司包下了19-21三层。乔伊姐的办公室在21层,这层楼只有老板们和财务的办公室,还有个大会议室,整层楼空荡且安静。 我来到办公室门口,听到有其他同事在向她汇报工作,便在外边候着。 “然后呢?” “不要‘我认为’、‘我觉得’,你带的项目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其中的运作逻辑,把它理顺再来跟我汇报,可以吗?” 汇报的同事刚来没多久,出来时霜打茄子般搭愣着脑袋,很明显已经陷入自我怀疑。 我挤出微笑,对她报以眼神安慰。特别能理解她现在的感受,乔伊姐工作上雷厉风行,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她的节奏。 她看到我进来,从小冰箱拿出瓶可乐递给我:“怎么了我的大小姐,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呗?” 乔伊姐姓尹,尹乔伊。喜欢《老友记》,给自己起的英文名是莫妮卡。她本人也跟演员莫妮卡·贝鲁奇有些神似,都是浓颜、风情万种且具有攻击性。 美则美矣,就是不笑时有些脸臭,所以不了解她的人会觉得她难以亲近。 但她人真的挺好,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没什么领导架子,平时也可以像朋友一样开玩笑。当然,前提是工作一定要做好。 我有些心虚,还是准备说实话:“乔伊姐,我想辞职。” 她猛灌了一口可乐,感叹:“还是小甜水能给人带来最直接的快乐啊。” 第5章 然后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老板椅上,像只有着豹子眼神的猫咪,正慵懒地梳理着精心打理过的卷发。 她半眯着眼审视我,盯得我更心虚后才开口:“帮帮你乔伊姐吧,骆杨那死孩子已经气走了四任经纪人,短时间内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接你的班。” 我这人吧,就吃软不吃硬,别人说点好话就心软,更何况乔伊姐平常待我不薄,对我工作能力还是挺认可的,像我这样容易陷入自我怀疑的人,很需要这种认可。 “我…” 她以为我要拒绝,继续保证:“你放心,骆杨家里已经把他的卡停掉。他要是想继续逐梦演艺圈,就必须老老实实接活,所以接下来一定会安分一段时间。” “我跟廖总、辛总商量过,会针对骆杨制定一个一年计划,这一年之内公司会尽可能多地向他提供资源,而你需要做的就是要在这些资源中进行筛选,选择最适合的push他接下。” 看我有些松动,继续戴高帽:“我相信你对内容的把控能力,更何况你还是宣传出身,业内很多有名的经纪人可都是宣传出身呢。” 我确实有被忽悠晕,稀里糊涂就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我这人吧在舒适圈呆久了,就没困难都得给自己制造点困难再上。 如果能把不擅长的事也做好,不是很酷吗。 尹乔伊就是抓准了我这种心理,攻心为上,要不说人家是老板呢。 “哎对了,我组了个火锅局,周末来我家吃饭。” 周末还得搞社交,我脸皱得像苦瓜。 尹乔伊用她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点点我额头:“别给我整这副死样子哈,社交是经纪人必备的技能,必须得训练出来。放心都是有用的社交,到时候介绍宾果视频的大佬给你认识,就上次你带骆杨试的那个戏,我给打点下来了。” 宾果视频,难道请来的是亦柔? 这样想着,小苦瓜泡进了蜜罐里,我脸上的乌云顿时消散。 “好的姐,周末我一定准时到,啊不,我提前到,给你帮忙!” 第3章 道德模范不道德 尹乔伊住的地方就在公司附近,闹中取静,紧邻大望路、国贸cbd,据说是附近最高档的小区。 很多演员、导演、制片人、投资人都在这租房,尹乔伊笑称进小区都跟参加电影节似的,得从红毯一路social(社交)到后台,平时都不敢穿睡衣去扔垃圾。 “小园,你看那个人好眼熟啊,是不是最近短视频平台特火的那个网红,那个谁来着…” 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掩饰不了沐宇语气里透露出来的兴奋,蹲在门口十分钟,我们已经偶遇三个疑似网红明星的人。 “矜持点吧,咱也不是没见过世面。” “那能一样吗,我们平常见到的都是包装好的,今天看到的可都是野生的。” 我被她的形容逗笑:“你还真有做狗仔的潜质。” 小区管的严,没有登记过身份信息的外卖和快递员一般都不让进门,有人不常来就直接把货送到保安室,再由物业人员派送给业主。 马上就要开饭,尹乔伊订的酒水还没送过去,我和沐宇就自告奋勇下来拿。 谁成想尹乔伊手误,酒水和饮料都多点了一份,一共四箱。物业人员左等右等还不来,我们准备先搬两箱上去。 饮料比想象中重,搬起来的时候手没使上力,箱子死命往旁边歪,就在要落地之时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是亦柔。 她今天还涂了口红,是我推荐的520 豆沙色,衬她的雾蓝色呢子大衣很好看。 在确定我不需要帮忙之后,她直接搬起了剩下的两箱酒水迈开长腿就走,看起来毫不费力。 留我和沐宇沐浴面面相觑。 “亦制片还能拿得动吗,要不要放下休息会儿?” “没事,我平时有健身,还能拿得动。” “哦对了,该改口叫亦总了吧,还没恭喜您升职呢。” “不用,叫亦柔就好。” 这次因为有沐宇在,气氛并没有太尴尬。她就像亦柔的小粉丝,一路上叽叽喳喳。我一面感谢她活跃气氛,一面又替亦柔尴尬,揣测她大概更喜欢安静? 一行人刚出电梯,就看见前来接应的易辰,他直奔亦柔,接下她手中的重物:“亦制片我来吧。” 易辰是加悦娱乐力捧男团ngc的小队长,本人唱而优则演,公司有让他转型成演员的意思,目前也在不遗余力给他推资源。 比起骆杨靠后台,易辰能冒头显然是因为自身素质过硬,情商高,嘴又甜,见谁都叫姐啊哥啊的净捡人爱听的说,不管公司内部还是合作伙伴就没见过不夸他的。 要是能带这种省心的艺人,无法想象我会有多么开朗。 * 工作之后,经常会遇到同事聚餐的场景。 一般分为两种情况:有领导or没领导。 没领导吐槽领导,有领导拍领导马屁。 今天的饭局显然是有领导在的情况。大boss自然不必说是尹乔伊。 她是公司三个联合创始人之一,统领艺人部兼管重要岗位的人事职责,在座人的生杀大权皆在她掌控之中。 坐在尹乔伊右手边的是商务总监coco,她统领的商务部是公司最赚钱的部门,都说搞商务的人八面玲珑善于谄媚,但冷面coco姐都是坐等投资人找她,不得不说还是有点东西的。 第6章 小声插播一句,她是我在公司最怕见到的人。我们公司每周一的周会上,各个经纪人都要汇报自家艺人的情况。 其他经纪人的汇报主题:总结成果,展望未来。 我的汇报主题:给各部门道歉。 商务是我最常道歉的部门,骆杨本来商务就不多,几个大客户还被他得罪个遍,在公司遇到商务部的人我都是绕道走。 坐在coco旁边的是宣传总监陈莉,对各大平台的推流机制门清,是能让人上热搜,也能把热搜撤下来的女人。 作为沐宇部门的老大,对我还算不错,要是骆杨犯事,最多抓我过去当几天壮丁。 除了骆杨和易辰两位艺人,其他人都是像我和沐宇这样的职场螺丝钉。 “莫妮卡,你家的装修好有品位啊。” “哇,你的耳钉是从法国买的吧,她们家都是手工艺品,很难买的。” “尹总最近在搞艺术品收藏吗,客厅这幅油画出自哪位新锐艺术家?什么,是您自己的作品啊,那也太厉害了吧。” 饭桌上气氛热烈,众人的焦点都在尹乔伊身上,年轻点的职场新人们从穿着、饰品上见缝插针地夸,陈莉因着了解这位上司的脾气,知道她爱好广喜欢被认可,总是能不露声色地夸到点子上。 coco是尹乔伊的亲信,两人不时靠近耳语,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当然,亦柔不在这个生态里。 她到哪都仿佛自带结界,从来都是专心做自己的事,哪怕只是吃饭。提到关于她的话题,也会认真给出反馈,不会显得没有礼貌。 总结就是不卑不亢。 这是我向往,但还没有达到的境界。我仍然身处在这个职场生态里,理智告诉我不管是出于工作还是生存需要,都应该走出去尽可能和别人产生联系,我也在尝试,可这实在是太难了。 我选择闷头干饭,以及偷瞄坐在我对面,雾气笼罩、又远又近的亦柔。 我幻想,我和她正处在电影里,那会是一部具有后现代主义风格的电影。bgm是唱片机里卡顿的老歌,画面像世纪初的电影海报。 我在热闹喧嚣、孤独可耻的世界游荡,直到找到那个享受孤独的同类。 跃入人海,我们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跳出人海我们短暂相爱。 “亦制片,你有喜欢的人吗?” 饭吃得差不多,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亦柔输了好几次,前几次大家还比较端着,最后一轮派出“八卦王”沐宇,让她问个劲/爆点的。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亦柔问得认真,似乎是真的不懂。 “就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啊。” “有。”只是犹豫片刻,亦柔回答。 我世界里的bgm突然戛然而止,彻底清醒。 手中夹着的牛肉丸扑通一声掉进正在翻滚的辣锅里,大片红油混着热汤溅到我裸露的手臂上。 奇怪的是,我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脑海里只能处理一个问题。 那个“有”,她到底是谁啊??? “你这孩子,还愣着干嘛,快点去冲水冰敷一下。”尹乔伊见我还愣着,有些哭笑不得。 沐宇手忙脚乱帮我擦干净衣服上的污渍:“我陪你去卫生间整理吧。” 我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没事,我自己能弄好。” 其实我胸口有股气卡到嗓子眼儿,又酸又涩甚至有点想哭。 还有点好笑,我跟亦柔是什么关系啊,在她的视角里,我们连熟人都算不上,我有什么资格吃醋呢。 卫生间的镜子上镶着led灯,能让皮肤状态看起来好些,这使得我鼓起勇气认真审视镜子里的自己。 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 眼睛很大,发呆时有些无神,我经常发呆; 眼下常年挂着黑眼圈,沐宇说有点儿像纵欲过度,呵呵; 鼻子不够小巧也不够挺,无论多瘦脸上总挂着婴儿肥… 除去长相,我对自己的能力也不是很有信心。 身边优秀的人实在太多。同龄的,要么家境好,要么工作能力强;年长的,我也不确定到那个年纪之后可以拿到同样的成就。 我二十几岁,每天都在焦虑。 亦柔喜欢的人,不会像我这样普通又自卑。 敲门声打断了我继续沉溺在自卑的沼泽里。 “乔伊让我来给你送烫伤药。” 有些意外,来送药的是亦柔。 “嗯,谢谢啊。” 真是不争气,想的人来到身边,还主动跟我搭话,而我只会“嗯嗯啊啊”。 上次去面试,回来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表现好,果然毫无悬念被刷。一想到是亦柔没有给我过,她跟尹乔伊还认识…尴尬到头皮发麻。 正在愣神的时候,亦柔牵起我的手给我上药。棉签推着白色的药膏,慢慢覆盖那片斑驳的红,我忘记冰敷,烫伤处已经起了细小的水泡。 疼痛随之袭来,我的痛觉终于恢复。亦柔动作很轻,我还是痛得倒吸凉气。 她仿佛看出来我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面试的事,我不会跟乔伊说。” 我在镜中偷瞄,不小心撞到她的目光,她弯起嘴角:“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她说,我们有秘密。 糟糕,我的耳根突然发烫。心里的小朋友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小红花,开心到打滚。 第7章 开心过度,我开始说胡话:“太麻烦你了,要不我自己来。”她靠近我时,我呼吸都放慢速度,怕吵到她。 “你要赶我走吗,”她指了指门外:“我不想玩游戏,能收留我一会儿吗?” 我拼命点头:“我了解。那,我们再待一会儿。” 镜子中,我们默契地相视而笑。 我看着她,问:“亦总,是用了我推荐的口红吗?” 她转头看我,似有不解:“怎么,你也叫我亦总,我们不是早就认识吗?” 我诧异:“你都记得?” 她无奈苦笑:“我是比你大但还没到老年痴呆的程度。” “记得你高二的时候我回过学校,去看林老师,我们一起在食堂吃过饭,还是你送我出校门的。” 她低头,轻轻吹了下涂过药的伤口,继续道:“你还说要考到北京来。” 怎么可能忘呢,我尴尬一笑:“那不是没考上吗,北京的学校太难考了。” 她抬头,光偷跑到她的眼睛里,种下了星星。 “但你还是来了。” 我昏了头,大了胆,厚着脸皮问她:“那以后私下里,可以叫你学姐吗?” “可以。” 我真的实在是绷不住自己的表情,此刻怕是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回过神来才发现亦柔正在盯着我,的嘴唇。 “…” “你今天涂的,是什么色号的口红?” “草莓色,色号…520。” “520不是豆沙色吗?” “额,不是一个牌子的。” 好吧我撒谎了,色号根本不是520。 是,我在见缝插针地表达心意,虽然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了,虽然可能她们在一起了,虽然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我在撩她,我知道这是不道德的,这是我以往最唾弃的行为… 可我还是这样做了。 脑内正在天人交战,似乎是出现了幻觉,她修长的手指正在靠近我的嘴唇,又在快要触到的时候突然停下。 她歪头认真研究我的唇色,笑了:“现在好像不是草莓色,是火锅色。” 好吧,我不道德,但快乐。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铛铛——” 有人在敲门。 尹乔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就送个药吗,你们干嘛呢,还不出来?” 第4章 浪漫主义的油画 午后,易辰给大家定了下午茶。 “给大家定了咖啡,有美式和拿铁,怕有姐姐处在生理期,所以加了两杯热的。” “天啊,小队长,你这也太贴心了。”沐宇私下叫易辰小队长,一众女同事都对他赞不绝口。 不仅沐宇感叹,我也自愧不如。他甚至记得公司大部分人喝下午茶的喜好。 尹乔伊只喝热美式;coco只喝冰美式;陈莉喜欢不加糖多加奶的拿铁… 不光是公司领导层,普通员工的喜好他也记得。 有这种情商,就算没有这张脸,干哪行都能成功。 我看了眼客厅正带着vr眼镜玩游戏的骆杨,他左一拳,右一拳正在打空气,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无奈摇头。 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跟易辰虽然在同家公司,但放到市场上就是妥妥的竞争关系。再不摆正姿态,拿什么跟人家打啊。 “小园,你喝什么我帮你拿。”沐宇在分咖啡,分到我这却发现好像少了一杯。 我摆摆手:“咖啡就不喝了。” 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主要是吃不了这种苦,尤其是美式的苦。 娱乐圈盛行喝美式,主要是为了提神和消肿。我刚入行的时候有回总监请客,出于好奇点了杯冰美式,一口下去瞬间失去表情管理,那感觉好像被人薅着头发打了一闷棍。 后来不死心又点了杯热美式,喝一口简直要怀疑人生,还能有比这更难喝的吗? 直到那杯热美式放凉成了常温美式。 哦,还真有啊。 从那之后悟出来一个道理,人生已经够苦了,有些苦能不吃咱就不吃。 易辰解释:“我记得小园姐爱喝甜的,买了她经常喝的那家奶茶,还没送到呢。” 又转头对亦柔露出标准八颗齿的灿烂笑容:“不知道亦制片喜欢喝什么,除了咖啡也给您另外订了奶茶。” “亦柔什么饮料都不喝,她只喝白水,最多加点蜂蜜柠檬。”说着,尹乔伊就起身去厨房倒水。 亦柔叫住她:“不用麻烦了,我今天喝奶茶。” 三月下旬是北京难得舒服的季节,尤其还赶上个大晴天,天空如洗、柳树新芽,连带人的心情都变好。 酒足饭饱后,同事三五一群聚在一起玩乐,沐宇被人拉去玩狼人杀,我坐在餐厅的窗边发饭懵,顺便帮忙照顾同事带来的小猫。 那是只蓝黄异瞳的波斯猫,通体雪白,浑身没有一丝杂色,远看近看都像一团雪,怪不得叫雪团。它很乖,吃饱了就趴在我腿上,和我一起晒太阳。 楼层不高,低头就能看到窗外正在盛放的白玉兰。美丽挺拔的乔木,花瓣莹润如玉雕刻。白色的如朝云,紫红色的似晚霞,我看着看着却开始走神儿。 手里摸着雪团,眼神却不由自主往客厅的方向看,尹乔伊和亦柔在客厅谈事。 午后阳光朦胧而浪漫,使得画面看上去像是富士镜头蒙上了层欧根纱,尹乔伊今天穿了件酒红色波点<a href=https:///tags_nan/gangfengwen.html target=_blank >港风复古衬衫,亦柔穿的是白色羊绒高领衫搭配一副样式简单的珍珠耳环。 第8章 她们一个是在野外肆意生长的红玫瑰;另一个则是隐于闹市的白玉兰。 都美得不像话,像画。还是法国浪漫主义时期的油画。 三十岁出头,事业有成、生活自洽、眼神坚定…她们拥有我羡慕的状态,不知道我的三十岁能不能活成我想要的样子。 走神忘记撸猫,雪团表示不满。 “喵呜——”一声从我腿上蹦下来,直奔客厅跑去。 这小家伙好像很喜欢亦柔,直往她跟前蹭,抓着她的裤子就想往腿上爬。 亦柔僵在原地有点儿不知所措,我赶忙过去解围。 “不是吧,你怕猫啊?”尹乔伊有点诧异:“我记得你之前有抱过猫的。” 亦柔解释:“不只是怕猫,是怕一切小的、柔软的、易受伤的生物,怕不小心伤到它们。” “哈哈哈…这个解释、放你身上、很合理。”尹乔伊乐不可支:“闹闹小时候你没抱过吗?” 我刚要抱猫离开,闹闹这个关键词触发让我定住了脚步。 闹闹? 是亦柔手机屏保里的小女孩吗? “确实没怎么抱过。” 听她们对话,我硬着头皮装作自然地接过了话头:“那个,闹闹是谁啊?” “是她干女儿啊。”尹乔伊指了指亦柔。 哦,干女儿,我的心暂时放了一放。 “不过你跟她妈妈还走动着呢,你们俩这关系啊,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 我的心又被薅了起来。 “我们是朋友。” “好好知道了是朋友。” 这对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简直像是在听英语听力,所以衬衫的价格到底是多少英镑? 啊不对,是,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朋友”真的是只是朋友吗? 是前任?还是女朋友?是爱而不得还是当爱已成往事? 啊,我的头好痛,要炸掉了。 “小园,想什么呢。”尹乔伊拉着我到亦柔面前:“这就是我刚跟你提到的骆杨的经纪人,以后免不了要有工作上的对接,你们加个微信吧。” 幸福来得好突然,我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我记得你们是同乡,应该在一个学校读过书吧,不过你俩差了得有六岁,估计没见过面。”尹乔伊问。 “见过的,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 她果然记得! “那这缘分不浅啊,以后宾果的项目可得多想着我们小园点。” 尹乔伊自顾自说了半天,我和亦柔只是在默契地喝水。 不停喝水是缓解紧张的表现,难道亦柔也很紧张吗。 尹乔伊坐在我们中间,看看我又看看亦柔。 “这气氛不对呀,你俩这样子怎么像是在相亲啊,还是第一次见面那种。” “不要那么拘谨,我们是在聊工作ok?” 我和亦柔同时笑出声。气氛很微妙,希望不是我会错了意。 * 经纪人的工作我准备继续干下去,就像尹乔伊说的那样,我也需要给自己定一个“一年计划”,放开手脚去做,就算不成,我认。 所以我决定跟骆杨开诚布公谈谈。 黄昏,楼下小花园里满是带孩子出来遛弯的老人。 骆杨坐在秋千椅上,长腿支在地面,作为助力慢慢悠悠晃着秋千,一副养大爷的模样。傍边有小孩眼巴巴等着荡秋千,被他装凶的眼神瞪走。 “聊什么?你谈离职的话不应该跟我谈。” 我端着手站在他对面:“我不准备离职了,乔伊姐应该大概跟你沟通过未来的工作计划。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好好配合。” 他挑眉抬眼,有些惊讶于我态度的转变:“你这是在命令我?” “你要是觉得这是命令,那就是。要是觉得这是合作关系,那我们就是平等的。” 我平常表现出来的是个软柿子性格,偶尔硬气一回还是挺能唬人的。 没等他反驳,我持续输出:“我知道你家里给你停了卡,如果不接工作没有经济来源,你在北京又能呆多久呢。” “当然,你是少爷,大不了回家继承家业,再商业联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过着别人做梦都梦不到的生活,多快活呀。” 骆杨冷笑:“你把我叫下来就是为了训小学生似的训一顿?” 我面无波澜,继续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现状很不满意,我也是;也知道你为了摆脱这些现状也做了一些努力,我也是。” “现实是,我们在短时间内没法解绑,你离开家里支持没办法说换经纪人就换经纪人,我也没有强大到想不带谁就不带谁。但我们目标一致,都是为了留在北京,为了证明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他没有立刻反驳,似是在思考。 “怎么合作?” “简单说就是你要信任我。把你的底线划清楚,超出底线的活儿我会帮你推掉,前提是这底线不能是任性的、可随意更改的。我给你制定的合理的计划,接受了就必须要做到。” “不合理的呢?”他插嘴。 我挤出礼貌微笑:“你可以提出来。” “所以,能合作吗,能的话扣1。” 他翻了个白眼,冲我竖了个中指。 “经由我给到你的工作都是我筛选过的,没有合理的拒绝理由必须要接下。能做到吗,能的话扣1。” 第9章 他又竖了个中指。 就当他同意,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 迎着夕阳大步朝前走,新的画卷在我面前展开。 在北京,如果能迎着夕阳下班,那将会是特别幸福的一天。 沿途偶遇云朵和晚霞,会惊奇地发现,原来哪怕格子间的生活一成不变,这个世界却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着、生长着,化成万物融进你的生活,在不经意间俏皮地出来打个招呼。 正如此刻天边的云。它如此可爱,在把时间就是金钱奉为圭臬的大都市里,有人愿意不怀揣任何功利之心为它驻足。 我顺手拍下天空的照片,发进名为“云朵观察小组”的微信群里。 群友们来自五湖四海,大部分都是上班族。大家经常在群里分享日常生活里偶遇的云。 积雨云、卷钩云、环地平弧云… 在天边养一朵云,看它千变万化,好满足。 就在我把照片发进群里不久后,另一个人也发了张天空的照片,带了点街景。那是朝阳路上的景色,我再熟悉不过。 我们拍的是同一片天空。 那人头像是用水彩画的粉色的云,点进去是亦柔的微信。我就说很眼熟。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一个群里。 第5章 丛林法则 职场人是最讨厌下雨的,尤其是在工作日的早上。 尤其还是在周一。 “上班啦,打卡成功。” 顶着潮呼呼的躯体和湿漉漉的心情我游荡进公司,终于在最后一分钟成功打卡。 公司说是弹性打卡,没有加班和外勤,还是得按时来。 啊,该死的周一;啊,讨厌的周会。 周例会安排在周一上午。我照例给各部门巡回道歉之后,coco姐给我下达了新的kpi:不管用什么手段,骆杨的微博粉丝要在年底达到五百万。 五百万粉丝,是微博合作的门槛。没有达到这个槛,就会失去很多商务置换活动的资格,也就减少了很多曝光的机会。 可骆杨的微博粉丝目前才一百万出头,想要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达到五百万,估计只能买粉。 但买粉也得有买粉的节奏,coco姐特意强调:“等他项目上线的时候再去买,平白无故涨粉太假了。” 看我愁眉苦脸,沐宇也给我出主意,拉着我去茶水间分析现状。 “新人想曝光,上综艺啊,周期短,能多刷脸。” 我撑着没有灵魂的躯体给自己泡了杯多糖多奶的速溶咖啡:“给他报了个综艺,推新人演员的,要是走到最后还能捞着些平台资源。” 再不喝点提神的,等到下午怕是站着都能睡着。 “宾果视频那个新人演员竞技类的综艺啊,”沐宇思索了会:“资源还不错吧,但我不觉得能爆,想涨粉丝那肯定还是得拉粉丝出力啊。” 一口热咖啡滚下喉咙,又差点被喷出来:“你是说私联粉丝吗?” “什么‘私联’,那叫‘粉丝运营’很多公司都有这个职位的,我们公司就有,就在我们部门,你有需求的话跟莉姐说声就行。” 骆杨粉丝不多,也还是有些死忠粉。他这个阶段是要讨好粉丝的,很显然他做不到“媚粉”,不口出狂言已经是谢天谢地。别的都可以之后安排,得先让他把官方账号交出来。 午休时间,陆陆续续有同事来茶水间吃午餐。有些人很默契地围到沐宇身边,等着她分享最新八卦。 “就那个听说特火的耽美ip,真被我们公司买了吗?”有人小声提问。 “不是公司买的,公司是这部剧的投资方之一,能确定的就是,双男主其中之一肯定的是我们公司的人。”沐宇答完问题后故作停顿,给大家留下赞叹的气口儿。 她很享受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转头却把瓜抛给我:“这个项目乔伊姐给了骆杨吧。” 尹乔伊推给我的资源中确实有那部耽美ip,但我觉得不太行。本子、制作团队都还不错,有火的趋势,但这个火可能是火了,也可能是引火上身。 最重要的是,骆杨明确说过绝不卖腐,呵呵,接耽美不卖腐,怎么可能。他上桌说不定把所有人的桌都掀了,那还是别上了。 当然我只是给建议,尹乔伊还没有最终确定把项目给谁,我就只能含糊其辞:“没说给骆杨,小队长也在接触这个项目。” 后来人群散了,沐宇抓住我问:“你是不是不想给骆杨接这个项目,为什么不接啊,我挺看好的。” 学着她平常聊八卦的样子,我跟她打哈哈:“你知道不,现在是不是很多大公司都在囤耽美ip,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题材要火。”沐宇认真道。 “对喽,盗墓题材火了,大家一股脑儿去拍盗墓;清宫题材火了,大家一股脑儿去拍清宫戏。但从筹备到播出,中间有多长时间不用我多说吧。到时候又会是个什么情况,谁又能说得清呢?” 我指了指头顶,学了句《武林外传》的经典台词:“额上头有人。” 她立刻会意,点点头:“dddd”。 * 耽美ip男主花落小队长易辰。 另一个大饼落到了骆杨头上。 在业内很有声望的刘导正在筹备他的新电影,宾果是背后最大的投资方,因此这个项目亦柔也在跟。尹乔伊多方走动,也只是争取到了试戏的机会。 第10章 给骆杨的角色戏份不多,但却是推动剧情走向的关键人物,不管从曝光度还是业内评价,对新人演员来说都是绝世好饼。 剧组目前正在海南筹备,尹乔伊争取到尽快试戏的机会,周一开完会告诉我这个消息,订了周二最早班的飞机直奔剧组,我跟她一同出发。 骆杨在横店拍戏,从那直接走,差不多会和我们一同落地。 尹乔伊体谅我,特地用自己的里程给我升了商务舱。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为了体验商务舱候机室特地早到,在候机室吃了糕点和牛肉面,又在飞机上吃了顿美式早餐。 进食完毕,进入晕碳的贤者模式。 商务舱很宽敞,座椅很舒服,不会有熊孩子吵闹,前排调整座椅不会压到我,后排也不会有人莫名其妙踢我座背。我好奇地打量这个新世界。尹乔伊对此习以为常。 她上飞机后有一套严格的操作流程。 洗漱、敷面膜、开启保养模式,这套流程下来让我不禁感叹,有些人的美丽是她应得的。 保养之后带上眼罩,眼罩上写着“吃饭别叫我”。 “乔伊姐,你真的不吃早饭吗,胃会不会受不了。”我有些担忧。 “吃过了,热美式和白煮蛋。”入睡之前不忘叮嘱我:“还有一个小时落地的时候叫我。” 尹乔伊,真是一位神奇的女子。 她大学时去韩国做交换生,因为长得太好看,素颜吃炸鸡的时候被星探发掘,推荐到知名娱乐公司做练习生。 后来我们熟知的女团中原本有一个出道位属于她,却因为她打了经纪人跟公司闹解约,也就不了了之。 “他性/骚/扰,不打他打谁,那个环境太压抑,多一秒我都呆不下去,打了他当天晚上我就飞回国了。” 尹乔伊曾在某次聚餐时跟同事们绘声绘色地讲起过那段往事。 虽然没有出道,但在当练习生的那段时间里倒是让她学习到韩国娱乐体系的优势。毕业后加入当时还是小作坊的加悦娱乐,迅速利用自己的优势技术入股,陪着公司一路打拼,拼成了联合创始人。 果然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尹乔伊赶在飞机落地之前就画好了精致妆容,又大概赶了三个小时的车程,还能以精神百倍的面貌见刘导。 交谈时她没有刻意放低自己的姿态,会捧着导演但不会谄媚,知道导演想要什么,满足要求的同时也能置换到自己想要的。 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我们趁着骆杨试戏,去剧组食堂觅食。没到饭点,只能泡泡面。 “这个你能吃吗,乔伊姐。” 本以为像她这种自律的人会坚决拒绝这种“垃圾食品”。 结果她泡了一桶吃得还挺香:“真要饿了什么都吃。” 正吃着她突然很臭屁地笑起来:“我今天表现得还不错吧,感觉刘导都有被我忽悠晕。” 我闷头干面的同时伸出大拇指,手动给她点了个赞。 “你学着点哈,我这次就当是给你打个样,以后可要靠你自己来谈咯。” “向领导看齐。” 尹乔伊正叮嘱着,突然听见剧组工作人员说训练场那边出了事,好像是谁从高处摔下来了。 尹乔伊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神情有些紧张:“剧组筹备这几天亦柔都在盯着现场,我本来还说要跟他吃个饭的,今天怕是来不及。” 她马上就要飞回北京,我和骆杨明天上午飞横店。 我听到亦柔在,就自告奋勇去现场看看情况。 这次筹备的是一部古装题材探案剧,戏里有很多打戏,所以一些重要演员都要提前进组培训武打动作和礼仪。 亦柔是制片人,肯定不会参与培训,出事的应该不会是她。我这样安慰自己,心里还是很慌,不由加快脚步向出事的地方跑去。 等我赶到,正好看见伤员被抬上救护车。是个女人,身型和亦柔有些相似。 当时的场面有些混乱,我挤不到跟前去,心被提到嗓子眼儿,有些喘不过气。 我踉跄着,终于抓到一位工作人员,问她:“受伤的是谁?” 看她有些欲言又止,我稍稍安心,安慰自己大概率受伤的是演员所以不方便说。 追问:“是制片人吗?” 她立马摆手否认:“不是的,我刚才看见制片人好像往车库那边走了。” 我悬着的心还没彻底放下,就在地下车库见到了满身是血的亦柔,鲜红的血染在白衬衫上触目惊心。 她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我在逆着光的方向,她大概看不清我的脸,试探着问:“小园,是你吗?” 我踉跄着跑到她身边,忍着没哭出来。我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光看到她这副样子,心就碎了一地。 我担心又克制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她发现我红着的眼眶,想要伸手拭去我的眼泪,却在半途停下,转手拿出纸巾递给我。 “我没受伤,身上沾的是别人的血。” 我松了口气。 “现在方便的话,能送我去医院吗?我现在注意力无法集中,不太适合开车。” 亦柔脸色惨白,呼吸有些紊乱,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大概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规划。 我能感受到她需要我,一种英雌主义油然而生。 然后被现实狠狠打脸。 第11章 握上方向盘时我才想起来,自从大二暑假那年学完车拿到驾照,我就几乎没怎么碰过车。 到医院的路不算远,我走得极慢。好在那条路宽阔且不拥堵车也不多,能包容我小孩学步似的车技。 亦柔有些担心,还不忘维护我可怜的自尊:“是不是不太熟悉这辆车,要不先找个地方停下,我们打车去?” 我逞强:“我可以的,马上就能顺手了。” 车上坐着重要的人,我一刻也不敢懈怠,脑子里在全力调出考驾照时的知识储备。 在找到开车的节奏之后,我终于可以分心去看亦柔,有好多问题想跟她确认。 后视镜中,副驾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睡去。 她身上披着我的外套,眉目舒展,窗外的风偶然偷跑进来,揉乱她额边的碎发。 我突然什么也不想问,只希望时间,能再慢些。 第6章 影后的坠落 “叮-” 电梯到达医院六层。 带着毛线帽齐耳短发的女生正满脸愁容在门外踱步。看见亦柔就像见到了救星,赶忙上前:“亦老师…林…”她走近才看到身后的我,很快改口:“我姐在上边等您。 医院六层是妇产科,出电梯右转行至走廊尽头是vip病房。我不是没有眼力见的,大概能猜出被送到医院的是谁。 坐到走廊座椅上,仰头对亦柔微笑:“我在这等就行。” “她是我朋友。” 听到亦柔这样说,女孩没再拦着。她抹了下湿润的眼眶:“那我先去缴费,辛苦亦老师多陪陪我姐,帮我劝劝她…” 刚走出去没几步,亦柔又折返回来,为我整理翘了一边的领子。要不是脸颊擦到了她微凉的指尖,甚至会以为这是我的幻觉。 医院里人来人往,就在我还沉浸在自己旖旎的遐想里的时候,有可疑人员闯入了我的视线。 那个男的头戴鸭舌帽,穿着黑色卫衣背着黑色双肩包,看起来很不起眼,我之所以能注意到他,是因为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儿。 太像狗仔了。 果不其然,他直奔vip病房,靠近亦柔进去的那间。 我加快脚步跟上,只见他鬼鬼祟祟贴着门站在那,眼睛盯着病房方向,手从包里摸出一支录音笔。 病房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夹杂着断断续的哀求:“求求你了、亦柔我求求你…不能让刘导知道…我不能失去这个角色…” 确认那个男人的目的之后,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打开手机摄像头正对着他的脸:“你是谁,把录到的东西都删掉,按我说的做否则我要报警了!” 我表现得临危不惧,心里在打鼓,特意引着他走到摄像头下,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不是你谁啊,拍什么拍!” 男人面有愠色,一只手以防御姿态挡脸的同时另一只手试图夺我手机。 为了避免被他碰到,我闪身一躲,他扑空撞倒椅子上,还磕到了额头。 “哦我知道了,你是林秋宏助理吧,她现在凉成这样,我能来拍她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捂住自己的额头:“算了我不跟你们计较,把你拍我的视频删了,两清。” 说着便又要来抢我手机。 他态度太差,我心里窝火就是不想给,谁知他恼羞成怒把我推倒在地。我左手手肘着地,蹭破了皮。 “啊,嘶——谁打我。”男人后脖颈挨了一击,呲着牙扭头看去。 亦柔淡定地站在那,收回用来揍人的皮包。她身材高挑,看起来比那个男人还高,无形中对他产生了压迫感。 “是我砸的你,报警吧。” “我认得你,你是宾果视频的制片人,我是记者,你等着,我要曝光你!” 男人没再纠缠,撂下句狠话就装作镇定地离开了。 我呆坐在那,被亦柔刚才打人的样子帅到,以至于忘记起身,直到被她扶起才回过神来。 她低头检查我的伤口,发丝碰到我的鼻尖,有点痒。 看到我愣神儿,她关心道:“是被吓到了吗?” “是被迷倒了。”我看着眼她眼睛说得诚恳。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说完就后悔,有点儿油。 她看着我,没再说什么,从包里掏出创可贴为我贴上,创可贴居然是卡通小熊印花,还怪有童趣的。 我们此刻的距离很近,我稍稍低头就能闻到她发间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同个牌子相同味道的洗发水我也买过,但没有她身上的好闻。 “亦制片,你还好吗?”病房里传来女人虚弱的声音,我透过半掩着的门缝看去,果然看到了林秋宏,她眼神空洞、面色惨白,已然寻不见昔日打星的风采。 林秋宏就是这次刘导电影里的女主角。她农村出身,初中被家里送去艺校练武术,十七岁考中戏落榜,意外被刘导选去拍电影,一举拿下国际a类电影节大奖的影后,出道即巅峰。 后来受邀去国外发展,但华人很难在外语影片中博得一席之地。再度回国,国内娱乐圈女主角已经朝着“白幼瘦”的标准看齐。 像她这种孔武有力、英气十足的类型已经很难再接到符合自身定位的角色。因长相“显老”,此后一路走低,三十几岁就演了不少苦情母亲的角色,渐渐被大众淡忘。 再度与刘导合作,组里人都能看出她有多珍惜这个机会,三个月集训从未缺席,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从高处坠落,没人会相信她怀孕了。 第12章 “我会去跟刘导说明情况的。”亦柔走过去为她掖好被角,安慰了几句便出来与我汇合。 “今天太麻烦你了,我请你吃饭吧。”亦柔客气道。 “不麻烦的,但我确实饿了,我来请你吧学姐。” 我们说笑着来到地下车库,亦柔很自然地抢占了驾驶的位置:“这次我请,你的那顿留到下次。” 果然还是嫌弃我的车技,我内心小小失落了一下。 下一秒,她却俯身靠近我。我刚好转头,那张在梦里都不曾清晰的脸不断放大,带着馨香… “安全带没系好。” 啊,我又在七想八想。希望已经发烫的脸没有红得太明显。 “林秋宏怀孕了,她准备把那个孩子拿掉。”夜幕拉开,沿途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亮亦柔眼中的无奈。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更不能替她做出选择。” 我欣喜她能跟我谈心,但也确实给不出建议。 林秋宏回国后处在事业的低谷期。后来嫁给了工作中认识的摄影师男朋友。八卦传闻,他老公重男轻女,生了女儿还嫌不够,一定要生到儿子为止。林秋宏好不容易怀孕,他老公一定是想要她把孩子生下来。 但如果选择生孩子,那林秋宏等了十几年的机会,又将化为泡影。 “没有人能替她做选择,但她心里既然已经有答案,那就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吧。” 我在后视镜里看着亦柔的眼睛:“学姐,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我转告林秋宏,我很喜欢她电影里的侠女形象,相信有很多粉丝像我一样,期待她重现甚至超越之前的那个角色。” 车驶进隧道,光线暗下来,只有风在耳旁呼啸。 “你还是老样子。” “啊?”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听错,又或者漏掉了什么信息。 车驶出隧道,世界由暗转亮,亦柔恢复往常的神色:“没什么,我是说吃饭前,我们得先换身衣服。” 海南似乎永远在过夏天,商场里挂满了玲琅满目的夏装,大多是度假风,满身班味儿的我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扯着件棉布白裙看了又看,好像看到亦柔穿过。 在梦里。 事实上,亦柔很少穿裙子,她现在挑的衣服也是衬衫西裤套装。 就在纠结要不要给亦柔推荐这件裙子的时候,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径直从我手中拿走了我看中的裙子。 哪里来的熊孩子,这不是你能穿的码。 “姐姐,这件白裙子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试试吧,我好想看你穿呀。”她看着亦柔,满脸真诚建议。 女孩的妈妈窜出来,哭笑不得:“你是这的店员吗,你卖衣服有提成吗?” “没看到那个姐姐要试吗,快给人家还回去。” “啊不用不用,我本来也是想看她穿的。”我指指亦柔,走过去摸摸小女孩的头,真是个懂事的小天使。 转头对着亦柔甜笑:“学姐试试吧,我也想看你穿。” 亦柔看着我阴谋得逞的样子,转头拿了件款式差不多的鹅黄色裙子递给我:“你试试这件,我就穿你推荐的。” 这不情侣装吗,我求之不得。 * 海边的夜市充满烟火气息,市场里都是当天打捞的海鲜,挑选完毕能就地加工成最原汁原味的美食。 人们告别一天疲惫,呼朋引伴,在跳跃的明火中,从翻腾的过锅气里,尝出生活的千滋百味。 记得每到这样的夏日晚上,我爸妈懒得做饭就会带我去吃烧烤。我有些兴奋地向亦柔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她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会笑着回应我。 我们当地有家非常有名的烧烤店,但她似乎没去过,我随口问道:“学姐的父母一定把你养得很好,不会让你去外边吃脏摊吧。” 剥虾的手顿住,能看到她眼神暗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我爸爸,在我九岁那年就去世了。” “不好意思,我…” 我自知失言,想尽快打破这种悲伤的气氛。 “我给你表演个不用手剥虾吧。”说罢迅速拿起一只白灼虾,去头,放到嘴里。虾在嘴里蛄蛹蛄蛹,吐壳。 “这样就不用占手了,是不是很方便?” 亦柔有愣了几秒,笑了,把手中剥好的虾递给我:“有人帮忙剥的话也不用占手。” 气氛不悲伤,倒是变尴尬。 一群少年欢快的语气打破了这种尴尬。 “小玉,今天有蓝眼泪,一起去看吧。”两三个少女来找饭店老板的女儿,她们剪着利落的短发,蓝白相间的校服盖不住青春洋溢。 “不去了,今天客人多,我要多帮家里干些活。”叫小玉的女孩一边回应着伙伴们的热情,一边也没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 “去吧去吧,很难得的。”伙伴们像小鸟,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身上的快乐连我也被感染到。 正在收银的老板,女孩的妈妈抬起头:“去吧,别玩得太晚。” 看着女孩儿们欢呼着,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我突然也有种想加入她们探险小队的冲动。 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亦柔肯定还有自己的计划,她是个善于规划自己人生,并且努力去实现的人。 不会喜欢意外的。 女孩们消失在夜色里,海风渐凉,我拿起外套披上,收回的目光与亦柔相遇。 第13章 她问我:“要去看看蓝眼泪吗?” 第7章 蓝眼泪与老唱片 蓝眼泪本质上是一种会发光的浮游生物。体内有发光腺体的小虫们会在夜晚发出盈盈蓝光,那是它们与同伴集合的信号,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温度下,在海面上冒出头,随着海浪此起彼伏,欢快跳跃。 但在人类的语言体系里,蓝色代表悲伤的、忧郁的,所以才把它命名为蓝眼泪吧。 美丽的事物总是很难得,蓝眼泪的神奇之处不只是在于它的美丽,也在于它的不确定性。正如此刻,我们知道它会出现,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在哪出现。 为了“追泪”,亦柔租了辆电动摩托。 摩托车小巧可爱,马卡龙配色。亦柔支着她的大长腿认真整理海绵宝宝的头盔,带好后又把另一个派大星的头盔递给我。 “你喜欢粉色的对吧。”她指了指我包上挂着的粉色配件:“我看你的配饰都是粉色的。” 她果然心里有我。 虽然“觉得某人喜欢我”往往是错觉。 海风咸湿,空气里有热带植物的味道。小摩托有些拥挤,在得到允许后,我揽上了亦柔的腰。 隔着薄薄的布料,肌肤快速升温,晃动的身体靠近又远离,我的思绪克制又放纵。 夜色成了最好的伪装,我看向她的目光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 我不敢那样肆无忌惮地环住她。不敢把那些养在阴暗潮湿地方、小蘑菇似的心思曝露在阳光下。 她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飞鸟,我不允许出现任何会把她惊走的可能。 夜色渐深,一个一个码头找过去,都没能见到蓝眼泪的身影。 可我一点都不失望,乘兴而至,兴致而归。 我想要来看蓝眼泪,我喜欢的人陪我来了。 这就足够。 到达最后一处港湾时,美好不期而遇。 起初只是远处海面上落下的星星点点,直到海浪将它们托起,荡漾着,追赶着… 等靠近岸边的时候,将整条海岸线都染成冰蓝色。 巨大海浪涌起,再重重拍下,溅起无数星子。 亲眼见证此情此景,我只想尖叫。周围有人在踏浪,我想拉着亦柔加入。 却被她反手扣下:“蓝眼泪来的时候会携带大量的细菌和病毒,还是不要靠近吧。” 她的表情过于认真,很难不被说服。 “…有道理。” 然后我们就在海岸边上寻了个地势高的地方坐了大半夜。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潮起潮落。 眼神不由自主瞟过去,看到微微皱起的眉,她看着远方陷入沉思,突然发问:“你初一那年,在学校的紫藤花架下,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望向我的眼睛:“是和朋友吵架了吗?” 初一,紫藤花架。哦我想起来了。 我和亦柔上学的时候,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同一所校园里。她说的那个紫藤花架就在学校自行车棚的对面。 我和她都走读,但高三有晚自习,会比初中部更晚放学。我们偶遇的机会只有中午取自行车的那一会时间。为了每天能在中午放学偶遇她,我专门学会了骑自行车。 至于在紫藤花架下哭过,大概只有那一次。 那时候我刚上初中,因为性格内向被同学孤立。班上有个女孩儿,她化妆、穿奇装异服、追求同班的富二代男同学…大家都说她是“小太妹”,自然也孤立她。 我跟她原本没什么交集,只是因为在班级门口看到她被别的班的女生扇了一巴掌,打人的女生我认识。 后来教导主任来班里问,有没有人承认看到有人打了她。只有我站出来。 别人都说我傻,说那个打人的女生有校外混混朋友,肯定会来报复我。 确实来了,有天他们在学校外堵住我,想揍我一顿。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抄起砖头就往他们脚边砸。 紧握的手插在兜里,只是为了不要抖得太厉害,硬着头皮装冷静道:“你们要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说着又弯腰捡了块砖头。 可能是没见过闷葫芦发飙,对面的混混们身体动作由进攻转为防御,有大着胆子的串掇领头人:“让她砸,我不信她敢动手。” 攥紧砖头的手生疼,当时仅存的理智告诉我,不能砸下去,那群人的人生不值得我用前途陪葬。 就在这紧要关头,巷子里又扔进块砖头,落地一生闷响,碎片四溅,好巧不巧砸在那群混混脚边。 他们以为我有同伙,撂下句狠话便撤了。 自从帮了那个女生之后,她就经常向我示好。我发现她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其他人看在眼里,认定我们是“一伙的”,把对我的孤立转成霸凌。 女孩因为忍受不了霸凌,最终选择投靠曾经欺负过她的以富二代男同学为首的小团体。 那天在紫藤花架下她问我:“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赌气反问:“我们什么时候是过朋友?” 转头却哭得稀里哗啦。 给亦柔讲完这个故事,感觉气氛有点沉重,我又额外给她讲了个“彩蛋”。 “就之前想揍我的那帮小混混,听说当天晚上就被揍了。” 我做出仰天大笑的夸张动作:“只能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也不知道是谁在传,说是我找人揍的,所以哪怕后来我被同学欺负,接受到的也只是冷暴力,没人敢真揍我。” 第14章 我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位侠义之士暗中助我。” 亦柔轻笑:“说不定是只不会叫的狗。” “嗯?”我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狡黠。 亦柔生硬转移话题:“你说过要请我吃饭的,什么时候?” 窃喜,我们还没分开呢,她就开始期待下一次约会了吗。 * 我和亦柔的第二次约会很偶然。 由于工作原因,我收到了合作伙伴送来的老唱片展的赠票。 那个展子收藏了很多8、90年代的黑胶唱片,各式风格都有,不限国度。我没有什么音乐细胞,除了给合作方面子,主要是附庸风雅,顺便听听能拍卖出8万块钱的黑胶唱片,到底是个什么音质。 展厅很小,没几分钟就能逛完,来的人也很少,三三两两聚集着,半晌不挪地。 时间在这个复古的展厅里仿佛生了锈,不紧不慢地溜达。没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讲不完的工作电话,唯有缓慢悠扬的乐声,这在北京已经足够奢侈。 里面的藏品大多都是私人收藏,大概策展人喜欢邓丽君,专门留出地方摆放邓丽君的唱片。 在一幅邓丽君身穿紫红色旗袍的海报下,我看到了亦柔。 她坐在老式唱片机前,戴着头戴式耳机,似乎沉浸在音乐里,或者只是在发呆。靠近时能隐约见耳机漏出的《甜蜜蜜》的曲调。 隔壁供人休憩的房间摆出茶歇,客人们移步到那喝茶吃点心,原本人就不多的展厅里空了大半。 亦柔向我的方向看来,摘耳机的时候弄乱了头发,但她的头发实在乖巧,哪怕不待在原位,也是另一种韵味。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学姐喜欢邓丽君吗?” 她回道:“我妈妈喜欢,我替她来看看。” 我建议:“那应该请阿姨来的,这次展有邓丽君的珍藏版唱片,顺便还能在北京好好逛逛。” 她低头思忖:“她,来不了。” 我觉察出亦柔眼眉间似乎藏了不可言说的哀愁,以为自己又说错话,赶忙道歉:“对不起,我…” 亦柔解释:“她在国外。”特意看着我补充道:“身体很健康。” …我是会聊天的。 耳机里传来微弱的音乐声,仔细辨认能听出来歌曲从《甜蜜蜜》切到《漫步人生路》。我转移话题:“听过不少版本,还是喜欢邓丽君版的漫步人生路。” 顺手拿起旁边的耳机,只是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哪,音量突然变大,震得我整个人发懵。 下一秒,耳机被摘下,亦柔双手捧起我的脸,手指轻轻按压耳朵。她的指尖凉凉的,很舒服。 “现在有好点吗?”她关切道。 我贪恋她此刻的温柔,实在想说没好,但也没那么娇气,只能乖乖点头。 还剩最后一个外国展厅没有逛,去那之前亦柔又拍了些邓丽君展位的照片,准备发给她妈妈。 不知道她妈妈会是个什么性情,什么模样的人,亦柔身上应该会有她的影子吧。 趁她拍海报的时候,我偷偷移到侧面,试图找到最适宜的光线拍她。 “学姐看这里。” 镜头里的亦柔有些拘谨,犹豫着摆了个“剪刀手”的姿势。想到之前看到她在新闻里的照片都是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此刻就显得特别,可爱。 逛展间隙,我拿出给亦柔拍的照片,越看越满意。照片上的脸和记忆中光荣榜上的脸重合,她还是那个她。 她这张脸完全不需要美颜,加个滤镜就很好看。把照片发给她后,我还另外p了版加小猫脸红特效的,仅供自己珍藏。 外国展厅里有几张电影金曲的唱片,里面收录着经典电影的主题曲或插曲。令我惊喜的是,里面有一首我特别喜欢的歌,法国电影《初吻》的主题曲《reality》。 这部电影也是被誉为“法兰西玫瑰”苏菲·玛索的代表作。 电影里有个经典桥段,在热闹嘈杂的派对舞池里,情窦初开的女主角本百无聊赖轻晃着身体,下一秒被心上人戴上耳机。 世界寂静,舒缓浪漫的曲调流淌出来,那一刻,就连心跳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犹豫许久,我找准时机,笨拙地复刻那个经典桥段,把耳机戴到亦柔头上。 过曝的阳光在我们中间蒙上一层纱,这让我有勇气盯着她看。亦柔的脸和年轻时候的苏菲玛索有些神似,只是她的眼睛更具中式古典韵味。 “这首歌…很好听。”她呆了许久,淡淡评价道。 唉,她果然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期待她懂,又怕她真的懂了不知道怎么应对。 酸甜苦咸,个中滋味,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在想什么,是不舒服吗?”亦柔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上次说过要请学姐吃饭的,我改天提前约你。” 她思考片刻,认真道:“不用改天,如果你方便,就今天吧。” 第8章 柠檬糖哪有我酸 告别柳絮纷飞,几场雨过后,北京正式入夏。 虽然身处“美食荒漠”,但这里的人们对吃饭的热情不减。尤其在人流密集的商圈,赶上饭点,很难找到不用排队的店。 我和亦柔顶着正午烈日,穿梭在烤箱般的街头,终于在一家不大的商场里找到可以吃饭的地方。 第15章 商场冷气足,刚从炽烈的日头下转到阴凉的室内,我眼前有些发晕。 亦柔在商场指示牌前查看要去哪家吃,我的目光被她系着的丝绸发带吸引。 她今天系的是绿色点缀鹅黄小花的发带,绿色不是单一色调,嫩绿、翠绿、墨绿…不同程度的绿色用油画的笔触画上去,立体而有质感。 她的头发看起来如上好的绸缎,丝绸发带系在上面居然没有掉下来,好奇心驱使着我伸出手,好想摸摸她的头发。 就在快要出道的时候,心中“邪念”的火苗猛地被泼了盆冷水,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左手狠狠给了右手一下。 这种行为太冒犯,管不住自己就剁掉! “吃日料、火锅、还是家常菜?”亦柔转身问我意见。 我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随便溜了眼店名,发现有家餐厅很特别,我之前在某个点评app上看到过推荐,说那家餐厅主打在全黑的环境下就餐,味道还不错。 “黑暗餐厅,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脱口而出。 我是那种注重体验感的人。只要在能接受的范围,还是挺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成功了就是体验,不成功也是经验。 但提议完我有些后悔,像这样噱头比较大的餐厅很容易踩雷,不知道亦柔愿不愿意接受这种未知,如果她已经计划好,那随时打破计划对她来说应该会是糟糕的事情。 “那就去这家吧。” 看亦柔似乎很感兴趣,我也就没再纠结。 这家餐厅有规定,在掀开遮光帘,进入黑暗世界之前,客人身上一切可以发光的东西包括手机,都会被暂时放到储物柜中保管。 店内黑暗,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光亮。会有荧光提示标志贴在地上或墙上,每个桌子上也会有微弱的烛光。 引导客人走进餐厅的服务员是位盲人,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亦柔则以同样的姿势搭在我的肩膀上。 火没有出现之前的记忆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人在黑暗中行动,恐惧感会直线上升。前路未知,即便知道自己处在安全环境里,每走一步还是会小心翼翼。 到达餐桌,我不小心碰到椅背,踉跄了一下。慌乱中抓住那只递过来的手,心很快就安定下来。稳住之后又很快放开。 我期待,同时也在避免这样的肢体接触。 在知道亦柔喜欢同性之后,猜想她大概会对同性之间的肢体接触更敏感,怕自己的行为没有边界感,怕冒犯到她。 菜式是西餐,需要用到刀叉,我不会切牛排,搞得叮叮当当兵荒马乱,在黑暗安静的餐厅里十分突兀。 “吃这这份吧,我还没动过。”亦柔把切好的牛排推给我,顺手抽走惨遭我屠戮过的那盘。 餐厅里人不多,我们的菜品全部上齐之后人已经走得差不多。 黑暗的环境容易隐藏秘密,也容易让秘密发酵。 我与亦柔闲聊,在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之后,装作不经意问出了那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 “学姐喜欢的人,是认识很久了吗?” 切牛排的声音戛然而止,对面的人思考了会儿才开口:“算是吧。” 我心有点儿凉,认识很久应该说的不是我吧,我们虽然从小在一个地方读书,只能算见过,连认识都不算吧,今年才算能说得上话的认识。 压住心头涌上的酸涩,我继续试探:“那个人一定很优秀吧,我再偷偷八卦下,她是什么地方吸引到你了呢?” “说不清,大概是…陪伴?” 微弱的烛光只能照到她停住的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心已死,果然她的故事与我无关。 亦柔来北京十多年,这期间我们可以说没有任何交集,更别说陪伴。 她喜欢的人不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再试探下去的必要。 眼眶有些微酸,挺好笑的,我爱情的幼苗刚刚萌芽,就被移栽到了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再也不见天日。 从餐厅出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有些酸疼。亦柔似乎是发觉我情绪低落,提议去吃个饭后甜点。 我们就近找了家可以坐下来的甜品店,那家的草莓华夫饼据说很好吃。 盖在上面的冰激凌很甜,甜得都有些发苦。 “干妈,我好想你呀。” 正坐着相对无言。一个精灵般的女孩跑过来搂住亦柔的脖子,与她脸颊贴脸颊,很是亲密。 我认得她,她就是亦柔手机壁纸里的女孩,叫闹闹。 亦柔摸摸她的头,问道:“你妈妈呢,不会是你一个人偷跑出来的吧?” “阿柔,果然是你,刚才闹闹说看到你我还以为是她认错人,我记得你平常不喜欢吃甜品的。” 笑容和煦,身穿得体剪裁套装的女人上前与亦柔打招呼,顺手把闹闹揽进怀里:“一见干妈就没骨头了呀,我这个亲妈要吃醋了哦。” 她手上拿着某知名时尚集团的工牌,从穿着打扮和气质谈吐上来看,大概是做专栏编辑或市场公关之类的职位。 如果没认错,她涂的口红也是520豆沙色。 她看到我,对我点头示意:“这位是,阿柔你不介绍一下吗。” “向小园,项目上的合作伙伴,也是我初高中时的学妹。” 还有小学也在一起,我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明明之前还说是朋友,现在这样介绍感觉距离又远了。 第16章 “那你们还挺有缘份的,北京这么大都能遇到。” 她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小园你好,我叫周荟茹,是亦柔的朋友,她还是我女儿闹闹的干妈。” “姐姐你好呀,我就是闹闹。”小女孩冲我开心地摆摆手。 是的,她们果然有一个孩子。 此刻的画面很美好,特别像那种百合文小说里描绘的理想家庭:两位高知、温柔又有财力的母亲,带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无法想象生在这种家庭会有多快乐。 现投胎怕是来不及,可以加入吗。 她们两人就在我对面并排而坐,长相般配、气场合,从双方互动时流露出的细节来看,怎么看都像一对儿。 “姐姐,你的脸看起来好苦,是冰激淋不够甜吗,要不你尝尝我的,我这个很甜的。”坐在旁边的闹闹把她宝贵的冰激凌分享给我。 这才意识到,我已经把情绪都写在脸上,连小朋友都骗不过。 努力对她挤出一个甜笑:“谢谢闹闹,我的冰激凌很甜,只是刚才被冰到,牙有点痛。” 我摸摸她的头:“不用叫我姐姐,我和你干妈差不多大,可以叫阿姨的。” 闹闹认真思索:“你是干妈的朋友,那我叫你小姨吧。” 又认真看着我的眼睛,安慰道:“小园小姨,你的眼睛很大很好看,笑起来会更好看的,要多笑笑哦。”说完还在我手心里放了一颗柠檬糖。 她真是个小天使,三言两语就把我潮湿棉被般的情绪晒透。 不过柠檬糖实在应景,吃到嘴里竟然不觉得酸。 也对,柠檬糖哪有我酸。 “闹闹吃完冰激淋,我们该去上钢琴课了。干妈和小园小姨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聊呢。”哄完闹闹,周荟茹对亦柔道:“周末来我家吃饭吧,闹闹很想你,之前你还说过要学煲汤,这次正好有机会教你。” 可能是又看到了我藏不住的苦瓜脸,临走时闹闹小天使还不忘叮嘱我:“小园小姨,不要不开心呦。” 热闹过后,氛围又恢复到之前过于安静的状态,我尽量聊些工作上的话题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反常。 “我听乔伊姐说了,骆杨能得到试刘导戏的机会,多亏了亦制片引见。还有就是…林秋宏那边还好吗,身体没大碍了吧。” 刘导这次的戏还没有官宣,林秋宏有被换掉的可能。但就在前一周,林秋宏流产的消息登上热搜,同时流出的还有她在剧组刻苦训练的视频。她回应说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拖累剧组进度。 从目前的风向来看,观众还是比较支持林秋宏的,面对舆论压力,刘导也表示不会轻易换人。 “她恢复得不错,马上会投入正式拍摄。”亦柔拿起叉子吃了快面前的华夫饼,顿了会才问:“为什么突然叫亦制片?” “因为刚才是在聊工作啊。”我打哈哈。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叉子突然意识到,那好像是我用过的… “那个,叉子…” 亦柔立刻会意,难得展现出慌乱的一面:“对不起,我…你会介意吗…” “没有没有,我不介意的。”我快把头摇成拨浪鼓。 气氛尴尬到极致,我们却都忍不住笑起来。 “好吧,今天就不聊工作。学姐工作之余有什么爱好吗?”我转移话题。 她认真回答:“看电影、听音乐、做计划做预算。” 额,后两个不算工作吗? “你呢?”看她认真问我问题的样子,想起尹乔伊之前说过我俩见面像初次相亲,嘴角压不住上扬。 “看剧、看综艺、刷社交媒体、关注娱乐圈大小新鲜事。” 呵,我这爱好好像也跟工作脱不开关系呢。 我脑子里窜出个念头,不死心想要再确认下。 “说到这个想起来,我昨天刷到了个特别有意思的小测试,是测、个人性格的…学姐你要测测看吗?” “好。”亦柔捧场。 “某天,你和另外两个朋友不小心流落荒岛,就在奄奄一息之际天神降临,他说你们三个人只能活一个,问你救朋友a还是朋友b?” 亦柔问:“朋友a和b分别是谁?” 我心虚:“就假设a是我,b是荟茹吧。” “救a”亦柔没有犹豫。 “等下,”她眉头微皱,似有不解:“三个人只能活一个,那我可以先救自己吗?” “…” 还有这种解题思路? 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解释道:“如果我活下来,你们都不会死。” 不像是在开玩笑。 “所以测试结果是?” 我信口胡邹:“说明你是个十分严谨、正直、可靠的人。” * 回程地铁上,我在反复思考亦柔的回答。 那个测试根本不是性格测试,而是根据测试者的性格去分析她做出选择的动机。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去救重要的人,然后陪自己爱的人一起去死。 亦柔选择救我,是说明我对她很重要?那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呢? 随手刷新朋友圈,居然看到了亦柔发布的消息,从没见她发过,还以为被屏蔽。 图片是一张天空的照片,经p图软件处理,在云朵上画出一张笑脸,笔触很稚嫩。 配文:不要不开心。 第9章 女爱豆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自从确认亦柔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私下里就有跟她刻意保持距离。我没有办法做到明知人家有喜欢的人还要去破坏。 第17章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化悲痛为力量搞事业,这段时间一直都忙于骆杨新综艺的对接和微博运营的工作。 之前谈好的那档新人竞演类综艺,合同只签了三期。三期过后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全凭他自己的造化。 综艺第三期上线当晚,骆杨连着上了两个热搜。一个是因为演技受肯定,另一个是因为组cp。 这两个热搜肯定是节目组上的,算是好信号,说明他们看到了骆杨的潜力,短期内应该不会淘汰他。 因着这两个热搜,骆杨粉丝群“牡丹种植基地”狂欢撒花,眼看着微博指数趋势的流量从“kb”为单位变成“mb”,当天我收到的求合作的邮件和微信震得手机发烫,短暂体验了把当流量经纪人的感觉。 比赛录制进入中段,我带着公司领导和同事的嘱托前去探班。影视基地周围一大早就围满了前来应援的粉丝,彼时距离正式录制还有8个小时。 骆杨虽然是节目里的人气选手,还是比不过那些初期就自带流量的小花小生,高人气选手的应援阵仗一个比一个大。 骆杨的应援色是日光橙,很显眼的颜色,委屈巴巴挤在其中,还是让人一通好找。 “小园姐你来啦。” 笑容灿烂,顶着蘑菇头的女孩从人群中钻出来跟我打招呼,我看她有些面熟,仔细辨认才发现是骆杨粉丝1群后援会的会长叮当,声音也和她的名字一样脆生生的。 把三兜子奶茶和果汁递给叮当,我努力调成社交模式,“骆杨知道大家辛苦了,特地交代我请大家喝饮料。”这种细枝末节哪指望少爷想到,还不是我自掏腰包。 一杯奶便宜,架不住买得多。不行,我还是得把购买凭证收好,能报销就报销。 “谢谢小园姐,谢谢骆骆的奶茶。” “骆骆人好暖啊” “小园姐这是我的手写信,方便的话能帮我转交吗?” 粉丝大多是年轻女孩,想到她们来回奔波也不容易,我能满足的要求都尽量满足。 “好,除了手写信,其他礼物骆杨是不收的,你们把钱攒起来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知道会更开心的。” 与这边热闹不同的是,小团队不远处有个从头到脚包得一身黑的女孩,她属于这个群体却又刻意疏离,只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 我问叮当:“她没穿应援服,是骆杨的粉丝吗?” “她是栗子,群里的id叫‘栗子爱吃栗子’,小园姐你应该眼熟吧。” 栗子是骆杨最大站子“春日游乐场”的站姐。从拍照、修图,到配文案发布,站子的一应事物目前都由她一人操持,从骆杨艺考时期就粉上,确实是死忠。 这样的粉丝粘性大,能拉新又肯氪金,只是栗子似乎对骆杨组cp的事情很敏感。 圈内人都知道,想要短时间内提高热度,艳压、拉踩、组cp屡试不爽。我也头疼,节目组早就为骆杨选好了官配,前几天还跟我说起过这事。 想让骆杨主动组cp是不可能的,当然他什么也不做节目组也有办法剪出cp感来,我这次就是来劝他什么都不做就行。 正想着这事,组cp另一位当事人的经纪人就找到我。他所在的星辰娱乐和加悦娱乐属性差不多,只不过加悦娱乐以培养男团为主,星辰娱乐则专注于捧女团。 那是位油头粉腮、络腮胡修理齐齐整整的精致男子,人称艾伦哥。来探班的艺人工作人员都被安排在会议室里休息,不到半小时,他已经加上了在座所有人的微信。 “亲爱的~你就是骆杨的经纪人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刚开口,肉麻劲儿差点儿没把我送走。 他拉着我一顿奉承,来意很明确,就是想促成组cp的事。 我处的位置没什么拒绝的权利,就算顺其自然炒cp这件事对骆杨来说也是利大于弊的。可对于女明星,尤其是女爱豆来说就不一样了。 我委婉提醒:“炒cp是为了节目效果,确实没办法过多干预,但还是要保护艺人的。” 他信誓旦旦保证,凑近我低声道:“那是自然,cp线我已经跟节目组顺好,保证能让两家艺人都得到曝光。” “妹妹,你就瞧好吧。” 我脸上尬笑,心里翻了个白眼,合着不是来跟我商量是来通知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有新的微博消息。点进去查看,提示我悄悄关注的人刚刚更新动态。 昵称小梅1118的微博账号,09年就注册了,但内容不多,几个月才更新一条动态,最新更新倒是频繁。 她发了一锅排骨玉米汤,只发了个粉色兔子的表情,没有其他配文。 我是偶然发现这个账号的,起因是一棵树的照片。 那棵树长在宾果视频公司所在园区的某个角落,很多蛛丝马迹都证明,账号的主人是宾果视频的员工。不仅如此,她还发过我们家乡的特色小吃,是老校区校门口那家店里卖的。 直觉告诉我是账号的主人是亦柔。 哪怕是在这个没有人发现的私人领域,亦柔也不会吐露太多自己的心事,我还是在其中有了新的发现。 从点赞的微博能模糊看出她的成长线,比如刚刚进入职场时,她会关心理财房价的问题,后来是影视制作相关,再后来是公益、女性主义相关的话题… 第18章 为了方便“视奸”,我偷偷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悄悄关注她所有的动态,每次看完都要仔细检查下有没有手滑点赞。 我见不得光,我阴暗,我是一朵小蘑菇。 为了看这条“悄悄关注”,我做贼似得跑到无人的天台。夏天的风是热的,但心里凉凉的。我知道这种行为不好,但忍不住。 又发了会呆,正准备下去,听到有人路过。想到如果遇见那种半熟不熟的人还要打招呼寒暄,解释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天吹风,就头皮发麻。干脆再等会,等人走远了再下去。 谁知人越走越近,直接在不远处站定,我下意识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我刚还见过,就是那个艾伦。女生很面熟,应该就是他带的艺人,这次要跟骆杨炒cp的司诺。 艾伦卸下之前春风和煦的态度,声音里有些不耐烦:“炒cp,女方就是容易被骂,你这都受不了混什么娱乐圈!” 借着楼里的光,司诺冲着我的方向,局促地站在那,卷发双马尾,标准的甜系女团长相。 “艾伦哥,我是爱豆,爱豆不能谈恋爱的,我不想被骂。” 她此刻低着头,微微皱眉,端在前面的手时不时扣衣服上的褶皱。 “不是,谁要你真谈啊,只是炒话题而已啦,等节目结束之后再解绑,你发几条微博在粉丝面前装下可怜,大家都会怜爱你的。” 我冷笑,合着骂的不是你呗。 “可是,粉丝现在已经不满意了,观众也骂我倒贴…” “这些都不重要,我给你打造的人设是任性富家女,你可以表现得再作一点也没关系的,”艾伦语气稍缓和:“不要怕被骂,被骂被才有流量,只要不是查无此人就有红的机会,懂吗?” 司诺想辩解什么,最后只是点点头,“我会努力进决赛的。” 艾伦满意地拍拍她的头,“这才乖嘛,我给你谈了个网剧资源,宾果视频的,拍完这个综艺就进组,等你红了咱就单飞,好资源都紧着你来。”说着还去整理她的衣领,手还不经意碰到了她裸露的脖子。 这男的gay里gay气,怎么还对人小姑娘动手动脚。我心中窝着火蹭地一下冲上头顶,真想冲上去乎他一耳瓜:“把你的爪子拿开,脏死了!” 当然以上仅限于想想而已。 “天台怎么也这么吵啊,就没个安静的地方能让我回个工作电话吗。” 我装作不经意走出去,表情极尽夸张:“哎呀,这是不是艾伦前辈吗,您对自家艺人真好,马上就要比赛了也不忘开小灶。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啊没事没事,司诺平常太毛躁了,我就是嘱咐她两句。” 从他假笑的僵硬程度能看出来,他现在十分不爽。 但我爽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司诺看我的眼睛调皮地眨了一下,酒窝里像盛了蜜糖。 我们此前并没有过多交集,我对她的印象仅停留在,是人气女团甜橙少女的元气忙内。 据说她家境很不错,围绕她的通稿都是各种大牌私服。也是,在现今娱乐圈,没点家底可能连练习生都做不成。 大众印象里,她应该是那种很活泼很会营业的爱豆,但“会来事儿”对女艺人来说,很有可能是被骂的点。 * 现场录制结束后已至深夜。 影视基地附近没有住宿的地方,节目组安排了大巴送工作人员和媒体返程。 暴雨突至,夏天的雨又猛又急,马上上路可能会有安全隐患。大家只得在大巴上原地待命,等雨小些再出发。 车上有些闷,我下车到路边公交亭透气。 远处雨幕里突然刺出一道光,光线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suv停在我面前。 大雨在车窗上碎出层层涟漪,那张脸如水中月影,美丽又不真切。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亦柔的脸,愣愣看着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敲响车窗把我拉回现实:“上车。” 第10章 大家都有病 情感是拉扯的,身体是诚实的。我还是坐上了亦柔的车。 回程路上,雨势渐小,夏日雨夜出奇安静,只能听见雨刷的声音、雨落的声音、车轮划过地面的声音… 其实没那么安静,真正安静的只有我和亦柔。 除了刚上车时寒暄了两句,我们之间就再无交流。 车里开了冷气,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冷香,我对香水没研究,闻不出来是什么,或许不是香水,是空气清新剂。 亦柔从来不喷香水的,只有离她特别近的时候才能闻到很淡的香味儿,那是她独有的味道。 “阿嚏——”方才淋了些雨,我摩挲着胳膊,感觉有点冷。 亦柔调低了冷气,道:“后座有我的衣服,不嫌弃的话就披上吧。” 我怎么会嫌弃,她这是没有给我回绝的余地。 我讪笑:“那就谢谢学姐啦。”实在是太安静,尴尬在空气里蔓延。“那个我可以开下音乐吗?”我提议道。 在得到允许后,我打开了车载音响,中间可能是误碰到什么按键,还顺便打开了氛围灯。 《reality》的曲调缓缓流出,配合不断变换的、迷醉的彩色氛围灯,让人仿佛置身于上个世纪的复古风小酒馆。 播放器里只有那一首歌,设置的是单曲循环。 “那部电影我看了,你是很喜欢苏菲·玛索吗?” 第19章 没等我开口问,亦柔先问出自己心中疑惑。 “是啊,她身上有种独特神秘的气质,是个很有魅力的演员。”我如实回答。 “方便推荐几部她的作品吗?”她借着后视镜看向我:“能被你喜欢的人,应该确实有她的独特之处。” 夜色中,亦柔的眼神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在与她目光交汇的瞬间,我十分不争气地躲开了。 我打开手机胡乱划着屏幕:“好呀,我找找,等会把片单整理出来发你。”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被亦柔的目光和沾染着她气息的外套包围着,无处可逃。 试图压抑生出的燥热,未果。我想要嘶吼,想要向她诉说心底最诚实的欲望…却又害怕会打破那种微妙的平衡。 “我和荟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不是我爱的人。”亦柔突如其来的话听起来不着边际。 却又像是为我这几天所有的情绪做了注解和疏导。笼罩在我们之间的玻璃罩碎掉了。 雨停了。 我打开车窗,大口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故作镇定问道:“学姐怎么突然说这个,那些八卦,我都不信的。” 我借着后视镜看向她:“那学姐喜欢的人是谁?” 还没舒畅几时我又开始作死,如果她真的有喜欢的人,最好能一刀给我个痛快。 她看向我,我没有躲闪。这次轮到她先回避。 她望向远方,似是有所思。“我、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她,是我还没想清楚,怕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她在给自己找借口。这种感觉我太熟悉。 爱是想要触碰却缩回的手。 就连亦柔这样优秀的人在陷入爱情时也会瞻前顾后,也会自卑,会怕对方不爱自己,怕前进一步就再也退不回之前的关系。 就挺好笑的,我们早就过了非要玩暗恋的年纪吧。 “喜欢她就告诉她啊,如果什么事都自己扛,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我无意识脱口而出,是在劝亦柔,也是在劝自己。 “…” 一句话让车内的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等恢复意识,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我是个神金,居然劝自己喜欢的人去向她喜欢的人告白,然后人家俩人happy ending,我去抱着二胡拉《二泉映月》吗? 我怎么就不能学着茶一点,说不定再茶点她就喜欢我了。 听完我的慷慨陈词后,亦柔就再没说过话。 她一定是在酝酿告白计划吧。 * 人爱多愁善感、胡思乱想,多半是闲的,工作忙起来全都能治好。 骆杨的竞技类综艺竟然一路走到总决赛。节目组提前打好招呼,会在播出当天安排几个热搜。 每到这个时候宣传部的同事都会留下来加班。我当天也准备留下,买了宵夜给大家送过去。 总决赛第一阶段的比赛是两两pk,节目组为了制造话题,把骆杨和司诺放在了一组,这对cp路人缘很好,但两家粉丝并不买单,积怨已久,就差一个开撕的导火索。 好在节目是录制播出,宣传团队早就准备好几套危机公关的方案,虽然还是没能平息粉丝的怒气,但好歹算是暂时安抚住。 “现在粉丝的评论风向都是在骂公司,这算是公关成功吗?”我时刻紧盯着评论风向,生怕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怎么不算,当然算啊。你现在看到的很多评论都是我们预埋的。”沐宇神了个懒腰,起身给自己泡杯咖啡。 阶段性的工作搞得差不多,同事们都陆陆续续离开,空荡的办公室里只剩我和沐宇。 她搅拌着咖啡继续道:“我们不仅骂星辰娱乐我们连自家公司都骂呢,经纪公司主要目的就是要保护好艺人。你想啊,如果现在两边粉丝都开始骂公司不作为,是不是就能少骂点对家艺人,这就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指不定还有下次合作的机会,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 “有道理,司诺那小姑娘挺委屈的,纯粹是被她那个不靠谱的经纪人给坑了。”我走到沐宇工位旁,给她递了瓶牛奶:“大晚上别喝咖啡,要不等会儿睡不着。” “没事,我还有篇稿没写完,等写完再回去。”她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夜景,背影有些落寞,很少看到这样的沐宇。 她说的没写完的稿子应该是外面接的活儿,除了做本职工作外,她还给一些娱乐媒体供稿。 “小园你看,对面楼正对着我们公司那层,好像又换新公司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原本是家电商公司,拿到c投资的时候搬到了这,没到两年就开始大规模裁员,几个月的时间,眼见着楼空。 对面那栋楼和我们这栋楼都是属于同家地产公司的高级写字楼,高级的表现之一就是租金高。 这里的公司更新速度快,有人在这里上市,有人在这里破产,有人拿着几千块的工资,有人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 外面的人羡慕在里面工作的人,里面的人冷暖自知。 我注意到沐宇有些反常,试探着问:“最近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要不跟我说说?” 她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没啥事,就是深夜有一丢丢忧郁,矫情了。” 她喝了口咖啡,继续道:“就前段时间我不是换房嘛,因为之前的房东说他儿子要结婚,要把老房子卖了置换新房。提前半个月通知我们,还赔了半个月房租。” 第20章 “这已经挺好的,我听说很多房东都不赔房租直接赶人的。”沐宇的手指没节奏地敲着咖啡杯。 我没有急着去安慰她,或者她此刻需要的是可以倾听的“树洞”。 她眼眸低垂,瞬间低落后又换上笑容:“我就想啊,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房子呢?当然在北京肯定是买不起的,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买不起,但在北京奋斗几年,在老家应该是能买得起的。” “对了,你知道坐在我旁边的小李离职了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此刻就坐在小李的位置上,之前跟他有过工作上的对接,有些印象。 “他回家结婚去了,家里给买了房。我上次回家之后跟我妈开玩笑,问有没有给我准备买房的钱。她很震惊,她说女孩子家买什么房,让你老公给你买。” 沐宇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胡乱抹了抹眼角:“开玩笑,别人买的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嫁人就得寄人篱下、夹着尾巴做人?万一得罪了人家,他插着腰,指着我说‘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那个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我特别能理解她说的意思,因为我妈说过同样的话。 我是独生女,家里也没有给我准备买房的钱,有次跟别人聊天,我妈可能是在开玩笑吧,说如果当初生的是儿子,就买两套房了。 我是独生女,但从小就有个隐形的弟弟。小时侯大人吓唬我的话就是,如果我不听话,妈妈就会生个弟弟来分走我的零食和爱。 现在长大了,家里又多了个幻想出来的“女婿”,爸妈的口头禅又变成“等你结婚了再买车”“等你结婚了再给你钱买房”“等你把女婿领回来再把家里装修下”… 后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女婿”才是他们的儿子,而我只能算是个“儿媳”,他们是为了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才生出了我这个“招娣”。 原来我所有的焦虑、自卑、谨小慎微都不是没有来由的。 面对亦柔,我考虑的不只有情感,还有些很现实的问题。从来北京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是来赚钱的,不会留下来。 我想在北京打拼,是想要争取选择的机会,选择要不要结婚,选择爱谁、选择遵从内心成为想成为的自己… 亦柔已经争取到这个选择的机会,但我现在连自己的生存问题都没有解决,有资格爱她吗? “不说了,越说越抑郁。”沐宇灌完最后一口咖啡,坐到电脑前:“我要化悲痛为动力开始码字了,我要搞钱!我要自由!为我的大房子奋斗!” 办公室里的灯熄了一大片,只有沐宇在的那片亮着。此刻的我们都不知道坚持是否是正确的,但我们无路可退。 无论夜里哭过多少回,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那就再等等吧,晒过太阳,也许就不想死了呢。 第11章 全场饮料由亦总买单 夏末,骆杨饰演男二的古装甜宠剧在横店开机,我被发配过去为他解决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这部剧的女主有些咖位,男一和男二都是新人,结果开拍不到一个月女主和男主谈起了恋爱,这俩人上一秒如胶似漆,下一秒就开始闹别扭。 小情侣一闹别扭,女主就开始故意和骆杨走得近,剧里的大三角发展到剧外。 莫名被人当成调/情工具人,骆大少爷表示不能忍,直接在拍戏时跟女男主起了冲突,拖累了剧组正常进度。 没错,我这次又是去道歉的。 在剧组不到一周,我已经摸清了大部分工作人员的喜好,努力打入内部跟大家混熟。 打工人最了解打工人,大家来上班就是希望把事做好,完事拿钱。如果神仙打架路人遭殃,也就别怕路人使绊子。 但总有人作妖。 比如剧组那个副导演。仗着跟导演时间久,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对有点儿名气的演员就一口一个老师恭恭敬敬,对跟组演员、化妆师、场记等普通工作人员就颐指气使。 我都是尽量避开他,不想起冲突。无奈我这个爱管闲事的脾气,就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天在拍一场冬天的戏,虽然已经临近夏末,“秋老虎”威力不减,正午温度已经达到了30度以上,再加上雪景置景、打光,有没有空调,现场温度之高哪怕穿得再凉快也受不了。 更何况演员们都穿着厚重的冬装,没人反复去催,谁也不想早到现场干等着。 骆杨早上六点就到现场化妆,全部弄好了才被告知要先拍女主男主的对手戏,上妆之后午饭都没吃等到现在,饶是在开了冷气的房车里,也能让人冒出层细汗。 我瞧着他的好脾气已经被消磨干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爆炸,决定先去现场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剧组原地休息,群演躲在阴凉处吃盒饭,导演眉毛拧作一团,头上乌云盖顶,和副导演在监视器前商量着什么。 一个穿着丫鬟服的女孩在打光师的命令下走位。她衣服厚,早就汗如雨下,刘海儿贴在额头,连睫毛都被洇湿。 我对女孩有印象,她是剧组的跟组演员叫吕言颜,饰演的是女主的丫鬟之一,按理说不应该是她来做光替的。 “喝瓶水解解乏,冰的。”我在场记小哥身边坐下,与他寒暄闲聊。 场记是个有眼色的,对我印象还不错,闲聊时愿意跟我透露些内部的小道消息。 第21章 “骆老师的戏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拍上,等急了吧。” 我无奈一笑,点点头。 “白等一天,搁谁也不能高兴啊。”场记左右扫了眼,无奈道:“那两位,又闹脾气了。” 我立即心领神会,他说的应该是女男主,剧组里的人苦这对“剧组夫妻”久矣。场记可找到机会跟人大倒苦水。 我对这事不感兴趣,转移话题:“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啊?我记得女主有专门的光替吧。” 原来所有糟心事都赶到一块,主演闹脾气拖累拍摄进度,就连跟组的光替也突然生病请假,副导演左右找不找合适的人,临时抓了吕言颜顶上去。 像吕言颜这种没签公司的小演员,只比群演稍微好点。年轻、漂亮又没什么话语权的女孩,在剧组这种长时间封闭性的环境里,很容易受到霸凌。 我听人说,她就是因为拒绝了做副导演的相好,才被处处针对。 犹豫许久,我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对李副导演道:“李哥,我看那小姑娘快撑不住了,要不让她先休息会儿?” “没有啊,这不挺精神的嘛。”副导演抱着手臂,眯着眼,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向老师,剧组进度很紧张,耽误了进度,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起的,您体谅她,谁体谅我呀。” “人又不是机器,不休息怎么干活儿…”我压着心头怒气跟他好生解释。 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快来人呀,吕言颜昏过去了。” 大家一窝蜂上前查看,吕言颜就那样瘫在地上,却没有人送她去医务室。几个五大三粗的摄影师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去看李副导演的意思。 我心中火大,吕言颜是个人,又不是副导演的私人物品,怎么送她去医务室还要看他的意思。 心中盘算了下,吕言颜看起来也就80斤左右,我应该能抱动。没跟他们废话,我抱起人就往医务室走。 吕言颜确实很轻,我也确实高估了我这个作息不正常、上班久坐的亚健康身体。 “小园,要不我来抱会,你休息下。”组里的执行制片人肉圆之前工作中有跟我对接过,刚才那种氛围下,也只有她跟了出来。 “马上、就到了…”我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怀中一空,怀里的人被转移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阳光晒得我眼前发黑,是出现幻觉了吗,为什么会看到亦柔出现在我面前。 等吹到医务室的空调,我的意识才算彻底清醒,看到亦柔温柔地将吕言颜放到病床上,又帮她仔细盖好毯子,有一瞬间我甚至希望晕倒的人是我。 “向小园,你又神游太虚呢?” 肉圆的小肉手在我眼前晃了好几遍,我才回过神来。 把吕言颜安顿好后,我们来到隔壁休息室,肉圆拉着我要给亦柔介绍。 “还没跟你介绍呢,这位是我们项目的总制片人亦柔亦制片…” “我们认识。” “我们认识。” 还没等肉圆介绍完,我和亦柔异口同声道。 亦柔神态疲惫,眼下挂着淡淡乌青,她皮肤本就白皙,没有血色中和更显憔悴。最近一段时间,她手上有几个重点项目同时启动,现在这个古装甜宠剧的项目体量不大,应该不用她费心。 “亦制片来组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办吗?”虽然有小小地幻想过她是来看我的,很显然不太可能。 “是,有些事需要我来处理。” 我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亦柔的语调有些冷淡。 “向老师你们在这啊,亦制片也在啊,”场记小哥的突然出现打破沉默:“亦制片给大家订了奶茶和酸梅汤,大家都下来拿吧。” “谢谢亦制片,那我们下去拿奶茶啦。”肉圆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内的寒意,拉起我就要走。 牵着我的手像发现了新大陆,拉到眼前左看右看感叹道:“小园你的手好小啊,我的手已经够小了,你的比我还小一圈,就是没我的肉。” 我平常不太习惯与人肢体接触,哪怕是同性,默默把手抽出来对她尬笑:“我妈说了小手敛财,手小点就小点吧。” “哈哈,我然想起一个脑筋急转弯,你知道世界上最富有同情心的动漫人物是谁吗?” 我刚好听过,想着赶快结束这段尴尬的对话:“哆啦a梦,因为它会伸出圆手。” “bingo,答对了。不过这个答案以后可以换成你,问:娱乐圈最富有同情心的人是谁?答:向小园。因为你也会伸出‘园’手,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呵呵,好有意思啊。”我敷衍地笑了下,闷头往前走,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尴尬之地,刚出门口就被叫住。 “你是叫肉圆是吗?”沉默许久的亦柔突然开口,我们定住脚步机械掉头,仿佛两个违反了校规的调皮学生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对,是啊亦制片你记得我啊。”肉圆有点儿受宠若惊。 “奶茶放太久就不好喝了,你先下去喝吧,向老师的奶茶我已经帮她拿上来了。”亦柔勾起嘴角,我没看出笑意来。 “好好好,那我先撤了。”肉圆溜得快,临走时还给我递了个同情的眼神。 奶茶?恍惚记起,亦柔接过吕言颜的时候好像是给了我杯奶茶,我还以为是她喝过的,让我帮忙拿下。 第22章 奶茶杯上印了只粉红色的卡通兔子,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卡通人物,最近跟她相关的大电影上映,还跟奶茶搞了联名,我本来还想去买来着。 “学姐,这个是不是还有个徽章?”我一时间忘了我们还在尴尬期,下意识问亦柔。 那瞬间,她脸上好像冰消雪融,甚至还有点小得意,把徽章递给我:“给向老师留着呢。” 我好像知道她在怄气什么,大概是因为我叫亦制片显得太客套了? 讪讪解释道:“刚才不是有人嘛,叫你学姐的话有套近乎的嫌疑,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趁机坐到她身边,又补充道:“其实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学姐是为了帮衬我,所以在介绍时会特地强调我们同乡同校的缘分,总之还是谢谢学姐啦。” 我说的有些语无伦次,真正想要表达的是,我不想把她当成自己的人脉、资源,想要变得足够强大时,能与她并肩而立。 亦柔只是安静地听我说,某个瞬间我们目光交接,我迅速逃开。待到看回去,她还是那样看着我。 她的眼神透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我不忍心再逃开。 “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会儿吗,我真的,好累啊。”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的肩膀过于单薄,靠在上面一定不太舒服。本想找个垫子垫在肩膀上,可当她靠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失去了行动力。 灿烂的午后阳光一股脑儿涌进窗户,窗台上摇曳的绿萝昭示着风经过的痕迹,有只蝴蝶落到我的肩膀上。 她睡着了。 第12章 剧组审计 亦柔到访剧组不是临时起意。 连着三天,她带来的人都在剧组临时空出来的会议室里办公。 剧组进度没有停,大家机械而忙碌地做着手边的事,就连平时都能跟路边小狗聊上几句的肉圆也适时沉默起来。低气压笼罩在每个人头顶,大有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势态。 最反常的是李副导演,人都没了踪影。 直到第四天,似乎已经雨过天晴。昨天夜里剧组赶着暴雨拍了场夜戏,第二天开工晚,我大概10点左右出门去路边的小店吃饭。 一进门就看见肉圆也在,这个点只有我们俩,她神秘兮兮地非要把我拉到角落里。 特别像接头的特务,低着头靠近我,压低声音道:“剧组变天啦,你知道亦制片这次是来干嘛的吗?” 她这讲八卦的流程、神态和沐宇一模一样,为了配合她我尽量表现得兴趣十足:“她来干嘛呀,我不知道呀,快跟我说说。” “来查账,专业点的说法叫审计。” 我有些疑惑:“审计,不是一般都拍摄结束后才会审吗?” 一般影视剧制作的经费来源主要靠资方投资、联合投资、前期广告主赞助等,为了确保账务明晰,都会在拍摄过程中或项目结束后进行审计。 听肉圆手舞足蹈解释半天,我大概了解事情的缘由。 目前这部剧的主控方是宾果影视,具体的制作、执行工作由承制方诚天影视负责,负责统筹整个项目的主要制片人也来自诚天影视,也就是肉圆所在的公司。 亦柔代表的是宾果影视,原本只需负责最后验收,这次突然造访主要是因为剧组项目出现巨大亏空。 听明白是听明白了,只是我有些好奇:“那出问题的是你们公司吧,我看你怎么还有点儿小兴奋?” 肉圆咬了口肉包,嘴角都压不住:“因为我那该千刀万剐的上司被免职啦,宾果影视新来的制片人接手了所有工作,我现在直属于她领导。” 看我欲言又止,补充道:“当然,不是亦制片,我们这个小项目还用不到她这把牛刀。” 说完有些八卦地凑到我面前:“你跟亦制片到底什么关系,看她对你的态度,怎么感觉又爱又恨的。” 又爱又恨?这个形容挺奇怪的。我随便跟她搪塞过去:“这个瓜还没吃完呢,继续继续。” “我就跟你说,有多离谱,我们公司之前负责这个项目的制片人没啥真本事,全靠会跟领导溜须拍马,活全是我们这些手底下的便宜骡马干,他贪污那么多钱,我啥好处都没沾着,锅全是我的。” 我自嘲:“嗐,我们这群打工人工资大头不就是用来背锅的嘛。”就是还有件事想不明白:“光是靠你上司一个人恐怕做不了太多事,在组里总得有同伙吧。” “那你可猜对喽。”肉包喝着豆浆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现在这个导演团队是谁推荐的,我前上司和现在组里那个姓李的导演是好哥们儿,那个副导演又是导演亲信,你没看他在组里横着走的样子,因为他觉得整个组里都是罩着他的人。” “爱调戏剧组里的小姑娘不说,还爱拉着组里的人去/嫖,”她环顾左右确认没人,继续道:“包括某些男演员。他们蛇鼠一窝,连出去嫖的钱都能找个由头报销,而我,辛辛苦苦加班产生的打车费、餐费,却因为某些变态规定报不了。你说我能不气吗?” 太气了,狠狠代入。 大骂某些狗上司和公司变态报销规定后,我和肉圆化悲痛为食欲,还去买了附近新开的奶茶和炸鸡。等到剧组中午放饭的时候,已经实在吃不下。 拍戏现场时间紧张,忙起来,大家都是领了盒饭就随便找个地方吃。那天骆杨没戏,听肉圆说亦柔在现场,她明天就要走,我准备去打个招呼。 第23章 刚到现场,不似平常大家三五一群吃饭聊天,远远看到人群围成个圈,中心好像有人在吵闹。 走进才听清楚,是一个男人略带哭腔的声音,仔细辨认果然是那个李副导。 “宋导,看在我跟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帮我求求情吧,您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李副导搭愣着个脑袋,全然不见平日嚣张气焰。 这次审计之后悄无声息罢免了很多人,但宋导并不在其中,据肉圆小道消息称,是这个宋导把锅全甩在李副导演身上,加之拍摄进行大半,剧组要赶进度等等原因,导演仍然屹立不倒。 李副导演那副丑态我实在不想再看,刚想走,却看见亦柔也在包围圈里。 “我知道这次肯定不能在组里呆了,但亦制片你能不能跟平台那边说说好话,别把事情捅出去,要不我以后还怎么在这行儿混啊。” 亦柔冷冷看着他:“你给平台造成了损失,平台要不要追究,不是我能决定的。”说完不想再与他纠缠,抬腿就要离开。 谁知李副导扑通一声跪下,拽着亦柔的裤脚对着她磕头。 声泪俱下道:“亦制片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种底层打工仔吧,我上有老下有小,都眼巴巴等着我拿钱回去养家糊口,你是宾果大领导面前的红人,你说的话他们肯定会听的。” 知道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还出去嫖?他这番话听得人火冒三丈。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干嘛。”我实在忍不了,也不知道哪来的牛劲儿,窜出去薅住他的衣领往后拽,他踉跄着往后倒,一屁股坐到地上。 李副导的丑态引得围观群众阵阵发笑。他突然变了副面孔,红着眼起身。 胳膊被一只微凉的手拉住,然后是熟悉的馨香,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亦柔护在身后。 他冲宋导啐了一口:“孙子,你拿大头让我来挡抢是吧,你等着,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导摆手连连后退:“小李你别冲动,以后有机会我还带着你,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冷笑一声又转头盯着亦柔:“大制片人是吧,领导面前的大红人是吧,能爬到你现在这个位置的女人都是用的都是什么手段,大家心里都清楚。” 气到一定程度我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此刻他的嘴脸、攻击人的说辞,整个人都像一个被设定好的npc。 只要遇到女性,不管是什么位置的女性,他想夸赞也好侮辱也好,立刻自动触发造黄谣的行为,我甚至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他和其他同个流水线上的npc共享一个大脑,一套说辞,他们期待着女性在面对黄谣时露出的羞耻和恐惧,那是令他们兴奋的养料。 然而女性已经觉醒,我们会摔碎只绑在女人身上的道德枷锁,终止这出罪恶循环。 亦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默默握紧我的手,靠近我低声道:“我们找机会一起跑吧,他太吵了。” 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李副导,他转头看向大家:“你们知道她在进娱乐圈之前在哪混吗,金融圈。金融圈有多乱不用我说吧,跟上司纠缠不清,把人得罪了混不下去就跑娱乐圈来,升职升得这么快,谁知道是不是用了跟之前同样的手段。”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跳出人群高声质问他:“你这么懂,是不是因为经常被人潜规则,所以对流程门儿清是吧。”手却不争气得在抖。 他愣住,反应了会我话里的意思,有点不可思议看着我:“我是男人,我能被潜规则吗?” “怎么不能呢,男的就不能卖/屁/股了吗,你李副导演跟过那么多部大剧,多少人眼红,资源怎么就能落你身上,谁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搏上位的,干净吗?” 周围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有人拉着他试图劝他离开。肉圆偷偷向我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 这出闹剧结束,亦柔拉着我走出人群。 到某个转角确认别人看不到时,我缓缓蹲下抱住发抖的自己。不只是因为愤怒,更多是情绪输出后的本能反应。 我一直是不太敢当众表达自己的人。我内心世界丰富,热爱与自己对话,面对别人,大多时候都是只被锯嘴的葫芦。 按常理说,我每次吵架都得临睡前思考人生的时候才想起来该怎么怼回去,这次属实是超常发挥,我应该开心的。 只是这次受侮辱的对象不是我,是我在乎的人,因此更在意是不是给她造成了困扰。 亦柔没有劝我,而是学我的样子,在墙角默默蹲下。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阳光晒到阴暗的角落里,用暖意将人唤醒,她才摸摸我的头,笑了。 她用包为我遮挡阳光,歪着头认真问道:“你也是只小蘑菇吗?蘑菇是不能进行光合作用的。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很多湿润的土壤。” 我发现,亦柔有她独特的冷幽默天赋。但是,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蹲太久,起身时有些眩晕。我拉着亦柔往前走,她却定在原地不动。 阳光角度发生偏移,她的世界暗下,光到了我这里。记忆突然变清晰,很多年以前,我看到过那个脆弱的亦柔。 她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跑步… 从前远在天边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只要再上前一步,就能与她呼吸交接。 她看穿了我的心事,发出邀约:“其实刚才,我很害怕,你能抱抱我吗?” 第24章 本能地,我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将她拉入光的世界。 她知道我此刻需要一个拥抱。我收回刚才的话,她不是不会,是太会了。 她安抚我心里的纠结,低头覆在我耳边,轻声道:“谢谢你,谢谢你及时站了出来。” 第13章 大女人,威武又强壮 跟亦柔相处的每时每刻,都是我偷来的。 为了相处的时间再久一些,我特意跟她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骆杨已经确定加入刘导的戏,从筹备到上映的宣传期至少还有1年多的时间,我可以找机会“麻烦”她。 傍晚,我们在横店的广州街上溜达,很多以民国为背景的戏都会在这条街上取景。旗袍西装、t恤帽衫,演员和游客人来人往,时空在此处交叠。 两个穿着民国风服装的女孩与我们擦肩而过。一个嘴角挂着两个梨涡,笑起来比年画娃娃还有福气;一个看似沉稳,细框眼镜下却藏着狡黠。 亦柔戴眼镜,应该也会很好看。 天边的夕阳如同被不小心碰倒的暖橘色果酱,浓稠的颜色从玻璃瓶中缓缓流出,愈到边缘愈淡,只在瓶口留下最诱人的部分。 夕阳下,世间万物都被蒙上了一层橙色玻璃糖纸,我慢下来,跟在亦柔身后观察她被拉长的影子。 小时候跟小伙伴们玩过踩影子的游戏,喜欢谁就会一直追着她跑,踩到影子就像拥有全世界。 抬起的脚眼看就要落下,突然急刹车。我想起姥姥说过,不能随便踩别人影子。她说影子是人的灵魂,踩到也会痛的。 大脑思考着,身体失去平衡,滑稽的我被亦柔转头逮了个正着。 “这位小朋友,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哦。”她眯着眼,只是微微牵起嘴角,就化开了空气里浓稠的夕阳。 这样的笑容,比吃到早餐烘烤得酥酥脆脆然后涂满橙子果酱的第一口面包还要甜。 想起来之前沐宇竟然说过亦柔不会笑。说她的笑“只是出于社交礼仪、不得不做出的、面部肌肉的提拉,而已”。 简直是胡说八道。 工作聊完了,该找的话题也找尽。但亦柔好像并没有着急离开。我们坐在路边的咖啡馆聊天,我能感受到时间流逝,却难得觉得,浪费时间是有意义的。 亦柔今天穿了件白色真丝衬衫,我突然记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问她:“学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她喝咖啡的动作滞住,眼底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反问:“你还记得?” 我洋洋得意:“我当然记得。” 那年我刚上一年级,学校有传统,第一次带红领巾都会在班会上举办一个小仪式。当天要求穿白衬衫白球鞋,会邀请高年级的姐姐哥哥们为低年级的小朋友们戴上。 那段时间我妈忙,特地交代了我爸提前把白衬衫洗好,结果他老人家直接把红色衣服和白色衣服丢在一洗,还笑嘻嘻解释染成粉色也挺好看的。 当时时间紧来不及再买一件,还是小姨把她年轻时穿的白衬衫送给了我。小姨时髦,她那件不是简单的白衬衫,而是真丝的欧式风格的款式,袖口被设计成了喇叭袖,被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包裹。 那天给我带红领巾的就是亦柔。 她梳着利落的马尾,脸上有着不属于那个年龄段的沉静,在同龄人都没有发育的时候个子已经窜得很高,在人群中是很难被忽视的存在。 别的小朋友都希望让她带红领巾,但她是我的。 敬少先队礼的时候,荷叶边随着举手的动作盛放,我看见她冲我笑。 连带着我也开了屏。 现在想起来,小姨再瘦小也是成年人,我穿她的衬衫肯定是不合身的。记忆无形中会美化很多东西。 我当笑话把那段童年往事说给亦柔听,她沉默许久摇摇头:“不是那一次,还要更早。” 更早?那我真的没印象。 稍有尴尬气氛,我就用喝水吃东西来缓解,顺手掏出包里装着的义利黄油饼干递给亦柔。 又想起她好像不爱吃太甜的东西,就把那块饼干掰成两半。 她小口抿着饼干,若有所思:“很像,但还不够甜。”又看向我:“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给了我这样的饼干。” 她说的应该是我们小时候常吃的那种老式黄油饼干,酥脆可口,刚出锅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种甜蜜浓厚的黄油香气。 但我翻遍了脑海里的所有片段,还是没能想起给亦柔送饼干的那一段。 “能给个提示不?”我探着身子靠近她,委屈着一张脸。 她忽然专注地看着我,身子慢慢靠近,人来人往的街头本应是嘈杂的,此刻都被隔绝在玻璃罩外,听觉在高度紧张中变得十分灵敏,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决定,不论她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躲开,不论是眼神还是身体。 唇上落下轻柔的动作。 饼干屑没了,初吻还在。 我用擦嘴的动作努力掩饰住自己的失落,不经意瞥见,亦柔把沾着饼干屑的手指放在唇边,迅速而温柔地清理干净。 整个动作十分流畅,像呼吸一样自然。转而认真对我评价道:“很甜。” 如果是别人这样做,我一定觉得她在撩我。 可她是亦柔,除非抱着我亲嘴,不然我总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第25章 这一天总是要结束。 亦柔是从上海开车到横店的,她提议送我回宾馆。 沿着具有江南水乡风格的建筑往前走,街边小巷里有阿婆在叫卖白兰花。 白色的花苞被做成手镯或者发饰,整齐地码在铺着蓝色天鹅绒的小竹篮里,比珠宝柜里打着灯光展示的钻石、珍珠更显生气。 即便乖巧地躺在那不动,也会在夏夜里翻腾起阵阵甜香,为“暗香浮动”做了更具像化的注解。 阿婆注意到我在看,冲我们摆摆手:“今生买花,今生漂亮。” 她头发花白,带着玉手镯穿着色彩艳丽的花衣裳,很像我姥姥。 “以前没香水的呀,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都带白兰花,可香了。”阿婆拉着我们的手,笑容可掬:“戴上我家的花,一辈子走不散。” 我给亦柔选了副手镯,认真调整大小,确认缠着的铁丝不会扎到她。忽然嗅到发间传来芳香,扭头脸颊就擦到了亦柔的手背,眼瞧着她把选好的白玉兰发簪,簪到了我松松垮垮的低丸子头上。 “今晚做个甜梦。”她轻声道。 此刻,我的道德防线被彻底击垮。 她有喜欢的人又怎样,又没在一起,我就挖墙脚了,我就挖。 人一旦想通某些事,心境就会变得特别豁达,之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站在亦柔身边,努力克制自己快要蹦起来的小动作。 然而乐极生悲,就在我们快要取到车的时候,从拐角处窜出来三个黑影。 为首的人五大三粗,脖子上挂着个十分夸张的金链子,大晚上还带个墨镜。一左一右拽里拽气的应该是他的两个小弟,染着颜色夸张的头发。 金链子大哥半扯下墨镜,露出埋在横肉里的小眼睛,身子没动,王八探头似的盯着亦柔:“哟,这妞长得真不错。” 我环顾周围环境,停车的地方离大道有一定距离,晚上人烟稀少,立刻呼救怕等不及人来就被他们捂嘴。 慌乱中,亦柔轻轻按了下我的掌心,我发觉她背着的手在包里翻找什么,立刻会意,准备先拖延时间。 金链子大哥右边的黄毛先开口:“两位妹妹别害怕,我们就是看你们长得跟明星似的,想跟你们拍几张照片,拍完就走。” 我站在亦柔身边将她挡住,故做轻松:“行啊,用我手机拍吧。” 我们所处的位置不是荒郊野岭,这些人就算想做坏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从他们的举动来看,要么是想揩油,要么就是某种警告。 这样一想就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那个李副导演大概是想为他造的黄谣制造些可以佐证的证据。 稍微走近,我打开摄像头对准他们的脸:“我现在直播,直播结束后会自动上传到我的社交账号,我粉丝不多,也就一千多人吧,你们要合照直接去截图就好了,多方便呀。” “你赶紧关了,你这是、侵犯我肖像权、你知道不。”蓝毛操着方言说话含糊不清,上手就要抢我手机。 我灵巧躲过,手上捏着汗,依然面不改色梗着脖子道:“几位演员老师,你们这又是夜戏又是打戏的,请你们的人给你们加钱了吗。” 看来我是诈对了,他们都愣住没吱声。继续输出:“头发都只敢戴假发,是怕染了五颜六色的头发不好接戏吧。” 金链子大哥直接摘了眼镜,满脸堆笑:“你看,这不碰着行家了吗,都说了我们不是坏人,既然妹子们不愿意那就算了。” 黄毛不解,向我虚心请教:“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我们演的不好吗?” 我敷衍一笑:“是演得太好了。”太像演的了,那起的范儿,没在横店混过几年还真演不出来。 懒得跟他们废话,我转身想拉着亦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看到她拿着一根粉色的棒球棒直愣愣站在那。 我突然也戏瘾大爆发,假装拉住她:“学姐你不要冲动啊,我知道你练过泰拳、跆拳道、自由搏击,这样一棒子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咱不至于,不至于赔上自己的前途啊。” 再一转身,那三个人果然不见了踪影。 等终于坐到车上,我憋笑太久,总算笑了个够。 等反应过来才记起,那粉色棒球棒好像在哪见过,好像是尹乔伊的朋友圈。 看见我不解的神色,亦柔解答:“棒球棒是乔伊的,车也是乔伊的。” 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那壕无人性的上司尹乔伊,因为经常到广州、上海、成都这些地方出差,所以在每个城市都长租了一套公寓,有的地方还配了车。“这样即便是出差也能有家的感觉”她如是说。 “不过,刚才,他们要真是坏人,你还真准备抡起棒球棒招呼上去呀?” 亦柔解释:“刚才的情况他们大概率是不会直接动手的,对方三个人,我们两个人,就算动手也可以争取逃跑和呼救的机会,并且我开了行车记录仪的。只是,似乎你的方法更好用。” 最后总结:“武器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她就是这样,永远有自己的节奏和计划,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时候我都会怀疑她是不是一个程序设定完美的ai。 如果是之前的我,遇到这样完美的她,一定会自卑地躲起来。 但这一秒的我已经不是上一秒的我,这一次,我要成为她的“变量”。 第26章 《reality》的bgm中,亦柔的手机响起提示音。那是我给她发的消息。 “学姐,我改签了班机,明天一起走吧[嘿哈][调皮]” 第14章 靠近一点点 尹乔伊体谅下属,一般不会让公司订太早或太晚的航班,我定的是第二天下午离开,为了能跟亦柔改签同班飞机回北京,连夜梳理好这边的的工作交接,没睡几个小时就要去赶飞机,眼下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她在商务舱,我在经济舱,我们能相处的只有路上的时间。 没想到值机的时候她却说:“选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吧,我的里程快到期了,正好可以给你升舱。” 本来想上飞机倒头就睡的,这下好了,彻底兴奋地睡不着。 从飞机平稳开始,亦柔就打开电脑处理工作。我什么都没做,光盯着她的侧脸就看了好久。 亦柔的骨相好,鼻子挺翘,面部线条流畅。中国画讲究留白,她眉眼浓淡得宜的同时留白恰到好处,可惜我是个“文盲”,读不懂。 早饭碳水吃多了,有些昏昏欲睡,几番挣扎实在坚持不住,我好像靠在了亦柔的肩膀上。 她没有推开,那就再靠一会儿吧。 等再次睁开眼,虽然只睡了半个小时,但睡得很沉很舒服。 亦柔比我高,为了适应我的高度,肩膀特意往我这边倾斜,为了保持这个姿势都关了电脑。 “对不起学姐,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我半耷拉着眼皮,还没有完全清醒。 可就在下一秒,瞥见她肩膀上洇湿的一滩,就彻底清醒。 啊啊啊,那是我的口水是吗,是我流的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这、这怎么办啊?”我手忙脚乱抽出纸巾去擦她的肩膀,想死的心都有。 “是啊,怎么办呢,我换洗的衣服都托运了。”她看着我无奈笑着:“没事,去卫生间整理下就好。” 大概是因为脑子真的不清醒吧,在她起身离开的时候我提议:“我帮你弄吧。” 她点点头,没有拒绝。 机舱卫生间,两个人在里面确实很拥挤。虽然很尴尬,却也让人小窃喜。 她跑不了,我也跑不了。 亦柔穿衬衫总爱系到最后一颗扣子,清理起来不是太方便。我踮起脚,探着身子前向,努力掌握平衡。想到浸湿的湿巾把衣服打透会更难受,准备在下面垫层纸巾。 手不由自主去解她的扣子,快要触碰到才想起来询问:“可以吗?” “可以。” 抬头的同时,她正好低下头,我们目光交错,避无可避。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体的支点已经完全转移到了亦柔身上。机舱冷气足,当肌肤相接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燥热。 气氛太暧昧,我真怕忍不住会亲上去。用湿巾抹了把脸,强制自己重启。 一颗、两颗,扣子解开…可以了,不能再往下。没了衣物遮挡,我能敏锐地从卫生间的劣质香氛中辨认出她的气味儿。 耳朵尖儿好烫,能想象已经红到什么程度,我偷偷松松两侧头发,盖住。 亦柔倒是泰然自若:“慢慢来,我不急。” 可是我急啊,再不结束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咚咚咚—— 门外传来空姐的声音:“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事。”我有些心虚。 “我们在清理衣服,马上就出去。”亦柔回答。 感觉到空姐还没离开,似乎犹豫了会儿:“不好意思两位女士,机舱卫生间空间狭小,不好同时容纳两个成年人。” “…”我好像听懂了她是什么意思,一股热气横冲直撞,从脖子烧到脸颊:“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出去。” 某些看似不合理的规定背后,可能是真的有苦衷。比如机舱厕所不太好同时容纳两个人的意思,大概也许是某些人酷爱飞机/play,导致真正有需求的人无法使用。 出去的时候空姐已经离开,没料到的是,在我们落座的时候却殷勤送来热毛巾。 不是,小姐姐你这个笑容有点不太对劲儿啊…刚才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啊…好吧,虽然我思想腌臢,但亦柔是纯洁的。 我偷瞄身边的人,她伸个懒腰,拿起手机对准窗外的云朵拍了张照片,然后递给我看:“好看吗?” 她应该是没听懂空姐的言外之意,希望她真的没听懂吧。 飞机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熟悉的暑气与干燥扑面而来,让人莫名有些安心。 亦柔说周荟茹从也是外地出差返京,差不多和我们同时落地。公司有派车来接亦柔,她可以送我们回去。 我本来对周荟茹印象就很好,知道她不是亦柔喜欢的人之后就更想多跟她接触。 周荟茹做的是时尚编辑的工作,穿着永远简单而不单调。她拖着行李箱向我们走来,隔着一段距离就摘下墨镜冲我们打招呼,自信大方的感觉特别像《穿普拉达的女王》里的安妮·海瑟薇。 “阿柔你住通州,跟我们不顺路的,”她掏出手机准备叫车,转头对我道:“小园和我住得近,要不我俩打车一起走吧?”说完还狡黠眨了眨眼。 我收到信号,对亦柔道:“好呀,学姐你这几天挺累的,早点回家休息吧。” 亦柔歪头打量我们,眼神不解:“你们俩,是什么时候熟起来的?” 第27章 “我们俩那是一见如故。”说完,周荟茹挽着我的手直奔停车场。等我再回头看,亦柔还是定在原地,落寞地朝着我们的方向张望。 真是个小可怜,可惜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周荟茹,下次一定跟你走。 来接我们的是位女司机,她车上有很好闻的香薰,是清淡型的茉莉香,应该也没有抽烟的习惯,闻不到一丝烟味。 打车最怕遇到抽烟还不通风的司机,车上不论怎么清理都有股陈年积累的烟臭味儿。尤其冬夏两季需要开空调不方便通风,那味道真的熏得人想吐。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周荟茹上来就单刀直入:“我比阿柔大两岁,你可以叫我荟茹姐。” 我讪讪:“荟茹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不像时尚编辑倒像心理医生。” “哈哈,别拍马屁。”她从包里摸出块儿水果味儿的糖递给我:“是闹闹给我的,她说下飞机吃一颗就不容易晕车。” 橘子味道的糖入口,酸涩在舌尖上绽开,使随之而来的甜更甜。我望向窗外一碧如洗的蓝天,开口问:“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就看这个好怎么定义,如果说经济条件的话,那当然很好。至于其他,她从来没有说过,问就是很好。”周荟茹无奈笑笑。 “那她为什么从之前的行业离开,而且跨度这么大?”我记起那天李副导演说的话,里面肯定有造谣的部分,只是对亦柔来说,大概不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周荟茹微微皱眉:“从何说起呢,我先来说说我跟阿柔是怎么认识的吧。” “简单来说,她曾经是我前夫的助理,很不幸的是,他被那个烂男人看上。哈哈,他是闹闹生物学上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烂透了,我也不会说他坏话的。” 她把玩着手中的墨镜,眼神逐渐黯淡下去:“那个时候,我是个经济不独立,只能依靠丈夫的家庭主妇,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就是怕丈夫被人抢走,还傻傻以为阿柔是来破坏我家庭的,挺狗血的吧。” “再来说说那个烂人吧,他实在太会伪装了。事业有成、成熟稳重、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这就是他努力经营的形象。可嫁给他之后我才发现,完全不是那样子的。” “他让我辞职,切断我的亲缘、朋友关系,让我只能依附于他,他非常享受那种可以掌控别人人生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直都跟宸风集团董事长的女儿纠缠不清,靠着有几分姿色和给大小姐做狗的毅力才能在三十五岁之前就做到总经理的位置。” “可是宸风集团的大小姐又怎么会下嫁给他。甚至娶我这个妻子,也是大小姐给他的任务罢了。” 回顾那段伤心往事的周荟茹,让我窥探到了她光鲜下的另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她既然能把往事坦然说出来,就是已经释怀了吧。 “妹子我懂你意思,”一直沉默的司机大姐突然开口:“有些有钱人就爱把别人的人生当游戏玩,那个大小姐就是认定你前夫不爱你才让他娶你的。你看你现在多有精气神儿,咱大女人,就要活出自己的人生。” 我和周荟茹被大姐的一番话逗笑。大姐看起来四十左右,声如洪钟,爽朗爱笑,离异之后陪女儿来北京读书,对周荟茹的经历更加感同身受。 跟大姐闲聊几句之后,周荟茹继续道:“那个烂人都不只是道德上有瑕疵,某次和客户的酒会之后,他性/侵了刚入职公司不久的同事,阿柔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直到我录下那个烂人醉酒后得意忘形时说的话。” “我们还是低估他的卑鄙。他哄那个女孩,说他爱她,他们是情人关系,他给女孩洗脑她是自愿的。女孩不想被别人说是第三者,所以决定把事情隐瞒下去。” “没了原告,阿柔只能把烂人骚扰她的证据上交总公司和警局,然后辞职。而我也因为离婚,被扒了不止一层皮,现在我就庆幸闹闹是个女孩,不然我一定争取不到她的抚养权。” 车窗外突然暗下来,乌云遮住太阳,伴着几声闷雷,闪电划破天际,或有阵雨的迹象。 亦柔是如何在那个人渣手下过活,我无法想象,但相信她不会任人宰割。 只是想到在她过去的人生里,在她需要陪伴的那么多时刻中,我都没有参与。每每想到这,心都会被拧作一团,直到榨不出一丝空气。 我其实,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就这么算了?那也太便宜那个人渣了!”大姐愤愤不平。 “怎么会就那么算了,”周荟茹给闹闹发完报平安的语音,继续道:“三年前,人渣的报应来了。” “那个被性/侵的女孩后来有了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结果男的嫌弃她不是处/女,婚事告吹。女孩终于醒悟,那不是她自愿的,她决定上诉。结果在收集证据的时候,发现被骚扰的女孩不止她一个。” “可即便胜诉,那人渣只被判了三年,缓刑加上减刑,也就在里面蹲了一年。听说出来后出国了,可能还是被大小姐养着呢吧。” 白日变黑夜,大雨倾盆而下。 “所以,那些人证、物证里,有亦柔吗?”迟疑许久,我问道。 周荟茹苦笑:“她从来都是面冷心热,那女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她。” 只过了十分钟,雨过天晴,我也到达目的地。手机传来提示,我悄悄关注的人有更新。 第28章 @小梅1118 发了张飞机上云层和雨后彩虹的照片。 文案是: “总要穿过暴风雨,才能追到彩虹。” 第15章 她的故事里没有我 北京的秋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美好又短暂。盼望着,盼望着,与它撞个满怀,若是抓不住,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溜烟儿逃走。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决定要大胆追爱,可最近与亦柔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正值国庆档前后,又赶上中秋节,娱乐圈的同行们免不了要进行人情走动。这个星期我已经连续参加了三场活动,周六还有场电影首映礼。 为什么安排在周六呢,多新鲜啊,做娱乐的,大家工作的时候,我们忙;大家休息的时候,我们超忙。 “我能生病吗,真想找个借口推了。”我窝在公司休息区的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 沐宇以相同的姿势窝在我旁边,打了个哈欠道:“那可不行,这次的邀请函可是尹总好不容易拿到的,特地嘱咐让你带骆杨去见见世面,拓展下人脉。我手里这张还是我们老大实在去不了才转给我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弹起来:“这次首映礼的举办地点可是国贸大酒店,去的话还有一顿冷餐自助呢,去吧去吧,没你在身边,我吃饭都不香的。” 我一想也对,就当去见见世面,不然光凭自己努力,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狠下心去那里吃饭。 国贸大酒店位于国贸三期的64-80层,站在窗边可以俯瞰央视大楼和中国尊。从迈入会场的那刻开始,很容易让人有种迈入云端的不真实感。 嘉宾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甚至还有政界商界那些新闻里的常客。 在影视行业还算繁荣的那几年,大家对于钱好像没有什么概念,信奉的是不会花钱的人必定不会赚钱。不管是主动还是误入,身处名利场里的人都努力把自己包装得不那么突兀。 为了参加这次活动,我第一次买了条超过千元的裙子。买了之后才发现,我的鞋子好像不那么搭,包也不搭。索性走时尚休闲风,穿平常百搭的小白鞋,拿品牌方赠送的帆布包。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费力。 穿行在每个人都光鲜亮丽的会场,骆杨瞥了眼我拎的帆布包,挑眉不屑道:“你要是没钱买包,要不我借你点,正品买不起买个a货也比你现在拿的这个强。”说着往旁边挪了挪,想跟我保持距离。 我懒得搭理他,依旧保持着标准微笑对路过的人点头示意。快步跟上他,低声道:“前方两点钟方向,穿黑色小香风裙子的是k杂志新来的主编amanda,在她旁边端着香槟的西装男是恒奇影业的齐总,上去打招呼,麻溜儿的。”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人瞬间垮下脸:“打完招呼说什么?” 从进场开始,我翘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已经有些僵掉,为了保持住这个完美的微笑,只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去负责打招呼,剩下的我来说。” 从接到邀请函的那刻起,我就开始记今天到场嘉宾的脸,包括她们手上有什么新的商务和项目机会,保底是让骆杨在这些人面前混个脸熟。 现场差不多能认出百分之九十的大佬,这对于一个脸盲来说,真的是感天动地。 满场social过后,累得口干舌燥。我吃了口沐宇递过来的蛋糕,更想哭,这还没有公司楼下咖啡馆不到30块钱的蛋糕好吃。 “刚我打开点评软件看了下,国贸大楼里好多家餐馆都没那么贵,人均几百到几千的都有,”沐宇探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满是憧憬:“等我明年过生日,请你来这吃饭。” 我调侃:“你不是还要攒钱买房吗,不过了啊。” “北京三环内的房子买不起,吃顿饭还吃不起嘛,又不是天天吃。人生总得有点盼头不是,房子还太遥远,先偶尔满足下口腹之欲吧。”说着,就捏了块奶油酥盒吞进嘴里。 “小园,真的是你啊。” 正聊着,之前做宣传时的同事雨菲上来打招呼,她也转行做了经纪人,跟的艺人咖位不小,先从执行经纪人做起。 沐宇也和雨菲认识,两人坐到一起就聊个不停,从八卦聊到穿搭。 沐宇神神秘秘:“你们听说了吗,就那个新晋小花时流明是个富二代。” 雨菲笑笑:“娱乐圈富二代还少啊。” “她可不是一般的富二代,家里有钱到我等想象不到的程度。”为了佐证她的说法,沐宇亮出证据:“她在国贸大酒店的总统套房直接订了一年,虽然一年住不了几次。” 两人聊着聊着无缝转换话题,再看了好几眼雨菲的包之后,沐宇问道:“雨菲,你这个包好漂亮啊,是g家的新款吧。” 雨菲凑近我们,压低声音道:“假的。”她神色坦然:“以前还会买真的,后来发现大可不必。” 我和雨菲偶尔在朋友圈相互转发些宣传物料,没有过多接触。对她之前发在朋友圈的一段感慨印象颇深。 大概意思就是说,像我们这种挣扎在娱乐圈的底层小喽啰,特别像被“娱乐圈”这个新贵富豪包养的情人。以前的土大款包养情人会送房送车送金条,新贵们为了彰显爱与格调,倡导平等,只会定期打笔钱到情人的账户上。 送的东西是与其他人的人情往来,不限于超市充值卡、咖啡充值卡之类,也会带着出去玩,手紧点的就北京周边游,阔绰点的就外地或者出国,而情人为了更接近那个阶层,甚至会倒贴钱买些与之相配的东西。 第29章 到头来除了赔上青春和劳动力,啥也没换到。仔细想想,确实话糙理不糙。 看着大厅里水晶灯上折射出的光,我恍然有些走神,想起刚才进门的时候碰到了位送外卖的大姐。 她带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眼睛。旋转玻璃门启动,我往里进,她往外出。我们有短暂对视,那刻似乎在她看向我的眼神中看到了羡慕。 或许我相较她更舍得在国贸大楼里吃一顿饭,仍然清楚,我并没有达到属于这个阶层的消费能力。 我是个拧巴的人,一面对削尖脑袋挤进名利场的人表示不屑,一面又时常幻想为何被命运之神眷顾的人不能是我。 这种拧巴,在面对亦柔时,达到了巅峰。或许我再努力一点,再幸运一点,就能站到她身边。 在会场外透风的时候,我看见亦柔被人群簇拥着朝我的方向走来。 工作中的她和私下的状态又不太一样,可以与人谈笑风生,成为视线焦点。但我知道那不是她,真实的她藏于亲手铸造的厚重壳子之下,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自如。 我们只隔了几米远,却像是隔了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河流,跨不过去的不只有六岁的年龄差,还有那些我本该可以陪伴她的岁月。 可是如果永远停留在原地,那错过的只会更多。 我应该做点什么的。 头脑还没能想清楚,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冲到电梯面前,手试图掰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或许那时候的我有些滑稽,又或有些反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女士您好,楼上是酒店的客房,电梯需要刷房卡才能到达您想要去的楼层,麻烦您出示下房卡。”酒店保安将我拦下。 亦柔看到我有些诧异,没来得及按住电梯,而是出于本能反应直接把手伸向我,以阻挡电梯门关闭。 然后挡在我身前,向保安出示房卡:“我们是一起的。” 电梯向着80层攀升,预计25秒左右到达。 我怀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开口,话到嘴边,只剩一句:“最近还好吗?” “嗯,还好。”亦柔的声音很轻,像在梦里。 电梯内红色的数字跳到70,我的心里也开始倒计时。 电梯在攀升,我却像是坠入深海里,被高密度的海水托举着,却仍然无法止住坠落。我抓住可以抓住的一切,包括亦柔伸向我的手。 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她也在看向我。 眼神里藏了太多心事的人,是会对周遭事物有着高度感知力的。 我知道她知道。我的演技并不精湛,不信她全然不知。 76层、77层、78层… “亦柔、 我…” “我要出国了。” 耳边响起嗡鸣声,我缓缓松开抓住亦柔胳膊的手。 电梯到达80层,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人也恢复到合作伙伴该有的距离。 国贸大酒店80层的网红酒廊,靠窗的位置能俯瞰cbd的所有地标建筑。 此时角落窗边正坐了位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他压低帽檐,整理头发的同时挡住侧脸,刚巧在我经过的时候,把手里的酒单递给了对面的女伴,挡住了她的巴掌脸。 我识趣地绕开他们在另一边角落里落座。身处于娱乐圈,要允许别人有秘密。 空荡的酒廊里循环播放着一首英文老歌,女低音的嗓子如同冬日壁炉里的火苗,微弱却热烈。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亦柔递过来一杯莫吉托:“这杯是不含酒精的,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有些话,等会儿聊可以吗?” 堆满冰块的酒灌入喉咙,舌尖在气泡的作用下有些麻木,连带味觉神经都变得紊乱,明明是酸涩的味道却只能品尝到苦。 “什么时候走?”我望着亦柔的背影问道。 “预计是明年九月。”她没有转身。 “什么时候回来?”我的眼睛很酸,喉咙很哑,但没有哭。 “两年后。” 我换上笑颜:“那很好啊,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都祝学姐前程似锦。” 只有短暂停顿,亦柔转身对我道谢。而后消失在转角处。 手机传来微信提示,是沐宇给我发的消息。 [你人跑哪去啦?] [快结束了,我们开溜吧。] [我没吃饱,想去吃大悦城附近那家牛肉面。] 我回她:[就来。] [再去牛肉面店隔壁买些烤串,完美。] 幸好,我的食欲还在。 第16章 白蕾丝与红丝绒 亦柔要出国,我想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让我未宣之于口的情感就此打住,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秋天刚过就进入深冬,年底工作扎堆,没一件事需要和亦柔对接的,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故意想让我冷静冷静。 不管怎样,用工作麻痹自己,确实能让时间过得快些。临近春节假期这段时间,公司同事讨论最多的就是放假前的年会。 加悦娱乐每年年会都会有主题,今年是民国主题。尹乔伊还给女孩子们准备了特别福利。 她是苏州人,特地提前两个多月请来苏州最好的旗袍师傅来北京为大家量体裁衣。年会前三天,所有旗袍终于完工发到北京。 我旗袍的款式是尹乔伊推荐的,改良款版的红丝绒旗袍,搭配梅花盘扣,裙角到腰间的位置缠绕着梅枝暗纹。 第30章 红丝绒料子软,使得女性柔美的曲线展露无遗,只是胸前留了个开口,我穿上才发现,弯腰俯身的时候确实不太方便。 为了搭配这身旗袍,我跟同事团了个妆造。全副武装之后,突然有点“精致羞耻”,虽然裹着羽绒服,总感觉路上的人在看我。 年会场地在金宝街上的五星级酒店内。公司很烧包得买下了酒店内大厅大屏和电梯广告,循环播放公司艺人的宣传片。 我去得早,到会场的时候尹乔伊已经到那,她穿的是纯手工刺绣旗袍,用来做旗袍的丝绸料子据说是她妈妈结婚时的嫁妆。 她拉着我左看右看,对身边的同事道:“我的眼光好吧,就这身旗袍搭配手推波浪长卷发的造型,是不是很像民国时期留洋归来的大小姐。” 同事们很捧场,纷纷感叹差点儿认不出来,我只当她们是客气。等人散去,沐宇才上前转着圈看我,啧啧称赞:“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园你身材好好啊。” 小脸唰地一红,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那种骨感的身材,青春期月经来得比同龄女孩早,发育得也比同龄人快。即便藏在宽大的校服里,也会有同学明里暗里嘲笑我胸大。 就因为在意别人的眼光,我整个青春期都有些含胸驼背,以至于到现在体态都调整不好。 好在我已经学会接纳自己,前凸后翘的身材怎么就不好呢,穿旗袍很好看啊。小肚子也没什么不好,它和胸一样柔软,至少手感很好。 “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用现在很流行的词来形容叫‘纯欲’是吧。”沐宇评价道。 我给她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你等会儿该不会要说我贤惠吧。” 沐宇点点头:“我刚才还差点脱口而出‘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她猛地摇摇头:“最近一直在承受家里的催婚轰炸,最讨厌说教,我的大脑是被入侵了吗,刚才差点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样子,真可怕啊。” “算了不想了,我们去抽奖吧,今年的大奖可是现金加年假哟。”说完,沐宇就拉着我往会场走。 大脑被入侵,这个形容挺有意思的。有时候真的怀疑,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游戏,大家都是npc,能承受住痛苦并且觉醒的人,是少数。 就比如说开年会,每个人都很开心,或者说看起来很开心。大家看似解放天性,老板们与民同乐,员工也可以短暂戳破老板的权威。 事实上,从身到心,都自动换上更厚的伪装。 真扫兴啊,周遭环境越热闹,我的内心越孤独。 鲍参翅肚应有尽有,晚宴上的菜品又贵又好吃,别人忙着敬酒,我专心埋头干饭。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以为是叫我去敬酒,赶忙把白酒换成白水,起身差点没站稳。 “不能喝酒就不喝,咱公司没有劝酒的规矩。”尹乔伊抽走我手中的水杯,单手揽住我的肩膀,靠近道:“亦柔来了,你去帮我接下。”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恍如隔世。我看似没什么反应,心里那汪深潭却像是被投入巨石,“扑通”闷响之后,压得人喘不过气。 酒店的电梯间也是金碧辉煌,墙面可以当镜子用。我心里胡思乱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妆面有点花,需要补,吃饭把口红蹭掉大半,需要补… 我要表现出冷脸,让她知道我不开心,我今天这样美,要让她后悔。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手抖了一下,口红差点被我打翻在地。 门外站着的佳人聘婷袅娜,丝缎般光泽的头发用玉簪挽了个简单发髻,一袭米白色蕾丝旗袍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亦柔,眼睛盯得发直。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这样有多不礼貌。 同乘电梯,又让我想起那天的场景。我刷手机,整理手包,搞出各种小动作,时间也远没那天走得快。 即便连余光都没有扫向那边,也能发觉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可我已经没有勇气去回应。 拉开会场厚重的门,我为亦柔指路:“亦总请进,尹总在在最前排1号桌,我去下洗手间,就不领你过去了。”心里是酸涩的,与她对视的时候,还是换上平日最标准的甜笑。 她对我没有多余的话,内心戏那么多,都是我的独角戏。 找了个靠窗的角落,我准备自己待一会儿。这回会儿大家应该都在看公司的女团男团表演节目,少我一个不会有人发现。 临近年关,街上车少了不少,到处都闪烁着如钻石般璀璨的灯光,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颇具低调奢华之感。 北京二环内的夜景,连呼吸都是金钱的味道。 “阿嚏——” 还真是高处不胜寒。 窗外冷空气逼近,我不自觉抱紧双臂,立刻感受到被暖意包围。玻璃倒影里,我看到亦柔为我披上她刚脱下的呢子大衣。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身道:“谢谢亦总,有事吗?” 她眼神无辜,甚至还有点可怜:“现在没人,还是叫学姐吧。” 鼻子有点酸,我掐了一下掌心,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保持着礼貌和距离:“我们已经毕业很多年,现在只是工作关系。” 那个平日在工作中条理清晰、干脆利落的人,私下相处却像个呆子,这算是对我的特殊之处吗。 她没再答话,修长的手指慢慢向我靠近。 第31章 就在要触到时,被我倔强又别扭地躲开,我看着她义正严辞道:“亦总,你已经有喜欢的人,这样的动作太暧昧,很容易让人误会。” 亦柔略显尴尬,指了指我的嘴角:“口红,有些涂过界。” 我立马翻出镜子检查,在满是疲态和委屈的脸上,嘴角晕染出越界的红色,仿佛在乐园里工作了一天,即将卸下笑容和伪装的小丑。 想/死。 “那天…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聊聊。” 眼眶一定已经泛红,我没有避开:“聊什么?” 被你当面拒绝然后再开导我吗。我是个胆小鬼,我是个怂包,我承受不起的。 她完全没有读懂空气,继续问:“我想知道,如果喜欢的人出国,两个人一定要分开吗?” 这是什么意思,她难道还没有告诉喜欢的人要出国的事,合着是上我这来取经? 她真的,再说一句,我就要哭给她看… “小园你在这啊,我找了你半天。啊,亦总也在啊。”沐宇的突然出现终于打破我们之间令人窒息的氛围。 “走吧,该轮到我们去敬酒了。”沐宇拉着我小声嘀咕:“你跟亦总刚才的氛围,很奇怪哦。” “不奇怪,她出来上卫生间偶然碰上寒暄了几句,而已。”我嘴硬。 每次遇到这种饭局,最讨厌的就是敬酒环节。既然尹总发过话,公司没有酒桌文化,我就索性端了杯果汁。敬酒的时候缩在领导后面,也确实没人为难。 公司里的领导敬完,还有一桌汇聚了影视圈各大公司、平台的高管,是公司老板们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才请到的。 亦柔就在那桌。 桌上除了亦柔和尹乔伊,只有一位女高管。男人多的地方总是乱糟糟,尤其是喝酒之后,吹牛、侃大山、在禁烟地方肆无忌惮抽烟… 无论什么阶层的男人,在卸下伪装之后都是一个样。 我本来以为还照例跟在大家后边,敬完就走。谁知酒杯刚端起来,就被一个含糊不清的男声叫住。 他大着舌头,一听就是喝多了:“美女、你这、不厚道啊,敬酒、怎么能用果汁呢。”边说着就把我手里的果汁换成满杯白酒。 “都喝了啊,不喝酒就是不给我面子。” 果然又是这种被控制的npc台词。 你谁啊,为什么要给你面子,我心道。 他嘴里熏天的酒气熏得我恶心,脸上还是尽力保持着微笑,胡诌了个借口:“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不能喝。” “哦哦,不能喝白的啊,那我给你拿瓶啤的哈。”转头就去找酒。 他艰难挪动着肥胖身躯,刚转身就干嚎一声。 “哎呀,不好意思呀金总,没注意您的脚,怎么就戳我高跟鞋上了呢。”尹乔伊暗中给我递眼色,示意我赶紧走。 我刚想逃就被人拦住去路,那人我认识,是恒奇影业的齐总,之前参加的活动搭上过话。 “哎呦,这不小园吗,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我还以为是你们公司新出的女团。”这个齐总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上了酒桌,伪君子的模样展露无遗,直接就来拉我。 “别搭理金总,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咱俩熟啊,再聊聊上次说的那个项目。”说着就拉了个椅子,还过来揽我肩膀,准备让我在他旁边坐下。 跟这人确实还有工作上的对接,我不太好直接拒绝,正犹豫着就被人拉住,护在身后。 亦柔俯视着坐下的齐总,道:“我跟她更熟,她坐我那。” 第17章 你看清楚我是谁 亦柔俯视着坐下的齐总,道:“我跟她更熟,她坐我那。” 齐总愣了片刻,恍然大悟笑道:“你看我真是疏忽了,桌上光有美女哪行啊,这不得给亦总安排个美男子。”说完便叫住前来敬酒的易辰:“那个谁,小易啊,过来给亦总敬酒。” 易辰察觉到气氛不对,没有推辞。不成想还没落座,那个刚逼着我喝酒的金总还是不消停。 “这桌上男的已经够多了,谁要看男的呀,像亦总这样、尹总这样的大美女,那才叫秀色可餐。”藏着烟熏火燎黄牙的嘴张张合合,说着打了个酒嗝。 离他最近的尹乔伊差点弹出去,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您这意思合着我们都是道菜啊。” 其他人感觉出来气氛不对,纷纷打圆场,安抚的话术不限于:他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这明明是夸奖的话,不要较真之类云云。 另一位女高管也跟着劝道:“你这个年纪还能被夸秀色可餐,等到我这个年纪就是老帮菜喽。” 有人接茬:“赵姐,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是豆腐渣。”觉得自己很幽默。 “啊,对,我豆腐渣,你一枝花。”被称为赵姐的女人不再说话,默认这只是个玩笑。 我算是看明白,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哪怕做到像亦柔,尹乔伊那样的位置的女人,在男人拥有掌控权的饭局上,也只能做一盘价标价更高的“菜”。 毕竟,“如果没有女人,再荤的饭局也都是‘素局’”。这就是那群老男人定下的规矩,在他们定下的规矩之下,女人只有听话与否,没有对错。 “啊——我刚才好想掀桌啊。” 卫生间里,尹乔伊对着镜子吼道。她刚才对着洗手池干呕半天,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而后瘫靠在冰凉的白瓷砖上,缓缓下滑。 第32章 我以为她喝醉了,赶忙扶住:“乔伊姐,没事吧。” 她却冲我摆摆手:“我想蹲会,一想到一会儿还要出去应酬,就恶心。”麻利拆了盘好的手推波浪,浓密的头发滑落肩头,遮住小半张脸。 妆容还是精致的,也还是遮不住疲态,她拉住我的手安慰道:“小园你今天受委屈了,赶紧撤吧,剩下的交给你乔伊姐。” 又换上讨好的笑:“还得麻烦你送下亦柔,全场就你没喝酒,交给别人我真不放心。” “本来亦柔也不喝酒的,她也酒精过敏,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刚才非逞强灌了杯红酒,现在人还晕晕乎乎呢。这样,你送她回去之后就在她家小区对面的宾馆住下,别来回折腾了,我来报销。” 我敏锐地扑捉到关键信息,酒精过敏还喝酒,忍不住担心起亦柔的情况。 等我在会场外找到她的时候,察觉到她和平日里似乎不太一样,有些没落,有些乖巧,像放学等着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面上却还是端着:“走吧亦总,乔伊姐吩咐我送你回家。” 她没答话,望向我,被浓睫遮住的眼半敛水光,向我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 这是要让我拉她起来吗?不,她这是在撩我。 给完冷脸给笑脸,就非得接受吗,我向小园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我装作没看到,转身离开。没走多远,亦柔果然小跑着跟了上来。 她没穿高跟鞋跑得也不稳,我不自觉慢下脚步。 临近零点,地下车库空无人烟,阴森氛围更甚,总让人不自觉联想到悬疑、恐怖小说里的场景。 惊觉指尖微凉,她覆上我的手,猛地回头,亦柔和我同时被吓到。 她深棕色的眼眸在阴影下更显黯淡,小声询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拜托,你是宾果视频的当家制片人,是无所不能的亦柔啊,为什么要在乎别人讨不讨厌你,更何况是你拒绝过的人。 “我没有。”我嘴硬。 她小幅度晃动着我的手,声音柔柔的,含糊不清:“那就再牵一会儿吧,我快要断电了,需要充电。” 我这才意识到,她大概是喝醉了。 果然,刚到车上她就昏昏欲睡,却还是不愿放开我的手。我跟她商量:“这样牵着手是没办法开车的,要不把手放腿上?” 她似乎很满意这个方案,扣着我旗袍上的梅花,歪头就进入梦乡。 我车技不好,开得慢,倒是能让她睡个好觉。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看着她睡梦中也舒展不开的眉头,又舍不得叫醒。 想到上次抱吕颜言都有些吃力,公主抱不太行,我怕摔着她,便想用个折中的办法,先把人抱下车,再看看能不能背着。 我有些高估自己,忽略了抱起坐着的人会更吃力。发力时没使上力,直接栽进亦柔怀里。 世界天旋地转,只余下清晰的心跳声。 耳朵尖擦过柔软,接着耳边传来湿润的热气。 她轻声道:“我醒了。” 亦柔家住通州,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大学毕业时就付了首付,小区周围的配套已经很成熟。小区旁边就有24小时便利店,我想着亦柔长期奔波在外,家里应该什么都缺,进门前顺手买了牛奶和蜂蜜。 想象中,亦柔家里应该是那种奉行极简主义,以灰色调为主的性冷淡风。事实上我只猜对了一半。 她家主体的装修风格确实是以灰色调、极简为主。但在这其间却摆满了大量的,色彩明丽的毛绒玩具。 这些小家伙充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动物、植物、食物的造型应有尽有。 摆在沙发上的巴塞罗那熊和垂耳兔正围坐在一起享用下午茶;飘窗上晒月光的是贱贱的仙人掌和萌萌的小雏菊;还有茶几上摆放的水果,也是那些造型可爱的小玩偶。 没想到这人还挺有童心。 把人安全送到,我正准备离开,又被亦柔拉住。 她指指冰箱:“别走,我做饭给你吃。” 确实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朋友,不得不说,她喝醉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 好像也没那么气,我倒想看看能给我做出什么来。 打开冰箱,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有鸡蛋、茄子、土豆、西红柿…只不过都是玩偶。 怎么会有人把玩偶放冰箱啊,这个人还是亦柔。 她拿着托盘,在冰箱里认真挑菜,思索许久转头问我:“西红柿炒蛋可以吗,我只会做这个。”神情间还透露着不好意思。 啊,可爱死了。 趁着她还醉着,我大着胆摸摸她的头:“你做的我都爱吃。” 受到鼓舞,她蹦哒着从从橱柜深处拿出各种锅碗瓢盆,当然都是玩具的。从洗菜、切菜到炒菜流程都没省略,真是一点都不敷衍。 倒油,“兹拉-”,翻炒。 动作一气呵成,她嘴里念念有词地解说,还顺便给自己配音效。 “可以把鸡蛋递给我吗?谢谢。” “可以把西红柿递给我吗?谢谢。” “你好厉害,几岁了啊?”我逗她。 她认真思考,然后坚定道:“九岁。” 她九岁的时候我三岁,她之前提到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比我记得的还要早。后来我追问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只说那年对于她来说有很多不好的记忆,记不太清。 第33章 看现在的反应,那年应该确实发生了很多对她来说重要的事情。 环顾堆满屋的毛绒玩偶,都是些给婴幼儿的安抚玩具,似乎在弥补着亦柔童年缺失的某些东西。 这样想着,我已经脑补出亦柔悲惨的童年,并暗自下决定,暂停跟她怄气。 “可以把青椒递给我吗?谢谢。” 我正神游,递完意识到不对劲,疑惑道:“西红柿炒蛋里为什么要放青椒啊?” 亦柔紧急撤回一个青椒,抬眼看我,认真道:“不要青椒,你不吃青椒的。” 我确实不吃青椒,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小时候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尤其不爱吃各种蔬菜。 成年之后,好像很多之前不能入口的,都渐渐能接受。只是我不吃青椒的习惯只有家人和亲近的朋友知道。 亦柔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对面的人端着“菜”求表扬。 转头间,修长白皙的脖颈显露出一抹醒目的红,那红顺着锁骨蜿蜒至后背,藏在镂空蕾丝里若隐若现。 我居然忘了她喝酒会过敏这茬。 好不容哄着她躺下,也找到家中治过敏的药膏。怎么上药成了难题。 亦柔过敏的部分在后背,要上药就得脱掉衣服,她穿的又是旗袍,脱就得全脱…脑海里的画面还未成形,我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能再想下去,太猥琐。 “我现在要给你上药,要脱掉衣服,可以吗?”我小心翼翼征求意见。 亦柔乖巧点头。 我欲哭无泪,她现在醉着,好像说什么都会同意。 正犹豫着,她起身倚在床头,直愣愣地看着我,开始缓慢地,一粒粒地解起纽扣。 珍珠纽扣蜿蜒出一条旖旎的路,从玉带横梗的锁骨,到曲线流畅的腰肢。待蕾丝旗袍褪尽,里面仅着一条素色真丝吊带。 房间里暖气开的足,身上的红丝绒旗袍闷得我又潮又痒。我靠着最后的理智将亦柔翻过身去,才没窥见春光毕露。 真丝吊带褪到腰间,揭开最后遮挡,冷白皮的背在暖色调的光线下显露出玉石般的光泽,点点猩红的瑕疵却让美玉蒙尘,像雪地里埋藏着被碾过的红梅花,美得叫人心疼。 指尖攀上蝴蝶骨,推着药膏覆盖那些斑驳。我与她连接,能感受到她的颤抖,试探着问:“弄疼了吗?” 她摇摇头,闷在枕头里的声音有些含糊,再次确认才听清楚。她说:“我想看着你的脸。” 心狂跳不止,脑子乱作一团。 我抽了个枕头垫在身下,做出同样的姿势歪头看她。深褐色的眼眸欲语还休,眼神那般深情,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一个离谱又合理的想法从我脑海蹦出。 或许亦柔年少时有个情根深种的青梅,由于种种原因她们没能在一起。 而我恰好与她的白月光相似,所以她才会对我忽远又忽近,那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 只是眨眼瞬间,眼泪不受控制滑落。我盯着她闷声问道:“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如果没有女人,再荤的饭局也都是‘素局’”出自某杂志发表的文章《一桌没有姑娘的饭局,还能叫吃饭吗》。 写这章的时候正好赶上某奶茶品牌和某图书品牌“不小心”犯错,作为曾经的传媒从业者有点小感悟,2024年了,环境在变好,类似事情还在上演,那就说明还需要更“敏感”一点。 第18章 有几分像她是你的福气 只是眨眼瞬间,眼泪不受控制滑落。我盯着她闷声问道:“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那张脸猛地放大,温热的呼吸砸在我的唇边,将我砸得晕晕乎乎。 她用手指在我的脸上戳出一个“人工酒窝”,得逞地笑了:“小园,向小园,占尽风情向小园。” 她连我名字的由来都知道。 这下可好,我的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生产狗血剧情,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失去某段记忆,其实我俩谈过。 “你怎么什么知道?”就在我被惊到跳起来质问她的时候,人已进入酣睡模式。 很好,您老倒是坦荡,撩完就跑,从来不管别人死活。 我拖着困倦的身子,抱着极高的自制力,终于把亦柔的睡衣换好,把她和我的妆卸掉。 等做完这些,我直接瘫坐在她床边,好想也这样睡过去。 借助床头柜夜灯的一束微光,我总算能好好看看她。亦柔的睡颜真好看,皮肤透亮,睫毛纤长。 她是那种十几岁就是二十岁的长相,二十岁是二十岁的长相,到三十岁还是二十岁的长相。 更早之前,我以为我对亦柔的爱慕只是少年时期的崇拜,爱的不是具体的这个人,而是自己的想象。就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确认,眼前这个她在一步步印证我的想象。 所有的喜欢不是毫无来由,一块没有播种过种子的土地,不会突然开出鲜花。 天上的月亮此刻离我这样近,只要再靠近一点,就一点点… 就可以从她的唇上,偷走一个吻。 我还是忍住了。不能趁人之危。 身体被一阵熟悉的疼痛唤醒,睁开眼是陌生的环境,等意识归位才发现,我正躺在亦柔的床上,而她就躺在我旁边。 不对啊,我不是在她趴在她床边睡着的吗? 第34章 来不及细想,我蹑手蹑脚小跑到卫生间确认,啊,果然是来月经了。 我经期的第一天痛经最严重,来之前的预兆就是手脚冰凉浑身乏力,等到真来,肚子里就像是怀了台绞肉机和制冷机同时做功,从隐隐坠着阵痛到偶尔刺痛得想骂人。 蹲在马桶上思考人生,我是应该未经主人同意就在人家里翻找卫生巾,还是直接把主人摇醒。 “小园,需要帮忙吗。”亦柔起来了。 一句完整的话没组织好,卡在称呼上,我试探着回道:“亦柔,我需要卫生巾,谢谢。” 还叫亦总的话有跟她赌气的成分,叫学姐又显得在套近乎,干脆还是直接叫名字。 蹲了半天,稍有缓解,起身出来,又开始疼。 亦柔看出我的不适,泡了生姜红糖水给我,还拿了套自己的睡衣。 “换上吧,如果还是很疼,就吃些止疼药,我家里有备着。” 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旗袍上有块暗红色的血痕,再看床上被换上的新床单,已经联想到发生了什么。 我从卧室探出头:“我要不先撤,太打扰你了。” 系着围裙的亦柔从开放式厨房探出身子,直接忽略我的问题:“我在煮面,吃止疼药前得先吃点东西垫垫,不然很伤胃的。” 这样居家风格的亦柔不常见,更何况她还亲自下厨,这叫我怎么舍得走。 那碗面就真的只是碗水煮面,是的,就是清水煮面,甚至还没放盐。 “那个,家里有酱油吗?” “有沾寿司的酱油可以吗?”她有些窘迫:“本来想再卧个荷包蛋,发现鸡蛋用光了。” “没啊,刚才还看到冰箱里有好多蛋呢。”我溜达到厨房逗她。 她没绷住和我一起笑起来:“我都记得,再提示可就不礼貌喽。”冲我眨眨眼:“上次我帮你保守秘密,这次帮帮我。” 这是在撒娇吗,不得不说我十分受用。 厨房有盐,那碗面不知道是没放盐还是放得太少,加了醋和酱油之后,热乎乎的面条混着热汤下肚,好受不少。 止疼药吃下去见效慢,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又被疼醒。 朦胧间,亦柔来到客房,侧身躺下,轻轻揉捏我虎口的位置。 已经熬到后半夜,我所有的理智逐渐瓦解,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亦柔,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吧。” “是。” “你有说过你喜欢她吗?” “没有。” 我果然没猜错,这是什么爱而不得的戏码。 “为什么不告诉她。”我彻底清醒,情绪有些激动。 按压虎口的动作停住,对面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感情。”她把问题抛给我:“怎么确定真的爱上一个人?” “目光会追随她的身影,会不由自主靠近她…” 只有小夜灯开着,光不足以照亮两个人,我靠近她,直到能在她眼中看到自己。 “会想要吻她。” 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灼得我心头发烫,只要她主动吻我,那些矜持和胡思乱想我都可以抛之脑后,哪怕是被当作谁的替身,我也认。 她终究没有。 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已经记不得,快要醒来时又开始做梦。 梦见亦柔和她的白月光并肩坐在公交车上,我骑着自行车拼命在后面追,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嗓子都快要哑掉。 终于追上,她转身看着我道:“有几分像她是你的福气。” 真是个狗血的梦啊。 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10点,可我11点还要去公司开会。 亦柔已经不在,留下字条说已经帮我和尹乔伊请好假,还订了早餐外卖和一身新买的衣服。 她发消息向来简单,只陈述事实,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尹乔伊之前还特地跟我交代,说亦柔就是就事论事的风格,跟她对接不要太玻璃心,当她是能迅速解决问题的ai就好。 工作上确实是这样的,可我又不想只跟她建立工作关系。 * 11点,我还在赶去公司的路上,只能线上接入会议。涉及商务代言的部分,用不着我说话,以骆杨的咖位根本接不到代言,充其量就只能接些短期合作。这次会议上,coco带来品牌方的消息,要给骆杨升咖,直接抬到形象大使的身份。 借着之前综艺小火了一把,我给他接了几个快消类的短期合作。有个饮料品牌的甲方正好是我大学同学,我还以为是她在其中说了好话,她却私下给我透露,说是公司高层直接下的命令,连她们部门老大都很懵。 本以为是骆杨发动了家族关系,我私聊尹乔伊问这算不算作弊。 “不可能,那个品牌方已经做到了国民品牌,骆杨家里再有钱,手也伸不了那么长,更何况他妈妈的目的是让他早点回去,怎么会给他的娱乐圈事业添砖加瓦。”尹乔伊十分肯定道。 紧接着,她又发过来段快60s的语音,我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是来八卦,我昨天为什么能留宿在亦柔家。 “我跟她都认识四五年了,去她家的次数也不超过3次,有回还是因为聊工作聊到12点以后,她都没说要留我,还建议我去住旁边的酒店,我还以为她们家没客房呢,结果转头留宿小姑娘,怎么回事我非得找她理论理论…”语气里满是怨气。 第35章 原来尹乔伊和亦柔认识时间也不算短,像亦柔那种性子,应该不太会与人深交,愿意把某人邀请到家,那说明关系还不错。 闲聊几句之后,我旁敲侧击问尹乔伊,亦柔有没有除了周荟茹外走得比较近的朋友。 “你连周荟茹都知道,跟亦柔的关系走得这么近了吗?”尹乔伊抓住重点,连语气都变得八卦起来。 “就跟亦总聊工作上的事的时候碰见过。”明明说的是事实,却还是有点心虚,还好我都是打字,发语音一定会被尹乔伊那个人精察觉出来。 “哦,知道了,你喜欢她。”尹乔伊语气无比肯定。 “…”我放弃抵抗,回了个:“是”。 这是我第一次把对亦柔的喜欢说出来,有些如释重负。对啊,我就是喜欢她,配不配也喜欢。 “哎呀,小女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啦,喜欢亦柔的人多了去了,喜欢她很正常的。你是我重点培养的苗子,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影响工作,爱得再死去活来也没有手上端着的饭碗重要。” 尹总,你说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我好吗,回了个表情包:“好的,老板。” 她是我的渴望不可及,那又怎样呢,至少我还可以有个可以望着、想着、念着的人。 喜欢她是我的事,甚至与她无关。 微信跳出提示,我妈又在往“瞧这一家子”的群里发链接。都不用点开,不是养生就是催婚,还能有什么。 没想到不是@我的,而是@我爸。 “老向你瞅瞅,这个亦柔好像亦警官,是不是他闺女?” “你别说,还真挺像,他家姑娘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看到亦柔的名字,我赶忙查看消息,那条链接是亦柔代表宾果影视向媒体公布下一年片单的图文内容,还放着她的高清美图。 那片单里有我妈喜欢的演员主演的电视剧,所以她才会点进去吧。 我在群里问:[你们怎么认识亦柔?] 我爸回:[小园你也在娱乐圈工作,应该认识这个大制片吧,什么时候领回家让我们看看。] 怎么回事就领回家,我不记得对她(他)们出过柜啊。 [她家和我们在一个地方啊,你们还在一块读书,你们小时候肯定见过。]我妈回道。 [我们是见过,可我们两家没有任何交集呀。] 光听他俩这对话,我都怀疑亦柔是我家远房亲戚。 [一两句话说不清,简单来说她爸是你爸的救命恩人,也是咱全家的救命恩人,等过年回来再好好跟你解释。] 事情太复杂,我妈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救命恩人?怎么之前没听他们提过,事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第19章 怎么不算见家长呢 我和亦柔的家乡在北方滨海的一座小城,说大不太,说小不小。地方不小,人际关系的圈子很小,从城南到城北,谁家都有点沾亲带故。 长这么大,我却很少听过亦柔家的事。 忙到腊月二十八,我才放假到家。 刚下高铁,一群男的迫不及待点烟,干冷的空气混杂着烟味儿更让人想吐,大雪过后路不好走,我死命追拽着二十六寸的拉杆箱在雪地里划出一条歪七扭八的蛇行小路。 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到处有人问要不要拼车,我一路低着头走连连摆手。突然被一老头拉住双肩背,我冷淡道:“我不拼车。” “走吧,不要你钱。”老头笑嘻嘻。 看清楚才发现,这老头是我爸,向志强同志。 我从小跟他不亲,因为知道他更想要个男孩,要不是当年管得严,超生就可能会丢工作,我肯定会有个弟弟。 大概是这几年终于认清楚这辈子只能有我这个女儿,以后得靠我养老,便主动来示好。以前是从不会来接我的,现在不仅来接还麻溜儿帮忙拎行李。 向志强拎上行李,往我身后张望,问道:“亦柔呢,没跟你回来?” “没有,她除夕那天才能到。” 自从我妈跟我说了亦柔家的事,就根本等不到过年回来再听她解释,当天晚上通了通电话,总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亦柔的父亲亦江是我们当地的警察,二十多年前,为了协助捕获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不幸被歹徒刺伤,英勇就义。 向志强当时在给厂子里开大巴,带着孩子的人贩子正好坐上了那辆大巴。 我妈说当时情况危急,歹徒甚至已经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如果不是亦警官,我们家就少了个劳动力,某种情况上来说,确实是全家的救命恩人,甚至可以说是当时大巴上所有乘客的恩人。 随着亦警官去世,亦柔家也搬离了之前住的地方,听说她妈妈后来嫁人出国,她就一直跟姥姥生活直到考上大学。 她们家的老房子现在是她表妹在住,她姥姥去世后亦柔就更不常回来,过年要么去美国看她妈妈,要么就留在北京。 我妈听我说她今年还是一个人留在北京过年后心疼得不行,一直苦于没有感谢的机会,非得要我邀请她回来吃年夜饭。我试探着问她,没想到还真同意了。 这个年,我们全家都很开心。 我妈甚至“斥巨资”在年前找人把房子重新粉刷一遍;向志强找他之前的战友订了箱海鲜,准备大展身手;我偷偷把小时候的照片全藏起来,以防我妈一兴奋就揭我老底。 第36章 那些照片太丑,不是光头的,就是鼻涕眼泪齐飞的。 终于盼到大年三十,我妈薛少萍女士早早换了身红毛衣,还特地涂了我给她买的口红,被向志强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迎女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老脸一红,装作去厨房洗水果,结果只拿了香蕉。 亦柔前一天还在上海出差,赶了最早班机飞回来,从机场打了个长途直奔我家。我开门的时候人都傻了,她拎着大包小包,都是精心给我和家人挑选的礼物,就这样风尘仆仆地出现,让我有种做梦的感觉。 进门放下行李洗手吃饭,亦柔被我妈拉着嘘寒问暖,比我这个亲女儿还亲。 为了避免大过年的让亦柔难过,我特意提前嘱咐我妈不要提起亦柔父亲的事,这个倒没说,只是饭桌上又赶上过年,长辈和晚辈对话真的很容易精准踩雷。 “小亦啊,你还没结婚吧,有男朋友了吗,要不阿姨帮你物色物色?”薛少萍女士只顾得给亦柔夹菜,却没注意到她微变的脸色。 “妈你有完没完啊,平常烦我还不够啊,亦柔人第一次来你就放过她吧。”桌子底下,我轻轻踩了我妈一脚,示意她闭嘴。 不知道是因为动作太轻没注意到还是她压根不听,白了我一眼继续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嚷嚷着不想结婚,你是心太野,年纪大了就该后悔了。” 转头继续向亦柔推销:“阿姨加了个相亲群,我给你看看哈,里面都是咱本地的家长,孩子都在北京工作,这种多知根知底,将来结婚了不管是留北京还是回家乡都方便,你看看,里面好多好优秀的男孩子呢。” 亦柔礼貌微笑:“阿姨,我不结婚的,我下半年要出国,先忙事业。” “阿姨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想拼事业,阿姨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不过终身大事也得抓紧啊,不然年纪太大生孩子会很辛苦的…” 一直闷头吃饭的向志强终于开口:“你说你管人亦柔干嘛,人家那么优秀轮得到你操心,先管好你自己闺女吧。” 薛少萍女士突然挨训,面子上挂不住,提高音量道:“我怎么没管她,我跟她小姨给她相看过多少人,她一个都不见,每次有人问我你闺女怎么还不结婚啊,我都上火。” 自从大学毕业,我每次回家都能听到类似的话,过年尤甚,我以为我早就已经免疫,可以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次心头憋着火,知道解释不通也想杠两句。 “妈我看你就是闲得慌,你要不找个班上吧。” “我上班上得还不够啊,我现在退休了,就等着你来孝顺我。” “我怎么没孝顺你,不给你买大金镯子了吗。” “孝顺孝顺,既要孝也要顺,我现在就缺一个女婿。” 有些话真是解释不通,我放下筷子,开始情绪输出:“我真不知道结婚有什么好的,非得像你这样吗,你也知道你辛苦,那你为什么不想想是谁造成的。是,你多厉害啊,你赚钱你养家你生了孩子还得跟别人姓。” 我妈是她们那个年代的“独立女性”,嫁给我爸的时候没彩礼,就连婚房也是单位分配的宿舍,没产权的那种。后来赶上下岗潮,分配的宿舍也没了,我妈靠着做小买卖买了新房,向志强没工作,她就养了他十几年。 我眼瞧着她过得辛苦,从小是家里的长女,高中毕业就养家糊口,结了婚还要养老公和孩子,就他那个老公,孩子都长大了他却没长大。 这样的婚姻,是我最初抗拒结婚的理由。 她终于意识到我不开心,小声辩解:“你爸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他长得好看,现在不也会出去赚钱了吗。” 向志强也跟着附和:“我不就是不会赚钱吗,但我对你妈好呀,要不她能死心塌地跟我过一辈子。” 听他这样说我更来气:“对她好?对她好会在她坐月子的时候跑出去玩?对她好会心安理得看她一个人养家?对她好会劝她生儿子再受二茬罪?” “别这么说你爸。”我妈瞪了我一眼,对亦柔笑笑:“这孩子从小就没大没小的。” 果然啊,人家俩是夫妻,我才是外人,我真多余让自己生气。 无论怎么劝,我妈的结论都是女人还是要结婚的。我累了不想跟她辩解,尤其亦柔还在,准备将火力往我身上引。 大手一挥:“你不是有好资源吗,来来来,都推给我,我去相亲。” 我妈是乐了,放下筷子就狂给我发微信推资料。突然感觉身边冷飕飕的,转头恰巧与亦柔对视。 她道:“谢谢阿姨款待,我吃好了,小园你送送我吧。” 看那笑容,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妙。 大雪过后,眼前白茫茫一片,只星星点点有些鞭炮炸过后的红纸散落,自然界的白与人类社会的红交相辉映,预示着旧的一年马上就要过去。 世界尤其安静,只余下“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 不对,还有我粗重的呼吸。 亦柔大长腿迈得利索,我穿着雪地靴跟在后,笨拙小跑,实在跑不快。 “亦柔…”我停下来弯着腰喘气:“你再不走慢点、我、我不送你了。” 在离我两米开外的地方,她定住转身:“你要去相亲吗?”脸上不悦的神色,就还挺明显的。 我居然有点儿开心,反问她:“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第37章 “不应该。”她答得干脆。 我努力压下即将翘起的嘴角,装做不懂的样子:“为什么呀?” 她向我走来,揉了揉我冻红的鼻尖儿:“因为我要约你。” “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去相亲,我就什么时候约。” 怎感觉亦柔,这是在耍无赖呢,我可太受用。 虽然很享受现在这种暧昧的感觉,我和亦柔之间也该把窗户纸捅破。我已经长到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任的年纪,喜欢她就要告诉她。 我摘下手套,伸进她插着兜的口袋里,手上的余温裹住那只纤长的手,她没有躲开。 “就明天吧,我们一起去给林老师拜年,然后,我想去海边,还没有看过冬天的海呢。”我笑着跟她讲我的计划,仿佛我们已经在一起好久。 她伸手整理好我的围巾,似是下了某种决定:“好,就去海边,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 “那...” “明天见。” “明天见。” 我们异口同声道。 爆竹声中除旧岁,红色的碎屑落在雪地上开出朵朵红梅,远方传来饭香和欢笑,归家的脚步轻快。 我宣布,明天见,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话。 第20章 海边、雪景、焰花和你 大年初一,不到6点就被鞭炮声和我妈的催促声吵醒。 上午要去给姥姥拜年,她非要我换上她给我买的红格子呢子大衣,再搭配红色毛线帽、手套和围巾,整个人就像一个大红包。 “我今年又不是本命年,穿这么红干嘛?”我抗议。 薛少萍女士对着镜子涂亦柔送她的口红,没空正眼看我:“我找大师给你算过,红色是你今年的幸运色,招桃花的。” “招什么桃花,我要招财。”转念一想,我今天确实需要招桃花。 中午在姥姥家吃饭,她知道我下午要去看老师,把送给她的点心匣子都拆了一遍,挑了盒最好的让我带上。 我小时候也爱干这事,把送给姥姥的点心匣子都拆开,选块最好吃的再封回去,装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当时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现在想来大人们肯定都知道。 现在我也是长到了要自己去走人情的年纪,好像是突然就懂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又去超市买了些水果牛奶,刚想叫车,亦柔发来消息说要来接我。 我坐在超市门口等她,《恭喜发财》的音乐播到第二轮,亦柔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我走来。 她穿的是驼色大衣,难得穿了件红色系的内搭,搭配锦绣纹样式的发带,身材高挑,在人群中格外出众。 别人都在看她,而她在看我。 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持续到见到林老师。她看见我就问:“小园,你是不是谈恋爱啦,从进门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暂时还没有。”我十分严谨。 她右手拉着我,左手拉着亦柔,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都长成大姑娘了,这要是走在大街上碰到,我真是不敢认。” 林老师叫林秀,是语文老师,分别做过我和亦柔的班主任。她丈夫走得早,之后没有再婚,只有一个女儿。 女儿女婿每年都会陪她过除夕,大年初一再去男方家里过节。 “今天大年初一,要不还是吃饺子吧,我们边包边说会话,等会饿了再煮。”林老师提议道。 “太麻烦了林老师,我们吃剩的就行。”亦柔拉住起身就要张罗的林老师。 “不麻烦,你们不来我也得吃饭啊,昨天包的饺子都给我女儿孙女拿走啦,她们平常工作学习忙,冻冰箱里早晨可以煮几个当早饭吃。” 林老师说过加上“外”太生分,所以都是管外孙女叫孙女。 “好呀,那我要吃三鲜馅的饺子。”我偷偷扯下亦柔的衣角,靠近她小声道:“有人陪她、麻烦她,她会很开心的。” 说是一起包饺子,其实我和亦柔都不会。亦柔只会包躺着的饺子,我索性放弃常规做法,捏了一只兔头。 “今年不是鸡年吗,你怎么捏了个兔头。”林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眼睛笑得眯成了条缝。 亦柔仔细研究后确认:“你这不是饺子,是菜盒子。” 我嘴硬辩解:“它、它虽然在菜盒子届满大街都是,但在饺子届绝对算独树一帜的。” “…”亦柔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是不能承认它是饺子。” “林老师,你看,学姐她欺负人,太打击人积极性了。”我装作向林老师告状,趁着大家笑得放松警惕时话锋一转,问:“那个,学姐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那是当然,”林老师挪到我们身边,小声道:“我还到看过有女孩子给她送情书和巧克力呢。” “这你都知道啊,林老师。”我故作惊讶,准备再套点话。 林老师得意挑眉:“我谁啊,我什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亦柔喜欢…” “林老师…”亦柔试着用眼神制止。 “哎呀,林老师家里是不是没醋了?”我给林老师使眼色。 林老师接收到信号,还特地跑厨房看一眼,确认道:“对啊,确实没醋了。” “那学姐,要不辛苦你去买一趟?”我冲她眨眨眼,撒娇卖乖。 第38章 抵不过我和林老师拙劣的演技,亦柔无奈出门,临走前在我鼻尖儿上留了道面粉印子。 听脚步声,确定亦柔走远,我心急确认:“林老师,你刚才说亦柔喜欢谁?” 林老师放下手中活计,陷入沉思:“我也不太确定,就是有几回都看到她手里拿着本画册,画的应该都是同一个小女孩的背影,从几岁到十几岁,那人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亦柔这孩子,心思重,不过也不怪她,从小顶着‘烈士女儿’的身份,怎么会没有压力,她考得稍微优秀些,别人说她靠加分,她必须十倍百倍优秀,才能让那些诋毁的人闭嘴。” 在林老师的讲述中,我记忆中的亦柔愈加清晰,我喜欢的,不仅是光荣榜上耀眼的她,还有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孤单前行的她。 * 从林老师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雪夜不见月,只余下老旧路灯的微光与雪色交相呼应。 大地被雪覆盖着,掩埋了老小区大部分坑洼和崎岖,每一脚下去都像是在“踩盲盒”,不知道会有什么奇遇。 我一个不小心,就崴了脚。跌倒了,就原地坐下歇会儿,我用眼神向亦柔求助。 “还去海边吗?”她有些担心。 我坚定点头,用更加期待的眼神看她。 她拍落我身上的雪,为我整理好围巾,转身蹲下,示意我上来。 我有些小失望,原本还在期待公主抱,继而又被自己这种幼稚的想法逗笑。 “你在笑什么?” 小动作被亦柔抓包,我脑子突然运转飞速,转移话题:“你刚刚是不是作弊了?” 过年包饺子为了讨个好彩头,会在饺子里包硬币,吃到的人寓意接下来一年都会交好运。 刚刚我们包饺子的时候也往里面包了彩头,林老师说硬币有些脏,就换成了花生。由于我俩包的饺子都太好认,那颗寓意好彩头的花生只混在了林老师包的饺子中。 饶是经过了这么多道工序,好彩头还是被我吃到。倒不是因为我幸运,而是某人偷偷在包着彩头的饺子上做了标记。 亦柔蹑手蹑脚在饺子上扣月牙儿的时候,刚好被我看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有些无奈:“就当没看到吧,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笑她:“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也信这个。” 她放缓脚步,像是在自言自语:“以前是不信的…” 我没听清,再问她也没往下说。从门口到停车的地方不远,我们却走了好久。 干冷的风吹来,呼得人脸上生疼,亦柔修长的脖子都裸露在外边,我解下一半围巾替她围上。 肌肤相贴,冷热交融,化成凝着水汽的呼吸,我感受到她有瞬间的颤抖。 温热的唇擦过颈间,上移至耳边,我轻声道:“因为,当时我也是去厨房作弊的。” * 驱车赶到海边,天空开始飘起细雪,借着微弱灯光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深蓝。 岸上堆积着落雪,海面蒸腾着水汽,看周遭没人,我放肆笑着奔向海面。 亦柔诧异:“你不是崴到脚了吗?” 我机智贫嘴,睁着眼睛说瞎话:“本来是崴到的,被你背过之后就立马痊愈。” 没给她思考的时间,我掏出准备好的仙女棒烟花塞给她,同时把手机调到录视频的模式:“亦柔,帮我录个视频吧。” 我手中率先绽放的烟花划破黑夜,接着引燃亦柔的烟花,火光在我们之间跳跃,投映到彼此的眼眸中。 可烟花绽放的时间太短,我想说的话太多,它等不及。 在我手中烟花燃尽之前,亦柔又点燃一支新的。她握住我握住烟花的手,我能感觉到她在不自觉用力。 烈风裹挟着错乱的呼吸和心跳声,我们仿佛都知道彼此要说什么。 “让我先说吧。”我将手中的烟花递向镜头,露出反复练习过的微笑,终于把藏于心头的秘密一吐而快。 “亦柔,我喜欢你,是恋人之间的喜欢。” 话音刚落手中烟花燃尽,夜色又归于平静。 “好了,现在该你说了,不管你是要拒绝我还是要安慰我,还是,想聊聊你和你白月光之间的故事,我都好好配合。”我忍着心头酸涩,故作轻松道。 长久沉默,只有不远处喧嚣的人声渐近。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误会,误会我喜欢的是别人,是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她收起手机,牵引着我往她的方向带,直到我能看到她眼中的我。 “我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声音的传播速度如此之快,它带着重磅信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巡回。我的身体坚硬,我的大脑崩盘,我的心在漏拍之后狂跳不止… 不远处突然绽放起火树银花,世界又亮了。 下一秒,我做出了让自己抱憾终生的决定,下意识挣脱她的怀抱,指着她道:“你到底是谁啊,你不是亦柔,快把我的亦柔还给我。” “现在要证明我是我了吗?”亦柔无奈。 “是,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不能说谎。” “好。”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1994年11月18日,那年你三岁,我九岁,在我爸的追悼会上。” 11月18日,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是亦柔的生日… 第39章 她继续回忆:“那天天气特别冷,大家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我不能接受已经发生的事,一个人躲在场地外面的花园里,然后就遇到了小小的、毛茸茸一团的你。你蹲在角落里,用草盖住了一朵刚刚绽放的紫色小花。” “你拉着我去看那朵小花,还给了我一包用手绢包着的黄油饼干,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干。”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总不能是一见钟情吧。”气氛太沉重,我试图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一开始只是好奇,我知道是我爸救了你爸,曾经很阴暗地想过,如果活下来的是我爸,我是不是就能像你一样拥有完整快乐的童年。” 突然有些悲哀,原来在亦柔视角下,我的家庭是幸福的。 “后来,观察你好像演变成了一种习惯,我们那样不同又相似…感情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我说不清。” 海风揉乱亦柔的发丝,我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她,拥住她微微晃动的身体,贪婪呼吸她藏于颈间的味道。 我在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在看向我,这就足够。 “不说了,想不清就不说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我哭了一场又一场。 新年的第一天,我的心情像坐上过山车,直到躺到床上闭上眼,突然想到一件事。 火树银花绽放前,亦柔把我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是想吻我来着吧… 我居然躲开,真该死啊啊啊—— 第21章 分手摩天轮 和亦柔互表心意后,我们的关系还是止步不前。 亦柔今年9月份就要出国留学,两年后回国创业,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我不觉得她会因为和我在一起就放弃自己的人生规划,也不愿意她为了我打乱自己的节奏。 可两年的异国恋,个中心酸滋味,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毕竟早就被社会消磨掉年少时的勇气,我们都需要冷静思考,到底要不要开始这段关系。 逃避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工作麻痹自己。 为了给骆杨接下一个网剧男主的机会,光给剧组递资料还不够,我蹲那个制片人蹲了大半个月,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得到消息说她在天津,我买了最早班的车赶到,就守在她下榻的宾馆门口。 “解结,您受累让让?” 起得太早我肚子空空,脑袋发懵,被提醒才发现,好像挡住了大妈大爷们买早餐的煎饼摊。 那煎饼摊从巷子里排到大路口,有的人穿着睡衣就来了,排队的看起来都是本地居民,年纪大的居多,估计味道不错。 肚子发出抗议,我的身体很诚实地排进队伍尾,一边注意着排队的进度,一边继续往宾馆那边张望。 “呦,您搁这儿接头呐。”马上就要轮到我,摊煎饼的大爷手上动作没停,嘴上也没停止调侃:“是不是得接暗号,天王盖地虎还是宝塔镇河妖?” 真怀疑是不是天津人都能张口就来段相声,我摆摆手:“不用不用,煎饼果子来一套就行,单蛋,加果子加馃箅儿,多加香菜。” “得嘞。” 摊面糊,加蛋,刷上甜面酱和豆腐乳,放果子馃箅儿,最后撒上香菜葱花和榨菜碎一裹,一个正宗的天津煎饼果子不到三分钟就做好。 热气烘托着碳水和酱料的香味儿,咬上一口,啊呀,忘记提醒大爷不要放葱。 吃生葱嘴里容易发苦发臭,就在我认真把葱花挑出来的时候,宾馆那边有了动静。 口里的煎饼还没来得及往下咽,我一个箭步飞冲过去,等想刹车时已来不及,与正在和制片人谈事的亦柔打了个照面。 我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您好,王制片,我是骆杨的经纪人,线上跟您联系过的,您看今天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王制片笑容客气,盯着我看了会儿,指指嘴角:“你这不刚吃饭嘛,不着急。” 借着旁边的玻璃窗反光,我看到自己嘴边糊着酱料,还没来得及翻找纸巾,就看到亦柔为我拭去污渍。 湿巾带着清茶的芳香,触感温柔。看见亦柔的那瞬间我就知道完蛋了,她说什么我都同意。 “你们认识?”王制片站在我们中间,感受到尴尬的氛围:“要不一起去喝杯咖啡?” 靠着亦柔这层关系,我终于把准备了许久的资料递到王制片手中。 除了基础的演员资料,我把露出的物料挑选出来分门别类整理成册,演技高光cut也都存到云盘里,为了准备面谈,甚至写了篇论证骆杨与角色契合度的小论文并且全篇背诵。 “以上,骆杨真的很适合这次的角色,辛苦您再考虑下。”我表面强装镇定,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早已把湿巾揉烂。 或许是觉得气氛太紧张,王制片开了个小玩笑:“你准备的真的很充分,可惜不是你演这个角色。” 她推给我一个名片:“这个老师会联系你,跟他约下试戏的时间吧。” 我双手接过名片,喜色溢于言表。这是第一个,完全靠我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下意识看向亦柔,看到了她鼓励的眼神。 “你跟亦柔是朋友,那我也当你是朋友,”王制片喝了口手中的咖啡,笑道:“我们这个戏呢,不像那些大ip自带流量,需要自己开发流量,不知道骆杨的粉丝粘性怎么样呢?” 她的言外之意是,只要没什么硬伤,会首选更具有流量的明星,有大批愿意出钱出力的死忠粉更好。 第40章 “您放心,骆杨本身就有很多黏性粉丝的,去年年底他参加了宾果的热门综艺,讨论度还是挺高的,关于全网的数据分析,我在资料里也有整理的。” 有时候为了得到机会,需要一些“美化”,骆杨目前还是个糊咖,平时也不注意粉丝维护,又能有多少流量呢,我心里也没底。 工作结束,我准备直接坐火车返京,刚好亦柔叫的车到了。 “一起走吗,我也要回北京。”亦柔问道。 她的要求我向来无法拒绝。 这段时间,我们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催着对方做决定。可我不去找她,她也不来找我,很让人怀疑,那天的告白和烟花都只是一场梦。 “您二位来天津旅游啊,这是要回去啦。”或许司机师傅都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尴尬,开口缓解气氛。 “不是,我们是从北京来这出差。”我接话。 “天津确实没啥好玩的,不过好吃的还是比北京多。”司机师傅自顾自聊天,操着正宗天津口音,感觉不管说什么都好笑。 “你们天津眼去了没,我媳妇儿说那摩天轮可好玩了,可她不带我去呀,说什么情侣坐会分手。” 天津之眼的摩天轮我很早就听说过,还挺想去的,问司机师傅:“离这远吗?” “还行吧,顺路。想去就去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津到北京的车多着呢,不差这一会儿。” 司机师傅看我还在犹豫,开玩笑道:“我刚才说的是情侣坐了会分手,你俩又不是情侣,有啥可担心的。” 话音刚落,车里突然迷之沉默。 司机师傅抬眼,从后视镜里看我和亦柔,我们之间空的位置能再坐下个人,他察觉气氛不妙,开口道:“我似不似索错话了。” “师傅,辛苦您把目的地改成天津之眼吧。”亦柔回道。 心里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她还是在乎我的。 天津之眼的摩天轮是世界上唯一建在桥上的摩天轮,升至最高点的时候,周围景色尽收眼底。桥下就是静静流淌的海河,晚上镀了光圈之后,又似海上升起的一轮明月。 周末人多,等着晚上看夜景的人更多,我们并肩走在人群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广场上,一个滑滑板小姑娘朝我的方向奔来,带着晚风和夕阳打马而过,我下意识往亦柔的方向躲给她让出位置。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与亦柔早已十指相扣。 我们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开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的手跟亦柔的手对比起来真的是又小又短,十指相扣这个动作都有些吃力。 排队的时候,我们前边是一对情侣,女生小声跟男生嘀咕:“是4个人一起坐吗,我不想跟陌生人一起坐。” 卖票的姑娘了然一笑,趁机推销:“情侣套票240,独享浪漫单仓。” “好好好,我们买情侣套票。”男生冲着女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女生暗暗地掐了他一把:“讨厌。” 轮到我和亦柔,还没等我开口,亦柔直接做主:“要情侣套票。” 卖票的姑娘眼睛登得溜圆,短暂震惊过后立马换上“嗑到了嗑到了”的表情。 摩天轮舱里的空间很大,我坐在亦柔对面,假装看夕阳,实则是在酝酿不可与外人道的小计谋。 窗外霓虹初上,远处的高楼和近处的河流都披上了七彩云霞的颜色,一片灿烂。玻璃窗上,亦柔的倩影融入云霞,眼神从未从我的身上离开。 摩天轮旋转一周的时间是28分钟,距离升到最顶端还有10分钟。 等攀登到最顶端的时候,我要吻她。 十、九、八、七、六… 还剩最后10秒,我关上手机,在心里读秒。 窗外涌进盛大的夕阳,我凝望着亦柔,眼睛有些酸涩。未来太遥远,我只想抓住当下。 “接吻吧。” 那声音太过飘渺,以至于以为是幻听,我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欲念。 我飞扑过去,双手揽住亦柔的脖子,还未献上双唇,一个打滑,先跪下了… 下一刻,又被一股力量托起,我攀上了月亮。 世界就此静谧,只能听见水的声音,我化成一滩水,将心爱的人缠绕,只凭借本能驱使,探索、漂流。 接吻,原来是如此美妙的事。 我软了。被亦柔亲晕之后,就没骨头似的挂在她身上。 “想听听我的打算吗?”亦柔拨开我被汗水浸透的发丝,吻了吻我的眼角。 我乖巧点头,我中了亦柔的蛊,她说什么我都同意。 “我知道,你不想接受远距离恋爱,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留学,选专业、选学校我都可以提供建议,留学产生的所有费用我来出。” “或者你不想放弃这边的事业,不想远离亲人和朋友,针对这种情况,我对我们异国期间见面的频次和时长都做了规划,已经发到你邮箱。线下见面会产生的约会费用,也由我来出。” “又或者你还有其他的想法,都可以和我沟通。” 我打开邮箱,看到几十页的ppt,整个人瞬间冷静。 “我现在很懵,能让我好好考虑下吗。”我捧着亦柔的脸道。 “当然,不管你做了什么选择,我都有后续的相应规划,我对这份感情是认真的。” 她好像在宣誓,十分虔诚。我之前还以为她不在乎我,原来她只是在默默规划我们的下半辈子。 第41章 不行,我也得做点什么。 亦柔看我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做记录,好奇问道:“你在记什么?” “今天是我们初吻的日子,我要把当下的感觉记录下来。” 亦柔:“…初吻,不是今天。” “那是什么时候?!”我表示震惊。 亦柔难得露出扭捏神色:“是我喝醉,你送我回家那天。” “不对啊,那天我没亲你啊,我真的没亲。”我做出发誓的动作。 “是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对不起,我没忍住。”她在道歉,嘴角在上扬。 我装作生气的样子,仰头逼近她:“不行,我要亲回来。” 好巧不巧,摩天轮落地;好死不死,被一个小妹妹看到。 那孩子大声跟她妈妈告状:“妈妈,这个姐姐要亲那个姐姐。”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亦柔倒是坦荡,对那个小妹妹解释道:“不是的,是我先亲她的,她现在是要亲回来。” 如果此时有个地缝,我一定毫不犹豫钻进去。 第22章 禁欲系深吻 我和亦柔恋爱了。我决定暂时先不公开。 一方面是工作上有太多交集,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会难免会扯上利益纠葛;一方面,是我可悲的自尊心在作祟,至少目前的我,还不能与她并肩而立。 我们总是偷偷摸摸见缝插针地约会,莫名有种偷/情的快/感。 “向小园!”沐宇冷不丁叫我名字,把我拉回现实。 正值电影节期间,我和沐宇受邀参加一个业内的圆桌论坛,亦柔作为嘉宾,此刻正在台上侃侃而谈,坐在台下的我一时没掩饰住花痴的表情。 她盯着我狐疑道:“听讲座呢,你怎么听得眼角含春的。” 我靠近她,轻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吧,我是亦制片的‘梦女’。” 她表情复杂,见我认真的样子反而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笑道:“啊好好好早就知道啦,亦制片的梦女手拉手都可以绕会场一周,你且得排着呢。”她夸张地比划着。 论坛结束,我刚起身就收到亦柔的消息。 [我在楼梯间等你。] 找个借口与沐宇道别,我不自觉小跑着奔向亦柔的方向。 大堂尽头,她还在与人寒喧着,我与她擦肩而过,彼此点头示意,礼貌而克制。 会场顶层的楼梯间鲜少有人,一道厚重的门落下,挡住了外面的喧嚣。 在看清来人后,我飞扑过去,踮起脚挂在她身上,抱着她原地转圈。 亦柔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亲密接触,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回应我,扣在我后腰上的手轻轻上提,使得这个拥抱更加严丝合缝。 “为什么要来楼梯间,就是为了‘充电’吗?”我们用充电指代拥抱,这种肌肤与肌肤最大面积接触的行为,真的很让人上瘾。 她从我的颈间抬起头,看着我道:“我们已经整整28个小时没见面了。” 看她情绪不太对,我关心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做许久心理建设,鼓足勇气道:“我想吻你。” 我没忍住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笑出声。笑够了,仰头靠近她:“我是你女朋友哎,亲,随便亲。” 她吻了吻我的鼻尖儿:“可以亲久一点吗?” 此时我还没意识到她说的久一点是什么意思,只见她从包里拿出一小瓶眼唇专用卸妆水和一小片卸妆棉。 “可以先卸掉口红吗?”她询问。 我抓起她的手指放在我唇上,眼神盛情相邀:“你来帮我。” 火从耳后根烧到脸颊,再烧到嘴唇,最后与清凉的化妆水相遇。 亦柔的动作很轻,很慢,拇指按着湿润的化妆棉在我的唇珠上来回滑动着,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牵着她的手移开,迫不及待吻上去。 紊乱的呼吸和唇舌交接的水声回荡在空荡的楼梯间里,隐秘又张扬,我抵靠在门上,甚至能听见门外人们的交谈和脚步声。 亦柔衣服的料子很好摸,却还是不如她肌肤的触感,意识告诉我不要把衣服弄皱,手上动作却一刻没停。 无论我对她做什么,她都会学着我的样子再加倍返回来。 一直以为亦柔属于“禁欲系”那挂的,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只是被禁锢后释放的欲望,往往更加汹涌。 意识高度集中之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将此刻的缱绻的氛围打破。 我接起电话,语气不满:“您有事吗?” “我当然有事,没事打你电话干嘛。”尹乔伊沉默后反驳。 “啊,乔伊姐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骚扰电话。”电话外我对着亦柔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 尹乔伊道:“也没啥事,就是跟你说声,下午的发布会亦柔也会去,你记得多跟她套套近乎,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合作的机会。” 我看向亦柔,空着的手在她湿润唇上来回磨蹭:“套近乎啊,好的,我记下了。” 放下电话,亦柔捉住我的手,问道:“我们的关系,连乔伊也不能说吗?” 我飞快啄了她一下:“等她发现再说吧,特地说明,还怪不好意思的。” * 骆杨作为男二出演的那部古偶,在历经男女主恋爱、谈崩,剧组账目出现问题之后居然还能准时上线,并且获得了不错的反响。 第42章 平台原本并没有看好这部剧,播出前连发布会都没有,这次是庆功宴连带着发布会一起开。 这部剧很神奇,最出圈的是男二,更离谱的是,明明是部以女主为中心的言情剧,女主却查无此人,火的是男主和男二的cp。 记者提问环节,主持人也一直在把话题往男主男二上引。男主那边虽然私下跟骆杨不对付,台上明里暗里都在卖。 骆杨脸臭到极点,当男主再次过来搂他肩膀的时候,他直接躲开,指指女主,开着麦道:“那是你的官配,我,直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喜欢在bg剧里卖腐的、不喜欢拆官配的、单纯喜欢男二的各路观众集体在网上出征,纷纷声援骆杨。 我看着暴涨的微博指数和粉丝有些发懵,骆杨这是、火了吧? * 杀青当天正好赶上骆杨的生日,从发布会赶到应援现场,粉丝们已经支好摊子,鲜花气球是标配,咖啡甜点不限量供应,还为工作人员和当天到场媒体准备了精美的伴手礼。 应援场子人头攒动,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圆脸男人左一句“抱歉”右一句“借光”,总算突出重围走到我身边。 这人是骆杨新招的助理大雄,此前一个多月我都只在网上和他对接工作,知道他能扛箱子会拍照,关键是口风严,印象还不错。 “怎么,出什么状况了吗?”刚刚他给我发来消息,说粉丝送的应援礼被退回来,现在骆杨正处在敏感时期,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没什么大事,其他人的礼物都收了,只有亦制片…”大雄颠了颠手里的袋子:“这怎么处理啊,小园姐要不你收着?” 墨绿色纸袋极其低调,仔细辨认才能发现其中的暗纹logo,打开精巧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块精美的女士手表,我在时尚杂志的推文中见到过,官方售价在20万左右。 “…” 这,我要是收着,被有心人利用都能把我弄进去。 我做电影宣传的时候给媒体准备过伴手礼,一般都是印着宣传物料的u盘、杯子、书签之类的小物件。就算粉丝应援准备的多是偶像代言或宣传过的东西,听说过有人会送贵重的,只是没料到骆杨还没红起来就出这种事。 “为什么给亦制片的这么贵?”亦柔不是这部剧的直接制片人,骆杨的粉丝到底有什么关系,能把礼物送到宾果视频高层的跟前。 大雄解释:“也不是只有亦制片,组里的导演制片等一些说得上话的工作人都送了万把块的礼物…” 听完这话,我心彻底凉了大半,粗略估计礼物总价已经超过30万,这还不包括其他应援物料的费用。 放以前就算了,如今眼看着流量落到骆杨身上,这事十有八九会被说成非法集资。 我找到正在会场忙前忙后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叮当,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想要问清楚事情原委。 “那些贵重礼物,不是后援会集资的,全都是以春日游乐场站子的名义赠送,所有花费都由栗子个人承担。”叮当一五一十交代。 “你是说所有礼物都是栗子花的钱,没有集资?”我怕自己听错,不自觉又重复了一遍。 叮当点点头:“栗子家挺有钱的,我提醒过她要不要跟你通个气儿,结果人一句话就把我堵得哑口无言。” 她说:“我又不是加悦的员工。”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艺人公司本来就没有管理粉丝的权利,粉丝能听话,还不是因为心头肉在公司手上。 会场角落里,栗子还是像我初次见她那样穿了一身黑独自摆弄相机。 我把那块20万的手表递给她:“你就是栗子吧,心意骆杨都收到,但礼物太贵重,这个真不能收。其他礼物,骆杨会走私账把剩下的钱转给你。” 鸭舌帽下,那双眼睛警惕地看着我:“是骆杨不喜欢我送的礼物,还是你们擅自替他做主?” 感受到她的敌意,我主动示好:“不管是出于工作需要还是个人情感,我非常理解应援这种行为,但现在的状况已经偏离了初衷,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其实公司和你们都一样,都是为了艺人好。” 栗子稍稍有些松动,接过了手表。 她站在阴影里,背影单薄,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孩儿,偶像是她们的精神支柱。 “春日游乐场骆杨有关注的,他很喜欢刚发布的那组机场照。” 听到我的话,那双黯淡的眼倏地亮了。 我却有些难过。 * 连轴转了一天,第二天要出差,亦柔送我回公司拿电脑。 临近12点,想着这个点公司里应该已经没人,我们便一同上楼。 我拉着她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穿行,带她来到我的工位,桌子上摆着她送我的毛绒垂耳兔和花束玩偶。 “你看,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收藏哦,”我拉开抽屉,笔记本夹层里藏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我记得,是唱片展那天你给我拍的吧。”亦柔拿起照片仔细端详:“怎么还p了小猫脸?” “可爱吧。”我冲她张开双臂:“要奖励,要抱抱。” 她弯腰拥住我,敏锐察觉到我的情绪,试探着问:“是不开心吗?” 我把头埋在她的颈间,点点头。 “我今天…不知道做的对不对,我对一个粉丝说谎了,当然这不是我第一次说谎,可还是好难过。” 第43章 “我知道偶像是用来给粉丝造梦的,娱乐公司是造星工厂,我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我的工作就是包装商品,把丑陋掩盖,只展现美好,最后公司和艺人赚到了钱,粉丝得到了精神支柱,一切看上去都很好...” “可我为什么还是好难过。” 亦柔拉了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开口就切中要害:“你还不够自洽。” “解决办法,如果暂时还不能改变规则,就先顺应规则,等足够强大就努力去做制定规则的人;如果实在无法接受,逃避也是非常实用的办法。” “我知道的。” 看着亦柔冷静地发表观点,我轻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电脑。 走到电梯口,亦柔快步跟上来,向我伸出手:“你忘了这个。” 被她逗笑,拉上我的她,堵在心口的气突然就呼了出来。 电梯门打开,里面载着虽然看起来疲惫,下一秒依然能炸翻全世界的尹乔伊。 六目相对,我条件反射立马撇开亦柔的手。 亦柔:“?你为什么放开我的手?” 尹乔伊:“?你为什么要放开她的手,我又不是你们教导主任。” 提问,不小心得罪了两个老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23章 我们不熟 发布会事件发酵,骆杨彻底火出圈儿。 目前他的团队里只有我和大雄专职服务,其她人都是只是中台协助,随着工作量激增,显然有些支撑不住。 尹乔伊也在尽力帮我们协调,可是随着骆杨粉丝暴涨,不满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周五下午茶时间,沐宇非得拉着我去茶水间开什么“恶评大会”。 这是加悦娱乐一贯的传统,是尹乔伊定下的,她说金牌经纪人的必经之路就是要学会坦然面对恶评。 流程很简单,就是各位经纪人轮流上去念恶评,可以自己念自己的,也可以让别人念。 或许是因为下午茶丰盛,今天来凑热闹的同事确实不少,连公司带了好几个大艺人的李姐也来了,她第一个上去打样。 拿着手机,还没开口念就笑出声:“她穿的是l家的新款吧,都是用我家哥哥的血汗钱买的。” 念完评价道:“有眼光,确实是新款,不过是用我自己的血汗钱买的。” “经纪人为什么打扮这么花枝招展,她以前穿得可朴素了,现在是飘了还是想出道?” “嗐,以前朴素还不是因为穷嘛。” 她自问自答有些诙谐,让新人经纪人们都放松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姑娘附和道:“你说你穿得精致点吧粉丝说你不务正业,要像我这样,平常连口红都不化,粉丝又会说我没去拉业务,让偶像错失良机。” 李姐安慰她:“所以有些话不用太在意,他们是没见过我连轴转的时候,那怨气都能吓死人。 马上就要轮到我,沐宇询问:“要不我帮你,我看了,有些评价确实有些欲加之罪。” 我笑笑:“不用,我就觉得大部分说得都挺对的。” “为什么不给骆杨接那部大男主的戏,虽然是小成本,但很有潜力的,也很符合骆杨的戏路。” 事实上是接了,又被骆杨自己搞黄,他不能接受在野外没厕所的地方拍戏。 “公司是干什么吃的,请一些很水的记者问些很水的问题,还要让骆杨背稿回答。” 不给他采访稿,他是真敢敷衍啊。哪怕给稿了也记不住,采访到一半,他敢把采访稿拿出来读你可信。 记者:“骆杨老师,请问你觉得和角色最大的共同点是?” 骆杨:都是男的。 记者:“大家都说你和女主很有cp感,请问骆杨老师的理想型是怎样的呢?” 骆杨:温柔、贤惠、长得漂亮的,不要像女主,太呱噪。 离谱的是,就这些稀碎的采访被剪成合集发上某站,在发布会热度加持下冲上热搜,粉丝们纷纷称赞他真性情。 不得不说,男艺人真好混啊。 我这还没怎么努力呢,就成流量艺人的经纪人了。 这不,合作机会接踵而至,之前磨了好久的正剧导演主动抛来橄榄枝,约我谈合作。 吃饭地点约在一家很有格调的法餐厅,点评app显示人均消费2000+,我是求合作,肯定不能让对方付钱。公司报销有标准,项目谈下来能全报,谈不下来,超出的部分肯定是我自己来承担。 我在门口给自己打气,为了报销,也得争取把项目拿下来。 下午两点,人不算多,这位王导和照片上差不多,不高、圆脸,带着圆框眼镜,下半张脸点缀着修理整齐的小胡子,身穿精致西装三件套,看起来像是个和善的小老头。 对比之下,我显得有些随意,客气道歉:“刚从上个项目中抽身,还没来得及整理换季衣服,早知道您穿这么正式,我也该好好收拾一下的。” 王导起身同我握手,没有握一下就松开,拇指刮过我的骨节。 他对我上下打量,手比划出曲线,评价道:“向小姐今天很美丽哦,这身连衣裙剪裁得当,很能凸显您美好的胴体。” 挺会拽词,夸得让人不舒服,我只当是那些自诩艺术家的人的通病,笑着敷衍了几句。 法餐上菜很慢,王导吃得也很慢,一直在有意无意说他之前的成就:“我那部成名作,向小姐一定看过吧。” 第44章 “当然,那可是当年家喻户晓的名剧。”我奉承着。 他真把我当他粉丝,说那部剧他台前幕后有多劳苦功高,我几次跟他聊合作,他都转移话题。 正手舞足蹈说着,不小心扫到了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奶油蘑菇汤,汤汁顺着手指滴到了他的裤子上。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非要赖上服务员,“噌”得站起来,冷脸道:“我这衣服很贵的,怎么赔偿?” 服务员小姑娘很委屈,小声辩解:“刚刚我已经放到桌子上,是您…” 他抬头看了眼穿着低跟鞋比自己还高的小姑娘,又默默坐下:“把你们经理找来。” 经理来了诚恳道歉,免了蘑菇汤的费用还送了优惠卷,态度很好。 王导还是不依不饶小胡子一歪,端着胳膊道:“我觉得你们很不专业,这让我怀疑这家法餐厅是不是正宗,这样吧,我来考考你们,说对了我就不再计较。” “法餐的创办者是谁?” “最考究的法餐一共有多少道菜?” “…” 经理很专业,大部分问题都能答上来,有些问题比较刁钻,我都怀疑是不是他自己自创的。 我见机打圆场:“这道牛排很不错,王导您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终于放走服务员,餐桌又变成他一个人的演讲台。 他见我用刀叉实在不顺手,突然就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向小姐还真是年轻,做事怎么毛手毛脚的,我来给你演示下怎么切牛排。” 他在我头顶呼出热气,带着难闻的气味儿,那瞬间我大脑空白,等回过神儿来立马起身,头上的水晶一字夹直接顶到他的下巴,疼得他自哇乱叫。 “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忍着打人的冲动,深呼吸,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卫生间的镜子里,有个破碎的我,好想大哭,好想尖叫。 窝囊这么多年,我找到了可以无声发泄的办法,用力嘶吼,但不出声,等身上的戾气发泄完,就又变回麻木的npc。 掏出手机,打开与亦柔的对话框,想着她可能在忙吧。 在之前跌跌撞撞的人生里,我已经学会消化自己的情绪,多了个可以帮忙的人,还不太习惯。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餐厅经理正在门口,似乎是在等我。 她温柔询问:“小姐,您需要帮忙吗?刚才…我都看到了。” 很不争气,我还是红了眼眶,心口堵着的气却得以纾解。 我回以微笑:“谢谢,我想我能解决。” 本想着逃单,让那个王导付账,想想不解气。 他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就把他丑恶的嘴脸录下来,再泼杯冰水。 往回走,看到亦柔坐在我的位置上。 那个王导一改刚才端着架子的艺术家模样,变成满脸堆笑的哈巴狗:“那就辛苦亦总多帮我留意机会哈。” 见我回来,没等我开口,忙不迭向我介绍亦柔,显得他人脉广:“向小姐,这可是宾果视频的亦总,做过不少爆款呢,我们刚刚还在谈接下来要做的项目。” 仿佛第一次见面,亦柔向我伸出手:“你好啊,向小姐。”看向我的眼睛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迅速接戏,双手握住她的手:“亦总啊,我们见过好多次啦,估计是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这次一定得加上微信。” 她配合地拿出手机让我扫码,我趁机给她发信息。 [带我走] 转身拿包,亦柔对王导道:“您提交的项目,我会请平台那边的同事尽快审核,我和向小姐还有些事情要聊,就先失陪了。” 然后很自然牵起我的手,没走两步回头道:“这顿饭的账我来付吧。” 王导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诧异的表情,磕巴道:“那、哪能让亦总你请呢,我来、我来请。” “好。”亦柔只是礼貌扯了扯嘴角,并没道谢。 她浑身寒意与杀气并存,然而我恋爱脑上线,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 以前不觉得亦柔的车小,当后座容纳两个人的时候,还是稍显拥挤的。 不过挤一些也挺好。 我的头靠在玻璃上,玻璃上起了雾气。嘴上烂番茄色的口红花掉了,有一半沾到了亦柔唇上。 红色越过唇线,天上明月般的人坠入凡尘,那张出世的脸染上了入世的欲望。 喘/息的空隙,我小声提示:“口红吃多了,会不会中毒,要不要我先卸个口红?” 她压住我乱动的手:“要每天至少吃一支才会,剂量远远不够。” 吻来到我的耳垂,手指在车窗玻璃上叩出声响,转头就能清楚看到车窗外的陈设。 “会被人看到吗?” “不会,安装的是单向透视玻璃。” 亦柔双手捧住我的脸:“向小园,专心一点。” 这可是你说的。 我向她发起进攻,吻来到朝思暮想的天鹅颈。 手上进一步动作却在受到阻力后戛然而止。 亦柔为我整理好衣服,声音突然冷静下来:“我下午还有事,先送你回去吧。” 被拒绝的滋味很不好受,回程路上我的不开心都写在脸上,可亦柔并没有过来安慰,刚才在餐厅偶遇,她也并没有问我前因后果。 “今天晚上,你有安排吗?”我试探着问。 第45章 “要出差,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回来。”亦柔回答。 可五天之后是我的生日,她难道忘了吗,更难过了。 “没事,那你先忙,工作要紧。”我假装回消息,其实是怕红了的眼眶被她瞧见。 为什么都在一起了我还是没有安全感。 亦柔,她真的喜欢我吗? 第24章 坦白局 5月18日,天气晴,心情阴。 今天是我的生日,亦柔还没有回来。 临近下班,我躲到公司的露台上,那有把秋千椅,很适合窝在上面发呆。 “小园,生日快乐呀,今天你可是寿星,大家还等着你切蛋糕呢,怎么一个人躲到这啦。”尹乔伊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 “好,我这就去。”我机械起身。 她把我按下,指指放在我面前的蛋糕:“我看你有心事,就让她们先切了,凯宾斯基酒店的草莓奶酪蛋糕,你上次说好吃,我都记下了。” “谢谢乔伊姐。”我道谢。 “别谢我,是亦柔订的,我只是负责提供消息。”尹乔伊挑眉,饶有兴致地等着看我反应。 我瘫在秋千椅上,脸上难掩失落神情:“亦柔?她今天是真的回不来了吧。” 尹乔伊发出疑问:“回不来?不应该吧,她提前大半个月就向我咨询哪家餐厅比较好吃,比较有情调。我给她推荐了霄云路上那家有名的米其林法餐厅,她还去实地考察了呢。” 霄云路上的米其林法餐厅,我问尹乔伊餐厅的名字,确认是那天王导约我见面的地方,原来亦柔是为了我的生日提前去试菜的。 脸上多云转晴,我端起草莓奶酪蛋糕尝了一口,真甜啊。 “开心了吧,她肯为你花心思哦。”尹乔伊眯着眼睛揶揄我。 继续道:“可能是不太满意吧,她也没选那家,后来非得问我国贸酒店那哪家餐厅好吃。在那吃也就图看个夜景,菜嘛也就一般般,我就帮她选了家情调还不错的,位置都已经订好了的。” 看我似乎毫不知情的样子,她伸手捂住自己嘴,顺便秀出刚做的水晶美甲:“我是不是说漏嘴啦,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我摇摇头,夸她的美甲好看,试图转移话题。 心下还是难掩失落,问道:“乔伊姐,我总觉得,亦柔好像没那么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说?”尹乔伊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大概是因为亦柔喜欢我这件事太超出我的认知,总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所以她任何不经意的举动,都会牵动我脆弱的神经。 见我许久不发一言,尹乔伊走到围栏边吹风:“我跟你说说我认识的亦柔吧。” “刚开始认识亦柔的时候,我觉得她是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特别有规划的那种人。我也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但我做不到像她那样目标明确,能把短期内的事情做好,都觉得自己超棒的。” “这样的人,说实话我想象不到她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我一直以为像感情这种不可规划,千变万化的东西的,她根本不会碰过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尹乔伊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就那天、碰见你俩在公司牵手,那状态真的很像高中生在谈恋爱。” 耳根发烫,脚趾抠地,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我尬笑道:“那天真的是条件反射,原谅我吧,业务还不太熟练。” “我就说吧,像你们这种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谈恋爱就是很容易胡思乱想。你要知道,不是表现出来的好才叫爱,有些人爱你三分,能表现出八分来;有些人爱你十分,可能只能表现出一分。” 尹乔伊勾起狐狸眼狡黠一笑:“亦柔就是后者,她都能把对你的喜欢说出口,她超爱。” “是这样吗,我还是不确定。”我低着头,抠手指。 “不确定就去问啊,谈恋爱、谈恋爱,不长嘴怎么谈?”尹乔伊戳我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亦柔这种人呢,特别像那种高智能ai,但再怎么高智也得有人去训练、去调教。从现在开始,你有什么想法就去直接跟她表达,不要等着她来猜你的心思,那样会很累的。” 尹乔伊望向天边,是在劝导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她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并且愿意按照你说的去做,那种恋爱谈起来得有多爽啊。” 她说的对,只是我的性格就是如此,敏感、易碎、爱胡思乱想,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微信传来消息提示,是亦柔。 [小园,生日快乐,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 国贸大酒店66层的网红餐厅,靠窗视野好的位置要提前半个月预定。 巨大的落地窗外,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玻璃窗上倒映着亦柔优雅的侧影,红唇在香槟杯上留下痕迹,她拢好耳边碎发,有些不自然:“这个风格是不是不太是适合我?” “怎么会,你穿什么都好看。”我眼睛都看直。 她今天穿了身合身的红裙子,难得把头发放下来做了妆造,她骨相好,淡妆浓抹都各有风采。 反观我,早晨随便穿了件休闲小西装,甚至内搭的是t恤不是衬衫,班味儿满满,仿佛美艳女明星半夜被薅起来的工作人员。 她肯为我花心思,她心里有我。 第46章 “乔伊姐跟我说了,你为我生日选餐厅花了很多心思,为什么一定要选在国贸酒店这边呢?”我吃着手边的三文鱼,随口问道。 烟熏三文鱼滴上柠檬汁,再搭配黑面包同食,口感十分丰富,这家餐厅还不错,也可能是我心情好,吃什么都香。 亦柔把我爱吃的菜换到跟前,道:“在这,我们发生过些不愉快的事,我想,是不是可以做些开心的事把它替换掉。” “不愉快,有吗?”我明知故问。 其实刚才坐电梯的时候就有些情绪低落,那时告白未果的揪心确实还有后遗症。 “好吧,我就是记仇。”我坦白,“你都不知道我那天有多难过,我都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可你干脆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嘴角沾着的酱汁被她的拇指温柔拭去,她开口道:“我的错,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窥见那双眼里流露出的脆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捉住她的手:“我才有错,想法太多,却没长嘴。” 尹乔伊说的对,我和亦柔应该对彼此更加坦诚一些。 “以后都只说真心话吧。”我提议。 亦柔的手扣扣我的下巴,饶有兴致:“说谎的话,是不是得有点惩罚?” “可以啊,你来定。”我把话说得太满,没给自己留余地。 亦柔明媚一笑:“嗯,那我得好好想想。” “那就别改天,今天就开始吧。”我抢先提问:“那天你有看到那个王导恶心的样子吗?” 亦柔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忙,也没有来安慰我。”我补充:“我没有说为了我要拒绝跟他合作的意思。” 亦柔放下餐具,正襟危坐,沉思良久才开口道:“我在思考解决办法,怎么把他揍一顿又不会影响到你。” 我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心情和食欲都恢复正常。 “后来我查到他在我们平台投的项目并没有通过审核,但他的投资人们收到的消息是通过,我这次只是尽到告知的义务。” 她歪头微笑:“他现在应该比被揍一顿还要头大吧。” 我拉着她的手撒娇:“做了这么多,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带着湿热的温度,微微蹙着眉,憋了许久才道出一句:“我没谈过恋爱…” 我没忍住接话,小声嘟囔:“我也没谈过呀。” 她笑着打断我:“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不知道爱上一个人该如何去跟她相处,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那些像碳酸饮料的气泡那样噼里啪啦冒出来的情绪。” “我以为谈恋爱可以像做项目那样,只要尽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规划好,就能顺利推进下去,即便出差错也有应对方案。”她用目光温柔地将我包裹,带着笑意:“所以很早的时候,我就在规划我们的未来。” “当你再次出现,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我才发现我真的好愚蠢,我的规划里有个致命的漏洞…” 灯光映射下,亦柔的眼睛里闪烁着脆弱、不安、小心翼翼…那些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情绪。 她缓缓开口道:“你可能会不爱我,这个可能,我一直都在回避。可当你要向我告白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 “我怕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怕你会失望。” 眼泪失控般往下流,滴进盘子里干巴的法棍上。 我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傻子。” 这句挤出来的埋怨,说亦柔,也是在说我自己。 我狼狈的样子都惊动了餐厅经理,连主厨都来询问,是不是因为菜品不合胃口。 “不是,是因为太好吃。”为了证明不是菜品的问题,我一边流泪一边吃,一边吃一边流泪,引得周围的人好奇到底有多好吃,纷纷要点那道菜。 主厨很开心,非要和我们合影。 亦柔拒绝了她,却偷偷拿出手机,记录下她陪我过的第一个生日。 * 等坐到亦柔车上的时候,眼泪已经流干,我还在抽泣。 还不忘向她提问:“那天,在车上,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为我擦泪的手顿住,我敏锐察觉到,亦柔,好像、脸红了。 她眼神躲闪:“那个,这个问题还不能回答,你会知道的。” 又突然捧住我的脸,神情有些严肃:“现在轮到我提问,我只有一个问题:今晚,要送你回家吗?” “回家。”扑捉到她失落的神情,转脸在她掌心啄了一下:“回你家,回我们的家。” 我揽住她的脖子耍赖:“上次我有抱你,这次我也要公主抱。” 第25章 夜不归宿 亦柔兑现诺言,一路抱着我从地下车库回到家里。期间遇到两个路人,我厚着脸皮没有下来,并且顺理成章娇羞地把脸埋进她胸口。 黑夜中,落锁的声音清脆,我们默契地没有开灯。 如瀑倾泻的卷发很软,合身红裙的布料很软,亦柔的吻很软… 身子一轻,我被抬到玄关处的吧台上,俯仰之间,吻更加深入;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我如藤蔓将她缠绕。 我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想更完满点… 急刹车道:“我先去卸个妆,再去洗个澡。” 开灯瞬间,亦柔眼神潮湿,嘴唇晶莹红润,我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第47章 总不能让她吃完口红吃粉底吧。 她拉住我:“是要一起洗?” 见我瞪大眼睛,脸红着补充道:“这句是疑问句。” 考虑再三,我回答:“不了吧。”做出发誓的手势:“这句是陈述句,我没有撒谎,我保证。” 我仔仔细细把自己洗干净,换上亦柔为我准备好的睡衣,我俩坐到床边,气氛似乎没衔接上。 心一横,我大着胆子将亦柔压到床上。 接吻,解衣服,这流程我熟,然后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可怜我平常读的小/黄/文都是删减版,有贼心而力不足。正当焦头烂额之时,身/下美人的鼻息擦过我脆弱的耳朵尖儿。 “怎么做?”亦柔搂着我的脖子轻声道:“我不太会,你教教我。” 这、我、平常都是用小玩具解决需求,实在没修炼过手上的功夫啊。 我默默伸出“园”手,默默摇头叹气。 见我许久不动,亦柔长手一伸,拉开床头的柜子,那些我见过的,没见过的“工具”一应俱全。 “你喜欢哪种方式?我都可以试试。”她没敢看我。 “时间还早,可以都试试。”美色当前,我说话不经大脑。 突然想起什么,掰正她的脸,严肃嘱咐道:“我这人特怕痒,特没骨气,容易求饶,答应我,不要心软。” * 第二天,天光大亮,厚重的纱帘也遮不住的日光,钻进来晃荡我的眼皮。 意识恢复,我记起昨晚种种,把脸埋进枕头里回味。 “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帮你请假了。”亦柔温柔地帮我整理头发,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不敢看她,太丢人了,已经不记得昨晚求饶了多少次,只记得她很喜欢我叫她姐姐。 “姐姐”这个称呼就像是开关,每叫一次,潮水就会更猛烈。 我爬起来搂住她的脖子,逼近道:“亦柔,你对我撒谎。” “什么?” “你说、你不太会,还让我教教你。” 亦柔成长速度很快,迅速从一块木头变成一只狡猾的猫咪:“是啊,没记错的话惩罚规则是我来定的,那就罚我再精进技术?” “啊—”我笑着发出尖叫,红着脸埋回枕头里当鸵鸟。 她牵着我的手亲吻着,继而指尖微凉,被套上一个环。 起身查看,一枚小巧精致的白金戒指套到我左手的中指上,我捂着脸故作昏倒状,顺势躺在亦柔的腿上:“救命啊,你不是要跟我求婚吧,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亦柔揉揉我的脸:“是生日礼物,昨天没来得及给你。” 我打趣她:“哦,知道了,某人昨天一定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精进技术,所以忘了。” 怕我以为她不重视,解释道:“不是忘记,礼物早就准备好放在家里,昨天是一下飞机就去接你,回家之后…是没来得及。” “好好好,你最好啦。”我伸手对着晨光端详那枚戒指,是个素圈,中央雕刻着一段上下起伏的、时而密集、时而稀疏的刻痕。 我问:“这段刻痕是声纹吗?” “是。” “是你的声纹?” “是” 我兴奋地爬起来,把人逼到角落里,让她无处可逃,问道:“说了什么?” 亦柔别过脸去,显然是不好意思:“太肉麻了,以后再告诉你吧。” “你不乖哦,我要惩罚你。”我去挠她痒痒肉,可对她一点也不管用。 闹够了,我们抱在一起喘息,热潮褪去,涌上些悲凉。 亦柔离开的日子近在眼前,这么可口的人,以后就吃不到了。 * 宾果视频领导层变动的消息一经传出,立马登顶热搜。 亦柔和老东家都很体面地发了告别微博,宾果视频对外宣布,在两年的敬业协议期内,亦柔仍然会支持手头未完成的项目,其中就包括刘导的电影《双探》,并趁着热度宣布定档的消息。 临行前一个月,亦柔终于从工作中暂时抽身,我却忙得脚不沾地,准备的定情信物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在连轴赶了三个大夜之后,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我顶着快要掉下的黑眼圈,拐着亦柔来到一家手工陶艺店。 “这么神秘,是要亲手做件礼物给我?”亦柔有些好奇。 我摇摇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隔间的门上风铃声清脆,店主小姐姐推门而入,热情招呼:“小园,你来啦,是要取那件…” 我转过身对她拼命使眼色:“我们是来做陶罐的呀。” 她看了眼我身后的亦柔,一副了然神情,笑道:“她就是你说的姐姐吧。” 店主从广告公司辞职创业,是个很有艺术品的人,布置好一切之后,还特意给我们点上香薰蜡烛。 工作日人不多,蓝牙音响跳转到《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 四手交叉,流动沁凉的陶泥从指缝中滑过,亦柔从背后抱住我,俯身在耳旁轻声道:“是想复刻那个电影经典场景吗?” 没绷住,我很煞风景地笑出了声:“坐到对面吧,我想看着你。” 做陶罐是个精细活,我们弄了半天,它还是个成团的的泥巴。 我本意也不是为了做陶罐,只是想尽可能多跟亦柔创造些回忆。 鼻子被她刮了道泥印,亦柔道:“快把你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吧,我好期待。” 第48章 我给她准备的礼物是一对泥娃娃,一个穿着白裙子,一个穿着黄裙子,是按照我们那天去追蓝眼泪时候的装扮塑造的。 送这个礼物的原因也挺矫情的,我没好意思说。 但亦柔很快便猜出来:“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死同一个椁。” “是这个意思吗?” 我点点头,把象征自己的娃娃郑重其事交到她手中:“把我带走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 送亦柔去机场的那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湿润的空气里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疾驰的出租车溅起一路水花,碾得人心里也坑坑洼洼。 离别的愁绪太浓,我和亦柔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过话。 等到机场,所有酸的、苦的、不舍的情绪决堤而出,我为了避免在公共场所眼泪决堤,只能对着亦柔嘱咐来嘱咐去,叨叨个不停,以转移注意力。 “你到了那边别因为打工耽误了学习,没钱了跟我说。” “那边持枪是合法的,你千万注意安全。” “老干妈带了吗,那边的饭你肯定吃不惯的。” “两年,很快的,我有时间就回来。”亦柔摸摸我的头,能看出来,她也在克制。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两年一定是我们最后一次分离。 机场里到处都上演着别离的剧目,有家人,有朋友,有情侣,这些人的关系,大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排进安检的队伍里,分别进入了倒计时,我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希望队伍再长一点、再慢一些。 亦柔轻轻拉住我的手,两个人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彼此,队伍一点点向前挪,直到牵起的手必须分开。 “你回去吧。”亦柔或许是不想把背影留给我,催促着我离开。 我转身,又默默一步三回头。 在亦柔消失在那扇门前的最后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准备好久没有说出口的话,再不开口就会演变成更大的遗憾。 不由自主地奔向她,眼眶发酸,声音颤抖,“我爱你亦柔,我非常确定,我爱你。” 亦柔猛地回头,眼泪无声坠落。 我不敢再听她的回答,机械般抹去脸上的眼泪,挤出笑容:“你去吧,我等你。” 安检队伍里,一个年轻的男孩问身边的女孩,“你们闺蜜间现在都这么腻乎了吗?” 女孩白了他一眼,“我跟我闺蜜腻乎起来连老婆都叫,但这俩明显不是闺蜜情,你清醒一点。” * 等坐到出租车上,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号啕大哭。 司机大姐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给我递来包还没拆封的纸巾:“妹子,你随便用,姐这还有。” 亦柔打来电话,我怕她听见,捂着嘴抽泣:“怎么啦?” 机场广播里播报着亦柔的名字,提醒她还有最后5分钟就要关闭机舱。 亦柔音调都比平时欢快几分,她也在尽力掩饰:“刚才有个姑娘说我女朋友真可爱。” 我又哭又笑:“不不不,我女朋友才可爱,她不光可爱,还聪明,还漂亮,有数不清的优点,是这个世界上超级无敌爆炸好的人。”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都试图掩盖住自己掩盖不住的哭腔。 “我好后悔啊”,我无比委屈。 “后悔什么?”亦柔问。 “我好后悔,你没离开的时候还跟你赌气,浪费了好多时间。” “不算浪费,跟你在一起,每一分钟都不算浪费。” 机场广播再一次催促,我在电话里提醒她,“快登机吧,早去早回。” 挂下电话的最后一刻,我终于想起什么:“等会,我戒指上的那段声纹说的到底是什么?” 如蝴蝶翅膀震动的呼吸顺着电波传到我的耳朵里,亦柔温柔回道:“唯愿余生有你。” “小园,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眼泪流干,我瘫在后座,大脑和身体都急需休息。 手机响起提示音,大雄发来消息。 [sos,小园姐,快看热搜!!!] 作者有话说: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死同一个椁。”出自元朝管道升创作的元曲《我侬词》。 第26章 粉圈送礼风波 我打开热搜,骆杨和司诺的名字赫然挂在第一位。 之前有个热门偶像剧ip遛饼遛过她(他)俩,无奈两家粉丝因为之前结过恩怨都不满意,一开始只是针锋相对,后来直接演变成为隔空互骂。 这次被送上热搜,是因为两家互爆对家送礼清单,安的罪名是非法集资。 粉圈应援向来都是一笔糊涂账,真情实感追星的花钱,头脑清醒把追星当成生意的赚钱。 正好赶上敏感时期,粉丝互骂骂爽了,最头疼的是经纪公司。 尹乔伊紧急召开会议,正在国外度假的陈莉也不得不半夜被薅起来线上介入。 会议上,几位boss眉头紧锁,我大气也不敢出。 陈莉率先开口:“我先声明啊,热搜是肯定撤不下来的,撤热搜可比上热搜贵得多,我们没这个预算,这次热搜还是自然流量推上去的,平台肯定舍不得这个热度。” 尹乔伊问:“你有什么建议?” 陈莉打了个哈欠继续道:“这消息只要是出现在网上,删是删不完的,做公关最忌装死,公关黄金24小时,越早作出反应越好。我的建议是先以公司的立场发公文,目的一:安抚粉丝;目的二:不管有错没错先道歉,端正态度,承诺尽快调查事情真相,博得大众好感。” 第49章 空荡的会议室里,只有空调运作的声响,尹乔伊揉着太阳穴,衡量着如何抉择。 我举起手,开口打破安静:“关于骆杨粉丝的那份送礼清单,我有些情况需要同步下。” “清单上面二十万的手表和超过一万的礼物我私下里都已经还给粉丝,实在退还不了的骆杨也从自己的私人账户中划钱补了亏空。”我解释补充。 陈莉肯定道:“这倒是对我们有利的,不过大家也知道,网上吵架网友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没多少人会对真相感兴趣,现在最好能爆出新的瓜,才好把这件事情的热度压下去。” “我天,新瓜来了。” 说话间,一直进行舆论监测的沐宇突然开口:“大家快看热搜,骆杨的站子‘春日游乐场’对礼物清单作出回应。” “春日游乐场”站姐栗子放出送礼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骆杨退还礼物的证据,她还把我用骆杨账号私信鼓励她的那段话的截图也一并发了出来。 一时之间,舆论有明显偏向骆杨的趋势,少不了我们公司公关的努力,但太过及时,仿佛是跟栗子那边商量好的。 与此同时,一个新的热搜也悄然登上榜单。 有人爆料,栗子作为骆杨大粉,其真实身份是某食品集团高层的千金,骆杨之前的知名饮品商务就是被她拉来的。 舆论风向转变,路人、粉丝们纷纷感叹,有富婆大粉撑腰就是好,甚至有人嗑起了流量小生和富家千金的cp。 “妈呀,这么大的八卦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沐宇刷着刷着热搜感叹,嗔怪我:“小园,这么大的瓜你居然都不分享,也太不厚道。” 看她的样子,这个料应该不是我们公司爆出来的,可观察热搜上爆料的流程和反应速度,绝对是专业营销公司的手笔。 不是自家公司,谁又会替骆杨花这个钱呢? 沐宇也察觉出不对劲:“这几个账号好眼熟啊,它们背后的mcn机构是我们公司的供应商,但这个热搜真的是不是我们公司运作的,莉姐,要不我私下去问一嘴?” 陈莉回道:“问一下吧,虽然我觉得他们也不会说,至少应该能探出来是同行还是粉丝那边的动作。”跟尹乔伊再次确认:“声明还是照常发吧?” “照常发。”尹乔伊喝了口手中的热美式续命,继续道:“加热下我们公司声明的词条,让运营那边联系粉丝,顺便把骆杨之前参加公益的物料发一发,赶紧把那条骂战词条顶下去。” * 顺利处理好这次危机公关后,我和沐宇申请了调休,准备去公园里的露营地野餐。 沐浴做了手作樱花寿司和金枪鱼三明治,我实在犯懒,只准备了些装饰桌布以及网红甜品、水果和小零食。 当天是工作日,出来玩的人不算太多,北京正值赏枫叶的时节,公园里的枫叶比不上香山,倒也能窥见几分秋色。 沐宇看起来糙,其实是个特别注重仪式感的人,再加上做宣传有点儿职业病,摆野餐桌的时候,精细再精细,力求拍出朋友圈大片的感觉。 我乐得清闲:“大摄影师拍好发我呀,我就不拍了。” 我只负责拍自己,和天空合张影,再拍几张live动图,连p都不p,转手发给亦柔,想把最鲜活的自己与她分享。 拍好查看照片,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司诺。 “你看那人像不像司诺。”叫沐宇一起确认,她眼睛尖。 沐宇眯着眼凑过来:“像,不过她为什么要站在河边啊,多危险。” 我俩对视一眼,心下一惊。 粉丝送礼风波中,加悦娱乐对此事作出回应的速度博得粉丝和路人认可,反观司诺所在的星辰娱乐却把“装死”理念贯彻到底,照常给艺人安排线下商务活动,且面对记者犀利提问时,并没有加以阻拦。 在网上舆论最激烈的时候,司诺之前参加的一档综艺播出。节目组在瞒着她的情况下,请来她的父亲。 那男人声泪俱下控诉司诺在自己破产之后就拒绝认他,连弟弟上学的费用也不愿意支持。 富家小姐一朝跌落神坛,藏在屏幕和键盘后阴暗滋长,谁都想来踩一脚,这令司诺本就不好的路人缘更加雪上加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和沐宇当下决定上前跟她搭讪。 “嗨,司诺,还真是你啊,好巧啊,你还记得我吧。”我怕从背后突然出现惊到她,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司诺带着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着,那大而有神的眼睛极具标志性,让人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只那么一瞬,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后退两步,在认出我之后,立马换上甜美的营业笑容:“我当然认识你啊小园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谢谢你那天帮我解围。” “我也没做什么,不用特地谢的。”我边回答边自然地靠近她:“这是我同事沐宇,我们来野餐,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好呀。”她几乎是立刻就答应。 也没跟我们客气,在十分钟之内就吃掉了一盘樱花寿司、一块金枪鱼三明治和一块草莓蛋糕。 沐宇不禁感叹:“妹妹你是吃不胖的体质吗,好羡慕你的胃口。” 司诺捂着嘴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我们笑笑:“我太饿了,实不相瞒,我已经三个月没吃过碳水,蛋糕更是快一年都没吃过。” 第50章 “你们这些小爱豆真是不容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点儿婴儿肥很正常,但是镜头太苛刻了,唉。”沐宇心疼道。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明媚笑着,小声道:“千万不要告诉我经纪人哦,不然他会炸掉的,像个气球那样‘砰’得炸掉。” 我们被她逗笑,想到她刚才的样子,心里又有说不上来的苦涩,试探着问:“刚才看你一个人在河边,是不开心?” 瞪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她夸张笑起来:“哈哈,两位姐姐,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想不开要跳河吧。” 沐宇把锅甩给我:“你看,我就说没事儿吧,你这脑补的能力很适合去当编剧。” 我白了她一眼。 “我,司诺,号称娱乐圈小太阳、大心脏、厚脸皮,每天都傻开心傻开心的,怎么会想不开去跳河呢。” 说话间,她又捏了个草莓,被酸到吐舌头:“不过,最近的事你们也都知道,我确实有一丢丢难过。” “你不用太在意外界的说法,网友嘴毒着呢,那些负面情绪最容传播,他们又不了解你,骂的不一定是你,只是你刚好撞到枪口上,成了靶子。”沐宇开导她。 “那,你们愿意了解下真实的我嘛?” 司诺真诚又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拒绝,我和沐宇都甘愿做她的树洞。 * 我跟亦柔有12个小时的时差。 我这边下班到家,她那边刚刚起床。我俩拿着手机打跨洋视频,我卸妆,她洗漱;我吃早饭,她吃晚饭。 趁着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向对方汇报自己的生活。 “原来司诺是随母姓,这是她妈妈的临终遗愿,他爸所有的原始财富积累,靠的也都是岳母岳父家的财富,结果还好意思对外宣称是白手起家。”白天听司诺讲起自己的身世,我到晚上依旧愤愤不平。 亦柔那边的早餐还是麦片、水果、牛奶老三样,很简单的白人饭。我嗦了口麻辣烫里的方便面,用眼神对她抱以同情。 “那司诺没事吧,你确定她状态还好?”亦柔问道。 “应该是没事的,她还有食欲,能吃得下东西。”在我的认知中,只要还能吃下东西,身体就能保证正常运作,胃撑满了,心也就不会太难过。 喝了口麻酱味满满的麻辣烫汤底,我的胃也暖了。 继续道:“我刚才说到哪来着,对,就司诺那不靠谱的爹,他本来因为她是女孩,又不是随他姓,从小就把她丢给姥姥姥爷带,据说是因为搞投资破产,所以才上节目跟她认亲,还能图什么,不就是图她钱吗。” “小园,”亦柔在那方小小的屏幕里温柔地注视我:“你说了半天司诺的事,我想听你的事。” 我打趣她:“你吃醋啦。” 她没否认,乖巧点头:“我好想你啊,我断电了。” “我也好想抱抱你啊。”我摸着屏幕上亦柔的脸。 “等圣诞节假期,我就回来,好不好。” 我本想口是心非地说“太辛苦,不用啦”,可我有人宠着,不需要那么懂事。 重重点头:“我等你。” 打开手机电子日历,这两年就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在这期间见面,就像到达中途的补给站,没有补给站是会挂掉的。 距离再见到她还有两个月。 又有新的盼头啦。 第27章 圣诞快乐 亦柔原定计划是要飞来北京和我过圣诞节。 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要在平安夜当天陪骆杨到巴黎参加一个时尚活动。 看了下时间安排,如果当天能够顺利结束,还是能够在圣诞节结束前见到亦柔的。只是只能陪她呆一晚,第二天再吃个早餐,然后就要飞回北京完成后续的工作。 12月25日,晚上8点,我落地纽约。 按照亦柔发给我的位置到达目的地,导航显示大概还要再走800米,没吃东西加上一路颠簸,望着层层叠叠高矮错落的大楼有些眩晕。 走进条老旧的街道,满目都是黑白灰,我七拐八拐眼看着地图上的点如幽灵般忽远忽近,想着再给亦柔打电话确认一遍。 可无奈天气太冷掉电快,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最后一格电阵亡。 手机关机了。 行李箱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口哨和调笑的声音使得我惊恐抬头。 街角处,三个嬉皮士打扮的男人冲我打招呼,身边烟雾缭绕。 没再管目的地,我拉起围巾,迅速向大道跑去。 大道上的枯树上围满彩灯,到处都是圣诞氛围的装饰,却鲜少见人。天空很应景地飘起了雪,眼前的视线被大雪模糊,我更绝望了。 体力实在支撑不住,我靠着明亮的橱窗慢慢蹲下,不禁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 正当我默默祈祷之时,远处走来个人影,在确认是位女士后,上前跟她打招呼。 她裹着浅咖色的毛绒外套,似乎是怕滑倒,走得很慢,踩着小碎步挪到我身边,银白的头发从帽檐中翘出,约莫五六十岁左右的年纪。 扒开厚重的围巾,说的第一句话就毫不吝惜赞美,她说:“你真是个美好的姑娘。” 来自异国街头的热情让我放松下来,用蹩脚的口语解释我遇到的困难以及请求帮助。硬着头皮说完,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我学的都是“哑巴英语”,没自信开口。 第51章 老妇人思索片刻,回道:“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我家,给手机充好电之后让你的朋友来接你。” 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补充道:“还是送你去警局吧,那更安全些。” 可能亚洲人的脸更抗老,她大概以为我还未成年? 考虑到去陌生人家里不太方便,也不太安全,我决定还是去警局。 * 晚上11点半,我被亦柔领回家。 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紧紧攥住我的手。代入一下,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要是突然失联的人是她,失联前还给我打了电话,我会原地炸掉。 亦柔住的地方不大,温馨的小窝里还有精心布置过的圣诞树,树下还有个精美的礼盒,应该是给我准备的礼物。 “我能打开看看吗?” 礼物是红色贝雷帽和红围巾,是我平常喜欢不会轻易尝试的颜色,我立刻试戴起来,再用围巾的另一端将她缠住。 “好啦,不要生气啦,我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嘛。”我亲亲亦柔的脸,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种紧张的氛围。“可能是我发音不准吧,司机给我导航到了另一个城区…” 没等解释完,她将我拥住,脸埋进我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不是生气,是真的吓坏了。”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整个人卸了力,温热的呼吸擦过颈间,一滴眼泪落下。 “我现在非常确定,我不能失去你。” 我怔着不敢动,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的爱人在展现她的脆弱,这令我开心又心碎。 我被她需要着,正如我需要她那般。 绕在脖子上的围巾有些痒,在热烈的吻之下显得有些碍事,亦柔温柔地为我们剥去这层阻碍。 我还嫌不够。 狭窄的单人床上,我们亲密无间,意图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12点钟声敲响之前,我把那枚刻着我声纹的戒指戴到亦柔手上,对她道:“圣诞快乐。” “刻的是?”她问。 代替我开口的是刺耳的手机铃声,我没看是谁,随手按了挂断键。 顺着脖颈,吻来到亦柔柔软的耳垂,我含/住/它,浅尝辄止。 刚要开口,又是一阵连续的刺耳的铃声。 “接吧,应该是工作上的事。”亦柔有些无奈。 我看了眼,是大雄的来电,不用想,肯定又是骆大少爷搞出什么幺蛾子。 “又怎么了。” “小园姐不好了,我们准备给品牌方还衣服的时候发现发现骆老师佩戴的那枚钻石胸针不见了。”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骆杨的声音:“丢了就丢了,我又不是赔不起。” 心头怒火直往脑门上窜,我竟然有些眩晕,好想骂人,奈何词汇量不够丰富;想尖叫,但实在没有力气。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我对大雄交代:“你先去安抚品牌那边的pr对接人,表明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会进行相应赔偿,态度一定要好。” “同步再沿着今天的行动路线找一遍,不论找不找得到都把态度摆在那,我这边也会给pr负责人发封邮件道歉,提供具体的赔偿方案。” 撑着力气发送邮件后我仰面瘫在床上,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脑袋昏昏沉沉。 亦柔俯身,发稍扫过我裸/露的胸口,带起一片酥痒。 与我额头贴着额头,确认道:“你发烧了。” 我不想承认,勾着她的脖子去找她的唇,猫儿似的舔着。 深夜自制力暂时失控,会让人不受控制地说些骚话。 “我是发骚了。姐姐,我想要…” 掌心下的身体僵住,我把所有的重量和柔软贴到她身上,一只手引诱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往下衣摆探去…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世界天旋地转,转眼间,我就被亦柔裹成了蚕宝宝。 “你先闷一闷,发发汗就清醒了。”亦柔语气里带着嗔怪,但红透了的耳朵出卖了她。 “国外不是讲究发烧要降温嘛,想吃冰激淋,要姐姐喂。”我跟她撒娇。 她刮我鼻尖儿:“你怎么知道我这有冰激淋。” “还真有啊,我随口问的。” “之前房东留下的,这边的甜品太甜,我吃不惯。” 我大抵是被夺舍,骚话张口就来:“我超甜的,也没见姐姐少吃呀。” “你…”她被我撩得小声惊呼,转身逃走。 冰凉的勺子带着甜蜜送入口中,不适感终于稍稍褪去,眼前随之清明许多,我睁眼看着亦柔,眼睛都不敢眨。 “亦柔,再亲亲我吧,马上就要亲不到了。”我小声哀求她,我知道她会心软。 期待的吻如期而至,小口品尝着我唇齿间的甜蜜。 这次的吻细密而又绵长,直到我安然睡去。 * 次日,我被闹铃惊醒。 趁着神志苏醒之时,我环视亦柔暂居的这个小家,是和她在北京的家完全不同的风格。 碎花美式田园风,到处都是布艺装饰,桌上摆着刚刚盛放的重瓣百合,厨房炉灶上的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泡,亦柔在为我做早餐。 有种家的味道。 恋爱脑发作,我开始畅想那个关于家的画面,和亦柔一起的家。 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我蹑手蹑脚踱步到她身边,环住她腰肢,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第52章 我问:“在做什么好吃的?” “煮粥,你现在只能喝白粥。” “怎么不穿鞋。”亦柔把我抱上操作台,弯腰为我穿上粉色兔耳朵拖鞋。 “嗯,这次一定会比之前的番茄炒蛋做得好。”我打趣她。 “是,反正肯定不会放青椒。”她不光不恼,还学会了接梗。 不愧是智能成长型ai恋人。 眼见着要分离,此刻的温情都染上了悲伤的底色。 我埋进她的肩膀,闷声问到:“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搅粥的手停住,她关掉炉灶,回道:“等刘导电影上映,会回去多呆一阵。” 刘导电影上映,那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五月份。 心凉了一大截,我继续追问:“那过年呢,过年都不回来了吗。” “就先、就先不回去了,课业安排得紧,我想尽快修满学分,最好能提前完成学业。” “嗯。”我没再说什么。 亦柔握住我环在她腰上的手,温声问道:“这段时间,是不是很辛苦。” 鼻头一酸,差点不争气地哭出来。 骆杨爆火,我的成长速度还没跟上,处理很多事情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路跌跌撞撞,觉得自己好没用。 她轻笑:“前段时间,乔伊给我打电话,说我们家小朋友一天跑她办公室哭八遍,让我好好关心下小朋友的身心健康。” 我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委屈道:“没有那么夸张啦,就哭过两三次而已。” 她转过身给我抹眼泪:“好好,我们家小朋友最棒,不说这个。” 冲我伸出手,展示我昨晚给她戴上的戒指:“刻的什么还没告诉我呢。” 昨晚说骚话的时候都没脸红,此刻该煽情却有些难以启齿。 我踮起脚尖,覆到她耳边,轻声道:“所幸余生是你。” * 拒绝亦柔要送我去机场的提议,孤身踏上返程。 偶遇一只像飞鸟的云,拍下来发给亦柔。 [我化作这片云,与你同在。] 她很快回复我:[小雏鹰,高高飞起来吧。] 是啊,我也飞起来了。 也开始学着亦柔和尹乔伊的样子,奔波于不同城市、不同国家的机场,在候机室和飞机上处理工作。 今年是骆杨第一次被卫视邀约参与跨年演唱会,我需要先到长沙与节目组碰面,然后飞深圳盯着现场彩排。 又是场硬仗要打,希望能一切顺利。 第28章 镜头语言 距离跨年演唱还有不到5天的时间,骆杨双人合唱节目被毙掉,被临时塞到开场的串烧拼盘节目里,吵着要退出。 彩排当天休息室,节目组导演派人来左请右请,骆杨脚搭在矮桌上,窝在沙发里玩游戏。 “卫视的合作机会很难得的,而且开场秀,曝光率多高啊,再试试吧。”我这几天连轴转,嗓子已经有些嘶哑。 他冷笑:“曝光高又怎么样,扔进人堆里,镜头都分不到几秒。 一局战败,放下手机跟我谈判:“把我节目毙了挺好,我要休假。” 我冷着脸,一言不发,盯着他盯到发毛。合作久了,知道他的秘密越多,他对我就越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 他打了个寒颤,率先败下阵来,逞强道:“你这还没资本呢,倒养成了资本家的坏毛病,我这个打工人连请个假都不行吗。”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谈恋爱了。”我肯定道。 他嗤笑一声,没脱鞋往沙发上一躺:“不算谈恋爱,玩玩而已。” “黄赌毒不能沾,不能触犯法律,这是底线,不然不光做不成艺人,连人都做人都不配。”我例行职责提醒他,已经懒得再废话。 “我对赌毒没兴趣,更不至于去嫖,那多不干净啊。” 他不去嫖,不是因为觉得那是错的,只是觉得“不干净”,所以这种“不干净”又是谁造成的呢? 我回道:“我不管你是去恋爱还是去约,你的私事我不感兴趣,只要能捂好,就算要公开,提前跟公司打好招呼,公司也好提前准备应对的危机公关方案,别等着真爆出什么事来,我还是从狗仔口中得知的。” 骆杨手里拿了两个沙糖桔来回来倒腾,抠坏了皮又扔回果盘里,起身道:“我去彩排,但你得给我放假,元旦要放,春节也要放。” “你要真想公开点什么,选在工作日的上午,至少还能让媒体老师们夸你两句。”他关门前,我最后又补了句。 很多明星爆什么分手、离婚、扯雕之类的大料,最爱选在凌晨大家都睡了的时候,好让对手和媒体都反应不过来,业内苦这种利自己而损全天下的行为久矣。 平常态度好点真能保命,那些屹立不倒的,不是真的白璧无瑕,大都是更会做人。 可骆杨偏偏不懂这个道理。 * 参加开场秀的都是些内娱新人,彩排的时候也不会第一个上场,得先可着前辈来,排着排着也有可能被加塞。 我从中午等到晚上,总算等到了开场秀的彩排。 冬日里白昼短,即便是在深圳夜晚也有些寒冷,一阵冷风袭来,我不禁裹紧身上的大衣。 舞台上的女爱豆们穿着一水儿的蓬蓬纱超短裙,任他东西南北风,脸上笑容满分,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第53章 眼下人不多,我直接挪到第一排,甚至能等到她们来与我互动,提前享受了把vip待遇。 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孩里,司诺最为亮眼,她穿了件很衬她肤色的粉色蓬蓬裙,头上带着极具舞台风格的钻石发饰,舞蹈动作精准有力,自信又从容。 她看到了我,在完成舞蹈动作的同时还抽空给我比了个爱心。 舞台上的她与私下里是全然不同的状态。 我嫌看得不过瘾,又往前挪了些,台下聚了群摄像师在闲聊。 “吴哥,知道你是司诺粉丝,也别一直拍呀,太明目张胆了。” “你拍了这么半天,拍了多少好东西,给哥们儿看看啊。” 男人多的地方就是容易叽叽喳喳的,他们谈话间透露出来的那种兴奋,让人非常不舒服。 那个被叫做吴哥的男人穿着短袖,扛着机器的手臂上纹着夸张的纹身,他“嘿嘿”一笑,语气带着轻佻:“我把她拍得可美了,还给她专门拍了直拍,你们看看,小女孩长成小女人了是不。” 听到司诺的名字,我忍着不适凑近他们的小圈子,眼神瞟向监视器里的画面。 画面有很多仰视、特写的镜头。 仰视重点拍腿,特写拍屁股和胸。 而在吴哥私人的手机里,甚至拍到了司诺裙底的安全裤。 “快快快,发到咱们群里...” “有福同享啊,你可不能私藏。” 男人们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小声嘀咕着,有如蝗虫过境。 指甲嵌进肉里,我在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体面地解决这件事。 “把手机拿出来,删掉!” 嘴和身体比脑子先行动,我永远年轻,永远冲动。 “这位老师您有事吗,什么视频啊,我们在工作,不要影响我们。”那个吴哥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慢悠悠收起手机,继续抱着摄像机拍摄。 他身边的同伙嬉笑着:“美女你别气,你长得也还挺不错的,虽然比那些小姑娘年纪大点,没关系,一会儿哥给你拍,保证给你拍的漂漂亮亮。” 他的话引起周围哄笑,我这时候才冷静下来,记起自己已经不是刚入行时被人怼几句就要内耗三天的职场新人。 “好,那我去请教下薇姐,跨年演唱会是要播你们拍的这些吗?” 薇姐是这次负责组团队的制片人之一,他们听到领导的名字,自然不敢怠慢。 有人伸手就上来要拉住我:“美女美女,我们错了哈。”他给吴哥递眼神:“你拍的那些花絮就先删了吧。” “吴哥就是一粉丝心态,在工作时间追星确实不对,不过美女你体谅他一下,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隔着衣服,我甩开那只让人生理性恶心的手,删视频只是第一步,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正僵持着,背后传来声懒散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追星?你爹光膀子的时候,你咋不去拍他胸脯呢?” 梳着高马尾,穿着冲锋衣的魁梧女人悠闲踱步到那群吵闹的小鸡崽儿身边,气势、身高上都稳压他们一头。 “哟,筝哥呀,没啥事,不用您老操心。”有个会审时度势的小鸡崽儿上前缓解气氛。 我认出那个女人是谁,她叫卫筝,在我刚工作的时候也如今天这般出手相助过。 “叫什么哥,你瞎啊,我是女的,叫姐。”她冷脸踢了那人一脚,不重不轻,让对方不好发作。 紧接着走到还在拍摄中的姓吴的身边,手里还端着的半盒盒饭,转眼就精准扣到他头上。 姓吴的低声咒骂,有欲要干架的冲动,离得近些,都能听见他粗重呼吸咬牙切齿的声音,然而利弊衡量之下,还是选择忍让。 都说男的冲动,结果都用在欺凌弱小上,真遇到比自己强大或关系饭碗的时候,这不也挺理智的吗。 “卫筝,你等着,都在这圈里混,有你跌倒了爬不起来的时候。” 姓吴的恶狠狠警告道。 “嘿,我可等着呢。”卫筝抱着双臂,吊儿郎当地递给他半个眼神儿:“别以为我平常不知道你在拍什么玩意儿,怎么着,拍男的你就知道近景、全景、特写,把他当个人来拍,怎么拍女人就非得从大腿上往腿根上摇呢。” “这样不是显腿长吗,女明星都爱这样拍。”有人小声辩解。 “显个屁,显着你啦。”卫筝嗤笑声,继续道:“大家都是玩儿摄影的,知道镜头语言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那点儿腌臜心思真当别人看不出来是吧。想把人拍好看了有的是方法,您倒好,直接把女明星拍成行走的器官。” “你要真觉得自己拍的没问题,那直播的时候也这么拍呗,我倒时候直接把这些素材剪下来往粉丝群里一放,你看她们会不会撕了你。” 卫筝走过去,掸掸他的肩膀,抽出他的手机把里面的视频删干净,低声道:“别看现在有人保你,等事情闹大,你绝对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背锅的。” “走了妹子,别楞着啦,姐请你吃宵夜去。”她大步流星向我走来,勾住我的肩膀。 她的手臂很有力量,安全感十足,我能感受到那股力量是用来保护人的,是女性的力量。 走到半截卫筝想起什么,冲那些人摆摆手:“顺便通知你们,姐辞职啦,姐不干啦,i’m free~” * 场地周围有些荒凉,我和卫筝找了家披萨店落座。 第54章 “没忘记姐们儿我吧。”卫筝之前在国外读书,回国后也保持着晒出的小麦色健康肤色,她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东城人,京腔特正宗。 “那怎么能忘,救命之恩。”我笑着回道。 说救命之恩是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确实不为过。 那时我刚毕业,还在老东家做电影宣传,跟的第二个项目就被发配到剧组去做跟组宣传。 拿着微薄工资,跟着明星作息,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月经都跟着紊乱,来的时候也比平时痛上许多。 在剧组,三六九等分得清楚,只有演员和有些身份的工作人员有专属座位,其他人都是自己随机找地坐。 那次我月经痛得实在厉害,就坐了会摄影团队的苹果箱,因为之前看到有人坐过,以为是可以的。 结果被摄影师指着鼻子骂。 他操着方言,我听不太懂,隐约听出来女人、晦气之类的关键词。 再加上旁边有不怀好意的男的提醒他,我来“那个”了,他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后来才知道,老派的剧组大多都是男的,他们胡诌出规矩,说女人晦气,尤其是来着月经的女人 ,不允许坐苹果箱。 是啊,什么行当挣能钱,就开始想方设法赶女人出去。 我当时很自责,总觉得是自己的错。 就在我被一群男的围着嘲笑的时候,卫筝天神般从天而降,没说几句就跟那群人干架。 “他们不会为难你吧。”我担心她。 她擦了下嘴角的血,笑笑:“剧组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实在说不明白就用拳头说话。” “别担心,我便宜又好用,资本家可舍不得我这种牛马,不会轻易开除我的。” 可最终她还是被人穿小鞋弄走了,我都没来得及加上她的联系方式。 “你看,多年不见我是不是成熟许多,都没上手揍人。”卫筝豪迈撕下块披萨大快朵颐,手臂伸得笔直,就是为了试探芝士拉丝能拉多长。 “是,都没把人牙揍下去几颗,确实过于成熟稳重。” 听我这样说,她放声大笑,笑声很有感染力,厨师都从后厨专门探出头来看。 她还是那个有童心的、赤诚的人,没有改变。 说笑间,司诺发来消息,在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非要来当面感谢我和卫筝。 “可以吗?”我试探着问。 谁知对面的人立马放下披萨,对镜抹起口红:“让她来,那小姑娘倍儿可爱,我还是她小粉丝呢。” 她扁嘴:“上次买了握手券儿,赶上事儿没去成,这次我可得握回本儿。” 第29章 猜不透的她 本来以为卫筝说喜欢司诺是客气,没想到是真的对司诺的行程和作品了如指掌,是真情实感在追星。 “你别怕,以后有事跟姐说,姐给你摆平。” 说话间,卫筝顺手把手边的美乃滋挤在纸壳上递给司诺:“我记得你喜欢吃薯条儿蘸这个吧,可惜这儿没卖冰激淋,你之前还说过蘸冰激淋更好吃来着。” “这你都记得啊,筝筝姐你真好。”司诺来和我们汇合的时候舞台妆还没有卸,眼睛像小兔子似的闪闪亮。 卫筝在人一声声“筝筝姐”里迷失自我,“痴姐样”盯得人有些发毛。 “行啦,你这狂热粉小心吓到你的小爱豆。”我打趣卫筝。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没几句就聊到圈儿里的事上。 “你们认识亦柔亦制片吧?” 听卫筝突然发问,我不自觉停住呼吸,别人只是提到她的名字,我的心就跟着雀跃,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做好表情管理,装作不经意问道:“她,怎么了?” “要说圈儿里我佩服谁,那必须非亦制片莫属,那宾果多大的平台啊,她说辞就辞了。有人说她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还有人说她嫁了个富豪,出国生孩子去了。” 我没忍住,声调不自然提高:“太离谱了,哪个碎嘴子这么爱造谣。” “没事,我当场就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有不痛快绝不隔夜。”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你们别看亦制片平常温温柔柔的,她打人可狠了。” “打人?”我怕自己听错,又重复一遍,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怎么把亦柔和打人联系到一起。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卫筝展示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我去练拳,还是受她影响呢。” “我那时刚入行,遇到了跟你差不多的情况。”卫筝对我道:“那时候怕丢饭碗,越忍越憋屈,不过她打人可优雅了,软硬刀子一块上,都不带见血的。” 她讲得眉飞色舞,我听得入神,想象着亦柔那时的样子,嘴角勾起微笑。 “还有种说法比较靠谱,说亦柔这次出国进修是为了回国后创业,我记得之前跟她聊过,她说想拍一部由女性团队主导的电影,这个想法太酷啦,我说好呀姐妹儿,到时候你有用到摄影的地方,必须得来找我。” 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卫筝眼里有光,很是兴奋。 我也听亦柔提起过,她确实有回国后创业的想法,已经拜托中介卖了名下的一套房产。 正想着她,亦柔给我发来消息。 [有个电影的剧本大纲发到你邮箱里了,帮我看看吧] 故事只有简单的几千字梗概,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忍不住避开人群,跑到夜色里给她拨了个跨洋电话。 第55章 “我看了,我好喜欢这个故事。”语气中按捺不住兴奋。 转而又有些担心:“可是双女主的故事不会有限制吗,我知道这里面不是爱情向,意思是资本和市场能像接受双男主那样接受双女主的故事吗?尤其是电影界,你也知道的,电影届一向以男人为主导。” 电话那头有些沉默,亦柔轻笑:“是啊,在编剧找到我之前,这个想法早就被毙掉好几轮,即便她极力证明这不是爱情戏,不会有政策影响,可现在的决策者们还想象不到两个女人之间还能发生什么故事。” “他们能想到的不是婆媳斗争就是闺蜜反目,当中都夹着个隐形的男人,哪怕对于两个女人的爱情,想到的最好结局也不过是共侍一夫。” “那也太狭隘了,怎么着,男人就可以兄弟、江湖、君臣、父子,女人离开男人就不能活了?”在亦柔面前,我总有点小孩子脾气,说着说着鼻头有点发酸。 “我也有些存款,我支持你,砸锅卖铁也要把这部电影拍出来。”我补充道。 “暂时还不用,北京的房价现在还是高位,我卖了个不错的价格,你先精神上支持我就好。”亦柔语气里有些小得意,是只在我面前才会展露出来的可爱语调。 抬头看天,这天的月亮格外明亮,我拿着手机傻笑,打趣她:“我今天才知道,据说某人打架可厉害啦,要是上学的时候身边能有这么个人,我不得横着走啊。”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阵,她的呼吸带起甜蜜的振动,挠得人心痒痒。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 一年来到最后一天,明明是要跟家人、朋友、爱人团聚的日子,我却还是在工作前线搬砖。 在跨年演唱会表演完开场舞,本应最后倒计时还有个谢幕,骆杨说自己不舒服,叫我跟节目组请假,没等我回复人就不见踪影。 前来应援的粉丝们不知情,在寒风中等了几个小时,等倒计时没见到人,才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那了解到他的情况,心疼得不得了。 凌晨1点,我回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楼下围的大部都是骆杨的粉丝,很多都是生面孔。 领头的早就换了人,叮当考上研究生,偶尔还会关注骆杨的消息,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狂热。 天空突然飘起细雨,南方冬天的雨自带魔法攻击,无论穿多厚的衣服,也挡不住那些湿冷的空气。 年轻的女孩子们爱漂亮,尤其是在见自己偶像的时候,穿衣服只管风度不管温度,裸露的膝盖直面细雨冲刷,得跺着小碎步和同伴相互搓手才能生出些许温暖。 看她们这样我有些心疼,买了热饮分发下去。 “天气冷,大家快回去吧,骆杨已经在酒店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哦。” 犹豫着,还是补充道:“这些饮料都是骆杨嘱咐买的,他很担心你们的。” 女孩们欢呼雀跃,想要向他道谢又怕打扰到他,在楼下挥舞着银光棒,小声唱着他那首在跨年演唱会被毙掉的歌。 当然,我又在撒谎,没有一次,是骆杨嘱咐我买饮料的,都是我自作主张。 而她们心心念念的偶像,没有生病,也不在她们仰望的楼上,此刻正在不知道哪家豪华酒店内,约着不知道哪个漂亮的女伴。 再多光环和包装也无法掩盖,他只是个男人的事实。 撑起笑脸,咽下酸涩,我冲她们摆摆手:“快回去吧。” 女孩们落寞退场,忽而一声尖叫伴随着车灯强光刺破黑夜。 “怎么开的车啊,水都溅我衣服上了。”穿着jk裙的女孩怒斥道。 低调奢华的保姆车有些笨重地停在拐角处,车门打开,红底高跟鞋还没有沾地,穿着整齐制服的保安便先一步撑伞迎接着下车的人。 周围人都在小声猜测是不是哪位女明星,我身边有个骆杨的粉丝啐道:“家里有几个钱,就真当自己是真嫂子啦,我呸。” 我这才在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找出些熟悉的记忆。 她是栗子。 栗子在曝光自己的大小姐身份之后,不遗余力给骆杨推资源,频繁利用工作之便与骆杨接触,粉丝中渐渐有人不满。 “骆杨不在上边吧。”栗子看着我道。 这话是陈述句,她知道实情。 人群中已经引起骚动,我怕她会暴露更多,走近低声道:“去你车上聊可以吗?” 车门落锁,雨声和风声都被隔绝在外。 还不到两年的时间,栗子已经褪去青涩,穿上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她倒了杯香槟递给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我知道你还不想毁了他,至少现在还不想,对吗?” 她杏眼微睁,警惕地与我拉开距离,旋即笑了:“他告诉你了?” 在看到她裙子上的钻石胸针前,我还不能确定她和骆杨的关系。 胸针是b家还未上市的新品,只在巴黎的秀场展出过,且秀场款与量产版不同,如果我没有认错,她佩戴的那枚就是骆杨丢的那枚。 真不知道小姐、少爷们有什么情趣,不去买,偏要偷。 我没有回答,好像说什么都没有必要,只是在临下车时还是没忍住,多嘴提醒她:“离开他吧,不值得。” “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他吗?”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委屈。 第56章 我回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是他配不上你。” * 缠人的雨还没有谢幕,我躺在床上数着雨声,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不用想大概率是垃圾短信,也许是太过无聊,我鬼使神差般拿过手机点开查看。 果然是乱码号发来的垃圾短信,骗子可真舍得,直接发来张高清大图的彩信。 等点开看,笑容瞬间僵在嘴角。 照片上,一对年轻人靠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接吻,手动放大,面对镜头的那半张脸照得清楚,正是骆杨。 女孩瘦瘦小小,认不出来是谁,应该不是栗子,身高对不上。 不曝光,先给经纪人丢来实锤,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等着对方来报价,说不定还会决定跟其他渠道比比价,看看谁给的价格高,再决定爆不爆料,在哪爆。 看到这条短信,心反而平静下来,我终于有种要死的安详。 这一刀,总算要落下来。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天塌下来,明天再说。 第30章 顶流曝丑闻 关于骆杨恋情的新闻没有登上热搜,因为压根儿就没有曝出来。 然而这颗定时炸弹还是在4个月之后被引燃。 劳动节前夕,骆杨担当男主的女频大女主剧刚刚播完,他在里面饰演的角色隐忍深情,力压女主成为当下最受欢迎的角色。 通告都挤在一起,我几乎连轴转了一周,每天在酒店睁开眼,都忘记身处哪个城市。 夜里都不敢把手机静音,任何一点声响都能绞杀我脆弱的神经。 枕边的手机第三次响起,我终于确定这不是梦,忍着头痛与疲惫睁开眼皮,时间显示凌晨4点20分。 手机上十几个未接,大雄、沐宇、尹乔伊轮番给我打电话,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哎呀小园,你终于醒了。”是沐宇打来的电话,又是熟悉的开场白。 “看热搜是吧。”电话开成免提,同步切换到热搜页面。 骆杨的名字赫然显示在第一位,这不意外,然而他后面跟着的名字是栗子,这让我有点揪心。 这到底是爆的哪个料呢,是我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点进热搜广场,我花了几分钟时间了解事情全貌。 简而言之,就是栗子在骆杨家里安了针孔摄像头,曝出他带不同女孩子回家的视频。 幸好不是艳/照床/照,我内心居然毫无波澜,甚至有笑出声。 “不是吧姐,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该不会是疯了吧。”电话里沐宇不可置信地惊呼。 “向小园,你有没有在听?”见我许久不回话,沐浴催促道。 “所以呢,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我的灵魂已经出窍,脑子已经停止思考。 沐浴叹气:“这次可不只是危机公关那么简单,快起来,来警局领人。” * 打车去警局的路上,我从沐宇那大概了解清楚事情原委。 在事情发酵后,骆杨直接绕过公司请律师以非法入侵住宅罪将栗子送进警局,本人直接消失,电话如何也打不通。 “向小姐您好,我是骆先生的代理律师,姓刘,目前他已经将这次案件全权委托给我。” 刚到警局,一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向我自我介绍。 “刘律师您好,我想咨询下,如果栗子要被判刑,大概有多严重?”寒暄过后,我问出最担心的问题。 “非法侵入住宅罪和非法使用窃听、窃照专用器材罪,侵犯公民隐私,数罪并罚的话,至少也要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没得商量吗,如果如果原告不上诉呢?”我问。 刘律师礼貌微笑:“已经跟骆先生沟通过了,他坚持上诉。” “您好,您是向小园小姐吗?我是谢小姐的律师,姓周。”穿着干练套装的女士突然过来打断我和刘律师的谈话。 “您好,我是向小园,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提到的谢小姐就是栗子,因为没办法找到骆杨做协商,只能抓住我这根救命稻草。 在审讯室里见到栗子的时候,她还是穿着一贯喜欢的黑色,白炽灯映射下,那张惨白的脸无甚光泽,仿佛纸扎的人。 “为了一个男人,真的值得吗?” 漫长的沉默过后,我开口问她。 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神还是涣散着。 “他说我非法入侵,房子的密码不是他告诉我的吗,他从来没说过我们分手了呀,他从来没说过的。” 从来没说过分手,那是他打心眼儿里觉得你们就没“牵过手”。 “所以是骆杨让你来看我的,他还在乎我的对不对?” 那张脸上添了些鲜活的颜色,还是靠自己的想象。 我知道再多说无益,起身离开:“我还是去找你的律师谈吧。” “你是帮凶。” 还未迈出门口,栗子的话让我定住脚步。 “是你们让我爱上了那个华丽包装的骆杨,其实他烂透了,烂透了…” *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光熹微,暮春的清晨,气温还有些低,阳光照在身上都是冷的。 头有些发晕,身体没力气,只得靠着墙角慢慢蹲下。 接到亦柔电话的时候才想起,她今早到北京,原本控制得很好的,还是被她敏锐察觉到反常。 第57章 她试探着问:“是不是不开心?” 我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眼像失禁般止不住流,哭了大概十分钟,眼泪流干变成抽泣。 等我嚎完,亦柔开口道:“你先找家最近的早餐店,先填饱肚子,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来找你。” 她的声音很安心,也很冷静,我又开始胡思乱想,怕她是不是会烦我。 这样想着,一边往豆浆碗里加糖,一边闷头滴答眼泪,还好店里只有我一个顾客,不然也太丢人。 鼻子突然嗅到一股冒着热气的甜香,一块儿烤得金黄酥脆的烧饼被递到眼前,抬头是早餐店大姨灿烂的笑脸。 她爽朗道:“小姑娘,我们家不卖咸豆浆,不用往里加盐,来大姨送你块刚出炉的白糖烧饼,可香可甜啦。” 被大姨逗笑,我又哭又笑着道谢。 真好,都奔三的人了,在大姨眼中还是小姑娘。 烧饼一口掉渣儿,糖浆流淌在舌尖,顺着味蕾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果然,把胃填满,心就没那么难受。 一声嗡鸣声吸引我抬头朝店门口看去,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利落得把哈雷摩托停在附近,发丝随着她摘头盔的动作扬起,被晨光染成富有生命力的金色。 她逆着光迈开长腿向我走来,耀眼地让人有些发晕。 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那是亦柔。 她拉了张凳子坐我身边,摸上我的脸,问道:“吃饱了吗,我带你去兜兜风。” “你吃早餐了吗?这家烧饼很好吃的。”我嘴里还嚼着没咽下去的饼,含糊不清地推荐。 她飞快地啄了下我的唇,顺带舔走嘴角的饼渣,道:“吃过了。” 我又不争气地开始哭了起来。 大姨过来收拾碗筷,摇摇头道:“你说你惹她干嘛,我刚用白糖烧饼给哄好的。” 为了赔罪,亦柔带我上高速跑了一圈,还给我准备了专属的粉色头盔。 身体在风中飞驰着,我紧紧抱着亦柔的腰放声大叫,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反正别人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别人。 这种感觉,真的很解压。 发泄完,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又满血复活,道:“送我回公司吧。” * 骆杨把栗子送进警局的事情第二天登顶热搜。 在公司公关下,这件事被定性为大粉骚扰偶像,偶像虽然身心受创但仍然大度撤诉,舆论一边倒支持骆杨。 众多纷乱的信息中,不是没有人扒出栗子和骆杨的恋爱关系,有人选择不信,有人趁着话题热度再收割波流量。 更有号称公知的人发言,能被偶像睡到,是粉丝的荣幸。 在这场娱乐狂欢中,路人吃到了瓜,粉丝维护了偶像的“纯洁”,骆杨热度飙升,在刘导电影中从n番升级到被邀请跑路演。 只有栗子,为她犯的错受到了惩罚,个人信息被人肉,大企业高管的母亲父亲被投诉到停职。 看似没什么不对,又好像什么都不太对。 我没时间思考太多,只能埋着头继续向前跑。 电影路演期间,亦柔有的时候也会跟,上映第二天的路演几乎集齐了所有主创。 主创们一般都是在电影放映后出来跟观众互动,一个场子一个场子赶,如果到得早就先安排在休息室等候。 电影院在艺术园区附近,我提前到达场地与亦柔约定在影院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店里摆放了不少先锋艺术家的油画和雕塑,摆放的桌子由绿植隔开,错落有致。 刚落座就听到后桌有人在讲电话,我精准捕捉到了“通告”这个关键词,猜测大概率是同行。 那声音很熟悉,尖细但不刺耳,尾调有些懒散,听上去千娇百媚实际上绵里藏针,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接呀,为什么不接,综艺呀,可比拍累死累活拍影视剧赚钱多。” “不怕,不就是跟小年轻一起比赛吗,输了是因为我没流量,赢了就是老戏骨,这么看我怎么都是赚呀。” “那是,我当然心态好,心态不好能在圈儿里混这么久?” 这么有特色的语调我怎么给忘了,这不就是屹立娱乐圈十几年不倒的恶毒女配专业户,溫琰。 她当年也是因为拍刘导的戏出道,与林秋宏同时竞争女主角,落选之后演了戏里连名字都没有的女配。 这次电影,依旧是跟林秋宏搭档,依旧是做配,大众娱乐最喜欢看女明星扯头花,出道至今,一直都有人拿着林秋宏与她做比较。 可想而知,估计今天也会被记者问类似的问题。 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响声,一个拿着手机直播的男人打破店里的宁静。 “欢迎爱吃肉进入直播间,点点右上角小红心不迷路啊。” “啊对啊,我今天被邀请来看刘导的电影,这不还没开始,先来买杯咖啡。” “看看这家店是不是很有艺术细菌,看看墙上挂的这幅画,叫《尖叫》是不,不对啊,叫《呐喊》呀,嗐不一个意思嘛。” 这人从进店就开始大声喧哗喋喋不休,拿着手机到处拍,被服务员制止也一副无赖样。 “好好好,马上就不拍啦,大家避雷这家店啊,态度太恶劣了,懂不懂顾客就是上帝。” 他太吵,我刚想出去,就听到他拦住了同样想出去的温琰。 第58章 “哎呦,这不是温琰温老师吗,你好你好,能跟我直播间的粉丝们打个招呼吗?”他没等温琰同意,就差把手机怼到人脸上。 温琰依旧保持着礼貌微笑,有意避开镜头, 我管不住多管闲事的毛病,硬着头皮横插到两人中间:“温老师呀,该候场了,制片人让我来找您。”说着便拉着她往门外走。 总算甩开那个讨厌的人,温琰笑着对我道:“你这个小丫头还挺机灵的,我见过你,你是骆杨的经纪人吧。” 她的笑摇曳生辉,比正午的阳光还要刺眼。 她出道早,大言不惭的说我从小看着她戏长大,那张浓颜系的脸,荧幕上就已经很突出,见到真人就更有种视觉上的冲击力,确实是美的。 在镜头里已经很瘦的明星,实际上只会更瘦,脸上挂不住胶原蛋白,容易显出疲态老态。 我记忆中一直是她镜头里的样子,猛地看见真人,还是会不自觉从心底生出美人迟暮的惋惜。 她经纪人来接她,临走前,往我的衬衫口袋里塞了张纸条,眼角带出好看的弧度,道:“哪天不想带骆杨了记得联系我。” 如梦初醒,她的状态已经比同龄人好太多,为什么要惋惜呢,还是说已经习惯被美颜磨皮技术蒙蔽双眼。 不是她不够美,只是被美颜磨皮技术蒙蔽的双眼以及被规训过的我,还无法及时欣赏到那种具有蓬勃生命力的美。 第31章 女演员困境 随着新媒体发展,主创映后的路演营销成了短视频的天下。 以前的还能叫几个真观众起来互动,现在要么是主创圈内明星好友,要么是早就对好问题大纲的媒体,甚至是只要有流量,哪怕跟电影门类八杆子打不着的网红,也能被请来吆喝两句。 《双探》我已经看过好多遍,这几天实在太累,还没看到结尾就已经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前排男给嚎醒,他是映后互动被叫起来的观众,其实是有一定粉丝量级的网红。 “男人与男人之前的情谊实在是太感人了,让我想大学时候起睡在我上铺那哥们儿,为了支持我给女朋友买花,贡献了一个月的早餐钱,最后还得了胃病…” 末了,怕自己的故事没有感染力,强行煽情,仰天长啸:“兄弟,等我有儿子了让他认你当干爹!“ 我内心冷笑,编也不编得像点,大学男的,有几个能按时按点吃早饭的,你要说他为你省下了买烟钱,我还能信你俩是真爱,还有你是能生还是怎么着,怎么就这么确定自己会有儿子… 槽点太多,吐不过来。 主持人又叫了几个观众互动,全是夸奖,一听就是提前背好词的。 “您好,我是xx媒体电影频道的记者,想问下林秋宏老师和李千阳老师首次搭档是什么感受呢,网上对于你们的cp还是挺有争议的。” 这回这人倒不是变着法夸奖,问题提得倒是挺有深意。 《双探》主要讲的是双男主联手破案的故事,不是耽改题材,双男主就是正常的师徒关系,林秋宏饰演的女主只是戏份最多,且跟比她小很多的男主之一李千阳演情侣。 来到戏外,电影上映之后,很多人嗑起师徒cp,林秋宏这个女主被边缘化不说,还被粉丝骂年纪太大配不上自家哥哥。 林秋宏闻言接过话筒,这次见她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气色也有好很多。 “这次确实是我和李老师第一次合作,可以说他是非常踏实演技也很出色的演员,至于您说的cp感这回事,我是这么理解的哈,现实中我们肯定是没有cp感的,但好演员是可以塑造角色的,李老师是非常有信念感的演员,我也有被他感染,所以电影中人物的感情是成立的。” 她语调不疾不徐,得体地回答了记者提问。 男记者似乎不太满意这种没有爆点的回答,继续问:“您为了争取这个角色不惜打掉自己的孩子,请问像您这样的成功女性,如何平衡工作和家庭?” “我没有打掉自己的孩子…”林秋宏眼眶湿润,数度哽咽后平复心情:“我有听到过网上的一些声音,说我打掉自己孩子的做法很恶毒,能理解为什么大家会有这种想法,确实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或许是觉得此刻氛围太过沉闷,她故作轻松道:“并且说成功女性是您谬赞了,我能力有限,确实没办法平衡工作和家庭的关系,所以,我离婚啦。” 站在林秋宏旁边的温琰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就着她手中的话筒问道:“我就这么不红啊,怎么没人问我问题啊,什么恋情啊,cp呀,我知无不言哟。” 紧接着,还没等主持人喊人,一个刺耳的声音开口道:“我来问。” 那人正是我和温琰刚才在咖啡店碰到的男网红,这次他倒没开直播,语气有点来者不善。 “我没记错的话,您出道的戏就是跟林秋宏老师拍的吧,十几年了,就再也没合作过,是因为不和吗?” 温琰指着他道:“哎,我认得你唉,你是我粉丝吧,刚才我们在影院旁边的咖啡馆里还见过,你拿着手机要跟我拍照,可是工作人员来找我就把我拉走了,你不会觉得我在耍大牌吧。” 她显然知道那男人是什么意图,先四两拨千斤地把刚才的事定义为误会,省得他乱嚼舌根。 “啊,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来着,你说我们俩不和?那倒不至于,我现在演的都是婆婆妈妈的角色,显然不是一个赛道,我总不能和林老师演母女吧,这谁能一眼看出来谁是妈妈呀。” 第59章 底下观众被她的话逗笑,气氛缓和不少。 “温琰老师说的对,您和秋宏老师确实是不同风格的演员,但是市场上给女演员,尤其您这个年龄段的女演员的机会不多,二位肯定会免不了有竞争关系,我想问的是,有竞争关系的同事可以做朋友吗?”一位女记者举手后提问。 “你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哈,那我不禁反问,是什么造成女演员机会少的呢,总不会是其他女演员吧。” 温琰抱着臂、歪着头,眼神在观众间巡视着,忽而笑起来:“哎呀,我是不是太严肃啦,好啦,我认真回答你的问题,只是我的话,我可以既做朋友又竞争 ,我可是坏女人,我还不能都要啦。” “当然,我说的竞争可不是我挠她一下,她扯我一把那种,就像我们电影里的两位男主,会有人觉得他们竞争很奇怪吗,会有人觉得他们结盟很奇怪吗。” 最后她对着女记者道:“大胆点,我们大女人就是可以既要又要。” * 采访结束后,亦柔请林秋宏和温琰吃饭,在附近那家有名的淮扬私房菜馆订了个包厢,邀请我作陪。 “我也要去吗?” 亦柔牵过我的手:“我想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呦呦呦,这就是你小女朋友呀,我们还真是有缘呢小园。” 温琰推门而入,我又下意识缩回手,被亦柔紧紧拉住。 “你小点儿声,人家俩人还没公开呢。”林秋宏提醒她道。 温琰耸肩笑道:“就她俩看对方那眼神,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吧。” “行了,别光顾着脸红了,快坐下说正事。”温琰张罗大家落座,问过每个人的喜好后就开始点菜。 “亦柔她吃的简单,不喜欢点菜,我就反客为主啦。” 听这话的意思,感觉温琰已经和亦柔认识很久,我给她递过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准备回家后好好审审她。 “亦制片这次叫我俩来,不会真想让我们竞争同个角色吧?”林秋宏问道。 “不用竞争,这部戏本来就需要两位女主。”亦柔回道。 “双女主啊…”温琰打趣道:“不会是女同电影吧,我可还没做好下海的准备,再说我敢拍别人敢播嘛。” 亦柔无奈摇摇头,嘴角噙笑:“要真是女同电影,就不用找你们了。” 我没听错吧,亦柔的意思是…士别三日,她已经如此会接梗了吗?! “好了,不闹了,凭我们的交情,你随时告诉我什么时候拍,我随时给你留档期。”温琰举起红酒杯,对亦柔道。 林秋宏也举起酒杯:“我也是这个意思,亦制片你帮过我大忙,不管给我什么角色我都接。” “目前是只有人物小传和大纲,至于能拍成什么样,什么时候拍,能不能拉到投资,目前都不敢保证,只是早在我看到大纲的时候,就确定,两位女主非你们俩莫属。”亦柔认真道。 她向来都是把事情规划完美才开始动工,在不够完美之前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次迫不及待动工,我能看出来她很重视。 “你刚发我的人物小传我看了,双女主一个是性格热情的入殓师,一个是性格淡漠的产科医生,挺有意思的,那我肯定得演这个热情的入殓师吧,我还不怕鬼。” 说这话的时候,温琰看向林秋宏。 “你别这么看我啊,我早就不怕鬼了,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锯了嘴的闷葫芦。”林秋宏道:“我也觉得入殓师的角色很有挑战性,我想竞争上岗。” 温琰嘲笑道:“当年是谁拍戏的时候不敢一个人睡,跑来我的房间,钻我的被窝,怕什么这件事哪能那么容易就改变呀。” 这俩人斗嘴特别有意思,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温琰碾压,这种化学反应带入角色,也能为角色添彩。 * “姐姐,你眼光好毒啊。” 回家路上,我坐在副驾驶上花痴地看着亦柔道:“林秋宏和温琰确实很契合这部戏的角色。” 她眉头不自觉紧锁:“演员敲定了,现在比较头痛的是导演,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确实是个问题,女导演本来就少,大部分还都是拍电视剧的,能拍电影且拍出一定成绩的女导演,更是少之又少。” “这件事情急不来的,”我话锋急转:“不然我们先来探讨下比较好解决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跟温琰是怎么认识的,她好像很欣赏你哟,姐姐。” 亦柔深吸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应该没有醋味儿的香薰吧,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醋味儿?” 她笑着解释:“是因为在她事业低谷的时候,我给了她一些机会,只是那些角色都是些镶边的角色,能演得让观众记住,那也是她的本事。” 我好奇,像亦柔这样浑身冒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的人,是如何吸引到那么多人的。 现在我知道了,用真心换真心,她没有刻意去做什么,也没在做的时候就想着要到回报,反而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当然不是真在吃醋,可还是想逗逗她,装作生气的样子,趁机提一些,小小的、非分的要求。 “姐姐,我快生日了,你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礼物早就准备好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亦柔回道。 “那我可以提要求吗?” 第60章 “你说,只要不要太过分。”亦柔补充。 “嗯—不过分,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我小声道。 “是什么现在不能说吗?”亦柔警觉问道。 “不能哦。” 第32章 在别人的故事里做1 亦柔出国的这段时间,我偶尔会到她家里小住,现在这个家里到处都有我生活过的痕迹。 亦柔抱着沙发上的马卡龙色抱枕,环视着让她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满意道:“没想到我人不在,家里倒是越来越有人气儿。” 我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揽着她的脖子下坠,直到鼻尖儿蹭到鼻尖儿。 “奖励我。” “怎么奖励?” 呼吸纠缠,嘴唇将贴未贴。 她主动进攻,我灵巧躲开,洇湿卸妆水,盯着她,慢慢地卸掉自己的唇妆。 “我买了很好看的睡裙,想穿给你看。” 亦柔认真思索,问道:“穿上的话,能过审吗?” 我笑得花枝乱颤:“只要你只看看、不摸,就、能过。” “怕是不太行。”她肯定道。 卸好妆,我的手又勾回她修长的脖子,同意道:“我也觉得不太行,我也给你买了同款的睡裙,你也要穿给我看,穿给我摸。” 手不老实地顺着背来到腰肢,在那弯进去的弧度里来回摩挲着。 “买的是丝绸睡衣,可滑了,手感很好,穿上去可舒服。”我低声诱/惑着她。 她终于坚持不住,在我的唇上浅尝一口,呼吸已经有些紊乱。 “这就是你的礼物吗?” “不止哦。” “先洗澡吧,洗完了我就告诉你,”腰上的手指轻轻打着圈,我继续往烈火上添把干柴。 “想跟姐姐一起洗。” 亦柔臂力强,在我坐着的时候就能将我拦腰抱起。 突然腾空,我扑腾着把她扑到沙发上。 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空气开始升温。我们吻得难舍难分,艰难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是全身上了遍沐浴露。 亦柔家没有浴缸,我全程站着,又叫又配合,真的好累啊。 也可能是我真的太弱了,不行,是时候把健身提上日程,我要拯救我的亚健康体质。 “别走神。” 我和亦柔已经太熟悉彼此的身体以及情绪,若是开小差总能被她一眼看穿。 她为我吹干头发,我们一起窝进舒适的床塌。 丝绸睡衣在我的身上晃动着,思绪和身体再次攀上云端。 手指插/进她湿润的发丝里,我抵在她耳边轻声道:“让我试试吧,我买了小玩具,可以连蓝牙,以后你不在身边了,也可以一起用。” 没等她拒绝,我继续装可怜:“马上又要分开了,连生日都不能一起过,我的生日愿望就是想…” 湿润的嘴唇磨蹭着亦柔发烫的耳朵尖儿:“想听姐姐喘。” * 吵闹的手机铃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我看了下时间,昨天折腾得太晚没睡几个小时。 这具身体好久没有经历大运动量,肌肉已经有些酸痛。 我支起酸痛的手接起电话:“沐宇,你催命呢。” “小园,你可算接电话了。” 又是这熟悉又冷人肝颤的开场白。 “怎么啦,骆杨又作妖啦,今天上的是哪条热搜啊。”我有气无力地问道,心态平和,早就已经认命。 “呵呵,是有人上热搜了,不过主角是你,小园你怎么瞒着我呀,你和司诺又是怎么回事,早点告诉我好提前给你准备危机公关啊,太不够意思…” 来不及听她喋喋不休,我赶紧打开热搜。 热搜前两位都跟司诺有关,第一条是她跟易辰的恋情曝光;第二条是疑似司诺神秘圈儿外女友曝光。 那照片虽然模糊,认识我的人,仔细分辨还是能认出是我。 绯闻女友那条还配了九宫格,不是拥抱就是低头耳语,本来都是正常距离的社交,找好角度拍出来就显得十分暧昧。 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跟亦柔解释,就看到她正坐上发上一脸严肃地刷热搜。 我瞬移过去蒙住她的眼睛:“热搜上说的都是假的,你要不先听我解释解释。” 她扒开我的手,盯得人发毛,然后说出了令我震惊一辈子的话:“你在别人的故事里做1?” 然后她很快又笑了出来:“这热搜太莫名其妙,一看就是拉你出来挡枪的。” 我抱着她亲了又亲:“我就知道姐姐最好啦,你最信任我啦。” 她摸我的头:“我送你去公司吧,你也可以去找沐宇了解下情况。” 我试探:“真的不介意?” 她点点头。 * 一路上我都在观察亦柔有没有反常的地方,她真的十分平和,我倒是有些难受。 一般送我来公司,亦柔都直接停在对面街口,然后我再走到公司。今天她说有事找尹乔伊,便提议和我一起走。 都走到办公室门口,她牵着我的手还是没放。 我提醒她:“我要刷门禁卡啦。” 没想到她直接按了旁边的门铃,前台小姐姐还没动身,就见沐宇叼着三明治拿着咖啡从旁边窜出来为我们开门。 在看到我们牵着的手时,惊得差点儿没把三明治掉下来。 第61章 亦柔看着沐宇,笑容和煦,问道:“早餐好吃吗?” 狗腿子沐宇立马会意出她话里的意思,回道:“好吃,谢谢亦总!”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亦柔准备离开,我问她:“你不去找乔伊姐了吗?” “不去了,好好工作,下班我来接你。”亦柔将我垂落在脸颊的发丝挽到耳后,还顺手不轻不重捏了下柔软的耳垂。 我的目光追随着她,即便电梯门关上也不离开,最后那个笑容好腹黑,我好爱。 确定亦柔进了电梯离开,沐宇一巴掌呼在我背上。 “行啊,向小园,你的梦女梦成真啦!”她对我肯定道:“你这个女人,真的有点东西哈。” “先别贫,先解释下早餐怎么回事儿。”我问道。 “她今天突然给我发信息,说你身体不舒服,帮你订好早餐送到公司,让我来接你,顺便也给我订了一份。”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也很懵,心想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虽然有预感,但刚才看到你们手牵手的时候,竟然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沐浴感叹道。 “行了,先聊正事。”我上翘的嘴角根本压不住,只好背过身去,生硬转移话题。 司诺和易辰私下有交往这事我是知道的,后来两人拍了那部耽改剧,也许是在组里日久生情就真的在一起。 耽美ip里女性角色本来就少,想要拍剧一切都得先以过审为原则,为此司诺原本的女n号角色一下就被加戏成女主角。 剧一播出,书粉、剧粉都不满意,把怨气全撒在司诺饰演的角色身上,甚至是演员本人。 原本剧播得很好,连男n号都得以飞升,只有司诺被网爆到抑郁。 “本来就是耽美ip,嗑我能理解,要嗑你嗑剧里的角色啊,不能真嗑真人吧,估计是没见过那俩人现实中有多不对付。” 沐宇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赶紧拿起咖啡顺了顺,继续跟我曝内幕。 “就易辰,拍剧的时候就跟另一个男主不对付,我当时去跟组拍些物料,俩人在现场基本都不说话的,就现在粉丝嗑生嗑死的那些花絮,我在现场的时候别提多尴尬了,只是粉丝看到的,都是掌握镜头的人想让他们看到的。” 我叹了口气:“就是司诺也太无辜,剧播的时候就都在骂她,不是易辰主动追的她吗,后来她拒绝了啊。” 沐宇气到发笑:“可不嘛,之前易辰出了首单曲,大家都猜测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就是追司诺的时候写的。反正现在剧播完了,就算不曝光恋情,两家团队也巴不得提纯解绑呢,哪家上升期男艺人愿意永远顶着耽改剧的出身呢。” “对了,司诺现在怎么样,我看到有人往她公司寄花圈,真怕有人到线下去堵她。”沐宇问道。 我回道:“我给她发的信息都没回,朋友圈也清空了。我怕的是她那个不入流的经纪人,会觉得要接住这波黑红流量,不会让她放弃跑通告。” “唉,同一部剧,男的全员飞升,女性要么压根不出现,要么刚出现就被一锤子砸回土里,我算是搞明白了,不管哪个阶层的女性,对比同阶层的男的,都过得很辛苦。” 沐宇扣着咖啡杯,难得看她这么严肃,我都有些不习惯。 想想也是,大家都在用厚重的壳子包裹着自己,沐宇是,司诺是,我也是,如果不这样,很难闷着头往前跑的。 正聊着,司诺终于回复我的消息。 [小园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一会儿下班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刚才筝筝姐也说想来看我,我们三个一起可以吗?] 我迅速回她:[可以啊,你先别看社交媒体,有事我们当面聊。] * 再见到司诺,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没见,感觉她又瘦了一圈,在宽大的灰黑色运动服下,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们在司诺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找卫筝的车,她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到她。 一辆车从我们面前开走,她迅速缩到角落里,然后蜷缩着身体,抽泣起来。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小园姐,我只会哭,什么也做不好。” 我也蹲下,与她平视:“没用就没用,我也没用啊,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没用的。” 又剥了块巧克力递给她:“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吧,先吃块巧克力,不然一会儿起来眼前要发黑的。” “你俩这在干嘛呢,cos蘑菇呢,我等你俩半天啦。”卫筝的大嗓门突然打破沉静。 “这儿车实在太多,刚才找错方向,我的锅,我路痴。”我笑着解释。 拉着司诺起身后眼前确实有些发黑,司诺重心不稳跌进我的怀里。 她伏在我的肩头,眼泪决堤。 没等把人安慰好,我看到远处有闪光灯闪过,脱口吼道:“谁啊!” 声音刚落,卫筝就窜了出去,速度之快,仿佛离弦的箭。 第33章 霸总姐姐要官宣 晚高峰,我们被堵在去西城区卫筝家的路上。 后边的司机一直在按喇叭,卫筝砸了下方向盘开窗吼道:“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啊!” 她刚才没追上偷拍我和司诺的狗仔,气儿不顺,那人算撞到枪口上。 司机被卫筝健壮的体魄和威武的气势吓到,立马老实许多。 第62章 她回头跟我们道:“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每次开小车出来总有人别我车朝我按喇叭,只要换成我那辆越野车,立马都躲得远远的,老实得跟小鸡崽儿似的。” 环顾车内,到处都是粉嫩的装饰和毛绒玩偶,我笑道:“可能是他们把你当成娇小可爱的甜妹了,想上前看两眼。” “呵,也对,毕竟是群对着排水管都能发情的生物。”卫筝冷笑道。 “算了,不提那些煞风景的东西。我妈刚才还催我,问怎么还不回来,说等我们一进门就开始煮面。” “上次你们问我哪儿的炸酱面好吃,你说你问个北京人哪儿的炸酱面好吃,那当然是姆们家的最好吃。” 提到家人卫筝脸上乌云退散:“我妈一听有两个小姑娘要来,一早就跑到城东头去买了那家巨难排的老字号酱牛肉,准备了七八种菜码,我可没这待遇,我平常吃炸酱面最多加点黄瓜丝、心里美,都是沾你俩的光。” 卫筝的妈妈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健谈又热心肠,刚进门就对我们道:“闺女们,回来啦,赶紧洗手,咱立马开饭。” 卫筝帮着妈妈摆碗布筷,根本不给人上手帮忙的机会。 厨房与客厅相连,煮面的热气从里面涌出,司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卫筝妈妈。 “吴梅女士,先别忙啦,一会儿我弄,快来吃饭。” 卫筝转头对我们道:“你们一会儿叫她吴姨就成,我妈做炸酱面特容易弄咸了,司诺你是南方人可能吃不惯,多担待点儿,尽量多夸夸她,这人跟小孩儿似的,就喜欢别人夸她。” “又说我什么坏话呢。”吴姨声音洪亮,精神头儿好,有着北京大姨的干脆利落。 她看着司诺怎么看怎么欢喜,对她道:“姨来给你拌面,保证恰到好处,不咸不淡。” “妈,这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闺女吧,我是捡来的吧。”卫筝装作一脸委屈。 “还真有这种可能。”思考片刻,吴姨认真道。 母女俩你来我往地贫嘴,餐桌上的氛围渐渐活跃起来。 我注意到司诺一直在看吴姨,联想到她妈妈是生她时难产而死,想来她是想妈妈了。 营业状态下的司诺,永远都是活跃气氛的存在,被粉丝昵称为“小话唠”,其实她私下状态一直很安静,眼神里透露出的疲惫是没办法骗人的。 吃干净最后一口面,司诺接过吴姨递来的纸巾,能忍住哽咽却控制不住红了的眼眶。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吴姨,我能叫你妈妈吗?” 吴姨有愣住一瞬,转眼绽开笑颜:“能啊,以后把这当自己家,常来家里走动,妈给你做好吃的。” 司诺拿纸巾挡住脸,不住点头,终于喊出了那声从未叫出口的妈妈。 * 我和司诺被拍到的照片没过多久就出现在热搜。 关于司诺的绯闻对象是女人这件事,似乎是一个各方都满意的结果。 首先是司诺的粉丝:既然爱豆谈恋爱,那还不如谈女人; 易辰粉丝也很高兴:终于甩开了蹭热度的,哥哥单身,哥哥独美; 还有司诺的经济公司,热度有了,又不至于完全丢掉原来的粉丝群体,又可以美美从她身上捞钱。 最受伤的除了司诺本人,还有我这个被卷进来的路人。 有人从被拍到的照片,寻着蛛丝马迹,最终确认司诺的绯闻对象就是流量艺人骆杨的经纪人。 网上有篇帖子发表阴谋论,几番转载,已经累计几千万热度。 帖子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圈儿内人士,了解内幕,说司诺在易辰还没火的时候甩了他,为了攀附权贵可以随便改变自己的性向。 还给我编了个神秘身份,说我手握各方资源,司诺不满星辰娱乐给的条件,准备解约入加悦娱乐才来勾搭我。 字太多,看得我笑了好几次才看完。 “嗯,你现在心态很好,快要出师了。” 因为这件事已经对公司造成影响,尹乔伊约我来办公室谈话。 “目前事态还是可以控制的,无非就是同行看咱家艺人接连爆火有些红眼病,想浑水摸鱼趁机黑一把而已。”尹乔伊安慰道。 话锋一转,她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不过,你确实应该担心,回家好好安抚下你们家亦总吧。” 她这一声“你们家亦总”深得我意,尽力压住翘起的嘴角,道:“不至于吧,我们亦总那么识大体,她说过她信我的。” “你真信啊?”尹乔伊杏眼微张:“看你们俩谈恋爱真费劲儿,你主动点,再不主动我要弃剧了。” “怎么主动?”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被气笑:“第一她说她不生气千万不要信,她这个人自己生气了很可能自己都没察觉; 第二坦诚,把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想都说清楚,剩下的让她自己判断;” “第三,亲晕她。”她顿了顿,盯着我问道:“这不用我教你吧。” 我连忙摆手,笑而不语。 其实姐,也倒不用把我想得这么单纯,我们早就已经,嗯,很深入。 * 不过尹乔伊分析的对,不能听她说不吃醋就是不吃醋,明明那天送我去公司的时候就非常口是心非。 她又快走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人哄好。 以我的经验来说,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能饿肚子。 第63章 我从亦柔家旁边的大型菜市场买了只烤鸭,记得她很喜欢吃,剩下的鸭架再炖个鸭架汤,只拿白菜豆腐清炖,出锅前再洒点盐和白胡椒就非常鲜美。 待到香味溢满厨房,亦柔刚好进家门。 看她的装扮,应该是刚从健身房回来,洇湿的发丝贴在脸上,瑜伽裤勒出腿部漂亮紧实的线条,t恤下应该还藏着潮湿的腹肌… 食欲和色欲的双重夹击下,我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姐姐,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烤鸭,还研究了种新吃法,卷烤鸭卷的时候放上拌好的火鸡面,试过了真的很好吃。”我谄媚笑着。 她擦了把头上的汗,语气听不出来有没有生气:“好啊,等会儿试试,我先去洗个澡。” 等待的过程我内心倍受煎熬,打开微博,找到自己那个好久没用的小号,准备看看亦柔的小号有没有发些什么。 更新还停留在半年前,但最近却有给一条微博点过赞,内容是说我和司诺一定是假的,说我们看彼此的眼中根本没有爱。 总算有位眼没瞎的明眼人说了句母道话。 再翻下去,发现亦柔还看过我和司诺的cp超话… 不敢想象,那超话才两百多人,已经有人开始产粮了… 这还没完,她怎么还关注了个不到十个人关注的话题,那话题都不够申请超话资格。 不对,亦柔好像就是那个话题的主持人。 话题叫梅园,话题的头像是我们两个握在一起,带着声纹戒指的手。 这该不会是,亦柔给我们俩建的cp超话吧。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亦柔带着沐浴后的香气走近,还穿着我给她买的真丝睡衣,半干的头发微微洇湿胸前,好一副美人出浴图。 我赶忙按掉手机:“没什么呀,姐姐我帮你卷个火鸡面烤鸭卷吧,山楂条是直接加里面还是留着饭后解腻?” 亦柔不喜欢吃生葱,我只备下黄瓜条和山楂条。 “饭后再吃吧。”她不动声色。 糟糕,我又下意识跟她说谎。 我把卷好的烤鸭卷递上,冲她甜笑。 她没有直接接过,而是握住我的手,就着手一口一口将食物吞入。 红唇微启,最后将手指纳/入,舌尖滑过指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她咬了人,她还有些委屈。 “我撒谎了,我吃醋了。”她半垂着眼,轻皱着眉:“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就是很酸;我知道不应该跟你怄气,就是想…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蹲到她身边,双手托起她的脸,郑重道:“我们公开吧。” 她眼神一亮,转而有些为难:“你是不是还没跟家里说过。” 我知道她的担忧,安慰道:“这次先把家人屏蔽了,如果她们还是能看到,我再去解释,看不见我们就再正式安排个时间去聊这件事。” 怕她还有顾虑,我正准备把方才才组织好的腹稿全倒出来。 却见她拿出手机,给我展示我们那张带着声纹戒指的照片。 “官宣用这张照片好吗?” 她期待的神情像是等待夸奖的小朋友,我实在忍不住,搂着她亲了又亲。 发了官宣朋友圈后,亦柔要求我把手机上交。 “我明天就要飞走了,不希望被打扰。”她捏着我腰间的软肉暧昧道。 我乖乖点头,跟她打商量:“再交待最后一件工作,之后做什么都由着姐姐好不好。” 发完朋友圈之后,光速收到沐宇发的满屏啊啊啊。 我把我和亦柔的梅园cp话题发给她。 [这个话题,先买1000粉,涨粉循序渐进,要包含十几个能写会画的同人大佬。] 沐宇:[!] [专门约稿很贵的。] 我:[钱给你转过去了,给你的红包另算。] 沐宇:[那我就看着安排啦老板,这对儿cp我先嗑为敬~] “工作能让你这么开心吗?”亦柔从背后缠上来,那双有灵性的手从丝绸睡衣上轻轻划过,不放过每个敏感点。 这谁能顶得住啊。 今晚不睡了,舍命陪老婆。 第34章 突然袭击 工作日上午10点,娱乐圈又爆出大瓜,骆杨官宣自己的恋情,站在风口浪尖儿的另一位当事人,是靠性感博出位的小网红。 粉丝们自然无法接受,大规模出征,大有把微博搞瘫痪的架势。 没有任何预兆,就连我这个经纪人也是从热搜上才知道这件事的。 “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艺人可以谈恋爱,但不要公开,就算公开也得先跟公司通个气吧,现在这个场面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怎么办?” 紧急召开的会议上,尹乔伊难得发飙,底下的人大气儿不敢出,还是得靠几位总监顶着。 商务总监coco率先发言:“我先来汇报下我这边的情况,骆杨公布恋情的1个小时之后,b品牌负责对接的人就给我发来邮件,确认要终止这次的七夕商务合作。” 我听到心下一凉。 这可不是丢了个合作那么简单的事,像b品牌这样的国际品牌,对代言人的选择十分慎重,一般都会有漫长的考察期,骆杨现在是品牌挚友的身份,如果这次合作愉快,很有可能升到品牌大使的身份。 而这次合作的基础,是基于他目前有部剧正在热播,品牌方希望他和剧里的女主以cp身份合作这次七夕活动。 第64章 这回倒好,正主亲自下场拆cp,剧方和已经确定合作的品牌方们,肯定已经在骂街。 “坏消息显而易见,好消息是,我们签订的意向合同里没有赔偿金,他谈恋爱了可以拉着女朋友上恋综,早点结婚生孩子还能立成熟男人人设,多拍些奶粉广告。” coco姐面带微笑继续补充,她越是平静越是叫人害怕。 “行了,你就别阴阳怪气了,其他人呢,能不能给我些靠谱的意见。”尹乔伊揉着嗡嗡作响的脑瓜仁儿,看起来身心俱疲。 宣传总监陈莉早就在一波又一波的危机公关中锻炼出强心脏,知道这种场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给大家提前订好咖啡以做慰问。 “我这确实有好消息,从目前的舆论风向来看,有不少路人称赞骆杨此次的‘壮举’,说他有男人味儿,有担当,我倒觉得这次可以趁机吸波路人粉,扩大下基本盘,毕竟骆杨是要走演员路线的。” coco不同意她的观点:“路人喜欢,路人会给他花钱吗?能够提高他的商业价值吗?那些真为他花钱的粉丝就算现在暂时跟他站在统一路线,心里就不会硌应吗?” “至于说走演员路线,他该不会真以为粉丝爱的是他的演技吧,他的演技还没好到可以不计较粉丝多少吧。” 氛围有点剑拔弩张,尹乔伊出来打援场:“你俩站在各自立场上说的都有道理,宣传上就按陈莉的意思去办,商务上,coco你先看看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吧。” coco冷笑:“现在最好笑的是,我们是骆杨的经纪公司,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媒体和品牌方知道。” “向小园。” 突然被尹乔伊点名,我吓得一激灵。 “在!” “安抚媒体的工作就交由你负责,做不好可要唯你是问。” 尹乔伊这是摆明了给我台阶下,我自然感恩戴德顺坡下驴,毕竟这事要真追责起来,把锅全塞给我也是正常的。 不知不觉,转行做经纪人已经三年,我现在手上带的艺人已经不只有骆杨。身边的同事越来越年轻,我也从“小园”变成“小园姐”。 “小园姐,媒体老师不撤稿怎么办啊。”宣传部新来的同事李菲,进入职场还不到一年,跟比自己资历深的同事说话的时候,总会变成蚊子音。 从她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还是新人时候的样子。 笑着,耐心解释道:“你上来就让人家直接撤稿,这怕是不太行啊,你想想,你写了篇上万字的论文,你导师上来就说让你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内容都删掉,你心里能好受吗?” 她摇摇头。 “对嘛,更何况媒体是靠这个吃饭的,总不能上来就把人饭碗砸了吧。” 突然想起尹乔伊带我时候的样子,我对李菲笑笑:“我给你打个样,以后你自己来啊。” 我找出那位媒体的微信,问她:“媒体老师目前在哪儿,平常是喜欢发语音还是文字?” 李菲回道:“她好像在度假,去滑雪了,平常比较喜欢发语音。” 难怪,度假时还要赶稿子,有人上来就叫删掉,火气能不大吗。 [杨老师您好,我是骆杨的经纪人向小园,你发的那条稿子我看到了写得特别好,我们公司还有很多商务合作的稿件,等您回来了我们聊聊细节。] [然后就是今天发的这篇稿呢,里面有些错误的信息我们这边想更正下。] [骆杨接下来还有些未公布的行程和作品,这些都是独家信息,我们整理好了给您发过去,您看看能不能替换掉文章里的那些错误信息哈。] 我发了几条语音过去之后,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媒体ok的表情包。 “小园姐,你好厉害啊。” 不得不说,这种真诚的赞美对我来说很受用,我尾巴一翘,又传授了些职场经验。 “记住,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请别人帮忙之前,先想想自己能给对方什么,不能上来就让别人牺牲,不然就得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刚装完,出门就被尹乔伊抓个正着。 上班时间,她非拉着我去她办公室喝酒。她有个酒柜,红的、白的、度数高的洋酒、度数低的香槟果酒应有尽有。 我也从滴酒不沾,到现在没事的时候喜欢独酌两杯,没想到自己酒量还挺好。 “小园啊,你这几年变化是真大,还记得亦柔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也正好是你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恨不得一天跑我办公室哭八遍。” 尹乔伊摇晃着红酒杯,状态已经有些微醺。 我笑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那么爱哭,现在反而难受的时候哭不出来了。” “网上那些言论我都看到了,粉丝就算知道自己的偶像有问题,也只会骂公司骂工作人员,你得放宽心啊,做这行没有强心脏,真的会抑郁。” 没把事儿做好反而被老板安慰,我更不好意思。 向她取经:“乔伊姐,你之前遇到这些事的时候,都是怎么解决的啊。” 她摇摇头:“记不清了,现在好像觉得没什么难的,仔细细想想,处在每一个节点的时候,都很想死。” 对我笑笑:“所以我现在特别能理解你的处境,这样,先给你放一个星期的假,出去散散心吧。” “刚闯出烂摊子我就撤,不太好吧…”我心里高兴得都要跳起,面上还是故作推辞。 第65章 “你就不想见见亦柔?”尹乔伊一下子切中我的要害。 * 我和亦柔本来说好,去见对方之前,要先跟对方沟通,以免出现那种她来找我我去找她那种戏剧化错过的情节。 可是我又特别想给她惊喜,所以这次就决定先不告诉她。 准备直接空降到她的学校,看看她平常生活的状态。 亦柔就读的大学没有围墙,与整座城市融为一体,树绿掩映下,红白色为主的建筑干净整洁,让人恍惚置身于电影的场景中。 我很幸运,问路的时候正好问到亦柔的同班同学。 那是个带着圆框眼镜,有些小雀斑的可爱女孩子ann,刚见到我就认出我是亦柔的女朋友。 “我在她的手机上看到过你的照片,”ann耸肩笑道:“不是偷看,是不小心看到的哦。” “她实在是太频繁看你照片。”她补充解释。 ann真的很爱笑,被她感染得我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正值午饭时间,她带着我去食堂找亦柔。路过喷泉广场的时候,看到人流都往一处汇集。 我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校园活动吗?” ann有些兴奋,笑道:“也许是有人表白,而且应该是学校红人,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关注,我们去看看吧。” 果然,爱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无论任何国度任何种族。 她说的没错,广场上站着的女孩子金发碧眼,很像芭比娃娃的真人版,此刻正站在喷泉旁边的石凳上,把书本圈成话筒形状发表自己的告白宣言。 看长相和自信的状态,怎么着也是个系花吧。 我寻着她的目光,想看看那个被佳人垂青的幸运儿是谁,转眼就看到了一抹熟稔的亮色。 低垂的马尾辫上系着色彩艳丽的丝绸发带,再看身影如此熟悉。 哇,不是亦柔是谁呢。 说实话,当下我并没有觉得生气,内心还对那位佳人有些惋惜,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呢,偏偏喜欢这个已经绑定过终身的ai。 亦柔很干脆地拒绝了她:“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今年毕业后就要离开,并且已经有女朋友。” 佳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没关系啊,我可以只做你几个月的女朋友。你女朋友在中国吧,她不会知道的。” 这句我听懂了,立马举手:“我在呢,我在这,我是她女朋友。” 身在异国他乡,脸皮突然厚了起来。 亦柔回头,怔住好久。 过曝的阳光里,我怕她看不清我,蹦蹦跳跳跑过去给她一个熊抱。 “surprise!” 人群中有人在鼓掌,佳人有些丢面儿,质问我:“你怎么证明你是她女朋友?” 我冲亦柔眨眨眼,她好像明白我的意思,小声问道:“真要这样吗?” 我兴奋地点点头。 喷泉广场上响起柔和的钢琴曲,白鸽们应声起舞,扑棱着翅膀于半空中盘旋。 不能辜负如此良辰美景,我拉着亦柔旁若无人地拥吻。 这辈子从未想过如此大胆,这辈子总该做一做从未想过的事。 第35章 婚礼预演 亦柔都快毕业,我才第一次来她的学校看看,记得她上次回国整个人清瘦不少,我还以为她在国外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到了食堂才算是大开眼界,光是校内就有超过十家餐厅,中餐、法餐、日料世界各地美食应有尽有,有家供应的舒芙蕾简直像是把天上的云直接扯下来烘焙,好吃到无法形容。 难以想象她是怎么面对美食轰炸还能保持肌肉线条的,简直有非人的毅力。 亦柔前几天课多,我要么陪她去图书馆,要么在家做好饭等她回来。 还有两天就要离开,她特地休息一天准备陪我到处逛逛。 街上很热闹,建筑很漂亮,可我没时间看风景,眼神全在她身上。 这可是限定版,元气女大亦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弥补了我没见过她大学时期的遗憾。 “再看就要撞到路灯上了。”亦柔提醒道。 我们牵着手连体婴似的压马路,不知何时走到小巷里。 偶然遇见一间小教堂,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办婚礼。 “我们进去看看?”我看门口并没有人等着收请柬和礼金,或许能混进去。 教堂很小,只有五排座椅,整个色调以乳白色为主,正中央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底下围着个小花圃,里面插满了玫瑰花。 人也不多,只有前三排坐满,我和亦柔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落座,没过多久,旁边来了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她带着珍珠耳环和法式蕾丝贝雷帽,十分优雅,在与我们目光交接的时候点头示意。 我仔细观察,发现来观礼的嘉宾都是这个老妇人的年纪,也都是女性,这让我不禁好奇,那对新人是怎样的人。 舒缓的音乐响起,一对新人相互搀扶着缓缓走来。 她们都穿着婚纱,凝望着彼此的眼神,琉璃玻璃过滤出彩色的阳光,新人脸上的皱纹都开出玫瑰模样。 眼角有些发酸,我与亦柔相顾无言,却心意相通,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望着那对正在宣誓的新人,有些羡慕,有些感叹,不禁自言自道:“也不知道她们是才走到一起,还是早已携手走过了大半辈子。” 第66章 旁边的老妇人可能没有听懂我的话,却温柔地向我们解释这对新人的渊源。 原来她们在一起已经分分合合五十年,只是一直都没举办过婚礼,为了弥补遗憾,才在今天邀请最亲近的朋友们共同见证。 结婚仪式结束后,两位新人捧着所有的玫瑰花发给现场每位宾客,收到她们的祝福,也为她们送去祝福。 发到最后,我和亦柔也收到了玫瑰,我本想想一首中国的古诗词送给她们,搜肠刮肚想半天,发现倒是有描写同性恋人之间的诗,只是纯粹描写女同的想不出来。 算了,那些女性隐身的时代,就让它过去吧。 我对那对新人道:“祝贺你们,永远拥有彼此。” 然后,也相应得到了最珍贵的祝福。 她们说:“祝贺你们相爱,祝贺你们相守,祝愿你们牵着彼此的手,永不迷路。” 从教堂出来,我感慨万千,吃着亦柔给我买的意大利冰激凌,坐在路边眯着眼晒太阳。 她用刚逗过猫咪的手揩了下我的鼻尖儿:“懒猫儿。” 我问她:“亦柔,你以前幻想过自己结婚的场景吗?” 她老实回答:“从来没有,在确认爱上你之前,我关于未来的想象里一直都是一个人。” 吃掉最后一口冰激凌,我含糊道:“我从小就无数次幻想过我的婚礼,中式西式从古到今都幻想过,可惜婚礼上的另一半,我从来都没看清过她的脸。” 亦柔掰正我的脑袋,严肃道:“现在看清了吗?” 我笑出声:“说实话吗,实话就是遇见你之后,好像就再没幻想过婚礼的场景了。” 看着她瞬间垮掉的脸,我揽住她的腰补救道:“我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那种被世俗定义的婚姻关系,但又好想和你做一些特别俗的事,越想就越不敢想,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 她思索片刻,为我整理好额前的碎发,温柔道:“没关系,你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想,现在还有我,我也可以一起想,属于我们的婚礼。” 暖风吹过,摇得树叶作响,摇得我心肝儿颤。 带着幸福的重量扑过去紧紧拥抱她,她是只属于我的,亦柔。 * 撕日历撕到最后阶段,距离亦柔回国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每天睁开眼,她就离我更进一步,想到都有些不真实。 据沐宇观察,她说我这阵老是时不时浮现出圣母微笑,仿佛可以原谅全世界。 我答道:“是的,原谅全世界的前提是亦柔能准时回来。” 说完这句话还没过多久,就收到亦柔要推迟半个月回来的消息。 我要灭了全世界。 亦柔原定的归国日期已过,我每一天都盼望着她能突然出现。明明很享受一个人的空间,现在却有点不想回家。 难得这几天工作清闲,大家准备去团建,一般我吃完饭之后就不参加其他活动,这次有人提议去ktv,我虽然不喜欢唱歌,也跟着去了。 希望玩到彻底疲惫,到时候回家能倒头就睡。 ktv里大家都喜欢点些热闹的歌,到了那些耳熟能详的副歌,我也能跟着吼两嗓子,大家都没察觉出来我有什么不对。 装得太像,把自己都骗到,结果错过了亦柔打来的电话。 见我没接,她给我发信息:[你在哪呢儿?] [在跟同事团建,现在在ktv,刚才太吵了,没听到,我给你回过去?] [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喝了些酒,有点晕,亦柔这意思,是她已经回来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小园姐,我家人来接我了,要一起走吗?”李菲看我拿着手傻笑的样子有点担心我的精神状态,试探着问。 我继续傻笑:“不用了,我有人接。” 等待的时间好漫长,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睁开眼还是恍若在梦中,亦柔的脸清晰出现在我眼前。 伸手触碰,是有温度的。 “你不走了吧。” “不走了。” 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的激动,愿望得以实现的巨大的喜悦都不敢太肆无忌惮,怕会把她惊走。 她靠近,嗅我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 见我傻笑又不回答,准备抱我起身:“跟我回家,好好休息。” 我拉住她的手晃荡:“想听姐姐唱歌,只唱给我听好不好。” “你确定?”亦柔有些为难。 没等她拒绝,我拿出手机又把包厢续了两个小时,晃着付好的订单:“钱都花出去了,可不能浪费呀姐姐。” 音乐声响起,亦柔唱起那首《如果的事》。我枕在她腿上,凝望着她。 从我所在的角度看她是死亡视角,那张脸还是能撑住。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屏幕上不停转换的画面映照出她的孤独。 有些人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因为找到一个与之契合的伴侣就能消解。 我们都是早已与自己的孤独和解的人,伴侣与我们而言不是慰藉,不是救命稻草,是相似又互补的同类。 那是首对唱歌曲,她一个人唱了俩个人的词,亦如在我们的感情里,她才是走过99步的那个人。 眼泪不自觉滑落,又被温柔的唇吻干。 一曲还未终了,她掏出包里的卸妆水为我卸掉口红。 在逐渐升温的空间里,我和亦柔忘情地拥吻着。 第67章 就只是接吻。 这件事太让人沉迷。 继而唇齿相依,继而交颈缠绵,相拥着坠入另一个空间,所有的言语都用动作代替,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叹息。 房间里的音乐声再大,也盖不过彼此顺着骨骼传导的心跳。 明灭的灯光下,亦柔抬起那双沾着露水的眼,我得以喘息片刻。 突然想起那首诗: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忍不住说了句酸话:“我好想住进你的眼睛里。” 她轻笑:“专心。” 我前期吻得激烈,有些后劲不足。亦柔是无师自通的天赋型选手,在这场马拉松中逐渐带起了节奏。 她于唇珠处流连,然后是上唇…舌尖蜻蜓点水般掠过唇周,最后深入遍尝个中滋味。 也不会不给我喘息的机会,轻啄一下就分开,待我迎上来,又是一轮急风骤雨。 徐徐急急,张弛有度。 真正结束时,我看了眼时间,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整个人很懵,我酒量好,确认不是喝酒喝的。 已经有些缺氧。 商场底商有家我喜欢吃的面馆还开着,亦柔看我状态有点不好,准备先吃点东西再回去。 热气腾腾的卤肉面上桌,香气扑鼻,那瞬间我有点想吐。 亦柔伸手覆住我的额头,我拉住她的手蹭我的脸:“没发烧,是被你亲晕的,现在什么都吃不下,想吐,大概是有了。” 她顺手捏捏我的脸:“你的肺活量,不太行哦,不是买了跑步机吗。” 我冲她嘿嘿一笑:“你真别说,跑步机,挂衣服还是蛮好用的。” 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我反复确认:“你是真的亦柔吧?不走了吧?以后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了对不对?” 亦柔难得红了眼眶,郑重道:“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作者有话说: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出自宋代王观《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 第36章 正式同居 完成了刘导的项目之后,亦柔算是正式辞去宾果视频的职位,竞业协议随之到期。 她回国之后一直在准备创业的事,为了筹集资金,已经变卖大部分房产和基金,如今名下只剩下一套房产。 考虑到同居还是应该有些仪式感,她想把房子重新软装。 我也很兴奋,这段时间狂刷居家好物推荐,列了一大串清单之后,准备拉着亦柔去宜家逛逛。 大件没买什么,杂七杂八买了不少。 我之前都是在网上买,很少在线下逛,对宜家的餐厅还挺好奇,想去那尝尝。 周末人多,我们很幸运没等一会就有座位。 刚落座,有位男士带着怀孕的妻子问我们能不能拼桌,巧的是,他刚好是亦柔之前在宾果的下属,随着亦柔离开岗位变动,也跟着升迁。 我用眼神询问亦柔的意思,她没拒绝,隐约觉得她不太喜欢那个男的,刚想拒绝,就看到孕妇已经坐到座位上。 “亦总,好久不见啊,现在在哪高就啊。”那男的带着细框眼镜,身上穿的都是些奢华品牌货,拎着精英做派。 “无业。”亦柔答道。 看亦柔态度冷淡,他讪讪道:“啊,也对,工作太久,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估计他也是了解亦柔的脾气,知道她工作上喜欢公事公办,也套不出什么话来,转而又开始找新的话题。 “这位美女是你女朋友吧,我看到你们官宣的朋友圈了。” “是。”亦柔的回答依旧简短。 在亦柔那吃了闭门羹,或许是看我好说话,又来找我闲聊,说什么跟尹乔伊关系好,以后免不了合作,然后就是不经意透露出自己手上有多少资源。 没人搭理他,聊得也热闹,就连取餐还等着他已经显怀的老婆去拿。 若只是聊工作上的事我还能勉强敷衍,结果他越说越离谱。 眼镜男抬了下眼镜,靠近小声道:“就、你们这种状况,要生孩子的话谁生啊?” “会给彩礼吗,谁给谁啊?” “要我说,不如一个人给彩礼,另一个人用对方的卵怀,这还挺公平的吧。” “就是孩子没爸这事儿比较难办,不然再找个名义上的爹。” “我认识那种想要形婚的gay,可以介绍给你们认识。” 他越说越起劲儿,全然不顾在场人的脸色。全程都是“我可是男士,我就该指点江山”,那架势简直臭味冲天。 能做到他这个位置,不可能不懂察言观色,他不是不懂,就是不在乎,就是想恶心人。 面对这种人,我已经不想跟他废话,只想揍他。 “行了,你别说了,你这人怎么嘴上没点把门儿的。”他老婆已经明显感觉到我的怒火,拼命给他使眼色,提醒他闭嘴。 “我离开之后,接替我的是刘瑶吧,她现在是你上司?” 一直没开口的亦柔突然发问,不怒自威,一开口就自带冰冻十里的气质。 眼镜男像被掐住脖子的乌鸦,呱噪声戛然而止,当即就理解亦柔的弦外之音,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走。 我有所耳闻,亦柔和刘瑶在宾果一直都是竞争关系,但两人私下关系其实不错,现在亦柔离开,她们已经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很多时候还是能说上话的。 第68章 刚才都是我心软犹豫才导致了这场闹剧,我准备好好补偿亦柔,比如下单一些“床上用品”备在我们的房间里。 * 正式入住新家的第一天,我和亦柔产生了些小摩擦。 那段时间我工作忙,基本上是亦柔全权打理,装修我很满意,是想象中的样子。 阳台和客厅的隔断换成推拉门,为阳台预留出更大空间。 客厅的正中央放了一张毛茸茸的地毯,脱鞋踩上去搔得人痒痒的,沙发换成了色彩明亮的颜色,旁边还为我预留出了专门放零食的柜子。 窗帘亦柔换过,外面的一侧是有遮光涂料的布料,她知道我怕晒;里面一侧是两层薄纱,风一吹,飘逸灵动,她知道我最爱这样不经意的小浪漫。 “哇,这个阳台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推开玻璃门,撞上扑个满怀的阳光,兴奋地跟亦柔描绘着我心中的理想生活:“这里摆个花架,种上些花花草草,那上面可以挂几个钩,买几盆吊兰挂上,丝丝条条的枝叶能垂下来那种,一定很好看。” 亦柔目光追随着我到处跑,也沉浸在我的想象里:“想种什么花?” 我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道:“养些好养活的吧,太娇贵了我也没时间伺候。吊兰可以,还有多肉、仙人掌,要不就种些罗勒、迷迭香之类的香料,还可以做菜用。” 她过来揽住我的腰:“都听你的,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没时间的话我帮你养。”客厅采光极好,正午的阳光过度热烈,亦柔头发懒散扎着,在光里反射出细碎的金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埋头蹭着她的脖子:“你以后会很忙,我也会很忙,马上又要出差。”仰头看她,撒着娇:“所以只要有时间我们就黏在一起,好不好?” “好,可是…”亦柔捧起我的脸:“我们先来看看你的房间吧。” “我的房间?我们不住在一起吗?”我有些困惑。 她有些为难,似是不知道怎么向我解释。 “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其实不太会处理亲密关系,在我的认知里,不论多亲近的人,都要给彼此一定独立的空间,我能接受你有连我也不能分享的地方,同样,我希望你也是。” “那你有提前问过我的意思吗?”鼻子又不争气地发酸。 她怔住,显然是没有想过。 我更气了。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多为我考虑下,我就是那种谈了恋爱就要跟对方黏在一起的人,我不喜欢明明有爱人了半夜醒来还是空落落的。” 我擦掉不受控制掉落的眼泪:“我们谈恋爱也有两年多了,有两年的时间都是分开的状态,现在又都处于事业上升期,以后可以预见又是聚少离多,我就想多呆一会又怎么了。” “不是小园,我不是说不想要黏在一起…” “我想自己呆一会儿。”没等她说完,我去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我躲在房间里哭累了,又睡了会儿,直到日落西山,亦柔都没有来安慰我。 她就没这个房间的钥匙吗,不能主动点进来吗 。 正生着闷气,房间的窗子被打开,亦柔从窗外跳了进来。 我的房间连着阳台,亏她能想出这招,估计是真的找不到钥匙。 她端来碗玉米排骨汤给我赔罪:“炖了三个多小时,很好喝的你尝尝。” 见我不理她,继续哄道:“我刚才有来敲门,你应该是睡了,没搭理我。” 我顶着肿胀的双眼起身:“那你现在知道我生气的点是什么吗?” “我不应该不跟你商量,对不起,我老毛病又犯了,习惯把什么都做好再说。” 鉴于亦柔认错态度诚恳,我已经原谅她,面上却还端着,希望她能再软一点。 我辛苦地绷着张脸,问道:“是有解决方法了吗?” “还是得分两间房。”见我瞪眼,她马上补充:“你东西实在太多,至于在哪儿睡,只是在你这还是去我那的问题,我觉得都不是问题。” 我准备趁火打劫,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扣她衬衫上的纽扣。 “那今晚呢,姐姐要留在我房里吗。” 她憋着笑:“先喝汤。” “不要,我要先吃肉。”说完便饿虎扑食般将她扑倒。 刚到的“床上用品”还没来得及试试效果呢。 * 带着怨气和爱意酣战过几轮,我彻底动弹不得。 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只能任由亦柔抱着我洗澡。 收拾完毕准备入睡,她往我手里塞了张银行卡。 “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这些年的情账一笔勾销吗。”我缠上她的身子,懒洋洋打趣她。 她刮了下我的鼻尖儿:“想什么呢,这张卡以后会用做我们的家庭支出,我会定期往里面存钱。” “好呀,那我也存,我存我月薪的30%吧。” “都好,看你,不存也可以,我的钱是够的。” 我想了想,对她认真道:“你肯定比我存的多,可是你现在处于创业初期,要不先让我来养家吧,等你以后拍电影赚了钱再一并补回来,更何况我以后都不用交房租,经济压力没那么大。” 她搂住我,笑道:“我现在只是创业,不是破产,你要相信我对风险的把控能力。实在不行,还有这套房子可以卖。把北京的房子卖了,到哪都能再买一套。” 第69章 “也是。”我开始畅想:“如果离开北京去哪好呢,江浙风景美,川渝美食多,感觉都比北京好。” 仰头去吻她:“不管去哪儿,我们在的地方就是家。” 她笑着重新把卡塞回我手里:“那以后家庭的财政大权就交由你负责了,优秀的内娱金牌经纪人向老师。” 这一连串的称号叫得我起鸡皮疙瘩:“不行,交给我我可是会贪污的,肯定都买我自己喜欢的。” “还是交给你吧,我的金牌制片人,更何况亦总将来可是要管理一家上市公司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呀。”我继续忽悠。 “买买买,都买你喜欢的,让老婆开心也是保证家庭内部平稳运行的重要守则。” 近墨者黑,亦柔真的是越来越油嘴滑舌。 “那这样吧,每人管理三个月,年底评优,谁做的好就可以决定去哪年度游。”我提议。 亦柔实在没绷住,掰着我的脸问道:“你怎么净学我的坏毛病,工作之余也要给自己制定kpi啊。” 大概在一起的人就是会越来越像吧。 这何尝不是种近朱者赤呢。 第37章 哄孩子玩 出差回来的当晚我就开始发烧。 好消息,亦柔这段时间不忙可以专心照顾我;坏消息,口腹和身体都要被她强制禁欲。 她变着花样给我熬汤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味觉失灵,我总是尝不出味道来。 等病好得差不多,看着面前那碗醋味冲天的骨头汤,不禁发出灵魂质问:“姐姐,你确定熬汤的时候放盐了是吧?” “是啊,是吧。”亦柔有些心虚地尝了一口。 “你就是忘记放盐了。”我肯定道。 “是的,忘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平常口味清淡,放盐放得少,而且喜欢快关火的时候放…” 亦柔煮的汤,不仅爱少放盐,还爱拼命加醋,一开始接受不了,后来习惯了发现还不错。尤其是熬骨头汤的时候,多放醋再加点白胡椒粉,醇厚中带着辛香,简直美味。 “怎么那么容易就忘,我不是容易忘事的人啊。”她轻皱着眉碎碎念。 这样的亦柔居家又可爱,特别想捏捏… 身体还虚着,心里就开始有杂念。 好不容易病好利索,我定了桌可以外送到家的烛光晚餐,还新买了超级性感的小睡衣,准备先开荤,再“开荤”。 一切准备就绪,门铃响起。 亦柔家从不来客人,外卖快递门口也罢了货架,还有提示直接放门口就行,那估计就是她没拿钥匙。 考虑到小睡衣实在是有点暴露,衡量之下我还是套了件长款衬衫,敞着领口,小心思呼之欲出。 笑容满面推开门,僵着笑脸迅速关门,扣好衣领后又打开,动作一气呵成。 “小园小姨,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嘛?” 在周荟茹和闹闹的注目下,我尴尬到双手扇风:“是啊,小姨发烧了,有点热。” 这时亦柔刚好拎着大包小包从电梯里出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是,小姨发烧了。”重音放在“发烧”两个字上。 然后搂着我往里面走:“病刚好,别站风口。” 看着屋里的布置,周荟茹会心笑道:“哎呀,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为什么这么说呀,这些不是小姨为我准备的吗?”闹闹已经乖巧地坐到餐桌旁等着开饭。 我换好衣服出来摸摸闹闹的头:“当然啦,小姨有魔法,算出了闹闹今天会来,所以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她严肃纠正道:“我已经上小学啦,不要叫小名,要叫大名,我改了和妈妈同款姓,叫周洧荍,wei qiao 。” 周荟茹跟人渣前夫离后就一直想让闹闹跟自己姓,给的说法是孩子未成年原则上需要夫妻双方同意才能给孩子改姓。 哪怕离婚了,想让自己生养的孩子跟自己姓,她前前后后跑了五年才成功。 我给她倒了杯果汁:“祝贺你呀,周洧荍同学,不过我要跟你商量个事,以后能不能也叫我干妈呀,因为我现在是你亦柔干妈的女朋友。” “女朋友?是我和小云那样的吗?”周洧荍向亦柔求助。 亦柔为她切好牛排递过去:“不是哦,是只喜欢她的那种喜欢,是爱情。” 我还在担心,说爱情是不是小朋友还不能理解,结果周洧荍很快接受。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我以后不是就有三个妈妈,也挺好的。” 周荟茹趁势插话:“既然都认干女儿了,明天能不能带带你们女儿。” 眼看二人计划就要落空,我有些失落,随口问道:“你们公司怎么回事儿啊,周末都不休的吗。” 周荟茹羞涩一笑:“这次不是加班,是去约会。”看向亦柔:“那人你见过的。” “记得,就是比你小一轮的那个吧。” “年下好啊,年下好吃。”我嗅到八卦气息,看着亦柔道。 周荟茹说她已经彻底放弃再婚的打算,当没了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之后,发现什么年龄焦虑、怕被人甩、怕世俗目光…诸如此类好像变得都不再重要。 收到恋人发来的消息,她脸上有溢出来的甜蜜。 “那就谢谢两位女菩萨啦,我晚上会尽快来接她的。” 周荟茹千谢万谢,临出门还在叮嘱一些琐碎的事情:“这两天变天,出门嫌热也不要让她把外套脱掉,吃巧克力的话只能吃一小颗,千万不要让她喝碳酸饮料。” 第70章 “最最重要的是,明天的拳击课不要迟到。” 我看了下课程安排在上午,啊,又不能睡懒觉,绝望道:“好了好了,知道啦,你再不走,某人该等急啦。” 前脚把周荟茹送出门,与周洧荍对视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想吃巧克力!” “不,你不想。” 小人精对我勾勾手指,在我耳边说悄悄话:“亦柔干妈的生日要到了呢,要我给你出主意吗?” 我偷偷把珍藏的巧克力塞给她:“成交。” * 周洧荍小朋友刚上小学,身体已经抽条,个子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拔尖儿的。 她对世界充满好奇,大多数爱好都是三分钟热度,唯独在运动上,既有兴趣又有恒心。 周荟茹送她到这个拳馆训练坚持一年多,风雨无阻。 今天我和亦柔来送她上课,发现不管是学员还是老师,不管有没有在一起上课,都认识她。 也亏得周洧荍小朋友人脉广,不然也想不出昨天提到的那种生日惊喜。 前台填访客登记,负责接待的小姐姐变出朵玫瑰送给亦柔:“愿你被爱意包围,也有爱人的能力。” 亦柔有些困惑,还以为是商家卖课的手段。 直到每路过几个人,都能收到玫瑰和祝福,她才注意到兴奋难绷的我和周洧荍。 “是你们两个鬼灵精的主意吧,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亦柔嘴上说着我俩兴师动众,看着手里的玫瑰喜欢得紧,满载笑意的脸比玫瑰更娇艳。 我将玫瑰和她拥入怀里,低声道:“今天只是预热,等你生日那天,我还有更大的惊喜哦。” 周洧荍捂着牙故作被酸倒的样子:“谈恋爱的人都像你们这么腻歪嘛,我躲过了亲妈谈恋爱,还是没躲过干妈和小妈谈恋爱。” “我什么时候成小妈啦?”我表示抗议。 “因为你年纪小。”周洧荍笑着跑开,到老师跟前等待训练。 教她的老师看起很年轻,短发高鼻梁小麦肤色,看起来高高瘦瘦,手臂和腿部的线条充满力量感。 亦柔顺着我的目光望去,语气若有所思:“你现在是不喜欢小白脸儿了嘛,准备换换口味儿?” 说着在风衣下把我搂得更紧。 “哎呀,谁家的醋坛子打翻啦,原来是我家的。” 我笑着回应她:“我在想,某人上学的时候,拎砖头揍人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下意识问道。 我得逞地笑了:“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笑着笑着又有些难过,亦柔到底为我做过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我们两个傻子,又错了过了多少本该在一起的时光。 正走神时,不远处的吵闹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个男孩的父亲正跟年轻的女教练发生冲突。 “为什么要给我们家儿子用粉色的毛巾,其他的男孩都是用蓝色的,为什么只给他粉色的,是觉得我们家孩子有性别认知障碍吗?” 女教练涨红了张脸,显然不善于应对这种胡搅蛮缠的家长,小心解释着:“这位家长您先冷静下,毛巾都是孩子自己选的颜色,我们并没有规定男孩一定要用蓝色。” “规定,这还用规定吗,这不是约定俗成吗,男孩本来就该用蓝色,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你叫什么,我要去投诉你!”说着便要去伸手查看女教练胸前的胸牌。 还没触到,就被女教练掰弯了手,疼得滋哇乱叫。 “叔叔不是这样的,小明虽然喜欢粉色但他看到周围男生拿的都是蓝色所以他也拿了蓝色,我喜欢蓝色就跟他换了。”站在一旁的周洧荍上前解释。 结果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他更是认定他家儿子本来“正常”是被别人误导才选了粉色的。 那男的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我上前把周洧荍拉走远离这场闹剧。 拿着粉色毛巾的男孩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换来的是他爹没有“男子汉”样的指责。 后来那场闹剧在男孩母亲到来之后终止。 她穿着职业套装,在到场的半个小时之内接了3个工作电话,无论是面对孩子的教练还是电话那头的同事或者客户,她脸上都没出现一丝抱怨。 同为职场人,我狠狠代入。 像她这种上要为上司背锅,下要管理团队的中层小领导,正处于职场最痛苦、最不被理解的阶段,家里要是还刚好有失职的丈夫和嗷嗷待哺的孩子,那简直是地狱模式。 身边的周洧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起,我怕她受到影响,正想着怎么开导她:“女孩子要用粉色、男孩子要用蓝色这是刻板印象,洧荍不用在意的。” 她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只是有些可怜小明。我要去运动了,运动完心情就会变好。” 果然,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懂,不用跟她们解释太多。 我转身对亦柔笑笑,不自觉握紧她的手:“我突然好庆幸,我爱的人是你。”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忠于自己的内心、选择同性伴侣,大概是我做过最“叛逆”的事。 因为这次“叛逆”,我跳脱出男权社会设定婚姻体系,不用做婚嫁市场上被定价、被挑选的“物品”。 不再做一个规训出来的“女人”,向周洧荍学习,打拳、喜欢蓝色,做一个自然人。 第71章 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也显而易见,当我面对真实世界“出柜”的那天,我在乎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第38章 妈妈没妈妈了 2019年末,我姥姥传来病危的消息。 平生那么要强的人,躺在医院病床上,像被忽然被卷上岸的鱼,眼神浑浊,话说不清楚,连翻身都要别人帮忙。 我妈和小姨轮流照顾她,有时候两个人配合,一个翻身,一个擦身。 我妈嘴硬心软,生病前母女俩还在怄气,时不时抱怨两句:“我知道你在想你儿子,现在看见我这张脸很气吧,赶紧好起来,找你儿子去。” 家里年纪最小,最受宠的小姨这时候会出来打圆场:“妈你别听我姐瞎说,她这人啊,话没少说,事儿也没少做。” 姥姥那时候已经很难完整地说出句话来,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蹦出些单音节的词,全靠身边的人会意。 那是我第一次对死亡有了具像化的认识。 死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是安静的,静到只能听到维持生命体征的机器发出的声响。 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拉住她的手,期望她不被死神抢走。 她的手还是温热的,枯槁厚重的手虽然没有力气也还是在尽力回应着我。 来探望她的小辈说姥姥这是在担心外孙女,家里跟你年纪相仿的差不多都成家有归宿了,你也赶紧趁着姥姥还能看见赶紧带回来一个。 也是挺可笑的,我当时竟然觉得那话有道理,说不定姥姥听到好消息就真能好起来。 亦柔来看姥姥的时候,是以我朋友的身份。 我们坐在病床前,给她削水果吃。太大块太硬的都不行,等到咀嚼能力也退化,就只能榨成果汁、果泥用吸管或勺子喂着吃。 姥姥盯着亦柔看,半晌舍不得移开眼,喂进去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来不及拿纸巾,亦柔伸手去接。 我抽出纸巾为她擦拭,纸巾上沾着血。 是我削苹果时不小心割到手,竟然感觉不到痛。又或者那点痛早就被更大的痛苦掩盖。 眼泪就堵在心头,积在眼眶,怎么也落不下来。 姥姥撑着力气把手覆在我手上,我俯身去听,仔细拼凑着希望能够读懂她那些音节里的意思。 她说,我知道你妈对我好,她很辛苦。 她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姥姥,我有爱的人了,我会很幸福。” 我拉住亦柔的手,与姥姥的手握在一起。 那双混浊的眼里滚出一滴泪,她含糊着道:“好、好…”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决堤,是悄无声息的。 医院楼梯间里,我伏在亦柔肩头,看到她湿了一大片的衣服,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整个人的力气被抽干,靠她支撑,才勉强能站着。 “亦柔…”我不断叫她名字,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以收紧的拥抱回应我:“我在,会一直都在。” 我苦笑,亦柔都开始学会撒谎,有谁会一直在呢。 医院里老旧的窗子被寒风撕开一条缝,楼梯间的门被外力推开,楼道里的暖气与楼梯间的冷空气同时撞在我脸上,像一记耳光。 开门的是我妈。 她连月操劳的脸上已经麻木到看不出任何表情,呆滞地看着我和亦柔缓慢分开。 “阿姨…” 仿佛没有听到亦柔叫她,对我道:“家里要商量姥姥的后事,你赶紧过来。” 我已经懒得去猜想她有没有看出我和亦柔的关系,母女间是存在心电感应的,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 姥姥走的那天,我连着烧了一天一夜,没赶上去送她。 那天总是醒一会儿睡一会儿,断断续续做着梦。 梦里都是姥姥送我离家的画面,先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后来是去北京工作。 小城里那个老车站,在记忆中无比清晰,模糊的只有姥姥的脸,我已经记不起她更年轻时候的样子,只记得每次临行前,她都会往我的行李箱里塞好多吃的。 有时是八宝粥,有时是杏仁露,又或者是别人顺手送给她的苹果。 “这些哪买不到啊,我去的又不是穷乡僻壤。”我每次都这么说,然后偷偷地拿出来。 “走吧走吧,小没良心的。”姥姥冲我摆摆手。 我们互道不必送。 等烧终于退了,我妈也办完了姥姥的后事回到家中。 她整个人很平静,擦干净鞋上沾着的泥,那是去老家后山上的墓地里沾到的。 “你姥姥心疼你,不想你送,那山上的路可难走。” 然后沉默着钻进厨房里,做了锅西红柿疙瘩汤。 是姥姥喜欢吃的。 饭桌上,我将姥姥的话转述,告诉她姥姥心疼她,没有无视她的付出。 扒饭的手顿住,她没有说话。 收碗筷的时候叹了口气:“我该做的都做到,该尽的孝道都尽到,也没有对不起谁,也该为自己活了。” 我很少半夜起夜,那天半夜起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听见我没睡,我妈抱着枕头来敲我的门:“跟妈妈睡会儿吧,你过几天又要走了。” 已经记不清我们多久没有睡在一起,我小时候要是看到过恐怖的镜头,晚上一定会做噩梦,也像这样,抱着枕头跑去找姥姥或者妈妈。 第72章 只要拉着她们的手,便能很快进入梦乡。 没想到直到现在,这个习惯依然奏效。 迷迷糊糊间,像是梦中传来的声音,不悲不喜,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她说:“妈妈没妈妈了。” * 2020年农历年大年初三,我返回北京。 这次没有姥姥塞的零食,有的是我妈托关系拿到的口罩和消毒液,临上车前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口罩都要带两层。 下了火车很难打到车,我坐了好久没坐的公交车。 车上甚至只有我一个乘客,直到终点站也只零星上来过两三个人。 进门前,亦柔仔细为我消毒,我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她摆弄,好像已经停止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确切地说,从姥姥去世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成了具行尸走肉,机械进食、机械洗漱,为了确保生命体征而活下去。 只有在亦柔怀里的时候,我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我们窝在沙发上,从夕阳坐到日落。 冬天的夜是一条被打湿的棉被,又长又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快要窒息的时候我起身开灯,对亦柔笑道:“头发太油,我先去洗个澡。” 热水冲下来,灵魂被化开,我好像活了过来。 突然意识到,我似乎是对姥姥去世这件事抱有庆幸的。 她不是突然离开的,在此之前,病痛已经折磨了她将近半年。 在这期间,她不能出去遛弯儿、不能吃喜欢的食物、不能约着同伴打麻将…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大的意义就是给家人以安慰,可我们真的需要这样的安慰吗? 浴室热气蒸得人发晕,脚下一滑,我跌倒在地。 等被亦柔清理干净,我俩蜷缩着窝在柔软的棉被堆里,以孩子在母亲子宫里的姿态。 我在她脸上摸到了泪水。 亦柔很少哭,我此刻有些羡慕她。 “亦柔,我哭不出来。” 姥姥葬礼那天,亲近或疏远的亲戚朋友,每个人都能在她灵前放声嚎哭,作为被她爱着的孙女,我哭不出来。 亦柔蹭过来亲吻我的额头,轻声道:“因为你太难过了,人难过到极点,是哭不出来的。” “可是姥姥去世那天,我也没有很难过,我甚至有些庆幸,她解脱了。” 对着最亲近的人,我拿刀剖析着自己的内心,撬开那些阴暗的地方给她看。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她可能是死在了最好的一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被人勒紧脖子,却挣脱不开。 “不是这样的,她从没有离开。”亦柔抱紧我。 “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也终将回归这个世界。” “按照能量守恒定律,宇宙中的能量不会被制造出来,也不会被毁灭。 组成我们的每一个粒子都来自于宇宙,可能来自猛犸象,可能来自积雨云,或者是月球上的一粒尘埃。 那么我们死后,组成我们的粒子也会归于宇宙之中,成为海鱼,成为飞鸟,或者其他看不到的东西,从未离开。” 亦柔轻轻拍着我的背,哄小孩儿似的。 一直颤抖的身体终于归于平静,她的话把我的记忆拉回到童年的某个时刻。 可能是某个下过雨的午后,姥姥在老家的院子里揉面,准备做包子。夏日里蚊子多,她怕我被咬,总会在我腿上、胳膊上拍一层又一层花露水。 我会趁着她蹲下来的时候抱着她的头,帮她拔掉白头发。 小伙伴在墙那头喊我,我蹦哒着跑出去,经常将她没完没了的叮咛抛在身后。 那天我转身了,因为我看见一朵很像她的云,指给她看。 “姥姥的名字里有云,她会变成一朵云的,对不对?”我低声问亦柔。 “是,会的。”亦柔答道。 堵在心头的气得以疏通,湿漉漉的眼睫毛粘在一起,开合间带出淅淅沥沥的眼泪,继而是倾盆大雨,止也止不住。 那天我哭了好久,真正理解“人在伤心到极点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这句话的意思。 那种难过不会及时爆发,但如影随形,然后在某个很寻常的瞬间,冷不丁刺你一下,就痛彻心扉。 第39章 影视寒冬 2020年的春节档消失,无数电影院停关。几乎全行业居家办公,复工通知一延再延。 亦柔新公司的办公地点还没有选好,就收到了投资人撤资的消息,影视行业的未来不容乐观。 虽然是居家办公,她每天的工作量依旧没有减少,公司的核心团队没有组建好,管理和内容上的事务都压在她身上,一睁眼就是开不完的线上会议。 真正闲下来的是我,骆杨原本有部戏要年后进组,他人是到横店了,却被封在当地。 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大家都以为下个月可以开机。 突然就慢下来,每天就只想早中晚吃什么,我定时定点从外卖app上抢菜,先抢到再说,然后再看能做什么吃。 厨艺倒是突飞猛进。 北京这边还好,物流和仓储算正常运转,社区还会经常来送爱心菜。 远在横店的骆杨向我发来求助,说是快要断粮了,我发动朋友圈人脉看看有没有谁能给他点救济粮,结果人家不要生菜要熟食。 [别给我送蔬菜了,我不会做,没有炒菜米饭送点可乐面包方便面也成] 第73章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少爷还点上菜了,我这都不一定能抢到可乐。 正准备回他爱吃不吃的时候,吕言颜给我发来消息。 [小园姐,你不用担心,我住的地方离骆杨近,以后我做好饭都给他送过去] 我这才记起来,吕言颜这次和骆杨同在一个剧组,很多在横店长期驻扎的演员会在同个小区租房子,大概吕言颜也租在了那里吧。 [谢谢言颜,不用啦,我正在给他招生活助理呢。] 让吕言颜去帮骆杨,工作上我怕俩人传绯闻给我增加工作量;私人情感上,我也不希望像吕言颜这种小白花沾染上骆杨那种纨绔子。 这种状况持续到3月下旬,剧组终于开工。 亦柔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剧本差不多打磨出了初稿,也迎来新的投资人入场。 我俩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密集黏在一起的日子。这让我观察到她的另一面,她真的是个生活白痴。 闲下来的时候最喜欢做一些灵机一动的创新菜,比如把切片的黄瓜红烧,把整块的牛肉清蒸… 最可怕的是,她在做菜上受到打击之后,开始把目光转移到别处。 比如玩儿我。 理发店不开门,我茂盛的刘海儿长得乱七八糟,只是抱怨两句,她就心血来潮要给我剪头发。 我捂着刘海儿瑟瑟发抖:“你确定你剪过吗,姐姐?” 她拼命点头,眼神里还带着点儿小兴奋。 我也能理解,人憋久了总是会疯的。 头发嘛,总是会长的,为博美人一笑,我决定舍命陪君子。 毕竟谁能抵挡得住亦柔撒娇呢。 看到成品的时候,我还是感叹自己大意了。 亦柔的手笔何止鬼斧神工,乍一看有种凌乱之美,仔细瞧如有神迹。 说白了,特别像狗啃的,就是有段时间流行的那种狗啃刘海儿。 看她笑得花枝乱颤,我起了坏心思,决定要惩罚她。 在床上。 让她尝尝被反攻的滋味。 打开星空氛围灯,银河就从房顶倾泻到我们纠缠在一起的身上。 我拿出准备好的丝绸眼罩:“姐姐,你今天太坏了,我要惩罚你。” 她玩味地看着我,双手并拢举到我面前:“不把我绑起来吗,我怕我会忍不住、反抗。” 我哪见过这世面,还是硬着头皮绑了两圈,怕弄疼她,绑带松松垮垮,她随时都能挣脱。 流动的星空下,我在亦柔的身上捉星星。 尝遍她微启的红唇,与她被束缚着、抵在墙上的手十指相扣,然后… 然后停电了。 她带着眼罩,感受不到光亮,只有突然陷入黑暗的我失了阵脚。 事态并没有按照我料想的方向发展,攻守形式悄然发生逆转。 只记得那天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啊、你压我头发了。 … 我发誓,我真的想出力。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枕头公主”。 不过是姐姐实在太能干,我根本没有出力的机会。 * 半夜醒来口干舌燥,我被亦柔箍在怀里,稍微动动她就一起醒来。 “想喝水。” 双腿缠上她的腰,被她自然抱起。 我俩裹着一件袍子来到餐厅喝水。 迷迷糊糊中,听见楼上又在摔杯砸碗。 楼上住的是对夫妻,妻子常年在外,回来两个人就吵架。我在电梯里碰见过几回,那男的带不同女人回家。 这种事情外人不太好插手,我原本没想搭理。 一阵沉默过后,楼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 隐约听见女人嘶吼:“你居然打我!” 男的回答:“对,我打了。” 然后是□□相互搏斗的闷响,伴随着女人的惨叫。 我和亦柔对视一眼,决定报警。 警察到来之后,亦柔简单陈述情况,没有直说我们以为她(他)们是夫妻,毕竟那也只是根据行为的推测。 “我之前看到过他带着不同女人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的作风不好。”我找准时间补充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家暴怕不能受到足够重视,我这样说虽然有点故弄玄虚,也算是陈述事实,不算撒谎。 主要负责问话的是位女警察,估计是早就看出我的小心思,临走时特地向我们保证一定会严肃对待这件事,保证被施暴者的人身安全。 还特地叮嘱我们:“一会儿我们走后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就算是那位被施暴的女性前来求助,也要第一时间先报警。” “一定一定首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余力的情况下,再帮助别人。” 听她特意强调,我估计这里面还发生过其他故事,总之,听人民警察的忠告总归是没错的。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我去倒垃圾的时候在门口发现了一个礼盒,里面装了用玻璃罩罩着的永生玫瑰和一张卡片。 卡片是我和亦柔昨天帮助过的那位女士写的,字体清隽有力。 主要是向我们道谢,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表明以后有任何可以帮忙的地方她都会尽力协助。 * 再见到楼上那位女邻居已经是三个月之后,前段时间我看到有搬家公司忙前忙后,那个男的应该已经从她家里搬走。 第74章 彼时已经解封,我和亦柔闲暇时会在晚饭后到楼下的小公园遛弯儿。 封了几个月,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初夏的蝉鸣和暖风,还有孩子跑来跑去的欢笑,老人们公放的广场舞洗脑神曲…这些平常被视为噪音的声音,此刻也化作浓浓的烟火气。 我跟亦柔坐在秋千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脚尖儿一痒,低头就看见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只幼年萨摩耶正透过洞洞鞋舔我的脚。 “钱多多,你还真是个撒手没,快跟姐姐道歉。”它的主人拉过牵绳,正在给它严肃立规矩。 还好我和亦柔都不拍狗,叫钱多多的小狗半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真是太不好意思。” 这位穿白色运动服的女士与我们对视的瞬间,大家都有些愣住,认出彼此就是平时点头之交的邻居。 “你就是钱进吧?”我回忆起来那张卡片上写的名字,试探着问。 “你们就是帮我报警的好心人吧?” 我们几乎是同时发出疑问。 确认过眼神,大家相视一笑。 “跟你们宣布个好消息,我离婚啦,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来往,不怕那渣男报复。”钱进说话中气十足,很有感染力。 钱进确实跟我之前见到她的气质不太一样,精气神儿都好很多,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听她介绍,她与她那个前夫早就貌合神离,但碍于两人财务上有纠葛,婚就一直没离成。 那次报警有了家暴证据之后,她当机立断,就算被扒掉层皮也坚决离婚。 “听说离婚冷静期要开始实施,我再不离怕是就真离不成了。” 钱进快人快语,我和亦柔都没有插话的机会。这时候我就会充当我们家的“外交官”,时不时附和下。 亦柔这时候就会退至我身后,背地里悄悄捏我的手玩,我能从她揉捏的力度感知到她无聊到程度。 了解我们是做什么工作的之后,钱进想起来我们一直都没有加她联系方式。 “加个联系方式吧,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公司有帮艺人、影视公司和品牌方搭线的业务,指不定哪天就有合作的机会。” 她是广告公司的客户总监,像一些影视剧里的植入,会由这些第三方公司筛选,确实能通过她接触到品牌方。 “我记得,你们公司在业内还是挺有名的,促成过很多成功的营销案例对吧。”我接话道。 想到亦柔的项目还没有拉到多少投资,我觉得这也是个门道。 这几年经过在职场的摸爬滚打,我已经达到跟谁都能聊两句的程度,更何况是像钱进这种原本就健谈的人。 掌心传来的力度不大,关节有节奏剐蹭着,卷起一阵阵苏痒。 我怕冷落了亦柔,正当不知道怎么结束话题的时候,钱多多小眼睛一闭,卧倒在了钱进怀里。 “得,我先送孩子回去睡啦,改天我们继续聊哈。”钱进恋恋不舍跟我们告别。 没走两步又转身,看着我和亦柔一直没分开的手,脸上憋不住笑意。 感叹道:“真羡慕你们啊。” 等人走远,我拉着亦柔快步回家。 “怎么了,着急去厕所吗?”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明知故问,我小声回道:“我今天排卵期,要回家换衣服…” “嗯?”她纯真的眼神似乎不解。 我又凑近点:“湿了一大片。” 她没绷住,笑出了声。 又刮了下我的掌心:“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没搭理她,加快脚步往回家赶。 哼,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今晚谁都别睡了。 第40章 娱乐圈又有新孩子 新戏刚杀青,骆杨又以一种炸裂的姿态登上热搜。 著名娱乐号小八曝出一段长达15分钟的录音,内容是骆杨逼一个女孩儿打胎,在爆发争吵之后推了她一把,随着女孩儿痛苦呻吟,当事人落荒而逃。 录音曝光没过多久,女孩儿的身份就被扒出是在新戏中和骆杨有合作的吕言颜。 随之而来的是关于骆杨情史的系列报道,节奏之快、输出之稳,一看就是出自资深娱记手笔。 在此之前,包括我在内的公司相关人士都没有收到任何需要“谈判”的消息,这只能证明骆杨早就把圈内记者得罪个遍。 说实话,我真想破罐子破摔,再爆些更猛的料,谁都别活了,要死一起死。 谁成想慢一步就错失良机,下一波爆料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儿,而幕后推手,是骆杨的粉丝们。 这些人确实有些门道,不知道从哪了解到,说是我拜托吕言颜去给骆杨送饭,给俩人创造机会,才促使骆杨犯错。 细数我作为经纪人的几宗罪。 真的,看到这我都笑了。 且不说我知道骆杨是个什么货色,特地提醒吕言颜不要去招惹他,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利欲熏心往骆杨跟前塞人,他要真是举世无双、纯洁无暇的柳下惠,就应该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不要随便发/情。 当然,也不怪粉丝会这么想,因为确实有经纪人会为艺人拉皮/条,以此来纾解他们不发/泄就会把自己憋死的欲/望。 然而这都是男男相护的结果,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男艺人更爱找男经纪人的原因,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嘛。 第75章 男艺人找男经纪人、男助理,男艺人本人舒心、粉丝开心、公司放心,皆大欢喜,至于女性的职场空间,谁在乎呢。 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把尹乔伊成功吓到。 她观察着我时不时冷笑的表情,试探着问:“要不先给你放个假,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声音突然提高:“那可不行,我现在需要扮演‘恶婆婆’的角色杀到医院去跟吕言颜谈判,甩给她一张卡,‘这张卡上有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的钱’打掉孩子离开我家艺人。” “这样,我才有可能在粉丝那边‘洗白’对不对?” “但那个钱我出不起,公司得给我报销。” 很难有人让尹乔伊说不出话来,此刻的我算一个。 她表情复杂:“你去看下心理医生吧,我私人给你报销。” “不是,你真去啊,你等会儿我让沐宇陪着你!” 我火速逃离尹乔伊的办公室,真怕自己会绷不住,一棒子被打回原形,像刚进公司时那样哭出来。 * 又闻到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儿,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下,我对这个味道生理性排斥。 在卫生间里吐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来,吃了沐宇给的巧克力才算好受些。 顶着张惨白的脸,见到了病床上躺着的,比我更虚弱的吕言颜。 “我不是代表公司,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来看你的。” 吕言颜眼神空洞,无聚焦地盯着前方,仿佛并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只是在自说自话。 “我爱了他好多年,是我蓄谋已久。” 在接下来长达一小时的时间里,吕言颜一直都在讲述她和骆杨的爱情故事。 确切说是她以为的爱情故事。 吕言颜和骆杨在艺考班偶然相识,见人家没几面就情根深种,后来骆杨没去几天就请了私人老师专门辅导。 后来在娱乐圈重逢,吕言颜就更像是着了魔症一般,为了往骆杨身边凑推掉了很多不错的机会。 “为了能站到他身边,我走了六年。” 我实在听不下去,打断她:“要听听骆杨的真实想法吗,你给他送了三个月的饭,他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 “不是的,他知道我叫什么,还给我取了个只有他叫的爱称。”那双空洞的眼终于有了波澜。 “他是不是叫你‘楚楚’,因为楚楚可怜,他只是高高在上地可怜你。” 我掰正她试图逃避的身子,撕碎最后的体面:“他喜欢的是胸大无脑花样多的,跟你上床,只是为了图个新鲜。” 旁边的沐宇显然没预料到我会这么疯,等反应过来才知道要把我拉开:“你你你,闭嘴,我来说。” 沐宇把止不住颤抖流着泪的吕言颜搂在怀里,拍着她安慰道:“傻姑娘啊,你图他点什么不好,就是别图感情啊。” “你可以图他的钱、可以图他的名气、就是不能图他对你好,更何况还是你想象出来的好。” “如果今天我们俩是站在公司的立场上,巴不得你爱他爱得昏了头,然后主动为他说话,这样我们也能省些公关的功夫不是。” 看她渐渐镇定下来,沐宇继续分析:“但是站在同为女性的立场上,我们真心觉得那种人是不值得你去爱的,不管你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我都希望你先为自己考虑,想想怎么把利益最大化。” “有时候女人的道德感不必那么重,在大众面前可怜点,茶一点,流量、名利什么的不都来了吗,更何况你本来就是受害者,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大家记住你是谁,以后就能有机会,就算被骂蹭流量又怎么了,就蹭了。” 吕言颜很反常地没有反驳沐宇,在嚎哭过一场之后开始该吃饭吃饭,该吃药吃药。 *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一个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厅静坐。没让沐宇陪着,跟她说我去看心理医生,也没骗她,只是医生需要提前预约,今天是看不成。 “小园姐,好巧啊。” 正放空着,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好久不见的叮当。 稚气褪去,她已经有了职场人的干练,还是像之前那样爱笑,一笑眼睛就弯成一弯月牙儿。 “谢谢你帮我内推机会,一直约你吃饭,总是抓不到人。” 叮当研究生毕业后,我帮她内推了老东家晶石影业的工作机会,后来她成功入职,成了总裁助理。 “那也是因为你自身优秀,你能入职,老板还得给我发推荐红包呢。”我笑着回应她。 她似乎看出我有些不对劲儿,主动留下来陪我。 她点了块草莓蛋糕推到我面前:“小园姐吃点甜品吧,吃完会让人心情好。”还记得我的口味。 跟我聊起面试过程,她道:“我虽然在追星中学会不少技能,但通过前段时间的面试我发现,除非是应聘艺人宣传,不然很多圈儿内的岗位,是不希望应聘者带着粉籍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那段疯狂的追星经历现在看来真是黑历史,尤其是真进了这行,对很多事情都祛魅了。” 我回道:“你再疯狂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过激的事,就当是一段丰富的经历,也挺好的。” “小园姐,热搜我都看到了,那些人怎么能那么说你。”叮当犹豫着,还是忍不住为我打抱不平。 “老粉都知道,你是怎么一步步把骆杨带起来的,也是,我们那批人早就都跑光了,不然也能有人为你说说话。我得把之前的账号都要回来,想到在那群人手里,心里就难受。” 第76章 “我建议还是不要吧,你早就退圈儿,现在又有了很好的工作,如果被人肉出你的实际情况,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我委婉回绝道。 良久沉默之后,叮当叹了口气,道:“小园姐,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骆杨祛魅的吗。” 她自问自答:“是在知道在粉丝群里一直对我们鼓励、说安慰的话的人是你,自掏腰包给我们买奶茶的人是你,他那么美好灿烂的形象,其实是纸糊的。” 是啊,是我。 我只是造星流水线上的一个打工的,可以为了钱为前途包装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可以制造一些所谓“善意的谎言”,却终究无法欺骗自己。 现在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或许是我应得的吧。 手机提示音响起,叮当看着消息眼睛逐渐瞪大,随后把手机怼到我面前:“小园姐,你上热搜了。” #骆杨经纪人向小园神秘恋人曝光# 从位置来看,这还是个自然热搜。 心头涌上无力的忧愁,终究还是要我自己给自己做危机公关吗。 这从天而降的工作量啊。 * 回到家里,热搜的另一位当事人正窝在沙发里抱着手机苦战。 看着亦柔回消息的动作逐渐熟练,我就知道她为我们的cp超话付出了多少努力。 当初给超话买了1000粉之后,本来想后续再买一些,没想到在亦柔的经营下还涨了不少,现在都已经快要破万。 而那些同人文中流传最广的,居然是亦柔写的我们之间的小片段。 我们俩人的关系,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圈儿内人,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亦柔是那个默默为我付出的圈外女友。 这次很多人都对我无辜被卷进这场风波抱有同情,当有“圈外女友”出来为我站台的时候,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亦柔,我想辞职了。”我枕在她腿上,平静地说出我的想法。 她为我整理好额前碎发,轻柔地落下一个吻。 “按照我们家目前的资产来估算,保持当前生活水平不变的情况下,至少可以让你躺十年,当然这是在我可能会破产的前提下,万一成功了,你应该可以躺一辈子。” 她认真思索后,给出了我回答。 我笑着去蹭她的手背:“这是‘我养你啊’的复杂版解释嘛。” “我不会说这种话,你也不会想听到的,我给你这个方案,是想告诉你,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修长的手指伸进头发里为我按摩,我慢慢合上了眼。 “我不太知道情感上该怎么安慰你,如果你需要解决方法,我会尽力帮助你。” 亦柔的话让我有些心疼,明明她这段时间也不是很顺利,还要花心思来安慰我。 思及此,我迅速恢复成往日在她身边没正形的样子,伸出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 “不知道怎么在情感上安慰的话,就在肉/体上抚慰我吧。” 晚风轻拂着纱帘,粘稠的蜜色夕阳偷溜进来,将我和亦柔包裹。 我们融化在彼此的吻里。 纠缠着正往卧室里赶,刺耳的门铃声响起。 钱进的大嗓门盖过门铃声:“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们在家。” 第41章 卫生巾植入大荧幕 钱进的大嗓门盖过门铃声:“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们在家。” 衣服脱得差不多,亦柔抬头,像被打断吃/奶的小朋友,不满全写在脸上。 “她来找你的?” 本想直接忽略,考虑到之前有拜托钱进多留意下亦柔电影植入的事,或许是有消息。 穿衣服间隙,我抱着她一顿猛亲。 “先办正事,再办我,乖哦。” * 等我把钱进迎进来,泡好花茶备好点心,亦柔才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可她头发还是乱的。 钱进跟她打招呼:“怎么,这是刚睡醒啊。” 亦柔扯了扯嘴角:“没睡成。” “那你俩休息的挺早,这还不到6点呢,都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钱进没听出弦外之音。 正吃着呢,吃我。 我憋着笑看向亦柔。 “说正事吧,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我把点心递给钱进。 “确实有好消息,不然也不会踩着饭点来不是。”钱进捏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冲我们扬眉。 “就这段时间特火的那个卫生巾品牌,叫舒乐的,来找我们公司做推广,她们就想跟一些热门影视剧作植入之类的,我们正帮忙物色着,这不就想到你们了。” 我和亦柔对视一眼,发现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个叫舒乐的卫生巾品牌,因为在抗疫期间为女性医务工作人员捐献大批量卫生巾而广受好评,后续还带动了消除月经羞耻的话题,进一步扩大品牌话题度和知名度。 我对这个牌子还是挺有好感的,之前还跟亦柔聊过,女性题材的电影中如果能拉到她们的投资,是能够达到双赢的效果。 “影视植入的费用一般不低,现在是买方市场,广告主手握资金肯定是希望曝光最大化,她们对亦柔这个项目是感兴趣的吗?”我有些担心,试探着问。 “基本的项目资料品牌负责人那边已经看过,还是挺感兴趣的,但这离达成合作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你的担忧是对的,现在经济不景气,品牌方对于广告投入这块肯定是持有保守的态度,开始都是处于广撒网的状态,先让乙方们卷起来,然后再择优录取。”钱进自嘲道。 第77章 她继续补充:“不过因为舒乐还是个新品牌,这次合作的最大诉求就是提高品牌影响力,所以首要考虑的是契合度,然后还能带动销量就更好了。” 听起来,这还算是头脑清醒的品牌方。 回首起过往经历,我有很多槽不得不吐:“太对了,品牌合作,首要考虑的就该是契合度,不少品牌首要考虑的是名气,比如卫生巾品牌非得找男明星代言,现在更隐蔽了,跟耽美ip联名。” “它的逻辑很简单粗暴:我的受众是女性,女的喜欢男的,所以找男的来代言女性用品。看似合理,实则有个最大的bug,那就是不论哪个次元的男的就不可能用卫生巾。” “这种类型的合作可能会让品牌方尝到一时甜头,更大的可能是让核心受众产生逆反心理,比如说我,自从常用的卫生巾跟耽美ip合作之后,我就再也不用那个牌子了。” 钱进听完我说的,忍不住爆了个更大的瓜:“你说的那个耽美ip联名我知道,我们公司也去参加竞标来着,据我所知没有一家推过耽美ip,那个标就流掉了。结果最后那个联名出来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这也能联名?” “最后效果怎么样啊?”我比较关心这个。 “当时因为是结合促销日那种阶段性的联名,据说销量还不错,不过也像你说的那样,冲着联名去的收割一波就没了,反而失去了核心用户,从长远来看真的是得不偿失。” “这次这个客户特地把类似的营销作为反面教材,告诉我们不要搞这种面子功夫,她们还是很爱惜自己羽毛的,希望一切都以树立品牌形象为主。”钱进提醒道。 一直没发言的亦柔开口问道:“品牌方的诉求我大概听明白,首要就是品牌契合度,然后就是植入方式,我的理解,如果我们能为品牌提供更长远的规划,是不是会更有优势?” 钱进点点头:“是这样的,让一个品牌成长起来肯定不是一锤子买卖,在提交品牌资料的时候我也跟负责人说过你创业的初衷,你和品牌方都是为女性争权谋利,从这方面来看具有很大优势。” * 达成初步意向之后,钱进帮忙跟客户约了见面的时间,亦柔一边忙着组建公司,一边还要连夜赶方案。 我在旁边看得心疼,提出来要不要辞职之后去她公司帮忙。 一盏夜灯下,亦柔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掀开身上盖着的毯子拍拍身边的位置,我光着脚小跑过去,钻进她的怀里。 她刚洗完澡,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气,我俩依偎着,静静听着初夏蝉鸣和彼此的心跳。 她开口道:“我希望你去做的都是你喜欢的事,而不是去帮谁的忙,哪怕那个人是我。” 我爱的人闪闪发光,心底里那些小自卑又浮出来作祟,她在往前跑,我还能跟得上吗? 亦柔搂着我的力度又紧了些:“不过我现在真的好累啊,确实有需要你帮忙的事。” 知道她在开导我,我故意打趣,手不老实地在熟悉的地方画圈圈。 含上耳垂,轻声道:“姐姐连日操劳,今天是要我来服侍吗?” 她笑着压住我的手,惩罚式地轻咬了一下我的下唇:“说正经事呢。” 我转过身,树袋熊似的挂在她身上:“你说什么我都愿意。” 她温柔地抱着我轻轻晃荡:“明天跟我一起去见客户吧,可能会聊到艺人资源的问题,这方面你是专业的,请求帮助。” “那酬劳怎么算?” “肉/偿,行不行?” 我发出得逞的狂笑,趁火打劫:“我不想在家里,到时候换个地方吧。” “都听你的。”亦柔在我耳边轻声道。 * 见客户那天我和亦柔带着方案去了客户公司,能从各种细节中感受到对方是家女性友好公司。 基本上所有岗位的负责人都是女性,公司的卫生间,包括整栋楼辐射到其他公司的卫生间里都安装了卫生巾互助盒。据说还有每个月额外休一天的月经带薪假,可以随时请。 汇报时,对面坐的也是清一色女性领导,很多女性会在经期遇到的困扰不用多做解释,对面很快就能理解。 “亦总,您的方案看得出来很用心,考虑了很多我们都没来得及考虑的问题。至于结果,我们还得跟宋总商量下。” 品牌方代表结束后表达了对亦柔的肯定,交换眼神之后,对一直在线上会议收听但没有发表意见的人道:“宋总,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儿?” “小宴,你带她们来我家吧,我想见面聊。”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低沉有力,让人很有压迫感,末了补充道:“5点之前必须到,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女孩子窜起来,招呼我们往外跑,跑到半路又折返,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黄鸭的饭盒。 我还以为那是要带回她自己家的。 结果饭盒没过多久出现在了宋总清冷的客厅里。 叫小宴的女孩风风火火,车技了得,带着我和亦柔在高速上飙车,suv开出了赛车架势,接连扣分之后,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了宋总家里。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在后排紧紧握着亦柔的手,瑟瑟发抖。 “没事,反正不是我的车,扣的也不是我的分。”小宴爽朗一笑。 然后我才知道,那个被扣分的冤大头正是她公司的大老板宋总。 第78章 该怎么说呢,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们又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宋总才到,她穿了件黑白西服套装,黑发红唇,不苟言笑。 相比之下,小宴穿得色彩丰富许多,一派青春靓丽的职场新鲜人感觉。 宋总看见她不自觉皱眉:“你是打翻了调色盘吗,什么颜色都往身上穿。” 小宴就当没听到,顺手抽走了她面前的轻食沙拉,换上自己的小黄鸭饭盒。 “你胃不好,得吃点热乎的。” 亦柔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宋总我们开始吧。” 宋总开门见山:“方案我全程听了,没有什么问题,现在最大的疑问就是,成百上千万的广告费砸下去,怎么让我们的品牌最大化曝光?” “或者我再说明白点,电影和电视的逻辑不一样,一是靠本身的品质,二是靠能扛票房的导演和演员,说实话,我不认为你们选的两位女主是能扛票房的演员,她们演技上也需要好的导演去把控,但你们现在导演还没定对吧?” 亦柔坦然笑笑:“您的担心很有道理,导演的选择上我们确实很慎重,目前已经有几位正在洽谈中,大概这个月底就会定下来,到时候再跟宋总您这边谈,不知道方便吗?” 身边两位大佬你来我往站在各自公司立场上谈判,亦柔循循善诱,宋总每句话直击要害。 听着听着我都有点听不明白,总体上感觉这事儿能成。 与对面的小宴不经意对视,发现她也在走神儿,我俩一副见到同道中人的表情,默默给对方一个安慰的眼神。 回程路上,我忍不住跟亦柔八卦道:“你觉不觉得宋总跟她那个小助理关系不一般。” 亦柔点点头:“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儿,那个小宴好像对宋总的家比主人还熟悉,而且她也不是生活助理。” “是吧,她居然敢开着老板的车还猛猛扣分,要不说,总裁和小助理还是蛮容易日久生情的哦。”我居然不由自主嗑了起来。 突然意识到身边也是位总裁,打趣道:“亦总这么忙,没想着招个助理给自己分担下吗?” 她自然接话:“确实有这个打算,向老师有什么建议吗?” “那得问问亦总喜欢什么样的。” “那可不能找喜欢的,找喜欢的就该无心工作了。”说着,又在偷摸扣我掌心。 我们已经太过熟悉彼此的身体,我默默顺势回应,带着笑意扭头看向车窗外。 第42章 情敌她喜欢我? 虽然有些坎坷,亦柔的初创团队总算集结完毕。 新公司的名字是我取的,叫莫希影业。莫希取自石墨烯,可以比石墨更柔软,也能变得比钻石更坚硬。 公司是亦柔的公司,希望能像它的创始人一样,亦柔亦刚。 这天正式搬进新公司,亦柔做东准备请大家吃饭,顺便还叫上帮了不少忙的尹乔伊和沐宇。 我已经向公司提交了离职申请,最晚一个月之后离职。 当我把轻度抑郁症的检测结果告诉尹乔伊时,她并没有多做挽留。 很感谢她没有说“这个时代谁还没点病”之类的话,虽然我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吧。 [好好休息,经纪人和艺人不一样,经纪人拼的是资历,越老越吃香,等你哪天想回来了再跟姐说。] 尹乔伊发消息安慰我道。 回了个笑脸给她,关了手机闭目养神。 过了上班时间,我依然窝在床上,没有处理不完工作和回不完的消息,人一旦不上班,这辈子就定性了。 再也不想上班。 或许是怕我闲得发毛,亦柔公司聚餐也叫上了我。 她发来消息说一会儿会让新来的助理来接我。 那个女孩是尹乔伊内推给亦柔的,今年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本科读的是服装设计专业,研究生读了电影导演,本硕都是很知名的学校。 沐宇见过真人,对她赞不绝口,说她家世又好自身又努力,才华和脸蛋儿都是老天奶赏饭吃。 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尹乔伊,这么优秀的人才为什么会选择一家初创公司,得到的回答是就业市场不景气,在初创公司更能得到锻炼之类云云。 想到小宴和宋总,我莫名有点儿担心,总裁和助理朝夕相处,确实很容易日久生情啊。 继而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我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不应该对亦柔没信心。 她怎么可能是会随便变心的人。 可等真正揭开那位助理的神秘面纱之后,我才发现我的担心似乎并不多余。 宝蓝色宝马站定,下来位穿着新中式服饰的淑女。 淑女,我脑子里首先跳出这个形容词。和印象中“海龟”形象不同,这位叫郑林菱的助理自带内敛的古典气质。 开口便如夏末初秋的清风,疏离却不清冷。 交谈下来,郑林菱并没有过多提及亦柔,话题反而一直在往我身上引。 她带来的奶茶是我喜欢喝的牌子和口味,上车时会主动帮忙系安全带,就连她身上茉莉柠檬的香气,也是我会喜欢的味道。 这让我恍惚产生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的错觉。 “空调温度合适吗,要不要调高些?”简单的医用口罩盖住半边脸,也掩盖不住素净脸上的光彩,眉眼黑白分明,浓淡恰到好处,就连眼角的小痣也是神来之笔。 第79章 我这人啊,看到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知道偷瞄不太礼貌,忍又忍不住。 “我们俩年龄相仿,以后叫你小园好吗?”李林菱似乎感应到我在看她,主动搭话。 这人说话也得体,我比她大六岁,人家也没觉我们有代沟。 被发现了,我索性光明正大看她,赞美道:“你气质真好,是走在街上会抓人眼球的那种好看。” 她笑笑,欣然接受我的夸奖讲:“等以后熟悉了,你就会发现好看只是我众多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性格也好,哪哪都好,不到三十分钟的路程里,我对郑林菱的印象分一路飙涨。 * 聚餐的时候,我们那桌除了郑林菱之外都是我熟悉的人,大家都对我和亦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腻歪见怪不怪。 尹乔伊特地把我爱吃的虾换到亦柔面前,亦柔很自然地要拿起来剥。 我及时制止她:“吃不了多少,我自己来就好。” “你不是不喜欢手上沾上腥味儿吗,我来就好了。”亦柔靠近我低声道。 我小声嘀咕:“你的手也是我的呀,我可舍不得。” “哎呀,你们俩真的是够够的了,腻歪死个人,我可都听到了啊。” 坐在我旁边的沐宇高声抗议,对我们的“虐狗”行为表示不满,要联合其他人玩几局针对我们的真心话大冒险。 她们明目张胆大声密谋,好几局都逮着亦柔问问题。 “亦总啊,又轮到你了哟,我这道可是‘送命题’。”沐宇发出张狂的笑。 “提问,你觉得自己会变心吗?” 亦柔坦然应对:“如果你问的是现在的我,那不会。” “亦总,你这话回答的有些歧义啊,现在不会那表示将来会吗?” “将来的问题,现在的我没办法回答。” 这是实话,像亦柔这样理性还有些轴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只会说实话。 不像我,挺虚伪的,我告诉她我喜欢听实话,有的时候又想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听点哄人的谎言。 见气氛有些尴尬,沐宇引开话题:“亦总,你这回答真是一点儿水分都不掺啊,这样,我再给你找个人打个样,听听人家是怎么回答的。” 她本意是想找个陪她一唱一和缓解尴尬气氛的,眼神巡视一圈儿,最终落到望向她的郑林菱身上。 “林菱,如果是你呢,你觉得自己会变心吗?” 没有丝毫犹豫,郑林菱回答:“我会。” 这样坦诚的回答引起大家兴趣,她解释道:“大部人谈恋爱并不是因为相爱,能走到一起要么是因为荷尔蒙相吸,要么是因为合适,不论哪种情况,关系都不会足够稳定。” 知道自己的话题太过真实残酷,淡漠的脸上转而换上笑颜,开玩笑道:“遇见真爱的概率可比连着中头彩的概率还低,我现在热衷于买彩票。” 忽然觉得,郑林菱和亦柔身上有种相仿的气质,她们都足够坦诚。不一样的是,亦柔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第一反应是要孤军奋战,实在无法完成的情况下才会想到借助外力。 而郑林菱似乎更善于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 马上就要到与宋总约定的期限,亦柔这几天都在忙着定导演。 前阵子卫筝推荐了个很合适的人选,邓薇。 这位导演说是德高望重也不为过,她曾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考上电影学院导演系,拍摄的第二部电影就斩获国际类大奖。 同期是男导演的天下,她虽然终身未婚未育事业上也沉寂过一段时间。前几年,她携新作归来,再一次拿下国际类大奖,才算重新走入大众视线。 邓薇既有多年积累的丰富经验,又有女性影人细腻的视角,确实符合亦柔对于导演的期待,目前比较担心的一来是邓导的身体状况,二来是她向来深居简出,鲜少人能直接联系到她。 尹乔伊经过多方打探,为亦柔找来了邓导的地址,我和亦柔去拜访过,结果扑了个空。 今天在餐桌上又聊起这个话题,尹乔伊想了个特损的法子,对亦柔道:“邓导没孩子,下次你带上厚礼去拜访,看见她立马跪下叫干妈,认亲成功还怕不好办事儿吗。” 等大家都笑完,坐在我对面的郑林菱开口问亦柔:“如果我有办法能把你引荐给邓导,亦总打算给我什么好处呢?” 她的目光时不时会往我这边飘过来,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她在看我。 “提前转正,薪资再涨30%。”亦柔答道。 郑林菱弯起月牙眼,盯着亦柔甜笑:“那就提前谢谢老板啦。” * 当天晚上,郑林菱就敲定了和邓导见面的行程。 她发来的地址是邓导在京郊的私人别墅,从未对外公开过,想来是只有亲朋好友才知道的,也难怪上次会扑空。 邓导的作息十分养生,5点起床,9点要出门去和姐妹们到小菜园劳作,约着见面的时间定在8点。 我和亦柔六点出发,驱车近两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有些阴天,太阳躲在厚重的云层里,白色小楼笼罩在朦胧的秋雾中,门前色彩艳丽的月季花恹恹垂着头,湿哒哒凝着露珠。 与想象中私人别墅区不尽相同,这里倒更像是一派田园牧歌。 正在打五禽戏的邓导看到我们进来,笑脸相迎。她穿着藕粉色的宽松太极服,乌黑茂盛的小卷发挽成简单发髻,在晨雾中仿若仙人。 第80章 孩子似的向我们招手:“快进来,快进来,家里总算热闹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是六十出头的人。 客厅里摆了不少动画片的周边,都是些上影厂的经典ip,像大闹天宫、九色鹿、小蝌蚪找妈妈这些都是满满的童年回忆,看得我有些入迷。 “没想到吧,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我可是‘老二次元’。”邓导忙着给我们沏茶切水果,没有一点架子,话没说两句,眼睛就眯成一条缝。 寒暄过后,邓导问了几个关于电影制作上比较专业的问题,能看出来她对亦柔的回答很满意。 抿了口茶,邓导打趣道:“我这个老太太挺麻烦的,让我当导演可是得先答应我几个要求。” 她的要求很简单,主演必须去体验生活,提前进组进行剧本围读,进组不能轧戏,严格遵守剧组的拍摄进度。 其实这些要求在她还没退休的年代都很正常,这次之所以专门提出来,或许是早就见识过当今娱乐圈的风气还有些顾虑。 我顺着邓导的话开玩笑:“您放心,您要是能来导这部戏,您就是组里最大的牌,谁也不敢在您面前蹦哒不是。” 说笑间,邓导设置的手机闹铃响起,小姐妹们在门口招呼着她出去。 “我给你们准备了早餐,吃完再走啊。”邓导冲着楼上吼一嗓子:“菱菱,下来招呼客人。” 木质扶梯的拐角处,郑林菱探出头来,回道:“就来。” 第43章 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木质扶梯的拐角处,郑林菱探出头来,回道:“就来。” 她穿了身样式简单的休闲居家服,头发柔顺地披着,轻车熟路将我们引去餐厅。 原来邓薇是郑林菱的姨姥姥,这层关系,连神通广大的尹乔伊都没有打探出来。 餐桌上摆的红薯、酱菜之类的食材都是邓导自己种的,有机又健康,小火慢炖的红枣粳米粥香甜,并着几碟小菜和粗粮点心,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沉默,还是沉默。 只能听见餐具间碰撞的微小声响,三个人相对而坐,不发一言。 一旦到太过尴尬的环境,我都忍不住硬着头皮跳出来调节气氛。 开始没话找话:“这粥真好喝,林菱是你做的吗?” “三餐有专门的阿姨来做的。”郑林菱回答。 … 我看向亦柔,道:“这次林菱帮了大忙,你可得兑现诺言给人升职加薪啊。” 亦柔:“好。” …看来我是真的没有找话题的天赋,太容易把天聊死。 “这是聊到我的职业规划了吗,那我可得为自己争取下机会。” 郑林菱放下粥碗,坐直身子,对着亦柔道:“亦总,我想跟这次的项目,以执行制片的身份。” 亦柔稍加思考,回道:“可以,我再想想该怎么安排。” 执行制片,那估计亦柔要从头带起,总裁和助理变成了师徒关系,这情谊怕不是又加深许多。 这粥突然好酸,一定是加了陈醋。 * 忙完一天工作,返程路上,亦柔见我不发一言望着窗外,问道:“是不舒服吗?” “是。”我不开心都写脸上,也没想瞒着她。 “那我们先去医院吧。”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郑林菱喜欢你。”我直接戳破。 “哪种喜欢?”她双眉微蹙,灵魂发问。 “还能是哪种喜欢,就那种想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喜欢。”看亦柔这个反应,我堵在心头的气一下子舒出来,好受多了。 还好,她对别人还是块木头。 “那我该怎么办,为了防止她觊觎我把她开了?” 她透过后视镜拿眼神勾我,终于意识到满车醋味儿的来源,开始笨拙地哄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但我就是吃醋啊。”我小声抱怨。 “我懂,我特别懂,你跟司诺传绯闻的时候,我也是这种心情。” 瞥见她不经意勾起的嘴角,我有些好笑,这人怎么还记仇呢。 亦柔把车停到可以停靠的路边,解开安全带给了坐在副驾驶的我一个拥抱。 她蹭着我的脖颈,小声道:“对不起啊,让你难受了。” “你什么都没做啊,不用向我道歉的。” “可是你难受了。” 鼻子有些发酸,我眼角含着泪,嘴角压不住,她怎么这么会了啊。 “再给我些时间,我去找她说清楚。” “那万一是我们会错意了怎么办,万一人家不喜欢你呢。”我与她拉开距离,拇指在她柔软的唇珠上轻点着。 “那就说明我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做负心人啊。” 上下唇张合间,指尖潮湿。 在路灯背面,在枝叶掩映的转角处,月光漏下细碎的光,跳动在恋人的眼眸间。 我们意乱情迷地接吻。 喘息间隙,亦柔将我埋进怀里,吻着我的头发低声道:“去你收藏的那家酒店吧,顶层的套房里有个很大的浴缸,可以…” 我伸手捂住她的嘴,顶着红透的脸硬撑着接招:“光说不做假把式,某人可不要光说,不做。” 她低声笑着为我整理衣服,引擎重新启动后,我清晰地听见那声回答。 第81章 “做。” * 细想来,我和亦柔在一起这么久,好像没有在除家以外的地方做过。 第一次出来开/房,我已经尽力表现得自然,却又总是觉得路过的人都能看穿我的心思。 特像新闻报道里那种中了大奖之后带着动物面罩去领奖的人,就差往自己脖子上挂个牌,写上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亦柔看出我的紧张,不动声色牵起我的手。 电梯的数字在上升,她的拇指移到掌心,有节奏地刮蹭着。 明为安抚,实则催/情。 叮—— 电梯停住,我有些烦躁。 “小园姐姐,是我呀,我是语琪。” 门打开的瞬间,窜出来一个半大的女孩,我认出那是我在晶石影业做宣传时带过的童星谢语琪。 几年不见她瘦小的身体并没有窜高多少,比当初多了些沉稳,笑起来的时候才能依稀辨认出之前的样子。 “你慢点儿,都要做姐姐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以后怎么给弟弟做表率。” 谢语琪身后跟着她的母亲,女人扶着后腰缓步跟着,肚子看起来月份已经不小。 她也认出我,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然后把房卡塞给谢语琪,嘱咐两句便离开了。 我有些不解,确认道:“语琪你是要一个人住酒店吗?” 谢语琪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我妈妈去找爸爸了,爸爸去陪组里的叔叔们吃饭,这样才能给我争取到拍戏的机会。” 我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试探着问:“你等会儿是要一个人睡吗?” “嗯。”孩童眼睛里藏不住失落,谢语琪从小在剧组锻炼,已经无意识学会察言观色,反而安慰我:“我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可以滚来滚去,小园姐姐你不用担心。” 电梯到达她的楼层,背着小熊双肩包的背影单薄落寞,全然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泼。 谢语琪最后转身跟我道别,扬起嘴角却眼含泪光。 我与亦柔对视,她立刻会意,道:“去吧,我在房间等你。” * 谢语琪一开始是短视频平台的小网红,三四岁的时候就被她爸爸带着拍一些搞笑视频。 早慧的孩子加上成人的剧本,又赶上短视频风口,很快给那个账号带来了流量,开始有一些剧组找谢语琪拍戏。 她父母原本是工薪阶层,也辞了工作,全职陪女儿拍戏。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晶石影业出品电影的首映礼上,谢语琪是主演之一,我需要带着她对一些她那部分的台本。 她的台本有整整两页纸,不到五岁的孩子,基本认不得字,都是她爸读一句,她跟着记一句。 记得好得不到表扬,记不好对面的脸立马耷拉下来,我看不过去,见缝插针夸赞谢语琪,却只能为她招来“别把尾巴翘天上去”的责问。 当时的气氛,现在想到都很窒息。 同家酒店,不同房型也是天差地别,谢语琪这次的房间被安排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有意为之,娱乐圈这么势利,稍微能被叫出名来的明星都不会被安排在这。 刚才还拉着我聊个没完的谢语琪,进了房间之后就出奇安静。 她乖乖洗漱好之后,就靠着窗边坐下,抱着棉被,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小园姐姐,你说房间里会有鬼吗?”她从被角伸出小手,轻轻拉住我的衣角。 反应过来,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剧组里有很多人都很迷信,尤其是那群没事儿就爱嚼舌根儿,以吓女人和孩子为乐的男的。 一定是那群人在知道谢语琪的房间安排之后,告诉她走廊最后一间房“不干净”,再编些恐怖故事吓得她滋哇乱叫,美其名曰哄孩子玩儿。 或许在看到谢语琪大着肚子的母亲之后,他们还会说类似“妈妈有了弟弟就不要你了”之类的话。 我见过太多这种恶心事。 揽过那具小小的身体,我决定还是哄着她入睡了再走。 谢语琪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皮合上又立马睁开,紧紧攥住我的手生怕我溜走。 “小园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所以爸爸妈妈、才想生个弟弟。”她低声嚅嗫道。 “为什么这么说,语琪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儿呀。” 还好只留了一盏小夜灯,谢语琪看不到我,不然肯定能看出来我在说谎。 谢语琪心脏有问题,病是真的,他爸又添油加醋了些悲惨信息,把她打造成一个虽然被病痛折磨,还依然乐观逗笑别人的孩子。 她爸拍过的一个视频我印象深刻,有段时间谢语琪病情反复,男人在屏幕前声泪俱下保证只要她能好起来,他这辈子都只有这一个女儿。 现在视频还没删除,网友们打赏的金额还在。 只有留给谢语琪的爱,流向了那个还未出世的弟弟。 * 亦柔的电影,女主之一有一个女儿,这个角色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我想把谢语琪推荐过去,但想到她辛苦赚的钱要用来养她的米虫父母和弟弟,心里就十分膈应。 “你可以介绍这个机会让她来面试,至于能不能得到这个机会,那就看缘分吧。” 亦柔站在身后为我吹干湿法,她理解我的纠结,并没有给出是或否的回答。 第82章 我反手勾住她的脖子,望着镜中的她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缘分了,不是一直看实力的吗?” 整理好我蹭着浴袍溜进她胸口的头发,她将我翻身搂住:“大概是遇见你之后吧,我都开始信玄学。” “啊?说说具体表现?”我有些好奇。 她支支吾吾道:“乔伊介绍了个大师,说测得特别灵…” “你去测创业能不能成功了?”我问。 “我去测我们的未来。” “怎么说怎么说?”我有些兴奋。 “大师说我们会有一个孩子。”亦柔看着我,突然认真起来:“你想要孩子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我瞪大双眼。 “洧荍、语琪,你对她们都很好,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孩子。” 看来有必要正式解释一下,我掰正她的脸,认真道:“我喜欢的是别人家不吵不闹、健康强壮有活力的小姑娘,不是喜欢自己生孩子。我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不会生孩子的。” “那你呢,你想要孩子吗?”我反问。 她郑重而冷漠地摇头:“不想。” 空荡的浴室中,我们同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我勾着亦柔的浴袍带,将她慢慢带到漂浮着玫瑰花瓣的白浴缸前。 向她发出邀请:“让我们不以生孩子为目的,享受最纯粹的快乐吧,姐姐。” 第44章 咬一口,标记她 几十层高楼之上,巨大的落地窗前,仰头是无尽长夜,俯身是满地霓虹。 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来往的人皆是浮萍。 我总想抓住点儿什么。 下坠之前,我缠上了亦柔,与她肌肤相亲,严丝合缝。 从此便有了支点。 绷紧的脚背卸了力,懒懒搭在浴缸边缘,玫瑰花瓣贴在脚趾甲上,染成旖旎的颜色。 我被亦柔捞起,借着浮力将她抱紧,望向不远处玻璃门上我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好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喜欢将情欲绷成细丝忽然拉断,喜欢下坠的时候不再恐惧,知道会有人将我托起… 玻璃门上满是泡沫干涸后的痕迹,那样独特、生动,可被麻布一擦,就再也难寻踪影。 温水渐凉,我和亦柔转战到柔软的床上。 我们像在母亲子宫那样蜷缩着,像初生的小兽那样彼此舔舐着、亲吻着。 沉入梦乡之前,我离开亦柔的嘴角,呢喃道:“你会一直爱我吗?” “会。”她没有犹豫。 “你不要嫌我烦哦,不出意外,这个问题我会问一辈子。”我轻笑。 “出不出意外,我都会是这个答案。” 怀抱收紧,心脏狂跳,她在为我改变。 * 正式从加悦娱乐离职后,我的世界恢复到久违的平静。 退掉上百个群,再也看不到@我的红色信号,再也没有夺命连环call,每天做做饭,养养花,快活似神仙。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亦柔实在太忙,早出晚归,很多时候都见不到人影。 从日暮到星夜,有时我在客厅等她等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被抱上床才能偷来片刻温存。 亦柔精神紧绷着的时候尤其不爱说话,据我观察,她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睡觉,每次完成阶段性的工作,都会睡个昏天黑地。 洗过澡后,轻减的人儿裹在真丝长款白衬衫里,发丝间埋着好闻的洗发水清香,我特地学了些按摩手法,轻轻给她按着,按到指腹发热,按到掌心都占满她的味道,两个人便心满意足地安心睡去。 今天她回来得早,刚炒完最后一道菜,人就进了家门。 她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搭在肩膀上,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抱着。 天气骤凉,她的身上还带着寒气,我伸手将肩膀上的下巴托住,逗弄着,问道:“不嫌膈得慌吗。” 转身钻进风衣里,跟她打商量:“去客厅吧,厨房油烟味儿太重了。” 客厅的沙发很大,很软,我和亦柔陷在里面,凝视着彼此的双眼。 夜幕降临,谁都没有去开灯,窗子透过万家灯火,洒在地上,也只能照亮脚边的一小方天地。 “要开灯吗?” 亦柔摇摇头。 “要吃饭吗?” 她还是摇摇头。 “充会儿电?” 她蜷缩身体,窝进我的怀里,闷声道:“嗯,抱抱。” 夜色中,我清晰听见的一声叹息。 “好累啊。” 印象中工作时的亦柔很少表现出过疲惫,这声叹息落下,在我心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不干啦不干啦,我们卷款私奔吧。”我竭力忍住哭腔,仰头跟她开玩笑道,毛躁的头发搔得她鼻尖儿发痒。 她发出一声轻笑,道:“好。”手偷摸来挠我痒痒。 玩笑间,我顺着沙发边缘滑落,她将我捞起压在身上。 我埋进她的颈间,在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之后呆住。 扒开外套,像只出门不看路的小狗,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亦柔按住我解开衬衫的手,抬起我的脸问道:“要在这儿吗?要不我先去把窗帘拉上。” 我起身为她整理好衣服,摇摇头:“我饿了,先去吃饭吧。” 饭菜凉了,我机械进食,尝不出味道。鼻前仿佛还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第83章 茉莉柠檬的香气,我在郑林菱身上闻到过。 这肯定是误会,整天在一起加班,沾上对方的香水味儿也不奇怪吧。 不是,这得离得多近才能沾到那种浓度的香水味儿! 我要疯了。 与其在这胡思乱想,我决定还是直接去找亦柔问清楚。 客厅没人,她的卧室没人… 最后在我的卧室找到她时,人已经睡着了。 抱着我粉色的垂耳兔,腿间还夹着另一个枕头,睡姿极其不优雅,跟我如出一辙。 真是没学一点儿好。 真的好想把她摇醒,大声质问:“说,你身上到底是谁的香水儿味儿,说呀!” 手还是不由自主为她盖上被子,嘴不由自主吻上她轻皱的眉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赶紧捏着她的手机来到客厅。 是郑林菱打来的。 怕不是工作上的事,我犹豫着接起。 “亦柔,你明天出差要用的资料准备好了,需要我送过去吗?” 她私下都是直呼她名字吗,她比她小一轮呢。 年下不叫姐,心思多少有点野。 虽然对面看不到我的表情,还是扯出一丝微笑:“是我,向小园,亦柔她睡了,天色有些晚,就不辛苦你专门跑一趟,闪送过来吧。” 对方一阵沉默后,开口道:“我过去吧,想找你聊聊。” 我预感的没错,郑林菱是来找我摊牌的。 初冬的夜已经有些冷,我裹紧亦柔的大衣,夜风还是能顺着缝隙钻入宽松的衣领。 “要找个地方坐坐吗?”我问郑林菱。 她往我手里塞了杯温热的红枣姜茶,拉我到背风的地方:“不用,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路灯将影子拉长,她立在灯光下,睫毛压下一片阴影。鼓足勇气后终于抬眼看我,坚定道:“我喜欢亦柔。” 我毫不意外,甚至笑了:“那你应该跟她讲。” 她舒了口气,垂头踢着地上的落叶,笑道:“不用跟她说我也知道答案。”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白皙的脸抬起,在路灯下微微发光,真是年轻啊。 郑林菱远没自己想的那样成熟,倔强道:“我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我知道你们很相爱,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就是喜欢她。但我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能向你保证不会去破坏你们的感情。”她看着我,眼神无比坚定。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所以就要像秃鹫盯着将死的猎物那样,默默地盼着我们分手?” “不是,我没有…”下意识否认后,又苦笑道:“好吧,其实我有,除了能默默盼着你们分手,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安慰她:“我懂你,没跟亦柔在一起之前,我误以为她有喜欢的人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确定的是,没有一种爱可以在自由和尊严之上,我不能去做破坏别人关系的人,那样做的话,无论哪种结果都不会是我想要的。” “那该怎么做啊,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抬眼向我求助。 “那你想象一下,在你的不断努力之下,亦柔决定离开我和你在一起,那她还会是你喜欢的亦柔吗?” 她摘下口罩,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转眼看我:“小园,我终于明白亦柔为什么会喜欢你,我也有点喜欢你了。” 我伸出手指比划道:“只有一点点吗?” 郑林菱难得笑得像现在这般开怀,临走还透露了个秘密。 “亦柔身上的香水是我故意喷的,她问我是什么牌子,应该是想买给你。” 我强装镇定:“我知道呀。” * 轻轻关上房门,我蹑手蹑脚钻进被子里与亦柔躺在一起。 白皙的脸蛋睡得微红,夜灯下都能看到细小的绒毛,我伸出手指撩起她浓密的睫毛,又滑到高挺的鼻梁上滑滑梯。 最后没忍住,吻上了她诱人的红唇。 本想蜻蜓点水般亲完就跑,却在触到的瞬间被箍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我装作生气地与她拉开距离:“你在钓鱼是吗,醒了怎么不说。” “我的鱼塘里只养一条鱼,只能说愿者上钩。”她过来蹭我鼻尖儿。 真是越来越厚脸皮。 我继续绷着脸躲开:“你身上沾了谁的香水味儿,你从来不喷香水的,今天不解释不清楚就不要睡了。” 大概是睡得有些发懵,她呆呆低头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解释道:“是郑林菱喷的,我记得你好像喜欢这个味道。” “真的吗,我不信。” 亦柔蹭过来,握着我的手扒开她的衣领,露出光洁流畅的锁骨。 “要不在这咬一口,明显点儿,这样就谁都知道,我是你的。” 实在绷不住,我笑道:“我又不是小狗,还要标记自己的领地啊。” 她盖上春光,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没魅力了,色衰爱弛。” 委屈的模样招得人心痒,我笑着扑上去与她滚作一团,笑着从床头滚到床尾,滚到衣服落满地。 房间的床尾放着面穿衣镜,平常照出的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鲜少窥见凌乱旖旎的风光。 找好角度,我观察着镜中的世界。 房间真乱,我总是有间歇性收拾癖,每次收拾完,想找的东西就都找不见。 第84章 在不把房间重新弄乱的情况下,亦柔总能按照我往日的习惯动线将我想要的东西找出来。 比如现在,她也对我下意识的逃跑路线了如指掌,顺手翻出我落在床缝里的“宝藏”,顺势将挣扎的手束缚住。 坚决贯彻我说过“不要心软”的叮嘱。 “再坚持一下。” 她亲着,哄着。 托住我仰在床沿的头。 晃动中瞥见镜中映出的点点雪中红梅,那是我的杰作。 还不够,等会还得再寻一块明显的领地,咬一口,标记她。 第45章 全女团队首次集结 2021年农历年,那是第一次我没有回家,选择留京过年。 大年二十九,亦柔还奔波在工作岗位,我提议她把大家都召集到家里来,这样可以一边吃火锅,一边聊工作。 火锅简单又热闹,等我洗洗摘摘摆得差不多,门外门铃响起。 低跟皮鞋敲在地面上嗒嗒作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哎呀,我闻到火锅味儿啦,好香呀。”来人麻利地扒开口罩和羊绒围巾,露出明艳的一张脸,是温琰。 她进门还没换拖鞋就往厨房的方向看,被旁边一身黑色羽绒服从头裹到脚的人拉住。 林秋宏拍掉她身上的雪花,把带来的红酒递给我,道:“太打扰了吧,亦柔就在后边,马上上来。” “我们本来要一块儿回来的,结果亦柔非要去买什么糖炒栗子、雪花山楂,也不知道是给谁吃的。” 温琰嘴上说不知道,眼神却往我这看,明显意有所指,说话的功夫已经剥开客厅茶几上的香蕉吃起来。 本想等亦柔到家就开火下菜,临时得到消息,说是邓导和卫筝等会儿也要来。 刚才还懒散窝在沙发里的温琰紧张起来,一会儿问林秋宏邓导有没有什么忌口,一会儿问亦柔邓导会不会突击考试,坐立难安。 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亦柔弯腰滑落的领口看:“你锁骨这块是伤口吗,怎么像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呀。”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林秋宏憋着笑道。 意识到她们在说什么,我红着脸背过身去向亦柔求助,眼神分明在告诉她不要接茬儿。 “没什么,小狗咬的。”亦柔看着我答道。 “哎呀,你们家还养狗了呀,乖乖你在哪呢,让姨姨抱抱。”温琰十分配合,起身找狗。 林秋宏没忍住,漏出一声笑:“别找了,兴许是小野狗。” “那可得打狂犬疫苗啊。” 这俩人一唱一和,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邓导适时到达救场,身边除了跟着卫筝,还跟着郑林菱。 她偷偷拉着我问:“我能留下来吗,不方便的话我找个借口溜。” 帽檐之下,口罩之上,一双水灵灵的眼渴求地看着我,我能说什么,只能被她蛊惑着点点头。 “《双喜》小队主创正式集结,大家举个杯呗。”卫筝举杯提议。 亦柔的首部电影已经差不多筹备完毕,年后就准备开机。讲的是妇产科医生和入殓师的故事,中国人讲究红白喜事,因此定名为《双喜》。 初步定下来,妇产科医生的角色由温琰饰演,入殓师的角色由林秋宏饰演,这样安排也是因为她们剧中角色与以往塑造的角色形象相对应。 导演敲定之后,邓导分别见过两位演员,私下也跟亦柔讨论过,是不是可以把两者的角色进行调换。 今天难得人齐,邓导也在餐桌上提出了这个想法。 “什么?我来演入殓师的角色,那年后我要去殡仪馆实习吗!”温琰瞪着双眼,仿佛得到惊天噩耗。 邓导眯起眼,慈爱笑着,搂住温琰的肩膀安慰道:“怕什么,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然后对亦柔道:“我看过你们的角色分析,觉得不能单纯地把角色特质分为内向或者外向,比如入殓师这个角色,在我看来是充满烟火气的,有着野草般的生命力,她的压抑是职业赋予,人物本身是外放的。” 看向温琰道:“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你本身就是这种,在哪种境遇下都能热热闹闹过日子的人。” 又对林秋宏道:“你跟她恰好相反,你以往塑造的角色都是大开大合,但你本身是那种内敛的性格,你需要一个合适的角色,去向观众敞开自己的内心。” 温琰听完,转身抱住邓导,眼泪毫无预警地落下来,她笑着用夸张的语气掩盖此刻的真情流露。 “邓导,您真的是我的知己,我入行这么多年演的全是那种有心机又恶毒的人,其实我就是一傻大姐。” 林秋宏笑着轻拍温琰的背,对着邓导道:“谢谢邓导给我这个机会,演入殓师的话,其实对我来说还是在舒适圈,毕竟演熟悉的角色类型比较保险,观众更容易接受。” 看向亦柔道:“考虑到这是亦制片创业之后的首部电影,我和温琰又是第一次单独扛票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冒这个险。” 票房是个很现实的问题,餐桌上一时有些沉默,大家不约而同望向亦柔。 焦点中心发出轻笑:“我在决定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每一步都在冒险,应该也不差这次吧。” 光从四面八方打到她身上,在我眼中,她一直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 夜色渐深,邓导吃过饭就被助理接走,邓林菱留下跟剩下的人玩了几圈桌游。 第85章 大家继续喝酒谈笑,等到10点左右的时候就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只有我和亦柔滴酒未沾。 郑林菱醉得最厉害,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晕晕乎乎。 “我送她回去吧,找个代驾。”卫筝提议。 “你也喝不少,还是我送你们吧,总得有个人清醒着。”我不太放心,套上衣服准备送她们。 “不用找代驾,我来开车吧。”亦柔道。 临出门,卫筝接了个电话,脸色变得不太正常,对我道:“司诺自杀,现在在医院抢救,我得马上赶过去。” 我看她那紧张的样子,身边肯定不能没人跟着,又看了眼走路歪歪扭扭的郑林菱,向亦柔求助。 亦柔扶住郑林菱,问我:“要不你去送郑林菱,我去送卫筝。” 犹豫了下,我回道:“还是你去送郑林菱吧,我比较担心司诺的状况。”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看她。 亦柔看向我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波澜,散发的气场却总感觉能将周围即刻冻结。 “向老师,你确定?” 这人只有在调戏我或者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向老师,很明显不是前者。 卫筝已经跑下楼,我上前拉住她的手,哄道:“拜托了,我早点儿回来。” * 赶到医院见到司诺的时候,她已经被抢救过来。 卫筝的母亲吴梅陪着她。 吴姨拉着她的手,眼眶微红,心疼道:“你这孩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来跟干妈说啊,干妈替你做主,别拿自己的病开玩笑啊。” 自从认了这个干妈,司诺时不时就会去卫筝家里吃饭,我本以为家庭的温暖会让她的抑郁症有所缓解。 司诺拭去吴姨的眼泪,绽放笑颜拉着她的手撒娇,如果不是脸色过于惨白,恍惚让人忘了她是个刚死里逃生的病人。 “对不起啊干妈,是我太笨了,吃错药,我可一点儿都不想死,还等着吃你做的炸酱面呢。” 她越笑我越难过,怕打扰她休息,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去。 司诺家里能联系到的人只有她的姥姥姥爷,现在这个状况也不敢告诉老人家那边,卫筝为她找了个护工,准备送母亲回家之后再来陪床。 “司诺应该是谈恋爱了,那个人应该对她不好,不然她的病情也不会加重。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送我出去的时候,卫筝问道。 我顿住脚步,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告诉她。 “她没跟我说过。” 我了解卫筝的脾气,如果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一定会跑过去把对方揍一顿。 可如今晋升为顶流的易辰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粉丝战斗力之强,如果卫筝得罪他,她恐怕会立马被人肉,失掉不少潜在工作机会。 * “回来了,向老师。” 进门还没开灯,我先被吓了一跳。 客厅采光好,雪夜的月光更白更亮,透过落地窗照在沙发上,亦柔端坐在那,看来已经恭候多时。 拉开沙发边上的落地灯,我顺手把带着寒气的衣服往旁边一扔,钻进她的怀抱里。 用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我错了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她板着脸躲开我的吻,皱着眉头道:“郑林菱向我告白了。” 见我没有及时给出反应,在我的脸上捏出一小块肉,问道:“你一点也不惊讶,是事先就知道吗?” “怎么会呢,我是觉得吧,姐姐这么优秀,没人喜欢才奇怪呢。”抓住机会在她手背上啄了下,继续蹭蹭。 “她亲我了。” “!” 晴天霹雳,我双手托着她的脸左瞧瞧右看看:“亲哪了!” 明显很满意我这次的表现,亦柔的笑里带着狡黠,拉着我的手在每一个我曾经标记过的地方停留。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每游走一寸我的心就凉一分,撅起的嘴都可以挂油瓶。 “都没有亲到,我躲开了。”她平静道,还有些小得意。 揽着她的脖子,我笑得前仰后合。 “你就这么放心我呀?”看我也不吃醋,她有些委屈。 我如实回答:“确实挺放心的,而且据我观察,郑林菱是那种事业心很强的人,她上次说想做执行制片,明显当助理跟你呆的时间更长,所以不管她是有事业心,还是想避开你,都说明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亦柔若有所思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搂住我的腰自嘲道:“跟你比起来我真是小心眼儿,总觉得你对司诺有些不一般。” 我笑着喊冤:“我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看的。”说完又觉得这句话真渣啊。 “而且谁说我不吃醋,前段时间你和郑林菱在一起的时间可比我久,我都要醋死了。” “先别转移话题,就说今天的事,你应该跟我一起去送郑林菱,然后再一起去看司诺。”亦柔道。 我道歉干脆:“对不起,下次一定改。”然后含着笑意拉着那双手在我的身上游走。 勾引道:“要不,再把小狗咬人的地方,全都还回来…” 第46章 不买营销号,成为营销号 除夕夜,我提前好久就准备好了菜单,准备小露一手为亦柔做顿年夜饭。 头天晚上折腾得太晚,当天实在起不来。 日上三竿,浅色窗帘已经遮不住阳光,我被饿醒,撑着困意想起来做点吃的。还没下床就又被枕边人捞回怀里。 第86章 “别走,再睡会儿。” 肚子代替我做出抗议,无奈笑笑:“你不饿吗?” 还没完全开机,亦柔半合着眼,半天才给出反应:“饿,但不想和你分开。”神情特别像炸着绒毛打瞌睡的幼鸟。 她这一撒娇,我腿软得路都不会走,又抱着腻歪了会儿,就树袋熊似的挂到她身上被架到厨房。 宽松的睡袍从亦柔肩头滑落,我趴在她的肩膀上在冰箱里左翻右找,东西满满当当,能够当即就能吃的只有面包和香肠。 “要不我还是煮个面吧。”我跟她打商量。 “我抱着你煮。”她语气里没得商量。 “…”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 “还要不要吃年夜饭,这样抱着可没法炒菜的。” “要,吃你。” 嗯,言简意赅。 大过年的,我尽量满足吧。 结果那一天我真的做到了脚不沾地。 日升月落,烟花在脑内和天空不断炸裂,直到快临近12点,我和亦柔才依偎着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速冻饺子。 新年钟声响起,我掀起窗帘一角,在玻璃窗上哈了口气,一颗爱心浮现。 夜幕五彩斑斓,亦柔的影子掩映在烟花丛中。 “亦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今年继续相爱吧。”她我唇上落下一吻,问道:“今年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我思索了会,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 “就那个、那个、希望我们的频率是不是能、不要像调休那样,一饿饿三天,一天吃九顿,要么饿死要么撑死,身体架不住呀。” “那就每天都吃九顿?”她给出解决方案。 我笑着去蹭她鼻尖儿:“你哪有时间呀。” 正准备去洗漱,周洧荍打来拜年视频电话,亦柔顺手接起,我眼疾手快地从椅子上抽了条围巾盖住她锁骨之下的斑驳。 “干妈、小干妈过年好。”那条红围巾太过炸眼,周洧荍很快就注意到:“干妈你穿睡衣怎么还围着围巾呀?” “小狗挠的,我们在宠物商店看见了特别可爱的狗狗。”我先一步抢答。 果然,聊到狗的话题,周洧荍就把注意力全部转移,专心跟周荟茹商量什么时候能养狗。 小孩不懂,周荟茹一眼看穿:“你俩今天肯定懒得做饭去外面吃的吧,大过年的别凑合,明天来我这吃吧,正好我有点事情要跟小园商量。” 可以预见,明天不出门,又将会是重复今天的一天。 为了冰箱那堆菜有着落,我顺嘴应下来。 挂下电话,才注意到亦柔有些不开心。 “我大年初四就要开工,这两天想多跟你呆会儿。” 真该死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要不我回绝荟茹。” “算了,明天吃完饭就回来,之后的两天我们哪儿也不去了好不好。” 配合着指尖轻拂的动作,温声哄人的语气、神情拿捏到位,亦柔蹭上来,她最知道我吃哪一套,根本抵抗不住啊。 看来得准备些可即食的储备粮备着,怕是又有许多场仗要打。 * 沐宇也留京过年,昨天一个人窝在出租屋里吃饺子。躲过了家里安排的相亲局,她开心得不得了,大年初一一早就说要给我送点家乡寄来的腊肉过来。 我跟周荟茹打过招呼后,就叫她一起过去吃饭。 沐宇是隐藏孩子王,特别知道现在年轻人中流行什么,把从韩国带回来的豪华咕卡套装送给周洧荍,一下就俘获了小孩姐的芳心。 亦柔在厨房里和周荟茹讨教菜谱,我被派出来看孩子,可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聊得气氛热烈,根本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沐沐小姨,你认识这个明星吗?那这个呢?你好厉害呀。”周洧荍夸着沐宇还不忘拉踩我。 说道:“我小干妈也在娱乐圈工作,她好多明星都不认识的。” 我瞥了眼她手里的小卡,依稀感觉像是韩国明星,心虚道:“我不混韩娱。” “你内娱的也认不全啊。”沐宇无情拆穿。“你离职之后,我分享八卦都找不到人,吃饭都不香了。” 我笑道:“少来,加悦娱乐的茶水间有多少人嗷嗷待哺等着听你讲八卦呢。” 她抓着我小声道:“这次可是个大瓜,我又想找人说,又怕被人知道消息是从我这传出去的,想来想去你嘴最严,还是跟你说放心。” 然后神神秘秘拉我到阳台,又是熟悉的开场白:“你知道不,易辰跟公司解约的事。” 这事我知道,他靠那部耽美ip火了之后一直在跟公司闹解约,有了资源之后准备出来开个人工作室单干,影视约签在宾果旗下的影视公司,星途走得实在顺畅。 “那你知道他背后的资本是谁吗,他刚火还没赚到多少钱,解约金是谁给他付的?” 吊足胃口之后,沐宇神秘道:“他现在可是攀上高枝啦,成了宾果视频吴总心尖儿上的人。” 信息量太大,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打断她:“你等会儿,吴总,是哪个吴总?” “还能是哪个,就宾果最大的那个吴总。” 这回更转不过弯儿来,问道:“吴总不是男的吗?易辰还跟司诺谈过呢,你上次还说他不愿意卖腐…” 沐宇嗤笑一声,望向窗外无尽夜色,说了我认识她那么久以来最耐人寻味的一句话。 第87章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个圈儿里,不存在什么异性恋、同性恋,大家都是钱性恋、权性恋,为了钱和权,弯的能装直,直的能变弯。” “可那个吴总不是有老婆孩子吗,他朋友圈里经常秀老婆孩子的…” 她看我震惊地久久不能缓和的样子,笑道:“你是真不适合在娱乐圈混,你道德感太重了,要我说,那个吴总也不一定是个gay,可能是谁红睡谁吧,跟某些有钱人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一个道理。 再说,就他那个年纪的男的,统共坚持不了几分钟,热衷于那事是假,享受权利的滋味是真。” “从易辰的角度就更好理解,男明星卖/屁股在娱乐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有这样的捷径可走,他何乐而不为呢,就算不是弯的,巨大的资源砸下来也能把他砸弯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我还是想确定下消息来源,这关系到司诺自杀的理由。 “说来也巧,我不是做兼职吗,就前段时间宾果视频举办年度盛典,我朋友让我拿着她的记者证去录些素材,好巧不巧碰见易辰,我为了避免被他认出来,特地找了个角落猫着。” “结果看到了我至今难忘的一幕,一堆记者侯场呢,电光石火间,吴总在易辰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哎呦,易辰笑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哟,我就、简直了、他们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 “后来我算看明白,这么久没有任何消息泄露,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不是没把我们这些小喽啰当外人,而是压根没把我们当人看,就算你们看到了又怎样,你们敢报道吗。” 所以,司诺自杀是因为男友做了圈内大佬的情人,还是接受不了对方突然变弯… 虽然这些都挺离谱的。 尤其她还是个病人,不管哪种情况对她来说打击都挺大的吧。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把易辰是司诺前男友的事告诉卫筝,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 那天那顿饭吃了好久,中途把周洧荍哄到房间睡着之后,周荟茹又弄了点下酒菜,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喝了点小酒。 亦柔除外。 喝到微醺时,沐宇又宣布了个重磅消息,说要年后辞职,出来创业。 我打趣她:“你的大房子不要啦。” “房子?就现在这个状况,钱还是握在手里比较安心。”沐宇坐在地毯上斜靠着沙发,含糊道。 她说的也没错,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猛然拍下,犹如巨浪掀舟,如今各行各业都很难,更何况是金箔糊成的娱乐圈,不到一年倒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公司,剩下的公司要么发不出薪资,要么大规模裁员。 “可创业也要花钱啊。”我抬眼看向亦柔,她最知道个中辛苦。 “十万块钱就能注册公司,我盘子又不会像亦柔那样码那么大,我是这么盘算的,像我有笔杆子功夫,又有娱乐圈的资源积累,准备先开个公众号,搞个媒体矩阵,等有流量了再想想怎么变现。” 沐宇突然拉住我的手恳求道:“小园,你来帮帮我吧,虽然现在还给你开不了多少钱,我可以给你股份,你可以纯技术入股。” 说实话,我有点儿心动,创业可能会更辛苦,但好歹是给自己打工,自己不pua自己,就没人能p得了。 一直默默听着我们讨论的周荟茹开口道:“其实我也准备年后辞职,拉着我同事一起创业,她是搞商务的,我们已经整理好了一套商业变现的模式,要不我们一起?” 热血上头,连周荟茹这种有女儿要养的都敢出来创业,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猛地站起来对着空气举起酒杯,对着沐宇道:“我不要技术入股,我要出钱,我有钱的。” 亦柔扶住我摇晃的身子,附和道:“对,你最有钱了,现在能不能乖乖坐下,不然钱袋子里的钱会飞出去的。” 脑袋有些晕,我乖顺点头。 那厢沐宇又突然窜出来,喊道:“那就这么说定啦,姐妹们,我们一起,就是干!” 再后来就有些断片,只记得我们好像连赚到钱该怎么花都规划好。 第47章 百合花的葬礼 我不是喝酒容易醉的人,那天在周荟茹家却喝到有些断片儿。 醒来就吃上了亦柔熬的白粥,再配上六必居的甜酱黄瓜和麻仁金丝,咬一口复烤过后金黄酥脆的烧饼,宿醉的不适感一扫而光。 看我吃得香甜,亦柔好像在憋笑,让人不免怀疑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 试探着问:“什么事儿啊,这么好笑。” 亦柔抹掉我嘴上沾着的饼渣,回道:“没什么,就是想以后是不是得改口叫向总了。” 创业的事,也算不上是头脑发热,我之前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不是那种有勇气敢自己往前冲的性子,必须得有人推一把。 “那你觉得这事儿能成吗,不要给我点建议?”我认真问道。 “是我的话,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会首先衡量这件事能产生的最坏后果是什么,如果能接受才会去做。” 她拉起我的手,继续道:“现在我们是一体的,你要做的这件事情,我考虑过,可以兜底,我没有什么具体的建议,选择权在你。” “亦柔…”我把她的手贴在脸颊上蹭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感觉她浑身身充满母性光辉,那是我渴望的,母爱的样子。 第88章 等会儿,好像突然记起,昨天的某些片段。 我们讨论过公众号的规划,沐宇单独做一个娱乐账号的矩阵,我和周荟茹开一个女性相关账号,主要是报道各行各业优秀女性的故事。 要采访,就要选择采访对象,亦柔刚好在带领优秀的女性团队做电影,沐宇和周荟茹都觉得可以先从她这个团队入手,怂恿我去请家属帮忙。 确实求了,还抱着她的腰当众当众撒娇 … “求求你了,妈妈,帮帮忙吧,你最好啦。” 本来想叫的是金主妈妈的,怎么把金主给省略了… 在床上都没叫过这个。 * 周荟茹和沐宇都是行动力极强的人,没多久就把公司营业执照办下来。创业初期我们准备先在家办公,等赚到钱再选合适的公司地点。 做公众号,主要还是得输出有质量的内容。 我和周荟茹策划的第一个专题,就围绕女性影视人展开。 正好这段时间温琰和林秋宏分别在殡仪馆和医院体验角色职业,为了收集素材,我特地向亦柔申请跟进。 今天先去温琰那,她现在北京八宝山殡仪馆实习。 哪怕已经过了早高峰,北京地铁一号线依然拥挤,快坐到终点站时人才下得差不多。 听着报站提示音,我恍惚想起之前网上看到的一个段子,大概意思是说,北京一号线就像人的一生,路过繁华的国贸和金融街,行过中轴线上的天安门,见证过封建集权留下的公主坟,最后谁都免不了到达人生终点站八宝山。 人类对死亡是报有敬畏和恐惧的,上次去殡仪馆,还是去参加亦柔父亲的葬礼,虽然已经没有印象。 这次以旁观者的身份涉足,却还是会莫名有些难过。 “这呢。”温琰在门口迎我。 她穿着工作人员的制服,头发利落挽在脑后,脸上只简单打了个底,和平日的感觉大不相同。 “今天我要去负责一场葬礼的引导工作,你远远看着就行,千万别影响人家。”她这次连助理都没带,工作两天之后就已经轻车熟路。 仪式在百合厅举行,厅不大,用的都是暖色的灯光,还没进门就有一阵鲜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映衬着远处还未消失的残雪,仿佛浩浩荡荡的春天。 仪式还未开始,工作人员在忙碌着布置场地,一捧又一捧紫红色的香水百合搬进来,没多久就差不多把小厅堆满。 没有花苞,盛放的花朵开到极致,香味儿招摇,那样鲜艳的色彩,不像是葬礼会出现的。 “小园姐。”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吓得我一激灵。 转身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白色呢子大衣裹着红色粗针毛衣,还很用心画了精致妆容,是司诺。 “你是来参加葬礼的?” 看着我疑惑的神情,她指指周围已经到场的宾客:“你看大家都没有穿只穿黑白的对不对。” “这是我姨姥姥的葬礼,她说过,来参加她的葬礼,大家都要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带上鲜花和笑脸,谁都不能哭。” 来的人不多,确实像司诺说的那样,大家都穿着好看的衣服,熟悉的人聚在一起,像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偶遇闲聊。 司诺坐在靠近窗边的椅子上,阳光洒在红扑扑的脸蛋上,她仰头看我,眼神明亮:“希望我的葬礼也能像这样,开满鲜花,热热闹闹的。” 心下一紧,我尽量调整到轻松的语气,随口道:“你说这还太远。” 目光一滞,她弯起眼:“是呀,还太远了。” 仪式开始,现场没有司仪依然井然有序,宾客们拿着百合送到逝者面前,或者跟她说几句话,或者沉默离开。 我远远瞧着,看到了她的照片。 那应该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六七十年代知青下乡,梳着那个年代标志性的麻花辫,身穿白色碎花衬衫,脖子后挂着斗笠,或许刚干完农活,脸上却全无疲惫,冲镜头灿烂笑着。 照片旁边站着两个女人,正在以家属的身份向宾客们致谢,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一个穿着宝蓝色大衣,仔细看,穿军绿色大衣的人和照片上的人眉眼间还有些相似。 我问司诺:“她们是你姨姥姥的女儿吗?” 司诺摇摇头,指着军绿色大衣的女人道:“那个是我小姨司齐风,旁边的是她女朋友高希悦,姨姥姥终身未婚未育。” 听她介绍,司齐风因为性取向问题跟家里闹翻,已经在国外定居,她对这个小姨评价颇高,只可惜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 谈话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位六十几岁的老人从侧门缓步入内。她进门时下脚有些打滑,温琰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才不至于让老人家摔倒。 “姑娘,你手里的花、能给我一枝吗,我掏钱、我买。”她磕磕巴巴想尽量说普通话,还是带着浓重的西南口音。 温琰是也是那边的人,能大概听懂,用方言回道:“嬢嬢,花不要钱的,可以送你。” 用手接花之前,她双手仔细在裤子上蹭了蹭,特意没有碰到身上穿的花衬衫。 那衬衫应该已经有年头,洗得发白,有些花纹都看不清,外罩着玫红色大花棉袄,鲜亮得有些刺眼。 老妇人体型瘦小,却已经不是少女体型,年轻时候的衬衫箍在身上显得勉强,甚至有些滑稽,与在场衣冠楚楚的宾客们格格不入。 第89章 终于等到逝者身边没人,她颤颤巍巍上前,眼神急切,脚步缓慢,似是想见又怕见到她。 敬献的花还没有放下,被门口传来的声音呵斥住:“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门口的妇人穿着一身黑,板着身子和脸,冷眼看着花衬衫嬢嬢。 “姥姥,你怎么来了,这有我和小姨呢,你身体不好先回去休息吧。”司诺上前挽住黑衣妇人的胳膊,无奈对方是长辈,根本拦不住她上前的脚步。 花衬衫嬢嬢半曲着身体,双手扶在灵前桌子上,看着照片上的人眼眶止不住泛红:“求求你们了,让我再看她一眼吧。” “你哪还有脸来看她,就是因为你还惦记着她,她才死的。” 司诺姥姥有些激动,被司齐风拦住:“妈,这是小姨的遗愿,她想见她。” “见她,那怎么不在她活着的时候来,你知道她等了多久吗,一辈子,二十岁到六十岁,大好年华全蹉跎在空等里!” 被岁月压弯的背怎么也挺不直,她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下坠,跪倒在她的灵前,眼泪无声滑落,一直重复着对不起。 “对不起,淑敏啊,对不起…那天我跑了…跑不出来…他们把我抓回去生孩子…全是山,我跑不出来…” “既然这辈子已经过去,你就不应该出现,四十多年前她为了见你落下病根儿,如今她为了见你人走了,你就是她的劫啊。” “妈,你别说了,小姨不想听见这些。”司齐风打断她。 “别叫我妈,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闹过一场,司诺姥姥呆滞着转身离去,自始自终没看过高希悦一眼。 * 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在楼下昏暗的路灯下,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三步并两步跑过去,飞奔到她怀里。 “我收到你发的消息,感觉你心情不好,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亦柔站定,将臂弯收紧,轻声问道。 我抵在她怀里摇摇脑袋,闷声道:“是听到了个很悲伤的爱情故事,有些感慨。” 抬头,红着兔子眼,说了些天真的话:“以后,我得比你先死。” 她没有骂我说胡话,皱着眉思索:“那样我会很难过的。”转而认真答道:“不过,想到同样的难过会加在你身上,那不如让我来,至于切实可行的方法,我再好好想想。” 看她认真的样子,似乎真的在考虑执行方案。 我从裹着的大衣里钻出来,亲了亲她的嘴角:“现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早吗?三十岁之后,我每年都会写一封遗书交给律师。”她牵起我的手缓缓走回家:“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增添了很多关于你的内容。” 她的遗书里有我,这是什么地狱情话啊。 一颗甜栗被塞到口中,她柔声道:“我是想说,关于未来的规划里,一直都有你。” 死亡是每个人都逃不开的课题,司诺姨姥姥看似是被死亡和时代的鸿沟隔开,过去这么多年,我却不觉得那道鸿沟被填平。 有些东西比死亡更可怕。 我抱着亦柔的胳膊,整个人贴上去:“今年过年跟我回家吧。” “见家长?” “嗯。” “我现在就开始紧张了,你妈妈,会喜欢我吗?” “她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知道你的存在。” 我爱的人,要与她在阳光下牵手。 第48章 无成本造谣 医院不比殡仪馆,实习岗非专业人士不能随意安排。经过多方协调医院才同意林秋宏坐办公室,可以在医生休息的时间跟她们聊天。 可医生要么不太健谈,要么工作太累,回办公室就喜欢趴在桌子上或窝在椅子上睡觉,麻醉科张医生是个例外。 妇产科麻醉医生缺口大,张医生基本上到工作岗位就开始连轴转,我早上拎着早餐去看林秋宏的时候她刚下大夜,依旧精气神儿十足。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其若洪钟的说话声:“今儿我又遇见一奇葩,这都2021年了,怎么还有人不知道打无痛对生孩子没影响啊。” 我把多买的豆浆和包子递给她,开解到:“消消气儿,别跟奇葩置气。” “我不气,就是觉得挺可笑的,男的不会生孩子,真是没有一点儿同理心。就刚才给一个产妇接生,人已经痛得不行,医生让家属在无痛同意书上签字,他死活不签,我到那之后直接拿着手术单让产妇自己签了。” 张医生摘下口罩,咬了口包子嘟囔道:“结果呢,他说要投诉我,我多大度啊,不仅把我的名字指给他看,连怎么投诉的流程都明明白白告诉他。” 林秋宏有些意外:“我生我女儿的时候也痛得不行,那时候还只能家属签字呢。” “嗐,法律一直都是规定只要产妇清醒的情况下都是可以自己签字,放到现实中,遇到那些个难缠的家属,执行起来太困难,要不是之前有个产妇因为家属不同意签字疼得都跳楼,迫于舆论压力,实际情况才有所改善。”张医生叹气道。 我是听说过,所谓无痛不是全然无痛,给产妇打的麻醉一般剂量都不大,只是为了缓解痛苦让产妇继续有力气生产,哪怕是这样,作为生产主体的人的需求,也是被忽略的。 不禁感叹道:“现代医术都这么发达,怎么生孩子的痛还不能解决啊。” 第90章 “能解决呀,”吃完两个包子,张医生又给自己泡了桶泡面,端着泡面碗凑到我和林秋宏身边道:“不生,从根儿上解决问题。” 说完捂着嘴笑:“哎呀这是可以说的吗,我一个妇产科大夫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正说笑着,办公室里又来了个男的,径直走到林秋宏身边,献宝似的往她身边摆了一桌子早餐和零食。 这人姓孙,是隔壁妇科大夫,他已经连着好几天都这样,搞得林秋宏很不好意思,怕又被有心人传出去说她不尊重医务工作者。 张医生眼疾手快,捏起桌上的一盒巧克力,随口问道:“哎呦,这巧克力怎么这么眼熟呀,特像小李护士送你的那盒,还是前不久情人节送的吧,孙医生你这人还真会来事儿,搞借花献佛那套是吧。” 孙医生赶忙从她手里抢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对着林秋宏解释道:“是,小李护士是送过我一盒,我觉得好吃,就买来给你尝尝。” 又闲聊几句,看在座人都不待见他,孙医生便知趣离开。 “那人是你粉丝?”我问林秋宏。 林秋宏无奈笑笑:“应该不是吧,他说他爸喜欢我,我还多给他签了几张签名照让他带回去呢。” 临走时,张医生嘱咐林秋宏:“那小子私下玩得花,我估计他就是看你是女明星,想跟你套近乎儿,方便以后跟那些兄弟们说荤话的时候多些谈资,总之离他远点儿。” 因着自己技术过硬,麻醉医生稀缺,张医生向来快言快语、待人宽厚,在医院晋升无望人缘倒是挺好的,要是她都看不过眼的人,估计不能深交。 也因着张医生这番话,我多留意了下那个孙医生,在食堂偶遇时从他手机上瞟到了某个社交账号的id,默默记下。 那个孙医生是来医院实习的医科学生,还没有坐诊的资格,平常也就是帮着导师做些辅助性的工作。 那天我看到他带着位病人进了医院最好妇科专家的门诊,似乎有特别留意那份病例。 远远看着,那位病人很是眼熟,她已经尽量低调,穿着和往日完全不同风格的灰黑色衣服,脚踩恨天高,大衣裹着瘦小的身体,全身只露了双眼睛。 我没去打扰,又不免担心,还是没忍住给司诺发了条信息询问。 [你今天是不舒服吗,我看你们团有活动你没参加。] 等到她从诊室出来,我看到她猫到转角处给我回消息: [只是小感冒,应该过两天就好了,谢谢小园姐关心~] 虽然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 顺着姓孙的那个id,我找到一个男用户注册量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游戏社群,这还不包括男的故意把性别设置为女的情况。 那是个二次元媚男游戏,在高压政策下,里面女角色的设计依然向着国外黄油靠拢,更遑论社群里的同人画作,随便换其他平台,都是一经发出就会被挂掉的程度。 在社群里,不仅是二次元女角色,就连三次元的女明星们也免不了成为那群男的的意淫对象。 姓孙的主页里,最近发过的帖子都是关于林秋宏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底下的评论里已经有人猜出来。 与他平日在林秋宏面前伏低做小的态度不同,在他发的帖子中,林秋宏是那个“人老珠黄还死皮赖脸往他身上贴”的人。 评论里有人质疑他吹牛,他还把偷拍林秋宏的照片放上去。甚至把林秋宏年轻时候的脸p到裸/照上,意淫出什么“小妈文学”,造谣林秋宏跟他爹有一腿,现在求着他来接盘。 虽然编得离谱,评论底下真有人信,污言秽语,看得我恶心。 忍着恶心,我把证据截图保留下来。 没截完,就看到他又有新的更新。 [兄弟们,猜猜是哪位女明星又下海,提示:小小年纪男女通吃,老规矩,明天揭晓答案] 配图是司诺去看妇科的照片和她打过码的病例。 特地把hpv感染的结论截图出来,不断把话题往司诺私生活不检点上引导。 捏着鼠标的手指泛白,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一定有办法,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种。 不能让他把信息曝光,得先稳住他。 我给他发私信:[哥们儿,我是娱记,对你刚发的消息很感兴趣,聊聊呗] [?] [真的假的?] 怕他不信,我从朋友圈里找了几张记者朋友平常的工作照,连带着沐宇新开的那个娱乐号的注册信息发给他。 [我们是新开的号,现在急需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带来流量,不然公司都活不下去,帮帮忙啊哥儿们] [那这种提供爆料的是不是有好处拿] 鱼儿上钩,我准备装傻。 [嗯,要不这样,你喜欢哪个明星我帮你去要签名照] [带你去见都成] [以后明星工作室发的礼盒我都给你寄过去] [别整虚的] 他发来个美元的符号。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向老板去申请] [ok,那你去申请吧,反正我明晚就要发喽] [说不定你的同行比你还快一步] 这人还真是耐不住性子,我决定晾晾他。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我把钱给他打了过去,并到警局备案。 第91章 原本他暗示全款五万定金一万,我直接给他打了三万,已经达到敲诈勒索的数额巨大范畴。 * 只是没料到的是,网站上的消息最终还是被暴露出来。 林秋宏被扒出当初为了得到出演刘导电影的机会,不惜主动策划流产事件,连报导的记者都是她找来的,刘导是迫于舆论压力才选择她做女主角。 而司诺就因为一张看病的单据,一时间被全网认定为私生活不检点的□□。 三月初,天气乍暖还寒,下了一场暴雪。 赶上下班打车高峰,我和沐宇因商量如何帮林秋宏和司诺解决舆论危机被困在咖啡馆,打车软件上我们排在第三位,等了快一个小时还没打到车。 亦柔收到消息之后顺路过来接我,刚出咖啡馆就碰到了目前在宾果视频接手她职位的前同事,刘瑶。 两人之前是竞争关系,再次见面气氛有些微妙,亦柔本想点头示意就走,还是刘瑶主动把她叫住。 “亦柔,好歹共事过那么多年,不要这么冷漠吧,我现在打不到车,方便送我一段吗?” 亦柔干脆拒绝:“不方便。” 刘瑶也没觉尴尬,继续上前跟她搭话:“以前明争暗斗那都是因为工作上有直接的利益竞争,现在又不存在,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合作伙伴呢。我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苦恼,不就是林秋宏那事嘛,这样你送我回家,我给你贡献点内部消息。” 亦柔的电影选了林秋宏做女主的事已经放出消息,有人趁着舆论风口甚至借机攻击《双喜》,举报这部电影宣扬女同性恋,剧本审核卡了很久。 我一听跟这事有关,赶忙接茬儿:“方便,那我们先送瑶总吧,我和沐宇不急的。”背地里扯扯衣袖给她暗示。 我跟刘瑶之前也有过工作上的往来,感觉这个人还不错。 按照她的说法,林秋宏这次的危机可以说是被亦柔牵连,理由是另一家老牌电影公司今年也要拍一部入殓师题材的电影,相同题材碰上,先播出的还是能占优势,对家就希望亦柔的电影往后延,他们才能抢占先机。 “也不一样啊,我们这部电影还有另一个女主呢,而且林秋宏的角色是妇产科医生啊。”我实在理解不了对方的逻辑。 “人家才不管你什么题材,挡着道了就想一脚把你们踢开。”刘瑶答道。 “所以你为什么帮我呢,你向来无利不起早的。”亦柔对刘瑶的说话方式极其直白。 一般亦柔对真正讨厌的人连眼神都不会给,她应该不讨厌刘瑶,我反而读出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是,宾果内部想在你们两家之间选一家投,目前分成两派,很明显我这派是支持你的,本来就想专门找你谈谈这事儿,没想到今天碰上了,这不赶巧儿了吗。” “所以你准备怎么解决这次危机?”刘瑶坐在后排透过后视镜问亦柔。 “危机?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吗。” 亦柔朝我这边靠近,问道:“你们公司目前可以接营销这块的业务吗?” “可以接!”沐宇突然抢答,从后座探出头,兴奋对我道:“我觉得我们刚才碰出来的方法可行,等会儿再一起细化下吧。” 瞥到亦柔嘴角挂着的笑意,我豁然开朗。 泼过来的脏水,也能用来浇花啊。 第49章 月经是憋不住的 司诺的事在危机公关还没有启动之前就迎来转机。 id名为小鲸鱼的网友发了篇长微博,她是去年在战疫一线的医务工作者,也是司诺的粉丝,平常会把司诺的私信当做树洞,给她发一些自己生活的碎片。 被封闭期间一开始捐献的物资中没有卫生巾,但这对女性来说又是必需品,小鲸鱼和女同事们所带的卫生巾很快消耗光,专门去申请,又有人说她们矫情。 她是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小护士,受了委屈也只会跑去给偶像发微信哭诉,没想到真的得到了司诺回复。 问清楚具体状况之后,司诺个人出资匿名给她们送去了卫生巾。 小鲸鱼在长微博最后写道: [卫生纸可以装在透明塑料袋里,卫生巾不能;体检可以光明正大,妇科检查不能。] [如果她是个人,不会有人在意她拿的是卫生纸还是卫生巾,迈进的是医院哪个门诊,可惜她是个女人。] 那篇微博发出后,舆论出现转机,女性公益负责人也为司诺发声,说她这些年一直在为女性公益定向捐款,且都是匿名。 之前司诺为灾区捐款捐八万还被人嘲,说她是明星,家庭条件又好怎么连十万都不愿意出。 想想真是可笑。 好在,如今的舆论环境在慢慢变好,有女性博主科普,感染hpv并不一定是由性生活引起,越来越多的女性出来支持司诺。 当所有的事情曝露在阳光下,人们发现原来司诺身上的那黑点,根本不值一提。 我联系到之前已经确定在亦柔新电影中做植入的卫生巾品牌,促成品牌和司诺的商务合作。 这事还得感谢亦柔,之前品牌方在微博中投放过大量广告,却被告知直接使用“卫生巾”这个词会被限流,可以用“姨妈巾”之类隐晦的词来指代。 品牌方老总宋总坚持不用替代词,几经周旋亦柔帮她们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次能达成商务合作,也算是对方卖了个人情。 第92章 危机终于变为转机。 至于那个姓孙的,我已经整理好举报资料送到医院,有网友顺藤摸瓜,查出姓孙的曾不止一次泄露过病人隐私。 侵犯他人隐私加上勒索金额巨大,已经被警察逮捕。 他在游戏社群发布的言论一并被扒出,使得本就处在舆论风口的林秋宏雪上加霜。 我和沐宇商量策划一场直播,直接让林秋宏回应网友提问。 直播地点没有特意安排,就选在林秋宏家的书房里。 “网友说的话不会好听,你得有点心理准备。”沐宇调试好设备,鼠标停留在开播界面。 “不怕,一会儿他们骂我我也能笑着念出来。”她对着镜子再次整理仪容,确认没问题之后,对着我们比了个ok的手势。 林秋宏之前没有单独做过直播,刚开始直播间里人不多,都是跟随多年的老粉,她甚至知道她们的现状,像老友般闲聊着。 后来进了几个账号,问网上流传的裸/照是不是本人,林秋宏耐心解释那些都是p图。 提问的话题越来越不着边际,公屏上不断出现为黄/片做引流的小号。 沐宇及时跟进,把那些账号和吐黄的言论删除,却被按头捂嘴耍大牌。 眼见刷屏的弹幕越来越多,林秋宏想回答网友提问都无从答起。 那些账号一眼水军,真不知道亦柔是动了那些人多大的蛋糕。 她呆坐在泛着冷光的屏幕前,抿着薄唇,眼睫微垂,搭在腿上的双手不安地扣着指甲。 我挪到她面前,举起提词板:[暂停直播吧!] 她轻轻摇头,坐正身体,对着直播间的网友道:“流产事件是我自己策划的。” 在满屏的问号和惊叹号里,勾起嘴角,面容平静,仿佛只是在跟粉丝聊今天早餐吃了什么。 “进组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当时还没有签合同,戏里我有不少打戏,如果被人发现我怀孕,肯定就与这个角色无缘,哪怕我去把孩子打掉,剧组也不能全体停工等我身体恢复。” “怎么办呢,我实在太想得到这个机会了,所以先瞒着,想着如果训练时能流产,大家都会觉得我敬业,刘导迫于舆论压力也不会轻易把我换掉。” “但没想到啊,我的孩子那么坚强,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都没有流掉,我知道事情瞒不住,我前夫要是知道我怀孕了,一定会千方百计破坏这次机会,那索性我自己曝光吧。” “我私下找了记者,投了很多营销号,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流了产,离了婚,也如愿参演了刘导的电影。” 她含着笑,晶莹的泪在眼眶里打转,终究没有落下来。 一时间,直播间里人数暴涨,在一堆辱骂林秋宏有心机、冷血的评论里,也有看不过去的路人为她发声。 [宏姐你没错,想得到机会没错,不想生孩子也没错] [在事业和家庭中选择事业,她要是个男的,准保一堆人追着夸她事业心强] 林秋宏并没有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继续道:“谢谢大家的理解,再来回应下裸/照事件。” 这点我们私下没有对过,我看向沐宇,她也是一脸茫然朝我耸肩,处于完全不知情的状态。 林秋宏对着镜头掀起袖子,腋下露出几点斑驳旧伤,看起来像是被烟头烫伤的。 她缓缓起身,卷起衣服下摆,腰侧的位置是刺眼的刀伤,伤口不大,却是细细的伤痕叠着伤痕。 “这些伤口,照片上是没有的,还有些不方便展示,我怕直播间会封掉。”她展开笑颜,还在开玩笑。 “谁打的?前夫啊,我可能忍了,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了,怎么会跟他离婚呢。” “为什么不报警?我是公众人物啊,好面子,家丑不可外扬,后来离婚,他威胁我要是敢把事情说出去,就要抢走我女儿的抚养权,然后像虐待我一样虐待她…” 说到女儿,林秋宏再也忍不住,在眼泪决堤之前,捂着嘴转身,哽咽道:“关了吧。” 手背抹了下眼,连带委屈无助的神情也一扫而光,她对着我和沐宇问道:“我刚才的表现还可以吧?” * 林秋宏的坦率,引起网络间的诸多争论,许多因为怀孕或者处于育龄期的女性都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 舆论风波算是暂时平息。 等到四月底的时候,《双喜》正式开拍,拍摄地点定在了南方沿海的小城。 像医院殡仪馆之类的场景选择实地拍摄,而像两个女主的家等一些室内场景,需要剧组从零搭建。 搭建的场景眼看就要竣工,拍摄地传来要被封闭的消息。 电影一旦开机,每天都在烧钱,谁都不知道会被隔离几天,整个剧组都在等着亦柔这个总制片人做决定。 亦柔没有犹豫,当天就决定放弃差不多建好的场景,带着整个剧组转移到邻市进行拍摄。 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正在去往剧组探班的飞机上,本想给她个惊喜没有提前告知,下飞机收到消息,剧组已经开始转移。 茫然站在机场,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总得见一面吧,不然之后的三四个月怕是更难见到。 当机立断提着行李去火车站转车,转了两趟车才到那个从没听过地名的城市里。 亦柔那边现在一定兵荒马乱,我准备在火车站旁边找家快捷酒店住下,等她收工后来找我。 第93章 赶明早的火车再到机场飞回北京。 酒店的房间里到处充斥着梅雨季过后发霉的味道,床上用品被洗得发硬,雪白的枕套边缘聚集黄渍。 我把带来的衣服全都铺上,才勉强可以躺下。 半夜忽来急雨,电闪雷鸣过后屋内一片漆黑。 停电了。 前台的小姑娘送来蜡烛,没进门就听见有住客向她抱怨酒店设施差。 小姑娘操着口绵软的南方口音不住道歉,等到我这的时候我纵有一肚子怨气,也忍不住安慰她两句。 把带来的零食分给她,嘱咐道:“我女朋友一会儿来,她叫亦柔,麻烦你放她进来。” “她登记就行。”她头也没抬,小声答道。 得益于我的善意,小姑娘把仅有的两根红蜡烛塞给了我,她说这个喜庆。 也是,就这环境,再点上两根阴森森的白蜡烛,是挺瘆得慌的。 等到凌晨三点,还没有来电,迷迷糊糊中有人敲门,亦柔终于来了。 我开门就树袋熊似的挂到她身上,贪婪地呼吸藏于她颈间熟悉的馨香。 沾着细雨的怀抱微凉,我们摇晃着倒在那张铺着七零八落衣服的床上。 就那样和衣抱着,静静听着窗外渐急的雨声,过了许久,谁都没有松开。 “还没充好电吗。”我眼皮打架,嘟囔着问她。 “没有,再抱会儿吧。” 我也想就这样抱着,想到马上又要分开,试探着问:“现在这情况,以后很难见到面吧,今晚…要不要开荤?” 闻言反应了好一会儿,亦柔闷声低笑:“真当我是色中饿鬼了吗?” 我厚着脸皮回答:“我才是。” 又往她身上贴了贴,鼻尖儿蹭着鼻尖儿,抬眼就能看到她眼里跳动的烛光。 额头上印下一吻,她开口道:“平常那样…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爱意。” 看我不解,继续解释道:“我怕你会没有安全感,觉得我爱你不像你爱我那样多。” 那些我以为藏得很好的情绪,原来她都知道。 “你以前说过,爱情不会是你人生的全部,我也很赞同这点,已经在尽量克制啦,怕那些溢出来的爱会给你负担。”我对她坦诚道。 微凉的指尖在我的脸上的婴儿肥上戳戳点点,她道:“这句话不是重点,在爱情的那一块,永远只有你,这才是重点。” 然后捧着我的脸,郑重道:“爱情在我的人生排序中确实靠后,但你永远是我的首位。” “如果感到不安,不要怀疑自己,那一定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想起之前尹乔伊开导我的话,谈恋爱是要谈的,不能总是把话憋在心里,然后胡思乱想。 我试着敞开自己的内心,顺势提一些“无理”的小要求。 “你在剧组的这段时间能每天通电话吗。” “能,实在忙不过来,给你语音留言。” “工作之外不要跟郑林菱说话。” “好。” “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诚实,可以适当说些假一点的甜言蜜语哄我。” “这个…有点困难,你得像训练ai那样,多给我些指令才行,我自己是没有这个意识的。”她无奈道。 “胡说,你明明就很会。” “全凭我自由发挥的话,偶然性会很强。” … 闷雷隆隆,沙沙细雨落个不停,偶有微风掀开窗帘闯入。 我们窝在对方的怀抱里,枕着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做了个甜梦。 第50章 海边真心话 亦柔那边早就解封,我这边又开始忙起来,除了出内容,还要管管理和商务,三个多月里,我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每次最多呆一天。 临近杀青的时候,我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打算到剧组去接亦柔回家。 南方漫长燥热的夏天快要结束,暑气却不见消退,从开足冷气的出租车下来,瞬间就被潮湿的热风裹挟。 拍摄地点在郊区厂房搭建的场景里,各种器械同时开工,温度比外边还要热上几分,没有大功率空调制冷,只有随处可见,转得飞起的电风扇。 正值中场休息时间,工作人员们在排队领冰镇酸梅汤和绿豆汤。 碰见的第一个熟人是卫筝,她穿着跨栏背心,肤色晒得均匀黑了一个度,手里拿着个粉嫩的卡通电风扇对着额头猛吹。 “你瘦了,肌肉更明显了。” “是吧是吧。”她向我展示了下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我这个几个月都没去健身房,也没忌口,肌肉倒见没少,可见工作量多大。” 路过的温琰捏了一把,狐狸眼上下一扫,笑道:“还行吧,继续努力。” 她穿着秋天的长款花衬衫,嘴上涂着艳丽的口红,踩着拖鞋几步路也踩得摇曳生姿。 应该是在拍反季节的戏。 卫筝习以为常,拿走温琰手中的酸梅汤,塞过去一盒牛奶:“你月经刚走吧,还是别喝冰的了。” “你怎么记的比我还清,真烦。”温琰嘴上嫌卫筝多事,还是乖乖把酸梅汤换成牛奶。 然后玉手一伸,给我指路:“小园你是来找亦柔的吧,喏,在那跟邓导谈事情呢。” “我们这组里呀,就数她俩最精神,像不用睡觉似的。”说着还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确实像她说的那样,邓导的精神头一点也不像六十多的人,之前组里的人还怕她身体吃不消,听亦柔说每次连轴转最能熬的就是邓导。 第94章 还生生把组里人的作息都带正常。 邓导看见我来,马上就停止聊工作,把亦柔往我身边推:“你俩聊,好不容易见到面,多聊会儿,我可不是不识趣的老东西。” “谢谢温琰老师给大家加餐,大家快来领冰棍啊。”场记突然吼了一嗓子。 冰棍里有我小时候喜欢吃的那种碎碎冰,亦柔见我盯着看,拿了一根,牵着我往人少的地方走。 我们停在道具间,把嘈杂的声音关在门外。 “终于抱到了。” 亦柔轻声叹气,抱着我久久不分开。 手里拿着极速融化的冰棒,怀抱里全是炽热的气息,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那个,我能不能先把冰吃完,要化掉了。”我跟她打商量。 她应声抬头,从裤兜掏套出眼唇卸妆水小样和化妆棉,卸掉我今天特意涂的口红。 还小声解释道:“吃东西前还是先把口红卸掉吧。” “真的只是为了方便吃东西?”我盯着她狐疑道。 亦柔轻笑,歪头看我:“下意识说谎了。” “实话是,想吻你。” 我举起手中的冰棒:“那这个怎么办?” “喂我。”她看着我的眼睛道。 我错了。 方才的感觉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冰火两重天。 当本就快要碎掉的冰游走在炽热的唇齿之间,融化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一条冰晶小鱼化成一汪甜水从唇角溢出,被柔软的舌/尖一卷,迅速消失不见。 薄纱织物的衣服贴在身上,磨得皮肤有些发痒,可越痒就越想去蹭。 汗水凝聚在睫毛上,带着水汽压下重量,我掀起眼皮,半眯着眼,对上从窗户里闯进来的一束阳光。 颗粒状的尘埃在空气中跳动着,又没入白光里时隐时现。 在这样闷热的空间里,十几分钟的长吻,比一个小时还要让人缺氧。 我沉溺在亦柔温柔的攻势里,快要坚持不住。 可真舍不得分开啊。 抵在门板上的蝴蝶骨突然吃痛,有人想要推门而入,门锁不上,呼开一条缝隙。 “有人吗?”门外的人问道。 亦柔迅速帮我整理好衣服后拉开门,外面嘴张成o型正在发愣的,是来找道具的工作人员。 她尬笑着:“亦制片你怎么在这啊,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来拿就成。” “在接吻。”亦柔平静回答。 …… 死一般沉默过后,工作人员赶忙道歉:“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走。”边说着,胡乱抱了堆东西快步小跑出去。 等人出去,我抱着手臂重新靠回到门上,玩味道:“这么直白的吗…” 长指点上下唇,我下意识捉住她不要乱动,那里在冰火撩/拨之后有些得格外敏感。 她无奈道:“这种情况,很难说谎吧” * 《双喜》正式杀青那天晚上,全员到齐。之前提前杀青的演员也特意跑回来参加杀青宴。 剧组里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女性工作人员,相处这几个月都处成家人,临别感伤,喝醉了就抱头痛哭。 卫筝人缘最好,被人轮番拉着敬酒,都来者不拒,任她酒量再好,也有些站不稳。 这人喝多后话也密,特别喜欢拉着人讲些人生大道理。 我俩聊来聊去聊到司诺身上,自从那次风波平息之后,她吸了不少路人粉,事业运开始好转,得到不少新戏机会。 上部戏杀青之后,司诺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最近经常看她在朋友圈里晒出去旅游的照片,看上去状态好了不少。 “你看,她这几天正在青岛吃海鲜呢。” 卫筝打开“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里面有她、吴姨和司诺三个人。她点开群里的照片,里面戴着草帽,穿着沙滩裙的女孩笑容灿烂,手里还拿着捡到的漂亮贝壳。 “司诺的病情,医生怎么说?”我问道。 卫筝道:“她在积极配合治疗,医生说这种病还是得看病人自己有没有求生的欲望。”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眼神无聚焦地看着前方。 继续道:“她之前说,上大学的时候就进了团,都没好好享受过大学时光,以后要是退圈儿了,想去国外重新读大学。” 听到司诺有退圈儿的想法,我不算意外,什么都没有开开心心活着重要。 只安静了一会儿,卫筝又被组里的人拉去合影,郑林菱端着酒杯在她的位置上坐下。 “小园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离职了。” “为什么?”我有些意外,之前从没有听亦柔说过。 “当然是遇到更好的机会喽。”聚会上人声嘈杂,她拉着凳子往我身边靠近,还是那种好闻的柠檬茉莉香气。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和亦总有些像,这一阵朝夕相处发现,确实像,”调低声音道:“还在她身上发现了某些自己也存在的,比较讨厌的点,大概太像的两个人是没有办法在一起的吧。” 她拿起酒杯与我手中的酒杯轻撞:“具体情况去问亦总吧,祝你们幸福。” 临近凌晨2点饭局才结束,大家吵着要进行下一轮,亦柔好不容易脱身,准备拉着我逃离人群。 我喝得头脑发热,趁她取车的时候从背后拥住,踮起脚去蹭她的脸颊。 低声问道:“要不要去看日出?” 第95章 * 驱车赶到海边不到半个小时。 初秋夜凉如水,距离日出还有三个小时,我缩在车后座盖着衣服枕在她腿上,像小时候握着姥姥妈妈的手那样握住她的手,没多久就眼皮打架。 踩着日出的点,亦柔将我唤醒。 探出车门的瞬间,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 远处海面与天地之间有着明显的明暗分界线,厚重的云朵环绕在远山之间,暖橘色的光将云层染成渐变的颜色,绕到薄云层探出一颗橘色的脑袋,在深蓝的海面上铺就一层层碎金。 我根据光线感受太阳升起,见证那灿烂辉煌的金色占领天空和海洋。 海浪荡漾着金光送到岸边,卷起白色浮沫。 按捺不住心中兴奋,我把鞋脱掉跑到岸边踩水,展开手臂冲着亦柔呼喊:“过来呀,这次没有浮游生物。” 亦柔也学着我的样子脱掉鞋,在湿软凉爽的沙滩上,看着浪潮没上脚背,又缓缓退去。 我牵着亦柔的手臂晃荡着,享受着这漫无目的的闲暇时光。 “郑林菱说她要离职了?” “是呀,我把她内推到了宾果影视,以后跟着刘瑶。” “那你岂不是失去一个得力助手。”嘴上这么说,我心里抑制不住地开心。 亦柔笑笑:“她是有野心的,就算我不推她走,等翅膀硬/了她也会自己飞走的,那还不如我送个人情,以后还能念我点好。” 日光越来越耀眼,我躲到她的身影之下,眯着眼打趣她:“你和郑林菱这样人,就是太清醒了,仿佛拿了重生剧本,每走的一步都在违背人类堕落的天性。” “是吗,不过我确实对于人生的决定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托起我的脸,又很快改口:“不对,我有后悔过,为什么没有早点跟你在一起。” “是啊,如果能早点在一起,我们就是校园情侣。”我掰着手指头算,我们错过多少年,恍然觉得很可笑。 “不行不行,我要是上学时就跟你在一起,肯定满脑子净想着谈恋爱,什么也干不了,说不定最后连大学都考不上。” “那不会,我会好好监督你。” 下一波海浪打湿脚踝,海风裹挟我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亦柔望向海平线,微不可查地叹气。 轻声道:“其实我也怕,怕那个时候你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我,怕真实的我会不符合你的期待。 原来我们都有过同样的心境,暗恋的酸涩兜兜转转,谁都没能躲得过。 云幕拉开,金光乍现,我与亦柔长于世间,同沐温暖。 我踮起脚尖拥住她,十分肯定:“我们相爱的当下,就是最好的时候。” 第51章 妇科检查 这一年忙忙碌碌,很快又到年底。 我和沐宇、周荟茹开的公司获得天使轮投资,开始迈进新阶段。亦柔的电影《双喜》也正式定档明年的五一档,最近忙着在春节档弄电影贴片的事。 总之我俩这一年的主旋律就是忙,忙得身体都多多少少出了点问题。 我是下面有些瘙痒,以前没性/生活的时候可能就忽略了,现在有还十分频繁,就担心是不是纵欲过度引起的,决定挂个妇科门诊去看看。 公司每年都会有体检,如果填未婚除非自己要求,不然会默认不需要做妇科检查。 之前就听说过大多数人妇科检查的体验都不会太好,小时候痛经痛得死去活来,让我妈带着去检查,从她的神情上来看,总隐隐觉得妇科检查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就一直没做过。 这次去之前本来还有些紧张,幸运的是遇到了位好医生。 医生姓周,看上去四十岁多岁的年纪,口罩遮了半个脸,也挡不住大部分门诊医生都有的“厌世”气息。 上来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 有性/生活吗? “有。” “最后一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上个周末。” “来之前洗过吗?” “没有,我有做功课,说不用。” … 问过基本情况之后,我在周医生的引导下躺好,看到她拿出了传说中的□□窥镜,禁不住一哆嗦。 “裤子脱掉。” 听着例行公事的冷淡语气,我更紧张。 察觉出我的不自然,周医生再次确认:“有没有过性/生活?” “有过,”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补充:“是跟同性。” “那你不早说。”周医生语气缓了缓,拍拍我的肩膀:“放松,我不吃人。” “只有同性性/生活一般妇科常规不做窥镜检查,下次这种情况一定要提前告知。”她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框,盯着我道:“我又不是老古董。” 周医生是有名的妇科专家,慕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人毕竟不是机器,也能理解这些坐门诊的医生不能做到“微笑服务”。 “你这没啥大毛病,就是有点炎症,开点药内用外服一个疗程还不好再来找我。”她盯着电脑屏幕,面无表情道。 “能问下是由什么引起的吗,我平常也挺注意的。”虽然看着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有些紧张,毕竟是来看病,总得问清楚。 “那原因可就多了,与感染、菌群失调、激素水平等有关,哪怕你只是熬夜、心情不好都有可能导致。” 看我还是苦着脸,周医生忽然温柔起来:“□□炎很常见,很多年龄段的女性都可能发病,症状轻的话不用专门治疗也能自愈,你要相信你的身体是一台十分精妙且聪明的仪器,她会自我调节的。” 第96章 又靠近我低声道:“性/生活上不沾男,能得什么大病呢。” 我没忍住,小声笑了一下。 “按时服药,忌辛辣刺激,医嘱我都写在病历上了,拿回去仔细看吧。” 跟她冷淡性子不同,周医生的字清秀、圆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龙飞凤舞,让人看不清。 看着忌讳,我大着胆子问:“那个…需要禁欲吗,多久?” 她瞥了我一眼:“你这种情况自己看着办吧,一切以自己舒服为主,要是禁欲禁得都不开心了,也属实没必要。” 见我压不住的嘴角,补充道:“但也不能放纵,懂什么是适度吗,取个中间值。” * 刚出医院门,就□□燥的冷空气迎面扇了一巴掌,敏感的鼻尖儿上落下丝丝凉意。 下雪了。 先是那种细细的,带着冰碴儿的雪,落在掌心迅速化成一汪水,落在地只能铺成层白霜。 没多久就一片片,像叠在一起的碎纸,带着重量前赴后继砸向地面。 雪越下越大,正以一种柔软的姿态将这个世界包裹,仿佛要将这一年肆虐的病毒掩埋。 这是今年入冬后的初雪啊,好想吃火锅。 顺路遛到超市,看着货架上玲琅满目的食材,才想起自己想吃的都不能吃。 还是得有点仪式感,买了亦柔爱吃的清汤锅底和我爱吃的番茄锅底,牛肉少买点,亦柔吃就好,我还是老老实实吃些土豆白菜吧。 在家里准备好,亦柔刚好进门。 看到她带回来的葡萄酒,我嗔怪道:“你忘啦,你不能喝酒的。” “别人还的人情,应该还挺贵的,我想着你可能会想尝尝。” “多贵?” 亦柔说了个数字,虽然不是天价,对于酒来说,确实挺贵的。 “这么贵的酒,它到底好喝在哪呢?”我盯着它确实有点儿心痒痒。 还没反应过来,亦柔就拿开瓶器开了这瓶酒,倒在配套的醒酒器里,动作行云流水,全然没给我心疼的机会。 “不用想象它有多好喝,要享受。”她诱惑道。 红白鸳鸯锅咕噜咕噜冒着泡,窗外的大雪还没停,冷暖空气在玻璃上相遇凝成水汽,然后次第落下,隐隐浮现出窗外银装素裹的雪景。 我捧着酒杯,小口抿着红酒,快乐地像只小仓鼠。 “真的很好喝吗?”亦柔看着我享受的表情有些好奇。 酸涩中带着果香的液体,在口腔中转了一圈儿,最后在舌尖上蔓延开来,我用心去咂磨其中的味道。 认真评价:“没喝出贵的好来。” “是吗。” 我捉住那只伸向酒杯的手,警告道:“不可以偷喝哦,过敏很难受的,别记吃不记打。” 她覆住我的手玩起来,回忆着:“好像没有太难受,上次过敏的记忆还挺美好的。” 之前亦柔过敏的时候,我们之间的窗户纸还没捅破,两个人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不过她喝醉的样子确实挺可爱的。 我傻笑着,等缓过神来才发现亦柔亦已经成功偷喝过酒,嘴角沾着的红色酒渍还没擦掉,倒睁着眼睛撒谎说自己没喝。 “没喝?”我伸手去挠她的痒痒肉,对她施以小惩。 人被我逼到懒人沙发上,我俩笑闹着滚成一团。 空间限制着发挥,像在浮木上,两个人得紧贴着才不至于掉下沙发。 逮住机会,我在她湿润柔软的唇上浅尝一口,轻声道:“还说没偷喝,被我抓到证据了吧。” 呼吸近在咫尺,亦柔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乖巧道:“那我不喝,就看着你喝好不好。” 然后起身将我捞起,抱到餐桌旁的矮柜上,端着酒杯喂我。 就着她的手,我狐疑地抿了口酒,还未咽下去,下巴被控制着抬起。 唇齿瞬间沦陷,口腔里的酒被掠夺到一滴不剩。 没有任何反抗,我勾住亦柔的脖子,转而去攻战她的领地。 吻得忘情,突然被一声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是我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心虚地转换成了语音:“妈,我在工作呢,有事吗。” “没啥事,我在家包包子,包多了,你爸被困在单位上回不来,我一个人吃不完,想给你寄点过去。” “寄过来不会坏掉吗。” “没事,我可以冷冻,寄那个快点的快递,第二天就能到。” 我妈退休之后就一个人在家,她为家里奉献了一辈子,从没想过自己喜欢什么,突然闲下来,不知道做什么,就盯着我。 见她可怜兮兮的,我没执拗,给了她家里的地址,她愿意送就送吧。 “你搬家了?” “是啊,早就搬了。” “看新闻说北京好多人发烧,你可得小心着点,别中招,你有没结婚,身边没个人照顾,要是病倒了,我也只能干着急。” 绕来绕去,话题总能绕到催婚上,我打断她:“你前一阵生病,我爸有照顾你吗,你生着病还不是要给他做饭。” “他工作忙。”她小声辩解。 “日子是你在过,你开心就好。”我已经累了,不想反驳。 “你小姨同学的儿子也在北京工作,今年在北京买了房,人挺不错的,你要不要见见,三十岁一过,再不抓紧,就只能找二婚的,你别嫌妈烦,我是真的在为你考虑。” 第97章 “不见,不结。” 忍到她说完我才挂了电话,我真的不想跟她生气,但又真的做不到不被她理解的时候不难过。 亦柔不用问也知道我又被催婚,过来逗我开心。 “我在北京有房有车无贷款,也勉强算大好青年吧,应该蛮符合阿姨的标准,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啊。” 我抱住她往她怀里钻:“过年就带上你,可不许临阵退缩。” 抬眼就看到她颈间泛起的一片红肿。 为贪那几口酒,过敏了吧。 “那怎么办呀,你只能麻烦你给我涂药。” 如果不看她藏着狡黠的眼睛,一定会被那纯真的语气骗到。 掏出药箱,那管过敏药已经过期一个月。 “要不然我先叫个外卖吧?”我问道。 “没事,过期了也能用,明天再买吧,现在有些难受。” 亦柔已经脱好衣服趴在床上,等着我涂药。暖色床单衬得她冷白皮肌肤如同窗外的雪色般耀眼,突兀的红色掩埋其中,却给这幅冷静的雪景图添上盎然趣意。 勾得人心痒痒。 洗干净涂完药的手,我在她身边躺下,卷着落在手边的长发,道:“姐姐,该给我涂药了吧。” 药还没干,亦柔只能以趴着的姿态,低头看我:“你这个小朋友,真是不乖。” “医生嘱咐要忌口,你吃火锅;嘱咐要克制,你放纵,真是一点医嘱都不遵啊。” 笼罩在熟悉的发香和体香中,我仰头去找她的唇。 蹭着她的耳朵边,道:“不那样不就好了。” 不那样那样,还能这样这样。 总之,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种。 * 大雪下了整夜,雪后的世界格外安静,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不用出门上班。 我和亦柔今天没什么事,早上醒了会儿,又抱在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被电话吵起来的时候已经临近11点。 是卫筝打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她说:“司诺自杀了,没救回来。” 第52章 雪崩 在2022年的年尾,司诺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以一种决绝的方式,毫无征兆地离开,或者说,我们都没有发现那些征兆。 赶去医院的路上,遇到因为积雪造成的交通堵塞,路上来不及清扫的积雪,被车轮碾压成坚冰或是黑汤,生硬地让这座城市的脚步慢下来。 突然很讨厌下雪。 再见到司诺的时候,她已经被蒙上一层白布,即将被医务人员推到某个冰冷的格子里。 经过我的某个瞬间,我看到白布下隐隐露出一只惨白的手,腕上带着斑驳的新伤,有血的颜色,却再也流不出鲜血。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那双手的主人还在炫耀着她新做的猫咪图样的美甲,还在给我递上她旅游带回来的伴手礼… 司诺走得太过突然,卫筝连吴姨都没敢告知,她的姥姥姥爷在外地,小姨在国外,都还没能赶过来,只有我们这些朋友陪着她。 除了我和卫筝这样跟她接触比较多的,还有仅有几面之缘的沐宇。 沐宇跟司诺接触不多,对她印象很好。 她看着她没入转角的身影,喃喃道:“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样讨厌易辰,他和他的粉丝真的太恶心了。” 我完全赞同她的话。 司诺作为全网黑的体质,挺过一轮又一轮的网暴,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易辰给的。 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是从哪一块开始倒塌的呢。 如果司诺没有跟易辰拍戏,没有沦陷在他的攻势之下,她是不是能活得久一点… 可惜没有如果。 时间线拉回到一个月之前,易辰与吴总的床照曝光。 偶像终于变成粉丝们期待的男同,还是霸总与金丝雀的故事,却还是引来了大规模脱粉。 也留下了最疯狂的死忠粉,他们脑补成在娱乐圈没有话语权的小明星被行业大佬潜规则的故事。 一切都是被逼的。 被睡是被逼的,接s级的烂剧是被逼的,占着公共资源卖惨也是被逼的… 把易辰洗成全世界最无辜的小白花,转而疯狂攻击在社交网络上晒日常的司诺。 [你怎么还吃得下,他都饿瘦了] [你们不是前任也是朋友吧,你低谷的时候可是他陪在你身边] [你发这些是为了证明自己过得很好吗,谁在乎] 沐宇看不过去,以一己之力在热搜广场上与易辰粉丝打嘴仗,竟也没输。 [仔细看看那张照片,看看是谁拍的,你们家正主他超爱的] [还当这是丑闻呢,这是人家的官宣!] [好好吃你家cp自己产的粮吧,别撑着] 大战一夜之后,沐宇敲碎了一块七百多块钱的键盘。 她为此还打趣让司诺报销自己的“水军费”,司诺还请我们吃了饭,明明在饭局上笑得那么开心。 不是在准备考雅思吗,不是要准备出国留学吗… 我们都被她骗了,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好。 室外的雪、室内的墙壁和瓷砖,目之所及全都是刺眼的白,连同记忆中司诺那张鲜活的脸,也在慢慢褪成惨白的颜色。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已经让我产生生理性的恶心,在卫生间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起身时眼前一黑,险些栽下去。 第98章 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扶住,亦柔抱紧我道:“我在这。” 离开时,卫筝把一个粉色的信封递给我,司诺给每个朋友都写了信。 我不敢看。 回到家里,还是在那张沙发上,亦柔陪我坐到日落。 下午六点,司诺的官方微博定时发布了她的遗书。 哪怕走到生命终结,她也一直在道歉。 [对不起,我还是被打倒了。] [真的好想活下去啊。] * 司诺的葬礼在三天之后举行,依旧在八宝山殡仪馆的百合厅,没有仪式、没有主持,按照她的遗愿一切从简。 粉丝们送来她生前最爱的紫色小雏菊,前来吊唁的宾客也都穿着紫色的衣装。 卫筝因为殴打易辰被对方送进警局,吴姨带着司诺喜欢吃的菜来看她。 姥姥站在那盯着司诺的照片,眼睛是肿的,不知道已经哭过多少轮,手撑着桌角才不至于倒下,像尊被大雪覆盖的石像,看不出悲喜。 司诺的小姨司齐风从国外赶回来,没有倒时差就操办起司诺的后事,承担着现场接待宾客的责任。 她眼下挂着明显的乌青,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地守在司诺身边,靠着女朋友高希悦的搀扶才能勉强行动几步。 在场没有人嚎啕大哭,眼泪都是无声的,唯有悲伤震耳欲聋。 就在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闯入。 是司诺那个既没有生过也没有养过她的父亲。 “妈,我来看看司诺。” 司诺姥姥闻言,低吼着:“我不是你妈,滚、滚出去…”如同一只守候着部族的母狮,想拼尽全力把入侵者赶走。 “您冷静点,我是司诺的爸爸,父亲来看女儿天经地义。”那男的只装了片刻,便原形毕露,胳膊肘用力甩开了姥姥的攻击。 司齐风跨步上前推了男的一趔趄,嗤笑道:“看司诺?难道不是来分她的遗产吗?你分走我姐的遗产还不够,现在连她女儿都要敲骨吸髓了吗。” “司诺的意外我很痛心,但活着的人总得好好活不是,儿女去世父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现在经济下行我日子也不好过,只是想拿走该属于我的一部分。”男的用力抹了把眼,揉红的眼眶带出些许湿润。 我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忍着甩在那男人脸上的冲动,递了过去:“你说的是无遗嘱的状态,这是司诺生前立下的遗嘱,已经完成法律公正。” 这是司诺在我的信里交代的事情之一,她很清楚那个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有过母亲的前车之鉴,很早之前就写好遗嘱。 遗产被分成两份,一部分全部捐给贫困山区的女校,一部分用于给姥姥姥爷和小姨买保险,总之一分钱也不会落到那男的手里。 男的狐疑着接过文件,越翻脸色越差,看完后把文件扔在地上,指着我鼻子道:“你是她什么人你能替她做决定吗!” “哦我知道了,你是她那个绯闻女友吧,是不是你给她灌了迷魂汤想从她身上捞钱!” 他发疯似的向我冲过来,被亦柔和司齐风拦住。 亦柔牵住我的手,对那男的冷声道:“她是我女朋友,请你放尊重些。” 那男的把视线从我和亦柔身上转移到移到司齐风,眼神意味深长,道:“哈,你们家同性恋的基因是遗传的吗,司齐月根本不爱我吧,所以临死都不愿意让司诺跟我姓。” “你别在这放屁!”司齐风不比那男的矮,站在他面前十分有压迫感,一把拎起那男的衣领,轻松就将他扔出门外。 雪地上擦出道长坑,男的重重摔在地上,他大吼着:“你们这是故意伤人,我要报警!”撂下句狠话,便灰溜溜离开。 * 葬礼过后,我带着司诺的家人去她住的地方整理遗物。 房间很整洁,摆满了粉丝们送的可爱的小玩偶,专门有一个很大的柜子用来放粉丝送的信,甚至像图书馆那样,按照年份和日期将信件摆放好。 有些支持她很久的粉丝,她会记得她们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节点,并送去祝福。 她有在认真地、温柔地爱过这个世界。 司齐风认真观察着屋子里的每件物品,试图找到司诺生活过的痕迹。 午后的阳光照进阳台,照亮了窗台上干巴巴的多肉,枯黄的叶子被抽干水分,蜷缩成团,守护着藏在中心的那抹嫩芽。 “她是不是工作很忙,不经常回来。”司齐风哑着嗓音问我。 我给她倒了杯加了蜂蜜的水递过去,回道:“如果拍戏的话确实三四个月回不来,不她最近在休息,还经常出去玩。” “我知道,她每次出去玩都会给我发照片,我以为她很开心的…”眼睫扑闪,眼泪碎在她的手背上,被旁边坐着的高希悦擦干净。 她将她搂进怀里,她闷着头,小幅度颤抖着。 沉默的房间里,细微声响被无限放大,突然被一声哀嚎打破。 司诺的姥姥跌坐在敞开的冰箱门面前,不断垂着自己的腿,哭得不成调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姥姥,我有好好吃饭哦。 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有面包、鸡蛋、牛奶和新鲜的水果,一束黄色玫瑰里插着给司齐月的卡片,一束红色月季里插着给姥姥的卡片。 [姥姥和小姨每次给我打电话都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我每次都说谎] 第99章 [如果她们看到空荡荡的冰箱,那谎言就藏不住了] [所以小园姐拜托你啦,把我的冰箱填满吧,再留两束花,一束黄色的玫瑰,一束红色的月季] [很遗憾,我不能向她们当面道歉] 在留给我的信里,司诺这样交代到。 她什么都能考虑周全,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死亡。 不是没有求生的欲望,她只是病了。 “没了,全都没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姥爷突然开口,他走到司齐风面前,机械般说道:“我和你妈只有你了,回来吧。” 司齐风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点头。 姥爷看了眼她身边的高希悦,指着她道:“离开这个女人,继承家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 司齐风看着他怔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可能。” “你只是跟女人玩玩,不会有人嫌弃你的,你还能找个有钱有势的帮衬家里,你不回来,我和你妈死了都没人知道!”他也说越激动,拿着拐杖咚咚敲着地板。 “闭嘴,你已经毁了我的小月,让她嫁给那个畜生,还想毁了我另一个女儿吗!”在旁边愣着的姥姥回过神来,流着泪抱住司齐风,对她道:“走吧,快走,不要回来。” 我和亦柔对视一眼,默默离开了司诺家。 第53章 别把手松开 每到年末总是会很忙,今年有些不同,一夜之间,北京空了许多。 好像约好了,大家挤在一个时间段集中发烧,我暂时还没感到什么异样,跑了几个采访之后,老老实实在家里赶稿。 家门口的超市需要48小时之内的核酸,我这几天除了偶尔去超市采购或者去小区门口做核酸,基本不出门。 平常做核酸的结果第二天就能出,等了两天没等来结果,等来了核酸结果混阳的电话,紧接着社区安排人上门复查核酸结果和抗原。 不出意料,果然阳了。 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阳早好,说不定康复之后还能回家过年。 拿出手机发个朋友圈,看见大家已经对此并不避讳,反而以编段子的形势来苦中作乐。 我工作生活的朝阳区因得病人数遥遥领先,被朝阳群众自嘲为朝“阳”区。 最庆幸的是亦柔出差不在京,希望她躲过这阵再回来。 看到我发的消息,立刻就收到了亦柔的来电:“怎么样,身体难受吗?” “现在还好,只是低烧,没有很难受的,有的人就没什么症状,大概我是那个天选之子?”怕她担心,还跟她开玩笑。 我没撒谎,确实还感觉不到什么明显的变化。 结果话说太早,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体温从三十七度二直接飙升到三十八度八,好死不死,还来了月经。 烧得晕晕乎乎,感觉意识在烘烤中脱离了身体,太阳穴突突直跳,鼻子像被砌上水泥,情况好点还能剩一个孔呼吸,情况不好两个孔都堵死。 沐宇打来慰问电话,大家都闭门不出的时候,她自己跑去环球影城玩,主打一个错峰旅游。 给我发来视频,空荡荡的北京地铁,空荡荡的环球影城,仿佛科幻电影里才有的场景。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爽,去环球影城平常那些要排一个小时以上的热门项目,我进去就玩,里面的工作人员恨不得都比游客都多。” 有些羡慕她,我要是没病,肯定也是宅在家里不敢出去。 好在第二天体温就差不多恢复到正常水平,病情开始进入第二阶段:浑身无力,失去味觉。 昏昏沉沉中听到有门铃响起,还是以为是亦柔没带钥匙。 开门被冷风一吹,我打了个激灵,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后还以为自己眼花。 “妈,你怎么来了。” 薛少萍女士一把拎起脚边的大包小包,把我推回屋内:“你还病着呢,别着凉。” 啊,脑子真是烧糊涂,昨天发朋友圈宣告病情的时候忘了屏蔽我妈。 她进屋就直奔家里的冰箱,把带来的食物该冷藏的冷藏,该冷冻的冷冻,分门别类整理好。 还不忘数落我:“就知道点外卖,冰箱里啥都没有,今天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 “吃不进去,没胃口。”我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答话。 “病着呢,没胃口也得吃,我今天给你做点清淡的吧。” 清淡,能有多清淡,我妈跟亦柔在做菜放盐量上是两个极端,一个打死卖盐的,一个让卖盐的吃不上饭,能中和下就最好。 都收拾好,她过来探我额头:“还是有点热。” 我赶忙蒙住口鼻,跟她拉开点儿距离:“这病很容易传染的,你快走吧。” 她道:“没事儿,我都得过了,网上说得过一次就有抗体,应该没那么容易再被传染。” 耳边嗡嗡作响,心脏一紧,我追问她:“什么时候得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她又闲不住地给我收拾屋子,故意说的轻描淡写:“就前一阵,不到一星期就好了,没啥大事,你别担心。” 我跟我妈约定一星期至少打一次电话,有时候工作太忙很容易忘记,她很少主动给我打,说是怕打扰我工作,不给她打吧,她又开玩笑似的委屈着跟我抱怨。 我们好像都不太善于跟对方表达自己。 第100章 她突然想到什么,小跑着从行李里翻出一罐桃罐头,孩子似的跟我献宝:“你看,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种白桃罐头。” 凉凉的桃罐头送入口中,唤醒了倦怠的味觉和嗅觉,是记忆中那种清甜的味道,居然还能止住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一边喂我,一边叨念着:“吃完这罐桃罐头,病就该好了。” 鬓边丛生的白发和日渐深刻的皱纹,就那样直楞楞地闯入我的视线,把潜意识里逃避的东西直接摆在桌面上。 她不应该老得这样快。 “发什么愣,还吃不?” 我把勺子接过来喂到她嘴里:“你吃吧。”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她有些不自在,转身溜进厨房准备午饭。 还没来得及跟亦柔对口供,人就进了家门。 “亦柔,你俩还走动着呢?”我妈拿着铲子愣在原地,看看她又看看我。 “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在合租。” 谎话脱口而出瞬间,我敏锐捕捉到亦柔脸上一丝失落的神情。 “合租啊,”我妈看着我,扯着嘴角,却不见笑意,“合租挺好的。” “我现在没力气跟她解释,再等等好不好,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待我妈重回厨房,我拉着亦柔的衣角小声道。 出柜这事大概永远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我是退缩了,在发现我妈真的会老的时候。 亦柔在我身边坐下,轻轻抚摸我的脸,道:“没事,阿姨刚来,先让她好好休息。” “聊什么呢,先来吃饭吧。” 大概是舟车劳动,薛少萍女士今天的表现有些不咸不淡。 想起她第一次见亦柔时恨不得把她当成自己亲闺女,今天在饭桌上倒忍住打开话匣子,半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实在是反常。 都说母女连心,我隐隐觉得她发现了什么,试探道:“妈,我今年应该能回家过年,让亦柔也去我们家过年好不好?” 她没接茬儿,转头问亦柔:“你妈妈还好吗,不去陪她过年吗?” 亦柔放下饭碗,对着长辈规矩回道:“我妈今年也打算回家乡看看,我陪她一起。” “你看,谁都知道自己有妈,就你不知道。”话里夹枪带棒,不知道怎么就拐到我不孝上来。 这下倒让我妈成功打开话匣子,开始跟亦柔回忆她爸爸的事。 说什么她爸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现在这份恩情只能报答给亦柔。 “你要什么阿姨都赴汤蹈火给你争取,哪怕要阿姨的命,拿去…” “妈,”我打断她:“你没喝酒吧,怎么开始说胡话。” “我没醉,不清醒的人是你。”她说话的音调突然提高,又很快平静下来。 饭桌上的三人一时间相对无言,维持住了岌岌可危的平衡。 “谢谢阿姨今天做的饭,我吃好了,先回房休息。”亦柔率先打破沉默。 临走时没有看我。 * 我妈首次来京,就跟我们住了一周,期间亦柔也病倒,家里只能施行分餐制。 亦柔平常健身,没想到症状比我还严重,直到第三天才不烧。 跟蹲监狱似的,我妈每天做好饭就分别放我俩门口,晚上就在我房里睡,根本不给我俩长时间相处的机会。 在家长眼皮子底下,我俩仿佛上学时怕被教导主任抓早恋的小情侣,牵个手都跟打游击战似的。 亦柔肉眼可见对我有些冷淡,看起来不像是为了配合我演戏对付我妈。 等两个人的病都好得差不多,我偷偷给亦柔发消息,约她午饭过后去楼下的小花园私会。 快到约定时间她还是没回消息,我故意穿得单薄,在她面前晃了一圈然后下楼。 她还是心疼我,没一会儿就拿着衣服跟着下来。 正值午饭时间,小花园里没什么人,阳光直射下来,透过亦柔的睫毛在眼下盖下一小片阴影,正好与没休息好的乌青重叠。 那张憔悴的脸又清瘦几分,下颌线越发明显,我伸手去摸她的脸,心疼道:“怎么瘦成这样了,是我妈做的饭太咸了吗?” 她摇摇头:“我现在尝不出味道。” “这样啊,我从网上看到一个治味觉失灵的偏方,特别管用,你要试试吗?”我对她勾勾手,神秘兮兮道。 等人靠着,捕猎般勾住那温香软玉的脖子,直奔那张朝思暮想,看得见吃不着的唇。 还没吃够,就被人推开。 “你不爱我了。”我委屈巴巴道。 亦柔有些无奈,指了指四周围的高楼:“这么多机位盯着呢,你想现场直播吗。” 说完又羞又恼地,拉着我往小树林里钻。 “我们该回去了,太久了阿姨会起疑心的。”亦柔喘息着推开我。 我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拽着她的衣袖小声求道:“再亲最后十分钟,五分钟也行…我们都一个星期没…” 话还没说完,那张炽热的唇又贴上来。 “别、别耽误时间…” 又过了二十分钟,大病初愈的身子实在经受不住,亦柔给我带上帽兜,拖着我软塌塌的身子往回走。 还没出公园,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我妈。 没有回避,我握紧亦柔下意识挣脱的手。 “别把手松开。”我轻声道。 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 第101章 第54章 两个女人怎么会相爱 看到我和亦柔牵手的那天,我妈比想象中更平静。 她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回了老家,连招呼都没打。每当我在电话里想把那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总能或生硬或自然地回避。 也好,还是等过年回家当面跟她说比较好。 今年向志强加班,除夕夜都没办法回家。我妈提出来要来火车站接我,她在电话里有些卑微地请求,让人没办法拒绝。 刚出车站,我就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距离上次见她还不过一个月,头发又白了许多。 本身就是不爱修饰的人,站在寒风中,像颗被霜雪压弯枝桠的老树。 “怎么不去染染头发,过年不是要去走亲戚吗。”我伸手去整理她鬓边染白的碎发。 她顺手来接我的行李,笑笑:“没啥可走的了,上一辈的老人都走的差不多,今年又是这种情况,大家身体都不好。” 走着走着,小声叨咕:“你姥姥走了,小辈们也不会来家里拜年了,清净。” 寒风刀尖儿似的刮得脸生疼,刮出伤口,又顺着血液,刺进心里。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对亲人的思念不是极速爆发之后的长久平静,那些深埋的痛苦,会在漫长人生里太多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冒头,刺你一下。 庆幸的是,还能痛,就说明还没忘记她。 没忘记,她就还活着。 我大概还是没能从心底接受姥姥的离开,像往常一样跟我妈聊起姥姥。 “前段时间梦到姥姥了,还梦到太姥姥,她俩给我塞钱,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 “你姥姥这是要给你压岁钱。” 又是长久沉默,我跟我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什么话聊。 上车搬行李的时候,她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老太太真狠心,都不来我梦里。” * 回到家,我妈已经提前把饭做好,微波炉热热就能开吃。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 什么我的同学某某某结婚了,她的同学某某某当姥姥了,说来说去无非还是变了个花样催婚。 “妈,你好不容易退休,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我赞助你点钱,出去旅旅游,或者报个老年大学,再不济找个班上。”我尽量压着自己的性子,不想跟她起冲突。 “不去不去,你没着没落,我做什么都没心情。”她别扭拒绝。 “怎么就没着没落,我毕业之后就去北京打拼,那怕房租那么高都没跟家里要过钱吧,你刚说的那个谁的儿子,跟我同年毕业也在北京,没两年就打道回府,在家里啃老,我怎么就不如他。” 还是没忍住,实在太委屈,小时候对标的“别人家的孩子”还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一,现在连啃老的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人家结婚了,今年打算要二胎呢。”她扒拉两口饭,小声道。 我面无表情笑了一下:“听到人家生孩子,你听到的是老x家有后了,我听到的是,又有一个女人要因为生孩子耽误事业,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她的职业前途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是不是会被裁员,那她的生计怎么办。” “人家有老公养啊。”她顺口反驳。 “你也有老公,他养过你吗?” 她没说话。 我继续追问:“如果那个因为生孩子被裁员要靠男的养的女人是我,你还觉得没问题吗?” “那不成。”她随口反驳。 这反应倒是清醒。 我趁热打铁、赶鸭子上架、趁机出柜:“我跟亦柔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她呆滞片刻,继续扒饭,含糊道:“你们女孩儿间亲亲抱抱不是很正常吗,我懂的。” “不是,我们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爱她,她是我要共度余生的爱人。”我冷静回道。 她把碗重重放到桌子上,眼神回避低吼道:“那就断了,这是病。” “断,怎么断?没有她我会死的。”我玩味地看着她终于不再装傻,恶上心头,想要彻底激怒她。 颤抖着身子,她抓住我的胳膊,像落水求生的人抓住一块浮木。 “女人和女人谈恋爱做不得数的,你现在还是完整的,之后嫁人也不会被发现。” 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先被彻底激怒的人是我。 “我从生下来就是完整的人,需要什么证明吗?还是你真的觉得女人只有那张膜才算完整?” 强压下怒火,我平静道:“如果是这样,我跟你坦白,就算不跟女人上/床,我还会自/慰,光买小玩具就花了成千上万,可能比你想象的‘那种女人’玩得还要花,那张膜早就没了。” 或许是听到的话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我妈不再指责我,最后把错误归结于自己,埋着脸抽泣起来。 “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我冷眼看着她,对她那些心疼突然消失殆尽,绝望地意识到,做为女儿的我,无法拯救我的母亲。 建立在父权制度下的母女关系是畸形的,我们明明曾经同为一体,却总是很难逃脱剑拔弩张的命运。 * 家乡的活动范围很小,从家里出来之后,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和亦柔的母校。 学校早就放假,连门卫都已经不在。 第102章 扒着铁门在门口望了好久,才给亦柔打电话:“我被遗弃了,求收留。” 等她来接的时候,我蜷缩蹲在角落里已经僵在原地,起不了身。 张开双臂,我装乖扮可怜:“抱抱~” “怎么不去家里找我,你知道我家地址的。”她张开大衣将我裹在怀里,又用温暖的掌心盖住我冻僵的鼻尖儿。 “你妈妈不是在吗…” “她知道你的存在,我早就告诉过她。” 我扭捏着,道:“我是说第一次上门,怎么也得让双方都有个准备的时间,不能太唐突。” “是啊,感谢提前通知,我妈现在已经要把年夜饭提前,她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我抬脸去蹭她的下巴,问道:“也不能空手去吧,买点什么好?” “去超市买点水果就行。” 话说完,谁也没行动,我用眼神示意她。 然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学校门口,亦柔吻了我。 * 坐到车上,身体回暖,我忍不住向亦柔抱怨。 “我承认,是她今天的态度让我觉得受到了侮辱,我想象中她可能会大吼大叫,逼着我跟你切断联系,可是她的态度是,跟女人谈恋爱只是玩玩,到头来也不影响结婚生子。” 我转头问亦柔:“你还记得司齐风她爸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你只是跟女人玩玩,不会有人嫌弃你的’,跟我妈是一套说辞,两个完全不同人生轨迹的人说出同样的话,难道不是整个社会默认的吗。” 亦柔没有立刻安慰我,在耐心等着我发泄完。 “跟女人上/床都被认为是‘完整’的,这不就是默认两个非主体之间不可能产生爱情吗,人才会产生爱情,女人不是人,所以没有女同性恋,哈,逻辑闭环。” “虽然很残酷,但是是这样的。”亦柔平静道。 “女性即便作为实际上的生育主体,在男权社会的规训下,这种生育主体的地位还是会被让渡给男性。” “所以就能解释,大多数男同出柜的时候,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他家无法传宗接代,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其他的就不是问题。” “但如果是女同出柜,就会默认一下子失去两个实际上的生育主体,为了维护男权社会规则不崩塌,直接否认女同的存在,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她的这段话让我冷静下来,是啊,不然为什么几千年的历史,却很少找到女同的痕迹呢。 看了眼旁边坐着的人,突然就释怀了,不管是自然筛选还是社会规训,都无法阻挡我们相爱。 * 亦柔家住在老城区的政府家属楼里,虽然小区设施已经有些陈旧,也算闹中取静,胜在地段好,去哪都很方便。 老式的声控灯得使劲跺脚才能亮起,门锁有些陈旧,稍稍拧动就发出刺耳又沉重的声音,亦柔还没打开,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已经出来迎接。 “回来啦,我一直在阳台那眼巴巴望着,看见你们下车就等着给你们开门呢。” 面前的人似曾相识,身穿灰蓝色的兰花针织衫,烫染过的卷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更叫人猜不出原本的年纪。 一开口就叫人如沐春风,如同她的名字一样,何淑宁,在那个年代能取这样的名字,家里大概是书香世家。 亦柔的妈妈何淑宁之前曾在我们当地最好的中学教美术,墙上挂着她画过的油画,笔触有力用色大胆,我虽然没有什么画作赏析能力,却也能感受到画中蓬勃的生命力。 从家里的布置得以窥见主人的品味。 整体简约不简单,陈设布置色彩丰富,却又不会给人杂乱之感,对比刚才满目灰白的筒子楼,步入其中就像是误入森林中的小木屋。 “我妈知道你要来,提前半年开始动工,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遍。”亦柔挨着我小声道。 我有些受宠若惊,乖巧地阿姨长阿姨短地跟何淑宁聊了半天。 趁着亦柔在厨房热菜的功夫,还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亦柔小时候的照片。 九岁之前的她,每一张都笑得很开心,有一张她在我们当地游乐园里拍的照片,我也曾经在同样的地点拍过。 她对着镜头滋水枪,笑得见牙不见眼。 翻着翻着,我突然在亦柔的高中毕业照里发现了误闯入镜头的我。 就在学校的那架紫藤花架下,我们穿着同款白t蓝裤的校服,都梳着马尾辫,亦柔望着远方发呆,被她同学拍了下来,顺带拍下藏在花叶背后偷看她的我。 “阿姨,这张照片我能拿走吗?” 何淑宁拿着照片仔细辨认,惊喜道:“后面那个人是你吧,当然可以,多难得的缘分呀。” 她慈爱地注视着我,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洗衣液的芳香,亦柔和她的眉眼很像,更多几分凌厉与不羁,再温柔的时候,也不似她这般柔和。 “小园,谢谢你,和你在一起之后,亦柔真的开心了许多。”她拉着我的手道。 第55章 那些错过的少年时光 亦柔妈妈和我妈妈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她真的很善于表达爱。 从进门到现在,已经数不清夸了我多少次。她在不断向我释放信号:你是值得被爱的。 关于何淑宁,小城里也有很多传言。 她是她们那个时代有名的美人,与亦柔的父亲郎才女貌。 第103章 人生转折出现在成为烈士家属的那一刻。在外人眼里,何淑宁和亦柔享受了烈士家属的优待,那就应该默认承担受人指点的义务。 亦柔不可以学习不好,不可以与同学起冲突,因为她是烈士的女儿; 何淑宁不可以开心,不可以享受,更不可以改嫁,因为她是烈士的妻子。 在小城里,唾沫星子真的能淹死人。 所以当何淑宁有离开的机会,亦柔坚定地选择站在她那边。 为了能尽快经济独立,不让母亲担心,亦柔才会放弃原本想要报考的导演系,转而走保送给了奖学金的学校。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亦柔是怎样做出决定的,只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想认识,没有成为她妈妈之前的何淑宁。 仔细观察饭桌上的这对母女,身份像是发生了调转,亦柔更像是母亲的角色,布菜添饭,默默承担起照顾人的任务,何淑宁负责夸夸,给足情绪价值。 她们虽然有很长时间都不在一起生活,却能够适应对方的节奏,母亲由衷感到快乐,女儿才会快乐。 只是太多母亲常常把牺牲、奉献视为爱,有的时候,女儿真诚希望母亲能自私一些,先去爱自己。 我之前还担心过亦柔没有母亲陪伴会在爱上有所缺失,现在看来是太过狭隘。 餐桌上,何淑宁怕冷落我,在享受亦柔照顾的同时,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只要稍微有所动作,她就会抢先一步帮我做好。 “你坐,我来帮你盛,别烫着。” 何淑宁展现出来的亲切和待人接物的方式吸引我不自觉想要亲近,人在过渡兴奋时,说话都有点不过脑子。 当她递来汤碗时,我脱口而出:“谢谢妈。” 没给我尴尬的时间,何淑宁迅速应了声:“唉。”声音清脆,有点、可爱。 那双弯起的眼睛几乎在我进门后就没有放下过,眼角的纹路最明显,是笑意留下的痕迹,是被爱意滋养的花朵,我由衷感叹,那是美的。 她看着我和亦柔回忆道:“我之前在国外的邻居,也是对女同性恋人,她们已经在一起二十多年,两个人只要同时出现,总是手牵着手,她们看向彼此的眼神,让我觉得,是啊,爱就是爱。” 又拉起我和亦柔的手交叠在一起,笑着道:“当亦柔告诉我,她找到了她爱的人时,我由衷为她开心。”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们这边。” 又不争气地差点儿哭出来,我真的太需要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羡慕亦柔能有这样的妈妈,同时也清楚,我妈是爱我的。 只是还没找到我能接受的方式去爱我。 * 吃过晚饭,何淑宁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主动留我过夜。 “亦柔房间的布置基本没动过,你不想去看看亦柔的少女时代嘛。”她小声道。 本来就很心动,现在又多了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犹豫许久,还是给我妈发了个信息告诉她我不回去。 看着对话框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结果只发了简洁明了的三个字。 [知道了] 就知道她气还没有消。 亦柔去洗澡,得到她的允许之后,我百无聊赖地翻着她书柜里的书。 书的种类涵盖天文地理,根本看不出她看书的偏好,甚至还有漫画。 由于其他的书太过催眠,我很自然翻开那些漫画杂志,其中有个专栏每期都会讲一些青春期的生理卫生知识。 比上学时生理卫生课上略过的那些内容更丰富、更大胆、更通俗易懂,还有趣味性,不知不觉我基本全翻完。 一阵香风拥住我,亦柔发丝上的水珠滴进我衣服里。 我向后仰头缩进她怀里,贴得更紧,笑道:“痒。” 把书摊给她看:“我要是早点儿知道这些就好了。”转身揽住她的腰,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对于亲密行为,其实又期待又害怕,怕那个地方不够美。” “美?这种美是谁定义的?”她有些疑惑。 是啊,是谁定义的呢,这里没有性/知识,只有被压抑的性/欲和迎合掌权者才被允许生产出来的色/情制品。 在那样的色/情制品里,女人的身体被视为观赏的艺术品、被当成宴席上精致的食物,因此对女人美的标准自然而然就是要好看、要好吃。 “所以现在才会有服美役的说法吧,从头武装到脚,连□□都要是美的,可笑的是那么多人,却只能遵从那一个体系下美的标准。”我无奈道。 “后来我才知道,一个正常的成年女性,拥有正常的激素水平,性//器官就会是深色的,老人和孩子才会是浅色。用非正常手段去对抗身体正常发育,没有改命,倒是挺逆天的。” 说完,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能跳脱出那个标准,倒不是我读过多少书,受过多少教育,只是那样做实在是太累了,我选择遵从自己的本能。 旺盛的体毛很美,粗壮的小腿肌很美,那些自在生长、充满生机的性/器官也很美。 “与自己和解,日子确实会好过许多。”亦柔将头发吹干,带着发间清香的手抚摸上我的脸:“要相信,在爱你的人眼里,你是特别的,如果你能透过我的眼睛看你,就会知道你有多美。” 从来没发现,亦柔生了双会爱人的眼睛,这大概能解释,即便她很少把爱意宣之于口,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没有安全感。 第104章 隔壁屋的电视被关掉,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阿姨是睡了吗?”我问亦柔。 “是,我妈睡得早,一般十点就躺下。”亦柔回道。 手探进宽松睡衣的缝隙,按住熟悉的地方给亦柔明示:“那,我们也躺下吧…” “嗯,房间、不隔音。”她阅读理解做得很好。 “那、我小声一点。”我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 冬天的暖气足,蒙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翻涌出一层细汗。 亦柔的房间布置简单,被书柜填满,唯有悬在头顶上的月亮灯十分精巧。 为了尽量转移注意力,我一颗、一颗、数着月亮的身边的星星… 咬住的被角被拿开,泄漏出半声喘息,又很快淹没在辗转流连的吻里。 像在跑马拉松,时间崩成脑海里的一根细线,终点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跑不到。 今天到得好慢。 亦柔伏起身,松垮挽起的头发又乱了几分,跳出几缕碎发,扫在我脸颊上,一下、一下。 像很多个寻常的夜晚或日暮,我们凝望着彼此的眼睛,不寻常的是,亦柔直白的爱意。 “我爱你。” 一滴泪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亦柔将它拭去。 “是弄疼了吗?” 我摇摇头。 不是疼痛,也不是感动,只是知道有这样一天,没想到是在今天。 我爱你,是世界上最俗气的情话,可是谁都不能免俗,渴望听到这句话。 * 第二天是除夕夜,醒来就看到我妈发来的消息。 [回来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 这是求和的信号,我顺着台阶回家,我妈一如往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怕她还是那种掩耳盗铃式的我行我素,忽略我的感受,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我。 试探着问:“你这是接受了吗?” 她苦笑:“不是接受,是妥协,如果不接受,我是不是连女儿都没了?” 心头涌出酸涩,我张了张口,把大部分话咽回肚子里,涩声道:“不会,我们是母女,这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 她望着我,也是欲言又止,我们试探过彼此的底线,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能伤害对方,也知道伤害过后,痛苦总会以成倍的方式返还到自己身上。 那不如缩起身上的刺,保持安全距离。 “妈,等再暖合一点,我给你和小姨报旅行团,你们出去玩玩吧。” 她这次没有拒绝,点点头:“好。” 微微佝偻的身体逆着光,将她脸上的情绪偷偷隐去:“妈妈从来没觉得你不如别人,老是催婚是不知道要跟你聊些什么。” 摸摸自己手上的金镯子:“我在别人面前都夸你孝顺,说我闺女毕业三年就给我买金镯子,做什么都没让我操心过,算来算去,能让我操心的就只有你的终身大事。” 我终于意识到,大多数时候,我和我妈相处模式都不是母女关系。 在有的女人人生中,如果丈夫的角色缺位,就会转而把对丈夫的期待投射到孩子身上。 表现就是强烈的控制欲望,投射到儿子身上,就是窒息的爱,投射到女儿身上,除却控制欲,更是视作为“重生的自己”。 我没有嫁个好人,你只要擦亮眼睛就行;我没有得到丈夫的爱,你做得好点,一定可以… 从没思考过,是不是原本的规则出了问题。 第56章 偷票房风波 五一档拉开序幕,《双喜》正式跟观众见面。 粗剪的、精简的、完整的,虽然电影已经看过很多遍,我比亦柔还兴奋,全国上映的第一天,我拉着她去附近最大的电影院看第一场。 主要是为了看观众们的反应。 之前小范围开过几场点映,反响很不醋,有媒体老师看过后表示愿意充当“自来水”免费为电影做宣传。 但《双喜》初始排片并不是很理想。 五一档算是比较热的档期,经过疫情冲击后,今年的五一档比较冷清,同期只有一部体量还算大的影片。 就是之前跟亦柔争宾果影视投资的入殓师题材的电影。 那部电影的最大出品方是圈内的老牌公司,本身就是做院线出身,有自家成熟的宣发团队,跟大部分院线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直接把《双喜》的首日排片从百分之四十压缩到了百分之二十,它家独占百分之五十的排片。 而电影的主演好巧不巧正是处在转型期的骆杨。 靠流量撑票房的时代早已成为过去式,却也不会有片方嫌弃演员名气大。 暂时来看,开局对《双喜》非常不利,只能靠后续口碑带动排片。 上午9点半,首场电影开场,我特意带了口罩和墨镜,还围了围巾,怕的是在影院偶遇前来支持骆杨电影的前同事们,被认出还要进行非必要的社交。 等正片开始,影厅熄灯,我偷偷环视四周,发现早场电影的上座率已经达到百分之六十以上,形势喜人。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中途没人提前离场,很多观众都等到片尾彩蛋结束才离场。 我平常就有看电影片尾的习惯,这也算是尊重同行劳动成果,更何况这次字幕上面很多人我都认识。 “接下来,每一帧都仔细看。”坐在旁边的亦柔突然小声提示道。 第105章 在密密麻麻满屏字幕的荧幕上,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名字! 就在媒体支持的那一栏里,还有沐宇和周荟茹的名字,还有我们公司的logo。 我赶紧拍下来私发给她俩,并且嘱咐道: [屏摄违法,仅供内部传阅,等我跟亦柔要高清截图再发朋友圈] 我和亦柔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大荧幕上,突然有种生同衾,死同穴的感觉,人生圆满了。 走出影厅的时候,我虽然兴奋地有点迷迷糊糊,还是竖起耳朵留意着周围人的评论。 “我觉得电影挺好看的呀,你怎么中途还睡着了。” 我们前面走着一对情侣,女生对男生道。 “我就眯了一小会儿,电影我全程都认真看了的,就里面怎么没几个男性角色,而且男的基本都是反派,也太不爽了。”男的回道。 “你这话说的,市场上男人戏还少吗,你怎么不说那里面没有女性角色呢?”女生有些诧异男朋友的角度。 那男的坦荡道:“因为我是男的呀,肯定从自己的视角出发。” 此言一出,明显感到两人周遭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我都替那女生感到窒息。 与亦柔对视一眼,赶紧拉着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看完电影,正好在商场里解决午饭,亦柔特地在商场里新开的网红餐厅预约了位置。 那个位置视野特别好,周围还摆满了鲜花,我们刚一落座,服务员就端来块心形的小蛋糕。 “今天没人生日吧。”我疑惑道,随后忽然大悟:“对哦,今天是你新电影上映的日子,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亦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我当时忙着盯专业app上《双喜》的实时票房和网友评论,菜上齐了都没顾上吃。 “你怎么比我这实际的投资人还要紧张。”亦柔插了块牛排递到我嘴边。 “因为我是精神股东呀。”吞入牛排,头也没抬。 亦柔轻笑,温声道:“你怎么不是股东,你可是投资了我这个潜力股。” 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被噎着,赶忙喝了手边的饮料顺顺,我笑道:“你怎么也学会说土味儿情话啦。” 正说笑着,在大理旅游的表妹给我发来消息。 上映之前我就不遗余力宣传,动员周围的亲朋好友去看,看来是有了映后反馈。 [姐,你们那电影不是叫《双喜》吗,结果影院给我打成了别的票,还说是什么机器故障,拿着这个票也能看] [那我花的钱,算你们的票房吗?] 我点开她发来的图片,上面赫然印着骆杨主演的那部电影的名字。 有种穿越的错觉,这年头了怎么还有人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偷票房啊。 我把图片发给亦柔,我们又问了几个在京或在外地要去看电影的朋友,请她们帮忙留意一下,结果都没发现异常。 可能是我表妹去的电影院比较偏僻,大概是天高皇帝远好操作,某些人才敢动手吧。 “不用担心,即便是真的有人要偷票房,我们也有应对措施。”亦柔安慰我道。 * 偷票房的事情还没有查清,网络上又出现了大规模针对《双喜》的差评。 归结起来基本上都是两种话术。 一种主张电影男角色少,且有故意丑化的嫌疑,把《双喜》定性为女权电影,顺便污名化女权,有看过的观众有理有据反驳也一律判定为“打拳”混淆视听。 这部分话题炒起来,主要是为了赶走那些“敏感的”男观众和“我女我也”的女观众。 另一种有些邪门,也是我未曾设想的抹黑套路。 直接说《双喜》是隐晦的女同电影,违反政策规定,而外围发酵起来的评论走向居然是,为什么女同电影能上映,男同题材的影视作品却要遭到打压,大呼不公平,发言大有要上一起上,要死一起死的气势。 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年,“招娣”居然骑到了“耀祖”头上,挺黑色幽默的。 我实在忍不住,问沐宇要了个小号,开始与网友大战。 男的直接拉黑,主要是想唤醒那些“我女我也”的同胞们。 [你这是在搞性别对立!] 好熟悉的话术,我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回道: [不是我在搞对立,是对立本来就存在] [你不要把它看作一个性别议题,试着把它看作生存问题,社会资源就这么多,你在当菩萨把资源拱手相让,人家团结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反手就打到你家门口,那个时候你再跟他说不要对立,你看他会不会把你生吞活剥还嫌肉塞牙。] 对面秒回:[回这么多,其实是在掩饰你心里的自卑,你现实中一定很失败吧,一定没有人爱吧,loser!] 心累啊,不想跟她吵了: [是啊,我好可怜,菩萨你来爱我吧~] “在聊什么呢?”亦柔冷不丁出现在我背后。 “跟网友吵架呢。”有被气到,我贴到亦柔身上求安慰。 长指插入我的发丝间,轻柔碰触着:“哦,菩萨、爱我,这是在吵架呀?” “哎呀,好大一股醋味儿~”我把手机凑到她面前:“你看真的是在吵架,我说那话是为了终止对话,跟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沟通实在是太累了。” 婴儿肥脸蛋儿隔着轻薄的衣料蹭在亦柔腹肌上,我仰头对着她撒娇:“你才是我唯一的菩萨,观音菩萨。” 第106章 “哎呀呀,我从此不敢看观音。”说着,还做个了戏曲里害羞挡脸的动作。 两个人陷在沙发里,还没吻得尽兴,又被门铃声打断。 “应该是乔伊,她今天说要过来聊聊营销上的事。”亦柔抬头道。 听见领导要来,我赶紧缩回房里换了身衣服,虽然已经是前领导,每次见尹乔伊还是有点紧张。 沐宇也是为了《双喜》营销的事情来找我,和尹乔伊刚好在小区里碰到。 尹乔伊道:“网上那些差评我看过,刚还跟沐宇说,一看就知道是哪家营销公司的手笔,现在比较棘手的就是,这种煽动性的语言老套,但有效果,已经有不少人只是看了短视频里的那些情绪输出就嚷嚷着抵制了。” 沐宇附和:“可不是吗,比起那些长篇影评,现在的短视频平台上的电影宣传都是截几个片段,然后再贴大字报似的输出些只有情绪,没有内容的观点,就有人来看,你都不知道那些看的人到底是真人还是ai。” 我拍拍沐浴的肩膀,问她:“提问,当一个八卦热度特别高的时候,如何把它的热度降下去?” 沐宇眼神一亮:“出现更大的八卦,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一个话题再火如果没有新番,讨论也不会超过三天。” 紧接着又摇摇头:“哪有什么惊天大八卦啊,惊天的都是爆不出来的。” 我微微一笑:“你忘了,我可是对家主演的前经纪人。”转头问尹乔伊:“乔尹姐,我要是曝光骆杨的黑料你不会怪我吧。” “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尹乔伊摊手:“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没想到是个白眼狼,利用我给的资源火起来后立马自立门户,还煽动粉丝说我苛待他,那你们骂公司就好啦,骂我本人我可是要骂回去的。” 放下豪言壮语,对我道:“放手干,等我发动全网八百万营销号助你一臂之力。” “不是,姐,你真有八百万营销号啊,借我点呗。”沐宇笑嘻嘻问她。 尹乔伊给了她一脑瓜蹦:“你一个搞营销的你真敢信啊,自己水分有多大自己不清楚吗。” 沐宇拍拍胸脯对我道:“接下来怎么做,我这边全凭你调遣。” 我做营销出身,知道一但搞起情绪营销就很容易被反噬,正在衡量先从哪步搞起,对家就先给自己捅了一刀。 骆杨的粉丝与片方竟然自相残杀。 作者有话说: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出自黄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 第57章 贝氏测试 骆杨的大粉突然在微博上公然指责片方,认为片方有故意压番位的嫌疑。 事情起因是在某次的宣传微博中,片方根据语句顺序先@了影片里饰演骆杨母亲的前辈演员,且认为这样做完全没问题。 官号还在那条微博下回复了粉丝,解释为“妈妈”为先,语气还算客气。 原本事情到此为止,结果粉丝内部发生争执,其他粉丝不赞同这个大粉的做法,准备与之割席。 大粉一怒之下,自曝为骆杨电影宣传自掏腰包,包了很多场电影以示支持。 证据甩出来之后有网友发现,所谓的包场并不是包下整个场次,而是每场只买了几张电影片用作锁场,还因为某些影院坚持撤场投诉过对方。 影院为了生存,现在排片越来越机动,比如原本排了十几个场次,结果有些场次没人看或者看的人很少,这时影院就会撤场,换上同期更受欢迎的影片。 以前也有过粉丝锁场的行为,粉丝通过集资买了大部分票,影院能赚钱也不在乎谁买。 如今到了各家影院生死存亡的时候,一切挡人财路的行为都会引起强烈的抵制情绪,已经有几家影院联名向片方发出警告。 我一看时机已到,找准机会,请沐宇写了篇揭秘行业内幕的文章曝光对家在票房上做手脚的事。 对家在制造票房虚假繁荣上可谓不遗余力,不限于: 在偏远的小地方,就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印错票方式偷其他家票房; 对乙方宣传公司压价,砍掉三分之一的宣传费用,再跟院线谈价,直接买自己的票房; 电影选座上也能做文章,把某些场次不好的位置卖掉,视野好的位置留给自然购票的观众,造成场场爆满的假象。 制造午夜幽灵场,把午夜场时段不好没人看的场次包下来,几十块的票价提价到上百块,直接票房暴涨。 然后打着上映首日破千万破亿的噱头吸引观众来看,跟网红店雇人排队的逻辑差不多。 文章一出,引起了巨大讨论,不搞小动作的同行和不想被欺骗的观众纷纷声讨对家片方。 亦柔那边同步在暗地调查,已经把对家票房造假的证据提交给有关部门。 一般来说电影的票房要在投入的三倍以上才好回本,投入越大风险越大。 那家老牌公司已经投入太多在这部影片里,做了那么多项目,不会不知道个中利弊,为什么还要在电影票房越来越透明的情况下造假,铤而走险。 亦柔解释:“在一些投资人眼里,电影和理财产品没什么区别,资本对电影进行保底,很多时候没指着这个赚钱,就靠着电影营销造成繁荣假象,连带股价上涨。” 我不禁感叹:“怪不得有些片方电影营销的费用都快赶超制作成本了,这还能拍出好电影吗。” 第107章 亦柔笑笑:“影视寒冬,资本撤资,就是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那些常年把控电影圈资源的男人们才会漏下一些分给女性影视人,不是多么善心,是真的无能为力。” 我握住她的手,坚定道:“那就抓住这个机会,掀翻他们的桌,重新洗牌。” * 在票房造假风波的影响下,对家的排片直线下降。 骆杨粉丝内部把那个锁场的大粉视为罪魁祸首,对其声讨网暴。 大粉反击,退网之前把骆杨老底儿揭了个遍,最令人震惊的是举报他睡未成年粉丝。 这事应该是在我离职、他自立门户之后发生的,再具体也不清楚,只能说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 只是粉丝的包容度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哪怕在有诸多证据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不相信。 沐宇从“瓜田”里探出头,打开电脑准备开始追热点写稿。 对我道:“你还没认清状况吗,男艺人触犯道德底线算什么,就算触犯法律底线,只要没被关进去,就还会有粉丝护着。” 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某个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当然了,对女艺人就是另一套标准,谈恋爱、谈多次恋爱、遇人不淑那都算黑料,事业、前途、甚至生命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像很多年前一样,公司里只剩下我和沐宇加班,办公室小了很多,咖啡依旧是那个味道,我们还是不知道留在北京的意义。 我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自言自语道:“世界还会变好吗。” 敲击键盘的声音没有停下,沐宇头也不抬地回道:“不知道,等通知。” * 内容为王,是所有用心做内容的人的精神支柱。 《双喜》凭着讲好一个故事,终于在上映一周之后成为票房榜首。 虽然网上依旧有声音,说亦柔是打着女性主义口号讨好女性观众,电影的营销内容大于内容本身。 对此,亦柔带着主创人员开了一场发布会,公开回应各种质疑的声音,我和周荟茹作为媒体也在邀请之列。 电影映后,主创人员登台,以导演邓薇为中心围成一个半圆落座,由主持人邀请媒体依次提问。 第一个问题就抛给亦柔:“亦制片您好,此前电影刚上映的时候就有观众提出,电影中为什么没有男性角色,且男性角色都是坏人,所以这是一部主打女性主义的电影吗?” 亦柔回道:“媒体老师您好,回答着这个问题之前,先向您提出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的,您讲。” “美国漫画家埃里森·贝克戴尔曾提出过贝式测试,以此来推断有没有推动性别平等。 具体条件是:电影中必须出现至少2名女演员,而且她们必须有名字;这些女演员之间必须有对话;对话主题不能涉及男性相关。 在近两年来的作品中,您还能再举出两部符合这个条件的电影吗?” 记者举例了几部,被其他观众反驳,她们谈论的事情还是在围绕男性相关。 亦柔适时救场,继续道:“如果把刚才条件中的女性换为男性,相信您能举出更多的例子。 回到您的问题,《双喜》这部电影确实是女性叙事,男性角色在其中的戏份不算多,但并不存在故意抹黑的情况,相信已经看过电影的观众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是女性为主体的叙事,您当然可以认为这是一部女性主义的电影,我拍这部电影的初衷很简单,我想知道,当一个女人抛弃‘女人’的身份,作为纯粹的自然人,她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沉默半刻,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继而掌声雷动。 邓薇导演突然举手向主持人示意,她带着一顶法式圆帽,积极地像正等着发言的小学生。 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还没开口先弯起眼睛,道:“谢谢大家包容我这个老人家,先插下嘴,不然怕一会儿忘记要说什么。 刚听亦制片说要拍自然人我想起来,在以往的电影叙事里,能分配给女性的身份和场景是极其有限的,电影是现实世界的映射,社会先存在‘女性特质’的标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刻板印象。 单拉出来我们都知道要抵制刻板印象,但是大家又不可避免地利用这种刻板印象,因为这样最省事。比如我们刚认识陌生的朋友,会问你什么星座呀,哦,巨蟹呀,那你肯定是贤妻良母,天蝎啊,那你这个人报复心应该很强,这都是刻板印象。 说到这,再次感谢亦制片,她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直接把女人作为人来拍,那就必定增加很多解释的成本,比如要解释为什么女人也可以这样做。” 邓薇导演诙谐的讲话方式让现场氛围轻松不少,周荟茹暗暗戳戳我的胳膊:“再不向你家亦总提问可就没机会啦。” 虽然这个时候应该没人注意到我,还是使劲压下嘴角,回道:“我是家属,得避嫌,你先问吧。” 等了两个问题之后,记者点到周荟茹。 “各位老师好,我是《听她说》公众号的记者,想请问温琰老师,您在电影里饰演了一个靠自身努力在命运里挣扎的入殓师,这个角色可以说是有些平凡、贫困的小人物,与您以往塑造的富家女形象相差甚大,请问您是如何处理这种落差的?” 还未回答,又是标志性的爽朗笑声:“哎呀,终于有人问到这个问题了,为了塑造好这个角色,我真的跑到殡仪馆去实习,大部分岗位都轮了一遍,虽然没有给去世的人画过妆,但真的搬过尸体。” 第108章 话锋一转:“大家是不是觉得我要卖惨,还真不是,以前我演的那些富家女角色吧,那些穿的戴的住的全都不是我的,演完就没了, 但这次角色不一样,我演完之后还学了门手艺,最大的收获是知道入殓师的岗位是事业编,你要知道我可是个山东人,没有山东人能拒绝考编的。” 诙谐的话语引得在场的人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我旁边还有人小声嘀咕:“第一次发现温琰还挺可爱的”。 发布会快要结束,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记者向林秋宏提问,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她如何回应网上关于她卖惨的言论。 那次关于流产事件的直播结束后,林秋宏的前夫在网上大声喊冤,他也算是圈内叫得上号的摄影师,平常玩得好的狐朋狗友纷纷为他站台。 几个人抱团,对林秋宏进行了长达半年的隔空骚扰,那人渣前夫还开启直播打赏,向网友抱怨林秋宏不让他看女儿,甚至还在直播中暗示他与林秋宏之前夫妻生活的细节。 林秋宏从没有公开回应,而是私下收集证据,一举将对方送进监狱。 再有半年,那人渣就要被放出来,每当有人提起这件事,林秋宏就会在镜头面前抹眼泪,网友一开始还是同情支持的态度,看得多了就说她是故意卖惨。 这次记者直接点出这个问题,林秋宏也并没有打算遮掩。 直言不讳道:“我确实是在卖惨,因为我有惨可卖。” 在座有媒体小声笑了一下,现场又立刻恢复寂静。 林秋宏继续道:“我知道我前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出来之后肯定会再次向我泼脏水,那不如我先抢占先机,让大家让认可我受害者的身份。我真的太害怕了,不然也不会反复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 她始终面带微笑注视着前方,说话的声音温婉、平静,人们惊诧于林秋宏的坦诚,以前都道她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软柿子也有钻石般的内核。 发布会结束后,亦柔被包围在人群中央回应大家的赞美。 感应到我在看她,冲着我晃了下手中的手机,提示我看短信。 [等我,我在附近的餐厅订了位置,有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说: 贝式测试具体条件出自埃里森·贝克戴尔所画漫画《规则》。 第58章 意定监护人 总觉得亦柔这几天都有些神神秘秘的。 发布会结束后又在上次那家网红鲜花餐厅订了位置,还是之前的布置。 其实像这种网红餐厅布置是好看,食物的味道,就只能说,不难吃吧。 亦柔对食物的口感没有太高要求,比较注重仪式感,又订在这家餐厅应该是轻微强迫症在作祟,不太开心上次临时出事被打断。 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宣布。 该不会是求婚吧! 我低头看了下今天穿的衣服,还好为了参加发布会稍微打扮了一下,亦柔的妆造是由专门的造型师做的,还带了我给她定制的苏绣丝绸发带。 一切都很完美。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亦柔发现我不自然的状态,顺嘴问了一句。 混合着花果清香的气泡水猛然入喉,我被呛得咳嗽了一下,掩饰道:“没有呀,我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嘴角下来过。” 菜还没上齐,服务员就把小蛋糕端上来,还是上次那款提拉米苏。 提拉米苏在意大利语中是“带我走”的意思,暗示地这么明显,该不会把戒指藏在蛋糕里了吧。 虽然这种做法很俗,但是亦柔做,我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开心。 饭没吃几口,我用小叉子一点一点把小蛋糕戳成了蜂窝煤。 不对呀,怎么没有碰到那种很硬的石头。 对面的人不是傻子,很快就猜到我反常的理由,插了块蛋糕递到我嘴边,哄道:“放心吃吧,没有戒指,不会硌到牙。” 就着那只修长的手含下蛋糕,然后惩罚式地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个巧克力色的唇印。 带着撒娇的音调,小声抱怨道:“净逗我玩。” “没有呀,”亦柔学着我的样子回道,“今天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她从手边椅子上的托特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文件袋递给我:“打开看看吧。” 那是关于意定监护人的文件,不用细看,里面的每个条款我都仔细了解过,本来是想在亦柔生日的时候再向她提起,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眼睛又开始发酸,我双手不住往眼前扇风。 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不能哭。 餐厅里突然放起生日快乐歌,不知道是谁在过生日,其他客人都在寻找寿星是谁。 只有亦柔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屏蔽周遭一切嘈杂的声响,她被鲜花簇拥在中央,光是翅膀透明的蝴蝶,牵着她的目光,翩跹于我的心上。 她柔声道:“我的余生,你愿意负责吗?” 一滴眼泪就那么毫无预警地碎在手背上,哑着的嗓子即便张口也发不出任何音节,我只能拼命点头。 亦柔向我张开双臂:“抱抱。” 眼睛里的水龙头开关一打开就很难关上,亦柔浅色的雪纺衬衫肩头的部分洇湿一小滩,透出里面的内衣肩带。 我又哭又笑帮她整理,被误会起了什么淫/念。 第109章 亦柔按住我的手,迅速在唇上落下一吻,低声道:“回家再说。” 调整到郑重的语气,道:“先让我把话说完。” 她又掏出一沓文件摊开在桌子上,一一向我介绍。 “我名下目前有一家公司,刚拍的电影应该不会赔本,一套房产、两辆车,存款还能在北京全款买下一套房,还有些保险和基金,以上是我名下所有的财产。” 亦柔说的够保守,电影何止不会赔本,已经累积超过十亿票房了。 我一时语塞,心酸道:“我没房没车,有家公司还没赚到多少钱,存款应该能勉勉强强付得起四环外的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现在有没有觉得我配不上你啊。”我心虚发问。 脸上吃痛,被亦柔捏起一小撮肉。 她嗔怪道:“我是在求偶,不是在跟你比财力。” 转而恢复神色,继续道:“我们俩个表达爱的方式不太一样,我往往会考虑到比较实际的问题,既然要签订意定监护人,以后我们就是家人。我想,给你买套房。” 我以为自己听错,下意识回绝:“不行,买房可不是买菜…” “先别着急拒绝,先听听我的想法。”亦柔揉揉我的脸,把我揽在怀里。 “买房这件事我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现在要买的不是理财产品,是一个家的具像化,我们两个有一个家,但我也希望你能有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评估过我的财产和未来的发展前景,再买一套不是太困难的事,你也不必为此感到有压力。” 我仰头看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房子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她就猜到我会这么说,立马提出planb:“还有一种方案,我来付首付,你来付每个月的贷款。” “我、我再想想吧…” 亦柔看着我,笑道:“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心里肯定又有个小人跑出来,问自己‘我配得到这样的爱吗?我配拥有现在拥有的一切吗?该不会是一场梦吧’。” 她将我搂紧了些,坚定道:“你当然配,你配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我爱你,想要给你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哪怕有天你不爱我了,也不必为此感到内疚,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想这样做。” “不会有那天的,”我迅速反驳她,又小声重复了一遍:“不会有那天的,是我怕你不爱我。” * 2020年后,连北京的房价都开始下降,大家都在说房价可能还会再降,我问亦柔要不要再等等。 她说那就先看着,不着急,心选房子反而会不期而遇。 这段时间,我俩每到闲下来,看房也就成了一种另类的休闲方式。 我不想挪窝,重点还是放在朝阳这片看。 百子湾的房子还算新,但价格属实有些贵。 青年路商圈繁华,周围房价有高有低,最贵的小区超过10w一平,很多明星都买在那;也有稍微“平易近人”点的,符合北京的平均房价水平。 来北京之后,最常逛的就是青年路,对这比较有感情,所以当听到中介说有合适的房子的时候,就拉着亦柔过来看看。 选房之前,亦柔让我把对房子的需求按重要程度排序。 想了下,首先考虑的肯定是位置,最好是闹中取静,那个小区走到朝阳大悦城不到半个小时,打开外卖软件,好几家常吃的外卖都在附近,非常有安全感。 大概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进了小区我发现,之前好几次都有路过这,每次都感叹,这里绿化真好,尤其是春天的时候,小区门前那片樱花林就如同约好般一齐盛放。 要是赶上一阵落雨过后,延伸至外面的石子小路上就会铺上一层薄薄的落花,真成了“走花路”。 “姐,收到这个房子资料的时候,我就第一时间发给你,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中介是个圆脸爱笑的姑娘,别了个小黄鸭的卡通胸针,连带板正的工作制服都有了些生气。 到达相应楼层,她先一步为我们打开房门。 室内的格局方方正正,坐北朝南,采光很好,总的来说都挺满意。 这时候倒有些犹豫,试探问亦柔:“你给点意见呗。” 她回道:“这是你的房子,一切都由你做主。” 随后牵起我的手,回到客厅中央:“想象一下,你住进这间房子里未来的画面。” 迎着午后涌入的阳光,我半眯起眼,开始描述那个画面:“这个客厅不小,可以把电视的位置换成投影幕,之后都放你的作品。” 指着阳台一角比划:“这里可以放一顶小帐篷,晚上的时候可以投影星星灯或者极光。” 跑到餐厅储物的地方比划:“这里要摆几个零食柜,圆一下我小时候想开小卖部的梦想。” 趁着中介姑娘去卫生间的时候,挪到亦柔身边,小声对她道:“这里只有两室,我想把其中一间改造成书房,那你来的话就只能到我房间睡喽。” 她若有所思:“你生气的话不会把我赶到书房去吧,要不要在书房也加张床?” 看我们比较满意,中介小姑娘继续加码:“楼下小区里就有学校,以后接送孩子上学可方便了。” 我顺口回绝:“我们没孩子,也没打算要。” 中介小姑娘有些尴尬:“嗨,姐你误会了,我说的是毛孩子,楼下的是宠物学校,怎么握手呀,怎么上厕所呀,都给教得明明白白的,你们有小猫小狗的吧?” 第110章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真是很有眼力见,精准切中了客户需求,我最近甜蜜的烦恼就是要养猫还是养狗。 有学校代养的话,下班就能享受天伦之乐,猫狗双全也不是不可以。 * 房子的主人准备出国留学,给的价格也比较诚心,我们也就没太压价,基本上就订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有些恍惚,不自觉攥紧亦柔的手:“订金这就付出去了,你真不怕我是既骗色又骗财的骗子啊。” 亦柔做沉思状:“如果你真是个小骗子,那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心甘情愿叫你骗啊,你的骗术很高明嘛。” 我摇摇头:“那倒没有,骗子也是有门槛的,我还够不上。” 亦柔轻笑:“这么跟你说吧,你不是爱玩狼人杀吗,有没有感觉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狼人杀,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不到最后,好人不能确定谁自己的同伴。 睁眼的那瞬间,你告诉我你是好人,我信了,如你真的是好人,那就坦然接受我的善意吧。” “哇,今天的夕阳好美呀,快拍照发朋友圈。” 忽然听到周围有人惊呼,我驻足看向远方。 猛然看向天空的时候眼睛是会被刺痛到的。 云朵融化在天空的幕布上,染上晚霞的颜色,经光的巧思层层晕染,泼墨般铺陈开来。 明明美得那样遗世独立,却偏要在最艳丽的时候下坠,坠落于望不到边的天际,坠落于目之所及的人海。 红色气球闯入视线,亦柔拉起它长长的线交还给丢失快乐的小姑娘。 “亦柔,看我!” 轻微晃动的发丝带出漂亮的弧线,转身瞬间,手中的镜头将她与夕阳定格。 “又到了要思考今天吃什么的时候。”我蹭到亦柔身边。 “先去超市吧,看到有什么菜,思路就出来了。”亦柔提议。 “想吃油爆虾。” “好。” “想吃番茄鱼。” “好。” “想吃你。” “…这是日常菜单,不用特意说明。” 路变成琴键,脚下生出弹簧,一路弹出快乐的音符。 我牵着亦柔的手,走入这人间烟火。 ——正文完—— 2024年8月24日星期六 于北京·朝阳路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终于完整写完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 完结,撒花~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