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 客栈老板与账房先生》 第1章 [bl同人] 《(少年歌行同人)[少年歌行]客栈老板与账房先生》作者:陆栈【完结+番外】 简介: 客栈老板跟红衣少年出走了 账房先生再不用守着这片荒山 他在夜里踏着雪来 可惜再没有走出去 动漫少年歌行萧老板,blblbl,原创角色bl! 萧老板攻x账房先生受!老板今天要做攻! 受是原创角色!很弱的原创角色! 不喜勿入,不喜勿入,不喜勿入。 【ky滚(微笑)谢谢。】 1 第一章 ◎我的账房先生,你来了。◎ 客栈名唤雪落,后面跟着「山庄」二字。倒不是因为这客栈真有山庄一样的规模。相反,虽然客栈老板一直声称这客栈「背靠青山,面朝绿水」实乃风雅之地。但也掩盖不了他因为账面一片红而无法修葺客房的破败之感。 客栈一楼大堂摆着十几张桌子,两个小二就是这里仅有的小厮,后院的大厨兼顾烧火摘菜炒菜等一系列厨房杂事。 客栈刚开张时本来还招了个厨娘,两年之后客栈老板忍痛把她辞了。因为多负担一个人的工钱太吃力了。 这里没有账房先生,客栈老板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空落落的账本无所事事。 实在没什么账目可以清点的。 瘦一点的小二姓张,客栈老板叫他张小二,他又趴在柜台上睡着了,但是很快又被冻醒。 他看着自己唯一的搭档王胖子正在擦桌子,老板一手支楞着头在感叹,“我的账房先生什么时候来哟——” 那声音悠悠转转的,像是一声叹息一样落在这一片雪野里。 张小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百里之外的鸿路镇富商杨家小女对老板了。 就这脸,这身段,请回家千金供着看看也是极致的享受啊。 幸亏这想法没被老板知道,不然这个价钱会让他生气。 千金?太便宜了。 张小二搓了搓手,就打算继续睡了。可他迷迷糊糊中突然意识到,老板居然想找一个账房先生。 客栈已经十来天没有生意了,一场大雪封了山,根本没有旅人会在这时候进山。而十来天前进山的旅人,这么久还没有来投宿,大概已经不知道被冻死在哪个角落了。 这雪山里埋了多少尸骨,没人能数的清了。 张小二原本以为老板只是心血来潮。毕竟这客栈实在不需要账房先生这种闲差。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又听老板念叨,“我的账房先生什么时候来哟——”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动作,甚至语调都没有变过。 如果不是窗口前几日还含着苞的红梅绽了,张小二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时空错乱了。 雪化了小半了,客栈前的大河开始涌动,水流的声音让这个客栈少了些冷清萧瑟,还真多了些「风雅」。 又是一天夜里,三更天的时候,张小二突然被惊醒。他听见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沉重又急切,很快上了楼。 他赶紧翻身起来,踹了对床的王胖子一脚,“胖子!赶紧起来!店里来贼了!” 都是乡野出生的人,胆子小,张小二一手拖着王胖子一手擎着扫帚棍,谁知刚把房门开了个缝,就见着有人从自己眼前跑了过去。 是他们老板,怀里还抱着个人。 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王胖子一下清醒了,他颤抖着手指了指木地板上的深色痕迹,“张小,你看这是不是血?” 张小二就着昏暗的油灯一看,没看清,因为店里的灯太少了,老板觉得太亮堂不够有「感觉」,灭了大半。 虽然没看清,但他明白那就是血迹。因为铁锈的血腥气太浓重了。 张小二走到老板房前,敲了敲紧闭的房门,“老、老板?要不要我们烧些热水来?” “让刘厨子去烧水,给我兑一大桶热水,别那么烫。”老板拉开门,侧身挡在门口,“你们两个,去把门口那匹马牵到马厩,喂点干草和水。” 老板顿了顿,接着说,“完事之后,尽快把地板,楼梯,还有那匹马,都清洗一遍。” 这大概是不能睡觉了,张小二认命的回房间穿衣服,突然想起来,刚刚老板没有穿那件狐裘。 外面还积着雪,山野的夜风刮的是骨肉,老板穿着单衣出去,大概是冷极了吧。 两人结伴下楼,打开客栈的大门,果然看见门前停着一匹吭哧喘着粗气的白马,那滚烫的鼻息化作冰冷的白雾,很快就消失了。 “啊!张小你看!”王胖子一惊一乍的,突然一拍张小二的肩膀,“这马背上都是血!” 怪不得老板让他们把马也洗了,想必刚刚被老板带上楼的人受了重伤。 “你把马牵去马厩,按老板说的做。”张小二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热气,感受着短暂又微弱的温暖,“我来收拾客栈里面。” 关门前,张小二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白茫茫的雪野。 今夜月亮过分皎洁,冷白的雪地映着月光,那一串长长的马蹄印,一直从客栈门口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合着血迹一起。 两个人收拾了快一个时辰,刘大厨把剩下的热水烧开了,给他们倒了两杯暖身子。他蜷缩着坐在长板凳上,两只手抄进袖子里,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哎,这客人是不是很有钱?” 第2章 没等另外两人问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他又接着说,“不然老板为什么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照顾?我去送水还不让多看一眼。” 王胖子兴致冲冲的,“那你看见了吗?偷看了吧?” “没有。” 夜深了,再不睡就要天亮了。三人互相打了招呼,就散了。 不知怎么的,张小二突然想跟老板汇报一声,任务完成了。但是他站在老板房门前,突然听见老板说,“我的账房先生,你来了啊。” 那声音又轻又缓,如果不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张小二一定听不见。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汇报,回房间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说】 沉迷萧老板的脸 2? 第二章 ◎不是我守皇城,是皇城困我。◎ 账房先生第二天就上岗了,但那个时候他还处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连走路都成问题的阶段。 “我不是说了,让你在上面待着?”客栈老板亦步亦趋的跟在账房先生后面,还是穿着那件华贵的千金裘。他看着他的账房先生扶着楼梯扶手,一点一点的往下挪,竟然想不到该怎么帮帮他。 毕竟账房先生唯一完好的胳膊撑着木扶手了,这大庭广众的搂腰好像又不太好。 张小二颇为惊奇的看着楼梯上的两个人,开始困惑这人到底是不是能做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比起账房先生,更像个练家子。他穿一袭裹柳色长衫,戴一枚漆黑镶玉发冠,脸色苍白冷峻,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点波动也无。 他挪到窗前坐定,那是老板平日里惯坐的位置,“我只是想下来看看。” “看什么?”老板因为先生选择的位置颇为高兴。虽然他并没有跟先生说起自己习惯坐在这里。但是很明显,三年没见,他们的喜好依旧相同,“三年了,云楚,你守皇城三年,有什么是你没有看过的呢。” 云楚一愣,他本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这话还真堵着他了。他一转头,看见窗口绽放的红梅,其实在皇城三年,他连红梅都没见过。 “萧瑟,不是我守皇城,是皇城困我。” 张小二照例站在柜台后面,他两手交叠着垫着下巴,突然见着账房先生朝他招了招手。他一惊,以为是自己偷懒被发现了,赶紧把毛巾拧着甩到肩上,就小跑过去。 “给他沏壶菊花茶。” 这大冷天的? 像是看出了张小二的困惑,云楚手一点桌角,“下火。” 这下张小二就更不懂了,他看着笑眯眯的客栈老板,没明白这深冬有什么火能下。 云楚一眯眼睛,也纳闷了,“你看不出来他生气了?” 这还真没看出来。 云楚皱着眉头看了萧瑟一眼,虽然这人还是笑着,可看起来确实是生气了没错,他甚至知道这人是因为他被困在皇城三年而气。 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挺机灵的小二却看不出来。 “你退下。”萧瑟被两个人盯着,铁壁防御的微笑几乎就快要维持不住了。他挥手斥退了小二,“你是说,我离开的那天你没来,是因为从那天开始,他就困住你了?” 云楚略微沉吟一番,没有正面回答萧瑟的问题,“我不是说了,若有朝一日,你出皇城,遁江湖,开一间客栈,我会来做你的账房先生。” 言下之意,我说了要来,不来,便是来不了,而不是我不来。 萧瑟单手支楞着头,眼睫一搭,阖上了,“我不知道……不然我一定会去救你。” “你是主,我是仆,哪有你犯险救我的道理。”云楚话音刚落,就又开始纠结要不要让张小二给萧瑟沏壶菊花茶了。他有些为难的看着萧瑟,不明白为什么三年没见,萧瑟开始抗拒喝菊花茶了。 从还在皇城高墙内的时候,萧瑟就经常不高兴。云楚知道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话,所以惹得萧瑟不高兴之后,往往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下人给他准备下火的东西。 是菊花茶太便宜了? 萧瑟不动声色的咬着牙梆子,他第一次见着有人能跟自己坐在一张桌上说「你是主,我是仆」这种话的。你说你要真明白自己的身份,就不要总是惹我生气多好。 他明白让云楚服软说些中听的话太难了,可认识这些年了,他又哪里是对待仆从一样对待云楚。 这么说起来,这云楚不仅是不谙人情世故,还有些眼瞎了。 萧老板回想起这么久以来被云楚气的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的经历,藏在狐裘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既然你重伤在身,忌口太多,这几日就先喝白粥吧。” 云楚一点头,“这样也好。” “……”正午了,客栈还是没有人来投宿,甚至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张小二一看坐在窗前没挪动过的账房先生,回头瞥见老板踱着缓慢的步子上楼去了。 他趁机凑到账房先生旁边,殷切的问,“云先生,冷不冷?要不要关上窗户?这融雪的天,冷气最是刺骨。” 云楚摇头,他冲着对面的空位扬了扬下巴,必须小心翼翼的才能不扯裂身上的伤口,“坐。” 那个位置临着门,手边是大开的窗,那是老板惯坐的位置。张小二习惯性的搓了搓手,坐过去,“可是有什么吩咐?” “就聊聊。”云楚说话声音很低,间或参杂几声压抑的咳嗽,他伸手虚虚的掩嘴,明白皇城里困着的身子禁不住山野的风雪了,“你是三年前就在这里了?” 第3章 “啊?对对对!我们老板上百里外的镇子招工,我就来了。”张小二抬眼看了一眼云楚,没敢明目张胆的。 这位账房先生的手上都是泛黄的茧,虎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缠着纱布,还渗了血。他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可眼尾狭长上挑,又凛冽的不得了。 云楚又问:“客栈生意如何?可还太平?” “生意?前些时间还勉强,但现在已经十来天没开张啰。”张小二摇头晃脑的感叹,“应该还算太平,闹事的人都被老板打出去了。” 云楚一愣,“他还会武功?” “不,不会。老板都是拎根棍子瞎打。” “这样。” 【??作者有话说】 向萧老板开炮!把我的心给他!啊!没有粮就自己产! 3? 第三章 ◎进来了可就不许出去了。◎ 客栈今天依旧没有生意,账本还是一片空空如也,但饭还是要吃的。 客栈老板和账房先生坐一桌,两个跑堂的和大厨坐一桌。 账房先生左手有伤,是被人使剑挑了,碗都端不起。客栈老板一看这人右手拿着筷子挑粥的悲催模样就受不了,慢悠悠的招呼,“张小,给云先生送个调羹过来。” 张小二机灵着,上后厨拿了调羹,没拿客人们用的木调羹,拿了老板用的青玉调羹,手柄上用金线拉着花,坠着颗红色玉石,好看的不得了。 云楚拿调羹盛粥,突然看见对面伸过来一双筷子,给他添了些小菜。他抬眼,看了看萧瑟,突发奇想的说,“如果把这调羹卖了,账面说不定能好看些。” “你敢!”萧瑟变了脸,义正言辞,“我萧瑟的吃穿用度,一定要是最好的!我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小问题就变卖家当?” 云楚不自觉的叹了口气,“那我昨日骑的五花马……” “那也是我走前留给你的!”萧瑟按耐住拍桌的冲动,压低了声音说,“我是不会变卖任何东西的。” “那……”云楚摇了摇头,“晚些再说吧。” 晚些再说? 萧瑟偏头一看,外面天已经黑了,这还要晚些再说,“你莫不是要跟我到了床榻上再说?” 他是存了心要逗逗云楚,谁知道那人竟然一点头应下,“你如果觉得这样才保险,也行。” 这该死的云楚木头! 到了就寝的时间,萧瑟把云楚堵在房间门口不让进。他比云楚高了些,穿着件华贵的千金裘,整个人气势都提起来了,“你真要进来?进来了可就不许出去了。” 他站在门里边,眼睛含着笑,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他看见云楚一皱眉,抬脚就要后退。但他哪里肯让?一伸手揽着少年人的腰就卷进了屋里,顺势还甩上了门。 那是这间客栈里唯一不漏风的房间,萧瑟总有办法让云楚留下。比如更适合养伤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云楚鼻梁撞在了萧瑟的下颌骨上,他皱着眉,想要后退一点,没挣开,“你怎么变得好生奇怪。” 萧瑟一眨眼睛,慢悠悠的说,“可能因为我长大了?” 他离开皇城的时候年方十六,舞象之年。但那时候云楚还要再小些,他看这少年天天板着脸,跟在他后面,只觉得有趣的紧。现在他进弱冠,又离了高墙,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云楚没懂这话什么意思,他也是在皇城长大的。但是就算和同龄人做比较,人情世故方面也差人一大截。他理解不了,也不问,只从衣襟里取出一枚坠子,“你若是没钱了,就把这拿去当了。这不是你的东西,当了也不打紧。” 那是根红线,坠着枚血浸扳指,衬着云楚脖颈那一片雪白的皮肤,红的几乎要发黑。 “你哪……他给你的?”萧瑟一把拽住扳指扯了下来,他盯着云楚因为这动作而疼的难堪的眉眼,“你说他把你困在皇城……他送你这东西,就真只是困着你?” 这下饶是云楚再傻,他也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了。他伸手就要夺回扳指,板着脸十分不虞的模样,“你真是!你现在真是不讲理!” “我不讲理?”萧瑟抬高胳膊,避开云楚的手。他如此反问了一句,突然就上前两步将云楚压在了床榻上,“我跟你讲理,你可听?我若是不讲理,你以为你现在……” 云楚脸红了,气的,他咬着牙去攘萧瑟的肩膀,只推开了那狐裘。他是真被萧瑟这样的态度惹恼了,“起开!萧瑟!” “你不是说了要为我典当这扳指?”萧瑟依然是不让的,不仅不让,还压住了云楚两条扑棱的腿,“好!明天!明天我就让人出发去卖了这不干净的东西。” 被萧瑟那句「不干净的东西」噎了个整的,云楚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只狠狠瞪着萧瑟。 萧瑟说不清心情怎么样,他挺久没见过云楚这样情绪外露了。少年人身子正在抽条,可能是营养跟不上,一把骨头硌着手。他算是明白云楚在皇城里三年也是不好过的,可看着这人被他气红了脸,他就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想了想,上次云楚被他气成这模样,还是他开玩笑说要把他送出去。 皇城初春,世家儿女一同赏花,不知怎的聊起了近日发生的几起江湖大盗的荒唐事。有位小姐拈着画扇担忧安危,他便随口一句,“我府上有一近卫,功夫了得,不如送给小姐。” 辛苦培养的贴身近卫,其实哪有送人的道理。再说,你愿意送,别人还不一定愿意收下。毕竟谁知道这到底是送出手的护卫,还是以护卫之名行监视之实? 第4章 所以这话,其实在场的人都没在意,也没人当真。 但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云楚耳朵里。 近夜,翩翩少年郎醉醺醺的打道回府,他看见跪在自己房门前的少年,明明姿态那么恭敬,可是一双狭长冷清的眼睛里满是怒意,甚至瓷白的脸都气的发红了。 “云楚?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萧瑟半蹲在云楚面前,他想了想,问,“又在练剑的时候砍了院里的树?还是打翻了花瓶?” 比他小一些的少年咬紧了牙关,磨蹭半天,才沉声问他,“听说殿下今日许诺……将我赠给蒋尚书府上二小姐作近卫,可是为了讨蒋二小姐欢心?” 萧瑟一仰头,这才知道原来那位小姐是蒋尚书府上的。不过,他笑眯眯的一挑云楚的黑发,“玩笑话,谁说这是许诺了?” 他刻意示好了,原本以为这孩子该消消气了。谁知他的手竟被打开,那人蹭的站起来,敷衍的行礼之后就走开了。 末了还冷哼一声。 萧瑟一撇嘴,揉了揉被拍的发红的手背,无奈的一摇头,“惯的你。” 【??作者有话说】 “我若是不讲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穿着衣服跟我叫嚣?” 4? 第四章 ◎风不会顺着大侠的头发吹,只会糊大侠一脸。◎ 客栈老板的房间差点被砸了,暖玉的茶杯,澄黄的明珠,靛青的古画册。甚至是他头上戴着的青白玉冠,都被账房先生摘了下来朝地面砸去。 但是不打紧,床边铺了地毯。扔的远些的,萧瑟就只有掠身过去接,等到他接不下来了,就索性一股脑扔在地上,拽着云楚的手不让动弹,用懒散又悠闲的语调问,“也该闹够了?” 那口气,活像是面对家里闹腾不懂事的孩子,充满了无可奈何。 玉冠就躺在床边,紫檀的软榻上堆着刚刚滑落的狐裘。萧瑟制住云楚,漆黑的长发都垂在少年颊侧,他眼里含着风流,笑的时候不自觉的舒展眉眼,“若还不够,明日再继续?” 他现在武功全失,本来应该是打不过云楚的。但天注定,云楚逃离皇城的路上被人挑了一手一脚,这下更是连轻功都比不上他的踏云了。 云楚不依,他眼看着萧瑟两指并拢一挥就,阖上了床前的帘子,脸都阴了大半,“我不睡!我要守夜!” “守什么夜?”萧瑟一挑眉,“这又不是在皇城,哪有那么多夜袭?还是说你要借着守夜的由头夜袭我?” 云楚硬生生的把斥他不正经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认真的说,“昨夜我来,难免跟了尾巴。作为你的近卫,我当然要保证你的安全。” “有道理……不过你现在这副模样,要真有人来,你应该也打不过人家。”萧瑟眼看着云楚又要冲他叫嚣了,赶紧一伸手掀了锦被盖上,“还是趁早歇息吧。” 萧瑟想了想这人可能会说些什么,无非是觉得他瞧不起自己,或者觉得自己是仆从应该打个地铺,这俩他都不愿再听,干脆就伸手捂住了云楚的嘴。 琥珀色的眼睛因为这动作而瞪大了,云楚瞪着他,滚烫的鼻息就落在他的指节上。 萧瑟颇为无奈的拍了拍云楚的肩,压低了声音说,“你快别闹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是要去睡地板了。” “?”萧瑟夜里睡的不怎么好,几年没见,云楚的睡觉习惯变得十分差劲。他在夜里惊醒,衬着明珠的光,只能隐约看见云楚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他只能叹了口气,把人拉进自己怀里,假装那夜深人静无处可遁的梦靥都是不存在的。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萧瑟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喀喇」。半睡半醒中他意识到,一定要上好的玉石碎裂才能有这样清脆的声响。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云楚正半起身,维持着一只脚下地的动作。他揉了揉眼睛,探身过去,“什么声音?” 云楚吞了口唾沫,他不敢回头看萧瑟,只无奈的一看脚底的碎片,“我踩碎了你的发冠。” “……”萧瑟一眨眼睛,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突兀的出现了一串不知坠着几个零的数字。 如果昨天松口,把这玉冠典当了,是不是还能勉强垫补一下客栈的财务? 如果这么久以来,云楚这个家伙打碎的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他是不是可以多修一座宫殿? “没关系。”萧瑟笑的有些勉强,他勾着云楚的腰,下巴垫在那硌人的肩胛骨上,“只是枚玉冠,没关系。” 跟以往打碎的东西比来,这玉冠实在太无足轻重了。 这一天,是雪落山庄开张以来,萧瑟起的最早的一天。 以往,他都要等着刘厨子做好早饭,慢悠悠的收拾打点整齐才下楼去。 他是萧瑟,吃穿用度都要是最好的,穿着打扮也不能配不上他那张俊美的惨绝人寰的脸。 这一天,张小二起床下楼,居然看见自家老板拥着狐裘懒散的坐在后院。 那里是单辟了一道,如果不是要从客栈门前赶马到马厩,是不会有人经过那里的。 张小二正觉得奇怪,想过去打个招呼,就看见老板刷的回过头。 “回去!不许看!”萧瑟说这话终于不慢悠悠了,他甚至像是在吼一样。等到眼看着张小二回了客栈里面,他才紧了紧狐裘的领子,回过头去,“你这伤还没好,练什么剑?” 第5章 没等云楚回答,他又懒洋洋的喊,“而且,咱能不能穿上衣服练?这对我客栈影响多不好?” 云楚换了身黑色的劲装,因为手脚多有不便,只能站在桩子上练剑。但是练功之人都知道,这练功是会越来越热的,他就解了外袍挂在腰间,只穿着里衣。 他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终于停下来单脚立在桩上,很不高兴的问,“你现在为什么总是找我的茬?” 萧瑟一手支楞着头,心想其实他自己也没怎么搞明白,他只觉得这样有趣得紧。他抬眼看着云楚,突然一撇嘴笑了,“因为现在我没有院子里的大树给你砍,也没有价值连城的花瓶给你打啊。” 在云楚眼里,萧瑟总是说这样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时间久了,他就觉得萧瑟这样是在嘲笑他的无知。因为他虽然会识字,但读书不多,不像萧瑟。 他有些不快的绷着脸,高高束起的长发也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风不会顺着大侠的头发吹,只会糊大侠一脸。 云楚踩着踏云从木桩上跃下,又重新扎了头发。他突然看见,风是顺着萧瑟的头发吹的。 看样子萧瑟才是那个武侠小说里的大侠。 不过就是这样才对。 【??作者有话说】 谢谢地雷!另外我看见了利威尔,我好怕啊,我已经看见你跳了我两个坑了。我的愧疚感趋势我这本一定不能坑 5? 第五章 ◎干脆让你切身体验试试。◎ 没过两天,客栈终于来了客人,一行远道而来的镖队,要穿越这片雪原去往更遥远更寒冷的地方。 云楚两只脚都能着地了,他站在柜台后面,仔细打量着推门进来的客人。 张小二迎上去,脸上堆着笑,“客官,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为首的镖师穿一身灰色的劲装,先没搭理张小二,倒是把柜台后面的云楚和坐在窗边的萧瑟看了好几眼。 云楚这就紧张起来,他初出江湖,又是这么个敏感的时期,谁要多看萧瑟两眼,他就能拔剑跟人打起来。 萧瑟揶揄的看着这初出茅庐的小少年,对着云楚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别紧张。谁知道这明摆着好意的提示,还让人给翻了个白眼。 那镖师在桌角压下一锭整银,对张小二吩咐,“订五间客房,再准备些好酒好菜……” 他还要说些什么,就见着跟镖的兄弟跑进来,“老大,源公子说今晚跟你一间房。” “行。” 萧瑟转头看向门外,加上这总镖头,一行人还有六个跟镖的。但他们并没有带装货物的货车,反而是赶着一辆五花马牵头的马车。 马车帘子是上好的黄金绒,奢华又温暖。订完房,镖师突然又折了回去,撩开帘子,抱下一个人来。 这大概就是那所谓的「源公子」了? 那源公子穿着挂白的长衫,围着雪白狐裘,眼角眉梢画着唱戏的油彩,缀了红,漆黑的眉毛又斜飞入鬓。 萧瑟一挑眉,他低头看了看桌上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又摸了摸自己披着的狐裘,最后甚是满意的一点头。 很好,他的脸更加俊秀,他的狐裘也更加值钱,这一战,他算是完胜了。 镖队只在客栈停一天,云楚打着算盘,觉得这赚的还是没多少。虽然相比前半月的只出不进好了不少,但要补上之前的缺漏,还不知需要多久。 他们是赶着时间过来的,吃过饭就入夜了。 萧瑟和云楚坐在窗边的位置,看了看镖队那一行人,转头跟云楚说悄悄话,“这源公子让人给抱上了楼,就不下来了,是不是没有骨头呀——” 这距离过分亲昵了,本来懒散的声音落在耳边就像是摸了蜜,萧瑟眼看着云楚的耳垂泛了红,没忍住,突然就笑出声来。 云楚咬着牙,并不搭理萧瑟。他是知道的,这人就是越搭理他越来劲。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二人上了楼。谁知道经过镖头房间时,突然听到一道粗粝的声音,“顾清和,我好看吗?” 萧瑟突然就被云楚拽住了袖子,他转头,看见云楚对着他点点头,无声的说,“好看。” “?”他看着云楚松开手,若无其事的走进他们的房间,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那声音沙哑粗粝,难听的紧,是他不曾听过的那位源公子的声音。但是看他脸上的油彩,又分明是个唱戏的。而且这镖车,没有货物…… 萧瑟突然就反应过来,他关上房门,附在云楚耳边说,“这源公子……就是他们押送的货物。” 云楚皱眉,不赞同的看他。他本来就是作为货物被送进皇城的,自然最反感这种把人当做货物的行径。 “嘘。不要声张,或许另有隐情。”萧瑟摆了摆手,毕竟这源公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抗的意图。 又过了一会,二人终于明白这些反常是因为什么。 习武之人内力深厚,视听都要较常人更为灵敏。所以隔壁那句「除了这双断腿不能勾住你的腰,我哪不好」,都被听了个清清楚楚。 “……”萧瑟不敢看云楚惊恐的眼睛,这一句话的冲击对这少年来说想必是太严重了。他只能强压下想要骂人的冲动,直接抱着云楚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隔壁那两人接下来要做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他把云楚养了这么久,却还没有做好让他接触这些的准备。 第6章 可怜这黑灯瞎火的晚上,客栈的老板和账房先生都只能蹲在院子里,只为了躲避别人的活春宫。 萧瑟将手抄进袖子里,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云楚,“忘了你刚刚听见的。” 云楚下意识的呛声,“为什么?” “啧。”萧瑟一咂嘴,慢慢逼近了不服气的少年,“你如果不忘了,我就干脆让你切身体验试试?” 云楚一眨眼睛,“什么?” 【??作者有话说】 镖队乱入,给源公子打call 6? 第六章 ◎这天要下场雪,就再好不过了。◎ 镖队在第二天早上离开了客栈,他们走的时候,客栈老板还不愿意下楼。 张小二收拾了早饭的桌子,问云楚,“老板是生病了吗?” “不。”是受伤了。这个答案云楚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捏了捏拳头,“中午就会下来了。” 皇城里产的上好的伤药,普通的淤青大半天也该散了。 暂时没有客人投宿,云楚就把柜台托付给了张小二。他上后厨端了温着的粥和小菜上楼,进门时看见萧瑟正坐在窗边看书。 这个角度很好的遮住了脸上的淤青。 “你以前在王府没这么喜欢看书。”云楚把餐食放在桌上,他这么说着,突然感觉到不对。因为当年的萧瑟确实不喜欢看书,他更喜欢练武,无极棍挥起来的时候,天启城的人都会为他的少年英才惊叹。 可是他现在却功夫全失了。 他们闭口不谈昨天夜里的尴尬,云楚一看萧瑟那懒洋洋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怎么?你待不惯了?”萧瑟瞥眼看他,坐到桌前拿起筷子。他想了想,还是说,“未来的事,谁有能说得清呢。” “云楚,如果有一天,我能弄清楚王叔到底是谁诬陷的,那我可能就会离开这里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的遗憾几乎就要满溢出来。云楚想起来以前皇城里赞誉有加的六皇子萧楚河,再一看眼前这个萧瑟,他就觉得莫名的酸楚。 他想他可能再也看不见那个豪掷千金赢下一座城池的六皇子了。 但是在云楚看来,他从来不知道萧瑟这样做是不是值得。 所以当日萧瑟前往殿前站立不跪,朗声连说十三条疑点想为琅琊王翻案的时候,他就是不赞同的。 不过有什么办法,他终究是奴才,萧瑟又哪里会听他的话。 那眼神酸楚的不行,萧瑟根本不敢转头去看。他在碟子里挑挑拣拣,夹了些能吃的东西,“这菜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停住筷子,皱了眉头,“云楚?” 少年站在那,没有动作,半晌才用低哑的嗓子说,“你吃就是。” 萧瑟不说话了,他一点头,将那盘小菜吃得干干净净。就这样,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可是云楚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 于情于理,就算他信任云楚,可云楚有什么道理能够这样对他说话。 他没想到,这次云楚连问候都省了,直接拿着托盘把碗碟装上带下了楼。 现如今化雪了,这雪落山庄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客栈,于是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 到了下午,有一男一女前来投宿。云楚站在柜台后面,看那两人一眼,也不多做言语,就别开了头。 那男人背着个巨大的盒子,上面盖着灰布,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和他同行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眼角眉梢是勾人的笑意,长发挽了髻,坠着纷繁的发饰珠宝。 她的手挽着男人的胳膊,带着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朝着柜台走过去。 这一路上她经过了两桌打尖儿的客人,还有上前问候的李小二,但她的眼睛都没看过这些人。 她只看着云楚,直到到了柜台前面,这才用甜腻的声音问,“先生,你是账房啊,还是跑堂的啊?” 云楚低头对账,“很明显不是吗。” “哦,是了——”那女人松开手,两只手肘撑着柜台,抵着下巴,冲着云楚眨眼,“那来一间客房,一壶最烈的酒。” 她突然凑上前,贴着云楚的耳根,“喝完了,你我二人上外面叙叙?” “入夜吧。”云楚后退一步避开,他皱着眉头,眼看着萧瑟已经察觉到不对朝这边走过来,于是飞快地说,“等天黑,生死有命,别扰了客栈清静。” “好嘞——”那女人一笑,甚是善解人意的一点头,仿佛也不怕有诈,或是云楚逃跑。 萧瑟拢着狐裘走向柜台,他看着那女人转过身,对自己一笑,随即拂袖离开。心里的怪异感觉已经强烈到止不住,他走到柜台后面,一看云楚那模样,大抵就明白这家伙是什么也不愿意说了,“你伤好了?” “还没好利索。”云楚无奈的一摇头,“不过够用了。” “不错,好歹也算我的师弟不是。”萧瑟撑着云楚的肩头调笑,“没丢我们师门的脸。” “你还是别说话了。” 客栈里安静许久了,张小二突然想起后院马厩忘了添水。他赶紧跳起来穿了衣服,吹了枚火折子就下了楼。 他拉开门栓,突然听见外面有沙沙的声响。他抬高了火折子,才看见围栏外面,他们前不久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账房先生正拖着什么东西走着。 “云先生?”张小二叫了一声。他看见云楚停在那,没有回头,于是又叫了一声,“云先生?你是要去哪?” 第7章 “嗯。”云楚应了声,仿佛是在这个山野之地冻着了,鼻息很重,“我去扔个东西。” 这大晚上的? 张小二搓了搓手,也没敢多问,就去添水了。 这有些事是不能多问的,不管你觉得多怪异。 雪落山庄背后是一座山,往山里走不久,就有一片山谷。云楚将手上的东西扔下去,两手抄着袖子就往回走。 这天,要能下场雪,就再好不过了。 7? 第七章 ◎他们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云楚走在走廊上,看见房间里亮着灯,没声音。他推门进去,屏风后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让他当即黑了脸。 客栈老板在他出去前就开始泡澡了。 那是张小二和王胖子去更高的山上挖的雪,刘厨子在铁锅里煮化烧开了,又融雪兑温,提上房间来的。 老板娇贵着,也矜持,非让云楚堵在门口提进来倒在浴桶里。他看着手脚都还缠着纱布的账房先生,有些遗憾的问,“没有花瓣,对么,云楚?” 如果这还在皇城,这话意味着就算是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云楚也得跑出去给他找花瓣才行的。但是现在在这荒山野岭,要花瓣,就得去百里外的镇子上,于是云楚可以理直气壮的答应,“对的,没有。” 萧老板叹气时拖着长长的尾音,生怕云楚重视不起来,他靠着山水屏风,盯着云楚的侧脸,又问,“你不会跟我一起洗,对么?” 脸皮薄的云楚绷着脸,也没能阻止脸色发红,还是气的。他咬着牙,下颌紧绷着,才忍住了没说些大不敬的话。 萧瑟对他有恩,他终究是记着的。 他调好了水,把毛巾搭在桶边,才得空把挽起来的袖子打理整齐,“那我去了。” 他走的时候,矜贵的萧老板正把狐裘脱下来整齐的放好。这会他回来,萧老板还躺在浴桶里,两只胳膊环抱着,长腿交叠挂在桶沿上。 “水还温着。”萧瑟等的困了,他掩嘴打了个哈欠,才对云楚招招手,“过来,我给你洗洗。” 刚刚在野外打了一架,山野的泥土都浸了血水,凉的透骨。云楚站在那,看着萧瑟突然从浴桶里站起来,□□的倒也不害臊。反而风骚的甩了件里衫披在了身上。 那皮肤还挂着水珠子,以前常年练功好不容易晒出来的小麦色,在这山野里困了三年算是尽数交代了。于是那雪白的里衫就贴在了身上,湿了水,露出皮肤的颜色,胸遮不住,腿遮不住,肌肉遮不住,私密的地方也遮不住。 他就这么朝着云楚走过去,木地板上一个一个的脚印子延伸到了少年面前。他微低着头,声音里是戏谑和调笑,“看呆了?” 于是云楚反应过来,这人是故意的。 他不是喜欢说话的人,这是皇城里养成的习惯。于是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绕过萧瑟,拿旁边桶里的水简单擦了擦。 小木桶里的水已经凉了,透心凉。云楚也不知道萧瑟用的水是不是像他本人说的那样还温着。 他也不敢试。 夜里萧瑟躺在床上,窗帘降下来,云楚坐在椅子上。 无聊极了的萧老板想聊聊天,于是问,“这是冲我来的,还是冲你?” “我。”云楚不会撒谎,他要如果不想说实话,就干脆不会回答。他端坐着,闭上眼睛,“我问了那位姑娘,雇主才给她一千两。” 萧瑟算了算,就雪落山庄目前的状况看来,一千两应该是比大数目没错了。他没想到,云楚又接着说,“你没那么便宜。” 萧瑟一眨眼睛,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他伸手撩开帘子,只隐约看见云楚冷漠至极的侧脸轮廓,“云楚,如果是我要买你的命……” “我会把萧楚河这个名字压上。” 在萧瑟眼里,绝大多数东西都是可以用价值估量,并且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但是这个名字是无价的。 云楚没接话,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从他离开皇城,久违的看见萧瑟,他的脑子里就是一团乱麻。他明白萧瑟的意思,可是他知道,萧楚河这个名字才是不能妄动的。 他当初是六皇子的近卫,现在是萧瑟的账房,理应所有都围着萧瑟着想。如果有一天,萧瑟要回天启。 “倾我所有,助君重回天启城。” “你说什么?” 那声音太小了,萧瑟都没能听真切。他下意识的皱眉,看见云楚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只摇了摇头。 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但是云楚知道。如果有一天,萧瑟要走出这雪落山庄,一定不是他带的路。 他没那个能力引着萧瑟出去,他只能陪着萧瑟耗在这。 如果顺利,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带萧瑟出去。 但是云楚呢,他这样的人,皇城里真的太多了。 怯懦,弱小,又有皇城里的下人们的绝情。除了他不像那些人一样会看脸色,他们都一样,在这个江湖掀不起什么风浪。 【??作者有话说】 不是月姬。 这个更多的像一个前传吧,几乎不会涉及动漫的剧情。看简介,你们就明白了。 最后,月姬真的超级超级超级超级漂亮啊。 8? 第八章 ◎谢谢先生,可我得带她走。◎ 那天夜里真下了一场雪。 那是云楚第一次见着雪落山庄真的落雪,他踩着青灰的瓦片上了房顶,大雪很快把院子外面的痕迹都掩埋了个干净。 第8章 这地界跟天启皇城不一样。 在皇城,雪落了映的也是红黄的灯火色,贵妃皇子们喜欢在没了叶子的树枝上系上红色丝绸,压上雪了,就有种扎眼的好看。 那雪压在飞檐雕花的屋顶,过些时候,化的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水滴敲打着青灰石板或是大理石路面。 但路上的雪往往是留不久的,就算它厚的已经能够没了脚踝。 因为天启的人太多了,宫里的路每天有数不清的人来来回回的走,六皇子殿前的雪化的最快。 但是雪落山庄呢,百里之外才有镇子,百里之内散布的村民也不会凑着雪落山庄来。这里的雪,一积能有月余,地广人稀,云楚踩着踏云也不能把这雪踩没了。 他站在屋顶,眼看着月辉越来越亮。直到客栈外那几株红梅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心满意足的从屋顶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折了枝红梅回去。 第二天一早,萧瑟就发现他的账房先生脸色不太好。 这里天太冷了,伤口长的格外缓慢。云楚盘腿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分明又是高兴的。 萧瑟拿着他金贵的狐裘递过去,“你穿着吧。” 云楚蹙眉看他,不伸手接,也不说话,但那双眼睛有些不愉快的半眯着。 于是萧瑟明白过来,这孩子以为自己在折煞他。 于是他就放弃了,自己穿了狐裘,才看见云楚手边的茶杯里插着一枝红梅。他推开窗户,一夜过去,外面已经一点杂色也看不见了,“你昨夜出去折的?” 他习惯不等云楚回话,因为答案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那孩子一般都懒得回答。于是他又自然而然的接着说,“送我?” 萧瑟没想到,云楚还是不说话。 云楚站起身,因为一直在冥想,倒不至于双腿酸麻站立不住。他拉开门打算下楼,又回头说,“走吧,该吃饭了。” 这让萧瑟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瑟吃过早饭,就按例占据了他的老位置,云楚坐在他对面打算盘,“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楚头也不抬,在账本上做了记号,“不如卖了客栈,才是生路。” 卖了客栈,萧瑟之前也想过,但这是不可能执行的。他一手支愣着头,打着哈欠感叹,“这一夜雪过去,今明两天没有客人,就又要关门个半个月了。” 这雪下的有些大,如果之前赶来的人两天之内没来投宿,那就应该是冻死在路上了。 正说着,二人就见着昨天来投宿的那男人孤身一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云楚一拍算盘清零,“退房?” 那男人双眼通红,看起来是没休息好。他盯着云楚一点头,声音哑的难听至极,“退。” “昨夜大雪,你现在退房,走不出去的。”云楚叹了口气,“你还是再等等吧。” “她去哪,我去哪。”男人朝着云楚一抱拳,行了礼,“谢谢先生,可我得带她走。” 云楚没由来的嗓子一梗,他抬眼想要确定这男人说这话是不是为了膈应他。 结果还真不是,那男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这会几乎就要哭了。 “后山谷,杨树往下,雪里找找吧。” “谢谢先生!” 萧瑟看着那男人感恩戴德的跑了出去,一咋舌,“你杀了她?” 云楚阖上眼睛,根本没搭理萧瑟。 他突然想起来三年前,天启出了那桩子大事,萧瑟少年英才,突然遭贬,他没能跟着萧瑟离开。 六皇子遭贬,府上的人自然是不能再留下的。但是他被人抓了起来,那男人掐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笑,“他说他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带上你,对么?” 不对的,云楚知道,但他说不出来。 他只能记住那句话,一辈子对谁也不说,死死守着,就算是被哽死。 【??作者有话说】 封面突然消失 9? 第九章 ◎只有我才是公子你的药了。◎ 账房先生可能是生气了,张小二意识到这的时候,就连老板都变得古怪起来。 为什么生气呢,有什么好气的? 今天有两路人来投宿,差不多算是这半个月最后的生意,大雪又封山了。 云楚站在柜台后面敲敲打打,他穿一袭白色的长衫,袖口绣着繁复的云纹,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晦暗的光。 萧瑟站在柜台外面,拢着手打了个哈欠,他突然看着云楚手腕上那道疤,轻声笑了说:“你这伤口没见好转,云楚。” 正是抽条的时候,那只手腕瘦削的凸出一个骨头包。云楚没抬头,只轻轻的把手往回缩了缩,“冬天。” 手腕伤着,但手还好看得紧。萧瑟一眨眼睛,想起来他问云楚这伤怎么来的。 “第一次逃跑失败,拿锁条锁了。” “锁了多久?” “就到前几天。” 萧瑟当即不说话了,也不笑,这两动作对他来说好像都变得困难了。他动作缓慢的吐纳几口气,觉得那钝痛缓了些,才调笑着问:“就这么想来见我?” “想。” 云楚一直没机会告诉萧瑟,皇城困他三年,他没见过红梅,也没见过萧瑟。 但是红梅不足以让他受着刮骨的疼逃出来。 萧瑟盯着那只手,不自觉的出神了。直到云楚被这眼睛盯得发慌,又不高兴的拍了一把算盘珠子,这才把人叫醒。他一偏脑袋,面色被烛火映的温暖俊秀,“你以前不像现在这么爱生气的。” 第9章 如果这句话后面跟着云楚的名字,那他就不得不回答了,因为这是一个彰显威严的句子。但是如果这话后面没有他的名字,云楚就觉得这是自己可以逃开的。 他把算盘掉了个个,挂在了一旁。 这时候天已经晚了,张小二和王胖子收拾了客人的餐桌,已经坐在椅子上抱成一团打瞌睡。他们要等着客栈老板和账房先生上了楼,才能吹了灯回房。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只剩下刺骨的风还在呼呼的吹。 像怨鬼哭泣,阴森又诡异。 云楚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回房休息吧。” 萧瑟一点头,走在前面上了楼。他走到拐角处,突然停下来转身,于是正看着他的云楚就无处可遁,正好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笑着,矮下身子附在云楚耳边,轻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东西。” 他也不等云楚回话,就转身走了,步伐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了,但没人能看见他的脸色是阴沉的。 他这动作太快了,不仅云楚吓着了,就连楼下两个小厮都愣在了原地。 张小二和王胖子维持着仰高头的姿势,没能明白这两位爷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是同僚吧!”王胖子一砸手,为了自己的智慧高兴极了,“他俩住一间房,像我俩一样。” 云楚进了房间,才看见萧瑟没有上床,正坐在桌前。 下了大雪,萧瑟就让人生了暖炉放在房间里,一时间比大堂不知道暖和了多少。他脱了狐裘搭在椅子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听见云楚推门进来,也只是笑着一抬眼,“我们聊聊?云楚。” 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沉,这是命令,不是商量了。 云楚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在萧瑟面前跪下,垂着头的时候,长发都扑簌簌的滑落下来,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 萧瑟心情不太好,但他还是笑着,伸手把那几缕遮挡了视线的头发别在了那冻的发红的耳廓后面,动作温柔极了,“你给我吃了什么,云楚。” “那味道有点腥,我实在很难装作发现不了。”萧瑟想起以及第一次发现,大概是一周多前了。他抬手扣住云楚的下巴,抬高了些,又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来山庄不久,反而瘦的脱了相,我待你不好?” 这孩子打小生的比多数人好看些,小时候刚入宫被人拾掇了一番,打扮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官家少爷。后来旁人都知道这孩子是块石头,打不动,捂不暖。 除了萧瑟。 可等到再长大了些,他就一天比一天冷硬,他适应不了皇城的环境,他只能依着萧瑟。他长大了,身量抽高,越发俊秀,但是那双眼睛一天比一天沉,唇角总是生硬的下压着。 萧瑟手上加了两分力道,这在他府上好生养着的孩子下巴上都要留下青紫的印子了。他却不撒手,难得的冷了脸,“我待你不好?我让你这么做了?” “我没教过你?云楚,你的命也是很贵的。” “不及公子毫厘。” 萧瑟听着这话都要气笑了,他几乎以为这就是皇城里的下人的劣根性。他半蹲下身扣着云楚的手腕,忍了又忍,也没能说出更狠心的话。 他是前两天才发现自己的武力稍有恢复的。本来他还觉得有些高兴,在雪落山庄两年,他突然好转,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可是那些存着腥味的餐食让他心里发慌,云楚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天比一天虚弱,他几乎已经用遍了自己的疮药,也没见着云楚有些好转。 在这大雪满山的荒野,伤口要长好实在太困难了。每一次肉和皮肤开始新长的时候就会发痒,受着寒冷的空气伤口周边的皮肤又开始泛着紫黑。 但是云楚不在意。 他本来就是奔着死来的。 萧瑟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云楚,想起来这人以前下跪行礼几乎不会低头。 打了花瓶砍了树,踩碎了房顶的琉璃瓦,撞坏了檐角的石雕,他也从来不低头。 只有这一次,他知道是真的惹得萧瑟不高兴了。 “这是云楚的死局,公子。”云楚一眨眼睛,表情放松下来,“只有一粒药,他喂我吃了。” “只有我才是公子你的药了。” 萧瑟几乎以为云楚笑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对不起,这两天去了一个遥远的美好的超级好看的地方,恢复更新了。 10? 第十章 ◎我可有教你这样轻贱自己了?◎ 萧瑟见过云楚笑么,他想了想,应该是见过的。都是从孩童长大的,就算环境再怎么不如云楚的意,也不可能说他从出生就是不快乐的。 云楚笑过,萧瑟第一次带他出皇城的时候。 皇城的大门是厚重的朱漆色,金粉描的边角,天启最好的匠人做的工。 云楚从这里进来的时候,是和很多孩童一起进来的。他们被堆在马车里,像是被买卖的牲口。没人塞住他们的嘴,但是那些孩子一个一个只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声呜咽也不敢泄露出来。 那些孩子多半做了天阉,也没能在这个地方活的长久。云楚是个例外,也是个意外。 他被六皇子捡走了,没人敢说个不字。 捡他走,跟捡个小猫小狗走是差不多的程度。 萧瑟带他走的理由过分简单。他是萧瑟,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用的小厮也要这天启城里长的最好看的。 第10章 这是萧瑟说的,剩下半句没能说出口的,是他一看云楚就是在宫里活不长久的那种孩子。 阉人爬得高了点,也有了稀奇古怪的玩法,长的漂亮又骨头硬的孩子,往往只能用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 噢,或许运气好一点,被哪个官老爷或是皇子看上了,就拖回家圈养着。 这跟养个小猫小狗也是一样的程度。 但是萧瑟不一样,他把云楚带回去,打扮的像个小少爷。 他教云楚写字,然后嫌弃那字实在太丑。他教云楚读书,然后批评云楚理解不了文章的含义。他教云楚作诗,看着少年咬着牙梆子不说话,气的脸色薄红,更好看了。 他气萧瑟哪哪看他不惯,哪哪都要嘲笑他两句才行。 萧瑟惹得云楚生气了,就说带他去天启城内看看。少年琥珀色的眼睛有生气了,想要欢呼,又压抑着,最后又生怕自己是被戏弄了。 直到萧瑟带着他,从他进来的那道门出去。 那时候云楚多少岁?大概十二三岁吧,还很小。萧瑟回头看他,总觉得这孩子眼眶红了像是要哭了,但嘴角又扬了起来。 这是过了多久啊,他才看见云楚笑了。 云楚第一次从皇城出去,心里的石头才像是落了地。他在皇城的每一天,都在担心。他怕自己再也不能活着出去了。他还那么小,才只见过这个世界一个小小的角落,他不想死在高墙里。 萧瑟想了想,云楚是什么时候有所转变的,大概就是那天出了皇城。 他终于不再每天每天的忧愁,时常被萧瑟气的脸红,又把萧瑟气的有气说不出,只能死命维持着笑。 “你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出城?”萧瑟垂着眼睛,云楚下巴上的指印已经淤了血,青紫的一块,趁着雪白的脸莫名的扎眼,“那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的命是我的。” 对,那是当时的云楚说的。他终于能够放心的感激萧瑟,可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条命,还很便宜,把他买进皇城里的人只用了十两银子。 别的孩子只值八两,他不一样,他长得俊俏,抢手。 萧瑟一看云楚,就知道这家伙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他恨不得一脚把人踹翻了,让这家伙醒醒。以前在天启,他踹的人多了去了,但没踹过云楚。 云楚比他小,长的也和他心意,踹起来还是有点舍不得。 “你再让我发现做这样的事!”萧瑟只能抬高了声音,他看着云楚终于又看向自己,不自觉的放下心来,“我就把你扣在床上。” “?”云楚皱着眉头,没明白这是什么惩罚。他揪着萧瑟的衣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瑟垂眼看他,又看坠在自己衣摆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生的颇为好看的爪子,他放软了声音,又说,“我们才见面多久,你要如此?你出来不是想见我?” 云楚一眨眼睛,眼底的青黑遮不住。但是长长的睫毛就颤抖着,惹人疼的慌,他张嘴,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想。” 萧瑟领他走的时候他没想那么多,因为进了皇城,他几乎什么也不知道,感觉好像在哪里都差不多。等到他明白自己这处境有多喜人,已经是萧瑟带他出去游玩回来之后了。 萧瑟对他是极好的,萧瑟也真的说过,他要去哪都会带上他的。 但是有时候事情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萧瑟失去了带他一起走的能力。于是他虽然弱小,又低微,他也要自己跟着萧瑟出来。 是他带我出来的,云楚心里这样相信着。他也相信,萧瑟这样的人是不能埋没在山野里的,他曾经是天启城最受拥戴的六皇子,他是美名众所周知的六皇子。 他是天启城里最耀眼的人,无论长相还是能力。他不能武功尽失的留在这,也不能这样回去。 “我曾经说把命给你,萧瑟。”云楚一伸手,拉住了萧瑟的几根手指头,就挂在指尖,卑微的不得了,他抬眼看着萧瑟因为这话已经明显不虞的脸色,但是他也没能停下来,“但是我的命不值钱,我要成了你的药,成了你唯一的药……这比我的命值钱多了。” “你真是……你想气死我。”萧瑟不笑了,他冷着脸掐住了云楚的指尖,起身的时候带着云楚进了怀里,“我花了多少功夫养你长大,我可有教你这样轻贱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啊!我真的想化身萧老板的舔狗卧槽,这个脸让人心情愉悦 11? 第十一章 ◎比刚来府上的时候好看多了。◎ 云楚犟起来的时候,就不乐意说话。萧瑟笑不出来了,一手按在云楚腰上,另一手细细的摩擦下巴上那片瘀伤,“哪有天生命分贵贱呢?云楚,你活着跟我活着是一样的。” 云楚还是不开口,于是萧瑟明白过来,这孩子真的是石头。捂不暖,打不动,铁了心的时候,就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萧瑟没别的办法,只能更花心思管着。夜里云楚想起夜,萧瑟不让,搂着腰不撒手,“忍着。” 云楚一听这话脸色就难看起来,他推了把萧瑟的肩膀,又没推开,只能讲道理,“我急!” “急?”萧瑟一睁眼睛,撩了帘子让明珠的光能够照到床上。他眨了眨眼,懒洋洋的,确实是没睡好。然后一手就拨开云楚的单衣按在了小腹上,“好像还真急。” 云楚变了脸色,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差点出声了。他抓住萧瑟的手腕,表情又是正经又有点羞耻的模样,“别。” 第11章 萧瑟本来还想逗逗他的,一看这个表情就自动撒手了。他挪了挪身子,让云楚能够出去,然后滚到了床里边,面朝着墙了。 他才想说别,这表情真再别来了。 天亮了,萧瑟难得去了一趟后厨,他就站在门口,以免自己的千金裘沾染上了油烟气,“以后别让账房先生进来。” 刘大厨中年了,给人做饭十好几年,没懂萧瑟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问。 问的越多才越可怕。 萧瑟是老板,他要干嘛都没人能拦他,他说什么别人都只能听着。于是萧瑟跟张小二和王胖子叮嘱,“别让账房先生碰我的餐食,茶水。” 他说这话的时候,云楚就站在柜台后面打算盘。没有客人来,但是他把算盘珠子拨的啪啪作响,恨不得能把算盘打散了。 张小二其实不太造成萧瑟这样的做法,就好像当初他不太理解萧瑟不愿意整修客栈房间一样。 萧老板这样做,账房先生是要生气的,老板应该不愿意让账房先生生气。都说郁结于心,心里不高兴了,伤势就很难好转了。 柜台后面没有板凳,云楚只能一直站着。萧瑟坐在老地方,有时候看看雪,有时候看看云楚。 在店里落脚的客人偶尔跟云楚聊聊天,这些山野或是江湖里的人,不太能见着云楚这样小公子一样的少年。 “先生,我看你气度不凡,怎么在这地界做起了账房?” “穷。” 云楚心情不好,就能一句话把人堵死。之前他能这样堵死萧瑟,但是萧瑟学聪明了,不在他生闷气的时候招惹他,于是客栈里的客人就成了替罪羊。 萧瑟看着那客人尴尬的一笑,最后转身走开,他忍不住也笑了。 他不笑还好,一笑,被云楚发现了,就会被瞪视。 诶嘿? 萧瑟觉得奇怪,他想起来云楚当日坐在他对面跟他说「我是仆,你是主」这样的话。所以这孩子怎么现在没有这样的自觉了。 恃宠而骄?当然不是了。 萧瑟很希望云楚能够恃宠而骄。不说别的,就云楚当初在天启城里打碎了那些东西,萧瑟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一般人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但是云楚不。他活的太小心谨慎了,就算能意识到萧瑟对他偏爱些,他也不敢妄为。 他打碎了那些东西,萧瑟却不责罚,是因为萧瑟本来就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那些花瓶摆件多半是萧瑟赢回来的,或者得的皇上的赏赐,他并不太放在心上。 如果说意识到这些对他有什么影响,那就是他打碎的东西更多了。 还是少年时候,谨小慎微的久了,这算是他唯一的出格事。 萧瑟几次三番想问云楚,“你就真是失手打破了?” 他没问出口,怕吓着人。他只觉得云楚这越来越大胆的模样好像比刚刚来府上的时候更好看了。 有生气的,活的,比之前好看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萧瑟没想到,云楚出格也就停留在打碎府上的那些东西了。甚至这么久过去了,他还觉得自己的命只值十两银子。 他跟云楚说不通,再多的话都不能让云楚信他。这大概真的是皇城里奴才的劣根性,太卑微了,自命低贱。 午饭时候,两拨人都从楼上下来吃饭了。萧瑟占据了靠窗的桌子,那里视野好,但是冷的让人受不住。 他朝着云楚一招手,脸上带着笑,动作缓慢又懒散,“来。” 云楚一手撑着柜台,他已经有些站立不住了,手肘都开始发抖。他扶着桌子,抬脚的时候从脚后跟一路疼到腿窝,胯骨都开始钝痛。 窗户大开着,寒风让云楚受不住。他在萧瑟对面坐下,脸色难看至极,也没敢开口让萧瑟把窗户关上。 就像他不会开口说自己已经站不住了。 萧瑟觉得是云楚自己想不开,但是云楚知道,他再怎么也站不到这位殿下旁边的。人从一出生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让他怎么也够不上。 他拿了木筷吃饭,期间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他又冷又疼,但是忍了忍,觉得还是挺好坚持的。 比皇城好多了。 【??作者有话说】 云楚攻不了,他已经是个生存困难的病号了。说要嫁给老板那个小可爱,拔刀吧! 12? 第十二章 ◎他们这样的人,是贱民。◎ 这一次,两人罕见的把这场冷战持续了很久。萧瑟进了房间,偶然看见桌上的茶杯,里面那枝红梅是云楚前些天夜里折来的。 萧瑟记得清楚,这一枝红梅被折断的时候只有最前面两朵花绽放着,后面坠着四个花骨朵。 现在,又有两个花骨朵颤巍巍的张开了。 这算是个稀奇事,萧瑟本想让云楚来看看,但是他忍住了。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轻易服软的。 过往,他觉得自己贵为皇子,又比云楚年长些,他总能找个理由让着云楚。但是这次他不会了,他再退步,云楚就能把自己折腾死了。 夜深了,云楚还坐在大堂里。他让刘大厨找了只废弃的锅子,烧了木炭放在脚边上。在这雪天里待的时间不算久,但是他的脚已经冻伤了。泡脚的时候他看见脚掌外侧有些红肿充血,那颜色让他皱了眉头,但是也没说什么。 张小二坐在云楚边上,拢着手打了个哈欠:“云先生,上楼歇息吧。” 第12章 两个小厮已经困得不行了,客栈里难得有这么多客人连着歇夜,乱七八糟的杂事也多了起来。 王胖子没有张小二机灵,只能顺着张小二的话一个劲的点头。他更认生,此时就缩在张小二身边,胖胖的身子蜷成了一团,似乎想要从更加单薄的同伴身上汲取些温暖。 云楚瞥眼看了他俩一眼,萧瑟不在,这两人跟他一样属于「下人」,这让他更加放松了一些。他忍不住放松了表情,说话的时候慢悠悠的:“你们快去歇息吧,我不累。” 这哪能不累?张小二推了推王胖子,微微坐起来了些。他想起来今天白天,除了吃饭的时间,云楚是一直站在柜台后面的。 他几次三番朝着柜台那边看过去,看着一直站的笔直的云楚渐渐力不从心,脸色发白,甚至开始冒虚汗。 “云先生,我说这话您别不爱听。”张小二忍耐不住,他实在受不住云楚这样折腾自己。他自己都不能那样站着一整天,更何况一直伤病缠身的云楚,“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跟老板置气。” “老板是老板,跟我们不一样的。” 张小二是乡下孩子,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繁华的地方就是百里外的镇子。他是没见过世面,但是他知道,客栈老板不只是客栈老板。 有的人,只是站在那里,气势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张小二想起幼年时候,他跟着娘亲一起去镇上卖菜,偶然见到镇上的员外外出。 员外是镇上最大的官,穿的锦衣华裘,发冠是金镶玉的材质,腰间的玉佩他们家卖一辈子菜也买不起,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两个侍卫。 张小二觉得员外一定是最神气的官儿了。直到他在镇上招工的地方见到了萧瑟。 那时候萧瑟就穿着狐裘,戴着青玉冠,看起来好像没有金镶玉那么奢华,身后也没有侍从。但是张小二知道,这位爷好像是比员外更神气的人物唉。 这时候他劝云楚,其实本意也是为着云楚好。他们都是客栈的「下人」,作下人么,就要有下人的本分才是。 幸亏这些没让萧瑟知道,不然能气的他把客栈卖咯。他这边已经因为那该死的劣根性伤透了脑筋,张小二居然还背着他给云楚扎根。 云楚揉了揉手心,让僵硬的手掌活络了些。他对着张小二点了点头,竟然一弯唇角露出一个颇有些意味不明的微笑来:“谢谢,我明白的。” 张小二其实没什么心眼,他看着云楚一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就觉得目的达到了,拖着王胖子就往楼上走:“那先生你等会上楼的时候别忘了灭了灯,不然浪费灯油,老板又该念叨了。” “好的。” 四周静了下来,风停了,一点人气也没有。云楚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垂着眼睛,看着眼前燃烧的木炭,只觉得空荡荡的。 脑子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他知道自己好像不太对劲,如果他是在外面长大,有正常的家,他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 但是萧瑟努力了,萧瑟已经拉了他一把又一把,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拉一把萧瑟,他怎么能放弃。 他只是觉得遗憾,在皇城的时候他武功不算出众,做不了萧瑟最好的近卫。出了皇城,他的字写的难看,也做不了别人家客栈那样的账房先生。 他会打几手算盘,萧瑟手把手教的。好像因为他刚到萧瑟府上的时候被拾掇的像个官家少爷,萧瑟总想把他培养成那样的人。 但是云楚做不到,他下人的身份刻在他的脑子里,他永远记得自己比萧瑟那样的人物低几等。 萧瑟不觉得这样,因为他是上位者。 只有处在底层的人才会知道人与人之间阶级的差距,一直站在上面又善良的人,才会想当然的以为有众生平等一说。 云楚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从八两银子和十两银子的差距开始,他就没有过童年。 买他们进皇城的那位说了,他们这样的人,是贱民。 【??作者有话说】 我爱吃肉的留言看见啦,会考虑增加一个这样的角色。虽然我不写言情,但是可以大概的增加一个,略加改动那样的。然后,之前说拔刀的!记得不!记得你们要拔刀不!让我想想那个角色是叫明河好还是洛九思好! 13? 第十三章 ◎歇息吧,云楚。◎ 萧瑟靠坐在床榻上,手上拿着一本志怪小说,停在那一页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他一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依旧没有任何要被打开的意思。 于是他知道,云楚今天不会上楼了。 他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那枚血玉扳指,对着火光看了看。那扳指是极好的成色,内侧却有一点圆润的凸起,颇有些怪异。 萧瑟皱了眉,将扳指举到眼前一看,才发现那圆润的顶端透着暗绿色,颇为奇异的和暗红色融为了一体。 又仔细一看,在暗绿色的中间,一抹银光乍现。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突然从床帘上拔了支银钩,朝着那处点下去。 “云楚!” 云楚坐在大堂中间,他穿的雪白的长衫,被火光印成了跳动的红色。他本是极冷清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然变得有些诡谲。 他抬眼,撞进萧瑟的眼里。 萧瑟出来的时候着急忙慌,他停在楼梯转角处,俯视着不远处的云楚。他看见那双眼睛,突然就后退了一步。 第13章 他又叫他的名字,撑住扶手的手指尖有些发颤,“云楚?” 云楚看见萧瑟手里的那枚扳指,他一眨眼睛,睫毛的阴影突然和眼底的青黑融在了一起。他应声,“在呢,我在,萧瑟。” 萧瑟长呼一口气,这是他难得的失态。他快步走下去,站在云楚面前,“上去吧,我们上去,这里太冷了。” “你觉得冷吗。”云楚站起身来,还是比萧瑟矮了一截。但他不在意,又上前一步,离的萧瑟更近了一些。他勾了勾唇角,这次是真的露出了一个似乎在笑的表情,“我不冷,萧瑟。” “你冷!是冷的。”萧瑟抓住云楚的手,那只手是冷的。他伸手附上云楚的脖颈,那节脖颈也是冷的。他突然红了眼眶,不由分说就拉着云楚上楼,“走吧,我们上去。” 那枚扳指被两人交握在手心里,本来冰凉的玉石是真的发烫了。 云楚跟在萧瑟后面,被拽着进了房间。他想萧瑟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动作明明不轻,却谁也没有惊醒。 萧瑟把那枚扳指放进抽屉里,然后就站在那。他不回头,压根不看云楚,“歇息吧,云楚。” 云楚摇了摇头,虽然萧瑟看不见。他突然拉着萧瑟的衣摆,踮着脚尖说了句什么。 萧瑟突然就火了,他甩了手转开一步,脸色铁青,“睡下。” 云楚抿着唇,不说话了。 两人躺在床榻上,那床榻上极软的。萧瑟睁着眼睛,指节在握成拳头时卡蹦作响。 他终于问了一个徘徊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怎么逃出来的?” 云楚叹了口气,“明洛公主帮了我。” 萧瑟一愣,他离开皇城三年,倒是很少想起来这位曾经的未婚妻了。 萧瑟和明洛的婚约要追溯到四五年前了,那时候萧瑟是少年英才,明洛是临国最受宠的小公主。 但是小公主没有公主脾气,她只想过些平淡生活,这其中不包括嫁给萧瑟。 两个国家的距离不算近,如果她真的嫁过来,会因为地域差异而寝食难安的。 这是明洛公主后来跟萧瑟提起的。 在赐婚刚刚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知道彼此是不那么情愿的,但是还是得一起做做样子。赐婚唯一提醒萧瑟的,就是他应该在合适的时候为云楚找个合适的姑娘。 两位领了皇婚的皇子公主在皇城赏花,云楚是唯一被叫上跟着的侍卫。 “你不是喜欢池子里的白鱼?”萧瑟附在云楚耳边,轻声说,“我带着你去看,好不好。” 当然是不好的,如果被有心人知道,那云楚是逃不了责罚的。 但是他说不出口这话,他只能顺着萧瑟自以为的对他好。 他按着佩剑站在回廊下,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空旷的池子。 鱼都聚在凉亭那边,萧瑟和明洛在那里。 “云楚,来!”萧瑟突然扬声一招手,他对着明洛微笑,“公主府上的那位灵瑶姑娘,可看得上云楚?” 耻辱和讽刺的感觉一并袭来,云楚僵在那,不声不响。他只能强硬的让自己的视线落在池子里的白鱼上,这才能让自己忽略那种令人感到恶心的感觉。 恍惚中,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和很多同龄人在木头笼子里,被人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明洛公主是极为爽快的,有些时候比萧瑟更加会处理这些情况。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种他们国家的女子特有的爽朗,也不让云楚为难,反而是三言两语绕过了这个话题。 至那之后,云楚就不怎么愿意在两人相约的时候前去了。 直到某一天,萧瑟回到府里,一副极为高兴的模样,“明洛说我二人既是朋友,就不该隐瞒我。她不想远嫁,也不想逃婚让我难堪,特地与我筹划。” 云楚一眨眼睛,面上表情刚刚放晴,就听萧瑟接着说。 “今日高兴,云楚,我许你……嗯,许你什么好呢?这样吧,你以后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本皇子亲自前去帮你提亲,如何?” “谢殿下。” 萧瑟不知道明洛怎么会帮云楚逃出来,后来他们的婚约作废之后,明洛又不愿回皇宫,就往本国的别城去了。 她走的时候有萧瑟和云楚相送,笑的好像日辉落满了眼睛,“谢过六皇子成全。” “无需言谢。” 她明明是离开了天启,去了远方。为什么云楚能得她相助?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开了个小号去修罗场,真的超级修罗场。然后我回来这边,看见涨收藏地雷留言啥的,我就觉得特别抱歉特别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是我真的写的特别差我知道。所以看见你们我突然觉得我不配啊卧槽哈哈哈,修罗场真的给我的感觉太刺激了,你们真的好善良好美好啊 14? 第十四章 ◎你这么一意孤行,可想过我?◎ 说不清楚是过了多少天,云楚只看见外面的雪化了,又落,再化了,然后终于放了晴。 甚至窗外的红梅都从盛放转为萎靡了。 可萧瑟房中那枝红梅还盛开着,就连花骨朵也完全张开了。 萧瑟几次三番想要把那只杯子打翻了,他忍了下来。 茶杯里的水,云楚每天换一次。 这么些天了,萧瑟也没敢把那枝花拿起来,看看水里的淡红到底是因为花色印的,还是水就是淡红色的。 第14章 他不敢,他只能记得云楚那天附在自己耳边的话,那是云楚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看茶杯里的花,萧瑟。你想尝尝我的滋味吗。” 这话太暧昧了,但是萧瑟知道,这话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甚至还省略了一个字。 云楚在问他,看见那枝离了树也依旧活下来,甚至绽放的花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喝云楚的血的冲动。 那是对他好的东西。 萧瑟终于明白,这真的是云楚的死局。 困在皇城三年,只能是困的越久,越难以逃出来。 皇城里的人,有数不尽的办法可以折腾人,化骨消肌是轻的,手脚斩断泡在酒坛子里也是轻的。 对于会武功的人,他们喜欢先废了武功,震碎筋脉,挑了手脚,还得吊着命。 折腾么,得吊着活着才叫折腾。 死了,听不见哭喊声,那折腾起来有什么意义。 但是三年过去了,云楚逃了出来。 他的手脚还在,内力还在,功夫也还在。 他带着伤,倒也不致命,只是流了很多血,看起来太过吓人。 不仅如此,他还成了药。 这本来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成了价值连城的药。 萧瑟控制不住自己的怀疑,云楚的伤到底是不是出逃的时候受下的。 难道就没有可能,把他做成药的人,故意放他出来。 都说物极必反,一个活生生的人做的药,三年了,这个人撑不下去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这药活不下去了,他快不行了,不如干脆趁机把他放走。 他一定会像三年里不曾放弃的那样,奔向一个遥远的荒野,去那里找他的依靠。 把他们都狠狠的玩弄在手心里,难得的一举两得好法子啊。 萧瑟一直注意着云楚的动向,但是就这样,冬天过去了,云楚还站在柜台后面。 开春了,客栈生意不错,能赚些钱了。云楚经常打着算盘,五根手指头在朱黑的算盘上起舞,清脆的声响莫名好听。 萧瑟一天又一天的坐在那里,他的内力尚在,过人的听力被算盘声响扰的静不下来。 那枝红梅被云楚带走了,约莫十好几天前。 那天,雪落山庄终于放了晴,雪水把这片土地浸的湿软。 萧瑟跟在云楚后面,看着他的少年一步一步的走向后山,找到了那棵松树,把红梅插在了松树树干的一个洞里。 “舍得?”萧瑟两手拢在袖子里,懒洋洋的抬眼,在微微带着温暖的阳光底下半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的问,“不拿这个继续膈应我了?” 云楚梗了一下,“我没有。” 他确实没想过拿这膈应萧瑟。 因为他没那么看得起自己,他只是想告诉萧瑟。 “我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当年在皇城,云楚几乎什么忙也能帮上萧瑟。 名义上他是萧瑟的近卫,但是府上的人都知道,萧瑟惯着他呢。 因此别说让他做些杂事了,如果不是云楚坚持,每天的洗脚水都有人打好了放在他房门口。 在萧瑟最困难的那几天,云楚经常埋怨自己的无能。 他真的从来没给过萧瑟帮助。 这个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地位高贵,武艺也更加高强。 “你比我厉害,还让我做你的近卫?” “哈哈哈,云楚,所以我说你傻呢?你见过有主子亲自上场厮杀的?” 这是多久的对话?太远了,云楚忘记了。 他只知道,萧瑟说的有道理,虽然他也没在近卫这个职位上出什么力。 萧瑟总是说,他还小,他还在长个子,所以不让他守夜。 有谁家的刺客会大白天行动呢,所以云楚还真没遇到过什么事。 而下现在,云楚终于有机会了。 萧瑟猜的很对,那个人一直很聪明。如果不是那人说要把他养成药,云楚一定早就逃跑了。 他只是没想到,忍了三年,换不来三年和萧瑟相处。 萧瑟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看着站在高处的云楚,少年脸上是固执,是脆弱。 他的手在发抖。 于是萧瑟明白过来,云楚装作一副不后悔不惧怕的样子,不后悔是真的。 但是他很害怕,他其实很害怕。 “你体现自身价值的方式……一定要这么孤注一掷?”萧瑟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云楚面前,于是他可以俯视云楚就,“你这么一意孤行,可想过我?” 云楚一双眼睛颤了颤,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想过你?” 想过,当然想过。 云楚想说,他这么孤注一掷,一意孤行,就是因为想着萧瑟,他想让萧瑟好。 可是他看着萧瑟那双眼睛,那眼睛里的痛苦像是雪崩一样,几乎就要把他活埋在这山谷里了。 他突然就哭了,睁着眼睛,视线开始发颤,但是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哎,写了这么久,咋还不亲个嘴儿呢,不拉灯就算了,咋还不亲嘴儿呢 15? 第十五章 ◎这天果然放晴了。◎ 开春了,雪落山庄这地界没那么冷了。云楚穿的少了些,被压着抵在崎岖的树干上,疼的皱了眉。 萧瑟将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一只手就掐住了云楚两只手腕抵在头顶。他颇为不耐的一挑眉,压低了声音说,“用说的,我怎么也教不会你了。” 第15章 云楚被制着,半仰着脸看着萧瑟,表情复杂。但是他倒是听话,不挣扎,也不说硌的疼得慌,就看着萧瑟,同时也不说话。 萧瑟被这平静的眼睛盯得不耐了,他一低头,掐住云楚的下巴,微微错开一点角度,“张嘴。” 云楚张了嘴,苍白的唇瓣干涩的发硬。萧瑟被这罕见的顺从取悦了,但还是忍住了笑,埋头吻了上去。 他含着云楚的唇瓣,伸出舌头极其缓慢的舔舐起了皮的下唇。感觉到云楚想要闭上嘴的时候,他就手上稍一用力,掐着云楚的下颌抵开,舌头顺势挤进了对方的口里。 他故意睁着眼,看着云楚眼睛颤抖着,里面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又不敢咬他。 最后那唇瓣软了,破了皮,也红了。 萧瑟经常回想起那滋味,想起他松了桎梏,揽着云楚的腰。 少年人的身子在他手里颤抖,最后伸出颤巍巍的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好一阵没能松开。 客栈一楼大堂,张小二把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等到所有的桌子真的没有再擦的必要了,他才把毛巾一甩,搭在肩上缩进了角落里。 王胖子老早就缩在那了,他揪了一把张小二的大腿,用气声说:“云先生好些了?” 张小二往外看了一眼,今天出了太阳,没有客人,账房正在外面晒太阳。他又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老板,也用气声说话,“你不是看了好一阵?还问我?” 王胖子理直气壮,“我眼睛小!” “嘿!”张小二气了,但是一想,又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他跟王胖子一起扒着窗台,说着悄悄话,“那天先生和老板一起从后山回来,脸红的,嘴也是红的。好看是好看,但一定是天太冻了。” 他一转身,在窗台下面坐了下来,放松了往后靠,“你想想,咱们老板是什么人?追求风雅一整个冬天都不升暖炉的人,单单就给云先生升了。” “所以先生气那么几天,应该就行了吧?” 把两人的悄悄话听了个彻底的萧瑟一点头,在心里认同。 是啊,气那么几天也就行了。 他很想纠正,脸是红的,嘴也是红的,那不是冻的。 是他亲的,亲了好一阵呢。 但是他不能说,否则让云楚知道了,这就更没个头了。 这几天云楚消停了些,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前院晒太阳,一晒就是好一阵。 中午之后,陆陆续续就有旅人来投宿了。他不得不起身,带着满满的不情愿,回了客栈去算账。 他站在柜台后面打算盘,算总账,一抬头,就看见萧瑟又双叒在看他! 他一咬牙,瞪着眼睛看回去,最后还是低着头把算盘打的啪啪响,不抬头了。 萧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一眨眼睛,有些忧郁。 这孩子脸怎么又红了?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转身出了客栈。 今天天气很好,现在太阳正式暖和的时候。 所以云楚脸红了,应该不是冻的? 风雅的萧老板在门口站了好一阵,半天反应过来。 啊,不是冻的,是害羞了。 在这之前,每天夜里萧瑟都要跟云楚说几句好话,宗旨就是让云楚别再生气了。 “你要气多久?我堂堂北离六皇子萧楚河,我觉得你还是不亏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往往就更糟糕了。 云楚又会瞪他,偶尔还砸东西。 这天,萧瑟觉得自己要翻身了。 他坐在房间桌前,捏着茶杯晃了晃,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感觉这次终于找到了一条明路。 云楚在门口长呼了一口气,他推开门,就站在门外,没给萧瑟膈应自己的机会,张口就说:“我要去别的房间休息。” “?”萧瑟一眨眼睛,手里的茶杯也掉了下去。他一甩衣袖站起身,上前两步,“你到底是不好意思,还是气我?” 云楚不对萧瑟撒谎的,他眼睛一抬,一句话在嘴里翻滚了好几遍,临了还是换了个说法。 “我没有生气。” 好,那就是不好意思了。 萧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直接走到门前,把云楚拉进了房间里,“那不就好说了?有必要换房间?” “除了我的房间,这客栈里别的房间都漏风,你受得了?”萧瑟笑着,看着云楚的脸色难看起来,“床具也被别人睡过,你也受得了?” 云楚梗着脖子,他又觉得萧瑟在看不起他,觉得他贱命还有娇贵身子了。于是他沉着声音,“受得了。” 萧瑟一眯眼睛,直白的点破,“你对我撒谎。” 于是这天夜里,账房的嘴唇又红了。 云楚被萧瑟压在床榻上,比上次的树干给他的体验好了不少。他又揪了萧瑟的衣襟,被旁人的气息笼罩的时候就开始手抖,眼睛也像是因为这压力开始发颤发麻。 萧瑟笑起来,他拎着云楚一条腿曲了起来,自己就压在那单薄的身体上,含着云楚的唇瓣细细亲吻。 他几乎能感受到云楚的心跳,急促的剧烈的,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好一会,萧瑟才微微退开一点。他看着云楚蓄着泪的眼睛,不再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人生气了,反而无比安心,而且愉悦。 于是他又恶劣了,难得的挑着唇角笑,“气么?闹不?这里可没有值钱的东西给你砸,怎么办好呀?” 第16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7章 萧瑟想起来那天夜里,大雨把竹叶打的噼里啪啦的响。他十几岁的时候进入逍遥天境,都说他少年英才。 可少年英才落败的太快,就像一闷锤把关在金钟里的他震醒了。 但是说到底,他没有想过,在他因为失去全部武力痛苦的时候,有人因为他的痛苦快要死了。 那个人还是他府上最得他欢喜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又要道歉了哈哈哈,因为最近一直在弄另一个号,所以更新总是emmmm对不起! 17? 第十七章 ◎张嘴,舔干净。◎ 天气回暖了,百里之外的镇上,和雪落山庄签了字定期送货来的青年又来了。 王胖子帮着搬东西,米面之类的一袋比一袋扎实,他很想抱怨。但是账房一脸严肃的站在边上清点着,他就不敢开口了。 账房先生以前看起来好像挺好说话的样子。自从老板惹了他,就不咋好说话了。 张小二沏了茶,又送了碟蜜饯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坐在窗边的老板,悄声对云楚说,“先生,这是咱们老板特地让我送过来的。今天新到的,您尝尝,忒甜。” 萧瑟听的一清二楚,但他还是要在面上装作一副一概不知云淡风轻的样子,然后在心底表达对张小二的夸赞。 做得不错。 一点也不浮夸,十分自然,还完美的表现了他对云楚的关照。 那碟子是纯白的,只外沿勾了一圈青蓝,盛着金黄的蜜饯,果体鲜明透亮,外面裹着些蜜糖,打眼的好看。 云楚一眨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 一定很甜。 云楚嗜甜,萧瑟猜着云楚肯定忍不了。 他就支楞着头看着云楚暗地里瞥了一眼又一眼,最后自己先没忍住,只能低着头掐着手腕笑。 他是不敢笑出声的,云楚脸皮薄,亲了又亲,再亲还是会脸红的那种薄。 云楚是想吃的,如果这是在王府里,他一定抱着碟子坐在回廊底下吃了。 他经常脾气不好,又有些焦虑,要吃些甜的,甜到心坎儿里就好了。 但是现在这不一样,他心念着自己是这客栈的账房先生,有正事要做,他就不怎么好意思了。 直到货物清点完了,萧瑟抱着胳膊走过去,付清了款项,一回头,就见着云楚端着茶杯一点不文雅的一口闷了,然后扭头就走。 萧瑟一挑眉,又叫他的名字,“云楚?” 他见着云楚回头,咬着下唇垂着眼睑有些不耐烦的模样。顿时纳罕,这孩子近来脾气一天一天见长啊。 “进屋里去,我有事跟你说。” 云楚也不说话,只把账本放在柜台上,末了还是听话的上了楼。 现在是白天,没什么客人。 萧瑟笑眯了眼,跟张小二叮嘱,“没事就别来打扰了啊。” 他的心情没由来的好,看着云楚消失在二楼拐角,这才慢悠悠的上了楼。 经过放蜜饯的桌子时,他一伸手就五指扣住了碟子,藏在了衣袖里。 云楚不明白萧瑟要说什么,他站在屋子里,看着萧瑟进门,语气不太好的问,“有什么事?” 萧瑟顺手关了门,一听云楚这语气,恍惚中竟然有些错觉。 说起来这都不知道亲了多少遍了,云楚怎么就不会软和点? 他伸出空的那只手,对着云楚勾了勾手指头,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你过来。” 云楚一口气闷住了,他咬牙,极度不情愿的上前两步,还没来得及口头上表达自己的不情愿,就被萧瑟扣着手腕猛一拽抵在了门上。 萧瑟把碟子放在小桌上,挑着眉头笑,“换口味了?还是在皇城越养嘴越叼了,不是金玉碟子你还吃不下去了?” 云楚眼睛跟着那碟子落在桌面上,一听萧瑟这话,又羞又气。这青天白日的,他又不好跟萧瑟硬拗,只能压低了声音说,“我没有!” “没有,那好啊。”萧瑟笑着,模样大方又温柔,他伸手从一旁的碟子里拈了粒蜜饯送到云楚嘴边,就像第一次亲吻他那样,低声说,“张嘴。” 他看着云楚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最后还是听了他的话,张嘴把他手里的蜜饯吃了。 那温热又柔软的唇瓣划过他的手指,萧瑟垂着眼睛,眸色深了。 蜜饯上裹了蜜,指腹上都是黏糊糊的。 萧瑟逼的云楚近了些,就连膝盖都冒犯十足的插进了云楚两腿间,他将手抵在云楚的唇瓣上,又说—— “舔干净。” “!”云楚愣了,反应过来以后就只能咬着牙瞪着萧瑟。 他的脸色最终定格在薄红,这是唯一一次,萧瑟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气的,还是羞了。 又或者两者都有。 但是他看云楚这反应,越发觉得有意思,也越发觉得不能退步。他轻轻的一抬膝盖,看着云楚僵了脸。于是自发的又把食指往云楚嘴里送了些。 他凑到云楚耳边,呢喃着催促,“快一些。” 那温软的舌头听话的划过了他的指腹,萧瑟一曲手指头,看见里面一片湿软嫣红。 他笑,眸子弯起来,心情好极了,“可甜?” 云楚不知道萧瑟问的到底是蜜饯,还是此时在他嘴里作恶的手指。他只能抗拒的紧挨着眼,颇有些自暴自弃的一点头。 憋闷的他眼角都红了。 第18章 但是很快,萧瑟将手抽了出来。他没等云楚缓过气来,就压着人深吻上去。 “这次倒没撒谎,还真甜啊。” 那模样实在有些不雅观,萧瑟一手扣着云楚的手腕,一手扶着云楚的脖颈。 云楚本就矮了些,只能被迫的仰着头,压在他脖颈上的那只手,掺着涎水和蜜糖,把那片皮肤磨的湿亮。 “哎,这个姿势你好像太累了。”萧瑟揽着云楚的腰,任由人倚在他怀里喘气。他偏头看着云楚泛红的眼睛,笑的愉悦极了,“你是不是更喜欢坐在我腿上?” 云楚一哽,“我更喜欢你把脸捐赠给需要的人。” 萧瑟心里咂摸了一下,更高兴了,“意思是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不是因为我的脸好看。” 【??作者有话说】 我没更新是因为我没上这个号,不是因为我懒,真的。我错了。所以我写了这么?的一章! 18? 第十八章 ◎我好不容易出来的。◎ 萧瑟作了个大的,那之后好几天,云楚都没给他好脸色。 但是萧瑟不在意,反而越来越起劲。 一连好几天夜里,他都拈了蜜饯送到云楚嘴边,笑眯眯的说,“张嘴。” 末了,又说,“舔干净。” 直到有一次,云楚被他闹腾的实在受不住了,裹了被子缩在床尾,又羞又气的低吼,“我不吃!忌口!” 最开始那一天就算了,现在不知怎么的就转移到了床上,云楚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不能细想为什么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萧瑟倚着床栏笑的停不住,他一看云楚受了欺负的模样,反而觉得心情格外好。 这天夜里,是萧瑟自己吃了蜜饯。 他曲着手指头在云楚手心里一直绕,扰的人睡不了,他还觉得心情很好,“馋不馋?” 云楚把手收成拳头,不让萧瑟挠他,一听这话,面无表情的回答,“不馋。” “真不馋?”萧瑟不信,扣着云楚的脖颈压上去亲。直到云楚开始回应了,他就又闷声笑,模糊不清的呢喃,“看,是馋的。” “!”云楚僵着,按耐住了咬萧瑟舌头的冲动。 云楚一天天被萧瑟闹的有些心力交瘁的,晚上倒是睡的好了些。 萧瑟听着身边人呼吸平稳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转过身去,握住了云楚的手,又抬脚碰了碰云楚的脚,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都是热的。 这说来其实是一件怪事。 萧瑟总想着让云楚能够放肆些,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他自己更想放肆些。 他是教不会云楚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些战战兢兢的日子早就刻在云楚骨子里了。而他努力想要把人捧着的时候,好像也收效甚微。 都不如他自己放肆点。 隔天早上,云楚醒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萧瑟攥进了手里。 两人的手都捂在被子里,云楚一皱眉,发现手心已经出了汗,黏糊糊的。 他抬手掀了被子,低声叫,“萧瑟?” 那声音又低又软,萧瑟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先抬手捂住了云楚的嘴,“大清早的,别叫。” 萧瑟压根没睡醒,夜里他都是等着云楚睡熟了才睡的。于是这天早上,萧瑟就连说带练的教了云楚为什么大清早的不能叫。 最后人连带着被子被云楚一脚踹到了地上。 萧瑟一眯眼睛,看着缩在床榻里面都快贴在墙上的云楚,最后还是缓和了脸色笑了。 云楚太白了,衣衫都被萧瑟挑开来,这会萧瑟一看,才发现方才自己在那侧腰上留下了一节指印。 倒不至于青紫,只是红的。 客栈生意一直惨淡,云楚闲极了,就坐在客栈外面晒太阳。 他也不搬张凳子,经常就坐在上。萧瑟见了,就踱着缓慢的步子走过去,抬脚轻轻踢他的小腿,“起来。” 云楚心里憋着一口气,不应声,干脆也不看萧瑟。 “起来。”萧瑟微微抬高了声音,一看云楚更不乐意了,他就又缓了缓,接着说,“我这千金裘怎么能席地而坐?你去搬张长凳出来,我俩一起坐。” 云楚几乎就想问了,到底是谁惯的萧瑟这些毛病! 张小二看着云楚气冲冲的走进来,一手拎了长凳一头,直拖着走了出去。 他撑高了身子,一看,他们老板已经神神在在的坐下了,账房先生还在旁边站着。 王胖子也看见了,顿时纳罕,“你说……咱老板不是出去讨先生开心了吗?” 张小二面色戚戚的一点头,先萎了,“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啊……” 客栈外面,萧瑟顶着暖洋洋的太阳,一拍长凳另一边,对着云楚扬了扬下巴,“坐呀?” 云楚抿着唇一摇头,就站在旁边,就跟以往他们出了皇城,他还在做护卫一样。 萧瑟摸了摸下巴,无奈的一点头,“行吧。” 雪落山庄之外是一片荒野,雪化尽了,黄褐的沙石就裸露出来,得亏大河两边树木染了绿,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凄凉。 萧瑟不知道云楚在这里待不待的住,他想了想,还是问,“云楚,你想不想出去?” 云楚一愣,低头看了看萧瑟,那人这时候却不看他了,“去哪?” 萧瑟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地方,就连北离天启城都有份,可他感觉好像哪里都不那么合适,于是他又一一压了下去。 第19章 他好像不想让云楚出去。 出了雪落山庄,出了这地界,皇城里困着长大的云楚会遇到什么改变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最终,他只是调笑着说,“去百里之外的镇子上啊。” 云楚一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了,“去那里干嘛?” “买些东西?”萧瑟想了想,“你就不想去看看没看过的地方?” 云楚并不想回答第二个问题,他只拒绝道,“我没什么想买的。” “衣服呢?你这衣服不太合身啊。” “哪不合身?你是不是又挑我的茬?” “腰身不合。我准备的时候,没想到你能瘦的这么厉害。” 入了夜,云楚进房间的晚了些。 萧瑟转头看着门口,云楚就停在那,难得的有些扭捏的模样,就是不进门,“要我抱你进来?” 云楚咬了牙,瞪他,最后万般不情愿的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送我的?”萧瑟想起来上次云楚折的红梅,让他一连好几天心情不虞。但是现在,他看着云楚手里那几枝细嫩的一尺多长的柳条,突然就觉得心口被胀满了。 “送你。你在哪,我在哪。我好不容易出来的,你别想赶我走。” 【??作者有话说】 1还是把上章有话说那个删掉了哈哈哈。2看见留言说上章简介很刺激,我也觉得刺激。写那个的时候,我还想会不会被觉得是刻意卖腐,最后发现是我自己思想有问题,我特么写的就是脑内。3我觉得你们真的好善良啊哈哈哈,我想起来之前,快两百收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写的真不是东西啊然后求求别再涨收了,结果三百多了。嗯,超级谢谢你们,没有diss我,还很和谐 19? 第十九章 ◎你是我的「公子只应见画」。◎ 张小二和王胖子最近生活过得很滋润。因为他们老板的心情罕见的十分明丽。 有多明丽? 就是日常看见他们账房先生都能痴笑那种的。 “呸!那怎么能叫痴笑?”张小二蹦起来,拧着擦桌子的毛巾去打王胖子。他瞪着眼睛想要纠正王胖子的说法,想了半天,没几两墨水的自己也词穷了。 于是他揪着王胖子,凑到云楚边上,压低了声音问,这到底该用个什么说法。 云楚听了,先是一抬眼,看向了坐在窗边的萧瑟。 萧瑟近来心情好,云楚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萧瑟是因着那把柳条心情好。 但是萧瑟近来总盯着他笑,他倒是没注意。这会听着张小二说起,他也不恼,反而分外淡定。 萧瑟又看过来了,他撑着下颌,微微偏着头,乌黑长发和青玉发冠都被阳光映着。然后他一挑眼,冲着云楚,勾着唇笑了。 云楚心里没有来的一惊,他本来站在柜台后面整理账面,这一眼,惊得他只双手按了柜面后退了一步。 他不敢再看萧瑟,只垂着眼睛看账本。 过了一会,想起来旁边还有人等着,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说。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这是云楚十三四岁的时候,在学堂里,听着被夫子请来授业的文科状元讲的诗。 云楚不是去学堂的那块料子,但是萧瑟总想着把他养成世家小公子的模样,成天妨碍他练武,恨不得派人押着他上学堂去。 第一次听着那状元讲诗,云楚一听,只有些似懂非懂,一知半解。但是就那一句「公子只应见画」,他就明白,这好像是写萧瑟的诗。 但是那时候的萧瑟太过分了,天天强迫他去学堂,故意笑他写字难看,找着机会就在旁的下人在时给他难堪。 于是很快,云楚就忘了听见这首诗时的想法。 谁知道这么久过去了,云楚这个跟学堂不那么对头的人,居然又想起来了。 晚上,张小二趁着云楚上楼,偷偷摸到萧瑟边上,说了云楚白日里想起来的诗句。 机灵又懂事的张小二装作十分无知的笑了,“先生真是满腹经纶啊。” “满腹经纶应该是没有的。”萧瑟笑着,不期然的又想起来,云楚在学堂时的表现。他一砸吧嘴,接着说,“但是满心满眼应该都是我没错了。” “?”张小二觉得这个发展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萧瑟上楼进了房间,云楚刚刚给柳条换了水,放在了桌上。 他站在一旁,双手都拢在狐裘的袖子里,看着云楚仔细的摆放柳条,懒懒散散的笑,“公子只应见画……” 云楚惊了,这比白日里听人说萧瑟总看着他笑还要来的惊悚。他锁紧了眉头,顾不得手上还沾着水,就扑过去想要捂住萧瑟那张气人的嘴。 萧瑟款款的张开手,直接把云楚拥进了怀里。他别开脸躲过云楚的手,又说,“哎呀,这小公子有点太主动了吧?” 云楚羞愤欲绝,瓷白的脸上染得一片红,揪着萧瑟的衣襟咬牙切齿的说,“你别这样!” “别怎样?”萧瑟笑眯了眼,搂着云楚的那只手紧了紧,逼的云楚只能踮着脚迁就他。明明是他逼的人这么做的,他也不见好就收,反而接着说,“小公子这么主动,将来不好许配人家吧。” “我不用许配人家!”云楚眼看着萧瑟越说越起劲,还越说越过分,又羞又气,拽着萧瑟的衣襟就把人往下拉,凑得近了些,就不管不顾的亲上去,声音里都带了莫名的哭意。 第20章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是男子,不要许配人家!” 萧瑟一愣,这还是云楚第一次主动吻他。 少年清列的声音带着惯常的低哑,委屈又不知所措都融在那句话里,几乎像是低吼着说出来的。 萧瑟心痒了,悄悄的一伸手,勾住了云楚的衣带。 他没想到,云楚突然松开手,又勾着他的脖子,又轻又缓的说。 “我不是公子,你是。你是我的公子只应见画……” 萧瑟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任由云楚勾着自己的脖子,他只能略微低下头迁就这难得变得软了些的少年,然后让对方埋在了自己脖颈间。 他提着一口气,就感觉颈侧那一片皮肤湿凉湿凉的。 他突然感到了满然无措,他多想问:你哭什么啊…… 又是他哪里不好了,还是不自觉逗弄的狠了,怎么突然就…… 突然就哭了呢。 萧瑟垂着眼睛,他按耐住自己心中的那些疑问,一抬手抚上云楚的脊背。 他极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淡定又平常,就连话里也还是调笑的语气,“哟,小公子这是哪里学的情话呀?” “师承何处?学了多久?让我也学学?” “学成归来,说给小公子听啊?” 【??作者有话说】 我可以!说情话我可以!我好喜欢!啊!【对,大概是个be】 20? 第二十章 ◎他还未及冠,还很年轻。◎ 云楚病倒了,萧瑟有些后悔,自己好像真是逗弄的狠了。 也不知是自己急的还是怎么回事,第二天,云楚就病下没能起来床。 他躺在床上,不知怎的就脸色刷白,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黑,反而有些怪异。 萧瑟也不下楼去,只差人上百里外去请大夫,自己就守在边上,罕见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楚半阖着眼,他有些不清醒了,但能模糊知道萧瑟在想什么。于是就伸出手去勾萧瑟的手指头,轻声说,“倒春寒,是容易生病的。” 萧瑟不应声,他知道云楚这个勾他手指头的动作,卑微又怯懦,就像是认错。 上一次是在云楚说「我把命给你」的时候,那是云楚知道自己这话会让萧瑟生气。 但是现在呢? 你病下了,你还觉得这是你的错。 “我以前待你不好?” 这话萧瑟是没办法问出口的,不然这病秧子能当场给他跪下。 萧瑟满心的火没处发,直到夜里,张小二带着大夫赶来。 那年迈的老大夫被快马颠的一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本来还觉着这老板实在不懂礼数,谁知道一把脉,就突然冷静下来。 老板唐突了,好像也是情有可原的。 老大夫下了方子,也不跟萧瑟解释是什么毛病,只挥挥手。 萧瑟打眼一看,方子上全是些珍稀的药材,傻子都能看出来不是倒春寒生病用的上的。他一垂眼,五指把药方压在桌上,沉声问,“这是什么意思。请你来看病,不兴给个说法?” 老大夫正往药箱里收拾东西,一听萧瑟这话,略微想了想,还是说,“可能是需要费些钱,不过想要吊着,也只有这方子才行了。” 他本来还想说,“要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萧瑟截住了。 “吊着?!怎么算吊着?”萧瑟僵着,没敢回头看云楚,虽然他知道云楚这会睡着,也可能是晕了,“他未及冠,先生。他还未及冠,还很年轻。” 他还未及冠,还很年轻,刚出皇城不足半年,皇城困他的三年还没跟萧瑟说起,北离南决西域佛国,还有好多地方他都没去过。 对了,萧瑟以前总寻些借口忌他的酒。所以雕楼小筑的秋露白,雪月城的风花雪月,他都不曾尝过…… 这些所有的遗憾,在这时候,都融进了萧瑟反复呢喃的那句,“他还未及冠,还很年轻。” 他喉咙发哽,顿了好一会,又说。 “我不想让他死,他能不能不死。” 夜深了,萧瑟留了老大夫在客栈宿下。 他实在睡不着,纵然不合礼数,还是叩了老大夫的门。 “就这么吊着,能吊多久?” “看命吧。” 萧瑟想不过了,心里那道坎更过不去。他躺在云楚边上,忍不住喃喃道,“你向来命不好。” 云楚惊醒了,他本就有些迷糊,老大夫和萧瑟说话的时候他是一个字都没能听住,偏生萧瑟躺在他边上,那声音极轻的,还是让他听了个全。 他半睁开眼,居然看见萧瑟眼眶是红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说,“怎么不好?遇见你还不好?你这是做什么呢……”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讨你回去。再不济,讨了你走,也该把你送出宫,找户人家好生安置。怎么都好过……” 云楚只觉得天都塌了,过往那么些年他最担心的,有一天真的发生了。 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急的突然就落了泪,撑着发软的胳膊就想起来给萧瑟跪下。 萧瑟咬着牙,按着云楚一直按进怀里,不让动弹。 他就听着云楚急的直哭,一边哭一边在他怀里哑着嗓子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知错了?来说说,错在哪了。”萧瑟声音干涩,喉咙疼的有些发紧。他冷着脸,说不清到底是在怨恨谁,“他困着你,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求求他对你好些?放下身段求他不行?活着不好?” 第21章 云楚哭着,开始咳嗽,听了萧瑟的话,他头疼的眼前开始发黑,但还是说,“不好,不行,我不要……” 萧瑟闭了闭眼,“我真是……真是把你养刁了。” 重病之人是不能太激动的,等到萧瑟自己脑子清醒了点儿,云楚已经哭的开始打嗝儿了。 他哭的直抽抽,实在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固执的伸手揪着萧瑟的衣襟,反复说,“你能不能别,别后悔……你别后悔讨我走,你别说送我离开。” 萧瑟不应声,他就更急了,改说,“你答应一声,你应我一声。萧瑟,你答应我一声吧。” 那声音太可怜了,萧瑟忍不住去看云楚哭的通红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折腾自己,看病要花费多少?” 云楚自以为很上道,赶紧说,“那咱们就不治了,不治了,我不花钱。” “……”萧瑟接不上话,又不能发火,只能又把人按进怀里,定了定神才说,“你别瞎操心,我有钱。” 云楚不关心自己有没有得治,只求着萧瑟,“怎么都好,你别赶我走就行。” 萧瑟一眨眼睛,想了想,突然问,“要不我给小公子讲个情话?” 没等云楚说话,他又接着说。 “既然小公子尚未婚配。听闻北离天启城永安王萧楚河,可谓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此人文能吟诗作赋,武能骑马拉弓,闲时还能为小公子弹琴作画,也算是当今天下不可多得的才子。我看此人与小公子绝配,有意为你二人牵根红线。” “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一,没在文案标攻受触你雷了抱歉。 第二,留言「喜欢萧瑟无心cp」,我都标明原创角色bl了,你点进来触雷难道还能是我的问题?我也喜欢这cp啊,我看动漫的时候还觉得all萧呢。但是我就是不会写两个原著人物的衍耽啊。我这么久写的都是原创人物啊,我连锤基利艾都能拆,陆之昂德拉科卡卡西等等我都能写原创人物。因为我只会这个,本菜鸡只会这个。但是还没谁在下面说你这样的话,看文和谐一点咯?虽然你应该根本没看。那你就直接去找你喜欢的cp不好吗,实在不行自己产粮不好吗,我为萧老板发电我还要为你连个电线吗?不喜欢不看就好了嘛,本菜鸡写的就是这样的了,我超暴躁的呀好的吧。我等等就去改文案。 21? 第二十一章 ◎我会拖垮他,对么。◎ 老大夫在客栈留到第三天,才有人把方子上的药材找齐了送来雪落山庄。 萧瑟靠在柱子边上,看着老大夫煨了火煎药,垂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老板,您不去看看云公子?”老大夫不再叫云楚先生了,这两天他待在客栈里,也没见着哪家账房先生能有这么好待遇的。他坐在药炉前,一边轻轻扇着风,一边说,“人生在世,都是看一眼,少一眼啊。” 特别是根基被毁的差不多了,那一倒下来,就跟摧枯拉朽似地。 谁知道这人今天还躺在床上能说话,明天口鼻里还有没有气儿呢。 萧瑟不回话,只说,“吃了这药,他能不能看起来正常些?” 至少能下床走动,能吃些东西,能睡个好觉。 但凡能让云楚现在好那么一点儿,花多少钱也是值得的。 他的小公子三天没能下来床了,一天比一天话少了,当朝封为永安王的六皇子给他说情话也不笑了。 再这么下去,人还能撑着的,心先垮了。 闻言,老大夫却是回头看了萧瑟一眼。他想起上次给云楚号脉的时候,那公子面上白净着,眼底青黑。问着疼不疼,只摇头,说不出话来。 “能,能的。”老大夫一手撑着膝盖,半支起腰,另一手去够了拐杖,撑住了才顺利起了身,“老板,你出去等着吧,这药味儿大着呢。” 那药汤是乌黑的,闻着苦不说,还有些腥味儿。 云楚没等人叫,先被这味儿给恶心的醒了。他推高了枕头半靠着,接过萧瑟递过来的药,先就皱了眉头低声问,“我能不能先吃一颗蜜饯?” 云楚难得想自己吃点儿什么东西,但萧瑟不让。他堵在床边上,不让后面的大夫和小厮看见,“不行,影响药效的。” 云楚没办法,先喝了一口,结果尽数呕出来了。 那刺激有些严重了,云楚伏在床边上止不住的反胃,得亏萧瑟一把接住,才没整个人跌下去。这会他像是有些力气了,一只手扣着床沿,用力的指甲盖都有些泛红。 他没敢抬头看萧瑟,怕挡不住自己通红的眼睛。 萧瑟帮着云楚顺气,完了回头看向老大夫,趁着转身的时候低头抹了把眼睛。他的声音压的不能再低,像是生气了,“大夫?” 房间靠外一点,张小二和王胖子都守在门口,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背着手,没敢往里看。 老大夫摇了摇头,“不行,就把药喝下去。” 萧瑟气的有些受不住,又心疼又难受,“喝了就好?” 老大夫一顿,还是点头,“喝了就好。” 像是被「喝了就好」那句话激励了,云楚还真就端着碗一口闷。 他喝过不少难喝的药,从在宫里就是,但这次还是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那又苦又腥的味儿,就算漱了口,还能从胃里一路窜到嗓子眼。 第22章 萧瑟把大夫送出去,回头就搂着云楚顺气。他也不怎么说话了,因为云楚大多数时候不再回应他。于是他只能沉默着,看着云楚咳嗽的通红的眼睛,最后还是没忍住,低头含着对方苦涩又柔软的唇瓣。 “都会好的,大夫说了,吃了药就会好。” 云楚能下床是第二天的事,萧瑟亲眼见着云楚走下楼去吃东西,这才答应老大夫可以离开。 老大夫走前,特地跟萧瑟叮嘱,“药不能多用,最好三天一次,足月停下。如果没有别的不良反应,那就别再用了。” 萧瑟应下,转身应张小二的声进了后院,听说是要和刘厨子拍板定下次要送的东西。 老大夫在门口等了一会,才见着云楚从里面走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见着这账房先生能下地走路,等见着了,才知道什么是朗月清风似地公子。 云楚反手关上客栈的门,对着老大夫合手作了一揖,也不客套,就开门见山的问,“我还有多久时间?” 老大夫忍不住摇头,“我就一乡野大夫,哪里知道天命呢。” 云楚点头,示意自己算是明白了。他想了想,换了个更想知道的问题,“我会拖垮他的,对么。” 那之后过了很久,老大夫还偶尔会想起那一天。 他最忘不掉的是那位青衫公子的眼睛,印着阳光眸色浅极了,又积满了将死之人的丧气。 他还站在那里,同自己讲话,可是在他心里,还不如就死了。 然后他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那天所说的那些话。 当然这又是所谓的后话了。 云楚好像是好了些,经常能够到客栈前面走动了。 他爱穿裹柳或是青色的长衫,能把他衬得不那么苍白。 多数时候,他不再做账房先生那些活儿了。其实他自己是想的,但萧瑟不让。 “张小想学学,以后多个谋生的活计。” 萧瑟这么说了,那厢眼力见十足的张小二赶忙就应下来,“对呀,先生!我还指望以后也能做账房,多挣些工钱呢!” 那表情语气都是真真切切的,看不出来一丝毛病。 于是云楚就彻底成了闲人,他不能走太远了,没能力是一方面,萧瑟不放心也是一方面。 最远,他去过雪落山庄门前那条大河。他站在木桥上,等到萧瑟找过来,他就回头冲着人笑。 “你说这河流向哪儿了?” 萧瑟最近经常看着云楚这模样鼻子发酸,他本来站在桥头等着云楚自己过来,一听这话,忍不住先上前了一步。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站在那,长身玉立的,朝着云楚伸出一只手,不自觉的声音苦涩又无奈。 “回去吧,云楚,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说】 哎嘿,这个基调什么时候能转到不那么虐啊我的天。让萧老板再来一波自卖自夸 22? 第二十二章 ◎他救不了他的小公子了。◎ 云楚吃了大半个月的药,脸上才终于有点血色。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有一天,送药的年轻人又来了。 那人递给萧瑟一只红色漆木盒子,锁扣和边角都包了金。 萧瑟接过,又回了一只木盒。 云楚在早上见过萧瑟那只木盒,当时萧瑟正亲手摘了腰间挂的玉佩放进去。 他问起来,萧瑟说是这玉佩样式不搭他穿的那件长衫了。 “我萧瑟的吃穿用度,一定要是最好的!我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小问题就变卖家当?” 云楚站在二楼走廊的拐角,他再往下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然后半月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血色都褪去了,只眩晕的他向后退了两步。 彻底隐在了暗处。 那天萧瑟就没有见着云楚下楼,他也只能惯着,让人送了饭菜进房间去,等吃过了,才自己端了药进去。 他坐在床边上,脚底下是新换的一块地毯,把药递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着云楚问。 “这药我还要吃多久?” 萧瑟以为云楚是受不住这苦了,于是说,“快了,等好了就不吃了。” 云楚喝了药,就躺在床上别开了脸。他听着萧瑟走出房间关上门的声音,忍不住把手握成拳头堵住了嘴。 他心里悲哀极了,忍不住想,可是我好不了了啊……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拖累着萧瑟多久,他想尽可能的在萧瑟身边多待一阵,可他实在不想,不想萧瑟因为自己受了苦楚。 萧瑟最近累的不行,夜里往往睡的就很沉。但这天晚上,夜深了,他突然惊醒,伸手往旁边一晃,什么也没能抓到。 他本来还睡意朦胧的,被这一抓空给惊得彻底醒了,一转眼看过去,才发现云楚不见了。 半边床榻都已经凉了。 近来天气已经越来越暖和了,可雪落山庄在山里,夜里还是寒凉的山风穿堂。 萧瑟披了件外衣起身,忍不住叫了一声,“云楚?” 没能等到回应。 于是他很快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一路下了楼,打开客栈的大门。 这山野是空旷又漆黑的,虽然春天来了,树木都染绿发芽,但到了夜里,月光一映,看起来还是颇有些萧条。 只有那条大河,热闹的朝着不知道的目的地奔腾着。 萧瑟拢了把衣襟,在大开的客栈门口站了好一会,突然就抬脚朝着那大河的方向走过去。 第23章 他一路上了木桥,又沿着河道走了百八十米,突然就看见要找的人了。 云楚穿的单薄的里衣,赤着脚,正跪在河滩里,腰腹以下都浸在水里。 他没束发,漆黑的长发散了一身,眉眼甚是冷淡。 只看脸,一点不像是决意要去赴死的人。 萧瑟被定在原地,他被眼前这荒唐又怪异的一幕惊得不能再向前哪怕一步。他只能停在那,叫了一声,“云楚?!” 那声音难听极了,把萧瑟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一眨眼睛,不愿意承认那道仿佛撕裂了喉咙才破口而出的声音是自己的。 他只能用力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别开脸,又说了一句,“你自己过来。” “你过来,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你还可以是我的小公子,你把我的心踩在脚底下,我也可以拿你当我的小公子。” 云楚在这河里跪了有一阵,冰凉的河水冻的他有些木然。但是当他听见萧瑟的话,他还是竭力反应过来,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萧瑟火大,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脚都没进了水里,把他冰的一个机灵。他清醒了些,趟着水过去一把拽住了云楚的衣襟,“你不是说你的命是我的?都只是说说的?我萧楚河已经恨不得回天启救你的命了!我恨不得受那永安王的封,坐在王府里等着天下奇人给我送保命的东西!” “但是你想死……你说想来见我,是不是也是说些好听话,哄我玩儿呢?” 萧瑟说不清这些话到底是想说给云楚听,还是他自己就想理个明白。 他气急了,一通话吼完,先忍不住一跌跪在了云楚身前。他低喘着,带着滔天的怒气,最后堪堪冷凝下来,“你想死是不是。” “我救不了你,宫里总有人有法子。”他伸手抚上了云楚的脸,在很久以前,他第一次看见这孩子的时候,就觉着这孩子生的好看,现在病了,一样好看。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但是他忍了忍,直直的看着云楚惊惧的眼睛,轻声说。 “你这样践踏我的心意,我会让你如愿?云楚,我要把你送回宫里去。” “别说困你三年,就是五年,十年,一辈子!让你一辈子都看不见我,都好过让你死在我跟前。” 云楚听到一半,就忍不住摇头。他一想到自己要被送回天启,就禁不住的头皮发麻。他心知自己这次是真的惹得萧瑟气急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再没有别的办法。 他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日子了,从天启离开的时候,他以为只要见到萧瑟,一切就都会好的。 他只想见萧瑟,但是他不想成为萧瑟的拖累。 “你杀了我吧……”云楚抬起冻的僵硬的手,覆在了萧瑟的手腕上。他感觉到萧瑟被自己的温度惊得瑟缩了一下,“萧瑟,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萧瑟气急,恍惚竟然觉得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里。他跌跌撞撞的起来,拖着云楚往岸上走了两步,一脚没踩稳,又堪堪跌了下去。 两个人都彻底被河水浸了,就那跌倒一瞬间的事儿,萧瑟却看见云楚伸了两只手都垫在了自己背后。 萧瑟又惊又疼,大半身子都躺在水里,只赶紧扣着云楚的手拖到眼前一看,指节全挫开了。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了,最后索性任由云楚趴在自己身上,缓缓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没说出口,但是其实他也绝望又无措,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萧楚河有些走投无路了,他救不了他的小公子了。 【??作者有话说】 “你还能做什么?你还有什么?” “我还有天命……用我天命,换肉他白骨。” 23? 第二十三章 ◎那你以后别看我了。◎ 那夜有多荒唐,萧瑟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更别说是被他折腾的只有一口气儿的云楚了。 原本,萧瑟只是想拖着病恹恹的云楚回去。 送云楚回天启那些荒唐话都是气急了口不择言的,他怎么舍得再送人回去,他恨不得一觉醒来就是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一定翻遍了天启也要带着云楚一起走。 两个人都心力交瘁,互相拖累拉扯着站起来,又踉跄着跌进水里。 萧瑟从头湿到了脚,长发都湿哒哒的贴在脖子上。他始终紧紧的抓着云楚的手腕,等再一次跌倒,两人大半身子终于出了水,衣衫早已经挣开了。 他是有内力傍身的人,不至于被这春天的河水冻的抖。但是他一伸手,按在云楚心口上,那片皮肤已经冰凉了。 他一眨眼睛,手往下移了几寸,按在丹田处,那儿也已经凉了。 “云楚?”萧瑟咬了口舌头,才顺利的叫了怀里人的名字。他干脆脱了自己的衣衫把人整个搂进怀里,又叫了一声,“云楚?” “在,我在呢,萧瑟……”云楚几乎是对萧瑟的声音条件反射的做出回应了,他刚应完声,整个人就被萧瑟打横抱了起来。 张小二正睡着,毕竟这几天客栈里的人表面上不说,心里都着急着呢。前几日王胖子那个吃货还一脸忧心忡忡的揪着他的胳膊说,“账房先生会没事的吧。” 账房先生就是脾气差了点,多数时候人还是挺好的,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日子,看着这么个年轻俊俏的小公子,谁想他死? 睡梦中的张小二翻了个身,突然就听见老板朗声喊,“张小!起来!热炭火炉子!烧水!给我送房里来。” 第24章 他赶紧起了身,只草草系了衣带就拉开门,正看见老板裸着上身又抱着个人进来。 等走近了,张小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他们老板难得恶声恶气的说,“不准看!” 就像账房先生刚来没多久的那个早上。 就这一阵,王胖子也醒了。张小二赶紧拖了人上后院厨房去,跟刘厨子一起准备老板要的那些东西。 张小二守在炉子边上点木炭,再把烧的通红通红的木炭装进暖炉里。他突然一愣,想起来刚刚老板抱着的人。 那人脸朝着老板怀里,一双脚脖子朝着张小二的方向。他想了想,才回忆起那双白皙的脚脖子上是一圈一圈的伤。 就跟他们账房先生一模一样的。 张小二跌坐在板凳上,哑声说,“是账房先生出事了。” 王胖子刚上柴房抱了一堆柴禾进来,一听这话,叮铃哐啷手里东西全掉了。他没忍住,先哭了。 “怎么能呢?老板不是都请了最好的大夫用最贵的药了吗?”他胖,脸上全是肉,一哭起来眼睛都皱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委屈极了,“张小你是不是骗我啊……” 火炉子送上来的时候,萧瑟正把人擦干了往狐裘里裹。他把两个炉子都放在近床的位置,自己被热的有点晕乎,然后转身把手伸狐裘里,又摸了摸云楚心口的温度。 还是凉。 他索性就自己脱了个干净,两人赤条条的全裹进狐裘里,又盖了被子。 云楚眼皮子在发颤,不知道是不是想睁开又没有力气。萧瑟凑过去亲了又亲,他都感受到云楚眼珠子在动了,可那双眼睛就没睁开。 水烧好了,三个人提着兑了的水停在门口。张小二叩了门,轻声问,“老板,这水我们是给您放门口……” 萧瑟抬手解了床帘的金钩,“送进来。” 张小二推门的时候手都在抖,等推了门,余光看见床榻帘子闭着,他又忍不住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几桶水都灌进了浴桶里,张小二走时关了门,萧瑟这才又抱着云楚起来。 两个青年男子委屈在一个浴桶里着实有点挤了,萧瑟只能让云楚坐在自己腿上。 那水对于萧瑟来说有些烫了,他忍着,又才抬了云楚的胳膊避开了水。 两个人在河滩的石头上跌跌撞撞的,萧瑟没只手掌有些擦了,云楚是指关节全挫开了,膝盖也一片青紫。 他已经没多少力气,只后仰着靠在萧瑟肩上。 萧瑟折腾的累,脑子里一团乱麻,只想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直到云楚冰凉的身子终于稍微回暖了,他的呼吸吐纳都变得很沉,好几次吐气时都像是极为不适一样带着低低的咳嗽。 萧瑟本来闭了眼,他靠在桶沿上,皮肤被烫的泛了红,突然听见云楚用气声叫自己的名字。他一睁眼,就看见云楚颤巍巍的抬眼,就要对上他的眼睛了。 几乎是想也没想,萧瑟一抬手,就捂住了云楚的眼睛。 云楚抬了胳膊,搭在萧瑟的手腕上,轻声叫,“萧瑟?” “别看我。”萧瑟哑着嗓子,声音低的厉害。他凑到云楚耳边上,用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慢慢说,“你不是想死?你说来见我都是些哄我的好听话……那你以后就别看我了。” 他拽了旁边的衣服,用牙咬着扯了块布条,绑在云楚的眼睛上,“别摘下来,别让我更生气了。” 那布条是黑色的,很快就被氲湿了一片。 萧瑟眼睛疼的厉害,头也疼,他冷眼看着云楚摸索着凑过来亲吻自己,他不避开,也不回应,只听着云楚慢慢慌张无措的哭了。 云楚转了转身子,□□跪在萧瑟腰间,膝盖是一阵一阵的疼。他两只手都搭在萧瑟肩上,只能凭着感觉去亲吻萧瑟。 他不敢自己摘了布条,只低声哭着求,“让我看看你吧……那不是好听话,我就想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 我差一点就拉灯了!差一点!开关在哪里!拉灯!赶紧拉!我可以! 24? 第二十四章 ◎吃着了还不如看着?【未成年不准看!】◎ 萧瑟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五感正常,身体健□□理没有任何问题的健全男子。 然后他的心上人正跪在他腰间,用脸颊蹭他,笨拙的摸索着亲他,说话时都因为膝盖的疼痛而声音又低又哑,颤巍巍的。 好像一碰就要碎在水里,或者瘫在自己身上了。 更遑论两人都赤裸着。 云楚一手扶着萧瑟的肩头,另一手就想去牵着萧瑟,没抓住,反倒被人一把扣了扭到身后了。 他不介意,反正挨着萧瑟就怎么都好。他只凑过去从萧瑟的眉梢吻到唇角,姿态放的又低又虔诚。 萧瑟不张口,他就只能含着萧瑟的唇瓣,委屈极了的说,“你让我看看你……” 后面的话都被悉数咽下去了,因为他一矮身,就碰到了让他觉着尴尬的东西。 萧瑟嗓子也哑了,趁着云楚看不见,只挑着眉头笑,“继续?” 他是仗着云楚不敢在这时候跟他置气,或是挣开,于是空了的那只手就进了水里。 水波荡起来,让人看不清他那只手其实是在水里作恶。 他眼里尽含着笑,只深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燎原的火,越烧越旺。 最后云楚腿发软,先跌了下去,喉咙里呜咽着发出一阵甜腻又脆弱的低吟,然后低了头颅抵在了萧瑟肩上。 第25章 “要让我消气,你总得做点儿什么?”萧瑟隔着布条亲了亲云楚的眼睛,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实在不算好听,“我堂堂永安王萧楚河,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你还要剜了我的心头肉招我。” “不罚你怎么行?” 水声没停过,也没能遮住云楚断断续续的低吟。他只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的过火,结果出了血。 萧瑟不大满意,又有些恼火,一边顶胯做些下流动作,一边恶意的说,“别咬伤了自己。这娇惯的,让你自己动没几分力气,咬自己可还行?” 云楚羞得不行,萧瑟这些张口就来的浑话让他更加难堪。他本来就强忍着才没能让那些羞耻的声音出口,这会更加难耐的扶着萧瑟的肩,断断续续的求他。 “让我……看看你,就让我……看看……” 做这些下流事就算了,还要强遮住他的眼睛,实在太让人难耐了。 他只听着萧瑟情动的喘声,带着滚烫的气息落在他耳边上。 那声音好听极了,又勾引人。 但萧瑟说不行。 萧瑟嗓子里混着含糊不清笑意,他突然一只胳膊从云楚的腿弯底下穿过去,就扶了浴桶边沿站起来。 水声淅淅沥沥的,他伸手拿了毛巾,听着云楚受不住的低喘一声,凑过去轻声说,“小公子,勾着我的腰,掉下去了我可扶不住。” 那炉子还热着,两个人裸着过去也不会着凉。只云楚被这动作刺激的一直揽着萧瑟的肩头直哼哼,等到萧瑟要将他放在床上,都还不怎么愿意松手。 萧瑟不知道听了云楚求他多少遍,求他解开蒙眼的东西。往日里颇有些嚣张跋扈的账房先生在他床上快软成一汪泉了,只抽抽搭搭的反复求他。 一开始疼着了这人都不念叨个疼字,让萧瑟准备好的一堆安抚的话没处讲去。 出口的只有翻来覆去讲的那些请求,就好像看不着了要他命一样的。 萧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只看着那蒙眼的布条就没干过,“吃着了还不如看着?你就这么想看着我?” 云楚本来就脸红着,现在就算「吃着了」也没能给他更大的冲击。他只吞吞吐吐的吐出一个字,“想。” 那语气像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闻言萧瑟一顶胯,听着那让他血脉喷张的声音又从那两瓣殷红的唇里泻出来,“你更喜欢哪一个?更想哪一个?” 云楚有些慌张的去抓萧瑟的胳膊,等碰到了,才感觉到萧瑟胳膊上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忍耐极了。 他脑子浑浑噩噩的,像是放弃自己了,“都想!”说完就一口咬在萧瑟光裸的肩上。 萧瑟没喊疼,他自己又心疼的不行了,小口小口的舔着。 跟只猫似的。 萧瑟差点儿射了。 他没说话,云楚就伸手去扯遮眼的东西,但被拦住了。 萧瑟压低了声音,“小公子,我可没同意啊。” 云楚又被他顶的哭了,但他停不下来,只能扭了云楚两只胳膊定在床头不让动弹。 “赶明儿,给哥哥好好含含。哥哥高兴了就给你解开。” 【??作者有话说】 会不会封,也是听天由命了!啊!常常因为不会写而感到十分自卑,哭了。牢记内容提要括号里的话!未成年不准看!听到没有!说的就是你们! 25? 第二十五章[此章节已锁] null 26? 第二十六章 ◎怎么我喜欢什么,你就要糟践什么。◎ 张小二发现,账房先生病好的那天,似乎就是老板开始秋后算账的时间。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正在药炉子前面蹲着看火,现在天气热了,烧炉子这种事儿怪让人难受的。 然后他默默的把先前的想法改了改,是账房先生热症退了的那天,不是病好。 这日子过得过分缓慢,足以让客栈的人们知道,他们的账房先生好像是好不起来了。 账房先生刚来客栈的时候,伤重的走路都不怎么利索,但是后来好歹养回了点血气。到现在,他也只在雪落山庄过了小半年的时间,旧伤血痂子脱落的差不多了,都以为他能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又眼睁睁看着那身长衫是越发空荡了。 来客栈七天,他就能早起练剑,现在只是走下楼,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用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孱弱下去,彻底的失去了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朝气。 张小二端了药碗进了大堂,他要穿过大堂上楼,把药送进老板房里去。 走在楼梯拐角的时候,张小二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他一眼就瞥见客栈柜台的位置,那后面空着,没有人守,算盘挂在柜子上,账本合在一旁。 等到送了药下楼,还是在那个位置,张小二又看了一眼。 还是没人。 他撑着扶手身子朝外倾,终于看见了角落里昏昏欲睡的王胖子,于是半是调笑半是提醒的说,“胖子,你搁那儿干嘛呢?柜台不守着去?” 王胖子清醒过来,揉了把眼睛,一撇嘴朝着柜台走过去。他熟门熟路的绕道柜台后面,两只胳膊肘撑在柜台上,手掌托着自己的双下巴,又闭上眼了。 他打算盘打的不太熟练,往往是用一根手指头慢慢的拨。要做到账房先生那样五根手指头打的噼啪作响,估计他得先给手部做个减肥。 云楚不知道客栈唯二的两个小厮正在怀念他打算盘的声响,正皱着眉头坐在靠墙的床角,端着药碗半晌没有动静。 第26章 萧瑟坐在桌前,手上拿着本诗集装模作样,也不看云楚,只说,“喝啊?还得我喂你?” 他尽力做到从眉眼到唇角都冷淡极了,没等到云楚回话,就又一咂嘴,接着说,“我可不敢啊,再逼你,你还不得死给我看。” 那本无辜的诗集前面几页已经被尽数揉坏了,萧瑟估摸了一下,这本书应该还能撑个两三天。 两三天之后,这本孤本就可以当做废纸了。 云楚热症的时候烧的有些迷糊,但等他好了,却能想起来当时待遇是极好的。 除了萧瑟偶尔逼他做些羞人的事,至少他不用为了萧瑟这诡谲的脾气提心吊胆。 萧瑟的秋后算账算是云楚最怕的。 当时进河里时,他没想着能再活着出来,要当时他能想想萧瑟的气性,大概就会理智很多的。 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对,进河里时,云楚本来就是极清醒的。他这十几年没为萧瑟做过什么,可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力所能及的也只是不给萧瑟添麻烦而已。 他那时候就想着,别再给萧瑟拖累就行了。 这人本来应该是立在天启城城楼上的才对,何苦因为他的毛病被百般拖累。况且,他又本来就是贱命一条。 萧瑟总以为云楚没能恃宠而骄,云楚没告诉他,其实是有过的。 忘了是哪一年,冰消雪融的时候,萧瑟宫门前的红梅花期近了尾声,被一场雨打的在宫墙边上落了一地。 萧瑟拿了春猎头筹,皇帝龙心大悦,赏了他无数奇珍异宝,其中包括一只价值千两的花瓶。 那彩釉花瓶又轻又薄,萧瑟把它摆在书房里,插了几枝残败的红梅,颇有些意境。 第二天就被云楚打落在地上。 当时萧瑟正在书房练习书法,笔走游龙,已经颇有大家风范。云楚是被管家好生请过来送茶的。 他送了茶,转身顺手一拂袖,就把花瓶掀翻在了地上。 门外候着的人听着动静,叩了门问是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人手进来清扫。 萧瑟愣怔了一下,还没回应,就见着罪魁祸首甚是从容的跪下了。 “听凭殿下责罚。” 萧瑟想说你这也太刻意点了吧,你甩袖子动作太不自然了。最后都忍了下来,只伸手一把把人拉起来,还得关心关心有没有被瓷片划着。 他挺想问的,这花瓶是哪碍着你的眼了,怎么就惹得你不喜欢了。 得亏他没问,不然依着云楚那不愿在他面前撒谎的性格,要如实说「这花瓶身价居然是我的一百倍」,那萧瑟能把当初买云楚进宫的人提出来审了。 这事做的有点太刻意了,不知道是愧疚还是真的想要「金盆洗手」,那之后云楚就收敛了很多。 檐角的琉璃瓦终于不用隔几天就换了,院子里的大树也有了茁壮成长的机会,之后送来的花瓶也能活个三五月了。 萧瑟几乎要忘记云楚的本性了。 云楚退热那天,萧瑟想了很久,还是问,“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不然怎么我喜欢什么,你就要糟践什么。” 他说这话的都没坐下,只站在床边,背着手,默了一会,又接了一句。 “你怎么不选个体面的法子?上河里冻一晚上,尸体都能给你泡紫了。你要膈应的我最后抱抱你都下不去手?” 云楚咬着自己的舌头,咬的出了血,最后把血沫子咽了下去。 他意识到了,萧瑟能说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那是气到顶了。 【作者有话说】 那天点进来看评论,然后满脑子都是你们说的「你好骚啊」自动代入萧老板的脸,笑到不能直视讲课老师。最近挺忙,慢慢更。然后这个,大概,或许,完结提上日程?【前面的没改,只是改了个格式】 27 第二十七章 ◎这人身上死气太重。◎ 萧瑟的年轻气盛被磨的干干净净,他兀自生了气,没等到云楚想到安抚的法子,他又气消了。 也可能不是消气了,只是萧瑟学会了把气咽下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用上「粉饰太平」这个词。他以为自己之前的话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了。但后来想了想,就云楚那个脾性,被杀掉一千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那吊命的药云楚用了四十天,之后,夏天来了,他脸上气色看着好了些,萧瑟就能由着他停了药。 夏天里天气热了,东西腐坏的速度加快。于是给客栈送货的年轻人来的更频繁了些。 太阳不那么烈的时候,云楚就搬了长凳在客栈外面坐下,有时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他经常能看见穿着粗布衣裳戴着斗笠的年轻人驾着马车从木桥那头过来,绕进后院。 他跟着走进后院,就看见年轻人抬了斗笠后翻,挂在脖子上,跳下马车跟候在一旁的张小二和王胖子打招呼开玩笑。 然后三个人一起搬东西。 有一次,萧瑟就倚在客栈大堂通往后院的门框上看着他。等他回身走过来,萧瑟就懒洋洋的一伸手,笑着问,“他比我好看?” 萧瑟口中的他指的那个送货的年轻人,云楚一皱眉,想也没想就摇摇头,“没有。” “那你日日守在客栈门口做什么?”萧瑟站直了身子,向前一步,停在云楚跟前,“你在看什么,想什么,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第27章 萧瑟有些变了,他以前从来不会问云楚愿不愿意这种话。于是就像是分到糖的孩童一样,今天云楚格外老实,“我在想他是从哪里来。” 从百里外的镇子上啊。 这个答案萧瑟想都不用想,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可他一眨眼睛,看着云楚垂着的眼睑,莫名放轻了声音,问了一句,“你想知道?” 萧瑟话音刚落,这山野就起了风。 雪落山庄背后是不高的山坡,前面是大河和平野,那风从山上下来,带着沙石,惊得拉货车的马匹粗喘着扬蹄。 萧瑟赶紧又上前一步,一把把云楚拽进了怀里。虽然他才是迎着风的那个人,但他还是把背风的人整个压进了怀里。 送货的年轻人和客栈的小厮已经见怪不怪了,都是乡野最淳朴的人,见此也只是笑笑,视线并未多做停留。 风还没停,萧瑟不撒手,只拂着衣袖牵着云楚进了大堂,顺手还把门关上了。 大堂里没有客人,静悄悄的,云楚一只手挂在萧瑟的手腕上,这才说,“想。” 萧瑟再没说话,只心里应了一声,“好。” 没过几日,客栈里的客人都陆陆续续退了房,萧瑟一挥手决定客栈暂时歇业,一起上百里外的镇子去逛逛。 五花马拉的车,用了半天即到了百里之外。张小二一人骑马先行到了镇上定了客栈,等到马车停在客栈门前,帘子一掀,萧瑟抱着云楚出来了。 云楚闭了眼,整个人静悄悄的,若不是萧瑟面色如常,张小二该以为这小公子已经不在了。 刘厨子借着这个时间回了家里,张小二跟王胖子住一间房。王胖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等到把包袱放在桌上,他才说,“先生在路上吐了,说是马车颠的难受,之后就没再醒来。” 萧瑟让他在马车里铺了三层垫子,一路上也是走的管道,路说不上是不好。 其实是他自己身子越来越差了。 云楚晕到晚上进了夜,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萧瑟坐在临街的窗边,推了半扇窗户,一听有动静了,才一弯眼睛说,“我还得谢谢你,不然我都快忘了,这外面原来是这么热闹的。” 萧瑟在雪落山庄待了三年多,除去最开始招工,他就再没上过这边镇子。一是真的为了图个清静,二也是不想惹起太多麻烦事。 云楚挺难理解萧瑟这种感觉的。 他在皇城三年,几乎都没踏出过那个房间一步。但是他也从来不觉得冷清,只知道看不见萧瑟,这怪让人难受的。 说来这算是两个人的差距,萧瑟其实是不安于困在雪落山庄那地界的。但是云楚却觉得在哪都行,跟着萧瑟,让他上哪都行的。 第一天夜里,四个人在客栈里用的晚餐。 萧瑟笑的意味不明的看着桌上几盘菜,挑挑拣拣到最后都没能吃进去多少东西。 云楚是干脆吃不下。 四个人,只有王胖子没有磨灭自己的本性,吃的干干净净的几乎省去了刷盘子的必要。 第二天,萧瑟让张小二和王胖子不用守着他们,出去逛逛就行。然后自己一个人等着云楚睡到自然醒,吃了点东西之后,才带着人出了门。 那镇子不大,离的最近的主城也在两百多里外。于是在皇城里长大的萧瑟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意思。 但是路过布庄,他突然想起来该给云楚扯两身衣裳。云楚现在穿的有些过于宽松,把人衬得更加消瘦。 等进了布庄,主管认出来萧瑟身上的衣物料子,赶忙就迎过来为他开路。 布庄里人不多,萧瑟大略扫了一眼,却看见站在角落里面前放着几匹云纹红布的青年正看向他们这边。 准确一点,是看向云楚。 那青年穿一袭黑衣,脸色冷硬锋利,看了云楚两眼,这才一拽旁边戴着白纱斗笠的红衣同伴。 “这人身上死气那么重,是不是谁工作疏忽,忘了勾走了啊。” 【??作者有话说】 提前撒花可以有。 这个更新,主要是想问你们,喜不喜欢那种充满遗憾的结局呀,不觉得遗憾才是最美好的吗,遗憾是能够记一辈子的呀!【在理智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每发一章就在怕被diss,真的,之前有个留言说【受唧唧歪歪的真受不了就是要留言恶心你】,举报之后删除很快效率很高。但是我现在就特想恶心你噗哈哈哈 28? 第二十八章 ◎色令智昏,可是要不得的。◎ 布庄里没什么顶好的料子,就萧瑟自己是一样都看不上的。他甚至想要直接送了云楚的衣裳去裁缝铺,改改小就好了,也比这些粗制的布料来的好。 他没什么兴致,只冷眼看着主管把一匹匹所谓的最好的料子往眼前放,余光却又瞧见青年的同伴抬手虚扶了一把斗笠,说,“那是被人吊住魂了。再说,你看护他那人,天命之子乘龙之气正盛,哪里是一般鬼差能够近的了身的。” “……”萧瑟拉着云楚的手,把人牵的近了些,压低声音问,“你有听见什么奇怪的话吗?” 云楚本来正为难着,他看不出来料子的好坏,只觉得这布庄里的料子跟萧瑟身上穿的一看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但是他不挑剔,只是被各种各样的料子砸的有些头晕眼花。这会听着萧瑟的话,静下心来听了一会,点点头,“听见了。” 第28章 “你听见什么。”萧瑟压抑不住心底怪异的感觉。他甚至希望是自己被这进退两难的境地逼的精神错乱了,才幻听有了那些奇怪的话。 “我的心跳声。”云楚握了握萧瑟的手,他像是为难了似的垂着眼睑,接着说,“欣喜,又愉悦。” 又急促,甚至仓皇。 每一下都比以往更加用力,也更加努力,像是要用这样这样自我毁灭似的力度来为他多争取一点时间。 萧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云楚扑扇颤抖的眼睫。他想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逗弄他的小公子的机会,但是他忍下来了。 他回握了云楚的手,跟着云楚一样把声音压的很低,“你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在这儿多待几天。” 镇上的街道吵吵闹闹的,布庄角落里的黑衣青年正在抱怨这里没有华贵的红色布料,不能给他的同伴扯一身好看的衣裳。 那些纷杂的声响好像在一瞬间都沉寂了。萧瑟拉着云楚的手,前倾了身子,他盯着云楚的眼睛,缓慢的一眨眼,又问了一遍,“你喜欢么?” 萧瑟这模样太温柔,像是当季新出的蜜饯,漂亮的琥珀色,闻着清香又甜蜜,能勾的云楚神志不清。 他后退了半步,有些别扭的别开脸,“雪落山庄,这里,哪都好。” 萧瑟愣了一下,他心里咂摸了一下这退半步是什么意思,复又笑起来,“小公子,你这样不行啊。色令智昏,可是要不得的。” 色、色令智昏…… 云楚有些飘忽,被色令智昏这个词羞得脸都红了,但是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只能自暴自弃的想读书少了果然是不行的,说话都能被萧瑟给制得死死的。 萧瑟本来是等着云楚被他的话激的跳起来反驳的。但这人静了一会,居然只是顿顿的点了点头,喃喃道,“是了……” 那一刻萧瑟的心情有些复杂,他首先想到的是「从此君王不早朝」,接着他就纳罕,这给自己的定位好像有些问题。 但是云楚没发现,他只红着脸,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过于直白引得萧瑟不快。 萧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快,相反,他甚至难得的算是被这别扭固执的小公子讨了欢心。以至于让他短暂的忘记了,在布庄里听见的那些奇怪的话。 最后两人也没挑出来合心意的布料,两手空空的走出了布庄。 到了晚上,萧瑟非得拉着云楚去吃酒酿圆子。他站在简陋的小店门口,冲里面扬了扬下巴,“你不是想知道他从哪里来么,就从这里。” 店是送货青年的母亲张罗的,不用送货的时候,年轻人就在这里帮忙。他记得萧瑟,记得那个总是病恹恹的客栈账房,也记得长得好看的账房先生嗜甜。 于是云楚的那碗酒酿圆子就格外的甜。 萧瑟瞥了眼那过于热切的年轻人,回头又对云楚说,“过几日,有商队要上天启,我托他们带些料子过来,给你扯几身衣裳。可好?” 商队往返一次,短则月余,长了可能是一个季度。他们从本地囤了货物,沿途倒卖,最后再折返回来。 云楚一只手拿着瓷白的勺子,另一只手缩在袖子里,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瑟。 以前萧瑟也总喜欢寻些好料子给他扯衣裳,短了七天十天,长则月余,都有过。云楚听旁人说那些料子是哪哪的姑娘用了多少心血织就得,那些女子为了练绣花的手艺把十个手指头都扎破了无数次。 但是这样技艺娴熟的姑娘做成的衣裳,最后穿在他身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只觉得有些糟蹋了。 他学不会拒绝萧瑟,但他更学不会怎么骗萧瑟。这次他应不下来了,他感觉自己好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萧瑟等了一会,没等到云楚应声,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下意识的皱了眉头,颇为不快的叫他的名字,“云楚?” 云楚手里的勺子「噗通」一声掉进甜汤里。萧瑟眯了眯眼睛,他看着那只手细微的颤抖着。就算是在已经炎热起来的夏季,指尖也染着冰凉的青色。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萧瑟伸手越过桌面,把云楚的手指头握进了手心里。他被冰的清醒了些,但还是用僵直的语气接着问,“你在想什么,要我猜多久。” 【??作者有话说】 色令智昏,从此君王不早朝,睡他! 29? 第二十九章 ◎如果明天是晴天就好了。◎ 疲惫在重压之下格外明显,萧瑟躺在床榻上的时候都没能缓过来。他想其实不只是云楚病了,这场呼啸而来的重病快要把他也压垮了。这种无力感仿佛让他回到了几年前,在宫门口,一遍又一遍的说皇叔无罪的时候。 他多少能猜到云楚在想什么,从小他教着人不许对他撒谎,那是古怪又偏执的难以言说的感情在作怪。但是他也三番五次教他学着说些好听的话,别总会气他,也学着讨他开心多好啊。 可这人就是学不会。 萧瑟心想得亏自己聪颖过人,不然一般人哪经得住云楚这么折腾。但是奈何他再怎么聪颖过人,他也有些受不住了。他以为把话挑明了说出来,云楚多少该念着他,想着他的。 但是并没有。 云楚睡在床里面,他想闭上眼的,但萧瑟不吹灯,他眼皮子颤了又颤,最后索性睁开了。 第29章 他先是转头看了眼萧瑟,正巧看见萧瑟格外烦闷的皱着眉。他侧过身去,一手顺着萧瑟的衣襟滑进去,抵在萧瑟肩上,然后半撑着身子凑过去亲了亲萧瑟的眼睑。 他说不来好听的话,白日里在布庄那样已经是极限了。于是他只能垂着眼睛,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他又后悔了。 萧瑟第一次知道对不起这话是这么可怕的。他听了云楚说了太多次对不起,但是这人道完歉,下一次该犯事了还是眼都不带眨的。如此反反复复,从来就没改过。 他懒懒散散的一抬眼,不看也知道自己的衣裳被掀了大半。他抿着唇的时候,唇角是翘起来的,不好说心情好不好,但看起来仿佛在笑。他对上云楚的眼睛,这次没让人躲开,干脆伸手压在云楚腰眼上,一用力,就把人按进了怀里,“老实点,扒我衣裳,凉着呢。” 又被闹了,这次云楚倒没红脸。他的脸颊贴在萧瑟心口上,没忍住,一偏头亲了亲。 他听见萧瑟的呼吸变得重了,但他没躲,只说,“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萧瑟一瞬间冷了下来,他不知道云楚自己有没有发现,但是他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在抖。他下意识的想要让云楚别再说下去了。因为他有感觉,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山庄后面那棵松树,记得么?” 萧瑟记得,云楚在那棵松树上插了一枝红梅,他们在那棵树下第一次接吻。 今年,那棵树长的格外好,枝繁叶茂……那枝红梅至今也没有死去。 “等我死后,你就把我埋在树底下。你以后肯定是要回天启的,但我不想回去……萧瑟,我不想回去,就让我替你守着雪落山庄吧。” 萧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人果然是不会说好听的话。就算气氛再怎么压抑,他表现的再怎么不愿意,这人也学不会说些好话。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想知道的会是这样的,这感觉让他觉得心底发凉。但是他又觉得荒唐,甚至是愤怒,“那时候你就想好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重伤的账房先生在好转了。就像是长年的重雪化开了,萧瑟当时以为那应该是希望。 云楚知道萧瑟难受,他抬头离萧瑟近了点儿,想亲亲萧瑟的唇,却被避开了。他只能红着眼睛,耐心又残忍的解释,“萧瑟你听我说,你,我……我们没有两全法。死的必须是我,必须是我,你懂吗?” “谁的命不是命?!”萧瑟气极,硬生生的甩开了云楚的手,“又有谁生来就更高贵?” “有……你啊。” “……”众生平等这样的谎话,云楚从小就不相信的。直到后来进了皇城,被萧瑟带走,他才明白,这谎话也从来不是给他们听的。 那些生来就为了吃饱穿暖而奔波劳累的人,最不需要这些好听的谎话。但是萧瑟不一样,这谎话仿佛就是为了他而生的。他站在高处,看在城楼下,平等这个词就像是为了安抚他的谎话。 或许以后,雪落山庄过去很久很久,萧瑟回到天启,他才会明白原来云楚罕见的对了一次。 但是此时萧瑟还没经历那么多,他正年轻,只觉得云楚这些想法都荒唐至极,他甚至依旧觉得这是云楚的劣根性罢了。 他抬手遮住眼睛,接着问,“那你……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那天我抱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云楚眨了眨眼睛,他想牵萧瑟的手。但他刚刚被甩开了,于是只能克制的将手握成了拳头。他想了想,这才说,“我在想……如果明天是晴天就好了。” 如果明天是一个晴天,或许他就可以被阳光感染的多一点。他可以忘掉那是他的死局,他可以不去想是该自己了断还是顺其自然,他可以任性的看萧瑟多一眼,再多一眼。 “第一次,在宫门口,是我先看见你的。”云楚终于鼓足勇气,握住了萧瑟的手。他先是试探性的碰了碰萧瑟的指尖,这次没被甩开。于是他就缠着手指头一路交握上去,“那天是晴天,你穿一件茶色的衣裳,可能是有什么好事吧,你笑的很好看。” 但是他刚刚从笼子里被买进来,就算洗过脸了,穿的还是粗布麻衣,头发用草藤胡乱的绑着。 所以他只看了一眼。 萧瑟没应声,但是云楚说的他都知道。他知道那天在宫门口,有个小孩儿偷看他了。 在那一群畏畏缩缩只能发颤的孩子中间,只有他转眼偷看他了。那时候他胆子还没后来进萧瑟府里那么大,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其实也是惶恐。但在看见萧瑟的时候,他好像笑了。 所以说,色令智昏呢,从小就是这德性了。 【??作者有话说】 “我几乎要以为我怀里抱着的是尸体了。”我本来想写这个的,但是自己先吓着了。27那个不是黑白无常,是我另一本的cp,地府的。我真的,要不be,我只能拖他们出来了。不然,原著那个算卦的也行。 不过你们仔细想想,老板离开山庄永远不会再回去,账房长眠在山庄后面的大树底下,不是很带感吗? 最后,我也知道这个cp真的挺压抑的,两个人好像永远不在一个频道。老板总以为都生而为人没有谁比谁高贵,云楚没必要因为他去放弃什么。但是从云楚的角度,他确实是从小就不可能相信那种荒唐又美好的话啊。这个cp严格来说就是他高攀,好像他拿了所有运气被萧瑟一时兴起捡走了,其实捡走了他已经贼他妈高兴了,完了人还对他那么好,最后还喜欢他了,他就觉得这拿命换不亏啊,什么都没有萧瑟好更重要啊。但是老板一开始捡他就是觉得这小孩儿真好看,后来好生养着是觉着这小孩太小了,而且穿好看点更好看,看好看的总会心情更美妙的嘛,谁知道养着养着这小孩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嘛。 第30章 总的来说就是,从小被当货物的人最后就算有人拿他当宝了,他的意识观念形成的时期都是在讨价还价中度过的。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的观念,因为相比萧瑟,他更加明白阶级和贫富的差距,高贵和低贱的区别也真实存在。 30? 第三十章[此章节已锁] null 31? 第三十一章 ◎我以为我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了。◎ “我骗了他。” “我告诉他我会把他留在雪落山庄……我骗了他。” 那之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雪落山庄的幌子被肆虐的风雪吹折,漏风的客房破败无人,萧瑟讨了八百两银子回到那高墙之内,他终于能说起那些积压在他心底的东西。 “他不想回来,但是我又怎么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雪落山庄。那里一年中有小半年都在下雪,我又不在那里。他怕冷,更怕看不着我,我怎么忍心……” 留他一个人长眠在萧瑟的雪山里。 萧瑟一行人在镇上待到第四天,才遇到这个月镇上第一次的夜市。 镇上几条主要的街道亮起灯笼或是油灯,那些花哨的小玩意儿在红黄的灯火下映衬的格外好看。 萧瑟本来是问云楚想去哪里逛逛,他想试试跟着他的小公子四处走走。就落后那么一步半步的距离,看看他的小公子没有他的引导会走向哪里。 但是云楚一步也迈不出去,他停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手指紧紧的裹在衣袖里,最后还是回头看向了萧瑟。 他气色不好,虽然人还是好看的。整个人裹在一袭青色的长衫里,清俊又矜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骨架尚且清瘦,压的整整齐齐的衣襟之上是一段脆弱又苍白的脖颈。 那脖颈上还留着一抹红痕,艳丽勾人,是萧瑟吮的。 萧瑟看着云楚回头,又一步朝自己走过来,两个人挨得极近的。他说不上自己心底什么感受,大概是又酸又涨,只想把这人狠狠揉进怀里。 揉碎了融进他的身体里,再不分开,那就是再好不过得了。 萧瑟清了清嗓子,他甚至虚势的抬手遮了唇。他并不想表现出过多的对于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的痛苦,或者说是不敢。 他想好了,自己最后能给云楚的,大概就是云楚奢望已久的平静的生活。他不想云楚再在他怀里哭作一团,几乎就要晕过去。 “我带你逛逛,你想吃什么,买什么,你都告诉我。这样可好?”萧瑟渐渐习惯了说这些带着询问语气的短句。虽然云楚每一次都会回答说好的,但是他还是这样「多此一举」了。 老样子,云楚还是点了头。 四处的灯火都亮着,这少见的夜市给这个依旧有宵禁的镇子带来活泛的气息。镇上的居民们四处闲逛着,看着那些白日集市上的货品在夜里灯光下与众不同的模样。 云楚才是习惯在外出时候落后半步到一步距离的人。但是这一次,他跟着萧瑟走出几步,他就刻意的快了一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少了一寸,又一寸,然后两只手擦过一次,又一次…… 最后他被萧瑟牵住了。 云楚莫名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低头看了一眼,萧瑟的手已经把他的手扣紧了。他一眨眼睛,五根手指头张开,又慢慢的收拢,挨着萧瑟的手背,再没松开了。 这时候萧瑟有很多话可以打趣云楚的,但是他一一忍了下来。他只拉着云楚离得近了些,带着人去看那些小摊上的小玩意儿。 这座不大的镇子有着和它规模相匹配的模样,贫穷也淳朴。 那些小摊上的东西大多不怎么精致,售价几文钱,几乎都是些天启城内不会有的东西。 这也是萧瑟第一次来镇上的夜市,他一眼扫过灯笼底下那些玲琅满目的玩意儿。甚至是孩童玩的蹴鞠或是风筝,他都会问问云楚想不想要。 一条街逛到头,两人都还两手空空。萧瑟由着云楚拒绝那些东西,直到进了一家铺子,他见着老板正跟一对夫妻介绍一把金锁。 那老板说,“金锁,也叫长命锁,保平安的啊。给夫人您的小儿子戴上,多吉利!” 萧瑟登时就挪不动脚了。 “云楚,我给你买个金锁。”他不再问好不好要不要了,只转头看了云楚一眼,不知道怎么的话里就带上鼻音了。 云楚看了看那对夫妻,他知道萧瑟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摇了头,“人家买了给小孩儿戴的,你就别凑热闹了。”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萧瑟更受不住了。 萧瑟闭了闭眼,突然抬手把云楚整个人按进了怀里。 那是在店门口,但是他丝毫不在意,罕见的像是失态一般急切的亲了亲云楚的耳垂,恳求说,“买吧,就让我给你戴一把金锁。” 云楚难以想象萧瑟居然会信这些,萧瑟没控制好力度,他被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低低咳嗽了两声,惊得萧瑟赶紧撒了手,问他疼不疼。 最近萧瑟总问他疼不疼,腿疼不疼,胳膊疼不疼,有没有胸闷,有没有头昏,有些过于紧张了。 但是等他咳过了,一抬眼,才看见萧瑟眼睛都红了。 “买,买吧,金锁。” 最后云楚是戴着小金锁出的店,他被萧瑟牵着,绕进没有光的巷子里。 萧瑟急切的将云楚抵在墙上吻住,他伸手掐住云楚的腰,懊恼又委屈,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第31章 “你小时候,我以为我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了。别人送来的最好的料子给你做衣裳,你怕冷我托人给你定制金暖炉,你喜欢的蜜饯要从西域送过来……我真的以为我把所有的、我能有的好东西都给你了。” “但是我忘了给你打一把金锁。长命锁,保平安,我偏偏忘了给你一把金锁……我为什么没有给你一把金锁,我怎么能忘了给你打一把金锁……” 他将头抵在云楚肩上,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几乎就要被痛苦吞噬了。 【??作者有话说】 又累又困,但是突然发现一周没更新,吓死我了。我没失踪,也没有坑。 我爱萧老板。 被锁章节上lo或者wb找陆一别,发在上面了,之后如果有也是这样。 32? 第三十二章 ◎我陪你说说话,你看看我。◎ 晚上萧瑟做了噩梦。 这说起来有些荒唐,他忘了自己上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可能是离开天启那天,或是年幼时候心性尚且稚嫩的时候。 他从梦里惊醒,才发现自己还把云楚紧紧的搂在怀里。云楚侧着身子偎在他胸前,只露出瓷白的半张脸,呼吸又轻又缓。 他闭了闭眼睛,凑过去亲吻云楚的唇角,压低了声音说,“我梦见……” 云楚睡得不安稳,如果半夜醒过来,几乎是难以再睡过去的。萧瑟要用气声说话,才能避免把人吵醒。但是他只念叨了几个字,才发现自己气息抖的厉害,于是剩下的话悉数被咽了下去。 我梦见你死了,在遇见我之前就死了。 萧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不管是固执的要给云楚买一把金锁,还是居然梦见云楚死了,他都受不了。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是梦里他根本没有遇见云楚。 他仿佛是灵魂出了窍,眼睁睁的看着云楚走过长长的宫阶。他的小公子神色木然地走过一级又一级灰白的台阶,身子骨抽条了,愈发清俊了,但是那双眼睛像是死了。 但是身边没有他。 梦里的云楚甚至来不及长大,他被人送进某位贵人的房里,又被押着出来,最后被活活打死。 真就如萧瑟之前所想的,长得好看又骨头硬的孩子在宫里是活不长久的。 萧瑟惊醒了,就再没有睡着。他等到云楚睡醒了,就凑过去亲吻他睡眼惺忪的眼尾,放轻了声音问,“睡好了?” 云楚一眨眼睛,他觉得萧瑟这模样和昨天有些不太一样。 昨天萧瑟要给他买金锁的时候,是难过悲伤的,今天……就像是更加绝望了。 他撑着胳膊半坐起来,只觉得就算睡醒了也还是浑身乏力。于是歪歪斜斜的倚在墙上,反问,“你还好吗?” “好,挺好的。”萧瑟应了一声,他听见云楚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像是放松了一些。他也半坐起来,伸手从架子上取了件衣裳披在云楚肩上,仔细的拢了拢,才问,“今天想做什么?” 云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北边的空气太过干燥,一觉睡醒,嘴唇上都是硬皮。他一眨眼睛,一只手从衣襟的缝隙里伸出去搭在了萧瑟的手腕上。 那只手还热着,萧瑟捂了半夜。他忍不住垂眼看过去,那手上脉络都是蓝紫色的,透过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格外孱弱。 然后他就听见云楚说—— “我们回去吧。” 从镇上到雪落山庄,赶马车,走慢些,得半天才能到。萧瑟又让张小二上街上买了两张软垫铺在马车里,这才抱着云楚下了楼。 云楚本来是不愿意的。 他从床上下去,没走两步,突然就跌倒了。幸亏那里离桌椅还有点距离,不至于撞伤。 但他自己没能反应过来,只吓得萧瑟扔了手上的东西半搂着他站起来。 “这是怎么了?没睡好吗?”萧瑟忍不住皱眉,他回身坐在床沿上,把云楚搂在怀里,“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好受?” 萧瑟藏在云楚背后的那只手在抖,他将手搭在云楚腰上,又说,“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云楚不说话,只抿着唇摇头。 萧瑟放心不下,还是不撒手,只亲了亲云楚的唇角,说,“我抱你下去。” 云楚没有脸红,他已经鲜少能被萧瑟逗得红了脸。除了在床上,说不清是习惯了,还是血气更不足了。他只伸手压在萧瑟的臂弯上,想要拒绝,最后却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改说,“好。” 两匹五花马拉的车就停在客栈门口,萧瑟应是这几天里镇上最招人眼的青年。这天路过客栈的镇子居民都看见这一表人才的青年抱着个人从客栈里出来。 刚来镇上那天萧瑟还显得精神好些,等到走的这天,他将云楚放在马车里的坐垫上,抬手掀了半边帘子,叮嘱张小二和王胖子赶车慢些,云楚受不住。 人人都看见他眼角眉梢愁云密布了。 马车上路的时候碾了石头,窗棂被震得一声响。 萧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只把云楚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盯着关上的马车窗户。 他不知道云楚这会是醒着,还是已经晕过去了。 “萧瑟?”云楚半阖着眼,却还是抬手揪住了萧瑟的衣襟。他说话的调子是极慢的,像是气息不足,“你跟我说说话。” 萧瑟身子一僵,他低头看着云楚惨白的脸,将衣襟上的那只手捉住,凑到嘴边亲了亲,调笑似的问,“小公子是不是想听情话?” 第32章 马车不知是又碾过了什么东西,震得云楚一阵咳嗽。萧瑟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抬高了声音叫,“张小?!” 张小二和王胖子坐在马车外头,他两手握着缰绳,听着云楚在马车里头咳嗽,一声一声像是要咳出血来。他咬了咬牙,腮帮子酸过了之后,才试探性的说,“老板,要不咱们快点儿吧?总得赶回去吧!” “不急,不急的。”萧瑟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些,“你慢些,小心些,他受不住的。” 他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句话声音太小了,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但是他也没有再重复一遍的力气了。 他凑到云楚耳边,压低了声音,“我陪你说说话,你看看我。” 【??作者有话说】 我可以的,你们也可以的,要相信自己。人的承受能力永远远超于你对自己的理解,真的。 33? 第三十三章(大结局) ◎萧楚河只有一个小公子◎ 萧瑟一辈子只跟云楚讲过故事。 早些年在天启的时候,别的皇子公主喜欢传些故事,从母妃那里听的,或是宫人那里传的,自己得了来,就讲给兄弟姊妹听。到底还是孩子,或许只是喜欢自己讲故事时别人给自己的全部的关注。 萧瑟也喜欢,但他不给别人讲,只听了,然后回家讲给云楚听。 他讲北边英勇的将军,江南多才的书生,甚至是书里貌美肤白的女鬼。 但是都没能引起云楚注意。 每次萧瑟讲到兴头上,仿佛自己都身临其境了。但是瞥眼一看云楚,已经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了。 只有这一次,他坐在马车上,轻声问,“你喜欢马场吗?” “雪落山庄门前的那条大河,沿着河道往更北边走就有一片马场。等我们回去,过几天,我就去把马场买下来。雪落山庄太无聊了对不对,所以我们可以去马场住。如果运气好,有新出生的小马驹,我就挑一匹最好的送给你。你有点小气,好像我不直说送给你,你就觉得早晚我会拿走一样。” 马场之后,他可以带他去雪月城,去西域,去南决…… 那是云楚最上道的一次。 他不仅听完了萧瑟的话,甚至给了反应。他一双眼睛半阖着,看萧瑟都有些模糊,吐纳几口气之后才说,“真好,我一直想有一匹我自己的马。” 能够带着行动不便的他,穿过皇城的城墙与守卫,穿过成片的荒野雪原。 来到你身边。 “你是不是在高兴?因为我会送你一匹马。”萧瑟抬手,将指头按在云楚苍白的唇瓣上。他低头亲吻云楚的眼睛,又说,“那你再高兴一点吧。” “云楚,萧楚河要把心也送给你。” 云楚被这句话砸的有些发晕,说不清到底是高兴极了还是悲切。他没了摇头的力气,只将手搭在萧瑟的腕子上。他本来是想紧紧的抓住,但是也没什么力气,“不……我不要,我不要这个……” 这让萧瑟回到那天夜里,他问云楚「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的时候,那时云楚也是拒绝的。 但是那时候还没这么直白,云楚只抿着唇不说话,梗着脖子,不看萧瑟,只避开脸。 萧瑟当时以为云楚是不好意思了,但是现在这么一想,应该是沉默的拒绝才对。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他没敢答应。 萧瑟听着云楚声音在发颤,那双眼睛本来就已经半阖着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又迅速充满了泪水。 他只能低头把那些苦涩的泪水卷进嘴里,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你别哭,别哭……你就看着我,多看看我。” 他知道云楚这拒绝有多言不由衷,这个格外死板的小公子大概用了全部的毅力来拒绝他。 他知道云楚真的很想答应。因为如果真要说起来,云楚这短暂的十几年的人生真有什么想要的,应该就是现在萧瑟想给他的才对。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能要了。 萧瑟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他只想怪我没早给你,怪我没早开口,怪我走的时候没带上你。 马车还在颠簸,云楚只低低的咳嗽。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烧灼滚烫,想来应该是早先在宫里被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起作用了。 他难受着,但是不说。他最擅长忍耐,于是强忍着疼痛对萧瑟说,“留我在雪落山庄,你别再回来看我。” 萧瑟闻言,忍不住咬紧了牙,他一手搂着云楚的腰,一手垫在云楚头下,忍了又忍,也只勉强保持着僵直。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云楚,觉得这话荒唐,就又听气若游丝的人接着说。 “你来看我,我肯定舍不得走的。要心心念念想着你会来看我,我就不去喝那碗孟婆汤,不去投胎,在这荒山里作那孤魂野鬼,吓着人多不好啊。” “萧瑟,答应我,你走了,别来看我。” 小公子难得开了个玩笑,萧瑟只觉得眼眶生疼,他吞了口唾沫,才看着云楚完完全全睁开了眼。 他在等他答应。 萧瑟终于还是点了头。 张小二赶着马车,这大夏天的,他急的汗水湿透了衣裳,但是又觉得有些手脚冰凉。他很烦,不仅王胖子在他旁边一直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儿似的,而且账房先生好像快不行了。 他想快点赶回去,账房先生在那么个雪夜远道而来,真要死,也该回雪落山庄的。 第33章 但是老板让他慢些!慢些!别颠着先生…… 五花马拉的车,已经尽量慢了。张小二紧紧的拉着缰绳,刚要穿过一片树林,却听见马车里,老板叫了账房的名字好几次。 王胖子忍不住了,哭出了声。张小二刚想喝哭什么哭,就听见老板拍了马车叫了一声,“停下!停在这!” 张小二拉了缰绳,这夏天的阳光被茂密的树林遮挡的颇为严实。但是再走一点,百八十米的距离之外,就是一片阳光笼罩的地方了。 就差一点。 两个小厮站在一旁,他们看着老板撩了帘子抱着账房下来。 那小公子已经闭了眼了。 萧瑟觉得这有些奇怪,他居然没有哭。他只抱着云楚,缓慢的向前走了。那是回雪落山庄的方向没错,他想云楚第一次来雪落山庄的时候,一定没有看过周遭的模样。 这树林里到处是鸟叫虫鸣,蝉子的叫声让人头痛欲裂。 萧瑟抱着云楚走到百八十米开外,闭了眼的小公子这才被阳光罩住。 “如果明天是晴天就好了……” 张小二和王胖子跟在后面,突然就看见萧瑟身形不稳一跌跪在了地上。 平日里风雅清俊的老板咳得撕心裂肺,最后堪堪一口血呕了出来。 萧瑟冷着脸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身子后仰坐在了地上,忍不住紧紧的把云楚抱在了怀里。 他想他再也不会因为谁受了病痛折磨或是离开人世而有那种疼的神经紧绷的感觉,甚至生生疼的呕血。 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云楚。 萧楚河只有一个小公子。 【??作者有话说】 对这个结局后面有一点点不满意,可能要再改改。 然后,还有番外。 这个其实大概可能也不那么虐,对么,我每次发这种都选夜深人静人少的时候,我很友好。 如果你们觉得虐(我觉得应该不太可能),可以在番外补一个大概有bug的结局后续。 34? 第三十四章(番外一) ◎他死在那个雪夜。◎ 这个世界鲜少有人知道雪落山庄的账房先生是葬在哪里了。 “我想寻一处风水宝地。” 适合作墓地那是再好不过的。 但是萧瑟这找的风水宝地是在哪里,就连客栈里两个小厮也不清楚。 夏日里,尸身放不久的。 回客栈那天,张小二跪在客栈门口给萧瑟磕头,“老板,您再想想吧。你以后肯定是要离开的,再不让我们知道,逢年过节,连个给云公子上坟烧纸的人都没有……” 也太过寂寥了。 村里人都说,人死了,供奉烧的越多越好。这样到了下面,才不至于受了欺负,也免了受鬼差使绊子。 “起开,张小。”萧瑟说不上自己心里什么感受,他的小公子脾气不太好,但是看这样子其实还挺招人喜欢。 送来那碗甜汤的青年,现在跪在门前的小厮,都知道对云楚好。 只可惜他实在命薄,没这福分消受了。 他这十几年受下的都是萧瑟不管他喜不喜欢,强塞给他的。 这一年刚刚入秋,在一个很不好的时间,雪落山庄后山上的那棵树脚边突然发了一枝小的。 一开始萧瑟注意到的时候,枝叶还是黄绿色。过几天,他再去,那小树苗已经长成青葱色了。 张小二正在后院收拾杂物,突然看见萧瑟从山坡上下来,进院子里拿了铁锹和篮子上去。 平日里四体不勤的老板亲自扬了铁锹,把那树苗整个挖了出来,甚至不惜伤了大树的根茎。 后来再有人上后山去,是见不着那树苗了。萧瑟拎着它颇走了些路程,于是张小二和王胖子知道,老板大概是把树种在那位公子坟旁了。 云楚走的这年冬天,大雪照例一次又一次的封了山。客栈老板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只是他不怎么向窗外看了。 多数时候,他抬眼看看柜台,那副算盘被挂在架子上,张小二正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然后他就又转开眼了。 这好像跟他才来雪落山庄头两年一样。但是隐隐约约的,又有些不一样了。 他再不用等谁来了。 也是这一年冬天,不知道第几次大雪化开的时候,有个红衣的少年孤身一人来了山里。 他意气风发,带着初入江湖的豪气,又有初生牛犊的莽撞。 萧瑟抬眼看他,觉得这少年脸上明明白白的表达着想让这个江湖记住他的愿望。 情况不知怎么的就发展成了他要跟着这少年离开雪落山庄去讨债了。然后他猛然想起来,云楚说了,等他走了,就别再回来看他。 动身前一天晚上,萧瑟都没去云楚坟前看看。 他知道自己看了,肯定不忍心再走的。 他的小公子走不到一年,但是他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 萧瑟和雷无桀离开雪落山庄的那天是个晴天,张小二和王胖子送他们出去,只有萧瑟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再也不会去看云楚,他答应过的。 几经辗转到了雪月城,萧瑟在酒馆里等着雷无桀闯阁。 来了雪月城,断然不能错过的就是风花雪月。 萧瑟一直等到晚上,酒馆的老板才说那一坛风花雪月酿好了。 他正想跟着去尝尝,却听着门口突然有人说,“这位公子,这风花雪月能否割爱给我?” 第34章 萧瑟回头,一双眼睛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那是之前在镇子上的布庄里的黑衣青年。 萧瑟闭了闭眼,“为什么我要让给你。” “我想带给我朋友尝尝。”黑衣青年笑着,上前了两步,离得萧瑟近了些。他当然也认出了萧瑟,于是一挑眉说,“你让给我,我就给你讲点关于你那位小公子的事怎么样?” 萧瑟觉得这有些荒唐,他和这个古怪的叫做连季的青年一起坐在房梁上,那人脚边放着酒坛子,冲着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然后他还抓住了这根菟丝子,试图抓住云楚。 “你那位云公子去世多久了?半年?还是四五月?哎,我忘记了。”连季笑着,一手揪了酒坛的红封,又忍了下来。他怕酒香泄露了,家里等着的那位喝不到最好的了,“听说他是从宫里逃出来的?这逃出来又陪了你多久?” 萧瑟闭了闭眼睛,“你就要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劝你,别觉得这时间太短了。每一天都是你赚了,萧公子,你那位小公子,本来该见不着你的。” “他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受了重伤,本来是坚持不到见你的,更遑论陪你这小半年?他在雪山里坠了马,听我们的人说被雪埋了大半个时辰,三魂七魄都脱了肉身一半了。” 萧瑟只觉得心都揪了起来,他摒着一口气,听连季忽然甚是古怪的一笑,接着说。 “但是他爬起来了。” 连季看着萧瑟脸色难看至极,他却莫名的高兴起来,“你知道他是怎么爬起来的吗……算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转世了吗?” “……”他三魂七魄都没留下,肉身之死不过是那次从雪地里爬起来之后,所有精元都耗尽了。 雷无桀闯阁下来,在酒馆里找到萧瑟,就是他再怎么大大咧咧的,也发觉这位抠门又吝啬的老板好像不太对劲了。 他坐在萧瑟对面,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已经醉醺醺的萧瑟一抬头,弯着眼睛笑了,呢喃着,“云……” 雷无桀就听见了这么一个字,他附耳过去,再没听见声音,于是问,“云什么?萧瑟你想说什么?” “没,没有。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一,如果觉得虐一定是因为你们在晚上看,白天看其实很愉快的,真的。反思一下为什么自己承受能力那么脆弱,一定是因为你们经历的磨练不够多。最爱你的那十年十刷安排一下啊第二,我会写一个,他们在宫里的很久以前的番外,然后结束。 嗯就是这样! 35? 第三十五章(番外二) ◎以后我走到哪里,都带你一起。◎ 这年开春的时候,一批从江南运来的料子从宫里辗转送到了六皇子萧楚河那里。 和料子一起送来的还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是皇城里那位一并赏给六皇子的。 总管跟在萧楚河后头,送走了宫人,就看见萧楚河绕着那几匹料子走了两圈,然后一点手指头,吩咐道,“去叫云楚过来,让他挑一匹喜欢的,送去庄里裁衣裳。” 他想了想,改说,“算了,如果都喜欢,就都送去庄里。” 听完了吩咐,总管一脸苦相的站在后头,却不知道该去哪找人好。他感觉到萧楚河回头朝自己看过来,于是解释道,“云楚公子听见宫里来人送料子……掉头就跑了,拦也拦不住。” 其实也不是拦不住,是那些侍卫根本不敢拦。那么个小公子,磕着碰着留下痕迹,萧楚河是要找人问罪的。 于是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青衣玉冠的小公子绷着脸,绕过回廊跳上房梁,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按理说都是十几岁的光景,府上别的少年郎也还有些生气。只有这个被他们六皇子格外用心对待的云楚公子,每天绷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些个侍卫看着,一天又一天,几乎不敢去跟他搭话。 只有在厨房里烧火的少年,像是不明白这些情况,对着那冷硬的小公子笑眯了眼,跑过来迎他,还不管不顾的把劈柴烧火的差事分给他。 萧楚河站在大堂里,略微想了一下,又吩咐说,“带一队侍卫去找,天还有些凉,别让他跑远了。” 白日里萧楚河去习武,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云楚在学堂把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那年迈的老夫子点着这六皇子亲自送来的小公子对诗,模样俊俏的小公子站在那里,看着他,冷冷清清的,一句都对不上来。 萧楚河本来想回去问问云楚这么些日子上学堂是干嘛去了,但是到家就见着来送东西的宫人。 他气性去得快,对那生的好看的小公子尤其气不起来。他都想把这些好东西都送出去了,这倒好,人避如蛇蝎,直接跑了。 六皇子府上闹开了,很快,都知道是六皇子在找那个不爱说话的云公子。 总管很快收到了消息,但不敢让人去硬抓,只能急忙去向萧楚河汇报,“找到了,殿下。厨娘说云公子……正在厨房烧火呢。” “烧火?”萧楚河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他一挑眉毛,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小家伙又被人欺负了。他冷了脸,“你们让他去厨房烧火?” 穿的千金裘,束的白玉冠,被六皇子手把手的教写字,上的整个天启最好的学堂。 第35章 这样的小公子,被赶去烧火? 总管急的满头大汗,慌忙一拜,“这哪敢啊!是厨房的帮工阿海,跟云公子相熟……” 萧楚河面色变得颇为古怪,他又是一挑眉,“相熟?” 云楚来府上有些时间了,萧楚河从没听过云楚跟谁「相熟」。 他把无极棍放下,命人带路去了厨房的方向。 但是他去的不赶巧,正好看见他要找的人被四周的侍卫惊动了,满脸戒备的运功跳上屋顶,几个跳跃就见不着了。 萧楚河就来得及看了那小公子一眼,就停在回廊底下动不了了。他伸手扶了把柱子,这才勉强笑出来,“你们这么大动静,吓着他了。” 天边的乌云压了一片又一片,这春意有些料峭。萧楚河看了一眼云楚跳上去的那片屋檐,他回身挥了挥手遣退侍卫,“都下去吧,等他自己回来。” 如果实在习惯不了这里,不回来也可以。 萧楚河本来是这么想着的。 但是总管突然上前一步,“殿下,这天转凉了,兴许会有一场春雪也说不定。云公子穿的少,受不住的。” 萧楚河本来打算离开的,但是一听这话,又生生的停住了脚。他想起来刚刚对上的云楚的眼睛,还是狠狠心,想着再怎么不高兴也比冻死在外面的好。 “你们下去,我去找他。” 其实云楚跑不了多远,他甚至就停在不远处的屋檐搭角底下。 萧楚河找云楚找的得心应手,这不是云楚第一次藏在那,也不是萧楚河第一次找过去。 他停在两片屋檐搭的那个角落前,蹲下身子,对上里面那双眼睛。他放轻了声音问,“你跑什么?” 千金裘在伙房里沾了漆黑的烟灰,脸上手上都是劈柴烧火的痕迹,云楚就蜷在那个角落里,往里缩了缩,却并不答话。 萧楚河往里进了一步,也坐下来,又问,“你怕什么?” 他没等到云楚开口讲话,倒是突然脖子上一凉。 这天,近夜了,还真落了这年一场春雪。 云楚一双眼睛颤了颤,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片被屋檐遮住的角落来。 萧楚河没由来的心头一暖,暖过了又觉得有些胡闹。这脚底下连片的房都是他的,他还因为这个少年给他让了一片遮雪的屋檐而高兴。 但是他没嫌弃,只挪进去跟着云楚并排坐下。他学着云楚的样子,两只胳膊交叠着垫着下巴,只是和对方只盯着外面不一样,他就看着旁边的小公子紧绷的侧脸,还是问,“你怕什么?” 两个人挤在小小的角落里,萧楚河听见这十几岁的少年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仿佛已经垂垂老矣。 云楚说,“这连绵的高墙。” 萧楚河觉得稀罕,“你怕这做什么?都是死物,还能耐你何?” “你不会懂的……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 萧楚河觉着这话让人颇不高兴,但他得忍耐。他认识云楚以来,直到之后好几年,云楚活在世的那些时间,他都得忍耐云楚这些明显惹人不高兴的话。 他是不明白云楚为何怕这高墙,就像他一直不知道云楚为何说话那么会膈应人一样的。 外面雪覆了薄薄的一层,萧楚河看了看冻的唇色发白的云楚,“走吧,我们回去。府上新来一批料子,去给你扯衣裳,就不这么冷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着刚刚还冷冷清清的云楚皱了眉,面色不虞的低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六皇子的下人穿的也不差,比云楚被卖进宫之前穿的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云楚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自己比那些人穿的还要好。 而这完全没有理由。 萧楚河一眨眼睛,那时候他已经是整个天启生的极好看的少年郎了。这时候眼里颇有些委屈,但他看出来云楚惶恐又惧怕的模样,于是只放软了声音说,“我只是想送你些好东西。” 现在有好东西,我只是想送给你。 其实萧楚河说出口的和心里想的,还是有些差距的。 他一手按住云楚吓得不自觉发抖的手,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无奈,“你去看看,可衬你了。” 这话安抚不了云楚,萧楚河想了想,改说,“你别怕,在这里你什么也不用怕,有我在呢。你要不喜欢这高墙,以后我带你出宫去玩。” “以后我走到哪里,都带你一起。我看雪,带你看雪。我上大漠,带你上大漠。我去草原骑马,就带你也去草原骑马。” 六皇子府上的人都知道,最近六皇子和云公子关系变亲近了不少。 “这匹料子不错,给云楚扯身衣裳。” “这糕点不错,谁做的?送给云楚去尝尝。” “天还这么冷?去打个暖炉来给他。” 那么些年,那么些时间,萧楚河见到好东西都想塞给云楚,几乎已经是习惯了。 * 永安王回了天启,这事不仅惊动了宫里人,江湖黑白两道的人也惊得不轻。 那大批的珍宝被人抬着送去了永安王府,又被王府的人原封不动的遣回来。 永安王萧楚河在大堂饮酒,一杯一杯下肚,看着那些奇珍异宝跟市面上的白菜一样被源源不断的送进府里来,只笑着挥挥手,“不,不要,他不喜欢这些的。” 当朝一位官员刚从江浙调任回京,一同回来的还有几匹江南的织女绣娘们做的料子。 第36章 后来那料子还是被送去了永安王府。 这官员其实做好了被打发走的准备。毕竟之前那么多的奇珍异宝都被遣退了,他这几匹料子虽然稀罕,但也比不上那些东西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仆从抬着料子一进门,永安王就像眼珠子黏在了上面似的。 那翩翩公子模样的永安王生的是极好看的,说貌比潘安一点不为过。 但就是这么个人物,居然在看见那几匹料子时蓦地红了眼眶,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在场的人都见着永安王一挥手,说,“去,把公子请过来,给他挑几匹料子,送去庄里裁几身新衣裳。” 还没人接话,永安王便接着说,“算了,你们几个跟我把料子送进公子房里去。他脸皮薄,人多,不好意思的。” 永安王这两句话说着,不知是哭了还是笑了。旁人都看见他嘴角上翘眼睛弯了,但是那眼里的水汽涌出来了,声音平白哽咽了。 新总管未经事,只能行了个礼,问道,“王爷,是送到哪位公子房里去?” “是,是……就是……”萧楚河哽咽半天,有两个字像是腐肉一样卡在他的嗓子眼里,涌起一阵带着血腥气的疼痛。 但是他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是要送到谁的房里去。 他只是模模糊糊有种感觉,这料子该给某个人送去裁衣裳的。 但是那到底是谁啊…… 就在萧楚河收下那料子的第二天清晨,他从梦里惊醒,衣衫汗湿了一片,心口疼痛压抑,像是着了梦靥。 侍从送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萧楚河突然一手扣着床沿,一口血狠狠的喀了出来。 那血乌黑的,和着一块腐肉一样的凝块。 萧楚河没管受了惊吓的侍从,突然跌跌撞撞的起身推开了窗户。 下雪了…… “我看雪,带你看雪。我上大漠,带你上大漠。我去草原骑马,就带你也去草原骑马。” “以后我走到哪里,都带你一起。” 昨夜是做了梦,但应该不是梦靥才对。萧楚河记得自己说了这么两句话,当时心里胀满的愉悦和郑重让他感同身受。 但是他忘了,他是对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只记得那面目模糊的人倒在他怀里,叫他的名字,“萧楚河,我好疼啊……” 他明明疼的像是心被人捏在手里一样,但怎么就忘了。 他怎么就忘了呢…… 【作者有话说】 这个本来该上周末发的,哎。 完结啦,这个故事结束啦,番外也莫得啦。谢谢你们没有骂我哈哈哈,其实都还好的,都会好的。 这是一个很遗憾的故事,我自己都觉得很遗憾,我不写虐文和be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哎。 反正!谢谢你们!爱你们!爱萧老板!爱我家小公子!祝大家好!不管现在发生什么,还是这个故事多么遗憾,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要这样相信,嗯。我真是一个废话多的作者哈哈哈! 36 第三十六章(番外三) ◎你先走,我随后就来了。◎ 谁都没想到,受人爱戴六皇子倒的那样快。 早上萧楚河说要进宫,云楚就候在他身边,轻声问,“一定得去?” 萧楚河知道云楚担心他,这小公子面上一点表情没有,但手攥着紧,指尖发白。他惯来是不会让云楚担心的人,多是他担心云楚多一些。但是这一次,他一点头笑起来,“得去啊,云楚。” 萧楚河出门的时候带着一身的意气风发,云楚就站在院子里,看他抬脚跨过门槛,衣摆和发被风扬起,最后大门关成一线,砰的一声响,云楚突然就惊醒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收拾东西,衣物装了两套,又从床头的盒子里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收起来。 然后这漫长的一天,他就坐在房里,等待消息。 中午的时候,老总管来叩云楚的门,说是到了饭点,要不要跟大家伙一起吃饭去。 但他紧张着,根本放松不下来,反而被叩门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一双眼睛渐渐聚了焦,落在门上,“不了。” 那声音干哑的厉害,老总管听见了,站在门外头悄悄抹了把眼睛,安慰他,“别担心,云楚,六皇子吉人自有天相。” 云楚莫名笑了一下,要他这样的人相信天啊神仙啊这一类的鬼话,着实好难啊。 到了晚上,还没有萧楚河的消息,云楚便急了。他推门出去,却看见老总管就坐在他门前的回廊上,“爷爷,我得去找他。” 天渐晚,越来越凉,似乎是要下雨了。老总管掩着嘴咳嗽几声,这才说,“别闹了,云楚,你怎么进得去呢。” 拿萧楚河的令牌,或是轻功进去,就算被护卫抓住,怎么都好。云楚知道自己得去找萧楚河,他有点害怕,倒不是怕死。 “爷爷,我怕我不去……就见不到他了。” 但是云楚还没走过回廊,就有人寻着老总管来报,“总管大人!宫里来人了……” 老总管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将云楚往外推了一把,“赶紧走,云楚。” 老人家身体越来越弱了,但是云楚平白被推的一个踉跄。他自认是情感淡薄的人,仅有的那一点好像这几年都悉数交给萧楚河了。可到了这时候,他一看老总管,差点就哭出来。 第37章 云楚走是走了,可他到底,是没有跟萧楚河一起离开。 他知道萧楚河离宫的时候穿的什么衣裳,也曾远远的看过一眼。 那辆马车从侧门飞驰出去的时候,他就被人捂着嘴掐着脖子押在城楼顶上。 “看我待你好不好,特地领你来看他一眼。” 他刚受了伤,疼的粗喘着,口鼻里呼出来的都是浊气,带着血沫子。 但他眼里带着笑。 谁知那马车出了宫门没多久,突然停了下来。深色的帘子被撩开,是萧楚河下来了。 身后的人听着云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知道云楚不敢开口叫萧楚河,便放心大胆的松了手,笑问,“你说什么?” “别……别回头……”他疼的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喉咙里滚烫又肿痛,一双眼睛睁大了,泪水像断了线似的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 不要回头,就这么走吧,我会追上你的。 萧楚河无端停在了城外,车夫在后面叫他的名字,他不回头,只说,“我想回去接一个人。” 他们赶着紧,车夫听了这话只觉得荒唐,压低了声音急切的叫,“六皇子殿下!” 萧楚河没有应声,只抬眼看向那高高的城墙。天色已经很暗了,那城墙太高太远,他几乎是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感觉,那里有人在看着他。 “殿下!” 车夫在后面急了,跳下来不管不顾的拉扯他。他一回头安抚了一句,再看向那城墙,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云楚躲在墙后,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你先走,我随后就来了。 我不敢对你食言的。 云楚没想到,这随后有这么久。 萧楚河走后一年,云楚得知老总管去了。那时候他脚上磨的血痂子都已经脱落了,断骨也被接好,身上的伤养的七七八八,他也在准备想办法逃出去。 但是老总管没了,让他空空荡荡了好一阵时间。 直到有一天,给他送饭的人换了,换成了曾经厨房的帮工阿海。 阿海看见云楚的第一眼就差点哭出来。 他推门进去,看见云楚斜靠在窗边。那窗户从外面看就只是正常的关着,但实际上是被人从里面钉死了。 被钉起来的木头上磨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迹,已经红的发黑,是有人用手去扣了。 每天送饭的时候,两个人能说两句闲话。一开始侍卫还守在门口,约莫一个月过去了,侍卫也开始偷闲。于是云楚知道,这次是真的机会来了。 但是他们两个少年到底是太嫩了,在这个看守严密的地方耍得那些伎俩多少不够看。 云楚永远记得那天,因为阿海就死在他怀里。阿海兴冲冲的推门走进来,被锁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云楚变得机敏很多,一撇眼就看见门稍稍动了动,那人迎着他的视线走进来,还在冲他笑。 他下意识的就想开口让阿海躲开,但喉咙无端哽住,只能走过去想要把阿海推开。 脚上的铁链绷直了,发出叮啷的一声响。 云楚就停在原地,看着短刀穿过阿海的腹部,鲜血从少年人的口鼻里喷涌出来。 那时候阿海还有些迷茫,他想告诉云楚自己在厨房帮工的时候在饭里下了药,他可以帮云楚逃出去了。 就像好几年前,他把后厨的角落让给云楚躲避一样。 但是鲜血比声音先出口。 云楚呆站在原地,身后是绷成一线的铁链,面前的阿海踉跄两步朝他倒过来,他只是下意识的一抬手把人接住。 说不出话来,也哭不出来。 阿海抓着云楚的肩膀,他被可能是被刺穿了肺,疼的蜷缩着身子,说话的时候,声音痛苦又模糊,“好……好疼啊……” “不疼,你闭上眼睛,很快就不疼了。”云楚红着眼眶,一手撑着阿海,一手握住了短刀的刀把,“很快就不疼了……” 他让阿海闭上眼睛,不知道阿海有没有照他的话做,但他自己确实是闭上眼了。 然后利落的手起刀落,怀里便没了痛苦挣扎的声音。 “还真有点意思,萧楚河那么惯着你,倒是把你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云楚知道这跟萧楚河没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本性丑恶。他离开萧楚河太久了,久到他回到了原本的性子。 又过了一年多,这次冬天来的时候,云楚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他被灌进去许多乱七八糟的药,多是服下去让人疼的受不住,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的汤药。偶尔神志不清的时候,云楚会想干脆死了算了。 他是怕疼的人,萧楚河教他疼了要说话,原话是「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疼了」,后面还有半句,被难得脸薄的六皇子殿下咽了下去。所以现在萧楚河不在,他便再没开过口。 而清醒的时候,云楚会想,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无关本性如何,他只是不想对萧楚河食言。 时间再往后一点,皇城里已经越来越冷。某天进来送饭的人肩上落了雪,云楚才知道这天已经冷到下雪了。 那人推门进来,把斗篷摘掉挂在一旁,冲着云楚笑道,“你想不想出去见他?” 久违的,云楚又听见那颗死寂的心开始跳动了。 但那人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个扳指来。 一开始云楚还能坚持一下,他揣着那枚扳指,能够忍耐着不戴在手上。 第38章 那扳指里的机关淬了药,并不是说给云楚逃出去的机会然后让他帮忙对付萧楚河。 那药是给云楚的。 “来玩点有意思的,你打下去,我帮你叫开门口那四个人。剩下的,你能逃多远,能逃多久,就听天由命。” 云楚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个死局。可是他还是没能忍耐多久。 这就像是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真的又害怕又心动。他知道萧楚河知道了一定会训斥他,斥责他太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但是他又不能再忍耐更久了。 他想穿过高耸的城墙,连片的雪原,去往萧楚河身边,告诉他,“我来了。” 就如同萧楚河曾经对他承诺的,「我去哪,就带你也去哪」。如果萧楚河没有再带他一起走,那么就如同三年前他说的。 「我随后就来」。 只不过久了一点而已。 扳指被戴在手上,那人紧紧捏住他的手指,针穿过皮肉刺在骨头上,云楚疼的冒了冷汗。 就是那天晚上,他终于离开了皇城。 但等到真的去了山上,还没走到萧楚河面前,他从马上跌落下来,再也挪不动脚。漫天的雪埋了他半截身子,身上的伤口被冰雪覆盖。反而让血流的没那么凶,只是冻的刺疼的厉害。 四周都是空旷的雪原,他就倒在雪地里哭出了声。 这寂静和寒冷让他感到恐惧,他押了所有逃出来,还没看上萧楚河一眼。如果就这么死在这片雪里,那他真的做鬼都不甘心。 后来云楚也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像行尸走肉般从雪里爬了出来,拽着缰绳上马。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还睁着眼睛。但实际上却什么也没能印进眼睛里。 就是像执念似的。 五花马带着云楚去往雪落山庄,已经变成萧瑟的萧楚河被楼下的动静惊醒。他几乎是想都没想,掀了被子下楼打开门,便模糊看见马背上倒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他嗓子里梗着,大气不敢出,红着眼眶将云楚从马背上弄下来,平白惊得一身冷汗。 按理说,受了重伤的人是要昏睡挺长时间的。但是第二天天亮不久,萧楚河便听着身边的云楚呜咽一声。 他睁开眼睛,看着云楚已经别过脸躲开他了,便开口问,“这是哭了?” 云楚没说话。 他没敢告诉萧楚河,刚刚他一睁眼看见他,就哭了。 淬了药的扳指戴在手上的时候,那人曾经问云楚,“活着不好?” 当时云楚回话说,“不知道。” 要等他看见萧楚河,才知道活着究竟是好不好的。 而现在,他睁眼看见萧楚河的时候,那个问题终于是有答案了。 是极好的。 能够活下来,来到你身边,那真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听说第二季要出来了。前天还是昨天晚上来着,做梦,只有一幕,就是小公子躲在城墙后头,心里说「你先走,我随后就来了」这个,所以有一个这个番外,就这样。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