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修仙界亿点菜鸡的震撼》 第1章 [穿越重生] 《给修仙界亿点菜鸡的震撼》作者：予啾【完结】 文案 带了个做任务系统穿到修仙世界是什么体验。 柳善善：谢邀，人在宗门，正在除草。 体验就是。 别人在练剑，她在后山采药。 别人在参剑意，她在斋堂后院里杀猪。 别人在下山历练，她却正忙着帮山脚的牛爷爷和李婆婆送信！ 至于宗门大比的时候，她更是在台下做了一整天的清扫落叶任务。 很快，她就在整个宗门内出了名。 不光师父对她愁眉不展，其他人见了她也是忧心忡忡。 “如此顽劣不堪、不思进取，以后岂不是辱没了我宗名声……” 直到—— 魔道来袭，犯到宗门山下。 柳善善一剑斩下前排魔将头颅，然后在万千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神情若有所思：“原来才55级就可以这么厉害了吗。”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轻松 沙雕 日常 团宠 主角视角柳善善??配角xxx 一句话简介：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立意：要热爱世界 作品荣誉 柳善善打游戏时穿到了修仙世界，并走运拜了个温柔强大的师父。强大的师父带出了很多天才徒弟，却无论如何也教不会她引气入体，因此生出了心魔。就在师父闭关消除心中魔念的时候，柳善善意外发现，自己竟可以通过做游戏任务的方式来升级……如除草、杀猪、送信，并悄咪咪成长为宗门最强。本文文风轻松活泼，女主性格乐观积极。讲述了现代少女穿越到修仙世界后经历的有趣事件，读之仿若和她一同体验了那个生动鲜明的世界。 第1章 师父领进门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穿越的时候，柳善善其实正在边喝奶茶边打电脑游戏。打的是最近很火的一款大型仙侠风网络游戏，才刚安装好登入游戏没多久，正埋头研究怎么做任务升级呢。 刚嗦了一口奶茶，眼前金光一闪，就穿越了。 没有特别多的铺垫，也没有特别多的前情提要，柳善善就以那么一个奇怪的姿势头朝地脚朝天地砸在了地上，手上还稳稳抓着她的那杯喝了一半的奶茶。 ——并且，没受伤。 周围鸟语花香古里古气的，一眼望去不是树木就是花草，还有个低矮的小木屋，小木屋门前站着个穿着玄青色长袍，面色略显苍白，看起来极其朴素且隐隐可见病态的男人。 男人手里抱着个圆滚滚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偏着头盯着她落下来的地方望了许久，方才颤了颤眼睫，转头看向一旁，仿若做了个极其重大的决定般，缓缓道：“事已至此，进来拜师吧。” 拜什么？ 什么师？ 可怜柳善善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从木屋里冲出来的两个小童左右按着拽入屋中，对着男人行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礼。 于是乎，在穿越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她获得了师父一枚。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师父本是西边那某某仙宗的一个大佬，因为想休息一段时间，悄悄离了宗门藏到这深山老林度假来了。 奈何消息走漏，许多少男少女听闻了这事，前仆后继地前来找他想要拜师，他不胜其烦，在木屋周边设下了重重毒障和幻境，并扬言，若有人能到达他的木屋前，他便破例收其为徒。 消息放出第一天，穿越而来的柳善善便摔在了他门前。 柳善善想，收徒的时候，师父可能觉得：既然能过那么多障碍，想必是有几分实力的。 却独独没想到，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能出现在他面前，那纯属叫个意外。 等行了收徒礼后，发现这新收的徒弟——要天赋没天赋，要悟性没悟性，却是悔之晚矣！ 当然，这些都是柳善善自己猜测的。 没有确切的证据。 毕竟师父他老人家看上去十分的高深莫测，向来喜怒不形色，即使是在给她测完了灵根之后，脸上也只有眉毛轻微地那么颤了两下。 测灵根那日，只见师父拿着的那个灵球上，亮着她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七根灵根，跟彩虹似的，漂亮得不得了。 她刚张口露出惊艳表情，就想起来，灵根这玩意似乎是越少越好。 而她居然有七根！足足七根啊！ 本以为师父要当场吐血，却没想，他只是面无悲喜地抱着灵球，十分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进了右边的小屋内，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却是直到晚膳时间也没有出来。 柳善善于是便猜想，人悲伤到了极点，可能就像是师父这样，不会有太多情感外露出来的。 但也有可能，他性格天生如此，泰山崩于顶也仍能面不改色。 后来几天的相处恰恰向她证明了这一点。 拜师之后的几天里，师父一直在试图教她引气入体，虽然她屡屡失败，可他从未表露过失望、生气，只不断重复地和她说着引气入体的要领。 柳善善觉得吧。 若她要是个实打实的土著，说不准便真能成功，可她是个穿越者。身体是从不知道哪个时间哪个地点穿越过来的，接受的可是十几二十年的无神论教育。 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社会好青年，你叫她怎么从身体里找到那所谓的气？ 第2章 她唯有一身的浩然正气！ 好在师父从来不会责备她。 他只是在沉寂了数日之后，温温和和地对她道：“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回宗。” 神色虽温和，却隐约能从眉宇中看出那么点凝重。 柳善善哪能知道师父这是想做什么，她茫然，她惶恐。可这偌大一个世界，除了他，她也不认识别的人了。 只能乖乖点头应是。 出发去澜仙宗的路上中，师父同她说了不少关于澜仙宗的事。 例如，她在澜仙宗还有四个师兄二个师姐。 他们有的天赋卓然，有的资质平平，可在入他师门数年后，都成长得那是个顶个儿的出类拔萃。 说到这，师父的目光遥遥地望了她一眼。 柳善善从这一眼中看出了太多情绪。 她忽然就悟了。 以师父的这个状态看，他可能是钻牛角尖了——之前的平庸弟子都被他领上道了，没道这个新收的不行。 柳善善眼观鼻鼻观心，做出认真听讲状。 师父喝了口茶，垂了垂眼睫，接着道：“澜仙宗地处淮殷国西，灵气最是充沛，且人杰地灵，宗内灵丹秘药不计其数，长老们也修为深厚，宗门后山还有一块天方灵泉……有此得天独厚之条件，何须惧怕一个小小的引气入体？” 她默默听着，总觉得师父这话听上去，与其说是在安慰她，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在我仙宗内，就是条狗，待上半年也能被唤一声灵犬，徒儿莫担心，待到了宗门，以你的资质，必定很快便能正式迈上修炼之途。” 柳善善：…… 狗都能修仙，那她要还是不行，岂不是不如狗？ 她默默哽了一下，却还是乖乖点头：“好的，师父。” “再者，你的三师姐、四师兄，当初也是平庸资质，现在不也修为惊人？待得回了宗后，为师便让他们将自己当初的经验一概传授给你。” 说到这里，师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难免出现了那么一丝丝期冀的光亮，像是已经陷入了对美好未来的展望。 柳善善默默给他又倒上一盏茶，做出感动的模样：“师父，您可真好。” 穿越这么多天，她也算是稍微摸清了那么些东西。 以她的情况看，想要在这个修仙世界修仙怕是相当困难。可好在走了狗屎运，捡到的这个便宜师父人品、脾气和地位似乎都相当不错。 若当真修仙无望，那么她这段时间最应该做的似乎就是，好好抱好这位师父的大腿。 也不至于到时候被师父一怒之下撵出师门。 这么想着，她倒完茶，十分自觉地就开始给师父前前后后捏肩捶背。 刚一上手，就见师父身子顿了下。 他抬起眼帘，朝她瞥来一眼。 嘻，想来是从没享受过这般尽心尽力的服务。 柳善善朝他讨好一笑，继续捏。 师父闭上眼睛轻哼了一声，虽未说话，却也没阻止。 不拒绝，那必然是享受的了！ 柳善善已经开始脑补入宗后，自己努力修行却仍未收获，师父大失所望之下，大手一挥，将她的身份从徒弟改成捏肩丫头的美好修仙生活了。 ——没错，她就是这么没有志气。 对她来说，能在这个古古怪怪的地方活下去，就是最高目标了。 正按得她手酸腿麻龇牙咧嘴，忽地感觉到一股轻盈若风的东西将她从师父跟前吹拂到一旁。 紧接着，恍若和煦微风拂面，又好像清澈流泉贯体，酥酥麻麻极其清凉的感觉自脚底冲上头顶，她整个人就在那飘飘忽忽若要飞天的包裹之中，晕晕乎乎地被风托着，在一旁的矮座之上坐了下来。 等柳善善回过神，发现身体就像是被打通了什么一般，疲劳感消失得无影无踪，骨头都舒服得想要嘎吱乱响。 就好像，就好像——做了一场酣畅凌厉的全身按摩。 她刚惊奇地瞪大了双眼，就听师父平平静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此乃祛乏之术，等你学会了引气入体，按摩捏肩这等小事，也就不必亲力亲为了。” 柳善善：“…………” 省略号有多长，她此刻嘴巴就拉得有多长。 亏她还脑补了一通靠“精妙绝伦按摩功力”讨得师父欢心，叫他允许她在他身边做一辈子捏肩丫头的美梦。 最最可恶的是！ 他明明不需要按摩！为什么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按了半天才叫停！ 奈何敌我悬殊，有气也没处撒，她在心底憋憋屈屈地嚎了一声，面上还是狗腿兮兮地挤出了个笑脸，凑到了男人跟前，两眼亮晶晶地追捧：“呜呜呜师父真的好厉害，居然还会这么神奇的术法，等到时候一定要教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可想见，师父的心情必然是被这个马屁拍得相当舒服，连一向平直的唇角都稍稍向上翘了一点。 可脸上仍旧是端正冷淡的模样，不轻不重地看她一眼，平淡地嗯了一声：“那是自然。” 柳善善还想趁热加把火，却听下一瞬，外边便传来了童子脆生生的声音。 “尊者，澜仙宗到了。” 第2章 剑心不稳，恐有心魔！…… 前面忘记显摆了。 柳善善跟她师父坐的这是个不是个普通的马车，而是可以飞天的马车。至于在前面拉车的，也并不是马，而是一个长着两对宽大翅膀，却又生得非常像巨型蟒蛇的生物。 第3章 虽然无比抽象无比奇怪，甚至在初初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可等坐进了车厢里，才知道那个舒适度，真真是连现代豪车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更叫她惊讶的是，这车舒服也就算了，速度居然还挺快。 据她所知，出发地，也就是她穿越落下来的那个小山屋，是在淮殷国的最东边，而目的地澜仙宗，是在淮殷国的最西边。 没想到这才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虽然已经穿越了快一个礼拜，可托师父的福，柳善善这几天一直都待在木屋里外，还从来没有见过小山屋以外的景色。是以，这会儿一听到说到了，立马兴奋得不行，激动且期待地撩开珠玉链子钻了出去。 看到飞蟒车外面的澜仙宗大门，她张着的嘴巴半天也没合上。 见了这画面，她方才知晓，过去修仙影视剧里的那些巍峨气派场景，简直就被比成了小丑。 只恨当年语文没有认真学，这会儿搜肠刮肚也只能干巴巴地从嘴巴里蹦出个：“……好大啊。” 话音落，柳善善便听到车厢内传来很轻的一声轻笑。 她一愣。 隔着帘子朝里面飞去一记眼神飞刀。 师父一定是在嘲笑她没见识，一定是！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转过头，收起方才的表情，轻咳一声，看向车下。 负责驱车的两个小童这会儿已经在底下站着了。 他俩一面恭恭敬敬接她下来，一面旁若无人地对话。 “尊者去时优哉游哉，边停边逛，足足半个月才到，返程竟只用了半天。” “必定是新收的徒弟天资过人，尊者急着想向宗门内其他尊者炫耀呢。” “呔，休得胡言！尊者岂是这样的人？他这是……报喜，对报喜！” 听到俩人的对话，柳善善脚底一崴，险些跌到。 与此同时，车厢里也传来师父喝茶不小心呛到后的轻声咳嗽。 她心中愧疚，顾不得去看那两小童艳羡且又热烈的眼神，默默到一旁站定，等师父他老人家出来。 小童似乎是才觉不对劲，探头探脑，怯生生问：“怎么这次回宗，宗内没有长老弟子迎接？” 隔了会儿，从帘内传来师父的声音。 “未曾提前告知，何来迎接之说？” 两个童子呆了呆。 “收徒一事暂不声张，今日回宗也不需要走正门，从归剑峰那处的侧门进宗便可。” 柳善善：“？” 咋。 收了个徒弟不走正门回去，却要偷偷摸摸走侧门，该不会是怕她给他丢人吧！ 刚有怒意从心间腾起，便却在下一瞬，听那车内的男人温声道：“善善，回来。” 声音倒是一个大珠小珠落玉盘，温柔之余，还分外的好听。 柳善善刚硬气起来的骨头瞬间便软了。 算了，就当、就当他自有安排吧！ 她小声哼唧了两声，没再多说，踩着软阶重新回到车内。 根据她短短几天的了解，大概知道这个什么澜仙宗，其实是相当大的。 里面总共有九个大峰，各自代表着九个不同的职业，她师父的老巢在归剑峰，归剑峰顾名思义，里面住的自然全是些剑修。 师父在归剑峰是三峰主，地位很高，却不太爱掺和宗内的事，也不爱收徒，数百年来一共才收了六个徒弟——算上她是七个。 只不过他名气也很高，不仅因为个人能力突出，更因为前头收的六个徒弟，各个都成了全宗门乃至全修仙界鼎鼎有名的人物。 一想到待会儿要见到前面六个师兄姐，柳善善就倍感压力。 她一路装乖作巧，垂着头，盯着脚尖，跟在师父身后入了归剑峰大殿。 可叫她意外的是，一路上一个活人都没见着也就算了，等入了殿内，竟然也仍旧是空空如也。 只有两三个扎着小辫的童子，又是躬身欢迎又是端茶递椅。 师父却是没有停下脚步，只道一句：“过来。” 柳善善茫然跟在他身后。 他一路到了殿内最深处，顺着旁侧的入口进了一个过道，然后指尖在过道的墙上一点，便听“轰隆隆”一阵声响。 一个石门在面前显露出来。 原来竟藏着个暗室。 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屋子，说是屋子，四壁却全是绿油油的草色绿植、不知名鲜花之类，入目一片绿色的清新，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室内绿植园。 她跟着师父进了里面。 他却是脚步未停，走到尽头泉水涓涓的地方，手指拨动了两下清澈见底的泉水，下一瞬，就见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瓶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此乃上元丹，可以帮助人吸收天地灵气，加快引气入体的速度。” 她接过丹药，犹豫了片刻。 帮助吸收天地灵气……那也得能感知到天地灵气的存在才行吧。 原谅她，不管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都从来都没觉得“天地灵气”有在她身边存在过。 可看师父平静表情下隐隐约约含着热切的目光，拒绝的话堵在了口中。 既然是帮助引气入体的药，那对于师父这种仙界大拿来说，应该不至于特别贵吧？ 她眼一闭心一横，仰头将瓶中圆圆滚滚的上元丹倒入口中。 药丸初入口，似是圆圆硬硬的，可还没等她动作，便仿佛一整个化作了飘渺的雾气，尽数融化于口中，四散而去。 第4章 柳善善眨巴了下眼睛。 好像还没尝到味儿。 一抬眼，就见师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千万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她心情沉痛地对他摇了摇头。 师父轻轻点了点头，表情仍旧十分的平静，好像确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柳善善却有些想哭嚎。 这就是当代人穿修仙世界现状吗？ 怎么修仙啊，她的身体似乎没有开启这个功能啊！ 什么个灵丹妙药给她都只能说是暴殄天物，别说当糖吃了，就连味道她都没尝出来呀！ 她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目前场内的悲伤气氛，就见师父转头又回到泉水边。 这一次，他对着泉水挥了一挥手。 柳善善刚探过脑袋，就见一座小山似的闪闪亮亮的瓶瓶罐罐从那泉水底部被托了出来。 柳善善：“……？” 她刚觉疑惑，就见师父将那些瓶瓶罐罐堆到了她的面前。 表情温温和和地来了一句：“无事，先把这些喝了。” 先把？这些？ 柳善善瞪大眼睛。 意思不是后面还有吧？ 她哽了哽：“师父，真的要喝吗？” “自然。” “全都喝吗？不会喝死人吗？” “不会。” 她抬眼，见师父一脸坚定，知道自己是没什么拒绝余地了，便硬着头皮抓起其中一瓶，仰头喝下。 喝完这一瓶，师父又说话了。 “打坐。” 她乖乖盘腿坐下，一本正经地板着脸。 师父道：“这儿是我的修炼堂，是整个归剑峰灵气最充盈的地方。” “你方才喝下的名为经凝露，此露能帮你运转体内的灵气，接下来，你需要试着用体内的灵气去感知周围的灵气。” 接下来又说了啥，她就完全听不懂了。 什么小周天大周天，什么任督二脉什么会阴丹田，什么三阴三阳几循环，听得柳善善是两眼空空大脑也空空。 “……” 可能是她这会儿的眼神过于清澈，师父讲到一半目光望过来，便安静了。 四目相对，他平静地转过头去，温和地道：“无事，再喝。” …… 十分不好意思地说。 进入澜仙宗的前三天里，柳善善除了师父就再也没见过其他人。 原因无他，这几天她便一直被师父关在他的修炼堂里喝小药，喝小药，喝小药。 师父说得没错，这些药的确喝不死人。 三天下去，喝了差不多上百瓶，柳善善虽说仍旧是半点灵气的影子都没摸到，却是被这些灵丹妙药滋养得脸颊红润通体轻盈，连皮肤好像都光滑了好几个度。 美得她恨不得再待在这小房间里再喝上半个月的药。 只可惜，师父的仓库似乎是有限的。 喝完手里的最后一瓶，当师父再次转身走到涓涓直流的泉水边时，却是挥了三次手也没见泉里吐出东西来。 柳善善沉默了。 师父也沉默了。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后，师父平平静静地转眸看向柳善善：“无事。” 柳善善：“……” 你看起来分明就很有事。 “收拾东西，我们去一趟药花峰。” 顾名思义，这药花峰是药修们所在的地方。 看样子师父是打算带她去找那些药修拿药了…… 柳善善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有点不太好。 她斟酌着开口：“师父……要不，让我一个人先琢磨看看，说不准哪天突然就开窍，一不小心引气入体成功了呢？” 师父垂眼看她：“嗯？” “……”她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将拒绝的话重复说了一遍。 “无事，药花峰很近的。”师父说着，又看了她一眼，温和道，“以你的资质，若无药物辅助，恐怕很难修行。” 没关系的，她其实可以不修行。 柳善善还有话想说，但看师父脸上神色平稳，仿佛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的神情，剩下的话便尽数吞回了肚中。 好的，她拗不过他。 随他去了！ 就是有点浪费那些灵丹妙药。 柳善善在心里暗暗忏悔心痛了两秒，紧接着捂了捂胸口，只能再次安慰自己，它们说不定并不是很值钱。 跟着师父出了大殿。 待了数日，再次感受到外面的温暖阳光，她忽然有了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反观师父—— 仍旧是平淡的神色。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刚走出殿外，来到峰口处，便见到远远一个鹤发鸡皮、精神矍铄的老头子踩着柄长剑急匆匆赶来。 见到师父，老头脸上神色更是大变。 “尊者何时回来的？”他急急落在跟前，“我方才在观星堂内，观到一丝关于尊者的异样，本以为尊者外出未归，该是错觉，便没多想，岂料那异样越发浓郁，担心之下便赶来看看，没想竟当真是尊者！” 柳善善听得云里雾里，没明白老头在说什么。 师父也微微皱了下眉。 “何异样？” “尊者剑心不稳，恐有生出心魔的迹象！” 第3章 她、她她没剑啊！ 心魔？ 这句话柳善善倒是听懂了，她身子一震，紧接着抬眼看向师父。 第5章 只见他长身玉立，满脸的云淡风轻，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 唯在听到老者口中的“心魔”一词后，微微一愣，继而抿唇皱了下眉。 “莫要胡言。” 显然是觉得这话甚是荒唐。 柳善善稍稍松了口气。 又盯着师父前看后看了左看右看了会儿。 只觉得，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入魔了啊？ 她刚觉疑惑，便听得那老者又道：“尊者向来性若山川湖海，巍峨淡泊，过往老夫在观星堂里观诸位尊上星辰时，要属您的星辰识海最为平和，若峰如磐，形海似镜，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老夫担心，可是尊者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眼看着师父眉头又要拧起来了，那老者似是也有些慌乱，不等前者回答，急急忙忙便又道：“尊者身份尊贵，您若出了点什么意外，不仅是对我澜仙宗，就是对这个三界来说也是非同小可的。” “……尊者不如再仔细想想，可是这几日遇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亦或者是出现了什么让您异常执着的事或物……” 柳善善：“……”忽然有了个不太好的预感。 遇到奇怪的东西。 该，不会。指的是她吧？ 异常执着的事物。 该，不会。指的是帮她引气入体吧？ 更叫她心里一哆嗦的是，在老者这话说完之后，师父不仅没有反驳，反而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柳善善在一旁呆若木鸡地立着，心里早已砰砰咚咚敲起了大鼓。 不会真生出心魔了吧？ 不会真是因为她生出了心魔吧？ 她驽钝是归驽钝，烂泥糊不上墙是归糊不上墙。 可，没人告诉她，她会给师父带来这么恶劣的影响啊。 大概是见师父沉默，老者胡子都哆哆嗦嗦翘了起来，他急得直跺脚：“尊者可是记起什么了？” 师父这会儿已经回过神了，他抬眼了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作声。 可那老者却在说完那句话后，出人意料地注意到了一直乖乖站在一旁、并且从片刻前便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柳善善同学。 老者目光望过来的时候，她心里一个紧张，下意识便想将自己的身体挪到师父宽阔的背后去。 却是掩耳盗铃罢了。 老者眉头高高竖成个倒八字，神情警惕：“这位看着倒是眼生……” 柳善善刚想后退。 师父便出声为她解了围。 “穗繁长老，我在返程的途中曾遇到一魔物，只是寻常魔物，魔性一般，性情却狡猾，想来兴许是在同它交手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些许魔气吧。” 柳善善：返程的时候根本什么也没有遇见！ 果然是因为她生了心魔吧心魔吧魔吧吧吧。 那穗繁长老的注意力这就被吸引了过去，听了这话，他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摸了摸胡子，摇头晃脑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的观测不会出错，既然只是个寻常魔物，那么对于尊者来说必然算不得什么……” 话说一半，只听远处忽然爆发出一声哀嚎惨叫。 “全没了！” “失窃了！嗷嗷嗷呜师父！徒儿对不起你！” 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一下子便吸引了在场包括师父在内的几人的视线。 哭声自归剑峰主殿传来，一眼望过去，便能看到那殿门口站着个穿了一袭洁白长袍的年轻男子。 男子生得颇有潘安之姿，眼带桃花眉似雾，一眼的风流倜傥，是略显邪气的勾人夺魄长相。 只是那惊天动地的哭嚎完完整整地破坏了他的邪气，倒是显成了邪性。 哭了两声，似乎是觉察到了视线，扭头朝柳善善等人这边望了过来。 男子一下子忘了哭，跌跌撞撞地挎着剑，三两步跑过来。 跪倒在师父面前的时候，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穗繁长老眉头又跳了起来。 “何事惊慌？什么全没了，慢慢说！” 男子抹了抹眼泪，声音犹带哭腔。 “弟子方才去修炼堂点东西，发现师父积攒收藏的灵药全都不见了！那些都是师父这么多年花了大精力大心血一个一个精心收集过来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话说得磕巴，脑子却不磕巴。 年轻男子慌慌张张说完，又抹了把眼泪，才接着道：“但是师父不要担心，寻常人是进不来归剑峰的，更遑论师父的修炼堂了，这次失窃想必是归剑峰内的家贼作案！师父给我点时间，弟子必定会马上带着那贼人和原封不动的灵药回来师父面前。” 一旁的穗繁长老也是大惊失色。 “什么丢了？灵药？全丢了？一个不剩？通天散呢？徊云露呢？都不见了？灵犀丹呢？这些可是都从上古秘境中拿到的稀世珍品灵药啊！” 长老满脸写着天都要塌了，深吸一口气后，哆哆嗦嗦地甩着胡子开始原地踱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魔界那虚妄老怪做的，我听说他盯上灵犀丹已有一段时日了！” “这必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盗窃！” 说说一半，瞥到一旁的人，穗繁长老更是难以置信。 “尊者！您怎么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第6章 柳善善：“……” 她知道他为啥不着急。 因为那些药，是他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一瓶一瓶、一粒一粒，一颗一颗，看着她吃下去的。 她以为都是打基础的！ 不值钱的！ 她吃的时候根本就当喝糖水去了。 可谁知道，这些好像都是些宝贝啊！ 若说之前还对“师父因她不成才生出了心魔”一事将信将疑。 现在柳善善的态度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要不是担心自己安危，她已经当众揪着师父的衣领疯狂摇晃了。 师父开口：“是我用了。” 正忙着引咎责躬的师兄和忙着对魔界老敌骂骂咧咧的长老声音一下子卡在了空中。 俩人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好半天后才双双从口中吐出一句：“什么？” “是我拿了。”师父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这次十分微妙地改了个字。 俩人瞬间便得到了开解一般，松了一大口气。 “竟是师父自己拿了，想来是藏去了更安全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差点吓得修为倒退五十年，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哈哈！” 师父仍旧一派叫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神情。 显然是知道他俩误会了，却并不打算解释。 只是在俩人说完后，转头看向那仍跪在地上的男子道：“林槐，这是你的小师妹，柳善善。” 说着，又看向柳善善：“这位是林槐，你的大师兄。” 林槐身躯一震，似是这才注意到站在师父身侧的她。 他“唰”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背过脸去手忙脚乱在脸上一阵乱抹，然后转头朝她绽放出一抹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笑容。 “早先就听殿中童子说，师父这次回宗还领了个小师妹回来，方才一直没注意，不想竟初次见面就在小师妹面前失了态，还请小师妹莫怪。 柳善善被方才的两个重磅消息砸得晕头转向，脑袋还没醒过神，这会儿还有些晕乎呢，一抬眼看到的却是师父那若有所思且略显欣慰的脸。 看样子像是对于自己不动声色就把话题成功岔开这件事十分满意。 柳善善：“……” 师父你的心魔问题是不是又严重了点！ 她心中五感杂陈，干巴巴挤出个笑容，乖巧地垂下脑袋行了个四不像的礼：“见过大师兄。” 大师兄异常热情，直接切入正题。 “小师妹可测过天赋？预备修什么？也是修剑吗？” 柳善善实在是不知道这个问题要如何回答。 说实话，她严重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摸到修炼边边，考虑究竟修什么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是不是稍微有点早了。 于是她茫然眨巴眨巴眼睛，正思考要如何措辞的时候，听到师父来了一句。 “她修什么都可。” 柳善善的脑袋里瞬间浮现了测灵根那天，自己出现在灵球上的七个颜色的漂亮灵根。 之前听师父简单说过一些科普类知识。 按照这个修仙世界的规则来看，最适合当剑修的是金系灵根。当然如变异灵根、天灵根等便能跳脱束缚，修什么都如鱼得水。 至于师父说的——倒也没错。 呵呵，她灵根五彩缤纷，金木水火土全都有，可不就是想修什么修什么嘛。 可大师兄很显然是顺利误会了师父的意思，嘴巴张得老大：“天，修什么都行？” 不仅大师兄，就连穗繁长老这会儿也瞪大了一双炯炯有神的混浊眼珠子，满脸稀奇地盯着她看个不停。 “能得尊者一句夸，必定是个奇才……” 柳善善：“……” 啊啊啊！ 她惊慌失措地望向师父。 这误会可不得了啦！ 没想到师父竟没有替她解释的打算，只温温一笑，儒雅淡然得不行，仿佛对他们的“谬赞”接受度良好。 大师兄吃惊之余，也没忘记正事。 很快便喜气洋洋地告诉众人，因为不知道师父提前回来，其他几个师弟师妹还在宗外历练，不过这会儿得知师父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个小师妹，已经提前结束历练，正在往回赶了。 末了，挑拨离间道：“小师妹，他们不比我肚量大，个个都是小心眼怪脾气，等他们见了你，知你天赋过人，必然要羡慕嫉恨一番。” 柳善善：“……”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果真相继见到了其他几个匆忙赶回来的师兄师姐们。 就和大师兄说得那样。 虽然他本身已经足够奇怪了，可比起其他师兄姐们，他确实是最好相处的那个了。 其他几位，古怪到令人发指。 有的冷眼看人，有的用鼻孔看人，有的压根不看人！ 例如四师兄，得知师父新收了个徒弟，却表现得像是和他无关一般，只略微沉默了两秒，便继续垂着头同师父汇报这段时间在山下历练时的见闻。 那叫一个相当的目中无人。 只在听大师兄摇头晃脑说柳善善是师父亲口承认的修炼鬼才时，才微微抬了眸，赏脸似的瞥了一眼她一眼。 然后在出殿门的时候，抬手执剑横到柳善善面前。 “拔剑。” 拔、拔拔剑？ 她没剑啊！ 第4章 任、任务图标？ 好在师父救了她。 第7章 师父说：“璞玉也需雕琢，你小师妹暂未正式修行，如何同你比试？” 柳善善：“……” 璞玉？ 师父你是不是已经被心魔夺舍了。 不过四师兄显然是个尊师重道且明事，且单纯好骗的人，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继而便收了剑：“弟子知错。” 之后不再提和柳善善切磋的事。 很快的，“无剑尊者”新收了个极具天赋的怪才小徒弟的消息，便传遍了澜仙宗。 他们三殿的人虽然不多，但归剑峰的一二四殿，以及其他八峰三十二殿加一起的弟子却是乌泱泱相当庞大一批群众。 每天都有人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想要进归剑峰三殿里，一睹“鬼才”柳善善的真容。 当然，他们是看不到柳善善的。 因为师父每天都要忙着雕琢她这块“璞玉”。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师父又尝试了许多种方法，除了日常喂药外，还带她进行了一次淬骨。 自发现天方灵泉对她来说效果甚微之后，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灵药奇汤，灌了满满一池子让她每天进去泡着。与此同时，还弄了一堆上古秘宝，日日为她温养身体。 柳善善深深地感觉到，师父似乎和她较上劲了。 或许是一生要强，这些行为师父是背着其他徒弟进行的。 这在其他人看来，便俨然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其中，怨念最深、叫得最大声的要属六师兄。 六师兄是几个徒弟里面，最最崇拜师父的那个。 当然，他也是几个师兄姐中年纪最小，天赋最高的一个，或许是还有些少年心性，再加上自幼便知自己天赋过人，所以就有那么点心高气傲、争强好胜的因子在。 所以回宗知道了柳善善的存在后，便气得跳脚。 “明明我才是师父最后收的徒弟，凭什么，凭什么又收一个。” “天赋惊人？能高过我吗？放屁！我不信！” “把她叫出来！” 自然是叫不出柳善善来的。 因为这几天她都忙着被师父“雕璞玉”。 这在六师兄看来，无疑便是“公然开小灶”。 听大师兄说，得知她被师父如此优待，六师兄气得眼睛都红了，一脸天塌了的样子。 除了不肯信有人能比他天赋还强外，更不相信竟还有人能被师父如此看中。 “凭什么！凭什么！师父凭什么高看她？” “我要同她比试切磋！” 托师父的福，她暂时还无缘同六师兄碰面，但听到六师兄正气得满世界找机会围堵自己，柳善善便瑟瑟发抖。 从传言看，六师兄的脾气很显然要比四师兄爆炸许多。 万一真怒极朝她挥剑，师父能及时叫停吗？ 思及此，柳善善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悄咪咪看了眼俨然已将全身心奉献在“雕琢璞玉”一事上的师父，不敢说话。 说实话，她本是有些担忧师父的心魔问题的——虽然从表面半点也看不出他有心魔。 可眼下，他魔念越深，她的安全度显然就越高。 于是思来想去，柳善善眼一闭心一横，伸出手，做出壮士割腕的悲壮表情：“师父，还有什么招，通通使过来吧。” 刚说出这么一句，便见师父竟然沉默了。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出人意料的什么也没说，而是转身走到了靠向石壁的一个巨大石凳上，缓缓坐了下去。 看身影，似乎有些秋日萧索的意味。 柳善善：“？” 她刚觉讶异，下意识便跟了过去，却在走一半的时候，见师父面上神色一变，紧接着，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柳善善：“！！！” 她受了惊吓。 虽然才相处了极短的时间，可师父对她怎么说都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再加上这些时日俩人也算得上是日日相处，猛地一看他吐血，她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大脑空白片刻，待得冷静下来，她战战兢兢上前去，呆呆出声：“师父这是心……” “不是。”后者很快地打断了她。 “……魔吗。”她坚持着把剩下两个字补完。 师父：“……不。”师父也坚持着否认了第二次。 她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立了一会儿后，越想越觉得惶恐，忍不住又问：“……那难道是被我气的。” 此言一出，便见师父眼一闭，又一点刺目的鲜血从他唇角流出，配上他苍白的脸，怎一个触目惊心了得。 柳善善刚要说话，就听得师父道：“这回是气的。” ……那上一回呢。 只听师父微微叹了口气，神情略显惆怅：“确实是生出了一点心魔。” 心内有猜测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 柳善善小心肝摇摇欲坠，提心吊胆又问：“果真是因为我吗？” 师父摇了摇头，不太赞成地看了她一眼：“怎会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她，那可就太好了。 她刚略略松了口气，就听师父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引、气、入、体。” 说到最后四个字，一向和煦温柔的脸上竟隐隐显露出了几分阴郁的颜色。 柳善善：“……” 所以还是因为她。 第8章 眼看着都把师父给弄吐血了，她再也不敢抱着什么“为自身安危着想”的念头，急得差点团团转：“怎么会生出心魔呢？” “怎么会生出心魔呢？”师父跟着重复，看神情确实是相当的困惑。 “那师父这要怎么办？咱们不如不试了？我怕你魔念越陷越深。留我自个儿琢磨会儿，说不定哪天忽然就通了呢！” “不可。”师父还是之前那句话，“你目前的身体条件，是无法自行办到的。” 温柔刀，刀刀戳人心窝子。 柳善善有点委屈地瘪了瘪嘴角。 他继续道：“只是心魔并非想象中那般可怖，一旦踏上了修道一途，便时时都有产生心魔的可能。因贪念，因邪念，因欲念，因杂念。修仙此路，道阻且长，人人都免脱不了心魔。” 听他这般说，她微微放心了些，继续问：“师父之前也曾生过心魔吗？” 师父微微一笑：“并未。” 好家伙。 修炼数百年，道心坚定，剑心通明，从未走过歧路，头一次生心魔竟是因为……收了个菜鸡徒弟。 柳善善的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只是魔念一事，也并无可解，我心知自己生了魔念却并不在意，不过是因为我知道该如何解决罢了。” 听了这话，她眼睛一亮，心情都雀跃了，追问道：“要怎么解决？” “简单。”师父面含鼓励，“只要能助你引气入体，此心魔自然而然便消了。” 柳善善：…… 听起来很有逻辑但是—— 师父你这俨然是魔念已入骨了啊啊啊！ 就没有想过万一她就是没法修炼这个可能吗！ 咱们能不能回头能不能回头！ 她气血涌上心头，恨不得抓着师父的肩膀将他摇醒。 哦，她不敢。 但反抗的勇气还是有的。 柳善善攥紧拳头，别过脸：“不行，我怕还没等我踏上修炼路，师父就先转行去修魔了，我不要再试了！” 师父却是一失笑，摇头：“小孩子脾气。” 她：……咱俩到底谁更小孩子脾气啊！ 柳善善气鼓鼓，一脸不妥协地看着他。 师父面色苍白，目光却清润，温和地看着她：“为师近段时间翻阅了一些古籍，心觉已看出些眉目，本想着再试一两次或许就该成了，只是……” 说到这里，一身素净衣着的男子轻咳了几声，唇角又溢出点血来，衬得面上病态更为明显。 他眉头皱了皱，用帕子将血迹拭去，方才接着道：“只是这心魔确实比我想象中更为放肆，所以我打算闭关一些时日，压一压心底的魔念。” 柳善善刚要举双手双脚赞成，就听师父又道。 “等出了关，你我再继续。” “……好的。” 反正是不奈他何。 柳善善只能祈祷师父出了关后心魔就散了。 师父说闭关就要去闭关了。 在闭关之前，他托孤一般，将她交给了三师姐。 柳善善只在五日前三师姐刚回宗的时候，同她接触过片刻。在她的印象中，她也是古古怪怪不爱搭人的冷淡性子，因此在得知自己被托付给她的时候，很是提心吊胆了一会儿。 等当真同她接触后，柳善善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三师姐！ 同四师兄截然不同，三师姐不爱说话似乎是因为嘴笨。 同四师兄一样的是，她也对师父唯命是从。 得了嘱托，三师姐向来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诚惶诚恐，险些当场跪下来表忠心。 “师父请放心去吧，徒儿必定会在这段时间照顾好小师妹，不让她伤到一根毫毛，上刀山下火海，为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师父临进去前，听到这话，脚步顿住。 似是犹豫了下，还是张口道：“我是闭关，不是死了。” 师姐一惊，脸上惶恐更甚，连忙闭紧嘴巴，慌张摇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徒儿知错。” 师父张了张口，似有话想说，却没再说什么，只幽幽叹口气，转身进了石洞。 柳善善伸着脑袋看那石洞的两扇石门在面前缓缓关上，等周围安静了下来，才回过神去看三师姐。 后者满面通红地垂着脑袋，口中喃喃自语地盯着地面，像是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内耗与自责之中。 柳善善：“……” 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戳了下对方的后背，问：“师姐，不走吗？” 本来她是觉得自己不需要被保护的，但听说六师兄还在到处蹲守她。 没人保护着，实在是不敢走出这洞天山。 只是三师姐似乎还没消化好情绪，严重自闭之中，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只埋着头满脸羞愧。 柳善善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一眼自己。 要不…… 她一出去就赶紧钻进师父的修炼堂里不出来？ 总不会运气那么不好，路上刚好被六师兄逮到吧！ 于是她又等了会儿，见师姐还在自闭，便摇头叹息着悄悄顺着山道往归剑峰的方向走。 闭关的洞天山在归剑峰外。 回去的路上，柳善善倒是路过了不少其他峰的弟子。 他们有的坐着巨型符纸像童话故事里的阿拉丁贴着她的头顶飞过，有的骑着灵宠灵兽从柳善善眼前“哒哒哒”跑过，还有的干脆什么都没骑，端坐着漂浮在半空中，以打坐的姿势从她身边像悬浮列车那样飘过去。 第9章 柳善善看着看着，不由张大了嘴巴。 呜。 心里刚产生波动，就想到了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将她领上道并且还因此产生了心魔的师父。她越发觉得寒风萧瑟，不由打了个哆嗦，于是面无表情地收回眼神。 她心如止水、目不斜视地往归剑峰走，却在路过某个疑似澜仙宗最中央位置的宽阔广场的时候，被广场场地的某个巨型石玉刻成的雕塑吸引了视线。 那是个仙风道骨的年轻男人模样雕塑。样貌平平，气质也平平，矗立在那却一眼便能看出大概是个重要的人物。 当然这些都不是吸引她的主要因素。 主要因素是—— 柳善善的目光落在那石雕的头顶上方，许久许久，莫名觉得他头上闪闪发亮的，如同一个金黄色卷轴的东西十分眼熟。 看了许久，心里终于震了一震。 怎么看上去，似乎像极了她穿越之前玩的那个网游里的那个任务图标呢！ 第5章 【小修】 任务奖励：引气丹x1…… 事实上，在穿越之前，柳善善是有一点点游戏黑洞属性在身上的。 就是官方明明白白把指引贴到她眼前了，一步一步带她走遍新手教程，她自己玩的时候也能在原地打转个半天。 但是小白有点好就是，学会某个东西之后，便会产生机械式、疑似强迫症的一些条件反射类行为。 在最初玩那个网游的时候，她因为过于游戏白痴，经常找不到任务在哪接，任务去哪交，亦或者是做着做着发现任务线断了。 在踩了不少要命坑，走了许多泥泞路后，她终于学会了看任务图标——也因此产生了一些条件反射行为。 例如看到任务卷轴，不管它是不是主线任务，都得强迫症似的去点一下戳一下。 ——对游戏盲来说，多接任务总是没错的。 所以此时此刻，柳善善在游戏里养成的强迫症又犯了。 虽然不知道石像脑袋上飘着到底是什么东西，可长得太像任务卷轴了，她真的好想上去戳一下哦。 柳善善晃了晃脑袋。 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周围弟子不少，人来人往，过路匆匆或者悠闲踱步，却没什么人往这边来。 她又转向卷轴，正要上前去看个明白，就听身旁传来一声。 “小师妹。” 是三师姐的声音。 她面色微白，小口喘着气，似是有些紧张，看到她好端端站这儿，才露出了抹放松的神情。 “还好找到了。” 看来是已经从自闭中走了出来。 柳善善觉得她来得非常及时，忙拽了拽她的衣袖，问：“这东西是什么啊？” 三师姐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先是迷茫了一瞬，继而一脸大惊失色，仿佛她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一般，吓得忙捂住她的嘴。 “不可乱说话！” 手劲好大哦！ 柳善善睁大眼睛，险些被她捂得喘不过气来：“唔唔唔！”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弄疼了她，三师姐脸上的神色又多了些愧疚，慌忙松开捂她嘴的手，后退半步。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似乎是见周围没什么人，方才压低声音。 “这是我们澜仙宗当年的创宗老祖，当时是他孤身一人从南源雪山而来，以一己之力推平了原本盘踞在此，危害一方、扰得山下百姓不得安宁的狩枯魔族。” “他在此接纳四方愿修行的年轻子弟入山，定下条条规则，责令宗内弟子必须牢记除魔卫道使命，维护山下百姓安宁，纵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也是因此，吸引了更多崇拜敬仰他的人入宗修道，然后才有了现在你看到的澜仙宗……在宗内弟子心中，澜仙老祖是最最圣洁光辉的存在，怎可用‘东西’这般随意的词称呼他？” 她张大嘴巴。 先是跑了下题：三师姐似乎也很敬仰澜仙老祖的样子，提到他的时候话都多了许多呢。 但是，她指的是卷轴，并不是石像，师姐好像误会了。 虽这么想，柳善善还是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并诚恳问出了自己非常好奇的一个问题。 “可他石雕在这……似乎有点无人问津的样子。” 然后小声嘀咕：“为什么大家见了石像都不拜一下，或者行个礼啥的。” 三师姐吓了一跳。 “始祖还活着，大家为何要拜他的石像？可不敢乱说话！” 柳善善：……！？ 原来还活着！ 她竟然下意识以为这位始祖已经登仙过世了。 那怪不得三师姐被她吓了一跳。 那怪不得路过的大家都对这石像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 她问完自己感兴趣的，捂了捂嘴巴，做出忏悔状，然后才将离题八万里的话题给扯了回去。 “师姐，我想问的是石像头顶上面的那个东西。” 怕对方又看错，她表情乖巧地指了指卷轴。 却见三师姐望过去，看了好一会儿后表情迷茫地抬头，缓缓上抬，再上抬，直到整个脸正面朝向天空，才发出一声灵魂的疑问：“上面有东西吗？” 柳善善：“！！” 三师姐一看就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再三确认，对方确实看不到之后，她陷入了三秒钟的沉思。 该不会……这东西只有她才能看到吧！ 第10章 一丝异样飘了上来。 柳善善只觉得与其坐着思考，不如果断出击。 于是她趁三师姐一个不备，“唰”一下伸出手指，戳了下石像。 “……” 很好。 石像一动不动，无事发生呢。 倒是三师姐见了她这般“大不敬”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一把将她的爪子给抓了回来。 “小师妹，万万不可！” 柳善善沉默地收回手，背在后面，做出乖巧的样子，与此同时开始思考。 若说这东西只有她能看到…… 或许真有可能就和她之前玩的网游差不多。 是，专门发给“玩家”的任务。 只是，戳了没反应。 先不说她的这些只是猜测。 就说，若这东西真的是个任务卷轴，真的能领到任务…… 她一没鼠标，二没键盘按不了互动键什么的。 完全无法验证猜想正确与否啊！ 总不能说，是她戳石像的方式不对吧？ 柳善善这么想着，到底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瞥了一眼正在一旁正口干舌燥满脸苦口婆心地劝她在宗内需要慎行谨言的三师姐，心念一动。 趁她一个不注意，一个巴掌印到了石像的身上。 她本是打算浅尝辄止、一触即离，却没想或许是一时激动，不小心使大了劲。 “啪”。 ……倒是有些清脆的一声响。 再看三师姐摇摇欲坠，呼吸停滞，仿若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坍塌的表情。 显然在她眼中，这才入门的小师妹大逆不道到，给了宗门老祖的石像一个巴掌。 柳善善刚暗道不妙。 就听清脆一声响——是游戏里每次领取任务时，都会弹出来的声音。 石像头顶悬浮着的金黄色卷轴，在她视线里缓缓展开。 石像太高的原因，卷轴算是离她也有些远，可不知为何，她还是清晰地看清了卷轴上面的每一个字。 【弱水安能制毒龙，竿头一转拜师功。】 【当前任务：拜入宗门】 【任务说明：您来到澜仙宗宗内，盯着宗门老祖看了许久，心中澎湃之意已然波涛汹涌，当即便决定立刻加入这个你已向往了许久的宗门】 【任务温馨提示：侠士行走三界，孤身一人的话不仅会寂寞，还易遇到危险，还请快快选择一个心仪的宗门，拜入其中，成为一个拥有庞大后盾的小侠士吧！】 【任务成功奖励：灵石x2，结灵散x2】 于此同时，一道略显空灵、机械的提示音也响了起来。 “请确认是否接受当前任务。” 柳善善：！！！ 竟然真的可以！ 她连连点头，接接接。 虽然现实玩网游任务听上去略微古怪，且不知到底有什么用，可这对她来说就好比那个——他乡遇故知！ 在异地他乡也能做任务玩游戏，对她这个修炼无门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另类安慰。 柳善善两眼泪汪汪。 本以为还要再碰一下石像，却是发现在她心里喊完“接接接”后，那卷轴便再次随着清脆的声响变了模样，凝成了一个硕大的问号漂浮在了石像的脑袋上。 柳善善只兴奋了两秒钟，便觉得那个硕大问号好像也飘在了自己脑袋上。 但是，等等。 什么叫拜宗门？ 她不早就是这个澜仙宗的弟子了吗？ 还要怎么拜！ 正纠结疑惑着呢，忽然余光瞥到石像底下似乎多了个蹲坐着的身影，是疑似被她吓得再次自闭的三师姐。 若这是真的游戏世界，柳善善怀疑她已经看到三师姐的脑袋上飘出了个气泡：这届小师妹太难带了，我带不动了。 惴惴不安之下，柳善善忙也顾不得继续研究任务，只得犹犹豫豫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歉：“师姐，我错了，我再也不了……” 三师姐的背影坚若磐石，一动不动。 她心虚至极，外加隐隐愧疚，便想凑到更前去好好哄哄，却没想，心焦之下完全忘记了看脚下，愣是踢到了凸起的地面，当场一个左脚绊右脚—— “噗通”一声跪在了石像跟前。 三师姐似乎是听到动静，下意识望来，看到柳善善的姿势，满脸只剩惊愕。 “……知错能改就好。”她喃喃，“倒也不必跪下道歉。” 柳善善：“……” 如果她说这是摔的，师姐会信吗。 可就在她捂着发疼的膝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竟意外听到“叮嘟”的一声响？ 再看石像头顶，那个硕大的“？”，已经变成了“√”。 柳善善：“！！” 任务这就完成了？ 对着石像跪一下就行了？！ 这也太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柳善善难以抑制心内的喜悦，眼角眉梢飞舞，看三师姐的眼神俨然换成了看福星。 见对方似乎没那么自闭了，她麻溜跑过去将她搀扶起来，好声好气地一通安抚加道歉。 三师姐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下来。 柳善善思忖，对石像摸来摸去的行为似乎影响不大好，不说三师姐了，就连周围都有不少路过的弟子隐隐朝这投来狐疑的目光。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本想着，要不等夜深人静再来做任务，却意外地又听到了一声“叮咚”。 第11章 “√”重新变作了卷轴，只是全身灰色，暗淡无比，显然是“已交完”的状态。 竟然不需要直接触碰！ 【任务已交】 【您获得：灵石x2，结灵散x2】 起初决定做任务的时候，柳善善并没有多想，纯粹是好奇外加任务强迫症罢了。 可叫她意外的是，在那声音结束的同时，自己的口袋里竟然微微一沉。 她低头看去，发现兜里多了两个发光的石头，和两个小纸片大小的药包。 柳善善：“！” 真的有奖励！ 并且还是直接发放的！ 正激动着，忽然听到那声音又响起。 【已为您自动接取下一个任务】 【盘蛇化龙终有时，引风筹雨天地灵】 【当前任务：引气入体】 【任务进度：芳芳草x30】 【任务详情：药花峰的药田里似乎长了许多芳芳草，芳芳草将会影响药田草药生长，还请侠士前去将芳芳草清除干净吧！】 【任务奖励：引气丹x1】 柳善善的注意力瞬间便被最后几个字吸引了。 引气丹。 该不会是，用来引气入体的吧。 第6章 【小修】“她应该对我没什么兴…… 只是，柳善善觉得自己不能当着三师姐的面去药田里嘿咻嘿咻拔草。 光是解释都很麻烦了！ 于是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等夜深无人的时候，再偷偷出去打探位置，研究任务。 和三师姐往回走的时候，她也真切感受到了，对方在整个宗门内的地位之高。 一路有不少弟子见了她，认出她，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师姐。 且个个神色敬重仰慕。 三师姐倒只都是一视同仁——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无视之。 那些人不仅丝毫不觉被怠慢，反而还看上去更崇拜了。 只是柳善善已经认识到，三师姐实际上是个自闭且略有点社恐的性子，不然险些也要被她的冷酷表象迷惑过去。 只是，原以为回了归剑峰，她可以先回师父的修炼堂关上门研究一下刚拿到的奖励物品。 却没想，竟是直接被三师姐拖去了后山某个场地。 柳善善目光呆滞：“要做什么？” 三师姐言简意赅：“练剑。” 她惊慌摇头：“可我不会使剑。” “我练。” “那我呢？” 三师姐沉默了会儿，抿了下唇，道：“师父让我看着你。” 柳善善也沉默了下。 ……这到底是谁看着谁了！ 她本想试着为自己的自由争取一下，但转念一想——练剑，穿越以来确实还从未看过，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 于是，一下子来了精神，跑到一旁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双手托腮，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三师姐。 却没想，三师姐瞥了她一眼，却是站在那儿，老僧入定一般，老半天没有动作。 柳善善：“？” 她脸上刚冒出疑惑，就见三师姐的脸上已经多了些窘迫，低声道：“我过去都是一个人练，从未被人这样看过。” 咳咳。 想必是目光太过炽热，盯得师姐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别过脸去，揉了揉双眼，再转过来的时候，已是满面平平的正色。 三师姐的剑同她的瘦削身形极为不符，是一柄宽大似砍刀的剑，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异常笨重，可使在她手上的时候，却显得异常灵活，且非常有力量感。 刀风猎猎，激起一地落叶。 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袍，样貌算不上多出众，再加上不爱打扮，不爱说话、日常自闭，给人更多的感觉是沉闷，仿若一摊不会流动的死水 可这摊死水却仿佛在她使剑的这一时刻，活了过来。 或许是深秋季节，漫天遍地都是枯黄落叶，整个画面的色调都透着股死气沉沉，可却都因为那抹舞剑的灰扑扑身影，变得极为生动、耀目。 柳善善本只是想浅浅观看一下，却越看越入神。 陷进去了。 纵使她不懂修炼，不懂剑道，也知晓，这些似乎都只是最基础的剑招，没有一丝一毫的花里胡哨。 按说，三师姐已修炼多年，且据说早已小有所成，不该花太多心思在这普通剑招上。 可她却练得无比认真，不急不躁，耐心专注。 柳善善本以为练剑要不了多久，可师姐已然入神，忘了时间。她也不忍打扰，便端坐在一旁，屏着呼吸继续观看。 正出神看着，余光忽然瞥到一抹身影。 那是穿着一袭深紫色长裙的女人，容貌极佳。黑发如瀑，头戴珠钗，眉如远黛眸若乌星。浑身自带一股极其温柔婉约的气息，只是那温婉中，又似掺杂着些天然的上位者的威严。 只是站在那儿，都让柳善善觉得她身份不一般。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那紫裙女子，目光竟也落在练剑的三师姐身上。 只是看着，却未说话，更未走近。 漂亮潋滟的双眸，隐约透露着些安静与专注。 只是或许是柳善善的目光太不遮掩。 女子轻轻转眸，看了一眼柳善善。 却像是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收回视线，垂眸片刻，再次看向三师姐。 柳善善本以为，她或许是和自己一样，觉得这剑招十分赏心悦目，没忍住多看了会儿。却没想，对方在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离开。 第12章 她刚想说话，就见那边三师姐的动作停了下来。 三师姐目光望过来，先是看了眼柳善善，然后目光看向她身后的紫裙女人，脸上却并未表现出讶异。 像是之前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只默不作声地将剑收回背后，然后不卑不亢地走到她面前。 垂首行了个弟子礼：“清药尊者。” 柳善善面露惊讶，赶忙跟着站起来，也行了个弟子礼，喊了一声清药尊者。 根据师父“无剑尊者”的称呼与身份来推，这位“清药尊者”，很有可能便是药花峰里的某个峰主。 哇哦。 柳善善忽然很想跟着她去药花峰的药田溜达一圈。 清药尊者温柔一笑：“剑术不错。” 三师姐低下头：“谢尊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俩人都没再说话，周围陷入了沉默。 她俩尴尬不尴尬是不知道，反正柳善善是挺尴尬的，要不是容易引起注意，她真想一步一步挪离原地。 俩i人？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转，试图将自己的魂魄从这场灾难里放生。 虽说三师姐一向话不多，可她还是从这简单几句对白里，嗅到了那么一丝不对劲。 清药尊者却像是不太在意一般。 清药尊者话说一半，卡住，似是被这耿直的回答噎到。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面上又恢复了之前柔婉的笑容，伸手，似是想揉揉三师姐的脑袋：“你这孩子，还是这般……” 话没说完，手也没碰到。 三师姐如避洪水猛兽一般后退半步，头却垂得更低了：“尊者要是没什么事，弟子就先告退了。” 柳善善全程在一旁看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三师姐毫不留情后退避开的那一刻，清药尊者的眸里的温柔似乎终于再也遮掩不住一般，消失殆尽。 就连恬淡的面容也出现丝丝裂痕。 女人神色冷了下去，冷冷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拂袖转身离去。 柳善善：.o. 吃瓜，却好像只啃到了一口瓜皮。 这样的感觉，不由让人觉得抓心挠肺。 三师姐见她离去，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惹怒了对方，唯有始终保持一个姿势的两手手指缓缓舒展了下，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一旁的柳善善：“回去吧。” “噢好！”她急急忙忙跟上三师姐的脚步。 俩人一路往回赶。 三师姐比来的时候还要沉默，眉头紧紧皱着，脸色非常难看，仿佛心情因为清药尊者的出现，已然跌入谷底。 见她这样，柳善善什么也不敢问，愣是将疑惑默默憋在心里。 可以看出，三师姐确实是很不喜欢这个清药尊者了。 临将她送入修炼堂的时候，她忽然主动提起，并拉起柳善善的手，同她叮嘱：“小师妹一定要同她保持距离。” “清药尊者……不是什么好人。” 柳善善在心里忧郁叹了口气。 看来她是没什么识人本事，初见到的时候，只觉得清药尊者有些奇怪，却并未想过她可能会是坏人。 不过，不管好人坏人…… 柳善善举手：“她应该对我没什么兴趣。” 刚刚俩人可一点距离也没保持，站得那般近呢。 对方的注意却全程在三师姐身上，目光专注——连余光都舍不得分柳善善一点。 虽然说很好奇这位尊者究竟做了什么事，可看三师姐神色恹恹，她便也摁下好奇，没有多说。 分别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三师姐走之前，给她丢了个玉质牌子。 并要求她好好待在师父的修炼堂里，没事不要出去。若在修炼堂里也遇到了什么事，就通过这玉牌联系她。 柳善善收了玉牌，一通小鸡啄米。 还是师姐好，行事比师父细心周到！ 等三师姐离开后，修炼堂便安静了下来。 这修炼堂该说不说应有尽有。 能睡能吃还能修炼。 她先是取了些点心填饱肚子，然后又去师父给她留的洗髓泉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一通，等吃饱喝足两眼发昏的时候，才骤然回忆起。 好像还有事没做。 柳善善忙不迭从兜里将那两块灵石和两片结零散取了出来。 灵石她知道，是这修仙界的交易货币。 只是还没机会去了解一个灵石能买多少东西。 她捏了又捏，决定明天找个 ，将之放回口袋，继续研究结灵散。 只能说，非常友好。 在她目光望上去的时候，结灵散纸包表面，居然隐隐约约浮现了几行小字。 【结灵散：可在帮助侠士快速恢复灵力。】 嗯？ 但看样子暂时用不上呢。 于是柳善善果断将之丢回口袋里，然后按照白天设想的那样，趁着夜色悄悄摸摸钻了出去，预备做下个任务。 出发—— 目标，药花峰药田！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修仙之人似乎非常注重养生，到了夜里，外面竟见不着半个人影了。 她还想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随机找路人问问路…… 这人都没，怎么问啊！ 好在，虽说是黑夜，外面倒是灯光如昼。 竟一抬头，就能看到不少，亮着大屁股缓缓从高空天上游过的巨型、疑似萤火虫生物，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更说不出像什么的闪烁着亮光的灵兽灵宠飞行而过。 第13章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吓了柳善善一跳。 可再看它们都无比温顺，且并不靠近她，便稍稍松了口气。 至于道路两旁，更是每隔一段路都能看到类似路灯的柱子，只是头顶的并非灯泡，而是很像夜明珠的发光石头。 这些东西，似是为了有需要夜间出行的人准备的。 在夜间鬼祟往前摸索的柳善善，在内心抹了把感动的眼泪。 只是澜仙宗太大，在没有任务指引的情况下，也没有路人指路的情况下，她只能循着记忆回想药花峰位置所在。 就在这样异常艰苦的条件下，找到药花峰之后，柳善善终于在又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后，成功站在了一片飘着浓郁药草清香味的巨大田地上。 她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向前走去。 没人也挺好。 没人她就可以放心做任务了。 刚走到药田边，便望见前面不远处的某块田里，居然高高撅起了个屁股。 看形状，约莫是人类的。 那人撅着屁股，埋头在药田里，起起伏伏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边忙边骂骂咧咧。 “睡睡睡，就知道睡！睡死你们算了！“ 从声音看，似乎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 第7章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倒霉属性 啊。 居然有人。 柳善善刚觉讶异，就见那人竟像是察觉到了一般，转身扭头看了过来。 药田这边还是有点偏的，只能勉强借用到一点点远处主路的光亮，一眼望去入目的尽是昏暗。 好在还有月光。 少年的轮廓大半隐没在黑暗中，月色下的那双眼眸却亮得有些逼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善善总觉得对方似乎在看到她后，神情迅速变得警惕。 “什么人？！” ……不是被当成偷药贼了吧。 柳善善在那视线的逼视下，果断解释：“我、我……我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嗯？”少年危险地眯了眯眼，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先低头，仔细小心地将手中的一大把东西塞进了某个小巧的布袋里。 再抬起脸的时候，已然换上了张晚娘脸，大踏步朝柳善善走来，满脸的咄咄逼人。 “睡不着？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他走到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满脸暴躁，“我就说这几天药田怎么总是丢草药，原来真是有小人在做坏事！” 啊？ 听到这话柳善善一整个傻了眼。 她拼命摇头：“我我我、我真的没，我就、就是路过这药田，觉得长得太漂亮了，没、没忍住就想过来看两眼。” 或许是对方安的罪名太严重，她心里一时有些慌，再加上又确实不知该用什么由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慌不择言一通乱说。 却没想，在她说出这句后，少年的动作顿住了。 他忽然松开抓她的手，嘴角绷了又绷，到底没绷住一般，破罐子破摔地向上咧开一个抑制不住的弧度：“讨厌，哪有你说的那么漂亮？” 柳善善：“？” 你脸上是不是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她夸的是药田，又不是夸他，他这么娇羞是做什么！ 却见下一刻，他又板起脸，凑上前来，满脸狐疑地盯着她的脸一顿瞅，片刻后：“等等——” “啊？” “你说的药田，是指这全部的药田。”少年手臂一挥，指向尽头，紧紧追问，“还是单指其中的某一块？” 看这架势，回答错或许要出现什么惨案。 柳善善大胆揣测了一下圣意，忙不迭道：“当然就一块，一块！” “哦？是哪一……” 不等他说完，她果断指向他刚刚所忙碌的那块方方正正的小药田。 这就不算是瞎猜了。 一来这一块药田确实看着比附近其他的看起来要更讨人喜欢，二来——他刚都站那儿忙碌了，这块一定就是他的嘛。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大更灿烂，他转过头去又欣赏了一眼自己的药田，然后才重新看向她。 唇角的笑容这会儿虽然已经被极力压制了下去，弯弯的眼睛和飞舞的神色却毫无掩饰地表达着他这会儿的好心情。 他拍了拍她的肩，真心实意地道歉：“你眼光这么好，说话这么真诚，必定是个好人，方才我不该怀疑你。” 你判断好人的标准也太随意了吧！ 不过…… 这样很好，她很喜欢他的随意！ 却听下一瞬—— “那么，在你看来这药田究竟好看在哪里，又是怎么一眼就吸引了你，可不可以和我仔细说说？” 柳善善：“……” 她这就收回刚刚的喜欢。 然后果断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在这忙什么？是药田出了什么问题吗？” 好在少年虽看着有些凶，实则并没有太多的心眼子，听到她发问，他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咬牙切齿了起来。 “还不是怪那些懒虫！他们平日里自己的药田就不爱打，连简单的除虫法术都不舍得施展，把那些毒草害虫养得膘肥体壮的，害得我的药田也受牵连，你看，我已经在这熬了好几个晚上了。” 说着，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脸。 柳善善定睛一看，在他的双眼下看到了两个乌青的眼圈，望上去十分的凄惨。 第14章 她默了默。 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说的毒草，是芳芳草吗？” “芳芳草？真要是芳芳草可就好了。”少年一愣，继而笑，“一看你就不是咱们药花峰的，芳芳草顶多就是个小破杂草，怎么算得上毒草？再说了，现在哪里还有药田会出现芳芳草这种东西，它们都差不多算是绝迹了。” 柳善善：“！！” 没有芳芳草她要怎么做除草任务？ 她就知道这个任务系统没安好心，入宗后第一个任务就故意为难她！ 少年倒是来了精神，好奇问：“怎么，你怎么看着好像有点失望？” 不仅失望，她还生气！ 柳善善不死心，又问：“芳芳草怎么没了？” 他解释：“现在宗内的土壤和过去的不一样，这么多年灵气滋养，根本长不出芳芳草这类普通杂草生长，所以便没咯！” 长不了普通杂草，要长也是长些毒草是吧。 柳善善的脸立马愁苦地皱了起来。 “所以哪里还能弄到芳芳草呢？直接花钱买能买到吗？” ——花钱买的，能算是完成任务了吗？ 少年表情古怪，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离谱的要求。 “杂草就是有人卖也没人买呀？恐怕只能去其他小宗小门看看有没有还在使用普通土壤的药田了。”说着，他眯起眼，“你这样倒是让我很好奇了，这个芳芳草该不会是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神奇功效吧？说！你想要它做什么？” 这回柳善善扯谎扯得很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是前几日翻古书，看到有人将芳芳草做成了一道菜肴，听说味道十分鲜美，一口下去把隔壁的孩子都馋哭了，我看完有点心动好奇，所以……” 很好，单纯的孩子果然是好骗的。 少年不仅上当了，还下意识跟着柳善善的描述舔了舔唇，两眼亮晶晶：“真有那么好吃？” 柳善善诚实摇头：“我不知道呀，是书上说的，所以我才想着弄点芳芳草试试，反正书总不会骗人吧！” 少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坐到一旁的田埂上，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边思考还边舔唇。 ……不知为何，柳善善心里隐隐生出了那么一咪咪愧疚。 书确实不会骗人。 可她会。 真是罪过罪过。 只见不过片刻，少年便从地上跳了起来：“有了！” “当初入宗的时候，我曾花大价钱买了个耕戒。”说到这，他有些耿耿于怀，“那卖戒指老头骗我说药花峰的弟子都要买一个，好随身耕种，哪里知道——峰内是会发药田的，而且这破戒指里的药田是最低级的土壤，种不出好东西，我买回来就扔在寝阁里没再碰过了。” “说不定，用它可以种出芳芳草？”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 对一个杂草竟然用上了“种”字。 柳善善从未觉得吃货竟是如此讨人喜欢的一个属性。 俩人一拍即合。 柳善善决定等他将药田里现有的毒草毒虫等麻烦解决了，再陪着他去寝阁那儿拿芳芳草。 出于欺骗了一个纯良少年之后生出的良心自我谴责，她在观看了一会儿后，便开始学着他的样子，在药田里帮他除除毒草、杀杀毒虫。 柳善善本以为，这该是个简单事。 却没想，一点儿也不简单—— 和他之前说的差不多，他属于是深受附近药田之害，自己田里的毒草毒虫刚除完，隔壁地里便嘿咻嘿咻爬出几只毒虫和长脚的毒草，二话不说铺到他的药田里，就要准备安家。 柳善善：“……”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倒霉属性？ 那那么多块药田，为什么这些毒草毒虫非要进他的田里？ 尤其是那些毒草，还愣是长脚爬进去的！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见少年干得满头大汗，陀螺似的到处转，就也不说话，默默帮他继续。 这一干下去，直到地里彻底干净，竟然已经到了天亮。 少年也是愣了好久。 可他没觉别的，只抓了柳善善的手，感动得两眼汪汪，说她果然是个好人。 然后俩人便往药花峰的寝阁赶，去拿他的那个耕戒。 或许是天已经亮了，回去的路上，竟然也遇到了不少晨起的弟子。 有人隔着早晨朦胧的大雾，认出了神情疲倦往回赶的少年，惊讶笑着喊他名字。 “闻人师弟，这么早就去药田吗？” 同行另一人捅了捅说话那人，笑得更夸张一些：“什么叫这么早，闻人师弟应当是在药田待了一整宿吧？” “啊？”那人故作讶异，“一整宿？岂不担心累死？修仙者也没听说不需要睡觉的呀。” 第三人板着脸呵斥：“闻人师弟不比你们，他天资驽钝，且没有后天条件，自然是要多花些心思……不然，若是哪日被药花峰赶出去，可不就糟了？” 话说到这儿，要是再听不出他们几人的嘲讽之意，柳善善就是傻子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少年。 他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脸上再不像之前那般笑容灿烂，面色很差，抿着唇黑着脸默不作声地往前走，脚步飞快，两手紧紧攥着拳头。 柳善善嘴笨了起来。 第15章 心知自己或许该安慰些什么，可又担心说错话，便只好加快脚步跟上他。 到了寝阁，他没回头，低声让她在外面等着，却在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师……清药尊者。” 出现在寝阁门旁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一日在归剑峰看三师姐练剑的清药尊者。 她仍旧穿着紫色的长裙，今日的却是飘渺若仙的淡紫色，衬得整个人气质如云，淡雅且温柔。 清药尊者先是注意到了站在后面的柳善善，似是对她还有些印象，眸里闪过一丝意外，却也仅限于此。 她仍旧是对她没多少好奇，眸子很快便转向了前方的少年。 “早上才回来？” 少年发出一声“嗯”，听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些委屈。 她便笑了，似叹息似怜惜：“你这孩子，倒是有心，可你父亲若知道了，也是要心疼的，往后可别这样不要命了，快些回去睡下吧。” 他便默默点头，然后向清药尊者告退。 临走前，又回头看一眼她。 像是有些没忍住，出声问：“我父亲他这些日，身体还好吗？” 清药尊者笑着问：“你可是不放心你师父的药术？” 少年连忙摇头，正色道：“师父他自然是最厉害的。” 等他身影彻底离开，这温温柔柔的尊者才终于又施舍给了柳善善一个眼神。 仍旧是没有太多额外情绪，却也没因为她没有问好而不悦，反倒是平易近人地冲她颔了颔首。 第8章 我要堂堂正正和你比试 于是柳善善便有些迷茫了。 在三师姐口中，清药尊者似乎不是个好人。而看这少年的反应，却又像是对这位尊者挺是信赖。 皱着眉头略微思索了几秒钟后，她果断决定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管他呢！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柳善善目前对这个世界还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情感。 唯一算在意的人，或许就是师父了。 只要师父是好人就行！ 想到师父，柳善善又想，等她做完芳芳草任务，拿到引气丹，应该就可以成功引气入体了！ 到时候师父出关，看到的就是他全新的小徒弟！ 想必心魔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思极此，柳善善无比激动。正心潮澎湃的时候，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她小跑而来。 之前夜间没怎么看清，这会儿见他迎面过来，柳善善才有机会仔细看他的脸。 年纪确实不大，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倒是很好看，唇红齿白的，眉眼很是赏心悦目。 只是这一点赏心悦目很快就被他高高挑起的眉毛，以及嘴角撇出的那抹狐疑给破坏了。 “想什么呢，老远就见你在这儿傻笑。”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在想引气入体。 他情绪倒是消化得很快，脸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不愉快，说着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隔着远远的距离，便将手里的东西抛给柳善善。 柳善善忙伸手去接。 ——当然是接不住的。 于是两个人眼睁睁看着戒指清脆落地，轱辘滚了两圈，撞到墙边停下来。 少年脸上的懒洋洋变成了错愕，错愕片刻后，脸上浮现了些许尴尬。 比失手的柳善善还尴尬。 他轻咳一声，抢在她之前弯腰将戒指捡起来，这一次没抛，走到跟前亲自递到她手里。 末了，语重心长道：“平时要勤加修炼才行。” 柳善善略沉痛点头：“……好的。” “我这几天太忙了，耕种的事就交给你了，戒指的认主印记已经被我抹去了，你拿回去自己看着办吧，戒指里有种子和其他能用的东西，认主也很简单，滴个血就行……” 少年喋喋不休地和她介绍了使用方法，说到最后，神情严肃地强调：“别忘了，等收获了芳芳草一定要带来让我尝尝。” 柳善善临走脚一崴，心虚点头，挥别了他。 抓着戒指往回走的时候，心里一阵忐忑。 不知到时候弄点其他食物给他，能否蒙混过关。 明日来愁明日再愁好了。 今天，很明显还有其他要愁的呢。 本以为回去的时间还算早，必能趁大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钻回去，却没想，刚一回到归剑峰三殿，还没走到殿门口，就听到一声惨叫袭来。 “啊呀！哦哟！嗷——我说了不是我！我也才刚过来！” 殿门前有两个人，一个是头戴玉冠，腰坠宝玉，一身绫罗绸缎，浑身珠光宝气，打扮得富贵逼人到和师父这简单质朴的三殿峰极其不符、疑似是从哪户大户人家送出来的少爷。 另一个则是仍旧穿了身灰扑扑长袍的三师姐。 非常诡异的是，此刻那富家少爷正被三师姐摁在门前的石墩上，用宽大长剑揍得嗷嗷乱嚎，眼泪横飞。 柳善善：瞳孔地震。 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没想到修仙界揍起人来竟然也如此的简单质朴。 “三师姐！你从来不揍我的——从来不揍我的……嗷嗷呜。” “我都说了和我没有关系——嗷！” 嚎到最后，那富少爷的面庞已然扭曲，仿佛满眼都是血和泪，咬牙切齿：“柳善善，都是那个柳善善……这笔账，咱们慢——嗷嗷嗷师姐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第16章 柳善善心中讶异。 这位好像就是那个传说中，正满宗门蹲守她，想和她切磋一番的暴脾气六师兄。 得益于师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 竟没想到，初见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三师姐深刻贯彻“人狠话不多”，听他叫嚷，只打得愈发厉害，声音颤颤：“你还敢说不是你？” 六师兄不敢再嚎，满面委屈：“真的不是我……我早上过来是想着来看看小师妹在不在，可我刚到师姐您就来了，你也亲眼看到的，修炼堂里没有人……那么大个活人我又不能把她生吞了。” 正涕泗横飞解释着，忽然就察觉到了什么般，猛地抬眼朝柳善善所在方向望了过来。 “那边，是不是，小、师、妹。” 在三师姐扭头的瞬间，六师兄也捂着屁股从石墩上跳了下来，表情幽怨含怒地盯着柳善善。 那阴森森、凉飕飕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见到了要找的人，三师姐也顾不上一旁的人，连冲上来，抓住柳善善的手，一阵收紧：“你，你去哪了？” 见三师姐这么担心……竟担心到摁着六师兄揍。 柳善善心中五味杂陈，一面愧疚一面心虚，却不得不扯个谎。 “我……咳！早上醒太早，有些饿，就想去外面找些吃食……” 真假掺半。 忙活了一晚上，她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想到回修炼堂又只能吃师父留下来的那些点心果子，她便觉得食欲全无，心中非常惆怅。 一旁的六师兄愤愤然嘀咕：“修仙之人，怎可注重口腹之欲？这般贪吃，竟也能被人称作天赋异禀？害得我……” 话说一半，瞥了瞥三师姐的神色，悻悻然揣着手，将剩下的话吞入腹中。 三师姐很显然并没有关心他说的话。 只满面歉疚自责地对她道：“是我不好，师父将你托付给我，我怎可连这……” 眼见着她说着说着一副又要陷入自闭的样子，柳善善忙惊恐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是我醒太早，是我想趁人少去外面逛逛风景。” 三师姐面色这才缓和些许，垂着眼睫：“那你可找到饭堂了？” 虽然并没有看到那什么劳什子饭堂，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柳善善便表情坚决地道：“没找到，因为半途忽然又没胃口了，想回去吃点师父放在修炼堂的点心……” 生怕她又同昨日那样，喊她去观她练剑，柳善善忙伸手扶额，做出疲惫状：“可能是醒太早，有些困了，我想回去再睡会儿，可以吗？” 面对她诚挚的双眼，三师姐沉默了许久。 沉默的时候，还看了一旁神情阴郁的六师兄一眼。 柳善善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道：“六师兄刚被三师姐教训过，这会儿屁股正疼，想必不会自不量力找我切磋……” 说到最后，做出正人君子的表情，嘴贱兮兮地补上一句：“纵使他非要同我比试，我也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的。” 被戳了痛点，六师兄原地暴跳如雷，脸上青筋凸起，牙齿被他咬得咯吱咯吱作响：“你说什么？自不量力？趁人之危？我轮得着你趁人之危？” 说着，便不顾另一人还在场，拔剑就要朝她杀过来。 柳善善哪里怕他。 她不等六师兄靠近，当场便顺势倒下，在地上躺出个无所顾忌的大字，做出英勇无畏的表情：“君子便要堂堂正正地比试，你负了伤，屁股想必很疼，我不同你比！你若真要砍我，那就砍吧！砍死我算了！” 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三师姐，等师父出关了，记得告诉他老人家，不是六师兄的错，要怪就怪小师妹太有原则，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做他徒弟。” 六师兄剑划到一半，听她这么说，更是恼羞成怒，却又因为她束手就擒的姿势而陷入僵持，那剑停在半空中，忽然有了种不知该放哪儿的狼狈感，满脸只剩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三师姐疾言厉色：“六师弟！” 六师兄瞠目结舌看她，喃喃：“你以前都是喊我小师弟的……现在成六师弟了……是，有小师妹了，今日不比往昔了……” 六师兄以剑掩面而去。 三师姐原地张口，半晌后满面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却也没去管他，只对柳善善道：“快起来吧，地上凉。” “哦。” 柳善善乖巧但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 一起身，就看到大师兄和四师兄正在不远处过，双双脚步凝固盯着她，看状似是刚好路过，不小心将方才的画面收入了眼底 只是前者神情恍惚、略显怔忪，后者紧皱着眉，苍白着脸，一副师门要完的耻辱模样。 柳善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忙站直，做出乖巧状，低下头向两位师兄行礼：“大师兄好，四师兄好。” 四师兄还是同上次一样，看也不看她，闭目而去。 大师兄倒是个心善的人，如此场合却也还是笑眯眯同她打招呼：“三师妹早，小师妹早，可是要去晨练？同去如何？” 三师姐表情不太自然地谢绝了他的邀请。 大师兄像是习惯了一般，没有强求，乐呵呵地道了个别，就跟上四师兄的身影，跑了。 第17章 在送走了最后的三师姐后，柳善善终于松口气，回到了修炼堂里。 随着轰隆隆石门关上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归于宁静，只能听到泉水潺潺的声音，她坐到泉水旁的矮石凳上，低头看向手中的木质戒指。 木戒看起来很是质朴，做工也粗糙，应当并非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戒指内侧，上刻有小小的一串字。 “闻人溪”。 应当便是那少年的名字了。 想了想，她咬破食指指尖，将鲜红的血滴了上去。 血迹滴落在木戒上，片刻便被其吸收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紧接着，一道亮光闪过，她的眼前已然换了个天地。 第9章 趁师父闭关，连夜叛出师门？…… 毕竟是个常年玩游戏看小说的宅宅，这种东西，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柳善善只惊讶片刻，便平静了下来。 嗯，很好，和小说里看到的差不多呢。 亮光过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狭窄逼仄的空间，被一个四四方方的四小块地挤满了位置。虽说是四块，但是一块地也只有巴掌大，种不了多少东西。 只是，有比没有好。 她抹了把欣慰的泪水，随意扫了眼四周，一眼就瞥到了零散在地上的工具和几小袋种子，看来都是闻人溪留下来的。 因为种什么东西不重要，所以柳善善将准备工作做好后，就随意撒了些种子进去，之后望着田地喜悦一擦汗水，心里美滋滋。 虽然闻人溪提前说过，这耕地戒指品质很低，可在她看来已经十分完美了。不需要太阳，更不需要刻意施肥浇水，让她很满意。 做完这些，她便从耕戒里出来，打算晚点再回来看看涨势如何。 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馋虫顿起，柳善善打定主意先去外面找找看三师姐所说的饭堂在哪儿。 不想，修炼堂的石门刚一打开，就看到了个未曾料到的身影。 年轻男子单手抱剑靠墙而坐，双眼轻闭，鸦色眼睫在眼下垂出一片剪影，一动不动，仿若已经睡着了。 是四师兄。 脸色还是冷淡且略显孤傲。 真是，睡着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刚在心里腹诽一声，就见四师兄睁开眼，古井无波的眸子望着她。 柳善善一个心虚，立马挤出伪善的笑容，热情朝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四师兄怎么会在这儿？是不小心睡着了吗，地上不会太凉吗吗？” “……”对方沉默了会儿，“我在修炼。” 她：“……” 虽然看坐姿确实很像打坐，但她之所以没往那块想是因为——谁家好人会跑别人门口打坐修炼啊！！ 难道不会觉得很诡异吗？ 想了想，似乎整个师门上下包括师父在内的几人性格都挺诡异，柳善善沉默片刻，强行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设定。 似是觉出她的困惑，四师兄到底还是惜字如金地给了个解释。 “修炼堂灵气充裕，门外修炼也有益处。”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柳善善就解了，她挤出个客套且虚伪的笑容，假意热情：“外面地多凉，师兄不如干脆进来修炼？” 纵使师父暂时将修炼堂的使用和居住权给了她，可她身为小师妹也还是需要做做表面功夫的。 反正四师兄又不会接受邀请。 以她对他浅浅的了解来看，他似乎并不是那种爱热闹的性子，来修炼堂却只在门口打坐，恐怕也是怕徒增麻烦。 就在她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时候，对方竟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睁眸看她，道：“也好。” 也……好？ 不是吧，你不是真要进来吧？ 柳善善所料未及，张大嘴巴看他。 他却像是不甚在意，起身越过她便往修炼堂内走。 她等他进去方才反应过来，将钻风发凉的嘴巴合上，捂着肚子做出痛苦神情往里看：“那……师兄您先自个儿修炼着，师妹去饭堂寻点食物填填肚子。” 对方这会儿进了里面，已寻了块石凳坐下，抬眉看她：“不必去了。” 柳善善愣住：“啊？” “过了午膳时间。” 虽然字少，可她还是听懂了意思。 错过了饭点，去也是白去，饭堂里没吃的给她。 柳善善不由看向一旁矮石桌上摆着的精致点心和瓜果，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竟又只能吃这些精淡无味的食物了吗？ 她想吃饭，热气腾腾的饭！ 碍于腹中饿得慌，只能欲哭无泪地抓了两块点心，蹲去一旁的墙角委屈巴巴、食之无味地吞下。 几块点心下肚，肚中总算勉强舒服了些。 可她还是得开溜。 柳善善犹记得初见那日，四师兄冷着脸将剑指到她面前时的神情，挑剔，冷漠，反正要多不友好就多不友好。 在她的刻板印象里，他就不是个好人！ 再者，她昨夜一宿没睡，今早又忙活了一上午，早困顿得不行。 她得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睡一会儿。 柳善善于是果断决定找借口开溜。 却没想，刚从地上起身，就听远处传来声音：“饱了？” 柳善善犹疑地点了点头。 “过来。” 柳善善：“？？” 第18章 她怀疑出了幻听，伸手指了指自己，看四师兄两眼，又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在场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才再一次颤颤巍巍地看向四师兄。 对方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她不由茫然且胆战心惊地朝四师兄的方向走了两步。 “四、四师兄，有何事？” 对方指了指面前的另一矮凳：“坐。” 她迷茫坐下。 男子却未立刻说话，而是沉静地注视着她。 那双眸漆黑深邃，仿佛能直直看穿人心，柳善善心内一紧，始终不知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你可知入宗测试。” “啊？” 柳善善愣住了。 “新入宗的弟子，在入宗两月时，需进行一次大考核。” “通过者，才能留下来。” 他望着她，缓缓又道：“你是师父亲自带来的，纵使失败，想必宗内长老也不会赶你出去。” “只是，听师父上次说，你甚至尚未引气入体。” “眼下师父忽然闭关，也无人指点你。” 柳善善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 也就是说，师父还没出关，她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去进行入宗测试了。 可她现在甚至还没引气入体，到时候就算因为师父的面子留了下来……恐怕也会给师父以及整个师门留下浓墨重彩的耻辱一笔。 她默默垂首思考两秒，然后抬脸看他，决定大胆揣测：“你是想让我识相点，趁师父闭关，连夜叛出师门？” 男子面上表情并无变化，柳善善却感觉他额上似乎有青筋隐隐跳了下。 “……引气入体，有那么难吗？” 柳善善干巴巴一笑：“倒也……不是。” 主要是她这不是在猜他意图吗…… 再兼之，柳善善不知道闻人溪给的戒指管不管用，自己能不能在两个月内凑齐三十颗芳芳草，更不确定——那枚丹药，是不是真的能直接让她成功引气入体。 正在心里漫无边际地乱想着，忽然就听对面人道。 “打坐。” 柳善善一听，赶紧盘腿坐好，然后抬脸好奇看他。 却听他轻咳一声，目光望向一旁，道：“师父不在，这几日先由我代为指点一二。” 哦……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是。 柳善善有些不敢告诉他，师父闭关就是因为指点她，把心魔给指出来了。 “闭目，调息。” 她乖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不得不说，四师兄在某些方面和师父还是有些像的，只虽然没师父那么平易近人那么好相处。 在指点的时候，他便没有平时里见到的那般冷淡寡言难相处，话也多了不少，虽然说的都是教她如何运转灵力、调吸炼气，润泽脉络这类。 只是声音大多时候没有起伏，平平直直，音色也动听，听在耳中，若涓涓清泉，隐隐给人一种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感觉，像是能让人瞬间便归于平静，心脏都受到洗涤。 ……说人话就是，挺催眠。 于是等柳善善睡到脑袋前磕，整个人从石凳扑向前地，然后抬脸视线撞进一张错愕的脸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调息打坐的时候睡着了。 真不怪她。 一夜没睡搁谁谁也受不住啊。 她不敢同他直视，灰溜溜从地上爬起来，坐回石凳，试图和他商量：“……要不，先不教了？” 他闭了闭眼，再看她时，面上却不再有错愕的痕迹，反而多了些复杂。 “师妹这般，还能得师父青睐，想必确实资质异于常人。” 柳善善：…… 是异于常人，但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个异于常人。 可四师兄却不知是不是狠狠脑洞大开了一番，一阵沉思后，竟已经在用看“扮猪吃老虎”的眼神看她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忽然从石凳上站起。 “既然你有意藏拙，想必也不需我的指点。” 说着，轻笑一声，自语道：“也是，师父那样的人，定是自有安排，倒是我多虑。” 临走时再看她，已经是那种冷漠但异常认真的眼神。 “小师妹，来日方长。” 听语气，像是已然将她视作了某位值得一战，值得在意的未来劲敌。 柳善善：“……” 内心挥泪送别。 本想等人走后去睡觉，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了。 她打起精神自我安慰一番，然后探头朝耕戒里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 田里密密麻麻长满了绿油油嫩呼呼的草药苗，而夹在众多嫩苗中间的几株异常显眼，生长得十分鹤立鸡群的深绿色杂草，没认错的话，应该便是闻人溪之前同她描述过的，芳芳草。 天！ 这也就不到半天的时间。 可能是之前跟在师父身后，努力了十天半个月也没成功引气入体，被残酷现实pua出了严重的心阴影。 这会儿数了数，发现田里竟一次性长了8颗芳芳草，柳善善整个人都觉得要飘飘欲仙了。 这样下去，要不了五六天，就能集齐30颗芳芳草！ 就能引气入体了！ 第10章 当前人物等级：1 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五分钟后，左右手各拎着两根芳芳草的柳善善，坐在耕戒田埂上，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第19章 事实上，在上次接到任务之后，她便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多了一个疑似任务面板的东西。 讲起来很奇妙，使用起来也很奇妙。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使用的。 反正是只要脑内认真回想“任务”，这个面板便会浮现。 和她玩的那个网游任务面板挺类似，一个半透明的古风小方框，在上面可以看到她已经完成了的拜宗门的任务，以及正在等待完成的芳芳草任务。 而在拔完两根芳芳草，去查看进度的时候，映入她眼帘的是—— 任务：芳芳草（0/30） 为什么还是0。 思考片刻后，她怒怒地拎着芳芳草往地上一砸。 就知道这个任务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生气了一会儿后，柳善善回想起了师父。 她可怜的，因为入魔而不得不去闭关的师父。 于是她平静了下来。 大胆思考，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个草其实不是芳芳草？是她认错了？ 想了又想，柳善善决定等晚点去找闻人溪问问。 不过，他早上才回去，这会儿可能正在睡觉。 事已至此，她也睡吧。 打了个哈欠，柳善善摸到石床边，蜷缩着身体，很快便陷入沉睡。 等到睡醒，出了修炼堂，她不太意外地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根据昨天的经验，她直接摸去了药田，果不其然，在药田里找到了正在忙碌的闻人溪。 一个白天不见，他的药田里再次被密密麻麻的毒草毒虫挤满了呢，仿佛是专门去那儿开会的。 呵呵。 柳善善越看越觉得诡异。 好在那些毒虫都很小，也不知道他手里掏出的什么药水，喷喷洒洒，虫子们便掉落在地上不再挣扎。 打完一波，忙碌的少年听到动静扭头，发现是她后，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兴冲冲地从药田里钻出来。 “怎么，芳芳草有了吗？” 柳善善愁眉苦脸地一摸兜，刚要说话，却发现之前拔出的那两根草似乎落在修炼堂里忘记拿出来了。 于是她不得不当着闻人溪的面玩了个大变活人，钻入耕戒内。 刚一进去，便惊呆了。 只见耕戒的四块小田里竟已密密麻麻长满了这个草，过于密集，粗略一看竟然没法细数究竟多少根。 只是，多有什么用！ 又 她气呼呼地怒视它们一眼，随手拔了棵长在最边缘的，然后便离开了耕戒。 “虽然它长得和你描述的差不多，可我怀疑它根本就不……” 话说一半，只听“叮”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脑海里淡淡的金光一闪。 闻人溪满脸茫然：“不啥？” 柳善善手握着翠绿无比、巨大无比的草，站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她似乎看到任务面板那儿有了细微的变化—— 任务：芳芳草（1/30） 刚要说的话被她尽数吞回腹中，胸口里激动得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泡。 天啦。 这竟然真的芳芳草。 不知为何，柳善善的脑袋忽然就转过弯来了。 任务里描述的是，要在药花峰的药田里除芳芳草。 她之前在修炼堂里拔的草，当然不行，现在人到了药花峰药田，目标正确，地点正确，任务进度也就自然而然有了变化。 更重要的是—— 没看错的话，耕戒里这会儿已经有好多好多芳芳草了。 柳善善喜极而泣，两眼饱含热泪。 却没想，对方竟像是一下子慌了神，双手双脚都变得无措，支支吾吾：“你、你怎么哭了？” 她擦了擦眼睛，指着眼角道：“这是感动的泪水，胜利的泪水。” 闻人溪一愣，继而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视线转向一旁，小声嘀咕：“……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吃吗？” 这下，轮到柳善善表情不自然了。 她想了想，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毅然决然地钻回耕戒里，将药田里的芳芳草一棵一棵拔出来。 边拔边数。 27、28、29…… 回头看，地里竟还有好多。 只不过，拔完芳芳草后，那药田瞬间便空了大半下去，除了异常茁壮的芳芳草外，就只有三两棵大概可以称之为“药苗”的嫩绿东西。 她抱着二十九棵草，辛辛苦苦从耕戒里爬出来，面上喜不自胜。 闻人溪在外面看着她跑进跑出，表情本是困惑，待眼神落到她怀里抱的一大把芳芳草之后，当场便倒吸了口长气。 柳善善一出来，就听见脑海里发出“叮”的一声，任务面板上的进度，由(1/30)变成了（30/30）。 紧接着，是任务完成的“叮嘟”声响。 【盘蛇化龙终有时，引风筹雨天地灵】 【当前任务：引气入体】 【任务进度：芳芳草（30/30）已完成】 【任务已顺利完成，还请前去向澜仙老祖汇报你的任务成功吧】 这一回，任务奖励没有立刻落到她的口袋中，看来是需要再去找一下澜仙老祖的石像。 不过简单，比起之前吃的苦头，这会儿柳善善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在眼前了。 一回神，就见闻人溪正睁着双呆滞的眼睛，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第20章 她：“？” “这是你这一天弄到的？” 柳善善喜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是厉害……”他嘀嘀咕咕，“但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来当药修……才半天就长这么多杂草，种药天赋和种药运气可以说是相当的……” 她笑容僵在脸上。 就算是嘲讽她，也不要这么直白吧！ 她不是木头人，也是会伤心的！ 柳善善狠狠捏拳：“不修就不修，反正我是剑修！” 此言一出，只见闻人溪一整个张大嘴巴愣住了。 “你是剑修？你是归剑峰的？” 柳善善危险地挑起了眉头：“怎么，不像吗？” 她发誓，他要是再说让人伤心的话，就算他帮了她大忙，她也要在这田里赤手空拳和他干一架。 然后就见他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安静了会儿，又道：“只是听说，归剑峰是澜仙宗第一峰，进峰要求苛刻，弟子大多是天之骄子、天赋过人，向来深居简出、专心修炼……” 柳善善：“……” 果然，还是要说她不像是吧！ 却见他看了她一眼：“却也大多性情孤僻，也就很少同其他峰弟子来往。” 末了，摸了摸脑袋，别过脸去，小声咕哝：“你……确实不像。” 柳善善刚要倒竖眉毛，就见他又转过来看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傻乎乎一笑。 “但这样，挺好。” 哦。 原来是夸她啊。 眉毛松了回去，坐姿也软了下去，她默默坐了会儿，但不知为何，被夸了反倒觉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抓挠挠。 刺挠。 想了又想，她抬眼看向眼前的药田，伸手指了过去。 “喏。” 一旁的闻人溪目光望了过去。 她脆生生道：“你药修天赋也不比我好多少嘛。” 只见那块可怜兮兮的药田里，不过这片刻功夫，又被毒草和毒草肆虐。 闻人溪当场跳了起来，像是刚想起来这正事一般，火急火燎地冲进药田里杀向毒虫毒草。 边杀，边不服气地叫叫嚷嚷：“谁说我药修天赋不好了，师父师娘亲口说的，我天赋好着呢！” 柳善善说完那句，便觉得刺挠感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舒心无比，哪里管他反驳了什么。 她心满意足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甩头离开。 现在，她要去做任务了！ 身后，闻人溪还不忘冲她喊：“记得，记得芳芳草做好了要留给我一点！” 哦…… 又提起这事，柳善善心虚之下，险些再次崴了脚。 她身影在月夜中，努力回想着记忆里的路线，费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找到了广场中央的石像。 澜仙老祖还是和上次那般，伫立在正中央。 他脑袋上这会儿正飘着个巨大的“√”。 不用触碰，柳善善刚走近，就听到“叮咚”一响，“√”再次变成灰色卷轴，与此同时，口袋里一沉，任务奖励自动进入了她的口袋中。 脑海中的任务面板也提示她，这个任务完成了。 刚一抬头，就又是一声响。 【已为您自动接取下一个任务……】 下个任务是啥，柳善善没仔细听。 她的心思全都落在了这枚引气丹上，刚一到手，就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来。 不愧是引气丹，看起来逼格高多了，连包装都是个小巧的木制瓶子。 视线一望过去，瓶身就浮现了两行字。 （口服） （打坐时使用） （服下可助玩家引气入体） 柳善善赶紧原地坐下，对着石像屏息凝神，与此同时，将圆溜溜的丹药倒入口中。 刚一吞下，就见眼前竟然像是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根长长的进度条，右侧还有倒数秒数。 这尿性也和游戏里别无二致。 60s，59s，58s…… 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把人的期待值一下子拉到了最高。 六十秒结束，只听耳边竟传来一阵奇异且无法描述的好听音效，连带着眼前也一阵刺目金光闪过。 睁眼的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再映入眼帘时，便不再同之前一样。 身体内似乎多了一股能供她差遣的力量。 四周包裹着她的空气，似乎也都有了生命，多了奇异的、让人心惊肉跳的温度。 这……便是师父所说的灵气吗？ 愣神之间，她听见有声音在耳旁道。 【您已成功引气入体，目前已经是一位合格的修士啦！】 【当前人物等级：1】 【温馨提示：等级太弱，出门在外可是会受欺负的哦，还请修士尽快做任务升级吧！】 第11章 （修剧情） “我当师父多宝贝…… 再回过神来，柳善善惊讶地发现，在脑海内那个半透明任务面板的右侧，竟然多了个疑似人物面板的小小方框。 姓名：柳善善 等级：1级 倒是非常简单粗暴。 1级在游戏里有多弱呢，就是那种最低级的小怪随便给她挠一下，都能把她给秒了的弱。 她轻吸一口气，不由不寒而栗。 忽然无比怀念网游里的新手村机制…… 第21章 好在宗门里目前来看没什么危险。 柳善善勉强安心下来，决心在级数升够之前要牢牢抱好师父大腿，打死也不离开宗门半步！ 继续看。 刚没认真听任务广播，不过没关系，这会儿任务面板已经贴心地记录了她的第三个任务。 这是个集合类任务，分步骤的。 总的来说，就是让她去收集材料，然后找到炼器峰的器修弟子，让其为她打造一把合适的武器。 做完所有任务后，竟然会大方奖励她该武器所对应职业的修炼心法。 看得柳善善一阵激动。 她按捺了下心情，继续往下看第一个小任务。 首先，她需要收集材料，每个武器对应的材料都不一样。 任务贴心地将所有武器贴了出来，有长剑，笛子，琴，鞭，弯刀，弯弓，符纸，炼丹鼎，炼器坩埚…… 她盯着符纸、炼丹鼎、炼器坩埚一阵眼馋，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看向了长剑。 她要抱师父大腿！当剑修！ 不一会儿，系统便自动跳出来其所需要的材料。 【长剑：收集铁矿x10，息石x5，金淬石x4，灵心露x1】 啊，都是完全没有见过的名字呢。 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个比较漫长的过程。 柳善善决定待会儿再想收集的事。 于是目光下移，她看到，在任务面板的下面，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个长长的进度条。 进度条左侧写着数字“1”，右侧写着数字“2”。 目前整个进度条都是灰色，只是最左侧还有个红色的小竖线，据不多不少的游戏经验判断，估摸着等红线从最左侧走到最右侧，她就能升到2级了。 虽然还未起步，但能看到进度条，一下子便觉得生活都无比有盼头呢！ 正看着，忽然便见那小小进度条上浮现了一行小字（采集、挖矿、庖丁、杀怪、做任务等等行为，皆可获得不等的经验值） 咦？ 拔草杀虫这类不知涨不涨经验…… 若行的话，那她可就要对闻人溪那可怜巴巴的药田施展援手啦！ 看完一切，自认为焕然一新的柳善善兴冲冲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路过药花峰，便顺势绕进去，直奔药田。 药田里，闻人溪同学还在那辛苦除虫拔草。 见到柳善善又折了回来，十分讶异：“落东西了？”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觉得你一个人忙太辛苦了，于心不忍，想帮帮忙。” 说着，便在对方愣怔、错愕，感动的目光下，大义凛然地做好准备工作，接着便伸手抓向最近前的一株毒草。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善善竟感觉脑门右上角，似乎飘过了一个硕大的“+1”。 真的有加经验！ 只是怎么，好像有点少？ 她瞟了一眼升级进度条，目光不确定地从上面移回来。 没变化？ 不确定，再试一次。 低头，再试一次。 再拔一株。 再拔一株。 连着飘过好几个“+1”，低头再看进度条，仍旧纹丝不动。 所以，为什么进度条上看不到经验数值啊！ 她这要怎么才能知道需要拔几株草才能升级！ 又尝试了几次杀虫，回头发现进度条仍没变化后，没有耐心的柳善善，在扔掉最后一株毒草后，扭头看了一眼闻人溪。 “算了，你还是一个人忙吧，我又于心可忍了。” 事实上，从她低头开干，到决定放弃，不过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本以为对方就算不露出个“你是不是在耍我”的表情，也要心怀无奈地鄙视她一番。 却没想，少年看了她一眼，竟噗嗤一声笑了。 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心情意外的好。 柳善善：“？” 他却摇摇头：“没事，你快去休息吧，本来就很晚了。” 没什么良心的她，便在他这出人意料的好脾气下生出了点恻隐之心。 白天睡够了，倒也不困。 她轻咳一声，决定还是留下来再帮会儿忙。 顺便，打听打听点消息。 当然，打听消息是主要，帮忙是顺带。 如果对方心怀不安死命拒绝她帮忙，她也不介意坐在一旁的田埂上坐着陪他。 却没想，一听她又要留下来了，闻人溪当下便将备用药壶和杀虫刀具一股脑又塞回她手里，半点不见客气。 不仅如此，还弯腰喋喋不休和她讲解更多的杀虫要领。 柳善善：“……” 她这该死的温柔。 没法，她只能边帮忙，边问。 “铁矿？满山都是，随便挖。”他一边回答，一边用“你真是这个世界的人吗”的表情看她。 柳善善只作没看到，继续问。 “息石啊，这个似乎不太好找，但是交易堂应该可以买到，不过那儿贵，你要是想要便宜点买，可以去秋枫山后山看看，那里每到傍晚都会有小型集市，都是希望以物易物的各峰弟子。” “金淬石？灵心露？”闻人溪犯了难，“前者我知道，很贵的，动辄要上万灵石，至于后面那个……还真没听过，也只能去集市交易堂碰碰运气了。” 耐心解答完，方才好奇问她：“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是要做什么吗？” 第22章 柳善善傻笑一声，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 他倒也好糊弄，没接着问，只埋头继续忙碌。 事实上，她也没有继续做太久。 他虽表现得不太客气，可没一会儿便开始赶她回去睡觉。 刚巧柳善善也觉得有些累了，没推辞，打着哈欠告别他，回了归剑峰。 接下来，她便开始为材料忙碌。 交易行去了，金淬石的价格看到了，三万灵石。 买不起。 别说金淬石了，就连五百灵石的息石她也买不起。 至于灵心露，果然如闻人溪所说，就连交易堂中的人都没听过这玩意是什么。 柳善善只能一边先攒灵石，一边在心里思索—— 师父神通广大些。 不如等到时候他出关了，再问问他知不知道灵心露吧。 反正光是凑前面这些材料，就很花她时间了。 柳善善攒钱的办法也很笨。 她对这个世界一窍不通，只能慢慢摸索。 于是，在她发现山里有很多铁矿，并且还能拿去交易堂卖钱，那叫一个相当的喜出望外，于是便干劲十足地每天辛辛苦苦上山挖铁矿，挖够了再去卖。 一天差不多能攒到二十个灵石。 这样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买到息石了！ 只可惜闻人溪给的耕戒只能放耕种相关的东西，当不了储物戒。 而便宜的储物戒她也买不起。 于是柳善善就只能凭借她打通任督二脉之后的强壮力气去人工搬运。 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三师姐进行的。 虽然对方一再固执非要时时刻刻看守着她，可柳善善却不想让她知道，便发挥自己夜猫子的能力，昼伏夜出，每天夜里偷偷去山上采矿，白天再回来睡觉。 也就是说，三师姐每次白天过来，都只能看到一个正在睡懒觉的小师妹。 就这么挖了几宿，当柳善善某个清晨黑黢黢着一张脸，满身狼狈，背着重重一袋子铁矿下山，往交易堂走的时候，竟然叫她撞见了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 正值白天，又是清晨，可能快要到早膳时间，交易堂这附近恰巧有个挺大的饭堂，附近人来人往，一路上能遇见各个峰的弟子。 于是就在这人潮拥挤之中，她背着重重的铁矿，气喘吁吁一抬头，擦汗的瞬间，就在这一众人群里，看到了一小撮仪态不凡、气度卓越的剑修弟子。 怪不得那日闻人溪说她不像剑修。 柳善善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澜仙宗的剑修，一眼便能同其他弟子区别开来。 说不上究竟有哪儿不同，可你就是会下意识觉得他们非常的惹人注目。 或许是那段时间师父把她藏得太严实，其他剑修以及路上的弟子也便都不认识她。 只大家都注意了这个背着一大兜不知名重物，弄得身上灰扑扑脏兮兮的少女，下意识朝她望了过来，紧接着便表情困惑地拧了拧眉。 柳善善：“……” 前面说错了，她觉得比起剑修，还是她在人群中的存在感更高。 当然，这本没什么，前提是柳善善的六师兄没有刚好在这几名剑修队伍里。 不得不说，六师兄在外面的时候，看起来要相对稳重一些，人模狗样的，没了之前拎着剑对柳善善喊打喊杀的暴躁气质。 而这一切平静祥和，在他转头看到柳善善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他原地站停，揉了揉眼睛，看她一眼，揉揉眼睛，看了她背后的大兜黑乎乎不明物体一眼，再揉揉眼睛又看她，紧接着嘴巴缓缓张大，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 柳善善以前买过一本书，叫《三分钟教你读懂面部表情》，于是此刻的她，靠着所学会的浅显知识，成功从他脸上剧烈的表情变化读出了两个字。 “耻辱”。 仿佛她以一己之力影响了整个师门乃至整个归剑峰，乃至全体剑修界的形象。 不知为何，明知自己没错，可柳善善还是在他那震惊、仿佛天塌了表情下，心虚了一下。 只一下，她便挺起腰板。 哼，劳动最光荣不知道吗。 她很光荣！ 于是她只作没看见，在心里不服地生了下气，便接着往前走，准备去迎接她今日的二十五个灵石。 却没想，刚走到交易堂门边，手腕就被人拽住。 紧接着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强行拉进了交易堂和隔壁饭堂中间的狭小巷子中。 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六师兄气急败坏的脸。 “你这是在搞什么？背的都是什么？哪儿弄来的？” 说话的时候，不仅迅速地放开了手，还倒退两步捏着鼻子，满脸都是嫌弃与不忍直视。 柳善善：“……山上挖的。” 他一脸的摇摇欲坠，似乎更加崩溃，逼近了问她：“挖山做什么？我说怎么天天见不着你人，原来是跑去愚公移山了，怎么着，山摆在那儿碍着你晒太阳了吗？” “……”她小声辩驳，“不是挖山，是挖矿。” “有区别吗不都是……”话一半顿住，他忽然低头看她一眼，表情古怪地问，“挖矿做什么？” 柳善善心想，她刚都走到交易堂门口了，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可她的沉默在他眼里不知是不是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第23章 只见他忽然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情似是出现了些许烦躁，将衣袍袖摆扯了又扯，方才憋出一句：“你缺钱？” 不等她说话，他又蹦出句：“师父他怎么……” 话到一半没接着说，却是神情莫名地咬咬牙，像是下了狠一番决心般，伸手不由分说将她背上的东西取下。 等她惊讶望去，那一大兜近有大半个她那么大的布袋竟然凭空在他手中消失不见。 “我当师父多宝贝你，怎么徒弟穷成这样也不管的。” 话说着，一个玉质戒指戒指被他抛到了她的手中。 第12章 师父，我已经引气入体了！…… 柳善善本是有些茫然，听了他的话，下意识便想为师父辩驳一番：“师父他不……” 可落到手中的戒指打断了她的话。 她一愣，低头，视线落在那玉质戒指上。 这么多天，她也差不多明白了这些戒指的区别。 耕戒虽同样也是戒指，背面位置却是个小小的四格方块，长得像小田，里面也只能装种植相关的东西。 而眼下六师兄给她的，是个储物类戒指，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想装什么装什么。 有了这个戒指，她一次便能多装更多的矿，多卖更多的钱了。 她眼睛唰一下亮起来。 可犹豫片刻，想起“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生怕有套，赶紧摇摇头，做出大义凛然状，推辞道：“这怎么能行呢？这怎么好意思呢？六师兄的戒指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给我用来装矿石实在是暴殄天物。” 眼见着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色又飞上来抹暴躁，六师兄攥着拳，忍无可忍般：“谁说给你装矿石了，你不知道直接拿去卖钱吗？” 柳善善：“啊……” 他眉心一个劲直跳，看她一眼，转过视线去，又看她一眼，又转过视线去。 嘴里张口咕哝了一句。 是真的咕哝。 柳善善离他这么近，愣是没听清他说了些啥，全程只听到咕咕哝哝这几个模糊音。 她睁大迷茫的眼睛：“啊？” 这位六师兄可能因为年纪不怎么大的缘故，就稍微有那么点控制不住情绪，只见他倏地脸又气红了，咯吱咬了咬牙，似乎又有了怒意，然后不知怎么的再次克制住。 紧接着哼哼唧唧出声：“我出门没带多少灵石，不知道你缺多少钱，这东西是让你拿去交易堂换钱的。” 说完，对她怒目而视：“你可不要拿它去挖山，回头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师父苛待你！” 凶巴巴的样子看上去贼唬人，柳善善身子下意识矮了一截，心里嘀嘀咕咕。 这不是因为走在路上也没几个人认识她、知道她是师父的徒弟嘛。 但他说得也有道。 师父因她生出心魔已经够凄惨的了，而她身为师父的徒弟，若是穷到挖矿这个事传出去，不知道师父会作何感想…… 虽这么想，柳善善还是不太想接他的东西。 见她还想推辞，他又凶巴巴一顿吼。 说什么，这种品质的戒指师父宝库房里一大堆，平时都是当小奖励小奖品发给徒弟们的，不仅储物戒，还有其他药物、灵器等，只柳善善可能因为入门时机不好刚巧遇上师父闭关，还没得到妥善安排。又说，等到时候师父出关给她送了宝贝后，再挑个不错的送他个就行。 说到这，六师兄满脸悻悻然，满脸同情：“师父竟连这些都没给你，亏我还觉得他区别对待，怄气了好几天……” 柳善善心有戚戚然。 但她又想，确实也不怪师父不放在心上，毕竟那几日他正忙着和心魔作斗争呢。 见他执意，她想了想，也不再推辞。 可六师兄却好似并不放心她，愣是满面威严地拎着她，进了交易堂，要亲眼看着她兑换好灵石才肯离开。 进了交易堂，里面不少人认出他，纷纷和他打招呼，竟连那之前高傲得不得了的总交易师都笑眯眯地从二楼堂台下来，问他来可是要寻什么秘宝。 见他竟是来卖储物戒，脸上笑容都愣住了。 似乎很难把“卖戒指”一事和他联系起来。 直到目光望到被他提溜着的柳善善。 面露疑惑：“这位是……” 柳善善当场就不高兴了。 她背着铁矿往他交易堂跑这么多天，他每次见了她都要表情古怪地盯着她瞅上好一会儿，昨天还亲自耷拉着眼皮压过她的价呢，怎的这就假装不认识了？ 六师兄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表情不耐催促道：“就说能不能卖吧。” 总交易师便不敢再问，双手接过他抛来的戒指，仔细看了一番后，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 省去中间种种紧张但无聊，且着实让柳善善没什么参与感的拉扯，最终她手中捧着三十万零三十个灵石，神情恍惚地跟在六师兄身后往外走。 还以为要努力个十几二十天，才能勉强买够一个息石。 结果现在连金淬石的钱都够了，若能找到灵心露……说不准连灵心露都能买得起。 辛辛苦苦好几天，一夜穿到几年后。 这么贵的储物戒，竟然是师父平时随意发下来的小奖品。 她这是拜了个多粗壮的大腿啊？ 硕大一个馅饼当头砸下，砸得柳善善晕头转向，跟在六师兄身后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第24章 就见前方走着的少年突然止住步，忽然扭头看她，挑眉，满脸骄傲：“怎么，感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啧，有师兄的感觉不错吧，说实话，我也是头一次当……” 她却没听清他的话，仍在想自己穿越以来的好运气，下意识便喃喃：“我可真是拜了个好师父啊……” 六师兄脸当场憋成猪肝色，火冒三丈怒视她片刻，似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柳善善还没回过神来呢，一抬头，却只见到个气冲冲飘走的背影，头顶缓缓飘出个问号。 发、发生什么事了？ 谁惹他了？ 想着他方才的慷慨解囊，她本该是跟上去问问的，可奈何他是踩着剑飞走的。 不会飞的小师妹只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幽幽叹口气，然后低头看自己刚到手的那十万零三十个灵石。 灵石安安静静躺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匣子里，只有巴掌大，并且一点也不重。 这木匣子是交易师看在六师兄的面子上热情送她的，说是专门用来装灵石的。 就相当于是个存钱罐。 她抱着存钱罐，心底无比踏实，又看了眼六师兄消失的方向，当即扭头往回走。 刚太震惊，忘记买材料了。 到了交易堂，她先是将金淬石和息石买下来。金淬石价格不菲，需要四颗，一下子就花掉了十二万，好在息石便宜，买五颗也只花了二千五百灵石。 这钱来得太容易，她拿在手里一直没什么真实感。 可花出去的时候，手指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回去的路上，她将拿到的材料小心翼翼收好放进口袋里。 现在就差灵心露了。 只能等师父出关，再找他问问了。 算算还要好些时日。 柳善善打了个哈欠，困倦地往回走，累了一宿——准确来说是累了好几宿，现在无事一身轻，只想赶紧回修炼堂好好睡一觉。 却没想，修炼堂石门一打开，竟见到了个出乎她意料的身影。 男子仍旧穿着素净简单的长袍，乌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部分碎发在额前随意垂下，遮掩了双眸，却也能依稀看见他认真的神色。 他在石壁前坐着，正垂头看手里一本书，满脸若有所思，听到动静，方才抬眸朝她望来。 时至今日，柳善善仍旧没法将眼前的这个男子和“心魔”一词联系起来。 无他，实在是他似乎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太平静太平静了。 平静到好像这世界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同他没有太多关系。 而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祥和。 不是说好了七七四十九天出关吗，这才不过八九天！ 竟这么快就打败心魔了？ 不愧是她的师父！ 柳善善又惊讶又激动：“师父，您出来啦！” 他微微点头，温和看她，竟也没问她刚从哪里来，为何弄这么狼狈，张口道：“你来得刚好，我正等你呢。” “啊？”她傻傻应。 他唇角含笑：“我来是想听你说，这几日闭关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你引气入体屡次不能成功，或许并非是灵气不足，并非悟性不足，也并非是根骨问题……” 柳善善傻了下。 等等。 师父在说什么。 他闭关不是去调整心情克服心魔吗，怎么看这意思他这是去和心魔私相授受培养感情去了呢！ “……现下我想到方法，古籍中曾记载过类似情况，也是类似办法，我觉得可以一试，有九成把握能成功，吾徒柳善善，可愿一试？” 从他平静温和的面容上，柳善善再一次瞥见了抹一闪而过的……执念。 好好一个师父，竟因为一个她！ 柳善善深感悲痛！ 她连忙将自己已引气入体成功的消息告诉他：“师父，我已经成功了。” 话音落，师父笑容僵在嘴角。 他看她一眼，眼睛缓缓眨了眨。 片刻后，张口说的却是：“……现下我想出一新的方法，古籍中曾记载……” 柳善善：“……” 怎么回事，为什么师父的反映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心中不安了片刻，不得不重新说了遍。 “师父，我引气入体了。” 师父的眼睛又眨了眨，还是没回应这句话。 只是也没说话，忽然就陷入了很长的沉默之中。 片刻后，转头看向一旁，眉头如孩童般轻轻皱起，像是正在消化她给的信息。 柳善善忐忑看他，弄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却在她再次开口准备说话的时候，终于听得他道：“无事，我再去闭关几日。” 柳善善：“？？？” 第13章 师父，大师兄他们会哭的！…… 柳善善有些傻眼。 啊？ 不是刚才出来吗？ 她都引气入体了，怎么师父还要去闭关？ 更重要的是，上次硬是直到吐血才肯承认有了心魔，这一次竟然是主动说自己要闭关。 且神色凝重表情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眼看着师父说完就站起身，越过她，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仿若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般，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像游魂。 这个词用在一个仙风道骨的修仙大佬身上，显然是不合适的，可柳善善觉得异常贴切。 第25章 眼见着师父梦游般的越走越远，她赶忙追上去。 好不容易才把他等出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去闭关！ 他那哪儿是去闭关的，明明是去培养心魔的！ 更何况，她已经引气入体了啊！ 也就是这一瞬间，柳善善的身子一个激灵，脑海中某个念头迅速闪过。 她拽住师父袖摆的同时，大声喊道：“是因为师父，我才成功的！” 听到这话，他脚步这才顿住。 虽未出声，未回头，可面部已经有了些微变化。 柳善善知道自己大概是抓住了问题所在，连忙一串马屁拍下去：“不然师父以为徒弟怎么做到的？若不是师父，以我的悟性和天分，这辈子都没法修炼……” “可徒儿能成功，也并非全因为师父的指导——徒儿天分如何，师父也清楚。师父闭关之后，徒儿日日以泪洗面，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知道是自己害得师父入了魔，就夜夜不能寐，日日专心钻研师父那些时日教我的方法。” “然后在某个夜晚，我只感觉眼前似乎有什么灵光闪过，忙起来打坐，引气调息，按照师父那么多天以来教的方法，再做了一次尝试，也不知怎么的，就成功了！” “若要说，徒儿能引气入体，一定是祖师爷显灵了！” 柳善善越说越投入，抓起师父的右手，脸上露出感动无比的表情，做出主持人念台词的姿势，单手摊开微微上扬，声情并茂道：“必定是师父和我之间的深厚师徒情所感动了祖师爷啊！” 师父的眼睫颤了颤，竟缓缓转头看向她。 望着她的时候，那乌黑的双眸里倒映着她饱含热泪的双眼。 果然有效！ 柳善善心里一动。 刚要说话，就听—— 师父很轻地蹙了下眉头，说：“祖师爷还活着。” 柳善善：“……哦。” 我感动天感动地，就是感动不了你。 她想了想，还是不服气：“谁说活着就不能显灵了？祖师爷若能按常推断，又怎么还算是祖师爷？我们澜仙宗的祖师爷，必然非同凡响。” 师父张了张口，又闭上。 柳善善觉得他大概是被她说服了，心里很是满意，接着眼泪汪汪地道：“师父，徒儿虽然引气入体了，可还什么都不会呢……您真要去闭关吗……” 这关显然是，闭了也用处不大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番话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最后师父终于没有再执意要去闭关。 可他还是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在修炼堂里打坐调整。 打坐的时候，让柳善善也在一旁修炼。 柳善善哪里会修炼！ 可她又不敢打扰他，便安安静静坐一旁，间或偷偷瞄师父一眼。 瞄着瞄着，她便感觉有些心惊。 自引气入体后，柳善善便也能看到那些灵气的存在了。 她能看到，在师父打坐的时候，修炼堂里的灵气便源源不断朝他涌去，如同藤蔓一般无声翻涌着将他包裹。 灵气基本都是淡金色的，散发着亮光的。 在灵气冲入他身体的同时，便有一些灰黑色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紧接着被外面的灵气慢慢吞没。 是一缕一缕的黑气。 这……就是心魔吗？ 竟都是因为她吗？ 或许是师父表现得太平静，她一直没将心魔太当回事，直到此刻亲眼见到，心里才觉惊骇。 一个人体内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魔气，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师父打坐了许久。 直到体内不再有黑气出来，又过了会儿，柳善善终于看到他眼睫稍动，睁开了眼。 她忙赶在他睁眼前，端正坐好，做出打坐的样子。 师父这会儿气色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于是柳善善再次肯定，之前闭关的时候，怕是根本就没好好调整。 “来，手给我。” 她乖乖伸手。 师父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垂首捏了捏她的指尖，又看了看她的瞳孔。 然后出声道：“引气入体是修行第一步，唯有打通体内体外开关，学会收纳天地灵气，才算是正式踏入修行路。你此刻体内已有些许灵气，再吸收些，便可以试着将其炼化了。” 指尖被捏得有些痒，柳善善拼命克制，才没在这教学教学时刻笑出来。 她板着脸，满脸庄重。 只是师父后面再说了些，她便有些听不懂了，但好在他教的东西并不难，顺着他的方式尝试了下，柳善善竟然真的感觉身体似乎真的开始主动吸收周围的灵气。 那些灵气拼命往她身体里涌，是一种逐渐被充盈的感觉，灵气使得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师父：“初始不必吸收太多，若是炼化不了，对身体有害无益。” 柳善善乖乖哦了声。 他又教她如何炼化灵气。 师父说起来极其简单，她便傻傻信了。 结果等她实际操作，才发现——根本炼化不了。 吸收进身体的那些灵气，仿佛对她来说只是摆设，不管她怎么咬牙怎么努力，终究影响不了它们分毫。 就和之前无论如何也无法引气入体一样。 她深刻地意识到。 自己天生和其他人走的就不是一个路子。 第26章 柳善善沉默许久，生怕又给师父整出心魔了，也不敢说自己炼化不了，只抬头看他：“师父……我饿了。” 师父很是好说话，起身离开，片刻后递过来一个小碟子。 “吃吧。” 很好，又是他的那些点心和瓜果。 柳善善从地上跳起来，连连摇头，然后做出委屈状：“师父，我饿了，也累了，可以明天再练吗？” 师父沉默了会儿，轻叹口气：“也罢。” “头一次带徒弟，掌握不好分寸，想来是我太过苛刻了。” 柳善善：“？？” 师父！我可是您第七个徒弟！ 你这么说话，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五师姐六师兄听见了是会哭的！ 可转念一想，又有些心虚。 想来其他师兄姐们确实都是被放养了。 也就她天天被师父耳提面命，手把手教导，还把师父给整出心魔了。 愧疚了片刻后，柳善善下定决心，既然修炼不了，那还是专心升级吧。 她见师父转身回了石凳前坐下，便小心翼翼凑过去，仰着脸问：“师父，你听说过灵心露吗？” 师父好奇：“怎么？” 柳善善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前段时间翻古籍，看到个长剑很是喜欢，可那上面说，制作它，需要用到灵心露这个材料，我找了许多地方，都没问到哪儿有卖。” 她满脸期待：“师父，我想您神通广大，一定知道的对吧？” “长剑……”他喃喃了下，问她，“非常非常喜欢吗？” 她连连点头。 师父安静了会儿，道：“我曾去过一次槃兇魔地，意外撞见了这灵心露，当时觉得新奇，便收集了一些回来。” 柳善善眼睛亮了。 哇，真不愧是她的师父。 连这都有！ 若能讨到一些……岂不是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她满脸可怜巴巴，戳着手指头腆着脸开口：“师父，还有吗……” 谁料，师父这一次诡异地沉默了更久，目光望向了前方。 眉间难得笼上了淡淡的愁绪。 柳善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条涓涓泉水。 她：“……” 意思是，上次让她喝药的时候，灵心露也混在无数药当中，被她眼睛也不眨地给喝下去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师父。 师父闭上眼睛，表情略显沉痛地点了点头。 柳善善算是终于知道，那些灵丹妙药有多金贵了。 算是终于知道，穗繁长老和大师兄为何那般惊慌了。 “……我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 师父转头，似乎也有些犯愁，微垂着头：“是为师不好，当时应当先问问你可有需要的药的。” ……！重点错了喂！ 当时就不该喂她乱喝药！ 连打造剑的什么奇怪东西都被她给喝了，没喝死她真是奇迹！ 却见师父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哄小孩一般放柔了语气，问她：“可要跟我过来挑挑。” 挑挑？ 什么？ 只见师父长袖一挥。 轰隆隆一阵响，修炼堂最深处的石壁上竟然缓缓打开了一扇石头门。 暗室里竟然还有暗室！ 柳善善当场震惊。 师父让她跟上，她震惊完毕，连忙跟在他屁股后面。 还未踏步进去，柳善善就感觉自己差点被闪瞎了眼。 这间暗室明显要比修炼堂要大上许多许多倍，一眼望不到尽头，可却比修炼堂显得要拥挤得多，一眼望去，全是东西。 从左到右，从前到后，除了各种武器，宝器，灵器，还有许许多多形状精妙的玩意，一看便知品质难得，却完全叫不住名字。 一排排一列列，自带柔和光效，稳稳当当地漂浮在半空中。 金光闪闪、珠光璀璨，琳琅满目。 柳善善惊得险些忘记了呼吸。 原来六师兄说的都是真的，师父这儿还真是一大堆宝贝。 这么多东西，就是拿去给澜仙宗九峰二十七殿全部弟子外加尊者长老挨个发上一遍，都还有的多吧…… 师父却神色温和如常，解释道：“这是我这些年无事收集来的东西。” 柳善善不由心想。 师父不管是样貌还是性情，都十分有仙人的味道，让人望而生敬。 却没想，他私底下还有那么一点仓鼠属性。 他又道：“你看，除武器外，可还有其他中意的？” 第14章 赤神剑师父他也给你了？！…… 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满载而归。 柳善善盯着手上满满当当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东西们虽然很是精妙，可是没有弄到灵心露，还是有些沮丧呢。 但当她站在修炼堂里发呆的时候，师父从身后喊住了她。 “不是要休息吗？为何还不回去？” 她眨了眨眼，抬起一张迷茫的脸：“回哪儿。” 师父也是足足迷茫了半晌，才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是不是还未给你安排住处。” 柳善善：！ 她居然也是有自己的房间的。 差点以为自己要在修炼堂住到退休呢。 “不如就住这儿吧。”却听师父在思考良久后道。 第27章 柳善善：……！ 所以还是住修炼堂吗！ 他道：“此处灵气充足，且离我住处近，若遇危险为师也可及时保护你，对你来说，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只是……”说着，他环视了一圈四周，神情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只是看着不太像个住处。” 灵气充足…… 柳善善觉得光是这一点，便不能让她睡这儿了，因为她拿那灵气也没用嘛！ 至于危险，澜仙宗内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危险嘛！ 虽然这修炼堂确实温度适宜、空气清新、应有尽有，就连石床也右暖玉奇石打造，睡起来十分舒适，可她只要一想到那日四师兄为了修炼竟坐到门外，便觉得——还是算了吧！ 见师父竟神情郑重地在修炼堂里比划来去，一副正在努力思索改造方案的样子，柳善善连忙叫停。 “不不不，师父，给我随便选个住处就好。” 见他犹豫，她列举了好几条由来说服他。 在她的一番严词拒绝下，师父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好吧。” 看神情，似乎还有些失望。 最后，柳善善被安排到了三师姐的隔壁，正式拥有了一间独属于自己的、宽敞又舒适的大房子。 这就是嫡传弟子的好处了。 就说闻人溪，虽是正儿八经的药花峰弟子，却没有这个待遇，他住的寝阁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宿舍楼，需要个其他几个弟子共挤一间屋子。 柳善善住进去的时候，师兄师姐们都来了一趟，连向来寡言的四师兄都同她道了句恭喜。 她甚至还又一次见到了二师兄。 上次见只是匆匆一面，并未对他有太深的印象。 和四师兄的寡言少语和三师姐的社恐自闭不同，二师兄是实打实的外热内冷。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可那笑容一眼便能让人看出并不真心，嘴角虽上扬，眼神却冷冰冰。 尤其是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 眼神凉得像在看尸体，乌黑的眸子阴沉沉的——看得柳善善当场一个寒颤。 若非她清楚自己是个实打实的穿越者，都要怀疑自己或者祖上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血海深仇。 直到看到他目光看向大师兄时，竟也是一模一样的阴测测。 柳善善悟了。 原来二师兄就是这么个性格。 见大师兄等众人却早已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也勉强放心了下来。 柳善善扒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又一遍，发现还是不对劲。 前头不是一共六个人吗，她怎么好像没见着五师姐？ 还是大师兄最好说话，同她提了一嘴，说五师姐是药花峰清药尊者的女儿，平日里比较娇惯，有专属于自己的寝殿和修炼堂，自然也就不需要日日往归剑峰这儿跑了。 柳善善闻言大惊。 先是惊讶清药尊者看着那般年轻，竟已有了女儿。 再是惊讶，她自己是药修，而女儿竟拜师了归剑峰。 不过惊讶归惊讶，惊讶完了柳善善也就将之抛到了脑后。 等送走了诸位师兄师姐，她独独留下了六师兄，悄咪咪将他从前厅往后拉。 六师兄先是愕然，却也没反抗，满脸茫然地任由她拽着，跟着她亦步亦趋地进了一个房间。 待得目光望向里面后，立马惊得满面通红，仿佛触到了什么机关般，连着朝后弹射了出去。 “你你你你……” 柳善善只觉惊奇，在门边摸来摸去：“师父竟在这门上设了看不见的机关吗？” 六师兄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有些羞恼：“什么机关不机关的，你好好的拉人进你闺房做什么？！” 柳善善闻言更惊奇了。 原来修仙界也讲男女大防吗？ 可能是她的眼神充满困惑，六师兄一下子噎住，一整个神情狼狈地扭过头去，小声咕哝：“倒也不是……” 那就好，柳善善松了口气，见他还是一副严防死守神情谨慎的样子，也懒得去勉强他，只能自己跑进房间，从柜子里翻出师父送她的那些宝贝来，然后抱着一众东西哼哧哼哧又跑出去，将它们堆到了六师兄面前。 六师兄从迷茫到惊掉下巴也就在转瞬内。 见他满脸震惊，柳善善大方一挥手：“先前不是说等师父送了小玩意，就挑个还你嘛，喏，看，你有想要的吗——” 六师兄却好似还没回过神来，呆滞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地上的那堆宝贝上，片刻后，他原地揉了揉眼睛。 “这些……都是师父给你的？” “啊，是啊。”柳善善问，“有什么不对吗？” “师父他……”看口型，看神情，看语气，像是要暴躁话，就见六师兄猛地一个刹车，回过神来一般，脸上的震惊变成了震怒，“赤神剑？！凭什么！！！” “我当时是瞎说的！什么劳什子奖励，师父根本就没给过！”他盯着地上目眦欲裂，恶狠狠对着空气质问，“凭什么小师妹刚来就给她这么多好东西？？？这赤神剑我眼馋好久了，师父当时连摸都不让我摸一下，啊啊啊啊我不服！我要找师父问个清楚！到底是要我还是要小师妹！” 越说越气，六师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似是不满之情终于爆发，当场从背后拔出佩剑，跳着便要去找师父论。 柳善善：“……” 第28章 所以那玉戒指，竟不是师父送他的吗？ 眼看着六师兄就要冲出门外，她才回过神来，刚想说话，就见对方脚步迈在门槛边的时候堪堪停住，手里仍举着剑，却回头看她：“……” 柳善善：“……” 六师兄难以置信：“你怎么不拦着我？” 柳善善：“？” 他怒气冲冲：“师父对你这般好，你就不担心师父受伤吗？” “……哦。”柳善善想了想，“可是你又打不过师父。” 六师兄噎了片刻，再次怒气冲冲：“刀剑无眼！” 也对。 柳善善从善如流，劝慰道：“刀剑无眼，还是别去了，小心伤着……师父。” 六师兄由雷电转阴，脸色好看了许多，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收回剑，赞成道：“你说的是。” 说着，视线开始越过柳善善，往后瞟。 看的应当就是他方才说的那把剑。 眼神就跟粘在了上面一样。 柳善善便也好奇去看那把剑。 师父让她挑东西的时候，她当然不会挑，也不好意思挑，所以一众宝贝都是师父拿给她的，其中也便包括了这柄剑。 看六师兄的意思，这竟是个非常厉害的剑？ 可师父当时拿的时候，似乎拿得挺随意，随手一招就和一众零零散散的其他东西裹着一起拿给她了。 知道是师父的宝贝，她忽然又有些舍不得给了。 可是拿人果然手软，再加上之前也已经答应了还他个宝贝，眼看这会儿他分外眼馋这柄剑，她不得不忍痛问道：“六师兄……是想要吗？” 六师兄似乎是终于冷静下来，脸上多了点犹豫，可还是没耐过对剑的渴望，神情不太自然地问：“可以吗？” 柳善善自然没办法拒绝他。 可能是太兴高采烈，拿了剑，他宝贝似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当即把身上佩戴的那柄剑扔进了储物戒指里，却也没舍得将赤神剑别到身后，仍旧是两手捧着，珍重无比的样子。 末了，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郑重其事地对她道：“小师妹，待师兄下回再去替你弄个好剑来。” 柳善善连连摇头。 说实话，这些剑给她她也未必能使。 想起铸剑任务，她顺口问他：“六师兄，你可知道哪儿能弄到灵心露？” 六师兄眉头一皱：“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她支支吾吾：“好奇，随便问问。” “这东西我曾听家中长者提过，据说能医死人骨，延活人命，更能使凡物脱胎换骨，只是十分稀有……一般都生在魔物最盛的地方，一般人就是得了也舍不得拿出来，很难弄到的。” 柳善善于是又想起师父之前说的话来。 他说，他上次是在槃兇魔地弄到的。 看师父当时说话的神情，那儿想必是很凶险的。 她心内不由打起了鼓。 以她现在1级的实力，去那儿是不是会死得连渣都不剩。 还是说，再等等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消息？ 柳善善一面在心里纠结着，一面一路将六师兄送出门去。 出去的时候，六师兄手里还捧着剑，对她的态度比之前不知要和颜悦色多少。 也算是一些安慰了。 目送着六师兄远去，她转身刚准备进屋，竟然在反方向不远处望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是师父。 他的目光并未看她，而是落在了远去的六师兄身上……或者准确点说，该是六师兄怀里抱着的那柄剑上。 柳善善：“！” 糟糕，竟莫名有种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到的心虚感怎么回事。 心里刚一个突突直跳。 就见师父已经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第15章 你很有做毒药的天赋 看神情仍旧温和如煦，甚至还张口，平平和和道了声：“无事。” “无事”这个词，穿越以来柳善善已经听师父说了太多次。 以至于，她完全分不清他说这话时到底是有事还是无事。 于是柳善善便在心里自我安慰。 六师兄也是师父的徒弟，这剑送他怎么着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再加之，师父向来海纳百川，宅心仁厚，性情温和。 想必他，应该，大概…… 也不会因为这事生气的吧？ 如此这般安慰了自己一番，柳善善的心里总算好受多了。 只是……师父心，海底针。 接下来的几天，柳善善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句话有多么的正确。 她原本以为，第二日师父就该喊她去修炼堂督促她正式修炼了。 却没想，一整天下来，师父身边的小童都没过来传唤她。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第三天还是如此。 第四天的时候，柳善善终于有些憋不住，心里暗暗打鼓，终于鼓足勇气主动跑去了师父的主殿外。 却没想，只见到了师父身边的那两位小童。 两个小童满脸歉意地道：“尊者他最近有事要忙，小仙上不如先回去自行修炼。” 啊。 柳善善茫然了好一会儿。 不知师父是真的有事要忙，还是不想见她。 应该不是后者吧？ 师父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不会生气的活菩萨性子。 奈何怎么也见不着师父他人，柳善善便只能回去自己“修炼”。 第29章 她倒也不是修炼别的。 灵心露的消息暂时没有，只能多方打听，继续等待。 等待的同时，她也着手将许给闻人溪的芳芳草美食提上日程。 这也多亏了她现在的这个住处。 没错，这个屋子非常大，不仅卫浴齐全，还能生火做饭。 而修仙界的做饭方式也非常新潮，不需要劈柴烧火那么麻烦，石灶灶眼里自带一个红通通的球状半透明石头，名叫火灵球。 火灵球的使用方法大师兄之前教过她，只要灌入灵气便能发热出火，用来做饭十分方便。 只可惜屋子是全新的，没有做菜需要的佐料。 柳善善不得不跑出去买。 不过，可能是修仙界大多不注重吃喝，调味品只能买到最简单的盐，想要更多更复杂的口味，就很难了。 但她难得闲下来，便决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凑齐。 交易堂去了，小集市去了，最后连药草铺都去了。只要是没毒没副作用并且还能入口的东西，她都买了个遍，一番东拼西凑，百般调整，苦苦尝试，最后还真让她凑齐了自己想要的几种味道。 油盐酱醋辣，鲜香味俱全。 这天傍晚，柳善善支起个锅，撸起袖子准备大干特干。 芳芳草比她想象中还要难搞定，这玩意活着的时候就又笨又厚，死了也是如此，用蒸笼蒸了好半天，又焯了许久的水，它的叶子才终于软了下来。 想着或许也不是很好入味，柳善善决定先来调一个蘸鞋底都好吃的酱汁。 这酱汁也是她这几日，通过多次尝试之后得出的最美味的酱汁，简直一点也不逊色于她在现代吃到的美食。 调好酱汁，将芳芳草热油下锅一通爆炒，炒出食材本身的香味后，她一口气将自己调好的酱汁倒入锅中。 “滋啦”一声，嫩绿的芳芳草和香黏浓郁的酱汁混合在一起，在猛火的爆炒之下，激发出了更深层次的香气，每一根草叶上都裹满了酱汁，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鲜香无比。 柳善善险些都要流口水了。 她决定明天就写一本书，书名就叫《论芳芳草被误解的那几年》。 正心潮澎湃，忽然眉头一皱。 不对—— 有杀气！！ 柳善善心惊抬眼，一眼就看见前面半开着的木窗上出现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那眼眸仿佛浸着毒蛇的汁液，冰凉刺骨，让人有了种置身于寒冬腊月的错觉，不寒而栗，此刻正阴险而又狠毒地盯着—— 炒锅里的芳芳草。 柳善善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等看清了对方的脸后，不由由惊转怒，大声道：“二师兄！我的菜和你有仇吗？” 二师兄闻言，诧异道：“小师妹怎么会这么说呢？” 抬头，阴恻恻的视线由炒锅转向了柳善善。 啊啊啊，这样的眼神，哪个少女受得了！ 柳善善极力克制着将炒锅扔到他脸上的冲动，伸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怒气冲冲地看他：“……我和你有仇吗！” 二师兄不说话了。 他默默地后退两步，学着她的样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那阴恻恻的视线也还是通过指缝照射了出来。 这一次，看的还是芳芳草。 “这是什么？” 说罢，面带笑容看向柳善善。不笑还好，这一笑就显得更可怕了，俨然一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大反派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处心积虑夺她吃食呢！ 她捂住心脏，忍不住开口问：“二师兄是……想尝尝？” 片刻后，二师兄阴恻恻地端着一碗芳芳草，坐在旁边的小木桌上阴恻恻地吃了起来，边吃，边皮笑肉不笑地赞叹。 总有一种吃完就会连人带屋子被他毁尸灭迹的错觉。 柳善善颇感惆怅地转过身，刚想将剩下的芳芳草盛出来，给闻人溪送去，就见—— 木窗外又多了半张脸。 是三师姐。 纵使只露出了半张脸，也可以看出她百分之二百的窘迫，尴尬，无地自容，无所适从，以及……忍无可忍。 而在柳善善抬头望过去，同那一只眼睛对视的时候，三师姐半张脸迅速由白转红，像是下一秒就要转身跑开，却在最后一刻目光又望向了锅中。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柳善善：“……不如吃点再走吧师姐！” 片刻后，三师姐通红着脸，手里捧着白瓷碗，满脸自闭地坐在小木桌斜角的位置，缩着身体低头小口小口秀气地吃着芳芳草。 柳善善回头看一眼，再一转头。 大师兄也来了。 他脸上笑容仍旧是好看得晃瞎人眼的风流多情，却也不说话，只一个劲朝她抛媚眼。 她看了眼锅，又看了眼大师兄：“不如……尝尝？” 大师兄笑眯了眼：“这样不好吧。” 话说着，却十分主动地接过柳善善递过来的碗。 进屋看到屋里还坐着两个人的时候，大师兄很显然愣了下，目光尤其是在三师姐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笑眯眯地坐到靠近她的位置，感慨道：“居然这么多人。” 柳善善：呵呵，这也是她想说的呢。 再转……不，还没转头，她就听到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小师妹，这是你做的？” 第30章 早已预料，早已麻木。 她顶着张半生不死的脸，朝窗外的少年看去，平静打招呼：“六师兄，真巧。” 他摆摆手：“一点也不巧，味儿那么大，我就是闻着味来得。” 说着，嫌弃皱眉，难以解道：“大家每天都为修炼忙生忙死，你怎么这么悠闲，还有功夫整这些东西？师父他怎么回事，都不督促你用功修炼的吗？” 听他这么说，她反而松了口气。 锅里的芳芳草所剩无几，再分下去就不够给闻人溪了，六师兄不感兴趣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对于六师兄的指责批评，柳善善连连点头，连连应是，敷衍但无比逆来顺受，只指望着早些将六师兄送走。 听他一通数落完，就在柳善善以为他终于要离开的时候，就见他眉头忽然紧紧拧起，人都走一半了，转头又看向窗户里的炒锅。 欲言又止：“好吃吗？” 柳善善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好吃。” 六师兄震怒：“我不信，你肯定是不想给我吃！” 柳善善：“……” 无奈，她只能委委屈屈盛出一碗。 六师兄瞥一眼，立马皱眉不满道：“才这么点，怎么够吃？” 柳善善：…… 虽是瞪他一眼，却也还是老老实实给他又加了一勺。 等六师兄心满意足抱着碗进了屋，看到了她身后桌子上那一圈人，立马怒气冲冲看向柳善善：“什么意思？师兄姐们全都在这了，独独没邀请我？你们关系更好是吧？搞排挤？” 没等柳善善说话，大师兄便摇头安慰他：“你四师兄不也不在吗？” 六师兄环视一圈，确认了四师兄确实不在后，脸上怒气终于褪去，露出了“这还差不多”的笑容，安安静静在大师兄对面落座。 柳善善：“……” 低头看了又看，不得不忧伤地想，算了，晚点再给闻人溪重做一份吧。 剩下的这么多，拿给他塞牙缝也不够。 好在她心态乐观，调料和食材都有得多，做起来也不费劲，再加上这芳芳草到底味道如何也可以听师兄姐们评价一番。 于是柳善善便再取来一只干净的碗，将剩下的酱汁爆炒芳芳草盛到自己碗中，坐到几人中间。 她低头尝了尝，味道确实鲜美。 入口脆爽，有她现代吃油麦菜的口感，却比油麦菜又多了许多回甘，吃进口隐约还能尝到些许芳芳草本身的清苦味道，这苦味本该更浓郁一些，好在有酱汁压制，清苦便也变成了别有一番滋味。 碗里没多少，她很快尝完，抬头看向几人，虚心问道。 “好吃吗？” 大师兄第一个吃完，第一个竖起大拇指，第一个发出赞叹：“师兄我还从未吃过如此……”的人。 于是，他也是第一个倒下的。 三师姐第二个吃完，在她抬眼脸颊微红，准备张口说话的时候，成了第二个倒下的。 六师兄什么也没说，等柳善善目光呆滞望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倒下了。 来得最早，吃得最慢的是二师兄。 他环视一圈四周，阴恻恻目光朝柳善善往过来，口中蹦出几个阴森森的字：“你……下……” 他是第四个倒下的，倒下之前，口中仍旧坚定地吐出了最后一个：“……毒。” 柳善善：“……”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眼前便一黑。 昏迷之时她想的是，很好，她成了第五个倒下的。 很多时候，昏迷似乎和睡觉也没有太多区别。 在柳善善看来，自己好像只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正骑着飞鸟满世界撒丫子狂欢，本兴奋激动着呢，忽然就听到“啪”一声，鸟腿断了，乘坐着飞鸟的她跟着鸟一起疯狂下坠。 下坠到最底端就要摔成肉泥的时候，柳善善一惊，猛地从床上惊醒。 然后她面对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看衣着打扮，该是个药花峰的弟子。 年纪倒是不大，气质却有些许老成，正坐在她一旁手捧石碗，不知道调着什么东西。 见她醒了，年轻男子的手上动作停了，抬眉看了她一眼，开口便道：“听说你是个剑修。” 柳善善刚醒，脑袋还晕乎着，茫然看他一眼：“啊。” “我觉得你很有做毒药的天分。”他说，“真的没有考虑过来我们药花峰当药修吗？” 第16章 竟然又差点被她喝了…… 感谢他的提醒，柳善善终于想起昏迷前的记忆——她做了一锅芳芳草，然后放倒了一桌师兄姐。 更可怕的是，这药修竟不是在开玩笑。 见柳善善还傻傻呆愣着，他也不在意，转头便开始和她介绍起了药花峰的招生政策、弟子福利、门派特长…… 最后委婉且略显羞涩地向柳善善表示：“我前段时间才出师，刚巧想收个弟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可有意向当我的大徒弟？” 柳善善：“……” 还没等她说话，一人从外面破门而入，暴怒道：“什么出师？你明明是被你药修师父断绝关系逐出师门的！我警告你沈清秋，这是我小师妹，是我师父亲自收的徒弟，她是剑修，剑修！你别想抢！” 跳进来的是六师兄。 他满脸暴怒之色，手已经摁在了自己的长剑上。 第31章 听见这话，那沈清秋也不生气，只不是不太赞成地摸了摸鼻子，道：“断绝关系？不要乱讲，我和我师尊是观念不合，和平分手的。” 六师兄耻笑道：“药花峰百年来奉行的都是炼药医人一套，唯你反其道而行之，不好好钻研药术，倒天天想着怎么做毒药害人，你师父只是断绝关系，却没将你赶出药花峰当真是够念旧情的了！” “毒药怎么不算药术了？”沈清秋不服气地回了一声，然后又道，“况且，她是你师妹又如何，我刚看过了，她连剑目都没开，可见还未正式修剑，想改修药不就一句话的事？” 说罢，转头满脸热情地对柳善善道：“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拜我为师。” 不等她说话，六师兄一剑劈到了他俩中间，忍无可忍地指着门外对沈清秋道：“人已经醒了，这儿就没你什么事了，赶紧出去！” 柳善善被那泛着寒光的剑吓得原地一个哆嗦。 沈清秋“哦”了一声，火速拎起自己的小木箱子，逃也似的跑了。 走到门口，终于想起什么般，转头委委屈屈地道：“可这是我的药房，为什么是我出去？” 六师兄不说话，只摁着剑瞪他。 于是沈清秋闭上嘴巴，背影萧索地出了房间。 他刚走没多久，剩下另外几位师兄姐也过来了。 其中竟还有许久未见的四师兄。 从他们口中，柳善善知道了，原来他们几人是被四师兄送来药房的。 其他人倒是还好，修炼多年，这点毒性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大，喝了沈清秋的药后，不到片刻就醒了。 唯独柳善善…… 或许是身体素质太差，这一晕，愣是整整晕了三天，兴许是之前未见过体质这么差的人，几位师兄姐都被她吓得六神无主。 大师兄一脸沉痛地碎碎念道：“师父出门之前才嘱咐过我们几人要照顾好你，谁能料想他才刚走没几日，你就出事了……” 听到这，柳善善愣住了。 “师父出去了？” 六师兄皱眉：“你不知道？” 她不叽道啊！ 所以，照他们的所说，师父那几日竟真是因为有事出门忙去，才没传她去修炼？ 只是师兄姐们都知道，怎么就是没和她说呢？ 柳善善忽觉有些忐忑。 二师兄在一旁眼神阴郁地补充：“我给师父发传音说这事的时候，师父声音听上去好像有些生气。” 她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 师父这样情绪不外露的人，能被人听出语气里的生气……想必是真的相当生气了。 新收的小徒弟，用一锅菜把他的大半弟子全放倒，会生气也……不稀奇呢。 柳善善在心底默默忏悔。 但她还是忍不住困惑：“……所以芳芳草是有毒的吗？” 闻人溪没告诉她啊！ 大师兄道：“没有毒。” 柳善善瞠目结舌，总不至于是她调出的酱汁有毒吧？ 于是几人便同她解释，芳芳草和酱汁都没有任何毒性，只是当它们混合在一起经过猛火那么一通爆炒，诡异的便变产生了毒性。 而更诡异的是，它毒性虽不强，却胜在不易察觉，纵使是侵淫毒药研究的沈清秋，都没一眼看出菜是有毒的。 他们还说，这些都是沈清秋的原话。 六师兄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所以他才觉得你是个毒药上的旷世奇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无剑尊者的几个宝贝徒弟一口气全药倒，可给他钦佩坏了，恨不得当场把你拐到他们药花峰去继承他衣钵。” 柳善善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他倒是更怒了，抖了抖剑，满脸写着威胁：“我可警告你，你已经有师父的人了，可不要朝秦暮楚三心二意水性杨花！” 三师姐朝他望去，眸里隐隐出现怒意。 大师兄伸手捂住脸，语气嫌恶：“不要乱用成语。” 四师兄向来寡言，自是没说话，眉头却也皱了皱。 至于二师兄，更是将那阴恻恻的眼睛看向了他。 六师兄立马往旁边缩了缩，口中却还是不太服气地道：“明明是那个沈清秋更过分，他想撬师父墙角，想要抢你们小师妹哎！你们怎么都凶我。” 三师姐沉默了会儿，道：“此事应当问小师妹的想法，小师妹若更喜欢药修……” 大师兄也道：“师父才没那么小气呢，他当初便说了，若小师妹不想当剑修想修别的，也是可以的。” 六师兄被气得跳脚，却奈何他排第六，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语权，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拔剑气冲冲往外走去，一副不想多留的样子。 只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就撞上了个人。 屋内几人俱是一惊。 六师兄：“师父！” 其他人也都连忙低头行了个弟子礼：“师父。” 屋外的竟是师父。 几日未见，他却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只是多了些风尘仆仆，身上似乎还夹杂了些屋外的冷气。 柳善善愣住了，二师兄刚不是说，师父最少还要两三日才会赶回来吗。 可能是因为捅了个大娄子，心里十分心虚，她顾不得多想，见其他人行礼，深深地觉得自己身为罪魁祸首，这时候更是不能不合群。 可她还躺在床上，柳善善当场便想翻身下床，表示一下对师父归来的热烈欢迎。 第32章 只身子还没动，就见师父转眸望过来，看到她的时候，眉心轻轻拧了下。 于是，柳善善刚翻身一半，就像是凭空遇到了什么阻力，那阻力轻推着她向后，然后她便这么在师父的不冷不热的眸光里，缓缓又躺了回去。 不仅如此，连被子也无风自动，重新盖到了她身上，将她下半张脸以下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略显茫然无措的眼睛。 屋内几人闻声望过来，看到她，身子一震，似乎很是震惊于她的这番举动。 见了师父不问好也就算了，怎么还拿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了？！ 柳善善：“……” 如果她说不是她做的，有人信吗。 罢了，累了。 她眼一闭，心一横，开始装死。 闭归闭，到底是忐忑，隔了会儿，悄悄掀开条缝隙，观察周围环境。 刚睁到一半，就听大师兄大惊失色道：“师父？您受伤了？” 此言一出，不仅其他人受到了惊吓，就连柳善善也险些从床上蹦起来。 她下意识顺着大师兄所看的方向望了过去，果不其然，见到有一点血从师父右手袖摆处流出，顺着手腕腕骨一路向下。 师父垂眸看去，看到那血迹，似乎连他自己都愣了下。 接着挥袖将之拂去，手腕顷刻光洁如昔。 然后抬头，朝大师兄几人安抚一笑：“当是不小心沾到的魔物血，无需惊怪。” 末了也不等几人说话，便轻声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他们哪敢有异议，低头便应是。 唯有六师兄，临走之前还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往回看了一眼，望到柳善善的时候，眼眸里立马多了点恶狠狠的警告。 意思大概是——你敢叛出师门当药修就给我等着瞧！ 柳善善一个瑟缩，立马缩回被子里装死。 “吱呀”一声，木门掩上。 几位师兄姐都走了，房间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师父和她了。 也不知为何，明明师父在她眼中脾气向来和善，可这种时候她就是莫名会下意识心生怯意。 一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她把剑随意送人而生气，二是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她药倒了他几个徒弟而心生不快，三是纠结…… 师父专门屏退其他人，是不是一怒之下打算和她断绝关系。 柳善善内心正不断打鼓的时候，就听师父的声音已到了近前。 “是不想继续跟我修炼了吗。” 哇—— 若说之前还只是猜测，这话一出，柳善善整颗心便坠入了谷底。 脑袋里忽然浮现了现代校园里，某些老师、父母表情严肃将学生拉到办公室问“不想继续读书了吗”的场景。 所以师父这是……在委婉劝退？ 她整个人呆住，也不知自己该回答什么，便只能怔怔看着师父。 师父是她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也是这段时间里，她遇到的最厉害，最温柔，对她最好的人。 或许是雏鸟心结，纵使不明显，她也知道自己对其很是依赖。 师父似乎也被她的表情给惊着了。 他眉头轻蹙了下，缓缓俯身，宽大温热的手心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动物、亦或者是小晚辈，声音带了点无奈。 “怎么这般表情？” 柳善善面前也没镜子，心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翻涌，又哪里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情，于是她动了动唇，没吭声。 他道：“我方才过来时，无意间听见了些谈话，听见他们说……你似是对药修更为感兴趣。” 啊？ “师父虽然收了你，却也不能不顾你的意愿，强行逼迫你修剑，是以，才想着问问你，可是更想去药花峰。” 竟是因为这？ 她脑袋空白了一瞬，当即重重松了口气，赶紧拼命摇头表忠心：“不要不要不要，我只想留在归剑峰。” 末了，心底还是有些不确定，探头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师父……会希望我去修别的吗？” 只见师父很认真地想了片刻，然后正色同她道：“你若更想修别的，师父也是支持的。” 柳善善刚想撅嘴，就听他又道：“只若论私心，师父的私心自然是，希望你留在归剑峰。” 嘿嘿嘿。 之前的忐忑不安一下子烟消云散，柳善善一下子就开心了，她傻乐起来。 虽然她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菜徒弟。 但是师父不仅不嫌弃她，还说，他私心里希望她留下来。 真好。 可能是得了一粒安心丸，柳善善立马胆子大了起来，她傻笑了两声，然后小声道：“所以，师父你没有生我气吗？” 师父疑惑，歪了下脑袋：“为何生气？” 她挠挠头：“我……我害得师兄师姐们中毒了，我还……” 还把他送她的剑，拿给六师兄了。 这句话她只说了个开头，便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只傻乎乎看着师父，又道：“二师兄说，他给你传音的时候，你声音听上去有些生气。” 师父一愣，接着似是失笑了下。 然后才道：“若说生气，当是气他们没有照顾好你，你才入门，不认识毒药情有可原，他们身为师兄师姐，没阻止你也罢，竟也傻傻跟着吃了。” 第33章 说着，眉头皱了起来，面上也多了些凝重：“你未正式修炼，身体不比他们，以后这些东西，不要再乱吃了。” 柳善善连忙乖乖点头，虚心受教状，道：“好。”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她伸手过来，修长的五指摊开在她面前。 只见下一瞬，在他的掌心凭空出现了个木质的小瓶子。 师父神情温和：“喝了。” 柳善善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在修炼堂里，大口大口灌药的可怕记忆。 她打了个哆嗦。 但想起，自己刚中毒昏迷醒来，师父兴许是想帮她补补身体，于是忙将木瓶接过。 取下瓶塞的同时，顺口问了声：“这是什么呀，师父。” 师父温温和和地道：“灵心露。” 灵心露？这名字听着倒是耳熟。 柳善善一面仰头准备往口里倒，一面想。 却在唇触碰到瓶口的那一瞬间，身子猛地颤了下。 等等！ 什么露？ 灵心露？ 这不是她要的铸剑材料吗？ 柳善善难以置信朝师父望去。 她想起六师兄说的话，他说灵心露大多生在危机四伏的魔窟里，很难寻到。 又想起方才师父手腕上流下来的血迹。 所以师父……这几日消失不见，是去魔窟帮她弄灵心露了？ 震惊和感动在胸口里滚了一遍。 然后柳善善便垂眸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姿势——耳朵里浮现方才师父说的那声“喝吧”。 这千辛万苦弄来的东西，竟然差点又被她喝了！！ 第17章 （大修） 这就是无剑新收的徒…… 柳善善那叫一个心惊胆颤。 她四肢僵硬头脑晕眩着，将瓶塞又摁了回去，全程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手抖，不小心把这一瓶灵心露给全撒了。 “那瓶喝了。” 她一抬头，就见师父摊开手，掌心上竟然又多了个小木瓶。 “灵心露可炼器，也可炼体。”他道，“我想着，去都去了，只弄一份自然是不够的，一瓶喝，一瓶用来铸剑。” 柳善善：“！！” 震惊二字已经不足以描述她此刻的心情了。 偏偏师父脸上还是没什么变化，一如之前那般平和，仿佛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哇呜—— 她怔怔盯着师父，嘴巴不受控制地抽了抽，险些丢脸地当场嚎啕大哭。 师父平和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些裂痕，先是愣神片刻，接着声音无奈地问：“怎么还哭了？” 柳善善一直都没觉得自己会是个爱哭的人，她从小到大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遇了麻烦受了委屈，都是很威武地挥拳头给自己找场子。 只是眼泪这种东西，有些时候是控制不住的。 情绪也是。 身体也是。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抽搭了下，翻身爬起，伸手抓上师父的手。 却不是去拿他手里的木瓶，而是径直翻开了他灰白色的袖摆，一边向上翻，一边哽咽着问：“所以师父……是、是为了帮我弄灵心露……才受伤的吗？” 一路向上，向上，向上。 直到连瘦削、白皙但隐隐透着苍白的上臂也出现在自己面前，直到翻遍一整条手臂都没找到伤口。 某个叫神智的东西才回到了柳善善的脑袋。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抬头看了下师父的手臂，又抬头看了下师父的脸。 他似乎一整个怔住了。 竟然没阻止她的动作，就这么微睁着眼，愣怔看着她。 大概是见她也呆住，他的眼睫才缓缓动了动。 柳善善：“……” 啊啊啊。 她这个行为是不是大概可以称得上以下犯上。 都怪师父！ 为什么这个时候也这么淡定，为什么不阻止她！ 回归的神智唤醒了她的尴尬，她慌忙一把将他的衣袖扯回原位，视线下垂，做出镇定无比的模样，轻咳一声，小声：“我、我以为有伤口呢。” 师父隔了会儿，才回答她：“之前说了，那是魔物的血。” 柳善善：“哦。” 刚刚汹涌澎湃的情绪被这一打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晒干了，还是一条鱼干。 想了又想，到底还是酝酿着道：“师父……你对徒弟这么好，徒弟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无事。”师父，“好好修炼就行。” 听到这话，柳善善身体原地倒下，躺回被子里，蒙住了脸。 不是她不想好好尽孝。 实在是觉得，她若跟着师父修炼，准会把师父气折寿。 师父竟然也不恼她这种颓唐的逃避行为。 她似乎隐约听到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然后，将那瓶灵心露放到她留在被褥外的一只手里，温声道：“明日卯时来修炼堂寻我。” 柳善善当即一个萎靡不振，颤声：“可是师父……我才刚昏迷醒来，脑袋还晕着。” 要不要对您亲爱的小徒弟这么苛刻！ 却见师父垂眸，看了眼她掌心握着的木瓶。 她霎时明白了过来。 意思是这灵心露就是该在这时候派上用场的。 于是她蔫了，蔫吧吧躺回去，不再说话。 也不知师父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第34章 等意识到屋子里安静下来后，柳善善立马原地复活，手里攥着两瓶灵心露，内心十分激动！ 拿到灵心露，意味着任务马上就能做完，她马上就可以获得剑修心法，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了！！ 柳善善几乎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激动。 她在心里发誓，若自己能活到那时候，以后一定要照顾师父晚年，为他养老送终，好报答他的恩情。 虽然一瓶灵心露是叮嘱了让她喝的，但是她这会儿哪里敢喝，又哪里舍得喝？ 柳善善激动罢，闭上眼睛，去看脑海里的任务面板。 【长剑：收集铁矿10/10，息石5/5，金淬石4/4，灵心露36/1】 【您已集齐锻造长剑所需的全部材料】 看着任务进度，柳善善唇角刚要上扬，便僵硬顿住了。 啊，等等，不对。 最后的数字怎么是36？ 柳善善先是眼瘸看走了眼，吓了一跳，可愣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反应过来，这36似乎是指—— 她现在拥有36份灵心露。 柳善善下意识低头朝手上看去。 左右两手各抓着一瓶灵心露。 也就是说，铸剑所需的灵心露数量，是一滴，而非一瓶。 她的材料数量还溢出了？ 柳善善抓了抓头发，心道，只可惜只需要一滴，多了的除了喝下，似乎也没其他用处了。 可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的余光便瞥见，在长剑的下方，竟然还有小字。 【笛子：柳月木0/5，霏玉石0/2，灵心露36/1】 【琴：冰南木0/3，兰芸丝0/4，灵心露36/1】 【鞭：黔虎皮0/5，烂葵木0/3，灵心露36/1】 … 越往下看，柳善善越觉心跳加速，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了一个惊疑不定的想法。 这些材料，她在交易堂大多都见过。 除了灵心露，其他的应该都是可以买到的。 任务里说，制作好武器后，系统将会奖励她该武器对应的修炼心法。 可，若她……凑齐全部武器呢？ 想到这里，柳善善连呼吸都加快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片刻也躺不住，眼看着周围没人，赶紧下床穿好衣服，溜出屋子，直奔交易堂而去。 最后，柳善善靠变卖“家产”换到的灵石，顺利抱回了十二个武器所需要的全部材料。 一鼓作气。 拿到材料，虽累但精神头更强，柳善善用储物戒装好，直奔炼器峰而去。 与其他峰比起来，炼器峰里似乎要更为热闹一些，修炼氛围不浓，倒是更像一个专门的武器交易集市。 道旁随处可见叮叮当当炼器的弟子。 除了炼器弟子外，一路上也能看到不少其他峰的弟子，看神情，似乎大多都是来淘称手武器的。 柳善善一连问了好几个锻造武器的炼器弟子，最后都不得不因为超出预支，而去往下一家。 她四周环顾了一圈，意识到，越是热闹的摊子铸剑价格越高。 于是她避开人多的地方，专门找那种冷清的摊子。 还真让她给找到了个。 柳善善一眼就瞥见，在某个小屋侧前方，有个弱不经风的年轻弟子，他生得一副瘦弱书生模样，动作斯斯文文，连搬铁的姿势都略显踉跄，此刻正累得满头是汗。 他的炼器鼎前方，一个人都没有。 不难看出，他的神情是有些落寞的。 就是你了！ 柳善善一个箭步冲过去，叫住他，满脸期待地问他：“这位师兄，可有空，能否帮忙锻些武器？” 毫无疑问，她的到来让他一脸受宠若惊，连连四处张望了好几眼，一副不太相信有人愿意找他的样子。 她说明来意，委婉问价。 这位年轻器修看起来十分兴奋，连话都说不清了，只满口道：“给钱就好，给钱就好！” 天下竟还有这种傻子？ 见柳善善满脸不可思议，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垂了垂头，道：“我才刚到出凡境，是最次等的炼器师，锻不出好品质的武器……有人肯买我的武器，我便很开心了。” 她悟了。 出凡境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修仙体系里，出凡境是排在练气期、筑基期之后的第三阶段，属实是刚出新手村的水平。 好在她不介意。 任务里对武器品质没有要求。 所以柳善善只要便宜的！ 她二话不说，掏出一大把灵石，在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自己的要求细细说了一遍，并牢牢叮嘱对方不能出错。 年轻器修赶紧收回落在灵石上的目光，连连摇头，严肃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错。 好在澜仙宗内宗规严格，尤其是对交易这类，柳善善也不用担心材料会被对方偷偷私吞，交代完一切，眼含期待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取货？” 他似是原地纠结了片刻，而后道：“三十日，你看可以吗？” 柳善善：“！” 三十日，那是万万不行的。 没记错的话，她入宗测试的日子，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她需要在那之前完成任务才行。 不然自己丢脸事小，让师父丢脸可就罪过了…… 柳善善如此想着，从储物戒里又翻出一捧灵石。 器修弟子面露挣扎：“……二十五日？” 第35章 柳善善又掏出一些灵石。 最后，经过一番交涉，对方终于咬牙，大型让她十五日后来取东西。 说话的时候，满脸狠色，眼神悲壮。 谈妥之后，柳善善很开心地便挥别了这位器修老哥，一路蹦跶回归剑峰。 回去，先去看看师父。 一个时辰未见，甚是思念！ 师父惯常待的地方是修炼堂，她轻车熟路直奔过去，却在开门的前一瞬，感到身后一阵风朝她袭来。 柳善善的身子瞬时就动弹不得了。 她感知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托起她的下巴，硬是将她的脸缓缓抬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是个气场异常强大，气质异常冰冷，光是对视都能让人感觉心脏被捏紧的……奇怪男人。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眸里没什么情绪。 像是在看一只蚂蚁，一个任人宰割的小鸡。 隔了会儿后，柳善善听见他缓缓道：“这就是无剑新收的小徒弟？” “瞧着倒像是有些弱。” 第18章 天，居然有人想暗杀她！…… 听到这话柳善善有一些不服气了。 什么叫有一些弱？ 她明明是很弱好吧！ 还有，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出现在师父的修炼堂门口，又为什么对人这般没礼貌！ 下巴被他强制抬高，酸酸疼疼，她瞪大眼睛看他，张口便喊：“师……” 第一个音刚喊出来，身体受到的束缚就莫名消失了，男人瞥她一眼，不声不响松开对她的桎梏。 “你师父他不在。” 说着，那说不上恶意、但却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身上。 “我倒是很好奇，以他的性子，怎么会收你这么个徒弟……”男子喟叹，“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 “这届弟子大会，他输定了哈哈哈哈！！” 只见刚才还气场极强的男人，此刻仿佛被解除了什么魔咒一般，双手叉腰，放肆大笑，笑容灿烂，格外开怀，笑着笑着，还伸手拍了拍柳善善的肩膀。 “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有你在，今年的弟子榜首当属我四殿了。” 柳善善：“……” 要不要变脸这么快，要不要这么中二！ 心里正腹诽着，余光便瞥见了抹眼熟的身影。 师父穿着一身素雅至极的浅青色长袍，身影瘦高，不知从哪里回来，踏进来的时候，表情似是还有些茫然。 直到望见柳善善，那双乌黑眼眸便温和地弯了弯。 而瞥见她身后的男人后，表情瞬间恢复如初。 “梵剑。”他道。 梵剑尊者。 前些日子听师兄姐们提起过，是归剑峰四峰主，属于四殿。 只是他们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多表情嫌恶，当时柳善善还觉好奇，直到今日亲眼见着…… 此人确实有点癫。 见了师父，梵剑尊者立时收了方才的放肆笑容，抿直唇角，恢复了之前高傲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 张口慢悠悠地道：“都说无剑尊者堪称当世剑道第一人，不仅修行了得，还极具慧眼，手下的弟子个个天赋过人，却没想，今日却收了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徒弟，莫非是要晚节不保？” 柳一无是处善善，当场怒了。 没礼貌！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她一无是处！ 虽然确实有一点…… 可更让她在意的还是师父的反应。 好在师父似乎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神色平平看他一眼，便朝柳善善伸出手来。 手掌向上，掌心宽大。 她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下意识乖乖将自己的手塞到他掌心里。 师父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柳善善的身体便跟了上去。 然后—— 他俩大手牵小手，像买菜刚回来的一对父女，安静且祥和地转身，进了修炼堂，将在场的另一人抛在了门外。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的时候，她一回头，便最后一刻，望见了梵剑尊者原地伫立，目瞪口呆的神情。 紧接着，他恼羞成怒，放声：“你怎可……” “轰”。 剩下的声音，被紧闭的石门隔绝在外。 柳善善不由惊叹，这修炼堂隔音效果居然这么好。 进了里面，师父先在石凳坐下，然后抬眼看她：“身体恢复好了？” 柳善善想起剩下的大半瓶灵心露，以防万一她还没喝，这关头也不敢承认，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来，打坐修炼。” 柳善善本找了块石凳准备坐下，听见这话，跟屁股上长了刺一般，还没坐稳便弹了起来，委婉暗示：“师父，我昏迷了几日，今天才醒。” 不是说好了明天卯时才修炼吗！ 师父微微偏头，似有不解：“不为修炼，为何过来？” 柳善善哪里敢说，是因为变卖了他送她小玩意，深感愧疚、心虚、感激等多种复杂情绪，才想着过来找找他……好寻一些心上的安慰。 于是她张口便厚颜无耻道：“自然是因为太想师父了呀！” 本应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没想，师父听了后，却轻轻皱了下眉头，表情看上去似是有些迷茫：“想？” 柳善善：“？” 她虽觉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却没多想，重重点头，跑到他身后，给他捏肩捶背表忠心：“是呀是呀，半日未见，非常想念，很想见到师父，看看师父有没有吃饱穿暖，如今看到了……” 第36章 看到了，她也就放心了，该走了。 所以千万不要喊她修炼！ 话说一半，却听他问：“那是为何？” 什么为何？ 说到这里，要是再听不出不对劲，柳善善就是真傻子了。她愣了好一会儿，蹲到师父跟前，认认真真仰头盯着他。 师父看上去很年轻，从样貌看应是顶多二十出头。 她听人说，他早已活了好几百年。 可这会儿，望着他的眼瞳，她竟只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未经世事般的澄澈与无瑕，和他上百岁的年龄半点也不符。 柳善善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她心内大震，下意识问他：“师父……之前都没有想念过某个人吗？就是特别想见到那个人，见不到就会觉得心绪不宁，焦躁难安，心里痒痒。” 师父沉默了会儿。 似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缓缓将头转向一旁。 隔了会儿才道：“没有。” 猜想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 活了几百年，没谈恋爱就算了，朋友也没交吗？ 柳善善大张着嘴巴，及时在师父视线望过来的时候把下巴摁回去，然后不敢置信问道：“那师父您……以前都做些什么了？” 师父答：“修炼，伏魔，收徒。” 听上去十分寡淡无味呢。 但只要想到这个人是师父，一切又显得如此所当然。 怪不得他说，此前从未生过魔念。 想来也是，就连朝夕相处的几位师兄姐，似乎对师父也是畏惧崇拜多于亲近。 可是，几百年都如此，会不会孤独呢？ 柳善善不由感性了起来，蹭到他腿边表忠心：“师父，徒儿以后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 师父神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出声道：“既然如此，过来修炼吧。” 柳善善：“……！” 你自己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 她唰站起身，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感性。 最后，等她满脸沧桑从修炼堂离开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师父看在她昏迷刚醒的份上，没对她进行过多要求，但还是让她原地打坐修炼，练习吐气纳气。 于是，她坐着睡过了大半个下午。 上课打过瞌睡的人都知道，坐着睡觉真的很痛苦。 等出了修炼堂，柳善善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酸疼难耐，不由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感性了，再也不去说什么想念师父了。 代价太大。 修炼堂距离住处相当远，可恨她也不会飞，一路靠双脚前行，走了大半的路，忽然听到“嗖”一声响。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裹挟着冷风，贴着她的发丝，射进漆黑的前方。 是暗器！ 天，居然有人要暗杀她！ 柳善受了惊吓，下意识扭头，一转身，就看到后方某百年老树的粗壮树梢上，正坐着个满脸挂着吊儿郎当笑意的少年。 少年生得实在邪性，身上穿着不知名野兽皮制成的衣服，半个肩膀裸露在外面，唇角勾着笑，眼睛半眯着，在高处打量着她。 虽然不太想承认，可柳善善还是看到了他身后的剑。 这家伙居然是个剑修。 她代表全体剑修拒绝承认这样子的剑修！ 可大概是确认了对方的剑修身份，柳善善竟莫名不害怕了，她抬头看他一眼，也不生气，转头就走。 只是边走，边在心里暗暗给他记上了一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拿了武器，发誓一定第一个揍他！ 可能是见她扭头离开，少年有些急了，柳善善没走两步，又一个暗器“嗖”地擦着她的头顶射过。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无一例外，都是同她擦肩而过。 少年恼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敢继续走？！就不怕我……” 在这个时候，柳善善停下了脚步。 她看他一眼，望向散落一地的暗器，表情诚实且无辜地道：“可你的准头又不好。” 少年：“……” 他显然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拔出剑，人猿泰山一般拽着枝条脚点虚空，三两步就到了她面前。 脸上已然多了些戾气，少年眯起眼，盯着她：“啧，你倒有意思，比我想象中胆子要大一些。” 柳善善心道。 那当然，也不看看她背后的大佬是谁！ 说着，他的剑，悄无声息地抵到了她的脖颈上，压低了声音道：“莫非是断定我在这宗内，不敢伤你？” 柳善善犹豫片刻，还是诚实地点了下头。 少年一愣，继而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仿佛被刺激了一般，面色变作狠厉，手中剑又向前一分，恶狠狠道：“我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姿态，你敢笃定我不敢伤你，就没想过……我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你吗？” 柳善善着实惊了下。 什么仇什么怨？ 咱们不认识吧大哥！ “应该……不会吧？”呆滞片刻，柳善善犹疑着道，“……你师父不是还指望我让你们四殿在弟子大会里夺榜首吗？” 话说完，就见那少年当场傻在原地。 满脸痴呆，脸上明晃晃写着一行“你怎么知道我是四殿的”。 第37章 第19章 你是想去哪家尊者手底下当小…… 只见呆滞完，他又惊又怒：“你怎么知道的？！” 柳善善表情无辜：“刚还只是猜测，现在确定了。” 不过她想说，她又不是傻子。 梵剑尊者白天才在师父那儿吃了闭门羹，这剑修少年晚上就蹿出来拿暗器暗算她，若说二者之间没关系，柳善善是不信的。 再加之，之前大师兄就同她说过，归剑峰四殿的弟子，多数疯癫，有事没事就爱找他们三殿的麻烦。 不过，三殿弟子虽少，却个个实力强劲，四殿向来拿他们没办法。 只这次——似乎不一样了。 因为多了个柳善善。 眼前这个少年，兴许是从梵剑尊者口中得知，她并非传言所说的那个剑道天才，于是专程过来试她深浅，外加想恐吓羞辱她一番的。 恐怕是想在她这儿找回之前多年失去的场子。 可恐吓没成功，反而被当场拆穿身份，少年自知方才失言，不知是不是接二连三受挫，自尊心受损，被气得双眼冒火，竟当场挥剑——朝她砍了过来。 柳善善：“！！” 要不要这么容易上头！ 她错了，她知道四殿弟子癫，但没想到能这么癫，她不该激怒他的！ 只是少年怒气冲头，浑然一副失去了智的样子，两手握剑，用的是最最原始的剑法，双眼猩红，咬牙切齿，像是想一剑将她当头劈开。 柳善善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压根就没想着躲。 一是因为，以她的实力，躲也躲不过。 二是因为，着实被这样的眼神给惊住了。 三则因为…… 在那长剑砍下来，触碰到身体的一瞬间，她却并没有感知到疼痛，反而是——猛地陷入黑暗。 大概弹指的功夫过去，再一睁眼，她就身处另外一个地方了。 柳善善扭头四处看了眼，周围空无一人，是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她犹觉后怕，拍了拍胸口，低头摸了摸储物戒，手探进去一阵翻找，摸到了个还有余热的东西，将之取了出来。 那是一张符纸，上面画着鬼画符，右下角已经烧焦了。 想也知道，是它救了她，并将她传送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 柳善善不由热泪盈眶。 还是师父靠谱。 当初在他宝器房里，她什么都不好意思拿，师父委婉同她说，她此时尚无自保能力，若不拿些宝贝，他都无法放心将她放出修炼堂。 那时柳善善还非常乐观地想——宗内大家都很和善呀，并没有什么危险啊。 直到方才，望见那少年愤恨的眼神，劈剑时咬牙切齿的神情，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即使是安全和谐的澜仙宗，里面也是有坏人存在的！ 好在她从来都是将这些宝贝走哪揣哪儿的。 只是—— 柳善善又茫然张望了会儿，忍不住挠头。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是哪儿啊！！ 很显然，没有人。 等她辛辛苦苦摸索着路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洗漱完躺上床，一整个头晕目眩，也来不及去回味今天发生的事情，栽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 还记着师父说的卯时修炼，天刚亮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洗漱完直奔修炼堂而去。 而柳善善不知道的是，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外面关于她的流言，便已经满天飞了。 此刻归剑峰四殿的练剑空地上，围了一群人。 中间那少年身穿兽皮衣服，坐在半人高的假山上，晃着腿，眼犹带戾气，唇角却扯着阴阳怪气的笑容，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昨夜发生的事。 其他弟子们在他身边围了一圈，也是满脸的惊诧。 “你没看错？当真是无剑尊者新收的小徒弟？” 少年嗤笑一声，从假山上跳下来：“这还能有假？我跟了她一路，亲眼看着她从无剑尊者的修炼堂中出来。” 另外几人这才放声大笑起来。 “可无剑尊者不是最最眼高于顶吗，我记得当初于妄师兄想拜他为……” 话说一半，触碰到兽皮少年冷下来的脸色，当即吓得浑身一抖，飞速捂住嘴巴：“于妄师兄……” 好在，对方这会儿心情似乎还算不错，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后，便转头继续道：“还说什么天赋异禀新徒弟？不过是个灵气都没多少的废物，我想逼她同我比试，看看她到底如何——竟把她吓得落荒而逃，你们可曾见三殿弟子有谁这般窝囊过？” 周围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觉得难以置信，有人觉得扬眉吐气，更有人觉得匪夷所思——无剑尊者向来苛刻，怎么会收这么个徒弟？ 于妄哼笑一声，垂下眼帘：“谁知道呢？兴许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呢。” 围着的弟子们瞬间恍然大悟，纷纷觉得不无道。 没准他另外六个徒弟，也是给够了好处才得以进入三殿。兴许这六人还算不上无药可救，以无剑尊者的能力，亲自栽培一番也就出人头地了，至于新收的这位……恐怕是真真烂泥糊不上墙。 于妄也笑起来：“所以我们不可妄自菲薄，他三殿的几人，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从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仗着有个剑道天才的师父罢了。” 第38章 听到这里，众人都大笑着嘲讽起来。 有人摩拳擦掌，想要去亲自会会三殿里的那个废物七徒弟。 也有人犹豫了下：“只是她六位师兄师姐都在宗内，我们会不会……” 一人打断他：“动动你的脑子吧，我们初级弟子之间的比试切磋，他们这些高级弟子掺和进来，不会觉得害臊吗？” “更何况——”于妄接过他的话，嘲讽地笑了笑，“他们六人个个性格古怪孤僻，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僵硬得很，又怎么可能为一个新入门的小师妹出头？” —— 柳善善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此刻正坐在修炼堂里思考人生。 一炷香功夫后，做出了个伟大的决定！ 为了避免之后再被那疯子少年找麻烦，接下来的十几天，她要死磕修炼堂里。 她说干就干，每天赖在修炼堂打坐不走了。 可能是突然见徒弟这么勤奋，师父看她的神情充满欣慰，教得也越发起劲，似是铆足了劲想将她领上道。 只是，前期他的干劲有多足，后期他沉默的时间就有多久。 好在十几日不过弹指一挥间。 柳善善终于在把师父熬入魔之前，从器修弟子手上，拿到了她的十二把武器。 当时是傍晚。 她破天荒提前挥别师父，临走时，回头一瞥，竟隐约看到师父好像落下了一滴如释重负的眼泪 柳善善：“？” 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悄悄摸摸，鬼鬼祟祟，一路东张西望，用上前半辈子上课迟到练出来的功力，总算是一路安全无虞地到了炼器峰。 还是之前那个小屋前面。 瘦弱的器修仍旧站在他的炼器鼎旁，见到她过来，脸上露出一抹苍白而虚弱的笑容，声音虚虚地道：“你终于来了。” 话说完，就跟终于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一般，身子一歪，当场倒地。 柳善善：“？？！” 发生了什么事！ 她吓了一跳，赶紧扑上前去想要将人扶起来。 他本就看着体弱，这会儿精神状态竟比上次见时还要差，缓了好久，才勉强睁开眼。 见柳善善惊慌失措，青年轻咳两声，竟朝她安抚一笑：“我……咳咳、没事。” 说着，摇摇晃晃从地上撑坐起来，伸手指身后的小屋：“武器在里面，进门就能看到，只能麻烦师妹自己去取了。” 这时，一旁走来一个彪形大汉，他回头看一眼，口中嗤道：“我就说你要钱不要命，就为赚那么点灵石，差点把体内灵气都一口气抽干了，至于吗——” 说着，边摇头边走了。 柳善善一愣。 可刚要说话，就见他摇头道：“师妹不用多想，是我自愿的。” 说着，面上露出苦涩笑容：“我确实……囊中羞涩。” 刚进屋，柳善善就看到了她所需要的十二个武器。 她将之逐一抱进怀里，确认脑海里任务进度都是（1/1）状态后，狠狠松了口气。 而外面，那青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或许是一口气消耗太多灵气，他虽站在那儿，却总给她一种下一瞬就会倒下的错觉。 柳善善将武器收进储物戒，路过他的时候，到底还是心生歉疚，探入储物戒摸索了一番。 然后掏出了一个小纸包。 【结灵散：可在帮助侠士快速恢复灵力。】 这是第一个任务完成时，系统发放的奖励。 她一直没用上，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想来……对他应当是有用的吧。 路过那器修青年的时候，柳善善认真道了一句谢，然后将结灵散放到了他手边。 却见青年低头看了眼写有字条的纸包，好似愣了愣，接着抬眸又看她两眼，片刻后，倏地一笑。 那笑容仿若春风推开冰面，瞬间便打破了他脸上原本的瘦弱与死气沉沉，连眸子里也仿若有什么异样的锋芒闪过。 就好似…… 在一瞬间换了个人般。 也仅片刻，下一瞬，便恢复了之前的弱不经风模样，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没缘由的，柳善善惊了一下。 可就在她转头往外走的时候，又撞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六师兄面目狰狞，肝胆俱裂，声声控诉：“你一口气买这么多不同的武器，是想去哪家尊者手底下当小师妹去？？！” 第20章 （捉虫） 【长按可开启心法“…… 柳善善：“？”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六师兄一把扯过她的手腕，无视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拖行数百步，直到将她拖到了某个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来，气哼哼地看着她。 “你说实话，是不是想背叛师父了！” “？”柳善善：“禁止诋毁我和师父之间固若金汤的感情！” 然后她奇奇怪怪看他一眼：“我武器不都收在储物戒里了吗，你怎么看见的。” 莫非修仙界也有神奇的透视功能？ 六师兄表情忽的就不自在了起来，支支吾吾了会儿，别过脸，不太自然道：“我是看你从修炼堂出来，一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以为你要做什么坏事，就跟过来看看……” 柳善善眉头竖了起来，不敢置信：“你跟踪我？” 他勃然大怒，一脸被羞辱了表情：“那叫什么跟踪？我……你难道不知道最近宗门山下有魔物频繁作祟，蛊惑了不少宗内弟子吗，我、我看你举止诡异才跟过来的，这、这是同门之间的关心！” 第39章 呵呵。 这么拙劣的由，你以为她会信吗！ 但柳善善也懒得继续掰扯。 她刚拿了武器，正心潮澎湃着呢，恨不得立马瞬移到老祖的石雕前面，把任务给交了。 冷漠哦了一声，她朝他挥手：“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刚要走，又被拽住了。 “回来！” 六师兄那好看的眉毛，不太好看地拧巴了起来：“……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些话吗？” 啥？ 什么意思？ 柳善善的左右两只眼睛各出现两个问号。 可能是她这会儿的表情过于呆蠢，六师兄重重噎了口，然后略显烦躁地送开握在她手腕的手，哼了声：“就，就是，买笛子、鞭子那些啊，是不是因为听了那些话，所以不想在归剑峰待了。” 她的脸上还是问号：“什么话？” 六师兄倒吸一口气，满脸震惊：“你还不知道吗？” 她：“啊？” 却见他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又多看她一眼，似是犹豫了下，才一咬牙，和她说了事情原委。 柳善善这才知道。 原来她忙着躲在修炼堂的这段时间里，外面关于她的流言已经吹得漫天遍野都是了。 人人都说，归剑峰三殿的无剑尊者，无视宗门规矩，收了个毫无天赋的弟子。 起初还只是些闲言碎语，可这十几日里，不断有弟子朝柳善善发起挑战——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外门弟子。 可由于她全程未出来回应过，那些谣言便愈演愈烈。 大多人说，她龟缩畏惧不肯应战，便是坐实了传言，也有说她能入宗是给了无剑尊者许多好处，亦或者是同他有什么特殊关系。 发展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不服气的弟子大声扬言，若她果真天赋平平，便不该被允许进入内门，否则便是寒了其他弟子的心。 甚至有人去寻了负责招生的长老，想让他出来主持公道。 说到这，六师兄冷哼一声：“呵，他们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为三言两语就能骗得我小师妹出来同他们比试，就凭他们？也配？” 说着，难得表情认真看向她：“小师妹，我知道你不爱切磋比试，便也不用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生气，反正任由他们说去便好，我们自己问心无愧！。” 柳善善：“……” 啊。 糟糕。 她忽然伤感起来，垂头思考了好久，眼泪汪汪看向他：“若我问心有愧呢？” 六师兄：“……？” 他皱了皱眉，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把这放在心上，张口还想继续说。 柳善善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心，六师兄，我肯定是不想走的。” 所以放她走吧，她得赶紧做任务升级去了！ 好不容易挥别了六师兄，她又是一番鬼祟警惕，偷偷摸摸溜到了澜仙宗正中央的广场平地那儿，看到了阔别数日的始祖大人的石像。 好在知道她长相的人并不多，一路人来人往，也没多少人多看她一眼。 柳善善戴着宽大的兜帽，全程垂首行路，走到石像面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轻车熟路地交任务。 她一口气做了十二个武器，比澜仙宗全部职业加一起还要多三个。 也不知，是否真能弄到十二个心法。 交任务的瞬间，心中忐忑更甚，柳善善屏住呼吸，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隔了好久，都没感觉到口袋有变化。 心里一个咯噔，忍不住睁眼伸向口袋，里面空无一物。 啊。 莫非弄巧成拙？ 她吓了一跳，却在下一瞬，感知到脑海里一阵淡金色浮光掠过。 空灵机械的声音响起。 【您已获得以下心法】 与此同时，她看到十二个灰色的图标出现在她眼前。 【请确认是否全部激活】 真的成了！ 呼吸在这一瞬间加快，柳善善几乎只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竟真的可以同时修炼这十二种心法。 想也不想，她便在心中连连点头，确认确认，必须确认。 却见下一瞬，跳出一句。 【激活失败】 柳善善：“？？” 【修士当前等级为1，可激活心法数：1，请修士在其中做出选择。】 【温馨提示：（当修士等级到达5级时，即可激活第二个心法啦！）】 玩的就是心跳是吧，不能一口气激活你早说啊！ 害她白激动一场。 但好在，并非永远不能。 想想5级就能激活下一个，柳善善的心还是再次躁动了起来。 不就5级嘛！ 万事开头难，步入正轨之后，相信一切都会很快的，很快的。 她果断在十二个心法里选择了【长剑】。 只见下一瞬，任务面板和等级进度条中间，便多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淡淡亮光的图标，图标上画着长剑。 视线落上去的时候，便浮现了一行小字。 【长按可开启心法“残月剑”】 长按，在这里的意思是其实是长盯，柳善善试验了下，盯着这个图标凝神看个差不多20秒，心法就成功开启了。 在开启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手中一沉。 手里多了一把长剑。 让她惊喜的是，这并不是那个器修弟子为她做的粗糙长剑，而是一把极其漂亮，精致，一看就不同凡响的宝剑。 第40章 呜呜，也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多心血。 拿着剑，柳善善当即有了种自己是“剑修”的豪迈振奋心情。 她手握剑柄，决定先试试手感，于是气势恢宏对着远方的树木草叶一剑挥去。 “呼——” 一剑过去，无事发生。 唯有路过的风，轻飘飘吹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入目尽是秋日的萧瑟。 柳善善手持长剑，站在原地，目光呆滞。 她不是激活了剑修心法吗？怎么没什么反应，连力道都没什么变化，这不科学！ 这和她是普通人时挥出的剑有什么区别嘛？！ 没有呀！ 正抓着狂，忽然听到又是一声机械音。 【恭喜修士打通残月剑心法，正式成为一名剑修，入宗已经有一段时间啦，相信你的修为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行走三界，交友也很重要哦！亲爱的修士有没有每天都在认识结交新朋友呢？不如快去多和宗门弟子们聊聊天吧！】 【已为你接受任务[友遍天下英雄士]】 【任务进度：和其他各峰弟子相谈甚欢（0/8）】 【任务奖励：技能（揽月碎石），灵石x5，霈须液x1】 柳善善：“啊！” 技能？ 所以也就是说，她需要获得技能，才能使出正儿八经的剑法？ 又看了一眼任务介绍。 心里琢磨了一下，不就是和不同峰的弟子对话吗，听上去倒是很简单。于是她重重松了口气，当即转身，打算就近拉个符修弟子，好好和他聊一聊符咒峰建峰以来的光辉岁月史。 却没想，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归剑峰三殿七弟子，柳善善，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声音很是好听，只称呼得过于正式，着实让她受了一惊。 顺着声音方向转身，柳善善看到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是穿着不同峰袍的各峰大弟子，约莫数十人。 为首的是个面容极其姣好的年轻女弟子，她穿着淡粉色长袍，皮肤白皙、身段玲珑，头戴璨璨珠钗，乌黑长发散落肩头，眼眸似春水，纵使不说话都含了脉脉情愫，只看得人下意识便生出怜惜之意。 只见她唤完她的名字，捂唇娇柔一笑，然后才接着用软软黏黏、仿若撒娇一般的嗓音接着道：“是渊真长老要见你。” 说着，像是怕她不明白，顿了顿，接着又道：“这段时间外面谣言四起，据说不少弟子对你有了意见，是以，为了平息弟子们的怒言怨言——” “宗门已决定将你十日后的入门测试，提前到今日了。” 第21章 “师父，我应当不是废物。…… 粉裙女子还算和善。 去往测试堂的路上，柳善善从她那儿听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渊真长老已多年未过问宗内事，入宗测试此前也并不归他管。 比如，在他眼里，澜仙宗向来便没有内外门之分，纵使是外门弟子、低级弟子，也该享受该有的待遇。 再比如，他向来严苛、公正、古板，眼里容不得沙。 话到这，粉袍女子娇滴滴一笑，安抚她：“不过不用太在意，长老们肯定不会刻意为难你的，提前进行测试也只是为了安抚弟子们，走个过场，做做表面功夫——大家都知晓，你是无剑尊者亲自选中的徒弟，天赋又怎么可能会差呢？” 一刻钟后。 测试大殿内。 高高的半透明水状长柱，从大殿正中央的地方冲天而起，尊者、长老、无数内外门弟子，齐聚一堂，仰着头向上看。 只见那透明水柱里闪烁、盘旋着的，是柳善善那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灵根。 闹哄哄的大殿，死寂得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虽然不合时宜，可柳善善还是第一时间在心里嘀咕，怎么好像比第一次师父给她测试的时候……要更亮一些了呢？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她变强了的证明呢？ 很显然，她的乐观并不能感染到别人。 只见长长久久的死寂之后，整个大殿忽然陷入了一片哗然。 若说之前还只能说是谣传，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抱着观望的态度吃瓜看热闹，那么现在，风向便全然倒向了一边。 弟子们震惊了，沸腾了。 “没看错吧？七个颜色？她居然有七根灵根？” “我以为五灵根就已经是最次等的了？！” “感谢这位小师妹治好了我多年的自卑，我再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全宗门天赋最差的人了。” “啊？？这样的人凭什么能进入内门？凭什么可以成为三殿尊者的亲传弟子？” “澜仙宗不是向来自诩公平公正，对所有弟子都一视同仁吗，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还请渊真长老为众弟子主持公道！” 吵闹声越来越大，一时几乎要将测试大殿的房顶掀翻。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道格外嘹亮的声音。 “按照测试规则，接下来还需让她在同峰弟子手中过上几招才对。” “不如让我来，如何呀？” 说话的是于妄。 他面带嘲讽，说话的时候不仅看了眼柳善善，还刻意得意洋洋地朝她几位师兄姐的方向望了眼。 看到话落后，他们各异的神色，只觉得心中痛快极了，仿佛狠狠扬眉吐气了一番。 第41章 他的话自然只为嘲讽。 初测如此，剩下的后续测试都可以直接取消了。 因为结果不言而喻。 七灵根。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饶是早就从师尊那里听说，这个柳善善天赋普通，可等他当真看到她测出的灵根后，也还是着实狠狠惊诧了一番。 在于妄的认知中，拥有五灵根的修者，便已是最最弱的了，修炼之路会比寻常人艰难数十倍。 只是澜仙宗向来讲究有教无类，纵使是五灵根弟子，也愿意纳入宗内，让他们混个外门弟子当当。 而眼前这位嘛—— 七灵根。 传出去，别的不说，肯定会第一时间招来其他宗门的耻笑。 以他对渊真长老的了解，必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别说继续当无剑尊者的亲传弟子，恐怕连澜仙宗的山脚下都不再能容下她。 转眸看向站在高高石台之上的渊真长老，果不其然，看到对方这会儿的脸色已难看得不不像话了。 于妄冷笑一声。 心道，当初无剑尊者无情拒绝收他为徒，转头收了这么个废物弟子的时候，不知可有预料到这么一日？ 连归剑峰四殿的梵剑尊者都愣了好一会儿。 他能探出她没什么灵力，却实在不知道，这竟然是个举世难寻的七灵根。 本还惦记着有她在，能让他们四殿在今年的弟子大会获胜，狠狠让无剑丢脸一回。 可—— 哈哈哈哈，现在想，还是眼前的情况更丢人啊。 好不容易收的小弟子竟是个七灵根废物，还被宗门驱逐下山。 想想都觉得痛快极了。 渊真长老面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那测灵柱，沉默了许久。 底下站了太多弟子。 初级、高级，内门、外门，亲传、普通。 他们全都义愤填膺，声声控诉，希望他给个公道的裁决。 认识无剑尊者这么久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为什么会收这么个徒弟？ 是另有隐情，还是—— 心中万千思绪翻涌而过，渊真长老闭了闭眼。 恐怕纵使澜仙老祖在，也不会答应让这少女留下。 目光再次移向那少女。 她不知是有些呆傻，还是不明白这测试结果意味着什么。脸上完全没有害怕慌张的情绪，反倒是茫茫然然地拉着离她较近的一些弟子，连连问询。 被她问到的弟子，前一瞬还在愤怒指责，后一瞬，触碰到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愤怒偃旗息鼓，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同她解释。 她竟一副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样子—— 渊真长老抽回视线。 他心知接下来要做的举动，会叫无剑心生不悦，可——为了宗门着想，无剑一定能解。 睁眼，看了看抬下，他终于缓缓出声：“此次入宗测试已出，既然如此，那么——” 话说一半，忽然听得一道声音殿门口响起，横插了过来，打断了他的声音。 “入宗测试？什么入宗测试？” 众人循声望去。 殿门站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深青色长袍，衬得皮肤略显苍白，却也使得他的眉目望上去更加的平易近人，温和可亲。 似乎是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男子的脸上此刻正布满了迷茫。 他看了一眼殿内，眉头轻轻拧了下。 然后目光便落到了正中央的柳善善身上。 于是，眼瞳微微下意识微微弯了弯，五官也变得越发柔和。紧接着，在目光望向其他人的时候，脸上那柔和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变作了之前的满脸茫然。 “入宗测试？我徒弟？” 渊真长老看他一眼，心内暗叹口气，表情却还是威严凝重。 “她的入门测试，提前到今日了。” “之前便派了人想要去通知尊者，可尊者似是忙于修炼，未能及时将此事告知，我等便直接为她进行了入宗测试。” “刚结束完初测，她的灵根是七灵根。” “按照宗门规矩，这般资质的人，是无法成为我宗弟子的。” 话说完，眸光幽幽然望向他。 见他神情不见恼火，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渊真长老软了神色，声音也放轻了些许：“此次弟子秋季招募大典，又招收了一批有天赋有才能的弟子，其中还有个难得一遇的金系天灵根，无剑尊者不如……” 却见那无剑尊者忽然道：“长老的意思是，要逐她下山？” 渊真长老不知他是何想法，片刻后答道：“是有此意。” 无剑尊者安静了会儿，忽然开口：“她并非澜仙宗弟子。” 此言一出，不仅渊真长老，其他人众人也愣了一愣。 这是何意？ 唯独于妄愣完之后快速反应了过来，心中鄙夷更甚。 他还当无剑尊者是个多么高不可攀的圣洁人物，在这关头，竟也晓得趋利避害，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连挣扎都未曾，就干干脆脆同那小徒弟撇清了关系。 ——这样一个尊者。 好在不是他于妄的师父。 呵！ 只是其他众长老尊者，见他如此回复，面上表情都和缓了许多，众人正要顺势开口，就听他又道。 第42章 “她是我在西岭山山顶捡到的徒弟。” “收徒后的第三日，宗内传音急召，望我回来压制玉镜湖水妖，因宗门事急，再加之，我想着宗内灵气充裕，更有利于她修行，便将她带了回来。” “只是——” 他缓缓接着道：“我从未想过让她加入澜仙宗，也未曾将她的名字写上宗门石树，更未曾向长老提出过，要让她参加这入宗测试。” “她是我无剑的徒弟，而并非这澜仙宗的弟子。” 说着，他面上露出歉意：“不过，我忘了，既然并非宗门弟子，确实不该抢占宗内天地灵气，是该驱逐出山。” 说这么长长一段，众人听前半句的时候，心其实已经悬了起来，可听到最后一句，终于还是放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肯同意让这小弟子离开就好。 渊真长老自然也是当场长长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刚要张口说话，就见—— 无剑尊者极其自然地走向站在正中央的他的小徒弟，垂首，牵起她的手，温声问：“你想去哪？” 说着，转身再望向身后众人，不顾他们目瞪口呆的神情，嗓音温润地道：“那么诸位长老、尊者，姑且允许我带着小徒弟出去游历一段时间了。” 全场静默许久。 在极致的沉默中，那瘦高温雅的剑修，牵着徒弟的手，在一种极其和谐极其诡异的画面中，缓缓向外行去。 渊真长老一口老血涌上胸口，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过去。 慌慌乱乱之中，众长老尊者连忙上前慰问。 “叫住他们——叫住他——不许走！” 渊真长老声嘶力竭。 柳善善行到一半，忽然停住，抬头看了一眼师父，不太确定地开口道：“师父，我应该不是废物。” 师父愣了下，低头认真看她，道：“你当然不是。” 听到这话，柳善善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抽出手，转身回头，朝着那众多弟子之间走去。 她走到了穿着兽皮的于妄面前，站定片刻，直到对方表情变得古怪，才出声道：“你叫于妄？” 虽不知她想做什么，他却还是冷笑一声：“有事？” “我听说你是初级弟子当中的佼佼者，拥有最纯净的雷系变异灵根。” 他瞥她一眼，不由面露得意：“是又如何？” 柳善善认真询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于妄愣住了：“你是谁同我有什么关系？” 她却朝他露出粲然一笑，不再说话。 只慢吞吞拔出身后的残月剑。 于是众人几乎看不清她几乎是如何动作的，便听得“刺啦”一声响，寒刃冷光转瞬即逝，凉风过后，飘落在地的，是于妄扎在脑后的，那一捧黑色长发。 全场哗然！ 第22章 （捉虫） 【您已拥有和野猪…… 第二十二章 做完这一切，柳善善看也不看于妄以及周围人的反应，当场收剑，哒哒哒一路小跑，愉快奔向师父。 身后人声嘈杂，乱作一团。 可师父站在前方，靠门位置，逆光方向，看不清脸，她却能感知到，他应当正如往常一般安静地看着她。 他总是如此，遇事处变不惊，却有一种能让别人也变得平静的神奇力量。 于是她便也什么都不担心了。 直到她跑到师父面前，同他四目相对。 然后——看到了师父脸上浓浓的忧郁。 柳善善：很好，她错了。 师父看上去一点也不平静，眼底似乎还有厚重的黑雾在弥漫。 不过好在，他很快便恢复寻常。 出了测试殿，只见师父伸手一招，不多时，柳善善就看到，从天上缓缓飞下来个神兽飞车。 不过，这次却不是第一次来澜仙宗时，师父带她乘坐的那个巨型飞蟒，而是一个长得有些像山羊和长颈鹿结合体的奇怪生物。 但不管怎么说，比飞蟒车看上去要温顺可爱得多。 柳善善跟着师父上了这个鹿羊飞车。 落座后，看着飞车腾空而起，离地面越来越远，心里不由开始嘀嘀咕咕。 虽然…… 但是。 想了又想，她看了眼师父。 身穿深青色长袍的青年，这会儿正坐在案桌前，微垂着眼睫，手里捧着一团圆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很是平静。 她悄咪咪蹭过去，忍不住出声道：“师父，您老的心魔问题现……” “老？为师很老吗？” 只见师父蹙眉，神情委婉地表示了他的不满。 柳善善：“……” 要不要这么会抓重点。 更何况，师父虽样貌清俊，皮肤那叫一个白皙如脂，不用上手摸，光是看着都知道光滑洁净，年轻得不得了，可若要按真实年龄算，那确实不是一般的“老”。 不是说都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大岁数吗？ 只是，这句话被她咽回腹中。 柳善善拼命摇头：“敬称！这是敬称！” 师父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后回答她刚的问题。 “心魔更大了。” 这话说得十分自然且坦然，面上无半点波澜，心魔在他口中，似乎成了某种茁壮成长的小宠物。 第43章 柳善善：“？！” 听这意思怎么好像还有些许成就感！ 她直觉有些不对，立时站立起来。 可师父却示意她不要惊慌，微晃了下脑袋，同她道：“这样也不错。” 看神情，似是相当满意 柳善善：“？？” 什么也不错？ 心魔吗？ 师父的脑回路不要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她困惑迷茫且有些抓狂。 可他却不愿同她再说更多，只摇头让她不用在意。 末了，眼帘微微垂下，缓着声音问她：“你方才使出的那一招，可是你自己悟得的？” 柳善善眼神惊惶，犹豫着点了点头。 这……大概也不算撒谎。 反正总不能和他说，是游戏系统发给她的吧！ 见她点头，师父眼眸里又弥漫了些黑雾，缭缭绕绕遮掩情绪，可他唇角却缓缓向上勾了勾。 “不错。” 柳善善：“……” 啊啊啊啊啊我那奇奇怪怪让人捉摸不透的师父。 她已经分不清他这会儿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了。 她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茫茫然半天，忽然被师父塞进手里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茶盏。 师父面露关切，声音温和：“都有些上火了，喝点茶。” 柳善善一手端着茶，一手摸唇，发现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不由有些感激。 于是哦了一声，刚举杯要喝，就反应了过来，险些以下犯上，直接将茶盏盖到师父脑袋上。 到底是谁让她着急上火的啊！ 怎么罪魁祸首还心安得劝她喝茶啊！ 缓了缓，到底还是张口问道：“师父，您真的要和我一起离开澜仙宗吗，我……” 他亲口承认心魔问题加重。 柳善善担心出去游历半年，师徒俩齐心协力养心魔，最后会还个大魔头给澜仙宗。 那时候她一定会被全宗门，乃至全修仙界追杀的吧。 一定会的吧。 却见师父摇了摇头，温和看她：“不。” “可是师父眼下……欸，欸？！” 柳善善满肚子劝说的话都涌到口边了，就这么硬生生吞了回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迷茫眨眨眼。 师父食指伸到唇前，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要来了。” 昂？ 话音落不过片刻，就听到“笃笃笃”的声音响起。 柳善善：有人敲门。 啊？不对。 敲门？！ 他们这不是正在天上吗！ 然后就见对面的车帷忽然向左右两侧收起，与此同时，窗外露出了个黑臭黑臭的脸。 是四殿的梵剑尊者。 柳善善惊诧望去。 他此刻身下正骑着个似龙非龙的灵兽，身子忽高忽低，忽前忽后，缓缓拉近，似在努力试图和他们的鹿羊飞车齐平。高处狂风呼啸，吹得他长发乱飞，脸上皮肉连颤带抖。 即使这样，也不难看出脸上快要溢出来的怒意。 可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满满的低声下气。 “无剑尊者，跟我回去吧……” 柳善善转头看师父。 他正老神在在坐在矮桌前品茶，听见这话，连眼睫都不抬一下。 梵剑尊者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更难看。 不过，说出的话也更低声下气。 “无剑尊者，宗内不能没有你，算我拜托你……不要为这点小事生气，可好……” “你的徒弟柳善善，长老们对她感到十分愧疚，希望可以得到她的原谅……” 师父终于看他一眼，却未说话。 梵剑尊者狠咬了下牙，道：“至于我四殿弟子于妄，我也会在尊者回去之后，亲自压着他去三殿向柳姑娘赔礼道歉。” 师父若有所思，却还是没吭声。 经过双方一番激烈拉锯后，鹿羊飞车总算停车掉头。 而最终结果是—— 柳善善将会得到一堆数不清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还有据说是渊真长老亲口允诺的当众道歉，以及于妄貌似被迫之下的登门道歉。 她全程晕晕乎乎听着，完全没在状态，只觉得连鹿羊飞车都没坐热，人就又回到了澜仙宗。 回到住处不过片刻，源源不断的宝贝便整整齐齐抬入她的小屋子。 不多时，于妄也被梵剑尊者领了进来。 少年仍旧穿着那身兽皮衣服，只是因为头发被削了，这会儿整个人看上去乱糟糟的，没了平时的精神气，看上去很是狼狈。 事实上，于妄这会儿的心情非常糟糕。因为，不久前才当众出了丑。 当时发生的事情，简直是一场噩梦。 被一个刚入门的、七灵根的、浑身灵气等同于无的小师妹，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一把花里胡哨的长剑削了头发，还是当着一大堆尊者、弟子的面。 这无异于将他往日的骄傲与尊严，摁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头发落地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未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那少女转身离去，直到周围弟子诧异、震惊、吸气以及嗤笑的声音响起，他才觉得脑袋里的一根弦像是断了。 第44章 大脑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喷涌而出，惊怒冲上心头，他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乱响，险些拔着剑杀过去。 却被率先察觉到的梵剑尊者，他的师尊，用灵力摁在了原地。 冷静下来后，于妄也不觉自己有问题。 明明是她偷袭在先。 且……她一个七灵根，出招之前刻意同他搭话使他放松警惕，使出的剑招也未带灵气，他未察觉到防备不及，也不奇怪。 更何况，不过是单方面偷袭，算得上什么比试？！ 可让他觉得难受的，是周围人的眼神，态度，吸气声。 仿佛他当众落败了一般！！ 纵使她如他所愿，出了宗门，连带着她那目中无人的师父一起，于妄也丝毫不觉高兴，反而觉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内。 恼怒、愤恨，在心间交织。 这些情绪，在得知师尊需要亲自去将人“请”回来的时候，开始上爬，在得知自己需要和师尊过去同她赔礼道歉的时候，爬到了最顶峰。 他不去！ 他凭什么给一个只会搞偷袭的七灵根小人道歉？ 未料，师尊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冷然道：“鼠目寸光。” 于妄心里一突。 却听得师尊缓缓一笑：“来日方长，你又何须同她师徒二人置这一时之气？” 于妄被说服了。 来日方长。 也对。 那小丫头一看就知体内没有灵气，再加之七灵根想修炼本就难于登天，也不知怎么使出的剑招，兴许是些旁门左道，又焉能久矣？ 留在澜仙宗里，以后有的是机会磋磨她，报这耻辱之仇，叫她后悔今日没有干脆离开。 于是，于妄跟在师尊身后过来了。 虽是想明白了，可也是全程低垂着脑袋，字字僵硬地同她道歉。 却在话音落后，见那柳善善满脸窘迫，连连摇头。 “其实你不用和我道歉的，毕竟我资质不如人是事实，更何况——” 少女嗓音温软，表情和善，说着，脸上多了点笑意，“更何况方才是我欺负了你呀。” 这两句话分开听都还好。 可连在一起，怎么听怎么觉得刺眼。 仿佛在说“我资质不如你，却还欺负了你，你可真弱啊！” 于妄一口气涌上来，险些发作，可抬眸却见她脸上仍旧是真诚且满含歉意的笑容，仿佛果真是在为之前的事情而感到非常的抱歉。 于是那口气，便硬生生地又给他吞回去了。 伸手不能打笑脸人。 更何况，打了的话他也要被师尊打。 于是，最后于妄只能含着满胸满腹的怨怼，跟随着面色同样不太好看的师尊，在那师徒二人面带善意的笑容中，转身离去。 —— 待得师父也离开后，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柳善善缓了口气，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也可太多了。 好在师父体谅她，允许她明日多休息一日。 脑袋里的东西有些乱，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可她实在困得紧，只能先睡为敬。 第二天早上醒来，缓过神后，她第一时间闭上眼，神识探入脑海内，去看那任务面板。 一眼便看到，1-2级的升级进度条，目前已经走完了二之一。 于是柳善善心里便有了底。 从收集材料，到制作武器，到交武器，到开启心法，再到拿技能，她一共做了六个任务。 也就是说，大概率再做五六个任务，就能升到二级了。 可以看出，和她玩的普通网游差不多，前期升级速度其实是很快的——想到照这个进度，要不了多久就能升到5级，她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再次找回了玩网游的满腔热情。 视线再上移，移到任务面板，上面早已多了几行小字。 【任务进度：和其他各峰弟子相谈甚欢（9/9）】 【任务[友遍天下英雄士]已完成】 【任务奖励：技能（揽月碎石），灵石x5，霈须液x1】 这个任务是柳善善在灵根测试结果出来的时候，悄咪咪做的。 在意识到众长老对她七灵根的态度，是绝望且悲观且充满恶意的时候，她便暗道糟糕。 可慌乱片刻后，柳善善便果断告诉自己。 即使一定要下山，她也要捞个技能再走！ 行走在外，最起码得有个自保能力吧！ 刚巧测试殿聚集了所有不同职业的弟子，大大降低了她做任务的难度。这些人看着态度恶劣，可在她主动上前询问的时候，却又都手忙脚乱地红着脸给她解答。 ——总的来说，都算好人。 在师父过来之前，她刚好做完第八个，正愁第九个要怎么做呢。 因为最后未做的是归剑峰。 而剑修弟子大多高冷，到场的不多，一殿和二殿的人都没看到，三殿……全是她的师兄姐，在看到她测试结果后，众师兄姐便沉默非常。她心再大，也没勇气在这时候找他们说话。 至于四殿，是以于妄为首的那些人，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敌意。 她直觉也无法同他们相谈甚欢。 只是，临走之前，她将目光看向了于妄，决定大胆一试。 第45章 ——多亏了他，任务完成了。 奖励的灵石和那霈须液，在任务完成的那一瞬间，自动掉入了她的口袋里。 霈须液的作用她简单看了下，可以修复损坏的武器。 暂时用不着，但应该是个好东西。 柳善善视线下移，看见了任务面板下方多出的圆形技能图标。 她就是用这个技能给于妄剪头发的。 闪闪发亮，是浅红色的图案，画着斜斜的刀锋，视线望过去，便能看到上方浮现了一行小小的技能介绍。 （技能：揽月碎石，使用时可造成对方20点伤害，瞬间释放，为普击技能，无冷却时间） 普攻技能，简单点说就是，平a。 没错。 这就是柳善善选择只削他头发的原因。 因为这居然是个平a技能！！ 尽管不知道20点伤害具体是多少，但以柳善善的多年网游经验来看，以她目前只有1的等级来看，八成是挠痒痒一般的效果。 除了头发——她也不敢削别的地方啊！ 好在技能动作简单漂亮，再加上是“瞬发”技，快得连柳善善自己都没看清自己的动作，轻而易举就惊呆了一众人。 给她挣足了脸面！ 只是想起这技能，柳善善便忍不住叹气。 指望它自保是很难了。 所以说，留在澜仙宗，对她来说，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想到这，柳善善视线移上去，看自动接取的新任务。 任务面板已自动为她接取了新的任务。 【恭喜修士已获得技能[揽月碎石]，您现在已经拥有了与野猪放手一搏的实力呢！】 【近来驭兽峰的四峰下，时有变异野猪出没，害得峰内散养的大量幼兽被践踏死亡！叫驭兽峰弟子苦不堪言，还请修士速速前去，帮他们把那些作乱的变异野猪杀死吧！】 【已为你接受任务[这是什么？野猪？我杀杀杀！]】 【任务进度：杀死野猪（0/15）】 【任务奖励：灵石x5，急踪散x2】 啊。 与野猪放手一搏的实力？ 听上去实在是有些凄惨呢！ 但她猜想，这个任务应当不会特别难做。 柳善善的干劲又来了——谁知道澜仙宗能让她待多久？她要升级升级！速速升级！ 于是她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前，看了眼堆在门边的各类宝箱，里面装满了东西，这些都是师父帮她从几位长老那里薅来的。 虽然还没来得及清点，但想也知道都是好东西，于是她都没细看，直接一挥手，将之通通收入了储物戒里，带着出了门。 刚走出门口，就听得对面传来“吱呀”一声响。 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然后看到了六师兄。 六师兄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对面，可以说是非常近了。 他刚从里面打开房门，像是准备出去。 只是，柳善善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间点看到他，她明明醒得很晚了。 很显然—— 他似乎也没预料到会一开门就撞见她。 俩人目光猛地接触。 只见他愣了一瞬，脸上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僵硬，还没等她反应，就“啪”的一声，将刚打开的房门关上了。 柳善善：“？” 她望着紧闭的门，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想不明白。 但她决定不为难自己，果断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决定专心致志去升自己的级。 对她来说，驭兽峰还是个完全陌生的地图。 柳善善属实是狠狠找了会儿，才摸索着到达了目的地。 和任务里说的一样，四峰这儿，遍地都是些软乎乎的小幼兽，非常小，一眼望去全是毛茸茸的小团子，像一堆各色的、缓缓移动的棉花球海洋。 小点的只有拳头大，大点的也就一个篮球大小。 “叽叽。” “唧唧，唧唧唧。” 蹦蹦跳跳的，像长了双脚的饭团子，非常黏人，柳善善刚走到附近过去，便有小幼兽跳到她腿边，嗲兮兮地蹭她的鞋子。 别说野猪了，就连人走进去都得提心吊胆自己会不会不小心踩着它们。 她被萌得心肝乱颤，霎时也顾不上什么野猪，当即抱起一个通体雪白的小团子，一通肆意揉捏。 啊！ 好可爱！ 这就是驭兽峰吗！都是修仙的，凭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幸福！ 正揉着，忽然看到雪白毛团中间，露出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她。 “叽——” 软软粘粘的。 甜得她心里发慌。 可玩了会儿，还是得去做正事。 柳善善将幼兽放下，四处张望，开始搜寻野猪的下落。 好在这任务并没有刻意为难她，不过一会儿，还真就被她发现了只野猪。 野猪似是发了疯，从某个灌木丛后面冲出来，目标明确，直直冲着那堆幼兽团子的方向冲去。 柳善善心里一跳，屏气凝神，在它路过的时候，当即使用技能[揽月碎石]朝它攻去。 长剑剑光一闪，猎猎风声擦过，寒刃朝着野猪飞射而去。 然后就见，野猪被狠狠剐掉了——浅浅一层皮。 第46章 柳善善：“？？” 平a技能诚不起欺她。 野猪当场吃痛，放弃原本的目标，大张着獠牙，朝柳善善直冲过来。 和野猪放手一搏的实力。 意思是放下手中剑，跟野猪近身肉搏是吧！ 妈呀。 柳善善心内一惊，不得不一边跑，一边抽空回头平a它。 这技能好就好在……没cd，还是瞬发，再加上也不消耗灵气之类的，她边跑边躲，也不知道究竟扔了多少次技能，只知道就在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那野猪终于被她a死了。 它惨叫一声，原地倒下。 柳善善：“……” 好累。 她也原地躺倒。 果然，打游戏还是坐在电脑前动动手指的打法更快乐。 想是这么想，打死的第一只野猪却也给了她莫大的鼓舞。 比起前面的几个任务，这个任务已经相当给面子。 人需要学会知足。 她躺在原地，抱着幼兽团子休息了一会儿，恢复好后，便热情十足地跳起来，继续转悠着找寻，不多时，就发现了第二只正在河边喝水的野猪。 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柳善善便摸清了规律，知道野猪经常出没在哪些位置，半天功夫后，顺利杀死了五头野猪。 就在她干劲满满继续找第六头的时候，却发现再没看到野猪的影子。 啊。 柳善善很是苦恼了一阵，却不死心，开始搜寻那些偏僻的位置，从峰顶寻到峰脚，终于在最外围的一处草坪上，看到了……好几只欢脱奔跑的野猪。 还是头次一次性撞见这么多野猪。 柳善善吓一跳，刚想躲避，就发现它们的目标并不是幼兽方向，也不是她，而是跑到一半便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 柳善善：“？” 她直觉奇怪，便好奇地躲到离它们稍近些的一个树后面，想要知道它们怎么了。 一向容易狂躁的野猪对树后面的她毫无所察，一个个撅着个结实肥硕的大屁股，埋头在地上吭哧吭哧吃着些什么。 定睛一看，她才发现地上居然洒满了指甲盖大小的……药丸？ 那野猪欢腾地叼着药丸吞下，吞了一颗一颗又一颗，仿佛在吃什么美馔珍馐。柳善善正一头雾水呢，就见野猪们大概是是吃饱了，扭着个屁股，撒丫子又跑了。 啊，不许跑！ 她反应过来，刚想追上去，就见从侧面忽然跑出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 他先是盯着野猪远去的方向，身影长久凝固，满脸茫然与悲伤。 紧接着，走到它们刚刚停留的地方，从地上捡起一粒药丸，打量了会儿后—— 张口，将之扔到了嘴里。 啊？ 这是在做什么？ 柳善善刚觉奇怪，就见那男子忽然一个痛苦仰头，捂着胸口，原地栽倒在地上。 “……” 能不能来个人给她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可看那男子躺在地上，两腿伸得笔直，身子一动不动，仿若要没气了般，她哪敢犹豫，当即跑上前。 刚走到近处，和那男子的视线对上，对方的名字便从她的口中下意识冲了出来。 “沈清秋？！” 他不是个药修吗？ 怎么还会乱捡地上的药丸吃？！ 似是也认出了她，沈清秋前一刻眼里还有痛苦与挣扎，下一瞬，见到亲人般的欣喜便涌了出来。 只见他艰难张口，口中什么声音也没发出，视线往下一瞥。 柳善善便看到了一个木瓶子忽然出现在他手心。 她在他迫切的眼神下，艰难地领会了他的意思，拿过木瓶，从当中倒出了颗米粒大小的小药粒，帮忙倒入他还在艰难呼吸的口中。 药粒入口，不多时，他便恢复了正常。 沈清秋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抓着她的手臂，一阵剧烈咳嗽，险些把肝胆肺都给咳出来。 见他终于缓过来，她连忙发问：“你怎么了，是中毒了吗？那地上的药丸是毒药？” 沈清秋咳完，面色却还没恢复正常，他绿着张脸，道：“是的。” 听他肯定，她面色大变，想起不远处的软乎乎幼兽堆，又惊又怒道：“什么人乱扔毒药？也太歹毒了吧！” 沈清秋：“……我。” 柳善善：“？？？” 她难以置信看他，像看个怪物。 他顺了顺胸口，道：“别担心，附近的幼兽是不会吃的，这药只对野猪有吸引力，。” 她没忍住吐槽：“……我看对你的吸引力也挺大。” 好不容易咳完的沈清秋，听见这话，一个没忍住，又拽着她的胳膊昏天黑地地咳了起来。 咳完，满脸幽怨地看着她：“还不是怨你。” 柳善善：“？” 他幽幽叹口气，然后道：“这还要从你上次做的那次毒药说起，我头一次见不显任何毒性的毒药，十分向往，本想拉你进我药花峰，和我一起钻研毒药，可当时你的那个六师兄不是恐吓了我一番嘛……” 说着，男子神情多了些委屈和怨念，继续道：“于是我只能自己捣鼓，那药丸便是我新弄出的，就想着拿来找附近的野猪试试药性，结果……” 后面的故事她也看见了。 第47章 结果野猪吃了没事，反倒把他自己给药晕了。 沈清秋说完，满脸受挫。 柳善善沉默以示同情。 却见他忽然正色道：“话又说回来，你怎么来这儿了？不过你来得刚好，我本还想着去找你呢。” “啊？” “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据说入宗测试给你测出来是个七灵根？” 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善善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扯下去，推到一旁，面无表情道：“是谁教你这么聊天的。” “我还听说，你这次入宗测试之所以会提前，还是归剑峰四殿的那些初级剑修弟子惹出来的。” 他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义愤填膺完，忽地一笑，看表情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从中看到最多的却是不怀好意。 “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啊，归剑峰的人大多这般，唯天赋论，一贯爱踩低捧高，尊崇强者，唾弃弱者，不光四殿，一二三殿也这样，你一个七灵根，就算有个好师父，以后在归剑峰的日子也未必能好过咯——所以，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药花峰吗？” 见柳善善不说话，他的热情也丝毫未见减退，继续自我推销：“我同其他人可不一样，我从来不在乎什么灵根，只在乎个人能力！” “来了你就是我的大弟子，我就是你唯一的师父。” 柳善善冷漠问：“可是，你不是想从我这儿学做看不出毒性的药吗，为什么是你当我师父，而不是我当你师父？” 沈清秋热情高涨的自我推销声卡住了。 他怔怔看着她，嘴巴半张着，像是呆住了。 柳善善非常满意自己的这句劝退话术，心里刚要为自己鼓掌，就见他拧了拧眉，愁眉苦思了起来。 不过片刻，一拍掌，喜上眉梢：“对哦！应该是你当我师父，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跟着你学习做毒药了！” 柳善善：“？” 没事吧！ 她都有点忍不住想问，他平日里做的那些毒药，是不是都挨个尝过了，不然怎么看上去一副被毒傻了的样子。 可沈清秋完全不管其他，已经喜滋滋地喊起了她师父，并热切询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做毒药？” 他不是知道，她上次毒药是误打误撞弄出来的吗！ 她想了想，从储物戒里翻了把平平无奇的铁剑出来，扔到他怀里：“我是你师父，你身为我徒弟不应当同我一起加入归剑峰吗。” 沈清秋接过剑，喃喃：“好像是这么个道。” 下一瞬，将剑扔回给她，恢复正形：“你可以觉得我疯，不可以觉得我傻。” 被他反复磨了老半天，最后柳善善不得不按照他所说的，现场炼起了毒药。 用的是他给的材料，他给的配方，他的炼丹炉——就连朝炼丹炉里输送灵气的人也是他。 柳善善就负责按照他所说的，往里面加材料。 她满脸狐疑，一边操作，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 这样做出来，和他做的能有区别嘛！ 但为了断他念想，她只能耐下性子。 大约半刻功夫后，炼丹炉原地剧烈摇晃，大冒橙色光芒，轰隆一声，自动打开，露出了里面一颗闪着橙光的药丸。 抛却外面的橙光，这药丸和刚刚地上的药丸长得没什么区别。 她疑惑看向沈清秋，却见他猛地一把握住自己的脖子，后退数步，面色喜到几近癫狂，口中颤巍巍：“竟是橙色品的丹药……你果然，果然是个毒药天才。” 柳善善：“？” 她怎么不信呢？ 却见他手握橙色丹药，将之抛到远处。 不一会儿，便冲过来一只屁颠颠的小野猪，眼冒金光将药丸吞入腹中。 吃完它便扭着屁股跑了。 她刚想说话，就听见脑海里一道熟悉的声响闪过。 与此同时，任务进度也有了变化。 【任务进度：杀死野猪（6/15）】 而当她目光再向前方望去时，那才跑出没几步的小野猪，这会儿已僵直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尸体。 柳善善：……？ 她对做毒药不感兴趣，但对完成任务非常感兴趣。 这不比被野猪撵得满山跑要轻松得多！ 接下来不用沈清秋说，她自行接过炼丹炉，按照他刚说的流程，继续炼药。 接连炼出九颗橙色丹药。 沈清秋站在后面朝炼丹炉输送灵力，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到最后，化作了一声复杂而绵长的叹气。 九颗丹药落地，吸引来了九头野猪。 不多时，任务便顺利完成。 连柳善善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莫非，她还真是个毒药天才？ 临别的时候，沈清秋直抹眼泪，握着她的手，万分不舍：“师父，明天来药花峰，徒儿继续教你炼毒药。” 柳善善：……你不觉得这句话听着就很诡异吗！ 做完任务，她着实累得不行。 拿到武器之后，交接任务都不需要去石像那儿进行，这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事。 这会儿，任务奖励已经进了她的口袋。 第48章 灵石x5，急踪散x2。 急踪散：［使用之后，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逃跑速度。］ 好东西，她喜欢。 柳善善满意地拍拍，将之放入储物戒。 此时，任务面板上也显现出了下一个任务。 只是她又累又饿，决定劳逸结合，先回住处休息，等下午再继续升级。 循着来时的方向，她原路返回，往归剑峰赶。 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巨大一声轰鸣。 那轰鸣仿若来自黑暗深渊，辨不清是何方位发出，由四面八方朝她席卷而来，震颤着，仿若能侵入人的灵魂。 顷刻间，地动山摇。 冰冷的寒意浸润每一寸空气，冰凉地爬满她的皮肤。 仿佛整个天地都震颤了一下，无数零碎沙石从山高处纷纷扬扬洒落，入目尽是四起的尘埃。 什么东西？ 天灾？？地震！？ 柳善善穿越来头一次碰见这么大状况，脑袋着实空白了片刻。 她下意识抬头朝上望去，然后看见深蓝至黑的雾气在高处若隐若现地翻涌，瞬间便弥漫大半的天空，似乎要将山头压垮。 恍惚间，一道极具穿透力，且丝毫遮掩不住凝重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直达她的耳膜。 “玉镜湖水魔妖现世——各峰尊者、弟子务必即刻归位。” “还请无剑尊者出山伏魔。” 第23章 他闭眼，朝她所在的方向栽…… 柳善善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她不是没听说过妖魔，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遇上，更没想到，一个妖魔竟然能整出这么大阵仗。 怎么和电视剧里放的不一样！ 连尼斯湖水怪都弄不出这么大动静吧！ 更可怕的是，虽地动山摇、天地变色，可仰头四处张望，并不能看到那玉镜湖水魔妖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它是什么模样，柳善善唯一能看见的，便是头顶的异样天空。 厚厚的蓝黑色雾气遮云蔽日，弥漫天空，明明是中午，却给人一种仿佛置身阴沉沉傍晚的错觉。 再看前后左右，弟子们全都如临大敌，慌张却不慌乱，各自以最快的速度朝自家主峰所在的地方飞去。 至于柳善善…… 受氛围感染，她也慌。 只是再慌也没有用，她不会飞，只能埋头哼哧哼哧往回跑。 由于两腿速度太慢，一路上她只能根据头顶天空的变化，来判断这会儿外面正进展到哪儿了。 比如说，不多时，就见上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闪着亮光的，疑似能量防御罩的东西。能量防御罩出现之后，各山峰终于不再摇晃，空气里的森寒湿意也有所减缓。 再不多时，头顶那蓝黑色雾气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双硕大的，金黄色的竖瞳眼睛。 非常大非常大，却只有眼睛，看不到其他五官，像极了挂在半空的两个太阳，压迫感十足，仿佛下一瞬就要直直逼近到人脸前。 柳善善视线刚望上去，那双竖瞳便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般，眼眶中间细长的眼黑缓缓向下移动，同她来了个对视。 她心跳忽然加速，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耳旁嗡嗡作响，不敢再抬头。 于是也就忽然明白了，刚刚传音长老语气里的凝重，更明白了……他们为什么百般低头也要将师父留在宗内。 听那传音的意思，此次伏魔，似乎只打算让师父一人孤身前去，而其他尊者、弟子，只需要回各自主峰备战便行。 柳善善直觉奇怪。 为什么不多派点人？其他尊者在这过程里就干看着吗？ 再者，这妖魔看着如此渗人可怖，师父他一人……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她越想越觉得荒唐，越想越觉得担忧，可又不知师父此刻人在哪，能只能加快脚步往回跑。 ——纵使知晓，以她的能力，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 以师父的性情，他肯独自迎战，必然是有十足把握，再者，这世上应当无人能逼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虽是这么想着，心情却仍未能彻底轻松下来。 由于太过害怕头顶的那双眼睛，一整个过程她都没敢抬头，在中途使用了两个［急踪散］的情况下，她终于在半个钟后，回到了归剑峰。 归剑峰主峰外的修炼平地上，此刻乌泱泱聚集着大批剑修弟子，站在他们前方的，是归剑峰的几位尊者。 除了他们外，还有大批长老，以及其他根本认不出身份的陌生脸蛋，看气质、穿着，俨然都是些不常出来的大人物。 所有人肃穆凝神，抬头盯着远方的天空，手中的武器发出铮铮嗡鸣。 似乎皆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显然，归剑峰澜仙宗第一峰，在这种时候充当了第二个主战场。 第一主战场自然是在师父那儿。 虽然，柳善善根本不知道师父在哪。 她本想上前去看看情况，可刚走到近前，忽然余光瞥见一道刺目光亮从侧面的天际闪过，整个天空在刹那间由昏暗转至骤明，紧接着掠过耳旁的，是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哗啦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尖锐利器，穿体而过。 第49章 发生了什么？ 仰头看，仍旧什么也看不见。 可直接告诉她，方才应该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柳善善愣住了。 好在，有面前的众剑修、尊者还有各宗门大佬们，陪她一起愣怔。 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众剑修们集体欢呼了一声，同时重重松了口气，凝重、忧虑顷刻从他们脸上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喜悦。 人人脸上都是喜色。 若不是顾及着往日的形象，柳善善觉得，这些剑修，很有可能已经三两相拥着欢呼了起来。 众人手中长剑抖了又抖，自动飞回剑鞘之中。 仿佛在说，警报解除。 她下意识抬头，头顶那双诡异的金色竖瞳，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弥漫了大片天空的黑蓝色雾气也正在缓缓散去。 “这一次，竟然这么快结束了——” “不愧是无剑……实力比之当年，更叫人胆颤心惊了。” 她抬眸望过去，看到这话的剑修尊者，这会脸上有惊诧惊叹，还有些许复杂到叫人看不懂的神色。 相比较之下，站在他身旁的梵剑尊者的神色就比较好懂了。 他板着脸，满脸的冷漠，抱剑而立，对这个结果，除了意外之外，还有些遮掩不住的不服气。 柳善善脑子还懵着呢，当然没什么功夫去思考别人是何反应，满脑子只剩一句——她才刚赶回来呢，就结束了？！ 这合吗！！！ 为了赶路，她甚至还狠狠心将刚到手的“急踪散”给用了。 早知师父对付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才根本不舍得用！ 她懵懵转身，扭头的刹那，终于在黑蓝色浓雾渐要散去的时候，看到那半空中隐约有个身影显现了出来。 仍旧穿着青色的长袍。 长发随风动却纹丝不乱，身上衣袍服服帖帖。叫人完全想象不出，就在方才，他独自一人经历了一场大战。 并且完败了对方。 他面上神情也无甚变化，不见喜不见悲，唯有目光长久地盯着雾气褪去的地方，似在思考些什么。 也就半天没见，柳善善却险些没认出他来。 同往日的随和温柔不太同，此刻的师父看上去有些陌生，他悬停在半空之中，手中无剑，脚下也无飞行法器，如履平地地站在虚空之上，身板笔直，身上仿若沾着寒冬枝头的冷意，那冷意——让他看起来，仿佛不含丝毫情感。 直到底下欢呼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他方才缓缓回头，朝下方看了一眼。 第一眼便看到了人群边缘外的柳善善。 冷意从他的脸上消散，男子脸上的神色重新变得温和，他弯着眼睛，似是朝她微微笑了笑。 方才覆满心脏的陌生感，瞬间因为这个笑脸而冰消雪融。 她也下意识傻笑了下。 解决完水魔妖的师父，很快便回到了地上。 剑修弟子，以及众尊者、长老，纷纷诚惶诚躬身迎接他，连向来看他不顺眼的梵剑尊者这时候都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接下来的便是些恭维奉承阿谀谄媚的话。 例如，感慨那水魔妖有多可怖，夸无剑尊者有多厉害，比之前前几年进步有多神速。 例如，说若非他，水魔妖此次现世，必然要造成大量伤亡。 再顺便扯上了昨日的事情，说他们不该以灵根论资质，无剑尊者这般厉害，他的小徒弟无论如何也不会差——得嘞，顺带着把他徒弟的小马屁也拍了。 柳善善在不远处站着，两只耳朵蹭着听了几句，也不知道为何，明明看他们都表现得很敬重，可她却下意识觉得虚伪得不行。 师父似乎也不太喜欢应付他们。 但他向来性子和善，虽回应得平平淡淡，不冷不热，脸上却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她在一旁，看着看着，回忆起方才只闻声不见影的战斗，终于反应迟钝地亢奋了起来。 看见了没，这么大个无剑尊者，嘿嘿。 她的，师父！ 那边，众长老尊者，表现得像是自己亲自打败了水魔妖一般，其中几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看神情像是比师父的还要激动兴奋，没聊两句，便说要在晚上办一场宴席庆祝。 柳善善：？ 庆祝什么，庆祝他们又成功活过了一天吗？ 好在，师父对这些场合并不感兴趣。 听见宴席二字，当即蹙了蹙眉，委婉拒绝了。 而长老那边，似乎也完全不介意，听见这话，连忙诚惶诚恐道：“是是是，尊者方才必然消耗太多，不宜过多劳累，是该回去好好歇息了。” 待得众人皆散去，这场漫长且无聊的一对多谈话才终止。 可师父仍旧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柳善善看他神情，以为他在想事情，便安安静静在一旁等着他。 可好半晌，也没见他有动作，不由便觉得奇怪。 她探脑袋，出声：“师父？” 听到声音，师父缓缓抬起微垂的浓密眼睫，看了她一眼，朝她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第50章 然后：“何事？” 柳善善：“？！” 何事什么何事，你该不会打算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吧！ 她在心里震怒，面上却仍是乖乖巧巧小徒弟模样，礼貌询问：“师父，咱们不回去吗？” 他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愣了下，然后“哦”了两声，脸上难得出现了点不好意思。 “是该回去了。” 看他这不紧不慢、仿佛脑袋里少了什么东西的模样，柳善善心内无奈呼了口气，伸手想去拉他。却意外忽然发现，师父脸上的气色，和往日比起来，似是有些许不一样。 柳善善刚觉不对劲，便见—— 见她望过来，他似是勉力抬眸朝她笑了笑。可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子隐约晃了晃，紧接着，仿佛终于再无力气支撑，竟脑袋一沉，朝她所在的方向栽倒了过来。 —— 柳善善：“！” 心脏瞬间忘记了该怎么跳动。 脑袋一片空白，连身体好像也不会动弹了。 他虽略微有些瘦，却并非瘦弱，再加上个头相当高，就这么倒下来，沉甸甸的，险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师父？师父？” 对方却眼睛紧紧闭着，没有一丝反应。 之前人不还是好好的吗！ 她一个菜鸡小白能懂什么？ 六神无主之下，她只想赶紧找个路过的弟子帮帮忙，可也不知是因为水魔妖影响，还是因为即将开始的宴席，她半天也没有见到有弟子路过。 更可恨的是，储物戒里虽有一些飞行灵器，却都需要灵力催动，她一个都用不了。 没办法，柳善善只能全程靠自己的双手和双腿，一点一点将师父给扶回去。 好在升级之后，体力和体质都比之前强很多。 将人带回到修炼堂，她气喘吁吁将师父扶到石床上躺下，便想去外面找师兄师姐帮忙——以他们的性子，必然也是对这类宴席不感兴趣的。 可她前脚刚迈出，后脚就听到身后隐隐有动静传来。 她一愣，扭头望去。 然后就看到，方才还不省人事的师父，这会儿竟已满脸茫茫然地从石床上坐了起来。 面色要多好有多好，只眼神还有些懵，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柳善善嘴巴张大，难以置信望过去。 师父似是才回过神来，略有些歉疚地同她道：“方才可能有些……乏了。” 她险些再次当场嚎啕着哭出声。 竟然只是睡着了吗？ 她还以为他在伏那水魔妖的时候，受了什么内伤，就快要不行了，差点没被吓死。 这会儿见他看上去似乎确实没什么大碍，慌乱褪去，怒意便涌了上来。 可她——其实向来不是个很擅长发脾气的人。 于是，画面到底还是再次演变成，她抓着师父的袖子，蹲在地上呜呜唧唧掉眼泪。 简直，简直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柳善善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隐约想。 她的雏鸟情节，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正哭着，忽然觉得头顶一热。 师父温热宽大的手掌，轻轻搁在了她的头顶，很轻很轻地拍了两下，似是安抚。 “这类妖魔魔力太强，因消耗过多而乏力在所难免，怪师父没有提前告诉你，不要再哭了，留着力气。” 可能是他的手掌和声音都太温柔。 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些踏实感，心内的不安与慌张被轻易驱逐，柳善善两眼泪汪汪抬眸朝师父望去，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听得师父继续道。 “——将你上次使的剑招，再使几次，让我看看。” 柳善善：“？？” 不要哭，把力气留着练剑是吧！ 她“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用袖子蹭掉眼泪：“师父，看您身体不错，徒弟就先回去了。” 等她回去升了级，拿到了新技能，再考虑在师父面前练剑这回事。平a什么的，那剑招效果，她怕使出来当场会将师父气到升天。 刚走到门边，就听师父用略显伤感的语气道。 “接下来，我需要疗养一阵子，兴许会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修炼。” 柳善善心里一跳。 还有这好事？ 不用跟着师父练剑，她脑袋里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一天升三级，十天升三十级的美好画面了。 不过，还没等她雀跃起来，师父就又道：“疗养不是难事，只是，为师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柳善善连忙伸出五指表示，纵使没有师父在眼前耳提面命，她也会每日悉心学习，不会懈怠。 师父总算满意点了点头。 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修炼堂内的一块空地，同她道：“现在，让为师看看你的决心。” 柳善善：“……” 见他态度这般坚定，她也不想继续坚持，从身后取下剑，出招之前，表情谨慎地看了眼师父：“那我真的开始了。” 师父微笑，点头。 她摆出姿势，深呼一口气，手中长剑直指弯弯绕绕爬在石壁上的绿色藤蔓。 技能发动，剑气化作寒刃，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前方杀气腾腾平飞旋去。刺破空气，掠过浮尘，最后精准无误地卷中正前方的藤蔓—— 第51章 “哗”一声。 只见藤蔓上面的一两片小叶子，飘飘摇摇地坠落到地上。 柳善善定睛一看，果不其然，看到藤蔓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怕师父只看到落叶，看不到她辛辛苦苦砍出来痕迹，正要提醒他，便听得他忽然出声道：“过来。” 啊。 柳善善不明所以，却还是朝石床走了过去。 师父坐在石床上，姿态难得放松，却显得比以往要懒倦许多。 “剑。” 她乖乖取下剑，递给师父。 师父低头认真端详。 柳善善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这剑，见过的人都爱评价一句：花里胡哨。 但也没错。 比起别人，她这把剑确实是欣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 可就在她担心师父也会如此评价的时候，他却将剑又递还到了她的手中。 剑柄在她手心握着，与此同时，一道很轻的力道覆上了她的手背。 “你出剑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师父半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温，“需要注意的地方，也该和别人不同。” 他将她握剑的姿势略微调整了下。 “重心在剑刃，而非剑柄。” “左手力道在前，右手力道在后。” “右侧剑刃朝前，左侧剑刃朝后。” 她茫茫然照做，按照他所叮嘱，挨个调整。 心里却有些纠结。 这么好的师父，却摊上她这么个徒弟。 若师父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该有多伤心啊！ 但凡换个人，这么些时日下来，恐怕都早已被师父培养成大才了！ 她一边内心忏悔，一边不得不假装很认真地听着讲。 “剑出。” 师父话音落下，她便照他所说，发动技能。 却见—— 下一瞬，正前方那根足有半人粗的藤蔓，发出清脆一声响，直直从中间断裂开，成了两截。 柳善善：“？？” 真的假的？ 这合适吗，你一个平a？！ 等她震惊望过去，师父便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般，耐心同她讲解。 柳善善目瞪口呆地听着。 师父一字一句的讲着。 听了片刻，她先自闭了。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似乎都太深奥。 她决定，还是忽略掉过程，只记结果吧！ 在一些普通考试里，只写个答案也算分的！ 但柳善善终于再次意识到，师父的这个所谓的“剑道第一”，还真不是吹的。 毕竟，连平a都能被他盘活。 从师父这里挥别，蹦跳着回住处，柳善善心情大好。 ——终于不再是没有收获的一天了。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所有人的剑，她都见过。 大师兄的剑生出了剑灵，好几次碰面都能听到它挂在大师兄的屁股后面自言自语。二师兄的剑给人的感觉比较阴冷，仿佛天生适合杀人越货做坏事。三师姐的剑笨重宽厚，极具力量感。四师兄的剑很简单，细长冰冷似能见血封喉。六师兄的剑，大概率价值不菲，剑柄镶金带玉的，看起来就很贵。 至于师父…… 柳善善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很少见到他带剑。 难道他……手上无剑心中有剑？ 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世界？！ —— 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便被柳善善抛到了脑后。 昨日风波快速过去，第二日，她一早醒来，前去探望师父，却被守在门口的两位小童告知，师父已经陷入了沉睡，须得过段时间才会苏醒了。 沉睡？ 不该只是需要简单疗养一下就行的吗。 她一直以为，师父口中的疗养，应当是那种泡泡药浴，吃吃丹药，没事做就打坐调息，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的疗养。 却没想……是需要沉睡一段时间的疗养？ 第24章 （抓虫） 带她去更远处，更…… 她不由回想起昨日。 虽然师父说辞是，他晕倒是因为伏魔消耗了太多力气。可现在看来，那时的他，是否因为担忧小徒弟，才强撑着醒来……先是安抚了六神无主的她，然后又纠正了她出剑的方法。 之后才放心沉睡。 柳善善在师父门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越想眼泪越汪汪。 直到门前的小童大概是忍无可忍了，眼神稍微有些鄙夷地看着她：“尊者是这四海八荒最厉害的剑修，就连羽化登仙也是迟早的事，身体好着呢，现在不过暂时沉睡休息数日，小仙上还是不要再哭了。” 柳善善：“……哦。” 还不允许她感性一下了嘛！ 不过，可能还是有些不忍，在她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小童又补充了一句。 “以往有稀世魔妖现世的时候，尊者也都要在大战之后沉睡一段时间，小仙上不必太多担忧，只是数日……很快便会醒的！” 柳善善注意到的重点却是—— 欸。 以前这类妖魔，也都是师父一个人去对付吗？ 其他尊者，竟每次都这般，只需要干看着，然后在战斗结束再假模假样恭贺几声，便欢欣鼓舞地去办庆祝宴吗？ 第52章 实在可恶。 柳善善本蹲在草丛前平复眼泪，想到这里，怒意顿起，愤恨地揪了把手边的野草泄愤。 但是过了片刻，她忽然振奋了起来，一把从地上跳起来。 她决定了！ 她一定要好好升级，好好提升能力。 等她足够厉害了，她就要谋朝篡位，把现在那位宗主给踢下去，自己当老大。 那些什么尊者、长老，全都给我出去降妖除魔！不许龟缩在保护罩里看热闹！ 柳善善瞬间觉得升级动力都翻了数倍。 她怀揣着满满的正义感，点开任务面板，打算接着去做任务。 上个任务是杀野猪。 接下来的这个任务，看上去似乎就要简单许多，地点仍旧是在驭兽峰。 【恭喜修士，您已经杀死了大量在驭兽峰作乱的野猪，这样暖心的行为使你在幼兽群里获得了大量的好感！】 【只是幼兽峰内散养的幼兽过多，食物却不够分，经常有瘦弱的小幼兽因为抢不到食物而饿死。还请你携带食物，前去喂养幼兽！ 】 【已为你接受任务[这是什么？幼兽？我喂喂喂！]】 【任务进度：喂养幼兽（0/50）】 【任务奖励：灵石x5，南风露x1】 柳善善：“？” 喂养多少，50？ 没开玩笑吧？ 但下一瞬，她回想起，那些幼兽大多只有巴掌大，并且数量密集，喂养五十只，兴许就类似于喂小鸡，应当……很简单吧？ 柳善善乐观了起来。 收拾好装备，便往驭兽峰的四峰赶。 可到了地点，面对着大片棉花糖海洋似的萌团子，她方才反应过来。 等等——这类幼兽，它们吃什么？ 好在这附近有不少驭兽峰的弟子。 就近原则，柳善善逮住个刚巧路过的。 他怀里抱着个肥嘟嘟的幼兽，一脸慈爱地从她面前走过。 那幼兽比散养在峰脚的幼兽要稍微大上一些，精神奕奕地窝在他怀里探头探脑，一整个硕大的棉花团子，中间露出双圆滚滚的眼睛。 柳善善叫住他，单刀直入问出自己的问题。 没料，那位弟子听了，却匪夷所思地偏头看她一眼：“喂养？有什么好喂养的？” 大概是见她神情疑惑，他便看出来她不是驭兽峰的人，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也不是第一个心疼那些小东西的外峰弟子了，只是听师兄一句劝，这儿这么多幼兽，挨个喂养，是喂养不过来的，它们想要吃东西，必须自己争抢。” “啊，那万一争夺不过呢？” “弱肉强食，争夺不过的当然只能饿死了，在幼兽峰里，只有强壮的幼兽才能活下来——也只有这样，才能为我们驭兽峰弟子，筛选出其中最强壮、最机敏的灵兽。” 说着，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怀里。 “就像我抱着的这个，看它，够肥够强壮吧！” 窝在他怀里的幼兽像是知道自己被夸奖了般，表情也神气了起来，从棉花团里伸出一对肉嘟嘟的翅膀，仰着个小鼻子，满脸的骄傲，仿若打了胜仗的公鸡。 “……确实是够肥。”柳善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小东西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可见是在那资源争夺战里，争夺了太量的资源，把自己养成了肥嘟嘟的小团子。 只是，可能是身子过于庞大，相比较之下，它的翅膀就显得只有一眯眯点，仿若两只从棉花团里伸出的小手掌。 柳善善好奇的是，这样的翅身比例，对飞行真的不会有影响吗？ 不过看这弟子兴高采烈，她打消了疑问，继续问。 “如果我一定想喂养，需要给它们喂什么食物呢？” 弟子瞪大眼睛看她半晌，啧啧探着摇头，似乎是觉得她太固执，便指了个方向。 “喏，最方便的法子就是去交易堂里买。” “灵兽饲料类，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柳善善谢过他，告别之后便快速往交易堂跑去。 跑的过程中，心里再次感慨，没有灵力当真是一点不方便——她是真的很希望自己会飞。 也不知道升级到后期，能不能给她个飞天的技能。 一路感慨，好不容易到了交易堂，可到了交易堂，找到灵兽饲料分类，她不由咋舌。 这、这么贵？ 更可怕的是，幼兽还得用专门的高品质饲料肉，她翻开一看，差点没被上面的价格吓得掐人中。 一块肉，上千灵石，这合吗？ 人吃的都没这么贵！ 她总算明白过来，那弟子眼里的意思了。 果然系统给的任务，就没几个简单的。 柳善善看了眼，发现一块肉倒是蛮大，足有成年人两个巴掌那么大。 买一块回去，掰成五十等份，均匀分给五十只幼兽。 那些幼兽都很小，小得连嘴巴都找不到，一只肯定也吃不了多少。 这样想……倒也还行？ 柳善善掏出灵石，买了块高品质饲料肉下来。 那交易堂的总交易师对她还有印象，只是这次显然没上次那么热络，看到她也只是多看了两眼，眼皮就耷拉了下来。 第53章 “高级饲料肉？”看到她要买的东西，他总算抬眸又看了她一眼，表情古古怪怪，“喂小鸟？” 柳善善干巴巴一笑，没有会他的问题，接过东西，冲他道了声谢，便直奔驭兽峰而去。 到了地方，她先是寻了个地方坐下，刚要从储物戒里取出饲料肉，便感觉小腿微微一痒，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个软乎乎的白色小棉花团子。 还未出声，笑容就飞上来她的脸。 柳善善当即恨不得在驭兽峰做一辈子的任务！ 小东西太可爱，便蹭边发出“叽叽”的声响。 她被萌得心肝直颤悠，也顾不得其他，立马热情高涨地将矮矮小小的小东西拎到怀里。 才抱到怀里，她便看到，从那雪白的毛茸茸身体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黑色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里面还有湿漉漉的水意，可爱到爆炸。 她刚被萌到想尖叫，便觉得—— 咦，不知为何，明明大片萌团子海洋里，这个颜色、这个大小的小棉花球还有许多，可她竟意外觉得眼前这只看上去，十分的眼熟。 尤其是它看她的眼神，湿润，懵懂，似乎还有那么点雏鸟般的眷恋。 好像正是她昨天时时刻刻抱在怀里的那只。 见她看它，它似乎有些害羞，发出“呜叽”的声音，将眼睛又藏进了雪白的毛发里面。 嘿。 真可爱。 柳善善摸了摸，忽然意识到，这小家伙应该和刚刚那驭兽峰弟子抱走的那只幼兽年龄差不多大。可眼前这只看上去——明显要瘦弱许多。 连眼睛都没那么多色彩。 显然是有点营养不良的。 柳善善立马心疼了起来，她将饲料肉从储物戒礼拿出来，一手抱着小团子，一手掰肉，打算好好喂一喂这只小可怜。 刚掰下来一块，就感觉。 ……手中一轻。 掰下来的那块还在手里，剩下的、全部的、足有两个巴掌大的肉，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柳善善：“？” 她低头朝怀里看去。 那小团子正窝在她怀里，脸部微微鼓起来，小小的嘴巴一动一动的。 柳善善：“……” 都、都吃啦？ 还没等她从这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见小团子吃完口中的大块肉，怯懦懦看她一眼。 噢天，麻麻的小可怜，一定是饿坏了！ 她心软成化掉的糖水，刚要捧起它的脑袋好好亲一口安抚一下，就见它又怯懦看她一眼。 然后——凑到她手边，小舌头一卷，剩下的拇指大的小肉，也被它吃进了口里。 柳善善：“……” ——怪不得驭兽峰散养那么多幼兽，连个看守都没，半点不担心幼兽失窃。 这玩意就算偷了，也养不起啊！ 饲养成本也太高了吧！ 好在巴掌大的肉喂下去后，小东西终于满足了，软乎乎躺在她怀里开始蹭她手心。 而在她拿肉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其他小团子似是闻到了味道，一个个眼巴巴地蜂拥了过来。 她身边围了一圈棉花团子海。 有几个胆子大点的，还伸着小爪爪，开始往她身上爬，看到没有吃的了，一双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都开始冒眼泪。 柳善善：“……” 是她错了。 她怎么没提前弄清幼兽的饭量呢。 可低头看一眼灵石余额，心里只觉得肉疼。 喂一只要花上千灵石，五十只…… 简直是天文数字！ 怪不得那驭兽峰弟子，在得知她要喂幼兽的时候，用那样匪夷所思的神情看他。 真是可怜囊中羞涩。 正在柳善善纠结要不要再拿点玩意去换灵石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兴冲冲的声音。 “师父！” 柳善善后背一麻。 然后就看到沈清秋兴高采烈从远处冲过来，看上去有些感动：“师父竟然真的在这等我，是不是等了很久？” 柳善善：“？” 谁等你了，这位药修同学，请不要自作多情。 可能是她这会儿被毛绒绒幼兽爬了一身的样子，看上去太过诡异，沈清秋嘴角憋了又憋，最后似是没忍住，出声问：“师父在这做什么呢？” 她有些忧愁地看了眼身上的各色毛绒团子，惆怅道：“我想给它们喂吃的，只是没想到，它们这么能吃，可能要把我吃穷了……” 本只是诉个苦，却没想，听了这话，沈清秋当即一拍手：“你要高级幼兽饲料肉？怎么不找我呢？” 你也没说你还兼职卖肉啊！ 她刚狐疑望过去，就见他热情高涨地从储物戒里掏出了……炼丹炉，药草、石臼、小木凿等一众乱七八糟的东西。 柳善善：“？”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些都是炼丹药的道具！ 摆完这一切，他原地清点了一番，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好像还缺了一样草。” 她终于反应过来：“你是想利用毒药去猎鸟？” “对呀，你需要的这个高级饲料肉，其实就是三头紫乌鸟的肉，之所以贵，是因为它们聪明机灵很难捕捉，但是——”说到这，他得意起来，摇头晃脑，“再聪明也逃不过我的秘制毒药，我缺灵石的时候，就靠这法子猎鸟，总是能狠狠赚一笔。” 第54章 柳善善：“……” 她头一次听说药修还能缺钱。 但凡他爱炼的不是毒药，都不至于混到要靠捕猎为生的地步吧！ “而且你放心，它中毒身亡后的肉，对那些幼兽来说是无害的。” 不过有他给出的这个主意，柳善善也是再次感觉到——做毒药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制作这个毒药，需要的流程，都比上次制作毒野猪的毒药要麻烦上许多。 这一次，将近花了两天的功夫，第一颗毒药才出炉。 可沈清秋不仅半点不觉得浪费时间，反而时常热情高涨地为她忙前忙后准备材料。 看到毒药之后，他再次在她身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才以袖遮眼，声音哽咽：“我毒药峰，后继有人了……” 柳善善：“？” 毒药峰？你自己创的吗？宗主他老人家知道这事吗？ 之后沈清秋告诉她，本来以他的运气，一般都只能出红色品质的毒药。 红品不是不行，只是药效差点，需要五六颗才能起到作用。 而眼前这颗橙色品质的毒药。 沈清秋声音低沉，眼神邪魅，声音神神秘秘：“只需要一颗，便能放倒一整个山头的三头紫乌鸟。” 柳善善：“……” 算了，那还是红色品质听起来更好一些。 最后，他带着她出了驭兽峰，绕路，前往傀儡峰背后的乱葬山上，靠着掰下来的一点点药渣，成功猎回了五只三头紫乌鸟。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顺顺利利，几乎没有意外。 柳善善感激不已，挥别了沈清秋之后，便兴高采烈地回到驭兽峰。 而这边，沈清秋也为找了传承者而热泪盈眶，正高高兴兴地往药花峰方向去。 走一半，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个面色阴沉沉的少年。 他盯着他，脸上布满阴郁，咬牙切齿：“我看你倒是高兴得很。” 沈清秋心道。 哦？竟然有那么明显吗？ 可能是他久久没说话，对方更显暴躁。 “说，这几天都带着我小师妹做什么坏事去了？” 没错，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无剑尊者的六弟子。 柳善善的六师兄。 而柳善善，是他的师父。 沈清秋被提醒到了，心里快速算了下这关系，低头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叔好。” “？？？” 面前少年又惊又迷茫又震怒，片刻后，“嗖”的一下从怀里拔出剑，牙齿被他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少装傻，赶紧说，我师妹这几天都被你带着做什么了？师父人不在，她每天不练剑不修炼，却也忙得连个人影都没有！说，是不是被你拐去炼毒药了！” 沈清秋哪里敢承认。 他正想继续装傻，就听身旁忽然插过来一道声音。 “你说的小师妹，就是上次测出七灵根的小姑娘吗？”说话的男子穿着驭兽峰的峰袍，晃晃悠悠走过来，“我刚听几个师弟说，又看到她进了驭兽峰。” 六师兄面色变了又变，狐疑道：“驭兽峰？她想去当驭兽弟子？！” “不是吧。”男子思索了片刻，不太确定地道，“应该……是去喂幼兽了吧？” 六师兄：“？？？” 堂堂剑修弟子，不勤于修炼也就算了，喂灵兽是什么意思？ —— 柳善善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也完全不知道，身为无剑尊者的弟子，她每天不忙着修炼，而是外驭兽峰里跑东跑西、一待大半天，对全宗的人来说，都是件相当震惊的事。 所以，早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当然，她也不在意这些就是了。 来到幼兽们面前，她忙着三头紫乌鸟的肉切成块，然后一块一块丢给幼兽们吃。 不一会儿，脑袋里就跳出声音。 【您已完成任务[这是什么？幼兽？我喂喂喂！]】 【任务进度：喂养幼兽（50/50）】 【任务奖励：灵石x5，南禾露x1】 奖励到账。 兜里又沉了沉。 【南禾露：使用之后可获得十秒钟无敌。（副作用，无敌结束将会陷入疲乏无力状态）】 柳善善看了两眼，深觉这东西还是不会用到更好一些。 然后便将之收到了口袋里。 【恭喜修士，幼兽们吃饱喝足，此刻对你的喜爱已经到达了巅峰，您可以试着回应一下它们对你的爱意哦~】 【已为你接受任务[这是什么？幼兽？我亲亲亲！]】 【任务进度：亲幼兽（0/20）】 柳善善：？ 这任务…… 听上去，更像是个奖励。 于是，她随手拎起一直离她最近的小白雪——小白雪，就是前面提到过的雪白团子，这是她为它取的名字。 一口亲下去，小白雪水汪汪的大眼睛藏回绒毛里，发出“叽叽”的声音，小小的爪子朝着空气踢个不停，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呢。 柳善善亲完就跑，听到进度变成（1/20），心里更加高兴。 真难得，竟真这么简单，看来是个送福利的任务。 第55章 她摸摸小白雪的脑袋，将哼哼唧唧表示不满的它放回地上，抓起另外一只，笑眯眯地撸撸脑袋，大口埋进这只小幼兽的肚子，开吸！ 这第二只要配合许多，四只小粉爪爪摊平，敞着软乎乎的肚子给她吸，基本不挣扎，有点像小孩子玩的发声玩具，只在被亲狠了的时候，才发出很轻很细的呜叽声。 嘤，好可爱。 柳善善心都要化了。 她刚想去拎三只，就瞥见身旁忽然，多了个气鼓鼓的棉花团子。 是真，气鼓鼓。 小白雪同学这会儿整个身体像是充了气一般，一点一点胀大，仿佛变成了个气球。 柳善善：“啊。” 它个头不高，可鼓起来的时候，便近乎同她小腿差不多高。这会儿正气鼓鼓地用那圆乎乎的眼睛，对柳善善怀里的另外两只小可怜发射怒意。 里面两只小可怜被吓得缩在柳善善怀里瑟瑟发抖。 转头看，那小白雪身体竟胀得更大了！ 她生怕它这样鼓下去会有什么自爆的危险，连忙伸手安抚——却没想，竟真有效果，她手指刚碰上去，它眼神就变得软软哒哒，身体也不再鼓气了。 再摸摸，身体一点点缩小，于是她试探着对着它的脑袋亲了口，就听“叽”一声，小白雪踢蹬着爪子表示抗拒，身体却软绵绵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柳善善：“……” 原来这竟是个傲娇幼兽。 刚被亲的时候不还一脸不高兴呢嘛！ 安抚完，她再接着做下一个。 却见亲完一个，小白雪的身体又鼓了起来。 柳善善：…… 心情复杂之下，她不得不，亲一口白雪，再亲一口别的团子，亲一口白雪，再去亲一口别的团子。 明明只需要做20次，拜白雪同学所赐，她硬生生多做了19次才完成任务！ 任务结束，柳善善只觉得她脸都被一堆毛毛给蹭痒了。 偏生当她想走的时候，竟还有一些没被亲到的小团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蹭到她腿边，仰着脸，一脸可怜地看着她，小爪子轻轻抓着她的裤腿。 柳善善：。 她累。 身累，心也累！ 等好不容易雨露均沾完，天色都已经黑透了。 她捂着发麻的嘴巴，背影萧索离开驭兽峰，两腿僵硬往回赶。 算算时间……师父明天就该醒来了。 这驭兽峰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必然不能让他知道，他的小徒弟，这几天每天都在驭兽峰“撸灵兽”无法自拔。 柳善善坚定握拳。 回去的路上，又累又困，她再次痛恨自己不能飞。 恨不得一口气飞回归剑峰。 可正走神呢，忽然发现前方站了个人。 是于妄，穿着的还是一身兽皮，头发可能是因为被削过，从马尾辫变成了冲天辫。 “可算让我等到你独自一人了。” 他站在前方的阴影处，脸上挂着阴阴的笑容，盯着她道。 “怎么，不会以为上次的事，我会那么轻易就——” 话说一半，于妄面色大惊，慌忙提剑闪躲。 虽然不太懂他又来做啥，但柳善善这会儿实在是困到极致，不想听他废话，所以在他叽叽咕咕念台词的时候，放出的平a技能就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向了他。 出手太快，剑招的速度也太快，纵使于妄反应迅速地提剑闪躲，也还是被刮掉了一层手臂肉，痛得他当场表情剧变。 反应过来后，他心头愤恨更甚——自己过来找她，只是想洗掉之前耻辱，稍微教训她一番，却没想过伤她或者是害她性命。可她这一招，显然是狠辣果决直指命门，丝毫不打算留情的。 这个认知让他脸上迅速遍布狠戾。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留情的必要了！ 观察她这么久，他早已知道，她虽有剑招，却无灵力，更无身法技巧。 也就是说，会攻，不会守不会躲，甚至，因为用不了飞行法器，所以连逃都不会逃。 想明白过来这点，他心中忽然平静下来，从口袋中取出张符纸，当着她的面催动。 然后语气幽幽地道：“上次夜里，你就是靠传送符逃走的吧，这一次，我早已提前做好准备眼下，这符纸生效，你的传送符可就用不了。” 说着，将生效的符纸晃了晃，随意扔到地上。 说着，面上阴冷一笑：“今晚，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放心，师兄会悠着点，尽量不弄死你的。” 说话的过程中，表情越发狼狈。 ——因为柳善善一点也没闲着。 他忙着说话，她就继续扔技能平a他。 不多时，他身上的伤口就越来越多，连衣服上都多了坑坑洼洼的痕迹。 柳善善越发佩服他，就算需要躲她技能，他也不忘记将台词说完。 不过，到最后，他终于恼羞成怒，不再张口，怒气冲冲地快速挥剑朝她飞跃而来。 柳善善知道他用了符纸。 可她心里想的是，虽然用不了传送符，她储物戒里也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用呀。 师父给她薅了不少宝贝呢。 只是当她想要使用其中某个宝贝的时候，心里忽地一跳。 第56章 好像……没反应。 啊，竟然其他逃命的东西也用不了？ 眼前少年剑修满脸写着即将要一雪前耻的快意，剑刃在月夜里泛着森冷的寒光。 柳善善脑袋空了0.01秒。 0.01秒钟后，她决定使用南禾露，为自己加个十秒钟无敌buff，并争取在这十秒钟内把他打到趴下。 却在这时，忽然感觉—— 身下一轻。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仿若一阵风一般卷着她，竟将她从地上托了起来。 柳善善惊诧错愕，等她低头向下看时，看到了…… 灵兽幼崽？ 而且是……一大群？ 它们明明还是软软小小的模样，却紧紧聚集在了一起，身体散发着柔和的光圈，那光圈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大片，柔软地承托着柳善善的身体。 柳善善还愣怔着。 可视线，却下意识落在了身下。 她傻傻看着身下的这群小小的灵兽。 它们肉嘟嘟、软糯糯，小小一团，口中发着“叽叽”的声音，卖力地扇着翅膀，扑腾着幼小的身体。 然后不停地朝前飞，不停地朝上飞。 似是要带她去往更高处、更远处。 第25章 当场表演了个高空坠落…… “哐啷”。 变故突生的时候，于妄正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可还没等他剑招使出来，便被……一坨五颜六色的不知名毛茸茸东西蒙蔽了双眼。 眼前好长一阵尘埃缭绕、绒毛纷飞。 还有奇怪的“叽叽”叫声。 始料未及的状况。 待那巨大的毛茸茸堆从他的头上擦着低空飞过的时候，再看原地，哪里还有柳善善的身影？ 他目光呆滞地抬头，顺着七彩毛绒堆望去，果不其然看到，要找的人此刻正坐在那堆毛茸茸的上方。 而再定睛一看，方才发现，那驼载着她的不知名巨型五彩带毛生物，竟然，似乎，是……一、大群，尚未成年的幼年灵兽？！ 于是，“哐啷”一声，剑从他的手中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虽大脑空空，表情呆滞。 但他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心里爆发出一声—— “啥玩意啊！？” == 不光于妄懵，柳善善自己都是懵的。 坐在无数幼兽凝聚起的光圈之上，她只觉得她心惊肉跳，生怕自己会把它们给压坏，身体僵硬得不行，半点不敢乱动。 虽然底下的光圈又软又柔和，可到底……是一群灵兽幼崽。 看它们奋力扑腾的模样，她心里一阵柔软。 正微微出着神，忽然感觉手指碰到了点毛茸茸的触感。 伴随着还有软绵绵的“叽叽”声。 咦？ 柳善善低头望过去，看到个雪白的小团子，正在底下拱来拱去。似乎想从光圈底下，越狱到上方来。 圆乎乎的小脑袋顶着那薄薄的一层光圈拱了又拱，事实上，脑袋出来便成功了一半，只是它的自制力似乎有那么些许薄弱，向上钻的时候，脑袋触碰到柳善善的手指，便忍不住要蹭两下，边蹭还发出“叽叽”的叫声。 如此“玩物丧志”的情况下，着实让它好一番努力，才成功钻到光圈上方来。 毫不意外，又是早已让她眼熟了的白雪小朋友。 它一钻出来，就伸着两只爪子，主动顺着她的裙角，爬到了她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下。 十分自来熟。 柳善善哪里受得住这架势，当即被萌出一脸血，伸出罪恶之手，抱着它软乎乎、毛茸茸的身体，对着圆滚滚的脑袋就是一个猛吸。 “嘤——” 小东西伸爪爪轻轻推她，满脸写着抗拒。 “你们是专门赶过来帮我的吗？”她抱着小白雪，又低头看了眼底下还在扑腾翅膀的小幼兽们，小声自言自语道。 她只是……给它们喂了一些吃的。 只是抱着它们玩了几天。 幼兽们当然无法说话。 当然，这还是小问题，比较严重的问题是，它们也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 比如说，当柳善善觉得可以降落了的时候—— 也没有一只小团子搭她。 它们像是飞上瘾了一般，雄赳赳气昂昂，浩浩荡荡地托着她，向更远处飞去。 柳善善：“……” 啊喂！ 再飞下去，都要出澜仙宗宗门了。 啊啊啊她才一级，她不要离开新手村！ 可它们听不懂她的声音，不知道她的抗拒，眼看着前方出现了澜仙宗大门，竟飞得更起劲了，小翅膀甩着甩着，似乎还带着点气呼呼的意味，一副想要永远带她离开这危险地方的感觉。 柳善善：“……” 阻止不了。 那还是躺下吧。 反正她也不能跳下去，更做不到独自一人利用道具传走，把它们这些小宝宝丢这儿…… 柳善本还有些担心这些幼崽们太小，怕它们伤到累到，可看它们这阵势，她逐渐明白过来是自己操心过多，竟也微微松了口气。 飞吧，飞吧。 马上飞累了该就停下来了。 第57章 她刚巧还能借着这机会，欣赏一下夜间的风景。 主打的就是一个既来之则安之。 柳善善躺平下来，在高处看下方的风景。 底下有无数明明暗暗的光亮在闪烁，是会发光的灵兽们，它们缓缓在半空中游动着，照亮了夜色里的近大半澜仙宗。 花草树木，琼楼殿宇，一切的一切在视线里都变得极其小。 九峰三十六殿的位置也清晰倒映在她的眼里。 她出神看着，顺带借这个机会，记一下澜仙宗地图。 ——不然每次做任务找不到路，真的好麻烦哦！ 心情忽然放松了下来，她也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柳善善一边看下方风景，一边揉怀里的雪白团子。看一会儿，揉一会儿，再在它满满抗议的小表情里，将脸狠狠埋进它雪白的绒毛里，一口猛吸。 直吸得它不叫了才肯罢休。 啊—— 上头！ 正快乐撸着小白雪，忽然感觉裙角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下。 柳善善终于舍得结束手中的行为。 扭头一看，看到了个畏畏缩缩的火红色小幼崽，它怯生生看她一眼，满脸的眼巴巴。 哦，来都来了，一起吸！ 她将之抓入怀里，一阵揉圆搓扁。 可柳善善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一举动，造成了最后极其惨烈的后果！ 刚把这火红色幼兽抓入怀里，便又有一个小爪爪拽了下她的裙角。紧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有的胆子小点，只敢在旁边闪着泪花看她。 而胆子大一些的，已经毫不示弱地爬到了她的身上。 有的爬到她的怀里，有的爬到她脑袋上，有的爬在她背上。 不多时，眼馋的小幼崽们就将她浑身爬了个遍。 等柳善善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 已经晚了。 由于幼兽们大半都爬到了她身上……底下还在坚守岗位的幼兽们，自然便负担不起这么庞大的重量，它们苦苦支撑了不过片刻，本就薄的光圈便毫不意外地，四分五散—— 紧接着，柳善善表情释然地从幼兽堆中掉出，当场表演了个高空坠落。 幼兽们虽听不懂她说话，看不明白她神色，可好在，到底不是什么都不懂。 见她摔下去，立时各个大惊失色、如临大敌，慌慌张张朝她俯冲下来。 一时之间，“叽叽”乱叫响彻夜空。 有的叼住她的衣服，有的叼住她的头发，有的用短短肉肉的小爪子抱住她的手臂或腿脚。 然后，便是“扑通”的一声响。 一人连同无数兽，在这一点也不静谧的夜晚里，坠入了湖中。 柳善善：“……” 很好。 摔进水里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冒出两个念头。 一个是，还好是水不是路面。 另一个是，还好尚没出澜仙宗宗门。 可闭眼的那一瞬间，脑内一个咯噔。 这些幼兽，它们会水吗？ 似乎只是短暂昏迷了片刻。 数分钟后，她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正在被一群湿漉漉幼兽齐心合力往岸上推。 为了更好地推她，小白雪还把自己的身体再次胀成了个鼓鼓的大皮球。 是秋天，还是深秋，这湖水冰若能刺骨。 恢复意识后，坐在岸上的柳善善浑身湿透，在深夜的秋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可能是终于意识到自己酿成了不好的后果，一群小幼兽们不敢再争宠也不敢再乱叫，可怜巴巴缩在一旁，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连眼睛也悄悄收到毛里，只露出一丁点，悄悄瞟她。 像是忽然就学会了看脸色，担心惹了她生气。 她自然是不会生气的。 只是被湖水泡了好一会儿，脑袋有些发麻，身体也是僵硬的。 柳善善缓了好一会儿，才提起力气，去挨个摸摸冒泪花的小家伙们。 看它们终于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她便站起身，带着它们往回走。 这回没飞了。 柳善善靠着两条坚强的腿，将它们从澜仙宗大门旁的某某湖旁，徒步走着送回了驭兽峰内。 然后有独自一人徒步回到了归剑峰。 身上湿答答、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柳善善再次痛恨，自己怎么就没有那种可以一秒钟让身体恢复干燥的仙术呢！ 待得回到住处，洗漱完换好整洁干燥的衣服时，脑袋和身体都已不再支撑得住。 她晕晕乎乎栽倒在床上，倒头就睡。 并迷迷糊糊感慨，啊—— 这可真是充实的一天呢。 第二日清晨，柳善善就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了些许声响。 好像是敲门的声音。 她有些困惑，有谁会大早上地敲她门？ 紧接着，又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六师兄。 他来做什么？ 她本想下床去开门，可脑袋晕晕乎乎的，刚想起身，就直觉胸口一阵闷堵、犯恶心，浑身上下使不出劲儿来。 于是头晕脑胀地又躺了回去。 开门？ 开不了一点。 第58章 她闭目，躺得很安详。 外面六师兄自言自语的声音似乎多了些他常有的情绪，柳善善都可以猜到，他走的时候，估计是气呼呼甩头离开的。 可她实在没法起身。 大脑像是变成了一坨浆糊，她迷迷糊糊地想，哦，这糟糕的，来自异世界的身体。 喝了师父那么多灵丹妙药，游戏等级也1级有一段时间了，可她的身体素质居然还没提上去。 她忧伤地转了个脑袋，昏昏沉沉再度睡去。 这一次，不知道睡了多久。 等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看到了眼前竟多了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师父正站在她床前，表情略微显得有些凝重，看着她。 看神色，应到也才刚近来。 啊。 差点忘了，师父今日苏醒。 她本该要去修炼堂的，却因这突发状况，连床都没能下去。 见到师父，柳善善险些又眼泪汪汪。 可她昏沉了会儿，意识到当务之急还是：“师父……有药吗，我好像……感染了风寒……” 可师父却紧皱着眉：“风寒？” 看神情，似是从未听过这个词。 柳善善心里咯噔了下。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隐约听说过，这个修仙世界里，虽说也有寻常百姓，可由于空气灵气充足，纵使是不修炼的普通人，都能有个五灵根，都能简单健个体强个魄…… 该不会，在他们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风寒感冒这一说吧？！ 第26章 （小修） 将师父唤回来吧，…… 第二十六章 师父转身离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个喋喋不休的小老头。 “原来只是徒弟患了疾，这点小事，你传音喊我过来就好，何必还要亲自跑一趟呢？”小老头一边说，一边拍胸口，“吓得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师父没说话。 小老头的声音自顾自朝柳善善靠近。 到最近前的时候，柳善善勉强睁开眼，才愕然发现，这说话的竟不是个老人。 而是个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五官生得很是精致，眉眼好看到近乎雌雄莫辨。 饶是病中，柳善善也被这般容颜给狠狠惊艳了下。 可等他开口说话，她不由默默把惊艳从心里丢开。 这么好看的人，可惜长了个嘴。 然后就见白发男子在她床边站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我当了那么多年药修，见过无数疑难杂症，从阎王手中捞回无数濒死之人，却还从未见过这等复杂的病症……”迷迷糊糊中，柳善善听得他用苍老的声音缓缓说，“恐怕……纵使是鬼医老祖来了，也束手无策。” 柳善善：“……” 要不要这么草率啊！ 她挣扎着睁大眼睛，用沙哑无力的声音，死不瞑目道：“我觉得……应该不至于……我只是、只是……小小的风寒了一下……” 白发男人却没会她所说。 显然，这位号称当了许多年药修的人物，也不知道风寒是什么呢。 呵呵，已经不想和没有患过感冒的人聊天了。 只是自始至终，她似乎都没听到师父说话。 角度问题，也看不见师父脸上这会儿是什么表情。 倒是那白发男人，在他话说完很久之后，似乎是意识到空气里的死寂。 不知是不是做了许久的心建设，只见他面如菜色，满脸痛苦地伸手，颤悠悠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盒子。 “这、这是当年鬼医老祖送我的一颗丹药，说是他此生最得意之作，仅此一颗，说是神丹也当之无愧，兴许，兴许……”他狠狠一咬牙，声音里满是不舍，仿若亲手将心肝供手送人，“兴许，能一试呢？” 别说他心疼，柳善善也肉疼了起来。 啊啊啊，这药听上去就很金贵，不要杀鸡用牛刀啊！！ 她以前感冒，就算不喝药，在床上躺尸个两三天也是能好的啊！ “我、不需要……” 白发男人神色凝重，没有会她的拒绝。 是以，在那白发男子试图掰开她嘴巴，将干净帕子包着的丹药送入她口中的时候，她嘴巴紧紧闭着，想要尽全力阻止这场不幸！ 兴许是怕太大力弄伤病人，白发男人尝试了一会儿，见都没撬开她的嘴巴，终于叹了口气，将丹药放回盒子里。 末了，转头，声音悲凉地朝一旁道：“她……好像，连最后的求生意志都没有了。” 柳善善：“？？？” 不要乱下定论啊！ 拜这位白发药修所赐，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更晕了。 这一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多久，白发男人就攥着小盒子，背影哆哆嗦嗦离开了。 到底是意识昏沉，柳善善眼睛也很快闭了上，再次陷入昏睡。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手腕似是被人握在了掌心。 紧随而来的，是通过手腕位置，缓缓涌入身体的暖流。 柳善善忽然想起来。 之前就有听沈清秋说过，修为深厚的一些修者，甚至可以利用灵力为他人或自己治疗。 第59章 她就说嘛，师父这么厉害，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肯定难不倒他的才对！ 这般想着，她安心极了，闭眼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次，由于身体过于舒服，她便睡了许久，却没想，等她再次睁开眼——头晕脑胀并没有减缓。 更可怕的时候，扭头一看，师父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腕上。 不仅如此，那灵力也仍旧在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送。 视线上移，可以看到师父脸上仍旧没有太多表情，眼瞳里也看不出情绪，只是，面色却能看出已经有些苍白。 她试探着感受了一下，感受到体内蕴含灵力的地方，过去这儿空空如也，而此刻已有浩瀚灵力海洋在涌动。 柳善善：“！！” 天啦我的师父！ 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他竟一直没停止吗？ 回想起，他明明才刚从沉睡中醒来，这就又来不要钱一般消耗灵力，柳善善生怕自己害得师父又陷入沉睡。 她大惊失色，连忙抽回手，缩回被子里。将自己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望着师父。 声音有气无力：“……我、其实，风寒、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我之前也经历过许多次……其、其实，躺一会儿就好了。” 师父看了她许久，没说话，却也没再坚持。 片刻后，他转身离去。 柳善善满脸茫然地在床上躺着，想着师父离去时的身影，知道他根本就没信她所说的，心里略微有些忧伤，但到底是没架住困意，再次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竟看到外面多了张鬼鬼祟祟的影子。 她下意识望过去。 那影子的脑袋飞速收了回去。 可过了一会儿后，竟还是自己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是六师兄，他的脸上——脸上表情五味杂陈，十分复杂。 “我听见那老头说，说你、你患了绝症，快要不行了……是真的吗？” 柳善善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她闭了闭眼：“不信谣，不传谣。” 可他却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脸垂了下去。 声音低得不行：“我、我……前些日子，不该躲着你的。” 柳善善：“？” 有吗，她怎么不知道。 少年低着头，声音竟隐隐多了些鼻音：“都是我不好，我、我只是，不知道……” “可，可我想明白了，不管你资质如何，你、你都是我的师妹……” 说到这里，似是有些说不下去，就见他忽然狠狠一攥拳，仿若忽然怒气冲头：“我知道了，都是沈清秋那个狡猾的家伙，是不是他叫你吃了乱七八糟的毒药，才害你卧床不起！” 话到这，仿若已经找到了问题根源所在，他从身后拔出剑：“我这就去把他给你拎过来！” 说着，火冒三丈冲出门去。 可能是这家伙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不一会儿，柳善善的床边就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有不善言辞的三师姐，不爱说话的四师兄。 有阴恻恻的二师兄，还有神情难得正经的大师兄。 几人笔直站成了一行，伫立在她床前，什么也没有说，只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看这些人的神情，仿佛是来看她最后一面的。 她：“……” 走。 都走。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转过头，留个背给他们。 却听下一瞬，有难以自抑地哭声出来。 柳善善：“？” 即使在病中，她也成功地被这哭声吸引了注意，挣扎着翻身回去。 抬眼一看，第一个发出哭声的，竟然是向来表情阴沉的二师兄。 他泪流满面，哭得像个阴恻恻的孩子。 柳善善：“……” 她确实头一回知道，冷酷阴狠外表下的二师兄，居然拥有一颗柔软而感性的内心。 刚想开口劝他不要哭了，她只是小小感冒一下，不会死人的。 就见大师兄流下了两行清泪。 就见三师姐忽然眼睛通红，转身出了房间。 就见向来情绪寡淡的四师兄这会儿竟也面带不忍。 “小师妹，你可还有何遗愿？” 她再度闭上眼，背过身去。 走。 都走。 马不停蹄地走，扛着火车走。 再过一会儿，鼻青脸肿的沈清秋也错愕着一张脸，满面茫然地被六师兄抓进了房间。 待得看见房间内沉痛的气氛，再看到满面病容起不了身的柳善善，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扑到她床边开始嚎啕大哭。 柳善善觉得这样下去她要折寿。 于是她再度出声解释。 可几人情绪上头，各自伤心着，只沉痛地掖着她的衣角，让她留着力气，少说话，不要再勉强安慰大家了。 好的。 柳善善闭上眼。 睡着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耳旁有人说话。 “师父怎么还没回来？” “鬼医老祖已退隐避世多年，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只是，小师妹这会儿气息已经微弱到近乎于无，恐怕已撑不了多久……” 第60章 “罢了。”一个师兄轻叹口气，“将师父唤回来吧，兴许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柳善善：“……” 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 算了。 —— 这天晚上，柳善善是在一群人的隐隐啜泣声中睡过去的。 一个好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感觉头不晕了，身子也不沉了。 起身下床，房间门是掩着的，屋内静悄悄。 她换好衣服走出门，一眼便看到了七倒八歪睡在门口地上的一群师兄师姐、并一个沈清秋。 每个人睡得很熟，脸上也都带着泪痕。 柳善善推门的动作惊动了门口睡着的众人。 几人乍然惊醒，似乎还有些迟钝，表情呆滞地转头，然后看到了推门而出的她。 片刻后，有人喃喃出声：“已经灵魂出窍了？” 柳善善：呵呵。 第27章 （抓虫） 她顶多还能再活7…… 片刻后，柳善善坐在长桌上，和几人沉默相对，面面相觑。 再过了片刻，师父赶回来了。 大师兄呆滞但自觉地挪了下屁股，给他腾了个位置。于是沉默坐在长桌上的人，又多了个师父。 许久没人说话。 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所以，病人在哪？” 说话的是个面庞稚嫩的小女孩，她身上背着个草药筐子，扎着可爱的羊角辫，脸上有两坨酡红，看上去非常喜庆。只是面色却很是不好看，两条眉毛皱巴巴地拧成一团，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气呼呼的。 这道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 也终于唤醒了表情呆滞的几人。 众人朝她望了过去。 小女孩似乎更是生气，只是还算克制脾气，她双手叉腰数次又放下，声音嘟嘟囔囔：“若非你说病人危在旦夕，我才不想进这澜仙宗呢，赶紧告诉我人在哪，我治好她就回去采药了！” 于是，一会儿功夫后—— 小女孩将视线从柳善善脸上收回，愤怒起身，背着比人还要高的药草筐，迈着两条小短腿就要走，声音有些许悲愤：“这哪是什么病人？我看她身体比我还健康，你们澜仙宗的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可她到底是没走成。 因为师父不知允诺了她什么好处。 虽然似乎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但她却对师父的东西十分满意，没聊两句，就笑逐颜开，假模假样地坐到柳善善面前，给她把脉。 沈清秋在一旁犯嘀咕：“没听说过药修是通过把脉给人看病啊？” 小女孩面上一僵，手指停在原处，尴尬地咳嗽两声，口中却仍旧道：“寻常药修怎能同我相提并论？” 待她收了手，面色变得有些新奇：“这姑娘好生奇怪，我还从未见过这般……虚弱又健康的身体。” 之后她说了什么，柳善善就没听懂了，因为全是些修仙界的术语。 但她听懂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身体，目前的确没有大碍，只是体质虚弱程度远超常人所能想象，依我看——”小女孩这会儿神色很是严肃，“纵使她能修炼到至圣境，能再活的年数，也不会超过七十。” 起初，柳善善被她说话的语气吓了一跳，可待得她反应过来，便发现—— 再过七十年，她都快九十岁了。 她一直以为，以自己糟糕的作息、饮食、生活习惯，八成会早早猝死，结果居然能到九十多岁？这么长寿的吗？！ 只是还没等她心底乐完，转头一看，便看众人面色如丧考妣，仿佛听到了什么悲伤的噩耗，不约而同用一种她明天就要死了眼神看着她。 柳善善：“……” 走开！都走开！ 就在这时，忽然有道声音响起。 “……若能至通天境呢？” 说话的是师父。 柳善善隐约记得，之前似乎听某位师兄提起过。 通天境，在这个世界的修仙体系里，属于是最高的那一层。 距离登仙，仅有一步之隔。 听见这话，不仅众人呆住了，就连小女孩也愣了一愣：“通天境？你疯了不成？以她的资质……” 话说一半，抿了抿唇，又道：“更何况，依我看，她并不适合走修炼这条路，稍加修炼确实能强身健体，只是，若不小心，兴许便会爆体而亡。” “因为——这三界的灵气，同她的身体是相冲的，她乃天生凡体。” 柳善善愣住？ 天生凡体？爆体而亡？ 她只听过天生仙体，天生剑骨，还从没听说什么天生凡体…… 果不其然，其他在场人也纷纷皱起了眉，面带疑惑。 就见小女孩眉峰一挑，表情冷酷道：“没错，这个词是我刚刚为她量身打造的。” 柳善善：“……” 也就是说，她恐怕是普天之下第一位是吧。 在这三界，在这澜仙宗内，不能修炼意味着什么，人人都知道。 这下子，几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异样且复杂，有同情，有悲哀，还有其他…… 她一噎。 默默别过头去，心里想。 若师父能因此不盯着她修炼，倒是件好事，可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徒弟，收了有什么用呢。 第61章 又不能当饭吃。 她不由有些心虚。 掰着手指头算。 从入门以来，在她身上，师父似乎已经尝了不少挫折。 也不知他的心魔如何了。 柳善善再次于心内怅然了起来。 小女孩暂时在归剑峰里住了下来。 至于她再次同师父达成了什么协议，柳善善不知道，只知道，师父离开后，女孩便面露稀奇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半晌。 “你可真是个宝贝疙瘩啊。”她拍了拍小小的胸脯，向她保证，“放心，既然你师父把你交给了我，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那么早就死的！” 柳善善：“……” 还有七十年，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只是，师父像是忽然之间想开了一般，这日之后，竟没再喊她去修炼堂，更再没有同她提过修炼的事。 只是，柳善善隐约总有种自己像是……被放生的感觉。 起初她还有一些不习惯，但到后面，意识到很好的方便了她做任务，便逐渐放松了下来。 身体恢复后，她第一时间去了驭兽峰。 柳善善过去的时候，看到有个大概类似于现代看管员的驭兽峰弟子，正抓着传音石，满面愁容地对着那头说着什么。 她隐约听了几个关键词，大概就是说，这些幼兽们不知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不爱动了，也不爱吃东西了，成日就软趴趴待在那儿不动，连找来的药修弟子也都对此一筹莫展。 可把他给愁坏了。 然后这会儿，他们正在商量花重金，从外面雇请专业灵兽药师的事。 听见前半段，柳善善心里便一个咯噔。 她下意识加快脚步，朝里面走去。 果然如他所说，两三日未见，小家伙们蔫哒哒的，一个个垂头丧气卧在地上，流动的棉花糖海洋变成了一片死水，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消沉低迷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不会也是因为那日落水生病了吧？ 她赶忙走上前，想要近距离观望一下，就见其中一个雪白雪白的小团子，似是觉察到了她的靠近，猛地抬起埋在地面的小脑袋。 紧接着，乌溜溜的眼睛也露了出来。 然后是更多的脑袋。 柳善善刚觉不对劲，想后退，便见那死气沉沉的棉花糖海，已经在瞬息之间翻涌了起来，如海啸一般朝她卷来。 她刚发出一声惊叫，身子就被小团子们齐齐埋到了身下，被迫卷入这山崩海啸之中。 “叽！” “叽叽！” 虽然只有叽叽声，可她还是从中听到了满满的欢喜雀跃，无数幼崽包裹着她，争先恐后想要挤到她怀中的最佳位置里。 柳善善：“……” 谁说它们生病了！ 再挤下去要丢命的人就是她了！ 而方才还在传音的看管弟子，无意间路过，看到眼前欢腾活泼的团子海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口中话说一半，打住，情不自禁开始喃喃：“等、等等……好像，幼兽们，好像，恢复正常了？” 下一瞬瞥见兽海里某个随波飘摇的人影，弟子面色“唰”一下变黑，三两步走上前去，将幼兽堆里的柳善善给拎了出来，满面不赞成：“你可知道这些都还是幼兽崽崽，你一个修者，不要这样挤在里面，它们脆弱得很，这样是会被你压伤的！” 柳善善气若游丝：“拜托……被压的明明是我。” 看管弟子一愣：“哦？哦。” 但他还是坚持道：“这些幼兽刚刚还在生病，身子弱着，这位小师妹还请赶紧出去，不要耽误他们休息，等过段时间再来。” 柳善善听罢，点点头。 反正她也只是来看看，看它们精神还都挺好，便放心了。刚巧待会儿还要去做其他任务，有驭兽峰弟子在不方便，等晚点再来给它们喂食也行。 虽然，几日未见，心里很是想念。 她有些不舍地从地上爬起来，老实且听话同他道：“好的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这才差不多嘛。 看守弟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余光瞟着那小师妹乖乖从他身侧离去，眯起眼，拿起传音石准备继续讲话。 讲着讲着，目光无意中落到了眼前的空地上。 ……等等，怎么是空地？！ 他的幼兽呢？ 他那么多，那么可爱，刚刚还在这儿的一大群幼兽呢？！ 看守弟子面色大惊，当即下意识朝身后望去。 就见那刚刚离去的小师妹，此刻正垂着头往峰下走，似是在想什么事想得有些出神，全程没抬脑袋，看起来忧虑过重的样子。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在她的身后，竟不声不响、浩浩荡荡地跟了一群圆鼓鼓毛茸茸的小东西！ 它们一个个排成不规矩的队伍，乱中有序地跟在她身后，学着她的样子，将两只小爪爪背在身后，垂头丧气地低着个小脑袋，圆鼓鼓毛茸茸的小背影纷纷透露着些许苍凉。 仿若被扫地出门的是它们一般！ 看守弟子心里一个气血上涌，险些当场昏厥，急掐人中，才将声嘶力竭的话语说出：“别、别走……回来！” 第62章 柳善善： “？” 第28章 （补完） 我是她二姑姥家的…… 第二十八章 柳善善茫然回头。 何事？ 回头的第一瞬间，注意力就落在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毛茸茸海洋上。 ……它们居然跟在她后面出来了。 方才在研究升级任务，太出神，竟完全没注意到。 柳善善看了看表情乖巧的幼兽们，又看了着急忙慌追出来的看守弟子。 犹豫片刻，她迈出试探的脚步，往他的方向走回去。 于是小团子们也齐刷刷转头，跌跌撞撞跟了过来。 看守弟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没叫你回来，我是叫这些幼兽！” 柳善善有些新奇，抓错了重点：“它们可以听懂你的话吗？” 看守弟子面露骄傲：“寻常人说的话，它们自然是听不懂的，可我们驭兽峰弟子又岂能是寻常人？天赋如此，从开兽目成为兽修始，我们便拥有了同这世间一切异兽、灵兽交流的能力。” 原来如此。 说到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眼前这群小似乎幼兽身上，脸上稍微多了一些尴尬。 “只不过，这些灵兽还太小，太调皮了点，见着生面孔，想、想跟出去玩玩，也是合乎情的！” 说罢，他跑到柳善善跟前，将几个小团子抱入怀里，教育它们不能随便乱跑，然后面色严肃地口中咕哝咕哝几句疑似“兽语”的句子，就见那些欢腾的小团子们霎时安静了下来。 驭兽弟子朝着她再次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点点头。 刚迈出几步，脚下就再次被冲过来的幼兽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柳善善：“……” 她回头，同站在原地的看守弟子面面相觑。 他表情镇定：“……都太小了，再加刚生完病，有些听不懂，以及不听话，也是正常的。” 话说一半，忽然见那奇奇怪怪的少女这会儿竟半蹲着身子，在摸幼兽的脑袋。眼看着幼兽在她掌心亲昵蹭蹭，他心中隐隐发酸，刚想制止，就听她放柔了声音道。 “不要再跟着我了，快些回去吧。”她的声音似哄似撒娇也似央求，“等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们。” 看守弟子虽觉画面挺和谐美好，却还是打断了她，出声道：“没有用的，你一个外峰弟子说的话，它们更听不懂了，还是等我请我们驭兽峰长……” 话说一半，他就看到那群小东西，这会儿竟眼含着晶莹剔透的眼泪，排着队垂头丧气往回走，边走边委屈巴巴扭头看，一副虽然很听话但确实万分不舍的样子。 竟真的回了它们的窝地。 看守弟子表情呆滞，嘴巴却仍在一开一合，：“……老，来，看，看……” 声音犹带尾音，飘飘渺渺，仿若从另外一个时空传来。 柳善善：“……” 很困惑是吧。 她也挺困惑的。 因为上次落水后将它们送回驭兽峰时，它们也蠢蠢欲动地想跟她一起走。她软着声音哄了几句，它们虽不乐意，却也乖乖趴回去歇着了。 她那时就在想，它们是不是越来越通人性，能听懂她的话了。 可眼前这驭兽弟子又说，唯有开了兽目，才能同幼流，她便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 但—— 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她。 比起眼前这个开了兽目的驭兽弟子，它们分明更愿意听她的话。 柳善善忍不住想。 该、该不会是前些天的喂食与陪伴让它们对她产生了依恋。 让它们，把她当作……主人了吧？！ 不会吧！ 心中虽困惑，但到底是赶着要去做任务。她没再多想，挥别了仍目光呆滞的看守弟子，跑出去接着做任务。 上次做完任务，她一直没来得及看下一个。 柳善善向来是喜欢攒着些东西，给自己留作惊喜的。 这会儿一打开任务面板，便盯着上面的小字陷入了沉思。 【相信你已经在幼兽群中拥有相当高的喜爱值啦，但是除了幼兽外，这儿还有其他许许多多需要你帮助的生物哦~例如说，在傀儡峰峰后的乱葬山里，有一群寂寞无聊的家伙，急需别人的陪伴与解忧~还请修士快去和他们说说话吧！】 【这是什么？死尸？我聊聊聊！（0/13）】 柳善善：“……” 她盯着“死尸”两个字，来来回回看了五遍，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错后，缓缓咽了口唾沫。 ……还真是挺惊喜的呢。 跑去乱葬山找死尸聊天。 万一被路人看到了，会觉得需要给她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驱魔的吧。 一定会的吧。 但，内心再怎么抗拒，任务也还是要做的。 柳善善扭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儿还是上午，怎么说都比晚上强。 做好心建设之后，她默默攥着拳头，先去饭堂吃了点东西，省得晚点没胃口。然后又去交易堂花灵石买了点符纸，省得忽然尸变吓破胆。 然后才顶着一张视死如归的脸，朝傀儡峰的方向走去。 这个乱葬山，上次逮三头紫乌鸟的时候，跟着沈清秋来过。 第63章 所以柳善善也算是轻车熟路。 只是上次她只在外围的山林里游荡，没有进乱葬山中央，也就是说，并没有见到尸体。 顺着某个傀修弟子所指的方向，她走到了山林的尽头，总算看到了林外的葬尸场地。 可等她此刻到了地儿，才发现和她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草木旺盛、树林阴翳，幽绿色掩映天空，明明是上午，视野里却是昏暗的。 只是，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个孤零零的小土包。 而是一个硕大的凹池，池子里小山似的堆着无数尸体，横七竖八，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有的干脆连脑袋都没有。 可它们却看上去……都很新鲜。 这些尸体看上去，仿若才死了不过片刻，比起尸体，更像是一个个熟睡的人。 更可怕的是，附近并非只有她一人。 有不少傀修弟子在旁边捣鼓捣。 粗略计算，起码得有一个小学班级的人。 比如右侧不远处，便能看到正站着个年轻女傀修，她怀中抱着个硕大的木盒子，此刻正对着尸堆念念有词，念了一阵后，只听木盒发出尖锐声响，然后便见尸堆里忽然伸出来一只手。 紧接着，一个面目还算完整的中年女性尸体，从里面晃晃悠悠地爬了出来。 爬到女傀修跟前，“啪”一下，软软倒地。 柳善善之前便听人提起过。 这些尸体大多是无名尸，要么无父无母无亲友，要么死状太惨看不清样貌，亦或者尸体长时间无人认领。 于是就被各自城主做主，运到了这澜仙宗的乱葬山上，由宗内花心思和大价钱温养着，然后等着傀儡峰的初级弟子前来挑选。 被选中的尸体，日后便能成为傀儡，可同主人并肩作战。 所以，这些尸体事实上大部分已经死了很久了，只是看着像刚死罢了。 柳善善双手合十，缓步靠近。 附近有人，这对她来说，算是幸事，也算是不幸事。 幸就幸在没那么害怕。 不幸就不幸在—— 当她靠近尸山的时候，竟有三两个傀修弟子注意到了她。 很显然，她身上穿着的是剑修峰袍。 有个傀修师兄面露疑惑：“可是归剑峰的小师妹，来这乱葬山做什么？小心沾染了尸气，还是快些回去吧。” 话虽说得柔和，语气却坚定，显然是不赞成她再度前进的。 柳善善：“……！” 她就知道这些任务没一个简单的！ 这乱葬山她知道，晚间来找尸体傀修弟子比白天还要多！ 但遇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谁也不能阻止她做任务。 她当机立断，挤出眼泪：“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傀修面上惊讶了下，旋即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其他傀修弟子，刚要说话，就见一道风从身旁快速掠过。 于是就见，那穿着归剑峰峰袍的少女，连跑带扑地扑到一具尸体面前，抓着对方的手便开始眼泪汪汪。 “你果真在这儿……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傀修弟子：“……？” 话刚一说完，柳善善便听到无数目光朝她望了过来。 她表面哽咽，内心同样哽咽。 好在，早已做好了心准备。 对做任务的人来说，眼里的便只有任务！ 于是她只当没看见，为使自己表现得更自然一些，当即抛掉一切目光，忍着害怕，抓紧了那冰凉的手，便是一通痴情哭诉。 例如“你最近过得好吗，我又来看你了。”，“你可以知道这些年我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谁曾料想，上次一别竟是天人永隔”……云云。 事实上，说话的时候，为了避免惹人注目，柳善善已经将声音压到最低了。 但架不住，这群傀修弟子虽不再阻止她进来，却……像是似乎十分热衷于八卦，听到她的细碎的哭声后，一个两个三个纷纷驻足旁观，甚至还有人探过脑袋来，似乎是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也有傀修弟子很是感性，见到此情此景，不由自主便眼眶泛红，走到近前，伸手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手帕。 “可怜见的，不要再哭了，他九泉之下若是知晓你……” 话说一半，声音卡住。 因为，就见那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忽然收住眼泪，原地松手，将攥着的尸手放开，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紧接着，便能看到她的目光在尸体里搜寻了一番，又猛地抓起其中一具尸体的手，刚刚收住的眼泪，这就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可叫我找着你了……你说你，怎么就连脑袋都没有了呢？” 连啜带泣，气息微弱，那叫一个伤心，听得周旁的人个个满面不忍。 怪不得会认错人，没想到她心上人竟连脑袋都没有了。 有人再度想上前劝说，可忽地见她又放下了手中的尸臂，目光落在了另外一具尸体上。 众人表情呆滞。 第64章 莫非方才又认错了？！ 就听少女哭着朝那尸体爬去，抓住他的手，哽咽道：“这不是我二姑姥家的三外甥家的二表哥吗？怎么你也在这里……” 众人：“……” 听上去有些不对劲，再听听。 于是，再听下去的后果便是，他们发现，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剑修少女便在这尸山里找着了她无数失联已久的亲人。 不是不怀疑，可见她哭得伤心，怀疑便打消了大半。 再加上——她是正儿八经的剑修弟子，好端端的也没必要撒这种谎。 毕竟，全无好处嘛！ 除非说，她精神异常，脑袋里的筋搭错了！ 不论是哪个答案，都让人心生不忍。 所以，纵使知道不该让外峰弟子入乱葬山，可这几位傀修弟子到底是没能狠心将她赶走，任由她原地扑倒在尸体身旁哭够了，才上前去将她扶起。 有人道：“不要太伤心了，这位小师妹。” “是啊是啊，哭多伤身。” “兴许……可以向师尊询问一番，可否将你的这几位亲人带到附近妥善下葬。” “嘘——说的什么话呢你。”说话的人踩了前边人一脚，用恨铁不成钢的气音道，“还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脑壳坏了呢，问什么师尊，当心师尊罚你！” 柳善善擦眼泪的手一顿。 喂！ 离得这么近，说话声再小她也是能听到的！ 不管怎么样，无比艰辛之下，这个任务……算是做完了。 临走前，她心虚不已，对着尸体们磕了好几个脑袋。 刚刚真是太过冒犯，真是对不起各位了！ 希望他们不要因此……记她的仇。 怀揣着一个惴惴不安的心，柳善善看到下个任务，还是在乱葬山。 这个任务看上去要简单许多。 就是让她给这些尸体烧些纸钱。 她擦掉脸上的泪，怯生生说出自己的诉求，在得到傀修弟子们允许之后，快速跑下山，买回来一些纸钱，然后在他们同情的目光中，默默烧了起来。 烧纸的时候，又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瞧着行为举止似乎也还算正常。” “应当不是撒谎……” “唉，真是可怜的小师妹。” 柳善善动作一顿，只当没听见，继续垂泪烧纸。 在她纸钱烧完的时候，脑袋里竟然猛地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紧接着，一道声音跳了出来。 【恭喜修士，目前已经是个2级新手啦！】 【已为您发放2级奖励，技能（掠风逐尘），灵石x50，】 【技能状态：未激活】 【该技能将在完成下个任务后激活】 柳善善心中立时激动了起来。 一只忙着做任务，都没来得及去看进度条，竟然这就成功升级啦？ 更惊喜的是，升到2级居然还附赠了一个技能。 唯一遗憾的是，未激活状态下，无法看到技能介绍。 但不过片刻，柳善善便原地复活，赶紧去看下个任务是什么。 下个任务便不在这乱葬山上了。 她看了一眼任务介绍，觉得应该不太难做，便斗志满满地挥别了这些好心肠的傀修弟子，回去的路上，路过归剑峰，直接拐了进去，打算拿两个糕点垫垫肚子。 == 他一点点恢复了意识。 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有人在抓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他努力想要听清，却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什么封印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可隐隐约约间，他好似看见了哭泣者的样貌。 等好不容易睁眼醒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了…… 一群奇怪的，陌生的人。 以及满地的尸体。 都不是他想要找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会在这里，更不知道面前的这些人是谁。 唯一知道的是，那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人，此刻已不在这儿。 男子垂着眼睫，沉思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起身，缓缓从尸堆里站了起来。 有人注意到异样，惊诧朝他望来，下一瞬，满面仓惶，仿若见了鬼。 他这才缓缓回忆起—— 在沉睡之前的岁月里，似乎也有无数人，用这般惧怕的神情看着他。 而更多的，便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再一思索，抬眼望去，那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错愕的神情在脸上停顿，未再有声音发出，紧接着身体软绵绵倒下。 男子未再看他们，而是测头，目光隔着西侧树林，遥遥注视片刻，紧接着，抬步向那儿走去。 若有人在此，便能看到，虽说是稳步行走，可他的身形却仿若能瞬移一般，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 沈清秋是来找柳善善的。 他又想到了绝妙的毒药点子，急需她的帮助。 只是，刚来到归剑峰外，就远远见到了个奇怪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仿佛刚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黑漆漆衣服，满头黑发凌乱，不光身上布满脏污，连脸上都有些早已干涸的血迹，远远望上去很是狼狈。 第65章 可待得走到近处，方才发现，他的面上竟是满满的从容与平静。 而身上散发的气息，更是让人下意识觉得后背发凉。 更叫沈清秋后背发凉的是，那男子在看到他的时候，视线竟缓缓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身上，有一些她的味道。” 沈清秋：“啊，啊？” 不等他回过神，身子竟然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扯吸了一般，下一刻，自己便出现在了对方的跟前，并且半点动弹不得！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什么鬼东西啊！ 为什么会出现在澜仙宗内啊！ 对上男子不掺任何活人感情的黑眸，沈清秋大脑一片空白，简直要哭了。 可下一瞬，竟听到对方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有礼貌地道。 “你可以帮我找到她吗？”他说，“来到这儿后，我便闻不到她的气息了，你知道她在哪吗？” 沈清秋哆哆嗦嗦：“谁、谁啊……” 男子认真思索了片刻，竟真的开始形容起了要找的那个人。 在睡梦中，他隐约看到了她的样貌。 沈清秋听完，心里咯噔一下。 柳善善？ 这人要找柳善善？ 来者不善啊！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他面露警惕，声音多了些宁死不屈：“你是什么人？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找她？” “我是……”却见眼前男人神情似是恍惚了一下，片刻后，表情认真，一字一顿地道，“是她二姑姥家的三外甥家的二表哥。” 沈清秋：“？？？” 第29章 而是将它们自己，当作了她…… 柳善善完全不知道有个远房二表哥在等着她。 回到归剑峰后，她便开始忙下个任务了。 【恭喜修士成功到达2级，相信您这段时间的修炼一定非常辛苦吧？不知勤修苦练的同时，修士可有认真静下心来享受宗门风景呢？不如趁光阴正好，岁月静悠，放松放松心情，出去走走吧。】 【任务：欣赏宗门风景（3/9）】 【任务奖励：激活技能（掠风逐尘）】 没错，最初看到这任务的时候，柳善善便沉默了许久。 就照这升级系统的尿性，她这么多天以来的升级，根本就同“勤修苦练”没什么关系，哪里需要放松心情。 但，也挺好。 欣赏风景，听上去就很简单呢。 而从眼前的任务进度来看便能知道，它确实相当简单。 因为还没正式开始呢，竟就已经完成了3个。 柳善善认真想了想，数字9代表的定然是澜仙宗内的九峰。至于3，则大概因为她从乱葬山下来之后，为了抄近道，穿过了傀儡峰，穿过了炼器峰，再然后回到了归剑峰。 难得有这么轻松，这么不折腾人的任务。 她怀揣着对新技能的满满期待，匆匆吃完糕点，便溜出归剑峰，决定从右手边开始逛起。 右手边是万星峰，再然后是符咒峰，诡阵峰…… 虽说是怀揣着边欣赏风景边熟悉地形的态度。 可待她当真从这一个个峰内穿过，看到的却是，数之不尽忙忙碌碌的弟子们。 此时大概是午膳时间。 路上能看到万星峰弟子。他们一边行路匆匆，一边手中持星宿镜，即使脚下在行步，视线也大多盯着星宿镜，口中念念有词，神情严肃似在沉思些什么。 柳善善一个瞥眼，看见某个万星峰弟子，走着走着，中途忽然停下，手指捻诀，周身开始缭绕半透明雾气，在那雾气之中隐约能看见闪闪烁烁的星星点点。待得雾气连着星点散去，那弟子眼中恢复清明，脸上便浮现了笑容。 “他竟……这么就突破了中级镜！” 周围传来艳羡佩服的惊叹声，接着，不小心围观到此情此景的弟子们，羡慕完，便表情更加凝重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星宿镜，陷入更深一层的念念有词中。 柳善善：…… 她想了下，这才是所谓的“勤修苦练”吧。 于是，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赶。 前面是符咒峰。 符咒峰的弟子要稍微好一些，不再是人人低头独自研究的画面，而是三三两两，打作一团，各色的符纸从眼前飞来飞去。 “哈哈——尝尝我新做的定身符，吃了这符，你今天就别想再偷尝我午膳了！” 话音落，一个黄澄澄的符纸在柳善善的视线里放大，然后“啪”一声……贴到了她的脸上。 她赶路的步伐不得不暂时停住，睁着眼睛两眼茫然。 那扔符的人大惊失色，赶忙跑上前来，边跑边诶哟着道歉：“这位小师妹，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帮你把符纸取了，都怪你后面这位师兄，要不是他……” 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将她脸上的符纸取下。 柳善善眼珠子向上，看了眼精准贴在额头的符纸。 望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在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贴在脸上的“定身符”取了下来。 末了，夸一句：“准头不错。” 然后在那符修弟子仍旧呆滞的目光中，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就是成功率好像有点低啊…… 第66章 可纵使如此，一路过来，柳善善还是被异常勤奋向上的画面所震惊到。 诡阵峰的弟子都在研究阵法。 药花峰的弟子都在忙着种草药、炼丹药。 …… 柳善善看了眼他们，又看了眼自己。 你的修仙，我的修仙，好像不一样。 她正要继续往前走，忽地听到一道兴冲冲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咦，你怎么突然来了，是来、来买丹药的吗？” 顺着声音望过去，柳善善看到了阔别许久的闻人溪。 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一个劲朝她招手。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药田似乎就在附近。 分明已有一段时间没见，可少年同上次却没多大区别，看着心情仍然蛮好的样子。唯一的区别是——脸上的黑眼圈似乎更重了。 一看就知道，恐怕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 柳善善下意识朝他的药田看了一眼。 这么多天没见，他药田里面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呢！ 这会儿是白天，其他药田里也有年轻药修埋头忙碌，可那些人的药田，都没他的那么复杂。 估摸着也就出来打个招呼的功夫，药田里的毒虫毒草就又再次爬了满地。 她欲言又止。 他回头看一眼，当即什么也顾不上，喊了声“等我下”，便火急火燎钻回田里，又是一通药水喷洒，待得药田里消停下来，才再次跑到她面前。 看着着着急急的，生怕她跑了一般。 可站到她面前，却迟迟没说话。 少年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也是一通欲言又止。 就见他唇动了又动，片刻后，方才面色微红，扭扭捏捏地出声：“你、你上次给的那个酱料，它，还有吗？” 酱料——就是上次她用来做芳芳草的酱汁。 因为酱料炒芳芳草有毒，不能送，她想来想去，只能单独将酱料送他，并告诉他，用来拌其他的菜也是很好吃的。 看样子，他确实是蛮喜欢的。 柳善善：“……哦，原来是告白啊，差点以为你要找我要酱料呢。” 闻人溪闻言，眼睛迷茫眨了眨，像是没有立刻明白过来她在说啥，等反应过来后，吓得原地起跳，脸猛地涨得通红。 “我我我、我没，我说错了、我我我是想要酱料……！” 他平时看着挺活泼开朗、能说会道，没想这会儿却嘴笨得不行，话说出口，似是意识到自己这回是真说错了话，又不知如何找补，于是就跟舌头打结了一般，支支吾吾、叽叽咕咕半天，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最后只涨红着一张脸，脸颊微绷，表情郁郁闷闷地看着她。 也不知为啥，她本只是看他要个酱料吞吞吐吐，莫名想逗他玩玩，可看他这反应，心内不由油然而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不逗了。 他好半晌才缓过来一般，脸还是红扑扑的，声音却低了许多：“我、我上次带去给我爹尝了尝，他说，很喜欢这味道，我想、想着，他这些年胃口差了许久，要是能再弄些给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又顿了顿，似是怕她觉得为难，连忙又道：“不过，不过你要是没空就算了，如果你要是有时间，也乐意再做一些的话，我、我可以用灵石从你这儿购买的……” 听到这话，柳善善便觉得有些惊奇了。 他之前将耕戒给她，都没肯要回去。这会儿找她要酱料，竟还愧疚到想用灵石来交换。 这得是多么大一个好人啊！ 她看他一会儿，伸手，从储物戒里抱出了个脑袋大小的小坛子，一把塞到他怀中，道：“上次做剩下的，还有呢，你要喜欢刚好就给你了。” 说罢，恶狠狠瞪他：“不要说拿灵石买！除非你肯给我两千万！” 他噗嗤一笑，脸上多了些笑意，这才恢复了往日神色。 接过坛子，少年的眸光落在她脸上。 柳善善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掏出纸笔，写上她独家秘制酱料的制作方法。 纸条子到他手上。 他接过，微微愣神，低着头看去，却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沉默地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片刻后，伸手揉了揉眼睛。 柳善善刚想说话，就见他又揉了揉眼睛。 啊？ 他怎么了，不会是感动到要哭了吧？ 之前也不知道他是个这么感性的少年呀！ 莫非，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层层堆积之下，遇到宣泄口，便没绷住？ 心中正忐忑要不要安慰他一番，就见他忽然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语气委婉：“这个字……有些不好认。” 再看脸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一滴眼泪。 柳善善：“……” 变相说她字丑是吧，揉了几次眼睛是因为没认出写的是啥是吧！ 她怒了！ 当场转身就走！ 却听少年忽然喊住她。 她生气看他。 然后就见他攥紧了那张小纸条，神情异常认真地同她道：“谢谢你。” 如此郑重，这反倒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67章 她木着脸朝他挥挥手，继续赶路，做自己的任务。 再下个峰是灵疗峰。 灵疗峰和药花峰同属于治疗类，不过两峰弟子侧重点截然不同，经常需要通力合作。 灵疗峰主要是负责灵力疗伤，为灵力受损的人提供治疗，一般情况下，在战斗中派上的用场会更大。 只是，灵力这种东西，柳善善并没有呢。 所以她全程便也只是好奇地看看。 灵疗峰的弟子，看着比药花峰的弟子要更忙碌些，因为时不时就会有外出受伤的弟子，被抬进峰内。 药花峰只需要为受伤弟子提供相应的丹药便可。 灵疗峰却是实打实需要实打实，为每个受伤弟子疗灵伤的。 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忙得团团转的一众灵疗弟子。 一路看过来，柳善善根本没看什么风景，看的都是人。 不过任务进度也还是顺利进展到了8。 还剩最后一个。 驭兽峰。 到了驭兽峰，便能顺着近道，直接抄回归剑峰。 等于是绕了澜仙宗整整一大圈。 想到马上就能激活的新技能，柳善善心中越发激动，当即朝驭兽峰小跑而去，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被一人猛地拽住胳膊，拉进了角落里。 柳善善：“？！” 拽住她的，是个相貌清秀可爱的年轻女孩，看着年岁不大，可身上穿着的，却是代表着尊者身份的火红色长袍。 还是驭兽峰的尊者。 女孩将她抵在冰冷的墙壁前面，紧张兮兮地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左右环顾，表情谨慎且微微发白，仿若在担心害怕些什么。 与此同时，柳善善发现，有一层半透明的壳子，将她俩人从头到脚罩了起来。 似乎是用来藏匿身形的。 这阵仗让柳善善当即警铃大作，脑内瞬间浮现“魔道侵犯”，“恶鬼来袭”的画面。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是驭兽峰内出事了吗？ 心中刚觉慌张，柳善善就远远瞥到一行人从左侧方的大道上经过。那行人路过的时候，眼前女孩更是如临大敌，神情紧张地盯着柳善善，甚至伸手前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柳善善：“？？” 唔唔唔！ 什么情况？ 出于好奇，柳善善朝路过的那行人多看了两眼。 也就五六人的样子，走在最前面的，应当也是个驭兽峰尊者，而走在那尊者旁边的弟子，倒是面熟得很。 再多看两眼，她便想起来，这不是一开始负责看守幼兽的那个看守弟子吗？ 目光收回，望向眼前的女孩，柳善善心中迷茫更甚。 她……害怕他们？ 为什么？ 那行人刚离开，就见女孩忽然松了口气。 紧接着，柳善善看到，罩在她俩头顶的透明壳子消失不见，然后，眼前这面容清秀的女孩后退两步，隔开俩人之间的距离，轻咳两声，将长发别到身后，抿唇一笑，做出端庄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 “你是归剑峰四殿，无剑尊者的小徒弟，柳善善对吧？” 柳善善：啊。 她正疑惑着呢，就听对方继续张口。 “我是驭兽峰四殿的羽兽尊者。”她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再度上前，凑近了看她的双眸，单刀直入道，“我听说……你驭兽天赋很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来测试一下你的兽目能为几品？” 柳善善：“？？” 从哪儿听说的？ 哪来的谣言！ 她想起来刚刚路过的那行人里的看守弟子。 似乎……也只可能是他了。 大概是知道她猜出了什么，羽兽尊者也不隐瞒，她坦率直言：“方才那驭兽弟子，找到他们二殿的尊者，说是遇到了个百年难遇的驭兽奇才……还说，是无剑尊者前段时间新收的小徒弟，柳善善。” 然后，所以刚才那行人，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是去找她了？ 羽兽尊者表情凝重，点头。 柳善善心中大为诧异。 那看守弟子误以为她天赋惊人也就罢了，怎么他们的尊者也信了？怎么眼前这位尊者好似也信了？ 是那日测试殿里，她的七彩灵根不够有说服力吗？ 羽兽尊者道：“灵根虽能影响天赋，却不能代表一切，若天生有驾驭异兽的能力，纵使灵根废物，也同样是驭兽天才——只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说着，她眸光灼灼看向她：“那看守弟子说，灵兽们本怏怏不乐、无精打采，你去后，它们便变得活蹦乱跳，还格外听你的话，我本不信，可看他说得言之凿凿，便亲自去了趟幼兽峰，见到幼兽们的状态，当真同无主状态不同，便不得不信了。” “所以我想，莫非，你当真便是那万里挑一的，纵使不开兽目，不立兽契，也能当万兽之主，驱使它们为你所用的，驭兽天才？” 这话说得柳善善心里也……不确定了。 她不由回想。 自己似乎也没对那些幼兽做过什么特别多的事，为什么它们这么黏着她，这么听她话，甚至还……专门从幼兽峰内飞出来保护她。 第68章 莫非真是因为，她有那什么驭兽天赋？ 可能是见她沉默，羽兽尊者又缓缓开口：“你知道兽契吗？每个兽修，只能立一次兽契，驱使一只灵兽，除非灵兽身死，否则便不能契约第二只。” “若你真的不需要兽契，也能让那些幼兽心甘情愿将你当作主人，那么便意味着——” “你将会成为这三界唯一一只，万兽之主。” 她的话说得缓慢而坚定，让人听得心里热血沸腾。 万兽之主？ 这意味着什么，柳善善无法想象。 可她知道，面前尊者的话，让她当真对自己产生了好奇。 但—— 柳善善还是问出了自己目前更好奇的另外一个问题。 “所以你为什么要躲着刚刚那些人？” 羽兽尊者脸上一红，下意识别过脸，嘀嘀咕咕道：“你是我先看到的，自然当属是我的，若被他们抢了先……以后什么好处不都成他们的了？万兽共主欸！而且我还听他们说，想将你从无剑尊者手里要过去，呵——我可没那么大野心，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这当个挂名弟子就好。” 柳善善：“挂名弟子？” 对方点点头：“我知你已是无剑尊者的徒弟，所以也不贪心，只想着，托你在我们四殿这挂个名，我就成了你的挂名师父，等日后出息了，连带着我们四殿脸上也有光不是嘛！” 柳善善：“……” 她沉默了会儿，心道。 为何对方一副确定了她肯定会有驭兽天赋的样子呢？ 万一没有，岂不是要很失望？ 片刻后。 出于好奇心，她站在了四殿的大堂里。 堂内除了羽兽尊者外，还站了不少年轻的弟子，粗略一数，约摸十人。 更叫她惊喜的是，似乎是为了提前验证一下，羽兽尊者还带了不少幼兽来大堂。 那些幼兽看到她，立马埋着四只小短腿，哒哒哒围到她腿边，一个两个开始嘿咻嘿咻往她身上爬。 惹得周围兽修们艳羡不已，连羽兽尊者也面露惊叹。 等测试要开始的时候，柳善善身上已经挂满了毛茸茸的小崽崽，整个人远远看上去像是也变成了个毛茸茸的柳善善。 人不算多，可她还是有些紧张。 她按照羽兽尊者所说，靠近那摆放在大堂正中央的半透明水球，将手伸入那水球之中，心中忐忑，闭上眼睛地等待结果—— 结果，上下眼皮才刚碰到呢，就听旁侧传来一声。 “没天赋。”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兽修。 这么快就测出来了？ 不仅柳善善愣住，连那坐在高台上的羽兽尊者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僵住了。 “没天赋？没天赋是几品？”她难以置信，说着，便要下来亲眼看结果。 男兽修情绪倒是淡定得很，瞥了柳善善一眼，然后方才垂首同羽兽尊者道：“师尊，她生有缺陷，天生无法打通兽目，所以，可以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没天赋。” 羽兽尊者也看到了测试结果，表情惊疑不定，呆呆坐回座椅上，口中喃喃：“我的四殿翻身计划……” 似是还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等下一瞬，大概是目光望到了，仍在嘿咻嘿咻往柳善善身上爬的小团子，她忍不住又道：“那这些灵兽……如何解释，它们若非是将她当作了主人，又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喜欢她？” “左宣，你不是天生能感知兽类所有情绪吗，你可知道这是何情况？” 男兽修再度垂首：“回师尊，方才弟子便想说了，依我看——这些幼兽并没有将她认作是它们的主人。” “而是将它们自己，当作了她的主人。” 第30章 （小修） 是给你招来麻烦，和…… 柳善善：“？？” 一个晴天霹雳。 耳朵和眼睛没有出问题的话，柳善善觉得她已经听到周围传来了忍俊不禁的笑声。 再抬眼，就连羽兽尊者也伸手捂脸，低着头整个肩膀一抽一抽的。 何止是晴天霹雳？ 简直还有颜面扫地！ 但她可以解。 柳善善知道，将那句话和她此刻爬满灵兽的样子结合起来，喜剧效果确实达到了满分…… 在方才的灵兽争霸赛中，要属“小白雪”最为英勇，虽身体怎么也算不上强壮，可这会儿却已经以睥睨群雄的姿态霸占了她怀中的最佳位置，舒舒服服窝着。 其他幼兽不甘示弱，有的挂在她臂弯，有的挂在她肩头，有的抱在她脑袋上…… 柳善善一直认为，它们这是喜欢她，依赖她，将她当成了主人的表现。 在……左宣说那话之前。 可此刻，低头朝怀里望去，同白雪对视的瞬间，左宣所说的话，在她的脑海里自动重新播放了一遍。 原来，它们才是那个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作用，柳善善竟发现，自己好像从白雪那乌溜溜、水润润的两只眼眸里，看出了那么点……宠溺。 “……”她沉默闭眼。 在确定她根本没有开启兽目可能之后，羽兽尊者自然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第69章 可纵使如此，她的态度也还是不错的，甚至亲自将她送出了驭兽峰。 “真是可惜。”临别的时候，羽兽尊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里满是失望，“还以为叫我寻着了个千年不遇的驭兽天才，谁能想竟然是误会一场，真是想想都伤心。” 柳善善冷漠指出：“你那明明是笑出来的眼泪。” 并且，这一路过来，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止住过！ 别以为她没看到！ 羽兽尊者大呼冤枉，然后视线又落在了柳善善的身上，嘴角再次没有绷住：“……谁让你这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这些小东西把你当成、当成仆从……还是宠物的？哈哈哈哈——” 确实好笑。 柳善善觉得，如果有个人当着她的面，顶着满身子满脑袋的幼兽从峰上走到峰下，她可能会比这位羽兽尊者笑得还要放肆。 很可惜，没有那个人。 她表情麻木，挨个将幼兽们从身上扯下来，放到地上。 那些小幼兽此刻倒也还算乖巧，只稍微安抚了会儿，便挨个卧到一旁，不再往她身上爬。 而这时的羽兽尊者，竟然收去了笑容，面上多了些正经。 “不过。”她道，“现在想来我反倒更觉得惊讶了，它们并不将你当作主人，却仍旧肯听你的话，说明……” “大概是非常乐意于哄你开心的。” 柳善善：……哄，她开心。 听上去更诡异了呢。 等再低头看那些幼兽们，她觉得一定是心作用更严重了些，她竟然从那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类似于和蔼、慈爱的东西。 你们还只是一群宝宝啊！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眼神！ 沉默片刻后，她将脸默默扭到一旁，道：“多谢尊者。” 羽兽尊者却表情怅然：“灵兽大多性情高傲骄纵、自由不羁，须有兽契才能驱使，不论如何，它们肯讨你欢心……都说明你，确实与常人不一样。” 说着，她神神秘秘看她一眼：“日后能有什么非同凡响的机遇，也犹未可知。” == 出了驭兽峰，柳善善便开始研究她刚激活的新技能。 事实上，在进入驭兽峰之后没多久，任务系统便提示她，新技能已激活。 只是一直没时间看。 这会儿回去的路上，她便一边赶路，一边查看。 可待目光望过去，她才发现，这技能图标居然还是暗的。 不是激活了吗？ 怎么会？ 她带着疑惑，点开技能介绍。 【（掠风逐尘）：可将身形隐匿作尘土，顺风疾行，消耗技，每次使用将消耗10点剑气值。】 这技能介绍让她心里突突直跳。 没解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隐身技能？ 并且，还是个可移动的隐身技能。 目光落在最后的一行小字上，刚才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每次使用消耗10点剑气值】 这个剑气值，是什么东西？ 之前也没说呀。 她继续翻看，目光紧接着移到了任务面板上。 这儿记录着下一个要做的任务。 【任务：挥剑十下。】 【任务奖励：剑气值10点】 如此简单粗暴的任务。 柳善善心道简单，环视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当即握着剑原地开挥。 任务只让她挥剑，没让她怎么挥，更没要求她用技能去挥，她当然是怎么省力怎么来。 所以画面便有些不忍直视。 她也知道自己挥得不太好看，但没关系！旁边没人，谁也看不见，她也一点儿不嫌弃自己，于是便一下又一下，挥得信心十足！ 刚挥完，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装着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目不斜视从她面前经过。 柳善善：“……” 四师兄！ 咱俩只有两步距离，你这样装得一点也不像！ 心中吐槽刚冒出来，就见眼前人忽然停下脚步，倒退了回来，目光看向她。 “剑给我。” == 而另外一边，沈清秋的两只眼睛盯着眼前浑身黑漆漆，唯有皮肤格外苍白的男人，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与此同时，大脑也飞速转动了起来。 二姑姥家的三外甥家的二表哥……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绕。 可他还是用他聪明灵敏的小脑袋，快速清了此人同柳善善之间的关系。 ——是亲戚！ 他的脸上顿时出现笑容：“原来是二表哥，你怎么这身打扮，是打哪儿来，要找她做什么？她知道你要来找她吗？” 对于这些问题，眼前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些迷茫。 “她……应该不知。”片刻后，眼睫微微垂下，声音低低，“我在这世上，兴许……仅有她这一位亲人了。” 不得不说，他样貌倒是生得不错，做出这般神情的时候，脸上也多了些许落寞。 沈清秋简单粗暴地从外表判断好坏，给面前人贴了个“应该是好人吧”的标签，再加上受到他神情的触动，心里提防成功已卸下大半。 第70章 他回头看了眼周围。 只是，这男人不管是样貌、气质，还是衣着打扮，都显得过分惹眼了些，在他驻足停留的这片刻时间里，已经有不少路过的弟子悄悄将目光投了过来。 不管真相如何，看着都像是个麻烦。 还好柳善善不在。 沈清秋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帮她把麻烦程度稍微降低一些。 于是他低声道：“你现在这样子太招人眼球了，要不先随我去我住处换个弟子峰袍再过来。” 男子表情不解：“招人眼球不好吗？” 沈清秋轻吸一口气。 ——这到底什么亲戚，怎么好像脑袋有点不太好使呢？ 但看对方神情认真，他不得耐着性子解释：“你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我们宗里的人，若是撞见了宗里的尊者，说不定还要被盘问，是会给她惹来麻烦的。” 在沈清秋眼里，眼前男人已经多了个“脑筋不好”的标签，他心知沟通困难，知道还得再费些口舌，正要搜肠刮肚继续说时，就见对方竟收起脸上表情，快步离开了原地。 沈清秋：“……？” 他看了眼快步走到老远地方便停步驻足的男子，心中疑惑顿生，却还是快步走上前去。 “怎么了？” 却见他神情凝重地侧头，看着远处的归剑峰，口中似是自言自语：“既是我唯一的亲人，那我自然是不能给她添麻烦的，离得远一些，免得叫人看出我同她之间的血缘关系。” “！！” 竟有如此觉悟！ 沈清秋险些热泪盈眶。 但—— 没有人告诉过他，血缘关系不管一眼二眼三眼都是看不出来的吗？ 只见男子又正色望向他，礼貌极了：“还请这位……带路，带我去换一身装扮，然后再带我去寻她。” 此刻，沈清秋对他的好感已经多到快要满出来了。 虽说脑袋坏了点，武力值深不可测了点，来路不明了点，但似乎也挑不出其他的错处？ 最起码说话礼貌这点就挺讨人喜欢的。 更何况，既然是柳善善的亲戚，那便也是他的亲戚了。 沈清秋这般想着，便走在前面热情满满地为他带路。 不料，走到一半，迎面便撞见了药花峰的弟子。 那人的目光率先落到了黑衣男的身上，表情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又看，然后才注意到他身边的沈清秋。 “沈清秋？”说话的人目光再次落到黑衣男身上，满面狐疑，“这位是——？” 沈清秋刚要将准备好的说辞说出口，就听身旁人已经率先、且不急不缓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是他二姑姥家的三外甥家的二表哥。” 沈清秋：“？？？” 他满面震惊，难以置信看向旁侧的黑衣男。 却见对方似乎非常满意于自己的这个回答，沉吟着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我是沈清秋二姑姥家的三外甥家的二表哥。” 这次还专门把他名字给带上了。 面前药修弟子嘴角抽了抽，又看了两人一眼：“你这亲戚，看着倒是挺……与众不同的。” 然后，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只留沈清秋一人原地抓狂崩溃。 “你你你你……” 黑衣男皱眉：“何事？” 他咬了咬牙，表情悲痛地摇了摇头：“……无事。” 说都说了，还能怎么样呢？ 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 但想了想，他还是委婉道：“你这样说，也是会给我添麻烦的。” 于是便见眼前男子神情轻轻顿，然后道了一声：“知道了。” 很好，能听进话，不算太可恨。 他松了口气，继续带路。 却没想，等第二位相识的人路过问起时，他竟再次—— “我是沈清秋二姑姥家的三外甥家的二表哥。” 沈清秋：“……” 你不是说知道了吗！！ 真就一个字都不改啊！ 待那位弟子神情若有所思地离开，他便想将黑衣拉到一旁狠狠指责一通，谁料身子还没动，眼前就又走来一位满脸困惑的药修弟子。 这回，不等对方问，黑衣男便主动进行了自我介绍。 还是方才那通说辞。 沈清秋：“……” 这会儿正好进了药花峰，路上相识弟子众多，人人见了都要过来问一声，一个接一个，这个还没走，下个就来。 压根不给他暂停的机会。 偏偏男子极其有耐心、极其有礼貌，全程不厌其烦，挨个回答。 相信很快，“沈清秋带了个奇怪亲戚入宗”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宗门了。 他大脑充血，险些当场昏迷，好不容易熬完这艰难路程，将人带回了住处，当场抓狂问道：“不是说了那样说会给我招麻烦的吗？！” 却见男子这会儿已非常自来熟地坐在了他的桌椅前，黑色长袍下，双腿自然且优雅地交叠而坐，苍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腿上，听到这话，轻轻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第71章 眼神分明是没什么情绪的，可一举一动之间的神态，却恍然之间给了沈清秋一种……自己仿佛正在接受上位者召见的错觉。 他心里无端收紧，剩下的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 紧接着，他听到对方用很轻的嗓音，说：“是给你招来麻烦，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清秋：“……” 好好好！ 等换好衣服就把这个大麻烦送还给柳善善！ 第31章 （修细节） 此地不宜久留，…… 第三十一章 剑给他？ 四师兄也要看她的剑吗？ 柳善善想起上次师父的指点，满心期待，果断将剑递到了他手中。 四师兄是几位师兄里话最少的一个，虽平时稍显冷淡了些，但也是看上去最稳重可靠的一个。 他接过她的长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认真端详时的样子，看上去便更显得可靠了。 她刚在心里这么感慨了句，就听对方忽然出声：“不是剑的问题。” 然后，神情稍显凝重地看她一眼。 显而易见，指的是她方才在空地上的那一通乱舞乱挥。 柳善善：“……？” 她当然知道不是剑的问题！ 她就是纯菜的！ 气呼呼接过剑，她心里想，呵，果然不是人人都同师父一样。 紧接着，便听四师兄道：“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柳善善心道。 他方才不是还目不斜视假装没看到她吗。 但口中还是问：“四师兄找我有事吗？” 四师兄道：“师父近来为山下魔气一事繁忙，人已不在宗内，但方才传音托我将你之后的修炼课安置妥当。” 修、修炼课？ 柳善善两眼冒出两个大问号，满脸迷茫。 四师兄便解释了起来。 难为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目光呆滞地听着，脑内艰难总结着他话里的内容。 ——反正就是，虽然穿越了，可她竟然还是要上课的！！ 至于挑选的课，事实上，也同修炼无太多关系。 全是些入门基础。 如练剑、参剑，养魂，锻体……等。 柳善善挨个看下来，表情愈发迷茫，于是指着其中的“锻体”询问：“师兄，这是什么？” 四师兄沉默了会儿，道：“我未选过此课，但应该是指……锻炼身体。” 柳善善：“？？” 所以……意思是体育课？ 都修仙世界了还要上体育课的吗！ 四师兄叹了口气，道：“都是师父亲自帮你选的，兴许是希望你……不要再生病了。” 柳善善本想说，她卧病在床躺个两天就能不治而愈，身体分明强壮得能打死一头牛，可不可以拒绝这些课啊！！ 但忽地想起来…… 师父的这些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的。 因为她意识到，纵使她吃光了师父一整个库存的药，身体素质也没有提升多少。 至于升级，虽说也帮她增强了些体质，但似乎也未真正改变根基，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生病了。 莫非，她当真是需要勤加锻炼，从根本问题入手？ 更重要的是。 柳善善将意识探回脑海内，开始扒拉她的下个任务。 刚刚完成剑气任务的时候，她有匆匆瞥一眼 ，看到上面写着的是—— 【任务：与同级切磋】 【恭喜修士，你目前已经同时拥有了技能（揽月碎石）和（掠风逐尘），此两样技能结合，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哦，快去找同级弟子切磋，试试技能效果如何吧！】 【同级切磋（0/9）】 【任务奖励：（掠风逐尘）熟练度+1，灵石x5】 【[注：该技能熟练度上限为10]】 熟练度是个什么东西，柳善善不知道。 但也能猜到，熟练度上去之后，技能效果必然是会翻倍的。 只是这会儿，她的目光落在“同级”二字上。 澜仙宗内弟子确实不少，和她同级别的却没那么好找，因为，走在路上，大多数弟子的级别她是没法肉眼看出来的。 所以，去上课也不是不行。 师父选的都是些入门课，到时遇到的想必全是些实力和她旗鼓相当的弟子…… 她便能借着比试的名义，悄悄把任务做了。 再者，这修仙宗门，来都来了…… 总不能什么也不体验吧！ 于是，她心中再无半点抵触，反而多了些期待。 面上却故作勉强：“那……好吧！” 四师兄点了下头，临走前同她道：“师父也说了，若课上得不习惯，也可同他再商议。” 她老老实实应好，朝他挥手告别。 看着四师兄远去的身影，柳善善想到这刚到手的技能，忽然觉得有些手痒痒。 她心中一动，发动技能（掠风逐尘）。 拜上个任务所赐，她已经拥有了10点剑气值，技能发动成功。 第一次使用，纵使提前看过介绍，她也着实被惊了一跳。生效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很散，轻得像是失去了重量，散得像是失去了实体…… 第72章 她变成了一粒粒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微弱、渺小，却也仿佛无孔不入——同时，还异常敏捷。 没有眼睛，但却能看见周围的一切。 过轻的身体使她掌握了绝对的速度，只一个念头闪过，身体便朝着前方的四师兄疾闪了过去。 就在她召出长剑，决定在沙尘状态下给四师兄来点来自弱鸡小师妹的震撼的时候…… 身体招呼不打一声，直接恢复原样。 于是，手持长剑，保持着“砍人”姿势的她，落地出现在四师兄面前的时候，手中动作由于惯性的原因，还是向前劈了过去，最后在离他0.01毫米远的地方停住。 四师兄略有些愣神，同她四目相对。 柳善善：“……” 有那么一点尴尬。 都怪这什么破技能！ 只能隐身这么点时间也不提前和她说一声，害她偷袭失手，当场被抓！ 愣神片刻后，四师兄伸手，两指夹着，将快要碰到他发丝的长剑移到一旁。 “当心把我头发弄乱。” 柳善善：“？” 这是重点吗？！ 她收了剑，假装无事发生，说了句：“今天天气真不错。” 踱步着试图走远，想要假装无事发生。 却听他忽然道：“师妹。” 柳善善一愣。 “其实，你应当颇有天赋。”他说，“方才我甚至未看清你是如何靠近的。” 这把她险些说得脸上一红。 她怎么靠近的，她是用游戏技能靠近的。 不过这话确实给了她不小的振奋。 以四师兄的实力，都不能觉察出她的靠近，若这技能持续的时间能更长一些，她岂不是砍人跟砍西瓜似的？！ 脑袋里不由浮现了一个身穿兽皮的身影。 柳善善磨了磨牙，心情更加激动。 正激动着，忽然听到“唰”一声。 寒剑出鞘。 四师兄冷淡站立在稍远的地方，单手执着他那细细长长的冷光剑，望着她道：“拔剑。” 柳善善又回想起了初见当日，被“拔剑”二字支配的恐惧。 可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呆滞道：“剑、剑在手上啊。” 四师兄：“哦。” 一个字哦完，却没太多别的情绪，却见他身子未动，可一道刺骨剑光却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朝着她的方向袭击而来。 她：“！” 啊，等等等！ 她剑气用完了啊，技能（掠风逐尘）使不出来，要她怎么躲啊！ 心内刚一哀嚎出声，柳善善便想起来。 有了。 师父给的防身符纸还在。 于是她安心闭眼。 却在闭眼之前看到，四师兄自己似乎也在这刹那间愣怔住了，似乎没预料到她不仅没打算还击，甚至还有了站在原地等死的打算。 年轻男子向来寡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痕。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看见他立在原地的身形忽然动了，似是想赶在剑刃到达她面门之前，将她带离原地。 可在那之前，柳善善率先感觉到一股略显潮湿阴寒的气息包裹住了她，那气息仿若化作了一双手，环在了她的腰间，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体便被带着离开了原地。 脑袋有些懵懵。 等她反应过来，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男人面前。 男人身上穿的是药修弟子的峰袍，生得高大，需要她努力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男子紧抿着唇，脸颊绷紧，面色阴沉，眉宇间尽是森然与怒意。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纵使脑袋没转过弯来，柳善善也能看出，这个陌生男人正在生气。 并且，生气的对象还是—— 她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朝侧前方望了过去，看到了站在前方不远处的…… 四师兄？？ 四师兄的身体方才已经动到了一半，临时被截胡，看他此刻反应，明显也是有些愣怔的，正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遥遥地看着。 却未说话。 “此地竟如此危险。”陌生男子面色阴沉，声音里也是满满的怒意，同她道，“早知如此，我必会更早些来寻你。” 话说着，他伸手，将她往身后带了带，眯着眼睛看向了远处的四师兄。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何方宵小，竟也胆敢伤我的人？” 柳善善：“？你哪位？” 啥玩意。 这人在说啥啊？ 然后就见男子低头朝她看了过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她表情太呆，竟缓了缓脸上的神色，朝她露出了个勉强可以称得上安抚的笑容。 “你在这等着，待我去将那人杀了，再来带你离开这地方。” 柳善善的大脑被那一句“杀了”吓了个激灵。 糟糕，完蛋。 是不是撞上修仙界精神病、杀人狂魔了！ “不不不不要啊！” 虽不知他实力如何，但看这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就能猜到四师兄遇上他必然要狠狠喝一壶。 她大喊出声，决定以身就义，伸手一把抱住这陌生且奇怪男子的手臂，紧接着，就听一道声音急急忙忙响起。 第73章 “停停停停——”匆忙跑过来的，是沈清秋同学，他神情慌张，振臂高呼，“自己人，自己人，别打，别打！诶哟！” 他话说出来而时候，这陌生男并未会，仍在向前走，但就在这时，柳善善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杀！”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阵头皮发麻，生怕这诡异男人忽然发怒，当头一掌劈到她脑袋上。 却没想，他的脚步竟停下来了。 也没将她的手挥开，像是不想她摔倒一般，居然回头看她一眼，弯腰将她踉跄的身子扶起，脸上露出笑容。 “不要摔着了。”稍顿片刻，终于肯停下来问她，“为何不让我杀，你俩认识？” 说着，眸子里闪过一些冷意：“还是说，你怕他？” 柳善善险些尖叫。 上天才知道，这样的笑容出现在这样一张惨白、森然、且看着就不像个好人的脸上，是多么的让人毛骨悚然。 就算一向阴恻恻的二师兄站到他面前，恐怕也会显得纯真得像个天使。 可见他这般问，她也顾不得多想，忙不迭点头：“他是我师兄！我们刚才闹着玩呢，只是、只是随意切磋一下。” 男子脸上表情这才略微松动了些，可视线仍旧紧紧盯着四师兄，像是在思考她这话有几分可信。 良久，是四师兄率先开了口：“这人是谁？” 在场要属四师兄的情绪波动最不明显，除了最初意识到柳善善被陌生人带离原地时，脸上出现了点愣神，之后的一整个过程，他都远远站着、看着，身体纹丝未动，仿佛一切同他无关。 这话是朝着沈清秋说的。 沈清秋擦了擦额上的汗，干巴巴笑：“这是……” “我是他二姑姥家的三外甥家的二表哥。” 男子眼睛仍旧微微眯着，可嘴上却回答得很快。 干脆、丝滑程度，仿佛已经说了几十遍。 柳善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耳熟呢？ 等再看眼前男子的身形，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眼熟？ 心惊肉跳之下，一个模糊的念头隐约开始浮现。 可抬头看去，发现这陌生男话说完，还伸手指向了站在一旁的沈清秋：“他。” 似是怕别人误会。 柳善善扭头看向沈清秋。 后者这会儿似乎有些自暴自弃，蹲在地上，半捂着脑袋，声音有气无力：“是的，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 说着，他朝四师兄挤了挤眼睛，伸手指了指脑袋部位。 用唇形示意：“请不要在意，脑子不太好。” 只可惜，四师兄没看他，沈清秋的媚眼抛给了瞎子。 似乎是意识到这是闹剧一场，四师兄收了剑，走近几人。独独对柳善善道：“明日辰时，我在门口等你。” 她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球，听到这话，知道四师兄说的是明天要开始的修炼课，只能有气无力点点头。 “好的，师兄。” 四师兄临走前，欲言又止看她一眼，又道：“下次切磋机灵点，记得躲。” 柳善善：“……哦。” 师兄对她有误解，很大的误解。 她不是不想躲，是躲不了。 四师兄走后，再一瞥眼，见那疑似有病的男子，这会儿脸上竟又多了些愠怒。 “此人绝非善类。”他看向柳善善，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收拾东西，我带你回家。” 第32章 （结尾补片段） 我不能这般…… 第三十二章 柳善善：“……” 她想了又想，看向沈清秋，忍无可忍：“这人是你亲戚？” 可一扭头看见的却是沈清秋蹑手蹑脚想要离去的背影。 “？？”听见这话，他停住脚步，震惊转头，“什么？这……这不是你远房亲戚吗？你不认识他？” …… 半刻钟后，两脸懵逼的二人终于叽叽咕咕聊完。 再看着沈清秋惊疑不定的表情，柳善善脑内的那一点不对劲终于串联了起来。 乱葬山，二姑姥三外甥二表哥，身上阴冷潮湿的气息，以及，从口中冒出来的那些胡言乱语。 此人该不会…… 是从乱葬山的那堆尸体里，爬出来的吧？ 虽诡异，但想到这是修仙世界。 一切便也合多了。 沈清秋看了眼站在一旁耐心等待的男人，小声问：“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柳善善心想。 或许，大概，应该是个尸体吧？ 但她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她表情坚定地同他道：“不知道……可能是某个精神异常的怪人。” 却见，在听到这话后，一直站在一旁的男子，竟然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这会儿他的神情看上去比之前面对四师兄的时候，要正常许多，不过纵使如此，身上还是散发着阴湿阴湿的气息。 确实……很像尸体。 片刻后，用他那张阴湿的脸，朝着柳善善绽放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原来我竟是个精神异常的怪人。” 第74章 这话随便换个另外的人来说，都能品出生气、阴阳怪气地意味，偏偏从他这张可怕的脸上看不出来。 他满脸的若有所思，仿佛觉得这是一句客观、合、公正的评价。 “你还知道更多吗？”男子眼神亮亮走上前，期待地看着她，“关于我。” 柳善善：“……” 看着他无比真诚的眼眸，她忽然有了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 在沈清秋见鬼一般的视线里，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将这奇怪男子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从乱葬山下来的吗？” 不等他回答，她接着一口气说道：“我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的亲戚，咱俩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对方愣住了。 可能是没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呆怔时的他，双眸空空茫茫的，竟显得有些无措。 “可是，是你唤醒了我。”他低声道，“你还说，你是我的亲人。” 柳善善再次生出了点于心不忍。 可眼前这人太过奇怪，奇怪到……她只想赶紧撇清和他的关系。 从没人告诉过她，乱葬山的尸体，是可以在不被操控的情况下爬起来，自己行走自己说话的。 她不敢想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要说没死透，也不该。 因为他皮肤冰凉，浑身惨白，分明便是一具尸体。 好在，从目前看，他对她似乎并没有恶意。 柳善善连忙表示。 那只是个误会，是她认错尸体了，才会拉到他的手。 眼前男子似乎听愣住了，仿若有些受不住这个打击般。 好半晌才喃喃出声：“你，可是不想同我相认？” 柳善善：“！” 这人，怎么说不明白呢！ 她刚想换个方式再试一下，就听他忽然眼睫一抬，面上出现了点小小的期冀：“对了，刚才那人说，别人若是知道我们的关系，很有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可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算是吧。 她正要说话，忽然便见他忽然开始四处张望，似乎正在找寻些什么。 沈清秋见状小跑着靠近了过来，仍旧是满脸茫茫然，却热心询问：“二表哥，在找什么？” 柳善善：“……” 你这声二表哥倒是喊得很顺口。 他口中的二表哥没有搭他，但放弃了寻找。片刻后，蹲下身，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五指插入泥土地里，然后……挖起了土？ 不管如何，此人气场反正是不同寻常得很，眉眼也是吸人眼球的好看，可此刻竟蹲在地上玩土，这画面看上去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沈清秋更茫然了：“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就见他手中动作未停，声音多了些自责与伤心：“我在这会给她招惹麻烦，我不能这般自私，我要把自己埋起来。” “活、活埋啊？”沈清秋不可置信。 二表哥垂着头，继续徒手挖坑，很快白净的双手便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土，他浑不在意，低声道：“算是吧。” 沈清秋在一旁观看了会儿，虽不解，但还是真诚提问：“这样挖也太慢了吧？为什么……不用灵力呢？” 话音落，热心肠的他，便挥一挥手。只见地上的尘泥沙土无风自动，跟一个个长了脚一般，飞快从地上飞起，堆到一旁。 而原地，很快便出现一个坑，且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就大到足够躺下一个成年男性。 他做完这一切，兴冲冲道：“你看够大吗，能躺吗，快进去试试，我来帮你埋土。” 二表哥挖土的动作被强行终止，抬头，目光幽幽望向他。 沈清秋抱头躲到柳善善身后。 柳善善：“……” 够了！ 真是受够这些脑子不正常的人/尸了！ 沈清秋躲在她身后，口中却还在继续：“我都帮你挖好了，你为什么要用这样凶恶冰冷的目光看着我。” 二表哥收回视线，表情恢复之前的小可怜模样，重新看向柳善善，声音低低：“你果真……是想让我离你远一些吗？” 这样的神情，很难不让人起恻隐之心啊！ 但好在柳善善没有心。 她坚定点了下脑袋。 妈妈说了，不要和奇奇怪怪的陌生人走太近！ 就算他暂时看着不算坏也不行！ “可我，担心你会有危险。”他说着，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不久前的画面，眼眸再次眯了起来，薄唇紧抿，面露愠怒，“我需要保护你。” 柳善善可快求求他了。 目前来看，宗内最大的危险，绝对就是他。 她沉默看他许久，片刻后，又道：“要不……” 话说一半，就听对方开口：“我回去吧。” “回到你唤醒我的地方。”他似乎终于妥协了，双眸定定看着她，“若你遇到了麻烦，或者是需要我，再来找我。” 就，似乎，也行吧？ 能把这尊佛给送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柳善善果断点头。 走之前，他神情还是低落的。 “你是我最后的亲人。”临走前，最后又说了句，“就当为了我，不要轻易让自己死了。” 第75章 柳善善：…… 谢谢，为了她自己她也不会轻易死的。 待得这人走了，沈清秋便凑了过来，一通询问。 有些话没让他听到，剩下听到的那些，让他听得更加一头雾水，这会儿正满脸茫然呢。 被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她的脑袋也有些晕。 纠结了会儿要不要将实情告知，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等师父回来，再同师父说吧。 柳善善不觉得自己……能唤醒这么个奇怪的尸体，会是一个完全巧合的事情。 她知道沈清秋是个好人，但也怕口无遮拦会给自己惹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好在这尸体此刻看着并没有太多恶意，且也还算听话。 她想着，怀揣着复杂至极的心情，随便编了些由将沈清秋搪塞了过去，将挥挥手，和他说再见。 —— 由不得她复盘具体，一觉睡醒，第二天一大早，四师兄就来带她去上课了。 柳善善慢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边走边揉眼睛，困得不行。 这上课的地方，不在九峰内，而是在澜仙宗最中心的地方，距离归剑峰，不得不说是相当远的。 她险些走断了两条腿。 忍不住小声道：“四师兄，这么远，我们为什么不御剑飞行。” 四师兄走在侧前方，听到这话，连个余光也没施舍给她，只淡淡问：“你会御剑吗？” 她：“好的师兄，对不起师兄。” 未几，前方又传来他无波无澜的声音：“我的剑太细太长，不适合载俩人。” 哦。 柳善善想起他的那条……不，那根剑。确实太细了。 那灵兽呢？ 她见很多弟子赶路的时候会选择骑灵兽。 莫非师兄没有？ 她忽然想起来，几个师兄师姐里，好像要属四师兄家境最普通。没钱买灵兽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里，同样贫困交加的柳善善，朝四师兄投去了个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眼神。 四师兄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走了没两步，到底还是出声道：“不要脑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柳善善：“哦。” 一阵沉默之后，勤修殿便到了。 勤修殿和其他殿比起来，便显得要简陋许多。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石洞似的房间，还未走近，便感觉到了刻骨的冰凉。 心静自然凉，想来是觉得这句话反过来用也是可以的。 她跟着四师兄进入其中一个房间，看到的并非大群弟子，而是一些弯腰弓背、早早立在这等候的教课先生。 五个先生。 正好对应她要修的五门课。 见他们进来，这些教课先生态度更加恭敬，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这位就是尊者新收的徒弟吗？果真颇有尊者风采，气度完全不输尊者当年。” 一人开了头，余下几人也纷纷拍起了马屁。 空气里一时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柳善善隐约看到四师兄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就是了。恐怕师父本人在场，听了这话，也要深深自我怀疑一番。 但不管如何，从这些先生脸上，她倒是总觉得隐约看到了……自己未来或许还算轻松的上课生涯。 怪不得师父要让四师兄亲自带她过来。 这不是表明了要直气壮地走后门嘛！ 五位先生挨个对着她自我介绍了一番，并笑意盈盈地说，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她多多关照。 柳善善：“……” 这话不应该是由她来说的嘛！ 将人带到，四师兄的使命也就结束了，他再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叮嘱她要虚心上学，之后便离开了。 四师兄离开后，五位先生的态度也没有变化，围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直到临近上课时间，已有弟子陆陆续续赶来，其中四人才依依不舍离开。 只留下了个蓄了胡子的老先生。 老先生名为姜，样貌老得让人不敢猜年龄，浑身书卷气，却是个教……锻体的！ 柳善善不由自主开始脑补，他颤颤巍巍在前面领队带跑的画面。 这会儿还未正式到上课时间，弟子慢慢的来了大半，很快便要将教室填满。 只不过，这教室并不大，粗略一数，即使填满了，也仅有二十多人。 柳善善扫了一眼，心中不由欣喜。 这二十多人，竟将她需要的九峰弟子都包含在内了。 也就是说，只要偷偷找机会，便能一口气将手头的【同级切磋】任务做完。 可惜的是。 这任务并不是简单切磋就行，需要同时使用（掠风逐尘）和（揽月碎石），也就是说，需要她在隐身的同时，把普攻用了。 柳善善直觉这算不上切磋，应该算偷袭。 而每次使用隐身技（掠风逐尘）的时候，她必须拥有10点剑气值才行。 而这个剑气值，是需要靠挥剑十下来积攒的。 于是，还未上课，柳善善便掏出剑，单手原地起起落落。 好在她的侧边没有人，不用担心误伤。 至于……异样眼神什么的，柳善善表示不在乎。 却没想，在她挥剑的时候，周围竟涌起了细细碎碎的惊叹声。 第76章 “真不愧是归剑峰的，在这种时候都不忘了练剑……” “好勤奋啊，好刻苦啊！” “呜呜呜呜我羞愧了，不该倦怠修行。” 也有声音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归剑峰的人会来这儿？” 听到这话，柳善善好奇了。 她也才想起来，在场似乎除了她之外，就没其他弟子了呢。 于是她一扭头，精准捕捉到说话的那人。 就坐在她背后。 是个生得清丽娇俏的少女，身上穿着的是灵疗峰的峰袍。 柳善善主动出击：“这是什么意思，归剑峰的弟子一般不来这儿吗？” 大概是没想到话题中心的人会主动过来问话，并且面上并没有什么恶意。 那灵疗少女嘴巴一张，脸蛋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道：“因、因为归剑峰的入峰门槛向来非常高，能进去的弟子大多体质不会差的……” 对方似乎是看她表情还有些迷茫，出声解释道：“锻体课这种，都是为我们这些体质差人一等，天赋也略逊色的弟子开设的……” 说着又看她一眼：“一般来说，归剑峰的弟子是不会来的。” 柳善善默默捂脸。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们看她挥个剑也阵阵惊叹。 原来她是菜鸡回到了菜鸡窝，并且这些菜鸡，似乎对归剑峰滤镜很重。 就比如说俩人话正说着，忽然从一旁又插过来一道声音。 “想来，定是对自己要求过于严苛。” 说话的是个穿着傀儡峰峰袍的少年。 他凝视着柳善善，表情坚定地点了点头：“见你如此，我心中激荡不已，来，这位师妹？还是师姐？我叫宗诚，交个朋友如何！日后我定要向你学习。” 灵疗少女也跟着点头，攥了攥拳头，满脸认真：“我也要严苛起来了！” 末了，看向柳善善：“我叫舒千语。” 然后，这俩人便一起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说话。 她犹豫片刻，说道：“我叫……柳善善。 之前见过其他弟子面对她时的态度，她心中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走后门入宗，怎么说都算不上光彩。 却没想，不仅对面俩人双双倒吸一口气，伸手捂住了嘴巴。 就连教室里的其他弟子，也纷纷倒吸了口气。 柳善善：“所以到底有多少人在偷听啊！” 紧接着这些人，纷纷围了过来。 众人脸上全都写着震惊、不可思议，看着柳善善，像是在打量一个稀世物种。 “你、你就是无剑尊者新收的那个小徒弟，柳善善吗？” “竟能被尊者破格收为徒弟……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天，我居然见到了活的、无剑尊者的徒弟。” “听说尊者他性情温和，且生得天人之姿，可是真的？” “我进澜仙宗，就是因为数年前因缘被无剑尊者随手救了一命，原以为进了宗，就能有机会同他见一面，亲口同他说一声谢谢，只可惜……” 问题太多，柳善善一个都答不上来。 但看这些人的神情，她才忽然意识到，澜仙宗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好在，突然出声的姜老先生从众人的包围之下救了她一命。 “呔，都回去坐好。”姜老先生吹胡子瞪眼，“要开始上今日的锻体课了。” 随着他几下拍掌，柳善善竟发现，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黑暗过后，周围的环境竟然已经从石洞，变作了一大片绿草如茵的草地。 草地广袤无垠，一眼望不到边界。 这应当是……用幻术幻化出来的空间。 还好，比想象中的坐在教室里听老先生说论知识要强，也比想象中的绕着澜仙宗跑圈要强。 柳善善刚这么一想，忽然就听—— “嗖”的一声！ 有什么尖利的东西从天而降，擦着她的肩膀，射入地面。 妈呀，有暗器。 这是第一个。 并且仿佛，只是用来打招呼的第一个。 她一抬头，便看到头顶上方，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长箭直直朝下射来。 地上众弟子皆是一阵抱头鼠窜。 锻体居然是这么个锻法！ 不会要人命的吗！ 柳善善心中一个紧张，一个不小心，就把隐身技能给用了。 （掠风逐尘）使出来后，心里那叫一个心疼。 可是足足攒了十个剑气值才能用的！ 心道既然用了，不能浪费，然后她在这顷刻间对准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弟子，使出了普攻技能。 对着对方的衣角。 “撕拉”一声，对方衣服便破了一块。 本只是尝试一下，没想，任务进度竟然真的由（0/9）变作了（1/9）。 柳善善开心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一边跟着大家抱头鼠窜，一边抽空攒剑气值，然后再悄悄做任务。 一波又一波箭潮过去，等上方终于安静下来，姜老先生也背着手从前方出现。 “这箭雨乃是幻术所变，会有幻术带来的些微痛感，却不会给大家带来实质性伤害。”他缓缓道，“不需太过惊慌。” 第77章 却见面前的几位弟子，茫然低头看了眼身上。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们的衣服都破了呢？” 姜老先生一愣，抬目看过去，果然看到眼前这二十多名弟子身上衣服，不知为何都变得破破烂烂的。 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他直犯嘀咕，表情不悦：“一小幻术都被弄得如此狼狈，定是你们修为不精！” 说着说着，眼睛一瞟，视线望见了人群中的某个身影，腰板一挺，更是吹胡子瞪眼：“你们看人家柳善善，衣服不就好着呢？！” 第33章 有一种回到家的幸福感…… 此话一出，在场弟子的视线全望了过来。 在发现，所有人中，确实唯有她身上衣服完好无损后，大家的眼里多了满满的震惊、仰慕。 “那么多箭，居然全躲过去了？！” “……真不愧是归剑峰弟子！” “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在众人惊叹、艳羡的夸赞声里，柳善善感受着身上隐隐约约的疼痛感，心虚极了，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其实刚才忙着做任务，箭雨又太多太密集，根本躲避不及，开场没多久她就中箭了——只是，她也因此成功意识到，箭雨落在身上的疼感并不强烈。 所以，柳善善便摆烂了起来，扛着箭雨、忍着疼痛，一门心思做任务。 在场有二十多个人——她本只需和其中八人“切磋”的，只是场面混乱太过，难免会造成误伤，甚至二次伤害…… 结束之后，便出现了眼前这画面。 二十多个人身上的衣服全被她划拉破了。 真是罪过罪过。 唯一庆幸的是，她分寸掌握得很好，并没有弄伤人。 姜老先生摸着胡子，着重表扬了下表现优异的柳善善，让众人虚心向她学习，之后宣布暂时休息，就背着手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剩下的弟子们更是一股脑围到了柳善善身旁，询问她的躲避技巧。 柳善善：……早知道她就应该把自己衣服也弄破的。 应付完众人后，身旁却还有两个固执的身影没有离去。 左边的是宗诚——就是那个傀修少年。 右边的是舒千语——就是那个灵疗少女。 俩人一左一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待得其他人离开，才双双开口：“柳善善，你好厉害呀，能不能教教我呀。” 大概是，不约而同，异口同声。 俩人说完，便立马怒目对视了眼，仿佛在说，你怎么抢我台词！ 柳善善哪里敢说话！ 就在她纠结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倒是灵疗少女先开了口。 “唉，想来定是天赋使然，要么便是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她攥拳看样子像是放弃了让柳善善教她的打算。 可就在她松口气的时候，对方下一句便蹦了上来。 “那你下次修炼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她叹气，表情惆怅，“不知跟在身后，能不能沾点天才的光。” 再然后，柳善善便听她说起了她的苦恼。 原来她虽然是内门弟子，是较为优秀的水系单灵根，且灵疗天赋远超常人，只可惜，体质、魂魄弱了些，单次灵疗持续时间若过长，便会因为体力、灵力不支而产生反噬。 她的师父在收她为徒后，无数次望着她摇头叹息。 还说，若她一辈子如此，那么便一辈子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灵疗师。 等再过两年，便会被放出宗门，下山回家去村子里当普通医师去。 所以她才会来锻体课。 ——只可惜，谁都知晓，锻体也只是锦上添花，很难逆转命运。 宗诚听得满脸代入。 听罢，惺惺相惜地说，他也是如此。 “只是……我可能要比你更惨一些。”他道，“师父曾说过，以我的资质，本该成为这一批傀修入门弟子里的拔尖者，只是。”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 “因体质问题，虽傀力强大，可我至今也没有一只属于我的傀儡。” 舒千语喃喃：“没有傀儡的傀修……” 连柳善善也倒吸了口凉气。 这境遇，已经非一个“惨”字能形容了。 没傀儡的傀修，和没有剑的剑修有区别吗？没有！ 简直让她幻视了刚穿越过来的自己。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她一样，有个有强大又任性又有耐心的师父。 说不准，这会儿这个倒霉蛋的名字已经在宗门“劝退”名单上写着了。 宗诚说罢，却还是笑了笑。 “不过，只要还未被逐出宗门，我便还是要再试一下的。锻体、养魂……说不准哪天就成了呢。” 舒千语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同情”二字来形容了。 “没想到你竟然也……” 俩人对视一眼，仿佛找到了人间知音，两眼泪汪汪地跑到一旁互倒苦水去了。 柳善善：“……” 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个插班生才对吧吧。 为什么这俩老生看上去，仿佛今天才认识一样？ 但好像也能解。 毕竟这班上的弟子大多来自不同峰，且……说不准各个境遇糟糕。哪有闲工夫聊心事？ 第78章 她在心里感慨一声。 却也没有再多想，待得周围安静下来后，便凝神打坐，探入识海中去看游戏面板。 可刚一进去，她便有了个非常惊喜的发现。 同剑气值有关。 “剑气值”在游戏面板里，也有个属于它的小小长条。 上面的数字会告诉柳善善，她当前拥有几点剑气值。 只是因为它的上限是10，且每次使用，都会全部消耗完，柳善善便没有在意过。 可这会儿，等她再看的时候，剑气值的上限不知何时竟已经变成了15点。 柳善善忽然想起来，方才到后期再隐身的时候，便隐约感觉到持续时间长了一些，只是当时没空多想。 可眼前突然变化的剑气值上限告诉她，那似乎并非错觉。 之前的10点剑气值，大概能让她隐身三秒钟左右。 15点，岂不是就是四、五秒？ 别看只是多了一两秒钟，使用过这么多次，柳善善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这一两秒，能让自己多做多少事情。 最重要的是，这剑气值上限既然能上升，那就意味着，还是可以继续涨的！也就是说，她之后能隐身的时间，持续到一分钟，或者五分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柳善善心内越发澎湃。 她要，继续刷！刷刷刷！ 没多久，箭雨重新开启。 场面开始混乱的时候，柳善善便悄悄用余光扫了眼众人，并提前在心里对他们的衣服说了声抱歉。 实在对不住了各位！ 这一过程中，她两个技能都使用得越发熟练。并且，柳善善还发现了，隐身所需的最低剑气值是10，超过10点之后，她可以选择继续隐身，亦或者，选择提前结束，将剩下的剑气值留着等下次再用。 又一场箭雨结束。 这回便没前面那般好刷了，结束之后柳善善也只将剑气值提升到了17点。 姜老先生背着手回到原地，看到一众衣服破烂不堪的弟子，嘴巴大得快能放下一颗鸡蛋。 “你们怎么又——”话说一半，目光落到柳善善同样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声音便卡住了。 想了半天，他轻咳一声，声音低了下去，表情看上去略微有那么点自我怀疑。 片刻后，他声音笃定地道：“一定是我弄得太难了！” 柳善善原地站定，表情无辜。 之后，除了箭雨之外，姜老先生还带他们体验了滚石、地裂、山崩等。 总的来说……就是跑！ 从另外一种角度看，似乎确实就是一种修仙世界版的体育课。 这些对柳善善来说影响都不大，反正她全程沉迷刷剑气值上限。 只是越到后面，姜老先生便像是越发的怀疑人生。 又一场滚石幻境结束。 他摸着花白的胡子，颤巍巍喊了声：“散堂！” 一旁的宗诚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是表情迷茫地问：“今天是不是比往日要提前了一些？为何？” “为何？”姜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再锻下去，你们就要裸奔了！” 柳善善：“……” 她的错。 但是，她普攻剑法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大家的衣服顶多是，顶多是破了些，哪有“裸奔”那么严重啦！ 临走前，姜老先生表情沉痛，声声叮嘱：“下次来，记得换身好一些的衣服。” 众人委屈巴巴地：“哦。” 今日课到此结束。 柳善善看了眼剑气值，虽然说越到后面越难刷，但还是被她辛辛苦苦刷到了30点。 30点，什么概念！意味着她一次能隐身九秒钟！ 九秒钟！ 就是纯用来逃命都够够的了！ 累并快乐着！ 只是，柳善善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 她的任务【同级切磋】，目前还差一个没完成。 因为班上只有她一个归剑峰弟子，而她又不会影分身，做不到和自己切磋。 剩下的这个“初级剑修弟子”，要去哪儿找呢？ 散修之后，她便跟着大家一起往回走。 走着走着，柳善善忽然觉得，好像有一些不对劲。 左看右看，没看出究竟是哪儿不对劲，她便甩甩脑袋，不再多想，接着往前走。 直到下一瞬—— 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擦着，低低、险险飞过。 一串欢畅淋漓的笑声随着那御兽飞走的弟子远去，留了些余音在原地挠人耳朵。 可由不得柳善善去看他，因为紧接着，便是“呼呼”狂作的大风，一回首，便看到更多弟子从后面冲出来。 想来，是其他课舍的弟子也都散堂了。 这些弟子…… 无一例外，都是飞着的。 御剑、御符、骑灵兽。 五花八门，各显神通，大多贴着他们这行人的头顶低空飞过，大多平静且安静，仿佛只是路过，可时低头瞥来的鄙夷、亦或者同情的目光，却是分毫不欲掩饰。 柳善善这才猛地意识到，究竟哪儿不对劲了。 她左看右看。 第79章 再次确定二十多个同学这会儿都在她不远处，整整齐齐，或前或后，埋着艰难又坚定的步伐，往外走的时候，脑袋里一句话蹦了出来。 “我的这些同学们，居然都是没法飞的。” 舒千语这会儿正走在她侧面，表情愤愤然：“能飞了不起啊！等我魂体练好了，我也能飞！” 宗诚同样气哼哼说：“等我有了傀儡，我也能飞！” 其他同学皆是一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就是，就是！” “神气什么！” 柳善善：“……” 所以，她上的这到底是个多菜鸡才会选的课哦！ 但意外的，竟让柳善善有了种，找到了家的幸福感觉。 这才是她该待的地方嘛！ 她悄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正难得感动着，就听一旁忽然传来喧闹的声音。 她下意识扭头，朝着声音源头望去。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看到了一大群围成圈的弟子。 被他们包围着的，是个擂台模样的宽敞平台，上面立着俩个人。 准确来说，一个立着，另一个是趴着的。 看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就能知道，必然是被打趴的。 柳善善视线从那趴着的人身上移开，望向了那个立着的人，发现竟是多日未见的于妄。 少年穿着的还是初见时的兽皮，头发比上次长了不少，起码又能扎成马尾辫了，此刻他脸上正挂着夸张且嚣张的笑意，眼角含着不屑，低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那人。 “不是说要挑战我吗？就这点水平也好意思上台丢人现眼？” 说着，他半蹲下身，凑到那趴地男子的旁侧，伸手，状似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如何，要不要跪下求饶？若你肯服个软，说个好话，我就当你赢了，那五万灵石也还是愿意给你。” 趴在地上的年轻男子，显然已经没有多少生息了，听见这话，身子微微动弹了下。 于妄笑得恶劣，唉叹了声，站起身，作出无奈的神情：“竟是个硬骨头，输了也不肯跪地求饶，想来……这五万灵石于你来说，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嘛。” 说着，他毫不留恋转身，伸手点了点中指，冲台外道：“把这位豪杰抬下去吧，送去灵疗峰，可别让他死在这了。” 紧接着，又抬头抬头看了眼台下，声音拔高了些。 “怎么样，可还有初级弟子想要上台挑战我？若能在我手下撑过十五招，我这的五万灵石可就悉数奉上了。” 在她驻足观看的时候，舒千语也跟了过来。 “这个人……也是归剑峰的，是四殿梵剑尊者最得意的小徒弟。” “传言说，他是这一届初级弟子中，最厉害的那位。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他这样的人，缘何能进归剑峰。”她在她身旁小声嘟囔，“他可太可恶了，明知初级弟子里无人能敌他，却还是每天用重金诱惑其他弟子同他比试！” 柳善善不由想起被他暗堵、偷袭的两个夜晚。 这样性子的人，真是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不让她觉得奇怪呢！ 舒千语越说，脸上怒意越甚：“更可恨的是有些人，明知自己打不过，却还偏要上去受他羞辱。” 柳善善心中微叹。 五万灵石，对这个世界来说，确实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了。再加之，或许大多数人都会抱着侥幸心，觉得十五招应当并不非常难熬。 她的目光落在台上。 那趴地的年轻男子，在有人抬起他，准备将他带走的时候，忽然低低出声：“我、我求饶……” 这下，不仅众人惊呆，就连于妄也愣愣回首。 于是就见那男子，再说完那句话后，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拖着他那虚弱不堪、浑身是血的身体，朝着于妄的方向，跪了下去，脑袋低低地贴着地面，许长时间都没有抬头。 于妄张了张口，表情看上去像是有些难以解。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去。 许久之后，还是那青年再度抬着头，出了声。 “所以，那五万灵石……可否给我？”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柳善善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心中顿生惊诧。 这年轻男子，竟是上次在炼器峰，为她一口气做了十几把武器，因此还差点把自己累垮的瘦弱器修弟子。 那时的他，似乎便说过，他囊中羞涩，十分缺钱。 可柳善善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缺钱缺到了……这个地步。 为了五万灵石，竟然甘愿低头下跪。 就在她微微出神的时候，台上的于妄终于反应过来了般，忽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他仿佛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好半晌才收住笑，擦了擦眼泪，盯着眼前的男子，嗤笑道：“这就是你们炼器峰的弟子？为了五万灵石，竟连骨气都不要。” 然后，一字一顿地道：“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不会真信了吧？一切按规矩来，输了的人，又怎么敢妄想得到赢者才配有的奖赏？” 第34章 （修细节） 如此，就无人怀…… 围观弟子一片嘘声，虽不赞成，却也不敢多说话。 第80章 可台上的器修男，在被羞辱之后，竟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他低垂着头，沾了血的黑色长发垂在脸侧，听了这话，也只是长久沉默着。 “哦。”良久，他慢吞吞撑着受伤的身子，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那好吧。” 看神情，似也只是有一些遗憾罢了。 身后的于妄轻嗤一声，语带鄙夷：“没骨头的怂货，啧。” 年轻男器修仿若没听见。 正走着，众人便见于妄似是仍旧不满其这反应，神色又恼怒了一番，忽而夸张地笑道。 “我看你好像真的很穷的样子，不如这样吧，你回来，替我把这剑舔干净——如何？”说着，扫了眼台下众人，眼角勾着笑容，五指张开，便听得“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 无数苍翠幽绿、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灵石凭空自他手掌出现，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舔完，这地上的灵石，就都是你的了。” 于妄单手握着剑，剑尖朝着器修男子的背影伸去，上下挑了挑。 嘲弄意味满满。 “简直，简直欺人太甚！”舒千语气得脸颊红扑扑，攥着拳头，恨不得上台将那嚣张跋扈的人揍一顿。 ——可惜她只是个灵疗。 没有揍人的能力。 可让她错愕的是，在于妄这话说完之后，那年轻男器修，竟停住了脚步，看神情，像是陷入了沉思。 这还用考虑的吗？ 都把你的尊严摁在地上摩擦了，你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将灵石扔到对方头上，竟然还要考虑是否要按他说的去做？ 舒千语那叫一个怒其不争，可就在下一瞬，她忽然就看到，那男器修竟弯着眸子笑了笑。 笑的时候，眸里似是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弥漫四起，连唇角的笑容都多了些漫不经心，隐约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仿佛之前那个弱不禁风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奇怪的发现让舒千语身子一颤，可待她想仔细看，却见男器修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如常，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他低垂着眼睫，轻轻咳嗽了两声，唇边溢出些血迹，就在他就要转身的时候—— 忽地听见“哐啷”一声响。 于妄握在手心的那把长剑，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猛地从他手中飞射出去，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场人皆是一惊。 连于妄也满面错愕，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根本由不得他反应。 “噗”的一声，众人只看见，有什么刺骨冰寒、疑似剑光的东西，不知从何方向而来，却是迅如闪电，锐如毒蛇，从他的双腿丨间快速闪过。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没人能看清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更没人弄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唯一能看到的是，随着剑光的消失，有如注的鲜血从于妄的两腿间溅射了出来。可他仍旧是那呆滞的神情，仿佛还没感知到疼痛。 谁？！ 什么人？！ 竟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都能做到悄无声息……暗下狠手？ 是何方怪人！！ 这一突发情况让现场陷入死寂。 好一半天，都没人敢说话。 舒千语也受了惊吓，神色微紧，想到那人可能正在弟子群中藏着，不由后背发凉。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于妄的裤子上。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至于于妄，在发觉台下的死寂，被隐隐约约的笑声取代时，才愣怔反应过来，低头朝下身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他的兽皮下裤，竟已被削得四分五裂，这会儿正要掉不掉地挂在腿上。 而当他视线望过去的时候，似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一般，飘飘摇摇无声坠地。 里面白白的亵裤、发育得不太好的屁股蛋子，和瘦竹篙一般的两条长满腿毛的腿，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他就是再多的震怒也抵不过此时的惊慌，连忙伸手拉扯。 这下子，场下的隐约笑声变成了哄堂大笑。 于妄羞怒交织，五官几近狰狞，伸一手，摔落在远地的剑立时铮铮动了两下，然后自动飞回到了他手里。 “好，好好。”他面上凶相毕露，怒目盯着空气望了一圈从牙齿缝中挤出怒到极致的声音，“什么小人，玩偷袭算什么本事，给我出来！” 空气中自然无人回应他。 他一手执起剑，一手扯裤子，刚要继续对着空气发作，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器修男弟子。 对方这会儿竟还在台上，并且，竟胆敢站在这么近的地方，用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 说不定就和这个臭小子有关系！ 憋在胸口的戾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对象。 于妄只觉得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他抬步，怒极之下恨不得当即用手中的剑将眼前的器修男子捅个对穿，叫他那张脸再也笑不出来，却是在抬步的那一瞬，忽然双腿一软。 ——然后，竟然当着一众弟子的面，“噗通”一声，对着眼前男器修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一画面，叫围观众弟子一阵惊呼！ 看来那背后的神秘人，根本就是替器修男出气来的！ 第81章 这分明是让于妄偿还了之前的一跪嘛！ 众人也因此确定了，那躲在背后的神秘人，虽出手狠辣果决，却也只是针对于妄一人。 看着眼前的画面，大家不禁松了口气，更兼之，联系起过往于妄在宗内跋扈自恣、作恶多端的种种，便不由觉得快意极了！ 跪得好啊！！ 惩恶扬善得好啊！ 于妄跪倒在地，大腿间的疼痛竟更加剧烈。 愤怒、羞恼褪去后，腿上伤口仿若切入腿骨。 他神情愤恨软倒在地。 即使是这种情况，他也还是想提着剑站起来。 比起受伤、掉裤子，最叫他觉得耻辱的还是此刻的下跪。 对那软骨头器修男弟子下跪。 比杀了他还要叫他难受。 更叫他怒火中烧的是，竟似乎隐约能听到台下人叫好称快的声音。 可身子只稍稍动弹一下，便被更猛烈的疼痛感吞没，他身子无力蜷缩在地，只觉得浑身上下、包括大脑，都失去了知觉。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两腿上，仿佛腿骨都被锯裂开的痛感。 于妄意识昏沉，脑袋里只剩两句话。 一句是。 ……腿、腿要断了。 而另一句是—— ……他必要抓出那背后的阴险小人，然后亲自将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 柳阴险小人善善，这会儿正在一旁的角落里抠手手。 完了完了。 好像不小心……用力过度了。 她站在围观弟子的最外圈，还没能从方才的画面中抽出神来。 以她的性子，本不该在这种事上替人出头的。 只是恰巧，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同级切磋】任务，刚好还差个[剑修]没做。 又恰巧，于妄得意嚣张的模样，成功在那瞬间掀起了她的怒火。 于是，柳善善想也没想，便将隐身技能发动了。 或许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上了，使用技能的时候，她半点没留情，仗着普攻技能无消耗、无cd，在隐身的九秒钟时间里，一口气接连使出了五六下。 简称，上头了。 可这会儿，看于妄神情痛苦蜷缩在地上的模样，她却又有些心惊胆战。 不会一不小心把他弄残废吧？ 不会吧？ 柳善善心里忐忑了会儿，不知怎么的，扫眼看到其他围观弟子纷纷是一脸的大快人心，脑袋里不由多了点直气壮。 但是，应该，也怪不着她？ 谁叫他那么过分！ 真残疾了也是自找的！ 正想着，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舒千语。 她小跑着凑过来，气喘吁吁：“你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方才不是还在我旁边吗，叫我一通好找。” 柳善善只好装傻：“是吗？” 舒千语却不在意这个，满脸解气地道：“这个于妄，嚣张那么久，总算看他栽跟头了，一定是某个级别高的师兄师姐看不下去他欺负人，所以偷偷出手了。” 在澜仙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高级别弟子，一般是不会和低级别弟子比试切磋的。 更别提直接暴揍了。 那幕后人定是实在忍不了这家伙如此作恶多端。 柳善善连连点头，表情坚定：“一定是个温柔大方、实力高强，且拥有一颗柔软心肠的好人。” 舒千语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自夸，也跟着点头。 却在下一瞬，声音里多了些忧愁。 “只是于妄的师尊是梵剑尊者，这位尊者的身世家底皆不一般，性格又争强好胜，连着他们整个归剑峰四殿的弟子都贯来爱在宗内横行跋扈……他很宠这个小徒弟，我怕他，对这事不会善罢甘休。” 少女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那出手的人是谁，希望他不要被查出来才好……” 柳善善陷入沉思。 她看过一些武侠探案剧，知道有时候主角们会根据伤口、暗器，来追根溯源查幕后凶手。 只是，她的武器似乎和寻常武器不一样。 似乎也没那么好查。 这么想着，她便没那么担心了，甚至拍了拍舒千语的肩膀。 安慰：“放心啦，那人敢这么做，肯定是不怕的。” 才怪—— 做之前根本没想那么多！ 舒千语也点了点头：“也是。” 在分岔路口的时候，见柳善善挥手要回去，赶忙追了上来。 “一起去吃饭吧！”少女攥拳，“我一定要看看天才每天吃的都是什么。” 话说完，从一旁又凑出了个脑袋。 “我我我，我也要来，我也要看看天才平时都是吃什么喝什么怎么修炼的。” 是傀修弟子，宗诚。 他似乎也刚从刚刚的那场闹剧中抽回神来，见她俩说话，连忙举手。 柳善善：“……” 这俩人的话，要是让她的几个师兄姐并师父听到了，会哭的。 “跟着天才同吃同进，说不定某天我忽然就学到了精髓，魂体也能变得强大了……”而宗诚口中还在一路说，说着说着，眼神向往，目光坚定，仿佛已经能幻想出，成功拥有傀儡之后的美好画面了。 第82章 —— 之后的几天里，果真就如柳善善料想的那样，并没有人查到她头上来。 只是听说，于妄被抬回去的时候，梵剑尊者正准备闭关冲境，得知这个消息，气得修为不涨反跌，当场往下掉了一层。 柳善善心道，真好，这境也不用冲了。 将于妄送去灵疗峰之后，梵剑尊者也是整日整夜地没合眼，拉着一众长老到处找幕后凶手。 只可惜，将擂台上下研究了个遍，又将整个澜仙宗都翻了个遍后，也没找到可疑对象。倒是苦了当天和于妄比试的器修弟子，连着被找去问了好几次话。 好在这位器修弟子确实一问三不知，再加上事情闹得有些大，他们也不敢公然对他使用暴力，确认他不知情后，便只能将他再放回去。 这几天里，柳善善又做了几个任务，都是同身边的弟子有关。 从【和同级弟子一起玩耍】，到【和同级弟子一起吃饭】，到【和同级弟子讨论修炼心得】，再到【和同级弟子一起拔草】……等，非常的没有新意，也没有难度。 就是稍微费精力了一些，费脸皮了些。 好在课程排得不满，有些课甚至还没正式开上，所以柳善善闲下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全身心投入到了升级事业中。 即使如此，她也足足花了整整三日，才将这些任务做完。 并且，几乎全程顶着无数诡异目光，有些任务还得花钱雇人配合…… 柳善善猜测，自己在澜仙宗众峰弟子眼中，或许要多个“社牛”，和“奇葩”之类的标签了。 第四日，柳善善出门之前，最后看了一眼游戏面板的升级进度条。 2级到3级，只剩一小半的距离。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还需要再做三个任务，就能升到3级。 而这一通任务做下来，她发现了，2升3和之前1升2的任务数量基本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目前来看，等级提升之后，升级速度并不会下降。她简单猜测了下，兴许到了10级之后，升级速度会突然来个大跳水。 但最起码，按照这个进度看，距离5级，似乎也并不是很远嘛！ 只是—— 柳善善盯着任务面板上的【和同级弟子一起勇闯天杉洞】，陷入了沉思。 天杉洞，是个什么东西？ 看这名字……该不会是个副本吧？！ 她才2级就要进副本了吗！ 要不要对新手这么苛刻！ 出门之前，柳善善做足了心准备。 今日又是【锻体课】，她准备留着到上课的时候，找姜老先生打听打听。 于是她和往常一样，往勤修殿赶去。 走到一半，忽然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另外一个方向，远远的，也朝着勤修殿飞去。 咦，飞去？ 柳善善揉了揉眼睛，看了三遍，直到那略显激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方才确认，那竟是宗诚。 他竟然是骑着傀儡飞来上课的！ 这家伙居然有傀儡了！ 认识也有好几天，她非常清楚宗诚对于拥有个属于自己的傀儡，究竟有多期待。 她看他平日里勤奋刻苦，本就觉得他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炼出合格的魂体，从而足以拥有一具傀儡。 却没想，能这么快？ 怪不得看他背影全程嘚瑟得乱颤。 柳善善在心里感慨了下，不由也露出了抹笑容，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担心……会被逐出宗门了。 只可恨，她还是只能步行去上课！ 柳善善一边艳羡嫉妒，一边迈着两条腿地往勤修殿方向赶。 等进了石洞教室，就发现里面这会儿里面二十多个弟子似乎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由于还没正式上课，姜老先生这会儿不在，里面便显得有些闹哄哄的。 只是，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会儿宗诚正被众弟子们围在中间。 柳善善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下意识想看看他的傀儡，却发现他身旁空空——傀儡大概是被他提前收起来了。 大家脸上都是兴奋激动，催促着他。 宗诚站在众人视线焦点处，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脸上神神秘秘地卖关子：“哎呀别着急，不是还有个人没到呢嘛。” 说着，目光瞥到了从门外进来的柳善善，脸上的激动更是压不住，连忙招手，让柳善善过来。 “快来快来，就等你了。”他兴高采烈，“你们一定不知道，我昨天究竟得了什么宝贝，等我拿出来，一定吓死你们。” 其他弟子赶紧拉高了声音催促他快点。 柳善善却在心里想。 那可吓不死她，因为她在来的路上就看到他骑着傀儡的画面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宗诚在众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哄闹下，满面红光地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了傀儡匣。 在一众惊叹的目光中，他得意洋洋地道：“嘿嘿，想不到吧，我也有傀儡了，真没料到，当时就是想着再去乱葬山碰碰运气，居然还真给我碰上了！” 已经提前得知的柳善善，这会儿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惊讶。 但她还是真心实意地跟随着众人，做出惊讶的模样，向他道贺。 第83章 直到——“啪”一声。 宗诚将傀儡匣中的新鲜傀儡给放了出来。 惊艳声四起。 唯有柳善善，表情呆滞，陷入沉思。 乌黑的发，惨白阴湿的脸。 身上穿着的，还是药花峰的峰袍。 这…… 不是那个二姑姥家的三外甥的……二表哥吗？ 她刚惊得一个后退。 就见那傀儡，缓缓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他如同对接头暗号般，朝她挤了下眼睛。 那张僵硬、惨白的尸脸，此刻正写满了“沉稳”，“可靠”，“能担大任”…… 以及，“求夸夸、求表扬”？！ 就像是在说：看！这招够聪明够保险吧！ 第35章 （补字1000+） 就，真…… 柳善善：“……” 长久的沉默之后，有人出声：“善善？你要去哪？” 她这会儿已经木着表情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闻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硬邦邦：“我……累了，歇会儿。” 宗诚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也是。”他道，“善善所在的归剑峰离勤修殿最远，又只能靠双腿走过来，会累也在所难免。” 柳善善：“……” 别以为你语气平静我就听不出你话里的嘚瑟与、炫耀与同情！ 转头，那些弟子们就又跟着宗诚围上去研究他的傀儡了。 宗诚声音难掩得意：“往日里峰内师兄姐总要嘲笑我没有傀儡，现在可好，我也有了，再也不用受他们轻视了。” 之前就说过，这班上的弟子，大多都是菜鸡。 不是这个铸不出武器，就是那个炼不成丹药，反正大多都是因为魂体太弱，但又先天基础还算不错，便被宗门破格留了下来。 因此，众人看到宗诚率先逆袭成功，拥有了傀儡，羡慕得也十分真情实感。与此同时，也各个像是被打了鸡血、受了鼓舞一般，眼里熊熊火光燃烧了起来。 大家皆相信，下个好运气的人，会是自己。 他们一边互相打着气，一边满口夸赞这傀儡看上去真气派。 “这体格，这肌肉，还有……这气质！一看就同其他傀修的傀儡不一样。” “你这傀儡可测过品质？我估摸着得是个天级品的傀儡！” “假以时日，说不定能炼成傀儡皇，号令百傀！”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是，面露向往。 正说着，忽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可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是不是有点不耐烦呢？” 柳善善：“……” 她坐在座位上，虽不想听，可那些谈话还是全都入了她的耳朵。 听到最后，她的嘴角差点没裂开来。 有人很快便反对道：“你不懂，这就是这傀儡的特殊所在了，多有气势啊，一看就不一般，哪像其他的傀儡，呆滞、木讷，跟尸体没什么区别。” 不用回头，她都能想象出这“二表哥”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以他那二话不说就生气的性子，竟然甘心给一个初级弟子当傀儡…… 真的是，非常出人意料呢。 可一想到，他似乎、大概是为她来的，她便觉得。 之后的日子或许不会那么安宁了。 好在他整体还是愿为她考虑的。 在这人多的时候，便乖乖当个傀儡，站在那儿任由别人打量，一动不动。 柳善善便只能继续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姜老先生前来上课，后面的弟子们总算消停了下来，宗诚也把傀儡宝贝似的收回来傀儡匣。 她想起自己的任务，立即小跑着上前，赶在他进石洞前，礼貌询问他：“姜老先生，我最近在古籍上看到了个名叫天杉洞的地方，很感兴趣，您知道这个天杉洞是什么吗？” 问完后，竟见姜老先生沉默了下来。 啊。 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吗？ 柳善善刚觉好奇，就见他表情严肃地问：“有人提前和你透露了考题？” “？？” 什么意思？ 大概是见她目光呆愣，姜老先生轻咳一声，自顾自道：“也对，无剑尊者也不在宗内，按并不知这事才对。” 说着，他在柳善善仍迷茫的眼神中，走到台前正中央的位置，用苍老但有力的声音道：“本来是打算等到散堂之后再同你们说这事的，既然柳善善提前问了，我便干脆提前说一下吧，这次季度试炼将会在三日后开启，至于初级弟子试炼的幻境地点，定的便是天杉洞。” 听到这话，底下弟子们都是神色平静。 “季度试炼的时间不是早就公布了吗？至于地点，和我们说做什么？” 看说话语气，像是觉得这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姜老先生下一句便是：“只不过，我们选了锻体、养魂的弟子们，按规矩是不能参加这种季度试炼的。” 柳善善：“？？” 啥玩意？ 意思是他们太弱，所以不用去？ 与她的满脸震惊相比，其他弟子的反应就要平淡得多。 听见这话，也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第84章 “我就知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啧啧，反正都去不了，为什么还要来和我们说。” “哼，那种地方，谁爱去谁去呗，我根本就不想去。” 听见这话，姜老先生也半点不生气，反而乐呵呵一笑，然后拉直了声音道：“但是——” 此言一出，闹哄哄的石洞里立即鸦雀无声，众人听到这声“但是”，立即屏息凝神坐直身子，眼冒星光满脸期待。 就连之前口口声声说不感兴趣的弟子们，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紧张兮兮地看着姜老先生。 “但是我觉得我们课舍的弟子，实力比之前要进步许多，所以特意向宗内申请了，让你们也有机会前去见识见识。” “到时便直接二十多人为一小队，不需要另外再组队，宗内长老也同意了。” 石洞里的众弟子们立刻欢呼了起来。 仿佛之前说不感兴趣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姜老先生又说：“不过，纵使参与试炼的都是初级弟子，但以你们此刻的实力，也难敌那些人，到时还要记得，切莫莽撞，可以尝试对战，但若提前预感到不对劲，便是宁愿自尽出幻境，也不能被人趁机伤了神魂。” 可能是见柳善善面露不解。 他便耐心解释道：“在幻境内，肉体是不会受伤的，纵使身死，也只是被迫退出幻境，但总会有些手段阴毒狠辣些的弟子，会对他人的神魂出手——神魂若是受伤，便是会损伤修为根基的，轻者修为连退三层，而严重者，则可能终生无法再修炼。” 听到这话，柳善善也倒吸了口凉气。 好可怕！ 还好…… 还好她没有修为，也根本就不需要修炼。 谁叫她最脆弱的其实就是肉体呢？ 听了姜老先生这话，她心里霎时放心了下来。 其他弟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大多本就因为魂体太弱，才总是落后其他弟子一步，听了这话，各个皆是面色一凛，似是已提前感知到了天杉洞中的危险。 姜老先生将各个要点叮嘱了一遍，然后便接着带他们继续锻体。 柳善善却有些不在状态。 掰着手指头算，也还要三天才能进那个什么天杉洞。 虽然…… 从眼下的情况看来，这个任务比她预想中的，要简单许多。 因为是宗内安排的的集体活动，压根就不需要她费尽心思想着怎么去诓骗一群不同职业的弟子，陪她进洞。 可是，想想要等整整三天才能继续做任务，她便觉得心情悲伤。 连吃饭都不香了。 但也只能化悲伤为动力，接着继续刷她的剑气值上限。 从第一日过后，这东西便增长得越发慢。 可她平时没事的时候，除了做任务，便是偷偷刷刷刷，如此勤勉之下，这几天下来，也还是成功将之刷到了50点。 50点，意味着她现在能隐身的时长，已经有15秒之长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显而易见的进步，是柳善善的普攻技，已被她练得炉火纯青。 例如说，之前，在隐身的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她只敢对别人衣服下手，也因此更容易被察觉。 精准率上去后，她的瞄准对象，便也由他们的衣服，变作了大家的……头发。 头发掉几根，也不会被人发现嘛。 柳善善本是这么想的，直到—— 锻体课结束后，她忽然听到坐在一旁的宗诚忽然抓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幽幽感慨道。 “兴许是近来太刻苦了些，怎么年纪轻轻便开始脱发了……” 柳善善脚步一个趔趄，默默将脸扭向了一旁。 算、算了。 要不以后还是，考虑练习给他们修指甲吧。 三日时间，终究即将在她的苦苦等待中结束。 知道她要去天杉洞，六师兄和三师姐是最紧张的一个。 几位师兄姐，提前一天便跑来，同她交待了许多注意要领，活像是在叮嘱第一天去幼儿园上课的小宝的爸妈。 “幻境里只能凭自身实力比斗，那些外带物都没法用。”六师兄还是一脸的不放心，“你确定能行吗，真的不会被欺负吗？” 柳善善点头如捣蒜。 “这个破季度试炼，有什么好去的嘛，还必须要求同级弟子才能一起。” 他嘀嘀咕咕半天，忽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大手一挥：“师妹，不如你等等年度试炼，到时我和你其他师兄姐就能陪你一起去了，有的是你狐假虎威、称王称霸的时候。再说了，年度试炼的幻境才叫有意思呢，里面能出许多好东西，不像季度小试，只准同级弟子进也就算了，掉落的还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一旁的二师兄抱胸而立，阴恻恻道：“你往年不是对这些试炼都不感兴趣吗，说里面无聊且幼稚，还称之为‘穷修之间的争夺乱斗’，怎么，今年倒是不嫌弃了？” 六师兄立马支支吾吾：“谁、谁嫌弃了，我、我前几年那是没时间去！” 说着，气势强了起来，凶巴巴：“而且，你之前不也是都没去过的嘛，别说今年你不打算陪小师妹去哦！”” 二师兄阴恻恻地别过脸，耳尖微红，不说话了。 第85章 柳善善面露向往地道：“六师兄，我想先去见见世面。” 然后，表情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劝说。 她哪里能说，并不是她想去参加这个什么天杉洞，是升级任务要求她必须去呢。 六师兄奈不得她何，只能作罢。 可还是要再嘱咐两句：“你要去的话，代表的可是我们归剑峰四殿的面子，可千万不要给我们四殿丢人。” 柳善善立马握拳保证。 “算了算了，你还是……还是先保着小命吧，别让其他弟子钻空子伤了你的神魂。”六师兄看她一眼，临时改口，说着，又小声道，“我听说那个于妄这次也要去，这家伙脑子有病，你见着他，记得躲远点。” 闻言，柳善善满脸惊讶：“于妄？他不是腿受伤了吗？已经好了？” 这才几日呀！ 不会吧！ 修仙界疗伤这么快的吗？ “没好。”二师兄在一旁道，“但我听说，他到时候会被人抬着进去。” 柳善善：“……” 腿瘸了不好好养伤，叫人抬也要给他抬进去，这究竟是怎么一种争强好胜的精神？ 就冲着这精神，她到时不找机会在他伤腿上踩几脚，实在是对不起他辛辛苦苦来这一趟。 好不容易送走了几位师兄姐，柳善善对着外面的天空仰头看了会儿，简单判断了下—— 夜很深了。 该睡了。 就在她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似有嗡嗡的声音响起。 什、什么东西？ 就在她毛骨悚然满屋子找声音源头的时候，定睛一看，发现，那奇怪声音竟然是从储物戒里传来的。 她刚想低下脑袋，就听又一道“轰”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散发着暗黑色雾气的东西，忽然自动从储物戒里飞弹了出来。 是她的“残月剑”！ 柳善善和其他剑修不太一样，她不爱把剑背在身后。 主要是嫌弃太重，所以基本上都是放在储物戒里，需要的时候再召唤。 可这会儿，它在未被召唤的情况下，飞出来储物戒，漂浮在半空中，剑身嗡嗡乱响，仿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剑而出一般。 咦？ 只是，她的残月剑什么时候，变成这黑雾缭绕的丑样子了？ 它酷炫狂霸拽的花里胡哨外表去哪里了？ 柳善善心中顿觉诧异还未等她将剑抱回怀里仔细研究，就见它开始飘飘摇摇往外飞。 崽啊！你要去哪啊！ 柳善善大惊失色，刚要追上去，就听到一声系统音弹了出来。 【察觉到残月剑已失去控制】 【是否立刻重新绑定？】 【是/否/考虑一下】 柳善善愣了愣。 失去控制？ 怎么会如此？ 可由不得她多想，果断选择了重新绑定。 刚一选择完毕，残月剑周身缭绕着的雾气便立马消散不见，恢复了原样。 她虽觉得奇怪，却还是松了口气，跑上前，将剑重新抱回了怀里。 却没想，只消停了片刻，剑身又嗡嗡乱响，且再次弥漫起黑雾。 这一次，弹出的除了上个问题外，还多了一个—— 【检测到残月剑已被魔气侵袭，是否立刻清除魔气，夺回武器控制权】 【是/否/考虑一下】 看着“清除魔气”几个字，她隐隐有了安全感。 也就是说，残月剑似乎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魔气入侵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从目前的情况看…… 有系统在，她便随时可以将残月剑里的魔气清除干净。 这么想着，她倒是忽然好奇起来，这剑……究竟是想要去哪，又究竟是为什么会染上魔气。 毕竟事关自己，柳善善这么想着，大着胆子将抱在怀中的剑放开，目睹着它飘飘摇摇浮在半空中，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朝外面飞了去。 好在速度不快，她一路小跑带隐身疾飞，远远跟着，竟然也没跟丢。 走着走着，她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到了一处过去从未来过的隐蔽后山后面。 再往前行去，让她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前方竟然出现了好几个……脚步虚浮、晃晃悠悠，仿佛喝了假酒的弟子。他们大多神情呆滞，如同梦游一般，无声地朝着前方走去。 神似她那把喝了假酒的残月剑。 他们，似是都被所携带的武器，操控了心神。 看到这画面，柳善善心中一震。 若非……若非她有游戏系统，修炼方式同他人不一样，那此时梦游前行般的弟子里，是不是要多个她？ 越到前面，人越多，她不敢托大，将距离拉得越发大。以防万一，还吃了一些藏匿身形、消除气息的药丸。 且不敢再动用隐身，将50点剑气值满满地留着，省得待会儿需要逃命的时候不够用。 这样提心吊胆、忽快忽慢地跟着，终于叫她跟到了最后的目的地。 她站在远远的地方，隔着层层树影，望见了前方的画面。 是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脚石洞，洞中点着幽幽火光，藤蔓、枝条如绿丝绦般垂下，似作遮掩，需要稍微靠近一些，眯着眼睛仔细看，才能看清洞中的情形。 第86章 那些被操控的弟子们，这会儿都聚集在了石洞里。 粗略一数，有十七八人。 紧接着，她一转眸，就看到了在场唯一身形清醒，高度疑似“幕后黑手”的男子。 他站在最前方，身穿着浅褐色长袍。从她的方向望过去，男子是侧站着的，再加上藤蔓遮挡，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却能猜出，他此刻应正望着底下的这群受控弟子。 柳善善望过去，在一众弟子里，看到了她摇摇晃晃浮在半空中的残月剑。 柳善善：= = 其实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就想提前将剑清除掉魔气然后直接召回的，但谁知系统居然提示她……距离太远，无法操作。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残月剑随着这众多弟子一起，“鸡立鹤群”地飘了进去。 好在，残月剑随了主人平日里的低调性子，挤在人群中，并不容易发现。 更好在，剑气值充足的情况下，隐身技能不需要剑也能使用。 当然，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很快，她的全部注意力便悬在了这神秘人的身上。 他是谁？ 是魔吗？ 为何能会让她的武器沾染上魔气？ 是……和她认识并相熟的人吗？ 柳善善自知认识的人并不算多，有机会将魔气弄到她剑上的人，就更少了。 更叫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眼前这魔气携带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能潜藏在澜仙宗内，且做出这般惊天举动？他靠魔气操控弟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想一朝携万千魔化弟子杀出，颠覆整个澜仙宗吗？ 更重要的是，那些尊者、长老，竟无人觉察？ 很快，柳善善便听到那位神秘人，漫不经心地对着底下弟子出了声。 “我要的东西，你们可都带过来了？” 这声音—— 这声音好耳熟！！！ 她心中惊骇至极。 就在她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的时候，再仔细看，她看见那男子终于动了脚步，侧身换了个姿势站立。 这一来，也便让柳善善看清了他的脸。 居然并非错觉！ 这男子竟然是……是给她做了十几把武器，在对擂台上为了五万灵石被打得站不起来的，那个囊中羞涩的男器修？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缺钱的可怜器修人设吗？ 柳善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同时，不由屏住呼吸，想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更想知道，他口中让这些弟子带过来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刹那的时间里，她的脑海里便已经浮现了无数阴谋阳谋、多端诡计。 不由多想，柳善善接着便看到，那十几名受控弟子，纷纷动作机械地从手中取下储物戒，动作整齐划一地抓着戒指，将其正面朝下。 “噼里啪啦”一阵响声。 东西洒落一地。 器修男马上失去之前的高高在上姿态，俯身低头，挨个宝贝似的将它们捡起来。 柳善善揉了三次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那散落满地的不是别的，而是…… 灵石？？！ 她嘴巴张了张。 “……” 就，真的，这么，缺钱吗？ 第36章 与其这般羞辱我……不如一…… 就在她张目结舌的时候，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器修男本半蹲在地捡灵石呢，捡着捡着，也不知是脖子酸了还是怎么的，忽然就抬了下脑袋。 于是，柳善善看到，他的视线终于落到了飘浮在半空中的、嗡嗡乱颤的、她的那柄残月剑上。 并且目光凝滞了会儿。 不得不说，这柄飘浮在弟子中间的剑，确实很难不让人觉得可疑。 柳善善在他视线望过去的时候，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虽时机危险。 但明天就要进天杉洞，她还要做任务，残月剑……是万万不能落到此人手中的。 她心中一横，心里快速计算了下来回需要的时间和速度。 在器修男起身朝残月剑伸出手的同时，火速使出技能（掠风逐尘），身子化作一团似风的散尘，在技能的加持下，沙尘身体刹那的时间内便瞬移至了残月剑旁。 可就在她想要将之带走的时候，一瞥之间，望见，有什么东西从器修男的掌心之中出现，凝成足有碗口粗的黑色雾气，雾气长长蔓延出，仿佛黑色的藤蔓，扭转爬行在空，向前蔓延，顷刻便将她的残月剑爬满、吞没。 可根本就由不得多想，因为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将残月剑抱入了怀中。 ——到底是沙尘，并非完全隐身。 沙尘凝聚出类似双手的东西，抱着长剑奋力往外逃命的画面，看上去……就不止是可疑了。 可柳善善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她在抱剑入怀的刹那，便赶紧调转方向，朝洞狂飞而去。 隐身一共就15秒的时间。 多耽误一秒钟，都是对生命不尊重！ 至于剑上缭绕的黑雾，并没有彻底消散，还残留了许多在上面，简直就像留了个定时炸弹。 第87章 果不其然，在出洞的最后一刹那，她听见器修男在遥远的身后，从口中定定吐出两个字：“过来！”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手中的剑便嗡鸣得更加厉害，不仅如此，柳善善好像感觉到……对方似乎下了猛药，这一次，不仅剑摇晃，就连她的心神也有些动摇。 “过来。” “过来。” 这二字仿佛魔音贯耳，不停在耳畔循环播放。 纵使身体已经飞出山洞，声音也未完全消失。 她只觉那声音仿佛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险些让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她，原地扭头，朝着那器修男的方向又飞了回去。 隐约能感觉到，似乎有无数魔气，顺着残月剑，一点一点爬到了她的身上，再顺着她的肌肤，钻入她的四肢、血液、五脏六腑，乃至大脑、心脏…… 身体似乎在逐渐失去控制。 柳善善努力镇定，摁紧了剑身，将残月剑重重新绑定。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再次跳了出来。 【检测到残月剑已失去控制，是否重新绑定残月剑】 她果断选择重绑。 第二个提示跳了出来。 【检测到残月剑已被魔气侵袭，是否选择立即清除魔气，夺回武器控制权】 她再次果断选择清除。 第三个提示跳了出来。 【检测到修士体内已被魔气侵袭，是否选择立即清除魔气，夺回身体控制权。】 柳善善不得不再次感慨，游戏系统可真是个作弊利器啊！！ 就在她准备选择【是】的时候，动作却迟疑了片刻。 等等—— 她好像能感觉到，那本该在体内肆虐、试图掌控她身体的魔气，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消停了许多？ 她心里觉得困惑，想再仔细研究研究，就没有选择立刻清除。 而是，试探着用自己体内的“气”，去感知留在她身体里的魔气。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柳善善甚至无法形容。明明修炼的时候，师父和她说了一万遍“灵气”“灵气”，她都没有学会如何驾驭它们。 可偏偏这一刻，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不仅能感知到自己体内的些微灵气，更能感知到，身体里多出来的那部分“魔气”。 它们突然变得很乖，很安静，仿佛方才横行霸道，妄图控制她身体的人，不是它们。 她好奇之于，甚至—— 试探地，用自己的灵气去触碰它们。 刚一轻轻触碰碰，就见那团魔气仿若受了惊吓一般，可怜兮兮地微微颤颤了起来，紧接着，逃也似的迅速龟缩到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再动。 柳善善：“……” 拜托！ 不是你自己要进来的吗！ 为什么要做出，是被她强抢民女般掠夺过来强制爱的可怜样子！ 她刚想着要不要试试看这团魔气能不能沟通，就听“咻”一声响。 柳善善下意识将注意力抽出来，抬头一看，便看到星星点点的夜空之下，一个身影自远处中向她飞来。 是真飞来。 她闪避不及，被对方直接扑倒在地。 好、好重啊！！ 好在身后是松软的青草土地，可身上人个子好大，虽瘦，骨架却相当重，柳善善被压得一个惊呼，险些喘不过气来。 反观对方，状态似乎也很是狼狈。 刚一落地，他便似是挣扎着想从她身上起来，却也不知道是身体瘫软、还是受了什么限制，竟半天没能成功爬起。 眼看着他眼眸里闪过了一些狼狈，却被放弃，似是还想再度尝试。 可目光触及到她的脸后，男子的动作便顿住了，好半晌，乌黑的眸子都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柳善善：“……” 她也木木呆呆地盯着他。 万万没想到，竟是那疑似魔修的器修男。 他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柳善善本吓了一跳，想立刻隐身溜走的。 但看他神情，怎么好像比她还要懵？似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飞到这里来。 到底是好奇心战胜了害怕欲。 她选择再观望会儿会儿。 只见他盯着她看了良久，眼眸被凉凉的情绪所覆盖，却倏地露出一抹笑容，用轻柔和缓的声音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是我来你这儿，而非你去我那儿。” 柳善善：“？？” 怎么还有人恶人先告状啊！ 想了又想，看他神情分明是柔和中夹杂着那么点恼恨，不像是作假。 于是她想了想，声音不太确定地出声：“难道你……刚刚说的是‘过去’，而不是‘过来’？” 器修男：“……”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是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柳善善倒也没功夫继续探讨真相，她被这成年男子的重量压得够呛，喘着粗气，费力将他从身上推开。 器修男的身体一翻，面朝土地，整张脸盖了下去。 柳善善：“……” 怎么都不动一下呢？ 不怕憋死的吗？ 第88章 她这会儿得了自由，不再需要憋着口气说话，眼看着器修男子还整张脸埋在泥土地里，心中困惑不已，于是大发善心，将他哼哧哼哧翻了回去。 可能是翻动的过程太吃力，他便一直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柳善善虽有些读不懂他眸里的意思，但也直觉不是什么好的。 给他翻面成功，累得气喘吁吁，她再度询问：“……你，现在，动不了了吗？” 他好半天，才回答道：“……是的。” 真是，奇了怪了。 柳善善不由想到了此刻这乖乖窝在她身体某个角落里的那团黑色雾气，只觉得二者之间，竟微妙地相似极了。 想到那团雾气，她心念一动，便不再管这动弹不得的器修，而是再次探入灵海，寻到一动不动窝在角落里的魔气，用灵气轻轻戳了戳它。 团成一个圆乎乎团子的黑雾，仿若被推搡的果冻那般，颤悠了两下，小小的身子试图努力躲到角落里去。 却也只是将小半个身子藏了起来，剩下的大半个身子仍旧无助地留在外面。 再者，这毕竟是柳善善的地盘。 它躲无可躲！ 她想起它之前的嚣张跋扈，和此刻的哆哆嗦嗦，心中竟意外感觉到了一丝反差萌。 与此同时，凌虐欲也燃烧了起来。 忍不住再度使用灵力，上下其手，恨不得将其搓圆捏扁，狠狠蹂躏哭。 只可惜，黑雾没有眼睛，也发不出声音，不管它这会儿的看上去又多招人疼，那也只是个招人疼的黑雾。 正玩得欢，柳善善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了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 她错愕抽回神识，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朝躺在地上的器修男。 只见他仿若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胸膛却忽快忽慢地起伏着，垂在腿侧的两手紧紧攥起，手背隐隐凸起青筋，仿若在承受着什么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柳善善下意识探头，朝他望了过去。 却见他瘦弱书生气的脸上，此刻不知为何，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鸦色的眼睫微微垂着，仔细看才能看出，偶尔会很轻很轻地颤两下。 待她视线望过去的时候，他竟似有察觉一般，抬着眼睫朝她看了过来。 那乌黑的眸子里，此刻竟然氤氲了一层朦胧雾气，那往日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眼眸，此刻竟多了丝如魔似妖的妖冶，眸子乌黑水润，唇口微微张着，神情似无助似茫然…… 而耳尖，竟也是如滴了血一般的通红。 柳善善心里顿时大惊。 这人怎么回事？是突然生了场大病？ 莫不是快要不行了吧？ 就在她茫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见他猛地闭上眼睛，眼眸中的雾气化作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再度睁眼时，眸子里多了羞怨、恼恨，以及……视死如归。 “与其这般羞辱我，不如……”他声音沙哑，“干脆一刀杀了我。” 柳善善：“？？？”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灵海内的那团魔气。 一个问号缓缓从脑袋上冒了出来。 这团魔气，该不会……是他的本体吧？！ 第37章 （捉虫） 没错，我就是这样……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柳善善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同时，再度戳了戳那一团黑雾。 器修男云淡风轻，眼神柔中带刚地回望她。 再戳。 他的眼睫颤了两下。 再戳。 他冷静地闭上了眼睛。 再戳…… “给我过来——”柳善善听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声。 话音落，她便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忽然开始肆意弥漫，似是再度躁动了起来，那股身体仿佛被外力操控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柳善善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迈步往他那边走。 她心道不妙，试图反抗，才刚心念一动，就感觉体内魔气再一次无缘无故偃旗息鼓，缩回了角落。 身体主控权又回来了。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幕出现了—— 只见器修男，忽然缓缓从泥土地上爬了起来，紧接着在她目瞪口呆的视线里，摇摇晃晃地走向她，站到她面前停下来，不动了。 柳善善：“……” 所以他的那声“过来”，到底是在命令她，还是在命令他自己？ 但是怎么不能说是达成目的了呢？ 她想了想，在他仿若便秘的表情里，真心实意地夸赞道：“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看着她，仍旧是从牙齿缝里挤字：“把它还给我。” 柳善善想了想：“你是说那黑雾团子吗？” 看他这反应，她大概能猜出来。 那黑雾，想必是对他非常重要。并且，他本来应该是想用来操控她神智的，但不知为什么，似乎反倒使他……受了她的控制？ 为了再次验证自己的猜想，她试着用灵力逼近那黑雾。 凭借着直觉对其发号施令。 例如—— 往前走。 第89章 往后走。 果不其然，在她的命令下，器修男果真机械地抬步向前走，再退步往后走…… 看着他逐渐扭曲的表情，以及双眼里再也掩饰不住的杀心，柳善善不觉生气，反而觉得心情越发的快乐。 她认真想了下，对其高声念道：“第三号广播体操，预备，开始——” 于是，器修男站在微暗的夜色下，闭着眼，红着脸（气得），身体笨拙地，按照柳善善脑内的画面，开始跳起了广播体操。 玩了一会儿，柳善善看累了。 器修男看开了。 他的神情不再有波动，边机械动作，边“和善”地看着她。 她让他停下动作，蹲坐到她面前，开始挨个盘问。 “你为什么要操控那些弟子？” “穷。”他挣扎了会儿，还是张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赶在她问下个问题前，吐出一句，“可以给我换个姿势吗？” 要求还挺多。 她腹诽了下。但看他一眼，发现他这会儿的姿势确实有一些不雅观。 连忙：“哦哦。” 善解人意地帮他换成了打坐的姿势。 俩人面对面坐着，画面倒是诡异的和谐。 她有些不解：“做那些，只是为了灵石？” “是的。”他道。 “你是魔修？” “是。” 在那黑雾团子的影响下，他似乎不得不如实回答她的问题。 她更加不解：“既然是魔修，为什么会……缺钱？” 他神情也不解：“魔修无法凭空变出钱，为何不会缺钱？” 柳善善噎住了。 虽说，确实是这个道。 但是—— 啊啊啊，你一个魔修不应该更加霸气上档次一点的吗，辛辛苦苦大半夜搞什么吸星大法似的仪式，神神叨叨召一大堆弟子来，结果就是为了坑他们点灵石？ 也太掉价了吧！ 出息呢！ 她一时竟分不清，他一个魔修，是为了五万灵石向于妄下跪更掉价，还是大半夜召这么多弟子前来只为钱更掉价。 下个问题。 “你是怎么潜伏到澜仙宗内的，宗内尊者、长老那么多，他们竟然都看不出你是魔修？” 这宗门里，不是古古怪怪的尸体，就是古古怪怪的弟子，柳善善不由对澜仙宗的安保系统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 这关系到她的人身安全问题。 “我是魔修。”他望着她的眼睛，勾起一抹笑，轻轻柔柔地回答，“可我正在用的这具身体不是呀。” 什么意思？ 柳善善一惊。 于是，前一瞬还在嘴角带笑，故作神秘的器修，后一瞬，不得不在那团黑雾的影响下，黑着脸，一点点为她解释疑惑。 从他的话里，她才弄清了始末。 那团黑雾，确实是他的本体，却非他真正的原身体。他本生长在魔窟内，爹是魔修，娘是魔修，所以他从出生起，就是个魔修崽子。 后来，还未等到他成年，生他长他的魔窟，便被那时方起名声的澜仙始祖一人一剑只身荡平，不过半月时间，窟内妖死魔亡，就连彼时年纪尚幼的魔主也消失不见。 魔窟被夷为平地后，魔气也莫名消散殆尽，不再出现，反而开始生长灵气。没多久，便在万千修者的努力下，变作了个人人向往的修炼宝地，也改了姓名，变成了“澜仙宗”。 亲人没了，家没了，生他养他的魔窟没了。 兴许是爹娘临死前的拼死相护，他在肉身爆体后，却没有完全身亡，不知因何缘由，残存了最后一抹魔气，百千年来便游魂似的飘荡在这宗内——更奇的是，不仅是尊者、长老，就连澜仙宗老祖都看不到他。 他本以为，剩下的岁月，会一直无奈且无聊地这么过去。 谁曾想，五年前，一个未曾预料的日子里，当他飘在半空中看风景的时候，一个身体孱弱的炼器弟子，扛着重重的铁器，倒在了他的面前。 他只是好奇上前去探看一二，却没想，刚靠近，眼前便一黑。 等再次醒来，他便住进了这炼器弟子的身体里，成了一名器修，至于之前的炼器弟子，大概是死了，而他也以他的身份生活了五年之久。 柳善善听得出神，眼神怔怔。 魔修一字一句说完，瞥眸看到她的神情，脸上的麻木迅速转化为无语和啧啧称奇：“你眼睛怎么红了，有什么值得伤感的地方吗？” 才不是她想哭呢！ 明明是他说话时的语气，让人觉得……太难过了。 她迅速揉了下眼睛，恢复铁血冷面，接着有些不服，伸手指了指他的眼角。 “那这是什么。” 他呼吸一个停滞。 似是想伸手将眼角不知何时多出的湿意擦去，却忘了，他的身体此刻正受柳善善操控，根本没法自己动。 于是大抵是忍了又忍，也只能柔着声音，风轻云淡地道：“不要再问了。” 柳善善的脑袋低了下去：“……哦，好吧。” 但很快，头又抬了起来：“等等！还有问题。” 他：“……” 像是彻底对她无语了。 第90章 “据我所知，若只是普普通通维持生活，每个月几百个灵石也就够了，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灵石？” 他盯着她，能看出神情是极度不愿的，可声音还是从唇缝中挤出：“为了……复兴我狩枯魔族……为了招兵买马……为了等我魔主苏醒归来的那一日……” 魔主！果然！ 重点在这等着她呢！ 柳善善精神一振。 “魔主不是消失不见、生死未卜吗，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魔修闭上眼睛，声音断断续续：“……魔主，没有死，我能，隐约感知到他微弱的气息，仍旧在这附近……兴许是在沉睡，兴许是被封印了……只是这么多年来，永远探不清……究竟身在何处，我相信……迟早有一日，他会醒来，我会寻到他。” 柳善善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只是，在那之前，你要先攒够钱？” 头一次听说，复兴魔族是靠攒钱。 想来是不希望魔主回来后看到个太过穷酸的魔族。 她短暂地给眼前的魔修，打了个“不算太坏”的标签。 柳善善想了想，还是有个问题不太清楚。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反受我控制吗？” 他咬牙，声音隐见怒意：“我怎么会知……” 可说着说着，心里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魔气入体，唯有对方魂魄力量过于强大的时候，才会反被对方控制，我已存活上千年，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我怎么会失手……” 啊。 魂魄力量？ 听他意思，魂魄力量也受年岁影响？ 柳善善想了想。 真要说，她现在可能是负几千岁。 = =确实很难解。 “……你这是何表情？” 柳善善赶忙摇头，做出正经神色：“你有害过人吗？” 这次，他倒是回答得果断：“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她问，“你有想过杀了我吗？” 毕竟事关魔族复兴大计，中途被她一个普通弟子发现，还意外受她所控，并……被她操控着做了那么一些堪称一辈子耻辱的事情。 “没有。” 听到他这么说，柳善善松了口气。 却听他接着道：“在宗内杀人，我同样会暴露，我是我狩枯魔族最后的希望，我的命……不止是我一人的，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会有杀你的打算。” 柳善善：“……” 也就是说，到了万不得已，就会杀了。 还真是有啥说啥。 果不其然，被迫暴露真实想法的魔修，此刻脸都气绿了。 柳善善想了又想，模仿着他那轻轻柔柔的笑容，朝他一笑，对他道：“好了，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一愣。 仿佛，她的这个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她拍拍他的肩：“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大好人，别太感动。” “你误会了，我是想说。”他柔柔一笑，“本体不还我，我怎么走。” 话刚说完，表情一裂。 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在她的控制下转身，摇摇晃晃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声音飘过来。 “……还给我。” “不行！我虽然不想杀你也不想揭发你，但我怕你哪天万不得已杀了我！”她站起身，表情安抚地朝他挥挥手，“现在这样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快回去吧，回去之后你就能自由活动了！” 魔修迈着僵硬的步伐，背影一点点远去。 柳善善在心里道，才怪！ 她只是觉得……控制魔修，听上去很爽的样子。 没记错的话，他也是初级弟子，明日的天杉洞，他应当也会去。 当不了保镖，也能拿来挡挡刀。 她越想越觉得心情美滋滋。 回去的路上，柳善善开始慢慢回想他今夜所说的话。 他说，那疑似沉睡、被封印的魔主，就在这澜仙宗附近？ 柳善善脑袋里冒出了个人……哦不，尸脸。 莫非，那位二表哥，就是他要找的魔主？ 她心中纠结。 若当真如此，要是让此人知道，他的魔主变成了……他人的傀儡，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但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未必。 毕竟，听他意思，魔主失踪时还是个幼童……而那二表哥却是个成年人的尸体。 再者，二表哥就那样光明正大地躺在乱葬山的尸堆里，且无人问津、无人看守，连跑出去都没人知道，怎么看都同“魔主”二字关系不太大无关。 柳善善分析完毕，觉得实在摸不清答案，便决定暂时放过自己实在算不上灵光的脑袋瓜子。 她再次仰头看了眼夜空。 简单判断了下——夜更深了。 还是尽快回去睡觉吧。 脑袋累了一整晚，她这夜睡得很香，再次睁眼时，外面已天光大亮。 她火速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刚简单吃完早饭，就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柳善善一边疑惑，一边小跑着过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四师兄。 清晨，他似乎刚从外面练完剑过来，头发上还沾着微湿的露水，门外的朝阳洒了他半边身子，衬得他脸上的五官都比往常要温柔许多。 第91章 “四师兄，早！”她精神百倍地同他打招呼，然后好奇，“有事吗，四师兄？” 他启唇，似是要说话，可还未等他声音出来，就被另外一道横插过来的声音打断。 ——有点类似于过快速度穿风而来，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 柳善善下意识抬目望去，看见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二表哥”稳稳地，无声地落在地上。 摆着的造型，有点类似于耍帅男生单只手指顶篮球的姿势。 只不过，被他当篮球顶在手指上的，是……她的傀修同学宗诚。 宗诚这孩子可能有点憨憨傻傻，他像是半点没觉得这样的姿势有多奇怪，也丝毫没有看到，他刚炼化的新傀儡这会儿正以绝对主人公的姿态，朝门边的柳善善露出了个“意不意外惊不惊喜”的表情。 他的身子绷直地“趴”在那一根手指上，见了柳善善，兴奋得两腿在半空中蹬了蹬，高声朝她打招呼：“哎嘿，我和你说，我这傀儡越来越聪明、越来越通人性了，今早出门的时候我还想着，善善没有灵兽，不会御剑，那天杉洞比勤修殿还要远，走过去也太累了，结果我的傀儡好像能和我心意相通，没等我说，就带着我飞来接你了。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天杉洞门口。” 柳善善：“……” 她的目光望向了“二表哥”另外一只手，脑子里出现了自己和宗诚一左一右，被他当篮球一样顶在手指上，一路火光带闪电朝着勤修殿飞去的一幕。 画面太美，想都不敢想。 真是太谢谢，但是不用了。 还没等她出声拒绝，就又一道声音响起。 是三师姐步履平稳的脚步声。 她本神色平平过来，可大概是没料到门口会有这么多人，且还有之前从未见过的。于是面色当即涨得通红，看了看柳善善，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似是就想走。 柳善善想叫住她，就见她微红着脸，满脸写着社恐与自闭，转头，朝她说了句：“师妹早上好，待会儿的……天杉洞，要注意安全。” 说完扭头，头也不回，踩着剑走了。 三师姐身影还未远去，六师兄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出现了。 “怎么这么多人，你们又背着我偷偷打算做什么呢！” 话音落，人就从剑上跳了下来。 两只眼睛写着怒意，将在场人扫视了一圈。 宗诚面上兴奋褪去，似是这才注意到柳善善门口还站着别人，且是他向来又敬又怕的剑修师兄们，目光看了眼六师兄，又看了眼四师兄，慌慌张张从傀儡手指上跳下来，将脑袋垂低了问好。 六师兄却一贯不爱搭旁人，瞥他一眼，敷衍应了声，就立马望向柳善善：“一大早的，湊这么多人……” 说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管太多，皱了皱眉：“算了……我是来带你去天杉洞的，再不去你要错过开洞时间了，赶紧跟我走吧。” 柳善善想了下。 六师兄不光有剑，还有稀奇古怪的灵兽，不管怎么样，都要比傀儡顶篮球的画面看上去美妙得多。 她毫不犹豫点头，朝宗诚一笑：“你的傀儡才刚炼化，不是还在磨合中吗，这就让他一次载俩人，是不是不太好？” 宗诚思索了下，似乎是觉得很有道：“也对哦。” 柳善善说完就就视线别开，打死不看那傀儡二表哥瞬间变得僵硬的神情。 六师兄表情立马变得神气了起来。 他喜滋滋从储物戒里掏出……各种骚气十足、富丽堂皇看得人眼花缭乱的灵兽坐骑，挨个指给柳善善，问她想坐哪个。 柳善善：“……” 就，随便吧。 就在她闭着眼准备瞎指一个的时候，一旁忽然传来了一句—— “俩人同骑一灵兽，未免太拥挤。” 她讶异，发现竟是一直没说话的四师兄。 六师兄也是一愣，接着立马火气上头：“怎么拥挤了，我这灵兽个个都很大。” 四师兄却没接他话茬，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帘，在众人的视线中，忽然从储物戒里，变出了一只灵兽。 这灵兽长得粉嫩可爱，通体粉色长毛，夹杂着点点白色，毛发柔顺丝滑，看上去就很好摸。只是，它的坐垫是粉色，缰绳是粉色，身上挂着的流苏是粉色，就连毛茸茸的圆脑袋上，也用粉色丝带细绳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不仅如此，还编了满身的麻花辫子。 四师兄简单解释：“想着师妹入门已久，还未赠过见面礼。” 六师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你打哪儿买的，这么丑？一定不便宜吧？”说着，又喃喃自语，“不对啊，没听说买灵兽还给弄这些配饰啊……” 他呆呆看向四师兄，难以置信：“师兄，这该、该不会是你亲自装扮的吧？” 四师兄面色冷淡，不轻不重看他一眼，言简意赅道：“我觉得这样装扮，同小师妹很相配。” 柳善善本来是想夸两声可爱的，但听到他这么说，夸赞声顿时堵在了口中。 和她相配？那满脑袋的粉色麻花辫？ 她陷入了沉思。 虽说平日里也不是没穿过粉色裙子，虽说她确实也挺喜欢粉色可…… 第92章 也不至于在四师兄眼里是这么雷人的形象吧！！ 柳善善欲言又止地看向四师兄。 本想委婉一番，可看他竟抿了抿唇，眼里难得……闪过了一丝期待。 于是，拒绝的话便也堵在了口中。 四师兄又道：“天杉洞里地形复杂崎岖，且地图庞大，有灵兽在会方便许多。” 何止是天杉洞。 就是平时走路，有个灵兽也会方便很多。 她馋了很久，可惜一只灵兽要花太多钱，一直没舍得下手。 于是她不再犹豫，当即扑上去，一把抱住那粉扑扑的可爱灵兽，做出与失散多年亲姐妹相认的架势，满脸的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四师兄面露满意，走了。 六师兄气歪了鼻子，也走了。 至于宗诚，则被他冷酷无情的傀儡，以单手夹在右臂间的姿势，带着飞走了。 柳善善：“……”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她一时竟分不清，这俩位到底谁是傀儡，谁是主人。 她爬到四师兄赠的粉扑扑灵兽身上，握着缰绳坐好。 心情竟莫名有些期待。 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第一只属于她的灵兽。 正紧张着，灵兽便腾空而起，带着她——飞了起来。 好在之前半夜便被无数幼兽托着飞过一次，柳善善倒也不那么没出息，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情，驾着灵兽朝天杉洞所在的方向飞去。 这类灵兽，和万兽峰的幼兽不太一样。 是专门当坐骑培养的。 所以它也很听话，坐在上面很舒服，完全受柳善善操控。 只是飞着飞着，她脑袋里忽然蹦出了个疑问。 之前一直以为，四师兄没有灵兽，是因为穷。 可…… 他似乎并没有穷到买不起灵兽的地步。 毕竟当见面礼送出去的时候，也毫不见他心疼。 那他是为什么不爱飞？ 柳善善瞎揣测了一通，就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 等到了天杉洞，洞外已经聚集了好些弟子了。 都是初级。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人抬轿子一般抬着的于妄。明明瘸了腿，却还是满脸傲气，拽得二五八万。 柳善善不太乐意看他，迅速从他身上抽离开视线。 再一转头，就在人群里搜寻到了自己的班级小团队。 和其他队伍比起来，他们这个队伍便要显得庞大许多。 毕竟别人都是随意组合，只有他们是一整个课设组在了一起，目标也十分明显，像是明晃晃在所有人身上写了一行字。 “全场最菜”。 柳善善提前收起灵兽，小跑过去。 舒千语立马挽住她的手臂，语气艳羡，小声道：“你的灵兽好可爱呀，我从未见过这么可爱的灵兽！” 是吗？ 柳善善想了想，虽然还是不太敢恭维四师兄的奇怪审美，但可能是多了层“母爱滤镜”，她这会儿回想自己的粉扑扑灵兽，竟也诡异地感觉到了一丝可爱。 宗诚也收好傀儡站了过来。 他眼神充满自信与坚定：“嘿嘿，我刚听到其他队伍的人在商量要怎么第一个把我们这队魂体不足的人踢出局，他们是不知道，我已经有傀儡了！等待会儿进去了，看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几人闲聊了几句，紧紧关闭着的石洞前方，总算出现了一行神色威严的尊者。 巨大的石洞缓缓打开，露出了黑乎乎的里面。 “等进入了里面，你们会按照队伍，被分配到不同地点。” “通关时间为三日，三日未身亡者，便意味着试炼成功。” “但凡通关成功者，皆有奖励。” “至于杀人总数最多的队伍，则会全队获得一次前往宗门秘塔——宝灵塔的资格。” 此言一出，底下弟子皆神色振奋了起来。 尤其是于妄。 他满脸势在必得，笑眯眯舔了舔唇：“杀人最多可真简单啊，只可惜上次进宝灵塔没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可惜得很，这次自然是要再去一次的。” 说着扫了一眼其他弟子。 仿佛在场众人，在他眼里都已成了可以杀的“数字”。 当然，也有人默默对他的这些话，用表情表示了不屑。 毕竟还需要队友抬，纯纯拖后腿，还想翻起多大浪不成？ “至于其他入洞规则与要领，想必来之前，你们就已经知道了，在这就不再多说。” “还希望诸位弟子，试炼顺利。” 话音刚落，柳善善便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还未等她睁开眼，就听到一道机械声音响起。 【恭喜修士，任务[和同级弟子一起勇闯天杉洞]已完成。】 【已自动为您接取下个任务[采集弥生果]】 柳善善：“？？” 啥玩意？ 人只要进来了，任务就算完成了？ “勇闯”天杉洞，还真就一个“勇闯”啊！其他要求你是半点没有啊！ 盯着任务面板的下个任务，柳善善陷入了沉思。 她……现在退出去，会不会被队友群殴呢？ 一定会的吧。 第38章 （补字900） 你很好闻，…… 第93章 不过片刻的功夫，柳善善便连同她的二十多个队友，降落在了某个随机地点。 里面时间大抵是傍晚，一眼望不到视线尽头。周围静悄悄的，在她们的四周，无数参天古木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树木枝繁叶茂，苍翠欲滴，仿佛将周围的天空也染成了暗绿的颜色。 这儿便是天杉洞了。 虽是幻境，却又叫人第一时间无法分辨出，和外面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区别。 柳善善环视了一圈四周，看了眼她的队友们，心想，她果真是抱着见世面的想法来参观此地的。 虽然很想尽快出去做任务。 但是——来都来了，不多逛逛多可惜！ 反正也就……三天罢了。 她想起来之前，姜老先生所说的话。 体验为主，试炼为辅，遇到危险果断出图。 ——毕竟他们个个弱点明显。 因为队伍庞大，又菜得人尽皆知，恐怕刚进洞就会成为其他队伍的前期狩猎目标。 别说通关，就是活一天都很艰难。 想来，她的队友们，激动归激动，但应该也不会对此次试炼，要求过高。 想到这儿，她的心态也自然放松了起来。 只盼着逛完，早点和大家一起死出图。 可心里刚这么想完，就听一旁传来信心十足的声音。 “我们的目标是——”宗诚握拳，低声喊，脸上写着腾腾杀气。 “杀杀杀！！”其余众人围作一团，同样杀气满满地回答。 “我们的目标是——”宗诚继续呼喊。 “拿第一拿第一拿第一！”众人继续回答。 其中喊得最起劲的，要属舒千语了。 她边喊边振臂，小脸涨得通红。 紧接着，以舒千语为首的几人，开始给众人分组，安排不同任务。 如，探查地形，搜寻敌人，采集资源。 以及防御，攻击，治疗。 柳善善：“……” 看他们这么激情满满，她竟隐隐生出几分羞愧。 她犹豫片刻，觉得自己不能太不合群，于是走上前。 “那我要做——” “你要好好活着。”舒千语一脸严肃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其他人也皆将目光望向她，个个脸上写着定不辱使命。 柳善善：“……” 也……不是不行。 事情是这样的。 最初上课的时候，大家确实因为她的剑修身份，对她多了层仰慕的滤镜。 可柳善善的真实实力毕竟在那儿，多日相处下来，自然也就慢慢暴露了。 就连姜老先生，也无法再说出闭眼夸她的话。 于是众人也都知道了，柳善善这个新来的剑修同学，很弱。 且，比他们这些本就魂体有缺陷的人……还要弱得多得多。 灵力几乎为零，修为半点不涨，魂体也毫无精进。 至于身体素质，说不定山下未修炼的普通村民，都要比她强。 但奇怪的是，他们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不仅没有嫌弃嘲讽，反而，或许是因为大家过去都有受排挤、嘲讽的经历，便下意识对她多了许多包容，以及，保护欲？ 就比如说这时候，几人看她的眼神，都写上了——这么弱的人，若没他们的保护，她必然会第一个死掉吧。 柳善善默默捂住脸，悲伤转过头。 没事，挺好，她一点也不介意。 众人很快就分配好队伍，却没有立刻分头行动。 他们找了块隐蔽的石洞，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计划。 最先说话的是舒千语。 “我提前看过宗内过往有关试炼幻境的记载，这些幻境，每次开启之后，里面地形都和上一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就是说，虽然其他队伍的弟子们，试炼经验丰富，但却也和我们一样，对眼前的天杉洞一无所知。” “我认为，我们既然实力较弱，便不可同他们硬碰硬，而是应该利用天杉洞的地形和洞内潜藏的危险，来借刀杀人。” 听了这话，其他人皆是几个激动，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照他们计划，是打算先探索清周围的地形，弄清附近究竟有何危险。 然后再专门划分一个小队，用来当诱饵。 专门引诱路过的队伍，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再利用天杉洞天然陷阱，将他们杀了。 这计划，不得不说，听上去是极为靠谱的。 就连打算摆烂的柳善善，也听得热血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在队友的带领下，杀出血路，一举夺得本次试炼第一的美好画面。 ——直到，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顷刻间地动山摇。 柳善善看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眼前晃动，微暗的视线里，树木开裂、地面塌陷、脚所能触及的地方，都变作了柔软潮湿且黏黏软软的沼泽状东西。 身子不仅无法动弹、挣扎，反而不断向下凹陷。 像是有什么吸力，正拽着他们往下掉。 众人慌作一团，顿时各自着急忙慌地挣扎着想要逃生，方才的满满士气瞬间便被打散。 第94章 就在这个时候，柳善善看见，地面忽然有什么东西张开了。 在他们所站着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张深渊巨口。 不等她发出惊呼，身体便坠入了那巨口之中，紧接着，视线陷入了一片昏暗。 在黑暗来临之前她看到了她的队友们，也都同她一样，被从这湿乎乎、黏糊糊的沼泽里张出来的巨口，给尽数从头到脚吞没了。 意识消失之前，柳善善的脑海里下意识冒出一句。 真好。 这下子不用继续“勇闯天杉洞”了。 == 可等她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晕晕乎乎睁开眼，视线里仍旧一片昏暗。 入目的，也仍旧是大片大片的森林。 她似乎就在森林的正中央位置，前后左右都是树木，唯有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巨大的，颜色微深的土坑。 两个发现。 一，她没死，没受伤，更没有离开天杉洞幻境。 二，她和她那些计划周全的、说要保护她的、打了鸡血的队友们，走散了。 所以，方才忽然出现的那个东西，很有可能是个……传送口？ 也不知道其他队友怎么样了，有没有走散。 柳善善托着腮，蹲坐了一会儿，短短思考三秒钟后，便决定原地开摆。 主要是，这个洞里，属实没有更多吸引她的地方了。 比起刷副本，她还是更宁愿升级。 再加之，下个任务提到的弥生果，她之前听沈清秋提起过，想来不难找寻。 并不是没有想过，天杉洞里也有弥生果的这个可能，只是—— 没有任务指引，这地图又这么大，让她一通漫无目的地找一个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东西，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于是，柳善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等着路过的弟子收她性命。 ——自刎太痛，她下不去手，还是把这种残忍且缺德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做吧。 等了好半天，她终于等到了第一个路过的弟子。 是匹孤狼，只身一人。 他出现在树林尽头的地方，手中握着长剑，看样子……应该是个剑修？ 剑修好啊，剑修杀人不过头点地啊！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她。 柳善善眼睛一亮，连忙伸双臂，做出束手就擒的姿势。 “等你好久了，快来杀我。” 那年轻剑修，在看到她的时候，似是愣了一瞬，紧接着，便快步执剑朝她走来，显然本有这个打算。 看着他越来越近，柳善善仰了仰脖子，决定先和他聊聊手法问题。 “能不能打个商量，你尽量一次解决，一剑封喉。”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别给我留喘气的机会。” 却没想，那人在听到这话后，脚步竟然顿住了。 俩人之间，仅有数十步之远。 年轻剑修的脸上，多了些惊疑不定。 他扭头看了眼她周围，目光才落到了她的身上。 柳善善也愣了，她有些着急地催道：“怎么了呀，快来杀我啊。” 此话一出，剑修更是面色大变，又深深看她一眼，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背影，像是生怕晚走片刻就会原地咽气一样。 柳善善：“……” 白给的人头分，不要是吧？ 不要算了。 算你没这福分！ 她愤恨蹲在原地，继续等待下个有缘人。 这一次，又让她等了好久好久。 幻境中分辨不出日夜，她根本没法知道，究竟过了多少时间。 事实上，柳善善觉得头顶上挂着的那个不知是太阳还是月亮的大玉盘子，好像从她进来之后，位置就没有变化过。 紧接着路过的，是一个三人小队。 都是女孩子。 这一次，柳善善吸取了上回的教训。 看到她们的身影出现，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决定全身心信任这几位未谋面的友人，相信她们不会让她死得太痛苦。 可她们看上去似乎比上一次路过的那匹孤狼还要谨慎。 一步三回头，两步六转身，三人各自后背相贴，缓慢移动着，像是原地转圈一般地朝柳善善靠近。 最后，大概在离她还有二十步的地方，停下来了。 柳善善：“……？” 这么远，你们自己看看，进攻击范围了没啊！ 更过分的是，即使如此，也唯有那位符咒峰的弟子做出来备战的姿势，另外两位，则始终警惕地站在一旁，似是在时刻提防附近是否有危险。 看着那女孩手中拿着的符纸，试探着向前，稍稍迈进，柳善善心里哆嗦了下。 之前就有了解过符纸对战。 大多是慢慢折磨，到很少有一击毙命…… 死得最快的，似乎也是用烈火焚烧而亡。 想想都觉得十分惨烈。 她还是没忍住，在对方掐诀之前，出了声：“可、可不可以……三个一起上？” 此话一出，三个少女的目光都定定落在了她的身上。 片刻的凝滞后，拿符纸的那个姑娘，好不容易向前磨蹭迈进的几步，被她一步又退了回去。 第95章 表情镇定着说：“……撤！” 柳善善：“……？” 哎哎哎——别走啊！ 没等她呼喊出声，那三位少女便在视线尽头消失不见了。 彳亍口巴。 没关系，她还可以继续等。 接下来的小半天时间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三波人。 这些人比前面的还要不争气。 本在林间走得好好的，结果一瞥眼，看到她，就跟见着了什么夺命女妖一般，慌慌张张拔腿跑了。 柳善善：“……” 就你们这个胆量，为什么要进来闯关！ 能活到现在也没出图，真是不可思议呢！ 再接下来，等了半天，也没人路过。 没事，她一点也不气馁。 原地半睡半晕地做了许久，再没等来下一波。 她望着天，思考了会儿人生。 想了想，从储物戒里掏出纸笔，写了一些指示标语。 然后将它们贴到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柳善善跑回原地，盘腿原地坐下，继续等待，坐累了，仰头看看天空，看累了，揉揉眼睛，就原地撑着下巴开始打盹。 她比较希望，能在睡梦中被某支路过的，勇猛逼人的队伍找到。 这样，等她下次睁眼，人就在洞外了。 无痛死亡，听上去就很快乐！ 只可惜，柳善善的希望再次落空，一觉醒来，她人还是在原地。 柳善善：“……” 她对这个世界失望透了。 想了想，她从储物戒里掏出残月剑，靠人不如靠自己，她决定自己动手。 长剑出鞘，冰凉的剑轻轻贴上脖颈，她闭上眼。 心一横—— 把剑又收了回去。 真的下不去这个手啊！ 柳善善转过弯来，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问题也许出现在那些标语上了。 或许，也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有关系。 从掉过来后，她就一直待在这树林中央的微微凹陷的土坑里面。 外面的土都是灰褐色，唯有她这一块，是深黑色的。 别人会觉得诡异，不敢靠近也合。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揉了揉坐酸了的屁股，准备出去碰碰运气。 才刚走两步，就同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上了视线。 他今日穿的不是昨天的那深褐色长袍，而是换了身黑色的，整个人在黑色衬托下，倒是显得出类拔萃了许多。 是器修……啊不，魔修！ 他刚从不知哪个方向的林子里闪出来，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一般，本边走边神情凝重，在目光同她对视后，表情立刻变得诡异。 柳善善瞬间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见到你真的是太高兴了，请问你可以帮帮忙，杀死我吗？” 他表情古怪，似乎没打算将她的请求当回事，发问：“你一直待在这儿？” “是啊，怎么了。” 他抽了抽嘴角：“外面都在传，说这片树林的正中央，有个恐怖的林中魔妖，坐在那儿勾引着别人去杀她，兴许是想利用魔织梦，将弟子们的神魂永远留在这儿，我还道是什么，就想着来见识见识，谁能想到……是你。” 呵呵。 “……”柳善善有点不高兴，“我看着哪里像魔妖了，我那么弱……白给人头不要就算了，还要随意编排人家！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他的嘴角又抽了下。 她好奇看他：“我怎么感觉，你看到是我之后，表情好像有点失望。” 他柔柔一笑，当场否认：“没有。” 柳善善用灵力戳了戳识海里的魔团，威胁道：“说实话。” 魔修一脸坚贞不屈地看着她，嘴巴却兀自一开一合，快速回答：“这儿曾经名叫天杉林，本是我们狩枯魔族的魔林，族人死亡、魔窟覆灭后……我只能靠这些幻境，来找寻他们过去存在过的痕迹，运气若够好，兴许能遇到一些仍残存意识的族人。只是这两日下来，我在天杉洞里并没有看到什么魔族。” “所以，在得知林间有魔妖的时候，我便想着来看看。” 柳善善：“……哦。” 他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却像是能淌出毒汁一般：“不要再问了。” 柳善善：“……哦。” 她垂下脑袋，默默坐到一旁，玩着手指，像是也感觉到自己问错了话，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身影低落，不再说话。 周围沉默了下来。 “算了，你要是想……” 头顶传来声音之前，柳善善本在发呆，可她静静坐了会儿，脑袋里又蹿出个念头，于是想也没想，猛地抬起来：“你刚说什么，进天杉洞已经两天了？” 非常不巧的是，她的声音，恰好和那魔修的声音重叠了。 话音落，柳善善一抬头，就看到魔修话说一半被打断，因此显得稍微有一些扭曲的表情。 看神情，似是被她气得相当不轻。 她默默往后缩了缩。 仰头看他一眼，片刻后，又仰头看他一眼。 柳善善现在已经打心底里觉得，他确实说不上坏了。 于是，她悄悄伸出一只爪子，拽上他的衣袍，轻轻扯了两下。 第96章 在他低头看过来的时候，讨好撒娇且略显委屈地朝他一笑。 这是她小时候惯用的撒娇技俩。 每次做了错事，惹了爷爷奶奶生气，必要这般嗲上一嗲。 百试百灵！ 魔修低头，视线触到她脸颊的时候，似是愣了下。 但他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寻常，望上去又成了平日里那个弱不禁风、柔柔弱弱，很好欺负的器修男弟子。 想了想，柳善善觉得应该先聊重点。 “所以，已经过去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只有最后一天了？” 她很难不惊讶。 这天杉洞，一共就三天的时间。 进之前，开洞长老便说了，能活过三天，就算是闯关成功。 她当时还当，定然会非常难。 结果，竟然就这么轻松地……狗过了前两天？ 魔修声音轻柔地为她解答：“准确来说，还剩最后半天。” 柳善善心里想了想。 只剩半天，她忽然……又不想死了怎么办。 虽说对通关奖励并不是很感兴趣，但都熬了两天半了，再熬熬又怎么了嘛！ 来都来了！ 这么想着，她又坐回原地，待着不动了。 魔修都迈出好几步了，回头看她，神情匪夷所思：“所以，你要继续留在这？” 是的。 柳善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高高兴兴朝他挥手：“你去吧，这儿是我的宝地，我要在这继续待着。” 魔修走了没多久。 柳善善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好像……忽然变凉了？ 似是被什么东西，从后侵袭、而后整个包围住，冰冰凉凉的触感贴着她的脖颈。 可待她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柳善善只觉得那冷意，似是自内而外的，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果然……不该乱说话！ 什么宝地啊！ 魔修你快回来啊，大概是你要找的魔妖来了啊！ 她心中微顿，正下意识想要从原地站起来，却感觉身体似是被人用固体胶粘在了原地，四肢都变得无比沉重。 再接着，眼前的空气，仿若被外力拉来扯去了般，如同风中颤动的半页海报，原地摇晃、抖动。 空间在视线里扭曲变形。 等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也焕然一新。 是个小小的……洞府似的地方？ 一眼望去，洞里虽然环境潮湿，光线昏暗，但……倒是颇显温馨，因为偌大一个洞，竟被各类稀奇古怪的东西堆满了，有花花草草、瓶瓶罐罐，还有亮闪闪叫不出名字的稀奇宝贝。 与此同时，一道软软糯糯的，很可爱的男幼童的声音从耳边响了起来。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语气听上去有些懵懂，似是无知又天真，可说出的话，却不由让她表情一呆，“我可以吃了你吗？” 柳善善：“……” 她看他一眼：“我已经两天没有洗澡了。” 出现在面前的，是个长得有点像……小恶魔的幼童。 他望上去顶多两三岁的样子，浑身上下穿着黑黑的小长袍，皮肤白白净净的，脸蛋嫩嫩的，满满地婴儿肥。说话的时候，口中露出尖尖的牙齿。 此刻正半飘在空中，板着脸，冷冷淡淡地看着她，神情里透着点混沌无知的恶。 只是样貌却生得非常精致，跟粉团子捏成的一般。 柳善善说的话，让他表情迟疑了片刻。 但很快，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用那软糯柔软的声音再度道：“没有关系，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说着，小幼童便已经爬到了她的肩膀一侧，脑袋埋到了她的脖颈旁，看样子，是打算就地开炫。 柳善善：“……！” 肩膀传来痛感的时候，她的脑袋里蹿出一句话。 要当年西天取经派你去吃人，西游记哪里还会拍那么多集！ ……就在柳善善考虑，要不要赶在他之前，自我了结的时候，视线忽然一顿。 落在了前方的某个角落里。 眼神定定。 柳善善声音嘤嘤呜呜地开口：“吃我可以……但是你能让我，死之前，最后做一件事吗？你看我，在你手里毫无反抗之力，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逃走，我只想死的时候，是了无遗憾离去的。” 话落，铿锵有力地道：“若能完成这件事，我就是死，也是开心死去的，你知道吗，心情愉悦的时候，肉质吃起来更鲜美哦。” 那幼童，大概是年纪太小，听了这话，啃咬的动作顿住了。 “什么？”他从她肩窝里抬起头，仰脸看她，好奇问，“你要留遗言，还是要和爱人做告别？” 小小年纪，怎么懂那么多。 他想了想，道：“我给你一刻钟时间。” 柳善善心道。 哪里用得着一刻钟，一分钟都用不了。 下一瞬，困在她身上的桎梏消失。她快乐地跳起来，当着那幼童的面，朝石洞的右侧小跑而去，然后捡起—— 地上的一株弥生果！ 来都来了，见都见到了，当然要把任务做了再死！ 第39章 （修细节） 她杀了……几个…… 第97章 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沈清秋炼丹药的时候，在她面前用过。 柳善善觉得它们长得太喜庆，一个个的像小红灯笼似的，便印象很是深刻。 她弯腰，一株一株，采得十分卖力。 【采集弥生果（1/25）】 【采集弥生果（2/25）】 …… 等到最后一株也完成，她的怀里已经抱了满满一大捧，柳善善听到脑内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将果子放下，一脸兴冲冲地跑到那男童面前，两手张开，闭上眼睛：“好了，开动吧。” 想了想，她又将眼睛睁开：“可不可以先杀后吃？” 不然也太疼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男童竟只是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片刻后，出声道：“你很有趣，我不想吃你了。” 柳善善：“？” 有趣？ 是她埋头热情洋溢地采弥生果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吗？ 心中刚蹦出这个吐槽，就听得他软软说道：“以后，你就留在这儿，每天采果子给我看。” 柳善善：“……” 这个画面听上去就很诡异。 他为什么会被激发出这样奇怪的兴趣爱好？！ 但是，反正她也不亏！ 何乐而不为呢！ 柳善善回看了一眼任务面板，盯着上面的新任务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他：“必须采果子吗，采花采草呢，采……蘑菇呢？” 她还剩一个任务就能升到3级。 要是能在副本里，一口气升级成功，那可真就太棒啦！ 小孩子就是好骗。 没多久，柳善善便带着她的移动活地图，重新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会儿要做的任务是【采集血蘑菇】。 有他在，她甚至不需要自己辛辛苦苦去找血蘑菇究竟在哪。 在幼童的帮助下，柳善善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一片长满了血蘑菇的泥沼附近。 这不比吃饭还要简单！ 她发自内心欢呼一声，忍不住将半飘在空中的幼童热情抱入怀中，在他嫩白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 “崽啊！你简直就是麻麻的福星！” 这小男童，本一直固执地将手背在身后，看她欢呼无动于衷，看她伸手抱他无动于衷，亲他脸蛋的时候他更是板着张小脸，身子十分抗拒，看上去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倒是在她脱口而出那句话的时候，神情愣了下。 “崽？麻麻？” 柳善善轻咳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接着，便高高兴兴地冲过去开始采蘑菇。 【采集血蘑菇（0/15）】 刚采了一只起来，柳善善就听到一声冷酷无情的声音。 【hp值－10】 啥，啥玩意？ 柳善善一抬眼，就看到自己脑门右侧上方，也同样出现了（－10）的字样。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了下来。 伸手一摸，满手鲜血。 柳善善眼前一黑。 怎么采蘑菇还带掉血的啊？！ 这里面自带的丹药都用不了，她该不会失血过多死掉吧？ 她刚纠结要不要接着采，就见脑门上方再次开始漂浮小字。 （+1） （+1） （+1） …… 缓缓加了10次后，额头的血止住了。 柳善善松了口气。 摸了摸额头，继续采蘑菇。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采蘑菇的这段时间里，附近再次有弟子路过。 巧的是，那弟子也是剑修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见到了柳善善蹲在那里哼哧哼哧努力的身影。 之前关于林中女妖的传言，他也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不仅不害怕，反而直接往山林中央行来。 这会儿，到了林子中央，认出那古古怪怪的身影是柳善善，心中不由发出嗤笑声。 怕不是故意蹲在这儿吓唬过往的弟子呢。 她连同她那个小队的实力有多弱，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什么可害怕的。 可等他抬步向前，想要靠近，却在对方抬脸的瞬间，看到了她满脸的鲜血…… 不仅如此，她还很快低下头，顶着那满脑袋的血，喃喃自语地在地上挖着些什么。 （鬼啊————） 一身惊叫险些从嗓子眼冲出来。 他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摔出这深林，发誓再也不回来。 柳善善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正沉浸在采完蘑菇的喜悦之中。 游戏在前一秒的时候，提示她已经升到了3级。 3级再度给了她一个新的技能。 目前仍旧是未激活状态。 灰黑色的界面看不出究竟干什么用的。 至于下个任务，竟然是—— 【恭喜你修士，目前您已成功升到3级，想必这段时间修为定是精进了不少！是个小有所成的修者啦！近来山下村子老有魔物作乱，害得附近村民苦不堪言，还请修士速速下山，看看村民们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吧！】 柳善善：“？” 什么修为精进？什么小有所成？ 你这每天安排的都什么咸鱼任务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第98章 这就让她下山啦？ == 柳善善不知道的是，在她为升级任务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外面也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更不知道的是，于妄一行人，不久前正在满地图搜寻她的下落。 这天杉洞奇大无比。 于妄觉得他们的运气很是不好，落地点刚巧是在幻境的最外围。 虽说每次幻境地形天差地别，但经验丰富的弟子都知道，这些幻境的危险程度，向来都是由外向内层层递减的。 最中心的位置最安全。 最外围的地方最危险。 而随着时间的变化，外围的危险程度，也在不断上升。 这次试炼，每个小队的人数上限是八人——当然，那凑个二十多个菜鸡弟子的队伍除外。 于妄并他的七个队友，刚刚落地，便遇到了山崩、地裂、熔岩、石头怪。 好不容易歇口气，又被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异兽撵得到处跑。 一圈下来，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杀人的脚步。 跟于妄进图的这七个弟子，除了两个剑修外，剩下的五人分别为灵疗，兽修，符修，阵修和星修。 俩剑修是他的小师姐和小师弟。 至于另外五人，都是各自峰内同级弟子中的顶尖，是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更是他爹花重金安排来护他周全的护卫。 在双腿受伤之前，于妄从没觉得自己需要护卫这种东西。 可眼下，为了拿到试炼第一，为了得到开启宝灵塔的机会，纵使不想，他还是让他们跟着自己进了试炼洞。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在他们的帮助下，于妄这一路，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中途半点没停顿。 不过两天的时间，便快要让他们一路杀到了最内围，手中弟子人头拿了足有上百，数都数不清。 只是，让于妄觉得惊奇的是，他本是想刚进天杉洞，就将三殿那个名叫柳善善的小丫头第一个杀出去，叫她三殿师门上下都因她丢脸。 却没想，这一路下来，他并没有看到她的踪迹。 又杀完两波弟子，坐在血泊之中，于妄不由盯着天际出神。 他们一路从外围杀过来，几乎扫遍了整块地图。 还是没看到柳善善。 此时，距离出洞，仅剩一个时辰。 他眉头刚皱起来，一旁的万星峰弟子就立马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再度将怀里的星宿镜掏出来。 闭眼掐诀的瞬间，隐约星光伴着雾气缭绕在他周身。 星修弟子静立了会儿，睁眸后，眼神无奈地看向于妄：“少爷，结果和上次一样，那个柳善善还活着。” 于妄皱眉大喊：“参与这次试炼的弟子都是些什么废物饭桶，竟然让这么个小丫头活到了现在。” 站在于妄身边的是个容貌冷艳的少女。 少女生得姿容绝世，穿了身白色长裙，容颜艳丽，气质却极为冷淡。 她身后背着剑，自始至终神色平平，仿佛置身事外，听到这话，口中轻轻吐出一句：“你我也是本次试炼的弟子。” 于妄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僵硬了片刻，连忙朝她讨好一笑。 “说的当然不是咱们，更不是小师姐啦。” 她瞥他一眼，没再说话，只静静站着。 于妄看向身后的小师弟：“还有多少人活着。” 听到这话，他的小师弟忙从怀中掏出个玉质牌子，感知了下，说道：“还有二十九人。” 二十九人。 也就是说，去掉他们，目前还存活21人。 按照以往经验看，这会儿活下来的兴许大多都是些零散队伍。 毕竟其他弟子实力不比他们，很难如他们一般全员存活。 于妄坐在抬椅上，翘着二郎腿，视线悠哉悠哉地扫了一圈周围。 “还有一个时辰，足够把他们全部都找出来了。”他悠着声音道，“这次试炼，我要的不仅是人头第一，还要——除了我们外，无人能通关。” 如此以来，才好洗清他上次当众被砍伤双腿后，丢失的颜面。 也好再让师尊扬眉吐气一次。 刚从外面血洗了一遭，这会儿目标便锁定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 一眼望去，望不到底，越往深处，颜色越黝黑深绿，让人望之便心生胆怯，仿佛里面有什么不祥的东西正在召他们前去。 “我们要进去吗？”小师弟在一旁道，“方才杀死的那弟子，口中不就提到了这深林，他说里面有什么……林中女妖？” 试炼幻境中，各种妖魔层出不穷。 于妄本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甚至要避着走的。 毕竟这些妖魔诡计多端，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把神魂交代在此，等出了境，就只能做个神魂不全的残缺修者。 可这会儿，听到师弟这么一提，他忽然猛地想起了什么：“当然要进，进去看看！” 他道：“我就不信什么林中女妖能搞得这般人心惶惶？前几次试炼从未有过，兴许是有弟子在里面装神弄鬼也未必。”磨了磨牙：“说不定那个柳善善也躲在里面呢……” 第99章 说到这儿，于妄面露兴奋，仿佛觉得自己揭开了真相的面纱。 就……这么恨吗？ 几人看了眼密林深处，脑袋里不由冒出这么一句话。 但大家都是以他为主心骨的，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其他的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众人便这么进入了密林之中。 这林子十分大，进去便险些找不着东南西北，且极为安静。 除了脚步行走在地传来的沙沙声，便只能偶尔听到鸟类扑簌簌拍动翅膀的声音传来。 本就昏暗的天，因为遮天蔽日的林木，显得更暗了。 走着走着，于妄面色一凛，抬起右手。 众人脚步也停了下来。 “你们听。” 安静的呼吸声下，隐约听到了谈话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回头看，可以看见，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好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于妄越听越觉得这声音极为耳熟。 他当机立断一个挥手：“走，出去看看！” 于是几人不得不调转抬椅的方向，掉头往外走去，不多时，就重新出现在了密林外面。 刚到外面，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只有俩人，一男一女。 站在远远的地方，像是正要朝林中走来。 于妄看着那女孩，眼睛眯了起来，很快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好像姓……舒！ 是个灵疗，经常和柳善善扎堆一块玩的小丫头片子。 至于左边那个男弟子，他一时没认出对方的身份，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这俩人都是柳善善同个队伍的弟子。 也就是说，是那全场最菜的二十多个人中的两个！ 她的队友都在，柳善善想必也就在这附近。 这一次的试炼弟子果真都是些饭桶。 竟然让这帮最废物的人活到了现在。 看到他们，那俩人当场面露仓皇，转身就慌慌张张朝远处跑去。 于妄当机立断，命令抬椅的弟子快追上去。 跟着他们，肯定能找到柳善善！ 只可惜，在这试炼幻境中，不能飞，连灵兽都只能靠双腿跑的。不过，他们个个修为过人，就是抬着椅子的情况下，速度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以他们的速度与实力，追上那俩人本易如反掌，甚至便能将他们挥剑斩下，只是于妄始终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有意将距离稍微拉得大了些，想让那俩人误以为已经甩掉了身后的危险。 于妄就是想要他们放松警惕。 要的就是顺藤摸瓜！ 果不其然，追到中途，于妄便觉察到，周围多了其他人的气息。 他猛地睁大眼，朝更远方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的地方，隔着一个小小的土包，忽然有什么东西一个一个冒出头来。 一个，两个，三个…… 全是弟子。 他粗略一数，竟有近二十人…… 可让他觉得天崩地裂的是，这些弟子，很显然，全都来自……全场最弱的那个队伍。 于妄回想起刚刚所看的，玉牌上显示的剩余弟子数量。 二十九。 除他们八人，除眼前这二十人。 也就是说，其他的队伍，都死了？ 只剩这么一大帮子废物活下来了？ 于妄只觉得胸口一甜，眼前一阵发黑。 前几次试炼幻境，留到最后的，往往是实力最强劲的几组队伍。 最后的对战，那叫巅峰对决，那叫势均力敌，那叫一决雌雄。 而眼下……竟留了这么一批人给他？ 不能说是胜之不武，而应该说是奇耻大辱。 那近二十人，皆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远远站着。 像是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他们发起进攻。 于妄不由在心中嗤笑他们不自量力。 但与此同时，羞恼感也涌了上来。 他坐在抬椅之上，手中瞬间变幻出一把长剑，未等那远处的二十多人攻击，手里剑风便已锐不可当之势，朝着近前方的那俩人，斩了过去。 等他先解决了这俩人，再去一剑将剩下的二十人一起解决了。 可，就在剑风卷出，将前方少男少女身子拦腰砍断的的那一刹那，不等他抬眼去看他们剩余队友的神情，于妄就忽然感觉到胸口猛地一痛。 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从身后硬生生捅破了胸腔。 他低头向下看去，看到了一根深黑色的粗长藤蔓，从他的胸口处穿出。 漆黑粗壮的茎身布满符文，根根长茎蜿蜒扭曲，拧作粗硕的一条，在最顶端的位置，扭成了一只墨绿色色的手。此刻，大部分墨绿色已被他的鲜血浸染成了红色。 这是魔手藤蔓。 于妄表情有些怔怔，低头朝下方看去，果真看到了大片大片，隐约写着看不懂符文的土地，这些土地偶有凸起，偶有凹陷，大多地面坑坑洼洼。 于妄这才意识到，自己进了魔手藤蔓的地盘。 在之前的试炼里，他早已遇到过它无数次，对它了如指掌。更知道，在它的地盘里，是不能轻易动用灵气的。 他本不会忽略这些…… 可方才忙着追人，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 第100章 现在再说这些，已然太迟。 于妄只能感觉到，胸口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撑开了，可却又空空洞洞的。 剧烈的疼痛在顷刻间传遍五脏六腑。 他抬眼，下意识向那二十人望去。 那二十位弟子的脸上，个个都是快意的笑容，仿佛在同他说——“嘻，想不到吧，你中圈套了。” 像是在告诉他。 方才出现并被杀的俩人，是故意诱他来此的。而冒出头的这二十人，也是故意激他动用灵气的。 他居然被这么一群……一群废物，给戏弄了。 浓郁的恼恨让他心里生出层层叠叠、惊涛骇浪一般的戾气。 于妄已然失了神智。 满脑子只剩一句。 ——既然他死了，那么在场的，任何人都别想活了。 于是，在队友惊诧的目光中，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举起长剑，口中低声念决。 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队友皆是大惊失色。 “你疯了？这是爆体术，有魔手藤蔓在，你会把这儿的所有人都害死的！！” 这是小师姐的声音。 她难得神色恼火，伸手就要夺过他的剑。 他恍若未闻，在她夺剑之前，快速将剩下的决念完，而后目光阴晴不定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二十人，唇角缓缓勾出了抹笑容。 想利用魔手藤蔓杀他是吧？ 那他们可知，若他带着这些魔手藤蔓爆体而亡，魔手藤蔓身亡后产生的巨大爆裂范围，会叫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呢？ 于妄无所谓一笑：“没关系，一起死吧，全死了后，按所杀人头计数，魁首照样是我们的。” 就是死，他也不能当先死的那个。 他要拉在场所有人，一起陪葬。 不过瞬息。 身穿兽皮短袍的男子便浑身滚烫，好似置于烈火之上，面色狰狞，身体骤然发出耀眼刺目的火红色光芒，仿若承受着剧烈的痛苦之中，结实的身体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体内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在顷刻之间四分五裂，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爆炸波及了方寸之内的几位弟子，全部土地……以及，深埋在地里的藤蔓们。 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含糊不清的尖锐叫声刺破空气，埋在地里的藤蔓扭曲着破土而出，身体破裂，遍布火光。 它们在“尖叫”中，爆发出比方才还要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 火光冲天！ 天杉洞的某一块地方的，忽然之间被照亮，亮如白昼。 许久之后，那光芒暗淡而去，周围又陷入了沉寂。 再看地上，一切归于平静。 什么也不剩，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而天杉洞外，约莫一个时辰后，某个大殿之内，俩位长老相视而立。 “结束了。” “这次夺得试炼魁首的是谁？” “是归剑峰三殿无剑尊者的小徒弟，柳善善。” “竟是她？”后者眉梢微压，片刻后，又问道，“她杀了几人？” “她杀了……”回答的人下意识擦了擦额上的汗，“她杀了……几个果子。” 第40章 （大修） 要不……我把它再放…… 事实上，外面爆炸声传来的时候，柳善善仍旧蹲在地上采果子。 那隐约的轰隆声，如同打雷，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下意识扭头朝身后望去，看到密林外的某片天，黑里透白，白里透红，惊得一怔。 惊完，感慨道，外面打得也太激烈了。 感慨完，便低头继续与世无争地采果子。 事实上，这会儿已经没有采果子的任务了。 但是柳善善想着，再熬一个小时就能通关出洞，于是也不着急做别的，便慢悠悠蹲在这儿靠采果子消磨时间。 一个是因为他喜欢看，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是因为采集类其实也可以涨经验值。 虽然涨得不多，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纵使升级进度条未曾变化，但光看着脑门上不断冒出的（+1），（+1），柳善善也是干劲十足，十分有成就感。 采着采着，她忽然扭头，看向身后的男童。 忽略他的部分暗黑系外形，忽略他此刻飘在半空中的姿势，单只看他的样貌，柳善善会觉得，他有时候真的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他此刻神情专注，聚精会神看她采果子的模样，像极了个邻家小弟弟。 满脸的专注，好奇，艳羡，以及……孤独。 柳善善不由便因之心软。 她放柔了声音，道：“小家伙，你多大了呀。” 小家伙的视线从果子身上，移到了她脸上，表情迷茫了一瞬，然后软着嗓音回答：“不记得了，我都在这儿待了几百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柳善善：“……” 几百年？ 好的，原来不是小家伙，是老家伙。 当她什么都没说。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待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时，瞬间便忘了年龄这个问题。 再一次，柔着声音问：“你一直一个人在这吗？” 他板着脸，奶声奶气地纠正她：“不是一个人。” 第101章 柳善善：“那你的……” “是一个魔。” 柳善善：“……” 你自己看这笑话好笑吗！ 不过，看他神情认真，好似并没有说冷笑话的意思。 她心里想了想，魔族的生命观念大抵和人类是不一样的，所以就算活了几百年，也不妨碍他仍旧是个魔族小朋友。 这么一想，心里便好受多了。 接下来，柳善善便一边采果子，一边接着发问。 基本上都是些拉家常的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嘛。 只是—— 叫什么？不知。 为什么在这？不知。 能出去吗？不知。 有其他人陪他吗？没有。 柳善善：“……” 很快，天被聊死，她搜肠刮肚也再找不出问题。 空气沉默了下来。 于是，她闷头，沉默着继续采果子。 采着采着，却听他忽然道：“为什么不接着问了？” 柳善善：“？” 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她心中一梗，扭头看他一眼，却见他眼巴巴看着她，似乎很想她继续陪他说话似的。 微微歪着脑袋，视线盯着她手里的动作，眼里的艳羡意味越发明显。 仿佛连采果子这种小事都能被他艳羡。 柳善善手一拍，怂恿他：“别看着了，来采！” 谁知，他竟嘴巴一撇，面露嫌弃：“太脏，不要。” 柳善善：“……哦。” 好吧，那就让他接着艳羡吧。 于是她不再管他，接着埋头继续采果子。 刚挖了两个，就看到一旁多了个小小的身影。 小家伙这会儿已经蹲到了她一旁，伸出只莲藕似的白白手臂，认认真真低头，用嫩嫩的小手指，戳了戳地上的小土包。 乌黑密长的眼睫向下垂着，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小片剪影，他穿着一身黑黑的袍子，小小的身躯仿佛是被黑色长袍从身后整个包住，包进了一团黑漆漆里面。 ……看着神色倒是很认真。 他又看她一眼，紧接着，便学着她的样子，握住嫩绿的根茎，将果子连根拔起。 拔完，握着果子，转头看向她。 她当场做出夸张表情，正要夸赞他迈出了不怕脏不怕累的第一步，就见他神情迷茫地歪了外脑袋，声音疑惑：“好无聊，好没意思，为什么你能采得这么开心？” 柳善善：“……” 夸奖声立马被她吞了回去。 这是谁家的小孩，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看他一眼，她发出哼的一声，当场从地上站起来，朝他招招手，决定带他去看一点有意思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跟过来。 柳善善带着他长途跋涉，朝着一处小小的湖泊行去。 这是她路过时看到的，湖泊虽黑漆漆的，看着仿佛没什么生机，但当时没看错的话，里面应当是有活物的。 她找了又长又直的树枝，用草编出了细长的绳子，又就地取材，抓了只肥肥胖胖的虫子，就这么打算带他去钓鱼。 ——也不知道会不会钓出些奇怪的东西来。 一切准备就绪，她在湖边寻了块稍微干净些的地方，拍拍身旁，示意他过来。 见他表情茫然看她，半天没动，也不再催促，而是握着自制钓鱼竿，表情惬意地开始钓鱼。 鱼钩抛进湖里。 周围安静了下来。 她坐在岸上，等待鱼儿上钩的过程，竟意外发现，心情变得无比平静。 可惜的是，这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或者应该说，这平静一直持续到她发现半天都没有鱼儿咬钩的时候，四分五裂了。 身旁传来男童不解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柳善善强撑着表情，故作镇定道：“钓鱼。” 男童：“钓鱼，有什么用？” 她趁机开始指指点点：“钓鱼？当然是钓来吃了，你应该好好学学，要是学会了这门技术，以后肚子饿的时候，也能过来钓鱼，这样就不会想着吃人了！” 柳善善觉得自己说得太对了。 说完，她回味了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男童指出，“鱼呢？” “……”柳善善轻咳一声，“可、可能它们都睡觉去了，没关系，咱们再等等！” 话音刚落，就挺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面前本风平浪静的深黑色湖面忽然翻涌了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湖里面搅弄风云，不过片刻，就见无数黑黑点点的东西，从湖里翻跃而出，如同下雨一般，带着湿湿咸咸的水，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柳善善定睛一看。 虽然长得奇形怪状了些，有的长了尖尖的牙齿，有的长了两手两脚，可不难看出……全都是鱼。 岸边一大圈都是，活蹦乱跳的，在地上奋力挣扎。 他不解地问道：“这样，难道不比钓鱼快吗。” 柳善善：“……” 好的。 当她什么也没说。 想了下，她语重心长道：“既然会捕鱼，那以后饿了就不要吃人了，人肉哪有鱼肉好吃。” 第102章 哪想，他却摇了摇头，在她略惊恐的眼神下，用略鄙视的声音道：“我不会饿，不需要吃东西。” 啊。 那他之前说什么，好久没吃东西了，想吃她。 “那句话是骗你的。” 哦。 听他这么说，她便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显然松得太早了，因为下一瞬，就听他软软又道：“我只是想吃你，和饿不饿没有关系。” 柳善善：“……” 她假装什么也听到的样子，抬头看天，继续钓鱼。 坐了会儿，想起什么，下意识张口，出声道：“不会饿，不会长大，不知道过去，也不知道未来，你的时间……是在这儿停滞了吗？” 就像游戏里的npc一样。 永永远远只会说那么一两句重复不断的话。 可偏偏，又不完全是npc。 因为他有意识。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他可怜极了。 却听他道：“并不完全是停滞的，每一天，我都会……会，会……” 话到这儿，声音却变得很轻很轻，且机械似的地重复了起来。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他，却在刹那间受了惊吓。 只见他的五官不知何时，变得极为扭曲恐怖。 是真的扭曲。 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巴，仿佛在蠕动、拉扯，变形，连同脸，也由圆变方由方变尖，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体而出。 嫩白的脸被一片惨白取代。 他的身子踉跄向后褪去，神情极为痛苦地伸手捂住脸。紧接着，他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团浓重的黑色，可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有浓郁的黑雾，不断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 仿佛有什么外力，将那些黑雾从他的身体里尽数扯了出来。 黑雾缭绕之下，柳善善听到他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尖叫。 柳善善被这样的画面吓到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口中说不出一句话，且……不敢上前靠近。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他忽然用那双早已变化形状、变换位置的眼睛，望向了她。 眼里有痛苦，惧怕，以及无助。 可是，不知是不是她受惊的表情刺激了他，在视线触碰到她后，他眸中的神情竟多了些恼恨，咬着唇，愤愤别开眼。 柳善善这才回过神来。 可在她想要做出什么举动，想要向他靠近的时候，身体却在迈出步伐的那一瞬间，猛地坠入了黑暗之中。 再睁眼时，面对的，是紧闭的天杉洞洞门。 是明亮的，外面的世界。 柳善善这才反应过来，试炼时间已经结束。 她离开天杉洞了。 == 另外一头，于妄早在出峰的那一刹那，就收到了师尊的传音。 他也顾不上看其他。 拿着传音石原地张望了会儿，看到了不远处凉亭下坐着的男人，当即命令身旁弟子将他抬到那儿去。 刚进去，便能看出樊剑尊者心情不悦，脸色发黑，似是在忍着怒意。抬椅落下，就见对方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腿上，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一副濒临发作的样子。 “怎么提前出来了？”似乎因为在外面，怒意被他强行摁了下去，可声音仍旧是冰冷的，“我早已同你说了，腿伤在身，不比以往，叫你小心行事，此次宝灵塔之行对我至关重要，你竟还是出了闪失？” 于妄知道师尊在想什么，当即摆出笑脸：“师尊多虑了，这次魁首还是我的，就算徒儿腿受了伤，杀那些蝼蚁小卒不仍是轻而易举？” 说着，他将塔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自然是掐头去尾，隐去了他中圈套的那部分。 听到这话，师尊脸上的神色才好看了许多。 宝灵塔唯有初级弟子才能进。 再过一个月，自己便要由初级升为中级，于妄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对师尊来说，马虎不得。 可他脸上仍旧挂着嬉皮笑脸的笑容，自信满满地道：“师尊您放心，提前出来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更多时间修整。上次失败过，我现下已知道那一扇门的破解之法，这次进去定然能帮师父拿到。” 樊剑尊者点了点头，面色也柔和了下来，仿佛方才发火的人不是他。 片刻后，转眸望向天杉洞洞口，缓着声音道：“长老兴许是要等到时间结束，才会出来宣布试炼结果，到时候宝灵塔大门也会随之打开，你说得对，是要趁这片刻时间，再多准备一番。” 说完，不轻不重地看他一眼：“这一次，进塔便只为那一个目标，希望不要再出纰漏了。” 于妄立马收了脸上的笑容，表情严肃地欠了欠上身：“师尊放心，有徒儿在，必然不会——” 话才刚说一半，就听到天杉洞那边，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他下意识扭头，朝那方向望了过去。 欢呼的那一小撮人群，足有二十个，即使隔着略有些远的距离，也叫于妄一眼就认出来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恰巧是出洞前，利用阴谋诡计害得他不得不使用爆体术的恶心家伙。 他们欢呼什么？ 被炸死了也能这么开心吗？ 第103章 于妄心中虽这么想着，却隐隐感觉到了有些不安，视线顺着他们所欢呼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便看到了—— 一个表情茫然，眼睛未完全睁开，站在天杉洞门口，显然是刚从天杉洞里出来的身影。 那场爆炸，竟漏了一人未死？ 他不是算了人数的吗？！！ 于妄一个气血上涌，几乎不敢看一旁师尊的神情。 待他望清了那生还者的样貌后，更觉大脑一片空白。 竟然是……柳善善！ 也就是说，他不仅去不了宝灵塔，反而……要亲眼看着柳善善进去？？！ —— 试炼结束。 按规矩，能进宝灵塔的本该是一整个队伍。 可，遗憾的是，通关者唯有柳善善一人，并且他们队伍手上一条人命也没有（间接杀死的不计数），所以最后被允许进洞的，也只有柳善善一人。 好在，她的其他队友们，都以小队资格，拿到了丰厚的通关奖励。 队友们没人觉得不开心，只有艳羡。 宝灵塔虽是一座塔，却并未固定在某个地方。 进塔入口专由长老保管。 只见保管长老口中默念了几句什么，枯槁的手随意在半空中一划，眼前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色的口子。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 在众人艳羡的视线中，柳善善迟疑地走进了宝灵塔内。 洞口合上后，留在外面的众人瞬时议论纷纷了起来。 不外乎就是惊讶，感慨，羡慕等等。 除了感慨她竟能成为试炼第一外，更多的便是在感慨，柳善善这次能从宝灵塔里带出什么。 宝灵塔是专为初级弟子准备的。 里面藏有建宗以来，数以万计的，产生了灵识，却没有主人的武器。 进去的弟子，可在里面挑选自己想要的武器，就算不能令武器认其为主，也能强行同其产生契约关系——部分需要破掉重重机关才能见到的绝世武器除外。 可纵使是塔最底层的普通武器，随便拿上一个，也足够此人在同级弟子里傲视群雄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好奇柳善善会从中带出什么武器的时候，就见—— 那合上的入口，在没多久后，竟然又打开了。 只见满脸茫然的柳善善，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出来了？ 并且……两手空空？！ 场下一阵喧哗，众人满脸震惊。 就在大家以为，她是不是将所得武器收进储物戒里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茫茫然开了口：“好像，没什么想要的……所以，我进去看了一圈，就出来了。” 众人：“……？？” 长老：“……” 此时，一直坐在远处关注这边情况的樊剑尊者，听到这话，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未走，便是隐隐担心，怕他想要的东西，提前被这丫头拿去了。 虽心知肚明，她没有破机关的能力。 但——万一呢？ 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感到“惊喜”了。 此刻听她说什么都没拿，心中便松了口气。 好在，她是蠢笨的。 他竟担忧这么个蠢笨的丫头，会提前抢了他要的东西，坏了他的好事。 刚松了口气， 就听那少女想了想，又道：“只不过，刚进去的时候，倒是有个通体黑色，画着奇怪符文的长剑，一个劲地往我手上飞。” 樊剑尊者：“？？” 他心脏跳了下。 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黑乎乎长剑的模样…… 他千方百计、绞尽脑汁想要拿到的东西，竟然主动往她手里飞？ 不可能。 樊剑远远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却又听得她继续道：“只是，我觉得我有剑啦，所以没将它带出来。” 樊剑下意识舒了口气。 想来，这丫头定是在撒谎，她不是没有灵力吗，定然是没法在塔内和灵剑们结契约，又不想丢脸，才这般说的。 不过，反正她空着手出来，撒谎与否，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樊剑这般想着，朝那边又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想笑。 因为长老的神色在听到她那话后，也有些不对劲了。 眉头耷拉着，满脸的不相信，甚至出声道：“没猜错的话，你说的当是澜仙老祖当年亲手放入塔内的那柄噬魂剑，这剑连老祖都不肯认，又岂会认你？” 然后，意味深长地道：“契不了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说着，便要转身将身后的入口关上。 可是，在他将入口关上的前一瞬，众人却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快速飞了出来——速度快出了残影，像是生怕晚一秒就会后悔终身一般。 只见，那黑乎乎的东西，飞蹿出来后，便迅速化作一柄黑乎乎的长剑，直飞向前，稳稳地落在柳善善的两手中。 舒舒服服地窝在她怀里，像是觉得惬意极了，甚至用剑身贴着她的脖颈，撒娇似的蹭了一下。 场上一片死寂。 长老嘴巴张大到一半，合不上了。 他呆呆看着那柄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片刻后，又揉了揉眼睛。 第104章 弟子们也都是满脸呆滞。 至于不远处的樊剑尊者，则死死盯着前方，只觉……连呼吸都停在了这一瞬。 是他要的东西。 正是……他日思夜想，做梦都想要拿到的东西。 竟，当真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拿到了…… 竟，为了认这么个主人，主动从宝灵塔里飞了出来。 当真是，叫人心惊且心寒。 心里震惊恼怒了许久之后，梵剑终于冷静了下来，两手轻轻攥成拳头，唇角凉凉一笑。 也行。 认主又如何？ 如此这般，倒也省得他再费力派弟子进宝灵塔了……在这么个小丫头手上，又何惧抢不过来呢？ 就在全场一片静默的时刻，在场所有人，听到那视线中央的少女，用略显惆怅的声音说道。 “哎呀……怎么还跟出来了呢，可是这要怎么办啊，我已经有剑了啊……” “要不，要不我……再把它放回去？”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一口甜血涌了上来。 有剑了？ 再放回去？ 她该不会觉得这柄老祖都降服不了的噬魂剑，没她那把花里胡哨的破剑好吧？ 第41章 （抓虫） 跑这么快？不是想…… 门口站着的各位长老，在柳善善说完那句话后，便立刻全部都用满脸受辱的神情看着她。 柳善善看了圈大家的表情，又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好像……似乎，确实。 有那么些欠扁。 但是她也有点委屈。 这确实不怪她嘛，她的武器是同游戏系统绑定的，其他武器再好，到她手上也是破铜烂铁，拿了是暴殄天物啊！ 只见守塔长老深吸一口气，同身后的其他长老耳语了一番，片刻后，再看向柳善善的时，表情里就多了丝“区区小儿，不识货也不和你计较”的意味。 他缓缓道：“噬魂剑既然认了你，便会一直跟着你。” “这柄剑是澜仙老祖亲自放进来的，恐怕他也未曾料想会被人拿走，只是此刻他人不在宗内，我等已向他传音禀明情况，待他老人家定夺。”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辛苦柳姑娘将之妥善保管了。” 柳善善听这话，总觉得他们的意思是：若澜仙老祖不同意，这柄剑就需要还回去？而在他回来之前，她还得把这剑好好保管着，不能弄丢？ 听这话，这似乎还是一把颇来头不小的剑？ 她心里不由纠结。 低头一看，噬魂剑仍旧待在她怀里，懒洋洋地靠着，见她低头看它，剑身仿佛害羞一般，迅速“站”得笔直，而后将正面（？）埋进了她的怀里。 怎么看都觉得……确实同普通剑不一样， 柳善善心想。 啊，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 好不容易等她应付完一众人，回到归剑峰的时候，关于她拿了第一的消息，竟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第一个迎接她的是三师姐。 三师姐开心得脸上红红，结结巴巴地同她道喜，却并未同其他人一样，追着问她是如何拿到第一的。 柳善善便一脸认真地同她开玩笑：“所以师姐打算如何为我庆贺。” 这话似乎把身为社交恐惧症的三师姐为难住了。 只见她原地呆立了好久。 就在柳善善心里痛骂了一声自己真不是人的时候，三师姐竟开了口。 “不、不如……”她的面上飞上一抹小小的试探，“不如我们去练剑吧？” 柳善善：谢谢师姐，不用了师姐。 正聊着，其余几位师兄人都到了。 他们看样子也是听了消息，赶过来问她情况的。 其中要属六师兄的反应最大。 嘀嘀咕咕，满脸鄙夷：“我道那个于妄多有能耐，成日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竟连我们的小师妹都比不过。” 柳善善：“？” 一时竟不知道六师兄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话说着欣慰拍拍她的肩，让她再接再厉。 至于其他师兄，则兴致盎然地问她洞内究竟是何情形，可曾遭遇凶险，亦或者是被人欺负，又是如何拿到第一的。 柳善善哪能说自己睡了两天半的大觉，采了半天果子，支支吾吾片刻，眼睛一闪，果断拍掌道：“师兄师姐，我请你们吃饭吧！” 众人登时愣住，表情不解地看她。 她手臂一挥，兴高采烈：“这大喜日子，干坐着聊天多没意思，我听闻有家不错的酒馆，不如师妹请大家吃饭一同庆贺吧！” 众人神情顿时更呆了。 但或许是见她神情振奋，几人到底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只是，在得知了柳善善宴请的地址之后，几人神情又呆了呆，不由面面相觑。 二师兄率先提出疑问：“只是吃饭，有必要去山下酒馆吗？” 柳善善表情严肃，轻咳一声：“二师兄，你不懂……” 他不懂。 她哪是想请客吃饭。 她这是想去山下做任务，又怕遇上太厉害的妖魔鬼怪，特意提前给自己准备了大批的保镖壮胆来了。 第105章 “……反正就是真的很好吃！”她拍着胸口打包票。 六师兄满面狐疑，盯紧了她：“据我所知，你连宗门都没出过，又哪里知道山下哪家酒馆好吃？” 这个六师兄好讨厌哦！ 吃饭就吃饭，为什么还要问东问西。 柳善善心中抱怨，嘴上快速答道：“是……是舒千语告诉我的！” 师兄姐们到底还是疼她的，没好奇舒千语何许人也，更没接着追问其他，只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了声：“何时去？” 柳善善试探着：“今日？” 于是众人又神情呆滞地原地立了片刻。 她当即忍痛伸出食指，决定稍微不那么过分一点：“要不，明天？后天？” 却见众人看她片刻，不约而同地摇了下脑袋，道：“没事，今日就今日。” 柳善善刚觉感动，就意识到，众人看她的眼神，眼熟极了，像极了她生病刚痊愈那几天，他们经常各种往她屋子里送各种各样的稀奇宝贝时，对着她露出的神情。 就像是在说——“小师妹也没多少时间好活了，对她好点吧“。 柳善善：“……” 她忍！ 不管怎么样，柳善善还是带着一大帮子保镖，快快乐乐地骑着灵兽，飞出了宗门。 骑灵兽的情况下，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山下。 没飞几里远，柳善善就看到了个人来人往的小镇子。 恰好快要到午饭时间，远远飞着，都能闻到菜肴飘香，她坐在自己粉扑扑的灵兽身上，朝着下方，使用火眼金睛一阵搜寻，很快便在最拥挤的地方找到了家生意火爆的小酒楼。 香气就是从那儿飘过来的。 她振臂一挥，当场道：“去那，去那！” 二师兄阴恻恻点头：“这家是不错，我去过。” 三师姐也小声说好。 只有六师兄满面的质疑：“这小破镇子的酒馆，东西当真能吃？” 柳善善当即怒了。 瞧瞧这繁华的城镇，瞧瞧这金碧辉煌的奢华建筑，这也能嫌弃？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啊！ 不过六师兄抱怨归抱怨，到底还是乖乖跟着众人跳下灵兽，进了酒楼。 柳善善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小二。 在小二的热情引领下，几人纷纷落座。 开始点菜。 六师兄嘴上嫌着，点菜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含糊，在柳善善肉疼的目光中，口中迅速念出一大串菜名。 念完，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呢？” 柳善善：“……” 强忍着将他嘴巴捂住的冲动。 点完菜，小二兴高采烈地走了，看那神情，像是比接手掌柜家的酒楼还要叫他高兴。 几人相坐无言，一顿沉默后，不知是谁先想起来，又出声道：“所以小师妹，你是怎么在这次试炼中夺得……” 柳善善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左顾右盼：“四师兄人呢？怎么还没来？哦对了，他好像不知道位置，我这就出去接他！” 方才出来的时候，四师兄临出发前，忽然说有东西忘带，回去取东西，便让他们先行离开，说马上就追上他们。 可这会儿，他们都落座好半天了，也没见着他人影。 柳善善话刚说出口，六师兄就哧的一下笑了。 摇头道：“算了吧，还是让他自己找吧，我刚传音说过位置了，他现在人也已经在路上了。” 她义正词严：“那不能行，万一四师兄迷路了呢。” 这哪能行？ 留在原地又要被他们问东问西。 说着，不等众人劝阻，在六师兄咬牙切齿的目光中，火速溜出客栈，走到偏僻的巷道里，骑着灵兽往回飞。 却没想，这一路上，都没叫她看到四师兄的身影。 毕竟人在高空，纵使隔着远远的距离，也是很容易看到的。 柳善善犹豫了会儿，又回看了眼酒楼的位置，紧接着，目光望向下方的高高矮矮村镇屋舍，正纠结自己要不要干脆趁这个时间，先去把任务做了，就忽然看到…… 前方林荫小道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眼熟的身影。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下意识驾着灵兽朝下方飞了飞，待得飞近了一些，那底下的年轻男子，像是有所察觉，竟抬起脸来，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看到她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就黑了下来。 竟连马儿也慢了下来。 在四目相对的尴尬气氛中，柳善善再度看了他许久，方才神情呆滞地确定——眼下，这个正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在林荫小道上“驾”“驾”“驾”激情赶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四师兄。 感情大家都在演仙侠，就他在演武侠是吧。 眼看着四师兄表情不太好看，柳善善连忙伸手，捂住眼睛：“四师兄，我是怕你迷路了找不到位置，才想着来接你的，要不，要不……你继续，我、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悄悄命令身下的灵兽缓缓向后倒退。 并偷偷通过指缝去看底下四师兄的神情。 第106章 他似是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寡言，目光未再落在她身上，而是低头看着身下的马，像是在思考什么，骑行速度未快起来。 柳善善忍不住想。 四师兄，该不会是恐高吧？ 怪不得四师兄从不御剑，也不骑灵兽，到哪儿都喜欢靠走的。 怪不得六师兄刚才哼哧哼哧乱笑，还让她别来接人。 发现了这个问题的柳善善，竟意外觉得底下板着脸，故作冷漠的男子，看上去多了些诡异的萌感。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低着头，笑得肩膀咯吱乱颤。 正要赶在笑声放大之前，赶紧开溜，忽然就听底下人忽然开了口。 “我没有生气。”四师兄声音冷静地道，“小师妹，不要再哭了。” 咦？ 他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她在哭。 柳善善这么想着，却仍旧将脸埋在手掌心，半天不敢抬头。 生怕被他识破真相。 又安静了片刻，她听到底下人再度出声：“你想试试看吗？” 柳善善：？ 试试什么？ 他道：“骑马。” 柳善善：“！！” 本来是没有想过的，可这么听师兄一说，她忽然就想了。 活了大半辈子，她还没骑过马呢！ 这骏马虽然对于修仙世界来说，稍微格格不入了些，却是生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毛发在阳光下泛着紫红色的光泽，望上去极为漂亮。 只是……她能行吗？ 马儿不比灵兽，没那么聪慧，而且也没那般通人性。 她将手移开，脸上笑意成功止住，感兴趣地骑着灵兽向四师兄那边飞去。 飞到近处，直到同他并驾齐驱，她才好奇地探着脑袋，前后打量。 然后便意识到…… 四师兄送给她的这只灵兽，是真的很娇小啊！ 若是让它同马儿一样，在地上行走，那她的脑袋，竟然只能勉强和马儿一同高，也就是说，只能到四师兄腰腹处。 柳善善：“= =” 于是她命灵兽向上飞一些，飞再高一些，直到和四师兄的脑袋并齐。 齐了会儿，还是有些不满。 于是再高一些。 高出四师兄半颗脑袋，满意了不少。 再高一些，高出他半个肩膀，可以低头俯视他了。 可等她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四师兄脑袋的时候，却见他忽然抬起头看她，表情冷冷，目光里除了冷冷外，还有那么点无语。 他问：“还骑吗？” 哦哦！ 差点忘记了。 柳善善忙不迭点头，于是命这灵兽再度向下飞去，刚要靠近到四师兄身旁，忽然便感觉手腕上猛地一个力道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脸上一惊。 刚觉心脏要跳出嗓子眼，身子忽然稳稳落入了一个怀中。 柳善善呆滞了片刻，视线望向前方，看到了缓缓向后倒退的两侧林木花草。视线向下，看到了油光水滑的枣红色毛发，和构造精巧繁复的缰绳，以及一双从后面伸过来，绕过她身子，紧紧握住缰绳的，属于年轻男子的手。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坐在了这匹枣红色骏马上。 而在她背后的……是四师兄的胸膛。 柳善善又呆了一会儿。 片刻后，头顶传来四师兄略显疑惑的声音：“怎么又发呆？” 她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叫。 “师兄，我、我的灵兽！灵兽还在后面！” “……” 身后的人似是无言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听得他道：“灵兽认主后，同主人心心相通，你在心里唤它两声，它便过来了。” 柳善善这才安心了些。 按照四师兄所说，果然不过片刻，被丢在后面的灵兽就一路扑闪着翅膀，委屈巴巴地追了上来。 她松了口气，将之收入储物戒后，重新恢复振奋。 “师兄师兄，能骑快点吗？” 于是，身后的人，似是再一次安静了片刻。 她听到他问：“不是想骑马吗？” 嗯？ 他道：“我先教你如何骑。” 柳善善恍然大悟，差点感动得眼泪汪汪。 四师兄真好，居然知道她不会骑马，且这般有耐心，竟打算手把手教她。 她想了下，方才六师兄点了那么多菜，一时半会也上不齐，不怕这片刻耽误。 于是，握着拳头，振奋起来，小声催促他快些教她。 头顶忽然传来很轻很轻的笑声。 她疑惑抬头。 四师兄方才是笑了吗？ 笑什么？ 虽然但是，完全想象不出来，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只可惜，这样的姿势下，她也看不到他的脸。 很快，四师兄便认真地教起了她如何骑马。从握缰绳，到骑行，从起步，到停止，更到如何和马儿沟通，事无巨细，样样点到。 讲得倒是很有意思，听得她津津有味。 正讲着，手中缰绳忽然一松，放到了她手中，声音也显得冷酷无情了许多。 第107章 “来，自己试试。” 手握缰绳，才知道这马儿有多不停话，千斤重担瞬间落在她手中，连马儿的喷鼻声也仿佛变成了命她滚下去的嘶鸣。 柳善善那叫一个心脏跳到嗓子眼。 她身形瞬时乱了，刚想惊叫，手腕便被人轻轻握住。 “不要怕。”他在她身后，缓缓出声，向来淡漠的声音里，竟奇异般的夹杂了些耐心，“慢慢来。” 柳善善：“……” 记住你现在的嘴脸。 等俩人好不容易驾着一匹马，来到那小镇的酒馆前停下，柳善善已面如土色。 四师兄先下马，站在马前认真盯着她看了会儿。 忽然开口道：“没有关系，会骑灵兽也很好了。” 柳善善：“……” 这就放弃了是吧！ 所以她就说，该让他记住刚刚的嘴脸！ 哼。 还是师父好。 师父才不会那么快就放弃对她的指导呢！ 等俩人一前一后进了酒馆，寻到了角落里的、他们的桌子，眼瞅着桌上的菜已经上了大半了。 只是还没动过。 这会儿阴恻恻的人，多了个六师兄。 他目光如炬，盯着柳善善这边。 还未等他俩人靠近，就忍不住出声：“竟还知道来，我道你俩一起迷路了呢。” 四师兄情绪寡淡地了声，道：“路上教师妹骑马，耽误了。” 六师兄听到这话，将筷子捏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难以解：“骑马？你教她骑马做什么？是嫌灵兽飞得太快了吗！她又不恐高！” 柳善善早已晕乎得不行，听到这话，挣扎着从桌子上抬起她惨白的脸，气若游丝道：“本来是很好奇，现在不好奇了，骑马太难了，以后不学了……” 听到这话，六师兄脸上的神色才略显好看了些。 轻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骑马太费体力，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菜一上齐，立马低头一阵风卷残云。 不到片刻，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里，快速放了碗筷。 “师兄师姐，你们接着吃，我先去找个朋友，马上回来，记得等我噢！” 任务是要做，保镖是要带。 柳善善却没打算当着这几人的面去做任务——毕竟太奇怪太羞耻了。 反正若遇到危险，拔腿回来找师兄姐就好。 柳善善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快速起身，朝酒馆外小跑而去。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六师兄嘀嘀咕咕的声音。 “跑这么快？不是想逃单吧？” 柳善善：“……” 脚步一个趔趄。 她是这样的人吗，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于是回头，怒气冲冲瞪了一眼六师兄，什么话也没说，找账房先生结账去了。 好在，这些普通村民虽主要用的是银两，但也收灵石这类货币。 柳善善交了一大笔钱，在心中将点菜的六师兄骂了一遍，气气地往外走。 说来也奇怪，兴许是觉得宗门外地图太大，怕她摸不清方向，这次的任务，竟然是有指引的。 【任务：给予村民帮助】 比如说，她第一个要帮助的村民，就是个住在酒馆后面那条街的某个姓刘的老爷爷。 有指引，这任务便显得简单了许多 只是，看任务提示里说，附近魔物频繁作祟……也不知道到时候需要她解决的魔物，会不会太过厉害。 柳善善打定主意，一有不对劲，就立马寻求场外援助。 于是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提心吊胆地朝着那阴森森的小巷走去，按照任务指引的位置，敲响了某户人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看样子应该就是任务里提到的刘老爷爷了。 柳善善礼貌开口：“这位大伯，请问您最近可有遇到什么麻烦，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呢？” 刘老爷爷神情困惑地看她一眼，片刻后，身子往后退一步，伸手便要关门：“没有。” 柳善善：“？？” 任务指的确实是这户人家啊！ 这任务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坑！ 她不死心，身子夹在门边，阻止他关门，仰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真的没有吗？我能感觉到，你此刻应当非常需要帮助，要不您，您再仔细想一想呢？” 只见刘老爷爷沉默了一会儿。 看了她一眼，沉着声音问她：“你果真是非常想要帮我？” 柳善善小鸡啄米点头。 他忽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再看她一眼，无奈道了声：“小姑娘，稍等。” 然后便进了屋内。 柳善善站在门口，只能通过半开的门，看到黑洞洞的里面。 阴森，寒凉。 她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刘老爷爷进去……拿什么了？ 是有妖魔，还是魔物？还是说…… 片刻后，老爷爷回到门边，伸手递过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缓缓对她道：“那就帮我把这些东西，扔到外面去吧。” 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无可奈何的怜爱与同情。像是在心疼她年纪轻轻，精神状况却有些异于常人。 第108章 柳善善：“……” 她呆呆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大包东西，低头一看，鼓鼓囊囊的……似乎还散发着奇异的味道。 长得好像，有点像…… “是一些污秽垃圾，麻烦小姑娘帮我扔了吧。”刘老先生慈祥道。 更让她呆滞的是，接过的那一瞬间，脑袋里竟跳出一行提示。 【给予村民帮助：刘老先生（已完成）】 所以，折腾半天，特意从宗内跑下来，花大笔灵石，带大帮保镖，结果……竟是让她帮村民扔垃圾？ 第42章 小师妹，你喜欢杀猪吗？…… 柳善善：“……” 她眼神空洞，表情呆板，视线许久未能从手中的垃圾上移开。 此物散发着酸爽的味道，她根据生活经验快速判断，应当是从后厨拿出来的。 她可是来……降妖除魔的！ 破任务！ 士可杀，不可辱。 柳善善大脑空白，嘴角僵硬，在身体的操控下，不由自主地将东西又推了回去。 老爷爷见她这模样，倒也没不高兴，只眼神无奈地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摇着头叹着气，就将一大包子垃圾收了回去。 谁能想，东西刚到他手里，她就听到一道冷漠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 【任务［给予村民帮助：刘老爷爷］（已失败）】 救救。 这任务都完成了怎么还带失败的！！ 眼看着老爷爷就要将门关上，柳善善手疾眼快，一把从他手中抢过黑团团的垃圾，口中：“我扔，我扔！” 然后，在他微愣的视线中，快速跑出巷道……接着，站在路口处，盯着干净整齐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话又说回来，古代有垃圾桶这玩意吗？ 垃圾应该往哪儿扔呢？ 经过一番询问，柳善善在一群和善的婆婆姨姨的帮助下，拎着手中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包，摸到了镇外的一条小河旁。 据说，这儿有集中焚烧垃圾的地方。 小河边有处石头搭成的简陋庭院，大概是专门修葺出来堆放垃圾的，还未走到近处，柳善善就闻到了混合着多种味道的奇妙气味，和废弃物燃烧的味道。 再走近一些，除了能看到院子上方飘着的幽幽火烟，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隐隐能看到，里面有个身影，应该是负责烧垃圾的。 烟味好熏人。 柳善善皱着脸，捂着鼻子走近。 心里略感忧伤：“我堂堂一修仙人士，竟沦落到做这事。” “我堂堂一修仙人士，竟沦落到做这事。” 柳善善：“？” 怎么回事！怎么说话还带回声的！ 这想法刚冒出来，她就和里面蹲坐在石头上的年轻男子对上了视线。 他此刻正神情惊愕地看着她。 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是正在燃烧的垃圾堆，至于他手中，则拿着一张灰黄色纸张。 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张符纸。 柳善善：“……？” 所以方才那句话竟是他说的？ 她打量了他一番，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串话：惊！宗门符修毕业后竟沦落到在山下小镇烧垃圾？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大概是迅速认出了她的修士身份，脸上一红，表情激动：“你那是什么眼神？” 柳善善沉默片刻，收回了视线，专心致志盯着手中垃圾。 他又激动了：“为什么，为什么甚至不肯正眼看我？难道烧垃圾就这么让你瞧不起吗？” 柳善善：“……” 这孩子似乎有一些敏感和脆弱。 她于是迈进庭院里，飞速将手中的垃圾扔到其中一个石头垒成的垃圾槽里，打算快一些逃离现场，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谁料，他似是被戳中了伤心处，柳善善扔垃圾的过程中，一直能听到他在一旁，用伤心的语气小声嘀咕：“你以为是我乐意的吗，想我当初也是打算除魔卫道，保卫四方，谁能想，修炼不精，还未学成就提前离开宗门，最后只能当个……在镇子里当个烧垃圾的平庸之辈。” 柳善善：……疯了！ 怎么有人对着刚见一面的陌生人吐露心扉啊！ 她扔完垃圾便想跑，走到庭院外，听到身后人似乎越说越伤感，扭头一看，竟像是开始抹起了眼泪！ 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怎么说哭就哭呢！ 她心里怒喊，却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走上前，在他抬头望过来的朦胧泪眼里，正色道：“职事哪有贵贱之分，你可是帮一整个镇子镇民解决了垃圾问题的大人物诶！怎么能说是平庸之辈呢？改天去打听打听，镇子里没了你是不是两天就乱套了！” 男子还在抹眼泪，听到这话抹眼泪的手微微停住，从喉间发出一声啜泣，插话道：“怎么会乱套？同我一起下山的还有几个善火的符修，他们早……” 柳善善：“……” 听不下去了！ 但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指了指垃圾槽，道：“你看我，不也在帮人扔垃圾嘛！” 男子这才停住啜泣，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做了倾脚头？” 第109章 青椒头？ 柳善善虽没听过，但还是根据上下语境，快速猜到了这个词的含义，忙不迭点头：“对啊！干一行爱一行，扔垃圾又怎么样，你看我是不是很快乐？” 他看她一会儿，诚实摇了摇头：“没看出来。” 但他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好多了。 脸上不再有怀才不遇的伤心失意。 因为通通转化成了对柳善善的怜悯与同情，以及“你到底为什么会被发配去做这个”的八卦好奇。 果然，安慰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说他不惨，而应该说“我比你更惨”。 她只作没看到，抓着拳语重心长给他打气：“再者说，其他厉害的修者，都被派去了妖魔众多、频繁作乱的地方，咱们这些小镇，就只剩我们这些修为平平的人驻守了！你存在在这儿的意义，就是，在万一有妖魔出现的时候——保护村民们！” 男子愣怔片刻，呆呆看着她，眼里似有泪花闪烁。 柳善善讲得口干舌燥，见他这表情，心知是终于听进去了，当即挥挥手溜走，打算继续做她的任务。 却没想，人还没转身，就见男子开始原地扔符纸，扔出的三张符纸轻飘飘落在地上，他边扔边喃喃自语：“妖魔什么时候来呢……” 柳善善：“……” 魔怔！ 她走了！再见！ 柳善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刚扔了垃圾，再怎么小心，手上也难免会沾到一些油污，她刚觉忧愁，就瞥到了一旁的小河。 果断蹦过去洗手。 洗完手，本想接着去做下一个任务，但看了一眼任务面板，猛然想起了她还在酒楼里等待的几位师兄姐。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这些任务八成都是没什么难度的了。 她还是赶紧催几个师兄姐回去吧。 他们平时都怪忙碌的，若是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也就罢了，扔个垃圾也让他们在这儿陪她干耗着，柳善善内心可愧疚了。 于是她骑着她的小灵兽，哒哒哒往酒楼方向赶。到了地儿，随便编了个由，便催他们先回去。 几位师兄姐排成一行，双手抱臂，满面狐疑地盯着她瞅。 “多逛逛？晚点再回去？”这是阴恻恻的二师兄。 “老实说，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这是满脸不高兴的六师兄。 四师兄和三师姐虽没说话，却也用比以往严肃的神情看着她。 “不会是看上谁家俊俏少年郎，春心动……嗷！”二师兄刚阴恻恻说了一半，手臂就被六师兄掐了掐。 “什么春心？小师妹还是个孩子，不要说这些入不得耳的腌臜话。”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再说了，有什么俊俏少年能俊俏得过我吗？” 听了这话，柳善善满脸稀奇地盯着六师兄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他摸脸的手忽然顿住，嘴角猛地僵住，别过脸似是就想转身走开。 上天作证，柳善善本来是想在他脸上挑挑刺，挖苦一下他这番自恋话的，但奈何—— 看了半天，也只能叹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道：“确实没什么毛病。” 哪想，六师兄大概是没听清她的话，当场睁大眼睛看她，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为什么对着我的脸摇头叹气？” 柳善善：“……” 就……也……不是那个意思。 受伤的六师兄，第一个挥袖离开，半点没给她解释余地。 至于剩下的其他师兄师姐，也是叫她好一通好说歹说，才成功将他们劝走。 眼看着几人离开，柳善善站在原地思考了会儿人生。 要是把劝说这功夫拿来做任务，她任务指不定早就做完了！ 早知道就让他们原地等着她了！ 她跺跺脚，悔不当初，磨着牙齿朝着下一个任务目标出发。 下一户，是个带有小院子的人家，看着挺宽敞的，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在那儿喂猪。 柳善善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不出所料。 片刻后，她手里抱着一大盆冒着混合了多种剩饭剩菜味道的猪饲料，站在了猪圈里。 一群养得粉粉胖胖的猪儿们，围在她身边拱来拱去，时不时发出哄哄的声音。 柳善善面带职业微笑，将猪饲料舀了，挨个给它们喂下去。 没事，挺好。 这不比降妖除魔轻松？ 好不容易喂完了猪，她擦擦汗，正要从里面出来，忽然对上了老奶奶满是欣赏的视线。 “小姑娘，我看你干得这么开心……” 柳善善：“？” 等等！ 可是晚了，老奶奶下一句话已经说出了楼。 “……不如帮我把这两头猪，给宰了吧。” 所以都要宰了，为什么还要喂它们！ 行刑前的最后一顿吗！ 她刚想脱逃，脑袋里就蹦出了新的任务。 【任务［给予村民帮助：王奶奶（二）］】】 柳善善：……也行吧。 等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用自己花里胡哨的残月剑，笨拙地帮王奶奶宰完猪，外面已经黑了。 伸着两只血淋淋的手从王奶奶家出来，本该心力交瘁，本该精疲力尽，但探着神识看了眼任务进度条，忍不住再次快乐起来。 第110章 就在她准备一鼓作气，接着去做下个任务的时候，猛地一个抬头，竟对上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是四师兄。 至于他的目光，则落在她的手上，看神色，似是有些凝重…… 柳善善低头一看，看到自己满手的血迹，瞬时一个哆嗦。 不是—— 师兄—— 她没干坏事！ 好在，四师兄的脸上除了冷凝，并无其他，静看她片刻后，出声问：“你很喜欢杀猪？” 柳善善：“咦，咦？” 他竟然看到了？ 只是…… 这个问题，怎么听上去有一些奇怪呢？ 不管怎么样，总比杀人越货好 柳善善思考片刻，果断点头！ 她爱杀猪！没有错！ 谁能想，此话落后，四师兄看她的眸光里，又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许久后，她听得他道：“我父亲曾说过，人在大限将至前，会花更多心思在自己所挚爱的事物上——” 柳善善：“？？？” 大限将至？ 开什么玩笑！ 她能活到九十岁，禁止诅咒！ 第43章 她是我的小师妹，同你有何…… 但是看四师兄反应如此，她不由也有些好奇。 七十年……对他们来说，真的很短吗？ 柳善善不再多想，三两步蹦上前，问他：“四师兄，你怎么没有回去？” 他道：“想起来需要购置一些东西，便又下山来了。” 说着，不轻不重看她一眼：“并且，师父曾嘱咐过我要照顾好你，若留你一人在宗外，师父知道了是会生气的。” 柳善善：原来如此。 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只是，她用神识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面板，满脸纠结。 她的任务还没做完呢。 【给予村民帮助】是个系列任务，里面有好几个小任务，虽然每完成一个小任务，进度条就会往前爬一些，也都会给她点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药和少许灵石头当奖励，但大概因为是没完成全部，她到现在都没得到最终奖励——也就是说，升到3级时，拿到的那个技能，到现在都没激活，还是灰色的。 不完成，她内心不甘！ 就在她思考要如何和四师兄开口的时候，四师兄轻轻嗯了声，道：“我买完东西再回这儿等你。” 说完，转头便要走。 咦？ 是打算放生她了吗？ 这么好？ 她刚露出疑惑，就见四师兄忽然转身，回到她面前，问她：“之前就想问你了。” 柳善善：“？” 四师兄冷淡问：“你不爱用传音石吗？” 柳善善：“……” 不好意思说，她之前确实有在好奇之下，试着摆弄过这玩意，但因为传音石全程需要注入灵力，她体内的灵力又几乎都是摆设，所以压根没法用…… 于是她只能表情无辜地看着四师兄。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见他嘴角微抽了下。 柳善善连忙伸手保证：“师兄别怕，要是遇到危险，我就喊你。” 他眉头皱了下，似是不解。 她用手比作喇叭，放在脸边：“就——这——样——” 这小镇又不大，喊喊就能听见，用传音石，多小题大做啊！ 再说了，以她这半个下午的观察来看，这镇子安宁和谐得不得了，哪能有什么危险？ 可四师兄却像是被她的举动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紧接着，闭了闭眼睛。 柳善善：“……” 再这样以后就不和他玩了！ 片刻后，只听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从身后取下……他的剑？递到了柳善善面前。 她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淡着声音道：“此乃我的本命剑，若你遇到危险，它会保护你，我也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柳善善愣住了。 对剑修来说，剑就同命一般重要，从来都是不离手的。 更遑论本命剑？ 她之前好像就有听人说过，本命剑虽强大，和剑主确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也就是说，若这把剑在她手里弄坏了，四师兄本人也会受伤。 他竟……这般随意地交给了她？ 这谁敢拿！ 连忙摆手拒绝，谁道，四师兄却不由分说，将剑塞到她怀里，留下淡淡一句：“别用它杀猪就好。” 柳善善：“？” 她是那样的人吗！ 虽然但是，回想了下自己的残月剑，她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接着，师兄冲她道：“回去吧。” 回去？啥？ 柳善善抬头看了眼他，见他目光遥遥看向方才她杀猪的那户人家，忽然就沉默了。 他不会觉得她刚刚犹豫半天，百般纠结，是想着如何找借口再回去杀猪吧？ 所以才二话不说留了私人时间留给她！ 那四师兄您还挺贴心呢！ 虽然知道四师兄好像误会了，但是她也不打算解释，朝师兄挥了挥手，目送着他走远。 然后，趁着这会儿天还未完全黑，跑到湖边洗了洗自己脏兮兮的爪子，然后赶紧时间做下一个任务。 第111章 【任务给予村民帮助：李婆婆】 李婆婆的任务比较简单。 她腿脚不方便，但是孩子们今晚又不回家，所以托柳善善帮她去隔壁食铺买几个馒头。 帮完李婆婆，又帮朱秀才。 朱秀才常年用功苦读，却未考取功名，家中贫寒，彻夜看书也舍不得点灯，眼睛都看不清了却是坚持埋头学习——只是，他的毛笔不知丢哪儿去了。 所以拜托柳善善帮他找找毛笔。 她听完他的嘱托，低头看了眼就静静躺在桌子底下的，非常显眼的那根毛笔。 眼睛都瞎成这样了，还学什么！你真的能看清字吗！！ 柳善善在心里咆哮了一番，面上仍旧挂着和善的微笑，弯腰低头将毛笔捡了起来，递到他手中，然后在他感激不已的声音中，脚步虚浮地走出他破破烂烂的小木屋。 没事，这么简单的任务，是好事。 要温柔，不要暴躁。 再加之，想起这是这个系列任务里的最后一个，柳善善真情实感地开心了起来。 任务完成提示音想起的时候，技能栏的第三个小图标，也亮了起来。 这是个深红色的图标。 上面画着的剑刃——比起剑刃，更像是一道锐利的闪电。 看着就不简单！ 就在柳善善准备凝神细看技能介绍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啊。” 柳善善：“？？？” 谁？ 谁在说话？ 下意识转身朝后看去，可后面空无一物。 她这会儿刚从那破破的小木屋出来，附近其实并没有其他人。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幻听的时候，那声音竟然又冒了出来。 竟然还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怪不得他独独对你不一般。” 柳善善：“？” 这一次，她敢肯定不是自己的幻听了。 刚要转身，忽地想起了什么，身子停在原地。 “竟然连我……” 她眼疾手快，将方才四师兄给的剑，从背后取了下 来，趁着对方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面对面，直视它。 它身子似乎颤了下，却还是坚持着将方才的话说完。 “……连我都不要了。”这语气，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显然是夹杂着无数对柳善善的怨念。 她好奇极了，抓着剑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看个不停：“你……是剑灵？四师兄的剑竟然也有剑灵？” 托大师兄的福，柳善善知道，有极少一部分剑修的剑，会生出剑灵。 在这个世界，剑灵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剑生出了灵识，能说话，能交流。 只是，她知道大师兄的剑生了剑灵，因为大师兄的剑是个话唠小姑娘，每天都要挂在大师兄屁股后面自言自语。 万万没想到，四师兄的剑竟然也是有剑灵的？ 她可从未听过四师兄的剑说话。 小剑灵道：“怎么，莫非在你心中，你四师兄的剑，不如大师兄的厉害？” 柳善善被他阴阳怪气说话的腔调逗笑了。 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剑柄。 它尖叫：“不要随便摸人家的脑袋——” 哦哦！ 柳善善一边抱歉，一边，伸出恶魔之爪，摸得更起劲了！ 她就喜欢叛逆的，不听话的，撸起来带劲！ 一边摸，一边道：“我从未听过你说话，自然不知道你也是有剑灵的。” 据说—— 剑灵一般不都挺爱说话的吗？ 小剑灵哼哼唧唧地道：“当然是物随其主，你四师兄他不爱说话，身为他的剑灵，我自然也是一只冷漠寡言的剑灵咯。” 柳善善满脸不相信。 它这会儿说的话可一点也不见少。 “没事，待会儿我去问问师兄就知道了。” “哎哎别。”小剑灵似是有些急了，剑身颤了两下，然后委委屈屈地道，“好吧，其实是因为他不爱听我说话，不肯让我说话的，他还说，如果我敢在外人面前出声，就把我丢了。” 柳善善：“……” 真看不出来，四师兄还有吓唬孩子的爱好。 这一看就是骗人的嘛！ 哪有剑修舍得扔自己本命剑的？ 偏偏，这剑灵似是信了十成十。 傻孩子真好骗。 她不由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一次，它倒没之前那么抗拒了，似是委曲求全一般，抵着她的手心轻轻蹭了蹭，然后憋憋屈屈地道：“你可不要去和他告密噢。” 这个嘛。 自然是看心情。 同剑灵交流完，她重新将它背到身后，继续研究她新得到的技能。 凝神望了一会儿，上面浮现了一行小字。 （技能：摧刀斩剑，使用时可造成对方（未知）点伤害，读条10秒，必杀技能，冷却时间：一日） 柳善善盯着这技能介绍陷入了沉思。 （未知）？几个意思？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底下竟然又浮现了一行小字。 （注：若对方等级低于你，可一招必杀。若对方等级高于你，便仅能造成1000点伤害。） 第112章 等级？ 柳善善沉默了片刻，表情狰狞了。 这又不是真正的游戏，别人又不是npc，她要去哪知道他们的等级啊！ 以及，这个什么1000点，又意味着是多少血呢？ 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不管怎么说，一般情况下肯定是用不着的了。 在摸不清其他人等级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贸贸然把这招拿去对付宗内弟子，万一别人隐藏等级是0，说不准要闹出人命呢！ 但说不定……遇上妖魔怪物的时候，能拿来保一条小命。 柳善善这么想着，又看了眼技能所在位置，目光便移向了下方。 这是下一个任务。 任务地点有点捉摸不透，在做上个任务的时候，柳善善本以为自己是彻底开启宗外地图，却没想到，接下来的这个任务，又让她回到了宗内。 任务要求是，让她去帮宗门饭堂的张大厨砍些柴。 柳善善：“……” 欺负我没修过仙做过饭是吧！ 你一个好好修仙宗门，不是有火灵球可以用吗，为什么会需要砍柴！ 但是，想想应当不是个多艰难的任务，再加之宗内其实更安全，所以，她吐槽归吐槽，还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因为暂时没任务做，所以她便回到之前的地方，打算等四师兄过来。 刚到地儿，就见四师兄竟已经在那站着了。 月色如水，枝叶微垂，晚风轻轻吹拂。他似乎在那站了许久，远远望过去，身材颀长，背部挺直，身影如松如柏，却几乎要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在柳善善看到他的时候，他便像是有所知觉，转头朝她望了过来。 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神色。 却在她到近前的时候，神色顿了下，仿佛刚想起什么一般，手伸入怀里，掏出了个小巧精致的储物戒，递到了柳善善面前。 咦。 她好奇看过去。 他简单解释：“逛夜集的时候，看到了些小玩意，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买了过来。” 呜呜。 柳善善感动得眼泪哇哇。 “四师兄，你可真好。” 入宗以来，她都得了四师兄好多好东西了，却还没给他什么回报呢。 柳善善心里极度心虚。 于是眼巴巴看着他，试图补偿、补救：“那师兄，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回头我也送你点！” 他看她一眼，转过视线，望着前方，道：“我没什么喜欢的。” 真的吗？ 她将他上下又打量了眼，费力思索会儿，怎么都觉得…… 好像确实看不出师兄有什么喜好。 他浑身上下的所有东西，都瞅着没什么特色。 连他的剑也是。 想到剑，她连忙将它从身后取下来，双手捧着，送到四师兄面前。 “谢谢师兄，你的剑！” 这剑灵果然怕极了四师兄，之前还全程叽叽咕咕地和她聊些有的没的，这会儿就安静得像是被按了静音键，简直看不出和普通剑有什么区别。 四师兄目光落在这剑上，却没立刻接过，而是出声：“这剑……” 他话刚蹦出两个字，柳善善就看到这剑在她的手心使劲儿扭了两下，紧接着，里面的剑灵便发出着急忙慌的辩解：“我方才可没在小师妹面前乱说话！” 柳善善：“……” 真是个傻孩子。 四师兄平时瞧着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有这么一柄傻乎乎的剑。 空气凝滞了许久。 难得四师兄的脸上也冒出了些许僵硬。 他倒是没多说话，也没多余的表情，只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动作僵硬地接过剑。 那剑似是也知道犯了错。 回了四师兄怀里，就闷闷待着，不敢再乱动，似是立志要做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柳善善：“……” 于是，她也没再说话，跟着四师兄一起，俩人安静地往回走。 隔了片刻后，她忽然听到，那剑窝在他怀中，忽然闷闷又冒出一句。 “你不能扔我。” “是，你是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话。”剑灵声音假模假样地带了点哽咽，“可我想着，咱们小师妹嘛，能算什么外人呢？” 柳善善：“……” 果不其然，这句话落下，便眼瞅着，四师兄的脸瞬间更黑了。 剑灵瑟瑟发抖，剑灵不敢说话。 安静许久后，她听到一旁男子目光望着前方道路，缓缓道了句：“是我的小师妹，同你有何关系？” 这之后一路，都安静非常。 小镇的夜晚，比柳善善想得还要热闹，可能因为是修仙世界，俩人穿过重重人群，往回去的方向走。 前方竟然还有一条小小的，挤满夜间摊贩的小街。人来人往，不断有吆喝声响起， 走到一半，她忽然想起师兄送她的储物戒。 就在她低头摩挲了下戒圈，想要神识探入看看是什么玩意时，忽然听得四师兄道。 “回去再看。” 哦。 眼睛真尖。 第113章 她于是乖乖放下手，不再乱看。 也不知道以四师兄的审美，会送她什么小玩意。 想起上次他送的那只粉嘟嘟，扎满粉色麻花辫的灵兽，她不由心想，该不会是一堆粉嘟嘟的头饰、耳饰吧？ 脑袋不由摇了摇。 她坚定地想，必然不会的！ 眼看着就要穿过走后一段人群，走出小镇，却在这时，柳善善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了一道尖叫声。 紧接着，是镇民们受到惊吓后，发出的喧闹、嘈杂声响。 无数人群推攘着，如同受惊的鸟兽，慌慌张张往四周散去。 她下意识转身望过去，却似乎已经太迟了，只看到一团乌黑的魔气从前方的街道旋转着，如同龙卷风一般迅速消失不见。 而留在原地的，是一大滩浓如墨般的鲜血。 以及一具被啃食得后背鲜血淋淋、血肉模糊、已经无了生息的，趴在地上的……尸体。 惊诧念头升起的同一时间，柳善善竟在这昏暗的光线下，迅速认出了这具尸体的身份。 是拜托她帮忙扔垃圾的，笑起来显得无奈又慈祥的刘老爷爷。 第44章 切莫走火入魔 这是柳善善活这么大以来，亲眼目睹的，最血腥的画面了。 空气中飘荡着猩腻的血气味，同时却又混杂着晚间从周围人家飘出来的晚饭香气，和镇集周围卖的各色小吃味道。 不久前还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的小道，这会儿已经空无一人。 尸体趴在地上，他身上穿的衣服都被啃咬得破了个大洞，伤口周围的一圈黑乎乎的，像是焦了。 同时，这也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清楚地意识到……魔物究竟是什么。 是会带来死亡的一种东西。 是会在瞬息之间，夺走一条鲜活生命的东西。 柳善善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关键时候，反应有多么的迟钝。 等她回过神来，想要再去追寻那团黑乎乎魔气的行踪时，早已不知它究竟去了何方。 “是故意的。” 一旁的四师兄忽然出声道。 柳善善愣住。 “这位老伯，应当死了有半个时辰了。”他目光落在尸体上，声音平淡，“这魔物早就杀了他，却故意在人多的时候将他扔了出来，兴许是想制造慌乱，也兴许是……在挑衅。” 挑衅？ 她很快明白过来，挑衅对象必然是……澜仙宗。 小镇在澜仙宗宗门山下不过数里的位置。 这魔物做出这般引人注目的事情，大概是想借机告诉澜仙宗，纵使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它们想杀个人也是同捏死个蝼蚁那般简单的。 他又道：“想必早有准备。” 柳善善轻声道：“也就是说，我们一时半会，是没法快速找到那魔物的吗……” 若继续让它潜藏在镇子中，还不知接下来还会有多少人会遭殃。 柳善善的脑袋里浮现了好几张脸。 烧垃圾的符修，凿壁偷光也要夜读的穷书生，腿脚不好的李婆婆，养了一堆胖猪猪的王奶奶。 她忽然就不想回宗门了。 攥住拳头，心中充满愤慨，看向四师兄：“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今晚我就要留这儿了，蹲一夜也必须把那个鬼东西找出来！！” 话音刚落，余光就见一坨黑乎乎的东西，飘浮在半空中，缓慢倒退着，倒退着，倒退了俩人的跟前。 定睛一看，竟是方才快速溜走的那坨魔物。 提溜着它缓缓往回退的，不是别的，正是四师兄的……那把灵剑？ 看它动作，似乎有些卖力，哼哧哼哧的。 之前溜得比风还快的魔物，这会儿在灵剑的桎梏下，竟半点也动弹不得，像是被封印了般。 柳善善：“？”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四师兄。 他刚不是说，这魔物是故意的吗早有准备吗？她以为……早有准备的话，应当不会那么轻易被抓到才对。 结果就一句话的功夫，魔物就被他逮过来了？ 还是被……他的剑逮过来的？ 以及—— 她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更压根不知道他的灵剑是何时去追魔物的。 四师兄抿了下唇，淡淡解释道：“它虽早有准备，却大概是没料到澜仙宗的弟子恰好也在场。” 柳善善：“……哦。” 原来如此。 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那魔物的身上。 它长得黑乎乎的，没有身躯四肢，更没有脸蛋五官，从头到脚都是头发，像是头发成了精，大团大团，海藻一般，干枯毛燥打了结，足有成年人半个身子那般大小。 此刻，整无力地向下垂着，随风微微飘扬。 乍一看丑得这般吓人的魔物，柳善善心内满是悚然。 可为了克服心内的害怕，她的目光始终定定落在它身上，半天不肯移开，看了会儿后，忍不住出声问：“它……” “已经死了。”四师兄道，“死在被抓回来的路上，是只低等魔，想来，派它来的魔族，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它活着回去。” 第114章 柳善善听得怔怔然。 低等魔？ 派它来的魔？ 所以说，宗门外面的世界究竟得有多可怕啊！ 离澜仙宗最近的兰水镇，本应当算是这大片平民区域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可竟也有遭遇这类不测的危险。 从未想过，普通人想要活着，竟然是一件这般不容易的事情。 她本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四师兄忽然道。 “我已向宗门传音禀告了此事，宗内长老马上便会派弟子前来守镇除魔。”他望向她，道，“我们先回去吧。” 柳善善又看向了地上的老伯。 他的亲人在刚刚闻讯赶了过来，此刻正肝肠寸断地趴在他的尸首旁边哀声恸哭，还有其他年轻些的人匆匆赶来，带着白布，和抬尸体的木担架。 似是过去并不常经历这些事，镇民脸上除了哀痛、恐慌，还有满满的茫然。 这些人，甚至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杀死刘爷爷的鬼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很快，刘爷爷的尸首便在一片噪杂声中，被这些街坊邻居带走了。 她本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无论是于刘老爷爷，还是于他的亲人。 她似乎都只是个再陌生不过的人。 柳善善忽然想。 现在的她，似乎还是太弱太弱。 弱到连对上同宗初级弟子，都未必有十成十的胜算。 又谈什么再多的事呢？ 俩人回了宗门。 返程路上，四师兄骑的仍旧是那匹枣红色骏马，柳善善则骑着她矮矮的小灵兽。 俩人并肩往回赶，一路都没人说话。 直到回到了归剑峰，回到了他们所在的住处，在柳善善进门的前一刻，方才听到四师兄喊住了她。 她疑惑回头。 他在无边的夜色中，看了她许久，然后出声同她道：“早些休息。” 于是柳善善便朝他挥了挥手，并且笑了笑：“好的师兄，你也是！” 回到屋子里，洗漱完了，柳善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想起四师兄方才说的话，心里不由哀叹。 他嘱咐得真对。 她根本没法好好休息。 闭上眼睛，便能看到不同的身影，不同的脸，一一从眼前闪过。 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是刘老爷爷，趴在血泊里的画面。 虽然她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非常游戏。 可她打心底里，从未有一刻，把它当作一款游戏去对待。 忧思过重，更加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晌，等终于快要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声鸡鸣—— 天亮了。 柳善善暴躁地拿被子蒙住脑袋。 怎么修仙宗门里也养鸡啊！怎么修仙世界的鸡也喜欢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啊。 有鸡鸣声，想入睡也就更难了。 在床上迷迷糊糊又躺了会儿尸，她终于放弃睡觉，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漱，抓了些糕点果子垫垫肚子，便决定出去做任务。 新任务，是她去宗内饭堂，帮里面的厨子砍柴。 看了下天色，估摸着这会儿饭堂已经开门。 于是，她径直去了归剑峰的饭堂，一番搜寻，找到了后厨所在。 里面只有一个长满了络腮胡的大伯。 正在灶台前热火朝天地颠锅。 她走上前去，礼貌询问：“请问您需要柴火吗？” 那人忙得满头大汗，抽空看她一眼，表情诡异地挥挥手：“这年头了还有人用柴火？去去去，一边玩去，没功夫和你开玩笑。” 柳善善：“……？” 她回想了下自己的任务，再度问：“这儿有姓张的大厨吗？” 那人表情更是匪夷所思。 “什么张厨李厨的，归剑峰就我一个厨子，小丫头，玩过家家酒一边去。” 柳善善被这位厨师大伯撵小鸡似的撵出了灶房。 她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所以丝毫不气馁，接着朝下个饭堂出发。 路上的时候，经过一番寻问打听，她终于弄到了想要的答案。 目前只有器修峰有个姓张的厨子，并且……大概是全宗门，唯一一个还在用柴火烧饭的厨师。 等她到了地儿，看到的却是一个挤满了弟子的饭堂。 弟子们在里面排了长长的队伍，可这队伍像是始终没有移动过。 时不时还能听到队伍里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 “还没好？” “这也太慢了吧！” 柳善善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呆滞片刻，她摸到后厨。 进去后，便只能看到一个正在炉灶前忙得团团转的年轻女子。 看穿着打扮，应当就是她要找的张大厨了。 对比起其他饭堂，柳善善忍不住想。 这就是柴火做饭和火灵球做饭的区别吗？ 差别也太大了吧！ 听到推门声，张大厨匆忙瞥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继续忙碌，口中骂骂咧咧：“别进来别进来，进来也没多的了，我这柴火都不够烧的，你们赶紧让排队的人散一散，早上的食物都快卖完了，明天再来，明天再来吧——” 第115章 很好。 确实是她要找的人。 柳善善快速向她禀明来意，告诉她，自己可以去帮她砍柴。 没想，张姓大厨却愣了愣，继而挥着铲子怒骂道：“你一个剑修，为了口吃的竟然要去山上砍柴？莫不是想累死我不成！走开走开！都说了今天的没了，要吃赶明天吧！” 柳善善：“……” 看出来她真的很受欢迎了。 于是她只能一番软磨硬泡，告诉她，自己不是为了吃东西，是看她太累了，真心想帮她砍柴。 张厨师好半晌才信了她的话，表情和缓了些，终于答应让她帮忙去砍柴。 饶是如此，在柳善善达成目的，兴冲冲领命跑出去的时候，还是听到身后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不对啊，心疼我累，怎么不是过来帮我做饭呢？” “砍柴是牛大哥的活，不是我的活啊……” 柳善善：“……” 这就要问这个坑爹的任务是怎么想的了。 得了张大厨的亲口嘱托，她的这个任务才能继续做下去。 于是，她只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跑出饭堂，直奔归剑峰峰后的某个小山而去。 这座山，她之前路过了不少次。 知道山上的树，长得又茂盛又粗壮，想必砍来当柴再合适不过。 好在她这会儿有两个攻击技能。 柳善善决定用树，来试验一下自己昨天拿到的新技能（摧刀斩剑）。 既然是个必杀技，拿来砍棵树应当不在话下。 她做足准备，盯着眼前的树，一鼓作气发动技能。 只能——“嗡”的一声响。 面前的参天古木身体晃晃悠悠颤了两下。 柳善善亲眼看着，它的脑袋上浮现出了一行小字：“hp-1000”。 回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摧刀斩剑）的技能描述：若对方等级低于自己，可一击必杀。等级高于自己，则会造成1000点伤害。 于是，她沉默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现在的等级，还没归剑峰后山的一棵树等级高？ 心灰意冷了许久。 柳善善重新打起精神，再度使用起她的技能（揽月碎石）。 若要说，这个平a技，本也是没什么用的普攻。 可好在她有师父。 使用师父指导的方式，轻轻松松，柳善善就砍秃了周围的一片林子。 她很细心地将之劈成短短、小小的，烧起来很方便的柴禾。 直到将最低级的储物戒指，装了大半的空间，她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储物戒往山下赶。 只是，没走两步，就撞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是四师兄。 他似乎刚赶过来，此刻，正沉默盯着她的身后。 柳善善下意识回头一看。 看到了她身后被砍得只剩树桩的大片贫瘠、凄凉的土地，不由也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她听到四师兄忽然出声道：“晨起练剑是好事，只是……” “切莫走火入魔。” 第45章 师父说：“可要和我去个地…… 第四十五章 柳善善：“……” 她默默收回视线，表情沉重地看向四师兄。 只是砍个树而已，究竟为什么会觉得她要走火入魔啊！ 但心里想归想，口上也没有去解释什么——“师兄，人家一大早起来是在这砍柴并没有练剑啦”这种话听上去更诡异了呢！ 于是她只能乖乖哦了声，低头道：“谢谢师兄提醒，我会注意的。” 说着，也不等他开口，便同他挥手告别，快速溜下山。 经了昨天的事后，她这会儿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刺挠得很。 满脑子只想着：升级升级快升级！ 现实世界和游戏最大的区别是。 人死了是无法复活的。 浪费一秒钟，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柳善善跑到炼器峰饭堂，将砍好的木柴上交到张大厨手里。 张大厨表情诡异地接过，嘀咕道：“竟真砍了柴，竟真有这种人。” 送完东西，就要赶着去做下个任务了。 她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扭头往外跑去。 走一半，忽然被叫住。 张厨子欲言又止，片刻后，张口道：“你的储物戒，不要了吗？” 啊忘了。 她连忙回去，拿过储物戒，道完谢，再次向外跑去。 走一半，再次被叫住。 柳善善：“……？” 却见张厨子这会儿表情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些生气。 “什么意思？真要走了？真只是为了砍柴？不是为了想蹭口吃食？” 柳善善：“？” 不等她反应，人忽然被脸蛋涨得通红的张厨子给大力拽了回去。 紧接着，被摁到了一条空桌前坐下，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制“啪”一声，拍到了她的面前。 “我还不信了！吃！给我吃！” 柳善善满脸迷茫：“？” 刚不还是不情不愿，不想给她吃吗？ 她赶着离开继续做下个任务呢，再加之，早上吃饱了，这会儿也不饿。 第116章 刚想找借口推辞，便听脑海里又蹦出个新任务。 【任务：帮张大厨吃掉食物】 柳善善：“……” 行的，她吃。 既然是任务。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任务严苛到有些奇葩，一直到吃完最后一粒米，才跳出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看她将食盒吃得干干净净，张厨子总算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放过了她，临走前，还笑眯眯对她道：“看你这么喜欢吃，下次来买饭，我定多给你准备一份。” 听到这话，柳善善心想。 那可不行。 这炼器峰的饭堂一到饭点人山人海，她感觉需要赶着时间做任务，哪有时间去挤那队伍。 这般嘀咕着，从饭堂离开，去往下个任务地点。 这般努力之下，到第二日清晨，柳善善便成功升到了四级。 让她伤心的是，这次升级，系统并没有给她发新技能。 而是帮她把上个必杀技（摧刀斩剑）的伤害，由（1000点），提升到了（2000点）。 翻了一倍呢。 也……行吧。 或许是这次升级速度较快，接下来的两日，她便一门心思沉浸在做任务当中。 每天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早出晚归，除了做任务，几乎没有再接触其他人，连吃饭都只是随口塞些瓜果糕点应付应付。 中途上了一次养魂课，却也全程心不在焉，身在课上，心在任务，别人都在养魂，她却在脑内写写画画下个任务要怎么做。 这样持续到了第三天，柳善善终于距离5级只剩一步之遥。 这一次，是个钓鱼任务。 让她帮符咒峰的厨子钓鱼。 她翻山越岭，问遍过路弟子，终于在万星峰峰后找到了一处湖泊。 握着鱼竿坐在岸边，等待鱼儿上钩的过程中，柳善善全程聚精会神地盯着湖面。 可能是画面和不久前的某个画面重合了。 大脑不可避免地浮现了某个幼小稚嫩的身影。 是天杉洞的那只小魔族。 那日她试图教他钓鱼，只是，甚至还未能成功钓上一只鱼，便被强行送出了图。 柳善善低下头，甩了甩脑袋，不再多想。 恰在这时，手中鱼线略沉、微动，且湖面似乎有了些许波澜，她忙快速起竿收鱼。 是一只肥肥胖胖的小鱼。 很好，这条鱼，它并没有长奇怪的獠牙，也没有长四只手脚，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条鱼。 她捧过鱼，送到鱼篓里，几日以来，终于头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只要将这个鱼交给符咒峰的厨子后，她便能升到5级。 也就是说——马上就可以开启第二个职业了。 早在1级的时候，柳善善便对这一天无比期待。 她要努力升级，要努力强大起来，要保护自己！ 想起那日飞速旋转而过的黑色魔气，她在心底补充道。 不仅如此，还要除魔卫道，保护好不能修仙的普通人！遇到魔族她就要心狠手辣杀杀杀！！！ 刚在心底的小本本上写下这样郑重的誓言，却在转身的时候，望见了个，浑身冒着黑乎乎魔气的…… 柳善善大惊失色，声音颤抖：“师父？” 若非离得这般近，若非亲眼所见，若非盯着对方的脸反复看了数遍，她压根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年轻男子，穿着深青色长袍，不知站了多久，正安静看着她，神色温和而又宁静——前提是忽略掉他脸上不断往外溢出的魔气的话。 柳善善想说什么，但还是沉默了：“……” 师父，您老人家这么些日子不见，是偷偷养蛊去了吗？ 这心魔还能控制得住吗？ 是不是下次再见，就该喊一声魔尊大人了？ 更可恶的是，师父表面上是在背后看她，神情专注认真，事实上，却不知在发什么呆，在她喊了他第二次时，似是才反应过来一半，眼睫缓慢眨了眨，张口：“啊。”了一声。 紧接着，那黑团团的魔气，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他仍是一派温和的神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叫我找到你了。”他说。 柳善善：“……” 您看着像是一早就到了呢。 她那叫人操心的师父哟！ 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您的心魔……” 虽知，大概率问了也没什么用。 果不其然，师父微微一笑：“已经养得很好了，要看看吗？” 柳善善原地抱头蹲下。 还真是去养了啊。 她以为这段时间没她啥事，师父又忙着除魔，这心魔问题，说不定早就不是问题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发出悲伤的一声叹息，默默翻出方才心底的小本本，在杀光所有魔族后面添加了一句“师父除外”。 然后颤巍巍抬头，忍不住问：“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这是什么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故事啊。 第117章 师父低头看她，神情疑惑：“嗯？” 柳善善结结巴巴比划：“就，就假如你，控制不住你的心魔，就……万一哪天成了魔，那些尊者，长老，岂不是要联合起来围剿你？” “不必担心，不会失去控制的。”师父露出安抚的神色。 看他说得认真笃定，她心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还未等她松到一半，便听得师父又道：“再者，他们太弱，杀不了我。” 柳善善：“……” 瞧你语气，好像还挺骄傲的。 她正想再说些徒劳的话劝劝他，却听他再度出了声。 “不用放在心上的。”他说，“我上次说的，很喜欢有心魔的感觉，并非玩笑话。” 他弯下身，离得她近了些，望着她的双眼，声音温和地道：“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 就像他此刻看她的神情。 像是在告诉她——是他自己执意要做这样的选择，并且，没有丝毫后悔之意。 柳善善在他这样的神情里怔住了。 再多劝说的话，便堵在了嗓子里。 师父很快又道：“可要和我去个地方？” 咦？ 她刚诧异，眼前便伸过来一只手。 于是，什么疑问都没有了，她下意识将手塞到面前男子的宽大修长的手中。 像初初学步的孩童，全身心信任着眼前的长辈，并随之向前。 掌心触碰的那一瞬间，柳善善感觉自己的身体仿若被什么黑洞洞的东西吞没了，待得她再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换了个景色。 是……山下的兰水镇。 再一转身，她发现，在自己身后的，是那日她做任务的小小巷道，在往前望去，恰好便是那日扔垃圾的刘老爷爷的家。 已经过去了数日，小镇虽未完全恢复到往日繁华、熙攘光景，却也仍旧能看到零星镇民从巷头巷尾路过。 师父没有解释什么，只安安静静地带着她向前行去。 竟是朝着刘爷爷家的方向。 柳善善心中诧异，不知师父为何会带她来这儿。 更不知……师父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还未到头七，老爷爷的尸体未下葬。 此刻，大堂里正摆着一口棺材。 看到眼前的画面，柳善善是……有一些犹豫与不解的。 他径直带着她，穿过那些在门口披麻戴孝的人们，继续向前，直到—— 进入了大堂。 这整个过程，居然无一人看他们一眼。 柳善善刚一走进去，便看到了，某个半透明的，坐在棺材之上的身影。 她一惊。 竟是那个刘老爷爷。 是他的……魂魄吗？ 再一偏头，柳善善注意到，大堂的角落里，竟然还有两道虚虚的影子。 那两道影子，一道微黑，一道微白。 看过一些鬼怪杂谈，她瞬间便明白了这俩身影的身份。 莫非就是人们常说的，黑白无常？ 只是，好像和她过去脑补的形象不太一样。 她看向师父。 师父同她解释：“是来等他去投胎的阴间使者。” 投胎。 也对哦，连仙都能修，投胎转世自然也是合情合。 师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刘姓老伯，他平生多行好事，常与人为善，积攒了不少功德，下一辈子，当是会投生在一生衣食无忧的富庶人家。” 柳善善怔怔看着前方。 化为魂魄的刘老爷爷，此刻正坐在他的棺材上，沉默看着前方头蒙白布，跪拜哭泣的子孙，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似乎是，过去俗世间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再与他无关。 片刻后，师父又道：“人生易老且易逝，我知你心中介怀，不知该如何劝慰你，但也想同你说，不要太难过。” 第46章 第四十六 她可真该死！ 第四十五章 难过？ 周围似乎安静了许久。 跟着师父从兰水镇走出的时候，柳善善的大脑仍旧是迟钝的。 那日发生的事，开始在她脑海中盘旋。 一个慈祥和蔼的老者，在同她对话过后，不到两个时辰便惨死在她面前。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几日的情绪主要是焦虑。 外界那么可怕，死亡那么容易，她自己又那么弱小，产生焦虑似乎也在所难免。 可在听到师父说出那句话后，她方才迟钝意识到，除焦虑外，自己好像，还是有一些难过的—— 为生命的脆弱，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站在这儿，不光老者的魂魄看不到他们，那俩位阴间使者也看不到他们。 师父在说完那句话后，又放着她沉默了会儿，才带她离开这儿。 出去的路上，脑袋乱糟糟的。 柳善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怎么……” 他这几日不是都在宗外忙碌吗？ 怎么一回来就知道了这件事？ 然后便听到他慢悠悠地道：“我回宗已有三日了。” 第118章 柳善善瞳孔地震：“！！” 她怎么不知道？ 师父瞥她一眼：“你成日忙得不见踪影，自然不知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柳善善竟觉得，师父这句话里，似乎隐约夹杂着那么点幽怨。 她想起来，自己前几日确实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候为了做完某个任务，经常是天不亮就跑了出去，然后熬到深更半夜才回来。 别说师父了，就是住在隔壁的师兄姐们，她都好多时日没见了。 柳善善连忙做出满脸羞愧的表情。 师父说：“我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体质虚弱，开始勤于养魂锻体，本有些欣慰，可后来转念一想——这般勤勉，不大像你的性子。” 柳善善：“？” 谢谢师父。 她一直都很勤勉的呢。 “便找来你的四师兄问了两句。” 原来是四师兄。 柳善善想起那日在后山山林里砍柴，刚好碰上四师兄，还被他误以为自己要走火入魔的事。 想来，四师兄大概觉得，她的异常应当同兰水镇发生的事有关，便将之告知了师父。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师父，其实我没什么啦，这几日……是有些胡思乱想，但，但也没那么严重！”话落，仰脸露出笑容，“现在因为师父，心情好多了，以后，保证不会再让师父师兄担心了。” 师父走在稍前一些的地方，闻言，侧眸瞥了她一眼。 然后收回视线，眼睫垂下，温声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柳善善这才回过神来。 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俩人竟然还在兰水镇，不由好奇四顾。 方才带她来的时候，不是一个瞬移就过来了吗？ 怎么没有再一个瞬移，闪回去呢？ “师父，我们现在不回去吗？” 师父“嗯”了一声，带着她又走了一截路，才终于站定。 柳善善仰头望去，发现是一家酒旗飐飐的小食肆。不算大，也并非饭点，里面只有三两食客，可空气中似乎飘荡着大量的菜肴余香。 她满脸不解。 师父解释道：“我听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好吃的，心情会好起来。” 柳善善：……哇！ 所以，师父这是在……哄她开心吗？ 虽然这会儿对吃的兴趣不大，但这个发现，让她的嘴角迅速向上咧开一个弧度。 柳善善仰头又打量了眼面前的小食肆。 规模很小，有点像现代的苍蝇馆子，好在环境不错，看着很干净。 师父道：“听人说过，这家小食馆的口味很不错，你可要尝尝看？” 原来师父也没尝过。 要要要，当然要。 柳善善更加来了精神，兴冲冲地拽着他的衣袖，往里走。 到了桌子，俩人面对着坐下。 小二很快便递了张酒单过来：“客官要吃点什么？” 师父表情淡然自若，看也不看酒单，思索了片刻，便张口道：“一样来一个。” 柳善善：“？” 眼看着小二转身的时候嘴巴都要笑开花，她连忙起身：“哎哎——回来！” 这酒单上菜品酒品密密麻麻，一样来一个？ 不说吃不吃得完，就连这桌子能不能放下都很叫人怀疑呢！ 她在小二幽怨的眼神中，态度坚定地重新点了菜。 师父表情迷茫地眨了下眼，却没多说什么，只低头，开始喝茶。 点完菜，小二哼哼唧唧不高兴地进了后厨。 柳善善重新看向师父。 心中下意识感慨——有些时候，师父挺像师父。 可有些时候，怎么又感觉她才是师父似的。 因为并非饭点，菜上得很快，没一会儿，她点的三菜一汤便上了桌。 都是些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柳善善夹了一筷子，满怀期待地尝了尝。 然后得出结论：确实相当不错！ 竟比炼器峰最火的张大厨做的饭菜还要好吃。 至于她上次请客的那家贵的要死的酒馆，更是跟这家才没得比。 再加上接连吃了好多日的糕点瓜果，嘴巴里早淡出个鸟味，柳善善甫一尝到鲜香美味至极的味道，竟险些热泪盈眶。 师父看她一眼，低头也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细嚼慢咽起来。 片刻后，拧了下眉。 又是一筷子。 又拧了下眉。 又是一筷子。 再度拧眉。 柳善善：“？” 怎么光吃，都没点反馈呢？ 莫非这些对师父来说，都只是小菜一碟。 莫非，他还吃过很多比这要好吃更多的东西？ 就在她满脸好奇之时，师父放下了筷子，表情幽幽：“津淡无味。” 柳善善：“？” 怎么会呢，她吃着明明就很好吃呀！ “一定是师父以前吃过更好吃的。”她道。 “以前吃的基本都是些糕点瓜果之类。”师父似是有些不太满意，“这些食物，吃起来和糕点也没什么区别。” 第119章 怎么可能！ 糕点是甜的，这些东西是咸的鲜的辣的。 怎么会一样！ 看着师父略显挑剔的神色，一个想法缓缓冒出脑海。 师父，该不会……尝不出食物的味道吧？ 可，他不是活了好多好多年了吗。 若真无味觉，不应该到现在都不知道吧？ 于是，她默默将这个念头塞了回去，在心中道，一定只是因为他较挑剔。 一定是如此。 俩人用完饭，再度往回走。 让柳善善觉得稀奇的是，师父这次还是没有选择瞬移回去。 他带着她往回去的方向走，路过瓜果铺子，买了大量。 路过糕点铺子，买了大量。 路过肉干铺子，买了大量。 柳善善沉默看着。 好不容易出了那条街，却见师父再度中途停下步伐。 她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一看，表情一呆。 竟又是家饭馆！ 只见师父若有所思地道：“这家看着不错，说不定可以让你心情好起来。” 柳善善：“……师父，你看我笑脸如花，我并没有心情不好的啊！” 倒是他，有没有考虑过她这脆弱的普通人身体，吃太多东西，不仅心情好不起来，还会有撑死的可能！ 她受不了了，觉得不能任由师父这般任性胡为下去。 再三保证她这会儿心情真的很好。 然后扯着他的手臂，一路拖拽，强行将他带离原地。 不过柳善善没有说谎。 她现在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很好。 == 回到归剑峰，挥别了师父，柳善善先是找机会，将储物戒里的鱼交了上去。 虽没那般焦虑了，该做的任务也还是要做的。 交完任务，眼前一抹亮光迅速闪过。 【恭喜修士，您已成功升到5级，已经能担得起大任啦，现在为您开启第二心法，请在一下武器中做出选择——】 【笛子，琴，鞭，弯刀，，毛笔，弯弓，符纸，炼丹鼎，炼器坩埚，扇子……】 笛子是治疗类武器，琴利用音波攻击，鞭可以驭兽，弯刀和剑同类型，弯弓特点是远程，至于毛笔，则能幻化出幻境来困住敌人。 真到了这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选择恐惧症竟然犯了。 盯着几个武器来来回回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当个丹修。 倒不是多想继承沈清秋那家伙的衣钵。 她是觉得—— 等炼丹等级上去之后，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去救一些人。 亦或者，试着炼出，能帮师父解决心魔问题的丹药？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柳善善闭上眼睛，选择了炼丹药。 不过眨眼的时间，怀中便多了个沉甸甸的，白玉做成的小巧鼎炉。 真的很小，和三口之家吃饭用的电饭煲差不多大。 回想起沈清秋那个又高又大的炼丹鼎，柳善善陷入了沉思。 但是，这么小，用起来倒是很方便。 她将炼丹鼎塞回储物戒里，便兴高采烈往住处跑，决定回去先钻研一下炼丹鼎。 甚至，还能趁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回到屋子里，刚要关上门，便看到了四师兄，他刚从她房门外路过。 路过的时候，看到她，同她对视了眼，似是愣了下。 柳善善喊他，主动和他打招呼：“四师兄，去练剑吗？” 他点点头，朝她房门又看了一眼，接着人便走了。 她直觉他的神情好像有些奇怪。 但又说不出哪儿怪，便甩甩脑袋，不再多想，开门进屋，将丹鼎放到小桌上，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拿到炼丹鼎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开启“玄丹鼎”心法】 任务有个小小的标注。 【注：心法切换cd为12小时】 也就是说，开启了炼丹心法后，她必须等到12小时后，才能切回剑修心法。 柳善善：瑟瑟发抖。 她打定主意，这12小时里，除了做任务，绝对打死也不去其他地方。 有过上次的经验，这次切换得轻车熟路。 不一会儿的功夫，柳善善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丹修。 ——虽然，从外表上看，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只不过，她发现，她的残月剑，这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好在储物戒里还有一柄噬魂剑。 看着像是个挺听话的灵剑……若是遇到啥意外，应当也能拿出来顶顶吧？ 这么想着，柳善善便继续做接下来的任务。 这个任务很简单，让她阅读丹鼎使用方法。 使用方法之前在沈清秋那里，她就学过了一遍。只不过，系统给她的炼丹鼎，非常棒，因为根本不需要灌入灵力呢。 把药材之类的放进去之后，只要坐在原地等它自己读条结束，就能得到一枚丹药了。 至于下个任务，便是正儿八经地炼丹了。 也是个系列任务。 首先，她需要将需要的药材全部弄回来。 至于去哪弄，没有特意标注。柳善善便将目标放在了交易堂，她骑着灵兽，快速飞去买来了所需的东西，便再度回到住处。 第120章 可这一次，刚一落地，她便再度看到四师兄从她的房门前经过。 柳善善：“？” 她虽不解，但还是认认真真打招呼：“四师兄，又去练剑吗？” 四师兄的视线本落在她的窗户上……猛地听到声音，似是愣了下，转眸看向她。 表情还算淡定，点了点头，神色平平地就走了。 柳善善：“……” 很诡异，但又说不出哪儿诡异。 好在她心里不咋揣事，进了屋，关上门，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再度研究她的炼丹鼎。 药草在入鼎之前，还要先经过一番捣弄加工。 她干得起劲，对这第一颗亲手炼出来的丹药无比期待。 可……炼着练着，视线总要被外面吸引。 无他。 因为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四师兄竟然从她的窗前经过了三次！ 三次！ 是落东西了还是咋？ 这剑还能练吗！ 走了半年，归来还在路上是吧！ 第四次路过的时候，柳善善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门，在四师兄假装目不斜视从门前经过的时候，大着声音喊住他。 对方这停下脚步，回看了她一眼。 她本想问他在干啥呢，是不是在散步，就发现……他的视线好像落在了她手指上的，储物戒上？ 她迷茫了片刻，某个碎片记忆从脑海里闪过，心里猛地咯噔了下。 柳善善：“！！”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天，忘记了什么东西。 那日在兰水镇，四师兄给了她个储物戒，说是看到了些小玩意，觉得她应当会喜欢，便买来送给了她。 糟糕。 那天回来后，她便一直在焦虑升级的事，竟把四师兄送的小玩意忘得干干净净。 她忙不敢再说话，又看他一眼，讷讷低头，喊了声“四师兄好”，等他走后，便羞愧地转身进房，快速关上门。 紧接着，快速从她自己的储物戒里，将四师兄送的那一枚戒指翻出来。 四师兄送了她礼物。 她不感谢也就罢了，竟还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她真该死！ 柳善善一面在心里对自己破口大骂，一面心虚愧疚地将储物戒里的东西弄出来。 半秒钟后—— 盯着将她房间挤满了大半的，一堆哼哧哼哧乱叫的，粉色小猪崽，陷入了沉思。 她会喜欢的小玩意？ 小猪崽？ 买来给她练习杀猪手法的吗？ 呵呵。 第47章 （小修） 送人的东西哪有收…… 第四十七章 怪不得四师兄路过这几次，看的都是她屋里。 所以是想看，她有没有将猪崽放出来吗？ 是在好奇，她把猪崽们放去了哪里吗？ 柳善善闭了闭眼，又闭了闭眼，等再度睁眼，盯着这一堆粉扑扑、拱来拱去的小猪崽，还是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 四师兄！我是不是和你有仇！ 是不是！ 等冷静下来后，她盯着猪崽们不由一阵发愁，所以现在要拿这些猪崽怎么办呢？ 送回去显然是不行的。 难道说，杀了吃了？ 柳善善从小被奶奶带大，奶奶最爱做各种好吃的，兴致来了便会教她一起做，时间长了，也就学会了不少。 小猪崽能做的可多了，烤乳猪，做肉肠，还能制成肉松，至于再养大些，还能做红烧肉，糖醋排骨，狮子头…… 各种美味挨个变换着从她脑海里浮现，柳善善咽了口唾沫，不由开始发馋。 任务什么的，待会儿再做也可以！ 先来整点好吃的！ 只是残月剑不在，杀猪都成了件棘手的事。柳善善揉了揉太阳穴，再度深呼一口气，决定先将猪猪们收回储物戒里，留到明日再发愁。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储物戒里还有一柄……黑乎乎的剑。 噬魂剑？ 倒也……不是不行。 柳善善觉得这柄剑应当是很听话的，于是她兴冲冲将噬魂剑从储物戒中召唤出来。 在戒指里待了太多天，它似乎有些不高兴，刚被放出来，便原地转圈、扭来扭去，而后“看”到一旁的她，像见到归家主人的小狗狗一般，快速撞入她怀中，贴在她脖颈旁使劲蹭蹭贴贴。 仿若被冷落这么多日，早已堆积了满腹委屈。 柳善善没忍住，伸手摸摸它的脑袋。 心中不由思考。 这柄剑，按说是生出了剑灵，那是不是应当也会说话？ 她半蹲下身，将它握在怀里，试探着出声，想要同它交流一二。 只可惜，每一句话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它似乎，甚至……不知道她在同它说话，只惬意躺在她怀中，翻身来翻身去，看上去舒服得不行。 有点奇怪。 柳善善嘀咕了下，不再多想，等它安静下来，起身握着它原地比划了两下。 挺轻盈，但看不出和其他普通剑有什么区别。 ——反正在她手中都没啥太大作用。 第121章 想起那日长老的神情，她心中再次犯嘀咕。 算了，不管什么剑，能用就是好剑。 为了不弄脏屋子，她特意将多余的猪崽都收回戒指里，只留了一只，并且将之驱赶到了屋子外面。 杀猪这种事，柳善善上辈子是没做过的。 但托前几日那任务的福，她这会儿已经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杀了。 同上次不一样，噬魂剑毕竟不比残月剑，没法听她操控，于是柳善善只能采取更原始点的法子。 她先是找来绳子，将猪崽的前腿和后腿各自绑起来。 然后见它躺在原地，不再挣扎，便拔出噬魂剑，对着猪崽下颌，用力劈下—— 谁料，剑刃还未触碰到猪崽，柳善善便感觉到剑柄在她手心发出来嗡嗡的摇晃声。 紧接着，噬魂剑不由分说快速从她手中挣脱，颤抖着身子，飘向半空，飞出老远，“转过身”来，颤颤巍巍地“看”着她，像是在难以置信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接着，仿若受了伤害一般，气呼呼“转身”便朝远处飞去。 柳善善：“……” 所以说，剑太聪明似乎也不太好。 她哪能眼睁睁看着这剑飞走，只能快步追上去，好声好气地哄着。 好在它飞得并不快。 像是生怕她追不上它一般，飞一会儿，还要停下来原地等她片刻，可待她快要追上，便又气哼哼往前飞一段距离。 柳善善：= =。 这是不是想要把她累死！ 摸清它这是在和她耍小脾气后，她觉得不能再这么由着它下去。 于是在它再度往前飞去的时候，她果断扭头，朝相反方向大踏步行去，决定不追了。 结果，才刚走出一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咦”。 是极其耳熟的声音。 柳善善惊讶回头，看见——那柄剑竟径直撞入了师父的怀中。 诡异的是，它似乎对师父颇为排斥，刚一触及，便触电般全速撤退。 这一退，便退到了柳善善的怀中，继而，仿若找到了安全感一般，乖乖巧巧窝到她臂弯里，不再动弹了。 她抬头朝师父望去。 师父的目光落在她臂弯里，看神情，似是有些微出神。 片刻后，他开口道：“这柄剑，似是很喜欢你。” 她挠了挠脑袋，道：“是在宝灵塔里认主的。” 柳善善完全不知道这剑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更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认主”，又究竟有什么用。 说到这，她方才想起来，关于天杉洞的事，自己似乎还未和师父说过。 她刚想冲他汇报自己的战绩，便听师父道：“你在天杉洞中拿了第一，我已经听说了。” 师父微微一笑，表情赞许：“徒儿很棒，师父不在的时候，就更棒了。” 虽然是在夸她，可师父脸上的神色，一点也看不出开心呢。 她抱着剑，好奇问：“师父来这儿做什么？” 师父道：“有些事，打算同你四师兄商量一番。” 哦哦。 原来如此。 柳善善朝住处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 也不知道四师兄这会儿是已经去练剑了，还是“正要去练剑”的路上。 她快速点点头，道了声好，便同师父道：“刚巧我也要回去，师父，一道吧！” 刚本是在屋门口准备杀猪，为了追赶不听话的噬魂剑，跑了好长一段路，现在不得不原路再返回。 可还未走到住处，柳善善就看到正撒丫子狂奔的小猪崽。 它不知何时，竟挣脱了身上的两根绳子，仿佛正在拼命奔向自由的方向。 啊！ 她当即便追上去，想将小猪崽收伏，可她刚要追，那猪崽便像是发现了般，扭头就跑。 柳善善不得不加快速度，可这一回，还未等她将距离缩短，就见……前方又多了个人。 是道清冷瘦长的身影。 视线尽头里，身穿如雪般洁白长袍的四师兄正站在猪崽的正前方。 猪崽在他面前，奇异般的不再乱跑。他低着头，看着它，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才缓缓蹲下身，低垂着视线，将伸手轻轻摸了摸猪崽的脑袋。 眼睫轻垂着，再加之隔了些距离，柳善善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 可下一瞬，她便看到，他忽然抬头，像是注意到了站在这边的她。 可难得的，四师兄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只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低头，将猪崽抱入怀中，接着转身，只留给她一个冷硬无情的背影。 他抱着猪崽，推开屋子的门，头也不回进了里面。 再接着，门在她眼前紧紧合上。 柳善善：“……？” 虽然不该，但她还是莫名觉得。 他抱猪崽消失时的背影，竟有些像……抱着孩子坚决离去的伤心奶爸。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师兄这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 因为发现她要杀猪崽？ 不对啊，他送她，不就是因为以为她喜欢杀猪吗？ 柳善善：“……” 第122章 男人心，海底针。 奈何她心里藏不住问题，刚准备上前敲门，找四师兄问个明白，就见师父慢悠悠从身后出现了。 柳善善：“……” 师父您终于赶到了啊。 俩人明明是一起出发的，方才她忙着追猪崽，一个不小心忘了师父的存在，后来扭头看了眼没看到他的身影，以为他有什么事临时回去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全程慢悠悠的，直到这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走到场。 是真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想起师父是要来找四师兄商量事，柳善善便将方才那口气吞回去，连忙给他让出位置，打了个招呼，便低头撤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猪崽被四师兄抱走。 她这会儿也弄不明白他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心里正瑟瑟发抖呢，哪里还敢再动杀猪吃肉的心思，只有惆怅叹口气，掏出炼丹鼎。 得。 她是想放松放松来着，这会儿实在没事做，还是继续做任务吧。 之前任务做到炼丹。 药材什么的她都准备好了，药草也都加工到了一半。 这会儿只需要将剩下的药草加工好，接着将这些东西，通通放入炼丹鼎，再等待其读条结束，丹药便做好了。 柳善善很快进入状态，干得心无旁骛，心潮澎湃。 待得一切准备就绪，坐到一旁，搓手手等待读条结束。 这个丹药，名叫回血丹。 回血丹：【可在10s内，回复血液10点。】 （注：绿色品丹药为10点，黄色品为100点，橙色品为1000点，赤色品为10000点。） 看着应当是个基础类丹药。 柳善善期待地盯着炼丹鼎，看它在原地摇晃，心中不由期待起来。 之前沈清秋曾说过，她是百年不遇的炼丹奇才，炼丹运气好得出奇，能一口气炼出好多枚橙色品丹药。 虽说之前说的是毒药…… 但想必，换成治疗类丹药，效果应当……也不会差太多？ 脑内正美滋滋幻想的时候，炼丹鼎忽然发出“轰隆”的声音，玉制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两下。 和沈清秋的炼丹鼎不一样，开鼎之前，没有光芒散发。 随着一声【任务：炼制丹药[回血丹]，已完成】响起。 她更是忐忑又期待。 连忙将炼丹鼎打开，将丹药从里面拿了出来。 紧接着，她又听到一声。 【您已获得丹药[回血丹剧毒]】 【效果：一颗减少血液1000点】 柳善善：“？？？” 剧毒？ 回血丹？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待视线在那黑漆漆的丹药上来回凝神望了三次，发现浮现的字也毫无区别之后，柳善善死心了。 她竟真的，用一锅回血药材，按照回血丹的教程，做出来一颗……毒药？ 但话又说回来！ 你一个毒药叫回血丹，你不觉得很冒犯吗！ 心如死灰之下。 她觉得十分钟内，自己是不再想看到炼丹鼎了。 柳善善面无表情将炼丹鼎和那枚丹药收回储物戒里，决定出去散散心。 刚推开门，就看到左侧尽头，师父逐渐远去的身影。 咦，竟这么快就和四师兄聊完了事情吗？ 于是她又有事做了。 三两步跑到四师兄门前，正要敲门，打算和四师兄就“猪崽到底是送给她做什么的”一话题好好聊聊，就听“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然后柳善善便同里面开门的四师兄四目相对。 对方看到她，神情似是愣了下。 柳善善也呆了下，不由自主问：“四师兄，又要去练剑吗？” 有意无意的，她将“又”字咬得略重。 四师兄神情恢复寻常，摇了下头，道：“我正准备去找你。” “咦？” “师父有事派我下山一趟。”四师兄缓缓道，“师妹可想和我一同前去？” 山下？ 她这么弱，才不要！ 柳善善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下不下山的先不说，我倒想问问，师兄，你为何要当面明抢我的猪崽。” 她义愤填膺控诉：“都说了是送我的了，怎么还有人能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去。” 说着，伸出一只手，直气壮：“把猪崽还给我！” 谁料，这番话说完后，四师兄神情未有变化，只自上向下垂眸看着她，道：“我当是你扔了的。” “扔什么扔？”柳善善觉得他在故意装傻，有点不高兴，“我弄出来准备做成烤乳猪呢，你还我。” 谁料，此言出后，四师兄并没说话。 她抬眼看他，只见他忽然微微弯了弯眼睛，眸内冰消雪释，明明唇角未扬，却能看出心情似是忽然……好了很多？ 第48章 你俩居然背着大家偷偷有了…… 第四十八章 柳善善：？ 她觉得自己险些被这表情晃到眼睛，忍不住伸手挡了挡，继而继续伸手：“所以，猪呢？” 说着，下意识将视线朝里一望。 谁料，四师兄像是始料未及，面色一顿，挺拔如松的身体当即微微向右侧一闪，挡住了她的视线。 第123章 用的还是瞬移！瞬移！ 柳善善难以置信。 可他的动作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因为她已经看到—— 里面木桌上正乖乖立着一只粉嘟嘟的小猪，再定睛一看，猪身上居然不知何时别满了粉色的发笄、丝带、花丝、绢纱等饰品。 柳善善：“？？” 哦猪猪，你不是猪猪，你是只小公主。 更晃眼了。 她再度伸手，挡了挡眼睛。 声音颤抖着从唇缝里挤出：“师、师兄……这让我……” 怎么还下得去手宰猪？ 上次灵宠也是被他打扮成了粉嘟嘟扎满麻花辫的模样。 真看不出，四师兄冷冰冰的外表下，竟然有这样不不冰冷的爱好。 只听他沉默片刻，用冷若寒冰的声音道：“我听人说，送人的礼物，应当稍微装扮一番。” 柳善善愣了愣。 咦。 所以，四师兄是觉得，猪崽被她“抛弃”，可能是因为看起来太朴实，所以想把它，打扮得稍微“好看”一些吗？ 虽很想吐槽，可对方说完那句话，便微垂着视线，朝她看了过来，似是轻抿了下唇，才问道：“这样，你不喜欢吗？” 于是，她再说不出吐槽的话语，昧着良心小声嘀咕道：“喜、喜欢是喜欢，只、只是，我原本是打算把猪杀了弄成食物的，你、你把它弄得这么可爱，我实在……下不去手啊！” 四师兄微怔，似是也有些为难。 然后，他大概是认真考虑了一个可行的答案。 问道：“不想杀，不若……养起来？” “？”柳善善一个没忍住，吐槽到，“说得倒是轻松，你养吗？” 买了猪不吃，圈着养起来？ 虽然养猪什么的，可以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听上去比吃乳猪要更诱人，但是开什么玩笑呢，他们可是剑修，忙忙碌碌、深居简出、克己律人的剑修！ 师兄，你的想法可真是浪漫但不切实际呢！ “好。” “所以师兄，猪崽就是……”柳善善话到一半，身子一震，眼睛瞪大，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我说。”四师兄顶着他那张清心寡欲、冷若冰霜的脸，用极其冷酷无情的声音道，“我来养。” 柳善善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了片刻。 怎么，听这意思，好像他就在等她说这话似的？ 她善意提醒道：“还有好多只。” 四师兄：“我知道。” “都由你来养？” 他：“嗯。” 还有这好事？ 她狐疑：“养大了，生小猪仔了，也是我的吗？” 四师兄：“自然。” “只是。”顿了顿，他道，“你要记得每日都来看它们一眼。” 柳善善有些不解，但还是快速将储物戒里成群结队的小猪崽们，一口气放出来，就放在他的房间里。 片刻的时间，哼哼唧唧的声音瞬间将不大不小的屋子堆满。 眼看着四师兄站在众多猪崽中间，身子被猪潮拱向前，又被拱向后，几乎迈不动步子，却仍旧一派冷淡冷静的姿态，她终于开心了。 也算是让师兄尝到了她之前尝到了滋味。 想了想，她还是留了两只猪崽在储物戒里。 好歹，烤乳猪还是香的。 只是噬魂剑不肯为（帮）她所（杀）用（猪），只能等残月剑回来之后再考虑做烤乳猪的事情了。 至于现在，她倒要看看四师兄打算怎么养这些小猪崽子们。 抛了个同情的眼神给四师兄，柳善善也不急着走，就站在门边，双手抱臂，认认真真盯着他，看他打算怎么做。 谁知，四师兄却同她道：“师妹，你可以先回去。” 柳善善：“咦。” 好吧。 可能是觉得赶猪的模样太囧，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表示，能解。 于是点了点头，决定将之全权交给他处，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关好房门，柳善善接着研究她的任务。 方才期待大半天，做出了一枚掉血的回血丹，心情激愤之下，柳善善压根就没看她下个任务。 这会儿一打开，险些当场昏厥。 只见任务赫然写着。 【任务：服下刚刚炼成的[回血丹]】 柳善善：“……” 这个任务的要求倒是精确得很。 还必须是服用她刚做好的。 回想了下那枚黑乎乎的丹药，她不由自主陷入了沉默。 这是想让她死啊。 1000点血，她有这么多血吗？ 思来想去，她深感悲痛地掏出储物戒，开始一通翻找。 好在这回血丹，不是一次性掉血。 10s钟掉1000，一秒掉100，也就是说，只要她同时吃补血的丹药，应该就没事吧？ 她总不至于连100点血都没吧？！ 提前备好了师父帮她从长老那儿薅来的橙色品回血药， 但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 柳善善决定换个地方。 片刻后，她站在了灵疗峰来往弟子最多的地方。 第124章 鬼鬼祟祟看了周围一眼。 这么多灵疗弟子，假如她一个不慎当场倒下，应该很快就会被路过的好心灵疗救起来吧？ 惜命的柳善善瞬间放心了。 她趁没人注意，快速将黑乎乎的丹药吃入口中。 有点苦，像烧焦了的糖丸子。 她龇牙咧嘴，看脑袋上开始浮现（hp-100）的字样，快速将回血丹药喂入口中。 回血丹开始生效。 （+100） （+100） …… 缓慢加了五次，停止不动了。 等等，长老的橙色品回血丹药就这？ 只加500？ 没然后了？ 她难以置信。 刚想再补一颗丹药进肚，便意识到毒药的效果也过去了。 好在，她没死。 也就是说，她的血量，最起码是大于500点的。 若不是怕倒下起不来，她真想多 弄几颗毒药试试看自己到底有多少点血。 回过神来，柳善善快速翻看自己之前的任务。 上个任务里说了，她炼出的回血丹药，若是橙色品质，那么便可以在10s内回复血液1000点。 而长老的这枚，分明也是橙色，竟只能回500点？ 难道说……她利用游戏系统制作出来的橙色丹药，和其他人的橙色丹药 ，不是一个级别？ 整整一倍的差距呢！ 柳善善的呼吸，难以抑制地变快了些许。 也就是说，若她能炼成正常的治疗类丹药，单单一颗，便能是其他丹药两颗的功效。 但—— 想起自己的“毒药天赋”，她很快又沉默了。 上天何其不公。 沈清秋想当毒药大师，却好像总是差了那么点运气。她想做个悬壶济世的药修，却偏偏天赋点都点在了毒药上。 命运弄人！ 她幽幽叹了口气，决定暂不去思考这让人伤心的问题。 毒药就毒药吧。 瞅谁不顺眼的时候，还能偷偷给他下药。 这么一想，柳善善心情好多了。 安然无恙离开灵疗峰，她骑上四师兄送的小灵兽，继续做任务去。 下个任务是让她按照提示，炼制一枚【乾坤丹】 乾坤丹：服下可提升体内80%灵力。 柳善善快速松了口气。 这下子就算“毒药属性”大爆发，炼出来一颗黑乎乎的减少体内灵力的药，她也不怕了。 反正她也不需要灵力这东西！ 按照任务提示，她前往交易堂购买了所需的药材，买完便往归剑峰赶。 结果，还未到住处，便远远听到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什么？师妹为何如此？” “她当真只交待你帮她养猪，没交待我？” 柳善善：“？” 待得稍微飞得近了些，便能看到底下两道身影。 一道自然是四师兄，至于另外一道，则是同往日一般打扮得贵气逼人的小少爷似的少年——六师兄。 此刻六师兄正涨红着张脸，原地跳脚，望上去十分的生气。 至于围在他们身边绕了一圈的，则是粉嘟嘟的小猪崽们了。 “凭什么，小师妹想养猪为什么只告诉你？你们居然背着大家偷偷有了小秘密！” 面对暴跳如雷的六师兄，四师兄似是十分淡定。 全程只：“是。” “嗯。” “是的。” 简单短促的几个回答，成功将六师兄激得更生气了。 他气呼呼怒视了地上的小猪崽们一眼，大喊一声：“我不信！” 说完，甩着袖子怒气冲冲地御剑离开。 刚一腾空飞起，便和正飞在半空中的柳善善来了个面对面对视。 嘴上说着不信的少年，却在这时，飞速甩了她一个带怒的眼刀，不等她张口说话，便原地消失了。 连同他脚下的剑一起。 还是瞬移走的。 待六师兄离开，柳善善原地出神片刻，方才向下望去。 她这才注意到，四师兄竟然已经在房屋的周边弄了一圈篱笆，至于小猪崽们，则被结结实实地圈在了篱笆中间。 篱笆上似乎被他用灵力加固过，小猪们哼哼唧唧横冲直撞，却始终撞不出篱笆。 关于养猪。 四师兄居然是认真的。 她骑着灵兽落下去，看到四师兄正挽袖在篱笆周围继续施加灵力加固，忍不住走上前去，问道：“四师兄，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个养猪梦。” 呵呵。 还说她喜欢杀猪呢，她看他喜欢养猪才差不多。 一定是拉不下面子在宗内养猪，才借送她礼物的缘由，酣畅淋漓地满足自己的欲望！ 听到这话，四师兄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柳善善又问：“只是师兄，你们平日里不是很忙吗？除了每日练剑、修炼外，偶尔还要下山除魔，历练，哪有时间养猪呀。” 四师兄答道：“我有几个傀儡峰的好友。” “？” 啊？ 不是吧？ 正讶异着，就见他站起身，从储物戒中，放出了两只……傀儡。 第125章 这两只傀儡，看上去都非常普通，浑身冒着死气，身体非常僵硬，看着像是低品阶的傀儡。 只见刚将它们放到地上，它们便自主动作了起来。 一个僵硬着弯腰，从一旁的木桶里舀出食物，大把泼洒在猪圈里的食物凹槽里。 另一个，则僵硬地伸手，走到不远处的水井旁，打了一大桶水，带到猪圈。 柳善善：“……” 这些傀儡，倒还挺智能。 四师兄道：“都是低阶傀儡，是专门炼出来帮忙做些普通活计的。” 原来如此。 柳善善看了圈四周。 旁边鸟语花香、树木繁盛，绿草茵茵。 只觉，这猪圈杵在这儿，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忍不住道：“师兄你说……师父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以及，养猪的话，周围都会有味道。 其他师兄师姐会不会感到困扰呢？ 四师兄抬了下头，道：“这些篱笆，我施展过灵力。” 嗯？ 刚想问什么意思，就见他忽然指尖一动。 紧接着，眼前的猪圈和四师兄，都在她面前消失不见了。 柳善善：“！！” 她刚想张口大呼震惊，就见消失不见的猪圈又再次出现了面前。 眼前是四师兄伸过来的手。 他干燥的手掌握住她的手，下一瞬，周围的环境陷入黑暗之中。 这一回，是她和猪圈，以及四师兄一起消失不见了。 柳善善：“……” 所以上一回消失，是把她给落在外面了吗？ 只是，从四师兄冷淡的神色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尴尬。 他人从猪圈里出来，却浑身干净清新，仿佛是从雪地里走出来一般，浑身沁着浅浅的冷意。 看她一眼，冷声道：“要记得每日来看猪。” 柳善善：“……哦！” 第49章 有人给我下毒！这回不算！…… 等柳善善从猪圈里出来，下意识便抬手挡了挡眼睛。 当然，不全是因为外面明亮的光线。 还因为不远处“叽叽叽”的闹喳喳声音。 她下意识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看到猪圈的正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群……黄澄澄、毛茸茸，甚至还没拳头大小的，小鸡崽？ 小鸡崽们似乎很快乐，正在原地扑着小翅膀到处啄着撒在地上的吃食，可它们又太矮太小，随便扑腾进某个草丛中，就见不着踪影了。 抬头一看，便能看到穿金戴银，打扮得像个朴实无华暴发户的六师兄正站在众多小鸡崽中间，低头喂粮。 小鸡崽的周围，不知何时也被他立了一圈篱笆。 就在猪圈对面。 像是想要同台对垒，一较高下。 不得不说，他低头认真的模样，看上去倒是和平日里不太一样，难得显得成熟可靠了不少。 可这难得的成熟只堪堪持续了这一星半点的时间。 柳善善忽然听到旁侧传来一道声音：“怎么了这是，这么多人？六师弟，干嘛呢，突然喊我回来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是二师兄。 六师兄闻声，抬头望过来，视线先是望到柳善善，却如同没看到她一般，将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冷哼一声，望向了二师兄。 二师兄阴恻恻：“我为了你大老远跑回来，你竟然敢哼我？” 说着目光困惑地望望左边，又表情迷茫地看看右边。 左边是猪圈，小猪崽们在哼哼哼。 右边是鸡圈，小鸡崽们在叽叽叽。 “这是要做什么？” 说话的同时，三师姐也来了。 她看到了这场面，神色凝重地问：“这就是六师弟传音里说的十万火急的事吗……莫非我们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六师兄气哼哼，大手一挥：“想什么呢，我这是——” 说着，他重重瞥一眼柳善善和站在她旁边的四师兄，表情警惕且小肚鸡肠地对二师兄、三师姐勾了勾手指：“过来过来，走近点，我只和你们俩说。” 二师兄和三师姐将信将疑地靠近。 三人围凑一堆，听六师兄低头耳语。 隔着稍远的距离，以柳善善的听力，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她觉得不用想也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忍不住朝天空望了一眼，决定回去继续做任务。 劳逸结合。 休息够了，该努力了。 却刚一转身，就见身后的四师兄垂眸朝她看来。 她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便顿住步伐。 他确实有话要说，张口说的却是——“他说，他们也要养鸡，他们也要有小秘密。” 柳善善：“……” 四师兄，您听力真好。 感情冷面冷眸站一旁，看着不动声色，却是在偷听他们聊天。 不过这聊天内容——确实是完全在意料之中呢。 她摸了摸额头，道了句：“……多谢。” 正要离开，却听那边说话的声音不知何时大了起来。 二师兄阴恻恻：“我看你是这几天太闲把脑子闲出毛病了，剑法练得如何了？破境准备可做好了？下山除魔的任务领了几次了——师弟，恕师兄告辞！” 第126章 “六师弟，你近来修炼有所懈怠。”三师姐表情为难地道，“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喊我了。” 俩人教育了两句，甩头就走。 六师兄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被这么无情地拒绝，还被批评了好一通，愣怔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后，就更气急败坏了，他涨红着脸原地一通跳脚。 等生完气，低头气呼呼又去喂鸡崽。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立在那儿，低头间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连脸上表情也看不见。 瞅着着实有些可怜。 而那些鸡崽，看着又着实有点可爱。 柳善善便有些于心不忍。 她试探着迈出螃蟹似的步伐，侧走着，缓步朝鸡圈挪过去。末了，悄悄打量他一眼，再打量他一眼。 然后试探着问：“这些小鸡……是在山下买的吗？” 六师兄闻言，眯着眼，自上向下冷酷地瞅她。 打量了下，方才用极其危险极其中二的声音道：“这可是我的秘密，你确定想知道吗？” 柳善善：“……” 她错了她就不该动恻隐之心！ 她就该和二师兄三师姐一样，扭头就跑！ 柳善善看他一眼，伸手捂眼，矮下身子就决定开溜，没料到，步子还没迈出去，身子就被人从后面一整个提溜了起来。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六师兄这会儿脸还是红的，却并非之前的怒红，而是——满面红光。 他做出凶恶的神情，凶巴巴将她拎到鸡圈里的某处空地上扔下。 柳善善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抬头怒视他：“我自己有脚，自己会走！” 拎人什么的，真是一点也不尊重她！ 六师兄看她一眼，别过头，小声含含糊糊嘀咕两句。 柳善善：“？” 他羞恼，放大了声音：“我说，有两只小鸡崽看着精神不太对，你要不要看看。” “？”她狐疑低头，“哪呢？” 六师兄随手一指：“这呢。” 柳善善：“……瞧着挺健康啊，还能抢吃的。” 六师兄又一指：“记错了，可能是这只。” 她低头看过去。 “不对，应该是这只。” 柳善善：“？” 难为他，在鸡群里指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只长得稍微要瘦弱一些的小鸡崽。 这只鸡崽的体型看着要小许多，连声音都比其他同伴微弱，走路癫儿颤颤的，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把它吹跑。 巴掌大点，眼睛却黑溜溜的，望着十分可爱。 柳善善被戳中了心脏。 她没忍住，蹲下身，捧到掌心，摸着毛茸茸、圆乎乎的小脑袋，轻声道：“这只好可爱呀。”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比隔壁猪圈里的粉猪们要可爱许多的。 六师兄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 “那是自然，我专门买的，能不可爱吗？”说着，轻咳一声，用极其严肃的声音道，“我本来是买来预备养大了杀鸡吃的，可你若是喜欢，我可以答应你，帮你一直养着，不杀它们，只要你——” 柳善善狐疑抬头：“不杀？为什么不杀？” 她痛心疾首：“你难道没有听过黄焖鸡，鸡公煲，辣子鸡，白切鸡，椰子鸡，口水鸡，盐焗鸡，叫花鸡，还有——炸鸡块吗？！” 六师兄似是被她这一大串名字说得一愣一愣的：“那是什么？” 说完，还下意识舔了下唇。 柳善善便掰着手指给他数，边数边描述有多香多好吃。 她会做的可多了！ 尤其是炸鸡，那个香得嘞，想想自己穿越过来后就很久没吃炸鸡块了，柳善善便觉得铲得不行。 六师兄也被她说馋了。 俩人一拍即合。 决定他养鸡，等鸡崽们养大了，交给她来做各类美食。 俩人都开始眼冒星星，满脸写着对不久后的憧憬。 只是养鸡是个力气活。 六师兄一拍手：“不行，我得问问四师兄那俩傀儡是问谁借来的，我也要去借——嗯？四师兄呢？” 柳善善听了这话，下意识抬头朝对面望去。 只见原处，猪圈似是已经被四师兄再度藏匿了起来。 至于他本人，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六师兄没多想。 俩人又聊了会儿对鸡的各种展望。 柳善善聊困了，打了个哈欠，和他挥手告别。 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六师兄没急着离开，而是从储物戒里掏出传音石，对着那头开始颐指气使。 “我要一些傀儡。” “要多少？当然是越多越好！” “啊？！肯定是给我送过来，不然还要等我自己去取吗？” “没错，归剑峰。” “养鸡！养鸡！提前叫那些人命令好了再送过来。” 柳善善听着听着，不由缩了缩脑袋，觉得六师兄此刻的模样，简直像极了万恶的资本家。 她吐槽完，继续往自己住处走。 该做任务了！ 炼乾坤丹的过程，和上个回血丹差不多。 第127章 柳善善做好前置准备，坐定原地，等炼丹鼎原地摇晃，吐出一枚黑漆漆丹药的时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果然又炼出了一枚毒药呢。 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将黑乎乎的药捡起来，认真看了眼上面的介绍。 ［乾坤丹剧毒］ ［注：服下会减少80%灵力］ 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灵力嘛，她不需要，吃了也不会有影响，下个任务也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这么想着，她心情极好地开始等待下个任务。 谁料，跳出来的却是—— 【喂同级弟子服下此药】 柳善善：“……？” 不说是不是毒药，就算是正常药，好端端的喂给别人也没人敢随便吃吧！！ 这是什么破任务！ 她心力交瘁。 可脑袋里却瞬间浮现了一个人。 穿着兽皮，眸带戾气，仿若火药桶般，一点就炸的……于妄！ 喂给他，那可就再合适不过了。 柳善善探入游戏面板看了眼。 这么多天以来，剑气值的上限也已经被她刷到不能再涨。而现在满格的剑气值，足够她隐身40秒钟了。 好在切武器之前，剑气值她攒了不少，此刻纵使残月剑不在身边，也能使出技能［掠风逐尘］。 隐身40秒，给于妄喂颗药丸，应到不在话下。 柳善善说干就干。 她骑着灵兽兴冲冲飞出去，先是去四殿搜寻了下他的位置，接着又去了其他地方。 这次，竟然又是在比斗擂台上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的腿脚似乎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比试的时候半点看不出问题，三两下便将对面的弟子打到无力还手。 柳善善瞅准机会，远远的收了灵兽，发动［掠风逐尘］，快速飞到于妄跟前。 在瞬息的时间里，掰开他的嘴巴，将那颗丹药送入了他口中。 完事，也不看他反应，趁着隐身没结束，快速离开原地。 柳善善站到了远远的地方， 服了丹药的于妄，顷刻间便受到了药效的影响，他忽然瞪大眼睛，动作停住，身形都变得缓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对面的弟子，狠狠扔出了擂台外。 于妄身子落地，满面惊诧：“我、我……他、他使诈！他喂我吃了什么东西？？他给我下毒？不行，我要求唤药花峰长老过来！！这回不算！！我怎么可能输？！” 很快，两个白发苍苍的药花峰长老匆匆赶来。 经过一番查看，探脉，为首的长老同身后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方才声音无奈地道：“经查，于妄，你方才并没有被人下毒。” “——反而是，在切磋时，不顾宗门规矩，偷偷吃了增长灵力的禁药！” 第50章 “你这么做，可是……为了帮…… 此言一出，别说在场的其他弟子，就连柳善善都惊了一跳。 众弟子：什么？于妄往日竟是靠着丹药来赢得切磋的？这也太卑鄙无耻了吧！ 柳善善：什么？她喂的毒药竟然连宗内的长老都看不出是毒药？这也太作弊了吧！ 她忽然想起那日制作芳芳草将一众师兄姐药倒的事情。 当时的沈清秋，似乎也说，她做的毒药很难一眼辨出毒性。 莫非……这就是她的金手指？ 而正式激活药修一职业后，这根金手指，似乎变得更加粗壮了。 毕竟，连药修长老的眼睛都骗过了呢！ 柳善善难掩震惊。 同样难掩震惊的，自然还有于当事人受害者妄同学。 灵力瞬间被抽空这种事，对修者来说，就相当于瞬间将充满气的皮球压扁，不止灵海，就连身体也很容易受到损伤。 于妄本就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站在原地等着几位长老帮他做主，谁能料到—— 竟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他显然是愣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长老在说什么。 回过神后，瞪大眼睛，当场跳脚：“什么玩笑，我——” 奈何身体情况似乎不太允许他做这剧烈动作，刚一动怒，身体便剧烈震颤了一下，紧接着，面色一苦，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长老也有些于心不忍，摇了摇首，同身后的药花峰弟子道：“灵海伤得如此之重，得速速将其送回峰内调养一番。” 同时，冷下面色：“念你未酿成大错，调养期间，需禁闭思过，不得出归剑峰四殿，待伤养好，罚你去外峰洒扫半月。” 洒扫在往日里都是外门弟子干的活。 这个惩罚不算多严重，但看着对于妄来说，似乎是一件极其丢面子的事。 寻常作威作福惯了的人。 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他本就满脸苍白、气息微弱，一脸死不瞑目的怨鬼模样，听到这两句话，脑袋当时就支棱了起来，嘶声怒道：“您也看出我这是受伤了啊？我这明显是被下毒了，哪有人吃完增灵禁药灵力不增反降的？？！” 长老闭上眼睛，微叹口气：“正是因为此种可能，这类药才会被列为禁药。” 第128章 于妄猛地张开口，大口大口开始喘息。 像是一口气没上来，就要当场昏死。 他别开头，暴怒着在众多弟子群中，搜寻方才同他切磋的弟子。 奈何那弟子似乎早就见状不对，偷偷跑了，哪里还找得着他的踪影。 待再一回想，他甚至连对方的脸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气血涌上来，喉间一甜，于妄眼皮上翻，终于昏迷了过去。 柳善善站在远远的地方，观赏完毕，心中很是满意。 对于妄的满意度也直线上升。 多亏了他，不然这药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喂。 她在心里记上小本本。以后再有类似的任务，还要找他。 嘻，反正，也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呢。 正这么想着，她便要扭头隐没到身后的小道中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听到了一声：“我看到了，刚刚，是你做的。” 柳善善：“？？” 她吓一跳。 说话的人就站在她身后，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也恰巧撞到了对方的怀里。 可抬头却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那器修兼魔修男弟子。 他站在她面前，光线微暗的地方。 青年仍旧是往日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被她一撞，竟还后退了半步，仿佛，若非有墙壁扶着，都能摔到地上去。 柳善善：“……” 是你啊。 那就不害怕了。 他那日见过她隐身的模样，知道她会幻化成一团风沙，所以这会儿能认出她，也不奇怪。 再加之—— 他和于妄关系又不好。 她欺负于妄，难道他还能去找于妄告她的状不成？ 只是，柳善善却对他躲在暗处半天不出声、且忽然阴兮兮蹦出句话吓唬她这件事，略为不满。 于是，她想起了仍旧藏在自己识海中的那一小团魔气。 抱着报复的想法，她使用灵力轻轻戳了下那团魔气。 在看到青年的面颊迅速染上绯色，眼眸瞬间氤氲雾气，眼尾飞快变得通红之后，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他，竟没之前那般生气。 只是扶着墙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抬起湿漉漉的眼睫，飞速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便闭上了眼。 待得再睁眼的时候。 她看见他用那带雾的眼眸，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然后，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为了帮我？” 柳善善：“？” 帮他？ 帮他什么？ 脑袋卡壳了会儿，她才想起来，他指的好像是…… 那日于妄在对擂台上，用五万灵石戏耍他，命他下跪的事情。 夭寿了。 这误会可太大了！ 可她这半天的呆滞，在他看来，似乎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眼前的魔修男青年，竟很轻地笑了下。 “虽然我从未在意过这些，只是。”他低声喃喃若自语，“被人关心在意的感觉，似乎并不差呢。” 柳善善：“？” 这都哪跟哪啊！ 她生怕他再多想下去，用手臂比出了个巨大的“x”，看他一眼，不可置信道：“没有，不是，当然不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见他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她表情严肃且凝重地道：“我只是自己看他不顺眼，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却只是看着她，片刻后，垂着眼睫笑了笑，道一声：“好。” 好好好，好你个头。 柳善善觉得和他没法沟通下去了，她瞪视他一眼，却发现他幽黑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她，那种感觉——仿若平生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一个人。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后背隐隐发凉，只觉得他这样子看上去……莫名有些危险。 她骑上灵兽，决定离奇奇怪怪的魔修远一些。 好在，他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过程中，她总觉得他似乎还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奇怪的魔族！ 柳善善又打了个寒颤。 即使如此，也只能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往回看。 托于妄的福，现在的她可以继续做下个任务了。 飞在半空中，柳善善开始阅读任务详情。 【学习丹药配方】 【药花峰的丹书阁内藏有一本《丹经（一）》，记载了大量低阶药品的炼制方式，还请还请修士前往学习。】 【任务奖励：《丹经 （一）》全会】 竟然是让她去药花峰学习丹药配方。 丹书阁这种地方，是那么好进的吗？ 柳善善知道，最起码他们归剑峰内的参剑楼，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进去的。别说外峰弟子了，就连峰内的弟子想要进去，都必须得到了长老、尊者的允许，才能进去。 怀揣着忐忑的心，柳善善将信将疑飞到药花峰，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那最为显眼醒目的高大古朴建筑。 上面大大的牌子写着“丹书阁”三个字。 第129章 可是，还未等她靠近呢，门口的守门弟子，便用委婉、温和的声音劝阻了她：“这位小师妹，可是走错地方了？” 柳善善：“……” 好吧，果然进不去。 她仰望了一眼面前这高大巍峨的建筑，在心里纠结，莫非——只能晚上偷偷过来做任务了？ 垂头丧气往外走。 结果走的路上，听到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了声略微耳熟的声音。 “柳善善？” 咦。 她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他站得远远的，远得险些叫柳善善都没能看清他的脸。 但通过他身上的开朗活泼气质，不难认出，此人正是好久没见的闻人溪。 似是怕她注意不到他一般，少年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臂，然后快步朝她跑了过来。 跑到面前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些微的喘息音。 “竟真的是，我还当是我看错了。”他平复了下呼吸，笑着问她，“你怎么忽然来药花峰了，可是有什么事？” 那可真叫你给猜对了！ 柳善善经他一提醒，简直觉得他就是久旱落下来的甘霖，连忙抓起他的手臂，激动地问：“你可能进丹书阁？” 他果断点了点头：“自然可以，药花峰的弟子都能进去。” 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让他帮了好多次忙。 柳善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小声道：“那你能帮我借一本丹书出来吗？” 少年立即点了点头：“你要什么书？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丹书阁，有什么想看的，当场看了，我们药花峰弟子是可以带外峰弟子进去的。” 末了，好奇问道：“不过，你不是剑修吗，怎么忽然想看丹书了？” 她用更小的声音道：“我、我就是，忽然有些感兴趣，想着随便看看。” 然后说：“书名叫《丹经（一）》，你知道在哪吗？” 谁料，在她话音落后，少年竟奇异的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伸手握过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柳善善有些不明所以：“咦，咦咦，丹书阁好像在后面，咱们走错了方向。” 他没说话，只拉着她又行了几步，走到人稍微少一些地方，然后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个类似于古代书囊的东西。 紧接着，表情复杂地从书囊里掏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 “你要的可是这本？” 柳善善低头一看，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丹经（一 ）》一行字。 她抬头。 啊？ 所以说，这个什么丹经，根本不是什么绝密藏书，而是药花峰弟子的课本书籍？ 闻人溪脸上还带着笑：“我还当你想看什么，竟然是这个，这是我们丹书课上学的，目前才学了四分之一，对我们来说很复杂了。” 书递到柳善善手中，少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还在叽叽喳喳自言自语。 “最近我一直在钻研这门课，里面记载的磬神丹，我很想学会，若能炼成，以后就不用再花大价钱去购买了……只可惜太难了，我试了好多次，始终未能掌握。” “不过——”他挠了挠头，“你一个剑修要这个做什么。” “啊不过我不是催促的意思，你若喜欢，你就尽管拿去看，等看完了再还我也行。” 虽然耳旁始终都是少年接连不断的声音，可柳善善的状态也并未受到影响——只是，她也似是陷入了入定的状态，无法回答他所说的话。 在接到丹书的那一瞬，她的眼前便自动出现了一根半透明的读条。 而在对方说完那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读条结束，脑袋里也跳出了一道空灵的机械音。 阅读《丹经（一）》完毕。 当前已学会[锁魂丹]。 已学会[凝气散] 已学会[百莲丸] 已学会[磬神丹] …… 一长串念完，她也终于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等看完了再还我也行。” 周围安静了下来，闻人溪的声音清晰地跃入耳中。 于是，柳善善默默将手中的《丹经（一）》，交还给了他，并老老实实道了一声：“好了，看完了。” 闻人溪：“？？” 第51章 （修结尾） 灰飞烟灭？多大…… 柳善善表情无辜。 老实说，她也没想到这游戏系统这么好使。 这会儿进脑内游戏面板一看，便能发现，左上角的位置，已经多了一个“书籍”图案的小标志。 点开图标，展开了一个页面，出现的第一个书封上，便写着《丹经》二字。 随意翻开，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方才那本书上记载的丹药秘方。 柳善善自己都觉得惊奇极了。 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过目不忘吗？！ 这技能，若是拿去现代，简直能让她一夜成变天才！！ 闻人溪却因她的反应满脸复杂，像打量个怪人一般打量着她，问道：“真不要了？” 第130章 柳善善也只能点头，装出十分老实的模样：“拿到手发现根本看不懂。” 听她这么说，他倒是不由笑了起来，瞥她一眼，一脸骄傲：“那是自然，这本丹书本就难懂，记载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方，对我们药花峰的弟子来说都很是复杂，你一个剑修，想看懂就更难了——” 说着，又道：“不过你若是对什么丹药感兴趣，可以直接问我就是了，我虽然还只是个初级弟子，但是会的丹药可多了！” 少年的笑脸如同春日暖阳，灿烂温暖。 他的眼眸很漂亮，微微弯起的时候，里面晶亮一片，仿佛能驱逐一切阴霾与烦恼。 有不由自主能让其他人也感到愉快的能力。 柳善善连连点头。 听他这么说，她心内感动之余还有些愧疚——从第一次见面起，他似乎就一直在给她提供帮助。 而她，除了那些酱料似乎也没真正回馈给他什么。 柳善善绞尽脑汁想了下，灵光一现，开始打听：“你刚才说你想学的是什么丹，什么神丹来着？” 闻人溪一愣，回答道：“磬神丹，怎么？” 柳善善本想着，她已经学会了这个什么丹药，他想要，帮他炼一些不就成了？可就在她准备拍着胸脯给他保证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等等。 她怎么给他炼啊！ 她不管做什么都是毒药啊！！ 于是柳善善只能在对方好奇不解的双眸里，灰溜溜地伸手遮了遮眼睛，终于再一次因为毒药体质而感到悲伤。 这体质……也不知有没有改变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样，总得尝试一下。 万一能成呢？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柳善善又同他闲聊两句，一路沉思着离开药花峰。 挥别了闻人溪之后，她没有急着看下个任务，而是翻看起刚刚学会的《丹经（一）》 谁料，当她翻开脑海中的书页，认真研读的时候，脑袋里竟然蹦出了一个提示。 【任务：浏览已习得丹方（任意），已完成】 柳善善：“……” 这些任务还真是有够稀奇古怪的。 有时候难度高得叫人恨不得高空自由落体，有时候又……简单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莫名其妙做完了一个任务总归还是怪让人高兴的。 柳善善带着这样的心情，继续往下看。 里面记载了很多丹药，每一种都详细地说明了炼制方法，以及服用之后产生的效果。 如，[锁魂丹]，用处是能将刚死的人魂魄暂时锁住，丹药品质越高，锁住的时间越久。 再如[凝气散]，用处是能帮刚低阶弟子凝聚体内灵气。 [百莲丸]的效果是解毒，解毒效果和解毒范围视丹药品质而定。 至于闻人溪所说的[磬神丹]，柳善善很快也翻到了。 【磬神丹，服用效果：可帮神魂受到巨大创伤者修补神魂】 闻人溪需要这东西做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柳善善的脑海里蹦出了许多日之前的记忆。 那时她才同闻人溪认识，他带她回住处拿耕戒，路上碰到了药花峰的清药尊者。 她依稀记得，当时闻人溪有询问过清药尊者，他父亲的身体如何。 再结合起这磬神丹。 柳善善忍不住想。 所以，闻人溪需要它，大概率是因为他父亲的……神魂受伤了？ 之前听魂体课的老先生说过，于修仙人而言，神魂受伤比身体受伤还要严重—— 轻是修为大跌、灵根受损，终身无法再修炼。重则性命垂危、生机了无，需一辈子靠灵药吊着性命。 这磬神丹，想必价格不菲。 可闻人溪平日里大多都是乐观积极的模样，就连药田总是被毒草毒虫糟蹋，也只是随口抱怨几句，便继续挽袖子努力干活。 她回过神来，再度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如何，都要尝试一下炼制[磬神丹]。 ——万一能成呢？ 刚巧游戏系统给出的下一个任务是，让她在《丹经（一）》里随意挑选一枚丹药，并将其炼制出来。 于是，柳善善先是前去交易堂，将所需要的药材买了回来，然后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开始努力。 一直到加工好的药材进入炼丹鼎，她的心情都是忐忑，外加一丝丝侥幸的。 直到—— 炼丹鼎打开。 黑乎乎的丹药从里面滚出来。 柳善善捡起来一看。 [磬神丹剧毒] [效果：神魂受损者服下后，魂魄可瞬间灰飞烟灭。] 灰。 飞。 烟。 灭。 这得多大仇多大恨。 柳善善拿药的手微微一抖。 她面无表情蒙住自己的眼睛，默默将这颗罪孽深重的丹药原地碾碎。 好在，并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比如说，在下一秒，柳善善就听到一串机械音响了起来。 【恭喜修士成功到达6级！】 【恭喜修士获得攻击技能［药修的愤怒］】 柳善善：“？？？” 第131章 这么快就升到6级了吗？ 她有些晕晕乎乎。 晕乎了片刻后，掰着手指头回想。对哦，加上系列任务里的小任务，她确实已经做了十几个任务了。 会突然升级，似乎也情有可原。 只是—— 这个［药修的愤怒］……是什么东西？ 居然是攻击技能？ 头一次知道药修竟然也是可以有攻击技能的，只是之前好像并没有听说啊。 不管怎么说，她倒是对这个新技能非常好奇。 只可惜，新技能此刻似乎并没有激活。 目光望向下个任务。 【任务：被他人激怒】 【任务进度：怒气值（0/10）】 【任务奖励：激活技能[药修的愤怒]】 柳善善盯着这个任务，沉默了一会儿。 好像，和剑修的剑气值任务挺像。 当时需要积攒10点剑气值才能隐身，这会儿需要积攒10点怒气值才能使用药修的攻击技。 虽然有点麻烦，但总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 只是—— 她抬头朝窗外看了眼，发现已经很晚了。 明天再做这个任务吧！ 柳善善低下头，抱起炼丹鼎，决定继续和[磬神丹]耗下去！ 她向来是个，不达目的不肯死心的人！ 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 毒药什么的！ 一定是概率问题！ 她就不信了，炼制一百枚还是只能炼出毒药！？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做好心建设，她当即赶去交易堂，花灵石购买了大量药草药材。 回到屋里，挽起袖子，预备大干一场！ 在屋里苦熬了大半个晚上，最后迷迷糊糊睡去，等第二天早上顶着两颗熊猫眼醒来，柳善善望着满地被她碾碎的黑色药渣，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弄脏了地，还得自己打扫。 满脸麻木地将地上药渣清除干净，她面无表情地离开房间，骑着灵兽去了交易堂。 交易师打着算盘，眼皮抬也不抬一下：“磬神丹，哦哟，这东西可不便宜哦，你要多少枚。” 柳善善将自己乌青的脸贴到木质柜台前，声音微微沙哑，执拗得仿佛是从坟墓里飘出来，含着满满的不甘不愿：“一百枚。” 前面说过，她向来是个不达目的不死心的人。 但是——做不出就做不出。 条条大路通罗马。 呵。 谁还没点钞能力了是吗？ 只是花钱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心疼。 至于为什么买一百枚——从闻人溪之前的话语推断，这个药他买过许多次，大抵是长期需要的。 一枚两枚解不了愁，具体需要多少也没法提前问人家。 那不如干脆多买点，买多了总归不会出错嘛。 眼看着这段时间通过做任务、薅羊毛、变卖东西积攒下来的灵石消耗了大半，柳善善的小心脏，那叫一个难受。 好在，想到闻人溪大抵非常需要这些东西，她的心情便变得轻快了许多。 走出交易堂，刚要坐灵兽去药花峰，柳善善便瞥见，在交易堂的左侧，竟然多了个小小的摊子。 摊主是个模样挺可爱的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用软绵绵的声音叫卖。 至于在面前摆着的，则是各色的……剑穗？ 红黄蓝绿紫，各色都有，蓝的淡雅，绿的清幽，红的张扬，黄的明艳，粉的甜美，紫的神秘。编得很是精细，坠着晶莹剔透的同色珠子，只扫一眼，都叫人觉得爱不释手。 柳善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残月剑，好像还没有佩上剑穗。 身为剑修，连剑穗都没，也太不潮流了！ 她当即跑过去，决定为自己的宝贝残月剑精挑细选个好看又合适的剑穗。 看来看去，只觉都很好看，不由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不如……都买了，然后每天换着戴？ 看了眼价格。 一个才五灵石，似乎也不贵。 她大手一挥，让摊主帮她各色都拿一个，拿着剑穗喜滋滋往外走，只觉自己可真是个小天才。 只可惜还要做药修任务，残月剑暂时不能拿出来，没法马上换上臭美一番。 柳善善颇感遗憾，将这一把剑穗全部收进储物戒里。 召出灵兽，继续朝着药花峰方向赶。 结果半途中，视线无意往下一扫，瞥见了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四师兄！ 对哦，四师兄的剑上也没有剑穗呢。 可能是大早上起来精神有点亢奋，她当即一个俯冲，骑着灵兽飞到四师兄面前，兴冲冲问他：“四师兄，送你个小玩意，要吗？” 比起他的“小玩意”，她这可谓是真的小玩意了。 四师兄停下脚步，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她，未发一言。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今天心情似是不怎么好，面色瞅着比寻常时候还要冷淡。 ——应该是错觉吧！ 毕竟四师兄往日里也没什么其他表情了。 第132章 除了微冷就是偏冷就是冷冷。就连笑，也是冷冷清清的浅笑。 于是柳善善不再多想， 她本还有些犹豫把什么色送四师兄比较合适，可待目光在一堆剑穗里瞥到了一抹粉色，当即眼神一狠，迅速将其从储物戒中抽出来，递到四师兄面前。 仰脸笑：“四师兄，您的剑不是光秃秃的吗，刚好这剑穗送你了，如何？” 心里想的却是—— 他往日里总爱送她些粉色的东西，这回也该让他尝尝粉色的滋味了！ 呵！ 不过，话说完后，却见四师兄始终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只垂眼看着她手上的剑穗，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柳善善大胆推测，一定是在思考怎么委婉拒绝吧！ 毕竟，四师兄和粉色，怎么听怎么不搭呢。 瞧吧！ 自己都不爱粉色呢！ 柳善善在心里轻哼一声，当即要抽回，打算老老实实给他换一个颜色。 紫色？不行，和他不搭。 黄色？也不合适。 红色？更不对劲了…… 就在她准备把储物戒里的一大捧剑穗都捧到四师兄面前，让他自己挑挑时，却见他忽然伸手—— 指骨分明的纤长五指微微屈起，轻轻握起那一条细绳编成的粉色剑穗。 流苏柔软，吊珠璀璨，通体粉得彻底。 明明是偏粉嫩可爱的东西，握在他手中，竟意外也多了些独属于他的清冷气息。 他将剑穗拿过，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谢谢师妹。” 未见欢喜，未言喜欢，就连表情也平平淡淡——倒让柳善善有一些纠结，是不是不太喜欢，但又因为身为师兄不好拒绝师妹，才这么说的呀。 四师兄对她那么好，她也不好意思让他这么为难嘛！于是她伸手，试图将剑穗从他手里抢回来：“其实我这……” 话说一半，手指握了个空，粉色的柔软的流苏从她指间滑过。 柳善善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合上，表情呆滞地抬眼朝前方望去。 只见师兄这会儿竟已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冷冷瞅着她。 柳善善：“？？” 愣了好一会儿后，她脑内猛地反应过来。 为了不被她拿走，他竟还交了闪现？！ 乱交闪现，这样的人打游戏都会被队友骂的！ 就这么喜欢粉色吗！ 四师兄你个闷骚！ 第52章 没给更多人了吧？！…… 好吧好吧。 他喜欢就好。 告别了四师兄，柳善善骑着灵兽继续往药花峰赶。 一边赶路，一边想。 以后看到粉色小玩意，一定不会忘了四师兄的！就等着接受小惊喜吧四师兄！ 到了药花峰，她习惯性地先去药田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闻人溪这会儿已经在那儿忙碌了。 柳善善不由有些恍惚。 找他可真容易啊——他现在给人一种，已经住在了药田的错觉。 大概是刚处过毒虫毒草，这会儿药田里还算消停。 而闻人溪则在一旁。 他的面前摆着通体赤红色的炼丹鼎，此刻正双手合十，聚精会神地盯着鼎，表情虔诚而又紧张，像是恨不得当场给他的炼丹鼎磕几个响头。 炼丹鼎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接着，只听“噗”～一声响。 从炼丹鼎的顶部飘出一抹灰扑扑的轻雾，再然后，是“吱呀”的声响，炼丹鼎自动打开，从里面“骨碌碌”滚出一些碎渣碎屑。 闻人溪起初还算忐忑、期待的脸色，在看到眼前画面之后，登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他垂头丧气走过去，将碎渣从地上捡起来，随意撒到一旁的药田里充当养料。 柳善善见他这般消沉，本想上前安慰两句，却没想，还未等她走近，就见少年身上萎靡色彩瞬间烟消云消，整个人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攥着拳头，跳起来重新捣鼓炼丹。 面上神色再度充满期待与忐忑。 ……就，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呢。 大概是因为猜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这会儿再看他的乐观，柳善善竟莫名觉得，心情怪复杂的。 她不再多想，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 他一转身，见到是她，脸上立马出现笑容，笑着道：“怎么忽然过来了，又想看丹书了？” 她摇了下头。 从储物戒中取出小巧的装药木盒，声音含糊道：“就是……你知道的，我师父他经常会给我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很多东西我都用不着，也不知道都是些啥，但是昨天我回去特意翻找了下。” 少年面上虽不解，笑意却犹在，耐心问她：“怎么了？” 背景铺垫好，柳善善也就不再支支吾吾。 她飞速将储药盒打开，同他道：“上次你不是说你需要很多这个药吗？我刚好发现我的小宝库里收有一些，我想着放着反正也是浪费，就想着干脆拿过来给你好了。”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小木盒上。 她本以为他会开心、感动，感激，亦或者其他。 谁知，在听完她所说的话后，少年脸上的笑容竟然消失了。 第133章 片刻后，他抿了下唇角，低下头，说了声：“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柳善善：“？！” 她困惑极了，本想开口说话，可他却好像是已不再想看她似的，转过身，沉默地走到了炼丹鼎前，挨个将所需药材放入鼎内。 炼丹鼎再次轰隆轰隆地动起来。 他就这么……沉默着，把她晾在了原地。 仿若身后根本没这么个人。 她虽十分不解，外加十分不悦。 可想到他年纪不大就要为父亲的病劳累奔波，便愣是将胸口的情绪摁住，再度走到他身侧，将木盒放到他旁边的泥土地上。 这一回，没说多余的话，放下就决定离开——反正东西给他了，用不用是他的事。 这么想着，她心情轻快了许多，转头便想走，谁料，身侧传来他硬邦邦的声音。 “你拿走。” 他道：“我不需要。” 柳善善有些气恼，却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直到他生硬到极点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 “我不想和你连朋友都没得做。” ——？ 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柳善善的脾气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她下意识回过身看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在说什么？ 她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的事情吧？ 至于这么严重吗？！ 少年在吐出这句话后，似是也觉得有些失言，脸上多了抹懊恼神色，紧抿着唇，却只是攥紧了手指，低下头，选择避开了她的视线。 柳善善忽然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极了——本来嘛，俩人就只是短暂相处过几天的时间，也算不上多熟，她做的这些，属实是越界了。 她甚至没有提前问过他是否需要，就擅自做下决定，这对他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困扰呢？ 想是这么想，心底的羞愤却是一点也没缓解。 柳善善僵硬着步伐，三两步走到他身旁，将拿一小盒药从地上捡起。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叮”，很轻的一声响。 机械的系统音在脑内轻快响起。 【恭喜玩家，已完成任务：被他人激怒】 【任务进度：怒气值（10/10）】 【任务奖励：激活技能[药修的愤怒]】 【请确定是否使用技能[药修的愤怒]？】 【已为您自动接受任务：使用技能[药修的愤怒]】 柳善善：？ 莫名其妙完成任务的场景又多了一个。 可她心情正烦躁，不仅没觉得有多开心，还觉得有些烦躁。偏偏这任务接取之后，脑海里又弹出来一个（是/否）的选择，干扰着她的思维，让她更是烦上加烦。 柳善善手一摆，当场便点了（否）。 这个时候谁要用攻击技能啊！ 又不是有毛病！ 虽然说有点破防，但是也没破防到想砍人的地步嘛！ 谁料，也不知是不是受心情影响，还是视线抖了下，她竟不小心选择到了（是）上面。 不等她反应，技能[药修的愤怒]被她使用了。 并且—— 目标正对着的还是不远处的闻人溪。 柳善善心中大喊不妙。 啊啊啊，只是拒绝了自己送的药，没必要揍人吧！也不知道这个技能伤害多少，万一出手过重，岂不是要见血？！ 没什么万一。 因为下一刻，柳善善就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抓起木盒中的药丸，朝闻人溪……砸了过去？ 磬神丹稀里哗啦砸到闻人溪身上，如同雨点一般散落开来，落到地上，骨碌碌向四周滚去。 没什么特效，也没什么其他效果。 很显然，就只是简单地，砸了一把药丸。 一捧扔完，周围陷入了安静。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闻人溪微微睁着眼睛，似是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又是“叮”的一声响。 【您已完成任务：使用技能[药修的愤怒]。】 【已获得奖励……】 剩下的话她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这场景糟糕透了。 也就是说。 这就是她的新技能，[药修的愤怒]？ 还需要积攒怒气值，她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了不得的大技能，结果，居然是朝目标对象扔药丸？ 还真是，挺惊喜的呢。 柳善善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抽了两下。 她感觉丢脸极了。 低头看了眼被她扔出去的药丸，也顾不上去捡，气气地将手中的装着剩下药丸的木盒也扔到了地上。 接着，没勇气再看闻人溪的神色，继续维持着自己愤怒的神色，怒气冲冲地板着身子跑开。 丢人的事既然已经做了。 那就不要再多想了。 柳善善骑上灵兽，却还是有些肉疼自己扔出去的那一盒丹药。 可是她花了大笔灵石买来的。 早知如此，她就不买了。 柳善善灰头土脸回到归剑峰。 心情郁卒之下，她默默想，最起码要闭门不出两日，才能把心情养回来。 第134章 只不过，等回了房间，在屋子里闷头埋脸趴了半个时辰，她就主动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主要是，肚子好像有些饿了。 得出去吃午饭。 摸着瘪瘪的肚子，柳善善垮着个脸往外走，满脸写着不高兴。 刚走两步，就听到一旁传来道声音。 “小师妹？” 她转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三师姐。 三师姐大概是也刚要出去，这会儿看到了她，脸上神情掺杂些小心翼翼的关怀。 “小师妹，你……心情不是很好吗？” 柳善善摸了摸自己垮着的脸，心道，又这么明显吗？ 她摆摆手，示意师姐不要在意，朝她挤出个笑容：“三师姐，我心情很好啊。” 谁料，她笑完，三师姐脸上的担忧竟又多了些。 于是柳善善只好收回笑脸。 接着，目光一瞥，注意到三师姐身后背着的那柄剑后，瞬间便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切入口。 三师姐的剑柄上竟也是光秃秃的。 “三师姐，我买了剑穗，你想要吗？我可不可以送你一个？” 四师兄都送了，三师姐怎么能少？做人嘛，讲究的主要就是个雨露均沾。 三师姐看了眼身后的剑，又看了眼柳善善，快速道：“好啊。” 真难得！ 本以为以三师姐的性子，很有可能会拒绝剑穗这类配饰呢。没想到这么果断便答应了。 柳善善有些意外。 却听三师姐又道：“若这样能让你开心一些的话。” 柳善善：“……” 果然。 她将各色剑穗掏出来，供三师姐挑选。 然后便眼睁睁看着她，从中挑走了一根灰扑扑的，颜色模样最不起眼的。 脸上甚至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这根还不错。” 俩人正挑着，二师兄来了。 见到大把剑穗，他一点也不见外，非常主动并且积极地从柳善善手中挑去了一根紫色的。 倒是挺搭他的气质。 再接着，是六师兄。 他看到众人，先是嗤之以鼻了番：“这般简陋的剑穗，也值得挑拣？” 柳善善：“……哦！” 却见他说完那句，便快速从柳善善手中拿过全部剩余的：“没什么值得挑的，都给我吧。” 柳善善：“？？” 她怒！ 虽然一个才五灵石，不值钱，可这么多加一起，也不少钱了！ 她当即上前试图抢回来，却见一小兜沉甸甸，装着灵石的袋囊被随手抛到了她面前。 六师兄扔完钱，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边低头不耐烦且霸道地道：“钱给你，要多少自己买去。” 一边低着头，将他那柄剑上镶金戴银的配饰取下，然后把那一大把红黄蓝绿青蓝紫的各色剑穗，一口气全套到了剑柄上。 柳善善：“……” 这可真是神奇的审美。 六师兄满意地拍了拍剑，将之别到身后，末了还要抬头看她一眼，凶巴巴问：“这剑穗，还没来得及给更多人了吧？” 话说着，另外一道身影从门前经过。 是四师兄。 他的目光落在六师兄身后的剑穗上——大捧五颜六色。 而六师兄的目光，则落在四师兄身后剑穗上——孤零零一根，但粉嫩嫩。 第53章 即使这种时候，师父也仍旧…… 看到四师兄，柳善善便习惯性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谁料，他不仅未回应她的招呼，甚至连眸光都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人便转身冷漠走了。 “？” 目瞪口呆片刻后。 算了。 柳善善告诉自己，反正四师兄就是这个性子。 习惯就好。 她决定不要在意。 没想，刚这么想，就听憋憋闷闷的声音传来：“算了，我不想要了。” 是六师兄。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把剑穗全从剑上取了下来，这会儿递到了她面前，满脸写着不高兴。 柳善善：“？” 怎么六师兄也变得莫名其妙了起来。 这一天天的，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算了，习惯就好。 只是有些心疼刚到手的一兜子灵石。 柳善善瞪视他一眼，把灵石递回去，刚要接过眼前的大把剑穗，就见—— 六师兄一个灵活闪身，护食一般，将剑穗藏到了身后。 像是生怕被她抢了似的。 不仅如此，还直气壮地看着她：“算了，我忽然又想要了！ 真是更莫名其妙了！ 柳善善欲言又止看他片刻，心平气和地摆摆手。 没关系，都可以。 就在她转头准备回屋子的时候，脚步又被拦住了。 六师兄的心情不知怎么的，忽然又好了起来，这会儿正得意洋洋地勾着嘴角，手中还勾着她的衣袍一角。 稍稍一用力，就将她勾了回去。 “只拿你的多不好意思。”他弯眼笑眯眯地道，说着，从储物戒里掏出了条剑穗。 这条剑穗上面镶金戴玉的，一看就是他之前用的那条。 第135章 但很快的，他的脸上就多了抹无语。 “你的剑呢，剑修怎么剑不在身上？”说着，催促道，“剑给我，我给你装上，你知道我这剑穗有多贵吗？给你那叫白白让你占便宜！” 柳善善：“？？” 这戴上就跟暴发户没区别，她才不要！ 再加上，她现在切的是丹修心法，残月剑取不出来，哪里弄得到剑给他？ 于是她连连摇头。 并委婉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仪的剑穗。 谁知六师兄就跟拗上了一般，见她不肯掏，便死乞白赖外加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不许她走。 柳善善：“……” 她被他磨得没办法，想起储物戒里还有另外一把剑——那柄黑乎乎的噬魂剑。 好在自己也不常用它，不需要担心平时拿出来会引人注目，于是她便将之掏出来，递给了六师兄。 接过剑，六师兄脸上的笑容眼瞅着更加灿烂。 只一瞬。 下一瞬，唇角的笑意尽数被他压住，做出师兄特有的威严不可侵犯神情，满脸写着严肃与认真。 他低着头，垂着眼睫，仔仔细细将剑穗牢牢系在了噬魂剑的剑柄上，末了，板着脸拍了拍剑柄，同她道：“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柳善善：“……什么？” 他重重咳一声，眼珠子往一旁瞟了瞟，声音略微拉高了些：“这叫礼尚往来！你送了我这么多剑穗，我自然也要送你，只是回礼罢了，你可不要多想。” 柳善善：“……” 她颇感无语，有些有气无力地道：“好的师兄，不会的师兄。” 说着，便要接过变得刺目了许多的噬魂剑。 原本多朴实无华，多了根剑穗，简直就像镀了层金身似的。 六师兄却没直接递给她。 而是拉着她的手臂，将她转了个面，把剑别到了她背后。 末了，眯着眼 ，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咱们剑修，就是要每天背着剑才像剑修嘛。” 柳善善站在原地，表情麻木地看着六师兄，只觉得他这模样，像极了给孩子戴红领巾的家长。 就连他身上的气质，也莫名多了些慈祥……和龟毛。 她同六师兄挥挥手，决定什么也不同他计较。肚子还在饿着，她要先去饭堂找饭吃。 等六师兄不在面前了，再把这暴发户似的剑收起来。 谁想，这走出没两步，就见六师兄也跟了上来。 他表情坦荡，面色自然：“是打算去吃午饭吧，刚巧我也是，一起吧！” 柳善善：“……” 好，吧。 她选了傀儡峰的饭堂。 主要是因为，傀儡峰离得更远一些，会碰到认识人的概率小。 丢脸的概率也就大大降低了。 柳善善想得很美，但是奈何——她失策了。她认识的傀修少，不代表六师兄认识的傀修少。 在饭堂里，一路都有人认出六师兄。 或敬畏，或仰慕，或友好地同他打招呼。 然后每个人，打完招呼，都要默契地将视线从他俩背后的剑上绕一圈。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看六师兄的。 毕竟他的剑本就富贵堂皇、华丽逼人，这会儿竟挂上了连双手都捧不住的近十条不同颜色剑穗，五颜六色的东西坠在身后，看上去——真是丑得惨绝人寰。 偏偏他毫无所觉，见有人多看两眼，便得意洋洋地介绍一句：“我小师妹送的，怎么样，好看吧？！” 那被回答的弟子，便只能表情诡异地看一眼身旁的柳善善，诚惶诚恐点头应好看。 吃饭的时候，周围才总算消停了些。 柳善善低头，默不吭声一路扒饭。吃到一半，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了道熟悉的声音。 竟是锻体班的傀修同学，宗诚。 前段时间不知在忙碌些什么，她好像有些时日没去上锻体课了。 柳善善缩了缩脖子，不由有些心虚。 本想上前去同他打个招呼，却没想，他接下来话就隐隐约约传入了耳中。 “我总觉得我的傀儡好像有些不对劲。” “……有好几次起夜醒来，我都会发现他不在傀儡匣里——有时候会发现他睡在外面，有时候发现他跑到了门边，还有上次，上次我竟然是在屋外草丛里找到他的！” “我的傀儡力明明一日千里，总在精进，却感觉他越来越难操控了。” “我总感觉，他好像想去什么地方……” 宗诚似是在和同门的某个弟子聊天，说话的时候，每个字都是忧愁。 听到傀儡，柳善善的脑袋里迅速蹦出了“二表哥”的身影。 她于是只能默默歇了打招呼的想法，低下脑袋，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埋头偷偷吃饭。 好不容易，熬完一顿饭，离开傀儡峰，坐在灵兽上，远远看到了归剑峰的建筑，她方才觉得松了口气。 可想起方才那么多人的视线，她还是觉得有些憋愤，恶狠狠地攥拳，同六师兄撒气：“我都说了不喜欢这剑穗，你还非让我戴，还非要我戴一路！刚刚好尴尬的！” 后者一愣。 第136章 本上扬的嘴角，就这么僵在了唇边，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住了。 本以为，以他的性子，很有可能会暴跳如雷，怒气冲冲离开。 却没想，好半晌后，也只是眨眨眼，然后低声下气地放轻了声音：“我、我，抱歉，没考虑你的心情……你要实在不喜欢，你就，就还给我吧。” 看他这姿态，柳善善倒是忽然又不知道怎么撒气了。 骑着灵兽落到地上。 她的心情也缓了一些，语气不太自然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六师兄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唇角再次快速上扬，脸上神情恢复以往的嚣张跋扈：“这可是你说的，那就不许还我，继续戴着，大不了——大不了我不逼着你把剑背身后了。” 柳善善又看了眼身后的剑。 也不知是心作用，还是看习惯了，这会儿再看，竟觉得它似乎也没之前那么碍眼了。 她便应了声：“好。” 刚要将之收进储物戒，就见六师兄忽然伸过手来，拨弄了下她剑上的剑穗。 他垂着眼睫，认真看了会儿，忽然哼哼唧唧地道：“若实在不喜欢，下次……我再替你寻个好看些的。” 柳善善刚想说不用了，就瞥见—— 前方，就在她住的小屋门口前，竟不知何时多了个身影。 男子今日穿的仍旧是深青色长袍，眉眼平淡随和，远远地看着她和六师兄所在的方向。 似是早就看到了他俩。 也似是，早就在这等着了。 “师父！” 柳善善唤了一声，兴冲冲上前：“您怎么过来了！” 师父道：“有些事找你。” 她忙哦了一声，好奇：“何事？” 师父：“不告诉你。” 柳善善：“……” 师父您真幽默。 但谁能想，师父却似是不在开玩笑，话说完，目光便望向了柳善善身后。 六师兄也过来了。 他收了之前的表情，低下头，正经又敬畏地行了个弟子礼：“师父。” 师父神情平静，眸光却是从柳善善身后的剑穗，落到了六师兄身后的剑穗上，大约是看了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方才歪了下头，语气略显好奇地道：“你俩这剑穗……” 柳善善：“……” 明明只是普通地，和六师兄交换个剑穗，也不知为何，她心里竟莫名有些紧张，半天不敢吭声。 说实话吧，不太好。 说假话吧——六师兄给她的那条剑穗那么引人注目，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撒谎也没用！ 好在，六师兄开了口。 “我见师妹新买的剑穗很是好看，心里喜欢，就向她讨要了过来。”顿了顿，又道，“师妹也是。” 柳善善：“……” 她在心里吐槽。 六师兄的暴发户剑穗，她才不喜欢呢！ 平白抹黑她的审美！ 但好在，师父似乎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大概是见六师兄有些紧张，他甚至还出言安抚了两句。 “无事。” “不要在意。” 六师兄的神情便自然轻松了许多。 柳善善也是。 “你师妹送你的这条剑穗很是好看。”师父夸道，“你送师妹的这条，也很好看。” 柳善善本想将噬魂剑收进储物戒里——省得叫更多的人看到，徒增麻烦。 谁料，就在师父最后这句话落后，她身后的噬魂剑也不知怎么的，就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从她背后蹿出，冲出数步远——火烧眉毛一般，剑身连连震颤，原地暴躁焦灼地在半空中转了数圈。 剑身腾起黑乎乎的剑气。 紧接着，几个耀眼炫目的剑招旋转着，从剑刃里飞射了出去，砍断了旁边几棵无辜的花草树木。 再看噬魂剑，也不知它究竟想做什么，竟显得更焦灼了。 再下一瞬，柳善善看到它也不知是不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停止了原地发疯，而是竟——飞到了一颗粗壮的树边，用剑柄抵着树桩，上上下下，磨蹭了起来。 不过片刻，就听很轻一声响。 六师兄亲手绑上去的剑穗，被它磨断，掉落在了地上的草丛里。 柳善善：“……” 这整个过程，她都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 六师兄也是如此，大张着嘴巴，一脸的吃惊。 唯有师父，即使是这种时候，脸上仍旧是平平静静的神色。 第54章 戳戳师父的魔气 师父确实相当见多识广的。 就算看到这么一柄癫里癫气的剑，都能仍旧保持面无表情。 柳善善刚这么想，就听师父轻歪了下头，忽然发出了一声略显讶异的：“咦？” 柳善善：“……” 好吧。 原来他不是见多识广，而是反应迟钝。 而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六师兄脸上的神色显而易见变得极其差！ 他的剑穗，被噬魂剑嫌弃了！ 被噬魂剑磨断了！ 不仅如此，噬魂剑在弄断剑穗后，还嫌弃地从地上踢了些沙子上去，仿佛颇觉晦气。 柳善善觉得，它要是会说话，这会儿说不定会发出一声重重的：“呸。” 第137章 前一瞬，凶恶非常。后一瞬，又忽然以极其无助的姿态，朝柳善善飞过来。 扑到她怀里，将身上弄到的灰尘蹭了她一身。 柳善善：“……” 本很想拍它两下以示愤怒，可看它贴在自己肩头反复轻蹭，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话又说回来，这剑没五官也不会说话，她为什么会看出它在委屈？ 六师兄也委屈。 他从地上拾起剑穗，似是不死心，走过来，想将之重新系上去，可这回噬魂剑没像之前那么乖，不等他靠近，便扭着冰凉坚硬的身子，像只灵活但社恐的猫，从柳善善的怀里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又从她的肩膀上，躲到了她背后。 “……” 六师兄反复试了几次，可怜的噬魂剑已然在柳善善的肩头跳起了扭脑袋操。 他手捏剑穗，表情阴郁地道：“罢了，可能它不喜欢这个，等下次我再给你寻个新的来。” 说着，满脸不高兴地道：“小师妹，陪我去练剑。” 这家伙。 怎么可以用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 柳善善看了眼身后。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站在身后的师父温温和和地出了声。 “我有些事找她。” 六师兄一愣，下意识朝柳善善看了一眼。 似乎有些好奇，但又不太敢问，于是便低低应了声好，然后行了个弟子礼说先告退，方才顶着那便秘的表情离开。 周围没了人，柳善善再度好奇。 “师父，怎么啦？” 师父用视线轻轻点了下她的脑袋，道了声：“同我过来。” 嗯？ 看着好像有些神秘呢！ 她不由期待了起来，跟在了师父身后。 这回，去的地方并非师父的修炼堂，而是他在归剑峰的住处——他的住处，大抵按照的是尊者的规格，从外面看上去富丽堂皇，巍峨高大，进去也是如此。 只是里面却因为过大而显得过分的空荡。 没有小童、仆从，也没其他。 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张案卓，茶几，上面摆放了三两瓜果糕点。 看着清清幽幽的，十分冷清。 最里面，大抵是师父睡觉的地方。远远望去，能看到遮了一半视线的深绿色屏风，然后在在一片模糊的中，能隐约看到张不大不小的木质小床。 柳善善：“……” 真的好大。 就这殿内的走廊过道、叫不出名的小屋小屋，都够他几个徒弟全住下了。 结果竟然是师父一个人睡这儿。 师父并没有带她去最里面，而是领着她进了右侧光线昏暗的侧殿。 “看看。” 在师父的示意下，柳善善走进去，刚一进，便望到了正中央摆着的……一具尸体？ 那东西正横躺在半人高的玉石台上，第一眼看着像是个“人”，可待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它根本就没有五官，面部几乎全是模糊的，连身子都只是粗糙捏成的一般。 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已经死去。 她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后退半步。 却撞入了身后人的怀里。 师父从后面接住她，似是有些疑惑：“怎么？” 顿了半晌，像是才明白过来一般，声音多了那么点自责，道：“是有些许吓人了。” 柳善善：“……” 何止是一些吓人啊！ 是真的很吓人啊师父！ 她不敢往前走，但又莫名信赖师父，只能轻拽了下他的衣袖，小声问：“师父，这是什么呀？” 师父面含鼓励：“这兴许就是你未来的身体了，可要提前和它打个招呼？” 柳善善：“……？” 她……未来的身体？ 别说和这玩意打招呼了，师父有没有提前和她打招呼啊！ 她还是有些不太懂眼前的状况。 于是师父便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他说，这是他前段时间在山下找到的新方法。 意思就是，柳善善本身的身体虽然活不了多少年，但是问题不大，因为可以想办法给她换个身体啊！ 说这话的时候，师父唇角微微牵着笑容。 眼里却再次浮现了她熟悉至极的黑雾。 听完他的话，她其他东西没弄明白，倒是反应过来——啊啊啊怪不得说师父这段时间的心魔更加严重了呢！ 她本一直好奇，徒儿都已经引气入体了，前段时间他也一直忙着在山下除魔，不需要关心她的修炼问题。再加上，师徒俩根本连见面机会都少了许多，为什么他回来的时候，还能一脸欣慰地同她说，心魔养得更大了。 感情—— 师父这段时间下山，是在为她的寿命问题……忙碌？ 所以，他的心魔之所以会养得更大，是因为她寿命的问题？ 柳善善不由捂住脸，内心感动无措的同时，又有一些忧伤。 她看了眼师父，又看了眼躺在玉石板上的“尸体”。 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师父，这是谁的尸体吗？” 师父有些讶异：“自然不是，这是由蔓山血泥捏成的。” 第138章 心里担惊受怕稍微减淡了些，可脸上的忧伤还未消散。 她看了会儿，又道：“师父，这东西连眼睛都没有。” 不光眼睛，鼻子嘴巴也都没。 她以后真的就要用这么丑的一具身体了吗？ 那她还能吃饭呼吸吗？ 虽然很为师父的心魔问题感到不安，可—— 真让她用这么具身体，她真的很想连夜叛出师门，逃离澜仙宗啊！ 师父道：“躯壳只需形似，待你魂魄住了进去，它会随你魂魄，逐渐变成你原本的模样。” 竟然是这样！ 柳善善心里的顾虑彻底打消。 她盯着躺在面前的身体，竟也不由自主地期待了起来，攥着拳头，兴冲冲地问师父：“所以，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师父道：“简单，接下来，只需要魂魄出窍就行了。” 显然，知道徒儿不会魂魄出窍，他便耐心、逐字逐句地和她讲解魂魄出窍的方法。 听师父的步骤，这玩意似乎确实很简单。 好像比引气入体还要简单许多，仿佛和吃饭喝水差不多。 就眼睛一闭，气一沉，再眼睛一睁的事情。 可，一刻钟过去后，师徒俩在一片死寂之中，安静对视。 她看到师父缓缓扭过头，轻轻道了句：“无事。” 柳善善：“……” 魂魄就是出不来，她也没办法啊！ 她想了下，试探着道：“魂魄出窍，死了是不是也一样的？要不，咱们七十年后再尝试下？” 至于现在自戕什么的，她也没那个胆子。 万一失败了，那岂不是悔到肠子都青了！ 师父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死后就不行了。” 柳善善：“: o :好吧……” 肉眼可见，师父面上又多了些许黑雾。 可他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安慰她道：“无事，定还有法子。” 她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可师父看着很有事啊。 柳善善有些忧伤：“师父之前不是还安慰我说，人生易老且易逝，不需因为生死太过介怀吗，其实能活七十年，已经很足够了。” 闻言，他倒是有些讶异，转眸看向她。 柳善善面色一顿。 她以为师父要说，对路人和对自己的徒弟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安慰他人的话，落到自己身上，总归不能践行得那般彻底。 却没料，师父安静片刻后，说的是：“你可知，修者破境，需闭关多久？” 柳善善：“？” 师父面色和善：“少只需半年到一年，或是三五年，多则数十年，上百年。” “以你几位师兄姐的境界，若是闭关，动辄便要五年。” 柳善善听得张开了嘴巴。 然后下意识问道：“那，师父你呢。”uiz 师父幽幽道：“若运气差，没有五十年，应当是出不来的。” 柳善善：“……” 也就是说，若师父需要破境闭关，那么等他出来，她可能就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怪不得师父总放心不下这事。 收这么个徒弟，岂不是连关都不敢闭了？ 她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表情沉重地道：“……那，我再努力努力？” 师父点点头，面上总算露出了些许赞许，看向一旁的“尸体”。 “魂魄出窍的事，我可以再帮你想想办法，你趁这时间，再多同它熟悉熟悉。” 熟悉……熟悉。 那好吧。 柳善善没法，只能坐到“尸体”旁边，近距离和它“大眼对无眼”。 看了会儿，越发觉得慎得慌。 刚想吐槽这是找哪家手艺人捏的，下次有机会一定要避雷。 便听师父温声开了口：“这是为师亲手捏的，你瞧着，和你可是有几分相像的？” 柳善善：“……” 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究竟是哪里和她像啊！ 她默默别过脑袋去。 刚想再说话，忽然想起什么，不由试探着道：“师父，你的魔气，现在真的很大了吗？” 师父点了点头。 “你想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师父的声音里隐隐掺杂着那么点欣慰。 看……看，也不是不行吧。 虽然一点也不期待这玩意，但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她总不能连敌人到底有多强大了都不知道吧！ 在柳善善的催促下，师父将他的“魔气”放了出来。 乌黑的雾气，缭绕着从他修长的手腕处，缭绕着，旋转着，攀爬而出。 一点一点向外扩散。 如同云，如同雾。 颜色黝黑深沉。 这场景，倒是和柳善善上次在夜里看到的，那个攒灵石小能手——炼器魔修在山洞里释放魔气的场景差不多。 越凝聚越多。 慢慢的，柳善善也就知道师父之前所说的“养得挺大”，究竟是怎么意思了。 因为，不过眨眼的时间，黑雾竟然将整个侧殿尽数填充满了。 第139章 并且，它们还在不断从师父的袖口里往外溢，仿佛源源不断。 柳善善受到了惊吓。 下一瞬，那些黑雾便开始凝聚。 凝聚速度很快，不过多时，便幻化成了一小团，黑色、圆球似的云朵。 紧接着，落到了柳善善的怀里。 这个东西瞧着，和那位炼器魔修仍困在她灵海中的那一小团魔气，也非常相像。 只是，它又一眼便能看出，是师父的魔气。 因为它的身上，竟有奇异的，让人感觉到平静的力量。 仿佛并不是一团魔气。 明明身量很小，看着圆乎乎、萌哒哒的，偏偏坐在她怀里的样子，又带着那么点师父特有的温和与谦逊。 ……诡异的，有些反差萌。 柳善善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小东西有些可爱。 比炼器魔修的那团魔气可爱无数倍！！ 好想吸一口。 但师父就在眼前，要克制。 于是柳善善只能克制地伸出手，轻轻戳了下它的脑袋。 绵绵软软的。 很舒服。 小东西发出来轻轻的“叽”一声响。 她在心里“嗷”地叫了声。 没忍住，又戳了下。 师父那云朵似的魔气，周身气质忽然就无法平静了，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在她的怀里轻轻瑟缩了下。 柳善善戳着戳着，忽然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 她下意识抬眼，看到师父正看着她，眼神……似是有些愣怔？ 第55章 悄悄偷师父个心魔，应该不…… 第五十五章 虽然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她看师父如此，还是没忍住，再度戳了下小团子。 在收获又一声“叽”叫后，观察到师父面上的神色似是又有了轻微的变化。 可，到底只是轻微变化。 就在她打算再度伸手的时候，师父终于出声了：“你戳到我痒痒肉了。” 柳善善：“……” 痒痒肉？ 她连忙将手背到身后，像做错了事一般，老实巴交地问：“师父，原来我碰它，师父会感觉到？” 师父安静了会儿，道：“无事。” 说着，他伸手：“过来。” 看语气，是对他的魔气说的。 看这架势，柳善善便知道，魔气大抵是可以自己飞回到他的手中，不需要她双手捧着送过去。 只是片刻后，柳善善眼睁睁看着，小黑云朵似的魔气团子，在师父话音落下后，缓缓地转了个身。 ……虽然没有眼睛鼻子不知道哪儿是正面，可看这情形，总觉得它大概是留了个后背给师父。 垂着视线看下去，只觉小东西的身影，似是透露着那么点抗拒。 真是——真是太可爱了！ 柳善善非常想将之抱起来捧在手心里吸一口。 奈何师父就在跟前，她不敢。 大概是没想到魔气会不听使唤。 师父那向来温和的表情，似是也出现了些许困惑。 他的脑袋偏了下：“咦。” 安静片刻后，似是不太死心，又道了句：“回来。” 小黑团子不仅没回去，反而又朝她的怀里拱了拱。 柳善善不由想到了仍困在她灵海中的那小团魔气。 心中忍不住想，炼器魔修的魔气，似乎也是进了她灵海之后，就出不去了。 师父的魔气也是类似情况吗？ 莫非，她这穿越者的体质，确实有一些特殊？ 可想了想，炼器魔修的魔气对她是惧怕更多。 师父的魔气，对她应该是……喜欢居多？ 还是不太一样。 想不明白，柳善善就不想了。 她忙不迭站起，双手捧着师父的小黑团子，小步上前，将之送回到他面前。 小东西送回到师父怀里，起初是缓慢、温吞地挣扎了下，似是有些抗拒。再后面，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柳善善的坚定，它竟……像是生气了？ 不再挣扎反抗，安静了下来，送回到师父怀里后，也不再“看”她。 只留了个生闷气的背影给她。 师父表情还是满满的困惑。 他歪着头打量着黑团子，打量了会儿，目光落到了柳善善的脸上。 片刻后，轻叹口气：“真是奇怪。” 柳善善心道，连师父都觉得奇怪。 那恐怕是真的真的很奇怪了。 于是她便感觉自己像极了夺人子女的后爹后娘，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师父一个不高兴，迁怒她两句。 便安静站在一旁，装乖作巧。 师父也安静地坐在那儿。 片刻后，柳善善发现他眼睛闭上了，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修炼。 她也不敢问。 于是便继续一声不吭在旁边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腿都站麻了，才看到师父幽幽醒转。 睁眼看到她，似是有些疑惑。 虽然没说话，可看他神情，总觉得是在吃惊：你竟然还没走？ 柳善善：“……” 她噎了一口。 第140章 默默低下头，道：“师父，那我先回去了。” 她还要回去做任务呢。 师父点点头，道：“明日过来，再继续教你如何魂魄出窍。” 柳善善：“……”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 师父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养魔气！ 怀揣着满腹的吐槽，柳善善背影沧桑地走出师父的寝殿。 在做任务之前，柳善善先是如约去找了四师兄。 四师兄，她来看猪了！ 结果，回了住处，并没有看到四师兄。 去了他平时常去的地方，也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柳善善略微纠结了会儿，便决定还是先去做任务吧。 好在，新任务并不是让她“对着同级弟子使用10次[药修的愤怒]”之类的坑爹且丢脸的任务。 而是重新回归到了《丹经（一）》上。 新任务还是让她炼制丹药，从《丹经（一）》这本书里，随意挑选十五种丹药炼制。 她看花了眼，心道反正最后做出来的都是毒药，便也不挑剔了，干脆随便选了一些。 选好后，去往交易堂，一口气将需要的药材都买下来。 ——并买了些做烤乳猪的调料，和所需要的工具。 她上次留了两头在储物戒里，只是这类活物在储物戒内其实并不能放太久。 也就是说，她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赶紧将它们杀了吃了。 但同时，升级任务也不能耽误。 所以她打算，一边烤乳猪一边炼丹药。 真是差点被自己勤奋哭呢！ 小猪崽们都是四师兄送的。 柳善善决定将烤好的第一头乳猪，送给四师兄，好表示对他的感谢！ 这修仙世界能用且好吃的调味料不多，好在她上次做芳芳草的时候，试验了够多次，所需的东西基本都能配齐。 怕弄起火，柳善善没敢在屋子里动手。 她干脆来到屋后面，通风的地方，清出一块干净的地面，刚想将猪崽从里面放出来，正头疼这乳猪处起来可真够麻烦的，便听到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柳善善，你终于回来了，刚好，我正到处找你呢！” 柳善善扭头，看到沈清秋兴高采烈地朝她冲了过来。 “善善，小善，善儿，我最近又有了个新的毒药妙招，奈何总是炼不出来，你回来得刚刚好，不如帮帮我吧——” 她表情诡异地偏头，看向沈清秋。 待得对方跑近了，也幽幽道了句：“不错，你来得也刚刚好。” 沈清秋：“？” 她道：“我帮你炼丹，你帮我烤猪吧。” “？？烤猪？”沈清秋表情迷茫，原地张望，“烤什么猪，猪呢？” 她将小猪崽放出来。 在沈清秋嘴巴大张的表情下，坚定地点点头：“准确来说，是杀猪，洗猪，烫猪，腌猪，再烤猪。” 见他表情犹豫且忧郁。 柳善善：“不干？” 沈清秋沉痛地道：“干！为什么不干！” 她心满意足。 先是将烤猪的具体步骤和所需要的工具以及调味料都交待给沈清秋，然后问他，想要炼什么毒药。 别的不行，毒药她确实擅长。 柳善善自信了一会儿，却又忧伤了起来。 只觉得自己的天赋点在了奇怪的地方。 说起毒药，沈清秋便来了劲儿，他道：“这是我前些日子想出来的新药方，按此法炼毒药，里面加入了致幻的七日醉，可以让服用者进入此生最害怕、最不幸的记忆中，继而陷入巨大的痛苦与恐惧之中。” 噫。 这个药听上去好像有些残忍。 你们炼毒的，心思可真歹毒！ 但柳善善还是一口应下。 当场掏出炼丹鼎，开始制作。 沈清秋那边，也开始着手杀猪了。 孩子显然是第一次杀猪，看上去动作显然是有些笨拙的。 但杀猪之余，他还是很快注意到了柳善善掏出来的这个炼丹鼎，接着开始老泪纵横：“你终于决定弃剑从毒了吗？” 柳善善凝重看他一眼：“嘘，别问。” 他笑开了花，乐滋滋地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懂，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也……挺好吧！ 沈清秋乐不可支，更卖力地投身到了杀猪大业当中。 至于柳善善，则开始专心炼丹。 她将他给她的药草、药材按照顺序加工好，然后依次放入炼丹鼎里。 便坐下来读条。 沈清秋时不时投来关切的视线。 “不需要帮你输灵力了吗？” “你真的改当药修了？” “可我看你并……” 柳善善再度神情凝重地看他。 他了然地闭上嘴巴，做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懂，我都懂。” 读条结束，柳善善看着从炼丹鼎中滚出来的漆黑色丹药，胸有成竹地将其捡起来，正要递给沈清秋，就见上面忽然浮现了一行小字。 【丹药（未知），作用：服下可让人进入对他来说，此生最幸福的幻境中，继而陷入巨大的欢乐与开心中。】 柳善善：“……” 第141章 啥玩意？ 此生最幸福？ 不是悲痛吗？？ 是沈清秋给的丹药配方出了问题，还是她的炼丹天赋出了问题？！！ 菜到极点是吧！ 她面无表情低头，刚想将丹药撵碎，就见丹药已经被沈清秋激动地夺了过去。 不等她出声，对方便以极快的速度，将丹药吞入了口中。 你们药修可真是一点也不怕吃药啊。 柳善善：“……” 她本来还想告诉他，她失败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用告诉了。 他自己尝尝就能尝出来。 柳善善等着丹药生效，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只见他缓缓后退了两步，脸上在迷茫了片刻后，忽然爆发出了极大的喜悦。 沈清秋开始仰天大笑，然后上前拍了拍柳善善的肩膀：“好，好啊！这毒药可谓是我炼毒以来，弄出的最成功的了！好啊！你真是太棒了！” 柳善善：“……” 等等。 幸福的幻境？ 额……怎么不算呢。 只是叫她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沈清秋的幸福记忆，怎么也该是和亲人朋友有关的，真没想到，竟还是炼毒药。 他可真是人设永远不倒啊！ 柳善善默默坐在一旁，等他好不容易药效过去，迷茫四处张望了会儿，看到她，像是终于想起来重要事情一般，连连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药成功了吗？” 吃完就忘啊。 她悲痛摇了下头，默默伸出手。 “把你的炼丹鼎交出来。” 她想起来，之前用他的炼丹鼎，让他输入灵力的时候，炼出的丹药，并没有出反效果。 想来，或许也和炼丹鼎有一些关系？ 沈清秋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将炼丹鼎拿了出来。 他回一旁接着处猪崽。 柳善善接着炼药。 果然，她想的没有错。 这一次炼出来的丹药，并不是黑色，而是橙色。 柳善善反应过来——兴许只有炼失败的药，才会呈黑色。 沈清秋再度兴奋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说着，毫无顾忌地将这颗丹药捏起，送入口中。 片刻后。 他忽然满脸颓唐，声音满是痛苦与懊恼：“这一次怎么又失败了，是我想的药方出了问题，还是你的炼毒天赋出了问题？” 柳善善沉默了好一会儿。 等到他面上痛苦神色褪去，她方才盯着他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恭喜你，这回成功了。” 只是，他的人设，果然还是没有倒呢。 沈清秋显然是不记得刚才的幻境了，但听柳善善这么说，便开心了起来。 一个劲开始傻乐。 “嘿嘿。嘿嘿。” 给猪褪毛的时候在嘿嘿。 给猪烫热水澡的时候在嘿嘿。 给猪…… 反正等猪都开始烤了，他还在嘿嘿。 嘿一半，目光落在眼前隐约看着有些诱人的乳猪，抹了把脸。 他嘿笑着，转头问柳善善：“这是什么吃法，待会儿我可以尝点吗？” 柳善善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行，是要送给我四师兄的。” 沈清秋嘿不出来了。 他坐到一旁去，自顾自生气，一边生气一边道：“此刻若我再吃一次那毒药，幻境里看到的悲痛画面，一定是你对我说这话时的无情嘴脸。” 好家伙。 这么严重的指控。 柳善善不由有些心虚，只好安抚道：“没关系……我这儿还有一头猪崽，你要不嫌麻烦，等我明天再烤一只，喊你来吃。” 沈清秋顿时来了精神。 再次以百倍的精力，投入到烤乳猪的大业之中。 一边烤，一边道：“我现在想明白了，既然我炼毒药总是失败，以后就不炼了。” 咦？ 刚疑惑他难道要弃暗投明，就听他铿锵有力地道：“以后，我专负责写毒药丹方，炼毒药的事，就交给你了！” 让她助纣为虐是吧。 但沈清秋看着像是个好人，拿了毒药大概也不会拿来乱用。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同意。 之后，她便在一旁继续做自己的炼丹任务。 一边炼，一边想。 既然他能自制药方，也不知能不能照着[磬神丹]的药效，弄出个相反效果的丹药。 比如说，让服用者魂飞魄散什么的。 到时，她再利用自己的炼丹鼎炼出大量相反效果的丹药，也就能帮闻人溪缓解一下燃眉之急了。 只是—— 想起送药那日，闻人溪异常抗拒的反应……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柳善善打消了。 才不管他嘞！ 她又不是包子，还要上赶着找气受。 待她十五枚丹药的任务做好，沈清秋也帮她把猪烤好了。 花了大半个下午的功夫。 眼看着已暮色苍苍，几近黄昏，她挥别了眼馋的沈清秋，将烤得焦香流油的乳猪收入储物戒里。 好在这会儿其他师兄姐们还没回来，不然她的烤乳猪，必然没法完好无损送到四师兄的手中。 第142章 只是，她回到屋子里，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其他师兄姐都陆续回来，也没看到四师兄出现。 柳善善不由有些着急。 储物戒虽然能暂时锁住时间，让烤乳猪保鲜保温，但放久了总归没刚出炉的好吃啊！ 她便只能骑上灵兽，出去寻他。 飞了好半天，才终于在他常练剑的一处湖泊边找到他。 只是，这会儿他似乎并没有在练剑。 而是站在湖边，面部微微绷着，看着眼前静止不动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他向来没什么表情，可柳善善还是觉得，四师兄这会儿的心情似是不太好。 她便有些犹豫。 要不要在别人心情差的时候上去撞枪口，这是个大问题。 正在她退缩着，想偷偷开溜，等到他心情好点再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下方传来一道声音。 “来做什么？” 她吓一跳，下意识四顾了下，确定周围只有自己一个。 柳善善不由怀疑，四师兄的后脑上可能长了眼睛。因为他甚至没有回头，而且她离她明明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这时，对方也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目光冷淡如水地看着她，像是在告诉她，他在等她回答。 于是，柳善善只能降落到他旁边，小声道：“我、我找你半天了。” 他闻言，神色未变，只垂眸看着她：“找我做什么。” 她先发制人，小声抱怨：“找你看猪啊，你人不知道去哪了，不是说好了每天都要看吗？还有——” 柳善善兴冲冲从储物戒里捧出她用大油纸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烤乳猪。 “这是烤乳猪，给师兄的。”说着，为表诚意，字字铿锵地道，“是给四师兄一个人的哦！” 烤乳猪可大了。 也得亏她修炼升了不少级，才能这般轻松地举着。 只是四师兄半天没接过，举久了，手臂还是会发酸。 柳善善从烤乳猪底下探出张脑袋，关怀地问道：“四师兄，你心情不好吗？” 此话一落，她手中才终于一轻，烤乳猪不见了。 应该是被四师兄收入了储物戒里。 她听到他用冷淡的声音问她：“你今日，便是在忙这个吗？” 柳善善认真想了下。 也……不能完全算吧？ 但她当然不敢说自己还在忙着炼丹药，便安静装死。 恰在这时，四师兄又开口了。 “刚刚确实不太好。” 柳善善：咦？ 是在回答她心情那个问题吗？ 他自上向下，安静看着她，片刻后，再度出声：“现在不了。” —— 老实说，在和四师兄挥别之前。 柳善善其实是有些馋烤乳猪的。 这东西太香了，沈清秋烤的时候，她便一边闻着味道一边咽口水。 后来她想着，就算是整只送给四师兄，对方也总不会能残忍到，不喊她一起吃吧？ 于是，等俩人从湖边离开，往回走的时候，这一路她便一直在等他主动开口邀请。 谁知，就连回到了住处，四师兄也始终未发一言。 柳善善有些望眼欲穿。 眼看着都要各回各屋了，她在四师兄关门进去之前，终于忍不住，喊住了他。 “四师兄——”她委婉暗示道，“烤乳猪要，最好当天就吃。” 总不是忘了吧？ 很可惜。 对方似乎并没有看懂她的暗示，在听到她的叮嘱后，只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就再无其他反应。 哦不，他在关门之前，还同她说了声晚安。 多无情多冷酷多无取闹的晚安啊。 柳善善悲伤回到屋子里。 算了，还是化悲愤为力量，继续做任务吧。 点开任务面板。 【任务：将炼好的丹药喂给他人（0/15）】 柳善善看了下自己炼制好的15个毒药。 什么肝肠寸断，什么肌肉溶解，什么修为倒退，不由眼前一黑。 心中更悲伤了。 她决定先睡觉，明日再愁。 洗漱完躺上床，她想闭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再次浮现了师父的心魔。 师父的心魔——瞅着都快产生意识了。 那个炼器魔修是天生的魔族，似乎就不用担心魔化问题。 可是师父呢？ 师父是正经剑修，把心魔养这么大，真的不会被侵袭神智、意识的吗？ 心里知道这发展不对，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甚至，这事=她都不知道该找谁说去。 找宗内长老吗？可那些人瞧着一个一个的都不像好东西，若知道了真相，也不知师父会不会有危险。 柳善善想不出办法，只能自己一个劲地瞎操心。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地睡着了。 睡梦中看到的，也还是师父的心魔。 那一小团东西，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喜欢蹭在她的脸侧，颈窝，乖乖趴着，撒娇。 可下一瞬，忽然又变得无比大，甚至，大到将睡梦中的师父，尽数吞没了。 柳善善被这画面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心跳得无比快，可安静夜色里，砰砰乱跳的声响中，她的脑袋中竟然蹿出了个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想法。 第143章 既然担心，心魔会危害到师父。 那她能不能……把师父的心魔悄悄偷过来呢？ 她下意识抬眼，看了外面的天色。 很好，夜黑风高，适合做坏事。 利用隐身技能，悄悄跑去师父身边偷个东西，应当不会被发现吧？ 她刚从被窝里爬起身，就听到很轻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软软的，轻轻地，从她的身上，滚了下去，滚落到一边。 也不知是太圆，还是因为没手没脚，就以那么个姿势，软嗒嗒地趴在那儿。 黑乎乎，圆鼓鼓。 看背影，除了一如之前的温雅、淡然外，竟还隐约能看出那么些惆怅、忧郁与感伤。 柳善善：“……” 什么叫愿者上钩。 她还没去偷呢，师父的心魔竟就大半夜的自己跑来找她了。 第56章 “若是喜欢，便放你那儿吧…… 柳善善坐在床上，和这小东西大眼对小眼了一会儿。 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完全没想好怎么处这东西。 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任由它留在师父身边，连累师父入魔！ 她小心翼翼靠近，试图将这小团心魔捧起来，却没想，手还没碰到它，就见它缓缓地向前面挪动了些许，像是在刻意回避她的触碰。 看背影，柳善善猛地意识到—— 它似乎还在生闷气！ 呜！ 可是看上去更可爱了耶！ 她的心脏瞬时化成一滩糖水，膝盖跪床，弯下身子不顾它的抗议，强行将它抱了起来。 它却没有挣扎。 只是，安静坐在她掌心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柳善善便赶忙伸手摸了摸，张口哄它。 比如说你真可爱，你真讨人喜欢，我好想将你从师父那儿偷走——之类的话。 也不知它能不能听懂。 但好像真的有用，如此安抚了两句，小东西看着便没那么生气了。 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温和、从容，且淡然。 俨然一个弱小黑云版的师父。 柳善善被萌得心肝乱颤，那叫一个控制不住她自己。 没忍住，凑近它柔软的，黑棉花似的身体，一个埋头，猛吸大口！ “嘤……” 小黑团不复之前的温和与从容，发出软绵绵的轻叫。 她再吸。 又吸。 接着吸。 “叽嘤……” 柳善善恍惚有了种正在吸猫的错觉，内心忽然爆发出一种强烈的凌虐欲，她深呼一口气，双目凶狠盯着小东西，恶狠狠欺身向前，然后张开口—— 用唇瓣，轻轻地咬了它一口。 “叽呜～” 黑团子似是受到了惊吓，发出声音稍大一些的轻叫，身体轻轻颤了两下，紧接着，开始不断往外冒黑雾。 柳善善吓了一跳。 可片刻后，看它恢复原样，颤颤悠悠，软倒了身子一般，可怜还乖巧、茫然且无助地趴在她掌心的模样，她的心脏便更软了。 她明明没用力，它竟然能有这么大反应！ 那岂不是在诱惑人去吸它嘛！！ 没忍住，又咬了一下。 继续咬。 正吸得欢。 “笃笃”。 恰在这时，屋外的门被敲响了。 柳善善吓一跳。 不会是师父来了吧？！ 等等——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才骤然想起，她触碰心魔团子，师父似是能感应到。 也就是说…… 她刚刚吸咬的那两下，师父他很有可能也……感觉到了？！ 柳善善受到惊吓的同时，猛地捂脸蹲下，在心底大声痛骂了自己两声。 天呐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怎么能吸团子吸到师父头上去了！！ 柳善善捂着脸，半天不敢去开门。 完全不敢想象，门外师父会是何神情。 更重要的是，明明说好了要把心魔从师父那儿偷走，她这都没想好怎么处后续呢，师父就来了。 门外便安静了好一会儿，可人影却未离去，似是在耐心等她。 等她终于收拾好心情，神色颓唐地跑去开门，打开一看，看到的却是神色一如平常的师父。 没有生气，没有羞恼，没有不悦，也没有其他…… 仍旧是温温和和，乌眸清润，安静看着她，仿佛并没有感知到她方才所做的事。 他出声问：“它吵醒你了？” 柳善善心里忐忑不定，呆呆应了声：“好像……是的。” 师父道：“它很喜欢你。” 听他这么说，她也只能将悬着的心暂时放下，借坡下驴，顺势问道：“为，为什么？” 问完才想起来，师父似乎也不知道。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师父竟回答了。 他的目光在她怀中的小黑团子上安静停留了会儿，而后说：“它是因你而生的。” 此话一落，柳善善心里静了两秒。 因她……而生？ 她反应过来。 对哦。 师父会生出心魔，全都是因为收了她这么个咋也教不会，还很有可能会“英年早逝”的菜鸡徒弟。 第144章 如此看来，心魔会亲近她，还挺合的呢。 柳善善看着小黑团子。 她看着看着，不由感觉，这东西简直是把师父这段时间以来，为她操碎的无数个心，具象化成了个黑黑的小团子，放到了她面前。 它这会儿已经缓慢地飞到了她的肩膀上，这会儿正温温吞吞、与世无争地坐在她的肩头，简直就是个缩小版师父，可爱得不行。 柳善善不由道：“我也……很喜欢它！” 师父眉眼似是轻怔。 她快速又接着道：“师父，听了你方才说的话，我就觉得这东西该死的简直就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一般，天呐，我的崽崽，是哪个天杀的人贩子拐走了你，呜呜呜，还好我们缘分未断重新相遇——” 哭罢，泪眼婆娑望向他，声音哽咽但铿锵有力：“看在我们母子情深的份上，师父能不能将这心魔送我了。” “……” 师父沉默了。 柳善善心里打鼓，却还是鼓起勇气又说：“师父，我真的看它跟看亲生孩子似的，你难道真的忍心让我们母子分离吗？” 看师父始终沉默。 她心里不由越发忐忑。 等等—— 这东西是不是相当于是师父的崽崽？ 她若自称它妈，又该喊师父什么？ 辈分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她心如擂鼓，刚想补救，就听师父道：“心魔也是我。” 轻顿片刻，他补充：“一部分的我。” 柳善善：“……” 这回轮到她沉默了。 她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做出认真忏悔状：“师父，徒儿错了。” 身为徒弟，居然想当师父的娘，她简直罪该万死，罪无可恕。 再接着，便有些颓唐。 既然这心魔是师父的一部分，那对他来说，自然是异常重要的。 兴许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就像……就像炼器魔修的那团魔气本体一样。 这样重要，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人拿走？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却忽然听到师父道：“若实在喜欢，便放你那儿吧。” 柳善善：“？？！！” 这就不只是一点点吃惊了。 她抬着脸，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结结巴巴：“啊、啊，师、什、什么？！” 师父却好似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惊天动地般，见她如此反应，神情反倒是有些不解，道了声：“怎么？” 她有些不信邪，伸手戳了戳心魔。 黑团子：“叽。” 师父也眼睫微动，闷嗯了声。 虽然真的很轻，可柳善善听得真真切切——这小东西分明对师父是有影响的！ 他竟然就这么交给了她？ 难以置信之余，手到底还是有些痒痒，柳善善再度戳，继续戳。 “……”师父面色变了又变，却始终紧抿着唇，神色沉着如水地看着她。 片刻后，微微有些无奈地道：“莫要再胡闹了。” 柳善善：“……噢。” 好吧。 师父可真能忍的。 对比起来，还是炼器魔修那一脸受欺负了的小媳妇反应更有意思。 不过，既然师父愿意把小东西交给她，那她自然不客气了。 柳善善两手抱着小黑团子，笑眯眯朝师父挥手拜拜。 “师父，时间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师父点头，道：“好。” 可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竟又回首，再度看向她。 似是有些困惑，他出声问：“为何会喜欢它？” 柳善善想了想。 喜欢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妨碍一下心魔成长嘛。 但既然师父这么问了，她也确实说得出由。 柳善善掰着手指数：“因为它很可爱啊，软嘟嘟，圆滚滚的，而且它看着也很喜欢我呢，我对喜欢我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末了，看向师父，掷地有声道：“最重要的是，它和师父真的很像诶，很难不喜欢！！” —— 送走了师父，天色还黑着。 柳善善重新躺回床上，心情大好，翻来覆去没睡着。 多了个可以撸的小团子，还能阻止师父继续养心魔。 真是太快乐了。 只是，以后的重任，除了保护好自己，还多了个保护好师父的心魔。 可能不能连累师父受伤。 柳善善怀揣着这样对未来美好的期冀，缓缓睡去。 可第二天睡醒，她却盯着……坐在床头的，长大了近三分之一的小黑团子，陷入了呆滞。 这心魔，怎么又长大了？？！ 它离了师父，是不是反而养得更好了！！ 柳善善不由猜测到，这东西既然是因她而生，很有可能，她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该远离的人，不是师父，而是她啊！ 大早上起来，她便满脸悲愤地抱着小团子，去师父的寝殿，找到他，将小黑团子送了回去。 师父大概是刚醒，眼神还有些迷茫。 第145章 柳善善悲伤地将东西还给师父，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真实原因，只能说是担心保护不好，会连累师父之类的。 他接过圆嘟嘟的小黑团子，盯着看了会儿，若有所思，轻声道：“不喜欢了吗。” 柳善善：“……并不是！” 她刚想说离开，却发现那黑雾似的小东西，竟莫名其妙的，在师父的手中，又长大了些许…… 救命了。 她错了！她就不该动它！ 这一关头，她是万万不敢再将之接过来的，只觉心情异常悲痛，和师父打了个招呼，便连忙撤退了。 也许……短时间内不再碰面，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案。 柳善善这么想。 回到住处，她先是如约找四师兄看了眼猪，然后便窝到了房间里，痛定思痛。 决定还是好好升级吧。 等她有出息了，万一哪天师父真入魔了，还能帮他多挡两刀。 呸—— 带他逃命。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柳善善接着看下个任务。 虽然昨天已经看过了，可今日再看，还是感觉任务上的每一个文字，都十分的不堪入目。 任务让她把炼出来的15颗丹药，都给人喂下去。 喂给谁呢？ 柳善善脑袋里只浮现了于妄的脸。 好在，上面并没有说，必须喂给十五个不同的人。 那就全给于妄好了。 这些药虽然很毒，但是相信以于妄的身为和修为，必然是死不了的。 她如此想着，安心了许多。 正要起身去找她的好于妄，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柳善善连忙跑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四师兄。 他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由猜测，莫非是喊她来吃烤乳猪的？ 谁料，对方说的却是：“今日是你第一次上参剑课的时间。” 柳善善：“！！” 她震惊。 当初课表四师兄就给她看过，那些课，大多并非每天都上，至于参剑课，更是半个多月才需上一次。 ——当然，一次需要接连去个两三日。 真没想到，今天竟就要上参剑课了。 隔太长，她险些将这事忘记了。 而看四师兄此刻的脸上，写的分明就是“我就知道你会忘”。 她赶紧双手合十道谢。 四师兄又道：“其他课的课师，也有向我反应过你的逃学问题。” 柳善善满脸忏悔。 前几日，她确实…… 不是忙着做任务，就是忙着做别的，根本没顾得上去听课。 可四师兄看她的眼神，难得多了些严厉。 她不敢说话。 一片沉默之中，他又看她一眼，最后道：“你寿命所剩不多，更应勤练魂体，苦修剑心才是。” 说完，人便离开了。 只留她在原地，不住的心虚。 四师兄生气的时候，看上去着实有些可怕。 逃课成瘾的柳善善，不得不召唤出她的小灵兽，死气沉沉地往上参剑课的地方赶。 一边赶，一边忧伤。 这参剑课和其他课不一样，要上好久呢。 看来她的喂药任务，只能暂时搁置了。 等到了上参剑课的地方，柳善善才开始觉得惊诧。 入目的弟子，竟然都是些似乎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宗诚呢，舒千语呢，她的菜鸡同学们呢？ 可待目光落到那些弟子身后，发现他们背着的，竟然都是剑，柳善善才骤然回过神来。 对哦。 参剑课，参的是剑啊！ 来上课的，当然都是剑修了！ 再一细看，她便觉得这些面孔，隐约变得熟悉了起来。 大概，似乎，曾在于妄身边看到过许多次。 那么应该，都是四殿的初级弟子。 也就是说—— 想到这个可能，柳善善的内心不由激动了起来。 恰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极其耳熟的声音。 “我听说，有个三殿的天才七灵根少女，也要来上这参剑课，哈，我还当是玩笑话。”那人声音得意扬扬，还是极其熟悉的讨人厌，“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柳善善骤然回首。 果不其然，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于妄。 她哪儿顾得上他说了啥，满脑子只一句话——有他在，她就能一边上课一边把任务做了。 简直是天助她也啊！ 她热泪盈眶地看着于妄，仿佛看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 后者脸上本挂着骄纵得意至极的笑容，看到她的脸，面上表情立时就变了，仿佛有些招架不住般，当场后退数步。 片刻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怒视她：“你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哦。 是她失态了。 柳善善连忙伸手捂住眼睛，自言自语：“要克制，要克制。” 说着，嘀咕着转身，走到一旁，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参剑堂，从外面看，便像极了一把巨大的，插入地里的剑。 至于里面，则有点像现代的大型图书馆，只不过，图书馆里四面都是书，而这里四面挂着的都是剑谱。 第146章 她刻意往人少的地方绕了绕，在心中纠结着要先喂他吃什么药才好。 奇怪的是，平日里那嚣张跋扈、肆意非常的于妄，竟迟迟没跟上来找她麻烦。 第57章 （修结尾） 你你你……参悟…… 如何在人多的时候，给于妄下药，这是个问题。 柳善善准备先耐心等待时机。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剑气值。 这段时间需要做炼药任务，不能切回剑修，而切心法的cd时间又很长，切一次后，需要等待足足十二个小时，很是麻烦。 但她每天做完炼丹任务后，都会检查一下剑气值，若剑气值不是满的，便会切回剑修，给它积满了，第二天再切回来。 好在，这几日都没用过，剑气值是满的。 能隐身整整40s呢。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讲课的先生走进了参剑堂。 是个中年人，凹眼眶，长鼻梁，穿着朴素的长袍，气质容貌皆平庸，仿佛掉到人群里便再捞不出来。 之前四师兄就提前带她见过这些老师了。 她还记得他姓程。 程先生道：“大家各自选好待会儿要参悟的剑碑，坐好，我们便要开始了。” 他说的剑碑，远远看着像墓碑，走近了才发现是由石头砌成的长剑。 在这宽敞的参剑堂里，靠墙壁的地方，每隔数步便立着一个剑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不同的文字。 怀疑是什么古文字，柳善善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有不少人正在悄悄打量她。 或探究，或质疑。 反正都不太友善。 想想大半都是四殿梵剑尊者手底下的弟子，便解了。 只是，她还是很反感那样的目光，于是，尽量寻了人少的剑碑坐下。 她刚坐下，就发现程先生微张着口，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柳善善：“？” 怎么了？ 她刚觉疑惑，就听右侧方的某处，忽然传来了嗤笑声。 “你不知道这是剑圣亲自刻下的剑碑吗？哈哈，我们的天才小师妹该不会觉得自己能参透剑圣的剑谱吧？” 毫不意外，这话又是于妄说的。 他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寻常猖獗放肆的模样。 这会儿，正坐在离她稍远一些的地方，嘲弄讽刺地看着她，像是在笑她不自量力。 于妄的身侧，坐了一圈一群狐朋狗友，听到这话，便都哄笑起来。 “……你这话说错了。”柳善善在一片嘲笑声里，认认真真地看着于妄，老实巴交地道，“就算不是剑圣的，我也参不透啊。” 主要是，她连上面的字都不认识呢！ 所以坐哪儿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柳善善打量了一眼剑碑上的文字，心道，若早知道这是剑圣的，她定不会坐过来。 怪不得这块剑碑瞅着这么孤僻，离其他剑碑那么远呢。 于妄似乎是被她说的这话给噎住了。 痴呆地看着她，张着嘴吧，憋了老半天，似是没想好要怎么回击她，只得憋憋屈屈地矮了回去。 柳善善不再看他，坐正了，决定先盯着剑谱发会儿呆。 就在这时，一旁的程先生开口说话了。 “这虽是剑圣刻下的剑碑，这么多年来，却也有不少优秀弟子将其参悟，至于无剑尊者，甚至曾亲自开启了这剑碑的剑魂冢，他也是百千年来的唯一人。” “柳善善师承其师，对剑圣剑碑有所好奇，也无可厚非。” 听到这话，她再看向眼前剑碑的心境，不由便有了些变化。 师父吗…… 一旁的程先生，已经开始讲解有关剑碑的事情。 剑碑多是以往在剑道上颇有所成的圣者、尊者，立下的碑文。 而每个剑碑，都隐藏着一个名叫剑魂冢的地方，里面多数藏着圣者、尊者们生前所用剑的剑魂，或者是依附在剑上的亡魂。 参破了剑谱的弟子，便能从中领悟新的剑意。 若运气好，则有可能打开其隐藏的剑魂冢。 进入剑魂冢中，便极有可能获得剑魂指点，于剑之道，可一日千里。 程先生说道：“只是，剑碑并非你们想的那般好参悟，多数人，就是连参半月，也未必能参透其中奥义，至于剑魂冢……” 真不愧是上课。 听上去又枯燥又无味。 柳善善一边听，一边犯瞌睡。 大脑里迷迷糊糊钻入了程先生的话语，她勉强概括了一下。 大概意思就是说，剑碑难参透，剑魂冢更是难打开。 为了强调有多难，他甚至还提到了于妄。 说，于妄身为初级弟子里的佼佼者，上次不过参个无名剑碑，也愣是花了半天时间，才将其参破。至于其他人，快点的也要一两日日，慢点的三日都未必能成功。 至于剑魂冢，在场近百名弟子，竟无一人开启成功。 最后被程先生带着，随便进了个常年开启的剑魂冢之中，参观学习了一番。 程先生又道：“大家都是初级弟子，于剑一道在此事上不需太过苛责自己……”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柳善善越听越困。 脑袋险些朝前磕去，吓她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住了眼前的剑圣剑碑。 第147章 真是罪过罪过。 刚想收手离开，她的动作便顿住了。 等等—— 她好像看到，熟悉的进度条出现了。 【开始阅读剑谱《破魔》】 【阅读进度：1s——】 与此同时，程先生似是说到了话中的重点：“有些时候，无名剑碑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句话，是给柳善善的暗示——参剑课不常上，不要苦哈哈扒着剑圣的剑碑做无用功，该低头时就低头。 话说着，程先生朝她望了过去，试图将暗示给的更明显一些。 她自然没有get到他的暗示。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缓慢往前爬的进度条上。 【—8s—9s—10s】 【剑谱《破魔》，阅读完毕】 程先生刚扭头看过来呢，就看到一阵金光腾起，紧接着，在嗡响声中，看到了那少女浑身被漂浮着的金色字体环绕的画面。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表情痴傻，嘴巴张了张，却老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周围也陷入一片死寂。 柳善善没想到，这阅读个剑碑竟也能产生这么大效果。 随着剑碑发出的嗡嗡鸣响声，大量金色的看不懂的文字围着她飞了会儿，便陆陆续续飞入了她的身体里——像是专门设计出来的花里胡哨特效。 可她更能确定的是，这金光同游戏系统无关，是剑碑带来的。 因为，周围所有人，包括程先生的目光，这会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柳善善感觉到，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她。 其中目光最灼热的，除了于妄，便是程先生了——虽然前后两者表达的情绪完全不一样。 好半天，程先生似是终于找到了他的声音：“你、你你你你……参悟了？？剑、剑圣的剑碑？！” 柳善善：“……” 事实上，她也不造啊！ 这进度条只提示她读完了啊，参没参悟什么的，她也没感觉啊。 程先生却一副看到了宝的模样，神情激动上前，连连握住柳善善的手，不断询问她，可有其他不一样的感觉。 柳善善：“……好像没有。” 感觉石碑有点凉，算吗？ 她怎么只感觉自己就像是点亮了个成就了呢？ 可程先生耐不住激动，不信她的回答，一直要她当堂表演一下方才领悟到的剑意。 柳善善有些忧伤，只能推辞道：“我，我剑没带。” 程先生：“……” 这下子，伤心的人变成了程先生。 很快，周围便起了一阵阵窃窃私语。 弟子看她的目光，便不再有妒忌和艳羡，反而多了些不屑与轻蔑。 对哦—— 柳善善其人，归剑峰内谁不知道呢？ 那个拥有七灵根却被三殿无间尊者破格收为徒弟的废物。 她浑身上下的灵气，甚至不足以使出一道正儿八经的剑招。 纵使参悟了剑圣的剑碑，又有什么用呢？ 纵使运气过人又有何用呢？ 那剑意能被她参悟，简直是再讽刺不过的事情了。 柳善善自然能猜到别人这会儿都在怎么想她。 好在，她半点也不在意。 剑意不剑意的，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唯一让她感觉高兴的是，她倒是误打误撞完成了隐藏任务。 回到剑圣剑碑前，才有空去看任务面板，她看到上面多了一串文字。 【恭喜你完成隐藏任务[阅读剑碑]】 更叫她惊讶的是，底下还有两行字。 【已获得隐藏奖励：技能[破魔]】 【您已习得新技能[破魔]，该技能将在您下一次升级时自动激活】 果不其然，此刻剑修技能栏那儿，已经多了个灰色的，待激活的新技能。 柳善善：“！！” 惊讶！ 参悟剑碑，竟然还送技能的吗？ 她早就嫌弃自己剑修技能太少不够用了！ 想着想着，不由眼馋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剑碑。 这参剑堂里，剑碑有数百个，她若全参个遍，岂不是能获得好几百个新技能？！ 这会儿，程先生已经打起精神，重新开始上课。 而周围的弟子，也都安静下来，在他的讲课声中，坐定，神色认真地坐稳，开始参剑碑。 刚进入状态，就听—— 嗡嗡的声音响起。 参剑堂的某个地方，再次亮起金光！ 谁？ 谁这么快又参破剑碑了？！ 众人好不容易起来的状态被打断，受惊一般，朝着声源处望去。 然后便看到了坐在那儿浑身冒金光的柳善善。 “……” 现场陷入了长久的凝固。 只见那少女参完剑碑，脸上却露出了不甚满意的神情，口中咕哝了两句，颇为遗憾地站起身，走到另外一个空着的剑碑前，坐下。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的身上就再次冒出金光。 金光淡去。 她再度起身，又换了个剑碑。 再冒金光。 再换。 再冒。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所有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她，眼里痴傻流露了出来。 第148章 这人在干嘛！ 以为在排队点菜吗！ 她是不是在故意炫耀！ 知道别人参剑难，就故意这般刺激人？ 柳善善也不想的。 实在是因为，这参剑堂寻常时候又不开门，她想收集技能，就只能趁着这时间。 奈何阅读一个剑碑，制造出的动静太大。 不过片刻，就有不少人暗戳戳朝她飞眼刀子了。 除了嫉妒恼恨、鄙夷，还有其他多重复杂情绪。 柳善善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因为她发现，一连又阅读了好几个剑碑，都没有再给她任何技能奖励。 别说技能了，就连完成隐藏任务的提示都没。 难道说，只有第一次算隐藏任务？ 还是说，其他剑碑都太普通，没剑圣的这个有排面？ 柳善善放弃尝试，彻底死心，坐回剑圣的剑碑前。 上课果然还是无聊的。 尤其是，在别人都有事做，而她没事做的时候。 她原地坐了会儿，就无聊到想逃课。 然而——不行。 柳善善心中始终惦记着她的任务。 按照程先生所说的，等今天课结束，他还会带弟子们进剑魂冢里体验一番。 剑魂冢倒是个做坏事的好地方。 到时趁着混乱，偷偷喂于妄吃那么十几颗药……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对吧！ 这么想着，她又感觉到了十足的干劲！ 激情澎湃了会儿，在其他人认真参剑的时候，她抱着剑碑，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 ……不能完全怪她。 实在是因为，昨天半夜被师父的小心魔影响了一整宿的睡眠。 待她睡醒，也不知过了多久，发现全场还是无一人参悟剑碑。 不由万分唏嘘。 接下来的时间，便在她发呆、静坐，打瞌睡，到处乱看之中，过去了。 差不多正中午的时候，第一个参破剑碑的人出现了。 是于妄。 他这次参的似乎是个小有名气的剑碑，所以，纵使花了半日，脸上神色也颇为振奋。 在一片嘈杂声中，柳善善感觉到，他似是第一时间将目光望向了她。 她本以为他又要像之前那般，发起挑衅，却没想，这一回，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快速移开了视线。 再接下来的半日，又有二十多名弟子，陆陆续续参透了剑碑。 到了晚间，程先生出来说话了。 总结概括下就是—— 虽然参剑课总共要上三日，但是由于有不少弟子提前参破了剑碑，所以，他决定现在就带众人，进剑魂冢中一观。 程先生一边说，一边走到参剑堂最右侧的某个巨大的，类似于棋盘的传送阵前。 开启剑魂冢入口之前，他又强调了些关于剑魂冢的注意事项。 一是，剑魂冢里面和试炼幻境类似，肉身在里面死亡，也只会被迫离开剑魂冢，并不会真正死亡，但同样的，大家在面对剑魂的时候，需要时刻谨记着保护好自己神魂，不要被其吞噬。 二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要随意进入由其他弟子开启的剑魂冢。 因为，在剑魂冢内，开启者便会成为其暂时的主人。 能在里面操控天地，翻云覆雨，想损害人神魂也不过一个意念的事情。 三是，剑魂冢的危险程度，是由剑碑级别决定的。他们即将进入的，是最为温和的低级别剑魂冢，一般来说，在里面是不会遇到危险的。至于剑圣级别的剑魂冢——还没什么人进去过。 谁也不敢想象里面会有多恐怖。 “目前仍无人开启剑魂冢，所以，接下来大家能进入的，便只有参剑堂内的公共剑魂冢了。”说着，程先生手中凝聚淡淡的灵力。 灵力汇入地面的棋盘上。 顷刻，上面的白字黑字自动开始移动。 速度由慢至快，到最后，快得几乎看不清，在棋盘上上呈现出了一幅由黑白凝成的山水画。 两侧山峰巍峨，正中流水迢迢，显现在半空之中，成了立在众人面前的一道屏风似的入口。 弟子们陆续迈入那流水迢迢的入口，身影消失不见。 柳善善跟在人群后面，自发往前走。 迈进去的时候，心中还惦记着于妄所在的位置，进去之前，刚想回头看一眼，便发现手腕一疼。 ——她被人拽住了手腕。 毫无防备的，被那人拉扯着，双双跌进了传送入口内。 == 此人自然是于妄。 他在参透剑碑的时候，便有了个心惊肉跳的发现。 剑魂冢入口！ 他的剑碑，竟然为他开启了剑魂冢入口！ 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起了师尊的交待。 那日，师尊亲眼看着柳善善从宝灵塔带走了他想要的噬魂剑。 之后的时间里，便一直在催促他前去将噬魂剑抢回来。 于妄是想抢啊。 但是这小丫头片子身边成日都有其他人，不是她师兄就是她师父。 哪有他动手的机会？ 暗搓搓等了许久，也没逮到她落单的机会，他心中很难不焦灼。 第149章 直到今日—— 这参剑课，她竟然来了。 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地从她那儿抢来噬魂剑。 谁能想，上天竟直接将最佳途径送到了他面前。 他开了剑魂冢！ 若能将她弄入他的剑魂冢内，想抢个噬魂剑，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更重要的是，在那里抢东西，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身为剑魂冢暂时的主人，甚至不需要亲自露面，将剑抢来，再将她弄死踢出冢，整个过程简直要不了眨眼的功夫。 于是，于妄便将这事瞒了下来。 直到程先生开启剑魂冢入口，他才在柳善善踏入入口的那一瞬间，拽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带着她跌入—— 一个满目荒凉的地方。 仿佛刚刚被烈火灼烧过，土地呈现一片灼热的火红色，烫得他下一瞬就要跳起来。 可身体却像是坠了千斤重。 更叫他惊骇的是，左看右看，竟没看到柳善善身在何处。 他这是进了什么地方？ 正错愕着，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远远地朝他飞来，他刚想闪躲，可下一瞬，身体便被拽入了一片泥沼似的土地里。 他想要挣扎，身体却越陷越深，只留了个脑袋在外。 眼前似是有风沙弥漫，于妄大脑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大张着嘴巴呼吸。 而那些东西，似是瞅准了这个机会，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二连三直直飞入他口中。 ——像是虫子！ 然后迅速在他口腔内化开。 他甚至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大脑都迷蒙着。 紧接着，有剧烈的绞痛感传来。 不仅如此，很快的，他便感觉到，身体的肌肉似乎在泥沼中，缓缓开始溶解。 精神濒临溃败，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连肠子似乎都在腹腔内被什么东西绞断了一般。 他愕然瞪大眼，意识几近模糊。 ……各类剑魂冢，他都进过不少次。 之前便在师尊的带领下，进入过某位剑尊留下的剑魂冢内。 剑尊的剑魂冢，虽凶险，却也未到这地步。 弥留之际，脑袋里，浑浑噩噩蹦出一个声音。 ——这，这并非他的无名剑魂冢。 他进入的，是剑圣的剑魂冢！ 第58章 所有人都惧怕我 在背后干坏事的，自然是柳善善。 其实，在刚进这剑魂冢的时候，她也是懵逼的。 明明是跟着程先生并一众弟子一起踏入的，可待进来之后，她却一个人都没见着。 愣怔片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地方……似乎有特殊的感应。 在这儿，她仿佛成了这小片天地的，暂时的主人。垂眼向下看去，她看清了这个地方，似乎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土地，远远望去呈火红色，仿佛不久前才被烈火灼烧过。 她能感知到，连空气都是火热滚烫的。 可这些，对她似乎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她的身体仿若浮尘，漂浮在半空之中，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疼痛。而低头下望的时候，她甚至有了种，自己变成了“老天爷”的错觉。 因为她，竟能将近处远处的一切，全都收入眼底。其中甚至包括，在数里外的某个焦枯草丛里爬动的细小黑色虫子。 柳善善忽然想起，这一切似乎都同程先生所说的对应上了。 只有亲自开启剑魂冢的人，才会得到这样的优待。 难道说……她之前读碑的时候，不小心把剑圣的剑魂冢给打开了？！所以，在其他人都进了普通剑魂冢的时候，她独独掉到了这个地方？ 可是，怎么连个提示都没有呢！ 还是说，其实提示了，只是她没注意到？ 柳善善不再思考那些，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片陌生的天地，只觉得新奇极了。 很快的，她便在底下，发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精瘦的少年穿着兽皮长袍，浑身皮肤因为过高的温度变得火红，隐隐还有热汗在往下淌。 竟然是于妄！ 他正在下方不远处的地面上苦苦行走。 同她的轻松比起来，他的状态看上去就要惨得多，这才进来没多久呢，似乎就吃了不少的苦头，身上到处都是伤，连走路都连跳带蹦的——柳善善看了会儿，意识到，大概率是因为地面太烫了。 她不由想起，进传送阵时，拽住她的那一道野蛮粗暴至极的力道。 原来又是于妄。 好嘛，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也不知他当时又是打算使什么坏，竟然也跟着掉入了她的剑魂冢里，这下也算是孽力回馈了。 柳善善远远地看着他表演了会儿，看他跌跟头，便不由觉得心情大好。 四下无人，眼下可真是个做任务的好时机呢！ 她将十五粒丹药从储物戒中掏出来。 心中正盘算着，要按照什么样的顺序，将这些毒药依次喂到他口中，便见—— 这一颗颗丹药，竟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自动从她的手中飞了起来。 柳善善：“！！” 它们像一只一只小飞虫，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向下疾驰，在满天的沙尘之中，飞入于妄的口中。 第150章 能看出，底下的兽皮少年表现得比她还要错愕。他似是想要闪躲，却被底下的淤泥困住的脚步，身体深陷进去。 在他张着口，大口喘息的过程中，那些药已经尽数进了他的口中。 柳善善：“……”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任务都已经做完了。 【恭喜您，已经完成任务：将炼好的丹药喂给他人（15/15）】 而再看底下。 于妄似乎正在……同一时刻，承受那15粒丹药带来的痛苦。 她还记得，这些丹药的作用分别是：肌肉溶解、肝肠寸断、上吐下泻、心脏绞痛…… 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极为残忍。 起先她还思忖着，以于妄的身体承受能力，恐怕喂完一粒得先让他缓一下，在身体得到治疗，痊愈一阵子后才好喂下一粒呢。 这样稳妥是稳妥，就是耗时也太长了。 万万没想到，眼前天赐的良机，就助她把十五粒任务一起做完了。 再看底下，于妄似乎已在极大的痛苦中死去。 没多久，他的尸体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这会儿大概已经回到了参剑堂中。 饶是向来对他厌恶得紧，回想起他最后的死状，柳善善也不由有些心虚…… 阿弥陀佛。 谢天谢地，还好他不知道是她干的！ 另外一头，于妄从剑魂冢里出来，人躺在参剑堂的地面上，只觉得浑身都是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口喘着气，闭着眼睛，许久也未能从方才极致的痛苦记忆中走出来。 闭上眼，仍是如坠炼狱般的感觉。 剑圣的剑魂冢……真是太恐怖了！ 他这辈子也不想再进第二次了！！ 至于柳善善，在送走了于妄后，因为顺利且轻松地完成了个任务，心情正愉悦，便打算将这剑魂冢好好逛一逛。 听程先生的意思，开启剑魂冢，属于很大的一番际遇。 虽然柳善善不觉得以自己的体质，能在里面会收获什么东西，但是当“神”的感觉，半点也不赖。 她想多体验一会儿，更想去见识见识藏在这剑魂冢中的，传说中的，剑魂。 只是，剑魂似乎并没那么好找。 饶是此刻能“全地图搜索”，也没叫她找到它到底到底在哪。 这地方着实诡异，枯木荒草丛生，处处赤红、焦黑。 仿佛跳出六界的异世。 除了些细小的虫子外，几乎再看不到其他活物。 但只要仔细看，便能看见，处处都有阴影似的东西在游动。 一眼望过去，甚至不知道它们究竟是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还是飘浮在半空中的虚影。 这些……难道就是程先生提到过的，附于剑上的亡魂？ 剑魂有没有可能就混在其中？ 柳善善心念一动，便落到了地面上。 踩在焦红的土地上的那一瞬间，便感受到从地面传来的滚烫温度。 烫归烫，还是对她没有任何实质性伤害。 反倒是那些亡魂黑影，在她过来的时候，便似是都蠢蠢欲动地游动着，似是想要袭击她。 但又不知为何，始终没有真正靠近她。 她安心了不少，瞎选了个方向，开始往前走。 并决定，若是走到尽头，都没撞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赶紧出了这地方，回去继续做任务。 却没想，不过继续往前，拨开某片焦黑的疑似芦苇群的东西，竟真叫她看到了奇怪的画面。 眼前出现了……一小块，好像快要干涸的湖泊。 浅浅小小的一滩。 周围土地龟裂、焦黑，死气沉沉，唯有这一小块湖泊，似是仍旧散发着微弱的生机。 只是湖水也混浊发黑，像是死了很久。 更叫她感觉惊诧的是，在湖泊的彼岸，竟坐着个虚虚的，半透明的影子。 从远处看，它的模样，同其他亡魂并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仿佛投出来的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可怪就怪在，它看上去，像是静静坐在湖边的，一动也不动。 和其他爱窜来窜去吓人的亡魂比起来，实在有些清新脱俗。 柳善善只觉奇怪极了，不由猜测，莫非，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剑魂？！ 她下意识朝前走去。 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在这剑魂冢里，似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于是，她分分钟瞬移到了那黑影面前。 可待到了近处，她脸上表情更是诡异。 这家伙…… 它不是单单坐在这儿。 它手中甚至握了根连了细线的木棍，看这架势……与其说静坐，倒不如说，是在钓鱼？ 这个亡魂，生前是个钓鱼佬？！ 不管怎么样，这般特立独行，是剑魂的概率一定很大！ 柳善善有些紧张与忐忑，却又不敢贸然打扰它，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 却没想，纵使她一点点站到了它的身后，它也仍旧目不斜视地直视着前方的湖面，仿佛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 她招手示意。 它没反应。 第151章 她小声打招呼。 它还是没反应。 她没忍住，伸手轻轻戳了下：“那个……” 它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好奇怪。 是“死”了？还是感知不到她？亦或者，需要什么特殊的触发机制？ 柳善善将手收了回去，在它身后绕了一圈。 隔着这般近的距离看，便能看出，虽是“虚影”，但也能看出它是有头发、有手脚的“人”。可能，是它生前的装扮？ 它穿着看不清颜色的长袍，乌发简单束起，从后面看，其实身量并不大，恐怕只能算是个……十三四、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 剑圣的剑魂，竟是这般年轻的模样嘛！ 柳善善在心中惊叹！ 惊叹完，她又开始疑惑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它虽然是以“坐”的姿势，坐在这儿，可它的身下，其实是空空荡荡的，并没有椅子、石头、泥土之类的东西。 所以，它是靠什么支撑的呢？ 扎马步？ 看着也不太像。 还是说，其实底下有个透明的“椅子”，只是她看不到。 好神奇。 柳善善盯着看了会儿，心道，反正它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不如…… 于是，本着“实践出真知”的念，柳善善蹲下身，伸着手，小心翼翼戳了戳它身下，疑似放有“椅子”的地方。 ……然后，什么也没摸到。 这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在她刚得出结论，就听到“唰”的一声响。 “它”忽然从原地站了起来，侧着脸，似是有些恼怒，垂着眸子，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接着，一言不发将手中的钓鱼竿扔到地上，转身便走。 柳善善：“……” 她错了。 可就在她想要追上去的时候，脑袋里再次浮现方才“它”侧着脸扫自己的那一眼，身子忽然如遭雷击一般，顿在了原地。 等等—— 这家伙的脸。 怎么看上去，好像有一些眼熟呢？？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连忙快速追上去。 它虽然是在往外走，可速度却始终不快不慢，仿佛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能从背影看出，心情是有那么些许不悦的。 于是，柳善善很快便追到了它面前。 也就，成功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虽是虚影，可仔细看，却也是能勉强看出它轮廓的。 少年五官精致、眉目清澈，白皙但半透明的脸上，透着那么点混沌邪恶的意思。他浑身穿着黑色的长袍。虽然年龄相差很大，可不管怎么看……都和她记忆中的那张脸，十分相似。 是—— 她在天杉洞试炼环境里看到的，那个只有三四岁的，长得很像小恶魔的幼童。 它却没有停留在原地等她细细观摩的意思，稍瞥她一眼，便再度向前走去。 柳善善见状，连忙快速问道：“你、你是不是有个弟弟？” 它的身影顿在了原地。 片刻后，继续朝前走去。 噫！ 虽效果不大，但比没效果好。 柳善善再度小步追上去，跟在他身后接着道：“我、我之前在另外一个地方，看到你弟弟了，他……应该是你弟弟，因为你俩真的长得很像！” 眼睛像，鼻子像，耳朵像，连脸型都像是一比一放大。 这相似度，若不是亲兄弟，她当场把这地上的泥土吃下去。 她边说边比划。 说了一连串，仍旧没触发对方更多的回应。就在柳善善心中挫败，思考是否需要再考虑其他方式的时候，对方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他微微张开了口。 嘴巴比脑子快，她听到自己快速说：“嘴巴里的这两颗小獠牙，也一模一样呢！” 对方默默将嘴巴闭上了。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柳善善试图再说些什么：“你弟他……” 却在这时，听到前方飘来了很轻很轻的声音。 “你说的那个，应该不是我弟弟。” 这算是，这小半天功夫下来，他给予她的，最大的回应了。 不等柳善善振奋，就听他又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兴许因为是虚影，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分外空灵，“你说的那个人，应当也是我。” 柳善善：“？？” 啊。 什么意思？ 也是他？ 他似乎终于有兴趣同她说些什么。 瞥她一眼后，声音平静地道：“你知道魂飞魄散吗。” 柳善善：“？” 他目光看向前方，再度向前走，语气无波无澜：“想要将一人彻底弄死，便需将他三魂六魄都打散，可总要担心它们会有重合的一日，便不得不想办法，将之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压制。” “我是其中一个，至于你上次看到的，应该便是另外一个。” 柳善善愣住。 三魂六魄都打散？ 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就在她愣怔之际，那虚影又开口了。 “并非仇怨。”少年垂着眼睫，唇角露出温柔笑意，看向她，“只是因为，我是个很可怕的存在，所有人都惧怕我罢了。” 第152章 虽是虚影。 可此刻他看她的眼神，虽有笑意，却像是染着透骨的寒凉，直直刺入她的胸腔。 她步伐微顿，停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他这才收起视线，情绪寡淡地道了声：“所以，快些离开吧。” 柳善善看着他逐渐远去。 之前的画面同他方才的话串在了一起，脑袋里猛地闪过什么，她不由自主追了上去，声音也一下子结结巴巴了起来。 “所、所以你，你刚刚在那钓鱼……” “是因为，另外一个你？” 少年脚步再次顿住。 “是你教的钓鱼？”他的嘴角似乎有些崩裂，声音听上去有些凉，“我说怎么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就会想去湖边坐着。” 柳善善：“？” 听上去好复杂，好深奥，好难解。 他却似是有些羞恼了般，不再看她，脚步越发加快，快步朝前走去。 但柳善善是什么人。 她可是这剑魂冢暂时的主人诶！ 于是，等他好不容易走出数步，她心念一动，便瞬移到了少年面前。面对面看着他，并一边随着他的步伐往后倒退，边小声着道：“所以，在那个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你并不知道？” “……但是，却又会受到影响？” 嘀咕完，看他不肯再说话，便放弃了这个话题。 转而道：“那你应该不是这剑魂冢的剑魂了，你知道剑魂在哪吗？” 他下意识抬起眼睫：“你是来找剑魂的？” 柳善善点头。 对啊。 来都来了，当然要看一眼剑魂再走。 机会难得，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谁料，他却快速移开视线，表情还算和善，声音的温度却降了几个点。 “我不知道。” 她不死心，接着问：“那你之前有见过剑魂吗？” “没有。” “一次都没？” “没。” 柳善善：“……” 好吧。 他都不知道，他都没见过，她又哪能那么轻松见到？ 见问不出，她只能颇为沮丧地朝他挥挥手。 后者微怔。 柳善善朝他道别：“那我先离开了，下辈子有机会再见。” 剑魂冢这玩意，出去了就进不来了。 除非能再开一次——修仙界迄今为止似乎还没开两次的人呢。 口中虽是这么说，她心里想的却是，不如待会儿路上再转悠转悠，碰碰运气。 却没想，刚转身，身后就传来少年略显不自在的声音。 “我知道。” 柳善善：“？” 刚不还说不知道吗？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只要改变了就好。 她不由觉得振奋。 快速跟上他的脚步，朝着焦黑芦苇外面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便听到空空的声音从前方的少年虚影身上传来：“我说过，我很可怕，你为何敢跟我过来。” 柳善善：“……” 她停在原地，认真思考两秒钟。 觉得他说的很有道。 于是果断转身：“那我走了。” 走了没几步，就又听到他在身后叫住她。 “回来！” “哦。” 柳善善乖乖转头，回他面前。 看他这会儿的神情，倒像极了少年人被气到后的无奈，连虚影似乎都显得真实了许多。 他不再说话，只无声继续往前走。 脚步始终不快不慢，不再同她说多的话，也不搭她在身后的催促，像是在反击她方才的行为。 柳善善在心里颇为嫌弃地呵了两声。 呵！ 幼稚！ 他带着她，来到了大概可以称之为，地图最中心的地方。 这儿，有一块硕大的，有点像天坑的地方。 望着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洞，柳善善不由头皮发麻 她不由问道：“要下去？” 虚影摇了摇头：“不用。” “接下来，你只需要等。”他道，“到子夜时分，剑魂便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只是，它出现的时候，整个剑魂冢都会燃烧起灼灼烈火，你必须熬过烈火焚烧的痛苦，待得肉身在火焰中融化再重塑，方能有机会见到它。” 柳善善：“……” 她迅速摆了摆手，连忙退到数十步之外：“算了，出去了，不想见了。” 第59章 清药尊者的掌上明珠，她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有些苦，能不吃就不吃了。 隔得远远的，她看到少年微张着口，看着她。 虽只是个虚影，却也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那么些吃惊的。 柳善善当然不是开玩笑的，她说到做到，挥完手，便想出去。 但—— 片刻的功夫后，她沉默着，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这会儿已经在原地坐了下来。 看到她回来 ，表情已经可以波澜不惊了，只抬了抬眼皮，问道：“怎么？” “……”柳善善沉默片刻，小声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真的十分难过。 第153章 她是真心想出去的，谁能想，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啊！ 原本以为，以她现在的“老天爷”状态，稍微心念那么动一下，人就该在剑魂冢外了。但谁料，她刚才在那心念动了一下两下三四下，身体却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对方脸上的波澜不惊稍微崩裂了些许。 他直视着前方，平静道：“我若知道，就不会在这待着了。” 哦……好吧。 他说得对。 柳善善有些失望。 难道说，必须找到专门的出口？又或者，像于妄那样死出去？ 死……也太下下策了！ 想了又想，她决定先去周围碰碰运气。 凭她多年网游打本的经验，出口一定就在地图边缘处！ 还未等她走出几步，那少年忽然开了口：“若我能让你感知不到痛苦呢。” 柳善善：“？” 她愣了下，回头看去。 少年垂着眼睫，盯着前方黑洞洞的深坑，声音如常：“我是说，焚烧的痛苦。” 咦。 还有这种好事吗？ 她倒退回去，表情略带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他轻轻点头。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是说，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吗？很难相信这其中有没有诈！ 少年道：“这地方这般无聊，我等了这么久才等来一个活物，你若能陪我说会儿话，便算是对我而言的好处了。” 柳善善这才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他。 他年龄相貌看着皆不大，说这话时，唇角也浅浅上扬，面上有着温和浅淡的笑容，可眼底的神色，却忽然让人觉得他似乎挺……孤独？ 她刚想说话，就听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再者。”他说，“我说过，我能感知到另外一个我的感受。” 说着，他侧眸看向她，唇角恢复平直。 声音倒还是平平静静的：“他不讨厌你。” 所以，他是想说，他也不讨厌她？ 好吧。 柳善善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小小的魔族幼童。 虽然一身黑袍，长着可怕的獠牙，并扬言要吃她。但胜在长得白嫩可爱，还帮她做完了好多个任务，她确实蛮喜欢他的。 只是，忽然知道那小孩，和眼前这少年，乃是一人，她甚至半天没找到真实感。 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她不由想起那幼童，最后浑身被黑雾缭绕时的痛苦表现。 心里软了下来。 于是，柳善善依着他所说，开始找他说话。 但说了会儿…… 她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忍不住发问：“不是说陪你说会儿话吗，为什么只有我在说！！你都不带回答的！” 他像是这才迟缓地从某种入定的状态中醒来一般。 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善善：“……” 她被噎住。 可看他脸上写着的抱歉不似作假，便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一直聊天也很累，尤其是在不知时间快慢的时候。 可每当她以为他没在听的时候，转过眸，都能看到他正神情认真地看着她。 想起那只魔族幼童，她心中再度发软，问他：“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对外面应当很是好奇吧？不如我多和你说说外面的事情？” 谁料，他却是摇了下头：“不用。” 继而道：“你继续说你自己就好了。” 也不知为何，柳善善忽然觉得他这会儿，对她的态度似乎比最初在湖边见到时的，要友善很多。 但偏偏，从他身上又不太能看出那个魔族幼童的影子。 也可能是因为，俩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部分。 想着想着，脑海里竟莫名其妙地蹦出了另外一张脸。 噫—— 柳善善连忙摇头，将两张脸一起从脑海中甩出去，继续陪他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夜色转黑。 她讲会儿歇会儿，实在觉得累了，便躺下小眯会儿。 醒来便发现他仍在旁边静静坐着。 虽是虚影，虽是魔族的样貌装扮，可气质倒是异常纯粹干净。 不由让人觉得困惑。 这样一个人，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可怕吗？ 可怕到，需要将他魂魄四分五散，分别压制…… 正出神想着，就见少年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她连忙甩甩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扔掉，问他：“所以，天黑这么久了，子夜什么时候到？” 他仰头，看向天空，表情认真地看了会儿，道：“应当快了。” 柳善善：“……” 怎么看他这意思，好像连他也不太确定呢！ 但等都等了。 当然是继续等下去了。 于是，接下来每隔段时间，便会出现一番这样的对话。 “快到了吗？” “快了。” “快到了吗？” “快了。” “快到了吗？” 这一回，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太确定地道：“也许……迟到了？” 第154章 柳善善：“？” 这玩意还能迟到？ 俩人就这么一直枯坐着继续的等。 直到天边一点点泛白，破晓将沉寂的时间，从黑暗之中叫醒过来。 柳善善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看向少年，目瞪口呆：“这……天都亮了！” 他似乎也不自信了。 在她难以置信的表情下，盯着天空发了好一会儿呆，口中喃喃。 “难道说，是前夜里不小心被我弄死了？” 柳善善：“？？” 啥玩意？ 他是认真的吗？ 她还没见到剑魂呢！ 于是，他便一边面带歉疚，一边认认真真和她解释。 他说。 这剑魂，每到夜里才会现身。现身的时候，总会带来燎原烈火。 熊熊烈火，蔓延如蛇，无边无际。届时，整片剑魂冢都会置身于这火海之中，纵使是已经死过的亡魂，在此地也难逃烈火焚身之苦。 这火之所以存在，兴许便是为了压制他。 听着他的话，柳善善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周围的土地。 是火红，龟裂，滚烫的。 ……都是那剑魂烈火带来的？ “兴许是我的力量比之前强大了些，不小心将它……吞噬了。”说着，他竟开始自言自语，“怪道上次火焰结束的那般快。” 柳善善：“……” 之前以为他是个什么古怪又孤僻的亡魂，话都懒得多说两句，可现在看，怎么好像有些呆呢。 他似乎真心为这事感到愧疚。 像是正在费力思考，要怎么为这事对她做出弥补。 见他如此，柳善善看着他的侧脸，口中下意识道：“……会很疼吗。” 少年忽然愣住了般。 他缓缓眨了下眼睫，转眸看向她，半晌没说话。 片刻后，偏过脑袋去，似是认真思索了下她的这个问题。 “其实，还行。”他看着眼前的深渊，道，“起初应当是有些疼的，到后面慢慢习惯，便不疼了。” “只是，害你无法见着剑魂。” 柳善善果断摇了下头。 “其实，我想见剑魂，也只是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厉害。”她攥了下拳头，忍不住道，“既然它能被你吞噬，说明在这个地方，最厉害的是你才对，既然如此，能见着你就够了。” 她神情认真：“说不定，上天要我进这地方，本就不是想让我见剑魂，而是来见你呢。” 他本还在发呆，听到这话，转头再度向她看来。 片刻后，弯着眼睛笑了。 柳善善还想再说点什么，好让他停止歉疚。 却听他忽然缓缓收了带笑的神情，轻声地道了句：“那你，可要留在这儿陪我？” 柳善善：“！！” 不要吓她！ 当心她当场自戕！ 但是，看他虽话如此说，神情里却并没有逼迫的意思，反倒是多了些期许。 像是在等她回答。 一直留在这儿当然是不行的。 但她半点儿都不介意多待几日，陪他聊聊天。 就当是关爱小朋友了。 就在柳善善准备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一紧，紧接着，像是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吸力。不等她反应，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再次睁眼，看到的便是讲课程先生满含担忧的视线。 周遭是石壁上镶嵌着的光石散发出的淡淡幽光。 她回到参剑堂了。 柳善善：“……” 从程先生的话语中，她明白过来。原来是她在剑魂冢中待了太久，他担心她在里面出现意外，便主动开启召唤阵，将她从里面召了出来。 程先生声音关切：“我召得可还算及时，在里面没有遇到什么伤及神魂的危险吧？” 她回想起剑魂冢少年最后看自己的神情。 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额头。 及时，可不要太及时了。 毕竟，省掉了她自行了断这一步骤。 只是，想到她最后都没回应那虚影少年的那句话。 不由觉得心虚极了。 这在那少年看来，岂不是像极了……因惧怕直接溜走了嘛！ 心中虽愧疚。 但仔细想了想，好在…… 应当不会再进第二次了。 柳善善当场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她起身。 而程先生还在那疑惑，说的大概就是在剑魂冢里没有看到她和于妄身影之类的话，原以为是他们快速死亡出来了，结果在外面却只看到了于妄，却没看到柳善善。 这会儿正在询问，她方才到底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来—— 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进了剑圣剑魂冢这件事。 而于妄，也没有交待。 柳善善自然也不想说。 便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满脸单纯地看着程先生。 于是，程先生便被她噎住了。 可能是想起她参透剑碑，却什么也没领悟到的事，他重重叹口气，表情悲伤地离开，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得了批准，柳善善快速离开参剑堂，骑着灵兽便往归剑峰去。 第155章 ……待了太久。 在剑魂冢里又是说话又是走路又是等剑魂，连觉都没有好好睡。 她打了个哈欠，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剑魂冢和外面的时间似乎并不是同步的。 里面是早上，这会儿出来，却是傍晚。 柳善善骑着灵兽在归剑峰，边打哈欠，边往回飞。 却远远地在门口看到了好几个身影。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六师兄都在。 除了他们之外，旁边还站着个身穿淡紫色长裙，系着紫色发带的，气质活泼娇俏的妙龄少女。 初一看侧脸，柳善善便联想起了当初在后山看三师姐练剑的清药尊者。 无他，眉眼五官都同清药尊者太过相似。 只是眼前这位，显然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柳善善的瞌睡瞬间全无，她猛地想起。 这姑娘，莫非就是从未见过的，清药尊者的掌上明珠，她的五师姐？！ 刚一落地，众人便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为人最和善的大师兄率先同她打了个招呼。 于是，人群中的紫裙少女也注意到了柳善善。 少女生得颜色明亮惹眼，明眸皓齿，唇角带笑，看到她，脸上迅速飞上惊喜。 她松开了原本挽在三师姐胳膊上的手，像淡紫色的蝴蝶，身姿轻盈地蹦跳着跑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揽住柳善善的胳膊，声音如清泉击石般清脆动听。 神情好奇且含着满满的欢喜：“这就是我们的小师妹吗？” 第60章 不要再对师父动手动脚……了…… 第六十章 五师姐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些日子实在太忙，被我爹娘逼着给他们帮忙，不得半点空闲，听闻师父新收了个小师妹，却一直没有时间来见见。” 她笑眯眯捏了捏柳善善的脸：“小师妹可真可爱呀。” 接着，瞥了一眼一旁的少年，脸上笑意更深：“哼，比什么臭男孩子可爱多了，当年我就嚷嚷着让师父给我收个小师妹，师父收的却是爱生气还不听话的小六——哼，还好小七来了，这下我终于有小师妹了。” 一旁的六师兄忽然被点到，当场黑着脸跳脚。 “你夸师妹归夸师妹，说我做什么！谁爱生气了！” 五师姐弯着眼睛，笑意盈盈：“你看，你这不是又生气了。” 说罢，好奇地拉着柳善善的手，继续问东问西。 例如她年龄多大，家住何处，是何灵根，修为如今几何，在澜仙宗待得可算习惯，几位师兄有没有欺负她。 柳善善刚想回答，就听—— “好了好了，别再问了，一来就忙着问小师妹，怎么不说说你这段时间究竟在忙什么。” 是大师兄，他这会儿满脸都是无奈的笑容，握住五师姐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旁，末了，还拍了下她的脑袋。 看眼神，倒是罕见的柔和。 五师姐连忙将他的手拉下来，双腿似是没站稳，身子后退半步，耳朵红得似要滴血，嗔道：“大师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和我娘，他们——” 站在一旁听了一耳朵，柳善善才弄明白一些事。 五师姐身为清药尊者的女儿，本来确实该是个药修的。 但奈何她自幼就想当仗剑除魔的剑修，背着爹娘偷偷开了剑目，拜入无剑尊者座下，强行修了剑。 她爹娘虽心不甘情不愿，可木已成舟，所以也奈何不了她。 只是，纵使修了剑，她在药修上的天赋，也随着年龄增长，愈发明显。 那些天赋显露出来后，她的爹娘便不再甘心让她当个剑修。 于是，时常便要带着她去各处闻草辨药，炼制丹丸。 说到这里，五师姐抱怨地揉了揉肩膀，满脸的哀怨：“我才不喜欢炼药呢，还是当剑修开心，每天和我爹娘待在一块，我都快要被他们逼疯了。” 大师兄始终安静听着，听到这儿，面上露出些微不忍。 “不如我去向……” “不用，我爹娘才不会管别人说什么呢。”五师姐摇摇头，接着，故作轻松一笑，“不过他们也答应我，好好让我放松一段时间，这些时日不会再来烦我啦。” 大概是师门难得聚齐了一次。 大师兄便提议几人同时去向师父问个好。 五师姐这才想起什么般：“我刚回来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师父，结果那小童说他正在闭关，让我过些时间再来。” “闭关？师父又闭的什么关，他老人家不是离破境还早着吗？” 五师姐表情困惑：“我也想知道呢。” 柳善善心中却不由感到不安。 除了她没人知道，师父上次闭关……是因为心魔。 这次忽然又闭关，莫非又是因为此？ 旁边的几位师兄姐，这会儿也陷入了沉思，正纷纷思考，师父不在，他们可以做些什么——看来他们平日里团建的方式十分简单质朴，那么便是去找师父问安。 二师兄提议：“去山下酒馆小酌两杯如何？”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有人看向始终没动的四师兄，问他：“你去吗？” 第156章 他没回答，而是转眸看向柳善善：“你去吗？” 柳善善心中想的却是…… 师父。 还有她的任务。 但和五师姐头一次见面，总不能不到场吧？！ 于是柳善善点了点头，道：“好。” 四师兄便看向大师兄：“好。” 大师兄似是不想看他，默默将头转向了一边。 这回问的是六师兄。 谁料，六师兄也没回答，同样转头看向了柳善善。 “你去吗？” “？”柳善善怀疑他是个傻子，“刚不是说了吗？” 六师兄却好似有些不高兴，继续问：“你去吗？” 柳善善：“……去。” 少年重重冷笑一声：“你去，我就不去了。” 柳善善：“……” 连五师姐也目瞪口呆，直言要给他看看是不是吃了什么毒药，是否需要给他开两剂药吃吃。 六师兄恼羞成怒，气歪了鼻子。 但刷小脾气归刷小脾气，在五师姐的连连询问下，他到底还是哼哼唧唧地道：“那行，看在五师姐的面子上，我还是去吧。” 等他们问到三师姐，却见她忽然捂了捂额头，小着声音道：“我忽然想起有些事没做，就不去了吧。” 看她神情，似是并不如何放松，脸颊都微微绷着。 柳善善刚觉疑惑，本想上前问两句，却见她已经御上剑，像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离开得飞快，只留了个小黑点似的背影给众人。 连五师姐也愣了好一会儿，半张着口，然后茫然眨眨眼：“三师姐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大师兄叹口气：“兴许是真的有什么事要忙吧。” 约好下山，众人便先回屋准备一番，定好了时间，待会儿在宗正门口集合。 柳善善松了口气，趁没人注意，赶忙骑上灵兽，去找师父。 她先是去了他闭关的地方。 可—— 柳善善发现，师父真是白瞎了他那仙风道骨、如玉如松的气质，竟 连撒谎都撒不好。 说好了闭关，结果这闭关处的石洞门却敞开着，里面更是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不过，这也说明，他并没有因为心魔闭关。 柳善善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又去了师父的修炼堂，和师父的寝殿。 都没看到人。 这回，就连平常负责传话的小童，都没见着。 柳善善有些茫然。 她忽然感觉整个归剑峰空空荡荡的，好像连花草树木、万事万物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师父该不会，该不会出事了吧？ 难道一夜入魔，成了魔修，这会儿已经到魔族寻找新家园了？ 柳善善觉得她不能再乱想下去了。 因为她好像只会越想越悲伤。 又寻找了一遍，无果，她只能强行摁下躁动不安的心，装作无事发生，回到住处。 径直回到卧房，她习惯性地清点了下储物戒里的东西，将里面稍稍腾空了下，然后眼看着约定时间就要到了，于是急急忙忙便要出去。 可就在踏出房门的前一刻，余光瞥到了什么东西。 黑乎乎的一小团。 安静地卧在她的被子上，看着有些感伤。 柳善善愣怔许久，眼睛眨也不敢眨，一步一步倒退着回去。 直到退到床前，直视那黑乎乎的小东西。 在她低头看它的时候，它也缓缓地，缓缓地抬起“脸”，同她直视。 只不过，直视片刻，便慢悠悠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一副疲懒至极的模样。 是师父的心魔团子。 她几乎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 心魔团子在这儿，师父肯定也就在附近！ 只是，在哪呢？ 是在她房间里？还是在外面？ 是在澜仙宗内，还是出去办事了？ 柳善善顾不上去吸小团子，将之一把抱到怀里，连忙追问：“怎么只有你呢？师父在哪？” 谁料，小黑团子到了她怀里，却猛地僵住了一般。 棉花团似的小东西，成了一块豆腐。 这东西除了“叽叽叽”，不会发出别的声音，自然也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觉得自己大概有点病急乱投医，恐怕是方才的模样吓到了她。 刚想稳稳心神，就见小东西缓缓从她的怀里爬出来，让后慢吞吞地掉落到地上。 柳善善本以为它是想带她去找师父。 却没想，它始终保持着慢吞吞的移动速度，缓慢地，半点不着急地，移动着…… 爬回了她的床上？ 并恢复了之前她第一眼看到它时的姿势，端端正正地卧在那里，一副安宁祥和，与世无争的模样。 柳善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小团子，似乎没之前那般亲近她了？ 莫非是在生闷气呢？ 气她把它还给师父了？ 她那叫一个心情悲伤。 心道，要想找到师父，恐怕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小玩意了，还是赶紧把它哄好吧。 第157章 于是她只能趴到床边，近距离看着它：：“哎呀你在生气吗，别生气啦，我……” 但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说什么话来哄它更合适。 只能一阵彩虹屁。 夸它圆滚滚可爱，夸它生得软非常好捏，夸它性格好很呆萌。 小东西无动于衷。 看来真的对“被抛弃”一事气得不轻。 柳善善唉声叹气。 可转瞬，她又想起什么。 对哦。 师父不是说，她触碰心魔，他也能感知到吗？ 柳善善心一横，鼓起勇气，伸着手指，试探着屈指，用食指指侧蹭了蹭它的脑袋。紧接着，见它仍旧反应平平，不得不逐渐加大揉捏力度，一阵揉圆搓扁。 仍旧没反应。 她只能放弃这招，鬼鬼祟祟地试图甩锅：“其实我是很想将你留在身边的，我那、那不是怕师父生气嘛，我师父他，他平时可凶了——呜，练不好剑都会挨他毒打。” 欸！？ 好像有效。 起初，始终不肯动弹的小东西，在这一刻，忽然动了动，抬起“脸”，“看”向她。 只是，仍旧很安静。 柳善善被它“看”得后背隐隐发麻。 发麻之余，好奇心也涌了上来。 柳善善一个没忍住，再度将它捧起来，捧在手中，疑惑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没眼睛啊。 所以它到底是用什么东西，“看”得她？ 正想继续研究，目光瞥到外面，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师兄师姐们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她得赶紧出发了！ 柳善善刚想将东西放回床上，就见它这会儿正哼哧哼哧往她手心外爬，一副再次想爬回床上的模样。 呜—— 太可爱了。 她实在没忍住，将它重新捧起，放到床上，深吸一口气。 刚要将脸埋入它的身体里，就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善善。” 柳善善：“？” 是、是师父的声音。 她浑身一惊，当即不敢再对他的心魔造次。 僵硬着身体想要后退，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后她下意识扭头，却发现身后的门外空空如也。 环顾一圈四周，仍旧没有看到师父的踪影。 就在她试图将脑袋探到床底下一探究竟的时候，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徒儿。” 这一次，师父的声音隐隐带着叹气声。 仿佛在感慨人生。 柳善善刚觉困惑，脑袋便一个激灵。 等等—— 她听清楚了。 刚刚这声音，好像，好像是。 僵硬着脖颈，她抬头向床上去，果不其然，看到小团子这会儿正坐在床上，微低着脑袋，同她“对视”。 她的师父。 这会儿，变成了眼前这小小的，黑黑的，一团心魔？ 是师父住进了心魔里面，还是心魔把师父吞噬了，还是师父本人彻底变作了心魔？ 柳善善开始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鸣鼎食，师师父父，福言乱语…… “不要再……” 话语到此戛然而止，再次以师父的一声叹息作为终结。 剩下的话，不用说也能知道。 ——不要再对师父动手动脚了。 惊愕完毕，她连忙低头做出忏悔状，面色爆红：“我、我我我不知道，师父我错了。” 愧疚与不安仅仅持续了片刻。 毕竟，谁让师父半天不说话呢？ 这谁能知道啊啊！ 好奇与困惑与忐忑不安战胜了所有，她忙凑到师父跟前，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师父，你这……是被心魔打败了吗？” 师父声音里满是不赞成：“一派胡言。” 第61章 可是，我想师父陪我一起…… 听师父这话，柳善善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嗯？ 难道师父没有被心魔吞掉？这心魔是师父用来和她传声的道具？ 她越想越觉得应如此，不由重重松了口气，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将心魔团子从床上抱起，刚想仔细研究一番，就听师父的声音再度传来。 “……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好的。 她最后一抹幻想终于破灭，默默将心魔小团子放回了床上，表情忏悔看着他，只是还没等她开始说话，听师父的声音就平静响起。 “放倒了。” 柳善善：“！！” 她满脸震惊，待得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让师父头朝下，“倒立”了！ 慌慌张张地将棉花团子翻了个边，表情更加忏悔。 “师父，徒儿知错。” 好在，师父只是淡定地嗯了一声，看来并没有如何生气。 柳善善捉急地扒着床沿眼巴巴看着他。 “师父，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您还能变回来吗？” “您这不是彻底入魔了吧？” 师父便静静看着她，温和道一声：“不要慌张，会回来的。” 柳善善连忙：“什么时候呢？” 第158章 师父：“……” 在一片沉默中，她和师父“四目”相对。 好的。 看来师父也不知道呢。 她只能一脸沉痛地看着师父，虽然还想再从师父嘴里撬出点什么，但想到五师姐等人这会儿兴许已经在等着她了，不得不先将躁动的心抚平。 师父很重要，师父目前的情况也很严峻。 但和五师姐初次见面的第一顿饭，柳善善着实没法做到一声不吭放鸽子。 速去速回，速战速决！ “我、师父我先出门一趟，你，你一个人待着不要乱跑噢！”她急急忙忙叮嘱，说着，也不知是太顺手，还是手里痒痒，没忍住在师父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黑嘟嘟的小团子，本就长得可爱无比，这会儿兴许因为知道里面住的人是如假包换的师父，她没来由觉得更可爱了。 只是，这圆滚滚的身体显然不是很灵活。 她刚摸完，就听很轻一声响。 师父版黑棉花团子，沉默着，朝后倒下。 她暗道一声糟糕，忙伸手帮师父摆正坐平，心中嘀咕，师父似乎还没有习惯这新身体呢……怎么连坐都坐得不是很稳当。 柳善善一边忧心忡忡地想，一边朝外走去。 母行千里担忧儿……啊呸，徒行千里担忧师。她一步三回头，次次回头都看到师父正坐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她。 像是正在目送她远去。 柳善善的脚步一下子就迈不动了。 她跑回到他跟前去，先是出声问：“师父，您现在是心魔，宗里的其他弟子，长老、尊者们，会不会发现你呀？” 师父安抚：“自然不会。” “就算不小心从附近路过，也不会察觉到吗？” “不会。” “就算不小心进到我房间，也不会吗？” 师父温声：“不会的，我曾施展过屏目之术……” 这样，她就放心了！ 柳善善快速将棉花团子从床上捧起，笑眯眯道：“既然不会被发现，那师父您就跟我走吧！” 师父：“……” 不等师父说话，她又道：“师父，我能看出您很想跟我一起出去的。” 师父：“没有。” “但是，留您一个人在这，我怕您会孤独。” 师父：“不会。” “万一师父遇到危险。” 师父：“不怕。” 柳善善：“……” 师父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她咬了咬牙，不得不更换策略，软着声音试图撒娇：“可是，我想师父陪我一起。” 这下子，师父安静了。 他静静坐在她掌心，半晌没再出声说话。 片刻后，才终于道了句。 “下不为例。” 耶！ 师父这是同意了！ 柳善善可开心了，她激动之下，便想捧着黑团到脸旁蹭蹭。刚要贴近，猛地想起来这是师父，于是连忙刹住车，轻咳一声，故作镇定远离。 只是—— 手里捧着的黑团子，却像是又有些重心不稳，险些后仰着从她掌心跌落到地上。 她赶紧抱紧。 能把师父揣上带走，柳善善自然是开心的。 留这么小一个棉花团子在家，她实在是担心——就算不会被尊者、长老发现，万一从哪儿冒出来一只失控的灵兽异兽，打破门窗闯入房间，将她柔弱不能自的师父叼走了可怎么办。 柳善善心情大好。 她从储物戒里找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也不知是之前买什么剩下来的，看了下大小，只觉得刚刚好，便将她的黑棉花团师父轻轻放到了里面。 确定藏得很严实，不会被发现后，她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布包，像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郑重其事将包背到身后，推门出去。 她这叫人操心的师父，还是随身揣身上比较安心呢。 骑着灵兽往外赶的过程中，也不知颠不颠，只知道师父全程都挺安静，安静得仿佛压根不存在。 以至于，柳善善隔会儿就要紧张一下。 无他，棉花团版的师父太轻了，重量感受不到，他又不说话，她总要担心自己有没有可能在飞的过程中不小心将他甩出去。 于是，为了确认，柳善善不得不隔会儿就伸手去摸摸背后的布包。 确定能摸到软软的触感，方才放心一些。 在她摸第五次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徒弟。”隔着布包，又是在风中，听上去有些闷，还有些远。 柳善善：“怎么了师父？”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道，“专心看路。” 听语气。 似是有一些凝重。 看样子是想让她不要再摸布包了，柳善善不敢多说话，只能点头：“噢——好的师父。” 然后在心里想了下。 师父身为师父，想必是要顾忌几分师父颜面的。 就算变成了黑黢黢的小团子，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徒弟乱摸乱碰呢！ 可心底还是担忧。 于是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布包，从后背，转移到了前面。 第159章 这样一来，低头便能看到师父，她不由觉得安心了许多。 到宗门口的路不远，骑着灵兽，没一会儿便到了。 柳善善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前面的师兄姐们。 好在，看他们应该也是才刚到。 只是没见四师兄的身影。 六师兄似是知道她在看什么，没好气指了指小道前方：“骑马慢，他先出发了。” 说着，目光瞥到柳善善背在身前的黑不溜秋的小布包，眉头一拧，当即耻笑道：“这是什么，怎么去山下还背了个丑不拉几的小布包，里面装的什么宝贝？你当是出远门吗？” 她只能装傻充愣，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并将布包往身后藏了藏。 六师兄似也只是随口问问，见她不说话，哼哧一声，视线便移开了。 众人集齐，便往山下赶去。 这一顿饭柳善善吃得有些不在状态。 不为别的，主要是—— 二师兄提议小酌，便当真是来喝酒的。 众人都在开怀畅饮，柳善善不由也有些好奇修仙世界的酒是什么味道，于是，她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试着抿了两口。 好辣！ 她皱着眉喝下第一口，脸上五官当即皱成一团，就在她缓缓打算再尝试第二口的时候，忽然听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喝酒伤身。” “……” 柳善善手上动作一顿。 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可坐在右手边的五师姐，握酒杯的手忽然僵在了半空中。 “我怎么好像听到师父的声音了？“ 柳善善：“……” 好在，其他几个师兄似乎正沉迷喝酒聊天，并没有注意到。 听她这般说，当即笑道。 “你可是太久没见师父，幻听了？” “是啊，再说了，怕什么，师父可从未管过我们喝酒。” 五师姐这才松口气，道：“兴许是我听错了。” 柳善善盯着酒杯，纠结地看了眼。 师父不管喝酒？ 那刚才的声音怎么回事？ 难道她也幻听了。 柳善善看了眼其他几位师兄姐，见他们喝得尽兴，便端起酒杯，就想再尝试一次。 谁料，就听那道声音竟再次带着叹息，响起。 “这酒太烈……” 她惊得险些原地站起，快速将酒杯放桌上一压，下意识道：“不喝了不喝了。” 反应如此激烈，一是受到了惊吓。 二是，本能想制造点动静，压住师父那不顾徒弟死活也不顾他自己死活的声音。 “……” 却没想，此话一出，桌上其他五人，便被吸引了注意，纷纷转眸看向她。 柳善善：“……” 在几人诡异的视线里，她连忙低下头，做认真吃菜吃饭状。 后悔了。 她就不该把师父带出来。 师父一定是故意在报复她，一定是！ 好在，五师姐很快打破了当前的尴尬气氛，笑盈盈为她夹菜。 “我们小师妹还是个小孩子呢，当然不该喝酒，来，吃菜，多吃菜。” 这次小聚的主角是五师姐。 话题便多围绕着她。 她性格明媚开朗且能言善谈，行事妥当、处处周到，很讨人喜欢。 只是，似是对三师姐未能到场，有些介怀。 酒意上头，少女脸上便飞上两抹红晕。 她微仰着脖颈，白玉纤细的手指轻轻捏着木制筷子，眼眸半阖着，一副似醉非醉的模样，声音略显感伤。 “三师姐她……是不是还是不太喜欢我。” 桌上众人大多一言不发，柳善善被这忽然的一句话惊到，更是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唯有大师兄放柔了声音，道：“不要乱想，她平日一直都是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她？往日她便不爱掺和这些，再说，她近来修为境界遇到了难处，卡了瓶颈，自然无心出来。” 五师姐没有说话，看神情，也完全不知究竟听去了多少。 片刻后，轻轻拭了拭脸颊，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我知道的。” 接着，话题便再度转开。 柳善善惦记着包里的团子师父，全程埋头吃吃吃，酒不敢再碰。 虽是如此，却还是不由腹诽。 师父好生过分。 其他几个师兄姐都能喝酒，为什么她不行？ 干嘛对她管教得这般严格！ 更重要的是，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心魔！她 待得一顿饭结束，出了酒馆，心里就多了些怨言。 全程一言不发，直直往外行去。 坐上灵兽的时候，脸也微微垮着。 直到回到住处，方才听无奈的声音从包里传来。 “你身体不比其他人，那酒于你而言，无异于伤魂伤身的慢性毒药，并非师父独独对你严厉。” 柳善善一愣。 她刚想说话，就听师父温和但隐含宽慰、哄劝的声音再度响起。 “若实在想喝。”他道，“待师父恢复本身，可为你酿些不伤身的酒。” 第160章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方才得脾气，简直来得太莫名，太无取闹了些。 心中虽微微触动，口中不知为何，却还是硬邦邦地道。 “可是师父，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原身。” 师父是一如既往的回答：“很快的。” 哦！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师父。 想到师父眼前这形态，她方才的感动与愧疚迅速消失不见，只觉满腹哀愁惆怅无人能说——说给师父也只会更愁。 于是，她仍旧保持着方才的满脸不高兴，将师父从布包里抱出来，放到地上，就转过身去，故作冷漠地不再看他。 一会儿忙着擦擦桌子，一会儿忙着扫扫地。 就是假装看不到他的存在。 师父倒像是不太在意。 待忙了好一阵，再一扭头，竟发现师父不知何时不见了。 柳善善吓了一跳，连忙冲进卧房，想看他是不是进来了。 还未推开门，就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欢腾的“叽叽叽”声音。 她下意识张大嘴巴。 可推开门后，第一时间入目的，并非师父，而是大量毛茸茸的小幼兽。 ——是驭兽峰的那些幼兽崽崽。 它们竟似乎……不知怎么的，从驭兽峰里逃了出来，这会儿，竟将她的卧房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啊等等。 可是，师父呢？ 师父在哪里呢？！ 柳善善来不及去想这些幼兽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满脑子只想找到师父。 她刚觉不妙，就在那或粉或白或黄或红的灵兽海洋里，瞥见了一抹独特的，黑色的小小身影。 再一细看，可不就是她的黑棉花团师父吗？ 灵兽幼崽比起之前，要大些，也圆些了不少，而师父则被衬得只有丁点大。 他被那成群成群的灵兽崽崽们，埋得只剩了半个脑袋，这会儿，正在灵兽海洋里被迫浮浮沉沉。 看身影，似是有些生无可恋。 第62章 无事，我守夜 虽眼看着还是师父周身的气质，还是他惯常的安宁与平静，可她总觉得他的身体好像在不断被那些幼兽崽崽们，由方挤成圆，由圆挤成方。 她那柔弱不能自的师父啊！ 柳善善生怕幼兽崽崽们把师父给挤坏了，顾不得多想，连忙冲上去，试图将师父从里面解救出来。 待她好不容易将师父抱上怀，却发现—— 本正贴在她脚边亲昵蹭蹭的幼兽崽崽们，这会儿竟全都静止了之前的动作，正一个个仰着小脑袋，表情凝重地盯着柳善善怀里的……黑棉花团。 为首的小白雪更是直接爬到了她的肩膀上，这会儿正满脸写着警惕与“岂有此”，乌溜溜的黑眼珠直勾勾地瞪大，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的师父，连身上的毛都仿佛炸了起来。 柳善善：“……” 她刚注意到氛围的不妙，就见下一刻，它已伸出爪子，一个充满嫌弃的推搡。 ——将师父从她的怀里推了出去。 柳善善眼睁睁看着师父无比安静地从她怀里滚落，吓得手忙脚乱去接，好歹在他落地之前，成功将他又抱回怀里。 师父这会儿状态倒是十分平静。 他安静地趴在她怀里，低头，似是瞅了眼地上的小东西们。 本以为他要出声询问两句，却没想，只是幽幽地看着。 这举动在幼兽们看来，似乎成了挑衅、示威。 幼崽们沸腾了，叽叽叫着蹦跳了起来。 师父这才收回脑袋，用十分中肯的语气道：“它们很喜欢你。” 柳善善只能装傻。 她也很喜欢这些幼兽们。 只是，它们毕竟是驭兽峰的灵兽，不属于她，她完全没有办法将它们带在身边。 前段时间，她还是会隔两天便去投喂一次，也提前弄了好多饲料肉到看守弟子那儿。 只是看守弟子委婉同她提过。 说这些灵兽马上就要到择主的年龄，她不能再这般频繁前去探望了，否则会影响它们同日后主人之间的兽契。 她便只能一点点减少探望次数。 到今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有一个礼拜没见面了。 应当是想见她，它们才会跑来她的房间。 想到这儿，柳善善不由俯下身，挨个摸摸蹭蹭亲亲抱抱，一通好生安抚哄劝。 这会儿，被她安抚，小东西们便委屈巴巴地贴着她使劲儿蹭，不停地撒娇。 贴贴完，还是得狠下心，将它们送回去。 柳善善将小东西们收回储物戒，背好黑团子师父，前往驭兽峰。 刚一落地，就看到面如土色，跪坐在地，正号啕大哭的看守弟子。 想来是找不到灵兽，又慌又着急，被吓成了这样。 她只能跑上前去，一番解释，然后将灵兽们从储物戒里放了出来。 看守弟子看到安然无恙的幼兽们，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他一边哭，一边拼命抹眼泪：“都说了要减少见面，减少见面，你倒好，怎么还私自把它们带跑了，我差点以为我今天半条命都要交待了。” 第161章 柳善善黑着脸再次重复，这些灵兽不是她带跑的。 他眼泪流得更凶：“它们竟私自去找你，更麻烦了，这些幼兽以后还能和我驭兽峰弟子结契吗？都怪你，非要天天地来探望它们，叫它们对你产生感情，若是害得这些小东西以后无法寻到合适兽修……” “……”她觉得有些委屈，这地儿也没弄牌子，没设围栏，也没个警示标语，谁知道是不能进来的？ 再者说，要说陪伴时间长短。 ——“这位师兄，你陪它们的时间更长，它们对你的感情应该更深厚才对，你就不能叮嘱好它们，让它们不要乱跑下山吗。” 看守弟子不哭了，他止住声音，擦了擦眼泪，面上表情威严。 片刻后，到底是没绷住，哽咽着道：“这些幼兽若是能对我产生感情，我又怎么会一直没有寻到能结成兽契的灵兽，又何必至于日日在这幼兽峰当看守？” 柳善善：“……” 看守师兄难得的脆弱与悲伤仅仅持续了片刻。 片刻后，他再次严肃了起来，撵小鸡似的撵她。 “去去，快回你们归剑峰去，为你好，也为它们好，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再来了，只要你不来，时间长了它们肯定会忘记你的。”他道，“你也不想这些幼兽日后都成找不到主人的小东西吧？” 柳善善心中郁卒。 但她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幼兽不属于她，它们再过段时间，便都需要找到各自的主人。 喜欢她，对它们来说，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事了。 她只能从那些幼崽身上移开视线，点了点头，轻道了句：“好。” 忽然想起来，储物戒里还有之前抽空攒下来的一些饲料肉。 她正要将它们拿出来，交到看守弟子手中，就忽然见他腰间什么东西嗡嗡响了响。 是传音石。 他将传音石拿起，当场开始“讲电话”。 她便只能先等在一旁，等他讲完。 却没想，讲对话的过程中，他时不时便要转过视线来，眼神诡异地看她两眼。 讲两句，看一眼。 讲两句，再看一眼。 就在柳善善额冒青筋之时，他终于慢吞吞地将传音石别了回去。 那奇怪的目光，再度落到了她的脸上。 片刻后，嘀咕着道：“怎么别人家的师尊，能这么好？” 柳善善：“？” 他又道：“你不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所以才三天两头地找灵兽们培养感情？” 柳善善：“？？” 在和谁说话？和她？ 这话题跳得未免也太快了些，能不能说些人类都能听懂的话。 她正困惑着呢，就听那看守弟子愤恨地道了句：“行了行了，别说了，把它们都带走吧，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有师尊疼的人了！” 柳善善：“……？” 她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呢？ 可能是见她一头雾水，他咬了咬牙，道：“刚才我们驭兽峰长老给我传音了，说这些幼兽被你师尊花大价格要了过去，说是要送给你——你这什么表情，你真不知道？” 她师尊？ 大价格？ 买灵兽？ 她怎么会知道呢！ 她师尊这会儿正在她背上的小黑布包里乖乖躺着呢！ 可看他神情不似作假，她不由想，莫非当真是师父……做了些什么？ 只是，她好像全程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声啊。 更重要的是—— 这么多幼兽？都送给她？ 那得多少钱啊啊啊！ 而看守弟子这会儿已经在那表情嫉妒、艳羡、不耐地开始催促她。 让她赶紧带着幼兽和他的羡慕离开原地。 柳善善大脑还晕乎着呢。 刚想上前，就见看守弟子的传音石又响了。 聊完，他更是一脸便秘的神色，朝她原封不动转述：“长老说，你师尊还说，这些幼兽要先养在驭兽峰，等养大了，再由你接走，但是在这之前，我不能再阻止你来驭兽峰了。” 话说完，似乎是心情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背过身，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直到离开驭兽峰的时候，柳善善的大脑都还没缓过神来。 待得周遭无人，她方才忍不住询问。 “师父……” “确实是我。”师父这回倒是回答得很是干脆。 是不是很贵重，是不是要花很多钱，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要一口气送她这么多灵兽，只是因为见她喜欢吗？ 脑袋里有无数问题，蜂拥着涌了出来。 可到最后，涌到嘴边的，只是一句—— “你……”她问，“没有传音石，刚刚也没有发出声音，怎么和那驭兽峰长老交谈的？” 师父回答：“心内传音，不需媒介。” 原来如此。 柳善善缓缓点了点头，正一面发呆一面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 忍不住又道：“师父！你可以心内传音，为什么和我说话的时候，都要直接说！” 第162章 尤其是今日酒馆的时候。 若是心内传音，又怎么需要担心被其他人听到！ 只听师父幽幽叹了口气。 “你当为师没有试过吗？” 柳善善：“？” 什么意思？ 师父试过，但是她…… “你听不见。” 如石坠地，柳善善心里不免生出浓郁的悲伤。 她这是啥体质啊。 传音石用不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别人给她的心内传音也听不见啊？ 师父安慰她：“不过小事，不需在意。” 才不是小事呢。 她在心里嘀咕—— 若师父只需心内同她交流，也就不会有被路过的其他修者听见的危险了。 说什么来什么。 心中刚这么想，就见山路前面忽然拐出了个陌生兽修。 柳善善连忙闭上嘴巴，假装认真赶路。 偏偏，有人不配合。 师父：“所以——” 听到他说话，柳善善浑身警铃大作，二话不说召唤出灵兽，在那兽修不明所以的表情下，骑上快速飞天。 到了空中，才勉强松了口气。 她那让人操心的师父哟。 柳善善再次坚信，将师父时刻揣在怀里监督这件事，一定是极其正确的。不然以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以心魔的形态，跑去和其他尊者或长老面对面聊天去了。 真是想想都叫人害怕。 而更叫人害怕的是，刚一到家，将背包翻出来，就见师父缓缓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顺着桌腿滑到地上，温和地同她道了句：“我先回去了。” 柳善善：“？” 嗯？ 还未等她发表疑问，就见师父已经以他的团子形态，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门外匀速移动过去。 这会儿外面天色渐暗，已到黄昏。 可以看出，他所说的“回去”，是指回他寝殿去。 只是—— 以这样的速度，他明天晚上能到寝殿门口吗？ 她没忍住，礼貌询问：“师父，您不会飞吗？” 从这半日的观察看，心魔形态的师父，似乎确实不会飞。 不然也就不会被灵兽幼崽们推来搡去地欺负了。 师父语气不变，说：“新身体，不听使唤也是难免。” 柳善善：“……” 好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难不成，师父白天的时候，就是以这样的速度，来到她房间的？ 师父可真有耐心呵！ 可除此之外，心中还有奇异的感动。 变成心魔后，师父第一个来找的人，竟然是她！ 师父可真依赖她呀！ 再一看，极其有耐心的师父此刻已经移动到了门外，再待往前两步，身影就要消失在黑暗中了。 柳善善刚想去将他抱回来，就见他忽然顿在原地，不动弹了。 紧接着，师父的身体忽然从地上飘浮了起来。 并且，是原地倒退着后飞，仿佛受了什么吸引力。 下一瞬，径直落到了她脚边。 柳善善：“……” 辛辛苦苦大半天，一朝回到半天前。 师父那黑乎乎、圆嘟嘟的小身影趴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凝重地道：“是真的不听使唤。” 顿了顿，又道：“白天也是这样。” 柳善善悟了。 恐怕师父虽然变成了这心魔，可还是会受原本心魔的影响——之前，心魔就一副很喜欢黏着她的样子。 所以，原来不是他依赖她，是心魔依赖她！ 柳善善的感动顿时消失无影踪。 但看师父这般努力，她还是忍不住规劝。 干嘛非要回寝殿呢，在这儿待着不也挺好吗？ 把这么小一个心魔师父放回去，她肯定半夜都要睡不着。 然而，师父却很固执。 接下来，固执的师父又尝试了数次。 他顶多能到门口的位置，再往前一丢丢，必定会原封不动回到柳善善身边。 在第八次失败回到原地之后，他放弃了，顶着门外无边的夜色，坐在门边，望着外面的黑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大半个夜晚过去，也不肯挪动身体。 柳善善一开始劝了会儿，见没劝动，便躲进卧房里偷偷炼药做任务。 大半个夜晚过去，哈欠连天地出来，看到师父的身影竟然还在门外坐着。 晚风看着凉飕飕的，柳善善无端觉得有些冷。 她不由道：“师父，要不，进里面来？” 师父只留了个背影给她，语气平和地道：“无事，我守夜。” 柳善善：“……” 宗门里面这般安全，要他守哪门子的夜！ 第63章 （修结尾） 偷我的草，你怎…… 白天的时候倒还好。 晚上也不知怎么的，师父好像变得有些抗拒进屋里，在关了大门之后，他虽然肯进来，但不知为何，也始终只愿意坐在最靠门的位置。 柳善善拗不过他，只能放弃。 向来温和的小团子，这会儿似乎多了些严阵以待的意思。 远远看着，确实很像门神。 第163章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她就醒了，发现那黑嘟嘟的团子这会儿已经脸朝下趴平，看样子应当是睡着了。 于是她蹑手蹑脚推门而出，独自一人赶去炼器峰。 她是来找炼器魔修的。 果不其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一大早他就出来摆摊炼器了。 只是这会儿他的摊位，和初见时的冷清相比，要热闹许多，炼器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弟子。 大家争先恐后地交钱。 她看得瞠目结舌。 之前她来找他打武器的时候，看中的可就是他摊位的冷清，却没想，这不过才多久，他的生意就做得这么红火了。 本想站一旁等他忙完这一茬，却没想，等了没一会儿，就听面前围拥着的人群忽然爆发出失望的长叹，纷纷四散而去。 炼器鼎边又没人了。 柳善善刚觉诧异，就见那炼器魔修抬眸看向了她。 “过来。”她听到他道。 柳善善这才小跑到他面前：“你好厉害，进步也太快了吧！” 从无人问津到门庭若市，只用了这么点时间，可见他炼器天赋之恐怖！ 这般可怕一个魔修，好在心思只在赚钱，不然也不知会带来多少祸端。 只见他摇摇头：“并没有进步多少。” 她刚想说他可真谦虚，就见他用手指比了“1”的手势，道：“我只是将每个武器的定价降到了一灵石。” 柳善善：“？？？” 这么便宜？ 一灵石放到其他地方，连剑穗都只能买到根便宜的，他定这么低的价，能赚钱吗…… 她忽然又想起来。 哦对了。 他似乎可以……利用做出去的武器，操控那些弟子给他送灵石，只要卖的武器越多，回报也就越大。 柳善善忍不住扶额。 想到那些即将莫名其妙丢失金钱的弟子，她就觉得莫名觉得心痛。 但—— 本着不听不管不惹事的原则，她默默将心内杂念去除，张口道。 “我最近在翻阅一些古籍，觉得很有意思，但是却遇到了一些有趣却又不能完全解的地方，便想着找你问问。” 魔修便看着她，道了句：“你问。” “你知道心魔吗？” 他似是有些疑惑，却还是回答道：“修者修行过程中，若产生异样念头，且越陷越深，形成执念，便有可能产生心魔。” “我看到书上说，一个少年在修炼过程中，产生了心魔，并在数日之后，同他的心魔融为了一体……这是真的吗？” 魔修讶异摇头：“和心魔融合？我只知道心魔可能致人入魔，却从未听过融合一说。” 她闻言，不由有些失望。 连魔修也不知道。 “不过，若那人心魔过于强大，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善善连忙问：“那你知道如何才能变回去吗？” “也许……需要保持心情轻松愉悦，魔念日渐消退，便有可能？” 心情愉悦？ 柳善善脑海里浮现了师父那张无论何时都不动如山的脸。 师父的心情根本就没有不愉悦的时候——愉悦的时候恐怕也没有！ 她谢过魔修，挥挥手决定回去顺着这个思路再想办法。 就见对面男子忽然眼眸复杂地看着她。 魔修眼睫微微垂下，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你这段时日……一直在看魔类相关的古书吗？” 柳善善直觉这句话有奇怪，可她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这会儿看她的眼神。 她犹疑着点了点头。 男人的眸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连五官都莫名变得柔和了许多。 “？！”柳善善严重怀疑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严肃重申，“我真的只是自己感兴趣，我怕我哪天不小心走歪路生出心魔，所以才……” 他照旧用那眼神望着她，片刻后，轻轻一笑：“我知道。” 柳善善：“……” 你知道个锤子！ 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放弃解释，有气无力转头，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骑着灵兽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柳善善便开始思考，要如何让师父心情保持愉悦。 ——思考一路，未果。 真是糟糕，她好像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师父到底对什么感兴趣。 回了屋子后，决定单刀直入。 直接问师父！ 只可惜，对于这个问题，师父似乎比她还要茫然。 喜欢吃的东西？没有。 喜欢去的地方？没有。 喜欢做的事？也没有。 柳善善挫败不已，朝师父挥挥手，决定先行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她还是做会儿任务去吧。 还是升级什么的听起来比较有搞头。 新任务是让她去要宗门后山的莲雾山采些野药草。 悲伤的是，只给了任务地点，并没有给出任务指引，更没说药草到底叫啥名。 只给了数量——（0/15）。 显然是个大海捞针似的大工程。 所以，做这任务她没勇气带上师父一起。 第164章 不然让他看到徒弟整日游手好闲，心魔恐怕再也好不了了。 只是，就在她收拾好东西，推开门走出去，准备关门的时候，回头一看，竟然看到师父不知何时自觉地爬到了桌子上，此刻，正在往那黑色的小布包里钻。 然后，从布包里探出半个脑袋，安静无比地看着已经走到门边的她。 似乎在无声提醒她，她忘带东西了。 柳善善：“……” 她狠下心，朝师父挥挥手：“我就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师父没有说话，默默转过身，圆圆的脑袋收进了布包里面，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布包上鼓鼓小小的一块隆起。 紧接着，有黑色的雾气，无声地从布包里面飘了出来。 柳善善：“……” 虽然看不出师父何时愉悦，但能看出的是，他此刻似乎不太愉悦呢。 于是她只能咬咬牙，心一横，将布包背上。 还能怎么办呢？ 自己师父自己哄呗！ 这可是他自己要跟过来的！心魔好不了她也不管了！ 柳善善咬牙骑着灵兽朝莲雾山飞去。 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开始采草。 采草的过程中，时刻关注着师父的动态。 好在，师父似乎并没有对此发表更多意见，全程只乖乖地窝在布包里，一动不动，仿佛在休息。 没有黑气飘出来就好。 柳善善放心了很多，继续采。 漫山遍野都是野草，却始终不见一棵药草，她一路采，一路错。 任务进度始终是（0/15）。 她不由开始疑惑，这山上果真有药草吗？ 早就知道这系统专爱给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任务，怀疑了会儿人生后，不得不认命低头继续干。 正采着，身后忽然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徒弟。” “嗯？”柳善善一边埋头乱采，一边抽空回应。 “你现今……年岁几何？” 柳善善：“……” 什么意思？！ 她没忍住，问道：“师父这是在委婉说我太幼稚了吗？” 后者安静了许久，方才道了句：“这样，很好。” 柳善善：“……” 师父您甚至不否认一下！ 呵。 但——她这行为显然是被师父误以为是正在拔草玩乐。 挺好。 不会对心魔产生影响呢，误会那就误会吧！ 她正埋头往前采。忽然看到前方峭壁悬崖上，竟长了颗孤零零的草。 草的模样没什么吸引人之处，只是看着有些陌生，再加上地位置特殊，她一下子便将目标对了上去。 就是你了，独苗苗！ 位置虽然危险了些，但有灵兽在，应当没太多困难。 召出灵兽，柳善善骑着飞到了近前，果然轻轻松松就摘到了。 只是，低头一看，任务进度竟然还是（0/15）。 毫无变化呢！ 也就是说，她采的又是一棵没什么用的野草。 柳善善觉得她此刻的表情与姿势，完全可以拍下来做成一个配字“握草”的表情包。 ——不是药草你干嘛长在这危险的地方！ 吐槽刚蹦出来，柳善善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忽然响起。 紧接着，眼前本平平无奇的悬崖墙壁，忽然多了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 瀑布形成了一层遮挡帘子，虽然阻碍了视线，但不难看出，瀑布之后，应当别有洞天。 柳善善张大了嘴巴。 这是什么？ 是巧合？ 还是说，方才那棵草，其实是个隐藏的机关？ 翻遍大半个山头也没采到药草，她不由对这瀑布之后藏着的地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与探索欲。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柳善善走了进去。 才刚进去，她就发现，里面竟然长满了……满地的草。 她下意识小跑过去，弯腰拔起一颗。 脑袋里跳出一行小字。 【您已获得野药草[千微枯]】。 紧接着，任务进度也变成了（1/15）。 还真是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扫了一眼四周，心中不由激动非常，走两步一蹲身，前后左右都是。 不过片刻，十五棵采药草的任务顺利完成。 柳善善心情难掩开心。 更开心的是，接下来跳出来的新任务，给了个十分诱人的奖励。 新任务要求她将这十五棵药草炼成十五种不同药丸。 没有具体限制，兴许是可以自由发挥。 至于任务奖励，则写着：任务完成后，可获得特殊个人属性[识草辨药]。 这名字简单粗暴，即使没有详细介绍，也能知道是个好东西。 识草辩药。 岂不是说，以后走在路上看到药草，都能快速认出来？ 柳善善恨不得立马闪现回归剑峰，火速将任务做完。 只是，刚准备离开，便听到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偷我的草！” “偷我的草！” “你这坏丫头，你怎么偷我的草！” 声音倒是挺年轻，只是这说话语气，却像极了跳脚的老爷子。 第165章 她受了惊，下意识回首到处张望。 却没有看到说话的人身在何处。 却在这时，那仿佛气到跳脚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可待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后方竟然还有个狭窄的通道。 声音就是从那儿传过来的。 顺着通道朝尽头处望去，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个小小的石室，靠里的地方，似乎横摆着张石床。 若没有看错，那石床之上，似乎正安静躺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不，骷髅骨架！ 柳善善心底大惊。 方才说话的，难道是这骷髅骨架？ 疑惑刚蹦出来，就见声音再度传来过来：“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难道不知道老朽没有穿衣服吗！！你这小丫头，好生不知羞！” 第64章 我的尸骨舒服多了 “……” 骷髅架子都能说话，柳善善算是彻底认识了这个糟糕的修仙世界。 若不是之前就见过行走的尸体、各种异变妖兽魔物，胆子练大了不少，她这会儿可能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强作镇定，当即召出灵兽，决定快速逃之夭夭，却听那骷髅架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还不快把我的草放下！” “你这个没礼貌的小贼！” 柳善善：“……” 她看了眼手上握的药草，心道，这明明是野药草，又不是他种的，怎么就是他的了，更何况——他不是死了吗？ 骷髅架发出悲怆哭叫：“那可是我的救命药草！” 柳善善：“……” 很显然，它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好在，身为骷髅架子他似乎只能原地干嚎，没法追过来。 虽然很奇怪这东西到底是个啥，但是本着不管不问不惹事的原则，柳善善抓着药草，果断决定溜之大吉。 可还未等她飞到瀑布边，忽然就听到脑袋里蹿出一道声音。 【恭喜玩家触发隐藏任务】 【任务要求：给医药圣手治病】 【任务奖励：获得技能[望闻问切]】 柳善善：！！ 她当场一个惊呆。 望闻问切！ 急刹车后，缓缓后退着，朝身后的狭窄过道行去。 待得再看到里面横躺着的骷髅，不由出声道：“您……是医药圣手？” 听到这话，本还在骂骂咧咧叫嚷的骷髅声音顿时定住。 语气里不免多了些得意扬扬和羞涩不自然：“你怎么知道的？莫非老朽医药圣手的气质如此鲜明显眼，竟叫你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柳善善的原则很简单。 保命要紧，少惹是生非——但若是任务要求如此，那她可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纵使这个任务在她来看，奇怪至极。 骷髅也能治病？ 还能让他起死回生不成？ 她缓缓走进去，看到了躺在里面的骷髅，不由出声问道：“您刚才说，这些药草，是您的救命药草？” 那骷髅声音忽地拔高，没好气地道：“那是自然，这山洞里长着的，都是用来给我治病用的！你这小女娃，年纪倒是不大，怎能做些偷鸡摸狗，丧尽天良之事呢！” 她没忍住问道：“只是，这些草……似乎都是些毒草，真的能治病吗？” 骷髅声音还在继续骂骂咧咧，听到这句，声音猛地卡住：“毒草？怎么可能！” 她声音无辜：“千微枯，毒幽兰，灭生草……听名字都能知道是些歹毒的东西吧。” 骷髅似乎仍旧不太相信。 柳善善也不由也陷入沉思：“您当真是医药圣手？” 一人一骷髅，在诡异的气氛之中安静对视。 片刻后，骷髅气得险些破音：“我不是医药圣手，难道你是？！” 她将毒草从怀里掏出来，举到他跟前，挨个给他看：“喏，你看，这些不是毒草吗？” 比起“医药圣手”，她还是更相信她的游戏系统。 骷髅没搭她。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发出震惊的喃喃：“竟果真……” 又缓了片刻，低语出声：“莫非是些障目术法？” 话到此，他的情绪便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二话不说，让柳善善回外面石洞采草的地方，再采些过来。 她虽然有些困惑，却还是依他所说，走到外面，低头将那些药草逐一采起。 或许是这回心中带着疑惑，观察得便比上次要更加细致入微。 而让柳善善惊诧的一幕也出现了。 这药草，竟然在被她从地里采出的瞬间，缓缓地，慢慢地……嫩叶舒展，根茎抽长，竟不动声色地变了个模样！ 若不仔细观察，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她继续采。 接下来的几株草同样是这情况。 恐怕最初做任务时，也是如此，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 恰在这时，那骷髅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果真是障目术法……” 柳善善也惊诧了。 所以说，是有人刻意在他这周围种了一圈毒草，却又偏偏施展了障眼法，让躺在石室内的他，误以为是救命草药？ 第166章 骷髅的声音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十岁，隔着远远的距离，沧桑无比飘出来：“这些毒草，和我需要的草药，乃是完全相反效果。它们日日长在这儿，只会叫我病况越发严重，可怜我竟糊涂至此，若非你突然闯入，恐怕老朽到死都未必能发现。” 他越说越颓唐，声音到了后面便渐渐低垂了下去，直至安静无声。 柳善善的注意力全被他话里的关键信息给吸引了。 相反效果？ 那可不巧了吗，她擅长的刚好就是把毒药炼成解药，解药炼成毒药。 也就是说，若想将这骷髅老爷爷的病治好，她完全可以从眼前的这片毒草入手…… 虽是这么想，柳善善还是询问了下，他是生了什么病。 骷髅这会儿心情似乎更加暴躁，洁白的牙齿卡吧卡吧上下碰撞，没好气道：“告诉你又有何用？呵，当年那么多鼎鼎有名的医修药修皆对我的病束手无策，莫非你觉得你能将我治好？” 柳善善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 但是，这可是任务诶！ 再难也不能放弃！ 见骷髅不想回答，她也不再继续追问。 一不做二不休，坐下来便掏出炼丹炉，开始准备炼药。 掏的过程中，下意识朝身后瞥了一眼。 师父还在背包里。 她这行为比在语文课上当着语文老师的面做数学作业还要恶劣，很难不心虚。 好在，师父全程安安静静，什么话也没说。 观察半天，包包里也没有黑雾飘出来。 想来，师父向来大度，定然是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于是她便心安得地忙活了起来。 目前有两个待做任务。 主线任务：炼制15颗不同的丹药。 隐藏任务：给医药圣手治病。 柳善善深深地觉得，这隐藏任务最让她感到欣慰的一点是，在完成它的过程中，顺便就能把主线任务也给完成了。 只难过，在没有丹方的情况下，炼药便犹如盲人过河。 炼一次丹，需要最少放两份不同的药草。 她便开始随意搭配。 柳善善瞎挑选两株毒草，加工后放到炼丹炉里，静待了没一会儿，第一颗丹药就炼了出来。 看着黑乎乎的药丸，柳善善将之拿起。 上面飘出一行小字：[灭生丹大补]。 柳善善：“……” 虽然早就做好心准备，可在看到这名字之后，她的嘴角还是抽搐了好久。 又是灭生，又是大补。 你自己说说，你合适吗！！ 紧接着，又是一行小字：[可增加垂死之人的生机] 本着宁愿错杀不愿错放的原则，柳善善将炼出的第一颗药丸带去了骷髅面前。 骷髅似乎看了她拿毒草炼药的全过程，这会儿惊得骨头嘎吱作响，躺在床上抵死挣扎：“你要害我？休想得逞！” 柳善善幽幽道：“充其量也是以毒攻毒，怎么能算是害你呢？” 早就料想到他不会轻易配合，她之前就做好强行给他喂下的准备，只是，待得正站到了他面前，她才意识到“强行喂”究竟有多难。 因为这是——骷髅啊！ 就算她强行将他的牙齿掰开，那药丸还是会顺着他的脸颊两侧的骨头，亦或者是从下巴处的骨头，滚落掉地。 柳善善：“……” 她沉默了。 那本在剧烈挣扎的骷髅也沉默了。 所以，这亲爱的任务能不能告诉她，她要如何给一个只有骨头没有皮肉没有五脏六腑的家伙喂药治病啊！ 这不是在为难她嘛！ 看来，必须他自己亲口告知方法才行了。 再接下来，她又尝试了软磨硬泡多种手段，那骷髅全程拒不配合，一脸的冷酷无情，珍爱生命。 仿佛吃了她的药，他就会由一副骨头架，变成一堆骨灰。 柳善善沉默看他片刻，默默转过脸，坐回炼丹炉面前，决定暂时放弃折腾。 还是继续炼药吧。 把主线任务做完了再说。 他若实在不愿意吃，这隐藏任务，她就当它从来都没来过！ 一会儿的功夫后，第二颗丹药从炼丹炉里滚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 直到最后一颗丹药也炼制成功，柳善善累了。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 【您已获得技能[识草辨药]】 【该技能将在完成下个任务后激活】 得了新技能，虽说暂时还不能用，但也阻止不了她心情激动。 柳善善刚从地上站起来，就听又一道声音响起。 【恭喜你已完成任务：给医药圣手治病】 柳善善：“？？” 怎么就完成了？ 她不还没开始呢嘛？ 抱着这样的疑惑，柳善善往石室里面走去。 刚进门，就听到那骷髅嘎巴嘎巴的声音传来：“你莫非就是……炼药奇才？” 柳善善：“？” 骷髅用夸张的语气又道：“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炼制这么多枚丹药，你……难道不会灵力亏空吗？！” 第167章 她在心里哦了一声。 这就是游戏系统的好处了，炼丹药，她只需要读条，不需要使用灵力呢！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空空如也的石凳上，就听骷髅又道。 “见你如此，我愿意信你一回，你的药，我吃！” 柳善善盯了会儿，面无表情道：“说得倒是好听，明明在这之前你就已经偷吃了。” 怪不得那隐藏任务莫名其妙就完成了。 原来是他趁她不注意偷偷吃了药。 只是，先前她还以为[治病]的意思，是需要将他治好，只是从现在的情况看，似乎并不是如此？ 毕竟，他现在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变化呢。 骷髅的语气便多了些没底气：“也……不怪我，只、只是有些好奇。” 她问：“怎么样，有效果吗？” 骷髅难掩激动：“有有有！太有了！真没想到，这小小的宗门竟然卧虎藏龙，先前是我小瞧你了，吃了你的丹药，我觉得我的尸骨舒服多了，只是……” 柳善善看他。 他语气不太自在地道：“只是，一颗……可能不太够。” 虽然骷髅是没有眼睛的，可她似乎还是从他那一双黑洞洞的窟窿眼里，看到了渴望。 “你方才不是说想给我治病吗，所以……剩下来的十几颗，是不是都是给我的？” 她轻呵一声，佯装讶异道：“谁说是给你的了，我是做来扔着玩的。” 想不到吧，她任务已经完成了呢！ 方才硬求着他都不肯吃，现在得把方才的苦通通还给他才行！ —— 他吃药的方式也很独特。 药丸飘到他下巴骨头的位置，便自动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只是，柳善善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他的头顶多了一行小小的进度条。 进度条随着他吃药的动作，一点点往前推进。 至于进度条的上方，则写着一行字。 [骷髅病] 柳善善：“……” 还真是相当简单粗暴且明了的病名。 看来是方才得到的［望闻问切］技能，这会儿已经能用了。 她心情不由激动。 只是，十颗丹药尽数入口，进度条便不再移动。 同骷髅约好几日后再来看他，柳善善便离开了这小小的瀑布石洞。 怀揣着新到手的技能，出了莲雾山，她只觉外面的世界仿佛都变了个模样。 迎面路过不少弟子。 大多弟子脑袋上平平常常，只有少部分人，脑袋上顶着一根进度条，上面写着奇奇怪怪的病名。 她心念一动，忽然想起—— 也不知这技能，能否看出师父的问题。 这般想着，她便打开背包，朝里看了一眼。 只见师父的脑袋上面写着一行字。 [昏昏欲睡的心魔] 第65章 ［相思病］。 柳善善：“……” 怪不得师父全程悄然无声，原来是……睡着了？ 只是——？这病名和其他人的怎么不太一样！ 她想不明白，试探着伸手，轻戳了戳，小声喊道：“师父？” 软绵绵的黑团子在布包里略微动了动，像个行动缓慢的布玩具，缓缓抬起头。 师父那刚睡醒所以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何事？” 她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师父你很困吗？” “有一些。” 转头再看他头顶，还是那一行小字。 仍旧是昏昏欲睡，并没有其他。 也许确实累了。 她不敢再打扰，便让他继续睡。 师父也非常听话，脑袋很快再度垂了下去，在狭窄的布包里睡成了一团软软呼呼的东西，再次没了反应。 柳善善觉得这不该叫昏昏欲睡，而应该叫雷打不醒。 她不由有些担心。 师父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之前刚收她为徒，为了教她引气入体，愣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 可眼下的他，看着却像是有一些嗜睡。 也不知是受心魔身体影响，还是另有原因。 她很难不担忧。 但是观察了会儿，见他睡得正熟，便也不想打扰，默默又将布包背回了身上。 柳善善决定背着师父继续去做任务。 中途又担心太颠簸吵闹，影响他休息，思来想去，决定暂时将师父放回住处去。 回到卧房，她寻好合适且安全的位置，用一些棉布棉絮之类的东西为师父搭了个隐蔽又舒适的小窝。 只是，直到她做好这一切，准备出门离开，师父都没有醒。 若不是偶尔碰出声响，会使他黑团子的身体轻轻鼓动两下，柳善善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睡死过去了。 她忧心忡忡推门而去。 本来她还挺纠结，要怎么和师父解释炼丹的事，现在看来，师父他很有可能压根就没看到。 柳善善甩了甩脑袋，不再多想。 任务面板上，写着她的下个任务。 让她使用新得到的技能。 ［望闻问切（5/5）］ ［识草辩药（0/5）］ 第168章 其中，隐藏任务获得的［望闻问切］，已经不知不觉被她用过了，现在还剩技能［识草辩药］的任务没做。 她随意看了一眼，发现屋外稀稀疏疏长着一些杂草，便快速跑过去，盯准了其中一株草，同时发动技能。 很快，这杂草的周身就浮现了一行小字。 ［霖雨草］：随处可见的普通草类，无任何功效。 （1/5）。 果然，并不是非要找到药草，普通草类也行。 她看了一眼周围，再接再厉。 一连看了五次，脑袋里传来“叮”的一声响，任务完成了。 就在她打算看下一个任务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轻盈的娇笑声音。 是五师姐。 她今日穿的还是浅紫色长裙，身段玲珑姣好，面庞白皙粉嫩，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笑眯眯看着柳善善。 “都说小师妹性格可爱又奇怪，我还不信，今日一看，竟果真如此。”五师姐走上前来，半蹲下身，歪着头打量她，“小师妹这是在做什么，对这些杂草感兴趣吗？” 柳善善只能支支吾吾道：“随，随便看看。” 五师姐又笑。 她素手轻抬，撕下一片嫩绿的草叶，片刻后，似是有些怅然，道：“你可知这草叫什么？” 话题朝着奇怪的方向越走越远。 柳善善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她只能摇摇头。 于是，三师姐笑着，顺利打开了话匣子。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仅同她科普了这草的名字，还科普了它的来历，喜爱的环境，以及背后有什么故事。 就在柳善善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以为三师姐来意确实如此的时候，对方终于在口干舌燥之中，终止了这个话题。 并用听起来非常自然的语气，打开了另外一个。 “你同三师姐关系如何？” “我听说三师姐对你最为和善。” “三师姐可能又在躲着我。”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一连串的问句，让柳善善半天也没跟上她话题跳跃的速度，不由有些茫然，挠了挠头：“三师姐可能在后山练剑？” 五师姐摇摇头：“我刚刚去过了，不在。” “……三师姐她一定是在躲着我。” 到底还是年龄不大，所有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便有些红，半蹲在地上，垂着眼睫，低着脑袋开始揉眼睛。 “她还是这般不待见我。” 柳善善很想安慰两句，可她压根就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几句苍白无力的安慰话模板来。 刚说一半，就见五师姐忽然抬起脸，朝她一笑。 “没事。”她道，眼眶红红，面颊挤出勉强的笑容，“三师姐不我就不我，反正有小师妹陪我，哼！” 就在这时，大师兄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看到五师姐在哭，他不知有多心疼，连忙出声安慰。 紧接着，眼眶红红的五师姐，便扑到大师兄的跟前。俩人一个安慰，一个低声啜泣，画面别提多和谐。 在场的唯一不和谐因素是柳善善。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只能表情麻木地悄悄从俩人旁侧退出，接着去做她的下个任务。 新任务是—— ［给人诊病］？ 这和之前的那个任务有什么区别呢？ 柳善善盯着任务详情看了会儿，发现上面写的是，她必须以（大夫）的名义，给人看病。 也就是说，必须要得到看病人的同意，以及，需要当面将诊病结果告诉对方。 这个任务不是在为难人吗？ 她一个剑修，怎么给人看病？ 有了！ 她可以乔装打扮一番！ 柳善善说干就干，当即决定前去交易市集，购买一身方便伪装的衣服。 出归剑峰的途中，恰巧看到了六师兄。 六师兄这两日不知又犯了什么病，每每看到她，必定要用诡异的目光挑剔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才仿若想要告诉她他心情不好一般，当着她的面重重哼一声，然后转过头去。 这次，他似乎又想故技重施。 柳善善本来是不想和这般幼稚的六师兄计较的，但这次—— 看了一眼诊病任务的人数要求。 （0/50）。 光是想想都觉得眼前一黑。 是个人都不能放过。 柳善善当即一把扑过去，眼神真诚且恳切地看着六师兄：“六师兄，我最近学了两招，会给人看病了，你要不要我给你看一下？” 六师兄身子当场后退，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狐疑地道：“你又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连忙摇头，语气坚定地表示，她是认真的。 然后继续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顺带扯扯他的衣袖，道：“你就信我一回嘛六师兄，让我给你看看病！” 六师兄嘴巴抽了又抽，做出“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原地换了个站姿，伸出一只手来，哼声道：“我倒想看看你能弄出什么把戏，来，你打算怎么看病？” 第169章 柳善善将他那只手握过来，做出把脉的姿势，认真地捏了捏他的脉搏。 本是一件看起来很认真很严肃的事情，谁料六师兄却仿佛患上了多动症，手臂轻颤了两三次，似是好几次都想收回去。 柳善善不满地拍了下他的小臂，六师兄终于老实站原地不动了。 她开始使用她的技能［望闻问切］。 刚激活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技能每次使用的时候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并不能一直开启，现在一次最长能开启的时间是30分钟，过了之后还需要再等30分钟的cd。 所以，她不用的时候必须得记着将它关掉。 这会儿重新打开，柳善善半眯着眼，对着他的脑袋上看了一会儿，直到一行小字一点点浮现出来。 ［富贵病］。 ［注：一朝贫穷，由天之骄子跌入谷底，方能痊愈］ 柳善善：“……” 这个病是认真的吗？ 这个治病方案是认真的吗？ 于是，在六师兄抖开她的两手，原地后退两三步，试图将两人之间距离隔得开开的，并出言问她，她究竟诊出了什么个玩意的时候。 柳善善坚定地看着他的脸，语气认真地道：“你没病。” 开玩笑，富贵病什么的，若真把这答案告诉六师兄，信不信是一回事，嘲笑她庸医看病浪费感情是一回事，万一让他觉得她是在夸他有钱，并且因此更加嘚瑟，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六师兄定定看她片刻，满脸都是无语：“就这？！我当然没病！” 呵！ 谁说你没病，你有富贵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挥别六师兄，继续往前走。 就快出归剑峰的时候，她想到了四师兄，二师兄三师姐。 他们当然也不能放过。 她骑上灵兽，去了其他几人经常去的地方。 最先找到的人是四师兄。 看到他的身影后，柳善善连忙降落，跑到他身边。 四师兄应当刚修炼完，这会儿正在树旁静坐，还未等她靠近，便睁开了眼。 乌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师妹，有事吗？” 柳善善开门见山：“四师兄，我这几日在药花峰学了两招有意思的，想试试，你可愿——” 话说着，[望闻问切]也被她打了开来。 只是，声音在她望到四师兄头顶的文字时，戛然止住。 ［相思病］。 ［注：唯有见到心悦之人，方能治愈］ 柳善善：“……” 她抬头看一眼四师兄，揉揉眼，再抬头看一眼他脑袋的文字。 没看错，没眼花。 长久的沉默后，只觉人不可貌相。 原来冷漠冷淡如四师兄，也有犯相思病的一天。 她幽幽看他一眼，心里琢磨着，能到相思病的程度，指不定还得是异地恋。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忽然发现—— ［相思病］三个字下方的进度条，这会儿，竟然正在缓缓地，缓缓地向前移动。 ……唯有见到心悦之人，方能治愈。 柳善善又看了眼这行字，呆住了。 第66章 药石无医，已到强弩之末…… 可能是柳善善这会儿的表情太过痴傻。 四师兄的眉头轻轻蹙起，问：“怎么？” 她的脑袋早已乱成一片，在他眸光看过来的时候，慌慌张张摇头，下意识后退数步。 “四、四师兄！我、我还有事，先、先走了！” 说着，便想开溜。 谁料人还没走两步，就被四师兄从身后叫住了。 她不得不站住脚步，转身，朝他傻傻一笑：“师兄？” 他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她，目光停顿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今日我有空，晚上可要来看猪崽？” 柳善善愣了一瞬。 事实上，从四师兄养了猪崽之后，她去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也不能完全怪她，因为这几天他似乎也有些忙碌，好几次她专门赶着时间前去，都扑了个空。 她想了想，归剑峰里，似乎除了她，大家平时都不是很闲。 尤其是四师兄。 每日练剑、修行的时间都不够，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她养鸡养猪地玩闹呢。 于是她便也解了。 万万没想到，他这会儿竟会主动提起。 柳善善本是想点头的。 可一抬眼，看到了他脑袋上的，硕大的[相思病]三个字，以及仍在缓缓移动的进度条，这脑袋忽然就点不下去了。 但最后，柳善善还是点了点头：“好的师兄，晚上吗？” 可也不知为何，四师兄却沉默看了她片刻，然后忽然道：“不用了，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忙，你先走吧。” 说着，眼睫也垂了下去，不再看她。 他向来冷淡寡言，这会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情绪也没什么明显起伏。 但得了这句话，她下意识便松了口气。 从四师兄那儿离开的时候，她的脑袋还是乱糟糟的。 头一次，她对系统的准确性产生了怀疑。 可真要让她继续站在四师兄面前，看他脑袋上那硕大的[相思病]三个字，以及显示正在治疗中的、缓慢移动的进度条，她也没那个勇气。 第170章 这个小插曲，直接影响了她之后的任务状态。 心情蔫蔫之下，柳善善没再去寻找剩下的师兄师姐，而是直接去了交易集。 给自己购买了一身带有兜帽的灰扑扑长袍，又买了些更改嗓音，和容貌的药丸。 花了大笔价钱，效果却相当不错。 待乔装打扮一番，再度出现在交易集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个不起眼的，难辨雌雄的少年。 交易集多的是摆摊卖东西的弟子。 来往弟子众多且热闹。 柳善善找了个僻静一些的位置，竖了个牌子，开始等待第一个生意上门。 很显然，市集里大多都是些买卖珍奇秘宝的人，从未有人摆摊看病，所以她这个牌子立出去，半天无人上门。 偶尔有弟子路过，瞥一眼，远远看到牌子上的“望诊”二字，当即便了无兴趣地摇摇头走了。 也有脚步略作停留的。 “这是哪家的弟子，看诊治病不在药花峰，不在灵辽峰，怎的跑这地方来了？” 语气颇为嫌弃，似乎在怀疑她是否靠谱。 那人说着，推了推她的牌子。 “看病？当真能看？” 柳善善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脑袋上空空荡荡，张口便道：“你不用看。” 说话的年轻弟子当场表示不满。 “不用看？凭什么我不用看？” 她面无表情，出声道：“因为你没病。” 那人一怔，忽然笑着道：“哟，你看着倒像是有点意思，怎么，不需探灵，不需问脉，一眼就能看出人有没有生病？” 听到这话，柳善善也不由有些小嘚瑟。 没有办法，游戏系统给的技能，就是这么好用。 更叫她欣喜的是，在她说出“你没有病”之后，任务进度竟然动了。 这会儿成了（3/50）。 她不由惊讶。 原来就算看诊对象什么病都没有，这任务也不算白做。 于是她当即兴致昂扬地打起精神，目光扫了一圈周围，或许是来了第一个人，这会儿摊子周边竟多了一圈弟子。 她挨个扫过去，挨个点名。 “免费的免费的。” “看病吗？” “看病吗？” “看病吗？” 在得到那些弟子犹豫片刻的点头后，再挨个指回去。 “你没病。” “你没病。” “你没病。” 一圈下来，任务进度跳到了［10/50］。 柳善善不由神清气爽。 只是这会儿，周围那些人，已经换成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有个围观的路人似是没忍住，眼神诡异地嘀咕了一句：“我看你有病吧。” 柳善善：“？” 好好的，怎么还骂人呢。 虽然敷衍了点，可她这又不是胡说八道的，这大批弟子身体太好，都没病，能怨她吗？ 再说了，她又没有收费！ 就在她捋起手袖，想同那人好好论一番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那人的头顶。 啊……等等！ 她表情古怪，问道：“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修为停滞，每每修炼打坐的时候，都好似浑身被烈火焚烧一般疼痛？” 那人一愣，看神情像是第一时间想反驳，可嘴巴张了张，半晌后从口中憋出一句：“你……你竟真能看出来？” 那是当然！ 柳善善做出隐士高人的样子，冷漠骄傲地闭了闭眼。 那人一改之前的神色，两眼瞬间迸发出亮光，有如看到救命稻草，当场扑倒柳善善跟前，张口便情绪激动地道：“那你可知道要怎么诊治？” 咦？ 柳善善又看了眼他头顶上的字。 ［灵气上火］。 ［注：吃辛辣食物，自可自行痊愈］ 她以为就是个小问题来着，结果他竟然还没找到治疗方法？ 大概是见她沉默，那人又苦苦哀求着道：“我、我出现这个问题已经好多天了，问过好些医修，吃过好多灵药，试过好多法子，始终未能治愈。您，您要是知道该如何诊治，可否告诉我？” 你们修仙界好生诡异。 生的病诡异就算了，就连疑难杂症的门槛也低得如此诡异。 于是，柳善善做了个手势，示意那人靠近一些。 他诚惶诚恐凑过来。 柳善善问：“你最近辛辣食物吃得多吗？” 那人先是有些茫然，乖乖答道：“我前些日子初次尝试，一试便生了瘾着了魔。” 话说着，看到柳善善的神情，连忙捂口，表情呆滞，难以置信：“难、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表情沉痛地点了点头，道：“先回去忌口几日试试。” 那人松了口气，扔下几枚灵石，欢天喜地地走了。 柳善善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灵石，不由陷入了沉思。 等等。 从未想过的路线。 起初她只想着，赶紧将任务做完，能免费就免费，免费不了……花钱也得做——怪她之前为了做任务，花了太多钱，都快成习惯了。 可现在再看。 第171章 系统给的看病技能，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用。 也就是说，她没准真能靠这个，小赚一笔？！ 最起码，也得把她易容花出去的钱给挣回来吧！ 似是第一位起了作用，第二个弟子走上前来，张口礼貌询问：“可、可以给我也看一下吗，我最近总觉得身体好些不太舒服……” 柳善善默默将一旁的牌子递到了他面前。 上面的“免费”二字，这会儿已经被她改成了“一灵石一次”。 那人看到牌子，梗了一下。 但显然，一灵石对大家来说，还是很便宜的。 犹豫再三，他将一灵石扔到她面前，再次好声好气地问：“我最近总觉得……” “你没病。”柳善善也好声好气地回答。 “……” 长久的沉默后，那人的脸愈发地绿，他似乎有些气不过，伸手就想将摊位上的灵石夺回去。 她快他一步，赶在他之前，将那灵石收进了储物戒里。 然后用世外高人的语气，慢慢悠悠地道：“之所以觉得不舒服，可能是因为你的鞋底，藏了一根短针。” 那人的头顶写的是［足部出血］ ［注：扔掉鞋底的短针］ 就连柳善善也不得不对这技能感到佩服。 那人将信将疑，却真当众从鞋底找到了一根短短的银针，且似是被施展了什么隐蔽的术法，上面竟飘着似有若无的灵气。 他又甩下几枚灵石，高呼着：“谁在害我！竟如此歹毒？！”悲愤而去。 虽然大多数人都还只是旁观看热闹的状态。 有了前面几人的现场表演，柳善善的摊子这会儿已经水泄不通，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 接着是第三个人。 这回对方很乖地扔下了一枚灵石，但柳善善默默将改成了（五灵石一次）的牌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那人表情震惊：“坐地起价，好黑心！” 但到底是好奇心战胜了其他，他肉痛地扔了五枚灵石过来。 柳善善真诚：“你没病。” 那人：“？” 她道：“真没病。” 他似乎怒极，当场就想论，可身子很快被旁边的人挤到了后面。 又一个人影站到了柳善善面前。 她刚改完牌子，将写有（15枚灵石一次）放出去，就听大把灵石落地的声音响起。 何止十五枚。 五十枚都不止了！ 就在她意外之时，那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如给我也看看。” 说话者，声音阴测测的。 是……二师兄？！！ 这熟悉的声音让柳善善抬头的动作顿住，她刚下意识想低头，便想起来，自己此刻是易容状态，对方并不会认出她。 可下一瞬，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头顶。 他的脑袋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是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病名。 而在那一堆病名的下面，是一行更小的字。 ［注：药石无医，已到强弩之末，投胎或可一解］ 而再看二师兄的神情，除了一如既往的阴郁阴沉，乌黑的眼眸里还夹杂着些许兴致盎然。 一副早已—— 对自己病情了如指掌的样子。 第67章 我若被人记仇，你难道忍心…… 可待再仔细看，她发现，那些名字看上去并不是单纯的病名，而有点像……毒？ [寒霜蛊] [天绝噬心症] [蚀骨追魂病] [九幽血毒] …… 密密麻麻好几排，粗略一看足有十几二十个，基本都是xx毒xx蛊。 目光每落到一个毒名上，它的后面都会浮现出一小行小小的字。 如[寒霜蛊]，后面跟着的便是，[浑身血液如覆寒霜，冰冷刺骨]。 至于，[天绝噬心症]，后面跟着的是[时刻觉得心脏仿若被毒虫毒兽啃咬，万蚁噬心之痛] 至于其他的，也都详细地写了其中毒症状。 柳善善不由有些怔怔。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二师兄，不受控制地对系统的准确性产生了怀疑。 因为他此刻正眉眼含笑，用沉郁的目光看着她——她从他的脸上、身上，看不出一丁点中毒的迹象。 不说饱受痛苦，就连“面色苍白”、“气息微弱”都没有。 从外表看，他简直健康得能赤手空拳打死十个柳善善。 所以…… 应当是假的吧？是错了吧？ 当初在她感冒生病时误以为她奄奄一息，哭得最凶的那个人，怎么可能——反而是命在旦夕的那一个？ 只是，在她呆呆看着他的时候，他竟然面对着她，缓缓勾出了一抹略显嘲弄的笑容。 “看不出？”他道，“我道是什么神医妙手，原来不过也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罢了。” 柳善善：“？？” 什么意思？ 她惊得身子险些没稳住，抬高了下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喃喃的话语脱口而出：“所以你是真的、真的……” 面前年轻男子的唇角，仍挂着他那标志性的阴沉笑容，问道：“什么？” 第172章 “真的……快死了？”她喃喃。 听了这话，他面上的笑容才僵住，接着，目光里的质疑与嘲弄迅速褪去，反而变成了，复杂得看不出情绪的神色。 他定定看着她，没再说话。 她买的是最顶级的易容丹，易容效果下，说话便没了太多顾忌。 柳善善只下意识地，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回答。 “寒霜毒、天绝噬心、蚀骨追魂病……” 见他半天未说话，她试探着，将一个又一个毒名念出。 只是，还未等到二师兄的回应。 她说的话，更先在围观众多弟子之中，激起了千层浪，众人长吸口气，震惊不已。 “真的假的？” “中了这么多毒，也能一眼看出？” 还有一部分则震惊于这些毒本身。 “寒霜毒？这不是仅存在在传说中的剧毒之药吗？” “天绝噬心？听说，得之唯有一死，连药修至尊都对其退避三舍。” “九幽血毒？我知道我知道，听说炼出此丹药的毒圣，自己都死在了这奇毒无比的毒药之下。” 话很多，信息却很统一。 似是都在告诉柳善善——这些毒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是无解之毒。 细细碎碎的讨论声里，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说话的柳善善。 和站在摊正对面位置的二师兄。 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似乎想看清他的样貌。 大概是都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这么倒霉，一次性集齐了这么多绝命之毒…… 只是他似乎来之前便有了准备，此刻身上穿的是看不出身份的普通长袍，腰后也没有别剑，头上甚至戴着斗笠帷帽，除了正对面的柳善善，似乎没人能看到他的样貌。 只是随着她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落在空气中，他脸上的神色也愈发诡异。 说不出是意外，还是其他。 他看人的目光，除了一如既往的阴恻恻外，还有一些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寒凉——仿佛在告诉她，往常的“阴恻恻”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和善的神情。 柳善善不由想到了很多很多。 她刚想叫住他，却见他最后深深看她一眼，丢给了她一抹阴恻恻的目光，紧接着，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了。 ——似是用了传送符之类的东西。 柳善善却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无药可解，是真的吗？ 二师兄，竟然要死了吗？ 她想去追，可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按捺住冲动。 经过这几个“病例”，周围的人群比之前疯狂许多。 纵使有人仍旧在怀疑真假，但——就是抱着打假的态度，也纷纷蜂拥而上，拥拥挤挤地排着队想要让她看一次诊。 她虽频繁走神，却还是没忘记挣钱这件大事。 一连又诊了好几次后，木牌上写着的价格，也被她提到了“五十灵石”。 纵使如此，她摊前的人也丝毫不见减少。 考虑到大众的经济水平，加到五十后，她便没有再继续往上涨。 只是越到后面，“无病”的人便也越少。 至于生了病的这些，大多都想要得柳善善一个药方。 柳善善：“……” 说好了望闻问切，那可就真的是望闻问切。 药方什么的，她是一点儿也不会写。 除了标明了治疗方案和治疗药物的，面对大多数人，她都只能客客气气地指向药花峰方向，让他们去那儿找专业的药修开药。 一连诊了几十个，任务进度顺利变作了（50/50）。 柳善善看了看技能，发现所剩时间不太多，便决定暂时休息，将之关掉。 收摊的时候，扒拉着到手的灵石认真数了数，算上部分人额外打赏的灵石，到手的一共有三千八百。 三千八百—— 这可是她头一次，在只靠自己的情况下，赚到这么大一笔金钱。 她有些感慨，觉得非常有纪念意义，于是专门找了个单独的小袋囊，将它们放进去，决定好好珍藏起来。 收了摊后，柳善善开始往外走。 一边走边出神，一边出神一边左顾右盼。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她总觉得二师兄应当没有走远。 于是便试探着绕着这不大不小的长道，搜寻了一圈又一圈。 确定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不由开始嘀咕。 即将走出小巷的时候，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快解除身上的易容。 事实上，她觉得她有必要去找一找二师兄，同他聊一下他身上的毒。 虽然早已从游戏系统和周围弟子的口中得知，他中的这些毒都是些无药可解的奇毒，但——她心中并不这么想。 一定还有希望的。 不在交易集，难道他已经回了归剑峰？只是，以柳善善现在的装扮，很有可能无法顺利进入归剑峰。 若是解除身上的易容……总不能要以小师妹的身份去找他聊吧？ 她不行！她不可！ 柳善善一时有些犯难。 就在她决定要不要回到刚刚的交易集附近，多待一会儿，守株待兔的时候，身旁忽然袭来一道阴阴凉凉的寒风，紧接着，手腕一重。 第173章 眼前迅速陷入一片昏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柳善善发现自己竟被人拽入了一条狭窄到仅能一人通过的小道之中。 而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师兄。 他的个头很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会儿脸上仍旧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可柳善善才不管那些。 她头一次觉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真是把她此刻的心境完完全全地写了出来。 神情激动之下，她脱口而出：“我找你好久了，你的毒我想——” “不许挣扎不许叫，不然——” 她略显兴奋的话语和二师兄比以往显得阴森寒凉许多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柳善善的目光和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交汇。 这一刹那，俩人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错愕。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愣怔之下，手中力道微松。 她也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点一点下移，终于注意到，原来脖子上从刚刚到现在就有的、微微凉的触感，是二师兄……抵在她脖颈上的短剑。 柳善善：“……” 一直以为他只是平时看着阴恻恻了点，本质是个好孩子，却没想，是她看错人了。 你在背地里原来是个恶霸啊！ 之前的满肚子担忧、满肚子感伤，忽然化作了一腔的悲愤。 她抓起二师兄握剑的手，愤慨不已：“不然你要做什么，你要杀了我不成？来啊，往这儿来，往这儿来！” 话虽是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趁着对方愣怔的空隙，快速将他的短剑抢夺过来，扔到了储物戒里。 好在，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 手中的短剑被她抢了过去，也没生气，反倒是顶着惯常的阴恻恻表情，说出了抱歉的话语。 “抱歉……”他道，“我以为你会不愿意为我解毒。” 这话说得可以说不能更实诚了。 担心不给解毒，所以就拿刀威胁？ 现在愿意道歉，是因为发现她竟是打算帮他的？ 你小子可以啊。 虽然很不应该，可联想起他方才的模样，柳善善不由怀疑，他身上被下那么多毒，总不会是——举止恶劣，结仇太多导致的吧？ 但看他微垂着脑袋，一副努力想将身上阴沉戾气掩藏起来的模样，又联想起之前多日下来的相处，柳善善不由便有些心软。 不管如何，入宗之后，二师兄给她的那么多个关心与关照，都是真的。 至于其他的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努力控制声音，做出冷漠的态度：“你！跟我过来。” 他便抬了抬眼眸，表情不变，乖乖地跟在了她身后。 俩人走出巷道，走出交易场，她带着他，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山洞——这是上次那炼器魔修大半夜召唤来大群弟子给他上交灵石的地方。 隐蔽，安静，甚少有人踏足。 柳善善觉得这儿用来进行秘密活动，再合适不过。 俩人面对面坐下。 她板着个晚娘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出声道：“你果真中了那么多毒？” 他表情看上去有些讶异：“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柳善善轻咳一声：“那不是因为你看上去……” 他忽地露出一抹绮丽的笑容：“看上去太正常了？” 她点点头。 他低下声音，道：“那是因为，身体里每多一种毒药，我都会再寻一种与之药性相反的毒药，与之相克。如寒霜散，和烈焰丸……” “再如噬心毒，它会使心脏时刻感受到啃噬般的疼痛，可我的体内还有一种名叫冥心丸的毒药，服下此毒，五脏六腑因之麻痹，便不会再感知到疼痛。” “再如天苦蝎和炼龋蛇，它们同时在我血液之中游走，却相互排斥、互相驱逐，日日打得不可开交，也就没有功夫来会我。” 柳善善听得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沈清秋才是一代毒王，没想到真正深藏不露的还是二师兄。 他这是在做什么，把自己当成蛊毒培养皿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表情，将心思泄露得太过明显，只见二师兄嘴角一抽搐，表情怪异地道：“你在想什么，中毒当然不是我所愿，至于后来主动服的那部分毒，也是为了求生不得已而为之。” 她听罢，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他却忽然道：“你不好奇，我身上的毒是什么人下的吗？” 柳善善连忙将脑袋摇成波浪鼓，目光坚定地道：“不要！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我很惜命的。” 二师兄似是有些乐了。 他用他那笑起来更显心狠手辣的脸，正对着她，道：“可你有没有想过，给我解了毒，很有可能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呢……” 说着，他微微偏头，面上的神情让人一时捉摸不透，目光遥遥地看向山洞外面，声音忽轻忽重，仿佛隔着云端传来：“你是个好人，我忽然不想连累你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走出这山洞，便当我们今日从未见过吧。” 柳善善一愣，快速道：“我当然想过，但是我——” 话说着，她麻溜地收拾好东西，快速从地上站起。 第174章 “但是我这不是决定不治了吗？” 明哲保身，爱惜生命。 穿越不易，且行且珍惜。 能给二师兄下这么多毒，那个人，亦或者组织，应当是个相当恐怖的存在。 最起码，不是现在的她能招惹得起的。 她需要面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人走到山洞门口，鬼使神差之下，回头朝后看了一眼。 青年的面容在山洞里明明灭灭的火石球下忽明忽暗，隔着稍远的距离，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隐约看到他唇角的一点笑容。 眼眸里并非阴郁，也没恼怒，能看见的，唯有释然。 那是万事万物皆看开，决定坦然面对死亡的释然。 柳善善的步子忽然就迈不开了。 她想。 他身中那么多毒药，被全修仙界、乃至游戏系统，都判了死刑。 可唯有她知道，不是的。 她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将毒药制成解药，解药炼成毒药的人。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傻很鸡肋的特质。 可现在想想，或许……拥有这样特质的她，将会成为这世上，唯一一个，有希望将他救活的人。 他可以不死的。 片刻后，她默不作声地，又坐了回去。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 二师兄露出阴凉的笑容，敛去了之前的神色，微挑着眉头，看她：“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不怕死了吗？” 很想让他别笑了。 今天但凡换个人坐在这，必然都会被他这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反派表情给吓跑！ “别瞎操心。”柳善善义正辞严，“解了毒才会给我惹来麻烦，只是谁给你的自信——” “就知道我一定能治好你了？” “说不定根本不会成功呢？难不成失败了也会被追杀吗？” 他抬着眼睫，眸色复杂地看着她。 柳善善又道：“再者，我想了又想，那人肯给你下这么多奇毒，说明你身上一定有他们极其看重，亦或者是极其害怕的地方——他们厉害，你若解了毒，恢复正常功力，岂不是能比他们更厉害？到时候身为你的救命恩人，我若被人记仇，你难道忍心袖手旁观？” 说着，直气壮伸出手：“这些毒药，毒方你有吗，有的话还请都给我，若没有——还请去想办法弄来给我。” 他在微暗的视线下，盯着她看了许久。 片刻后，忽然笑了。 也就是这一刻，柳善善忽然发现，二师兄的样貌倒是生得不错，只是以往多爱以阴郁面目示人，叫人不敢直视，这会儿忽然见他面上不含阴霾的笑容，不由觉得像是换了个人。 可很快，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她听他道了声：“好。” 柳善善没说的是—— 比起其他，她更在意的是。 他是她的二师兄呢。 第68章 她就说二师兄表里不一！…… 只是，俩人对视半天。 柳善善的手仍旧空空荡荡地横在半空中。 她：“好？好完了，毒方呢。” “……”二师兄沉默了片刻，道：“我没有。” 柳善善：“？？” 好在，他很快解释道，虽然没有毒方，但这些毒药并不罕见。 用现代话说就是，大概是因为太过厉害，这些毒药，都在这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里，陆续被纳入了毒修界教科书里，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经典。 稍花点心思便能弄到。 ——只是，这些毒药之所以没有泛滥，到目前为止，还没几个人能真炼出来。毕竟是毒界至尊至圣弄出来的东西，寻常人哪有这个能力？ 但柳善善不由也有些好奇：“炼毒界，也有专门的帮派组织吗？” 为什么沈清秋没有去呢？ 二师兄道：“算不上正儿八经，大多被专门的魔族妖族、亦或者其他为非作歹的宗门偷偷豢养，用以达成自己见不得光的目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睫微微垂下，眸光里出现了浓浓的嘲弄。 之后，二师兄答应她，会在明日傍晚之前弄到，届时会回到这石洞里等她。 柳善善应了。 俩人便一前一后往外走。 走到一半，眼前忽然出现了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竟是那炼器魔修！ 他穿着炼器峰的弟子峰袍，手中抱着个东西，正遥遥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正惊讶为什么会在这遇到他，忽然就想起来，哦对了，这山洞本就是他的秘密基地。 只是—— 这还没天黑呢，他怎么就出现了？ 不过她这会儿易容成了别人，想来对他只是个陌生人，也不用同他打招呼。 柳善善目不斜视，跟在二师兄身后，从炼器魔修身旁路过，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本来一切正常。 只是就在她即将路过的时候，那炼器魔修，忽然出声道：“为何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柳善善：“？” 她惊呆！ 正想继续装傻，就见他两眼略带困惑地看着她，唇口微张：“柳……” 第一个字从他口中蹦出来的时候，柳善善就觉得有些糟糕。 第175章 她赶紧扑上去，拽住他的手腕，抢过他的话：“溜……对，溜达，我吃饱饭来溜达一下还不行吗？” 正说着，忽然发现行到前面的二师兄，这会儿已经停下脚步，微侧着脑袋，看后面的他俩。 眼神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阴恻恻。 连魔修本魔站在他面前，都被比成了个清风明月的柔弱书生。 二师兄的目光从柳善善的身上，移到了魔修的身上。 又从魔修的身上，回到了柳善善的身上。 似是有什么想问，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柳善善便朝他挥挥手，笑眯眯地道：“你、你先回去吧，我遇到朋友了，同他聊会儿。” 二师兄点头，离开了。 她心急，拽着魔修的手臂，一路拖拽着回到山洞里。 刚想说话，就见对方微抿着唇，用看上去有些受伤的眼神看着她。 柳善善：“？” 什么表情！ 他伸了伸手，给她看他手腕上被她不小心捏出来的乌青，从口中吐出了一句：“痛。” “……” 她先是在他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果断双手合十和他道歉，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能认出我？” 易容丹效果这么差吗？她可是花大价钱买的！ 魔修道了句：“自然。” 说着，看了眼她，眼神幽幽地道：“这山洞是我的地盘，你体内有我的本体，在你进入山洞的这一刹那，我便感知到了。” 原来如此。 柳善善松了口气。 易容丹的钱没白花就好。 她正想叮嘱他，记得在外要为她保守秘密的时候。 就听到他忽然轻柔一笑，语气凉凉地道：“我原以为，你来这山洞是有事找我，推了几笔武器交易赶过来，却没想，来到这儿，看到的却是你同另一男子在一块的画面。” 说着，看向山洞外面，眼眸轻轻合上，道了句：“那人是谁？” 说话声音略低，只觉像是掺杂了些情绪。 柳善善分辨不出究竟是何。 她只觉有些疑惑，却还是压低声音回答了：“怎么了？是我师兄啊，你怎么了，莫不是和他有仇？” 他似是微一愣。 继而，面上的那一点诡异的神情，在瞬息之间一扫而空，很快恢复如初，目光收了回来，声音虽然还是柔柔的，脸上的笑容却真心实意了许多：“原来如此。” 柳善善：“……” 她觉得他太难懂了，放弃搞懂他，便决定直切正题。 开始拜托他，在外面见到易容的她时，就算认出了她，也要假装不认识。 “他们都不知道？”他语气诧异，“你师兄也不知？” 她忙点头：“是的是的，目前只有你知道，所以请务必要给我保密呢！” 反正被他看到的秘密，也不止这一件了。 虽然灵海里有他的魔团本体，想控制他为她保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可柳善善还是想听他答应帮她保密。 他语气嫌弃：“他们可真是无用。” 话是这么说，唇角却奇异地向上勾起着，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点了点头，道：“答应你便是了。” 了却一桩心事，柳善善心情快乐了许多。 炼药的事，她下意识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挥别了他，正要回去，可还未走出山洞，便被魔修从身后叫住了。 “怎么？”柳善善扭头看他。 然后便见他站在原地，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吐出：“我听人说，去见好友的时候，为表欢喜，可以送上些讨人喜欢的东西哄对方开心，我便带了些过来，也不知你会不会开心。” 什么？ 她的目光这才落到他怀里抱着的那大布袋东西上。 脸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好。 朋友见面要送礼？怎么没人告诉她？ 可她没准备好礼物送他啊！ 柳善善连忙摇头摆手：“不用不用，不需要送……” 却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脸上忽然就没了笑意。 笑容僵在唇角，看神情，似是有些失望。 她不得不将方才的话，吞了回去，伸出手，努力朝他挤出笑容。 “啊……但是既然是你送的——我自然是要的。” 说着，便张开怀抱，想从他手里过那硕大的布袋子。 刚一入手—— 身子就一个趔趄，脚步一歪，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 柳善善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怀里袋子沉沉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满脸错愕。 啥东西这么沉？ 她看他抱得轻轻松松，还以为没多少重量。 魔修站在高处，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声音期待且鼓励地道：“打开看看，喜欢吗？” 柳善善忐忑地将布袋子打开。 然后差点被里面闪烁着碧绿色莹莹光亮的东西闪瞎双眼。 她目瞪口呆后退数步，喃喃自语：“这、这是……” “没错，是灵石。”他点了点头，接过她的话，末了，问道，“喜欢吗？” 柳善善：“……” 这意思不是直接给她送钱吗？ 第176章 你们修真界送礼都这样式的吗？ 从送猪崽的四师兄，到送灵石的魔修。 柳善善觉得一点儿也不癫的她，在这个世界竟然显得有些癫了。 但是，这毕竟是灵石啊，是钱啊，谁不喜欢钱啊？ 还是这满满一大袋子。 柳善善很想点头说喜欢。 但她不敢，要知道，这可是抠门魔修送来的灵石。 想当初，他为了赚几百灵石，加班加点给她锻武器险些把身体累垮。为了五万灵石，在切磋擂台对着于妄跪下。甚至——大半夜搞出乱七八糟的仪式召唤大批弟子来山洞给他送灵石。 而眼前这满满一兜子，光石目测，可能都得上十万灵石了。 该不会是把他积攒多年的老本全都拿了出来吧！ 她哪敢拿啊？！ 柳善善吓得退避三舍，赶忙摇头，目光坚定地道：“不、不喜欢！我不要。” 比起失望，他脸上更多的似乎还是讶异，问道：“不喜欢？” 就像是在困惑，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喜欢钱吗？ 她连连点头：“是的，我不喜欢这玩意。” 被拒绝，他似是有些伤心。 可也不知为何，柳善善总觉得似乎除了伤心之外，似乎还从他的脸上看出隐约……松了口气？ 柳善善：“？” 大概是错觉吧。 魔修沉默低着头，将装满了灵石的布袋子收到了储物戒里，接下来，不知在想什么，许久都没说话。 看上去心情有些沉重的样子。 她不由便觉得自己方才的恶意揣测，简直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想要不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啦，主要是哪有人送礼物送钱的啦！ 再者，那些钱对他来说很重要，大多是一分一毫攒的，她怎么好意思拿？ 只是，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话刚说了个开头就发现，他的眼眸里闪过一片晦暗不明的情绪。 然后，听他忽然开了口。 “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把它们送给我吗” 柳善善：“？” 她甚至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可紧接着，她便发现，说这话的魔修，目光正直勾勾地落在她腰间，神情万分认真地看着别在那儿的灵石袋囊，说话的声音，隐隐夹杂着点期待。 柳善善：“……” 她怒了。 挥手，二话不说扭头，决定离这家伙远一些。 好过分一魔修！ —— 回归剑峰之前，柳善善先是找了个地方，将自己身上的易容解除。 等回到住处，开了门，第一时间检查被她搁在小窝里的师父。 让她有些错愕的是，回来的时候，师父竟然还在睡觉。 糯叽叽的小团子被毛茸茸的小毯子包裹着，身子掩藏在其中，睡得似乎正沉，只能看到绒毛小毯子正随着他小小的身体在上下起伏。 脑袋上的文字显示，他这会儿睡得很香。 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毛病。 柳善善想将他叫醒，又怕会打扰到他休息，便托着腮，忧忧愁愁地坐在一旁看了会儿。 也不知心魔当久了，师父的身体是不是被影响到了。 只是，魔修说了，让他心情愉悦才有可能能恢复原样。 也不知怎么样才能。 柳善善幽幽叹口气，决定暂时不想。 她离开卧室，回到外面的时候，看了眼下个任务。 新任务是让她给三十个人治病。 想想也知道是个大工程，再加上外面天已经很黑了，她便决定先休息，留到明天再说。 再加上这会儿，她这技能时间耗完，还需要等待cd结束才能再次使用。 只是，就在柳善善准备洗漱休息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屋外站着的竟然是四师兄。 开门的第一时间，他便标明了来意。 ——还是看猪。 她满口答应了。 看猪对俩人来说，都是个相当简单的活动。 可能因为这是修仙界，也可能是师兄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猪圈里并没有难闻的味道，小猪崽们每个都喷香喷香的。 就连猪伺料，都是些看着很干净的瓜果蔬菜食物。 柳善善便负责在里面溜达溜达，喂喂猪。 时间过得很快。 她本都快忘了其他的事，直到快出去的时候，脑袋里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治愈完毕】 【任务[给三十个人治病]进度：（1/30）】 柳善善：“……” 她这才想起来，四师兄……也是带病之身。 白天的那些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她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从猪圈出去的时候，柳善善满脑子乱七八糟，一点儿也不敢同四师兄直视。 好在，他也并没有看她。 只是能从周身的气质看出，他这会儿的心情……似乎还算可以。 俩人从猪圈出去，她闷着头，赶忙打个招呼，想快速离开。 却没想，就在这时，撞见了二师兄。 第177章 他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 二师兄的心情……似乎也挺好。 看他脚步，只觉仿佛是连蹦带跳的。 柳善善：“……” 她就说二师兄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在山洞里看着一个样，在归剑峰的师门里则又是一个样。 甚至，远远地看到他们，还破天荒主动地朝他俩打了个招呼。 “四师弟和小师妹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啊。” 脸上虽还是阴恻恻的笑容，可大概由于心情尚可，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比以往多了不少的真诚。 给人一种，非常乐意看到师门和谐友爱、世界和平团结画面的感觉。 只是，似乎也只是随口一句招呼，话说完，也未关心他俩是何反应，身影便轻快又自在地从他们身边擦过，很快便回了他的屋子里。 连四师兄都轻轻皱了皱眉头，道：“吃错药了？今日怎的看着这般开心。” 第69章 【小修】我若喜欢什么人，…… 至此，柳善善也算是知道，为什么二师兄平时看着总一副要创死全世界的样子了。 眼下这似是好不容易给他找着了活下来的希望，能不开心吗？ 正这么想着，忽然见前方关上的门忽然又被打开。 心情雀跃的二师兄蹦跳着从屋子里面又出了来，三步两闪现到她面前，神情关切地道：“小师妹，和四师兄培养感情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忘了潜心修炼啊。” 培养感情？ 总觉这话说得极为诡异。 柳善善面无表情，心道，念在他身中多种奇毒的份上，先不和他计较。 刚想敷衍地点点头，就听他下一句又道。 “没记错的话话，弟子大会马上就要到了，也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什么？ 弟子大会要到了？ 柳善善满面震惊。 虽然刚入宗的时候，就听过这玩意，但那时她连引气入体都不会，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忽然听二师兄听起这事，她不由心底咯噔一下。 准备好？ 她这段时间可一直都在忙着做药修任务，残月剑好久没再碰过，别说准备，连师父教给她的平a蓄力姿势都因为很长时间没练忘了个七七八八。 想到这，她不由双手合十，做出虚心请教状：“这个弟子大会，是必须要参加的吗？” “当然不是。”二师兄道，“弟子大会大多情况都要看弟子个人意愿，实在不想参加，也不会勉强。” 她刚松下一口气，就见他做出微笑的神情：“但你必须参加。” 柳善善：“？？” 这是什么道？ 二师兄面带笑容，解释道：“因为我们归剑峰三殿已经很久没有新收弟子了，你身为我们师门上下这几十年来的唯一一颗新收的嫩苗苗，必须参加，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忽然有一些想哭。 师父为什么就不能多收点徒弟呢？ 但在这之前，注意力更先被另外一个关键词吸引。 她不由自主地问道：“几十年没收徒……所以，师兄们都多少岁了啊。” 虽早就知道修仙世界的人大多长寿，知道平时遇到的大多弟子基本都早已几十上百岁，可奈何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所以她总会将他们当作十七八、十八九的同龄人。 眼下听他亲自开口提及“几十年”，不由便对他们的具体年龄产生好奇。 二师兄坦率且直接地道：“我？九十八岁了。” 九十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言情小说里的男主，可以是五百岁，七百岁，八百岁，但独独不能是五六十岁——九十八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然不应该，但柳善善的脑袋里快速浮现了上辈子喜欢坐在小区楼下晒太阳的某位高寿老爷爷。 没记错的话，那老爷爷也是九十八岁。 换算成功。 再看二师兄的时候，柳善善的眼前迅速脑补出了一张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脸。 或许是脸上的表情将心里的想法泄露得太彻底，二师兄的嘴角抽抽了两下：“你这是什么眼神？觉得我老？要说年龄，你四师兄比我还要大，他都快一百二十岁了。” 说着，用手肘撞了下四师兄，阴恻恻笑道：“你说是不是啊，四师弟。” 四师兄从二师兄靠过来起便面色冰封，这会儿忽然被打趣，脸颊崩得更紧，抿了抿唇，一副情绪不佳的模样。 唯有眸光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柳善善。 一百二十岁？ 柳善善在脑袋里搜了又搜，一时竟没能在过去的记忆中，找到能与此年龄相对应的脸。 一番努力，眼前还是四师兄年轻清俊的脸庞。 不由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 二师兄不乐意了，阴沉着脸看她：“什么意思？到四师弟这儿不觉他老了？师妹这也太偏心了吧。” 方才还情绪不佳的四师兄，这会儿再看，唇角竟隐隐扬起了个米粒大小的弧度。 却用仍旧冷淡的声音道：“天色已晚，该回屋歇息了。” 第178章 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侧身，遮挡住二师兄看向柳善善的目光。 得了恩准，她连忙躲到四师兄身后，然后快速朝二师兄挥挥手，便脚底抹油溜了。 柳善善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 身后俩人却没有立刻离开。 二师兄盯着四师兄看了又看，眼眸不由眯了起来：“先前还只当你俩是普普通通的师兄妹情谊，现在看，怎么好像是师兄我浅薄了？” 说着，向前一步，做出逼供的神情：“说，你俩是不是好上了？” 四师兄侧眸看他一眼，淡声道：“同你何干？” 大概是心情确实不错。即使得到如此回答，二师兄脸上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只神情夸张地，道：“怎会同我无关，我道四师弟向来冷心冷情，往日对异性向来不假辞色，还以为顺带修了个无情道，却没想，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 四师兄却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某个紧闭的屋门。 然后轻声道了句：“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二师兄深吸一口气：“我只是随意一诈，没想竟然是真的？” 紧接着，不解道：“为何，师妹还不知道吗？” 见他不回答，只当是默认，便接着追问：“ 你不打算让她知道？” 黑暗里，月色如银霜，衬得人影越发清冷。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不打算。” 二师兄一愣。 讶异于他竟这么快便承认，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对方垂下眼睫去，又道。 “只是普通同门情谊。” 说完，便不再看他，又道了句：“快回去吧。” 便转身离开。 只留下二师兄站在原地。 他疑惑了片刻，大概是没想明白为何如此。 然后，嘀嘀咕咕了句：“怪人，就装吧你！我若喜欢上什么人，可不会这样藏着掖着，定然巴不得她早些知道才好呢。” 接着，眼睫垂下，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男子轻摇着头，也回了房。 == 一番插科打诨，柳善善很快便将“弟子大会”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待回到屋子里洗漱完，再一回到卧室，竟发现师父仍旧躺在小窝里睡觉。 呼吸均匀，睡眠深沉。 似乎睡得很香。 她伸手戳了下。 软绵绵但温温热的触感不由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师父还是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她担忧地长叹口气，心道，明日起来，他若还是这般嗜睡，那么不管怎么样，也得强行将之喊醒了。 这般想着，便往床上走去。 还未走到床边，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顺带还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是何处的寒风吹了过来，柳善善看了眼，是屋外的窗户没关好。可等她关完窗回来，发现手脚还是冰冰凉，身体也半天没热起来，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天气好像越来越冷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是秋天。 待了这么多日，眼下莫非是快要入冬了？ 冬天好啊，她想看雪景。 怀揣着美滋滋的期待，她爬上床，向来沾床就睡，可今夜，却半天没睡着。 无他—— 躺在床上，柳善善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手脚冰凉了一日。 这被褥又买得是夏天的，太过单薄，躺下去后，身体半天没暖起来。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小半宿，她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 夜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凉了。 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了好半晌。 脑袋里把储物戒能用的东西都想了一遍，却着实没想到有什么东西能帮此刻的她取暖。 火灵球不行……容易把屋子烧掉。 至于各类发热药丸也不行，因为都不是专门暖身子的药物，奇怪副作用一大堆。 心里悲愤地想，自己该不会又要冻感冒一次吧？ 可想着想着，飘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被她放在半开衣柜里的……某个东西。 对哦！ 师父身上是暖的！ 把团子版师父请上床，浅浅待一会儿，暖暖被窝，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么想着，她快速跳下床，将师父从它的小窝里抱出来。 该说不说，瞬间便有了种暖炉入怀的错觉，与之相接触的地方，感受到软绵绵的热意，终于暖了起来。 她垂着脑袋，在心里道了个不太真诚的歉，将软绵绵的小团子放到被褥里。 柳善善本来只是想，把师父放被子里一会儿，等被窝暖起来，就把它再抱回去。 她便站在床下等着。 毕竟是师徒俩，同待一个被窝，实在太过诡异。 即使她身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即使师父此刻只是个小黑云朵的模样。 只是，柳善善错估了被窝外的温度。 只待了片刻，她便感觉身体一点点被寒意包裹了起来。 瑟瑟发抖。 好冷。 明明门窗都关着，却又有了种被冷风侵袭的错觉。 她又打了个寒颤。 再度忍耐了会儿，手探入被窝，却发现还没完全热起来。 第179章 有点等不下去了。 她自我说服道—— 反正师父睡着呢。 反正他这会儿只是个小棉花团的样子。 反正只是普普通通借点温度。 反正马上就把它还回去。 做了十几遍心建设，柳善善终于在寒风再一次袭来的时候，快速跳上床。 感受到被窝里的热意，被夜里寒风吹冷的身体，这才逐渐活了过来。 她躺在被子里，两手轻轻地搁在黑棉花团的身上。 暖暖的。 心里虽愧疚，躺在暖暖的被窝里，身体却无比舒适。 她迷迷糊糊闭上眼，心里记着待会儿要将师父还回他的小窝里，却半晌舍不得动弹。 因为真的，好暖好暖哦—— 被窝里仿佛多了个发热源。 又躺了会儿，直到感觉整个被窝都变得暖呼呼，柳善善终于依依不舍地睁开眼，伸手，将被窝里小棉花团抱出来。 正待钻出被窝，却发现，手里的棉花团好像……有那么一些异样？ 呼吸呢？ 均匀的呼吸呢？ 她正讶异，就见手中的黑乎乎团子，竟在她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缓缓地变大。 糟糕！ 变成心魔的师父又长大了！ 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柳善善吓得手足无措，不知该把师父放回去，还是把师父抱出来。 于是就傻愣在被窝里，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和他大眼对小眼。 就在她终于反应过来，想快速退出被窝的时候，眼前又发生了一幕叫她傻眼的画面。 仿佛有什么黑烟似的、无色无味的云雾，从眼前缭绕而过。 视线被阻碍了片刻。 待眼前重新恢复清明，柳善善傻傻地眨了眨眼睛。 率先感知到变化的，是她的双手。 手上软乎乎、温热的触感，变成了……微微凉、有些粗糙的，疑似布料的质感。 紧接着，是眼睛。 师父的眼眸里似有温和但迷茫的东西在缓缓流淌，好半晌，他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言语。 寂静无声的夜里，她同眼前的黑发青年四目相对。 俩人共躺在一个被窝里。 师父变回来了。 她试过很多种方法，想让他恢复原样，也深深地笃定，他一定会变回来。 但独独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第70章 “重在参与。” 你知道有个成语名叫扇枕温衾吗？ 它讲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出名的孝子，他从小就孝顺父亲，在炎热夏天，会帮父亲把枕席扇凉，在寒冷冬天，会用身体为父亲先把被褥暖热。 周围很安静。 柳善善跪在地上，神情忏悔，满脸的老实巴交。只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不断响起。 心里越慌，越不敢住嘴，口中叽里呱啦地说着，脑袋那是一点也不敢抬起。 师父便坐在床上。 她低垂着的视线，只能看到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洁白松软的长袍，看质地……竟然是寝衣——看来之前变心魔的时候，师父可能也是正在睡觉。 她乱七八糟地想。 可就在她把脑子里知道的，什么卧冰求鲤、卖身葬父、扇枕温衾等典故都搜肠刮肚说完，终于一个字也再憋不出来的时候，周围终于还是再度陷入了沉默。 就在柳善善惴惴不安的时候，听到师父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带着那么点不确定。 “所以，为师方才是在孝顺徒弟？” 听到这话，她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摇头摆手：“不敢不敢不敢。徒儿的意思是，我看师父一个人睡在外面，这天又越来越冷了，怕师父会冻坏身体，便将师父抱进被窝里，给师父暖暖，所以是……是徒儿在孝顺师父！” 话说着，胆怯地抬脸看他。 也不知为何，师父是团子的时候，她对上他胆儿很大，敢捏捏搓搓抱抱，可当他变回来，她的那些胆儿，就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纵使此刻他看着并不像是如何生气，可她就是下意识心里发虚—— 压力巨大。 目光刚接触到他的脸，便做贼心虚地快速移开，重新看向地面。 “天变冷了？”她听到他轻轻出声。 柳善善便硬着头皮狂点头，装傻继续道：“师父难道不觉得今晚很冷吗？寒风萧瑟，在这么冷的情况下，身为徒弟，哪里忍心让师父一人在冰冷的柜子里受冻。” 所以，她这是一片赤诚之心啊！ 虽然心知肚明——修仙之人大多都有灵气护体，可御寒保暖，根本不怕冷。 但眼前不是要先取得师父原谅嘛。 正说着，忽然听到师父道。 “先起来。” 她赶忙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敢起。 刚刚意识到自己和恢复原身的师父共躺一床的时候，她便吓得连爬带滚地到了床下，扑通一声跪下。 而这之后，师父提了两三次让她先起来，她都态度坚定地拒绝了。 为今之计，跪在地上方能显现她的诚意。 ——也能缓解她的尴尬。 绞尽脑汁了会儿，正要继续说话，就又听他道：“既然冷，为何不回床上说话？” 第180章 回、回床上？ 柳善善两眼大睁，下意识抬头，看向师父。 师父身上的寝衣，似乎早在方才起身的时候，弄乱了些许。单薄松垮的领口，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再往下，是线条形状好看的锁骨。 脑袋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了……方才和他面对面，以极近的距离，躺在同一个被窝里的画面。 她连忙摇头，憋着声音道：“……师父、师父在床上，徒弟，徒弟不敢。” 对着团子还有勇气造次，对着他原身，她是真的只剩心虚。 谁料，她话刚说完，就听师父轻叹口气。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从床上下来了。 是因为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吗？ 师父决定把床还给她？ 脑袋里这么想着，就见他走到了她跟前，微微弯身。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便一轻。 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瞬的时间内。 待一个呼吸的功夫过去，她已经坐在了床上——是师父将她抱过来的。 可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觉得方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他站在她面前，并没有离去，微垂着视线，目光只落在她的……柳善善下意识顺着看过去，发现他在看她的双脚。 今夜确实降温了。 刚在地上跪了会儿，当时没空在意。 待这会儿看，她才发觉，她的双足竟已被冻到通红。 柳善善讶异之下，抓着被子便下意识想往床上回缩。 谁料，腿还未收起来，双足就被一道温热的力量轻轻握起。 她回收的动作猛地止住。 刹那间低头，只看到眼前，是师父乌黑的发顶，他在她的面前微垂着脑袋，鸦色眼睫也向下垂着，看不清眼底神情。 视线受阻，她不知他此刻是否是半跪着的姿势，只能感觉到，双足都被他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了起来。 凉意顷刻间被暖意取代。 她呆滞了好一会儿，双目呆呆看着前方，没勇气向下看。 即使两只脚都缓缓发热，变得滚烫，也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温和的声音响起：“还冷吗？” 柳善善愣了下。 看到的是师父不掺杂任何杂念的双眸，他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说话的声音且轻且浅。 再向下，是他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且干净，手背瘦削，指骨分明，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只是——被这样一双漂亮手掌握着的，是她冻得红通通的两只脚丫子。 她也不知脑袋忽然哪根弦搭错了。 直勾勾看了会儿，忽然把双手也递了出去：“手还冷。” 完全是下意识之间的举动。 双手举出去后，忽然感觉自己这个样子像极了中午起床等待老师帮穿衣服的幼儿园小朋友，看着似乎非常傻。 于是羞耻感难得涌了上来。 她脸一热，赶忙收手。不过，还是没收成功。 伸出的双手被他轻轻接过。 与此同时，她听到他发出了很轻很短的一声笑——轻得、短得像是她的错觉。 这一回，他是单手握的，她两只手在他掌心的衬托下竟显得非常小巧，他基本没用力，她便挣脱不开了。 他低着头，空出来的那只手，握着她的脚踝，将她的双脚搁到了他的腿上。 也是热热的。 再然后，双手将她的两手轻轻攥住。 一团晕黄的光从俩人交握的手上出现，她这才发现，师父用来给她加热的东西，似乎是灵力。 于是她冰凉的双手也快速热了起来。 再隔会儿，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仿佛住进了暖气房里。 只是，这一切都很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 身体热起来后，她听到师父再度问她。 “还冷吗？” 柳善善看着他，找遍浑身上下，也没找出第二处还冷的地方，于是傻乎乎摇头。 师父便点点头。 站起身的同时，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温和：“那快些睡吧，师父回去了。” 于是她傻乎乎点头。 傻乎乎钻进被子里，两手紧紧攥着被褥，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热乎乎的脸，和一双傻乎乎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师父。 然后目送他转身，推门离开。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她窝在被褥里，等到师父离开许久后，仍旧感觉浑身暖呼呼的，那效果似乎很持久。 然后再感慨。 师父可真好啊。 被放被窝里当暖炉，不仅没生气，还亲自为徒弟暖手暖脚。 ——就是当时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一些诡异。 脑袋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终于开始困惑。 ——她原以为自己的“暖被窝”行为，加剧了师父的心魔问题。 结果他却是在心魔变大后，又恢复了原样。 这是为什么呢？ 总得找出个关键原因才行，不然……万一师父哪天又变了心魔，总不能继续手足无措吧。 可惜，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了半天，越想脑袋越迷糊。 待意识重新清醒，看到周围亮堂堂的一切，方才意识到——妈呀，天亮了！ 第181章 昨夜她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脑袋还有些迟钝。 身体一夜过去还是暖的，太舒服，她刚想缩回被窝里继续眯会儿，就听外面忽然有闹哄哄的声音响起。 噫—— 忽然意识到，刚刚似乎就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听了会儿，隐约感觉声音还挺熟悉。 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小师妹！” 她连忙爬起身，跳下床。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众师兄姐。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四五六…… 特一次这么齐全。 眼看众人神情都颇为严肃，柳善善心里咯噔一下，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不太好的预感。 站在最前方的，是笑容灿烂但依旧显得阴恻恻的二师兄。 “小师妹，马上就要到弟子大会了，你准备好了吗？” 柳善善：“……” 她还没。 “我就知道你没准备好。”他说着，看了眼身旁，“所以和你几位师兄姐商量了一下——” “决定，这几日就由我们来督促你修炼。” 几位师兄姐纷纷点头。 想到他们平时那高强度修炼，让这么一群修炼疯子来督促自己？柳善善不由感觉后背一凉，当场便想开溜。却很快被他们像拎小鸡似的拎了回去。 ……然后一路拎到了后山。 “……” 绝望。 她放弃抵抗。 二师兄还在一旁继续道：“小师妹，你代表的不仅是你自己，更是我们归剑峰三殿。” “……” 你以前明明不在意这些虚名的！ 柳善善觉得，都怪自己。 要是能回到明天，她一定不要那么快答应二师兄，想办法帮他解毒！ 六个师兄姐带来的恐惧，几乎是毁灭级别的。不过半个上午下去，柳善善便觉得自己仿佛褪去了一层皮。 训练到一半，他们忽然走到一旁，交谈了起来。 可看到他们这般严格认真，她不由生出了点心虚和愧疚。 不如也打起精神来吧！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却见众师兄姐忽然互相看了一眼，走向她。 “没事。” “重在参与。” “弟子大会嘛，不在乎的，当时就当玩了。”他们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第71章 “有人伤你？” 看着大家绝望、宽慰交加的眼神，柳善善觉得自己仿佛被羞辱了。 但是…… 羞辱得好啊！ 既然确定要放她一条生路的样子，她当即两眼放光，张开双臂，身体一个卸力，以拥抱自由的姿态，朝后躺下。 地上是松软的土。 摔下去也不会疼—— 反倒是觉得舒服极了，感受着身边的鸟语花香、蓝云白天，只觉空气都变得比之前清新了许多。 她一面喘着气儿呼吸，一面恢复体力。 只是，刚躺倒，就听意识到，周围的空气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怎么回事？ 不是说让她随便玩吗？ 为什么几位师兄姐又站到了她的面前，神情如此凝重地看着她呢？ 她刚觉好奇，就听他们道。 “小师妹，这样就累了？” “身体怎能这般虚弱。” “恐怕就连三四十岁的孩子都比你身体强壮。” 柳善善：“…………%%￥%……” 三四十岁的小孩子？ 她才十几岁！ 人家三四十岁的是小孩子，那她这种不到二十岁的，岂不是个宝宝了？！ 奈何她看着不像个宝宝，说了也没人信。 于是她只能躺在地上，持续装死。 那头，师兄姐们还在审判。 “小师妹身体本就差。” “听说这段时间，连师父特意为她安排的魂体课都很少去了。” 柳善善：“？” 二师兄阴阴笑着，一拍定音：“如此不行，纵使不为三殿，只是为了小师妹的身体考虑，也不能如此纵容你怠惰，小师妹，快起来，继续练。” …… 于是，在她的满目震惊下，训练再次开始了。 虽说强度是下降了那么一些些，但她这会儿早已累得不行，再来一片羽毛似的强度也能累垮她。 她一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被迫修炼。 一侧头，瞥见二师兄还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监督她，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二师兄，你今日不忙吗？” 他有些困惑：“不忙啊。” 她咬牙切齿：“真的不忙吗？难道你们都没有” 他微微笑：“就是再忙，为了小师妹，也能推出一日空来。” 柳善善：“……” 怎么会如此。 昨日不是答应她，一天的时间拿到毒方，交给她吗？ 是她记错了时间，还是他忘记了？ 好不容易一天魔鬼式训练结束。师兄姐们终于肯放她离去，软着腿往外走的时候，柳善善怀疑自己整条命都去了一半。 果不其然，没走两步，便因为卸力，再度躺倒在地。 第182章 这时候，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本想顺势闭目休息会儿，就听到头顶传来声音。 “没力气了？” 柳善善一个激灵。 睁开眼，看到了四师兄正站在她侧边，垂着眸，冷淡地看着她。 面对着这样一张性冷淡的脸，当真很难将他和某个奇怪的病联系起来——可越是这么想，越是会忍不住回想那日看到他脑袋上冒出病名时的画面。 她努力屏蔽杂念，发出微弱的声音：“有一些……” 他还好意思问呢！ 方才众师兄姐压迫他的时候，他不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虽然四师兄自始至终保持人设，没有过多言语，可也没见他脸上露出心软呢！ “需要吗？” “？”什么。 她神情疑惑。 然后便看到眼前伸出了一只手。 还是冷冷淡淡的表情。 柳善善呆呆看着这只手。 所以，四师兄的意思是，要拉她起来？ “送你回去。”他道。 她赶紧摇头，表情坚强：“我、我可以的……” 这要搁在之前，她必定不会拒绝，可是……只要想到那个什么病，柳善善便觉，别说是让四师兄扶她起身了，就连和他独处的时间过多，都会下意识觉得浑身都变得不对劲极了。 让四师兄一路搀着她回去。 多暧昧啊！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收回了手，薄唇抿得更紧。 柳善善在心内坚强地想。 得让四师兄知道，她是真的可以，不是嘴硬。 于是，她的脑袋瓜子快速转动起来，脑内灵光一闪，连忙将灵兽从储物戒里面召唤了出来。 灵兽出来的那一刹那，她能感觉到四师兄的目光似乎愣了愣。 是，没错。 灵兽是站着的，她是躺着的，若她不从地上站起来，就是有灵兽也没用。 但她是什么人呢？ 就在四师兄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柳善善命令灵兽，让它将自己从地上叼起来——然后甩到了它的背上。 过程有惊无险，还有点眩晕，但结果是喜人的，最终她成功趴到了灵兽的背上。 路过四师兄的时候，挤出笑容，朝他挥手。 在他的目光中，让灵兽驮着她往住处赶。 灵兽绒绒的毛发治愈了她受伤的内心。 柳善善趴在灵兽身上，只觉得身体软成一摊尸体，连动不想动一下，一路恢复体力，快到回到住处的时候，才觉得身体好受了许多。 她恨！ 在这群师兄姐的努力下，说不定原本能活九十岁的她，寿命能缩短整整十年！ 怎能不恨！ 正一路儿颠儿颠，忽然看到前方道路尽头，似是出现了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是师父！ 柳善善看到他，脑袋立时抬了起来。 只是，师父似乎比她更早看到她，目光也不知从何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远远看着，像是有些出神。 直到她命灵兽加快速度，带着她朝师父小跑而去，并一路欢快地喊他。 刚积攒回来的那么点体力，全耗在这几声“师父”上了。 师父的眼睫似乎才轻轻动了下。 待她到跟前，才温和出声道：“怎么是这样回来的？还道你是受了伤。” “伤倒是没受……” 柳善善瘪了下嘴，刚想声声泣血地诉说她在后山遭遇的一切，就听师父又道：“还冷吗？” 咦？ 她一愣。 “师父来是为这事吗？” 她趴在灵兽身上，努力伸出双手，给他看：“不冷了，早就不冷了，师父昨夜灌的灵力好像很好用哦！我这一天都暖呼呼的。” 说着说着，柳善善的目光落到自己灰扑扑、红彤彤的两只爪子上，方才的悲伤记忆再度被唤醒，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虽然不冷了，但是师父看——师兄姐们好生残酷，他们方才在后山专门圈出了一块修炼境，逼着我修炼，说不练够五个时辰不能走，徒儿现在浑身骨头都酸疼，好像被一百八十个心狠手辣的壮汉摁在地上狠狠锤了一顿。” 在师父这儿哭诉撒娇一番，身上骨头都舒服多了。 师父似是有些好笑和无奈，但还是接过她的爪子，认真端详了一番。 “酸疼？” 她点头。 师父没说师兄姐如何，也没说其他，只握着她的两只爪子，安静了下来。 同昨夜的情形很像。 一团暖热的光团在师父的努手上出现，紧接着，有一股暖暖的力量，由交握的手，传入了她的体内。在她的经脉中流淌，在她的血液里奔涌，很快，柳善善便发现——浑身上下的酸疼感，竟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她一脸讶异。 师父好神奇，好好用。 正想吹一通彩虹屁，就听他温和道：“下次修炼完若是还疼，便来找我。” 柳善善：“……” 原来还有下次呢。 果然，师父也没有打算为她主持公道！ 待目送着师父离去，柳善善正想推门回房间，忽然觉察到一些异样。她下意识扭头，看到了……一扇窗户后，有双静看她的眼。 第183章 是四师兄。 他此刻正在他自己的屋子里，也不知道在那木窗后站了多久。 她竟一直没注意到。 可在她望过去的那一瞬间，那年轻男子忽然目光冷冷地移开了视线，紧接着，木窗也自动合上，阻隔了全部的视线。 四师兄的脾气越来越捉摸不定了。 莫不是介意她方才坐灵兽，没让他搀扶这件事。 想起他最后看她的眼神，柳善善心里越发后悔。 她真该死！ 不就是让四师兄扶一下嘛，又不会掉块肉，干嘛非要拒绝！ 脑袋里自动开始播放这么多天以来，四师兄对她的种种好，她不由坐立不安，硬着头皮，前去敲响了他的门。 可惜，半天没人来开。 她只能软着声音，先哄哄再道歉。 仍旧没喊来四师兄，倒是吸引来了另外一位。 “怎么，吵架了？” 是二师兄的声音。 他换了身洁白柔软的长袍，远远看着，连头发丝都比以往柔顺乖巧得多，难得没过去那般阴沉寡欢，顺眼了许多。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太好——向来不问世事的二师兄，见她待在门外，竟摆着满脸于心不忍的神情，伸手便要敲门。 “你四师兄可真是的。”他摇头叹气，“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柳善善想起今日在后山修炼时，所有师兄姐中，明明要属二师兄对她下手最为狠重。 怜香惜玉？ 呵呵。 但她哪能真让二师兄帮她喊人，连忙推着他的身体，赶在他敲门之前，哼哧哼哧将他推离原地：“没事没事，二师兄你去忙吧，我就随便喊喊。” 她也是有点脾气的！ 歉也道了，四师兄不她就算了！ 她又没做错什么。 大不了她也不他了！ 眼看着天色将黑，柳善善还记着山洞之约，果断将四师兄的事抛到脑后。 又看了一眼二师兄，心中不由嘀咕。 这一天下来也没见他去弄毒方，毕竟一整天都在后山监督她修炼，眼看着这天都快黑了…… 难道是忘了不成？ 心里虽这么想，但眼看着二师兄出门，她便骑上灵兽，另找了条路，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易容换装完毕，又将会暴露身份的东西都收好，便急匆匆往俩人约好的山洞跑去。 等她到的时候，二师兄竟已经提前在那儿等着了。 这人果真有两幅面孔。 这会儿的他，看着要生人勿近得多，虽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却还是难掩一身的厌世气息。 ——却也不得不说，比师门里那个二师兄，看着更加赏心悦目。 柳善善刚走到近前，对方便将一叠厚厚的纸递了过来。 她讶异极了。 二师兄这一日都和她呆在一块，竟还真把毒方弄来了？ 困惑刚冒出来，就见对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柳善善一惊，忽然想起——师父虽然帮她把身上的疼感酸感消除了，可手腕手背的一些小擦伤却并没有一起抹去，还是能看到。 这个不会让她暴露吧！ 她刚想收手，手腕便被一道力道攥住。 紧接着，看到青年乌黑的眼眸盯着那伤口，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一瞬间便从他口中脱出：“有人伤你？” 柳善善：“……” 呵呵。 想不到吧，你就是那个“有人”呢。 第72章 “你、你是男子……？”…… 这些大多是白天训练时留下的小划痕，虽然多，但其实很轻很浅，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注意到。 再加上师父帮她屏去了疼感，柳善善也就没放在心上。 ——反正要不了多久就消退了。 谁能想，二师兄却好似比她还要在意一些，攥着她的手腕，视线定定落在那些伤口上，半晌没有移开。 可惜不能当着他的面骂他。 柳善善打哈哈：“都是些陈年旧伤，不用在意。” “胡说。”他低声，“这些伤口要不了三日就会痊愈，怎会是旧伤？” 柳善善：“……” 知道三日就能痊愈你还问，你有毛病吧你！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我记得昨日你的手上并没有伤。” 柳善善：“……” 看不出来，观察力还挺好呵！ 只不过，她的心也因此再度提了起来，快速抽回手，生怕被他发现身份。 随便扯了个谎：“就是、是去山上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 好在，他“挺好的观察力”似乎并没有放在“他的师妹”身上，压根就没有觉察出异样。 听了这话后，很快就信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听他忽然出声。 “采药都是要去山上吗？”他道，“……不如，以后有什么药，你交给我，我帮你弄？” 柳善善：“？？” 这么好？ 她狐疑地看着他。 看他神色倒是蛮认真，一时竟让她有些认不出。 这还是她那个阴沉孤僻的二师兄吗？ 第184章 柳善善忽然便感觉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 这重外轻里，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她拉下脸，做出不高兴的神情，冷酷道：“不必。” 说着，低头便看他弄来的这几页纸张。 纸张写的都是毒药的制作方法，只是上面药材的名字听着都觉少见，一副不太好弄的样子，于是她再度看向他。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二师兄很快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储物戒。 明明是帮他解毒，可她要的却是毒药的毒方和药材。 事实上，柳善善早已想了一万种应对回答，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问她为什么。 昨天没问，今日也没问。 他道：“这是其中一小部分毒药的药材，还有更多的比较难寻，我已经让底下人抓紧时间去弄了，到时弄到了会找来给你。” 底下人？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二师兄游手好闲了一整日，还能将毒方找给她了，原来这家伙……手底下是有人的！ 也就是说，他高低得是个有身份有背景的人。 ——平时倒是没看出来。 毕竟大家都不似六师兄那般张扬，恨不得把“有钱有权”写在脸上。 拿完东西，柳善善便快速挥别了二师兄。 被人拉在后山修炼了一整个白天，她的任务半天没进度，柳善善可着急了呢。 想到——要给整整三十个人治病，就不由感到心情悲伤。 好在托四师兄的福，现在只需要二十九人了。 她还是回到了之前的摆摊的地方。 没想，刚到地儿，就看到原位置已经有不少人在这等着了，看到她过来，纷纷蜂拥过来，让她帮忙瞧病。 柳善善一边摆下东西，一边打开［望闻问切］。 同昨天比起来，今日围拥的众人里，便大多都是真生了病的人。 她先是招呼排队，然后挨个看过去。 第一人面目青肿，皮肤呈深青色且隐隐发黑，几乎看不清五官， 他的问题，竟和二师兄的一样—— 也是中毒。 只是没那么多，只有一种毒药。 她不由在心中嘀咕，好生奇怪，这好端端在宗门内待着，一般弟子哪有接触毒药的机会，莫非也是在哪儿结了仇？ 正奇怪着，目光往那人脸上一落，竟觉得他面目全非的五官有那么一些眼熟。 再仔细一看，忽然就沉默了。 ……原来是沈清秋。 怪不得。 是他那可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八成是又待在什么地方乱试毒药，把自己给试中毒了。 谁料，她不过沉默了这片刻功夫，沈清秋便顶着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转头朝身后夸张笑了起来：“谁和我说这里有个天才药修，一眼就能看出别人得了什么病的？我看她就不行嘛——怎么样，是不是压根就看不出我这是什么问题？要我说，我这辛辛苦苦炼出的……” 不等他身侧的朋友吹捧，柳善善便插话道。 “鼻青脸肿毒。” 沈清秋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后，呆呆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柳善善表情无辜，故作高深不答话。 因为他脑袋上正写着［鼻青脸肿毒］这行小字——她怎么会告诉他！ 他目瞪口呆，张口喃喃：“……可，可这是我自己炼的毒药，这是我半个时辰前它取的名，你怎会知道？” 嘶。 这游戏系统居然如此智能，连人家刚取的毒名都能同步过来。 柳善善不慌不忙，做出高深莫测的一笑，强行解释道：“我过去虽然未曾见过这毒药，但是方才仔细看了下，发现它仅有导致人鼻青脸肿这一种效果，便擅作主张，唤它为鼻青脸肿毒，没想到竟恰好撞上了你为它取的名字。” 这下，沈清秋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别过头，抱住脸，喃喃自语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我……我以为我闭关这些时日……炼毒技术已有进步……已能炼制出叫人看不出毒性的毒药，竟、竟然还是……还是不行吗……” 看他如此神情，满脸的失魂落魄，柳善善不由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她压低声音，安慰道：“你要不下次……吃个看不出来的毒？” 他这鼻青脸肿毒，体内或许是真看不出毒性，但是这脸上也太明显的。 真是让人想看不出来都难啊。 沈清秋恍然大悟：“有道……” 系统很贴心，新任务是“治病”，到这儿竟贴心地将消肿的药方给贴了出来。 柳善善本想抱出她的炼丹炉，开始炼解药。 但也就是这一刹那，猛地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被她忽略了—— 等等。 解药的药方给她，她也只能炼出毒药。 这咋给人治病？ 哦对。 柳善善忽然想起来，上次在山间瀑布碰到那被称作医药圣手的骷髅人。 当时似乎是…… 把药炼出来的那一刹那，【给医药圣手治病】的任务，就完成了。 也就是说，有没有治好根本就不重要，开治了就能完成任务。 柳善善松了口气。 第185章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从储物戒拿出纸笔，快速写下药方，递到沈清秋手中。 为了隐瞒身份，她刻意将字写得比以往丑了些。 指了指药花峰芳香，道：“去药花峰抓药，服下就好。” 竟然真的有用。 在药方递给他的那一瞬间，柳善善看到自己的任务进度多了一个。 现在是（2/30）。 “我自己就是……”话说一半，沈清秋的视线落到纸张上的字，眉头皱了皱，“你这字倒是丑得……和我一个认识的人不相上下。” 柳善善：“……” 什么意思？ 他口中的这个认识的人，不会是说她吧？ 哪里一样了！ 她平时的字明明写得很仔细很认真很娟秀！ 说到这，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沈清秋忽然一笑，道：“只不过，她的字好像比的你要更丑一些。” 柳善善:“……” 眼睛用不着的可以捐了！ 算了。 又没指名道姓，他口中的“她”，指的一定不是她。 然后就听沈清秋嘀咕：“只不过她是个剑修，握剑的手……” 柳善善听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候，身后的弟子也开始催促。 “好了没呀？该我了吧？” “就是就是。” 沈清秋却没急着离开，目光落在那纸张上，看了又看。 这一回，看的似乎是内容，而并非字迹。 看着看着，忽然幽幽叹了口气，看她一眼，道：“想不到，我药花峰竟然还有这等奇才，只是，你可听过一个词，叫作……”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人便粗暴地将他往旁边一推，口中骂骂咧咧：“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当这儿是你家开的啊？拿了药方还不赶紧去开药治病，咱们后面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可怜的沈清秋身子往旁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没生气，只忧忧郁郁地看着她，坚持着将剩下的几个字说了出口。 “……叫作，树大招风。” 他话音落，拿着药方就走了。 剩下柳善善坐在原地情不自禁陷入思考——莫非，她这样太招人眼了？容易惹来麻烦？ 只是，她的任务也不能不做呀。 再看了一眼任务进度，她甩甩脑袋，心道，反正她易着容，出了风头也不怕，到时候马甲团巴团巴一扔，也没人找得到她。 这么想着，她便开始给下个人看病。 因为需要写药方，进度便比昨日慢了许多。 直到这交易集夜市时间结束，她的任务也才堪堪完成了一半。 还剩下十三个。 没关系，明天接着来。 摊子刚收完，正准备往外走，忽然发现人潮散去后，显现出了个熟人。 是二师兄。 他似乎站在那儿，看了很久。 看到她目光望过来，竟还朝她露出温柔一笑。 柳善善不由自主想闭眼。 第一万次想告诉二师兄，平时有事没事千万别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还要显得阴险。 纵使他这两日身上的阴森气质已少了许多。 本以为只是简单打个照面，却没想他竟主动朝她走了过来。 柳善善只能问他何事。 他递过来一个小盒子，道：“手下的人说寻到了[寻鸩毒]的药材。” 接过药盒，掂在手里，轻飘飘的。 她道了声好。 然后他又道：“你明日还是在此摆摊吗？” 她点头。 二师兄点点头：“好，明日若是寻到了新的药材，我便来此处给你。” 柳善善点头。 刚要挥手离开，就听他又道：“你住哪儿，可是药花峰，我顺路送你回去？” 她心里一惊，赶紧摇头摆手拒绝。 “刚好我也没有什么事。”二师兄脸上忽然露出了腼腆一笑。 ——这腼腆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竟不由让人联想起了病娇杀人魔。 虽然二师兄本人的性格和“病娇”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你昨日也说了，我需要在这段时间里负责你的安危，现在天色已黑，不你送回住处，我要如何安心。”他继续道。 柳善善心里不由想。 住处？ 她连药花峰的弟子舍阁在哪都不知道，怎么让他送？ 啊——等等。 她好像知道。 之前和闻人溪去过一次，她还记得位置呢。 于是，想了想她不再拒绝，对他道。 “行。” 想来，骑灵兽前去的话，也不过片刻的功夫。 果不其然，二师兄掏出了他的灵兽。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俩人便到了药花峰。 在她的指引下，灵兽落在了之前闻人溪的住处。 柳善善快速朝二师兄挥了挥手，指了指前方的舍阁，笑着道：“到了，你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谁料，他却一脸犹如雷劈地神情看着她。 “这、这是男子舍阁。” 柳善善：“？” 二师兄怔怔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声音似是从口中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挤出来的。 第186章 “你……你、你是男子？” 柳善善：“……” 是啊，怎么了？ 虽然她原身是女的。 可这易容药，确实将她变作了一个男的。 毕竟不改变个性别，会更容易被发现嘛。 虽然说这么多天，她大多都是戴着斗笠，遮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但她以为……二师兄是知道的啊？ 但是！ 就算现在才知道，又为啥要这样一副受了欺骗的表情嘛！ 第73章 【小修】此毒无人能解…… 第七十三章 她现在这声音也不是女孩子的声音啊，虽然雌雄莫辨了点，但仔细听也能听出是男孩子的吧！ 至于那么震惊吗？ 可二师兄一番震惊后，第一反应不知为何，竟然是不太相信？ 可看对方一副想将她面纱看出个洞来的样子，柳善善怀疑人生极了。 她女扮男装就扮得那般不像吗？ 心内不由生出一些挫败，心道，这能改变性别的珍品易容丹岂不是白吃了？为了避免更多误会，她干脆将面纱掀起，将里面平平无奇的少年人脸蛋露给他看。 小鼻子小眼小嘴巴，皮肤算不上黄，但也称不上白，脸型方正有棱角，反正是一眼能看出性别的一张脸——即使性别为男，也绝对是称不上好看的那类男。 二师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好似失焦，半张着的嘴巴缓缓闭上。 “这下信了吧？”她道。 他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没再说话，更没跟她道个别啥的，转着身，身体木木地就走了。 柳善善：“？” 你们修仙的家伙，都这么奇怪的吗？ 方才还热情地表示要送她回来，这会儿忽然就这么冷淡了？ 心中正嘀咕着，然后就听那走到一半的二师兄，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转身，朝她看来。 她还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了。 却没想，他说的是—— “明日药材寻到了，我就不特意送过去了。”他道，“等剩下的全都集齐我再一起拿给你。” 柳善善：“……哦。” 她刚想说话，就听他又道：“到时让手底下的人拿给你。” 柳善善：“……” 这就过分了吧？ 好歹是给他帮忙诶！他是连面都不想露了吗，这是想当甩手掌柜不成。 可根本由不得她吐槽不满，二师兄交待完这些，便不知使了个什么术法，当场瞬移走了。 彳亍口巴。 走了更好！ 柳善善也不去思考他突然抽了什么风，待二师兄离开后，便打算去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把身上的易容解除了，再回归剑峰研究丹药。 药花峰的地方她还是不太熟悉。 一路走走停停，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不仅如此，还被她给不小心走到了一处老地方。 抬眼望去，满目的都是药草，是药花峰药田所在的位置。 再前面一点，就是闻人溪的药田所在。 ——事实上，俩人自上次吵的那通莫名其妙的架之后，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这段时间里，他托人将她当日送的丹药还给了她。 还写了手写信，同她道歉。 只是本人未曾到场。 虽然她早就不生气了，可想到他道个歉还道得那般敷衍，便也不想搭他，道歉信随便看了眼便扔进了柜子里，只当根本没看见。 这会儿不知不觉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他的药田附近，不由便想走远一些。 可…… 脚步却停住了。 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现在同时拥有技能[识草辨药]和[望闻问切]。 识草辩药就如同加载了游戏插件，远远看到毒草药草亦或者杂草后，视线稍微停留片刻，便能看到上面隐约浮现的名字。 这技能平时很少触发，到了药花峰后，便走两步触发一次。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在目光落到其中某块药田的时候，那些药草的头顶，除了浮现了它们的名字之外，竟然还浮现了其他的字样。 [中了引蛃毒的药田]。 她忽然意识到，是方才给人诊病时打开的[望闻问切]，忘记关上了。 头一次知道，这技能除了能给人看病外，竟然能药田也能看？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 那块药田，不是别人的，是闻人溪的。 底下还有些小字，距离隔得太远，看不清。 她一个没忍住，走上前去——心里想着，反正这会儿易容了，就算撞上了闻人溪，对方也认不出她，完全不需要尴尬。 不过她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药田里并没有闻人溪的身影。 他的药田里，这会儿还是和之前看到的那样，毒虫毒草泛滥。 至于[中了引蛃毒]下面，写着两行小字。 [此毒会吸引大量毒虫毒草，对破坏农田药田有很大的作用]。 之前柳善善就觉得很奇怪了。 这一片儿有那么多药田，为啥就他的田里一天天的这么招虫子招毒草，怎么除都除不干净。 第187章 本来还以为单纯是因为他运气不好，比一般人倒霉，却没想是因为……药田被人下了毒？ 什么人这么过分？ 见到这情形，柳善善下意识便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既然是药田被人下了毒，也许可以拜托宗内的长老帮忙解毒，或者申请换块药田也能解决。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比现在这样成日辛辛苦苦地除草除虫要来的轻松。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想起上次和他吵架的事了。 上次可也是因为眼巴巴将他父亲需要的药丸给他送过去，才会招来后来的冷战。 说好了早就不生气了，可脑袋里一想起来，她便又觉得胸口气有些不顺。 说不准就算是去找他说了，到时候又会得到莫名其妙一句——“我不想和你连朋友都做不成。” 算了—— 和她没关系！ 又看了一眼药田，柳善善克制自己别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离开。 找到地方将身上的易容解除了之后，她便开始往归剑峰赶。 回到屋子里后，关上房门，冷酷无情地屏蔽杂念，开始研究二师兄给的毒药毒方。 毒方密密麻麻记载了好几页毒药，粗略一数，约摸得有五六十种。 目前已经集齐了药材的，只有其中十多种毒药。 剩下的可能稍微难寻一些，也不知道二师兄要花多久来凑齐。 想到这，她心中更加忿忿不平。 她把睡眠时间都安排出来给他炼解药，结果他就因为发现“她是男的”，态度当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药材都不肯亲自送了。 呵！ 越想越觉得，有这功夫，还不如留着好好休息，等到明日再精力百倍地做她剩下的任务呢。 目前的任务【给人治病】，才做了一半，还剩下十三个要。 一边心内不忿，一边掏出炼丹炉，开始炼制第一个毒药。 炼制的时候，柳善善忍不住再次感慨游戏系统之强大。 二师兄给的药材都是加工好的。 扔进炼丹炉里，读条开始，她便可以去忙别的，不用再管。 柳善善趁着这个功夫，将房间里收拾了下。 收拾一半，忽然听到脑袋里很轻一声响。 再接着，她看到任务进度竟然又有了变化。 【给人治病（18/30）】 对哦，给二师兄治病也算是治病，差点把他排除在外了。 柳善善的心情忽然好受了许多。 她将滚出来的[寒霜蛊大补]用干净的药纸袋包着，捡起来。 看了眼上面浮现的小字，确定是解药版本后，放心地将之放到了储物戒里。 接着，开始炼制下一颗。 让她意料不到的是，第二颗丹药炼完，任务进度竟然也动了。 【给人治病（19/30）】 这回，柳善善有些讶异了。 难道说，给二师兄做一次解药，便算治了一次的病？ 他一个人可以抵几十个人？ 她明天不需要继续做这个任务了？ 意识到这点后，脑海里再浮现二师兄面容，她心中埋怨顿消，开始喜笑颜开地继续给他炼药。 炼制到中途的时候，【给人治病（30/30）】的任务，就顺利完成了。 更叫她欣喜的是，这本是第十一个任务，按说，还需要再完成一个才能升级，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治病炼药给的经验值比较多，在任务完成的同时，柳善善还听到升级的轻快提示音响了起来。 系统开始用机械的声音恭喜她升到了7级。 与此同时，眼前淡淡的金光浮现。 系统提示她，技能[望闻问切]也升级了。 [望闻问切]：修士可在使用此技能的时候，可以看到导致某种疾病（毒）所需要的毒药和解药，以及其具体炼制方法。一天仅可阅读五次丹方。 这个新升级着实让柳善善欣喜了一番。 虽然只能阅读五次。 做上个任务的时候，系统便在她给人治病的过程中，给了她阅读解药药方的机会。 只是，解药给她她也炼不出啊！ 而这次升级后，竟然连毒药的毒方也能看到了！ 与此同时，新任务跳了出来。 【近来傀儡峰后的乱葬山内忽然多出了许多身中奇毒的小动物，还请修士前往那儿，看看可怜的小动物都中了什么毒，尝试将毒药和解药都炼制出来，并救活这些小动物吧（0/20）】 任务明确，地点明确。 看样子，应当不会太难。 本来柳善善是没打算今晚接着做任务的，但上个任务结束得太轻松，她一时有些亢奋，再加上——做完下个任务就能升级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连夜跑去乱葬山。 这会儿天色也不算太晚，要是能今晚将任务做完，听上去也不错呢。 不过，出门之前，柳善善先将剩下的两三颗，给二师兄准备的丹药给炼完了。 骑着灵兽，她直奔乱葬山而去。 本以为需要一通好找，却没想，刚搜寻了一圈，就看到地上出现了一批小动物的“尸体”。 有鸟有兽，有大有小。 一个个都翻着肚皮躺在地上，瞅着别提多可怜了。 第188章 柳善善不由嘀咕，乱葬山里虽然尸体多，也足够乱，但好歹是澜仙宗宗内的山吧，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中毒身亡的小动物。 莫非—— 又是沈清秋那个家伙？ 她小声吐槽着。 对着最近处的一个小动物，使用了技能。 很快，它们所中的毒药毒方，和解毒所需要的药方都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用到的都是些简单且常见的药材，低头一看，储物戒里竟然全有。 趁着四下无人，她掏出炼丹炉，现场开始炼药。 黑漆漆的丹药刚滚出来，柳善善就听前方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哈哈哈！！我敢确定，这次新炼制成的毒药，绝对是稀世罕见一奇毒，无人能破，无人能解，就算是傍晚那个小药修也不行。” 那话传入耳朵中的时候，柳善善手中的药丸已经喂到了小动物的口中。 小东西的身体原地摇摇晃晃了两下，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一扭头，便同边夸张说话边往这边走的沈清秋来了个对视——他似乎是回来巡逻地上的“战利品”的。 吃了解药的“战利品”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小东西从柳善善手里挣脱，三步两跳蹦走，路过呆若木鸡的沈清秋的时候，还重重喷了他一个鼻子。 第74章 【大改】他也太小心眼了吧…… 沈清秋站在五步开外的位置，呆呆看着她。 片刻后，揉了揉眼睛。 看她一眼，再揉揉眼睛，再看她。 “……”柳善善沉默了好一会儿，率先嘀咕道，“刚才看到这一路尸体就觉得奇怪，没想到还真是你弄的。” 他张目结舌，喃喃自语：“你救活的？” “你怎么把它救活的？” “你不和我一样是炼毒的吗，怎么改炼解药了！！” 她没忍住，吐槽：“我还是个剑修呢。” 沈清秋的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似乎觉得这句话有点道。 剑修都能炼毒了，做点解药也不稀奇。 但是—— 他转而再度抓狂：“这毒制作之精妙，连我自己都解不了，你是怎么办到的？看一眼就知道怎么解了？” 说着，开始摇晃柳善善，让她现场再救一个。 柳善善看了一眼四周。 这些“尸体”，中毒症状大多并不一样。 她开口问道：“你给它们下的都是不同的毒？” 沈清秋得意地点点头。 “我新发现的炼毒套路，这些毒药的炼制方法极其简单，并且只需要用到最简单常见的药材，将它们稍作变动，便能炼出多种不同效果的毒药。我就知道，方才那只肯定是巧合，我不信你能救活第一只，还能救活第二只。” 确实没那么容易。 因为小动物们中的毒不同。 想要治疗第二只，她需要再度使用一次[望闻问切]的附加技能，才能拿到该动物所中毒药的毒方。 可这玩意的阅读次数是有上限的。 一天最多能看五次。 而任务却是要求她治疗二十只小动物。 也就是说—— 她能再救活第二只、第三只……到第六只就不行了，还得等到明天。 若按照正常流程，这个任务要卡个四天才能做完。 好在，下毒人就在眼前。 柳善善默默将目光望向沈清秋，伸出手：“想要我治可以，你得把你这毒药的毒方给我。” 沈清秋险些跳脚。 “凭什么，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炼毒方法，拿给你，你要是偷师去了怎么办？” “你是不是忘了咱俩什么关系了？”她发出善意提醒，“要不你再仔细想一想？” “师、师……师父也不行！”他气哼哼，“拜师这么久，也没从你那儿学到点什么，还不是得靠徒弟我自己领悟，到头来你这个当师父的竟然还惦记徒弟好不容易领悟出来的毒方。” 见他态度坚决，柳善善虽然很是失望，但也只能放弃。 她摇了下头，道：“好吧，既然你不想给，那算了吧。” 说着，收拾东西，转身就要走。 沈清秋目瞪口呆。 “等等。”他看了眼地上，“你不是来救它们的吗？不救了？就这么走了？” 她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 他震惊脸：“就因为我没给你毒方？” 她继续点头：“是啊。” 他颤抖着唇，难以置信：“你居然是一个这么不善良的人？” 柳善善：“？” 谁说谁呢！你不害臊吗？！ 沈清秋咬牙：“可你还没救活一个给我看，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真……” 柳善善再度伸手，直气壮索要：“毒方呢。” 他吸气又吐气，嘴巴抽抽好几下，最后不得不现场给她手写毒方。 写完了毒方，交到她手中：“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把解药炼出来。” 柳善善摊开一看，发现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都是些普通的药材。 真没想到，这些普通药材组合在一起，能变成毒药。 炼丹的过程中，她将他撵得远远的。 第189章 “不许偷看。” 不然她用毒方做出解药的事情，就解释不清了。 沈清秋显然被她这满脸的警惕气得不轻：“你你你、我毒方都给你了，你炼解药还怕我偷学？” 她脸不红心不跳，点头：“那是自然。” 他虽气得牙痒痒，但没法，只能依照她的意思，背过身，走得远远的。 片刻功夫，柳善善喊他回来，将炼成的黑乎乎的丹药，当着他的面，喂入第二只小动物的口中。 吃下药，没多久这只小动物便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 并且和前一只一样记仇，路过沈清秋的时候，用后蹄踩了他的靴子一脚，才蹦蹦跳跳跑开。 看到第二只也被救活，沈清秋开始蹲在旁边思考人生。 思考到一半，缓缓转头，看向柳善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望天，幽幽道：“可能是天赋吧。” 然后看向沈清秋：“怎么样，还想再看我继续下去吗？” 他似乎有些不信邪，道：“继续！” 柳善善再度伸手：“毒方。” 眼看着第三只小动物被救活。 沈清秋似乎总算悟出了点什么，他非常虚心好学地问：“你找我要毒方，可是因为能利用毒方，快速找到解毒的方法？” 她点头。 完全可以说是这么个道呢。 只不过，恐怕和沈清秋想的不太一样。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功夫里，因为他的无私奉献，柳善善四次技能机会压根就没派上用场，任务就轻轻松松地完成了。 任务完成之后，地上的横七竖八的小动物们也都活蹦乱跳着爬起来，离开了。 本来，这对柳善善来说只是个小插曲。 她挥挥手，准备和好心人沈清秋道别，却见他这会儿竟然还垂着头，蹲在地上思考人生。 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我的毒……我的毒药……大彻大败……” 看身影，似是有一些消沉。 眼见着打击到了孩子的自信心，柳善善不由有些心虚加愧疚。 她走上前，正纠结要怎么想一番说辞去安慰他，就见他忽然猛地一抬头。 眼神晶亮，声音亢奋：“我决定，以后改当药修了！” 柳善善：“？” 你不一直是个药修吗？ 他铿锵有力道：“我终于意识到，炼制出人意料、见血封喉的毒药，并没有多难，也并不能算厉害，真正厉害的，是炼制出天下各类奇毒的解药——就像师父这样。” “师父”二字，叫得她叫一个气虚身矮。 好在，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吵吵嚷嚷着让她给他当师父，教他炼解药。 而是一副忽然被打通任督二脉的样子，攥着拳头，兴冲冲朝她一鞠躬，然后人就消失不见了。 看情形，大概率是回去钻研解药去了。 可看他这模样，柳善善不由开始思考—— 他若是想当解毒大师，这澜仙宗内似乎没什么他发挥的余地。毕竟就连她手头的这个解毒任务，都是托他的福才完成的。 整个宗里能找到的下毒人员，恐怕除了他也没第二个人了。 莫非他是打算自己一边下毒一边解？ 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柳善善嘀咕完，扒拉了一下，发现暂时没有新任务，便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休息。 刚抬步，声音便跳了出来—— 【报名参加弟子大会】 ……嗯？ 系统音还在继续。 【修士拜宗修炼已有些许时日，是否想知道自己在弟子中的水平究竟如何呢？眼下，是给自己一个初露锋芒、小试牛刀的机会的时候了！还请前往报名殿，报名参加此次弟子大会！】 柳善善：“？” 等等。 她对这个任务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弟子大会还要自己报名的吗？ 也妹人和她说啊！ 她还以为只需要到点参加就行了呢。 不过，她没多想。 第二天天一亮，柳善善便醒来，收拾好就打算去所谓的“报名殿”报名。 地方虽没去过，但随便打听打听便问到了路，报名的处，是个布置得像堂厅的山洞。 里面来往弟子众多，却依旧凉飕飕，四面都是水帘似的墙面，流水哗啦啦，往里走，能看到三两个宗门内的高级弟子，似是在负责报名事宜。 她走上前，说明了来意。 面前的女弟子指了指台子上的火红色仿佛正在燃烧的球状物体，让她将手伸过去。 柳善善照办。 好在这火球看着很烫，实则并没有什么温度。 柳善善将手伸入后，感觉好像被什么微微凉的液体包裹住了，软哒哒，黏糊糊，却并不粘手，倒是挺舒服。 等待的过程中，有些百无聊赖，因此她随口问了两句：“请问，这个报名……如果之前被别人提前报过了，还会成功吗？” 她刚刚过来的时候，有听到路过的弟子聊天——原来报名时间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了。 这件事，师父师兄们压根没同她提起过。 ……她甚至不知道弟子大会是需要报名才能参加的！过来的时候还在想，他们有没有可能已经帮她报过名了。 第190章 才会有此提问。 面前的小师姐似乎反应好一会儿，才解她的意思，倏地一笑：“不会有代报名这个可能，报名必须本人到场才行哦。” 咦，是吗。 柳善善有些犯嘀咕。 可不等她多想，便看到前方的火红色燃烧的球里，忽然闪烁着浮现她的容貌和个人信息。 ［柳善善，女，归剑峰三殿七弟子] ［师父：无剑尊者］ 负责报名的师姐因着这行信息，对柳善善多看了两眼，才道：“行了。” 与此同时，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恭喜，修士已成功完成任务：报名弟子大会】 【本次任务奖励已发放】 女弟子又道：“小师妹可以回去了，弟子大会前，会有参赛名牌送到你们在归剑峰的舍阁，等着消息便可。” 这个报名过程轻松而又快捷。 柳善善谢过小师姐，抛掉脑袋里的疑问，小跑着离去。 正式报名之后，她竟莫名有些兴奋，回去的路上也一路小跑着，热血沸腾，莫名竟有些期待不久后的比赛。 进宗这么久，她其实还没有实打实地和那些弟子比试过，也确实捏不准自己实力究竟处在怎样一个位置。 不过没事，弟子大会之后，恐怕便能知晓了。 回到归剑峰，峰门旁站着两个聊闲话的弟子。 本来她没在意。 可路过的时候，有两三个词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樊剑尊者……” “调查……” “遁形藏匿……”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放慢，耳朵竖了起来，于是，更多的词飘进了她的双耳。 “受伤……” “于妄” “樊剑尊者……” “掘地三尺……” 柳善善：“！！！” 虽没听全，但这几个关键词已足够她脑补完全文。 ——大概就是说，樊剑尊者还在为上次于妄众目睽睽下受伤的事生气，仍忙着调查伤于妄的那个幕后之人，目前已经能确定，对方在“遁形术”上，有着绝伦逸群的天赋。 现下，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全宗门上下，所有擅长遁形术的人都被他筛查了一遍。 她大感震惊。 什么？樊剑尊者竟然还在查？ 这都多久了，还没放弃呐！ 也太小心眼了点吧！ 但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进步，最起码，在“遁形术”上面，算是猜对了。 她当时之所以偷袭于妄成功，并且没有暴露自己，便是因为能遁形隐身。 只可惜，柳善善的遁形术——“掠风逐尘”，是系统送的技能，自带存在感削弱buff，连同门切磋的时候，也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都只以为只是她的速度稍稍快了一些，以及周围风沙稍稍大了一些。 也就是说，目前全宗范围内，知道她有这个技能的人也没几个，不论如何，樊剑尊者也查不到她头上。 柳善善仗着有游戏系统撑腰，内心无比的小人得志，于是，她不再关心那些人所说的话，小跑着往三殿方向赶。 跑着跑着，忽然又想起个重点来。 不对。 既然樊剑尊者在调查，那她在弟子大会的时候，必然是不能使这招的。 可她本身灵敏度不够，系统给的身法类技能也没有更多，若弟子大会上不能使用“掠风逐尘”，岂不是……就只有站着挨揍的份了？！ 哦不！ 第75章 【重写】别以为她看不出他…… 柳善善越想越惆怅。 一路走着，快要回到住处的时候，视线远远望过去，脑袋骤然僵住。 只见她的屋外此刻正结结实实围着一圈人。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 他们齐聚一堂，遥遥看着她，表情严肃而凝重，见到她，齐刷刷露出“和善”的笑容，好似正在守株待兔。 柳善善：“……” 等等。 还要训练。 她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但是他们空闲时间怎么会如此之多，一天天的不忙着修炼不忙着历练，尽忙着给师妹的幸福生活添堵！ 柳善善刚想抱头鼠窜，为自己争得些许自由， 便有什么东西窜上了脑海。 啊对了。 身法……师兄师姐的训练不刚好能帮她恶补一番吗？ 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柳善善，并没有受到师兄师姐们的过多苛责，他们将她带到往常训练的后山。 他们告知她，从今日起，他们决定开启轮班制。每天只需要派一名师兄或师姐来监督她便可。至于训练强度，也稍稍降低——这一点，是师父要求的。 一日轮一次，今天负责监督她的，是二师兄。 交代完这些，其他师兄姐便各自散去。 只留下柳善善和二师兄面面相觑。 她早已做好决定，立马打起精神，表现出配合师兄训练的十二万分决心。 可惜—— 昂首挺胸半天，没人看她。 第191章 柳善善：“？” 她抬目望过去，发现二师兄双目凝视前方，眉目略显惆怅，眼神略显空洞……总而言之，在发呆， 整个人看着恹恹的，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阴沉消极的青年。 只见他蔫蔫往那儿一坐，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低着头，神色阴郁地盯着地上某个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嫩绿小草，仿佛那是他上辈子的仇人。 柳善善有些惴惴不安。 她小步小步挪过去，正要开口提醒他，就见他抬起头，表情困惑道：“还没开始吗？” 柳善善：“……” 她以为这是她的台词。 憋了又憋，她不得不小心翼翼提醒他：“二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似是这才想起来什么。 五指轻抬，无数灵力化出的剑招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柳善善赶忙提剑闪躲。 这种练习方式，主要能训练她的反应能力和躲避速度，之前她总嫌太刁难人，这会儿方知师兄师姐们的用心良苦。 ……但，但是。 柳善善终于意识到事情和她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 往常师兄师姐们会照顾她手脚慢，反应笨拙，剑招都是慢悠悠的，可这会儿的二师兄——他就跟中了邪被夺了舍似的，施法的时候，剑招噼里啪啦，狂风暴雨般朝她打来。 啊啊啊！ 杀人啦！ 若非这些剑招并没有特别大的伤害，她这会儿大概率已经遍体鳞伤，倒地身亡！ 从一开始的提剑，到后来的抱头鼠窜，柳善善不过花了短短两秒钟。 她拼命闪躲，口中喊着救命。 可二师兄好似浑然未觉，还在那消沉，也不知在想啥，反正没看她。 她被累得够呛，生怕一个不小心血溅当场，就见他忽然站了起来。 这会儿，身上的阴郁也淡了大半，神情瞧着比之前明朗多了，也不知是不是终于意识到他的失职。 可柳善善就见他站起来后，仍旧未看她一眼，闷着头就朝修炼场外面走去。 柳善善：“……？” 走了好半天，终于想起还留在原地蹦来跳去的她，停下脚步朝她看了过来。 回头朝她道了句：“师兄有点事，先去忙了，你继续练着，待会儿我就回来。” 柳善善还在逃命，根本没空回应他。 他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他的“训练”对她来说究竟有多超前，手一挥，剑雨终于停了下来。 柳善善：“？” 二师兄攥了攥手，脸上难得多了些忐忑，看她一眼，答道：“我去交易集找个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对着“外人”，倾吐欲稍微多了些，他表情挣扎了片刻，又道了句。 “昨天……不小心对着朋友说了些失礼的话，现下再想，实在不该，决定前去当面和他说句抱歉。” 柳善善哦了声。 心里道，没想到二师兄还是个挺在乎朋友的人。这么想着，她便原谅了他刚刚的心不在焉。 离开之前，二师兄重新给她开了剑雨。 这回是适合她的节奏，慢上许多。 等他离开后，柳善善才慢吞吞想起昨日的事——心中不由嘀咕，二师兄口中的这个“朋友”，指的该不会是她吧？ 但是…… 他可能找不到了。 接下来的任务大多都同“看病治病”无关，她也不再想去那儿摆摊平白让自己惹人注意——毕竟她的表现出来的“天赋”，恐怕找遍整个药花峰，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时间长了，难免会招惹麻烦。 柳善善不想过去，但又怕之后有弟子前去等着看病然后扑了个空，昨儿夜里，便悄咪咪跑去，在小摊上留了个字板，交代之后不会再去摆摊了。 甚至，还给二师兄单独留了块加密的留音石头。 让他集齐了剩下的药材后，放到之前的石洞里就好，她炼好了所有的药后，会一起托人转交给他。 也就是说，安全起见，她决定将之前的那身易容，彻底撇去。 之后改头换面，又是个新马甲。 果不其然，二师兄刚走没多久，人就回来了。 看也没看柳善善，一回来就闷声不吭往那一坐。 瞅脸色，好似比之前还要阴郁十分。 今天的训练并没有持续一整日，练了不到两个时辰，二师兄就点头通知她今日到此为止。 难得想要虚心向学的柳善善：“……” 但看他心情不佳，她也没好意思硬拉着他陪练，只能留在原地自己继续努力。 她自我安慰——跑啊跳啊什么的，提高体力耐力，怎么说也是聊胜于无。 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对得起几位师兄师姐的殷切期待——他们肯花功夫逮她修炼，定然是期待她能在弟子大会上扬眉吐气的。 不过，到了接下来的几天，她发现，不只是二师兄，就连其他师兄师姐也变得比之前仁慈许多，一天顶多折磨她两个时辰，便放她离开休息。 ——可能是怕累坏了她。 柳善善感激涕零，心中越发激荡。 为了这些疼爱她，珍爱她的师兄师姐们，她也必须加倍用功，不能输在弟子大会！ 第192章 于是，下面几天，她连吃饭的时间都压缩得极短，一得空闲便在后山激情四射地练习基本功。 虽累，但值得！ 直到—— 一日清早，她刚从床上爬起来，便听到房门被扣响。 刻着“柳善善”三字的玉质参赛名牌，终于送到了她的手中。 她接过名牌。 送名牌的中级弟子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提醒她，三日后便到了弟子大会的日子，让她不要忘记了。 柳善善连忙谢过。 玉质名牌捏在手中，质感冰冰凉凉，一个模糊的疑问再度从脑海中飘过。 眼看着弟子要离开，她鬼使神差叫住了对方。 送牌弟子停下脚步，转身走回来，等她发话。 柳善善：“请问……如果我有朋友错过了弟子大会的报名，现在想去报，还来得及吗？” 送牌弟子一愣，接着好脾气地解释道：“恐怕来不及了，弟子大会的报名时间在前日便已截止，若想参加，只有等到下一届了。” 她哦了一声，谢过他。 弟子离开后，柳善善将名牌捏在怀前，脑袋里还在回味刚才那句话，关上门，回到卧室。 不对劲。 有哪里不对劲。 她在脑袋里一阵嘀嘀咕咕。 也不急着去后山训练，握着名牌，回到卧房，坐回床上，还在魂游天外，呆滞思考。 思考着思考着，脑袋咯噔一下！ 啊，要错过去后山的时间了！ 今日轮到大师兄陪她练习，柳善善一看时间，脑袋一个激灵。 她居然敢让大师兄等她！ 收拾好，火急火燎赶往后山。 还好，对方并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生气离开，只不过，他这会儿似乎也有事情要忙。 柳善善定睛一看，发现他正在……磨剑？ 大师兄的剑秀气漂亮得不像话，长长一柄，握在他手中，泛着淡淡的光。 她下意识嘀咕了一下。 这修仙界报名用的都是高科技，怎么磨剑大师兄还要亲自上手呢。 这也太有闲情雅致了吧。 他打磨得极有耐心，眉眼里全是温柔。 只是，走近了些，柳善善便听到了娇里娇气的声音不断从那柄剑上传来。 “呜呜，能不能不磨了。” “太疼了呀。” “什么时候结束，嘤嘤，我讨厌这石头，又硬又冰！” 柳善善：“……” 差点忘记了，大师兄的这柄剑是生了剑灵的。 怪不得他要亲自打磨。 只是，看他磨剑时的神情，总觉得温柔得不像话。 剑灵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时候，他便一声一声跟着哄，句句有回应。 “我不管，下次再打架，不许再用我了，我讨厌血，讨厌那些怪物。” “好好好，不用你。” 剑灵反倒更加不乐意，娇滴滴的声音拉高了许多：“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林槐你是不是背着我有了其他剑。” 大师兄只能连声道歉：“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答应我，下次打架，你不许用我，也不许用别的剑，你、你你赤手空拳上。” 大师兄表情无奈，声音却还是讨好：“好，我不用剑，我赤手空拳。” 剑灵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地哼了声。 然后翻了个身，将剑的另外一面交给他打磨，并叠声催促他动作快一些。 大师兄笑着，低声又道了句：“可哪次危险的时候，你不是扑在最前面的？” 小姑娘似是有些羞窘，声音大了起来：“你别管！” 看一人一剑聊得有来有回，柳善善忽然只觉画面竟和谐极了。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甚至想大喊一声，嗑到了。 只是…… 人？剑？ 嗨呀嗨呀，毕竟是修仙界呢，连猪猪狗狗都能修炼成人，人和剑谈个恋爱算什么稀奇的呢！ 就是不知道人剑play会是怎么…… 她越想小脸越黄，直到脑海中的东西逐渐离谱，才猛然惊醒，甩了甩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杂念抛出去，做出刚正不阿的样子，走上前。 大师兄闻声向她看来，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同她说话，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剑，什么也没说，便将还在软着声音撒娇呼疼的剑给收了起来。 方才的温柔仿佛只是幻觉。 不过，看向柳善善的时候，倒是潋滟着双眼，风度翩翩一笑：“我还道你今日不打算来了。” 大师兄长得倒是很好看，一双桃花眼生得颇为风流多情，不笑的时候也温柔，而带笑看人的时候，眼周仿佛浮了一层似醉非醉的粉晕，不由给人一种被他深情注视的错觉。 柳善善连忙双手合十，做出万分愧疚心虚的模样。 好在大师兄脾气很好，他的视线看向一旁，用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训练了。 她不敢耽误，站到空地上。 ……很好。 比起其他人，大师兄的训练方式甚至都不能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剑招只有零星几道，慢慢悠悠，晃晃荡荡，在她避闪不及的时候，甚至还知道自己调转方向。 第193章 柳善善：“？” 这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练习跳舞呢！ 偏偏大师兄的态度又同二师兄截然不同，几乎挑不出错来，他专心致志，心无二用，全神贯注、面含鼓励地看着她。 “对，就是这样。” “没错，很好。” “师妹有进步！” “……”眼看着现场扭了一曲秧歌，柳善善终于忍无可忍！ 她抬起双手，急匆匆喊停。 这简直……简直是浪费彼此的生命！ 她还不如自个儿绕着澜仙宗兜圈子跑步呢，好歹不至于占用大师兄磨剑的功夫。 心中愤懑不平的时候，什么东西从脑海中闪过。 她想起这几日来的困惑，在大师兄停下剑招朝她不解望过来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问出疑问。 “大师兄，我听说参加弟子大会，是需要提前去报名的……” 话说一半，就听大师兄道。 “什么？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说，你错过了报名？天呐，那太可惜了，我听说弟子大会的报名在前天就结束了，看来我们的小师妹只能等着参加下一届大会了。” 柳善善：“……？” 她还什么都没说吧！ 要不要接得这么快！ 别以为做出惋惜、遗憾的神情，她就看不出他话语里隐藏的如释重负！ 第76章 【重写】“唯恐她小小年纪…… 第七十六章 柳善善的心情有些悲愤！ 见大师兄如此反应，她莫名出现了一些不太妙的预感，当即挥别了他，并决定—— 去试试其他师兄师姐的反应。 果不其然。 其他人虽说掩饰得稍微好一些，但在得知她错过报名一事后，面上都没有出现“遗憾”，“讶异”，“责备”的表情，反倒是主动宽慰她，告诉她没关系，大不了下届再来。 柳善善：“？” 这不对劲。 这相当不对劲。 她眯着眼睛询问：“你们是不是根本没有打算让我参加。” 师兄师姐们闻之面色大变，忙不迭否认。 “怎么会呢？” “哪有的事啊！” “呵呵呵小师妹你多心了！” 柳善善更伤心了——他们甚至不敢正面回答她。这种种行为，在她眼里分明是心虚了的表现。 她怒道：“你们欺负人，我要去找师父评评！” 别看她身弱体虚，连跑步都要喘气，这会儿一群师兄姐们跟在她后面，愣是没拦住她前去找师父告状的脚步。 气喘吁吁的柳善善，身后拖着一群讷讷不敢言语的师兄姐，成功抵达了师父的寝殿。 当然，她这会儿的心塞，不全是因为报名的事，毕竟，不管有没有提醒，她也已经报过名了。 而是因为——他们居然看不起她！ 他们居然觉得她会输。 他们居然，在不打算让她上台的情况下，还忽悠着她每日每日地练习。 想到这几天她为了报答他们，练功练得错过好几次饭点，柳善善就感觉心伤！ 想想都心碎！ 好在，还有师父为她撑腰。 脚刚迈进师父的修炼堂，她便感觉腰板挺直了许多，她小跑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竹林后上打坐的师父。 仿佛找到了靠山，柳善善险些眼泪汪汪，她扑上前，趴到师父腿边就是一通声泪俱下的哭诉。 话说得虽有些乱，但意思好歹是表明清楚了。 叽叽叨叨地一通念完，师父果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见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似作安抚，微微抬起眉梢，似是有些讶异。 “你竟打算参加弟子大会？” 她就知道师父会替她做……等等，师父刚刚说啥来着？ 柳善善下一个哭嗝还没出来，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目瞪口呆看着师父。 什么意思？！ 原来师父也没想让她参加！ 她怒了！ 她从未这么愤怒过！ 一路积攒过来的愤怒与伤心，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好好好，都想着家丑不外扬，都嫌弃她觉得她修为低是吧！ 柳善善猛地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摔——当然，她手中没有东西，这一举动唯一起到的是气势上的作用。 显而易见，是有用的。 所有人似乎都被她震慑住了。 然后，她在一片安静里，高声且面含悲愤怨气地开口：“我已经报过名了！”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见此情，她更是怒怨难言，气得连连跺脚，现场放下狠话。 “等着瞧，我肯定会拿到好名次，一鸣惊人的，你们不要瞧不起我，到时你们可不要后悔！” 放下狠话，柳善善也不顾其他人反应，转头气势汹汹地劈风而去。 ——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离开师父的修炼堂，柳善善胸膛里的中二之魂不知为何越烧越旺。 哦天呐，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被唾弃、被嫌弃的，可怜龙傲天主角小时候。 第194章 他们觉得她实力不行？ 她偏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她气呼呼地回去努力修炼了。 当然，除了练习闪避速度、耐力值外，一起训练的还有出招速度——若开场便先发制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握局势，便能极大地弥补自己在体质、身法上的弱势。 柳善善越练越自信，越自信便越气闷。 她根本也不是毫无胜算嘛！ 他们凭什么觉得她上去就一定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给师门蒙羞？简直欺人太甚。 好在师兄师姐们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心。 她忙着在后山修炼的时候，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偷偷摸摸地过来找她道歉——不过，并非同时、同方向来，撞见彼此的时候，还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道歉的态度也很诚恳。 说是经过这段时间对她的训练，他们发现她身子骨弱，体质差，真要上场，恐怕一个小招便能叫她丧命。 因此才一致决定，不让她参加这次弟子大会。 问题就出在，大家见她兴致勃勃，都不忍心亲自和她说这事，并所应当地认为，其他师兄（弟）、师姐（妹）必然已同她提过……谁能料，最后一个都没提。 事实上，柳善善一路跑过来，肚子里的气早就消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对她确实尽心尽力、耐心细致，至于担忧的问题也确实让人难以反驳。 于是，面对师兄师姐们的道歉，她从鼻子里闷声哼了哼，便大肚量地表示了原谅。 “算啦，反正我也报名了，没耽误什么。” 只是被瞧扁了叫她伤心，以及—— 她声音坚若磐石，铿锵有力道：“我只是看起来弱了点，实际上没那么弱的！” 本来到这里便该轻轻揭过去，偏偏临走前，大师兄还要犹豫地回头看她一眼，紧接着，目光望向远处，身上忽然散发出悲天悯人的僧侣气息。 只听他用满含担忧的语气道。 “师妹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参加了？唉，唯恐她小小年纪……夭亡于台上。” 其他师兄姐也皆是一阵唉声叹气。 柳善善：“……” 夭亡？至于这么严重吗？！ 她瞧着就那么像是去台上送死的吗？！ 简直岂有此！ 她就多余搭他们！ 柳善善咬牙，强忍愤怒：“我少说也能拿个十甲，你们不要诅咒我！到时候等着瞧吧！” 师兄姐们连连敷衍地嗯嗯嗯，然后背影忧心忡忡地离开。 接下来两天，师兄姐们更是连课都不去上了，成日围在她左右，一会儿喂她吃吃这个，一会儿给她送送那个。 她本来享受着大家的投喂与照顾，非常嗨森。 可吃着吃着，无意中撞见他们悲伤的目光，只感觉三个字缓缓从脑袋上窜了出来。 ……“断头饭”。 欺人太甚！ 好想掀桌子！ 唯有三师姐画风正常点，她站在她后面给她梳头发，不同其他师兄姐那般悲观，这会儿正在轻声同她道弟子大会上的注意事项。 三师姐讲的东西有些杂，但很有用。 讲了她到时候最有可能对上的弟子，讲了不同峰、不同职业，的招牌绝杀技，以及出招前的特有预兆，还讲了近些年来各峰新秀弟子的容貌、衣着特征。 都是干货！ 学霸的干货！ 柳善善边听边连连点头，感动不已——果然还是三师姐对她最好了。 正热泪盈眶，三师姐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了许多：“……真若见到那些人出了这些招式，你且谨记着一件事。” 柳善善表情谨慎，小鸡啄米，掏出小本本正要记笔记。 “你就马上趴地上认输。” 柳善善马上把本子扔到地上。 三师姐丝毫没觉出她的悲愤交加，还在讲：“弟子大会的规则虽残酷，总要打到头破血流、一方灵气耗尽才算结束，但若有一方主动求饶，仙擂台也会判定输赢结果，提前终止对战，关键时候能起到保命作用，所以小师妹到时候上台莫要过于好胜，切记切记，性命最重要。” 她表情麻木地将脸扭向一旁：“哦，知道了三师姐。” 走，都走。 她累了！ 将表情各异，但异中有同（悲伤）的师兄姐们送出屋门。 她气哼哼关上门，愤懑之余，斗志熊熊燃烧。 ——她会输？ 呵，笑话！ 到时候他们就等着大跌眼镜吧！ 怀揣着熊熊壮志，柳善善当夜是攥着拳头入睡的。 第二天醒来，拳头也未松开，整个人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醒得有些早，迷迷糊糊睁开眼后，发现天还未完全亮透。 弟子大会是明日。 前面废寝忘食、刻苦努力了好多天，她已打定主意今天一整日都用来休养生息、养精蓄锐。 柳善善便没着急起床，心潮澎湃地在床上翻滚了两圈。 这几天忙着练习体能、 身法，再加上忙着恶补弟子大会的重要规则，她都没时间好好升级，更是有好几天没好好看过游戏面板。 第195章 她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两只脚，便将游戏面板打开，百无聊赖地看看。 这一看，便被她发现，里面竟不知何时多了个亮闪闪的图标。 [破魔]。 柳善善这才想起来。 这技能是在参剑堂触发隐藏任务后，获得的奖励。 只是当时要求升到7级才能激活，又加上她忙着做药修任务，等到7级的时候，便忘到了一旁。 这会儿突然看到，却已经激活的状态。 她开心了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类型的技能，弟子大会的时候能不能用上。 目光停留在这个技能图标上，她开始阅读它的详细说明。 [破魔]：净化技，可消除妖魔类生物身上的妖气魔气。 净化魔气？？ 很遗憾，这介绍听起来不是个伤害技能。 可柳善善反倒更加激动，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第一时间想到了师父。 这技能当真不是给师父量身打造的吗？ 莫非师傅的心魔问题今日之后就要被她给解决啦？ 只是，激动了不过片刻，柳善善便冷静了下来。 ——毕竟，她没法保证这个技能没有副作用。 在确定这些之前，她也不敢直接拿师父当小白鼠做实验。 需要魔，需要妖。 急需，急急急。 天亮之后，她洗漱完便推门出去。 柳善善决定随机逮个幸运的师兄姐询问一番。 转悠一圈后，很不巧地撞到了二师兄。 此刻，他正坐在树下，神情阴恻恻地盯着地面，仿佛在思考要如何将地面上忙碌的蚂蚁一窝端了。 总而言之就是很可怕的神情，柳善善不由为蚂蚁感到担忧。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他好像也察觉到了她的靠近，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只见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她便缓缓挪了过去。 “怎么，有心事？”他问，“莫非是后悔了，想退赛了？弟子大会可没有退赛的先例，但你如果实在怕，二师兄也不是不能帮你想点馊主意……” 柳善善：“？” 还能不能好了！ 她鼓了鼓脸颊，强行压下用拳头和他那张俊脸打个亲切招呼的冲动，摇了摇脑袋，迅速说明来意： “师兄，你知道哪儿有魔吗？” 第77章 【小修】你四师兄他——没…… “魔？”二师兄表情微顿，“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修行这么久，只听大家说除魔伏妖，还没有亲自见识过真正的妖魔，所以很想亲自去见识一番。” 只见二师兄上下将她打量两下，而后道：“见识妖魔？你活腻了？难道这就是你报名参加弟子大会的原因？不想活了？” “……” 柳善善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但还等着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呢，便做出一点儿也不生气的样子，继续用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他。 “难道就没有稍微、稍微弱小一些的魔吗？” “妖魔都在山下，宗门内自然是没有的，山下危险，对你这样的家伙来说，见了妖魔就不要想着活着回来了——不过，若出发点是寻死嘛，这个死法倒是比死在弟子大会上来得要好听许多，斩妖除魔，以身殉道，啧。” “你要真死在山下，师兄可以做主，央师父帮你在宗门内立个不灭灵碑，再帮你编撰一本除魔功绩册……” 柳善善听不下去了。 她怒而起身，转头就走！ 刚抬步，就听二师兄终于收起了方才的不正经语气。 “等等。” 她深呼一口气，回头看他。 “你是当真想下山？倒也不是不可以。”他看她片刻，总算说出句人话，“师妹可以找个厉害的家伙，带你一起。” 她眼前一亮，转怒为喜，火速回到二师兄旁边，仰脸虔诚看他。 并试图拍马屁：“厉害的家伙？二师兄，我知道的最厉害的就是你啦，师兄的意思是说，你愿意带我下山吗？” 二师兄似乎被她夸得颇为受用，眼睛都险些眯起来了，可脸上刚露出笑容，唇角便一板，做出冷然阴森的神情，道：“我？我可没那耐心与闲心，奉劝小师妹莫要痴心妄想。” 柳善善：“……哦。” 真是无情呢。 而他很快也便给出了答案。 “你莫非不知道，你四师兄再过两三日便要下山除魔了吗？我若是你，我就提前去求他把自己带上。” 她的脑袋里出现了四师兄冷漠的脸。 和四师兄一起下山除魔？并且还要做好给他拽后腿的准备？ 柳善善不敢脑补那画面，再次将脑袋摇成波浪鼓。 二师兄似是有些稀奇，忽地凑近了些，做出奇异的神情。 道：“怎么，你不想和四师兄一起下山？” 她哪里敢说自己不想。 柳善善斟酌着道：“也不是不想，只是觉得……” 觉得有点害怕。 话说一半，忽然觉得二师兄的表情有些怪异。 她下意识扭头，朝身后看过去。 好嘛，眼睁睁就看到四师兄正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面无表情地侧着头，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第196章 所以说……不好的话要谨慎说，因为按照墨菲定律，很有可能就会被对方听到呢。 柳善善心里惴惴。 修仙者大多耳聪目明，这距离虽然很远，但是以四师兄的功力，八成是听到了。 再看他此刻冷若冰霜的表情，这猜测便更是坐实了大半。 事实上……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正式同四师兄见面了。 据说他很忙，虽然没有拒绝“监督、陪练小师妹”这一项师门集体团建活动，但由于他这几日行程太满，也暂时未排到他。 至于“劝小师妹不要参加弟子大会”这一集体动员活动，他也没有参与，更没有直接、公开表示过对她低微灵力的嫌弃与担忧。 不过，柳善善知道。 他可能只是单纯不想搭她。 因为—— 四师兄似乎还没有结束对她的单方面冷战。 是的，没错。 还是上次骑灵兽那事，她拒绝了他的搀扶提议，从那天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了。 她知道他生气了，但没想到他能气这么久——但愿不是真的气了这么久。 简直绵绵无绝期。 眼下，看他再次冷着脸离开，柳善善终于坐不住，赶忙起身去追他。 二师兄脸上反而带着笑容，笑起来奸险狡诈——一副故意为之的模样。 柳善善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可不是她非要主动服软，一是因为，四师兄怎么说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嫌弃她灵力低微，不看好她弟子大会的人。二是因为，背后说了不想和他下山，为避免更深的误会，总得解释清楚。 四师兄这会儿已经转身朝外面走了去。 只是速度不快，她小跑着，很快便追上了他。 “四师兄。” 他大概是能感知到她的靠近，语气也不意外，冷淡地嗯了声。 她赶紧解释：“我，我刚才和二师兄的话你都听见了是吗，我、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下山，我是、是怕给你添麻烦，拖你后腿，影响你伏魔。” 这话听上去似乎有些苍白无力。 四师兄向来难哄，也不知能不能奏效。 正乱七八糟想着，就听他冷冷地道：“不会。” 柳善善一愣。 啊。 什么。 他脚步停了下来，没转身，没回头，目光不知落在哪儿。 声音仍旧清清冷冷，和他这个人差不多。 “不会添麻烦，不会拖后腿，也不会影响我伏魔。”他用这样冷淡的声音，平静而淡漠地重复了一遍她所说的。 然后道：“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终于扭头，看向了她。 柳善善静住了。 她结结巴巴：“也、也……行。” 啊不是。 就这么敲定了吗？ 她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啊！ 以及，真的不会影响吗？ 柳善善的脑袋里还在游魂呢。 就听四师兄忽然道了声：“你提前收拾好东西，后日我来找你。” 听到这话，她结结巴巴，刚想应好。 就忽然想起来…… 等等！ 明天是她参加弟子大会的日子，他后日带她下山？ 几个意思啊！ 弟子大会要持续整整半个月呢，她哪里走得了？莫非他太过忙碌，忘记这件事了？ 想到这里，柳善善赶紧委婉提醒她：“师兄，我明天就要开始弟子大会了。” 四师兄道：“我知道。” 稍顿片刻，又道：“所以我才将下山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什么意思？ “师妹第一次参加弟子大会，身为同门四师兄，不该缺席。” 柳善善心里一软。 很是感动。 但感动归感动，她还是要继续提醒：“四师兄，可是弟子大会，它……它没法两天就结束啊。” 她到时怎么和师兄下山嘛？ 听到这话，四师兄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微微讶异的神情。 “你不是只需要上一场就可以了吗？” 柳善善：“……” 她懂了。 四师兄的意思是，弟子大会，她第一场就会被刷下。 所以即使这场弟子大会持续整整半个月，对她来说，也只是一天的事儿。之后的十几天，都跟她没关系。 哪有这么瞧不起人的！ 是她错看四师兄了，他根本就和其他师兄师姐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嘛！！ 她出离愤怒了，当场便攥着拳头，化身暴走小师妹，干巴巴甩下一句不高兴的话语：“师兄，我不去了，师妹那日没空，我回去练剑了！” 身子刚走没一半，手腕就被握住了。 人被四师兄又拽了回去。 重心不稳，险些撞到他身上，却又在他半步距离外稳稳停下。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难得的，带着很浅很浅，浅到几乎察觉不到笑意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是四师兄错了。”还是无甚情绪起伏的声音，有些冷淡。但意外能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差。 “你很有剑道天赋，师兄不该觉得你不行，只要你想，哪怕是大会魁首，也不过手到擒来。” 第197章 柳善善很好哄。 虽然这段话说得有些冷硬，瞅着仿佛没几分认真，但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就生不出气了。 ——也确实没道生气。 毕竟，从表面上看，她的确没有什么灵力，也永远学不会师门的那些个剑招、绝技，甚至连走多走几步路都会累到魂魄升天。 弱得连野外的小猪仔，都能一屁股把她拱出三里地。 在师门，以及其他众人眼里，她只是个无灵气，无天赋，还不勤奋的废柴师妹。除了偶尔几次活动里有着惊人运气外，其他都不值一提。 所以，众人觉得她上场毫无胜算，也合情合。 但是，四师兄还是头一个在道歉后，同她说，觉得她很有剑道天赋的人。 他甚至还说她可以拿魁首！ 柳善善听罢，不仅热泪盈眶，而且热血沸腾。 她也觉得她很厉害的好不好啦！ 没准真能不小心拿个魁首回来，惊艳全师门呢！ 想到这儿，她骄傲地道：“四师兄你太有眼光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觉得我有可能会拿魁首！” 四师兄竟也没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傍晚晕红的夕阳似是为他的五官渡上了一层柔光，他此刻的眉眼望上去，少了往日的许多冷淡，隐约中，似是多了许多人间气息。 她听到他低着声音道：“若是这样，我便改接半月之后的任务，等你弟子大会结束了，再下山。” —— 往回走的路上，又撞见了二师兄。 也不算撞见，因为他似乎根本没有离开过原地。 他这会儿还是跟老僧入定似的，坐在方才的大树旁。 灵力幻化成的藤蔓在两根树中间编织出了椅子，他垂着眼睫，倚靠而坐，两条长腿往外伸直，身体一动不动，像是在假寐。 可仔细一看，便能看出他并没有睡觉，而是微垂着视线，死死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边脸埋在阴影之中，整个人看上去阴森森的，仿佛地里埋着他上辈子的仇人。 真可怕！ 柳善善只觉得一阵阴风飕飕吹过，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正要侧过身疾步撤出危险区，假装没看到他，自个儿回屋子去，就听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过来。” 她脚步刚顿住，便听他又不紧不慢地喊了声“过来”——用后脑勺想都知道是在喊她。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假笑着朝他打招呼。 “哈，啊哈哈，二师兄你还在这儿啊。” 二师兄却并不搭她的招呼，只略显懒散地支起身，脸上噙着笑，遥遥地打量着她。 看了会儿，阴测测问：“怎么见着二师兄就像见了鬼一样？” 柳善善：“……” 二师兄你这样说话就更吓人了。 但嘴上还是：“……怎么会呢呵呵呵。” 话是这么说，人却还是没动弹。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又道了声：“过来，陪我坐会儿。” 她做出为难的表情：“师兄，我还有事。” 他眯着眼睛看她片刻，又笑了笑：“过来，师兄同你说个秘密。” 见她一动不动，他也不恼，只继续道：“你可知你四师兄之前有个绰号叫什么？” 好的。 不得不承认，这一回，柳善善感兴趣了。 她板着脸，小步小步挪过去，用并不是很八卦的声音道：“是什么？” 但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没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听八卦，愣是待到换了个僻静的室内，才肯让二师兄接着说。 二师兄也算配合，压低声音，语气幽幽道：“铁公鸡。” 柳善善：“！！” 真的假的？ 可她看四师兄出手挺大方啊…… 见她不信，二师兄露出森然一笑。 “那你知不知道，你四师兄他为何这般着急要去除魔？” 柳善善：“为什么？” 只见二师兄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瞥了四周一眼，稍微和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语气还是阴恻恻地同她道：“ 你四师兄他——快没钱了！” 第78章 【重写】省得意外出现，悔…… 嘶——！！ 柳善善倒吸一口气凉气。 听完这话，她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扭头胆战心惊地环视了一圈四周。 怪不得连二师兄都做出了这般鬼祟的神情。 确定附近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后，才小心翼翼地凑回二师兄身旁，用更小更轻的声音问道：“怎么会如此？” 二师兄朝身后躺椅一靠，二郎腿翘了起来，再加上浑身穿着暗色的衣袍，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那真是妥妥一反派形象。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朝一旁的案几不轻不重地瞥了两眼。 柳善善立马心领神会，拿起个水果，当场剥皮递到二师兄面前。 让他继续说。 ——虽然，心里隐隐意识到，背后说人八卦似乎不太好。 可她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四师兄也会没钱？ 他不是还送了她好多小玩意吗？ 二师兄接过剥了一半皮的水果，却没有急着吃完，仍旧捏在指尖，看了会儿，方才缓缓道：“按澜仙宗的规定，我们这些弟子，都是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接取一次宗门任务，换取灵石以生存。” 第198章 房间里静静，他的声音也静静，如同小河缓缓流淌在空气中。 听二师兄说，四师兄是他们这几人里，唯一出自民间普通小村庄的弟子。 父母都是普通农户，在儿子修真之前，甚至从未接触过灵石这些。 于是，四师兄在宗门内，平日里的生活也比其他人要拮据许多。 平时挣了灵石，都是省吃俭用地花。 除了要供自己生活，偶尔也还需要将灵石换成银两，寄给家中父母。 所以，在这之前，他也是接任务接得最勤快的那个。 至于其他几个师兄。 大师兄虽也是出自凡间家族，却有相当显赫的家世，据说有个在某某国当丞相的爹，据说当初还是他爹花重金砸钱把他给砸进澜仙宗的——虽然后来事实证明，他天赋相当不错，那些重金根本就白砸了。 至于二师兄、三师姐、五师姐、六师兄，都是出自修仙家族，平时自然吃穿不愁，纵使偶尔接取任务，也是为了历练，亦或者打发时间，绝对不存在生存上的压力。 需要日日勤修苦练，需要赚钱。 刚进宗门时，四师兄还是个走哪都要受欺负的小可怜——那时只是外门，没有正式拜师，自然也没人替他撑腰。 听完二师兄的话，柳善善的脑海里不由自主重新脑补了一番四师兄的形象。 并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二师兄痛心疾首道，“然后他变成了个绝世好师兄，为了师父新收的小师妹，把自己攒了好久的灵石全都拿出来给她送礼物，听说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了，你说他是不是有不得不下山做除魔任务的由。” 柳善善：“……” 她忽然就沉默了。 默默算了算，四师兄上次送的灵兽，好像就很值钱。 更别说，他还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粉色发带丝巾给灵兽扎小揪揪。 ……之后又买了好多小猪崽。 除此之外，还会隔三差五送些小玩意给她。 可她真的不知道四师兄没钱了啊！！ 连吃饭的钱都不够，听上去也太可怜了。 -- 待那小师妹神情复杂地从屋内离开，似乎是朝着某人的住处走去。 以某种闲适姿势，翘着长腿躺在藤椅上的男子，这才缓缓换了个姿势，坐了起来。 他脸上的阴霾早已散去大半。 想也知道，小师妹必定已被感动得不行，这会儿正要找她四师兄互诉衷肠呢！ 虽然撒了点小谎，但四师弟若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他的，对吧？ 对吧？ 毕竟，他这可是为了他好！ 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驱逐了前几日埋在心里的不痛快—— 可能是自己没来由的心情不好，他就越发见不得别人长了嘴巴不肯好好说话。 这俩呆子。 一个不肯说，一个看不懂。 没有他，可该怎么办哦！ 二师兄边感慨，边心满意足地晃脑袋，身体重新在灵藤椅上躺了下来。 -- 挥别二师兄之后，柳善善心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她并没有完全信任他的话。 但同时，也没法做到假装没有听过。 于是，为了验证二师兄话里的真假，她决定亲自探查一下真相。 路过四师兄屋子的时候，因他这会儿人不在，她放心大胆朝里望了望。 确实路过许多次，只是都没有放心上过。 这会儿再看，才觉——里面当真是简单无比。 入眼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靠墙位置还有一张木质小柜，上面规规整整放着几柄其貌不扬的长剑。 上面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估计都是用坏了的。 再往深处，是四师兄的卧房，卧房门未关上，她便下意识踮着脚想多看两眼，确认一下是不是里面也这般简陋。 然后就—— “在看什么？” 啊！ 被抓包了！ 柳善善一惊，心里刚咯噔一下，就反应过来。 咦，说话的声音好像不是四师兄。 是师父。 他不知怎么突然过来了，这会儿正用充满不解的目光地看着她。 她长长松下一口气，但脸还是有些热，赶紧摆手撤离原地。 不等她解释，便听师父道。 “可是看中你四师兄的屋子了？” 柳善善：“？” 师父接着又道：“我同他说声，让他搬出来让给你。” 柳善善：“？”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师父已经取出传音石，似是正要说话。 不是吧。 来真的吗？ 四师兄已经够可怜了！ 她生怕师父说干就干，火急火燎扑上去，想要阻挠。 然后就见师父已将传音石收了起来，而后冲她平静道。 “开个玩笑罢了。” 柳善善：“……” 但你开玩笑的样子真的很认真！！ 不过，好在是玩笑，她总算安心下来——师父脑回路不同常人，她早就领教过好多次！ 第199章 她不再多想，转移话题。 “师父，您怎么突然来了，有事要找四师兄吗？” “不是。”师父摇摇头，“来找你。” 他道：“随我过来。” 柳善善有些好奇，但还是跟在了师父后面。 他俩进了她的房间。 进了屋子，他转身看向她，掌心轻轻托出。 却见他的手中忽然浮现一团银白色、仿佛雪花似的光晕。 那柔和的光就像一团纯净无瑕的露珠，从他的指尖缓缓升起。 而后，逐渐变小，最后凝聚成一个晶莹剔透的，好似由冰块做成的，透明里夹杂着些浅浅红色的小珠子。 它悬在师父手心之上，周身缓缓缭绕着雾气，仿佛自带特效。 看上去好酷炫。 柳善善看得目不转睛，一度以为师父在变戏法哄她开心。 “手拿来。” 她有些讶异，却还是听话地将手伸了出去，与此同时不解地抬头看着师父。 他乌黑的眼睫轻轻垂下，神态安静且认真。 浅红的半透明“露珠”从他的指尖缓缓滚动，犹如清晨从青叶上滚落，精准无比地落到了她的手心。 它在她的掌心来回滚动了两圈，越滚越小，最后竟如同沉入湖面一般，在她手中消失不见了。 可并不是好似没有来过。 在它消失的那一瞬，她只觉身体好像也变得不一样了。 仿佛多了什么东西，可到底多了什么，她又说不出。 柳善善仰头，眼巴巴看着师父，等他解答。 师父道：“是命元珠，能吸收伤害，护体庇魂。” 她大吃一惊，心中一阵忐忑紧张：“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帮我作弊吗？会不会不太好？” 好哇。 明天弟子大会就要正式开始，师父提前一天跑来丢给她一个防御珠子，用意如何，简直不言而喻！ 她心中一阵激烈挣扎。 一会儿又想，这属于场外外挂，若真靠着师父的命元珠拿了魁首，对其他弟子来说，岂不是太过不公平？ 一会儿想，师父都给她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用？ 心中的小天秤，这一秒往左边倒，下一秒往右边倒。 师父轻摇了下头：“是可以用的，并不算作弊。” 听他这么说，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既然不算作弊，那说明其他人可能也会用类似手段，那她便没有心负担了。 紧接着，又有些感动—— 师父口中说着不希望她参加大会，可真临了，又专程过来给她送了能用到的宝物，这难道不意味着，他其实……还是对她寄予了厚望的。 柳善善攥了攥拳，前些日子对他的些微怨气，这会儿也已烟消云散，心中只留满满的感动。 这场大会，她一定要全力以赴！ 再差也得拿个看得过眼的名次，给师父长长脸，不让他失望。 心中正慷慨激昂，就听师父道。 “这命元珠只是在你受到致命伤时，帮你保住性命神魂，若非致命伤，便不会起作用，所以并不算舞弊行为，虽未曾有过先例，但因为不会影响大会结果，想来，长老们也没有由阻止。” 柳善善：“？” 感动瞬间便憋了回去。 她在脑袋中解读了一下师父这段话。 ——换而言之，是“师父只是怕你死在了弟子大会”。 柳善善：“……” 她当他们当时说那话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师父还当真，真心切意地，觉得她会死掉。 并为此想出了对策。 古往今来，哪有死在宗门大比的例子！ 他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瞧不起她，简直太过分！！ “好了我知道了师父，我累了师父，要睡觉了师父。” 说着，盛怒之下，将以往牢牢占据在脑袋里的尊师重道、长幼尊卑忘得一干二净，气呼呼地推搡着师父的身体，将他“请”出了屋门。 师父：“……” 他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保持着平静且略显疑惑的表情，被她推出了屋门。 师父不愧是师父。 这样也不生气，人被推到屋外后，也只是一派平静地转过身来，神情温和地同她道：“命元珠仅能生效一次，受到致命伤后，受其保护，你并不会有事，但仙擂台也会自动判你下台，你需要提前有个心准备。” 柳善善忍无可忍，捏起拳头，恶狠狠地咬牙。 她才不会在一个区区宗门大比里受那种重到会噶掉的伤！ 师父你再小瞧你的徒弟，她就要生气啦！ 一连串话憋在胸口，想吐却又不知该如何吐。 ——因为，已经在生气了。 柳善善气得眼泪汪汪，险些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想刚要关上门，就听师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并非不信任。” 他在她关门之前，开口：“只是——身为师父，总会希望自己能做得尽量周全一些，也省得意外出现，悔之不及。” 第79章 【恭喜修士获得“胜败常事…… 柳善善关门的动作顿住。 第200章 眼泪也将掉未掉，在眼眶里打转。 她手指抵着门边缘，隔着半边门缝，抬眼看他。 发现他的神情还是和以往一样，认真又温和。双眸仿佛冬日的温泉，有着抚平治愈一切的能量。 他垂眸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片刻后，轻叹口气，接着道：“比武论道并非修道之重，近年来九州灵气愈发稀薄，也鲜有惊才绝艳之辈出现，与那些平庸之辈同台比试，于你而言并无益处。” 柳善善顿了顿。 等等—— 那些平庸之辈？ 她以为，众所周知，她才是全宗最菜的人呢！ 师父你这么说别人引以为傲的弟子，真的好吗！ 她心里一阵咳嗽， 虽然知道，师父这些话，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心魔严重到，忘了自己收了个引气入体都费劲的徒弟。 又或者纯粹是想说点好话哄她开心。 但……她心情确实好到忍不住想要翘嘴角呢。 她连忙训斥自己，强行命令自己将嘴角压了下去。 可师父走后，新的问题不由自主在脑海中浮现。 ——他说其他弟子都是平庸之辈，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那……这次弟子大会，她岂不是必须比那些“平庸之辈”厉害，才对得起师父的高看了？！ -- 弟子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 虽然只是初级弟子之间的竞争，但却也不能说不隆重， 毕竟事关各个峰各个殿的荣誉。 而各个峰不同弟子、尊者们各异的心情下，弟子大会终于还是到了。 这一日，柳善善起得很早。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她便被外面吹进来的寒风冻了个哆嗦。 ……好冷。 冷得她脑袋瞬间从梦中清醒。 她匆忙吃了颗保暖的丹丸，换上衣服，推门出去。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处处银装素裹，远处近处，树木、建筑、道路，全部被笼罩在了铺天盖地的雪白之中。 虽能感知到日子一天一天冷了起来，可她还是万万没想到，昨夜竟下了一整夜的雪。 此刻，也未停还在下 ，仿佛鹅毛一般的雪花在眼前纷纷扬扬落下。 雪中的归剑峰比平日里来得还要美。 白皑皑的雪覆盖了视线可看到的万物，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洁白无瑕。 柳善善上辈子是个标准的南方姑娘。 从小在南方小县城长大，直到穿越，都未曾亲眼见过雪。 头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她险些尖叫出来，恨不得扑到雪地里去打滚，再搓个雪人玩玩。 但刚迈出一步，便遏制住了冲动——好冷啊！ 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雪花往她脸上吹，脸上皮肤冻僵，瞬时失去知觉。 她默默钻回屋子，又多吃了几颗丹丸。 这几天天气越发冷，可恨的是，因为其他修仙家伙们根本不怕冷，她逛遍整个宗门都没找到几个穿棉服的弟子，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只能给自己囤积了大量保暖御寒的丹丸——好在这些御寒丸能轻而易举在普通凡人居住的城镇里买到，且效果惊人。 柳善善连吃了两三颗，终于感觉身体暖了许多。 然后才骑上灵兽，朝弟子大会的仙擂台飞去。 吃完御寒丸，在风雪中横冲直撞也没有任何不适，雪花落在脸上很快融化，只有些微凉意，像水一样化开，很舒服。 到了地方，前面便是仙擂台的现场。 柳善善自以为来得早，却大老远就能看到入场口已经稀稀拉拉到了不少弟子。 她从高处扫了一眼，便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落了过去。 弟子大会的现场很大，但大部分面积都是看台。 至于整体布局，则类似体育馆，正中间一个圆溜溜的高台便是待会儿的比赛场地——仙擂台。 这仙擂台比她想象中小得多，长得很像普通民间的“切磋台”。 唯一符合“仙”字的是，它的外围有一圈淡金色的，呈扣碗状的罩子。 参加弟子大会的弟子，和看台弟子所走的通道不大一样。 负责招呼的师姐在入口处，面带微笑地重复着此次弟子大会的规则。 “关于胜负判定，有三条界标：一，当中一人灵力枯竭，便为负；二，擂台边缘的金色光罩，名唤‘灵渊锁界环’，一旦其中一方身体任何部位触及此环，便为出局；三，若一方于战斗中身受重伤，无力施展法术，亦将宣告其败北。” “仙擂台已启灵智，弟子在台上的一切胜负，将由仙擂台自动定夺。” “败者将会自动被仙擂台传送至台外。” 柳善善捏着名牌，跟随着参赛弟子人流，一路心惊胆战地往前走。 当然，并不是临开场的氛围，让她感觉危机与紧张，而是—— 怎么所有路面都是雪啊！ 雪厚点的地方倒还好，有些地方，她当真是小心谨慎地走，生怕滑倒。 她的拘谨，更是将其他弟子衬托得浑身仙气飘飘。 他们的身子就跟没有重量似的。 一个更走起来踏雪无痕，那皑皑白雪，原先是什么样，过后便还是什么样，连一丁点脚印都看不到。 第201章 而柳善善呢，一踩一个坑，一踩又是一个坑。 整片雪地，就她经过的地方不大一样。 这甚至引起了不少目光。 柳善善一抬眼，就看到前方某弟子正目瞪口呆看着她。 她刚要低头装死，就听他轻吸一口气：“嘶——好深厚的功力。” 柳善善：“……” 认真的吗！ 这是雪地啊老兄们，只要用心，你也能踩出来的！ 她无力吐槽。 强行厚着脸皮无视那些各异的目光，故作镇定地往里边走。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 里面参赛弟子众多，但没几个眼熟的——唯一眼熟的是于妄……算了不提也罢。 正式开场之前，手中的名牌微微热了热，低头一看，上面浮现了她的上场场次，和将要对战的弟子。 场次为第三十五场。 将要和她对战的是个兽修。 名字叫钟鸿……嗯，不认识。 反正初级弟子，修为大多差不多。 弟子大会采用的是“随机”机制，即随机安排每一轮需要对战的弟子。每场的胜出者，可以留在内场坐着等待名牌安排下一场对战，至于失败者，便可以麻溜滚去看台当看客——当然，也可以麻溜收拾东西回去吃饭。 很快，随着一阵一道冲上耳膜的啾鸣声，火红色的神鸟施展着身姿，有如火焰一般窜入高空，比赛正式开始了。 两位弟子几个疾速闪身，便出现在了仙擂台之上。 左边那个是符修，右边那个是傀修。 俩人简单行了个礼，便开始交战。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柳善善觉得，这可真是太热闹了。 接连几场下来，除交战弟子的职业之外，她愣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知道眼前一阵眼花缭乱。 不过，再外行，她也发现了，观战大半个小时，愣是没出现一个特别厉害的家伙。 想来也合——毕竟都是初级弟子，大多数修为都在练气后期和筑基前中期，花里胡哨的技能虽多，却大多没什么特别吓人的威力。 简单说就是，菜鸡互啄。 于妄那样的人，在初级弟子中，都算佼佼者，更遑论他人。 那些软绵绵、花里胡哨的招势们，都被仙擂台边缘的灵渊锁界环，牢牢收锁在台内。因此，台上虽你来我往战得不可开交，台下却丝毫不受影响。 台下等候的弟子们受比赛气氛所感染，难免紧张忐忑。而柳善善，见过了师兄师姐的切磋对战，再看这些，不免犯困。 她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若大多都这样，那她想拿个好成绩，岂不简简单单？ 与其他人的紧张、忐忑相比，她是越看越信心膨胀啊！ 心情高涨之下，便下意识回头，目光在看台座位那儿一阵寻找，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坐在看台位置的她的几位师兄姐们。 师兄姐们觉察到她的目光，朝她望了过来。 担忧，又是担忧！ 她在心中哼了声，扔回去一个野心勃勃、信心勃发的眼神。 接着又开始找师父。 师父是尊者，位置比较好找。 叫柳善善意外的是，她目光刚看过去，便发现，师父竟没有看仙擂台对战……而是在看她。 他温和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发现她看过来，也未讶异，更未移开视线，只冲她微微弯了弯眼角。 似是鼓励。 忽然想起来，师父向来不爱凑这些热闹，这次肯来观赛，恐怕也是为了看她。 她好感动！ 柳善善当即攥了攥拳头，暗暗发誓一定全力以赴。 恰在这是，一道空灵的声音声音从仙擂台方向响起。 “下一场，归剑峰弟子，柳善善。” “对战，驭兽峰弟子，钟鸿。” 啊！ 到她了。 她赶忙转身，“唰”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同慢吞吞赶路的她不同，那钟鸿骑着纯白色的狼首虎身兽，三两步便飞跃到台上的。 柳善善走得很慢。 她本不该这么慢的——要不是因为地上有厚厚的积雪。 上仙擂台的台阶，更是堆满了积雪，她扶着扶手，不得不谨慎行走，每一步都稳扎稳打，生怕不小心滑倒……不然那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往上走的时候，柳善善还在心里嘀咕，好在仙擂台外围有一圈有灵力结界，内部没有雪，不至于在开打之后影响她操作。 这么想着，便悄悄庆幸了一下。 里面钟鸿已经在等着了。 他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但坐在狼首虎身兽的身上，倒是也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虽然不认识他，但他看她的眼神，却半点也算不上友善。 看她望过来，他竟露出了抹半阴半阳的笑容。 眸光里仿佛掺杂着些什么诡异的东西，看得人怪不舒服的。 钟鸿微微躬下身，心中仿佛蛰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 手心处的东西，早已被他捏得出汗。 樊剑尊者终于提起了精神。 第202章 他的目光在台上望了一圈，落在那上台的剑修少女身上。 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明白，为何那噬魂剑，会看中这样一个……连上台阶都上得颤颤巍巍，甚至有两次还险些摔倒的女孩。 更想不明白，无剑尊者那样目空一切的人，会挑中她当弟子。 但既然木已成舟……于他而言，便是送上门的机会。 多次尝试下来，他早已放弃抢夺噬魂剑。 一是容易引起注意，二是……噬魂剑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他的目标早已转移到这臭丫头身上——当然，并非想要她性命。 她是无剑最喜爱、最愿意亲近的弟子（虽然匪夷所思）。 若能控制她，便约等于控制了无剑。 只是，她日日躲在归剑峰三殿，纵使出门，身边也总是跟着几个跟屁虫似的师兄姐。 他……总也找不到机会。 即使有机会，也因着噬魂剑，无法近她的身。 所以，眼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守弟子大会的规则限制，她的噬魂剑无法使用。 千丝蛊是他千方百计弄来的珍奇蛊虫，能于数十日数百日的时间里，潜移默化地控制住一个人的心智，且蛊虫种下之后，会同人体血液融为一体，无色无味无毒无害，无解，且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他早已提前做好这样的准备。 打算借弟子大会，提前操控了一普通弟子，使其在对战时候，将千丝蛊下入柳善善体内。 一旦上了台，便能借那弟子之手，神不知鬼不觉将蛊虫种下去。 之后钟鸿是死是活，是输是赢，皆不是他关心。 他只需要——种蛊。 目光盯着柳善善的身影，樊剑尊者的呼吸竟也激动了起来。 她站到了台上，同钟鸿四目相对。 仙擂台通体释放出柔和的光芒，这意味着比赛即将开始。 钟鸿手中的“千丝蛊”早已蓄势待发，不等行礼，丝丝条条肉眼极难观测到的蛊虫便朝那少女直射而去。 可就在将要刺中她的那一刹那。 她的身体竟从原地消失不见！ 钟鸿目光骤然一缩。 她发现了？ 她躲闪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在场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了场上。 梵剑也不例外，他目光死死望着，竟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到她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那少女的速度……莫非快到近乎隐身？ 却在这时。 仙擂台空灵的声音响彻内外场。 “台上已有一名弟子灵力耗尽，本场比赛结束。” “驭兽峰弟子钟鸿胜出。” “归剑峰弟子柳善善，出局。” 樊剑尊者：“……” 他的目光这才缓缓移到了内场出口处。 柳善善：“……” 再一睁眼，她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冷漠无情的仙擂台，传送到了外场。 一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神情错愕的一众观赛尊者、长老、弟子，她的师兄师姐。 ……以及师父。 柳善善：“……” 不是…… 等等…… 发生了什么？ 像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安静许久的系统音忽然跳了出来。 【恭喜修士达成了“以最快速度输掉一场比赛”的隐藏成就】 【恭喜修士获得“胜败常事”称号】 【现已为修士发放隐藏大礼包，您已获得经验值x4000，灵石x800，珖瑚神晶x2，菱鲟秘肴x2，天山仙草x4】 柳善善：“……？” 第80章 “悲极生乐，这是痛苦的笑容…… 最先找到柳善善的人，是四师兄。 他是在驭兽峰找到她的。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一大群幼兽崽崽，坐在地上，背对着入口门，肩膀微微耸动。 ……像是在哭。 他沉默了会儿，脚步微顿。 最终还是选择走到她面前。 她警惕心一直都很弱，这次也不例外，直到他走到背后了，她才察觉到，抬头朝他看来。 他向来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 但，见她伤心至此，还是了些话语，试图安慰一下。 例如——别难过，反正大家都没有想过你能赢。 刚要说出口，就看到了一张…… 乐不可支的脸。 眼角确实有泪，可配上那样一副表情，分明就是高兴的泪水。 四师兄：“……” 安慰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柳善善看到四师兄也很惊讶。 输了比赛，她本来是想找个地方自闭一下，好好emo一番。 但她，无论如何也emo不出来…… 无他，因为系统它给的实在太多了。每每想落泪，看到系统刚刚送的礼物，她便无法克制住自己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快乐。 怎么回事啊！ 输了场比赛还给她送大礼包？ 甚至连等级都硬生生提了一级！ 如果次次都这样，那下一届的弟子大会她还要输。 但看到四师兄的时候，她还是被唤醒了一些悲伤的记忆。 第203章 柳善善将获得大礼包的快乐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把悲伤重新摆到脸上。 意识到四师兄眸子里的讶异，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伤心道：“师兄，这叫悲极生乐，人难过到一定地步，便会笑出声，我现在的内心充斥着极大的悲伤。” 四师兄：“……” 奇怪的是，四师兄竟然好像是信了。 他的眼眸动了动，向来冷漠的目光里竟多了些不忍。 她忽而有些好奇。 他不是应该还在仙擂台吗，怎么跑来这儿找她？ “师兄，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向来寡言，她问归问，却也没觉得他会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他便果然没回答。 只道：“走吧。” 啊，走哪儿？ 柳善善愣住。 然后听他又道：“比赛已结束，该下山除魔了。” 柳善善：“！！” 感情他惦记的是这个事。 所以，意思是——既然弟子大会提前结束了，那我们可以下山除魔去了吧。 他来找她只是为这事！ 去听他又道：“不是难过吗，路途中，就会忘记今日的事情了。” 似乎在安慰她，又似乎不在。 他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但柳善善觉得他说的有道。 而且，和四师兄是个冰疙瘩，他似乎并不在意她方才弟子大会上的事，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仿佛“输了弟子大会”，还不如“提前下山”来的诱惑大。 这让她心情更是放松了许多。 刚巧，她暂时也不太想回去面对自己在师门一众人面前，扔下的“豪言壮语”。 于是她快速伸手，表示收到，眼神期待地道：“现在就出发吗？” 四师兄：“嗯。” 她又想到了什么，犹疑着问：“要同师父告别吗？” 四师兄摇头：“不用，我已经同师父说过了。” “连我的一起说了？” 四师兄点头。 那就好。 看这反应，师父应当是同意了。 预感到接下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需要面对其他师门，柳善善忽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她快速跟着师兄跑路了。 只是，来到宗门山下后，柳善善盯着师兄的坐骑，陷入了沉思。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辆马车。 是的，没错，之前就吐槽过，全世界都在仙侠，只有她的四师兄还在搞武侠。 坐马车，那得坐到何年何月。 “那地方很近？” 四师兄摇头。 难不成……他们需要坐着马车，慢慢悠悠赶过去？ 本想说，要不整个辆酷炫的灵兽飞车吧，就像师父出行时常用的那个，出行贼拉快，据说横跨本国由东到西，都要不了两个时辰的功夫。 但想—— 她没那么多钱。 至于四师兄，除了经济问题外，他似乎还严重恐高。 于是柳善善便歇了那个想法。 一边在心里默默道，算了，马车她也没坐过。 就当是一次新奇体验好了。 再加之，这一路还能欣赏外面的好些景色，就当是游历修仙世界，也别有一番滋味。 路上，四师兄很安静，几乎不说话。 她很快将弟子大会的事抛到脑后，变得神采奕奕，坐在马车的过程中，一路东张西望。 速度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快不少。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行出了之前他们吃过饭、做过任务的山下小镇。 又过了会儿功夫，驶出了小城，再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叫不出名字的荒郊野岭。 她惊叹的过程中，一个又一个小镇，从马车车窗外向后急速退去。 她正讶异呢，就听四师兄解释道，这并不是普通的马车，而是施过灵力的马车，脚程会比普通马快许多。 原来如此。 只是这样的话…… 这么快的车速，她压根就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和预想中的优哉游哉看风景，完全不一样嘛。 她对着窗外又盯了会儿，便觉得风吹得脑袋瓜子也嗡嗡的，眼睛险些流出泪来。 于是只得默默关上木窗，乖乖回去坐好。 坐在马车里发呆，又显得极其无聊。 时间过得倒是很慢。 再看四师兄，倒是始终闭着眼眸，冷冰冰坐在那儿。 看姿势，大概是在打坐。 他们修仙的家伙就是好，到哪儿都不无聊，往那一坐都能立马开始修炼。 而她就不一样了，在这马车里，连任务都做不了。 想想都觉—— 真是相当没意思呢。 正嘀咕着，马车忽然就停了。 停下来的位置，恰好是某个小镇，柳善善立马抬眼。 “到了吗？” 四师兄点了点头：“正是这儿。” “饿吗？”四师兄又问。 哇。 她这才意识到，外面大概是到了晚饭时间，街上早已飘来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香气——虽比不上她那个年代，但大概是因为她挺久没吃东西，闻起来也格外的诱人。 第204章 所以，他们下车第一件事竟不是忙着捉妖伏魔，而是吃饭。 真好！ 柳善善赶紧点头。 四师兄便带着她下了马车。 可能是刚在马车上抱怨了一路做不了任务，刚下地，便听到脑袋里忽然跳出一道声音。 【恭喜你已解锁地图：嘉远城】 【当前已为您开启地图任务：嘉远之行】 【已接受任务：向城内居民问路】 啊，居然能一边游历一边做任务，柳善善瞬间便来了精神。 再加之——这可真是个简单的任务呢。 下了马车，她当即逮到路边最近处一位青年男子，问道：“请问你知道客栈在哪儿吗？” 【您已完成任务：向城内居民问路】 【您已接受任务：向城内居民问路（二）】 怎么做完一个还有一个？ 不等她抱怨，就看面前那男子竟朝她翻了个白眼：“这位姑娘莫不是来找不痛快的。 说着没好气地指了下身后。 哦！ 柳善善一抬头，便看到他身后一个大大的【酒迎香客栈】的牌子。 她这才发现，原来四师兄直接将马车停到了客栈门前。 而那男青年，说完话后，便牵起了马车的缰绳，正朝着后面马厩的方向走去。 原来竟是客栈里的马夫。 她轻咳一声。 心道，果然不能因为任务简单就草草对待。 进了客栈，小二甩着毛巾迎上来，将他们带到桌前，问他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四师兄要了两间房。 听他的意思是，这块的魔物，似是到午夜时才会出现，他们只需要提前等待即可。 俩人跟随小二一路上楼。 路上柳善善没忘记继续做任务：“请问，客房位置在哪？” 小二笑呵呵：“请随我来。” 更让她讶异的是，这【问路（二）】做完，竟又出现了【问路（三）】 于是，她只能再度问小二，茅房在哪。 小二回答之后，又出现了【问路（四）】 但，对于她只问路，问完接着问下一个路的行为，小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连四师兄也沉默地多看了她好几眼。 待进了屋子，她继续问。 “镜子在哪？” 很好，问镜子似乎不算问路，即使小二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她，这个任务也没成功完成。 虽然做起来很简单，但是……她觉得再接着问下去，四师兄待会儿就该给她驱魔了。 柳善善闭上嘴，暂时忍住了继续做任务的欲望。 小二临走前，又关怀了句：“待会儿是将饭菜端到你们屋子里呢，还是你们出去吃呢？” 四师兄点了些菜，让他放到楼下。 等菜上齐了，再来喊人。 小二笑呵呵应了声好，人便走了。 柳善善心道，四师兄似是有些洁癖，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不允许饭菜放到睡觉的房间里去的。 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做会儿任务。 好在俩人各要了个房间。 她朝四师兄挥挥手，让他快进去休息，她也要去好好躺一会儿，为晚上的恶战蓄精养锐。 说着，便关上门。 待对面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她隔着门缝对外面看了会儿，见门外确实无人了，便蹑手蹑脚推门出去。 到了楼下，一眼看过去，一楼摆满了木质圆桌，坐的全是些正在吃饭的食客。 柳善善逮着了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小姑娘，便接着做任务。 “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最好玩吗？” “哪条街好吃的最多？” “去哪儿可以买到最好看的衣服？” “这附近有小河或者湖泊吗？” “城镇最漂亮的地方在哪？” 还没一口气做过这么长的系列任务。 说实话，柳善善本来是很想抱怨的，但是做完后，眼睁睁看着经验值涨了无数，眼看着刚要不了多久就能升到9级，她忽然便又不想抱怨了。 很好。 她就喜欢这样的任务。 前提是，四师兄没有在她问路问得正欢的时候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感觉到清冷气息从背后出现的时候，她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当即回头朝身后看去。 四师兄正站在身后，无甚表情地看着她。 噫——看着有点凶。 但是不应该啊。 她只是随口问了些问题，虽然问的这些问题古怪了些，但是不至于和她生气吧。 片刻后，就见他忽然转身，朝外面走了过去，走之前，还道了声：“走吧。” 走，走哪？ 她虽好奇，却还是连忙跟了上去。 然后就听他道：“时间尚早，这小城不算大，你方才打听的那些地方，若是想逛，便都能逛得完。” 第81章 柳没见过世面善善…… 咦。 四师兄不会以为她问这些地方，是因为贪玩，想去玩玩吧？ 虽、虽然说……确实是有一些许好奇啦。 但四师兄可是来干正事的，总不能因为她的好奇误了事吧。 第205章 柳善善当即义正辞严地摇头摆手：“师兄我……” 恰在这时，脑袋里忽然蹿出了一道声音。 【相信你已经对这个小城的各个地点都有了了解，接下来，还请依序前去将方才探听到的地点，游历一番吧~】 【您已接受任务：仙踪留影（嘉远城篇）】 【当前待游历场地为：1、客栈，2、客房，3、茅房，4、马厩，5、市集，……】 除却前面的一些，后面的十个便都是方才在客栈里探听到的。 大概便算是这小城里，算得上有意思的地方。 于是，她的声音说到一半便堵住了。 话说着，走在前头的四师兄转身，朝她看了过来：“怎么。” 柳善善连忙挤出笑脸，扑上去：“好好好，去去去。” 行到半途，脚步缓下，背着手，边朝前边摇头叹气，做出无奈状：“真是拿四师兄没有办法。” 四师兄：“……” 但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这东西好像有指引标。 并且，目前只出现了一个指引。 硕大一个箭头，指向身后客栈方向的位置。 也就是说…… 这任务很有可能，是必须按照顺序来做的？ 柳善善可不想冒险。万一走到外面打卡了“景点”，任务却没完成，那她可就哭死了。 于是她赶紧止住脚步，往客栈的方向行去。 边跑边在四师兄不解的目光中急急忙忙解释，她有东西落下了。 进了客栈后，任务里关于（客栈）的那个便画了个勾。 只是，这回便同上回不太一样了。 上回问了十几个问题，便算是完成了十几个任务。 这回，这接下来的十五个地点，需要通通打卡完了，任务似乎才算完成。 虽有些遗憾，但早已知道这游戏系统的尿性，她早就做好了心准备。 毕竟，能边玩边做任务，听上去已经很棒了。 接下来的箭头指引便指向了二楼。 那是客房的位置。 她一路哒哒上楼，顺着箭头指引的位置，快速推开面前紧紧关着的木门。 “什么人！？” 里面正在酣睡的彪形大汉猛地惊醒，看到外面的她后面，慌张而又快速拿被子藏住自己的身体，脸上是与他满脸横肉极为违和的羞愤恼怒。 柳善善低头看一眼。 妈呀。 这坑爹箭头竟然将她指到了别人的房间。 她赶紧面红耳赤赔礼道歉，诚恳说明她是不小心开错门了。但话又说话来，这仙侠世界治安这么好吗，他睡觉咋的都不锁门呢！ 彪形大汉大概见她是个小姑娘，且道歉得又足够诚心诚意，倒也没过多计较，面色和缓了下来，闭上眼睛道：“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 话说一半，他睁着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你咋还进来了呢？” 柳善善一个哆嗦。 踩完地上的箭头，连蹦带跳地跳到门外，双手合十赶忙道歉：“我、我我太着急了，忘了忘了……” 关门出去的过程中，不由伸手捂脸。 这任务太过分了。 最过分的是，她站在门边，它竟然！并没有显示完成！！ 还非得要踩到里面的才行是吧。 好在，下个茅房……没那么私人。 只是她一点儿也不想来这种地方打卡。 待踩完箭头出去，便要往马厩方向走。 这次，箭头的位置在马棚子里面——好歹没有让她爬上马车。 柳善善哼哧哼哧翻身进去，待她踩完箭头出来，往外走的时候，却看到了四师兄。 他正怀抱着剑，神情略显疑惑地看着她。 片刻后，又看了眼她身后马厩的方向。 似乎疑惑，她怎么是从那儿出来的。 柳善善道：“我、东西落马车上了。” 四师兄点了点头，问：“找到了吗？” 她：“嗯嗯嗯嗯！” 四师兄于是又点了点头。 俩人便一起往外走。 走着走着，四师兄冷不丁道：“我方才并没有看到你上马车。” 柳善善：“……” 没看到她上马车他点什么头！ 但再一想，四师兄就连她没上马车都看到了，岂不是也看到她哼哧哼哧往那围栏上爬，又哼哧哼哧往那马屁股上蹑手蹑脚踩箭头的傻波一模样…… 是的，这次的箭头好巧不巧打在了那马的屁股上。 ……四师兄你听我解释。 罢了。 柳善善垂头丧气，心道，好像也没啥能解释的。 总不能说，她看那马屁股十分圆润紧实，所以想看看踩上去舒不舒服吧。 好在四师兄向来不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道完那一句，见她低着脑袋不吭声，便也没再说。 俩人一前一后朝外面行去。 到了客栈大门，正在门边招呼客人的店小二看到他们，道了一句：“二位客官竟在这儿，你俩的饭菜好咯，再不吃可就要白白放凉了。” 啊。 差点忘了还没吃饭。 ……再看四师兄，似乎也是一脸“竟差点忘了吃饭”的神情。 第206章 于是俩人便回去吃了饭，再重新出发。 而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许多，只是这时间似乎也算不上晚，夜间的小城处处亮起蜡烛、油灯。还有不少兴许是从修仙者那儿弄来的照明火石。 这小城比上次澜仙宗山脚下的那个小镇要大许多。 夜集也便要热闹许多。 往来商贾云集，人头攒动，处处彩灯高挂，灯火如昼。 只是，柳善善刚踏入夜市人潮，便发现这拥挤的街道让她的任务似乎有些难做了起来…… 好在她意志坚定。 始终目标直指那硕大的箭头，再苦再难也迎难而上。 好不容易踩到了箭头，便听到脑袋里几道声音重叠着一起响起。 【您已完成任务：逛集市（一）】 【你已完成任务：逛集市（二）】 【您已完成任务：逛集市（三）】 对哦。 她这才想起来，在她上个问路任务中“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服”这三个地点，似乎都是在这集市里面。 于是，前一刻还一往无前的她，瞬间便对剩下的夜市路途失去了兴趣。 但是来都来了。 还把四师兄扯来了，这么仓促离开也不太好。 于是她悄悄扯了扯四师兄的袖子，试图用闲聊打发时间。 “师兄，咱们不是来除魔的吗，可我看这地方安宁和谐得很啊。” 按说，一个地方有妖魔现世，应当人人自危、到处都闭门不出才对。 怎么这儿和她想象中的画面，一点儿也不一样呢？ 别说夜市了，就连客栈的生意都特别好。 四师兄道了句：“只是还未到时候。” 咦。 意思是，妖魔出来了他们才会开始害怕吗？ 她没太听明白，但又不好意思继续问，因为总觉得会显得她太笨。 但，不管了！ 反正最后肯定能知道答案，于是她便不再好奇。 正想换个话题继续闲聊，手腕忽然被拉住。 人被他领着带入了一个小摊子里面。 眼前琳琅满目的都是各色布料，看着倒是非常鲜艳。 旁边还有不少妙龄少女正在比着肤色挑选布料。 至于四师兄，这会儿的视线，竟毫不意外的，又一次落在了一堆粉得很亮眼的布匹上。 心里提前预判到他想说什么，柳善善赶忙扑过去，抓住那粉嫩嫩的布料，对老板道：“这布料我要了。” 一个中年男子闻声赶来，眉开眼笑问道：“好好，姑娘是裁了布匹回去呢，还是让小店帮您制好呢？” 布匹给她她也不会做衣服啊。柳善善果断选了后者。 中年男子笑眯眯招呼身后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上前来：“来，给这位姑娘量下。” 柳善善却后退一步：“不是我要。” 说着，伸手指了指一旁：“给他。” 四师兄：“……” 肉眼可见，四师兄的神情从面无表情到愣怔到冷淡如冰，仅仅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 男老板低头看了眼手上粉扑扑的布匹，又看了眼被柳善善手指着的四师兄，脸上写满了疑惑：“给、给这位公子？这、这这，是不是有一些不合适。” 柳善善铁了心要让四师兄尝尝她的苦。 她坚定点头，正要开口，就听四师兄在一旁出声道：“就按她说的。” 噫—— 四师兄是不是有些过于好说话了？ 这让她的成就感，骤然少了许多呢。 量尺寸的换成了方才的男老板。 等待的过程中，柳善善被这家店的女老板给吸引了。 她这会儿在前面揽客。 正唾沫横飞地和路过的人介绍她的布匹和裁剪工具：“我这些布料啊，都是最最上乘的绸缎，连白云仙山的仙子们都要特意来进货呢。” “还有我这把剪刀，那可是当年守潭仙人亲自用过的，是沾着她仙人家灵气的，早已生了剪刀灵，吆喝一声就能自个儿开始裁剪。” 听了这话，柳善善下意识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那摆在案卓上的剪刀，竟真的在妇人的吆喝下，自动开始“咔嚓”，“咔嚓”开始剪布。 天呐好神奇。 她连连惊叹，当场鼓掌喝彩。 却发现周遭普通民众不仅一连的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朝鼓掌的她投来了意外的眼神，看那目光，仿佛在看头一次进城的乡下人。 于是，柳没见过世面善善。 快速沉默了。 妇人还在继续吆喝生意：“去别家布庄，你们裁身衣服少说也要三五天的，在我这儿，选好了布料，量好了尺寸，最多半个时辰我便能将衣服做好了给您送到府上。” 陆续有客人进来挑选布料，量身裁衣。 柳善善还在到处看热闹呢，就见店家小女儿小跑着过来，二话不说，便用手开始给她丈量尺寸。 她正要问，就听她声音欢快地道：“是方才那位大哥哥说的，他让我爹用一模一样的布料，给姐姐你也裁一身衣裳。” 第207章 柳善善：“……” 她认真思考了一番。 同四师兄穿粉色相比，她穿身粉色裙子，压根就算不上什么问题。 看在他接受的份上！ 她完全不介意奉陪！ 于是她欣然同意。 量完，正要付钱，就见小姑娘抿唇一笑：“方才那位大哥哥已经付过了。” 柳善善便又安静了。 这一路过来，住房吃饭买衣裳，花的都是四师兄的钱。 想起他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她再度于心不忍。 看那边，四师兄还在和男老板对话。 柳善善很快将目光放到了外面琳琅满目的糕点小吃上。 有了。 她可以多买些糕点小吃，到时候饿了就喊师兄吃糕点，这样能省下好多顿饭钱呢！ 于是，趁着四师兄还没注意到她，她快速跑到外边小吃摊贩前，开始一通扫荡。 第82章 师父是不是从未带你来过？…… 第八十二章 这些糕点，不仅比客栈里的饭菜便宜，价格和宗门内的那些据说用鲜露灵气弄出来的瓜果糕点比起来更是低得令人咋舌。 柳善善想着多买些，放储物戒里也不会坏，就算回了宗门也能吃，算算能省下不少钱呢。 于是她便一口气挑挑拣拣，买了不少。 挑完回头，下意识想寻找四师兄的方向。 目光望回之前的卖布小摊，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收回视线的一瞬间，倒是发现他竟站就站在糕点摊铺的前边，看着她。 什么也没说，唯有目光落在她怀里装着大包小包的糕点上。 神情略显凝重。 柳善善梗了下。 这个眼神她熟。 方才在布摊子上，给那能自动裁剪的剪刀鼓掌惊叹时，周围路人便是这般看她的。 ——“师妹莫非从未吃过这些玩意”，一行字清晰地写在师兄脸上。 虽然比起那些人的目光，四师兄的要委婉许多，可是，再委婉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她给看出来了！ 柳善善觉得有一些受伤。 她非常不高兴地将糕点什么的揣入储物戒里，又非常不高兴地看了一眼四师兄，便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走了。 谁料，往前走的过程中。 走了几步后，忽然听到四师兄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把这些包起来。” 她还在不高兴呢，虽有些好奇他在买什么，却只停下步子，没有扭头往回看。 可在原地等了会儿后，竟听到又一声：“把这些也包起来。” “还有这些。” 怎么听上去，好像买的东西还很多。 买啥呢？ 四师兄这么浪费钱的嘛！ 柳善善终于摁捺不住好奇。 忍不住扭头，朝朝后面望了过去。 这一眼，不得了，她发现四师兄这会儿正站在一堆……疑似贩卖孩童玩具的小摊前？ 那些摊子上挂着的，不是编织的蟋蟀蜻蜓，就是比人脑袋还要大的纸风筝，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弹弓、花灯、土偶泥塑、小竹篮、竹龙船之类的东西。 在摊子前哭闹着不肯走的，大多是些还没三四尺高的小孩子，和带着他们出来夜玩的父母。 以至于，独身一人的四师兄站在这之中，显得分外的别具一格。 尤其是他还出手极为阔绰，选中某个位置，便轻轻一指，让摊主把那一堆小玩意全都包下来。 柳善善：“……？？” 你怎么回事！ 有这么浪费钱的吗？！ 小孩们看到这架势，都忘了哭，拽着他们爹娘的手，怔怔看着这边。 小摊主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快速将那些小玩意拾捡起来，一边顺势同他攀谈。 “这位公子好生阔绰，您瞧着倒是年轻，竟也有孩子了，只不过，这有的戏器不太适合给年纪太小的娃娃噢，不知公子您家的孩子年岁几何呀？” 柳善善：“……” 果不其然，她顿时生出不太妙的想法，刚想朝身后的人群躲躲，就见在那摊主话音落后，四师兄便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虽还是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可她却不由从这当中瞅出了许多的坏水…… 好在，只是片刻。 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便折了回去，再度看向摊主，道：“十多岁。” 柳善善：“……” 待他买完东西过来，她全程保持着个面无表情的脸。 “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对这些才不……” 话音落，目光落在了他递过来的东西上。 是用竹条编出的一枝……莲花？通体是淡雅的白颜色，散发着淡淡的竹子清香，只是，这莲花似乎还是花苞的形态，花瓣向内测聚拢着，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样。 不得不说，纵使见过了现代许许多多新奇玩意，在看到这莲花的瞬间，她还是被吸引了。 若离远点看，还真看不出是用竹条编成的。 前一刻还义正辞严表示不感兴趣的柳善善，迅速收了声，一个没忍住，伸手将这竹制莲花捧了起来。 第208章 入手是冰冰凉凉的触感。 可还未等她认真看，它那层层叠叠的花瓣竟然开始缓缓地，缓缓地向外绽放。花瓣一瓣一瓣地打开，瓣瓣交叠重合，仿佛真的在她手中热烈地活了过来。 ……明明是竹子制成的东西，却偏偏又将花瓣的柔软模仿了个惟妙惟肖。 而整朵莲花完全盛开之后，在花瓣的正中间，竟亮起了幽幽的火光。 柳善善本是有些惊艳。 可在这一刹那，她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她那个时代才会出现的生日莲花灯…… 虽然，眼前这竹莲花，无论是造型还是构思设计都要更胜一筹。 可她惊艳之余，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不由自主道：“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嘛。” 真没想到，这个修仙世界，就连民间的玩具都如此非同凡响。 柳善善本对这些玩具还有些嫌弃，见了第一个后，便嫌弃不出来了。 她故作沉着地从师兄手中接过剩下的玩具。 有戳肚子就会发出汪汪惨叫的小布老虎。 有一拿出来就从掌心飞快跳到地上然后消失不见的草编蟋蟀。 还有吹口气就能在手中跳舞的泥捏小人——只是跳得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不停地原地转圈转圈，转到最后，好似还把它自己转晕了，在她手里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地前后走动。 她看得目不转睛，满脸惊奇。 天呐。 这民间生活，比宗门里的有意思多了。 外面的小孩子居然吃得这么好？？！ 比她小时候玩的一些玩具还要有趣得多得多呢！ 可能是玩得太入神，边玩边震惊，一时之间都忽略了身旁的人。 恰在这时，装着小玩具的储物盒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回去再慢慢玩。”是四师兄的声音。 柳善善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对哦，她还有任务要做。 再晚点，师兄还要去除魔。 不该在这上耽误时间。 但在这之前，她盯了眼他递过来的玩具盒，嘀咕道，这些应该很贵吧…… 前面她还在为替四师兄省钱这事儿绞尽脑汁，现在再看，光是他买的这些玩具，就全让她前功尽弃了。 莫非…… 是除魔一次，宗里给的灵石相当多？ 可就算如此，也不该这么造啊！ 她正嘀咕着，就见师兄一路往前走的过程中，又买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纸糊的风筝。 有投壶、射箭的小玩意。 甚至，路过一个书摊的时候，他甚至停下来，又买了好些书。 柳善善全程目瞪口呆。 就在四师兄买完，将装满了东西的储物戒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刚因为没忍住想要出声说点什么，就忽然听他用很低的声音问道。 “师父以前，是不是从未带你来过这些地方？” 啊。 啊？ 这话怎么听上去有些奇怪呢？ 柳善善瞬间忘了自己方才想说什么。 但—— 这话说得也没错。 拜师这么久，入宗这么多时日，师父确实从来都没带她来过。 听师兄这意思，正常情况下，师父是应该帮她长这些见识的？ 于是，她便攥着拳头，点了下脑袋：“是的，是的！” 四师兄又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眼眸里忽然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好、好像是……有些同情？ 俩人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出了这条夜间集市。 只是，柳善善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她便借口说，她还想再多逛逛，便拖着四师兄，继续往接下来的几个地点去。 好在这小城便如四师兄所说的，一点儿也不远。 俩人去了城外长河，又去了城内某处桃园……做到最后一个任务的时候，柳善善一路顺着箭头，停到了某个紧紧关着的门前。 门外是两个坚守岗位的守卫。 这分明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方嘛。 待抬头一看，她看到上面的牌子上，竟写着“李府”两个字。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做问路任务的时候，那年轻姑娘最后说的地方……好像是叫说“李府后院里的梅花林最为美丽——” 这大半夜的，她哪敢擅闯人家府邸嘛。 尤其是，四师兄还在旁边。 不如……不如等晚上再偷偷过来吧。 于是她表情坚定，内心不舍地扯过四师兄的袖子，同他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逛了这半晌，她也有些累了。 待俩人回去的时候，顺着来时的路往回去，却发现，路上已经没了人烟。 就连方才热热闹闹的夜集，这会儿也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柳善善不由感慨，到底是古代，夜里再繁华也不会持续到太晚。 俩人一路回到客栈。 客栈也差不多，门微微掩着，里面几乎没了光亮。抬步进去，小二正趴在木桌边酣睡。 而账房先生也正在柜台前趴着。 她这才感觉，自己好像也有些困了。 第209章 就要回屋，四师兄却再一次将他的那柄剑递到了她面前。 “？”她果断摇头，“我有剑。” 开玩笑，四师兄今晚可是要除魔的。 她拿了剑，他咋整？ 再者，她现在又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她自己有残月剑。 她还有个超级厉害，能保护她的噬魂剑！ 再不济，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护身符纸。 在她的坚定拒绝下，四师兄好像也无意坚持，他收回剑，看了她一眼，道：“夜间不要出来。” 不出来。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在心里道。 这次下山，她可不是为了玩，她得找到魔物，试验一下她的技能[破魔]，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净化魔气。 更重要的是，待会儿等四师兄回屋了，她还得去那个“李府”梅花林里打卡做任务呢。反正总不能白天的时候跑去登门，直气壮说她要去人家府里看梅花吧？ 柳善善回了屋，翻出方才的玩具研究了会儿。 等到外面没了声音，透过缝隙看了一眼，确定四师兄的房门紧紧关着，且门外没有人之后，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然后—— 同坐在她门前打坐的四师兄，来了个四目相对。 柳善善：“……” 什么意思！ 都开了两个房了，为什么要坐她门口！既然要坐她门外，又为什么要开两间房！ 是钱多了烧的嘛！ 第83章 连鸡爪子听了都想摇摇爪…… 怪不得那么多电视剧里写的都是跳窗跑路。 她就不该这么老实走正门。 本该直气壮质问他为什么要待她房门外，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可到底还是做贼心虚、人怂胆小，在四师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默默将门给关了上。 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小会儿。 她跑回床上，闭着眼睛，准备假寐一会儿。却没想，竟然真就这么睡着了。 等再度睁开眼，脑袋还迷蒙着。 接着想起还有正事未做，便猛地一惊。 好在，看外面天色似乎还是黑着的。 屋里屋外都安静祥和得很，看不出半点魔物作祟的气息。 这嘉远城里真的有妖魔吗？ 她咋看着这么不像呢。 这回，怕再次打草惊蛇，愣是忍着没去看门缝外师兄还在不在。 她提前将木窗打到最开，然后把灵兽从储物戒里召唤出来，骑上便朝着之前去过的李府而去。 这任务想也知道只有夜间能做。 白天人多，若擅自进去，百分百会被当做什么奇怪的人抓起来报官府。 至于晚上，想也知道除了部分还在夜巡的家丁之外，府内的大部分人都在睡觉。 她就是去踩个箭头。 很快的。 踩完就可以走。 待做完回来，就能陪着四师兄一起在门口排排坐，等妖魔。 可刚待她飞到李府这儿，便盯着面前……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府门陷入了沉思。 门外这会儿站着的可就不止守卫了。 有各种打扮的人，络绎不绝往里走，偶尔也会有三两人从里面出来——看衣着打扮，应当都是城里的普通民众们。 门口除了守卫外，最打眼的，是一个身材壮硕、化着浓艳妆容的妇人，她手中挥着帕子，笑容娇艳欲滴，声音尖尖细细，如同吆客一般，招呼着外面的众人进来。 “来来来，这位官人里边请~” 再看府内，这会儿早已被登门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柳善善傻了眼，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什么意思？！ 大晚上的，怎么这么多人？ 傍晚天刚黑那会儿不还很安静吗？ 存心和她作对是吧！ 人这么多，她任务怎么做！ 正目瞪口呆着，就听那妇人娇滴滴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赏梅还请走这边~” 柳善善：“……” 这什么李府，赏梅居然是在晚上。 最离谱的是这些城民们，这大晚上的，还真上门来赴约了？ 脑袋里忽然跳出不少画面。 都是前辈子看的各类妖魔鬼怪类电视剧。 柳善善不由脑洞大开，该不会……这嘉远城里，有魔物的地方，就是这儿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去将任务做了才行。 她落到地上，将灵兽收回去，心中嘀咕着，既然是邀请赏梅，她应该可以顺利混进去的对吧？ 于是，她看了一眼正挨个往前挤的队伍，小跑过去，排到最末尾。 好不容易轮到了她，待她想跟着挤进去的时候，门口的妇人却一展扇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哎哎？先别进去，牌子呢？” 柳善善茫然了。 牌子？什么牌子？ 可待她一回首，才注意到，原来其他人的身上都挂着个玉牌。 没牌子还不给进？ 却在这时，一只修长洁净的手伸了过来。 手上搁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牌。 “这是她的牌子。” 说着，那漂亮的五指轻叩两下，玉牌便被系到了她的腰间。 第210章 柳善善下意识扭头，朝旁侧看了过去，看到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四师兄。 他换了身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衣袍，看着没了往日里的剑修师兄的气质，倒更像个家境贫寒却养了身傲骨的学子。 而在他的腰间，同样系着一个精致的玉牌。 见到这玉牌，妇人脸上立刻恢复满满的笑颜。 她伸了伸扇子：“原来是这样，那这位快快进去吧。” 柳善善憋了一肚子话。 譬如说，他怎么来了，是为除魔来的吗？ 莫非闻到这儿有妖魔气息了？ 再譬如说，他的玉牌又是哪儿弄到的。 正准备等进了府之后，再好好问四师兄，可就在他俩一同进入的时候，那妇人竟又将扇子伸了过来。 “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这回，她拦的只有四师兄一人。 妇人脸上笑意再次收敛，正上下打量着他。 四师兄便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面色冷淡，气质却淡然。 气氛一时竟有些凝固。 柳善善：“？” 莫非被看出他们这牌子来路不明了？！ 心里正紧张忐忑着呢，就见那妇人伸手，指了指后面，声音不高兴地道：“还请回后面排队去，哪有插队的道。” 柳善善：“……” 于是，她就见她那若冰霜般冷淡孤傲的四师兄，默默地，默默地转身，走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好的。 既然四师兄在后面，那她可就要先赶着去做任务了。 她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的行为，放在影视剧里，基本上可以被称之为“乱跑乱游荡的炮灰”。 进了府，她便先开始搜寻箭头所指位置。 可能因为进府的人，都是来赏梅的，箭头朝向和人群流动的方向全程保持一致。 只是人有些多，前面的人瞅着比她还要积极得多。 进了府的大多便兴冲冲开始往前跑。 她大多时候，便处于被人潮推着往前的状态。 可走着走着，便感觉好像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不是说要去梅林吗？ 怎么着箭头，以及人潮流动的方向，是朝着……一个建筑？ 这建筑有点类似于大户人家的闺阁楼台，看上去古里古气的，空气中还飘荡着幽幽的淡香气味。 她一头雾水地顺着人群往前走。 穿过小道，穿过光线昏暗的长廊，步入阶梯。再后面，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一道紧紧关着的雕花木门。 门口站着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看发型，应当是个丫鬟。 她手中捏着圆圆的扇子，笑语嫣然：“还请在此静候。” 赏梅还要排队的吗？ 要不是箭头指着里面，柳善善简直要怀疑，她这会儿不是来赏梅，而是来面见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的。 屋里是前一波刚进去的人。 进去之后，好半晌也没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待门再打开的时候，也未见方才进去的人出来。 能看到的只有一面无比大的，绣着梅花图案的屏风。 小丫鬟捂着唇笑道：“好了，可以进去了。” 这一波，再度只放了一部分的人入内。 柳善善特意数了数，包括她在内，一共就二十个人。 哦不，是二十一个。 就在门就要关上的时候，柳善善看到，她身侧靠墙的位置，竟凭空多出了个身影…… 好的。 是四师兄。 他侧眸，目光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差点忘了他会闪现会瞬移了。 既然如此—— 当初为什么又要门口老老实实带着玉牌，在门口排那队！ 屋里太安静。 不适合说话，她便学着四师兄，装着和他互相不认识的样子。 正准备好好打量一番这个房间。 却忽然听到一道婉转若黄鹂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 “好了，过来吧——” 然后队伍便移动了起来。 前面的人群开始往屏风后面行去。 柳善善这才知道，屏风后面竟然又是一道打开的门。 至于门外面，昏暗的月光下，能隐隐约约看到，院子的正中央位置，有着一个坐在高高椅座上的姣好身影。 是个极为年轻貌美的女孩。 纯白的椅座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大了，她整个人慵懒地窝在里面，仿佛被一团雪儿包裹住了般。 纵使隔着稍远的距离，也能看出她生得花容月貌，雪肤凝脂。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柳善善发现她千辛万苦要找的箭头，这会儿正落在那年轻女孩的脸上。 “……” 回想起之前辛辛苦苦往马屁股上印脚印的画面，柳善善沉默了。 赏梅？ 这是赏梅？还是赏人？ 正思考这任务究竟有没有撤销余地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那年轻女孩用柔软娇糯的嗓音道：“谁，谁第一个？还是说，你们一起？ 想起方才那些进来后，便没出去的人们。 柳善善心里瞬间警醒。 她这是在问，谁想第一个被吃吗？ 第211章 却没想，站在她身侧的近二十个人，却立刻沸腾了起来，争先恐后地伸着手：“我，我我，我先。” 态度之积极，一下子让她想起了当年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堂。 简直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迷魂汤。 女孩幽幽地指向了其中一个原地蹦得最高的。 “就你了。” 那是个脸蛋圆圆的农家少妇模样女人，皮肤略黄，面颊却满是红扑扑的颜色。 听到自己被点，她兴冲冲从屋子里冲到中间院里。 跪到了那疑似梅妖的女子的高高的座位下面。 声音激动地开始了：“姑娘您生得可、可好看了，您的脸比那、那小麦饼子还要香甜，您的皮肤比米饭还要白，您的手、您的手，比那鸡爪子还要……” 柳善善：“……” 所以，她这是现在知道彩虹屁求饶了是吗？ 只是她夸的这些，恐怕连鸡爪子听了都想摇摇爪。 果然，那梅妖小女孩好似气得从座位上坐了起来，大发雷霆道：“下一个，下一个！” 随着她的怒意，周围竟有扑朔朔的雪花似的东西往下飘，落了满地。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竟是枯萎的梅花。 下一个上来。 竟又是一通彩虹屁。 这人夸得要专业许多，一席话将梅妖小女孩哄得心花怒放，娇着声音连连道：“赏，重重地赏。” 又一个上来。 柳善善看了会儿，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了。 这梅花妖…… 弄这么多平民百姓上门，不会就是为了听他们挨个吹她彩虹屁吧？ 她越看越觉诡异。 脑袋里不由浮现了大半夜坑一堆弟子上门送灵石的魔修同学。 于是悄悄朝四师兄那边凑近了些，小声问道：“那些人，她没杀？” 没看错的话，那些人夸完之后，便顺着后院的某个小门出去了。也不知是被抓到别的地方，还是就这么放出了府。 四师兄的目光也落在那梅妖身上。 闻言，他点了下头。 “你们这儿的妖魔很多都这个样子的吗？” 却见四师兄安静而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出声道：“我不知道。” “按照宗门规训，以往遇到妖魔，我们都是直接杀的。” 柳善善：！！ 你们澜仙宗都这么凶残的嘛？！ 她在心里默默想—— 如此一来，给师父“驱魔”一事，更是迫在眉睫了。 第84章 师兄快跑，我断后！ 上个人离开，再看身旁的人，竟是再度沸腾了起来。 一个个争相表现，表现出十分想要被梅花妖点名的模样。 柳善善看了会儿，终于想起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中了魔，身上有没有魔气——但同，怕伤着人，仍旧不敢轻易使用技能[破魔]。 出于好奇，她再度跑去问四师兄。 从他口中得知，这些人确实没有中妖魔术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自愿过来的？ 于是柳善善更好奇了。 她悄悄踱步到侧边一点的地方，尽量找了个不容易被梅花妖注意到的位置，戳了戳被挤到拐角的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 小声问：“喂，可以问一下，咱们这么积极是为了什么吗？” 瘦弱男子脾气倒像是还行，但忽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似是觉得有些奇怪，停下来，满脸诡异地道：“什么为了什么？” “就是……”她指了指周围一圈，尽量用精简的言语描述了下。 瘦弱男子听罢，啧了一声：“你是外乡人吧？” 说着，倒是没见外，眼神痴痴迷迷看向院中，声音仿若飘到了另外的世界：“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她好看……” 说着，男子嘿嘿笑起来。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人呢——只要夸她，把她夸得高兴了，她就会给赏赐好多金银财宝，万一夸得不高兴了——嘿嘿嘿，她发起脾气的模样，那就更好看了。” 果不其然。 院子中正在说话的那个男子，说的夸夸再度惹得小梅花妖勃然大怒，粉白色的花瓣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在这梅花雨中，她的面色粉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红，唇是极艳的红，脸上的表情生动得不行。 “给我走，给我走！” 柳善善：“……” 怪不得刚看到不少人乱用比喻，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她还当此地民风淳朴，原来是……故意想看梅花妖生气？ 好坏啊这些人！ 好在下一个上场的是个好人，一通彩虹屁夸得小梅花妖当场乐开了花。 这时，那瘦弱男子又在一旁说话。 “还有，你知道为什么这夜里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吗？” 说着说着，面上一阵羞赧，声音也变得扭捏了起来：“我听说，若有谁的相貌让她感到中意了，她还可能会让他留下来夜宿一晚……你说、你说，我好歹也生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是不是很有可能会被她看上呢？” 第212章 柳善善：“……” 她看了他一眼，默默指了指后面屏风侧面的一个半人高的木质桌子。 瘦弱男迷茫看了过去：“嗯？啊？” “那边有镜子。”她委婉道。 于是，身后传来四师兄很闷的一声笑。 瘦弱男半晌才反应过来，面上飞上一抹羞恼，甩着袖子哼了一声，走到另外一边去，一副不想再搭她的样子。 柳善善便继续看。 听了他的话后，再看，她确实发现，似乎有不少人似乎就是抱着故意惹怒小梅花妖的目的去的。 这小梅花妖也确实挺容易被激怒的。 生气的时候，整个人远远看上去都气鼓鼓的，确实比平常的模样望上去更美得叫人眼前晕眩。 又盯了会儿——她倒不全是为了凑热闹。 这一过程，柳善善都在思考，自己要怎么完成“赏梅打卡”任务。 那箭头就算是出现在对方的脚上……肚子上，什么的，都好说啊。 怎么偏偏是出现在她的脸上呢？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前方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娇软清甜的声音——好似连声音都有让人欲醉的甜甜花香，让人听之心旷神怡。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她话里的内容。 “咦，这人倒是生得不错……” 柳善善下意识朝院子里望去。 发现这会儿小梅花妖正翘着一双雪嫩白皙的腿，娇小的身躯懒懒散散地依在座椅里，看着困困倦倦的模样，目光却是远远地落在屋内。 她顺着她的目光往屋里看了眼。 这才发现，随着时间悄然的流逝，这会儿屋子里的人竟然都已经轮光了，左看右看，身侧竟然也只剩下了个四师兄。 天呐。 她猛地想起方才那瘦弱男子说的话。 ——说是，若相貌叫小梅花妖中意，便有可能会被她留下来。 她她她、她怎么忘了身边还有个容貌、气质皆出众的四师兄了。 四师兄的脸，光是丢在修仙宗门里，都算得上顶尖的存在，这放在凡间里，被那些个歪瓜裂枣的男人一比，更是好看得有些违规。 很难不被注意到啊。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见那小梅花妖娇娇娆娆地坐直身子，漂亮的杏仁眼轻轻眨了眨，声音酥骨中又透着些叫人怦然心软的娇糯可爱。 “不如，就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柳善善心底一惊。 也不知这梅花妖身手如何……在四师兄手中能撑多久。 一向对四师兄的实力很有逼数，她当然不觉得这种时候，四师兄会吃什么亏。 可她担心待会儿要是打起来，四师兄会一不小心把这小梅花妖给杀了。 柳善善比较在意她会不会因此卡任务。 于是，她果断凑近，做焦急状：“四师兄，你快跑，快跑啊！我给你断后。” “……” 然后就见四师兄用一种状似无语的表情看向她。 柳善善：“？” 这是什么表情？！ 接下来，她听到四师兄低声对她道：“她那句话，好像是对你说的。” 柳善善：“……？” 什么意思？ 大脑宕机了数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刚怀疑自己听错了，目光朝那小梅花妖看去，这才意识到……对方的视线，好像，似乎，大概……确实，落在她的身上？ 柳善善有些不信邪。 她觉得很可能是他俩站得太近了些，产生的错觉，于是她试探着向右跨了一步，离四师兄稍微站得远了一些。 就见那小梅花妖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下，视线也跟着她的位置动了。 看神情，似是还有些疑惑。 像是在疑惑——为什么得了这么大的“恩赐”，她不仅没尖叫着上前谢恩，反而还站在原地傻傻不动。 “怎么样，还要继续玩吗？”四师兄垂着眼眸看向她，“回去吗。” “啊。”柳善善顿了顿，“师兄不打算除魔了吗？” 除了想做任务外，她还觉得，这小梅花妖看着可爱得紧。 若真让四师兄给除了，心里可能还怪不得劲的。 四师兄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片刻后，道：“先送你回去。” 什么意思？ 把她送回去，他再来专心铲妖除魔？ 柳善善赶紧摇摇头，又看了眼小梅花妖的方向。 “真的要除她吗？可你刚才不是说她没有造过杀孽吗？” “要、要不，咱们放过她？” 本只是试探着这么一说。 却没想，四师兄安静了一会儿后，竟道了声：“好。” 居然这么好说话。 她险些高兴到跳起来，下意识扯着四师兄的袖摆摇了摇。 而再看那边，小梅花妖看上去又生气又委屈，嘴巴都重重地瘪了起来。 她遥遥看着，眼神有些不解，有些泫然欲泣，更有些恼火。 但很有可能是碍于以往的面子，半晌也没出声说话，只远远看着。 柳善善真的十分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任务做了。 但是她觉得，这任务，不管怎么说，若是留四师兄在一旁看着，她是真的一点也做不下去！ 第213章 于是，她试图和他打商量：“师兄，要不……你先回去？” 谁料，也不知道他脑袋里想到了什么，听完这话，转眸朝小梅花妖的方向看了眼，唇抿成了直直的一条线，面色竟瞅着有些不悦——若是再具象化点，怕不是要扑朔朔往下掉冰渣子了。 她被他这难得看着有些凶的表情吓得脑袋不由往后缩了缩，于是只好赶紧道：“那、那我们先回去！” 反正夜还长。 先把四师兄哄骗回去，再偷偷过来，也行嘛！ 希望待会儿过来了，小梅花妖还在这等着。 听了她这话，四师兄的面色才缓缓冰消雪融。 柳善善乖乖跟着四师兄回了客栈。 全程被他握着手，瞬移回去的。 这一整个过程，他都将她的手握得紧紧。 回到客栈房间，已经知道了四师兄尿性的柳善善，不得不再度开启一通漫长的等待。 这一熬，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好不容易觉得他应当放松了警惕，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也没敢骑灵兽，而是用了可以瞬移的符纸。 只是这符纸保险是保险，用完后，降落的位置是不明的。 于是，柳善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好在，传送不会太远。 她骑上灵兽，一通摸索，终于找到了那小梅花妖所在的位置。 好在，她并没有离开。柳善善刚过去，就远远地看到她还坐在那小院子的高高椅座上，正在嘤嘤呜呜啼哭。 旁边已经没有了那些兴奋异常的普通民间人。 只有一群瑟瑟发抖、战战兢兢跪了一大片的丫鬟仆从们。 “是我生得不够好看吗？” “她怎么敢拒绝我？怎么敢的！” “我明白了，一定是我的相貌太过丑陋。” 柳善善落过去的时候，小梅花妖瞬间就看到了她。 她傻傻抬起脸，止住了哭。 片刻后，有纷纷扬扬的梅花从眼前落下。 小花妖立马就止住了哭，脸上虽还有泪痕，却还是满脸的得意：“我就说，就说不会有人能对我的容貌不动心！看，她还不是回来了！” 说着傲傲地抬了抬下巴：“你是不是后悔了才回来的，说吧，回来所为何事。” 柳善善老实巴交地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乖乖埋着脑袋，听到这话，不由在心里想—— “请问，您能不能把你的脸放在我的鞋上”，和“请问，您能不能让我的鞋摸摸你的脸”，这两句话究竟哪个听上去没那么欠扁。 第85章 “此人将你打出原型了？！…… 思考得出结论，两个好像都不太适合说。 别说小梅花妖会生气。 就是柳善善自己，看她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都实在很难下得去那个手。 ——方才站在屋内，距离太远，看得不清晰，始终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可这会儿，同她之间仅有数步距离，柳善善方能清晰意识到，她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并且，美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柳善善再度感慨游戏系统之坑爹。 这让她任务怎么做嘛！ ——好端端的，箭头为什么非要是出现在人家脸蛋上呢。 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踩到箭头才算完成任务呢？ 之前在马厩，看到箭头出现在马屁股上的时候，柳善善便验证过了。 手是不行的，那箭头必须用踩的。 而画面转到现在。 虽做不出那般丧天良的事，但柳善善又实在有些不甘心把任务放弃，心里不由想，说不准……这次能例外呢？ 又或许，有其他法子也说不定。 于是面对小梅花妖的质问，她只能做出老实巴交的脸，顺着她的问题应道：“我、我后悔了。” 小梅花妖此刻已斜躺回了高座里，闻言嘴角瞬时便向上扬了下。 但她很快又将之压了回去，水润的眸子流转着望向柳善善，娇娇懒懒地扯了扯披在身上的雪白毛绒大氅，软着声音道：“是嘛，那你说，我美吗？” 她看她一眼，诚实地点点头。 “哦？有多美呢？” 美到她连任务都不忍心做，简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 柳善善在心里道。 但这话她也不能说。 柳善善想了下，觉得小梅花妖大概是想听人吹彩虹屁的毛病又犯了，多好的拉近彼此距离的机会啊！ 虽然她的语文成绩不算多好，但没关系，从小到大课外言情小说就没少看过。 她开始搜肠刮肚翻脑内存货，一连串夸张比喻修辞排比、引经据典，字字句句地就往外蹦。 什么眼泪像珍珠，头发像瀑布，笑起来能让万物复苏。 果不其然，唬得小梅花妖是一愣一愣的。 她面容染上一抹绯色，伸手捂脸，状似羞涩：“好了好了，不要再夸了，我知道了。” 说着，手一挥，便道：“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柳善善：“……？？” 不是。 这就撵她回去吗？ 第214章 她不是已经把她哄高兴了嘛？！ “现在我可以确定你是真的后悔啦。”小梅花妖轻嘟着粉嫩的唇瓣，看神情似是格外的高兴，声音轻快极了，“但是呀，我要让你知道，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回去吧，嘻嘻。” 可能是过于高兴，小花妖翘着双腿，两只纤白的脚丫在空中来回荡，虽模样是少女，可这幅神态看着，像极了个还未长大的幼童。 见她愣在原地，她还挥了挥手，又道了声：“回去吧。” 柳善善：“……” 好吧。 她梗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哦了一声，转头便往回走。 边走边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办，和任务目标套近乎失败，莫非真要放弃这个任务？ 想到这一放弃，前面十多个地点的卡都白打了，她便有些痛心。痛心之余，在心里纠结，或者——她能不能待后半夜再来偷袭一下？ 大不了……把脚丫子洗干净一些。 她一边苦苦思索，一边往外走。 谁料，还未走到院门边，身后就传来了少女又惊怒又羞恼的声音。 “你今日要是真这么走了，日后就不许再过来了！” 柳善善：“……” 她再次震惊。 回头一看，披着白毛大氅的少女已经赤脚站在了高椅之上，此刻正睁着双带怒的美眸，含嗔带怒地看着她。 而她的神情，就像是在说——你就这么走了？不争取一下？不大哭一场？不哀求一番？ 呵！还说什么后悔，我看你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嘛！ 柳善善：“……” ——于是。 峰回路转，她还是成功地留了下来。 只是，再一个眨眼的功夫，院子里，走廊上的那些丫鬟仆从们，便大多都散去了。 她被带去了房间里。 没看到小梅花妖的身影，身边围了一圈小丫鬟。 给她丢到了可大一个澡池子里，扒了衣服，又是沐浴又是焚香，洗得浑身香喷喷，又给她一番净发梳头，最后给她换上了身柔软的薄薄长裙，便将她推出了这个屋子，一路顺着长廊往前走。 柳善善大概明白，自己这是要去“留宿”了。 被两个小丫鬟领着往前走的时候，她大多数时间，视线都落在自己的两脚上。 这会儿穿的是小丫鬟给的木屐，应当是崭新的，至于她的脚丫子，刚才也被洗得很干净，还洒了花露，香香的。 ——如此以来，若实在别无他选的时候，使出最最下策，倒也不会有太大心压力。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小梅花妖最后选的“留宿”对象，会是她一个女生。 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女孩子之间，又不能做什么，顶多搂搂抱抱聊聊天嘛。 但是。 等到被带入了小梅花妖的房间内，她才知道，她想错了。 大错特错。 屏风布帘影影绰绰，烛光灯影幽幽浮动。 此时的柳善善已经被带入房间，差不多有好几柱香的时间了。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进了房间后，她便一直被要求抱着个小马扎坐得远远的……而小梅花妖呢，则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手肘撑着脑袋，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是的，快要睡着，并没有真的睡着。 因为柳善善不过走神这一片刻的功夫，她便不满意地睁开眼睛，朝她望了过来。 眼神满含幽怨。 像是在说，怎么停了，怎么不继续了？ 于是，柳善善不得不清清嗓子，乖乖继续用棒读的语气道：“您当真是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您的绝世容颜令我深深倾倒，如果可以，我宁愿当你身上的一方手帕、亦或者是一支珠钗，能日日被你……” 是的，没错。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留宿”，是需要给她吹一晚上的彩虹屁的。 吹到她睡着。 就类似于讲睡前故事。 这也就算了。 要是真能给她哄睡着，待会儿还能趁她睡着了，偷偷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偏偏，这小妖精不配合啊！ 每每讲到她感兴趣的地方，那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干干脆脆翻个身，托着腮，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说的……西施，是谁呀？” 她不得不再跟她讲西施的故事。 老半天过去，这小妖精是越来越精神，反倒是把柳善善自己讲得哈欠连天。 偏偏不把她哄睡着，又不能停。 讲着讲着，视线落到这落了慢点的梅花上，不由有些出神。 她再度看向她，见她又一次没了睡意，在床边坐了起来，丝质长裙顺着小腿从床沿边垂下，两只脚丫轻轻晃着。 “你夸的都是我幻化出的模样。”她像是忽然惆怅伤感了起来，目光望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声音喃喃，“也不知你见了我原型，可还能夸出这些话来。” 柳善善不解：“那有什么不能。” “你见过我原型吗？” “你不是梅花吗？” 小梅花妖大惊失色：“你怎会知道？” 沉默片刻，柳善善指了指地上的花瓣。 这些不是梅花吗？ 第215章 她又不是瞎！ 却见小花妖幽幽看向一旁，声音幽怨：“我是梅花，但也……不全是。” 片刻后，就在柳善善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小妖精招呼也不打一声，忽然就幻化成了原型。 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抽长，变色。撑开了床幔，扎破了床单床板……仿若一个钉子户一般，以极其违和的姿态，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苍劲有力的树干，饱经风霜的树皮，弯弯曲曲的树枝，以及零星点缀在枝头的些许梅花。 虽然没有风，但枝头梅花也莫名也有了些迎风招展的意味。 原来，她的原型是一颗梅花树。 只是—— 突然就这么变身，真的好吗！ 那动静太大，整得地动天摇的，堪比地震，柳善善立马就听到外面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们以护主姿态冲入房间内，第一时间将唯一可疑外人柳善善围在了中间。可待看清屋内的画面，众人全都傻了眼。 “主、主子？你怎么了？” “我现原形了，没看出来吗？”小梅花妖不高兴地道。 小丫鬟们更是一阵慌张惊怒：“此人将你打出原型了？！” 柳善善：“……” 她何其无辜。 小梅花妖更加不悦：“她那么弱，有那个本事吗？我自己现的不行吗，大惊小怪的，出去！！” “哦。”小丫鬟们松了口气。 但对于被主子凶这件事，她们似乎感到非常委屈，临退出房间之前，还迁怒地瞪了柳善善一眼。 柳善善：“……” 感觉自己更无辜了。 待那些小丫鬟们离开，还将房门带上之后，房间里便安静了下来。 只留下她和那梅花树面面相觑。 虽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的眼睛就是了。 可能是她安静了太久，梅花树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为什么不夸了，可是觉得夸不出口了？我的原型是不是太丑陋，你不喜欢我的树干、树枝、树桩，是吗？” 听声音，竟隐隐染上了些悲愤的哭腔。 接连几个问话，砸得柳善善有些头晕目眩，她赶紧摇头：“没有，我是……” 梅花树咄咄逼人：“说，你刚在想什么，如实道来！” “我、我在想……你的树枝树干这么细嫩，是不是没法爬。”她下意识道。 “爬人？” “就是……”柳善善试图补救，“我小时候很喜欢爬树，爬上树能看到更多更远的风景，我也很喜欢树，看到树呢，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能不能爬上去。”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盯着这梅花树干最顶端的位置。 那儿此刻正亮着个硕大无比的箭头呢。 本还想着，爬树听上去似乎比“踩人脸蛋”要合得多。 可待她意识到，这梅花树其实并不粗壮之后，那念头便歇了。 先不说小梅花妖会不会答应，就是她答应了——柳善善敢不敢爬还是一回事呢。 虽是树，可她的枝干看上去也太瘦弱、弯曲了，若爬上去，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将她压垮。 谁料，听了她的话，梅花树的树枝立时抖了起来。 像是想证明些什么，小梅花妖气呼呼地甩着枝叶，勃然大怒道：“我不能爬？你还没爬呢怎么知道的？我命令你现在就给我爬上来！” 第86章 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柳善善一愣。 刚下意识想后退，没想便忽然一根细软的枝条如同绸带一般抽长，并朝她施展了过来。下一瞬，勾住她的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她卷到了树上。 有点像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的，用绸缎带人飞来卷去的画面。 她大脑刚回过神呢，人便稳稳地站在了弯弯折折的梅花树上。 至于千思万念的任务箭头，此刻就在她脚下不远处。 只是枝干摇摇晃晃，她惴惴不安，非常担心自己会把底下脆弱的树枝给踩折了，上去后便僵硬地站直了，不敢轻举妄动。 可她不动归她不动。 底下的梅花树看上去却好像有些许不安分。 一阵剧烈的摇晃，山崩地裂之中，只见梅花树缓缓将自己的树根从床板下面提了起来，底下的部分像八爪鱼，也像人的双足。 纤瘦的她迈着矫健的步伐，开始向外移动。 柳善善一惊，生怕自己就这么被晃了下去，吓得慌忙抱住树干：“做、做什么……” 见她被吓成这样，小梅花妖好似有些高兴，笑得咯吱乱颤，步伐却迈得更稳了。 这一通鸡飞狗跳里，脑袋里竟传来了“叮”的一声响。 【恭喜您已完成［赏梅］】 【恭喜您已完成系列任务［游历嘉远城］】 啊，竟然在颠簸之中，不小心就将任务完成了。 柳善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任务做完就好！ 今夜算是没有白来！ 【已为您接取新任务［结交好友（0/5］】 啊。 新任务来了。 柳善善低头看一眼身下的梅花树。 虽然很想和她说一句“能不能交个朋友。”，但觉得此情此景，或许有一些许突兀。 第216章 突兀事小，万一让对方觉得她很喜欢被她背着到处跑，那可就糟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带她去哪儿，摇摇晃晃地往外行去，这一路造成的动荡太大，惊醒了府中不少丫鬟仆从。 只是，他们好像也向来拿这个骄纵任性的主子没什么办法，只敢颤颤巍巍远远看着，没敢上前制止。 这一过程，甚至惊动了一个穿着打扮都颇为贵气的中年男子。 他急急忙忙跑上前来，声音急切：“诶哟我的乖儿喂，你这是在做什么！” 梅花妖对他的态度便比对别人要好很多。 听见叫唤，当即甩着枝桠，用撒娇似的嗓音回应：“爹。” 然后道：“我屋里待得闷了，在院子里转转，哎呀爹，您就别管我了。” 她爹似是对她颇为宠溺，竟也没责怪，只招呼她不要乱跑，便没再多说什么，领着一众丫鬟仆从从院中退下——柳善善再扭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连夜带着他们去修修补补被梅花妖弄坏的地砖、墙面和房间去了。 一时之间，场面竟异常和谐奋进，其乐融融。 好不容易行到了院子里，小梅花妖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骄傲的在院子中央停住，枝桠朝外展开，问道：“怎么样，不是说喜欢爬高看远吗，站在我身上是不是也一样看得很远？！” 柳善善下意识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还真……看不远。 这梅花树对于屋子来说太庞大，可对屋外来说却有些不够看，同周围高大笔直的树木比起来，它仿佛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站在树上，她的视线也仍旧大部分被高高的院墙给阻挡住了。 沉默一会儿，她咬牙，违心地撒谎道：“是……是的，能看可远了。” 不料，梅花妖却哼了声：“你撒谎，我知道你看不到。” “不过——”她转了转树身，再度朝外移动，移动到了院墙旁边，又问道，“这回呢，这回是不是什么都能看见了？！” 贴着高高的院墙，站在梅花树上，恰好比院墙高出一个脑袋，也就能望到院外的景色了。 只是，这会儿还是深夜，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梅花树却不满足于这些，声声催促她，问她在外面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瞧见什么新奇有意思的东西。似是怕她看得不够多，还不断转换方向、移动位置。 “这回呢？有瞧见吗？” “……” 这一回，柳善善确实瞧见了不得了的画面——因为她一转头，就和站在李府院墙外的四师兄，四目相对了。 “……” 四师兄的目光落在了柳善善站着的这棵娇娇弱弱的梅花树上，停留片刻后，又回到了柳善善的脸上。 破天荒的，柳善善从他的眼眸中读到了“震惊”的情绪。 此处无声胜有声。 四师兄的神情仿佛在说——关于我找了小师妹大半天却发现她大半夜躲在别人院子里玩爬树这件事。 家长来找，任务也做完了，柳善善怀揣着浓浓的对四师兄的愧疚，不得不跟小梅花妖道别。 可对方扭了扭身体，看上去好似有些不乐意。 柳善善想了想，和她道别：“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小梅花妖没说话，但能看到有几根树枝原地拧成了麻花。 好半晌，才憋出一声干巴巴的：“你走吧！” 她想从她的树身上滑下去，只是刚动作，就看到四师兄不知何时进了院中。 此刻，他正冷淡着张脸，站在侧下方的位置，虽然浑身凉凉，手却朝她伸了过来。 柳善善便借着他手腕的力道，蹦下了树。 可站稳后再看，四师兄的唇却抿了下，视线微微别过去。 “回去吧。” 偷溜还被当场逮住。 柳善善可心虚了，她又跟小梅花妖道了个别，便默默埋着脑袋，刚想跟四师兄身后离开，却又忽然想起些什么。 快速又转身跑回了小梅花树面前。 后者似乎不太想搭她。 柳善善踮着脚，伸手轻触她的树枝，小声问：“我明天还能再来看你吗？” 她却没有表现出抗拒。 树枝哗哗摇晃，发出沙沙声响。 最后憋出一句“随你的便！” “那我……能和你交朋友吗？”柳善善又问。 虽然同任务有关，可这句话，也是她发自内心想说的。 她打心底里觉得这小树妖可爱极了。 小树妖安静了一会儿，冷酷无情地回绝道：“朋友？我不需要朋友，只需要奴仆，若你想，我倒是愿意让我爹爹雇你进府当我贴身丫鬟。” 柳善善：“……” 哦。 那算了。 她朝她挥了挥手，最后又道了个别。 回去的过程中，四师兄一直没有说话。 他不开口，她也不敢吭声，全程乖乖跟在他身后当鹌鹑。 直到回了客栈，上了二楼，把她送到了房间门口，他才说了这小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第217章 “你们今晚，爬了一晚的树？” “……”想便觉得四师兄这会儿究竟有多费解。 于是柳善善补充了下：“……她还让我夸了她好久。” 听上去更荒谬了。 好在，四师兄提前看过大型彩虹屁现场，很快便接受了这个回答。 他没再问什么，临走前，递过来一件崭新的衣裳。 柳善善接过来一看，布料她熟啊！ 是傍晚在夜集那儿买的衣服。 居然已经做好了。 “明天可以换这个。” 她接过后，好奇问道：“师兄明日不打算回去是吗？” 如此刚刚好。 不用她再找由要怎么才能多逗留一些时间了。 四师兄嗯了声：“此处魔气蹊跷，还需再观查几日。” 柳善善便哦了声。 太困了，伸手便同四师挥挥手，道了声晚安。 说着便往屋里去。 回到屋子里，再往外看，只觉折腾大半宿，天似乎都快亮了。 而睡觉的过程中，兴许是入宗之后，头一次歇在外面，总觉得好似有些不安生。 梦里迷迷糊糊，只感到好似有什么东西始终都在盯着她。 一会儿有些像黑乎乎的魔气。 一会儿又变成了长得奇形怪状的妖怪。 再一会儿，好似又幻化成了师父的脸。 到这时候，那张脸总算定格，没有再变化，于是梦里的柳善善，只觉得自己竟被师父用略显无奈的表情，看了一整宿。 这梦让她睡得极其不踏实。 待得醒来，仍旧有些心有余悸。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无焦点对着上方的木头横梁，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了。 她跟着四师兄逃出宗门的时候，都没亲自和师父打招呼。 虽然师兄帮她说过了，但可能是有些心虚，内心深处便始终觉得不安极了。 但再转念一想—— 她都离宗快一日，也未见师父有何责怪传音递给师兄，想来是不介意的。 不该心虚才对。 这么想着，柳善善甩了甩脑袋，果断将那些不该有的思绪驱逐出去。 紧接着，看了眼窗外。 客栈楼下热闹非常，时不时有叫卖吆喝或者过路的声音传来。 也不知她这一觉睡了多久，看外面天色，能猜出应当是已经下午了。 心里惦记着任务和小梅花妖的约定，她从床上爬起，决定快速洗漱一番，便前往李府——若途中能完成几个任务，那就更好了。 可刚一起身，便惊愕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噩梦重现。 只见被褥上，一个极其熟悉的东西，正静静地看着她。 是……师父。 啊不。 是变成心魔的师父！ 并且，它似乎本来坐得好好的，虽然是心魔形态，但也能看出他的情绪约摸是平和的。 但在她坐起身的瞬间，那“平和”便变成了“讶异”，紧接着，“骨碌碌”地从被她拱起了个小山丘的被子上滚了下去。 柳善善手忙脚乱去接他。 师父怎么来了？ 不——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又变成心魔了？！ 她倒吸一口气，险些原地昏厥。 第87章 您特意过来，就为这？…… 第八十七章 怎么回事呢！ 怎么又成魔团了呢！ 但好在，这儿不是在澜仙宗内，没那么多修仙大佬，倒是不用担心师父这形态会有什么危险。 她缓了好久，总算平静下来，将小小的团子放到被褥上，低头对他看着。 没忍住，伸指戳了戳，声音那叫一个忧愁。 “师父啊。”她道，“怎么又变这样了，还能变回去吗？” 师父看起来很平静。 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却好似有一些讶异：“徒儿不喜欢师父这个样子吗？” 这…… 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虽然说真的很可爱很想抱在怀里吸，但每次看到他这模样，柳善善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师父不日就要入魔，变成黑化大魔王的恐怖画面。 于是她铿锵有力地道：“不喜欢！很讨厌！师父，能不能克制一下你自己，不要再变心魔了！” ——虽然铿锵有力，但害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她全程声音都压得很低。 脸也贴得比较近。 以至于接下来，在师父无声变回原本模样的时候，柳善善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脑袋险些撞上他的胸口。 柳善善：“！！” 她受惊之下，整个身子险些向后一弹。 捂着额头朝前看去，师父正面色略显迟疑地看着她。 仿佛在说，我不是变回来了吗？ 你何故如此惊慌？ 可还未待她脑袋恢复正常功能，就听外面传来了四师兄那一如既往冷若冰块的声音。 “醒了吗？” 柳善善更惊了。 她转头看向眼前的大活人，生怕四师兄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 第218章 这么大一个人。 这么大一个，师父。 穿着睡觉才会穿的寝衣，神态闲适地坐在她床上，和她面对着面。 到时四师兄会怎么觉得，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柳善善面红耳赤捂着脸，对着外面急急忙忙地道：“我、我我在换衣服，师、师兄你先去楼下等我。” 门外停顿了片刻，传来四师兄的低应声。 没一会儿，门外的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柳善善吓得不行，哪里还敢再多说话，赶忙咬牙压低声音，揪着师父的袖口，用气音急急道：“快、快变回去。” 师父：“……” 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点无奈。 柳善善险些被他气撅过去。 他怎么还好意思无奈的！ 但好在，见她着急，他也没多说什么，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又在雾气之中变回了圆滚滚的黑色小团子。 “为师也觉得这样子更合适些。”他道。 见他变回来，柳善善倒是莫名安心了许多。 她凑近了些，小声问：“师父，你现在是可以随意变化了吗？” “嗯。”师父道。 那就好。 柳善善重重松了口气！ 能随意切换，倒是没了那么多不定时炸弹。 再看师父这模样，忽然觉得顺眼了许多，她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脑袋。 因为四师兄还在楼下等着，接下来的问题便只能速战速决。 为什么会忽然来到这儿？ 师父声音温和地道：“上次你不是说想喝酒吗，师父答应过你要为酿制些许，所以……” 柳善善有些惊讶：“这就已经酿好了？” 这么快的吗？ 她以为酿酒少说也要半个月。 这才多久啊？ 却听师父用不太赞成的语气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柳善善：“？” “为师来是想告诉你，酿酒材料都备好，要开始酿了。” 柳善善：“……” 就这？ 就这？ 她难以用言语形容自己的震惊：“师父您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 “不合适吗？”听声音，他似是有些不解。 柳善善：“……那、然、然后呢？” 师父道：“然后，师父就要回去酿酒了。” 柳善善：“……” 她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师父变作原本的模样，温和地冲她点了点头——看上去同任何一个慈祥和蔼的师父、长辈都没有区别。 紧接着，便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简直像做了梦一样。 再看眼前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他出现过的痕迹？ 待她洗漱完毕，下楼往下走的时候，脑袋仍旧晕晕乎乎的。 到这会儿，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甚至忍不住怀疑，师父到底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毕竟，方才的一幕幕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该不会是她头次主动离开他，心里愧疚和想念交加，才导致不小心做了个和他有关的梦吧！ 到楼下，看到四师兄已经坐在木桌前等着她了。 她快速将脑海里的东西甩出去，坚定地默念了遍，一定是梦，便快步朝四师兄跑了过去。 “师兄。” 但是，好糟糕。 忘记提前和师兄打招呼了，这会儿木桌上已经摆上了两人份的菜肴。 这样一来，她昨天买的糕点零食岂不是白买了嘛！ 柳善善有些懊恼。 四师兄却不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拿起一双筷子，涮洗干净后放到她碗上。 她不急着吃，赶紧压低声音同他道：“哎呀，师兄，咱们出门在外，不要浪费钱，我买了好多干粮糕点能吃的，下顿饭，不要再乱花钱了。” 说着，她从储物戒里将用纸包好的糕点挨个拿出来。 先分一半给四师兄。 递到他手上，示意他收起来。 四师兄的目光落了过来。 生怕他多想，柳善善开始以“我”为开头，和他讲一些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故事——当然，多是小时候听家中长辈讲的些贫穷童年。 他垂着眼睫听了会儿，缓缓将糕点收入了储物戒里。 柳善善见有用，还想继续道，便听他低低出声：“师父他……以前对你不是很好吗？” 柳善善：“？？” 什么？ 这和师父有什么关系吗？ 她眨眨眼，道：“那时候和师父还不认识啊。” 四师兄嗯了一声。 面对她的困惑，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交待完一桩大事，柳善善心情轻松了许多。 俩人用完饭，在她的再三央求下，四师兄终于同意放她一个人去李府。 只是，很有可能是看在噬魂剑的面子上。 因为他说，她可以一个人去，但必须全程将噬魂剑背在背上。 除此之外，师兄还交给了她一张护身符纸。 说若她遭遇不测，他能立马感知到。 虽然觉得这样的四师兄看上去可靠极了，可看听他说这话，她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呢。 第219章 呸——她才不会遭遇不测呢！ 好吧。 柳善善收下符纸，并且当着他的面，将黑漆漆的噬魂剑背到了身后。 好久才重见天日的噬魂剑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还有些激动，挂在她背上开心坏了，剑身一个劲地扭来扭去。 四师兄要去忙着探查这嘉远城的魔气来源。 得到自由，柳善善很开心。 去李府的过程中，她没忘自己的任务。 远远地看到个小朋友在那玩，便走过去，试图攀谈。 小朋友看上去很活泼很可爱，也乐意和她玩耍，可是当柳善善“可不可以交个朋友”就要说出口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忽然窜出了他的家长。 家长一脸警惕地将小朋友抱走了。 柳善善沉默地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沉痛。 她以为这任务很好做来着，怎么好像和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呢？ 之后她又试着找了几个路人攀谈，拉关系。 可大家好像都挺忙，不是行路匆匆就是在忙手头的正事。 至于悠闲一些的，就算肯陪她聊几句，待她出声问“能不能交个朋友”的时候，便都用看怪人的眼神看着她。 就好像在说——聊着好好的，怎么忽然玩尬的。 柳善善：“……” 她也觉得这么问真是尴尬极了！ 性格好点的，会乐呵呵地道：“朋友不朋友都无所谓，大家偶尔一起喝个酒，聊个天就好。” 一番尝试下来，任务进度还是0。 屡屡受挫，她有些伤心，继续往李府方向走。 刚走到门边，忽然看到了个卖糖葫芦的。 她兴冲冲跑过去，买了四根。 一根留给四师兄，一根待会儿给小梅花妖，一根自己握着啃。 至于还有一根，她捏在手上，转过身开始用自己5.2的视力搜寻。 很快，就又看到了个蹲在地上逗虫子玩的小孩子。 柳善善把糖葫芦递过去，笑眯眯问他想不想吃，想吃的话，得先和她交朋友才行。 小孩流着口水，疯狂点头：“好，我们交朋友，以后你就是我王铁柱罩着的人了。” 说着，快速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柳善善站在原地等了会儿。 真好。 进度还是0呢。 也就是说，这种敷衍感满满的问答式交友，在系统看来，不算数是吧？ 可怜浪费了一根糖葫芦。 她有些遗憾，正要走，忽然听到脑海里跳出了“叮”的一声响。 【恭喜您已获得好友：蛐蛐先生】 柳善善：？ 她下意识低头，朝着地上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看到那小孩方才画了圈的沙土地上，留下了一只他逗玩过的蛐蛐。 而在蛐蛐的旁边，好似、是方才那小孩吃糖葫芦时不小心弄掉到地上的一小块碎渣。 蛐蛐正趴在那糖渣上，一动一动的。 看样子……竟像是正在进食？ 在她望过去的时候，它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竟还抬起丁点大的脑袋，就像是在同她打个招呼。 接着，便抱着比它脑袋还要大的糖渣，一蹦一蹦，跳没了影。 柳善善：“……” 她沉默地收回视线，回任务面板看了眼。 【结交好友（1/5）】 很好。 她还真交了个好友。 但真是万万没想到，来到嘉远城结交的第一个好友，竟然连人都不是。 第88章 喜欢我的人可多可多了 、 人类太复杂。 果然，还是蛐蛐真诚可爱。 柳善善不由将目光又望向了一旁的花花鸟鸟。 蛐蛐可以的话，其他的动物什么的，是不是也可以？ 只是路上耽搁太久，她看了眼，决定待会儿出来的时候再尝试，便收回视线，朝李府小跑而去。 这会儿府门和昨天傍晚时看到的一样，是关着的，门口站着两个守卫。 她走过去，本有些纠结自己要怎么开口，却没想，刚走到面前，那俩守卫便对视一眼，坚硬如石头的脸上就挤出了笑容。 紧接着，他俩热情地将她请了进去。 看样子是小梅花妖提前打过招呼。 进了府们，很快出来了个带路的小丫鬟。走在她后面，柳善善一路七拐八拐地，来到了昨晚的廊前院子里。 只是，面前的木门关着，那小丫鬟将她引到门边，便停下来，然后低声道了句：“小姐尚在睡觉，还请姑娘在此候着。” 柳善善：“？” 小梅花妖竟然比她醒得还要晚。 哦……不过想起昨夜的盛况，她不由好奇，莫非妖类和人的作息时间不太一样。 只是——她啥时候醒啊！ 总不会让她一直等下去吧！ 柳善善本想说，能不能给个准确的时间，如果还早，她不介意等她睡醒了再来，却没想，刚要开口，就见那小丫鬟“唰唰”两下，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跑得可真快。 ——严重怀疑也是个妖。 再回头看，院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第220章 她盯着紧闭的木门，认真思考两秒钟，视线便被余光里振翅飞过来，停在墙头的小鸟给吸引了。 想到方才率真可爱的蛐蛐先生，她瞬间便来了精神。 闲着也是闲着！ 干脆把任务也给做了吧。 可是，那鸟儿却好似非常警觉。 她不过刚动了下位置，它便受惊一般，扑哧扑哧扇着翅膀飞走了。 好在早就有心准备，知道按照系统的尿性，这任务没那么好做，所以她倒也没有非常气馁。 柳善善走到围墙边，掏出昨日买的糕点，掰了一小块下来，用指腹揉碎，细细洒在墙头。 然后便悄悄躲到后边不远处的位置，开始静静等待。 过了没多久，果然便有小鸟儿飞了过来。 小鸟生得通体雪白，浑身圆滚滚的，看着倒是颇为可爱。它被零碎的糕点屑吸引，小脑袋很快便在上面啄了起来。 只是…… 等了好一会儿，柳善善也没有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至于任务进度那儿里，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结交好友（1/5）】 怎么回事呢！ 她回想了下昨日蛐蛐的情形，不由思考，难道是因为没有说那句“交朋友”？ 柳善善试探着对小鸟发出友好的声音。 “嗨，小鸟儿，你要不要和我交朋友。” 却见那鸟儿吃糕点的动作半点不停，翅膀却扑闪了两下。 【叮】 【小鸟小姐觉得糕点味道一般，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柳善善：“……” 还带这样的？ 觉得味道不好，你倒是停下来别吃了啊！ 看你吃得很欢啊！ 更何况，她怀疑这小鸟根本没有明确的喜恶。恐怕连她的话都听不懂，哪里知道什么拒绝好友申请？ 一定是游戏系统在这强行给她增加游戏难度呢！ 一定是！ 柳善善有些许怒了。 小鸟小姐吃了一会儿，大概是吃饱了，很快便振着翅膀离开原地。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只鸟。 这是只黄嫩嫩的小鸟，看着很可爱。 “请问，你可以和我交朋友吗？” 【小鸟小姐觉得糕点一般，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柳善善：“……” 她现在怀疑，问题不是出在她的身上，而是出在了这糕点身上。 这糕点就这么难吃？！也太过分了吧。 莫非要再弄些糖葫芦才行？ 只是她的那根早就被她吃完了。 剩下的两根，一根是给四师兄的，一根是小梅花妖的。 柳善善实在不忍动它，万一用完出去买不到了呢！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再去碰碰运气，或者买点其他吃食的时候，那声音又跳了出来。 【但她看你神情伤心，心生不忍，还是勉为其难决定同你交朋友。】 【恭喜您已获得好友：黄鹂小姐】 【任务：结交好友（2/5）】 还能这样。 一整个峰回路转。 柳善善开心了。 这只黄鹂吃完，也飞走了。她正要继续，身后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 “姑娘，小姐她醒了，正唤你进去呢。” 柳善善连忙点头应好。 回头一看，房门位置这会儿已经开了小半个缝隙。 小丫鬟将她领到了门边，帮她推开门，便离开了。 再看里面，小梅花妖果然是刚睡醒的样子，周围围了一圈正在给她梳洗打扮的贴身婢女。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白色长裙，但又有些像渐变色，越到边缘处颜色越分明，是梅花的红，远远看着轻盈又粉嫩，看着非常好看。 梳洗到一半，眼睛望到了门外，惺忪的睡眼立马就睁开了，梅花妖伸手，将身旁围着的小丫头们都遣开。 “好了好了，都下去吧。” 说着，指向门旁边的柳善善：“过来。” 柳善善听话地走上前。 小梅花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来。” “……我？” 她点点头，看上去十分的所当然：“对呀，就是你。” 柳善善有些为难：“可、可我不会呀。” 她自己的头发都是随便扎的呢。 哪里会这古代那些繁复又好看的发型。 可能是她此刻的头发太简约，太有说服力，小梅花妖抬头看了一眼，便沉默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片刻后，抬了抬下巴，又道：“你不是说想要和我交朋友吗？” “咦？” “你必须给我梳，若是梳满意了，我就答应你和你交朋友。” 这…… 也不是不行。 柳善善心动了。 她在心里想，虽然来的路上，遇到的“人类”都失败了。 可这小梅花妖又不是人，她是树妖。 应当也算数吧！ 于是她哼哧哼哧开始了。 梳到一半，柳善善便有些不忍再继续下去了。 本来柔顺的长发被她弄得东一撮，西一缕的。 珠钗发髻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插入了发里，可看上去却歪歪扭扭的，好似都站在了不属于它们的位置上。 第221章 好在她这张漂亮的小脸蛋非常的抗造，纵使是这样的发型，也丝毫不减美貌，反倒是多了些许清丽、破碎之感。 看着镜子里的梅花妖，柳善善不由闭了闭眼睛。 她有些担心自己这样一通糟蹋，到时被她的那些狂热粉丝们知道了，能集体把她纳入追杀名单之中。 不如换个简单点的吧。 她沉思片刻，果断决定将她脑袋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下来。 却没想，才刚动，还没碰到她头发呢，就见小梅花妖警惕地伸手，捂住了脑袋。 “做什么？别弄乱了！” 柳善善：“……” 亲爱的大小姐，您没发现现在就已经乱到不能更乱了吗。 于是她试图和她耐心解释。 却没想，她倒是颇为不可思议地盯着铜镜里面，转了转脸，道：“哪里不好看了？我觉得很好看呀。” “我……”柳善善试图再拯救一下。 她却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她，一把拍板道：“就这样了，我觉得很好看，不许再改了！” 说着，少女盯着镜子里的柳善善，双眼弯成了明月，看上去心情确实很好的样子。 她的晃了晃双腿，道：“照我答应你的，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似是为了证明她说的并不是假话，在她话音落下之后，柳善善便听到系统声音响了起来。 【恭喜您已获得好友：梅花树妖小姐】 【任务：结交好友（3/5）】 呀。 这倒是完成得比柳善善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只是，低头一看，小梅花妖倒好像真的很喜欢这发型，这会儿正对着镜子一个劲儿地臭美呢。 柳善善囧了囧。 这发型明明丑到不能看，她为何会喜欢？ 莫非，她的审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想到这茬，她的身体震了震。 等等。 昨夜里，那瘦弱男说的可是，“她会挑选个中意的人留宿”。 按照意思，莫非她是因为审美异于常人，才选了她？ 怪不得四师兄被忽略了呢…… 一切忽然变得合情合了起来。 柳善善开始怀疑人生。 她下意识矮下身子，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会儿。 也……也不丑呀？ 应、应该不丑吧？ 明明上一世也被不少人夸过好看，可她还是对自己的样貌产生了怀疑。 正嘀咕着，忽然就意识到空气好似静了下来。 她不由移了下目光。 看到镜子里，小梅花妖的脸竟然微微红了红。 可仅仅是片刻，下一瞬，她的下巴又抬了起来，娇着声音道：“说，你为什么想和我交朋友。” 还未等柳善善说话，她便快速替她做了回答：“是不是因为很喜欢我。” 她点了点头。 小梅花妖哼了声，道：“我就知道。” 说着，捧了捧脸：“喜欢我的人可多可多了，可我从来都没有和那些人交过朋友。” 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但是我答应和你做朋友，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哦，是因为你替我梳的头发我很满意。” 虽然震撼于她的审美。 可柳善善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就见她好似有些急了般，又连哼了两声，不再说话，推搡了她两下，道：“算了，你先出去等着吧，我换下衣服。” 柳善善便去外面等着。 等了会儿，还没见里面传来动静，再一瞥身后的墙上，竟又停了一只鸟儿。 好像是只小麻雀。 柳善善看了一眼，发现它好像正在吃没吃完的糕点碎屑。 刚好任务只剩两个任务，她便决定趁这时间，火速解决。 她小心翼翼上前，问了声：“请问，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这只倒是十分配合，一点也没为难她。 【恭喜您已获得好友：麻雀先生】 【任务：结交好友（4/5）】 太过顺利。 柳善善精神振奋，打定主意在小梅花妖出来之前，一鼓作气将最后一个一起做完。 可她刚转头，就发现，在右侧墙头的不远处，竟不知何时已站了只鸟儿。 只是，它生得和之前的鸟儿似乎不太一样。 它长得漂亮极了，像个小型孔雀似的，花枝招展的，浑身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彩，非常好看。 更奇怪的是，它并没有靠近糕点，反而是站在墙头，用一双乌黑的鸟眼专注地打量着她。 第89章 （捉虫） “请不要叫醒她。…… 柳善善往后退了退，试图给足它安全感。 但是见它半天没靠近，也没有飞走，不由便有些好奇。 她思考片刻，试探着又撕了一小块糕点，递到那小鸟面前。 鸟儿没有被吓跑，只垂下圆溜溜的小脑袋，盯着她手里的糕点看了会儿。 片刻后，抬起脑袋，看向柳善善。 胆子虽然说很大，可警惕性同样也不低。 嗯……？ 第222章 她纠结了会儿，用指腹捏起一小块，递到它嘴边，试图增加诱惑力度。 这一回，它倒是低下头，啄了上来。 什么啊。 原来是要人喂才肯吃。 虽抱怨了下，柳善善的脸上却也不由露出笑容，两手捧着，送到它口边，满脸期待地看着它。 它只犹豫片刻，便低头缓缓吃了起来。 看着十分赏脸的样子。 趁它吃得投入，柳善善趁机抛出问题：“请问，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柳善善：“？” 都没个由的吗？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柳善善下意识回头，然后便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小梅花妖。 她顶着一脑袋鸡窝头，两手紧紧攥着裙摆，面容显得有些许震怒和伤心。 “我听小翠说，你正在院子里到处交朋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柳善善：“……？” 谁是小翠！ 这也要打小报告，简直太过分了吧！ 可不知为何，在对方的眼神下，她竟莫名生出了些许心虚感。 小梅花妖三两步走上前来，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语气蛮横道：“你已经有我这个朋友了，莫非还不知足？我不允许你再交其他朋友！” 说着，侧着眸看向身侧，神情不屑道：“更别说是这个家伙了，你是我的朋友，你的朋友就也是我的朋友，我才不要这样的朋友，你不许侮辱我。” 却没料，在她这道声音落下后，柳善善竟听到—— 【对方同意了您的好友申请】 【恭喜您获得好友：灵雉先生】 【任务：结交好友（5/5），已完成】 柳善善：“？？” 她下意识看向那花孔雀似的漂亮小鸟，有些怀疑人生。 却见它仍旧立在墙头，一眼看不出和之前有何情绪上的区别。 她这、这也什么都没做呀。 它怎么忽然又同意了？ 小梅花妖还在旁边叽叽喳喳，神情颇为愤慨。 她凑在柳善善脸庞，用夸张的语气，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觉得它这模样很好看，才想和它交朋友？但是我和你说噢，它化形的样子其实可难看了——”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 可离得这般近，柳善善敢打赌，这鸟一定是听进去了。因为她头一次，在一只鸟的身上看到了“无语”的神情。 但是…… 化形？ 它也是妖？ 她迟钝片刻，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看到那灵雉忽然无声拍了拍翅膀，从墙头跳了下来。 接下来的画面有点像电视剧。 它的身形还未完全落地的时候，便开始变化，等站到地上，已经变成了个身穿着花花绿绿长袍的年轻少年。 柳善善：“……” 不光衣服花花绿绿，连头发都是花花绿绿的，从后面看，简直是个精神小伙。 这夸张的颜色放在鸟儿身上，确实好看得紧。 放在人类身上，那可真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辣眼睛。 只是，柳善善认认真真看了下他的脸。 脸蛋其实生得还算是不错的。 毕竟是妖嘛。 她好像就没见修仙或者当妖当魔的，有几个能丑到哪儿去的。 一旁的小梅花妖已经捂着眼睛夸张地叫了起来。 “太难看了太难看了，快变回去。” 说这话之前，这少年正快步朝前方半开着门的屋内走去。听到这话后，他没有回头，却是非常听话的，立马又变回了之前的鸟儿模样。 可他变成人后，似是才将一个巨大布袋子从什么空间里拿出来，本来拎在在手上，变回鸟儿后，爪子一下没抓住，“噗”一声掉到了地上。 它扇着翅膀飞过去，用嘴巴叼起来，又扇着翅膀扑腾扑腾往屋内飞。 ……看起来怪可怜的。 柳善善本想上前去帮他，但又觉得他没道变成鸟之后就不知道将东西塞回空间才对，何必辛辛苦苦用嘴巴叼着呢？ 鉴于没有想通，所以便没有轻举妄动。 他叼着那一袋子重物飞了进去。 看到袋子，小梅花妖的神情立刻兴奋了起来，她蹦蹦跳跳地跟进屋子里，对灵雉的态度也难得多了些温柔。 待得袋子被拎到了地上。 她走过去，蹲上前，摸了摸灵雉的脑袋。 “这次有这么多呀！” 灵雉没有说话，只默默帮她将布袋子打开。里面的东西瞬间便散落了出来。 有翠绿的树叶，有娇艳的鲜花。有干枯的树枝，有泛黄的小草。有沾着雨露的枝条，有用木制瓶子装起来的深黑色土壤，有奇形怪状的石头，还有千奇百怪的贝壳，甚至还能看到一些似是被孩童遗弃在路边的破布娃娃、木偶玩具等。 柳善善有些惊讶。 这简直就像是从外面拾荒回来了一般，袋子里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 可小梅花妖却异常兴奋。 她在这堆物品里挑挑拣拣，最终捡起其中的一片桃红色的落叶，声音难掩雀跃：“这是桃安镇的吗，你去了桃安镇？” 第223章 灵雉点了点头。 小梅花妖抱怨道：“忘了你这样说不了话了，算了，你变回人样吧。” 他安静了会儿，再度变成人。 这回，全程低着脑袋，没让她看他的脸，低着声音开始讲述。 柳善善看了眼，心里不由道。 你糊涂啊！ 你浑身上下唯一能看的过去的，就是你的脸了。结果你偏要低着头，不给她看，反倒将这一头彩色的头发了亮给她。 果不其然，小梅花妖的手已经遮上了眼睛。 她坐到了座椅里，捂着眼催促他：“继续说继续说。” 柳善善本来是想趁机离开的。 但她却不肯让她走，拍着座椅，要求她坐过来，陪她一起听。 没法，她只能坐下一起听故事。 听着听着，柳善善才知道。 这些东西，大概可以称之为，旅游纪念品。 没错，面前这个长得花枝招展的小鸟，居然是个酷爱旅游的鸟。 他喜欢旅游，小梅花却去不了太多的地方。 俩人一拍即合。 他每到个地方，便会带走那处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东西。带回来后，再同她讲，他这一路在外面到过哪儿地方，遇到了什么事，又见到了什么人。 小梅花妖很捧场。 听着听着，她似乎忘了对他的样貌有多排斥，竟托着腮看向他，眼里流露出向往：“然后呢，后来那地方还有人去吗？那对夫妻后来去哪了呢？” 灵雉便低垂着头，继续说。 她边听边喃喃：“真有意思呀，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柳善善只是个旁听者。 但是从他俩的对话中，她才一点点知道—— 小梅花妖不只是去不了那些地方。 她甚至无法离开李府。 不知是不是被下过什么诅咒，从出生起，她便无法离开这个小小的宅子。由父亲一手带大，陪伴她成长的，永远只有身边的几个小丫鬟。 至于灵雉，是她幼年时候无意中认识的。 它的翅膀受了伤，她帮他抹了药——虽然那药差点让他当场投胎。 那之后，它还是视她为恩人。 知道她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便会三天两头消失，飞去不同的地方，回来的时候，为她带来那些地方的新鲜东西。 柳善善听了好久的故事。 只是，少年似乎很不擅长讲故事，全程平铺直叙，没有波折也没有转折，似乎恨不得将全程的所见所闻包括路上见了多少人都说出来。 有的有意思，有的很无聊。 毫不意外—— 到最后，便听得人有些犯困。 柳善善刚意识到自己开始打瞌睡的时候，便骤然惊醒，生出了那么点心虚。 可接着，她便听到一旁传来了很轻的鼾声。 侧头一看，好嘛，小梅花妖早就香香甜甜得睡着了。 这样一来，她马上就不心虚了。 可怜的灵雉倒是根本不知道，还低着脑袋在那讲。 他刚讲完了某某镇上看到一群乞丐为了抢馒头打架的事。 柳善善侧着耳朵听了会儿，发现讲完后他便停了下来。 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本以为他是发现小梅花妖睡着了，却没想，看到他的脑袋仍旧是低着的。 刚望过去，就听到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阿韶。”少年低着声音道，“这次之后，我就不会再来了。” 柳善善一愣。 她本想提醒他，梅花妖已经睡着了。 可他已经抬起了头，并且看到了。 似是一愣，但接着，又无奈地一笑。 但他似乎并没有叫醒她的想法，而是朝着柳善善比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朝她轻声道：“我本就不想亲口告诉她，有你在，便正好。” “等她醒了，请替我转告她，这一日后，便不会再相见了。” “在我离开之前，请不要叫醒她。”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看着小梅花妖。 眼神很干净，却有着浓郁到叫人无法忽视的哀伤。 柳善善看他一眼。 果断伸手，戳了戳一旁的梅花妖。 “喂，醒醒，他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刚刚从地上站起身，正要准备离开的灵雉，还未走两步，就听到了这一声。 他神情错愕地转头，朝身后看了过来。 小梅花妖被叫醒了，她迷茫地揉了揉眼睛，抬头向前看过去。 柳善善快速补充道：“他还让我不要叫醒你。” 第90章 “你立字据！” 小梅花妖刚睡醒，显然是有些懵的。 她先是有些不解，半睁着眼睛茫然地道了声：“什么呀。” 再然后，大概是看清了眼前的状况，视线眨了眨，落在了屋内另外俩人的身上。 灵雉：神情震惊错愕继而慌乱。 柳善善：满脸无辜。 梅花妖似是这才意识到刚才半梦半醒时，耳边出现的话是什么。 “什么？他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她转头看向柳善善，求证一般问道。 灵雉有些无措，他张了张口，大概是想要解释：“我……” 第224章 可在她不解目光望过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却是快速将脸低下去，像是害怕自己的容貌会吓到她。 可低下头后，声音却又莫名变得坚定了起来。 “阿韶，之后我不会再过来了，你……自己保重。” 她好像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道：“不会过来？是多久呀？” 他未答话。 她再度追问：“是很久吗？那你什么时候再来？有个时间吗？” “不会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道，“是永远，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这句话说完，少年的脑袋轻轻垂下，心中那颗石头像是终于落地了般，莫名放松了许多。 本是不想亲口同她道别的。 他知道她性子，知道她向来嘴硬心软，总是不舍离别。 若知道真相，想必会哭红眼眶。 可若当真…… 不亲口和她告别，他又怕她会更难受。 倒不如就像此刻这般，当面说清楚。 这之后，不管她是生气，恼火，甚至是冲他发泄，都好。 他静静垂着脑袋，等待她的反应。 可事实上，大脑却是一片空白的。 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他性子呆笨老实，从未惹过她不高兴，更别说是让她难过了。 他也不知道……不知道，若她真的落泪伤心，他又要如何安慰她。 灵雉低头看着眼前的地面，茫然且无措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就如同等待斩首的刀子从脖颈上面落下。 静待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她的声音响起。 “果真？当真？”她的声音听上去，好似仍旧不太相信。 他心中只觉艰涩，正要出声，却听她又道：“不行，你立字据。” 灵雉：“？？？” 他霎时间忘了一切。 下意识抬头，朝她看过去。 却看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神情确实是不相信，却还夹杂着点……遮掩不住的兴奋和警惕。 仿佛生怕他是一时戏言。 不等他反应，她一扭头，便变出来一张纸，和一支毛笔。两样东西掉落在地，其中的毛笔骨碌碌转到他眼前。 她声音难掩焦急地催促道：“立字据！说出的话，可是不带反悔的。” 灵雉：“……” 他呆呆看她一眼。 又呆呆地看了眼地上。 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动作僵硬地伸手，拾起毛笔，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的纸页。 刚想抬头，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娇喝。 “写！你说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灵雉：“……” 好的。 他写。 她这会儿已经站到了他跟前，粉白色的梅花色长裙坠了满地。 他虽是低着头，却也大概能猜出，她此刻应当是单手叉腰的姿势。 灵雉动作艰难写字的过程中，她一直在他面前小幅度踱步。 一边踱步，一边交待他要怎么写。 比如说，要写清，是他自愿的，没有受到她的任何逼迫威胁。 再比如，要重复强调，是以后都不会来了。 不是十天半月，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百年。 是这辈子。 他听话地跟着写，可在写到“这辈子”三个字的时候，手指还是微微一滞。 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忽然很想问她些什么。 但又问不出口。 知道她是如此反应，他本应该为她感到开心的。 但不知为何，心中却越发苦涩。 写完保证。 她走过来，一把从他面前抽过纸张，拿在手中，认真阅读了一番。 看完，将白纸黑字认认真真地卷起来，收到了袖子里。 看神情，像是颇为满意。 “好了，你走吧。” 灵雉：“……” 从头到尾都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不仅没哭，甚至连原因都没问他一句。 他就在这样痴痴怔怔的情绪中，缓缓转身，往屋外走去。 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少女娇嗔的声音。 “看！这可是他亲自写的，善善你可要给我作证，待会儿我就拿去给我爹爹过目——他以后总不至于再拿这样那样的由来搪塞我了吧！” 目睹了全程的柳善善也堪称是目瞪口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又好像觉得，这样子似乎很合。 本以为会发生什么虐恋情深、痴男怨女的画面。 可想想小梅花妖的性子…… 还是眼前的发展更合情合一些。 只是可怜那浑身花花绿绿的少年，看他离开时的神情，仿佛心都要碎了。 待得他离开后。 从她的抱怨声中，柳善善才逐渐了解到一些事情的始末。 用小梅花妖的话来说就是。 她在这府院里待了太久太久，早就想出去了。 她爹分明答应过她。 同意在她成年之后，就施展法术，暂时封印她身上被下的咒术，带她出去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第225章 可大人总是出尔反尔的。 好不容易等到她成年，父亲却说，外面对她来说太过危险，她还是不能离开这里。 他还说，反正有灵雉在。 灵雉愿意“替”她走遍四海八荒，海角天涯，也愿和她讲那些外界的故事。 她虽未真正走出去，却仍旧能借着灵雉的口，灵雉的眼，了解外面的世界。 父亲又说，若她忽然不需要灵雉做这些了，他反而会伤心。 小梅花妖十分不解。 灵雉伤心同他有什么关系？没法离开李府，更伤心的分明是她。 他都不在意她伤不伤心，她又干嘛要会他的心情？ 可虽这般想着，她却还是暂时忍耐了下来。 直到他今日亲自出现，亲口对她说—— 他不会再来了。 还有这种好事？ 既然是他亲自说的，那想必他也不会因此伤心。 父亲总该同意，带她离开李府，去外面看一看了吧？ 小梅花妖越说越雀跃。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手抓着纸张，一手抓着柳善善的手：“走，陪我去找我爹爹。” == 柳善善陪着她找了一圈，整个宅子都没有看到她爹的身影。 李府虽然很大，但转几圈下来，也就转完了。 小梅花神情不解。 路过的丫鬟婢女们皆恭恭敬敬地同她问好。 她问起她爹，她们便答：“老爷有事出去了。” 但问是什么事，却又都神色茫茫然地摇摇头。 “奇怪。”小梅花自言自语道，“爹他很少这样，他以前出去，都会同我说的。” 柳善善便想起了昨夜看到的那个男人。 虽然相貌普通，普通到让人忍不住思考他到底是娶了个多么神仙的媳妇才生出了小梅花这么漂亮的女儿。 但却又确实是个看上去非常女儿奴的人。 ——毕竟连女儿拆家都舍不得黑下脸，甚至还担心她玩得不够尽兴。 这样的爹已经不多了。 她便安慰她：“可能是有些急事，出去了。” “他能有什么急事？”小梅花妖怀疑道，“该不会是在外面被人打了吧？” 柳善善：“……” 可真会猜的。 哪有女儿这么猜爹的！ 她干巴巴一笑，继续道：“哈、哈，伯父应当、应当不会吧？” 小梅花却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应当会。” 柳善善只当她是在说笑。 这李府看上去很气派，她爹本人，从穿着气质上看，也像个阔气大老爷，不说有钱，再怎么样，应当也是个有些术法的妖。 却在下一瞬，远远地就看见，走廊尽头的院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天边由远及近闪现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面容生得威严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走上长廊，一路朝着她俩靠近。 待走到近处，看到她俩，他神色似是惊了惊，仿佛没料到回来就撞上他的宝贝女儿。 而柳善善的目光，则落在他的胳膊上。 他正用手捂着胳膊。 胳膊处鲜血直流，连袖子布料都被浸得鲜红，能看出伤口应当很深。 柳善善：“……” 居然真在外面被人打了，他女儿还真挺了解他呢。 见到女儿，男人神色显然是有些尴尬的。 她俩同他行礼，他勉强一笑，仍旧保持着面上的威严，点了点头，接着，便脚步艰难地朝里面走去。 可小梅花却没有太过在意。 她好似习以为常了般，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小声嘀咕道：“这次伤得倒是没有以往严重。” 柳善善的嘴角抽了抽。 很想知道，她爹平日里过的都是怎么样水深火热的一种生活。 更好奇的是—— 她以为这嘉远城，是挺安宁祥和的。 但其实，私底下也是有暗流汹涌吗？ 好奇着，目光便再度向他远去的身影落上，可这一看，不得了。 她忽然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好似有那么些眼熟。 拜前段时间里的陪练所赐。 她虽然剑术、剑道没什么长进，却对师门上下各位师兄姐的剑法特点有了些微的了解。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 他腿上的那处伤，大概、应该，是四师兄的留下的？！ 第91章 第九十一掌（小修） 献祭了个毛？…… 柳善善不免想起了四师兄说的“魔气”问题。 他说虽然小梅花妖看着很正常，但嘉远城内魔气仍旧有异样。 再看向前面那脚步虚浮逐渐远去的男人。 她不由想——莫非，四师兄口中的异样，便是此人？ 只是，他能有什么问题呢？ 柳善善正琢磨着要不要待会儿悄悄跟上去一眼，就听一旁忽然传来“哎哟”的一声。 小梅花妖拍了拍脑门，连忙将折成小方块的纸张抖开：“我好像忘记了，这页纸还没有拿给我爹看。” 上面是灵雉写的“发誓再也不会出现”的字据。 可此时再看前面，哪里还有她爹的身影？ 第226章 小梅花抓起柳善善的手腕，带着她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路七拐八拐，穿过长廊绕过小池塘又经过一间一间的房屋。 到后面，柳善善都有些弄不清她俩这会儿在哪了。 可转头看身边，小梅花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 她转头看向她，表情沉重：“迷路了。” 柳善善：“……” 在自己家都能迷路，真有你的。 小梅花嘟着嘴吧抱怨：“都怪爹，将家里的宅子修得这么大，好多地方都没让我进去过。” 听上去更奇怪了呢。 但是，此刻的她看上去显然是有些执着的。 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倔强。 她一手抓着纸张，一手拉着柳善善，穿过长廊继续搜寻。 “我爹平时好像喜欢去这儿……” 走着走着，柳善善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了个声音。 【恭喜您已完成任务：［参观当地居民住所］（1/3）】 柳善善：“……” 很好。 她的任务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做完了一个。 事实上，做完上个交友任务后，她特意给自己留了点喘息时间，甚至都没去看新任务是什么。 结果连休闲玩乐，还能顺便把任务给做了。 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惊喜的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小梅花。 == 而另外一边。 在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 屋子四壁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字画，画里画的大多是凌寒盛开的梅花。只是，在这些梅花画周围的石壁上，却又有许多着似乎由毛笔写下的，奇异的文字。 文字不羁狂放，一眼认不出究竟是何字，甚至看上去有些像鬼画胡。 李元伟坐在紫檀木椅上。 在他的对面，一个浑身上下、包括头发都是花花绿绿颜色的少年正垂头而立。 李元伟没有立刻会他。 他正在处身上的伤口。 李元纬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身上的伤口却还是半天未见好转。 他咬着牙，将药粉洒在伤口处，眉宇间逐渐渗出些许冷汗。 直到伤口疼痛感淡去一些，他方才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你过来，是已经想好了吗？” “是。”灵雉轻声道。 男人抬眉望过去：“既然如此，我所需之物……你应当清楚。” 灵雉仅仅安静片刻，便再度点了点头。 “是自愿，不会后悔？”李元纬又道。 灵雉面露挣扎，可声音却仍旧坚定：“只、只要阿韶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纵使，此生再也无法见她，也不会后悔？” 他轻轻闭上眼睛，声音微微颤抖，道：“不后悔。” “……只要她开心。” == 柳善善跟着小梅花险些将整个李府上上下下跑了一遍，都没找到她爹的踪影。 她有些奇怪，这宅子本身看着其实也没那么大。 怎么愣是找不到个大活人呢？ 最过分是就是府里面的那些丫鬟婢女了，不管问什么，她们都只是茫茫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柳善善都忍不住想说，她爹是不是又跑出去单方面挨打了。 一圈下来，小梅花神情也越发凝重，像是终于有些焦急了。 片刻后，她拽着她开始往回走。 俩人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站到了一扇半掩着木门前面。 这是她爹的房间，俩人刚刚便来过一回。 只是，刚才小梅花只在屋外喊了两声，没有进去。 这一回，在连喊数声未得到回应后，她便二话不说，推开微掩的门，拉着柳善善进了屋内。 卧房里也还是无人。 但这回是有所收获的，因为俩人竟在房间里的地上，隐约看到了些许血迹。 视线顺着断断续续的血迹一路往前，到拐弯处，被屏风遮掩住。 小梅花拉着她，沿着血迹往里走。 走到屏风后，竟看到靠书架的右侧墙壁后面，居然亮着幽幽的光。待得再仔细一看，便发现，那儿竟是一个半开着的石室入口。 “这是……？” 小梅花声音犹疑。 看她神情，便能猜到，似乎连她也不知道，父亲的房间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处暗室。 血迹并不多，时隐时现，但确实是向着暗室里面蔓延而去。 小梅花看了两眼，终于松了口气：“也许是进去疗伤了。” 说着，便拉着柳善善要往外走。 “我们先回去好了，等他自己出来再说。” 可没走两步，她的视线便被飘在靠墙地上的另外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根……羽毛。 五颜六色，花花绿绿，非常有记忆点。 小梅花的神情瞬时怔住。 她下意识走过去，弯腰将那羽毛拾起，拿在了手里。 这是…… “……灵雉？” 他的羽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根或许是巧合。 可很快的，她又在靠近暗室的方向，寻到了第二根。 第227章 她终于迟缓地回忆起，方才最后道别前，他所说的话。 他说之后，再不会来了。 外貌原因，她对他一直不太喜欢。 可今日听他亲口说不再来，却也是非常不悦的——她都没先提出让他滚蛋，他怎么胆敢先说？ 只是性格使然，她也不会在他面前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相反，他样貌那么丑陋，她巴不得他不要过来碍她眼呢！ 愿意给她讲述游历故事的鸟妖兽妖定然多了去，还怕少一个他不成？！ 可这会儿，目光再望向手里的两根羽毛。 她不由回想起了，方才他说不会再来时的声音，以及神情。 仿佛是做最后诀别。 只是—— 他的羽毛为什么会出现在父亲的暗室里？ 他在这里？ 他们要做什么？ 事实上，在看到密室的那会儿，柳善善便有些想撤退了。 开玩笑，密室这种地方，哪是外人可以进的？要是不小心撞到了别人家什么秘密，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所以，知道小梅花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她便松了口气。 只是谁能知道，这门还没踏出呢，就看对方忽然愣在了原地。 柳善善也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那两根羽毛。 能猜到，大概率是那名叫灵雉的、花花绿绿的小鸟身上掉下来的。 虽然很好奇这背后原因，很想知道暗室里此刻发生了什么，但架不住她比较惜命。 开玩笑！ 生命只有一次，且行且珍惜！ 不该知道的少打听！ 只是接着，她便注意到，小梅花的目光，此刻正落在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矮矮的案桌。 案桌上，摆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写着一行字。 《祭妖术》。 祭——很显然，献祭的意思。 再看小梅花，她的面色似乎有些发白。 接着，她便转头看向了她。 “灵雉会在里面吗？” “我爹他……是要献祭灵雉吗？”她喃喃。 看她神色如此，柳善善拒绝的话不忍心说出口了。 ——好吧！ 陪她进去吧！ 反正她有噬魂剑，有残月剑，有灵丹秘宝，护身传送符纸，再不济，她还有隐身技能。 反正……就当是帮四师兄探探此地魔气真相！ 不亏。 想通了这些，柳善善便陪着她进了石室里面。 通道逼仄矮小，却很长，宽度仅能容纳一人，连飞都飞不起来。 四面不透风，闷闷的。 俩人一前一后快步跑着往里赶。 让柳善善觉得有些惊讶的是，她能感觉到，小梅花妖似是很害怕。 而这股害怕，似乎是冲着她爹去的。 明明她爹对她非常纵容宠溺。 然后，柳善善忽然听见她道了声：“他……其实不是我亲爹。” 她刚想问些什么，就见前方不远传来了男人振奋的声音。 “妖祭将成！” “妖祭将成！” “灵雉，今日多谢你助我一臂之力，哈哈哈——” 听到这声音，俩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妖祭将成？ 意思岂不是……灵雉这会儿可能，已经被献祭了，命都快没了？ 走在前方的小梅花妖听到这声音，也不知是害怕多还是生气多，身子猛地摇晃了下后，似乎是本能反应，一瞬间便从身体里抽出数根灰褐色的枝条。 枝条仿佛成了爬山虎又成了长足蜘蛛，疯狂朝前攀爬而去，连带着将她的身体甩至前方。 那是过道的尽头处，是一个半开着门的石洞，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闪烁的光亮。 又或许因为正在进行妖祭，那光亮的颜色，好似都成了血红色。 有黑乎乎的人影倒映在墙，随着烛火摇摇晃晃，看不清正在做些什么，却让人下意识联想出了大量恐怖的画面。 小梅花更先赶到。 她的情绪异常激动，身体落地的那一瞬间，无数枝条尽数隐没退回她体内。 她“唰”的一下，将门推开。 接着，柳善善便看到她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愣在了原地。 待她赶到的时候，小梅花的身形仍旧僵硬在门口。 柳善善下意识朝里面看了过去。 而里面的人，正半蹲在地上，此刻也转着脑袋，目瞪口呆地朝外面望着。 是李爹。 屋子正中央，是个巨大的火鼎，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火，献祭似乎正在进行中，里面有花花绿绿的东西卷着火蛇飞舞。 奇怪的是，李爹的面前，灵雉还活着。 只是，他满头五颜六色的毛发没了，这会儿变成了一个光头少年。 而李爹，这会儿正半跪在他面前，看动作，似乎已经剃到他腿毛了。 柳善善：“……” 不是说献祭吗。 这俩在干啥？献祭了个毛？ 第92章 丑到不想再看到他！……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不仅外面的俩人傻住了，里面的俩个更是呆滞得不行。 第228章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梅妖。 她难以置信地惊叫：“你的头发呢？” 被点到的灵雉骤然回过神，猛地后退好几步，神情很慌乱。脚步跌跌撞撞的，像是想要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般。 但显然，这个暗室里除了火鼎什么也没有，根本就没有供他躲藏的地方。 所以往后踉踉跄跄了几步之后，也不知此刻是不是仓皇不择路，眼看着他竟像是有些想往火鼎里面跳。 可转了两圈后，大概是还残存些智。 只见他的身体“扑哧”一声，由慌张错乱的少年郎，变作了一只……浑身光秃秃的小鸟——请自行脑补被拔光毛的鸡。 因为没了羽毛，它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翅膀，便歪歪扭扭地掉落到了地上。虽然看着还是很可怜，但瞅着已经没之前那般失态了。 柳善善看得目瞪口呆。 不由心想，他该不会觉得，自己无毛鸟的样子，比之前光头的样子，要好看一些吧？ 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小梅花妖当场便捂着眼睛细声尖叫了起来。 “好丑的鸟，太丑了——爹，灵雉，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为什么你身上的毛全都没有了？！好丑啊！” 可怜的小灵雉，胸脯猛地一震，似是深受这句话打击。 它摇晃着扑腾起来，目标再次直指前方火鼎，好在没羽毛的情况下它根本飞不起来，扑腾半天撞到边缘又掉下，最后慌里慌张躲到火鼎后面，可怜兮兮地将身形藏匿了起来。 柳善善：“……” 而那边，李爹也收了面上的尴尬神色。 他轻咳一声，站起身来，端出威严无比的神态，道：“大人做事，小孩别瞎问。” 小梅花妖的秀眉刚拧起来，她爹脸上的威严便端不住了。 他半弯着腰，唉声叹气地解释道：“这、这，为父这不也是为了你吗？” 她满脸的不解：“为了我？” 他便解释了起来。 柳善善站在门边没进去，但还是听到了一手瓜。 在这个世界，灵雉是一种鸟。 是一种，即使在修仙世界里，也被当作传说的鸟。 相传，它们由天地灵气凝聚而成，毛发五彩斑斓，声能净化，羽能点仙，连眼泪都能疗愈，可谓浑身是宝。 只是，李爹一直以为，传说只是传说。 毕竟，普天之下，无人真正见过灵雉。 ——直到，少年“灵雉”的出现。 他果真如传说里一样，有着五彩斑斓的羽毛，耀眼非常，且性情温善纯良。 说到这里，小梅花妖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她道：“爹，说重点。” 李爹只能做出委屈且无奈的表情，快速道：“按照古书所说，他的羽毛能破除你身上的禁咒。” 小梅花妖张目结舌：“所以你就把它的毛全拔了？” 李爹尴尬地咳嗽一声，梗着脖子反驳道：“怎么能这么说呢？” 末了，缩了缩脖子：“我那是剃。” 她转头，看向仍旧躲在火鼎后面不肯出来的无毛小鸟，问：“是真的吗？” 能看到小鸟的身体隐约动了下。 梅花妖眉头再度锁了起来，怒道：“你站在那后面，点头还是摇头我都看不到，出来！” 无毛鸟似是踌躇了会儿，才慢吞吞地从后面走了出来。只是他光秃秃的小脑袋，全程都朝下垂着，像是没勇气抬头看她。 她重复问：“我爹刚说的是真的吗？为了破除我身上的禁咒，你把身上的羽毛献祭了？” 他像是做错了事般，快速点了点脑袋。 “只是献祭羽毛……” 小梅花妖喃喃着，拳头捏了起来：“所以你之前那番话什么意思？只是剃个毛，为什么要说什么永远不见，害得我……” 害得她以为他要死了，一路飞奔过来。 小鸟埋着脑袋，没有答话。 她催促：“快说！” 说罢，想起来他鸟形态无法说话，便命令他赶紧变成人。 之前明明都挺听话，这会儿倒是有些固执。 他不仅没变，还摇了摇头。 就在小梅花妖要动怒的时候，他却张口发出了声音：“……丑。” 她愣住。 他低着脑袋，轻声道：“剃光了毛发，不好看。” 小梅花妖：“……” 她本想说他现在的模样更丑，但觉得他看上去太可怜，难得良心发现了回，没有说出口。 他慢吞吞地接着道：“我们灵雉一族，羽毛若因为献祭剃光，之后便再也无法长出来，所以我，便想着提前同你告别，再也不见。” 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道：“……就只是因为觉得丑？” 丑不拉几的小秃鸟点头，语气落寞又沮丧：“我、我，我本不想让你看到的，这般丑陋的我……” 她彻底无言了。 片刻后转头，跑一旁坐下，安静好一会儿，直白地道：“你没有拔毛的样子就已经很丑了。” 小鸟似是被说得有些伤心，声音里多了些哽咽：“我知道。” 她再度不耐烦了起来：“可我几时说过嫌弃你？” 小鸟倏地抬起头。 她的神态莫名多了些心虚：“……好吧确实有说过。” 第229章 鸟脑袋又垂了下去。 她嘟嘟囔囔：“……可我，可我那不是随口说说嘛。” 说着，站起身，目光望进那仍在熊熊燃烧的火鼎，不高兴地道：“这羽毛我不想要，你拿回去吧。” 小鸟怔怔抬脸，好似更伤心，眼泪都冒了出来。 她重申道：“我不要！你这模样丑死了，我才不要这么丑的鸟帮我，趁着还没烧起来，你自己快拿回去。” 可能因为是神鸟，他那羽毛在火里烧了老半天，颜色都没有半点变化。 李爹连忙帮着解释：“哎哟我的乖女，这羽毛已经剃了，献祭也都开始了，你若不要，他拿回去也只是一堆垃圾。” 小梅花妖好似对她爹有千万种不满，听了这话不仅不买账，反而冷嘲热讽。 “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侧目而视，道，“爹爹若想让我用，也该提前问问我是不是愿意要吧？” 李爹哑口无言：“你……” 她发泄完还是气呼呼，拉着柳善善便要出去。 临走出房间，又折回来，怒视那没了毛的小鸟：“还有你，没有羽毛你就再也没法飞，再也没法给我带外面的东西，还长得这么难看，我看你日后也确实不必再见我！” 俩个小姑娘离开之后，暗室里便再度安静了下来。 静得只能听见火鼎里，轻轻噼啪的火声。 一人一鸟静静对视片刻。 灵雉变回了人形。 少年的眼眸是乌黑的，衬得面色愈发苍白，他站在原地，声音无措：“她、她不愿意，怎么办？” 李爹的身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慈父气质。 他将剃刀抛向少年，语气泰然自若：“你继续，阿韶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少年接过剃刀，又朝外面方向看了一眼，眼眸里全是担忧与不安。 只是，看了一会儿后，他还是握起剃刀，顺从听话地照他吩咐，继续。 == 小梅花妖的心情很不好。 柳善善陪着哄了好一会儿，她的气也没顺下来，全程小脸红扑扑的，一杯一杯水灌下肚，胸口还是不停地上下起伏着。 本以为她还是在生气他俩背着她做的这系列事，却没想，她憋了好半晌，说出的话竟是：“我……方才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柳善善有些讶异。 说完这话，梅花妖似是有些懊恼了起来，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头发。 她目光望着前方，瘪着嘴：“灵雉是个好人，他为了我，连羽毛都不要了。” “……我却嫌他丑。” 说罢，她看向柳善善，抓起她的手，又问道：“你说，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会不会很伤心呢。” 柳善善思考了片刻，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去和他说，说你其实并没有觉得他这样子很丑。” “可、可是。”梅花妖一张过分漂亮的小脸蛋皱了起来，“可是真的很丑。” 看得出来，她这会儿是真的很愁。 一边遵从本心，确实觉得他这模样丑得无法入眼。 一边又良心不安，会觉得自己这么想实在太伤人……哦伤鸟！ “丑到不想再看到他？”柳善善问。 “丑到不想再看到他。”她答得倒是很快。 但是顿了顿，小梅花妖嘟起了嘴巴，又说：“如果他的羽毛能回来，倒也没有那么不想。” “人形呢？” 她闭了闭眼睛，神情挣扎：“不喜欢秃子。” 颜控的世界……倒是异常单纯。 怪不得灵雉会提前跑来同她告别，原来竟是真的将她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并且，从小梅花妖口中，柳善善意识到，她好像对灵雉的光头形象更为抵触，程度之高，竟能超越他之前的五颜六色头发。 可是…… 羽毛什么的装不回去，但是——光头问题好解决呀！ 她唰的从地上站起来。 小梅花妖愣愣抬头看她：“怎么了？” 柳善善朝她眨眨眼：“你等我会儿，我去外面办点事！” “嗯？” 小梅花妖还是满脸茫茫然。 她却没有多说，挥挥手，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之前买的糖葫芦，塞到她手中，朝她道：“你先吃，吃完我可能就回来了。” “？” 临走前，柳善善不忘提醒：“哦对了，记得吃慢点！” 这回说完，真走了。 她决定——去找城内善良可爱的居民们，“借”点头发，然后，给灵雉同学，动手做一顶帅气逼人的假发！ 尽量挽救一下他目前岌岌可危的颜值。 第93章 “师父有要事找你。”…… 柳善善没有做过假发。 但是她觉得应当不会太难，以及，需要的主要材料——头发，很好弄到。 之前在升级的时候，为了完成剑修技能任务，柳善善早就练就了一身“偷头发”的好本领。 于是出了李府，她重操旧业。 一边隐身一边偷，这儿剪一把，那儿削一撮。 但是她有些过于乐观了，整个过程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顺利。 偷头发的时候，她因为选错了迫害对象，被他的暗卫追着跑了两条街。 第230章 好不容易甩掉，发现街上戒备森严了许多，路人也稀疏了不少，偶尔还能听到“妖魔来袭”的谣言。 好嘛，偷头发难度增加。 好在柳善善态度坚定，不惧艰险，迎难而上，还是成功集齐了足够多的头发。 可接下来，她又意识到将它们制作成假发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因为还需要准备各种各样的工具。 总之来说，就是千辛万苦。 但是，她很乐观，她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她可是从高科技时代来的新新人类，哪能被一个小小的假发给难倒？ 于是，等她克服千重万难，将所需材料全部备好，正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耐心制作的时候—— 忽然，一阵狂风忽然大起。 一旁正走路的长发男子下意识伸手捂头，但是却迟了一步，那大风将他的头发掀起，露出了他锃亮的脑袋。 乌黑的头发被风吹掉到地上，他慌慌张张跑去捡：“我的髲鬄——” 鼻涕？ 柳善善没听明白，但是目光却看清了他追赶的东西。那是一团黑色的毛发，发质算不上多好，发量却很多。 再看男人此刻的脑袋，不能说没有头发，只能说不多，稀稀疏疏，比没毛好不了多少。 他神情窘迫地从地上捡起那团黑色，动作熟练地戴到脑门上，摇了摇扇子，再往前走，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泰然自若，俨然一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于是柳善善原地震惊了。 她看看他的头发，又看看自己手里准备的各种工具。 ……所以说。 这个世界其实是有假发这种东西的。 那她究竟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跑去又是剪毛又是偷袭的，还花了钱买了钩子、鱼胶、梳子等一众乱七八糟的东西。 早知道她就直接去买了！ 趁着那人还没走远，柳善善火速追上前，一番询问。 可能是她的表情带着幽怨之气，那年轻男子被她吓了一跳，扇子都摇不动了，结结巴巴问她要做什么。 接着，便从他口中得知，原来他的假发是他庄子里婆子丫鬟专门为他手工制作的。 市场上几乎很难买到。 因为这东西制作麻烦，会做的人不多，需要的人更少。 说到这里，男子摇着扇子，面上不免露出些许得意。 柳善善二话不说，捧出一小把碎银，眼冒金光，诚恳询问。 最后，她被带到了男子家中。 因为头秃的关系，他居然是个假发爱好者——家里专门空出一个房间，用来摆放他的假发。 有的挂在了墙上，有的用撑架支起来，有的整齐摆放在桌柜上。 反正就是玲琅满目，应有尽有。 柳善善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相当走运。 真让她自己做，说不定得做个十天半月，还不一定能做多好看。 而眼下，省去制作过程不说，竟还有这么多好看的式样摆在她面前。 假发男还相当大方，大手一挥，让她随意挑。 更走运的是，柳善善还没在房间里逛几步呢，就听到脑袋里“叮”的一声响起。 【恭喜您已完成任务：［参观当地居民住所］（二）】 她险些感激涕零。 参观任务莫名其妙做完了两个，她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柳善善挑好了假发，正要付钱，男子却摆了摆手，扇子“唰”一下摇开，颇为大方地道：“区区小事，谈钱多俗气？这顶假发就当送你了。” 一旁的小婢女也是满脸的骄傲：“我们公子可是方圆百里内一顶一的大善人，除了搭棚施粥，博施济众，还会偶尔收容一些穷苦之人在我们庄内妥善安置，别说就是顶帽子，就是十顶帽子也是送得的——” 嗬？ 看不出来，他居然还是个大好人？ 闻言，她惊讶转头看他。 假发男轻咳一声，摇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神情略显羞涩：“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话虽这么说，被夸之后，面颊都红润了许多。 不过，柳善善还是付了钱。 离开的时候，也是他亲自将她送出去的。这一回，路过一处绿荫如盖的小院，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往外走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身后好像多了道视线。 ——仿佛被人盯着后脑勺。 事实上，她向来反应迟钝，别说背后了，有时候就算有人站她面前盯着她一通瞅，她都不一定能很快意识到。 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她下意识转头，向身后看去。 却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抽回视线的时候，忽然瞥见左侧廊上，半开着的木门里，隐约能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 年轻男子乌发柔顺垂坠，侧身而坐。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矮矮的长木桌，上面三两茶盏杯壶。 他并没有看外面，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如玉的手指轻轻握着茶壶柄，动作缓慢、姿态闲散，仿若眼里心底仅此一物。 可柳善善看了会儿，便发现……“眼里”这个词好像用错了。 因为他看上去，大概可能应该…… “他患有眼疾。” 第231章 说话的是假发男子。 他摇着扇子望过去，声音显现出些许不忍。 “莲歌公子便是公子收留在山庄内的客人。”婢女小声解释道，“他曾是个替城主抚琴的小小乐师，因做错了事，得罪了贵人，被鞭笞得遍体鳞伤，被扔到了城外。” “我们主子宅心仁厚，不仅花银钱为其疗伤，还专门收拾出了个干净整洁的小院，供他居住。” “只是他性格却有些许古怪……”婢女继续道，“除了主子，平时谁也不爱搭。” 这一大串人物介绍，柳善善只听了个大概。 她还在纠结方才的视线——只是环顾这四周，除了那个木门内的眼盲的男人，就再无其他人。 总不至于是人家盲人在看她吧！ 又朝里看了眼，她快速收回视线。 心道，嘀咕着，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从庄子离开，柳善善拿着刚到手的假发，兴冲冲便往李府跑。 只是，到了李府后，她跑到之前约好的地方，却发现小梅花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不得不去找她。 好在，没一会儿便在池塘边找到了一边生气一边往湖里扔石头的少女。 她两眼通红，看到柳善善，气呼呼地说明了原委。 ——原来，灵雉已经离开了。 并且，他还向她表明，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你没拦着？” “为什么要拦？” “如果他样貌还能恢复呢，比如说长出头发，长出羽毛什么的……”能有假发，再制作一身假羽毛问题也不大吧？ 就是可能还是没法飞。 “和我无关！”小梅花妖还在那生气，“他离开就离开，最好永远也别回来了，他要是敢回来，我也不会搭他的！” “呵！以为谁会在乎吗？” 柳善善看了眼手中的假发，心道，莫非她白折腾了？ 就在这时，小梅花妖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手上，擦了擦眼泪，问道：“这是什么？” 柳善善两手托起假发。 很好，从这姑娘的反应看，她大抵也是从未见过这东西的。 她便比划着给她解释，说是专门给灵雉准备的，这样他戴上假发，就不再是小光头了。 小梅花妖听到这，视线立时黏在假发上，移不开了。 “当、当真？” 柳善善点头：“当然真呀。” 这东西又不是术法，长的就是个头发的样子，效果会如何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说到法术——她忽然有些犯嘀咕。 都说神仙妖魔法力神通，能上天遁地，还能点石成金。 怎么他俩一个树妖，一个鸟妖，连变出毛发的术法都不会吗？ 生气！ 更生气的是，灵雉提前跑了，小梅花妖还一副不打算原谅他的样子。 她这东西岂不是白弄了嘛。 “算了。”小梅花妖哼了声，道，“反正他已经走了，也不会回来了。” 就在柳善善忧伤转身，打算带着假发离开的时候，身后却又传来小梅花妖犹犹豫豫的声音。 “等等。” 她转头。 “还是给我吧。”她伸出一只手，片刻后，嗫嚅着道。 “嗯？”柳善善不解，“你打算去把他喊回来吗？” “我才不去呢！”小梅花放大声音，紧接着，声音又降了下去，哼哼道，“我早就让我爹去绑他回来了。” 柳善善：“……哦。” 好的。 嘴上说着不要，其实早就动手了是吧。 是她太肤浅了。 她将假发交到对方手中，交代她如何操作——很简单。 小梅花妖一学就会，当场戴上表演了一番。 出于八卦和好奇心，柳善善本来是想再多待一会儿的。 她还想看看灵雉戴上这一头漂亮黑发会是何模样呢。 他脸蛋生得不错，想必不会难看。 只是可惜，她的想法被外力打破了。 因为没一会儿，四师兄就找了过来。 柳善善面对着满脸冰冷的四师兄，本还想再挣扎一番，却没想，他见了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师父来了。” 他的神色从未如此凝重郑重过，搞得柳善善心里一咯噔。 “师父？” 四师兄轻轻嗯了声。 “他说有万分要紧的事要找你，命我即刻将你寻回。”说着，眸光轻轻扫了她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地道，“你可是出宗之前，犯了什么错？” 第94章 师父果然还是相当可靠的！…… 柳善善：“……” 等等。 该不会是酒酿好了，专程跑来告诉她吧？ 毕竟这件事，师父是有前科的…… 但柳善善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才一天，谁家酿酒能酿得那么快！ 再者说，若是送酒这种小事，师父何至于唤四师兄来喊她，将阵仗弄得如此正式？ 看阵仗，显然正式了很多。 该不会真是她犯了什么错，惹师父不高兴了吧？ 柳善善越想越觉得惴惴不安，跟四师兄往回走的时候，恨不得将脑袋摁到脖子里去。 第232章 虽然说师父平日里看着都温和可亲、平易近人，但他毕竟是他的师父。 她骨子里对他还是少不了一些畏惧。 更重要的是，过去好像从未如此过。 就这样，她提心吊胆的了一路。 好不容易快要到客栈门口，四师兄却停下脚步，没再往前。柳善善刚觉迷茫，就见四师兄忽然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片刻后，竟开口道。 “这么害怕？” 柳善善：“……” 这么明显？ 她没答话，他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别想太多，师父应当不会对你太凶，若真有什么错，老实道歉便可，他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 毕竟她是？ 是什么？ 柳善善刚露出迷茫的神情，四师兄就收了声音，不再往下说。 而是道了句：“算了，进去吧。” 刚走进去，就看到师父正坐在右侧最靠墙位置的餐桌前面，此刻正轻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面上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柳善善跟着四师兄走过去。 四师兄站在她跟前，率先对师父低下头，道：“师父，师妹到了。” 他后背挺得笔直，大半个身子挡在她前面，看这架势，简直就像是在说——师父，有什么冲我来，不要骂师妹。 柳善善刚觉感动，就见师父抬着眼睫望了过来，片刻微微皱了下眉头：“到了？人呢？为何没看见？” 四师兄：“？” 他不得不退开半步，将站在后面的她，给露了出来。 柳善善：“……” 气氛有些僵硬。 师父的神态，同平日里确实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说话的语气，要比过去严肃许多。 怪不得四师兄觉得是她把他惹生气了。 就连柳善善自己，这会儿站在师父面前，心也凉了大半截，大脑内开始快速回忆——她莫非真的不小心惹师父不高兴了？ 三人相对，空气沉寂。 眼看着就连四师兄都再度开口，好似想说点什么，柳善善就听师父忽然道：“青蕨果如何？” 她下意识抬头：“啊。” 那是什么？ 柳善善满脸茫然。 可师父态度认真，她哪敢问他，只下意识看向了四师兄。 只见四师兄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青蕨果是一种生长在极寒之地的青色果实，入口苦涩，但回味却有些许甘甜，适合酿酒。” 柳善善：“……” 居然还是酒。 果然，她就不该对师父抱有什么期待。 他的人设相当稳定，根本就不会崩呢。 只是，话说完，四师兄又沉默了。 看他的表情，显然比她还要迷茫。 在场唯一神色正常的，就属师父了。 只听他缓缓点了点头，唇角多了些温和的笑容，接着道：“正是。” 然后又道：“本想在酒里加些青蕨果，但不知你喜好，怕你不喜，便想着过来问一问。” 柳善善已经彻底沉默了。 事实上，她之前就见过很多次这样任性妄为、随心所欲的师父，所以内心并没有太多的震惊。 她只是不知道四师兄会如何做想。 没记错的话，师门上下，包括四师兄在内，对师父都是敬慕崇拜的。 可他们大抵是都不知道，他们那个高高在上，温和威严的师父，早已被心魔变成了一个幼稚鬼。 她不由捂了捂脸，平静了一下心情后，老实回答道：“我没有吃过，但应当是可以的吧。” 很好。 反正不是来寻师问罪的，师父他老人家开心做啥就做啥吧！ 只见师父微微蹙了蹙眉，轻声道：“没有吃过吗？” 柳善善点头。 看师父这神情，好似有些难办？ 怎么，难道青蕨果比较特殊？ 她刚想说，既然很麻烦，那不如干脆不加了。 师父又道：“不如，我先带你去尝尝。” 柳善善：“？” 现在吗？ 刚震惊，就见师父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神态平和异常，一副随时都准备出发的样子。 真的可以吗？ 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四师兄。 四师兄默了默，道：“青蕨果极难保存，即使是在最大的交易阁中也买不到，若想尝此果，除了酿酒外，便只有亲自去极寒之地采摘才行。” 师父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然后又问：“你也要去吗？” 四师兄沉默了会儿，道：“弟子不敢。” 但他还是再度出声：“极寒之地多妖族魔类，师妹体质不比寻常人，师父您……” 魔类？ 啊！ 若说本来兴趣只有六分，听到这话，柳善善的兴趣迅速便飙到了十分。 眼看着连师父在四师兄的话语中，脸上逐渐出现了“思索”的神情。 她当即举手：“我可以！我想去！” 本来前来嘉远城，就是为了找魔试一下她的技能[破魔]。 可来了这么久，也没让她看到一只魔，柳善善的心脏都等得拧巴了。 第233章 虽然能顺便做做任务升升级，可她生怕到最后回宗都完成不了她的原定目标。 那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可能是她的热情非常炙热，师父的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当下拍板：“既然如此，那便出发吧。” “等等——” 柳善善道：“我还有东西没有收拾，我先上去拿东西。” 其实不是的。 是她还有任务没做完。 参观嘉远城居民的住处，她才参观了前面两个，还剩最后一个。 都做大半了，不做完也太可惜了！ 刚巧，她想着，客栈应当也算住处吧？ 待会儿趁着拿东西的空隙，快速将周围房间挨个溜达一下，应当能完成。 于是，打过招呼，她便快速溜上楼，快速将她的三两东西收拾进储物戒里。 紧接着，便开始在各个空房间里进行溜达。 可一圈下来，不免失望。 明明前面两次都很轻易，可这次，却是半天也没成功。 柳善善不信邪，又快速逛了会儿。 还是没成功。 莫非，客栈没算到“住处”的范围内？ 待下了楼，不免有些丧气。 到楼下，看到四师兄和师父还在原地，俩人没有交谈，各自安静着。 任务没做完，柳善善一脸的丧气。 她走到桌子前，将脸埋到桌子上，一脸的沮丧。 埋了会儿，便听到头顶传来不解的声音：“为何不开心，可是忽然不想去了？” 倒也不是不想去。 只是任务可能做不完了，有点忧伤。 想了想，柳善善决定再做一下最后尝试。 她抬起脸，表情麻木地道：“我、我觉得这嘉远城里的房子屋子都建得好漂亮啊，我想在离开之前，再多结识些朋友，进去参观下他们的屋子。” 听上去就……很有病的样子。 她自己说到后面，都越说越没底气。 好奇怪的想法哦！ 果不其然，在她这句话说完后，只见师父和四师兄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看四师兄脸上的神情像是在说——不想和师父走的话，可以直说的。 而师父则——“想参观哪家？”好奇询问。 柳善善：“欸……诶？” 他耐心十足，又道：“有想好要参观的人家吗？我们可以现在去。” 柳善善：“！！” 真的可以吗？ 她立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 师父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了客栈。 她快步跟上他。 走到外面，他侧过身，看了她一眼，问道：“想好哪家了吗？” 看神情，似乎意思是，只要她想，不管挑哪一家都可以。 她左看右看，本着就近原则，伸手指了指客栈右侧的屋子，试探着道：“这家可以吗？” 主要是想速战速决。 没想到，师父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神色只是微微一顿，便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敲了下门后，很快便有个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柳善善本以为师父要使用钞能力砸得对方同意，却没想，那总管刚一看到师父，便连忙伸手，诚惶诚恐地将其引了进去。 好像对他早就有所耳闻的模样。 “！！” 这会儿，柳善善何止是震惊。 真不愧是她师父。 莫非是因为常年除妖降魔，早已在民间成了传奇人物？ 想想，好似很是合。 呜呜。 果然，师父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但大多时候他还是相当可靠的。 师父站在门边，回头看她，似是在困惑她为何没有跟过来。 她连忙换上狗腿兮兮的表情，小跑着跟了过去。 更神奇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师父说了些什么，他们进这宅子参观的时候，竟全程没有人来打扰。 一副对他们人品很放心的样子。 刚逛完两个房间，柳善善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不过师父特意带她前来参观，她也不好意思才刚进来就说自己看够了，便假装兴致勃勃，继续跟着师父往前走。 走到后院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柳善善下意识抬眼朝里望了过去。 只见院子里摆着几个小酒坛子。 旁边还有一个木盆，盆中装着些叫不住名字的果子。 她愣了下，道：“这是……” “这是为师酿的酒。” 柳善善：“哦。” 等等—— 什么？ 他刚说什么了？ 她扭头：“……？” 对于她的震惊，师父表现得很是平和，见她如此表情，反倒是有些讶异的样子。 “怎么？” “这是师、师父的宅子？”她结结巴巴。 “嗯？”他看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是啊。” 柳善善：“什、什么时候买的？” 第234章 师父道：“昨日。” 看神情，那可真是相当的平静且自然。 第95章 “师父他，定然是非常在乎…… 所以他昨日说离开，实际上只是离开了客栈？！根本就没回澜仙宗？ 怪不得方才那总管看到师父，就跟看到自家家主一样——还真是家主啊！ 师父解释道：“既然是酿酒，那么在哪儿酿都是可以的。” 柳善善：……听上去很有道。 让她几乎无法反驳。 但是——咱们这么任性，这么浪费，真的好吗？ 考虑到师父是个带心魔在身的人，她忽然又稍微能解一些了。 只是，忍了好久，柳善善才忍住了想直接用［破魔］在师父身上实验一下冲动。 她也挺擅长自我安慰的。 看看别人的心魔，再看看师父的心魔。 不伤天也不害，只是买个宅子，酿个酒。 多温和一心魔啊！ 正这么想着，就听师父忽然出声问：“要尝尝吗？” 咦？！ “已经酿好了吗？” 却见师父摇了摇头，道：“还需些时日，不过若想提前尝尝味道，也是可以的。” 柳善善瞟了一眼精致漂亮的酒坛子。 要说不好奇，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可是师父亲手酿的酒！ 她小跑上前，两眼亮晶晶。 就见师父不知何时变出了个竹筒模样的杯子，用酒提子舀了一勺出来。 淡青色的半透明液体，“嘟噜噜”落入杯中，仿佛空气都被果酒的清香浸满。 她被这香气熏得有些沉醉。 当即双手接过竹筒杯，递到口边，小小地抿了口。 清香酸甜的酒味顺着口腔进入，刚一入口，酒香便在口中化开，浓郁的香气顺着食道进入腹中。一口下去，唇齿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 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喝。 柳善善在现代是有尝过果酒的，但是对她来说都有些辛辣，可师父酿的酒却不太一样，既保留了酒的微醺，也有果子的酸甜可口。 两者混合，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这酒再淡也是酒，莫喝太快，莫要贪杯……”师父在一旁絮叨着。 但他话说得太晚了。 柳善善早就一个没忍住，仰头咕咕噜噜全喝了下去。 他话音刚落，她空着的竹筒杯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 师父微张口：“还要？” 她连连点头，见他没说话，抿了抿嘴巴，颇为忧伤地道：“太少了，没有尝到味道。” 师父轻叹口气，摇摇头，垂下视线，又给她舀了些，这回要稍微多点。 她接过，先是克制着小口抿了下。 但到后面，没忍住，又仰头一口气喝光了。 末了，再度看向师父。 “还是没尝出味？” 她嘀咕着道：“这回倒是尝出来了，但是……” 话说到这，目光便欲言又止地落在了另外一个酒坛上。 这俩个酒坛里的颜色不一样，应当不是同一种酒吧。 难道就不能再让她尝尝吗？ 师父彻底无奈了。 他问：“不晕吗？” 怎么可能！ 这么点度数，和喝饮料差不多，这要是能喝晕，那她也太菜了吧！ 柳善善果断摇头。 师父似乎是拿她有些没办法，便低下头，便舀了一勺第二个坛子里的酒，倒给她。 这回的是淡粉色。 同样是果酒，却是完全不同的味道，这次的甜味更多，喝入口里，只觉得口腔里都弥漫着果子甜甜的味道。 她惊艳不已，一仰而尽：“好好喝。” 师父：“……” 大概是已经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她喝完酒，目光刚往过来，他已经从第三个坛子里舀出了一勺酒，倒入了她的杯中。 末了，还要碎碎念：“当心喝醉，若喝醉了，今日便无法带你去采摘青蕨果了。” 柳善善觉得自己应该不会。 她不是没喝过酒，师父酿的酒，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专为小孩准备的饮料。 喝多了也只是喝撑罢了，哪能喝醉？ 面前满满当当地摆了十几个酒坛子。 到后面，师父的眼里已经出现了些许不信任。 可大概是见她状态仍旧很好，且品尝意味颇高，便不得不由着她的想法，继续让她尝。 喝着喝着，师父大抵也是有些好奇了，忽然问她，这些酒分别是什么味道。 柳善善已经品尝到了最后一杯。 她听到这话，来了精神，捧着竹筒杯，站到第一个酒坛面前，认认真真地道：“这个的味道呢……好喝！” 到第二个面前，想了半天，再度挤出一句：“也好喝。” 好吧，她实在没什么品鉴酒的能力。 话音落，就见师父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等她回答，而是低下头，舀了一勺，到一个新的竹筒杯中。 显然是觉得这个徒弟相当不可靠，决定亲自尝尝了。 柳善善嘀咕：“师父自己酿的酒，之前都没有尝过吗？” 师父闻言，轻轻摇了下头。 她更觉奇怪。 没有喝过，那他是怎么学的酿酒，酿了酒又是做什么的呢？ 第235章 她还以为一般酿酒的人，都是因为自己很喜欢呢。 不过……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同师父在山下小镇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师父的一个特点。 他好像尝不出饭菜的味道。 这样一想，对酒不感兴趣，似乎也正常。 果不其然，师父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轻轻摇了摇头：“味淡如水。” 柳善善：“……” 这能怪酒吗？ 这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她看他一眼，继续喝自己竹筒杯里剩下的。 师父没再继续喝，而是微微拧了下眉，劝诫道：“我觉得此酒……” 话到一半，停顿了下，道：“……容易喝醉。” “不会啦——”话刚说一半，余光就瞥见眼前的人影好似晃了晃。 她刚下意识抬眼朝前看过去，就见—— 师父的身体竟然直直朝前倒了过来。 柳善善：“……” 他说的是他自己啊？！ 她吓一跳，当时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慌慌张张站起来接。 但是很好，虽然说是接到了师父，但她重心也没站稳。刚扶住他，身体便一个后仰，和师父双双摔倒在地。 ——好沉。 后背还有些疼。 柳善善十分吃力，试图将他从身上推起来。但师父身体大半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眼睫向下垂着，面颊虽是苍白色，但看上去……竟浑身酒气，醉醺醺的。 她下意识推了推他，试探地喊了声：“师、师父……” 眼前年轻男人的眼睫微微颤了两下，片刻后，似是勉力般，睁开了眼，乌黑的眼眸里覆上了一层似云似雾的东西，看上去……很不清醒的样子。 她正要说话，就听他低低出声道：“还需再入池淬体三日，饮炼骨露三日，方能……” “啊？” “方能引气入体。”话说着，眼眸便再度闭上了。 柳善善：“……” 不是吧。 真醉啦？ 这么突然吗？ 刚刚不是就浅浅抿了一口吗？ 她都怀疑那一小口酒，压根没进他的身体内，全都化作了酒气，缭绕在了他的脸上。 这也能醉到晕过去？！ 可眼前俨然不省人事的师父，告诉她，没有错。 他确实喝醉了。 柳善善哼哧哼哧从他身下爬出来，脸上的五官皱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竟然有人酒量这么差！ 简直难以相信，难以解！ 看着情况，今日大概是不用去采那个什么青蕨果了。 好在，这宅子是师父的。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决定先将他送到某个房间的床上，让他自行休息去。 好在有灵兽在。 在灵兽的帮助下，她顺利将师父运到了最近处的一个房间里。 刚帮着他在床上躺下，她就开始犯愁。 也不知师父何时能醒酒。 四师兄没有过来，他还留在外面调查城中魔气的事情。 她待会儿若是单独回去，要怎么和他解释，师父参观个宅子，就不小心把自己给整晕了这么件事呢。 她转身，刚准备出去找那管事弄点温水和醒酒汤过来，便发现袖子竟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柳善善下意识转头，往回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师父此刻仍旧紧闭着眼，只是他的身上竟缭绕起了黑雾，满头乌发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不仅如此……脑袋上还长出了两根黑黑的犄角。 他什么时候换的装？！ 不！ 最关键的是，这、这不是……影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的魔族形象吗？ 柳善善下意识后退一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救命，她的师父因为一口酒，彻底入魔了。 脑袋里刚白了一瞬，就见躺在床上的男子，忽然轻颤着眼睫睁开了眼睛。 好在，眼眸里没有什么黑化的样子。 看着乌黑温润，除了有些醉意之外，并没有其他。 切回药修，打开[望闻问切]。 师父此刻脑袋上的名字，也只是[醉意熏熏]，和[心魔]两个。 再下面，心魔的破除方法之前就看过，讲了也白讲——放下执念。 至于[醉意熏熏]，则更气人了。 解决方法是：待酒醒。 但不管怎么样，只是喝醉了，没有严重到入魔。 她勉强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还是先试试看能不能快些让师父醒酒吧。 她咬咬牙，伸手将拉起被子，将他整个脸都蒙了起来——避免待会儿有什么人闯进来一眼就能看到。 做完这些，便想扭头离开。 却没想，被子刚蒙上，就被他伸手，从里面推翻开。 柳善善：！ 喝醉了还不老实。 她再度给他盖上。 再度被他推开。 她再来。 再推开。 柳善善深吸口气，有些生气，刚要怒气冲冲地再重复一次，就见师父不知为何，这会儿竟已睁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像是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第236章 一时间，她竟以为师父酒意退了。 天呐。 她身为徒弟居然敢对师父生气！ 心惊胆颤感瞬间便涌上来，柳善善刚要说话，就见他轻轻抿了下唇，眼眶有些红：“有些闷。” 看神情，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柳善善：“……？” 这是她师父吗？ 这是该出现在她师父脸上的表情吗？ 可不得不说，这招非常好使。他看着太委屈，她当即产生了心虚愧疚，仿若做错了事一般，诚惶诚恐地帮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顺便掖了掖被角。 然后双手合十，低声下气道歉。 师父专注看了她一会儿，片刻后，竟露出了抹略显腼腆的笑容。 “你真是个好人。” ——不管你是谁，请你立刻从我师父的身体里出去！ 柳善善很想这么说。 但她也很清楚，以师父的实力，是很难被人夺舍的。 也就是说，这八成就是他本人！ 喝醉了后的本人！ 没点酒量为什么要学着别人喝酒！ 还把自己喝出了个大魔头造型！ 她很想吐槽，但她不敢。 柳善善甚至不敢想，这模样要是被四师兄看到了，要怎么解释。 于是她只能再度转身，决定出门去找点醒酒的东西回来。 但是她失败了。 因为每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都会看到师父躺在那儿，用一种很安静，很孤独，仿佛将要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心都碎成了一瓣一瓣的。 但凡柳善善的心稍微硬一些，就一些些！ 她都成功走出去了。 但是，没有如果。 看到那眼神，她的脚瞬间便迈不动了，僵持数秒钟，猛地闭上眼，然后吧嗒吧嗒跑回去，蹲回他身边，认命地叹口气。 师父这才露出小小的，看上去有些开心的笑容。 仿佛个得到了奖赏的孩童。 可这么陪着也不是个办法，谁知道他的酒要多久才能醒呢！ 柳善善决定换个办法。 她试探着问：“师父，你能变小一点吗？” 他抬眼看她，神情疑惑。 柳善善开始比划。 就是那个，小小的，黑黑的，长得像棉花一样的团子。 师父心领神会，自信变身。 ——然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个白白嫩嫩，头上长着缩小版犄角，满头红发的，撑死也不会超过十二岁的少年版师父。 他正仰头看着她，脸上是纯粹干净的笑容，写着邀功。 柳善善：“……” 早就听说，修为高的人，不需要服用丹药都能随意变幻模样。 还真是。 但，她还是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还真别说。 师父小时候，还真挺可爱。 小小的，笑起来居然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笑容干净得不行，一看就是别人家的好孩子。 但—— 长得这么可爱，叫她以后怎么面对成年版的师父嘛！ 挣扎片刻，她再度形容。 师父再度自信变身。 好的，这次撑死七八岁。 再变身。 成三岁了。 柳善善连忙喊停，不敢再让他变下去，她怕再变下去，他要把自己变没了。 可她刚喊停，师父就好似终于解了她的意思一般。 只见一阵黑雾缭绕而过，他终于变成了她想要的，黑棉花团子形象。 她松了口气。 赶紧将他从床上抱起来，从储物戒里寻到之前的师父专用小黑布包，将他装了进去。 他好似对这个包还有印象，刚塞进去，就乖乖地躺好，然后仰着脑袋，看上去无比乖巧。 “……” 师父好呆啊。 柳善善忍不住摸了下他的脑袋，将布包拉严实，背到了背上。 接着才松口气，放心出了屋子。 出去的路上，看到了总管事。 对于她一个人出来这件事，他倒是没好奇什么，只冲她低头行礼，看上去很是老实本分。 柳善善背着包出去。 客栈里，倒是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四师兄。 大概是去忙了。 她便去找店小二要了些醒酒汤，又弄了些醒酒丸。 没什么效果。 师父喝下后，倒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但她这会儿已经没之前那么担心了。 反正是喝醉了，等酒醒就能恢复原样。 再加之，眼下是心魔形态背在她身后，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看到。 又等待了片刻，四师兄终于回来了。 看到她只有一个人，他似是有些讶异，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 “心情不好吗？” 柳善善连忙摇头：“没有啊！” 他眸光望过来：“师父呢？” 柳善善不得不撒谎：“不、不知道去哪了。” 四师兄皱了下眉头，看上去好像有些不解。 但是竟然没有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青蕨果呢，不去了吗？” 她有些心虚，但也只能继续摇头：“我不知道，可能过几天吧……” 第237章 确实不知道。 毕竟师父这样子也不知道啥时候醒。 只见四师兄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他可是经常如此，对你反复无常？” 柳善善迷茫片刻，摇摇头：“也、也不算吧……” 只见四师兄眸光望上去有些冷淡，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低低出声道：“我从小无父无母，不知世上大多父子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想，父亲应当都是疼惜孩子的。” 性情冷淡的他，大抵是头一次说这种带有安慰性质的话，语气听上去有些梆硬。 可，柳善善却听得有些迷糊。 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没听懂呢？ 是她跳频了吗？ “师父肯因酿酒这事为你千里奔波，便足以看出他的心思，只是偶尔兴许会有些其他事要忙，便不免会疏忽一些，可不管怎么样，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定然是非常在乎你的。” “你……也不要太伤心。” 柳善善的大脑归位了。 她定定看着他，吐出两个字：“女儿？” 第96章 他是会死的 四师兄：“？” 看他神情，愣怔疑惑。 仿佛在问，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很快，从他的口中她得知，这个说法早就在宗门内盛传很久了。 不止宗内弟子这么说，就连长老、尊者等，也对此深信不疑。 柳善善：“……” 她和师父长得又不像！ 大家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然后她便知道了，他们这么说的由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从来都没有出言否认过。 柳善善：“……” 师父出言否认？ 他大部分时候不是忙着除魔，就是忙着当魔，不说否认了，恐怕根本就没时间听到那些谣言，哪里有机会出去否认！！ 但想想—— 好像，师父产生心魔之后的一系列反常行为，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比如说，非要破格收她这么个没什么天赋的徒弟。 比如说，为了她，险些要抛下一大宗门的弟子、尊者出走。 比如说，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给她开小灶。 柳善善越回忆，越觉得，那些人会误会，简直是情有可原，合情合，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更别说，这次特意下山赶来，还是为了给她酿酒……这么荒唐的由。 四师兄：“……我也只是一次路过，忽然耳闻的。” 说着，他眉头轻皱，若有所思地道：“我当你和师父早已知道这些传闻。” 听到这儿，柳善善也心虚了。 她在宗内似乎也稍微有些孤僻……虽日常找不少人打交道，但关系好到能交心、谈天说地的却不多。确实，在这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在别人眼中，是这样想的。 师父宅，她也没好到哪儿去嘛！ 正心虚着，便听四师兄忽然问道：“这些，是误会？” 柳善善：“！” 不敢说话。 她真的是才知道其他人是这么想的。 很担心摇头之后，四师兄会更加好奇……师父为什么会对和她有关的事情执念这么深。 这事关师父的心魔。 但是，在这么大的事上撒谎，她心里对四师兄又会有一些过意不去。 甚至，它还事关师父的清誉。 左思右想，她决定换个保险点应对方式。 柳善善干巴巴笑道：“我、我和师父……当然不是父女啦，哈、哈哈，那些人怎么会这么想？这也太离谱啦” 话说着，便看四师兄的目光望了过来。 他的神色很平淡，眼神也是淡漠的，仿佛没有情绪，可视线却牢牢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迅速道：“但，但是……师父受了另外一人的托付，不得不对我多加照顾。” 另外一人——师父的心魔。 柳善善在心里想。 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撒谎，对吧？ 话音落，四师兄的视线便移了回去。 他看着前方，淡着声音道：“原来如此。” 聊完，不直气不壮的她便想往房间里走，先躲起来重塑一下面对四师兄的底气。却没想，刚走两步，便听到他道。 “我已经查到这嘉远城的魔气来源了，你可想去看看？” 柳善善：“！” 她赶紧点头：“要要要。” 师父醉着呢，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带她去极寒之地，眼下能有更快的方式见到魔族，她当然就立马来了兴趣。 只是有些奇怪。 他之前不是很担心她这么弱，不敢让她去危险的地方吗，怎么这次忽然改变想法了？ 四师兄定定看她片刻，不由失笑，缓摇了下头：“你竟是真的对魔族感兴趣。” 柳善善：“……？” 这么明显吗？ “眼睛”他道。 柳善善：？ 什么眼睛。 他又看她一眼，纤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轻声道：“‘唰’一下就亮了。” 柳善善：“……” 好的，她能想象出有多明显了。 第238章 末了，他又问：“所以，你此次出宗，本就是想见魔族？” 柳善善点点头：“是啊。” 她当时还问了二师兄呢！ 是二师兄点名让她来找四师兄求带的！ 不过，她原以为四师兄听到了，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嘛。 “那走吧。” 柳善善连忙背着小黑包，小跑着跟上四师兄的步伐。 俩人出了客栈，一路往外走。 走着走着，柳善善忽然觉得这路线……看上去竟是异常的熟悉。 起初她还以为只是巧合，亦或者是她的错觉，可直到四师兄的脚步在一个宅子外面的巷道上停下，她转头朝他目光所望的方向看了过去，才震惊地意识到。 妈呀，竟然不是巧合！ 这不是上次那假发男的家吗？ 她看向四师兄：“魔、魔族是在这儿……？” 谁是魔族？ 假发男？ 四师兄道：“是，这儿住着一个盲眼男子。” 盲眼男子？ 柳善善以最快的速度，回忆起了当时出来的时候，在某个小院子后面看到的，一身洁白柔软长衣的品茶男子。 他是魔族？ 四师兄道：“我能感知到他身上有浓郁的魔气，却无法判断他是不是魔族，更不知道他在此地逗留的动机，若想要调查清楚，还需要再耐心观察一下才可。” 听到这话，柳善善的身子忍不住紧了紧，不由想起了被她背在身后的小黑包。 原来魔气，真的是可以感知到的。 刚紧张了一下，便快速松了口气。 好在师父他足够厉害。 和四师兄站得这么近，也没见他感知到师父的存在，和师父身上的魔气。之前在澜仙宗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以心魔心态待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宗门长老发现端倪。 看来，基本上是不需要她担心他安危的呢！ 这么想着，柳善善完全放松了下来。 她又看了里面一眼，然后问：“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 四师兄顿了顿，道：“观察。” 他说：“他身上气息诡异，似人非人，似魔非魔，我们没有合适的由和身份，贸然进去容易打草惊蛇，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观察——我怀疑，嘉远城外还有其他的魔族同他有所勾结，多观察一段时间，看能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柳善善听到这话，终于道：“其实，今天的时候，我到这宅子里面去过。” 四师兄：“？” 他刚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她就听到身后远远的，传来了略显欢快的声音：“哟，这不是要假发的那个小妹妹吗？这么巧，竟又遇到了，莫非你也住在这附近？” 柳善善下意识回头。 果不其然，站在身后的果然是之前给她送了假发的那个年轻男子。 他的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容，看上去温和又可亲，手中的扇子缓慢轻摇。 看他，大概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再看他神情，显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救济的盲人琴师竟然是个身份存疑的家伙。 转头看四师兄。 刚刚不是说没有正当由进去吗，现在——这由是不是自己找上来了。 于是，她小声同四师兄说了之前发生的事，以及和这假发男认识的经过。 然后，转头看向假发男，小声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今日那顶假发，我朋友他觉得很不错，但是他觉得一顶不太够用，所以便托我过来问问，能不能再帮他多买几顶——”说着，柳善善连忙打不定，“我知道这个请求太过冒昧了，公子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便算了。” 谁料，假发男倒是非常的热情好客。 在柳善善表明了来意之后，便果断伸手指了指里面：“这有什么，不过几顶假发罢了，我这儿多的是，他若喜欢，想拿多少都可以。” 说着，便温和笑着，将她和四师兄引进了宅子里面。 是从正门进的。 这一次进来，同样路过了上次的那个小院子，柳善善下意识便朝着那方向看了过去。 结果，第一眼却并没有看到那盲眼男子。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好奇，她的视线刚望过去，那假发男便注意到了。 他风度翩翩一笑，笑容颇有些暧昧，朝着柳善善挤了挤眼睛：“小姑娘，莫非你要假发是假，为我们的莲歌公子是真……” 她轻咳一声，赶紧摇头。 假发男说着，唉唉一叹，笑着道：“最好是如此，因为你若真要是为他而来的，恐怕便要失望了。” 她有些不解，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假发男道：“下午的时候，他便特意来找我告辞了，说是之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柳善善：“？？” 这么巧？ 她不由自主看向四师兄。 听到这话，四师兄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好似早退这个结果有所预料。 柳善善本来想，要不要找这假发男再多问几句，问个清楚，但看四师兄神情如此，猜测他大概是另有打算，便没有继续问。 第239章 等到俩人从这宅子里出去。 说不失望，自然是假的。 明明都找了个合适由混进去了，却没能成功见到那莲歌公子。 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想，出了假发男的宅子，四师兄问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和假发有关的。 方才匆忙之下没有说清楚。 这会儿，她才解释道，是那小梅花妖的爹，为了能够让小梅花妖能够离开禁锢她的李府，献祭了灵雉身上的羽毛。 因为小梅花妖嫌弃他没有头发的样子太难看，所以她便想办法为他弄到了假发。 说着，她很不解地看向四师兄。 四师兄道：“灵雉？假发？” “灵雉的羽毛被献祭后，是会死去的。” 第97章 他骗了他们？ 四师兄说。 灵雉是存在在上古传说中的东西，《寒牲子》第二卷 里曾提到过这个灵鸟。 相传它最大的特点便是生了一身五颜六色的羽毛，声若莺啼，眸似星辰，身可遮天蔽日。寻常人若是能获得它们的羽毛，便能拥有飞天遁地的能力，可瞬息穿梭遨游于九天五湖。 但同时，羽毛也是灵雉的灵力来源。失去羽毛后的灵雉，将会在不久后，因为灵力枯竭而亡。 柳善善：“？？” 没了羽毛会死？ 灵雉他自己知道这事吗？ 等等—— 他会不会就是因为快死了，才执意要离开的？ 柳善善倒是不会怀疑四师兄话里的准确性。 要知道，四师兄在她的众多师兄姐当中，可是出了名的博闻强识。 但是，小梅花她爹……知情吗？ 以及…… “不久后……是多久？” “书中并未交代具体是多久。”四师兄说着，摇了下头，“我之前也并没有见过真正的灵雉。” 柳善善：？这么艰难吗？ 也就是说，除非立刻找到灵雉。 不然谁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到底是死是活。 柳善善觉得，若他还活着—— 没准她能靠[望闻问切]把它救活也说不定呢？ 希望再渺小，那也还是有希望的对吧。 这么想着，她立马和四师兄打了个招呼，便骑着灵兽朝李府的方向飞去。 果不其然，刚一过去便看到，小梅花还在小池塘的岸边等着。 她半蹲在池塘边，后面还站着一圈婢女，有的撑伞，有的端着干果零食盘。 只是小姑娘两手撑着腮，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像是快要睡着了。 柳善善刚过去，她便醒了，从地上跳了起来。 从小梅花口中得知，不仅灵雉没有被寻回来，就连去寻人的李爹，也一去不复返。 她看起来可苦恼了，漂亮的脸蛋都拧巴成了一团：“这么难找吗？会不会找不到了呀？” 柳善善立马举手表示，她可以帮着一同寻找，但是需要小梅花配合。 小梅花的双眼“唰”一下就亮了起来。 柳善善从她口中要到了几个灵雉常去的地点。 小梅花满脸的怀疑：“当真？他不是走了吗，真的会去这些地方吗？” 柳善善想的是。 首先，灵雉没了羽毛，就算跑，应该也跑不远。 其次，若他真的命在旦夕，那么最后的时刻，应当不舍得死在离心爱之人太远的地方吧？ 只不过，这些想法她没法和小梅花说。 她道：“先试试看嘛，万一在呢。” 拿着纸条，她便骑上灵兽准备离开。 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想起来：“你现在还是不能离开李府吗？” 小梅花妖托着腮，嘟着嘴，道：“不能呀，爹爹说可能还要再等几日。” 说着，神情凶恶了起来。 “等我什么时候能出去了，我一定要亲自把那只没毛的臭鸟抓回来！” 柳善善心想——还要几日？ 该不会是需要灵雉死后，这场献祭才会正式生效吧。 若是这样，反倒更是给了她找到活的灵雉提供了更多的信心！ 她出发了。 遗憾的是，顺着小梅花给的地点，一圈搜寻下来，也并没有看到灵雉的身影。 她最后来到的地方是灵雉在嘉远城外，某个小森林的木屋家中。 特殊情况，柳善善双手合十，在心里小声抱歉了声，便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比较简洁，东西很少，可以看出主人似乎只把这儿当成了睡觉的地方，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也因此，几乎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只能遗憾推门出去。 不料，刚将门关上，就对上了一双眼神犀利的眼睛。 眼睛几乎同她平视，可它的身体却只有巴掌大——因为这也是一只鸟，一只飞在半空中的鸟。 它浑身黑漆漆的，双眼如炬，看上去非常不好惹。 柳善善刚受惊，便见它当着她的面落在地上，落地的那一瞬间，身体由鸟身，变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纵使是老爷爷，也是一双拥有犀利双目的老爷爷。 他警惕地瞅着她：“偷东西？” 第240章 柳善善大呼冤枉：“这屋子里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我能偷什么？” “哦也对。”老爷爷大概是觉得言之有，身子向后退了退，眼神也比方才和善了些许，“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我来找灵雉。”她连忙道，“老伯，您有看到他吗？” 这老爷爷也是鸟，而且看着好像在顺便为灵雉看守屋子，肯定是认识灵雉的！ 老爷爷的眉头拧了起来：“找灵雉？他不在这儿啊，有一段时间没回来过了。” 听到这话，柳善善失望极了。 对方却敏锐极了，又问：“你怎么来这儿找他？他不见了？” ……很快。 柳善善便再次踏上了寻找灵雉的道路。 只是，这一次，她的肩膀上还多了只鸟。 身为鸟中的老爷爷，他的翅膀早已没年轻鸟儿那么强劲有力。 但在得知灵雉消失不见，并且不尽快找到的话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后，鸟爷爷还是当机立断决定要和她一起寻找灵雉。 它全程站在柳善善的肩膀上，指挥她向左飞，向右飞。 带着她去了更多的，灵雉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飞行的过程中，从他口中得知，他的家就在灵雉家隔壁，是看着灵雉从小长大的。 只是这孩子有点可怜，他才出生没多久，他娘就死了。 临终之前，她将孩子托付给他，让他帮着照看。 只是邻居，照看归照看，到底管不了太多， 毕竟鸟儿都是向往自由的。 不光灵雉成日在外漂泊，那时还算年轻的鸟爷爷自己也是经常风里雨里满世界乱窜，俩鸟平日里也很少碰面。 说到这里，鸟爷爷的声音里染上了些焦虑。 “这娃要是出了啥事，以后我老头子下了地府见着他娘，岂不是要被扒掉层皮呢！” 他开始念叨起来。 “希望没事希望没事。” “孩子福大命大，一定没事。” 念一会儿，便继续给她指路。 几圈下来，还是没找着人，柳善善都有些绝望了。 她正想说要不出了嘉远城，往更远的地方找着，就听鸟爷爷忽然发出诶哟一声。 柳善善：“？” “诶哟，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他叫唤着。 “？？”柳善善，“怎么了老伯？” 她被他吓一跳，就听到他又道。 “差点忘记了，我们鸟族，是可以通过嗅觉闻到其他同族所在位置的。” 柳善善：“？？？” 这你不早说？！ 刚一扭头，便见鸟爷爷的鸟爪子朝西南方向一指，信心十足地道：“这条路，就是这条路。” 急转弯来得太急，她将信将疑地朝着他所指方向飞去。 飞着飞着，柳善善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这条路，好生眼熟。 这不是回李府的路吗？ 难道李爹已经将灵雉找回去了？ 念头间，眼前已经看到了小梅花妖的身影，她仍旧站在小池塘边，百无聊赖地等着。 显然……这个猜测是不对的。 正觉诡异，柳善善心中忽然猛地跃出一个念头——对哦！ 不是猜测说灵雉临终前不舍得离小梅花妖太远吗？ 最近的地方，岂不就是小梅花妖的家里了！ 她真是太笨了。 找了一圈，竟然把李府给忘记了！ 赶在小梅花妖看到自己前，她快速跳转方向，飞到了李府的另外一边停下。 与此同时，询问鸟爷爷：“鸟爷爷，在哪呢具体。” 鸟爷爷朝后缩了缩脖子：“应该……这儿？” 柳善善：“？” 应该？ 他四处看了看，又指了个方向：“可能，这儿？” “也许是这儿？” 柳善善：“……” 这么不靠谱的吗？ 不是说可以闻到同族味道的吗。 鸟爷爷有点心虚：“能是能，只是、只是只能闻到个大概的位置，具体的还得，还得慢慢找。” 原来如此。 虽然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很快表示解。 反正既然目标锁定在了李府内部，那么找起来便不会太困难。 她带着鸟爷爷，顺着他给的那几个可疑，快速潜入那些个高高矮矮的建筑里，挨个搜寻起来。 一路倒是没碰见什么人，偶尔碰见几个婢女，看到她，也只是惊讶片刻便低下头行个礼便过去了。 显然是都知道小梅花妖分外喜欢她。 柳善善一路搜寻得很顺利。 再往前走去，忽然便意识到，路线再次变得眼熟了起来。 这不是李爹的房间吗？ 怎么回事？！ 他想离心爱之人近点怎么近到李爹的房间里去了。 还是说—— 是李爹把灵雉藏到这儿来了？ 以防万一，她提前吃了可以削弱存在感、隐匿呼吸的药丸。 然后才试探靠近屋子。 只是，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出了细微的声响。 房门是紧闭着的。 第一眼，并没有看到灵雉。 第241章 而是看到了李爹。 他此刻正在屋子里端坐着，发丝长袍无风飞舞，眼睛紧闭。 说好了出去找灵雉，人却在这儿。 怪不得小梅花等了半天也没把他爹等回来。 更奇异的是，柳善善发现他的面前，竟然有一团如水一般透明的雾气。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更不知道灵雉此刻究竟在哪。 她也不太敢轻举妄动。 下一刻，她看到他两手从腿上抬起来，指尖飞快动作，唇瓣快速动作，似是在掐诀。 紧随其后，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胡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不过片刻，便看到有一些东西从他的周身缓缓飘出，飘浮在半空中，随风轻动。 她的目光刚一落过去，就见那些东西在李爹的念念有词下，仿若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吸力，一边疯狂震颤着，一边涌向那团透明的雾气里。不过顷刻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 短到柳善善刚反应过来，那些东西便连同着透明雾气一起消失了。 而留在她脑海中的，只剩下方才仓促间的两眼。 它们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五彩斑斓，熠熠生辉。 没有看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灵雉的羽毛。 五颜六色的羽毛们，辨识度相当高，很难认错。 但是，它们不是应该早就在之前的献祭中，在火鼎里面被焚烧成了灰土尘埃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柳善善，只觉一股气忽然从胸口涌了上来—— 李爹弄这些羽毛，竟然是为了他自己？！ 不是为了帮小梅花妖逃出这李府的禁锢？！ 他骗了他们？ 灵雉他人呢？ 他此刻若是被李爹关压在此，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第98章 谁知道你们会当真啊？！…… 靠—— 这居然真的是个坏家伙！ 她之前看他对小梅花妖百般疼爱，言听计从，还当他是个好人。再不济也是个好父亲吧。 没想到弄这些羽毛，竟然是为了他自己？ 想到这里，柳善善不由便开始犯嘀咕。 怪不得当时看到他身上有四师兄留下的伤口…… 好在这事她有同四师兄提。 不过，四师兄似乎没把她当合作伙伴，而是将她当成了个出来跟出来玩的小妹妹，听了她的话，也只是道了句，他知道了。 然后便找了个话题带过去了。 ——他的反应太淡定。 柳善善还当是他不小心将李爹误伤了！ 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柳善善便看到不知忽然从什么地方弹射出一团光秃秃的东西。 那东西气息奄奄，却还是爆发出了极大的生命力。 瘦小的身体仿若凝聚了一团火焰，还是能爆炸的那种。 是灵雉。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柳善善便将[望闻问切]打开了。 可叫她感到讶异的是。 它的脑袋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并没有和她交代，他此刻究竟是何种病名，更没有告诉她，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它的性命。 而再看它身上。 它看上去有一种，濒死之际想要拉人同归于尽的感觉。 只可惜，身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力气与灵力，只能扑腾着没有毛的翅膀，刚砸出去，甚至连李爹的身体都没有碰到，便摇摇欲坠地落到了地上。 而正沉浸在不知何种喜悦之中的李爹，见到此状，微微一愣，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居然没有离开。”他先是讶异地挑了下眉头，继而不紧不慢地道，“这样也好，不用我待会儿再去外面假装费尽心思寻找你下落了。” 无毛鸟却反应很是激烈，没有会他的话，在地上扑着翅膀乱颤。 可能是心情太过激愤，它甚至没有吐出人言，口中呜呜叫着，发出鸟儿才有的悲伤的哀鸣。 整个暗室之内都萦绕着它的声音。 好半晌后，才发出嘶哑的一串：“……你骗我。” “想来刚才的你都看到了。”李爹缓缓笑着，道，“看在你快要死掉的份上，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你这一身漂亮的翎羽，不是为我的韶儿准备的，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如此坦荡，如此厚颜无耻。 让人叹为观止。 无毛鸟因为他的话，更加生气，它似是想再度飞起来，却仍是无能为力。 最后精疲力竭，趴在地上，唯有乌黑的眼珠仍旧望着上方的男人。 李爹也完全没有将它当回事。 他的脸上甚至显露出来些许慈父才有的和蔼。他缓缓走到灵雉面前，两手将它从地上托起，坐回原来的高座，表情和煦地左右端详着它。 像是想要安抚，甚至伸手轻轻摸了摸它光秃秃的翅膀。 灵雉的身体缓缓平静了下来。 它似乎很快找到了新的由：“你……有了我的羽毛后，是不是就可以带着韶儿离开了。” 李爹愣了下，继而笑道：“怎么会这么想呢？你这傻孩子。” 第242章 “唉。”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略显感慨，“你和韶儿太像了，我也曾和她说过许多次，叫她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只是你们啊，你们都太傻了。” “韶儿她……”灵雉喃喃。 “实话告诉你吧，你的翎羽，我拿来自然有其他妙用。至于韶儿，倒也不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地道，而是她，她生来就注定不能离开这儿。” “嘉远城不能没有她——” “这是她存在的意义。” 李爹的脸上一点点荡开笑容：“不知你知不知道，城中这几个月来，接二连三有人受魔气入侵，身死郊外。” “为此，还有修仙宗门派弟子前来探查。” “只是他们定然探查不出什么。” “因为韶儿那丫头，她太干净，太纯粹——纯粹到，没人敢相信这嘉远城的魔气，竟是同她有关系的，也就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并非一颗普通的梅花树，而是一棵意味着魔种的魔树。” 这就是柳善善守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的原因。 她怕错过某些重要信息。 影视剧看多了，她早已对“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耳熟能详。虽说这些都是玩梗人的调侃，但若要较真起来，心学上也是能为这种“喋喋不休”行为做出合解释的，甚至，这些行为也通常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案例。 简单来说就是，坏人在做了坏事之后，往往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动机，变得非常有表达欲，从而患上“话唠综合征”。 她本来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准备多蹲守会儿，看能不能从李爹的口中，听到些爆炸信息。 却没想到，能是这般的爆炸！ 小梅花？ 城中魔气和她有关？ 以及……魔树是什么？ 灵雉似乎也不知道魔树什么。 他的神情看上去比柳善善还要困惑。 可能是觉得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李爹大发慈悲地接着道：“世上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世间的魔气，并非无缘无故存在的，魔气缭绕的地方，必定会存在一个魔种，也就是魔气诞生的来源。这些魔种可能是一块石头，可能是鸟兽虫鱼，可能是人，当然便也有可能是一棵树。” “它们注定只能留在一个地方。而它们存在的地方，要不了多久，便会被魔气侵蚀，继而变成适合魔族生存的魔地。” “我的韶儿便是一棵魔树。” 他比划着道：“当初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才那么点大，还只是棵瘦小的树苗，若非我精心养育，又怎么会出落成今天这样？” “所以，她是不可能离开这儿的。”说着，李爹拍了拍它的脑袋，“看在你对她痴心一片的份上，我答应你，虽不能放她出去，但一定会护她此生周全的。” 听完这些话，灵雉看上去好似有些傻眼。 好一会儿后，鸟嘴开始上下开合。 吐出一串嘶哑的声音：“她……她若知道了，怎么办……” “她、她，那么喜欢那些人族。” 李爹哈哈大笑：“既然敢说出来，我便不担心她知道。托了你这身翎羽的福，要不了多久，我韶儿的魔枝魔叶，便也能随我覆遍八荒六合、仙人两界，届时，便是我们魔族睥睨天下，君临四海的日子——” 空气中顿时只剩下他张狂的笑声。 说罢，他再度看向它。 “等你咽气后，我便将你送去给韶儿，告诉她，我是找到了你，可我到时，已经太晚了，你大概是因为太自卑于样貌，自尽了。” 说着，手指和善地抚了抚它脆弱的脖颈。 表情很是耐心，似是打算等它自己咽气。 可起初还有些颓唐的小鸟，在听到这话之后，挣扎了起来。 “不……不要……” “为何不要？”李爹满脸的不赞成，“那丫头啊，平日里太过娇纵，是我惯坏了她，成日里只知道以貌取人。若她得知你因她的嫌弃而死，这坏毛病岂不是就能改正了？怎么，不好吗？” 小鸟挣扎得越发用力。 可男人却始终神态平和，手指顺着它的脖颈向下安抚。只是箍住它身体的另外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开始收力。 它的挣扎因为那股力道而变小，最终，伸直了双腿，选择放弃。 灵雉抬头看他。 乌黑的鸟眼里透露出祈求的意思。 “求你……”他开口，声音沙哑，“不要说……” “不要说……” 他恍若未闻，只眼眸和唇角都含着笑意，将视线移开不再看它。 只有手指仍旧慢吞吞地捋着它的背部，仿佛上面仍旧有一身漂亮的羽毛。 笑到一半，嘴角有些僵。 李爹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无毛鸟，合上嘴巴，专注凝视片刻后，终于没忍住，发话道：“所以，灵雉，我嘴巴都说干了，你什么时候死？” 此话落。 柳善善的耳朵被什么硬硬的东西从后面啄了下。 鸟爷爷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灵雉？灵雉在哪？”他凑在她耳边，鬼鬼祟祟道，“那人方才是不是提到'灵雉'了？咱们速速进去，找他问上一问，兴许他能知道灵雉在哪里。” 第243章 柳善善：“……” 感情这半天你都白看了呀！ 感情你的定位功能还真是只能精准到屋子，再精确一点就完全不行了呀！ 再说，它不就是脱了一身毛吗？ 有那么难认吗！ 于是，她只能也学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示意他看里面，然后用气声道：“里面那个不是吗？” 虽然说提前用过屏障类道具，可知道里面的李爹是魔族后，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生怕会被其听到动静。 ——她还想找机会趁他不注意将灵雉偷出来呢。 不能提前打草惊蛇。 鸟爷爷大惊失色。 “灵雉？”他道，“这是灵雉？” “他看着也没有快要死了啊。”嘀嘀咕咕了会儿。 “不对，这好像真的是灵雉！” “他身上的毛怎么没有了？” 鸟爷爷开始惊叫。 柳善善：“！！！” 眼看着他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提高了不少，她吓一跳，生怕他惊动里面的李爹。 刚想提醒他注意，就见—— 什么东西从她肩膀处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 柳善善：“？？” 画面完全超脱了她的控制。 眼睁睁便看着，鸟爷爷已经成功挤开石门的门缝，从入口处“哗啦”一声，飞到了李爹面前。 他单翅膀叉腰，站在李爹的手掌心，绕着灵雉走了两圈。 场面过于魔幻。 在场两人一鸟全都傻住，目瞪口呆看着他鸟脸上写着目眦欲裂在绕圈。 “你身上的毛呢？毛怎么没了？”鸟爷爷的声音充满悲伤。 “我都和你说了，你是灵雉，你是灵雉，你身上的毛不能剃，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李爹愣了会儿，面上浮现一抹笑容。 “放心，这位鸟伯伯，它那身神羽，留给它也是浪费，剃了反倒能做出更大的贡献，也不失为一种助人为乐的美食。” 鸟爷爷压根就没看他。 他还在那悲伤不已地喊：“你知道你这身毛剃了，我还要给你重新染色，我有多辛苦吗？” 柳善善：“？” 李爹：“？” 李爹的唇角成功僵硬住，他盯着他，片刻后，不确定地重复道：“染色？” 鸟爷爷选择性听见，点了点头：“是啊，染色。” “灵雉……的毛，是需要染色才能……才能……？”他的声音变得古怪，表情也是如此，“灵雉……不是天生便有一身五彩斑斓的神羽吗……” 连灵雉本人也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鸟爷爷鸟躯一震。 好似这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慌忙用翅膀捂住鸟嘴，鸟眼滴溜溜地转，眼神里透露出慌张。 “咳、咳咳，我、我瞎说的，没有那回事，哈、哈哈哈……” 李爹：“？” 说着，鸟爷爷便伸出他的翅膀，想要将灵雉从地上拉起来。 “走走，算了，先不找你麻烦了，咱们回去先想办法把你羽毛长出来再说——咱们鸟族，没有羽毛怎么行呢？” 李爹伸手，捏住它的翅膀。 眼神和善：“说——” 他被阻了去路，这才捂着脸，满脸的不好意思：“哎呀，你们知道神鸟灵雉，是不是都因为看过那本书——《寒牲子》，对吧？” “老、老实说，那本书其实是我写的。”他咬咬牙，面上出现丝丝羞窘和不好意思，“我、我最开始真的只是写着玩玩的，谁、谁知道你们会当真啊……” 第99章 偷个人当然不在话下啦！…… 第九十九章 柳善善：“……” 她再度看了一眼躺在李爹手上，奄奄一息的灵雉。 前一刻他的状态看上去，还有些凄惨，有些生无可恋。死气沉沉的，仿若即将入土的枯槁老鸟——比鸟爷爷还要沧桑的那种老鸟。 可在听完鸟爷爷的话后，它整个鸟身体忽然就震颤了起来。 之前显得无比沉重的脑袋，这会儿也抬得高高的，两只无神的眼睛顿时绽放光彩。 这会儿看着，哪里有“快死”的样子？ 这精神状态，就是派去参加什么鸟类长跑比赛，说不定都能拿个亚军回来。 柳善善沉默了。 柳善善顿悟了。 所以，它的脑袋上没有[濒死]，[活不长]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状态名。 并不是因为她的游戏系统检测出问题，也并不是因为他的问题太过棘手，棘手到连系统都给不出应对方法。 而是因为，它根本就没有问题，根本就没有濒死！ 它只是普普通通被剃了一身毛罢了！ 要不了几个月就会长出来！ 灵雉难以置信地抬着脸，两只眼珠子圆溜溜的。 “所、所以我、我……我不是神鸟灵雉？” 鸟爷爷怒气冲冲：“谁说你不是了，你就是神鸟灵雉——那本书，我就是以你为原型写的！” 但是说到这儿，他表情有些心虚地低下脑袋，开始用鸟爪爪原地画圈圈——很好，画圈圈的地方是李爹的手掌。 “只、只是……写的过程中，稍、稍微夸张了那么一点点……” 第244章 “夸张了一点点？”李爹在身后，声音嘶哑地出声。 “……你说的是，还是，能让人获得神力的羽毛，还是那一身五彩斑斓的颜色……” 鸟爷爷更加心虚。 他重重咳嗽两声，表情尴尬地道：“都、都有一些杜撰成分在……但，但……” 但是了片刻，鸟脸上出现怒意，他翅膀叉腰，直气壮开始甩锅：“但要不是你们信以为真，还一个个都在那儿质问说怎么从来都没有人没有见过灵雉，我、我怎么会，为了以假乱真给它的羽毛刷颜色嘛……” 李爹的表情逐渐变得和善。 “我并不在意它的羽毛是什么颜色。” 鸟爷爷动作一顿：“那你在意的是什么？” 李爹垂着眸，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咧出了一个笑容：“我在意的是……欺骗。” “你骗了我……骗了我们族类……你让我们魔族上下多年精心布局……付诸一炬……”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怪不得它这么久都未死去，竟是这样的原因……” 好似在梦游一般。 可以看出，他似乎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即使到这一刻，也不太肯相信自己身在现实之中。 柳善善很能解他。 因为这会儿的她，也是这么感觉的。 转折来得太快就好像龙卷风。 最不能解的是——写一篇书，骗了一堆人相信也就罢了。 居然还有一群人，连是否属实都没弄明白呢，就敢把他的书当参考资料去付诸行动！ 鸟爷爷用毛茸茸的翅膀，满怀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用语重心长的语气道：“你们魔族也太……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以、以后脑袋稍微放精神一点，信任这个东西很重要的，不要随便交付给他人，尤其是……书。” 这话很耳熟。 刚才李爹对灵雉说过。 柳善善还以为鸟爷爷方才都在走神，压根就没听，原来并不是。 他不仅听了，还记着仇呢，这么快就原封不动地还给人家了。 说到最后，鸟嘴里竟隐隐出现了些忍俊不禁的意味。 不是嘲讽，胜似嘲讽。 只是，说完这些，鸟爷爷便彬彬有礼地朝李爹一个鞠躬。 “既然话说明白了，我们灵雉在你那儿想必也没用了，我这就带他回去。”说着，举起翅膀发誓，“等我回去我就把我的《寒牲子》改一改，影响太恶劣了，天可怜见的，居然骗了那么多傻孩子。” 说着，便托起灵雉，似是想要带他走。 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眼前李爹的脸色已经黑到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头顶，眼里浓墨色的魔气缭绕一片，已经是一片山雨欲来的架势。 他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 手指间的力道，半点也没有松开。 鸟爷爷很有礼貌地抬头问他：“可以松松手，放我们离开吗？” 李爹眸光浮动不定地看着他，喑哑着声音开口道：“骗了我们，你们还想走，我……” 话说一半，声音断了。 隔着远远的距离，柳善善就眼睁睁看着他下个字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忽然就从原地被一个猛子拍飞了出去。 身体深深地嵌入了厚实的石壁里面，石壁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有零零碎碎的的石头不断往下落。 拍他的—— 是神色仍旧礼貌可亲的鸟爷爷。 只是，它的翅膀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无比大，仿佛被安上了什么“大头特效”，又好像是被充足了气体一般，几乎横贯了整个暗室，再大一些，便要安放不下去了。 整个石室都随之摇摇晃晃。 柳善善：“……” 当真是老当益壮。 且合情合呢。 想也知道，写出一本骗了仙魔两界，不仅让澜仙宗把它收入藏书阁当教科书，还让魔族按照那上面编撰的虚假故事精心犯案的书的人……啊不，鸟。 怎么可能是什么寂寂无名的普通鸟呢！ 鸟爷爷缓缓将翅膀背回身后。 原本巨大无比的翅膀，随着他收回的动作快速变小，待得贴回身上的时候，便变回了原本的大小。 他看上去仍旧是慈祥的。 见到眼前这惨烈的画面，倒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摇了摇脑袋：“诶哟，都说了让你放我们出去，怎么就是不听话呢，非要逼老爷子我动粗。” 但—— 他脸上的慈祥没有持续太久。 可能是方才说出的那句“我们”，提醒了他。 鸟爷爷眼珠子一顿，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般，左边瞄了两眼，右边又瞄了两眼。 紧接着，鸟躯再度一震。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李爹身上，这一次，充满着不可置信。 然后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嚎叫，往前扑过去。 好的。 他居然这才想起来，灵雉一直在李爹的手上，并且，在刚刚的那一巴掌中，跟着李爹一起飞向了墙壁。 “灵雉——我的灵雉，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死了，我可怎么和你那死去的娘亲交代啊？”鸟爷爷振翅飞去，嚎得撕心裂肺。 第245章 与此同时，柳善善忽然听到身后也爆发出一声惊叫。 紧接着，一个身着粉白色长裙的身影，似是刚刚才赶到，并且，才停下，甚至都来不及喘气，便被里面的声音吓得面色惨白。 是小梅花妖到了。 她闯入了石室内。 ——也不知是屏障药丸起了作用，还是心神太乱无暇顾忌其他，她竟然没有发现身在一旁的柳善善，推开门便冲向里面。 “灵雉？”少女身体冲入门内，飘出来的声音虽然强作镇定，却也你能听出带着颤抖，“灵雉？！我不许你死，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爹？” 显然，冲进去后，她便第一眼看到了，嵌在墙壁上，仿佛成了壁画的她爹。 口中的哭嚎戛然而止。 柳善善看到，小梅花妖迷茫地揉了揉眼睛。 她顺着她的视线，往里面看了过去。 一眼便顿悟。 好的，这场面，那可真是谁看谁迷茫啊。 只见小梅花抬头，看了一眼她爹，那叫一个气若游丝、生命垂危。 又低头，看了一眼被她爹紧紧“保护”在手中的灵雉，那叫一个健康强壮活泼精神。 小梅花愣了好一会儿，呆呆地盯着墙上的李爹，口中喃喃道：“灵雉……？你是灵雉吗？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李爹险些被她从活里气死，又从死里气活。 饶是浑身无力，也还是翻着白眼怒吼一声：“我是你爹！” 显然是之前没被这么凶过，小梅花哆嗦了下，漂亮白净的小脸蛋上满是委屈，咬了咬唇，道：“爹？你、你怎么……” 李爹眼神恶狠狠：“都是这个……” 可小梅花似是想委婉，没委婉出来：“怎么弱了？” 李爹：“……” 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柳善善也看到他胸口那极为剧烈的起伏。 显然，要是再气下去，他可能就必须要靠吸氧才能挺过去了。 只见他重重后仰，闭上眼睛。 小梅花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重重扭头，盯着那还在鬼哭狼嚎的鸟爷爷，柳眉倒竖：“是你伤的我爹？” 李爹这才满意了般，似是仗着女儿在跟前，声音扭曲地道：“还有你的好灵雉，他们一起的！” 小梅花不敢置信地看向灵雉：“灵雉？你和那只小鸟一起，伤害了我爹？” 灵雉的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刚经历了从死到生的欣喜若狂，可当喜欢的女孩再度站在他面前，必须面对的，却是横贯在俩人之间鸿沟天堑。 要杀他的人，是她的爹。 而他，也伤害了她的爹。 纵使是有因由，有苦衷，又要如何告知她，如何能让她无条件相信他呢？ 那可是她爹。 她怎么会因为外人，而怀疑自己的爹爹？ 可是，他又不得不将真相如实告知。 灵雉低垂着头，正要说话，就听少女声音带着薄怒，道。 “爹，我相信你。” 虽早知会是如此，灵雉的心脏也向下坠了坠。 她站起身，走回李爹身旁，一双澄澈的双眼看着墙上受了伤的男人，道：“爹爹，我一直知道你的为人。” 在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眸下，李元伟的心脏莫名震了震。 恍惚记起，多年之前，他初次从一堆濒死的枯木堆里遇到她。 她尚且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小幼童，渴得唇瓣发白，得了他的水后，却不急着喝，只用干净乌黑的眼瞳看着他，羞赧地用瘦弱的手指碰碰他的手背。 和他说：“爹、爹喝，小梅不渴。” 眼前的画面，莫名的，和许多年前的那个画面重叠。 自诩冷面心肠的李元伟，也不由恍惚了下。 他的心脏不由变得柔软。 可下一瞬，却见面前少女，唇瓣开开合合。 柔软的声音里，吐出的是无比让人心寒的话语：“快老实交代，这次到底是做了多伤天害的事，居然把一向听你话的灵雉都逼得动手打你了！” 她冷脸质问：“爹，向来都是你主动招惹别人，才会被人打，这么多年来，你在嘉远城挨的打还少吗？也不知每日都去做了些什么，次次回来身上都是带着伤。这次竟然还同灵雉打起来了。” “女儿是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了，不要随随便便欺负人，你听了吗？你有记在心中吗？” 李元伟：“……” 刚软的心忽然又硬了。 灵雉：“……” 刚死掉的心忽然又活了。 鸟爷爷当场大笑起来，它扑腾着翅膀忽上忽下地飞——当然，到底是年纪大了，没飞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 这次，他选择停到了小梅花妖的肩头。 “你这小女娃，我很喜欢。”边说边啧啧叹，打量着她，“原型是棵梅花树？不错不错，说吧，你想要什么戏份，回头我去我下本书里把你给写上。” 小梅花妖没太听懂。 她皱皱鼻子，转头看他：“什么？所以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鸟爷爷忙拍拍翅膀。 第246章 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小梅花妖。 从骗人的《寒牲子》，到羽毛献祭的骗局，再到李爹的身份。 事无巨细，全盘托出。 只是，在快要说到小梅花妖魔树身份的时候，灵雉忽然重重咳嗽了声。 鸟爷爷这才拍着翅膀停到他身边，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短短的文字里，信息量巨大。 小梅花妖听完，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到底是养育多年的爹。 她还是转头看向了他，询问道：“爹，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灵雉失去了羽毛会死，你知道？” 鸟爷爷连忙补充：“咳咳，是书里编的，编的！不作数的！” 小梅花妖仍在喃喃：“还有他说的那些，你的身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毕竟没有更多铁证，毕竟她自幼由他一手带大，毕竟，这些事情……他一直将她蒙在鼓里 她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也合情合。 若李爹硬要否认，谁也没法拿他怎么样。 ——只是这样一来，究竟要如何从他话里找到漏洞，从而取得小梅花信任，便成了个难题。 众人正这般想着，就见那躺在墙壁里的男人，忽然露出一抹冷笑，缓缓道：“是真的，那又如何？” 众人：“？？” 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 就这样认了吗，为什么连反驳一下都不肯！ 连小梅花也愣住。 然后，就见他又笑着道：“韶儿，我早同你说过，不要太过相信身边的人，你总是不听。” “除了那些，还有个秘密，为父忘了告诉你。” “你可知这嘉远城的所有魔物魔气，皆由你而生——韶儿，你是天生的魔族，天生的魔种。” 话说着，他的面目变得诡谲了起来。 一阵黑雾自下向上缭绕而起，如同龙卷风，却行驶缓慢，直到逐渐将他从上到下包裹。 紧接着，他缓缓露出笑容，身体在那黑雾的托扶中，从墙壁中站立了出来。 那魔气从他身上，如同藤蔓一般，快速蔓延至了小梅花身上，如同一圈一圈的束带，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肢。 他在那黑色雾气里，发出叹息一般的邀请。 “韶儿，和我一同沉入来地下吧——这儿，才是你的王国。”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两团黑雾便齐刷刷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剩下的只有，一室的安静。 灵雉和鸟爷爷还未反应过来，俩人对视一眼，面色大惊。 地下？ 在哪？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啊……我怎么在这。” 两只鸟下意识朝外望去，只见石门外站着的，是还未回过神的小梅花妖。 站在她旁侧，紧握着她手臂的，是柳善善同学。 灵雉：“？？” 鸟爷爷：“？？” 不是被她爹带走了吗？ 怎么在门口？ 再看室内，那李爹早已消失不见。 这个李元伟，嘴硬心软是吧！ 傲娇是吧！ 三脸茫然之际，柳善善也只能表情无辜地挠挠后脑勺，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看戏看了这么久，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坏家伙把小梅花带走啦。 她的隐身偷东西技能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剪头发剪衣服都轻而易举，从人家黑雾里悄悄偷个人出来当然也不在话下的啦！ 就是希望那个坏家伙不要太快发现才好！ 第100章 “你方才在做什么？”…… 李爹消失后，室内只余几脸懵逼。 虽然不知道他这波操作究竟是传送失误，还是粗心遗落，亦或者是特意为之。 但是，为了避免他在短时间卷土重来，两只鸟一前一后地将小梅花纳入了保护圈中。 只是，他们却没有直接离开暗室，而是留在了方才李爹离开时的地方不断摸索研究。 看样子是对他最后提到的那个……“地下世界”，非常在意。 至于小梅花。 她全程神情恍惚，似在走神，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灵雉便十分担心她。 他一会儿变人，一会儿变回鸟，踌躇半天也不敢走到她跟前，最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块破布，顶在脑袋上，将自己整个鸟身都罩住，才敢磨蹭到她身边。 隔着布料，用小小的脑袋拱了拱她的手臂，声音传出：“韶儿……” 她闻声低头看向他，道：“我在想，你为何明知自己会死，也要……” “魔种的事，我、我相信，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好巧不巧，俩人的声音同时在空气中响起。 也在听到对方话语后，同时戛然而止。 小梅花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魔种？什么魔种？” 破布下的鸟脑袋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做出了大概是“收脖子”的动作。 “我爹最后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她强行将它连布带鸟抱回怀里，掀开破布，掰过脑袋，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当他是故意说出来吓人的玩笑话，所以……这嘉远城的魔气，真的是和我有关？” 第247章 小鸟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它将脑袋埋回了破布底下，浑身写着自暴自弃，半晌没发出声音。 “算了……”她没再问。 片刻后，摁了下它的脑袋，又道了遍之前的问题。 “所以，你是以为自己要死了，才说要离开的吗？” 它那丧丧的脑袋，这才快速抬起来。 瞄了她一眼后，再垂头丧气低下，声音憋憋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好看？” 它又仰起脑袋看她，紧接着，摇了摇头。 接着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梅花手指戳住他的下巴，表情凶巴巴：“说话。” 他便乖乖地，用很小的声音答：“不是。” 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道：“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因为那样的原因走呢！” 但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多了抹遗憾：“只是……这样的话，这顶假发岂不是白弄了，这可是善善特意帮忙弄来的呢——” 说着，她将假发从身后掏出来，递到他眼前，给他看。 可能是见她表情太失望。 灵雉看了一眼，说：“那我戴上。” 他从破布里钻出来，光秃秃的小鸟原地后退了数步，当场变作了真人。 少年的脑袋锃光瓦亮。 似是非常羞于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他的眼睫始终向下垂着，脸上能看出有些许窘迫与不堪，低着头不敢看她，只快速弯腰从她手中拿过假发。 可小梅花却连连摇头。 她咬了咬唇起身，想要将假发从他手里夺回来。 “不戴也没事，其实我之前便想说了——”她道，“我、我觉得我不该太过注重外貌，你、我、我觉得你光头的模样也、也不是那么丑嘛，这，这假发要不还是别戴了——” 说话的声音，在他戴上假发的那一刹那骤然消失。 明明只是多了顶头发，可少年却仿佛换了副容貌。 乌发柔顺轻垂，容颜妖冶，五官精致夺目，神情却乖巧而又迷茫，仿若自初晨带雾的梅花林中走出来的妖怪。 他戴上后便听到了她的话。 再一抬头，看她呆立原地，两眼愣愣地看着他，便觉她大抵是心情不悦，便赶忙伸手，想要将假发摘下来。 小梅花争夺假发的动作顿住。 她手忙脚乱地扑上去，一顿凶神恶煞，伸手将那假发牢牢地摁回了他的脑袋上。 两眼一横：“不许摘！” “啊？”他不太解，却还是，“噢……” 非常听话地将两手垂至身体两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微垂着眼睫，用略显疑惑且略显不安的眼神看着她，似是不知道她到底因何不悦，更不知该如何哄她开心。 然后便见那少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眼眸看上去，亮晶晶，水润润的。 那神情，似是……喜爱？ 可认识这么久，她何时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他有些不明所以，也有些惴惴不安，只觉俩人似乎离得太近，近到能听见她的呼吸，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带有梅花的香味。 她的身体近乎贴在了他的身上，双手也在下意识之间攥住了他的衣袍。 周遭忽然变得极为安静，静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极度紊乱的心跳声，他有些慌乱无措，下意识便想退开，却听到她终于出声道：“……就这样，不许摘了。” “哦……好。” 他刚回答完，便听一旁传来了沧桑而暴躁的声音。 “——我在这辛辛苦苦找进入地下的办法，你俩在这你侬我侬？岂有此！” 鸟爷爷怒气冲冲。 灵雉面颊通红，身体迅速向后弹开，慌手慌脚地摇头：“没、没有……” 可弹开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身前还贴着个姑娘。因为他的后退，小梅花的身体明显因为没了倚靠而重心不稳，险些向旁侧摔去。 他只能一边面红耳赤，一边伸手去搀扶她。 鸟爷爷用翅膀盖住眼睛，满脸的没眼看。 他转过身，不再看他们，转而再度环视了一眼所处的这个暗室。 灵雉赶紧跟上来帮忙。 鸟爷爷嘀咕：“算了，指望你们也没什么用，反正你们也找不着这入口，还不如人家小善，你们看小善她——” 说着，目光下意识便转了圈，搜寻柳善善所在位置。 待视线落到她身上后，声音立时变得结巴了起来。 “……小善她这不就把入口找着了吗？” 室内几人闻言，目光顿时便紧随其后望了过去。 只见柳善善此刻正站在暗室的右侧角落，背对着众人。 而她面前的石壁，忽然出现了个黑洞。 至于她的背影，似乎隐约能看出有些迷茫和不确定。 很显然！ 这便是能通往地下的入口！ 其余几人都振奋了起来。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甚至由不得他们做出下一步考虑，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色黑洞，忽然像是化作了一张血盆大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柳善善吞了进去。 几人面色一变。 想扑上去，却是为时已晚。 第248章 扑到跟前时，黑洞已经连同着柳善善一起消失不见，原地只剩光秃秃的墙壁。 而接下来，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那黑乎乎的入口也没有再出现过。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 关于自己会被洞口吞没这件事，柳善善其实并不是很惊讶。 因为—— 这是她的任务。 之前的嘉远城地图任务，早在做完参观住宅后便结束了。她本以为这个地图不会再有任务可做，这个新任务便在李爹消失不久之后，出现了。 【已为您开启副本任务：［探索地魔幽洞］】 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求她找到地魔幽洞的入口。 任务没有直接给箭头提示。 柳善善本来是很想抱怨一下的。 毕竟鸟爷爷和灵雉在暗室里翻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入口，她又怎么能找到？ 直到她目光一扫，环视了一圈这个暗室。 然后便发现，暗室的四个角落，都有奇怪的亮光——是那种，只在游戏界面才能看到的亮光。 身为一个拥有游戏条件反射行为的菜鸟。 柳善善当机立断便走向最近的一个亮光。 人踩上去，亮光消失，无事发生。 去第二个，还是无事发生。 在她走向第三个的时候，有事发生了。 亮光闪烁了下，她眼前的墙壁，犹如怪物张开了獠牙，朝着她露出了黑洞洞的大口。 她刚想招呼身后的同伴一起前往——主要是壮个胆。 然后就见那黑洞仿佛忽然有了生命，如同吞食的鲨鱼，大口一张，便把她吞了下去。 没错。 柳善善知道她会进来这地方。 但她不知道的是，它居然只把她一个人放进来了！ 进来之后，柳善善在原地坐着等了好久，也没有等来她第二个同伴，不由有些绝望。 她对魔界、魔气、魔种什么的，根本啥也不知道，甚至在这里碰到了坏蛋李爹，人家可能都不知道她叫什么，进来干啥的。 放她一个人进来有什么用啊啊啊！ 她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 但好在，她不是完全一个人。 她亲爱的师父这会儿正在她背后的小黑包里，睡得很香呢。 并且，她还可以做任务。 刚一进来，就完成了两个。 第一个是找入口。 第二个是进入口。 柳善善看了眼任务进度，脸上终于出现了丝丝欣慰。 之前的地图任务，接连几个都是系列。 ——比如说参观宅子，参观了好几个，也只算她完成了一个任务。 这让她非常抓狂。 好在副本任务没有那么坑，她非常满意。 至于下个任务，是让她——修剪树？ 【任务：修剪魔树（0/5）】 柳善善环视了一圈周围。 这儿说是地底，却和她脑补的不太一样。脚下是实地，头顶也有光亮，只是周围大多都是——树？ 不，应该说，是树根。 在她的四周，无数树根冲天而起，蜿蜒曲折，茂密繁盛，无数树根扭曲连接，结成了遮天蔽日的密网。 所以，她怀疑她这会儿是倒立着的。 就跟这些树根一样。 这就是地底下的世界吗。 好神奇。 只不过，此时的她，更关心她的任务。 柳善善从背后掏出噬魂剑，决定开始挨个给这些树根一下仪容仪表。 噬魂剑还算听话。 她爬上去，拿着剑，认认真真地开始了她的工作。因为爬得有些高，操作不便，她只能把噬魂剑当锯子使。 一时之间，空旷的地底世界不停地回荡着锯树的声音。 在她修剪到第三棵的时候，从树底下传来了一道极其耳熟，但语气又略显迟疑的声音。 “……善善？” 柳善善：“……？” 她下意识扭头，看到了执剑站在树下不远处，正一脸犹疑看着她的四师兄。 他乡遇故知，何等的让人感动！ 在这奇怪而又陌生的地方，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家武力值超高的四师兄而更让人感到幸福的了！ 她险些热泪盈眶，顺着树根快速爬下去，连忙问：“四师兄，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进入此处探查魔气，方才感知到你……”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忽然顿住，接着抿了下唇，没接着说。 而是抬头看了眼被她锯得坑坑洼洼的树根，满脸的欲言又止：“你方才在做什么？” 第101章 好狠毒的丫头，竟伤我至…… 柳善善：“……” 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修得七扭八歪的树根们。 地上还落了不少被她砍下来的碎木根。 她沉默片刻：“……路过感觉有些丑，没忍住。” 四师兄听完，比她沉默得更久。 “此处魔气弥漫，嘉远城中前些日子不少失踪的城民便是被困于这儿，受困于此的人们多会失去意识，丧失智，我当你也是受了魔念影响。” 柳善善悟了。 心内不由悲伤。 她连忙摇摇头，表示她纯粹就是……“路见不美，拔刀相助。” 第249章 也不知他信了没。 反正便见他轻点了下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莫名唇角向上扬了扬。 “早该知师妹性情顽劣，是我多虑了。”说着，便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柳善善便省去了游戏系统，装出神情迷茫的样子，讲述了她看到黑漆漆洞口，又被其吞入其中的经历。 然后看向他：“师兄现在正在探查魔气？” 言下之意是—— 要忙的话快去忙吧，她的树根还没用修完呢。 四师兄道：“我在追查一魔物时，跟着他进了此处，只是这儿魔气肆虐，它又会幻影术法，将身形隐匿在了这些魔根之间，我一时半会儿还未找到破解之法，恐怕还需再逗留一会儿。” 说着，抬眸看向她：“但此处危险未知，我先将你送出去。” 柳善善：“？？” 送出去？ 她不要！ 好不容易进来的！ 任务刚做一半呢，谁把她送出去她跟谁势不两立！ 她一脸的大惊失色，快速抱住树，做出与之惺惺相惜，密不可分的姿态。 “不行！”她道，“师兄您先去忙，不用管我。” 可在这事上，他却表现了前所未有的执着。 起先态度还算温和耐心。 到后面，大概是见她不仅不听劝，反而还趁这机会偷偷摸摸往树边移动，神色便冷了些许。 再看她时，眼眸里竟多了些——“师妹竟如此冥顽不灵”的意思。 柳善善也很悲伤。 她无法和他说，她真的不是在游手好闲！ 她这是在干正事！ ——但也不能怪四师兄。 任谁进入危险区域，却发现自家友方正在那儿采蘑菇、数蚂蚁，都会像他这般反应。 柳善善把嘴皮子磨破了，他也未改变态度。 她不得不更换策略。 神情一转之前的轻松，变得凝重：“四师兄，既然如此，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我是隐隐觉得这些树有些不对劲才会出此决策，比如说这一棵——且待我再探查一二！” 说着，她抱着噬魂剑，当着四师兄的面，跟个猴子似的，哧溜一下，就爬上身后某棵还未进行过修整的魔树。 拿起噬魂剑，低头义正辞严对向树下的男子：“四师兄，你且去忙，我这儿若有异样，定会立马向你汇报。” 对方便用眼眸冷冷，唇角略微上扬，隐约能看出些冷笑意思的神情看着她。 一副“你就继续作吧”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样的表情对向来高冷的四师兄来说，还真是头一次。 但可以看出，他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但都演到这一步了。 柳善善硬着头皮，将高举着的噬魂剑挥下。 “咔嚓”一下又一下。 【任务：修剪魔树（4/5）】 她满面正色，道：“这棵没什么，没事我再来看看下一……” 却在这时，忽然听到撕裂空气一般的尖叫声自身下响起。 底下的魔树剧烈摇晃、扭曲了起来。 她的身体也因此被甩飞了出去。 还未等她震惊，就被神色微变的四师兄接到了地上。 再抬头向原来的位置看去，只见方才还好端端的魔树，此刻竟在一阵雾气当中，幻化成了一团浑身长满了疙瘩，看不出是人形还是兽形的奇怪生物。 看四师兄的神情…… 这东西，该不会正好就是他正在找寻的那个魔物吧？ 它尖叫着，捂着脑袋，看不出样貌的、黑乎乎的脸上，写着狰狞与愤恨。 而值得一提的是，它的脑袋上，此刻正坑坑洼洼、伤痕累累。 还有红到发黑疑似血液的东西从那些大大小小的坑洼里流出来。 柳善善：“……” 好的。 好像都是被她刚砍出来的。 它的脸上尽是恨意，眼瞳里泛起阴霾，一脸恨不得将柳善善杀之而后快的神情。一步步向她走来，只是，还未走两步，便被一道刺目的寒光，从前至后贯穿了身体。 那寒光飞出又归回。 化作一柄简单细长的剑，回到四师兄的剑鞘之中。 魔物黑乎乎的身体坍塌在地，从足部开始融化，身体也越来越矮，像是被高温烧融的巧克力，从下至少，逐步化作浓稠的液体。 虽然杀它的人是四师兄，可它抬起脸，满眼不甘心看着的人却是柳善善。 口中嘶哑道：“我的幻形竟能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给一眼看穿，好狠毒的丫头，竟伤我至此——” 紧接着，便彻底没了声息，趴在了地上。 完全变成了一摊粘稠巧克力。 柳善善：“……” 她啥都不知道啊！ 主要是—— 它被剪了脑袋都不知道躲一下的吗！怎么可以怪她狠毒！ 一旁，四师兄也沉默了。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动了动唇，同她道了句：“抱歉。” ——似是在为之前对她的不信任而道的歉。 虽然这一切都是巧合，但是她心虚之余，还是十分的受用。 柳善善摇了摇头，正色道：“无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第250章 四师兄倒是出人意料的没反驳。 他轻轻嗯了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偏过头去，却又转头回来，多看了她一眼。 魔物虽然解决了，四师兄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很显然，是需要继续在此地探寻。 不过，他也没有再执意要送她上去。 柳善善乐得其中。 眼看着四师兄在周围忙着探查。 她便趁他不备，快速爬上一棵树，准备偷偷修剪自己的第五棵树。 刚爬上树呢，就见四师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并向后退半步。 他面前的那棵魔树又粗又壮。 不仅如此，树根还绵密如盖，粗壮的根茎缠绕着向外辐射扩散，同周围的其他树木纠葛缠绕，紧密相连。 俨然一副正中心的样子。 四师兄眉眼微压，指尖泛起光亮，灵剑自他身后爆发出尖锐爆鸣，从剑鞘中射出，腾空而起。 紧接着，如同一只捕食的老鹰，俯冲向伫立他正面前的那棵魔树。 嚯—— 四师兄开大！ 不是没见过四师兄出剑，可上来就这么架势的，还是头一次。 柳善善不由来了精神。 手中动作都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过去。 然后就见—— 那柄灵剑，在击中魔树的一瞬间，仿佛遇到了什么屏障阻隔一般，原地掉落到了地上。 发出了“嗡”的一声轻响。 好的。 相安无事，两个都没受伤。 空气安静了下来。 这一回，四师兄沉默的时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久。 倒是地上的灵剑，率先反应过来，像是感觉很难以置信，竟发出了一声惊天哭嚎。尔后歪歪扭扭地从地上飞起来，飞回来剑鞘里，不肯再出来了。 柳善善很想假装自己没有看到。 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四师兄已经转眸朝她看了过来。 她刚想说话，就见他再度催动灵力。 灵剑再度御风而起，只是这一次，所朝方向却是柳善善。 它势如疾风，锐不可当，几乎不等她反应，便飞旋着击中了她所坐魔树的某根树根。 然后…… 历史重演，往事再现，梅开二度。 灵剑掉落在地。 而被它攻击过的魔树毫发无损，只轻轻颤抖了两下，仿佛是有风过去了。 空气再度陷入安静。 柳善善回想起自己这一路修剪的好几棵树，不由有些怀疑人生。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灵剑，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 沉默片刻，试探着在它方才失利的地方，“嘎吱”了两下。 “咔嚓”一声。 只轻轻用力，便见那树根掉落在地。 【任务：修剪魔树（5/5）已完成】 与此同时。 灵剑又一次发出哭嚎，这一次嚎得比之前还要惨烈。 显然，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但别人的成功更让人揪心扒肝。 可反观四师兄，眼里倒是没有太多情绪。 他走过来，伸手向她。 柳善善迷茫了片刻，将手递到了他手中。 四师兄：“……” 他似是无声笑了下，同她道：“剑借我看看。” 哦！ 她连忙将剑递到了他手中。 可是，这显然不是她能操控的——剑才递出去，便“唰”的一下自动出鞘，剑面闪着冷冷寒光，剑尖直指四师兄的脖颈。 柳善善手忙脚乱收剑：“师、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好在，过程是曲折的，结局却是好的。 第二次，剑成功递出去了。 四师兄拿了剑，稍作安抚一通。 再度回到那最粗壮的魔树之前。 这一回，只轻轻一动，卷出的剑刃，便将眼前那庞然巨树，拦腰截断。 柳善善看得满脸吃惊。 这噬魂剑…… 竟然这般厉害。 回想起她方才还要爬树费劲儿拉前拉后当锯使的画面，她不由觉得，简直是……太过暴殄天物了！ 只是，四师兄收了剑，面上的神色半点儿也不见好转。 他转身看向她，将剑递还到她手中。 先是看了眼这剑，说了句：“倒是柄奇剑。” 然后道：“已经来不及了。” 柳善善：“什么？” “这魔域。”他神色复杂，“地下的魔树已经成熟，仅凭普通手段，恐怕无法铲除，可若置之不，嘉远城要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沦为魔族地盘，除非——” “除非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低低：“除非将魔种摧毁。” 魔种—— 意思是，将小梅花摧毁？ 第102章 他竟然咬了她 她喃喃：“不可能……” 虽然是魔种…… 可对于嘉远城的魔气，小梅花本人是不知情并且非自愿的。 若就这般被摧毁，对她来说，岂不是太过残忍？ 柳善善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在她的正面前，是被拦腰截断的魔树。 它无比粗壮、庞大，恐怕需要数个成年人才能抱住。 只是里面却是空心的。 第251章 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模糊一片的黑色，仿佛黑洞洞的深洞，一眼望不见底，可怕，却又有着神奇的魔力，像是在吸引着人向前向前，再向前，直至坠入其中。 柳善善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 她闭了闭眼睛，试探着对眼前的东西发动技能。 【破魔】。 是一种可以净化妖气魔气的技能。 事实上，进入这地方之后，她便做过尝试，附近能看到的，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地上的尘土沙砾，她都没放过。 也不知为何，技能始终都没有成功使出来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到这一刻，明知概率不大，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尝试一次。 叫她惊喜的是—— 这一次，竟然成功了！ 在她发动技能之后的那一瞬间，便能看到，魔树那深渊一般的黑洞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极其显眼的亮光。 一团柔和的光晕，从地底深处探出来，像是想要一点一点将整个深洞都照亮。 之前这棵魔树周身散发着的，还是神秘、危险、可怕的气息……这一刻，在柔和光晕的照耀下，莫名便变得温柔无害了。 与此同时，她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名为“净化中”的长长的读条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四师兄的声音。 语气虽然仍旧是他一贯的冷淡，但从话语能听出，他很可能觉得她是不是有点想不开了。 柳善善按捺住心内的激动，道：“师兄，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读条很快结束。 耳旁传来清脆一声响，系统提示：【净化已完成。】 她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魔洞里已经完全给亮光取代了，再也不是方才阴森吓人的样子。 柳善善刚想将四师兄拉过来指给他看，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等等？ 树洞上怎么出现了奇怪的数字？ 并且，它还在不断变化…… 59。 58。 57。 …… 柳善善呆了又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这些……该，不会是，倒计时吧？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净化不是成功了吗？ 怎么还带限时的？ 柳善善沉默了。 她还有些不死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数字，直到它变成了0。 很好。 树洞里面的圣洁柔光在一刹那的时间内消失殆尽，里面重新恢复成黑乎乎的模样。 四师兄：“怎么了？” 柳善善深呼一口气：“没事……我、我先自己缓缓。” 由喜转悲。 没有比这更难过的了。 虽然拥有破魔技能，可以净化魔气，但是这玩意根本就持续不了多久。 不信邪的柳善善又尝试了一次。 这一次，还是倒计时60秒。 好不容易缓好，扭头看向四师兄：“必须摧毁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眼巴巴看着四师兄。 可能是她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太过悲伤。 只见他眼睫垂了下去。 轻声道：“确实还有另外一条路，只是很难实现。” 她眼睛还是亮了亮，连忙追问。 “你应当有所耳闻，我们的宗门——澜仙宗，在许多年前，曾是狩枯魔族的地盘。” 柳善善点头。 是的。 入宗没几日，三师姐就同她说了这事，一同给她科普的，还有澜仙老祖在降妖伏魔、创立宗门这一块，做出的丰功伟绩。 脑袋刚点完，她便想到了什么。 那日李爹在给灵雉科普的时候，她听了些墙角。 在魔族盘扎的地方，魔气充裕的地方，必然存在着一个魔种——就如小梅花。 她不由问道：“四师兄的意思是，老祖他当年没有摧毁狩枯魔族的魔种？” 四师兄点了点头。 “魔种虽会滋生魔气，壮大魔族，叫人望而生畏，但其中蕴藏着的力量，有时候就连修者也会忍不住眼馋心热。” “一般来说，在魔种被摧毁后，那地方虽不会再魔气，但也绝对不会一夕之间变为修仙宝地。” 柳善善大胆猜测。 所以，他的意思是，老祖很有可能是利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将那个魔种，改变成了“灵种”，其凝生出的东西，也从魔气变成了灵气？ 四师兄道：“只是推测。” 也就是说…… 同样的方法，若是成功使用在小梅花的身上。 她便可以避免掉被摧毁的结局了？ 柳善善沉默了。 她抓了抓头发。 表情愁苦：“但是，不是说老祖他老人家去云游四海，音信全无，也根本不会宗门传音了吗，我们要去哪儿才能找到他啊。” 四师兄轻顿，略显无奈：“这便是问题所在了。” “除了澜仙老祖，就没有人知道了吗？”她问，“师父呢？师父会不会知道？” 如果师父知道，她一定马上把他从背包里抖出来摇醒！ 四师兄摇摇头：“师父的性子如此，从不关心与他无关的事。” “上月初，我听一位故时结交的老友提起过，说他曾在斜云山山脚处见过澜仙老祖——”说到这，他眼睫轻抬，看向她，“斜云山虽地广人密，但若有心，也未必找寻不到，师妹可在嘉远城等我，待寻到了老祖，我便立马赶回来。” 第252章 闻言，柳善善一愣。 “师兄自己去吗？” 他恐高，又没法飞，莫非要一路骑马赶路？ 还不如让她去呢！ 好歹她可以骑灵兽！ 四师兄点了点头，大抵是怕她多想，又解释道：“我用瞬影术，要不了太久。” 瞬影术她知道。 顾名思义，就是可以从某个地方瞬间移动到另外一个地方的技能，之前在宗内，偶尔会看到修仙弟子使用。 灵力越高，可瞬移的距离越远。 只是这术法对灵力的消耗也非常大。 尤其是—— 四师兄这意思是打算一路“瞬移”到那个地方？ 对于她的不可置信，对方却很表现得轻飘飘的，好似日夜兼程使用瞬影术赶路，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本就是我的伏魔任务，师妹不必多心，若能将魔种以另外一种方式保留下来，方才是上上之选。” 见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没有再执着。 柳善善点了点头。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 [破魔]用过了，任务也做完了，好像可以先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师兄是如何打算的。 她刚想问，却忽然意识到身侧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极其安静。 安静到有些违和。 柳善善刚想转身，便听到四师兄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此处魔气弥漫，我们需要尽快出去。你修为低微，年龄尚轻，心智也并不十分成熟，时间久了，恐有……” 也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忽然便低了下去。 到最后，更是干脆没了声音。 恐有什么？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柳善善朝他看了一眼，却见四师兄这会儿不知为什么，脑袋竟然是轻轻向下垂着的。 乌黑的细碎长发遮住了他小半边容颜，浓而密的眼睫向下垂出一小片剪影，白皙的俊脸上仿佛也被覆盖上了些许阴影。 黑发似在微微摇动。 他仿佛睡着了。 “师兄？” 然后便听他轻若自语的声音响起：“恐有被魔气入侵的危险……” 话音落，抬眼，朝近前方的她看了过来。 只见他那双向来淡漠清冷的双眸里，竟已多了层缭绕的黑色雾气！ 柳善善：“……？” 什么啊！ 不是担心她被魔气入侵吗，怎么看上去反而是他自己中招了？ 她心中一个咯噔，刚想喊他，便见他的身体忽然欺身上前。 凌冽的风声中，他手中的灵剑紧紧地抵着她的脖颈，冰凉坚硬的感觉莫名让她生出一阵一阵的胆颤。 她在巨大的力道之下，被他箍着手腕，推出了数十米的距离，直至背部抵上一棵魔树。 后背却没有传来疼痛感。 可能因为—— 背着的小黑包里，还睡着个醉醺醺的黑团子。 这一切，都是在瞬息之间发生的。 柳善善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觉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从一个地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魔念侵蚀下的男子，忽然倾身向她靠近。 这一过程，灵剑始终横贯在俩人之间。 冰凉的剑刃让她脖颈处不由感觉到了微微麻麻的疼意，柳善善下意识想挣扎，却被抵得更加用力。 仿佛再往前一点点…… 便能让她脆弱的皮肤渗出血来。 柳善善心底咯噔一下。 之前听人说过，不管是修仙者还是普通人，若被魔气入侵了，便很有可能会被操控神智，激发出心底最大的恶念、魔念。 可看四师兄微垂着眼看她的眼神。 她怎么感觉…… 他的恶念，竟然、有点像是…… 是想要杀了她呢？！！ 青年乌黑的眼眸里面一片冰凉，是比往日还要叫人胆寒发竖的冷意，看她时，眼里仿佛没有丝毫的情感。 啊不—— 还是有一点的。 如果杀人欲也可以称之为情感的。 柳善善能感觉到危险，噬魂剑自然也能感觉到，它在她的手中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若不是她紧紧握着，它好似已经飞出来保护她了。 她是见过噬魂剑威力的。 不到关键时候，一点也不想让它出手。 先不说孰强孰弱，单说万一真让四师兄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师父和其他师兄姐也要问责她。 柳善善倾向于先试着唤唤他。 实在不行，她再用传送符跑也不迟。 “四、四师兄……” 不知究竟有没有奏效。 但，不知是不是心作用，她只感觉，随着她一声声呼唤，他的身体好似没有之前那般紧绷，仿佛软化了不少。 以及，贴在她脖颈的剑，也没有之前那般用力了。 她心底刚松下口气，便感觉—— 手腕一疼。 妈呀！ 他居然在她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第103章 你和他有仇？ 第一百零三章 主要是，这个行为是“咬”。 他似乎变成了吸血鬼，看上去十分残暴，力道还特别大，疼得她脸上五官紧皱。 第253章 柳善善刚要挣扎，就见—— 四师兄的身体忽然从她的眼前，飞了出去。 ……是真的飞了出去。 几乎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身体摔到了一棵粗壮的魔树上，再然后，掉落在地上，就没有了声音。 大概，可能，应该。 是磕到脑袋了？ 而在这之前，柳善善没有动作，她手里的噬魂剑也没有动作。 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保护了她。 柳善善缓了好久，才伸手摸了摸颈侧。 疼感这才漫了出来，她一看，发现手上竟然还有些红色的鲜血。 他是真咬啊。 下口真狠啊。 好在，这会儿危机解除了。 等了一会儿，才小跑上前。只见四师兄这会儿已经昏迷在了地上，两眼紧闭着，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要不是不确定【破魔】对人体有没有副作用，她真想对着昏睡不醒的他来一下。 柳善善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唤出灵兽，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将不省人事的四师兄从魔域这个鬼地方拖出去。 才待了这一会儿，她那强大可怕如斯的四师兄，就因为魔气中了招。 这要是再待下去—— 万一她也被魔念入侵，俩人岂不是要一起遭殃？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想到这里，柳善善也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的不是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四师兄也能被魔气影响神智，而是——为什么这么菜的她，进来这么久居然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莫非，她自带防御体质？ 反正想不出来答案，她也就不再多想。 可是，将四师兄运上了灵兽之后，柳善善遭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地方，要怎么出去？ 之前进来的时候，是游戏系统给她额外开的门。 可这会儿系统没有给她指明出去的路啊！ 她再看一眼闭着眼睛的四师兄。 求助似的小声道：“师兄，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对方一动不动。 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戳了下他的手臂，声音稍微放大了一些。 “四师兄！”她气，“不要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快起来！带我出去！” 片刻后。 趴在灵兽上的年轻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师兄：“……” 柳善善：“……” 她震惊了。 绕着他转了一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四师兄的面上却没有太多的反应。 他成功醒来了，且在灵兽的背上坐了起来，并且脸上一片冷淡平静之态。双眸也恢复了之前的清明，看来魔念已经从他的脑袋里被驱逐了出去。 见柳善善睁大着眼睛看他，他也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接着便移开了视线，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有些痛心疾首：“我就是诈一诈你……你居然真的是装睡？！” 本来要从灵兽上翻身下地的四师兄，听到这话，好似被噎了一口，只见他的身体竟然踉跄了一下，从灵兽身上翻了下去，摔到了地上。 “……”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来她便有些生气。 柳善善捂着手腕，怒斥他，竟然咬她咬得那么狠。 都出血了！ 说到血字的时候，四师兄终于微颤着眼睫，朝她的手腕看了过来。 只是，他的眼睫很快又垂了下去。 “抱歉。” 算了。 见他都道了歉，她反倒不好意思再计较。 再加上还需要赶紧出去，把正事干完，于是她也没再纠结，催促四师兄赶紧将她带出去。 入口处，却不是在李府，而是一个陌生的、破落的，仿佛好久没有人住过的小院子。 大概是四师兄之前进魔域的地方。 天色已经黑了。 好不容易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柳善善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可四师兄的注意力却不知道在哪。 只见俩人刚一出来，他便松开了她的手，面色冷淡地向前行去。 柳善善喊他，他方才回过神来，没有回头，只冷淡问：“何事？” “……”她指了指身后，“门在这边。” 四师兄：“……” 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出去以后，四师兄就要去千里迢迢寻找澜仙老祖了。 柳善善和他挥手道别，让他速去速回的同时，并注意安全。 他平平淡淡地应了声好。 临离开前，嘱咐她不要乱跑，去哪都记得要将噬魂剑带上。 柳善善点头应是。 然后就见四师兄指尖亮光一闪。 看样子是要施展“瞬影术”了。 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瞬，柳善善再度向他挥手。 却在片刻后，听到—— “噗通”一声。 什么东西，撞到了数十米外的某个院墙上。 定睛一看，那不是刚从她眼前消失的四师兄吗？！ 瞬影术一次不是可以瞬移很多距离的吗！ 柳善善心惊了。 她有些担忧。 第254章 四师兄该不会是受魔念影响了灵力吧？他这样还能赶路吗？ 她刚想上前慰问一番，就见四师兄的身影再度从眼前消失了。 这一回，倒是没有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等了一会儿，周围也没有其他异样传来。 柳善善总算稍微安心了一点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转身往李府的方向赶。 她之前是突然在那些人面前消失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需要回去报个平安才是。 到了原地方，果不其然，那些人还在李府到处找魔域入口呢。 见到她，小梅花急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我还当是我爹将你拐了去。” 柳善善哭笑不得地安慰她，同她说了自己在里面遇到师兄的事情，然后道了句：“你爹拐我做什么，他连我是谁都不认得呢。” 小梅花这才道了声：“对哦。” 片刻后，又道：“但也说不准呢，他知道我喜欢你，也许是想拿你来威胁我。” 听上去很有道，几乎没法反驳。 之后，听到她说，在魔域里面没有见到李爹，小梅花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又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我爹他……我真的是魔种吗？嘉远城的那些人，真的是我害的吗，我爹他……他说的地下，是什么样子的，你、你看到了吗？” 柳善善只能接着安慰她。 知道她在意的事情是什么，便同她说了四师兄前去寻找办法的事情。 “他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就有办法改变这一切了。” 听了她的话，小梅花好似松了口气。 握住她的手，不由道：“好。” 到了夜深，她便催着柳善善回去休息。 一旁还有虽然不知道武力值究竟多少，但是料想应当很厉害的鸟爷爷，以及灵雉在，柳善善便依言，同她道别。 她刚刚还是太过自信了，觉得自己没有受到魔域的，太多影响。 这会儿也不知道怎回事，像是后劲刚刚上来，脑袋竟然有些昏沉。 确实是需要回去睡一觉休息一下。 只是，柳善善刚走出门，便听到外面的大街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她被那惨叫声惊了一跳，身体的动作比大脑快，背着噬魂剑，便下意识冲出李府的院门，顺着声音往前跑去。 尖叫声好像是打更人传来的。 他手中还拎着打更用的锣鼓，身体上毫发无伤，却僵硬地站着，好似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不敢动。 看到柳善善跑来，他方才好似终于回过了神智，慌慌张张便朝她的方向跑了过来。 只不过，男人并没有停留。 他跑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她的身侧窜走，好似非常想离开这个地方。 只见，他方才停留的街道上，躺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好似才死不久，还温热着。 死状太惨烈，又加上光线原因，根本就辨不出性别和男女。 居然又死人了。 之所以用“又”—— 是因为，来之前，就听四师兄提起过，这嘉远城中是因为魔物作孽，平白无故死了、失踪了不少人，方登上了弟子任务榜。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在他俩人来到这城中之后，魔物却又销声匿迹了许久，再也没有作乱过。 而之前死掉的那些尸体，以及作案的痕迹，也在他们到来之前，全都不消失不见了。 起初，她还以为那些魔物是不是在惧怕，亦或者是暂避风头。 可这——？ 竟又一次出现作案了。 还是趁四师兄不在的时候！ 柳善善受惊之下，脑袋还算清醒，知道这会儿师兄不在，她必然得帮他扛起调查的责任了。 嘉远城的事情，应当远远不止李爹一人。 之前她便对他使用过【破魔】。 在他那儿，【破魔】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也就是说，他大概率并不是魔族。 而在他背后的魔族究竟是何人，还没能知道。 柳善善的目光落在那尸体身上。 虽月夜下，光线昏暗，但勉强一看，仍旧能看到那尸体身下的血液，是从其他地方一路过来的。 通过痕迹不难猜出，他兴许是……浑身是血，挣扎着从某个地方逃了出来。 只是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凄惨地倒在了路中央。 直到被夜晚的打更人发现。 柳善善顺着血迹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拍翅膀的声音响起。 是鸟爷爷和灵雉也跟过来了。 两只鸟上下叠在一块。 一只鸟压着另外一只，只有一双翅膀在用力。 只是，画面却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因为在底下飞的那只，竟然是没了毛的灵雉—— 等等，灵雉不是没有毛了吗？ 她这才注意到，它身上的羽毛竟然已经长出来了不少。 看来是已经不影响飞行了。 可能是看她注意力在此，鸟爷爷当即骄傲地道：“我做的生毛药丸，怎么样，是不是效果很不错。” 是不错—— 不错你个头啊！ 第255章 柳善善赶紧撵他们回去照顾小梅花。 她没什么社会经验都知道要防着人家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他俩怎么敢的！ 抛下小梅花追出来就算了，还俩人都追出来。 俩人委屈地表示，是小梅花强硬要求他们来的。 她手中事忙，懒得和他俩争辩，不由分说命令噬魂剑将他们撵了回去，然后才顺着血迹，继续向前。 很近。 血迹只拐了个弯，便在前头的某个看着很气派的大宅子门前，停了下来。 黑漆漆的门是洞开的。 这宅子…… 柳善善之前来过，也对之印象极其深刻。 是假发男的家。 踏入的那一瞬，撵完人的噬魂剑重新回到了她身边，自己入了剑鞘中。 柳善善手里拿着残月剑，腰边别着噬魂剑，身后还背着个小黑团子，又检查了一便各个技能都完好，便有了莫大的勇气，继续往里走。 进了大门，她方才注意到，这院内，竟点了通明的灯火， 一个又一个，连成蜿蜒的长龙，一眼望去，里面亮堂堂一片。 若不是打眼望去，一眼便能看到遍地的尸体和颜色发黑的血迹，她险些以为自己是来到了什么大型庆祝晚宴的现场。 可这些灯火，却又像是在无形之中，在给外来者指明方向。 这发现让她不由头皮发麻，一股凉意从脚底心冲天而起。 柳善善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在意识到对方或许故意为之之后，她很想转身掉头就走。 但是四师兄不在此，眼下的事，除了她，谁也帮不了她。 以及，这宅子的主人假发男，又同她有过几面之缘。 就这么掉头就走，她实在做不到。 于是，柳善善只能给自己壮着胆，快步朝里面跑去。 一直行到最尽头处，便看到了那日来时，看到的那间屋子。 苍翠竹木掩映，流水淙淙，微风和煦。 从廊下，站在石头铺成的小路上，可以看到那身着一身柔软粉色长衣的乌发男子，正半跪在地上。 他的身体无比柔软，仿佛比身上的衣服还要柔软。 只是，分明容颜极其漂亮，清丽，可这身粉色穿在他身上，竟也没有半点秀气之感。 反而衬得他的样貌，越发的……绮丽，瑰异。 虽只在那日匆匆见过一眼，可她却很难忘记他的样貌。 她还记得他的名字。 叫莲歌公子，是个盲眼琴师。 那日听假发男身边的婢女说过。 他的脾气很是古怪，平日里只爱品茶抚琴，谁也不爱搭，却独独在假发男面前，会展颜露笑。 大抵是因为，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假发男收留了他。 而在他的身前，端坐着的，是那日的假发男。 好消息，他还活着。 只是，莲歌公子跪坐在他面前。 俩人都侧对着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像在对话，也不像在深情对视。 只是，月黑风高，她实在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 柳善善一时有些辨别不清，俩人这会儿究竟在做什么。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刮得柔软布帘飘飘摇摇，忽而将他们藏起，忽而又将他们暴露出来。 可在柳善善犹疑不定之时，忽然听到一道清清雅雅的声音想起。 “看到了，是吗？” 她一愣。 下一瞬，冰冷的刀刃，从假发男的脖颈处穿透而过。 鲜血如注，喷了出来。 莲歌公子缓缓从地上站起身，面色颇为嫌恶地将沾染了鲜血的短刀丢到了地上。 没有了支撑的假发男，身体软软地倒下。 柳善善傻了眼。 她甚至根本没有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动作的。 要知道—— 他可是个盲人。 可她甚至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哪里像盲人，捅人的时候，不是又快又准又狠吗，哪有这样的盲人。 可在他转过身，神色幽幽转向她的时候，她又能清晰地看到。 他的双眼里，确实没有焦点。 在她愣神之际，对方忽然再度出声：“看到了，对吗？” 柳善善：“？” “看到了又如何。”她道，“看到，你便要杀我灭口，没看到，就不会杀吗？” 若真如此，那外面躺了一地的尸体，难不成还能是自杀的？ 他“看”她片刻，忽然轻声一笑。 “看到了，那便不杀。” 柳善善：“？” 这是什么逻辑？ 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侧眸，朝地上横躺着的尸体看了一眼，缓缓道：“此人平生最爱面子，若被嘉远城的那些家伙们知道，他最终是死在了我的手上，恐怕他知道了，即使是死了，也不会安宁。” 她呆住了。 “你、你和他有仇？” 若非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如此吧？ 不知为何，她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系列背景故事——比如说，一个人前友好人后欺辱，一个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仇恨日积月累，量变形成质变，终在某日彻底爆发，酿成惨祸。 第256章 他听了这话，却好似有些疑惑。 “为何这般说？他借我住，供我吃，送我穿，虽才认识不到数月，却待我如待我挚交，恩情并重，怎会同我有仇呢？” 柳善善：“……？” “越是亲近喜爱的人，便越是该让他死得轰轰烈烈，难道不是吗？”他的脸上忽然便展现出了一抹绮丽的笑容。 笑的时候，微微歪着脑袋，看上去竟有孩子般的天真。 “不过现在嘛，我好像对你要更感兴趣一些了。” 第104章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第一百零四章 言下之意，现在更想杀的人是她？ 柳善善刚觉被他吓了一个激灵，就见他忽而收了脸上的笑容，面上无甚表情，倒是颇有些居高临下意味地垂着眼眸看了她一眼，紧接着—— “不要害怕。”似是安慰般，他声音轻柔地出声，“现在我还不打算杀你。” 柳善善：“……” 因为什么，因为她还需要去通风报信告诉大家假发男的死因是吧。 但是比较吓人的，才不是“他会不会杀她”，或者“他什么时候杀她”。 而是—— 妈妈呀！ 这个人的性格好变态啊！ 她有变态恐惧症！ 她刚想说，要不要找个心医生给他看看，就听他忽然又道。 “待我杀光这三界神妖仙魔——”他道，“届时，再邀请你前来赴死。” 这话放在别人说出来，她或许会觉得有些荒谬、中二。 但不知为何，由他由这般轻飘飘的语气说出口，她便下意识感觉。 他是认真的。 并且，大抵，也有能力达成……最少其中一部分的。 不说毁灭世界，最起码杀点普通平民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如同眼下的，这个尸横遍野的宅院。 但是—— 柳善善忍不住问：“为什么是三界？难道因为你对三界生灵都爱得深沉？” 他的表情似乎迷茫了片刻。 片刻后，道：“因为……” 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叹息：“我的生命太过漫长，漫长到……快要忘了自己的来路和去路，漫长到，活着对我来说，已是最大的苦痛，只是——一个人死去又太过寂寞，倒不如邀请三界生灵与我做伴。” “哦。”她语气不满，“还以为独独只杀我一个，既然你给他们的，和给我的一样，那我就不要了。” 说着，抬脸直视他。 “要么就杀我一个，要么就杀他们别杀我！” 莲歌公子：“……” 他竟在她面前，罕见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可能是戏瘾上头。 本该内心发怵，可她越说胆儿却越大，一边说，一边朝着他靠近。 他似有所察，微垂着头，向她“看”来。 她换了语气，轻声道：“若是每认识一个有好感的人，便要杀死对方，你岂不从小到大，一个朋友都没有？” “既然是感兴趣，那么为什么非要杀死呢？” “有没有可能，只是……没有人教你什么是爱与被爱。” 他的眼睛仍旧没有什么焦点。 眉头却轻轻皱了皱，露出了大概类似于嫌恶的神情。 柳善善：“……” 嫌恶就对了，恶心就对了。 事实上，那番话，她也是强忍着发麻说的。 在他开口似要说话的那一瞬，她的技能［破魔］也已读条完毕。 ——这东西要卡距离才能释放。 不然她才不会和他哔哔这么多呢！ 技能施展成功的那一瞬，她看到一道似有若无的淡色柔光从他的周身泛起又转瞬即逝——自行脑补菩萨出现的金灿灿场面。 但他自己好像没有察觉。 与此同时，意味着倒计时的数字，出现在他的头顶。 而他脸上的表情，也和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难用语言形容，总之就是，纯真圣洁，看着就像个好人。 于是，他张口说的话，也变成了懵懵懂的：“爱与被爱……” 在“爱”字从他口中轻若呓语般吐出的时候。 一道剑光，破风而来。 受到净化的情况下。 他似乎便没有了任何的反抗余地。 柳善善亲眼看着，那柄名柄名为残月的花里胡哨长剑，锋利无比，自后面刺穿了他的脖颈——虽并非有意为之，但她忽然意识到，他的死法，好像几乎和方才假发男的死法，一模一样。 男子的身体瞬间便没有了气息。 鲜血如注，那双眸还睁着的脑袋“骨碌”两声，掉落在了地上。 没了头的尸体，在片刻后紧随着一起倒下。 周围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柳善善缓了好久，才听到心脏轰隆隆的跳动声音。 这还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有想过，各种技能加持的情况下，或许不会太难，但没想到—— 这么轻松。 第257章 在动念头，到人头落地，一切仿佛都只发生在一眨眼的时间内。 用的还是用了许多次的，向来都是只是拿来剪头发、割衣服的普攻技能[揽月碎石]。 甚至，杀了人之后，她都没有太多的感觉。 反而有一种如同置身梦里的不真实感，虚虚浮浮的，连眼前的画面都仿佛染上了一圈光晕。 或许因为，在动手之前，她便心知肚明。 她必须杀他。 这人太变态了。 不杀他，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只是，大脑逐渐恢复清明后，柳善善不由自主盯着地上的尸体，陷入了新一轮纠结。 尸体要怎么办？ 四师兄不在，但这尸体肯定对他还有用，显然她是不能置之不的。 思来想去，柳善善强忍着心底的不适，从储物戒里掏出之前买东西拿到的各种各样小的储物袋，储物盒，一层叠一层，一层套一层，将尸体结结实实地收进去，最后才塞到了储物戒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朝外面小跑而去。 小梅花等人还在李宅等着，她需要先去汇报一下刚才的事。 刚跑出后院大门，眼前便一阵眩晕。 “唰啦”的声音响起。 周围的空间好似扭曲了，无数力道从前至后拉扯着她的身体，周围光线一度陷入极致的黑暗之中。 待得眼前再亮起的时候。 耳旁忽然响起了忽然响起了少女娇嗔的声音。 “快回去休息吧。” 柳善善下意识扭头，看到了一旁正催促的小梅花。 神情略微恍惚了下，她还是道了声好。 脑袋里的记忆一点点归位，可大脑却昏昏沉沉的，好似空白了好大一块。 她一点点想起来。 自己白天的时候进了魔域，遇到了四师兄，等出了魔域后，送离了四师兄，便回到了李宅。 这会儿，小梅花正在催促她回去呢。 柳善善这会儿觉得脑袋疼极了，这一切明明刚刚才发生，却好像又和她隔了如云般飘渺的距离。 果然…… 魔域里的魔气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 她揉了揉太阳穴，挥别小梅花，开始往外走。 刚走出李府大门，便听到外面忽然爆发出来一声尖叫声。 浑浑噩噩的脑袋这才瞬间恢复清明。 她顺着尖叫声的方向，快步朝外面跑去。 夜晚的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她跑得很快，但脑海里却有极度相似的画面随之涌现。 等等—— 这一幕，怎么这么眼熟。 眼熟到，好似曾经亲身经历过一遍。 她看着眼前的街道，继续向前，直到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手握打更鼓锣的男子。 他这会儿正单手叉着腰，盯着前方路面，嘴里骂骂咧咧。 “什么鬼东西，谁弄死在这儿的，吓我一跳？” 柳善善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到了地上的…… 不知名动物的尸体。 应该是老鼠，个头却比她以往见过的老鼠都要大，尸体摊平在路中央，大抵已经死了许久，连尸体都有些腐烂，散发着臭臭的味道。 打更人骂完，扭头看到柳善善，不善的眼光便朝她望了过来。 “这深更半夜的，你扔的？” 她还在走神呢。 也不知怎么回事，目光下意识便想往那老鼠尸体四周的地面上望。 只可惜，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再看周围的建筑，也极其陌生。 陌生到让她不由恍惚。 刚收回视线，就听到他这一番质问，连忙摇头。 打更人摇着头，直骂着晦气。 接着，便拎着锣鼓，大踏步离开了原地。 人远去，打更声却渐起。 柳善善却还在看那地上的老鼠。 她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记了。 但究竟是什么呢？ 无论怎么费力回想，脑海里都只剩或模糊或空白的画面。 眼前甚至还隐隐有些发晕。 她不得不归咎于，魔域给她带来的影响太过。 只能摇摇脑袋，开始往客栈方向走。 刚走没几步，就看到鸟爷爷和灵雉叠鸟似的飞了上来。 她将方才的见闻告诉他俩。 听说只是打更人半夜踩到了只巨大的死老鼠，两只鸟都松了口气。 柳善善便催他俩快回去照顾小梅花。 他俩离开后，她更是感觉，这一幕幕，简直又熟悉又陌生，诡异极了。 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心底那强烈的直觉再度跳出。 她下意识走近过去。 待近了，才恍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假发男家的宅子。 大门是紧闭着的，门口站着两个正在打瞌睡的家丁。 里面很安静，很安宁。 可她却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重。 也不知为什么，她却无比想推门进去看一眼。 身为一个行动派，柳善善向来说干就干。 第258章 她跑远了些，骑了灵兽，远远地飞到半空，隔着树林的遮蔽，远远看到宅子里，比在外面时脑补到的还要安宁祥和。 婢女和守夜家丁偶尔提着灯，或是抱着看不清模样的东西，缓缓从石板路行过，竹林掩映下，流水淙淙，晚风徐徐。 再然后，柳善善看到了正在廊下的竹林石桌后面小酌微醺的假发男。 她看了好久好久，直到对方完全喝醉，昏昏沉沉地睡倒在石桌上，才收回视线。 她怀疑自己魔怔了。 甚至找不到自己这么做的由。 一定是该死的那个魔域，那些该死的魔气，入侵了她的大脑。 柳善善颇为懊恼地揉了揉脑袋，骑着灵兽回到客栈。 关门，不想了。 睡觉！ 第105章 （抓虫） 啃了……师父…… 温平喝得醉醺醺。 许久后，才感知到前方好似多了道人影。 他迷迷糊糊抬脸看去，看到来者身影之后，当即眯着眼笑道：“莲歌，你终于来了？怎么回事，说是最后和我痛饮一场，自己却迟到了这么久……” 说着，又抬头看一眼。 黑夜之中的莲歌身着一袭淡粉色长衫，可目光却不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扭头朝身后望去。 边看边嘟囔：“你在看什么？” 身后是院内的高墙，和仿若没有边际的夜色，微风轻拂，枝叶飘摇。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温平这才想起什么：“对哦，忘了你乃目盲之人……” 只是，声音落下后，竟听到莲歌用若置身梦里的声音道：“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害得温平又扭头朝后看了一眼。 确认还是什么都没有后，他便只当他是说了句戏言。 毕竟，瞎子能看到什么呢？ 啧…… 明明没有喝酒，怎么好似比他醉得还要厉害。 温平再度抬头，邀他共饮。 却被对方拒绝了。 “不了。”他道，“忽然便失了饮酒的兴致。” 温平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追问呢，就见什么冰凉的东西被轻轻扔到了他面前的石桌上。 “赠你了。” 什么？ 温平酒意褪去大半，饶有兴致地揉着眼抬目看去。 竟是一把颇为普通的短刀。 送他刀做什么？ 可待抬头想追问，眼前哪儿还有莲歌的身影？不仅如此，整个院子都空空荡荡的，除他之外，再无别人。 他好似凭空消失。 又仿佛根本就没有来过。 == 对莲歌来说。 若同那少女初次见面时说的那句“对你更为感兴趣”，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戏言。那么方才在院中，同温平所道的“看到有趣的东西”，便是实实在在的肺腑之言。 他的生命太过漫长。 漫长到，他险些都要忘记“死亡”的滋味。 可倒在她剑下的那一刹那，无数久远到早已模糊的记忆，朝他纷至沓来。 他终于记起。 自己也曾有过一段极其弱小的时候。 在初来乍到，刚被扔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里，他曾因太过渺小，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生命是脆弱的，同时也是低贱的。 在那滔天血海之中，濒死之际，他竟开始祈祷死亡。 苦痛难以承受之际，死亡是唯一能带来解脱的东西。 没多久，他如愿死了。 只是没多久，他又活了。 几次轮回后，他终于意识到，上天在无尽折磨之下，赠予他的唯一仁慈，是不死。 可不死，对那时的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残忍。 后来，他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他终于拥有了足够的自保力量。 后来，他被一些人杀死。 又杀死了这些人。 再后来，他再也不会死了。 活了太久太久，死了太多太多次。 久到他快要忘记自己究竟姓甚名谁，究竟为何而来，又究竟从何处而来。 他只知道，他对眼前这个糟糕透了的世界，已经厌恶到了极致。厌恶所到的每一个地方，厌恶所看到的每一张脸。 在下一次死亡到来之前，他想让这世界的一切生命，都归于虚无。 这是他在这乏善可陈世界里，给自己定下的，唯一叫他心里能生出些许波澜的小目标。 只是，他未曾料想，所谓的“下一次死亡”，来得那么快。 那么出人意料。 他竟然死在了一个，看上去非常瘦弱渺小，几乎可以称得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手上。 更出人意料的是，她似乎远比他以为的要敏锐。 敏锐到——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无意中，救下了一宅子的性命。 夜幕低垂，更深露重。 晚风轻轻吹动衣角，一袭粉衫的年轻琴师立在巷尾一角，没有焦点的双眸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第259章 许久许久后，他的身影才悄无声息地从原地消失。 == 柳善善本来是在睡觉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魔域带来影响太大，这个觉睡得她并不是很舒服。 梦里身体沉甸甸的，仿佛始终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往下坠。 脑袋也沉甸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想努力挤到她的脑袋里。 不…… 不是好像。 是真的有。 是一道飘渺而又遥远的声音，仿佛加上了3d音效，绕着她的脑袋不停旋转，口中念念叨叨着些什么…… 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古文，全是些陌生且隐晦的词汇，念经文一般，根本听不懂。 听得柳善善脑袋都险些要炸掉。 她很想将那些声音屏蔽，但很显然，这东西完全不由她操控，她越是烦躁，那声音便越大。 直到最后一段话落在空气中。 这段倒是听懂了。 “放下一切俗世陈念……握紧手中刀柄……” “想要尝尝鲜血和嗜杀的快意吗……” “想要成为践踏者，掠夺者吗？” “来吧……” “直面内心最大的渴望与欲念……” “堕落成魔吧……” 那声音无比空灵，像是从云端传来的。 她迷迷糊糊想起，之前在地下魔域和四师兄经历的一切。 魔念入侵。 会被操控人的神智和意识。 她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天生能抵御那些妖魔邪道。 现在看……竟然不是吗？！ 纵使意识还残存着些清醒，可在那段话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空气中的时候，脑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 仿佛有什么东西拨开了脑海之中的重重密云，一束明亮而又刺目的光线，自天际照耀下来。 柳善善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 与此同时，方才的那些话，还不断在脑海中盘旋反复。 “直面内心最大的渴望……” “最大的……” “渴望。” 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动摇，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这一回，像是变成了蛊惑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女巫，声音里充满循循善诱。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真的受到了鼓动。 身体摇摇晃晃地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再接着晃晃悠悠地下了地。 心底仿佛洞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从口子里面不断滋生出见不得光的，阴暗的念头。 脑袋晕晕乎乎的。 那沙哑而又阴暗的声音，不断在耳旁响起，鼓动着她。 催促着她向前。 她此刻，内心最大的渴望是…… 柳善善很想控制住自己，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显然是无能为力的。 混沌一片的大脑中，残留着一些许的清醒。 也正是这丝丝清醒，叫她内心更加绝望。 不能这么做。 人若完全遵循内心想法，而抛却其他，那和畜牲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没有用。 心底的呐喊制止不了四肢的动作——甚至，她的双眸都是睁开的。 她亲眼看着自己，在那魔念的催动之下。 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若面前有镜子，她想她恐怕已经能看到镜子里，面目已经变得狰狞的自己。 “嗡”的一声轻响。 残月剑无声落入她的手中，她提着剑，提线木偶一般，在黑漆漆的夜里，摸黑朝前走去，然后—— “哗啦”一剑，将小黑布包一把挑开。 露出了里面软趴趴，黑乎乎的团子。 心底的恶念一瞬之间喷涌而出。 柳善善在这一刻感知到了自己无穷无尽的，不该存在的渴望。 紧接着，她看到自己一把将窝在里面犹在昏睡之中的软绵绵东西，一把薅了出来。 与此同时，听到自己，用狰狞咆哮般的声音道：“你怎么可以睡这么久？这么久？” “不就是尝了一小口酒吗？” “睡这么久是什么意思啊啊！” “能不能给我醒一醒！” 也不是不是巧合，在她这一番话嚷出来后，脑袋里一直重复念经的魔念，忽然就闭口不言了。 没错—— 这就是她这几日以来，最大的渴望。 每每感知到师父在身后的背包里，并且睡得正香，每每感知到眼前出现了棘手问题无法解决的时候，她都非常，极度地想要，将正在昏睡中的师父给敲醒。 只是，她不敢。 一是因为身为徒弟，天然对师父有敬畏之心。 二是觉得，师父又不是小孩子，不至于贪睡，等到该醒的时候，肯定就会醒来了。 正因为这样那样的顾忌，才眼睁睁地放着师父睡了这么久。 天知道她多想喊醒他。 可想归想，她是不敢这么做的。 纵使在魔念支配下，做出了这样疯狂的举动，柳善善残留的神智还是被吓得够呛。 第260章 怕师父生气。 更怕师父会不会在生病疗愈，万一被她打断，折腾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心中正这么想着，忽然就见眼前的黑乎乎小团子，忽然便在她手中，微微一颤，紧接着，圆滚滚的身子，原地摇晃了两下。 片刻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柳善善竟看它，轻轻张开嘴巴，打了个颇为秀气的哈欠。 看起来……像是睡得不错。 ……原来是真的一直，在睡觉啊。 再然后，就见小团子歪着脑袋看向她。 看神情似是有些困惑她为何在生气。 把睡得正香的师父唤醒——听上去就很大逆不道。 柳善善本是想赶紧道歉的，但谁能想，那魔念竟还顽强地存活在她的脑海里。 就这样看着师父，道歉的话语没有说出来，倒是心底的另外一道渴望窜了出来。 她盯着他，用凶神恶煞的表情，将脸贴到柔软好rua的团子身体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上天给她作证。 这真的不是她自愿的！ 更可怕的是，就听“呼”的一声。 雾气缭绕而过，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柳善善正人跌坐了下去，而她的嘴巴，竟然压在…… 师父那异常白皙的脖颈上。 啊？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变回了人形？ 抬头的一瞬，看到师父比她还要迷茫的眼神。 于是，魔念再度占据上风。 柳善善听到自己用霸道而又不讲的声音，冷冰冰地道：“快，变回去！” 第106章 （捉虫） 简直不堪入目！…… 魔念影响下，她越看眼前的男子越觉得不顺眼——她的小黑团子呢？她巴掌大，软乎乎，会卖萌会贴贴的团子呢？ 恶从胆边生。 她甚至揪着师父的衣领，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恶霸一样居高临下地瞪视着他，开始摇晃。 柳善善残存的智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凶得有些胆大包天、罔顾人伦、自寻死路。 ——师父虽脾气向来很好。 但是据宗门其他弟子说，他也是发过脾气的。虽想象不出来什么由会让他生气，但想也知道，碰到“徒弟以下犯上”，再好脾气的人，都难免会变颜色吧！ 奈何大半神智都被操控。 柳善善愈战愈勇，边摇边喊：“快！变！回……” 最后一个字没能成功吐出口，因为她的身体居然被师父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柳善善：“？” 不等她反应，人就被放到了一旁的床上。 她还待继续折腾。 就感觉到脑袋上微微一重，还一热。 师父的手掌放到了她的脑门上。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恶狠狠拽下，瞪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摸我头！你在搞什么，是我要摸你不可以摸我，你在报复我吗，别以为你看着比我厉害我就不敢弄你，你有种变小个给我看看——” 师父一顿。 他倒是没有生气，任由她叽里呱啦完，才平静将她两只爪子握在手中，制止了她的扑腾，继续摸她的脑袋，与此同时，口中还念着些她听不懂的字句。 柳善善还在继续挣扎。 身体动不了，便用脑袋去撞他的掌心，是势必要弄个两败俱伤的架势。边折腾，还边嚷嚷着：“变回去！” 师父倒是没有恼，只轻抬右手。 她下意识顺着看了过去。 只见一小缕黑色的雾气，顺着他的指尖溜走，蹿到了半空之中，摇摇晃晃，颤颤巍巍，仿若打了败仗的逃兵，立时便想要溜走。 师父手指再一动，那东西逃窜到一半，连窗户的边边都没有碰到呢，便僵硬在了半空中，不得再动弹。 做完这一切，他方才垂眸望向她。 虽无言，但也能看出，意思大概是在说——别装了，魔气已经没有了。 柳善善：“……” 她这才感知到，刚才那被雾茫茫东西塞满脑袋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大脑一片清明，躯体也早已不再失控。 她低头打量一眼自己。 身体仍旧是扑腾到最后的姿势，虽然双手被他握着，但是直到前一刻，双腿扔在分离挣扎，一副反抗到底的样子。 画面怎一个“不堪入目”了得。 魔气出走，神智彻底归位。 柳善善受了惊吓，连忙抽回手，归正姿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像小学生那样坐好。 顺便干巴巴一笑，解释道：“惯、惯性……” 师父：“何为惯性？” “咳咳。”她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末了，将脑袋垂得更低，老实巴交地道歉：“师父，我错了。” 师父再一次让她见识到了他的脾气底线——那就是没有底线。 他道：“无事，是魔气作祟，与你无关。” 柳善善险些感动得眼泪汪汪。 正要吹捧一番，就听师父忽然又道：“只是……你身体不同旁人，灵力太过浅薄，被魔气入侵之后，很难凭借自己将之从体内逼出，日后还是要远离这些地方。” 第261章 怪不得四师兄之前受魔念影响，没多久就恢复正常了，她却不行，愣是被操控了许久。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 师父又道：“寻常人受魔念侵袭，很容易便会失去神智，时间越久，危害越大，直至最后堕成魔族的伥物爪牙，至于修仙者，若不加以提防，便极有可能产生心魔，堕入魔道。” “这次的魔气并不算强，日后可要长点教训，不要什么地方都去。” 说着，师父竟开始一一和她讲起，堕魔的危害。 诸如，会丧失智，危害生灵。 会失去自我，沦为心魔的奴仆。 还会被修仙界喊打喊杀，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性命不保。 说话的时候，师父眉头轻蹙，神色严肃，一副十分认真在给她科普的样子。 柳善善：“……” 师父，原来您也知道堕魔不好啊。 师父转眸看向她，表情讶异：“这是何表情？” 柳善善非常叛逆地摇摇头，满脸傻白甜地道：“但是师父养的心魔很可爱耶，我也想养一个。” 师父：“……” 这回轮到他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道：“我忽然想起来，你方才的魔念是……” 柳善善：“？” 怎么忽然提这个。 魔念是想要啃师父的心魔，这话说出来简直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好嘛！ “心内有执念方会生出魔念，修者体内的魔念若是太深太久，纵使没有魔气，也会产生心魔。” 啊。 居然是这样吗？ 其实柳善善觉得，要说心魔的话，她最有可能产生的心魔应该是——如何让师父没有心魔。 却见师父面上竟多了些许凝重。 好似当真是开始忧心，若这位脆弱且不堪一击的小徒弟因此入了魔，该如何是好。 她刚想解释一下，就见眼前又是一道雾气缭绕而过。 瘦高个儿、穿着寝衣的黑发男子自面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色的棉花云似的东西。 只是，可能是没有掌控好位置，黑团在半空中完成变身，便软趴趴掉到了地上，大概是质感太好，又原地“duang”“duang”弹了两下。 柳善善看它“duang”的一下，弹到了床上。 小东西缓缓爬到她腿上。 虽然没有手脚，但她低头看它，总觉得它这会儿大概是一个“四脚朝天”在她腿上摊平的姿势。 “若只是因喜欢心魔，便想堕落成魔，实在太过荒唐。”师父声音平直而又温和，“身为师父，应当引领弟子走向坦荡正途。” “要是实在喜欢，师父的心魔可以暂时交送给你。” 柳善善：“？” 柳善善：“……” 她和这个人实在说不通！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受魔念控制的时候，发了太久的脾气，发成了习惯，这会儿见他如此，她竟下意识便动了怒。 手一挥，躺在腿上的东西便被她挥了出去。 动作刚甩出，柳善善就后悔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只是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对于这个行为，师父竟然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 被她甩出去后，软软小小的团子径直砸向一旁的木桌桌腿，然后“哧溜”一声，缓缓滑落到地上。 再看去，估摸着是脸朝地的姿势。 小身体一动不动，看上去有些凄凉。 柳善善这就已经懊恼又后悔得不行了。 得了—— 师父脑回路向来和寻常人不一样，她又不是不知道。 犯得着跟他生气吗？ 心魔问题可以从别的方面再劝劝，最起码，他也知道堕魔百害而无一利，不是吗？ 她赶忙扑过去，将其从地上捞起来，害怕他生气，刚战战兢兢想道歉，却忽然听他出声—— “这似乎不失为一个好想法。” 柳善善：“？” 什么东西？ 听语气，好像没有生气。 但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有点没头没尾，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正困惑呢，就听他缓着声音，用平静分析的语气，继续道：“你寿命太短，若堕为魔族，便能最快的速度延长寿命……只是，在魔域挑选上，还需下点功夫，要是能寻到合适且较为温和，但又魔力巨大的魔域，想必能……” “只是，在制驭心神意识上，还需多下些功夫，也不知三界内可有合适的药草，能快速提升此类能力……” 柳善善：“……？” 她算是听明白了。 师父的心魔已经严重到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终于不再满足于自己入魔，而决定带着徒弟一起转当魔修了呢！真棒！刚才不还在说身为师父要带徒弟走正道吗？怎么这就忘记了？！ “既然徒儿有此意向。”他认真道，“那么为师也不该因各类由阻止你一心向魔。” 柳善善：“……我错了，师父，我开玩笑的师父。” 师父摸摸她的脑袋，露出温和的笑容。 “何错之有？” 她正要低头数落自己究竟是多么的大错特错，就听“刷啦”一声响。 师父从眼前消失了。 第262章 人是消失了，但还留下了一句话：“为师去找找看，可有适合你生长的魔域……” 柳善善：“……” 看着陷入安静的小房间，她呆若木鸡。 师父还真是…… 说干就干的实力派呢。 但是—— 堕魔？ 也不知究竟出于什么，等安静下来后，她竟然也没有特别的抗拒。 可能是出于对师父的，莫名其妙的信任。知道有他在，她必然不会出现什么闪失。 也可能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穿越之后，柳善善的心态便非常好地印证了——“来都来了”这个词！ 这仙侠世界，来都来了，不入个魔岂不是有点可惜？ 若当真成了魔，岂不是以后还能去魔界开地图做任务？ 柳善善越想越期待，竟然有些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八成是受了师父的影响，竟然也开始神志不清了。 干脆不再多想，抓起被褥，把脸一蒙，倒头便睡。 只是，叫她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清早，她竟然是被人吵醒的。 扯着喉咙的大嗓门从窗外传来，震入她的双耳。 “柳善善！你给我下来！” 她睡得正香，一个激灵，瞬间从梦中惊醒，弹坐了起来。 更叫她意想不到的是—— 这竟然还是六师兄的声音。 第107章 （抓虫） “这下知道谁才…… 柳善善本来还在做梦。 梦里的她正在广开地图，满世界溜达着积极做任务，一日升10级，十天到100级，打遍天下无敌手，连魔族妖族都跪倒在她面前，正激动着呢，忽然就被吵醒了。 乍一听到六师兄的声音，她懵懵醒转，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澜仙宗。 变回了当初那个只有三四级的自己。 待一睁眼，看到的是客栈的木竹顶棚，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回去。 可下一瞬，脑袋又一个激灵—— 等等，不对。 她现在也才9级。 和五六级有什么区别嘛！ 不还是刚出新手村的水平！ 柳善善正心碎悲伤，感慨着日月如梭光阴虚度，便听到底下再度传来六师兄的声音。 咦。 居然不是幻听。 她揉揉眼，下床朝窗边走去，刚一探头，就看到了在黑夜之中，客栈楼下站着的六师兄。 没错……黑夜中。 柳善善这才意识到，外面天甚至还是黑黑茫茫的，完全没亮。 他怎么来了？ 而且还是在这么不友好的时间。 不过，他竟然换掉了之前在宗内常穿的峰袍，换了身凡间子弟才会穿的服饰。 是一袭鲜艳耀眼的深红色长袍，上面绣着繁复的云纹图样，纵使隔着些距离，也能看出质地上乘，想必定然价格不菲。腰间束着玉带，至于配饰，更是继承了他以往的风格，挂满了璀璨的金银珠宝。 虽然这一身深红色，衬得他面貌更是精致似妖，但……柳善善总感觉，他这样走在路上，简直就是个行动的活靶子。 看着就很想抢劫好嘛！ 刚吐槽完，便听“诶哟”一声响。一个身着黑衣的影子从六师兄身上撞过，匆忙之间，拽走了他系在腰上的金银玉饰。 柳善善：“……” 她居然是个乌鸦嘴吗？ 吐槽什么来什么？ 但对方显然低估了这一串金银珠宝的威力，牵一发而动全身，人才刚“哧溜”出去几步，便险些将六师兄的整个腰带扯下来。 然后他也没舍得扔，呆傻回过头，同震怒中的少年四目相对。 待再想扔掉逃跑时，黑衣人的脑袋已经精准地被一块玉石击中，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柳善善：“……” 天还没亮就给她看这么一出好戏。 真是该谢谢六师兄呢。 片刻后，她顶着凌晨昏黑而又苍茫的天色，同六师兄一同，将这个勤奋早出的倒霉作案黑衣人扭送到了衙门处。 待再回去的时候，六师兄口中还在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说的大概就是—— 什么不长眼的家伙，居然胆子这么大偷到他身上来了。 柳善善扭头看他一眼。 不由有些欲言又止。 就他这副打扮走在外面，简直就差把“人傻钱多”写在脸上了，一天少说得被盯上三次。 但下一瞬，六师兄的视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像是才想起正事，他端出了师兄的架势，一副恨不得拿剑柄敲她脑袋的样子—— “你剑招才会了几招，竟然就敢下山了？” “而且还是偷偷瞒着大家自己跑的？连六师兄你都不告诉！” 他越说越生气，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 “老实交代，是不是四师兄那家伙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柳善善赶紧摇头：“关四师兄什么事？” 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忽然就凑近了，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一些危险。 “也就是说，是你自己主动要和他下山的？” 柳善善：“……” 似乎是这么个回事。 第263章 但是…… 总感觉，好像又不是他说的那么个回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刻的沉默，肉眼可见的，六师兄的表情忽然就愤慨开了，他怒气冲冲朝前走去，边走边跺脚：“我就知道！” 眼看着走出好几步距离，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折返回来。 六师兄站到她面前，一脸严肃地盯着她：“不行。” 柳善善：“？” 他满面怒容：“你还这么小，且修为低微，灵力匮乏，不许学着别人搞情情爱爱那些，若误入歧途，当心生出魔障！” 她震惊了：“师兄怎么会这么想？” 他却不。 继续给她科普早恋的危害。 比如说宗门内的两个天灵根天才，搞了对象之后，不思进取，双双堕落，最后竟被发配到外门，最后泯然众人矣！ 又比如说，灵疗峰曾有个据说百年来最具天赋的灵疗少女，恋上了普通凡人，最后竟为他甘愿出宗下山，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又比如说，傀儡峰的某个惊世奇才，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傀儡，最后不慎生出心魔，堕入魔道。 柳善善：“……” 后面两个就先不说，至于前面那个，是不是有些不太可靠？ 她弱弱提问：“不是说双修也能提升修为吗？” 他俩搞对象归搞对象，难道就不知道双修一下，彼此进步？ 此言一出，六师兄张张合合的嘴巴停止在半开的状态中，片刻后，他闭上嘴。 再片刻，脸上红了。 但显然……是气红的。 他暴怒：“谁和你说的……双、双那个修？” 柳善善缩了缩脖子：“话本上写的啊……” 事实上，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六师兄神情这才稍微和缓了些许。 但五官还是有些许僵硬，他转过视线：“以后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了。” 末了，还要嘀咕：“我就说四师兄带不了你一点儿好——” 抛却这些不谈。 柳善善终于有机会发问：“六师兄，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表情极其不自在地转转脖子：“我用鼻子嗅嗅就能知道你在哪，还用找吗？” “是四师兄让你来的？” 他怒不可遏：“四师兄能有这么好心？” 柳善善：“？” 他这才勉勉强强答道：“好吧……其实是他同三师姐传音的时候，被我偷听到了。” 接着，便又和她说。 因为三师姐新接的任务恰巧便要从嘉远城路过，四师兄昨夜得知这件事后，便托三师姐过来的时候顺便照看一下小师妹——也就是柳善善。 柳善善听明白了。 这些对话恰巧被六师兄听到，他便顺便得知了她所在的客栈名，只是…… “只是，正常人都是睡醒天亮才启程，六师兄这是得知消息后便连夜赶过来了？”她表情狐疑地看他。 六师兄赤头白脸，当场反驳：“什么叫连夜？我只是担心你在外面行差踏错，惹了大祸，到时候若是受个伤流个血的，不仅会连累我师门上下的名声，还会平白惹师父担忧。” 柳善善嘀咕：“那不还是连夜嘛……” 六师兄一梗，不说话了。 眼看他气够呛，闷声不吭走在前方，她不由觉得又好笑又柔软。 下意识往前跑两步，追上他，小心翼翼拽拽他袖角。 他似乎还在不高兴中呢。 袖子被扯，立马下意识想挥开，但只刚动作了下，用余光瞥了下她后，便快速收回视线，继续目不斜视，手臂僵硬在那处，任由她扯着。 她便用夸张的语气表达她的感恩感谢与感动。 “六师兄，我知道你一定是担心我安危才会这样的，你对我真的太好了，你就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师兄了——”（此处省略五百字） 一番彩虹屁下去，终于将他的脸色捋平顺了。 他看她一眼，做出勉勉强强接受她夸赞的样子，道：“我就你这一个师妹，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便开始挖苦其他人。 例如四师兄——明知她没什么修为还要将她带出来，带出来就算了，竟还将她一人扔在此处，简直没有人性，枉做师兄！ 例如三师姐——明知小师妹一个人在外，竟然也不赶紧过来，这会儿估计正在安安心心睡着觉呢。 还有其他几个师兄世界，皆被他挨个数落了个遍。 说到二师兄的时候，神色尤其嘲讽！ “还有你二师兄，起先我看他满宗门到处找人，还当他在寻你的下落，结果，呵呵！” 六师兄冷笑一声：“结果他说是在找个药花峰的小药修？” “世态炎凉，人心凉薄！” 柳善善：“……” 沉默了片刻。 临下山前，她便将字条和药品都托人转交给他了，他还找她做什么？ 莫非是还有毒未解？ 六师兄越说越愤慨，最后连师父也没放过。 “还有师父，他竟是第一个得知你要下山的人，我见他竟然一点担忧都没有！简直过分！” 正沉默着。 那边六师兄已经从批判他人，发展到了自吹自擂上。 第264章 一番自我吹捧完毕，还要她也跟上：“你说，是不是还是六师兄对你最好？” 她当然要先顺着他，果断点头若小鸡啄米。 六师兄这才身心舒畅了般，脸上是满满的得意与骄傲，还要拍拍她的肩：“患难见真情，这下知道澜仙宗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了吧？” 俩人一路说着，居然已经回到了客栈门口。 而这会儿，天色方才出现要破晓的迹象，远处传来声声公鸡啼鸣声。 柳善善正要继续点头呢，便见客栈中忽然飞出来了个身影。 是三师姐。 她仍是一贯的简朴素雅至极的装扮，一头乌发简单束起，气质利落又干净，只是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可能是赶了一夜的路，身上布料都是冷的。 见了柳善善，当即握住她的手，因为一向不善言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磕巴：“你、你去哪了？我等你好些时候了。” 方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六师兄，忽然便沉默了。 半天后，听他憋出一句：“反正到得比我晚。” 三师姐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他，有些讶异：“六师弟，你怎么也来了？” 大概是为了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地一笑，道：“想着小师妹一人在外，担忧保护不当，出发前特意多准备了些东西，才来得晚了。” 说着，她便开始往外掏东西。 有金光闪闪，看着像护身铠甲但质地却又无比柔软的护甲，有认不出作用的短笛，有长得奇奇怪怪但刻了满身符文的灵器，还有一堆小盒子装的不知名物品。 她一股脑塞到柳善善怀里，挨个给她介绍用途，然后才嘱咐她待会儿上楼便装备上。 话音刚落，就见三师姐忽然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离去的六师兄，疑惑转头看向柳善善：“你六师兄他怎么了？” 上楼的过程中。 六师兄显然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他勉强接受了，另外一个人不仅和他一样关心小师妹，还比他考虑得更周到的这个事实。 于是，临进门前，他开始和柳善善道：“看来，整个师门上下，要属我和三师姐对你才是最真心的了，其他的那些什么大师兄二师兄，包括师父——尤其是师父！全都是虚情假意！” 正说着，门一推。 众人看到了坐在圆桌后，正神情略显困惑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但听到动静声后便被吸引了注意，所以微微偏头，朝门外的他们看过来的，穿了身洁白寝衣的青年男子。 “……师父？！” 第108章 （捉虫） 先给师父驱个魔…… 柳善善：“……” 师父不是去找魔域了吗？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了！！ 而且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形下，更尴尬的是，他身上穿的还是身寝衣。 身旁的三师姐和六师兄早已呆若木鸡。 柳善善根本解释不清楚。 只能冲上前，一把将师父从椅子上拽起来，干笑着冲他挤眉弄眼：“师父，你的房间不是在隔壁吗？怎么来了徒弟这儿，是有什么要事吗？” 刚好隔壁四师兄的房间是空着的。 说来也奇怪。 明明她力气比起他小很多，拽的时候也根本没觉得能将他拽动，但师父竟由着她的力道，顺从到显得有些乖顺地站了起来。 只是面色倒显有些迷茫。 “什么隔壁？” 顿了顿，又道，“确实有要事，方才说的魔……” 毫无默契当场拆台就算了。 眼下竟似是打算当着另外两位徒弟的面，讨论“如何带小徒弟一起入魔”的事。 柳善善只觉一道霹雳惊雷从眼前闪过！ 我这逆天的师父噢！！ 情急之下，想制止他继续说话，手上力道和动作便没把控住，下意识一推。 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师父，竟莫名显得有些弱不禁风，被她只随手一推，便又倒坐回了椅子上。 只是，他的眼睫眨了又眨，抬着脸，面上迷茫呆懵不由又多了几分。像是不解她这一来，就是又推又搡的，是在做什么。 但，好在…… 没有再出声说话。 危机疑似解除。 进门前还在大放厥词的六师兄，这会儿已然是见了鬼的表情，面部再次涨得通红，连口中的“师父”这两个字，都结结巴巴拖了好长。 末了，低着声音咬牙切齿道：“四师兄是不是有毛病？！” 柳善善懂他的意思。 ——师父都在了，还喊其他人搞什么？ 来团建吗？！ 柳善善做出假笑，看向还呆在门边的俩人，迅速编出借口：“师、师父他其实是有事要办，路过这儿，便停留了两日。” 好在，这会儿师父倒是没有再出声拆台。 她松了口气。 另外俩人像是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进来，低头向师父行礼。 末了，再讲一下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 ——应四师兄邀请，照顾下小师妹。 并表示前段时间，于修炼上绝对没有懈怠，此次下山，也绝不是因为贪玩。 第265章 师父终于有了点了师父的样子。 他一边听，一边嗯。 顺便从桌旁拿起一个小巧的杯盏，捻着杯沿，轻抿一口。 柳善善目瞪口呆—— 那是她的杯子！ 他怎么可以喝得这么自然！ 饮尽盏中茶水，方才缓缓道了句：“我知道了。” 肉眼可见，三师姐、六师兄二人皆松了口气。 他俩正要开口说话。 师父便又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三师姐：“……？” 六师兄：“！？” 三师姐小声：“为何……” 六师兄嘀咕：“这不好吧？” 俩人都是连夜赶来，人才刚到呢，就被发配离开。 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师父缓声道：“你俩在此，她似是有些不自在。” 柳善善：“……” 她本默默听着呢，听到这句，脑袋卡了一圈，方才意识到，师父话里的这个“她”，指的竟然是她！ 什么他俩让她不自在！ 分明是穿睡衣出现在她屋子里的师父最让人不自在了！ 师父该不会是把她方才的那一系列奇怪行为，都归结于——二位师兄姐的到来了吧？ 但是，她也不好当场反驳什么。 一是因为，俩位师兄姐平日里都挺忙，确实不该为她在此耽搁时间。 二是因为，师父的话，在此刻显然便意味着某种权威。 最后的结果是，三师姐先行离开，继续上路，赶往她的任务点。 六师兄借口自己最近没什么要紧事，便被同意在此多停留两日。 送三师姐出门的时候。 俩人在柳善善一左一右，刚出了客栈门，便齐刷刷叹口气。 道了句：“师父对你可真好。” 柳善善心底一紧，刚想解释，却见他俩神情并无异样，只是一脸的幽幽。 忽然就又想起—— 对哦。 宗内的大家，都默认她和师父是父女关系。 如此一来，倒是省得她再想办法解释。 这个误会还真是很好用呢。 她一脸的呵呵。 回到房间内，师父还坐在那儿，看似表情温和，实则可能在走神。 柳善善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目前最在意的问题—— “师父，你知道魔种要如何净化吗？” 虽然四师兄说过，师父可能对与他无关的事情，都不太在意。 但她还是觉得，为了小梅花，不管怎么样都要尝试着问一下。 ……好吧。 事实证明，四师兄说得没有错。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师父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迷茫。 “从未听说魔种还能净化。” 说着，好奇看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善善便将小梅花的事情简单同他概括了一下。 只是，在提到嘉远城的地下魔域的时候，师父似乎来了兴趣。 他道：“你说的这个魔域我昨夜去瞧了一眼，为师觉得很适……” 柳善善：“……啊啊啊啊。” 这串啊啊啊将一旁正听得认真的六师兄吓了一跳。 他刚从桌子前跳起来，身体便被柳善善往外推去。 “做什么？推我做什么？” 柳善善一路哼哧，将他往门外推：“大人说话小孩不要听，师兄乖，先去隔壁屋子玩会儿。” 六师兄脸蛋涨得通红，可能是被气的：“乖什么乖？你也知道我是你师兄啊，没大没小的。” 说着，表情狐疑扭头看她：“你们聊什么，凭什么不让我听，我也是师父的徒弟——” 俩人正推搡着。 身后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让他回来吧。” 六师兄面上飞上喜色，哼了声，耀武扬威地看向柳善善：“看，师父都同意了的！” 柳善善：“……” 眼看着六师兄打了胜仗的公鸡一样，高高兴兴坐回桌边。 便听师父又道：“不想让他听见的话，施下障音术法便可，不需要那般费力。” 六师兄：“……” 他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垮了下去，满脸只剩难以置信。 “师父我……” 看来师父已经施完障音术了。因为，六师兄在说完那几个字后，嘴巴仍旧在开开合合，柳善善却没有再听到声音。 他自己很快也意识到他已经听不到他俩的谈话了。 六师兄脸上表情愈发的震惊，绕着桌子一圈一圈地走，没一会儿，便气呼呼地夺门而去。 柳善善虽愧疚，但还是松了口气。 师父继续说。 “这嘉远城内的魔域，便较为温和，很适合用来滋养魔气，或许可进去暂住些时日，试试能不能助你直接入魔，若合适，日后还能进去久居。” 瞧瞧瞧瞧。 所以她说不能给六师兄听见吧！ 师父说完，很有礼貌地问她：“你方才说的，净化魔种是……” 柳善善在内心呵呵一声。 便接着她之前未完的话继续往下说。 说到最后，师父沉默了。 是的没错。 第266章 她想要净化的，就是他看中的这块魔域里的魔种。 这番话显然打破了师父的计划。 他的面上陷入了片刻的挣扎。 看他如此神情，柳善善震惊了。 她险些想要站起来将师父摇醒—— 醒醒啊师父！ 就算不是她想要净化，这魔域的位置显然也很不对劲啊！它的上面可是住着嘉远城成千上万的平凡百姓！ 若魔域继续生长，继续扩大。 住在这儿的普通人岂不是遭殃了？ 这个道，师父不可能不明白啊。 柳善善心里咯噔一下。 她倏地抬头看他，脑袋里忍不住浮现一个猜想……莫非，莫非是心魔的影响？ 心魔，魔念，让他过去常被人津津乐道的仁慈宽厚，温和善良……的天性，也一点一点被磨灭了吗？ 师父终于开口说话了。 “据我所知，魔种是无法被净化的。” “若想净化魔域，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魔种摧毁，失去魔气来源的魔域，要不了多久就会化为荒域。” “不过，这儿的魔域我觉得不错，留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虽在意小梅花，但也觉得师父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危险，下意识便辩驳道：“可、可这魔域在嘉远城地下，不会危机到这儿的百姓吗？” 师父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讶异。 “怎么会？” 柳善善更惊讶了。 怎么不会？！ 却听他又道：“这魔域既然被我看上了，我自然便是要将它带走的。” 柳善善：“……？？” 带……它……走？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师父是说，他可以将这魔域，单独从嘉远城下面挪出来？并且，完全不会给嘉远城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她越想越觉吃惊。 若真能如此，四师兄根本不需要去找那个不知漂泊到哪儿去了的老祖啊！ 虽然情感告诉她，不该怀疑师父。 但智还是有些许动摇。 柳善善不由：“……这个法子，真的，可行吗……我，怎么好像……没听说过呢……” 师父“啊”了一声。 然后冲她温和一笑：“没有听过才是应当的，为师也是第一次打算这么做。” 柳善善：“……” 真的靠谱吗！ 再看一旁，师父已经认真思索起了搬迁地该位于何处合适。 她再次松了口气。 看他如此笃定，一定是靠谱的！ 就见师父已经满面笑容地敲定了方案：“就将这魔域搬迁到……澜仙宗地底好了！” 柳善善：“……” 等四师兄把老祖找到了，还是先拜托他老人家给师父驱个魔吧。 第109章 师父真好用！ 师父说干就干，当场带着柳善善前往地底的魔域。 这魔域范围很广，几乎覆盖了大半的嘉远城。 所以不管从客栈，还是从李府，只要能撕开一个入口，便都能进到里面。 还和上次进来时差不多。 地面坑坑洼洼起伏不平，四面八方都是倒立的树根，依稀有光亮照射进来，但眼前的整个世界仍旧是昏昏暗暗一片。 上次进来时还不明显。 这次，刚一进来，柳善善就感觉到，周围仿佛有奇异的气息争先恐后往她脑袋里钻。好似便是那……魔气。 她跟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听师父在那规划。 这儿修建寝殿。 那儿用来种一片花林。 那儿修一条小河出来。 这儿魔气最为充裕，可以用来搭建个修炼堂。 一边走，便一边听他碎碎念。 柳善善的脑海里不由浮现了——多年之后，他终于成为了魔族至尊，带着身后的魔兵魔将们占领了三界，然后在三界各地规划如何修建自己的魔族后花园的奇幻场景。 走着走着，师父还要回头问她。 可有觉得不适。 柳善善可怜巴巴点头。 她感觉那些魔气时时刻刻都想冲进她的脑袋里，然后夺走她唯一的大脑——这么看来，入魔可能一点也不好受。 脑袋刚点完。 就见师父满意点点头：“看，这儿果真最是适合你。” 柳善善：“……哦。”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魔域正中央的位置。 正对面的，便是上次和四师兄来时，拦腰砍断的那棵粗树根。 也不知师父做了什么，就见那粗壮树根忽然拔地而起。 下一瞬，在眼前凭空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周围的无数树根、灰黑色花草、大大小小的尘埃颗粒。 以及眼前的亮光。 四周骤然陷入黑暗。 魔域仿佛顷刻间从眼前消失了一般。 柳善善震惊了。 她知道他那么说，应当是有把握的，但是没想到——能这么轻松？ 居然简简单单的，就把整个魔域拔出来了吗？ 只是，她什么都看不到，眼前黑漆漆的，像是被虚无吞没了般，不免有些不安。 第267章 脚步刚下意识后退，便被人牵住了手，师父在身后温和道了声：“不怕。” 与此同时，眼睛终于能再度视物。 她看到了周围的一切——是真正意义的地底。 周围包裹着的，是无边无际的……深色土壤？偶尔还能看到深埋在这地底的植物根系，不知名的碎屑垃圾，大大小小的石块，瞥眼间似乎还能看到一些疑似穴居动物的巢穴，甚至，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一些细细小小的昆虫。 唯有她和师父的周围，空出了一块安全区域。 并且，随着他二人的移动，安全区域也在不断地变化，那些土壤岩石好似有了生命，在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自动避开他们半尺距离，不由自主地便形成了一道保护圈。 柳善善看得目不转睛。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好奇妙。 她居然在地底散步呢！ 但—— 等等。 他们不是来搬魔域的吗，为什么会在地底散步。 柳善善猛地一抬头，就听师父问：“不看了？” 呀。 所以师父是觉得她想看，所以特意带着她在这儿多溜达了会儿吗？ 她感动得眼泪汪汪，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手，以示开心。 但是。 她忘记了，她的手这会儿正被师父牵在手里呢。 这么一晃，带着师父的手臂也晃了起来。 师父垂眸看她。 柳善善连忙止住动作，手指乖乖并拢，握成拳头安安分分地缩在他的手掌里，并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那我们上去找魔种。” 也就是找小梅花。 小梅花曾说过，她是被下了什么禁咒，无法离开李宅。 若说之前还好奇，这禁咒究竟是从何而来，现在便基本上可以确定，一定是李爹搞的鬼了。 就是不知道要怎么破解这个禁咒。 反正四师兄对此是没有头绪的。 想到这里，柳善善不由看了一眼师父。 师父连魔域都能轻轻松松收入囊中，破除个禁咒，大概率不在话下。 她便不再担心了。 只是，在进入李宅之前，柳善善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郑重其事地和师父先聊一聊。 她拉住师父。 师父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看她。 “师父，我们能不能把魔域，还有魔种放去别的地方？不要带去澜仙宗好不好？” 虽然智和情感都告诉她，师父既然做出了这个打算，想必便不会让魔域被澜仙宗的那些修仙者们知道。 但是—— 但是魔种和魔域是相生相连的。 小梅花若去了澜仙宗，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羊羔进了狼窝。 真若被发现，那可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普通魔种，她当然不会在意啦。 可小梅花是她的朋友，她不想让她置身危险。 她想了一大通说辞和由，正准备一股脑全拿来劝服师父。 可还未等她开口呢，便听师父道了声：“好啊。” 柳善善：“？” 就这？ 就这么简单？ 都不问一下的，就同意了？ 真是白瞎她又是懊恼又是纠结地在那挣扎半天！ 她瞠目结舌看着师父。 然后就见师父又在那自言自语地思索了起来——不放去澜仙宗的话，他还需要另外找合适的搬迁地。这里的合适，主要关系到柳善善的入魔问题。 第一个要满足的，就是能方便她随时随地前去修炼。 柳善善：“……” 她轻咳一声，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师父，该不会……其实有个隐藏的“千依百顺”设定吧？ 她试探着，鼓起勇气道：“师父，我不想入魔。” 不管怎么样。 入魔的话很容易被追杀，听上去也太苦命了。 没有当人当仙好啊。 “啊。”这回，师父的声音便没之前那么干脆了。 她正要再重复一遍：“师父，我……” 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见师父轻叹口气，道了声：“那好吧。” 什么多的话都没有问她。 只听他微蹙着眉，自言自语地喃喃，延寿一事只能再另寻法子了。 得了师父的两句应允，她喜不自胜，摇了摇他的手，道：“既然徒儿不需要入魔了，这魔域搬迁地也就不需要考虑我了，但是嘉远城有普通百姓，留在这儿也是万万不可的，所以，我们能不能问问小梅花，看她愿意搬到哪儿去？” 果不其然，对于她的这个请求，师父再度应了声好。 嘿嘿嘿。 师父好管用。 ——早知今日，当初绝对不会让他碰那酒！ 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日！ 并且，柳善善怀疑她找到了和师父相处的正确打开方式，但眼下更重要的，分明还是将小梅花安排妥当。 待会儿再来尝试其他！ 出了地底，没走几步路就到了李府。 这个时间点，小梅花还在床上睡觉。 李爹跑了之后，李府便空了下来，往日在府内来来往往的婢女丫鬟小厮什么的，这会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268章 想来，是都跟着他跑了。 这件事给小梅花的打击似乎非常大。 将她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她的眼睛正红肿着，一看便是哭了一夜。 禁咒便是这般的残忍。 所有人都走了，昔日繁华热闹的李府只是一个空壳，一场骗局。 纵使如此，她还是无法踏离这个虚假的壳子半步。 见柳善善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她只惺忪挣了睁眼睛，身体便再度软着，想要躺回去。 柳善善便开门见山和她说：“我将我师父带来了，他说他可以破除你的禁咒，以后你便可以离开这儿了。” 听了这话，小梅花也只是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便又闭上了。 发出一声了无兴致地：“哦。” 啊。 柳善善只能继续：“他还说，可以将这魔域搬迁到其他地方，离开嘉远城，去荒无人烟的地方，你便不用再担心魔气影响到周围的人了。” 这一回，小梅花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蔫蔫：“是吗。” 看她如此，她心底咯噔一下。 昨夜分别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今早这般丧气，仿佛整个人的生机都被抽去了一般。 连这些消息都难以让她开心起来。 莫非是…… 李爹的事，对她打击太大？ 也对。 毕竟是养育了她多年的人，纵使知道并非生父，可多年以来的相处感情毕竟做不得假。 被最亲最近的人欺骗，谁能真的做到若无其事？ 她很想再安慰她一番，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安静了半晌，只能努力放柔声音：“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这一回，倒是没有等来她的回答。 垂头一看，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仿佛睡着，又仿佛正在闭目休息。 周围安静了下来。 柳善善下意识看向门外，外面守着灵雉和鸟爷爷。 她刚想向他们求助，便听一旁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禁咒可以解除了？” “魔域也可以离开了？” 好似魂魄刚刚才归位，小梅花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尖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摇着柳善善的手臂，面上全是不可思议。 哪里还有之前了无生机的样子。 “你师父是何方神圣，居然这般厉害？”说着，她捏了捏拳头，“既然这么厉害，那么拜托他千万不要放过姓李的那个混蛋，居然敢利用我的感情和身份为非作歹，还把我困在这个破宅子里这么久，他该死！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柳善善：“……” 好的。 原来她只是大早上没睡醒，反射弧稍微比平时长了一些。 柳善善果断将之前的忧心忡忡捏成一团废纸，揉吧揉吧扔进了废纸篓里。 事情顺利解决。 跨出李府门槛的那一瞬间，小梅花身上的禁咒便破除了。 头一次看到高墙外面的世界，她显得异常兴奋。 但是，关于魔域选址，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头绪。 于是她便戳了戳柳善善，问：“问你师父，能不能给我的魔域加双腿啊，非要在某个地方定居吗？我今天想住西边，明天想住南边，能不能天天搬家啊。” 柳善善：“……” 她无声抬头，向后看向师父。 师父沉默着，同她对视片刻后，移开了视线。 唉！ 看来师父也不是万能的嘛。 倒是一旁的灵雉悄悄红了脸，他稍稍朝小梅花靠近了些，轻咳一声，提醒她道：“若是想去哪，我带你去便可。” 小梅花恍然大悟：“对哦，我可以抛下魔域自己跑。” ＝＝ 总而言之，小梅花对定居地，似乎没有太多的要求。 她便随便选了个，离嘉远城近一些的荒山。 赶到那地儿的时候，魔域便落了下来。 事实上，魔域是安置在地下，几人在地面上，凭借他们的肉眼，并不能看出它究竟有没有搬迁成功。 但是，为什么连柳善善都看出来已经搬过来了呢？ 是因为——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柳善善就听到一旁传来了猖狂至极的笑声。 看到数米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双臂向上高举，正得意洋洋做出拥抱天空姿势的男人。 是李爹。 他很显然是刚从魔域里出来的。 只是，正沉浸在喜悦中的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无比陌生。 “哈哈哈，魔域已成，魔气明日便要弥漫至地上，过了明夜，嘉远城便要成为我族的地盘了——” 笑到一半，身体僵住。 口中只剩喃喃的声音：“嘉、嘉远城呢？” 第110章 师父……好乖哦！…… 可怜的孩子。 嘉远城离这儿有十几里呢。 注意到周遭情况的第一时间，李爹脸上的神色便慌了。 他转头朝旁边看了一眼，在这大片荒芜的地上，看到了一群人。 除了眼熟的那两鸟一梅花树外，还有个眼生至极的年轻男子。 第269章 他的脑袋在这个时候倒是非常灵活。 不管怎么样，能“把嘉远城从头顶搬走”的人，必定来头不小。 但也有可能——眼前的一切，其实是专门设给他的圈套，为的就是捕获他。 想到这里，李爹当机立断，身体便化作一道青黑色烟雾，消失在众人面前，火速逃命。 柳善善：“……” 见过溜得快的，但没见过溜得这么快。 都还没打呢，怎么就知道打不过。 不过，有师父在场—— 就算他溜走了，问题也不大，是吧！ 莫名的，师父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师父在场。 反正师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跑掉，对吧？ 对……吧？ 柳善善一回头，就看到了正一脸云淡风轻站在原地，目送着李爹远去的师父。 微风轻拂他的衣摆，他的眼里全是温和与平静。 镜头拉远，天高云淡，青年静静伫立，暖阳和煦，好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才怪！ 她回过神来，瞠目结舌，没忍住扯了扯师父的衣袖。 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咱们不追吗？” 师父似是这才反应过来般，垂下视线，询问：“追什么？” 柳善善：“？” 她指了指那黑影远去的地方。 早知道师父不追，她就去追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一开始骑着灵兽，费点劲儿，说不准还能追到。 这会儿人家黑影就只剩个芝麻豆大小！ 却见师父回正了方才微微侧倾的脑袋，又看了眼那个方向，方才收回视线，声音幽幽地道：“那是你四师兄的任务，若是让其他人帮他做了，你他还回来干什么？” 柳善善：“……” 也、也对哦。 这本来就是四师兄的任务。 只是……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脚下。 按说，这块魔域的搬迁问题，也是四师兄的主要任务才对。 师父不是帮他完成了吗？ 莫非…… 而师父声音还在继续：“他方才受了惊吓，纵使逃走，短时间内也不敢做出伤人的事情，所以——放他逃走也无碍。” 柳善善试探着道：“师父，我们去把他抓回来吧。” 师父轻“啊”了一声。 看向她：“你想抓他？” 她点点头。 师父：“那好吧。” 看神情，似乎有些困惑她为何会对这种枯燥的事情感兴趣，但还是将手掌伸到了她面前。 柳善善看着他的掌心，忍不住眨巴眨巴两下眼睛。 他竟真的打算同意。 并且，完全遵照她话里的“我们去把他抓回来”，一副真要带她一起去抓的样子！ 师父……好乖哦！ 虽然这个字，用在师父身上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但没有办法，谁让她找不出更恰当的词来了呢！ 但她这么说，其实也只是尝试一下罢了。 师父说得没错。 不能什么都替四师兄干了，不然他回来岂不是没活了？ 于是，她轻咳一声，手指在他的掌心戳了一下，便快速收了回来。 道了声：“算了，还是不去了。” “嗯？”师父迷茫一瞬，却还是没有多问，无声收回手。 只轻叹口气，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柳善善：“……” 沉默之。 另外一边，鸟爷爷正在热情提议。 它想要在这魔域之上，筑造新的巢穴，搭建合适的木屋，因为面积足够大，还没有其他鸟类以及没有边界感的人族抢地盘，他甚至可以在附近围出一圈小花园。 最好还能多种些树林，毕竟鸟类向来爱树林。 对此，小梅花持有不同意见。 她觉得她不需要屋子，她想要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但柳善善怀疑，可能主要是因为她觉得筑巢搭建屋子太累了。 鸟爷爷抗议地表示，若没有屋子，他才不要住这儿，他要回嘉远城郊的老家去。 小梅花说，你若想要屋子，便自己搭吧！ 鸟爷爷急得胡子乱颤：“我这一把老骨头，我怎么搭？” 好在，有灵雉在中间打圆场。 他表示，建房屋的事情交给他来就好了。 这下，一鸟一梅花都表示出了满意，停止了争吵。 小梅花兴冲冲跑过来挽住柳善善的胳膊，撒娇地将脑袋贴在她肩侧蹭蹭：“你想要和我住一起吗？我让灵雉给你给建一个。” 一旁，正在满荒地寻找建屋材料的灵雉闻言，脚步一个趔趄。 柳善善不得不告诉她，她马上要离开了。 小梅花看上去有些失望。 灵雉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如释重负。 柳善善告诉她，她现在有自己必须要去忙的事情。 于是很快，小梅花的脸上就又出现了期待的神色：“等你不忙了，是不是就可以来见我啦？我让灵雉帮你建一个屋子，到时候你来找我玩呀。” 第270章 正在哼哧哼哧抱木头树枝的灵雉，再度摔倒在地。 小梅花终于注意到了他。 扭头去看他，嘴巴不高兴地撅起：“你是不是故意摔给我看的，就这么不想建屋子吗？” 灵雉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摇头。 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再接着，又摇了摇头。 小梅花两颊鼓起：“什么意思？！” 灵雉也有些委屈：“太多了，累。” 小梅花正要发脾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忽然想起来，之前爹爹都是花钱雇请别人来帮忙干活的，我们也可以找人帮忙造屋子。” 李爹逃走了后，他留在的李府的那些银钱大多都带走了。 但可能是逃得仓促，还有很多零碎的东西留在原地。 拿去卖钱，能卖好些呢，更别说，还有那么大一个空宅子在原地。 有了钱，一切都好办了。 小梅花眉开眼笑，硬是拉着柳善善，帮她定了块场地，大方地拍拍胸脯告诉她，那儿便留给她做屋子了。 好不容易从那地方逃出来。 小姑娘对未来的一切似乎都充满展望，说起什么，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只是在面对柳善善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 见她确实要走，便问她要传音石。 柳善善表情忧伤地告诉她，她体质异常，用不了传音石。 小梅花张了张嘴巴。 又闭上。 然后目光看向了她身后。 经她提醒，柳善善想起来了。 那就找师父借一下传音石吧，万一有什么事，到时可以让师父帮忙转告。 她刚准备转身，就听小梅花咋舌道：“怪不得你师父这么厉害，都这个地方了，也不忘记修炼。” 柳善善一扭头，果不其然，竟看到师父这会儿竟正在崖边……打坐？ 虽侧对着，但也能看出，眼睫向下垂着。 一副已经入定的样子。 看着确实……好努力。 怪不得有些人能当师父！ 虽然知道他这会儿正在努力修炼，但事出有因，柳善善还是不得不过去打断他。 她蹑手蹑脚靠近。 师父修炼的时候可能过于专注，对于她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他一眼，见他仍旧闭着眼，便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不碰还不要紧，这一碰，柳善善便发现他静坐的身体前后晃了晃。 紧接着，向前栽去。 天—— 前面可是悬崖！ 柳善善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两手并用抱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上半身便因为她的力道，轻轻靠到了她的怀里。 一侧头，便能看到他乌黑的发，和干净的侧颜。 师父的眼睛仍未睁开，眼睫轻轻向下垂着，呼吸无比轻，却又无比均匀。 她这才意识到，他并不是在修炼。 而是……睡着了？ 他睡得很安静，脸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情绪，安详到仿佛是在自家卧室的床上。 这画面一下子便让柳善善想起了，他在喝酒后，陷入沉睡的那几日。 ……若说这次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多，那上次呢？ 虽说之前在澜仙宗时，就听小童说过，师父经常会陷入沉睡。 但，眼下的情况还是让柳善善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些不安。 嗜睡……总该是有原因的吧。 她下意识切回药修心法，想要试试，能不能看出问题所在。 望闻问切打开后，就看见师父的脑袋上多了一行字。 【症状：嗜睡】 【原因：不明】 【治疗方案：未知】 【温馨提示：当前侠士等级过低，没有查看权限，还请升到35级后再来尝试！】 柳善善：“……” 怎么还带这样的。 二师兄脑袋上那么一大串毒，系统都挨个给她出了解毒方案，师父的一个嗜睡问题居然必须要她升到35级才能拿到查看权限？ 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嗜睡问题，很有可能比二师兄那么多毒还要复杂？ 她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升级任务进度条。 离10级应当只差最后一个任务。 只是，嘉远城内目前应该是没有任务可做了，她得尽快离开找新的任务去了。 35级—— 任重而道远啊。 柳善善刚想站起身，余光忽然瞥到远方出现了抹身影。 竟然是四师兄。 能这么快就看到他，倒不奇怪。 因为在那之前，她便找师父借了传音石，将魔域搬迁的事告诉了他。 得了消息的四师兄，什么也没说，当时便启程往回赶。 但让柳善善感觉有些惊讶的是，四师兄的手上竟然还拎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待他走近了，柳善善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竟然是李爹。 不过，是已然气绝身亡的李爹。 这么快，这么干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四师兄摇了摇头，道：“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但是刚追上他，他就在我面前暴毙了。” 第271章 说着，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 眉头轻皱了下：“师父呢？” 啊。 柳善善下意识往之前的地方望去，才发现，那儿竟空空如也。 师父呢？ 刚一惊，便忽然意识到，她的背后，似乎不知何时多了些重量。 她悄悄将手背到身后，垫了垫。 果然摸到了软软的东西。 ——啊。 所以说—— 师父，好像在她压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变回了小黑团子，并且，跑她身后的小背包里睡觉去了？ 第111章 真是造了孽了！…… 柳善善不由囧了囧。 喊是喊不醒，这种时候却又跑得比谁都快。 但面对四师兄的疑问，她只能默默将目光望向远方。 轻咳一声后，道：“啊……师父可能有事去忙了吧。” 方才传音用的是师父的传音石。 关于魔域搬迁的事，四师兄也知晓是同师父有关。 所以他才会一出现就问师父下落。 对于这个回答，四师兄先是沉默了一瞬。 然后便道：“也好。” 接着，便同她道：“走吧。” 柳善善问：“去哪？” 四师兄的意思是，这个李爹虽然逮到了，但是还没能从他身上撬出更多线索，他便死了。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不由多了些凝重。 “不光魂魄，就连元神都刹那间湮灭，不可能是自尽，应当是有人将他杀了。” 不管那人杀人动机是什么，都让人觉得疑点重重。 总而言之—— 他暂时还不能离开嘉远城，而要在此再多逗留一些时日。 四师兄这么说着，便自然地向前行去。 行到一半，方才停下脚步，神情疑惑地看向停留在原地的她：“怎么？” 柳善善小步上前，同他道：“师兄，我准备回宗门了！” 四师兄微愣。 “现在？” 她：“嗯嗯！” “这么着急吗？” 她重重点头。 嘉远城内现在没有她可做的任务，这叫她很难不着急！ 四师兄微微沉默了片刻，出声道：“那我先送你回去。” 柳善善：“？” 他送？ 他的那匹马，还没有她的灵兽快呢！ 再说，他明明有要紧任务在身，陪她这一来一回的折腾，若是耽误了事情，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果断摇头。 见四师兄态度坚定，她赶紧撒谎，道：“有师父陪我一起回去，师兄不用担心我啦，我先走了！” 这句话可不算撒谎。 师父本来就在她背包里。 说着赶紧冲四师兄挥挥手，二话不说，骑上灵兽。 嘻—— 他恐高，她飞起来他便拿她没什么办法了。 柳善善晃着脚，在半空中飞了半圈，飞回到小梅花他们身旁，远远地朝他们道了个别。 ——虽然之前便说过告别的话，但临走了，总得正式再挥个手才合。 道完别，她便骑上灵兽，远远朝着前方飞去。 也不知为什么，自跟着四师兄出来了一回后，她好似便对外面的世界没了那么多的害怕。 虽然她还只是个没有到10级的小菜鸟。 但是，乱七八糟的保命道具倒是藏了一包裹，行走在外，莫名便觉得非常的有底气那。 飞在天上的时候，她便习惯性地将背包背到了身前。 防止天高风大，把包里那柔弱且不能自的师父给吹跑了。 事实上，她其实并不知道澜仙宗究竟在哪个方向。 但是柳善善觉得这个影响不大。 毕竟地球是圆的。 只要她一直飞一直飞，总有一天能飞到澜仙宗——开个玩笑，不要紧张。 毕竟她长了嘴，知道问人。 澜仙宗在普通小百姓的眼里，名声似乎还挺大，柳善善路边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人，问了下路，便得到了热情指路。 她满意至极。 谢过之后，骑上灵兽，继续往前飞。 飞着飞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有什么事情没解决。 什么事呢…… 算了，想不起来。 柳善善甩甩脑袋，继续往前飞。 == 而另外一边，在这之前。 那位出自澜仙宗的年轻且优秀的修士，望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神色不冷不热地收回了视线。 她走得毫不留恋，十分干脆。 他对此表现得便也极度平静。 目送着她骑着灵兽飞走，直至消失，他的心底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就同他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 李元伟的尸体，被他收入了锁尸盒中，收了起来。 接下来，先是回了一趟客栈。 虽然要去追寻更多的线索，但他的东西却都还在这里，需要先行收整一番。 回去的路上，他都表现得很是平静。 没有关系—— 下山伏魔，带个处处需要照顾保护的师妹出来，便已是例外中的例外。 第272章 她提前回去了，于他而言反倒更方便有利。 只是，这一平静，在上到客栈二楼的时候被打破了。 他听到，过道前方，她之前住的那间屋子里，竟然隐约有声响传来。 她没走？ 还是说，走了又回来了？ 即使是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始终平缓前行的脚步，下意识加快了些许。 门是微掩着的，待得走近，才敢确定，里面确有人在。 他想也没想，便将门推开，抬眉朝里看去，口中冷冷道：“回……” 只是，声音脱口而出的那一瞬，他的目光也终于同此刻正待在屋内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屋内是个着了身艳红色华服的少年。 他口中叼着根糖葫芦——啃了一半，细细的木棍被他咬在口里，随着牙齿的用力，整根糖葫芦上下左右地乱晃。 “四、四师兄？”少年快速从桌子前站起来，顺手便将糖葫芦拿下来握在了手中。 男子的眉梢缓缓压下。 “六师弟？” “小师妹呢？她人呢？”少年毫无不速之客的自觉，只兴冲冲地问他最在意的问题。 “走了。” “走了？？走哪儿了？” “回宗了。” “？？”少年原地跳了起来，一副气得随时想要喷火的样子，“这就走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我专程为她赶过来，她走了都不通知我一声？这也太过分了吧！” 少年人，火气就是大。 他倒是觉得自己的心情很是平静。 只是听着对方说话，眸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中的糖葫芦上。 后者终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手上的糖葫芦忽然变得烫手了一般，少年下意识道：“我、我在隔壁房间的枕头底下翻到的，四、四师兄，你、你也要想吃吗？我……我分你一颗？” “我的。” “啊……啊？”不是说，那是师父睡的房间吗？ 怎么糖葫芦成四师兄的了。 更重要的是—— 这糖葫芦一看就是放了好些天了，四师兄一直不吃也就算了，这会儿被他吃了，怎么要做出一副宝物被人窃走的神情啊！ 少年心里一个咯噔，刚想说，要不再去买一根还他。 就见他的视线终于移开了。 还道了句：“没事，吃便吃了。” 顿了顿，又道了声——“本来我回来，也便是想要将它扔掉的。” 少年：“……” 这话听上去，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呢？ 四师兄的心情，看上去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他错了，他再也不敢乱吃东西了！ 少年心一横眼一闭，只觉得周围的环境都变得诡异至极。 哪里还敢多待，当即道：“我、我也回去了！抓紧点时间，说不定能赶上小师妹，四、四师兄回头见！” == 至于柳善善—— 她这会儿的目标，倒不是非要回澜仙宗。 只要能做任务，到哪儿都可以。 这一路过来风景极好，毕竟是古代，没有遭受过任何的工业污染。 即使是深秋时节，也处处都是花红柳绿，鸟雀声声。 出了嘉远城之后，又飞过了一段荒凉之地，便进入了一片新的居民区域。 远远看着，比嘉远城的规模要稍微小一些，热闹程度却不输嘉远城，还未靠近，好似就已经听到了其中传出来的鼎沸人声。 她便飞过去，决定试试看这儿能不能开出地图任务来。 还未落地，便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位小道友……” 啊。 在天上忽然被人喊住，真的有些稀奇呢。 一回头，便看到了个站着飞行的年轻男子—— 虽说是个年轻男子，下巴上却蓄了一把浓密的白色胡子，身上穿着破破烂烂好似从某个垃圾堆里扒过来的衣服，乍一看老态龙钟的。 只是双眸却格外乌黑明亮，皮肤也很是光滑，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年轻人。 更稀奇的是，下一瞬，柳善善便看到了他脚下踩着的东西。 不是剑，不是刀，也不是符纸这类…… 而是一把琴？ 柳善善：“……” 御琴飞行。 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不过，他身上穿得落魄，脚下的琴也没好到哪儿去。 虽看着古朴精致，却这儿缺一块，那儿残一角的。 倒是他的脚，生得白白净净，还算瘦削好看。 只是踩在琴上，两手偶尔抬起保持着平衡，脚下偶尔一动，便能听到有声声琴音传来。 不去报名空中音乐杂技简直有些屈才了。 他却丝毫不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惊世骇俗，仍旧是捏着苍老的嗓音问柳善善：“小道友，你可知澜仙宗在哪？” 听上去不像是在喊她小道友。 而更像是小导游。 柳善善咦了一声，道：“你要去澜仙宗？” 他点了点头。 说着，目光落在她身上，眼里全是怀念：“你可是澜仙宗的弟子？” 第273章 真奇怪。 原来除了她，这世界上还是有别的路痴存在的。 真是谢天谢地。 看他模样应当是个琴修。 澜仙宗内没有琴修这个职业，柳善善没觉得他会是自己的“校友”。 大概是去找人或者寻友吧？ 她点了点头：“不过我不赶着回去。” 说着，她指了指澜仙宗的方向，对他道：“你就继续往前飞吧，飞着飞着就到了。” 他连忙谢过，双目看向前方，眸光越发热烈。 道别后，便赤脚踩着琴，继续向前飞去。 柳善善看他一眼，心里嘀咕着，头一次听说琴也能拿来踩着飞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破破烂烂的琴……真的没问题吗？ 说什么来什么。 念头刚冒出来，柳善善就见逐渐远去的那年轻男子，脚下的琴忽然“咯吱”一声，壮烈牺牲。 下一瞬，他的身子便跟随着那两段琴，歪歪扭扭朝下空坠去。 柳善善：“……” 真是造了孽了。 第112章 【修文】“你是个好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突变来得太快，压根就不给人反应时间。 柳善善眼睁睁看着他身影下坠，人都傻了。 大小也是个活人。 身体比脑袋快，她想也没想，便骑着灵兽朝他俯冲过去，可再快也快不过他下坠的速度，还未等她赶上，便听“轰隆”一声响，他摔在了不知那户人家摆在门口的柴禾堆上。 尘土四起，木屑飞溅。 场面怎一个惨烈了得。 好在，不多时，便从那木柴堆里伸出一条白玉无瑕，纤瘦修长的手。 白胡子年轻男子从木柴堆里爬了出来。 该说不愧是修仙的，自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竟好似没有受到任何伤，连气息都没有变化，只是，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摔得更烂了。 柳善善悬停在半空中，嘴巴微张，目光呆滞。 看他没事，她也就不操心了，控制着灵兽便要离开。 不过，才刚一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一声。 “这位小道友——” 她下意识停下，回头。 他这会儿正抬着脑袋，遥遥地望着她，神情里全是迷茫。 只见他挠了挠后脑勺，表情颇为苦恼地向她发问：“小道友，澜仙宗是朝哪个方向？” 柳善善：“？” 刚才不是和他说过了吗！ 他不会是鱼的记忆吧！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不解，他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些些窘迫，不太好意思地道：“摔下来后，便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哦—— 还真是个非常标准的路痴呢。 柳善善非常怀疑。 就算她再次指了路，他再过一会儿，也很有可能会在赶路途中，忽然忘记自己究竟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她便再度同他指了澜仙宗的位置，并且告诉他。 分不清方向没有关系，只要朝着前方那个长得像芭蕉叶的山头一直飞就行了。 这是她用来记路的法子。 他听完，恍然大悟，冲她露出感激的笑容。 并且夸赞道：“这位小道友当真是心善又聪明，竟然发明了这般好用的记路方法。” 柳善善被他夸得有些心虚—— 事实上，这个方法也就没有灵力的她才用得上。 至于其他修者，灵海内大多都会有个灵力地图，用法就和现代的导航软件差不多。 所到的地方，都能在他们的灵海之内绘制成地图，用来寻路找人都非常方便。 倒是眼前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看他一眼，更觉他古古怪怪。 按说也是个修仙人，居然连方向都分不清。 莫非是修炼不精？ 不过，她没再多想。 见他也没受伤，便同他挥挥手告别，决定前去寻找地图任务。 上次嘉远城的地图任务，是在她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自动开启的。 按照经验—— 柳善善先是飞到镇外空旷的地方，将灵兽收了起来，然后才朝镇内走去。 这座小镇虽然不大，生活气息却很浓郁。 屋舍俨然，道路干净，时不时有卖货郎背着大筐子吆喝着从旁边过去，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这本该让人心情愉悦。 可是—— 居然没有地图任务跳出来！ 自她进了小镇后，脑袋里的游戏提示音便一直安安静静的，静得仿佛根本不存在。 柳善善有些难以相信。 她觉得说不定是触发位置出了差错，于是，耐着性子继续往前走，穿过主路，穿过小道，就连房屋之间的小巷她也没放过。 小镇被她来来回回溜达了好几圈，溜达到最后，连路旁喂鸡的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都似乎有些眼熟她了，在她路过的时候看了她好几眼，最后颤巍巍地问她：“可是迷路了？” 柳善善赶忙摇头，在老婆婆关爱的视线下，火速撤离。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没有任务就是没有任务。 第274章 莫非，所谓的地图任务，只有部分地图才能开启？ 她想不通，只能唉声叹气地离开小镇，骑上灵兽继续赶路。 柳善善决定，等到路过下个城镇的时候，再下去试一次，若还是失败，她就直接回澜仙宗了。 反正宗内也有任务。 第二个城镇同样是这样的情况。 落地后，溜达了一圈，也没能领到任务。 柳善善虽觉得有些可惜，但也只能认命——看来并不是她最初想的那样，可以满世界开地图任务。 真好，她的美好愿望破碎了呢。 她略有些忧伤地骑上灵兽，只能认命地往澜仙宗方向赶。 飞行途中，经过了一片山林。 远远看着，山峰连绵起伏，层峦叠嶂，树木苍翠点缀其中，仿佛绿色的画卷。 美得让人有些忍不住便想要沉醉其中。 只是，柳善善因为没法随心所欲开地图任务，这会儿心情正忧伤着呢，只想着快点回澜仙宗接着做任务升级，哪有心思去欣赏周围的风景。 所以，她飞得高了一些，打算径直从山上越过去。 但让她意料不到的是，刚进入山林范围内，脑袋里便出现了一串声音。 【恭喜你已解锁地图：青峰翠谷】 【当前已为您开启地图任务：翠谷之游】 柳善善：“……” 果然，这个游戏系统从来都不会按照套路来呢。 【任务一：进入山谷】 好的。 听上去很简单，像是白送的经验。 她往山林飞去，落到地上，将灵兽收起来。 并且，这个的任务竟然真的没有刁难她。她刚在山间小道上落地，脑内便响起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声音也响了起来。 【恭喜修士成功到达10级】 【现在为您开启第三心法，请在一下武器中做出选择——】 【笛子，琴，鞭，弯刀，毛笔，弯弓，符纸，炼器坩埚，扇子……】 啊。 居然升级了。 并且，可以选择新心法了。 不过，盯着选项看了一圈后，柳善善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虽然对新职业很期待，但是—— 她可不敢在这荒郊野外的，贸贸然把新职业给开了，毕竟没技能也没熟练度，总不能在野外做心法升级任务吧？那多危险啊！ 于是她只略振奋了片刻，便打定主意将这个任务留到回宗后再做。 甩甩脑袋，继续看之前的地图任务。 【任务二：欣赏山间美景】 柳善善的视线刚从周围绕了一圈，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好的—— 这些任务绝对是来送经验值的。 她激动起来，继续做下个任务。 【任务三：欣赏林间美景】 她人在林外，目光远远地朝着前方的树林望过去，做出认真欣赏的样子。 然而，半分钟过去，脑袋里始终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提示。 柳善善叹口气，不得不认命地朝前方密密麻麻的山林行去。 进入林中，周围的视线一下子便暗了下来，苍翠欲滴的树叶掩映着天空。 与此同时，第三个任务也提示完成。 【任务四：同周围的一切打招呼吧！（0/10）】 柳善善：“……” 周围的一切？ 她不由扭头看了周围一眼。 偌大的森林里，静悄悄的，只有有呜呜沙沙的风声。 周围的一切…… 不会指的是花草树木，鸟兽虫蚁吧？ 她这么想着，试探着朝身侧的一棵粗壮巨树挥了挥手。 没反应。 嗯？ 柳善善沉默片刻，再接再厉：“嗨……？” 风吹树叶摇晃，仿佛是在回应她的。 任务进度：（1/10） 很好。 果然是个让人费解的任务呢。 但好在—— 做起来很轻松， 只不过，同个物种好像只能一次，再给下一棵树打招呼，就没用了。 她只能换目标。 石头，小鸟，灌木丛。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任务进度便来到了（9/10）。 看到地上长着的一颗不知名蘑菇，她再度伸手朝它嗨嗨嗨。 这一回，很奇怪的，却没有什么反应。 柳善善有些不信邪，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正要蹲下身再招呼一声，就听—— “你看上去是个好人。” 一道软绵绵的，听上去顶多五六岁的幼童音从蘑菇的身上飘了出来。与此同时，两根的软白的菌丝从地里翻出来，抱上了蘑菇脑袋。 ——看上去就像个有些可爱也有些可怜的小朋友。 当然，它的声音也是委屈巴巴的。 她确实被突然出现的这声音吓了一跳，但很快也便反应了过来，毕竟这是修仙世界，蘑菇会说话有什么可奇怪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对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又道了声。 “你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你死。” 柳善善：“？” 话音刚落，就听更多的声音从她的四面八方响起。 第275章 “谁允许你说话的！” “哎呀哎呀你把她惊动了，俘灵阵还未结好呢！” “都小点声小点声，你们快要这个可怜的人族都快吓坏啦。” “不要把她吓跑了，我还想吃她呢——” “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吧。” 说话的，是她刚刚挨个打过招呼的林间生物们。 柳善善：“……” 它们说话也就算了，说话的过程中，居然挨个好似要从地里站出来一般，边说边用身体的各个部位张牙舞爪地比划。 那些声音响起来后，面前的小蘑菇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自知做了错事，“嗖”的一下，便抽回菌丝，像地鼠一样闷头钻进土壤里，消失不见了。 妈妈呀。 不是说打招呼吗，怎么还进妖怪窝了！ 她头皮一阵发麻，哪里敢继续做任务，当场开溜。 谁料周围的树却好似无形中将她包围了起来，脚下所站着的空阔地面，竟也好似一点一点缩小了一般，周围变得极为逼仄，树木形成了墨绿色的天，骑着灵兽压根没法从这儿飞出去。 好在，树木之间还有一些缝隙，完全足够容纳她通过。 她想也没想，顺着窄窄的道，朝着光亮处快速跑去。 两侧的树木越来越近，锋利的树枝险些划破她衣服的布料，脸颊也微微生疼。 柳善善将小黑包护在怀里。 在树木完全将她闭合在内之前，终于逃了出去。 然后—— 竟然落入了一片湖泊之中。 树林里的喧嚣声，瞬间被湖水吞没，连同她的身体一起。幸运的是，那些森林妖怪们并没有追出来。 柳善善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借着噬魂剑的帮助，浮出了水面。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爬上岸。也不知这湖水到底有什么诡异之处，身上重得可怕。 上岸后，那股子沉甸甸的感觉也未褪去。 柳善善正诧异呢，一扭头，便看到了异样来源—— 鼓鼓涨涨的，几乎要被里面东西撑爆的小黑包。 她大惊失色，赶紧将包里的小黑团子抱出来。 “咕咚咕咚”。 身体比以往大了许多倍不说，抱出来的过程中，全是水声。 柳善善：“。” 啊啊啊。 师父他刚刚到底喝了多少水啊！！ 不仅如此，黑团的脑袋上除了［熟睡的心魔］之外，还多了一行字。 ［溺水的心魔] 治疗方法：[需尽快排出体内多余液体，并进行人工呼吸。] 柳善善：“……” 那叫一个眼前一黑。 她面无表情盯着手中捧着的东西——这么圆，这么圆的一个棉花团子。 先别说人工呼吸。 接着别说排出液体。 她甚至不知道，浑身上下找不出半个嘴巴的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把这一肚子水喝进去的。 第113章 【修文】请为患者进行…… 以前师父心魔形态同她说话，好像都是通过某种特殊的传声方式，压根就没看见过张口。 柳善善有些发愁。 但很快，她便想出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用力！ 她信心满满地想。 哪儿能漏出水来，哪儿就是他的嘴巴了。 但让柳善善意向不到的是，随着她手上力道的缓缓收紧，小黑团子的全身都开始往外冒水…… 大把大把的透明湖水顺着她的指缝、手背，往外不要钱似的流淌。 柳善善：“……” 原来这完全就是个行走的吸水神器！！ 根本就不用张嘴巴，它根本就是个海绵啊！ 所以，她真的不能靠“拧毛巾”的方法将师父拧干吗？ 必须得做那什么鬼的人工呼吸吗？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用力呢，就听昏睡并溺水中的小团子轻轻挣扎了一下，并发出很弱的一声：“叽……” 柳善善：“……” 她终于意识到她刚才做的那个举措几乎可以称得上一种酷刑。 手一顿，不得不另想法子。 她半跪在地上，将软趴趴的黑色团子放到湖岸边的石头上，双手同时操作，方便控制力道。 学着电视上看到的溺水急救方法，左手搭在它的身体上，右手搭在左手手背之上，试探着一点点用力。 每用力一次，水便冒出来一些。 可能因为方法和力道都温柔了许多，它没再发出痛苦的声音。 几次之后，撑得鼓鼓涨涨的小团子眼看着终于差不多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柳善善松了口气。 但她松得稍微有些许早—— 因为师父的脑袋上，[溺水的心魔]几个字并没有消失。 只是底下的一行字变了。 变成了[请尽快为患者进行人工呼吸。] 柳善善：“……” 不是她不想救师父。 也不是她心思龌龊，觉得简简单单一个人工呼吸会影响她和师父之间的，至真至纯的师徒情谊。 而是—— 她真的找不到人工呼吸的地方在哪啊！ 第276章 莫非就跟排水一样，随便挑个地儿？ 柳善善试探着将这东西捧起，缓缓将它靠近自己。 心里毫无绮念。 好吧，任谁对着这样一个纯黑色的，比棉花还要软，除了“q弹可爱”完全找不出任何其他形容词的东西，恐怕都是生不出异样想法的。 不过，她没有真的完全瞎操作。 虽然这黑团子前后左右几乎长得没什么差别，但她还记得自己之前曾不小心将放倒过。 也是自那之后，她逼着自己强行记住了师父的正反面和上下面。 虽然只有细微的差别，那也比没有强嘛。 于是，接下来，她通过以往玩布偶娃娃的经验，在师父的“正面”上，挨个对应出来他的脸、身体，的大概所在位置。 最终，视线落在了小团子的某个部位上。 她面一沉，心一横，一边在脑内回忆着人工呼吸的具体操作步骤，一边向“疑似师父唇部所在位置”贴近。 但—— 生活就是这么爱和她开玩笑。 在她距离还有大概0.001毫米的时候，眼前忽然有黑雾缭绕而过。 紧接着，手中一轻，小黑球从她手里消失。 师父的脸凭空出现在面前，且，双目微睁，眼眸里出现了一种大概可以称之为不解的神情。 不怪他不解。 柳善善也挺不解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心魔形态的他整个团在她手掌心，而当他变回人后，却成了她双手勾在他脖颈上，且微合着眼眸，脸蛋朝上几乎就要贴到他身上去的姿势。 更不解的是…… 不是溺水中急需拯救吗！ 怎么忽然就醒了！ 早知道他自己能醒，她根本不会做这个任务！！！ 脑内虽波澜壮阔、汹涌澎湃，但她本人是安静的，如同不会说话也不会呼吸的石雕。 周围也是安静的。 师父没有说话，也没有将她推开，看上去似乎只是有一些不解，眉心轻轻拧着，微垂着视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除了缓解尴尬之外，还因为，语言苍白的时候，人便会所应当地觉得肢体动作可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但让她未料到的是——师父不知何时变得如此身娇体弱，比划的时候，不过轻轻碰了他一下，他的身体便向后栽倒过去。 倒的过程十分丝滑。 完全由不得她反应。 更可怕的是——师父的身后，是湖啊！ “噗通”一声。 他栽进了湖里，顺成章地被湖水吞没。 片刻后，一个圆圆鼓鼓的黑色东西，开始在湖水的拍打下浮浮沉沉。 柳善善：“……” 这下好，不用解释了。 待好不容易将又变回心魔模样的师父从湖里捞出来，她浑身就跟脱了力一般，上了岸只恨不得赶紧原地倒下睡一会儿。 但不行。 师父还溺着水呢。 这会儿它的样子，比上一回捞出来时还要鼓得厉害，看来喝的水更多了。 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回她倒是没有慌。 将它抱过来，便开始按压。 按了没两下，就见师父又一次在她面前变回了人样。 柳善善：“……” 刚刚就想吐槽了。 都是落了水的人，他身上还有个[溺水]的buff呢，凭什么师父的身上还是干干的，连头发丝都没有沾到水。 她却浑身湿漉漉，难受极了。 柳善善越想越觉不公平。 见他这副模样，心想着，估计“溺水”对他来说，可能都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心里生着闷气，看也不看他，扭头便将身子转了过去。 ——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借口生气，才能缓解方才的尴尬。 不过，脑袋才刚转过去，身后就多了股力量。 她被人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将身子又调转了回去。 师父倒是没有提刚刚的事情，只微垂着眼睫，看着她，将她的一只手握了起来。 片刻后，一股暖暖的流体，顺着两人紧握的手，缓缓灌入了她体内。 她刚想使小性子将手抽回来呢，便感觉到。 咦。 身上的衣服好像干了一些。 只不过，一直到她身上完全干透，他都没有松开她的手。仍旧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在往她身体里输送。 刚从湖里出来的凉意，被快速驱赶开，浑身变得暖烘烘的。 可师父还是没有停下来。 她抬了抬眼，悄悄打量他。 他仍旧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柳善善本来想，此刻气氛还算可以，说不定可以稍微同他解释一下——“人工呼吸”。 但想了又想。 算了，解释也解释不清！ 反正师父也没生气！ 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柳善善完全打消了念头，脑袋一键清空，无比放松！ 可待她放空了一会儿，才觉不对。 ——身体怎么越来越烫了？！ 第277章 她抬脸，直勾勾看向师父。 他仍旧垂着眼，目光认真而又专注地落在他俩的交握手上，呼吸也均匀，一看就是在聚精会神干正事。 但是…… 柳善善：“……师父，你想把我烤熟吗？” 古有温水煮青蛙，现有灵力烤徒弟。 师父：“……” 他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将她的手放下。 她决定先不和他计较。 ——好不容易师父醒了，还是问问正事比较重要。 柳善善端坐在地上，神情严肃问：“师父，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最近有些过度嗜睡了！” 师父沉默了。 虽觉得有些难以相信，可他的反应实在出乎她意料，她不由问道：“你知道？” 他却没有答话，只转过头，看向一旁，顾左右而言他：“夜深了，该休息了。” 柳善善：“……？？” 哪里夜深了。 周围亮堂着呢！ 听这意思，怎么感觉他不仅知道，而且还有些心虚呢！ 总不会是故意的吧！ 想起自己之前的担心，她瞬间觉得有些生气和委屈！ 柳善善不肯这么轻松就放过他，抬高声音问道：“师父！快告诉我，为什么会嗜睡？是生病了吗？还是因为其他？” 他这才转过脸来。 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后，道：“不是生病。” 那是什么？ 她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可他却不肯再说了，只同她道，只是嗜睡，对身体没有影响，让她不要担心。 柳善善还想追问—— 就看他已经变回了团子心魔的模样，不再出声，好一会儿后，慢吞吞地爬上她的肩头。 她本有些不开心，想将他从肩头推下去以示生气，待再一看，却看见他脑脑袋上的文字又变成了。 [昏昏欲睡的心魔] 师父已经趴在她肩头睡着了。 柳善善呆了好一会儿。 她忽然想，师父的心魔是因为她。 嗜睡……难道也是因为她？ 可师父不打算回答她。 柳善善有些愤愤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决定继续去做任务。 不告诉就不告诉！ 等到了35级，她自己就知道了！ 若当真和她有关，她发誓她一定要和师父恩断义绝！ 柳善善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决定忘记刚才的几个小插曲，继续她的任务。 任务【给周围的一切打招呼】还差最后一个。 方才的树林她不敢再回去，好在任务没要求非得在树林里做。 她决定在湖里搜寻一下新的任务目标。 目光刚望向湖底，便撞入了一双眼眸。 那双眼在湖底静静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看到她目光望过来，也没有闪躲，反倒是多了一点点笑意。 紧接着，柳善善看到他身后的，疑似鱼尾巴的东西，在湖水里轻轻甩了甩。 湖面激起阵阵水花，他的身体游动了起来，不过片刻，便游到了她面前的湖边。 “哗啦”一声。 巨大的鱼尾巴再度掀起水浪阵阵。 柳善善：“……！” 天呀。 她居然看到活着的人鱼了！ 第114章 “不要伤到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说来也奇怪。 来到这世界之后，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奇特生物。会说话的剑，会跳舞的蟋蟀，能飞上天的小猪，或是什么蛇头鸡身怪…… 那些时候，她确实也都是新奇、震惊的。 可却又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此时此刻的心潮汹涌。 可能是因为，在这之前，“美人鱼”这个词对她来说，始终是只存在在童话故事里的概念。 湖水是碧绿色的，却又无比干净澄澈，他生得极美，一头银白色长发，而鱼尾因为游动而甩出时，便于阳光下呈现出极为耀眼的斑斓色彩。 画面极为梦幻。 “哗啦”。 又有水花掀起。 他缓缓浮出水面。 男人的样貌是近乎雌雄莫辨的美，眼眸同样是碧绿色，如同无暇的宝石，里面仿佛散落着满天的星星。 看人的时候，便显得极为温柔。 惊艳归惊艳。 柳善善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见他靠近，便伸出手，试探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嗨……嗨？” 【任务四：向周围的一切打招呼（10/10）已完成】 【任务五：拯救鲛人】 柳善善愣住了。 她下意识左右看了看，这周围都是深山老林，地形崎岖难行，唯有这儿躺着一个湖泊。 并且——湖泊还很小。 他不会是……被别人抓了放在这儿的吧？ 所以，她要怎么解救他？ 莫非是直接将他从湖里带走？ 压根就没接触过美……啊不鲛人的柳善善有些手足无措。 但直接让她救，她也没什么头绪啊。 总不能从湖里把人家捞出来，二话不说扛着就跑吧。 他无声地仰头看着她，片刻后，她忽然听到水声哗哗。 第278章 只见他从手里托出来一把珍珠。 那些珍珠洁白圆润，闪着耀眼的光芒，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她傻住。 可能是见她没有反应，他的手收回了水里。 片刻后，更多的珍珠被他从水里托了出来，那些圆润的白色东西在他的手掌心堆得如同小山一般…… 这些珍珠大多都奇大无比，有的比鹅蛋还要大。 柳善善：“？？” 她更傻了。 之前听说过，鲛人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他莫非是被人圈禁在此，用来造珍珠？ 什么人，这么可恶！ 可见她愣怔，他的手臂又朝前伸了伸。 柳善善试探着解了一下他的意思：“你……你是打算把这些给我？” 他脸上多了些笑容，缓缓点了点头。 她赶紧摇头。 妈妈呀，这些珍珠也不知道是他哭了多久才攒下来的，她哪里敢拿？ 拿了良心岂不是会痛死。 可见她摇头，他眼里的亮光却暗了许多，连眼睫也垂了下来。 一副落寞失望至极的样子。 她想起自己的任务，语气不由多了些坚定，神情严肃地看他：“你放心，就算不收你的钱，我也会帮你从这儿救出去的！” 主要是任务不能不做啊！ 他一怔。 柳善善问他：“你会说话吗？咱俩能沟通吗？” 他没有言语，只安静地看着她。 她懂了。 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能听懂的话，就点点头！” 他还是未做反应，只用澄澈干净得眼瞳长久地望着她。 哎—— 柳善善的脑袋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出极为凄惨的虐待剧本。 他说不定是从小时候起，就被养在了这儿，从未接触过其他人，没有朋友亲人，连话都不会说。 她越看他越觉得凄惨。 心底除了做任务外，还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正义感。 主打的就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由于没有更多的工具，也没有进行过仔细的商讨，她只能决定采取比较笨的办法，比如说—— 柳善善一脚踏进水里，伸手，握住他的手，试图直接将他拉上岸。 与此同时，口中道着：“算了！咱们先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他关在这儿。 更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忽然出现。 虽然不清楚【拯救鲛人】是怎么个拯救法。 不过，柳善善觉得，直接将他带到稍微远一些的湖泊、江河里放生，是不是就行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 第一步，她就卡住了。 谁能料到，这鲛人看着瘦瘦弱弱，文文雅雅的，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的一拉，竟然没有将他拉动分毫？ 柳善善再度用力。 他便不解地看着她。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放弃了和他沟通的打算，于是便继续用力——这一回，哪想，手中刚用上力气，身体便一个踉跄。 在哗啦的水声中，摔进了湖里。 “……” 啊啊啊。 师父刚刚花了好久才帮她烘干的衣服！ 居然又被她弄湿了！ 也就师父这会儿睡着了，不然指不定又要为她浪费好些灵力。 柳善善来不及懊恼，便感觉到身体忽然多了些浮力。 他握着她的小臂，帮着她在水里缓缓站直身体，虽仍旧无声，碧绿色的眼眸却关怀地看着她。 仿佛在说—— 好好的，为什么要往水里摔。 柳善善：“……”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拯救”，都能把她给难倒。 难不成…… 直接把他装到储物戒里带走？ 可据她所知，有神智意识的活物，不能长时间待在储物戒中，因为容易影响心神。 可沟通又沟通不了，拉还拉不动。 还是说，将他敲晕带走？ 望着他碧绿的眼眸，柳善善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下不去这个手。 会有种在做坏事欺负人的感觉。 于是她缓缓爬回岸边。 正要思考还有什么办法的时候，鲛人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注视着她，手指微微抬起。 便见一颗大概有鹅蛋大小的，透明的水珠从湖里飘了出来，紧接着缓缓地漂浮在半空中。 外面晶莹剔透的，应当确实是水液凝成的圆滚滚的珠子。 而在里面，竟是一抹鲜红色彩的液体。 有些像……血液？ 他看着她，面上露出笑容，手指缓缓推动。漂浮在半空中的水珠，便朝着柳善善慢慢飞了过来。 悬停在她眼前。 鲛人用专注的眼眸看着她，见她望过来，便微微扬起唇角，朝她点点头。也不知为何，她竟从他的笑容里，品味出了些许小心翼翼讨好的意思。 这得是以前吃了多少苦头，才会见人就送东西啊！ 柳善善：“？” 第279章 也不知哪儿蹿出来一股火气。 她越想越觉得，不能留他继续待在这儿！ 不光是为了任务，也为了她所剩不多的良心。 可能是情绪激动之中，脑袋便比以往要稍微灵光一些，她忽然想起来，储物戒里还有好些灵丹妙药。 其中便有增加体力的药丸。 ——太久没翻，险些忘记她还薅了那么多个宝贝呢！ 随便掏一颗出来吃了！ 柳善善说干就干，吃完药丸，忽然便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气。这东西吃完能大力一段时间，但是副作用也相当明显，在药效过后的六个时辰里，都会变得虚弱无力。 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大力水手就是她！ 她将那包着殷红血液的水珠拿到手里，推回鲛人面前。见他抬眸仰着脸，眼睫轻扇，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同情心更是在这一瞬间飙到了巅峰。 她拍拍他的肩，声音沉痛：“等出了这里，你就自由了，不需要再小心翼翼过活，费尽心思地讨好别人了！” 说着，一把拉起他的手，不等他反应，便以一种极其力大无穷的姿势，将他扛到身上。 也不知他是什么反应——反正，没反抗。 那就好。 柳善善松了口气。 召唤出灵兽，扛着身后安静如鸡的鲛人，跳了上去。 粉粉嫩嫩的小灵兽显然没有受过这委屈，它本来是半飞在离地数步高的位置，柳善善跳上去后，它的身体迅速下沉——四只蹄子都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土壤上。 “呜嗯~”它发出委屈的声音。 她只能从储物戒里掏出肉饲料，哄哄它开心。 吃了大肉块，灵兽这才仰着脖子，扇着一对小翅膀，卖力地飞了起来。 飞的过程中很幸运。 没有惊动什么人，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出了这山谷，柳善善悬着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 到底是有些心疼。 柳善善没舍得让它飞太远，飞出了两座山脉，看到前方有条长长宽宽的河流，便飞过去，降落在河流旁，准备就地放生。 跳下灵兽的时候，她便改成了公主抱的姿势。 毕竟是放生，可以放生得稍微好看一些，总不能直接甩进去吧？ 他躺在她的怀里，银白色的长发如瀑般垂下，鱼尾在半空中轻轻甩动。 唯有眼眸始终注释着她。 到这会儿，她其实有些怀疑他是个哑巴。 毕竟，就算不会说话，应该不该从头到尾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些可怜。 但她也只能帮他到这儿了，毕竟她也不认识其他的鲛人，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找到族人。 希望他顺着这条小河一直游，一直游，可以寻到适合生存的地方，亦或者是……可以交流的同伴。 柳善善半蹲下来，将他放到河里。 他的身体从河面沉了下去，片刻后，又探出了脑袋。 她刚想挥手让他快离开，便感觉身后忽然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音——她下意识扭头朝身后看去，接着，便看到了让她足以记忆终身的画面。 一群树，朝她跑了过来。 没错，跑。 它们的足下长出了脚，粗壮的树枝化作了手，如同一群树怪，表情狰狞地朝她的方向跑过来。 不仅是树。 中间还夹杂着轱辘滚动的巨大石块，蹦跳着的灌木丛，以及奔跑的大大小小其他生物。 柳善善印象很深刻，全都是刚才在山谷森林里的那些妖怪。 它们还曾讨论过，要如何吃了她。 只是，在她逃出森林后，它们便恢复了平静，也并没有追出来。 而现在，却生生跟着她翻了两座山头！ 它们的移动速度极快无比，眨眼的功夫便逼近到了眼前。 柳善善心脏猛地停跳一拍。 毋庸置疑，这些妖怪一定是冲着这鲛人来的。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鲛人被困在那碧绿色的巨大湖泊里，四面八方都是树，囚住他的，分明便极有可能是那一片树林啊！ 河面这么大，河流通往四方。 他进了水里，只要快快逃离，应该便不会很快被他们逮到了吧？ 柳善善赶紧冲他摇手，示意他离开。 可他却仰脸看着她，仍旧停留在那儿，半晌没有动作。 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他那碧绿色的眼眸，望上去竟少了许多温度。 下一瞬，她便看到他开口。 “把她捉回去。” 顿了顿，又道：“不要伤到她。” 柳善善：“……” 他不是哑巴。 他会说话。 而更重要的是，这些话，他是用命令的口吻，同那些急匆匆追来的妖怪们说的。 妖怪们火急火燎冲过来。 它们满脸的焦急与担忧，有的慰问，有的跳河，有的以头抢地，有的在岸边跃跃欲试数次后又收回了爪子，抱着脑袋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少主少主，你还好吗少主？” 第280章 “是这个贼人将你捆来的？” “她可有伤你？啊啊啊我的少主！” 一个小妖已经气冲冲地跳到了她的面前，怒气冲冲地问她：“为何绑我们的少主？你有何居心？！” 柳善善：“……” ……拯救鲛人？还是先救救她吧。 垃圾任务，害她不浅！ 第115章 （抓虫） 万死难辞其咎…… 在他们看来，她显然已经变成了坏蛋的代名词。 众妖怪们愤愤怒斥。 “我们只是吓唬吓唬你，又没有真的要吃你，想不到你竟做出这种事。” “进山林的人那么多，唯独将你放进了皎月湖允许你窥见少主容颜，你为何要以怨报德。” “大胆凡人，居然敢这般欺负我们少主！”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攻击她。 无外乎便是，翻来覆去地说，他们的少主有多善良多纯真多无暇，比皎月湖的湖水还要澄澈干净。他们少主的身份有多金贵，是鲛人一族未来的全部希望，千百年来都被妥妥贴贴地保护在皎月湖里，从未接触过危险。 而她这个初次出现的大坏人，竟然一出现，就想把他们的少主给偷走。 若非他们及时发现，他们岂不是就要没少主了！ 简直十恶不赦！ 万死难辞其咎！ 他们越说越激愤，团团将柳善善围在了中间。 她本来还有些愧疚不安，但—— 听到他们说少主纯善的时候，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纯善？ 他哪儿有一点纯善的样子了！ 明明会说话，明明能听懂她说的话，却全程装作哑巴，见她要将他带走，也压根没有一点儿反抗的意思，甚至连反驳都未曾。 她会闹出这么个大乌龙，除了系统外，绝对还有一半的锅是需要他来背的！ 正生气呢，就听男子泠泠如月、潺潺若溪的声音响起。 “好了，安静一些，不要吓到她。” 他微弯着眉眼，眉间染上了点点笑意。 笑容确实纯洁无暇，就如那些小妖们说的一样。 对于少主的话，小妖们纷纷炸开了锅。 “虽知少主向来仁慈，可为何要如此和善对待这么一个歹人？她方才险些将少主永远地从我们面前带走！若少主遭遇了什么不测，我等、我等……” 排头站着的，最高大的那棵树妖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是我自愿跟她走的。” “……” 空气陷入了好一会儿的死寂。 正抽抽搭搭哭得欢的小妖怪们，全都傻了一般，痴痴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少主。 那年轻男子的大半身体都静静藏在流淌着的河流下。 流水缓缓抚弄他银白的发，阳光下，他的面颊好似会发光。 ——都说，湿头发是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 毛发打湿的情况下，就算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猫猫，都会颜值锐减。 可偏偏眼前的男子不是。 湿发反倒更是给他增添了些许温润尔雅、和善好欺的气质……些许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银白的发丝柔顺下坠。剩下的大片银色头发，顺着河水，在他的身后铺开，仿若柔滑的绸缎。 “少主，少主莫非不想要我们了？”一道声音率先打破沉默。 剩下的妖怪们仿佛如梦初醒，纷纷哀嚎了起来。 “少主竟自愿跟个外人离开？少主是不是想抛下我们？” “少主，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少主啊呜呜呜呜——” 柳善善：“……” 这些声音，真是有够聒噪的。 吵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果不其然，河里面的鲛人也将眉头皱了起来。 “不要哭了。” 没人他。 妖怪们还是在嚎。 他再度出声：“不要再哭了。” 哭声仍旧在继续。 柳善善现在怀疑，那山谷里的皎月湖里流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湖水，而是这些妖怪们每天每人在那挨个哭，给哭出来的眼泪。 就在她以为他们要哭个三天三夜才可能会罢休的时候。 听到那少主忽然又出声—— “我想同她交配。” 柳善善：“……？？” 很显然，这句话非常有效。 他说这话时，声音并没有刻意放大，几乎是刚出现在空气中就被那些哭嚎声给盖住了。 但，还是顺利飘到了妖怪们的耳朵中。 因为它们的哭声，在鲛人话音落下的刹那间彻底消失。 周围再度变得安静无比。 只是这一回，愣住的不止是那群妖，还有一个她。 柳善善有些傻。 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所谓的“交配”，是她解的那个意思吗？ 可就在她转着僵硬的脖子，缓缓看向他的时候，他竟看着她的双眼，用柔顺但坚定的神情，再度重复了一遍。 “我打算，同她交配。” 柳善善：“……” 周围再度炸开锅。 第281章 但凡天空稍微静一些，恐怕都能被这些小妖怪们的声音给整个掀翻。 只是—— 它们的反应好似和她想象中的有一些不一样。 应该说，不完全一样。 众妖怪们先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紧接着，竟欢呼了起来。 排头老树妖再度老泪纵横，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追着鲛人不断询问。 “此话当真？少主，你、你竟然想通了？” “你、你终于愿意为鲛人族延续子嗣后代了？” 其他小妖们也皆是这样的反应，像是被什么惊天大馅饼砸中了一般，一个个表情看上去都有些晕晕乎乎，飘飘然。 只是，纵使是如此激动的情况下，在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柳善善的时候，眼眸里还是不免多了那么一丝丝遮掩不住的嫌弃。 “这……这姑娘瞧着很一般啊。要灵力没灵力，要血脉没血……唉哟！” 说话的是个小野菜精。 他刚吐槽完，便被身边的灌木丛给重重敲了敲脑袋。 “有什么好挑的，少主能亲口同意就已经很难得了。” 说着，双手合十扬天流泪。 “其他鲛人族在天若有灵，看到这一幕，恐怕也会很欣慰吧。” “上天垂怜，我们鲛人族终于能免掉灭族这一结局。” 从他们乱七八糟的言语中，柳善善倒是勉勉强强听到了一些信息。 这些信息拼凑在一起，大概拼成了一个背景故事。 大概意思就是，这个世界的鲛人貌似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全都死得差不多了。 是几乎可以称得上灭族的灾难。 到目前，三界仅剩下的最后一条鲛人，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而按照设定来说，鲛人事实上是可以和人族通婚的。凡人也好，修仙人也好，一旦通婚，便能有一半的概率诞下鲛人后代。 所以，按说，这样一个种族，并不应该走到灭族这一步才对。 毕竟他们族类还存活着最后一个独苗苗。 他也成功被这些世代保护鲛人族的妖怪们保护得很好，养得性格温顺，和善仁慈。 只是——任谁都没有料到。 他很抗拒和外人接触。 别说交配了，别说培养感情了，就是正常相处都做不到，遇到凡人族的男男女女，一向温顺的他，都会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厌恶与抗拒。 就这么拒不配合地生长了数百年，到目前，仍旧还是纯情小少年一个。 这可把照顾他的妖怪们给急死了。 他们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比如说制造机会，强行拐人，要么就是暗结环境，哄骗少主上套。 全都失败了，不仅如此，还惹得少主大发雷霆了许多次。 他们只能默默歇了心思，并在心中祈祷——祈祷少主有开窍的那一日。 鲛人一族大多长寿，活个几千年也不在话下。 只要不放弃，必定能等到少主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可天有不测风云。 他们在某一日通过老树妖的测算得知，少主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 祈祷不仅没有应验，反而得到了更大的噩耗。 偏偏少主，即使心知肚明寿命无几，也不愿意改变心意。 他说，若非真心喜欢的人，他不愿意。 妖怪们终于死了心。 他们心如死灰，但又极为默契地守在山谷中，决心就这么陪伴少主到他去世。 谁能料到，少主竟在这时候，自个儿想通了？ 虽眼前这个凡人，过于弱小，过于普通，且心肠歹毒，有做坏事的前科可是…… 有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 少主喜欢就好！ 众妖族们正沉浸在这欢天喜地的氛围中。 他们欢腾了起来，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回去办喜宴，布置拜堂现场。 ——没错，为了表示出对柳善善的尊重，他们决定一切按照人族的习惯喜好来操办。 可能是气氛太过喜庆、热烈。 连鲛人少主的脸上都多了些赧然的笑意。 妖怪们已经开始沉醉于不日将迎来小小少主，且，他们终于可以亲眼目睹鲛人族愈发壮大的美梦。 柳善善终于悟了。 游戏任务里给她发的那个【拯救鲛人】，难道说，意思并不是拯救某一个鲛人。 而是……鲛人族？ 按照眼前的思路，按照目前接收到的信息，莫非是必须要同眼前的鲛人诞下后代，生下鲛人子嗣，才算完成任务？ 坑爹游戏。 早知是这样，才不会白花这一通力气！ 柳善善忍不住在心中一顿骂骂咧咧。 召唤出灵兽，骑上去。 至于那些正欢欣鼓舞的妖怪们，见他们聊得正欢快，柳善善也不忍心打扰。 只是，在他们终于注意到，并且抬头痴呆朝她看来的时候。 她欢快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再见了您们内！ 聊这半天，连孩子名字都取好了，都没有人过来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 他们礼貌吗！ 第282章 更过分的是，居然还敢嫌弃她！ 柳善善气咻咻，连带着回头看向方才的鲛人少主，目光里都不免多了些恼火。 枉她把他当个小可怜，还想着将他救出来。 她真傻！ 柳善善果断决定放弃这个任务。 鲛人灭族对她来说可没什么痛痒关系！ 只是，骑着骑着，灵兽忽然便卡住了。 它的翅膀仍旧在扇动，但周围的景色再也没有变化过，她试着调转方向，可不管飞往什么方向，都会在最终落得个卡住不动的下场。 这不由让柳善善想起了……游戏中的，空气墙？ 她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小小的地方，出不去。 柳善善的脑袋里不由冒出一个惊人且难以相信的猜想。 莫非—— 不会吧？！ 正这么想着，脑袋里跳出来的话，便彻底印证了想法。 【温馨提示：还请先完成地图任务，再离开本地图】 柳善善：“……” 强买强卖啊！ 第116章 这也能算不治之症？…… 但更尴尬的是—— 她正在逃命呢！ 身后那群小妖怪们正在追她呢！ 它们本追得起劲，见她忽然停住不动，俱是一愣。接着蜂拥而至，雄赳赳气昂昂地将她包围下。 “果然只是做做样子，其实根本没想跑！” “我就说，还从没人见了少主的容貌能不心动！” “欲擒故纵！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柳善善：“……”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她又被带回了那位鲛人少主的身边。 妖怪们兴冲冲地将他们的发现，禀告给了他。 鲛人少主显然早就将之前的画面收入眼底，可他看她一眼，微微弯了弯眼眸，还是问道。 “当真如此？” 柳善善：“……” 当真什么？当真欲擒故纵？！ 她沉默摇头。 他略一愣：“你……还是不愿同我交配吗？” 柳善善：“……” 什么叫还是？ 她再度甩脑袋摇头：“不愿意！” “哦……”鲛人眼里的光芒熄灭，轻轻哦了一声，点了下头，继而神情落寞地垂下脸去，“那便罢了。” 竟是打算就此作罢的样子。 这倒是让柳善善对他有了不少改观。 身旁的小妖们集体发出嘘声，见到少主这样，它们的心仿佛都要碎了。 它们开始叽叽喳喳，甚至有小妖怪火气十足地提议道：“管她愿不愿意，少主您就是太心善，有什么好问的，直接将她捆了带回去便罢！” 包围圈中的鲛人少主轻轻抬手，摇了摇头。 “算了。”他道，“我们回去吧。” 说着，他看向她，苍白的面上多了些笑容：“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之前也不是故意不说话的，只是……” 只是……？ 却见他话说到中途，眼睫忽然垂下，身体轻轻晃了晃，竟一头向前栽了过去。 周围的小妖们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前去，口中颤颤巍巍挤出哭音，团团围起来，将它们的少主扶住。 身娇体弱的鲛人少主已经昏迷了。 众小妖们哭嚎着将他抱起，扑腾着往皎月湖的方向赶去。 柳善善这才猛地想起来，方才被她忽视掉的一个重点—— 对哦！ 他们好像说过，鲛人寿命本来是很长的。 小妖怪们见他迟迟没有诞下鲛人族子嗣，本并没有绝望，之后心灰意冷，是因为，他忽然得了不治之症，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她怎么遗漏了这个重点！ 有没有可能，这个任务的解决方式，其实是帮他治好不治之症？！ 若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鲛人族的灭族危机不也就迎刃而解了吗？ 柳善善觉得她可能找到了问题所在。 但是，刚想完。 就发现—— 她的身体竟然缓缓腾空而起，并不断开始向前移动，行进方向显然便是前方的妖怪军团们。 是空气墙推着她在动。 柳善善：“……%#￥@￥……” 很好。 这所谓地图，看来根本是以鲛人少主为中心的。 她不是出不了地图，是不能离不了他身边。 移动并不尴尬。 尴尬的是，前方这会儿已经有小妖怪注意到了她，此刻正瞠目结舌看着她。 仿佛在说—— 你又跟来做什么？！ 柳善善：“……” 它们似乎已经将“少主晕倒”，和她挂上了钩，将她当成了事情的罪魁祸首。 面对这样的态度，她自然也是有些不高兴的。 恨不得扭头一走了之。 但扭头，只能面对将她堵死的空气墙。 毫无拒绝余地，身体还在被迫移动。 她只能背过身去，不去看那些小妖怪们偶尔瞥过来的震怒神情。 总不能跑过来将她撵走吧？ 要真能将她撵走，她才叫佩服它们呢！ 很快，柳善善便跟着小妖怪们回到了之前山谷中的皎月湖边。 第283章 落地，本以为会受到小妖怪们不由分说的迁怒，谁料，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这凡人好生厉害，竟能倒着飞！” 柳善善：“……” 谢谢。 她也觉得有点厉害。 不光是倒着飞的，甚至连身体都不用动一下，灵力都不需要花一点，可把她厉害坏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它们的重心还是放在了鲛人少主身上。 这皎月湖好似对他有疗愈作用。 进了皎月湖后，没多久，他苍白的面上，浓密乌黑的眼睫便颤了颤，继而缓缓睁开眼。 小妖怪们哭天喊地围上去。 哭喊的不在乎就是些——少主我好担心你，少主你可还有不适，少主你终于醒了。 当然，哭完眼瞅着便要告状了。 一群小妖怪们遥遥朝柳善善望了过来，眼里带怒：“少主，我就说她欲擒故纵得很，害得少主晕倒了，竟还好意思跟过来……” 鲛人少主并没有听进它们说的话。 因为在它们开口之前，他的目光便望了过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柳善善。 表情先是一愣，继而脸上便添了些冷意。 “谁叫你们将她绑过来的？” 正七嘴八舌告状的小妖怪们：“……” 感情它们说的话，他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冤不冤枉啊！ 他们说话的空隙里，柳善善已经将【望闻问切】打开了。 她在研究他的病。 能叫一种妖怪束手无策的不治之症，她本觉得，应该是非常棘手的疑难杂症。 但柳善善没有想到的是，出现在鲛人少主脑袋上的字是—— 【快乐缺失症】 【症状描述：找不到快乐，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以至于自杀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久而久之，将酿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治疗方案：快想办法让他快乐起来吧！】 柳善善：“！！” 这也能算不治之症？ 简直在开玩笑！ 看它们哭天抢地的，她还以为他病入骨髓，早已无力回天。 结果……就这？！ 连治疗方案都给的很是轻松果断。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不由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可知道，你们少主得的是什么病？” 小妖怪们的表情变得古怪。 “当然是不治之症了。” “具体呢？” 众妖怪们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看向她，摇了摇头。 “是树妖伯伯测算的，只知道少主将会死于疾病，可是无人知道究竟是什么病，就算是抓来了三界内医术最好的那些大夫，也没有用。” 柳善善：“……” 会死人绝对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加以干预吧！ 她又看了一眼任务面板。 眸光看向河里的鲛人，道：“我能治好他。”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哗然。 大多小妖表示出了绝对的不信任。 还有小妖怪小声碎碎念着讨论：“她都能倒着飞，兴许是说真的！” 也有小妖怪持中立态度。 智问她：“你知道他是什么病？” 柳善善看了一眼周围，点了点头：“嗯。” 真要如实说“快乐缺失症”，它们估计不仅不会信她，还要问她这个病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现场编了个病名。 它们大多天真好骗，听了病名，立时做出来恍然大悟，和深吸一口气的表情。 ——虽然所有人在这之前，连听都没听过这个词。 她开始胡诌。 诌他的病因，诌他病状，乱七八糟摇头晃脑编了一通。 可算是将在场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要如何治？” == 事实上，柳善善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治好他。但治不好她哪儿都去不了，也只能勉强试试了。 再加上，【望闻问切】给出的提示有够多。 治疗方案里写着，他是太过孤独，因此才会出现快乐缺失的状况。 这很好解。 柳善善光是看四周，都觉得寂寥得可怕。 他在皎月湖待了这么久，周围除了咋咋呼呼的小妖怪们外，再没有其他解乏解闷的陪伴。 这样的日子—— 甚至持续地过了许多年。 会出状况，简直不要太正常。 照提示，第一步，便是将他带去其他的地方，让他接触外面更多的人。对于这个提议，小妖怪们战战兢兢，瞻前顾后，瑟瑟发抖。 在它们看来，出了皎月湖，便是别人的地盘。 去了他地，会保护不好少主。 容易出现意外。 但，鲛人少主自个儿拍板同意了。 小妖们还在犹豫不决。 “少、少主，我等若保护不及，让少主出现什么闪失……” 鲛人少主轻轻笑着，摇摇头，打断了它们。 “不会的。”他眉眼弯弯，道，“我并没有打算让你们一同前去。” 众小妖：“……” 这少主看着是个和善好欺人，但说话却有些说一不二。 柳善善没想到的是，最终，她是在小妖怪们的哭嚎声中，乘坐着，满载湖水的飞兽车，离开这青峰翠谷的。 第284章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走的时候，拐走了鲛人族少主。 虽然——并不会太久。 小妖怪们虽是同意她带着少主离开，却只给了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她若没治好，它们便要杀上来。 这三天的时间里，柳善善带着鲛人少主去了不少地方。 凡间的市集，杂耍地摊。 修仙界的寻花瀑。 连妖怪的聚集地都没放过。 总而言之，就是哪儿乐趣多，哪儿人多，她便带着他往哪儿钻。 这些都是她看到了便会觉得快乐的地方。 她觉得孤独的时候，便爱往人群里扎堆，人间烟火气，最是叫人流连忘返。 但让她觉得失望的是—— 鲛人少主，竟然对这些全都不感兴趣！ 面对其他妖族的主动示好，他甚至连回话的欲望都没有，只坐在兽车之内，眉眼弯弯地看着外面，偶尔再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柳善善忽然便又想起。 初见的时候，他好似便是这样，面对她的话语，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仿若哑巴。 第117章 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到底要怎么做呢？” “到底要怎么做呢？” 能尝试的东西，她都尝试了个遍。 美食美酒美景，全都无法激起他的兴致。 所有东西都是浅尝辄止，要么便是尝也不尝，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总不会—— 任务完成不了，就要一直和他绑定到死了吧？ 想到这里，柳善善露出一种心如死水的神情。 正悲伤着，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什么怎么做？” 他确实是不爱说话的，俩人相处的这几日里，几乎很少听他开口。 忽然听他出声，她还有些讶异。 但柳善善老老实实地开口道：“我想让你开心，但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说这话之前，他本静静蜷缩在车内的池水中。 银白色发丝顺着晃动的水流微微浮动，听到这话，他的身体忽然动了动。 他游到了水池边缘的地方，银发顺着姿势轻轻垂下，男子碧绿色的双眸静静看着她。 片刻后，唇边忽然绽放出轻轻浅浅的笑容。 “我很开心。” 嗯？ 真的，她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呢。 对于她折腾来的那些玩意，他全都表现得兴致缺缺，一点儿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虽然—— 时时刻刻都挂着笑。 但和他之前的笑容也没差啊！ 可能是见她不太相信，他竟又重复了声。 “这几日，我都很开心。” “方才，更开心了。” 柳善善默默别过脸，小声在心里嘀咕。 倒不是她不肯相信他，实在是因为……他的病并没有得到治愈啊！ 这样的浅淡开心，要来也是无用！ 她心中刚这么想着，忽然便听到脑海里蹦出一道声音。 【治愈完毕】 【任务：[拯救鲛人]已完成】 【任务奖励：修士目前已可突破周围屏障】 柳善善：“？？？” 什么东西，怎么就治愈完毕了？ 以及…… 这个什么突破屏障是什么意思？ 意识是她终于可以抛下鲛人离开了？ 心中正疑惑着，便见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 紧接着，任务面板之下，这条已经完成的任务，忽然便多了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小字信息量有些大。 总而言之，就是在告诉她，之前困了她三天的空气墙，其实并不是游戏任务给她设定的。是鲛人给她下的。 而游戏系统不能直接提示她，也不能直接帮她突破屏障，但却能在她完成任务后给她提供突破屏障的任务奖励。 柳善善默默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在水池中泡着的鲛人。 他半趴在池边，脸上还是刚才看到的神情，眉眼含着笑，碧绿的眼眸里是轻轻浅浅的柔弱好欺，面色微微发白，脆弱到好似下一瞬便会化作泡沫消逝湮灭。 可又不由让人想要产生出浓重的保护欲。 想起任务面板的那串信息。 也就是说，他知道她要逃，特意给她设了屏障。 却又假装无事发生，甚至还表现得异常乖巧讨好。 柳善善险些打了个寒颤。 她默默转过头去：“……%￥%￥%…” 这里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垃圾系统！坑她好惨！ 若非它误导她，她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问题是出在了鲛人身上！ 可这会儿，抱怨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新的任务已经跳了出来。 【任务六：请想办法逃生。】 柳善善：“……” 先跳火坑，再让她求生。 很好，她的人生非常精彩。 但是—— 她不由在心中嘀咕着想，她现在是发现了他的虚伪面具，可他又不知道她发现了。 这会儿屏障都没有了，莫非，找机会逃跑还能算是什么难事吗？ 第285章 很显然，她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 下一瞬，就听到一旁忽然传来了柔柔滑滑的声音。 “嗯？终于发现了吗？” 柳善善：“……？” 她心底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他。 便看到他半趴在池边，眉眼弯弯地笑看着她。 是的，没错，他这句话就是和她说的。 可是，他怎么会这么敏锐？ 柳善善刚想逃，便感觉身体忽然之间，变得无比乏力。 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得模糊而又混浊，周遭的气温像是在一瞬变得无比高，身体也在发烫，仿佛有什么热气腾腾的东西在足下无情地烘烤着她。 恍恍惚惚中，鼻间也嗅到了极为旖旎的气息。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 他含笑看着她，声音低低地道：“我可以感知到周围万事万物的情绪——” “痛苦的，欢快的，悲伤的，兴奋的，痛苦的。” “以及，懊恼的……” 他缓缓出声，声音如同在吟咏华丽的乐章。 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脑袋微微一偏，银发轻轻从旁侧滑落。 鱼尾甩动间，有些许水滴溅到了柳善善的脸上。 他伸手，五指握着虚空做了个轻轻攥起的动作。 柳善善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地上飞弹至了他身前。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神情略显痴迷，道：“那些人的情绪，无一例外，都让我觉得恶心，唯有你……你身上的情绪，是我从未感受过的。” “很干净，很纯粹……” 虽然身体没什么力气。 可柳善善的大脑还活跃着，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淦。 干净？纯粹？他在说什么猪话！ 是她只想做任务的大脑把他给纯粹到了吗？ “我本想将你一口一口吃下的，如此，你的情绪便永远属于我了。” 他叹息着道，指尖似是想要从她的脸颊上划过。 却又在距离极近的时候，收着手指，止住动作。 “在皎月湖畔，我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想要引你沉沦，可你一一拒绝。” “还说，你想将我带离那地方。” “我便有些不舍得吃你了。”他眸光仿若夏夜的凉凉月色，既柔和又残忍，“先同我交配吧……这样，我便能感受到你更多的情绪了。” 顿了顿，他忽然笑了起来。 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就如此刻……你的情绪是厌恶。”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欲望。 向上翻着白眼，虽无力，却还是坚强地挤出一句：“你这话说给路边的蟋蟀，一样会感受到厌恶。” 他便好似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 笑了好一会儿，低低出声：“不一样的……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说着，眉头微微蹙起，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表情困惑地出了声。 “你这会儿的情绪……” 话说一半，便听他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 柳善善心里一紧。 她以为是她的技能残月剑成功了，可叫她未料到的是，他的惨叫声，是在残月剑的剑招到达他面门的前一刻发出的。 他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这一点让她不由紧张——因为，既然他能转瞬的时间内便感知到她意识到了真相，那么偷袭的念头，一旦出现，恐怕也会被他提前察觉。 她想要一举成功，便要小心翼翼避开他的感知。 为此，在那一瞬间，她把这辈子从小到大的大小喜事悲事气事全都想了个遍。 心里又哭又笑又喜又悲地将心法切成了残月剑。 然后，趁他愣神的片刻，发动了技能。 他果真愣了神。 可叫柳善善讶异的是，她的残月剑剑招竟然劈歪了。 倒不是她准头不行——而是，在那之前，他的身体便被人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尸体分成两半，沉入了池里，彻底没了声息。 连那一头漂亮的银白色长发，都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散落在左边，一部分散落在右边。 咦。 死了？ 这么快？ 柳善善不合时宜地想。 为什么要竖着劈，而不是横着劈。 ——横劈开的话，下半身的半截鱼尾还能拿给无辜路人煲鱼尾汤喝呢。 她下意识抬头。 然后便看到了，站在她旁侧的单手执剑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朴素至极的玄青色长袍，眸光平静，视线微垂至下，片刻后，转头看向她。 啊。 师父醒了。 醒得好巧。 “他方才在做什么？” 柳善善：“……” 师父欸。 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你就把人家劈了。 这样真的不担心滥杀无辜吗？ 但也不知为什么，身体明明才刚才起就乏力无比，却一直有一抹意识强撑着，而这会儿，看到眼前的男子，那股撑着她的无形力道，好似便顷刻间全消散而去。 她费力又抬了抬眼，到底是没支持住，眼皮便耷拉了下去。 眼皮合上，人却未完全陷入昏迷。 第286章 很快，她便感知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虽那鲛人没明说，但是。 柳善善知道，那混蛋给她下了什么奇怪的药。 刚才药效可能还未完全发作，身体只是热，这会儿就不一样了，除了热，还有其他的感觉…… 但她脑袋还算清醒，她清楚地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 是师父。 是如父如兄的存在。 不能在他怀里乱动。 于是，全程她都乖乖缩着身体，窝在他怀里，任由浑身烫成滚熟的龙虾，也不敢乱动一下。 就算到后面，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她也知道自己智清醒得可怕。 于是。 柳善善感知到自己清醒地抓着师父胸前的布料，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来。 然后，听到自己智且礼貌的声音响起。 “师父，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第118章 【重写】唇上被什么微…… 柳善善一点儿也没觉得她这会儿说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她只仰着脸，眼巴巴地盯着师父——不，准确说是他的唇瓣。 颜色是浅色，唇形很好看，线条极为流畅，只是这会儿轻轻抿着，也不知是情绪不佳还是怎么了。 在她说完那话之后，师父的眸光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眉头轻轻拧着，似是有些不解。 嗯…… 师父好像不乐意。 嘁。 真小气。 于是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纵使脑袋和身体都被乌七八糟的想法控制着，浑身热热烫烫，她对他的那点天然畏惧仍旧存在。 反正……再怎么着她总不能强行亲上去吧？ 退缩归退缩，她的不高兴还是摆了出来。柳善善萎靡地哼唧了两声，当即便左顾右盼，想找点别的东西分分心。 不过，还未等她动作呢，便觉—— 唇上一软。 有什么东西轻轻浅浅地覆了上来，微微凉意，还有好闻到让人心醉的气息。 酥麻感从唇面相贴的地方窜了出来。 犹如细小的电流，如疾速的小蛇，它们噼里啪啦地迅速传至她四肢百骸。 等等…… 等等！ 柳善善忽然清醒了。 清醒的同时，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骤然崩断。 无数声音在脑袋里呼啸着来又呼啸着去，大脑几乎乱成了一锅煮烂了的粥。 她傻了一般，身体僵硬成石头，连动也不会动了。 虽然如蜻蜓点水，虽然是轻触即离，但…… 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吻。 而亲她的男子，在做完这件事之后，脸上的神色仍旧没有多大变化，仿佛只是很轻地触碰了她一下——事实也确实如此。做完便恢复了原本腰板笔直的模样，微垂着眼睫看着她，眼神仍旧温润。 整个人仍旧仿佛雨后清早沾了露水的青草，干净且清新。 柳善善的神智…… 柳善善的神智，已经完全回到了躯壳里。 可她更宁愿自己还晕乎着。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也终于意识到，师父做了什么。 浑身烫意迅速退却，她魂魄出窍一般傻傻盯着他，嘴上触感犹在，酥麻感也未完全消失。 她几乎要怀疑这是一个梦。 又或者刚刚发生的事，是一个梦，亦或者一个错觉。 “嘎吱”。 她转了转脖子，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下一瞬，就见师父眉头又轻皱了一下。 额，这是什么表情？ 柳善善刚觉疑惑，就…… 唇上再度被什么微微凉的东西轻贴了贴。 …… 啊啊啊啊。 又来了一次！！ 柳善善这会儿已经完全是外焦里嫩的状态了。 更糟糕的是，据现场情况来看，情绪崩溃的似乎只有她一个。 师父亲完，似乎有些无奈，眼眸略显愁思，但还是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 柳善善：“……” 她终于懂了。 他刚才的表情原来就是在说——“亲一次不够吗？” 她很想揪着师父的衣领让他把刚刚做的两次事情给撤回，并咆哮着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 但她没法说，没脸说。 因为是她先提的。 可那滋味有点像果酒。 浅浅的，清淡的酒。可回味却比最烈的烈酒还要醉人，她觉得她有些晕了。 柳善善的脑袋埋下，眼睛闭上，将脸埋到他的肩膀上，开始装死。 没错。 她是中了药的人，她装死装睡，都合。 果不其然。 发现她“睡着”后，师父轻叹口气，很快便将她放到了床上。 窝进被子里，总算松了口气。 她闭着眼，安心装睡。 不料，才躺了才一会儿，便听师父的声音响起。 “药效已除，为何心跳还是这般快？可还是有其他不适？” ……真好。 师父居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她解了药效，以及—— 他知道她醒着呢。 第287章 柳善善不太想面对，她闭着眼睛，身体往被子里拱，把整张脸都藏了起来，继续装死。 没一会儿，被子就被师父扯了下来。 他帮她把长出的那一块被子折下来，顺手帮她弄了弄被压住的头发，目光温和，是照顾小孩的态度。 “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柳善善眼睛没来得及闭上，装死失败，但也很快便意识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为何尴尬慌张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不公平。 “没事。”她快速摇了摇脑袋。 但，又觉得这两个字太单薄苍白，于是搜肠刮肚地开始找话题。 “师、师父，那个鲛人，他死了吗？” 等等。 这个问题听起来好像有些奇怪，显得她的话题找得更苍白了！ 她正试图补救，就听师父道。 “没有。” 柳善善：“啊。啊？” 师父道：“鲛人的心脏通常都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但他们并不会将心脏随身携带，而是会选择藏在安全的地方。” “只要心脏不死，他们便还能在某日复生。” 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柳善善嘴巴一张，想到那鲛人还能复生，心底不由膈应，还有些慌——以他的性子，等复生后，八成要报复回来。 “不用担心。”师父道，“我在他魂魄里留了印记，待他下次复生，便能找到心脏所在的位置了。” “待他复生，便可连同心脏一起杀了。” 柳善善：“！” 哇。 师父好靠谱。 她瞬间就放心了。 还想问些什么，但搜肠刮肚半天，实在什么也想不出来。周围安静下来，乱七八糟的思绪再度涌入脑海。 尴尬如同细小且密密麻麻的蚂蚁，爬了她浑身。 反观师父，却仍是之前的模样。 一片风清月明，波澜不惊。 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等她继续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冷静了下来。 柳善善忽然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可以运转了，就这么看着师父，有什么念头窜了出来，被她迅速抓住。 ……之前好像就说过。 她发现师父身上，似乎有个“千依百顺”的设定。 那时她是出自对师父“好说话”人设的调侃与感慨，并没有深刻意识到其真实性与严重性。 现在看来—— 他莫非当真是千依百顺到，什么都会答应，甚至也包括。 ……她让他亲她。 想着想着，下唇又有些麻。 她挤出一声懊恼的声音，拉着被子，再度将自己整个人埋了进去。 果不其然，在黑暗里闷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身上的被褥被人扯动了下。 师父又双叒叕在担心她会被闷死了呢！ 心情莫名变得烦闷。 但她没却有挣扎，任由他帮她把蒙在脸上的被褥扯到肩膀以下。 他微弯着身帮她掖被角，乌发轻垂下来，神态很有耐心。 柳善善目不转睛望着他，越想越气。 片刻后，抓住他的小臂，摇晃了两下。 “怎……” 在他目光不解望向她时，柳善善定定看着他，从口中蹦出几个硬邦邦的字。 “想亲一下。” 师父眼睫一顿。 下一瞬。 微凉而又柔软的发丝轻轻垂至她脸侧，他只是有些不解和无奈，却问也没问，低下头…… 这一回，她提前终止了他的动作。 虽没有亲到，可还是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这一回不是嘴巴，而是心脏。 手臂挡着，他的动作停住，眼神里有了更多的不解，浓密乌黑的眼睫轻轻眨了两下，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干净。 柳善善感觉罪恶感涌了上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人，虽然被欺负的这个人岁数比她大很多，修为比她高很多，还被她喊师父…… 可她终于搞明白了。 师父简直白长这么大岁数了，他恐怕连亲亲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恐怕纯粹是觉得她想要、她喜欢这么做，所以才一根筋地“纵容”她。 也不知为何，除了罪恶感外，还有些懊恼。 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火气冒了出来。 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被人卖了都要帮人数钱。” “？”师父满脸的不解，认真询问，“何出此言。” 柳善善：“……” 更生气了啊啊啊！ 她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将脸转过去，不看他，只闷闷挤出声音：“师父，我要睡觉了。” 于是，再次说话的时候，师父的声音就离得稍微远了一点儿：“好。” 柳善善还在气呢，语气就不大好：“师父在这我睡不着。” “……”房间里安静片刻，一声叹息后，又是他毫无脾气的一声，“好。” 没一会儿，开门声响起，关门声响起。 ……还真问都不问一声就走了。 房间里陷入沉寂。 可纵使师父离开，她也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倒是越来越清醒。 第288章 这谁睡得着啊！ 不光睡不着，她还越躺越生气——可能只有上天才知道她究竟在气什么。 闷着脸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后，她终于忍耐不住，从床上鲤鱼打挺般坐起。 “师父。” 刚喊一声，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很明显是出去后并没有走远，一直在门外待着。 师父推门出现在她面前，眉眼仍是一片温和的纵容，显然是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她的小孩子脾气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柳善善：…… 就是这样，她才更生气。 于是她道：“睡不着，我想起床出去玩。” 说罢，两手一伸，恬不知耻地开口：“帮我穿衣服。” 他闻言，有些无奈。 却只是叹息着摇了下头，便顺从地听话照办。 穿完衣服，柳善善再度提出无要求，让师父帮她穿鞋穿袜子。 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过分到令人发指，这要是被师兄姐们知道，恐怕要轮流把她揪到小树林里摁着脑袋揍。 可师父还是没有生气，他从一旁桌上取来干净的罗袜。 柳善善的脚丫子被他握在了手中。 然后师父的动作就顿住了。 她的视线顺着他，落到了自己的脚丫子上，这才猛地想起来。 ……她在外面折腾那么好一会儿，被师父抱来客栈的时候又中了药，不管是睡还是睡后都没有机会洗漱，是以，脚丫上都蹭上了点脏污，看上去脏兮兮的。 没记错的话，师父平时好像……有点洁癖。 她下意识惴惴，本能想收回脚。 可不知为何，那念头很快就被另外一股力量压了下去。 也不知抱着何种心态，她用脚丫子在师父干净洁净的衣袍上气汹汹地蹭了又蹭，想要将不知何处蹭来的脏污全都擦到他衣服上去。 师父的眼睫轻轻垂下，眉心拧了起来，果真有了情绪变化。 柳善善受到了鼓舞，正要再接再厉，目光却被他的视线吸引。 他在看的，好似并不是那些脏污，而是……她足背处的一抹浅红色。 第119章 【重写】这样呢，会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这才注意到，那儿不知何时磨破了皮。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像是在照顾顽劣的小孩，眉目里尽是无奈。 微凉的指腹，摁在伤口周围，轻柔打转。仿佛魔法，不一会儿，磨破的伤口竟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愈合，恢复成了光洁如初的皮肤。 不仅如此，那些脏污竟也跟着一并消失不见。 已经完全不疼了，可被他按揉的时候，却好似有酸酸麻麻的感觉在往外蹿。 柳善善略有些不自在，闷着声音：“……可能是走路走多了磨的。” “……”师父沉默了好一会儿。 似乎是对于“走路竟然会弄伤脚”这件事非常讶异。 片刻后，他忽然起身，用目光点了点她，道：“过来修炼。” 柳善善：“？？” 这话题转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师父你是魔鬼吗？ 他却用终于想明白了问题根源的语气，同她说：“疏于修炼，体质才会弱于常人。” 她努力往回缩，疯狂摇头拒绝：“不要不要不要。” 天知道打坐对她来说究竟有多枯燥多无味。 师父还当真是百依百顺。 见她这般抗拒，他当真没有强求，只是，大概是教学热情接收到了一盆无情冷水，他略显惆怅地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可接着，他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看着她。 “是心情不好吗？” 她一顿。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男子的脸忽然便在眼前放大。 有什么东西，如同棉花，如同云朵，如同羽毛。 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好像……是个吻。 不，不是好像…… 她恍若被雷劈了，呆呆坐在原地，眼睛呆滞地看着他。 微凉柔软的黑发从她颈侧落下、轻滑，又收回。 师父直起身，眼眸仍旧望着她。 他问：“这样呢，会开心一些吗？” 柳善善：“…………” 他怎么越来越自然了？！ 无数个惊叹号从脑袋里钻了出来，一个一个又一个，如同钻出土壤的竹笋，在极短的时间长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近要捅破云天的青竹林。 当然，捅破的不是云天，是她的脑子。 她就这样傻傻看着他。 好一会儿，脑袋下意识点了一下。 点到一半骤然惊醒，开始狂摇头。 “啊。”师父轻啊了一声。 似乎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 “这样啊。”他轻声自语，接着询问，“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眼神认真，像是想要得到答案的求知学生。 双眸温和，且干净到让人无地自容。 师父好像把“亲吻”，当作她想要的“奖励”与“安慰”了。 柳善善几乎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了。 第289章 明明几次都是他主动亲了她，可她却要命地觉得……更像是她对他做了难以启齿的坏事情。 这简直太奇怪，太没有天，太让人生气了。 越想越觉得难捱，宽敞的屋子竟也显得极为逼仄。 烦闷的情绪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纷至沓来，她有些招架不住，又不知该如何正确宣泄。 ——于是，烦闷下，甩下师父怒气冲冲出门去了。 还特意强调不许他跟过来。 师父果真没有跟过来。 出了门，站在客栈外面，经外面冷风一吹，她的大脑终于冷静了许多。 这是个陌生的小村镇。 她不知去哪儿，也暂无任务可做，便漫无目的地闲逛。 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小镇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隐约喧嚣随着聚集人群产生出的些微热气在空气中飘荡，她看到穿着各色衣裳的人们在小道上来来往往，而两旁，是琳琅满目的摊贩。 她没有买东西的冲动，却想借着热闹给自己清扫一下脑袋。 于是，柳善善收了思绪，像模像样地从摊贩这头开始逛起。 走着走着，目光便被堆放着书籍的摊子所吸引。大多是杂书，摊贩前兴致勃勃挑选的客人也挺多。 《山城异谈》《民间十二诡》《百妖传》。 大多是讲妖怪诡事的小说。 她兴致缺缺。 但很快——目光便落到了边缘角落夹杂的几本书上。《桃妖情缘》，《狐仙报恩记》，《鸳鸯戏水传》…… 书封皆为粉色，再结合书名，是何书籍不言而喻。 取来一本，稍翻两页，柳善善大吃一惊。 除了文字外，竟还有配图，是用毛笔画出来的两个长得很抽象的小人，正歪歪扭扭搂在一块，只看意境都觉得无比暧昧。 再往后翻，竟然还有接吻的画面和文字描述！ 这个时代的人们这么开放的吗？ 简直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柳善善一边痛心疾首，一边目不离书、一目十行。 哦天才知道她穿越之后有多久没有接触娱乐项目了，这会儿看到古代版流行小说，怎么能不心动。 “这位姑娘，可是想要这本？诶哟您可真是好眼光，往往来来的小姐夫人们都爱看这本，卖得可多哩，小的替你装好？” 眼看着小摊贩热情过来招呼，柳善善手一松，骤然惊醒，忙不迭将东西放了回去，快速摇摇脑袋。 她哪里敢买。 这书若带回去让师父见着了，指不定还要责怪她不思进取，春心荡漾呢。 ——哦不，应该不会。 师父连接吻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呢，肯定也不知道情爱小说是什么。 柳善善刚腹诽完，便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 等等。 她是不是刚好可以，让这些书……教师父呢？ 让他多看看，多学学。 省得日后又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人之举！ 柳善善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她又粗略翻了其他几本，见确实都有提及“亲吻”，“相爱”，“两情相悦”之类的词，觉得当真是非常好的“少儿情爱科普书籍”，当机立断，掏出兜里的钱钱，让小贩用深色的粗麻布帮她把挑选好的这几本书包好。 末了，鬼鬼祟祟地抱着东西回客栈。 可能是做贼心虚，见到师父，她还有些耳热。 见他好奇朝她看来，她连忙地将怀里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塞到他面前。 她心怀鬼胎却装得泰然自若：“师父，给你。” 他接过包裹，讶异：“这是何物？” 见他当场就要拆，柳善善下意识伸手摁住，冲他摇摇头。 “不行，待会儿再看！” 师父迷茫：“嗯？” 她交待：“等晚上睡觉之前师父再看，或者，等我出去了你再看也行！” 说着，她又指了指隔壁：“我刚才让小二为我又开了间房，今夜我睡隔壁，师父您好好休息！” 嘻，虽然这间房的床单被褥被她弄脏了，但是区区除尘法术对他来说应当不是大问题！ 师父倒很听话，他哦了一声，便将包裹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便抬头看她，似乎对包裹里的东西并无太多关心。 倒是微抬着眼睫看着她，眼角略微弯了弯。 “心情好些了？” 确实。 找到解决方法的柳善善别提多轻松，她点头。 师父便也放心了，冲她颔首：“如此，便来修炼吧。” 柳善善：“？” 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师父已经站起了身：“教你些快速愈合伤口的术法。” 她赶忙把包裹扔他怀里，快速道：“不行不行，师父今天有重要任务要做，你得把这些东西看完了再说！” 然后便脚底抹油往外开溜。 便溜边扭头叮嘱：“要看完啊，一定要一字不漏地全部看完啊师父，看完了才许召唤我！” 离开时还贴心帮师父把门关严实了。 第290章 出了门心跳略微有些快，可心情却快活多了。 “接吻是夫妻、爱侣才会做的亲密行为”，以及“她是受药效影响才会提出神志不清的要求”，这种话，让她当面和师父说，实在是过于难以启齿。 何况，三言两语她也说不清。 但若让这些小说告诉他，便能免掉大部分尴尬啦！ 她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并暗自嘀咕——师父虽活了几百年，但人际关系十分简单，别说情啊爱啊，他甚至连个能聊天的朋友都没有，恐怕缺少的常识不单单这个。 看来，之后她得抽时间对症下药，给他好好恶补一些了！ 了却一桩心事，柳善善这一夜睡得极香。可能是前面几日太累，睡醒之后，竟然已经到了晌午。 她麻溜爬起床，第一件事便是跑去敲师父的门。 “笃笃笃”。 没回应。 里面静悄悄的。 柳善善不免讶异，都这个点了，师父莫非还没起？ 但转念一想……他该不会是听了她的话，为看小说，熬夜了吧？ 正嘀咕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她抬头一看，竟发现有黑色的雾气，正从房门上方的缝隙中，无声地钻了出来。 柳善善吓了一跳，连忙推门进去。 屋内也是如此…… 处处弥漫着漆黑的雾气，仿佛硝烟下的战场，却又寂静得可怕。费力行了两步，终于透过黑雾，隐约看到了正前方的黄花梨木床，床上空无一人，床单被褥竟保持着她昨日离去时的样子，略显凌乱，不见师父的踪影。 黑雾本漫无目的地在半空中飘浮着。 可在她进来之后，它们就像是遇上了什么新奇有意思的东西，纷纷下降，转着圈儿，打着卷儿，好似有些欢快地朝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柳善善很快便被黑雾包围住。 厚重，像黑色棉花，像乌色的云朵。 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黑雾彻底拦住了她的去路，就连发出的声音都被雾气吸收大半。 慌乱着急下，她伸手挥了挥。 那些雾气好似能感受到她情绪，竟如同惊慌失措的鸟儿，朝外面四散而去，终于没有再围在她身边。 雾气从她眼前散去。 她费了番功夫，总算望见了师父的身影。 他在黑雾的尽头，侧身坐在雕花木窗旁的圆桌前，几乎算是背对着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些微侧影。手中捏着一本书，正垂首而看，远远望去很是专注。 第120章 【重写】无法分开的苦命…… 气氛倒是安宁又和谐。 前提是，得忽略那些正源源不断从他身体里飘出来的黑雾。 她顾不得多想，赶紧小跑到师父跟前。 喊他，同样没反应。 她急得上手，戳了戳他的后肩，却见—— 哗啦一声。 师父的身体，在她手指触碰到的那一瞬，忽然开始融化。 他变成了乌黑的液体，落到桌上，落到椅子上，落到地上，又由桌椅上，缓缓汇集到地上。 与此同时，满屋子的黑雾都被吸入了黑色液体中。 最后，黑雾和黑夜彻底融合到一起，仿佛有高温在蒸煮，开始咕嘟嘟冒泡，到最后，变成了一滩……黑色的史莱姆？ 显而易见，他的魔化程度一夜之间有了质的飞跃。 至于罪魁祸首，柳善善能想到的只有她拿给他的那几本书。 她慌得不行，一遍又一遍小声喊他，从未这么后悔过，简直要急得哭出声来，连眼泪都不由自主啪嗒啪嗒往下掉。 正哭着，忽然感觉到手心一凉。 她错愕低头望去，发现黑色史莱姆居然已经流动到了她手边。 它无声的，以肉眼近乎看不出的速度移动着，触到她手指的时候，边缘处竟还类有意识地向上翻了翻，好方便自己往上爬。 史莱姆师父爬上了她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打了滚儿，有点像撒娇。 可他大概并不是在撒娇。 因为他似乎有意识地，在覆盖她掉落在手背的泪珠，待它的身形离开之后，那些泪珠便消失不见了。 柳善善不由有些错愕。 她忽然有一种……师父正在替她擦眼泪的错觉。 小东西哼哼唧唧了两声，擦完了她手背的痕迹，并未停下来，似乎还想继续往上爬。 她愣了愣，下意识托着双手，将师父捧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头。 虽然身体软趴趴的，但它趴得很稳，甚至还能慢吞吞地在她肩头翻个身……不对。 柳善善发现她可能又双叒把师父放反了！ 师父可能还未适应好他的新形态，动作极为缓慢。 她赶忙帮他翻过来。 它便趴在她肩头继续向上爬。 爬到她脸上，替她将脸颊的泪痕也蹭去了。 脸上痒痒的，麻麻的，还有点凉。 她蹲下身来，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只努力转着眼珠，盯着它动作。 他在安慰她。 或许是想告诉她，他没什么事。 冷静下来后，她将心法切回了药修。 第291章 【望闻问切】告诉她，师父这会儿问题并不大——嗯，最起码还没彻底入魔。 于是，柳善善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变成史莱姆的师父好像比之前还要嗜睡。 它趴在她肩头，不一会儿便睡软了身体——是真的睡软了。 等柳善善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师父的身体就如同融化的雪糕，化成了长条，眼看着就要从她的身上滴落一大块下去。 啊！！ 柳善善吓一跳，赶紧伸手将师父捞进。 还是放小黑包里比较保险。 好在史莱姆师父的身体并不黏糊，也不会粘到布料上，将它放到小黑包里后，它的身体很快就成了黑包内部的形状，在里面团成了一团，软趴趴的。 柳善善将东西包裹什么的都收拾好，决定先回宗门。 路过桌旁的时候，视线瞥到了上面摆着的那几本粉色封面的书籍，看也不敢看，抓起来便想将它们扔了。 都是这些东西害了师父。 几本书“咚”的一声扔到装垃圾的木桶里。 正要走，却听又是“咚”的一声闷响。 她下意识回头看，只看到了一团黑色，待定睛一看，错愕地发现竟然是师父！ 他什么时候掉垃圾桶里去了？！ 她慌忙将黑色史莱姆从里面捞出来，一边嘀咕，好在这木桶里除了书外没有其他垃圾，正干净着。 接着，便见拔出萝卜带出坑，捞出师父的同时，竟然看到它的“怀里”牢牢地抱着那几本粉色书，密不可分，仿佛黏到书页上去了。 她想将师父同书分开，却隐约感觉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种——“它生我生，它死我死”的大义凛然感。 柳善善：“……” 不是吧？ 爱上书了？ 无法分开这对苦命鸳鸯，她不得不认命，将书和师父一起塞到了小黑包里。 将东西包裹都收拾好，深叹口气，忧心忡忡之下，柳善善决定先回宗门。 她还记得药修心法给她画的大饼。 师父情况愈发严重，她就像没头苍蝇一般——唯一能做的，便是快速升到35级。 出门的那一刹那，被路过的小二叫住了。 “天字甲号房？下楼记得去账房那儿缴下房钱。” 柳善善：“……” 她下意识朝身后小黑包瞥了一眼。 不是吧。 师父怎么连房钱都没有付啊？！ 没办法，她只能满脸肉疼地前去账房，将所剩无几的灵石包抖出来，万分不舍地将钱缴了。 走出客栈的那一瞬间，她其实是有些许茫然陌生的。 这镇子离澜仙宗更远了些。 找路人问完路，柳善善骑上灵兽，背着小黑包，开始赶路。没有工业污染，这个世界的环境和风景都很好，她一边飞，一边沉迷于欣赏美景无法自拔。 直到飞过一片黑漆漆的荒山。 这一片显然是很少有人路过，又偏僻又荒芜，氛围整体偏阴森，连温度都比别处低好些。 柳善善迅速抬高目光。 但接着，又低头重新看了过去。 啊——尸体。 好多的尸体。 看样子这山该是一座乱葬岗。 看着倒是都很新鲜，但惨白的皮肤还是不由让人头皮发麻。 她本是想快速撤离的，但也不知道为何，目光却望向了游戏面板。 第三心法还没开启。 虽然之前说过，荒郊野外的开启新心法并不安全，但是……看着底下的大批尸体，她的主意忽然变了。 澜仙宗内虽然也有乱葬山，但其他峰的弟子一般是不被允许靠近的，即使靠近了，众目睽睽之下，也很难做些什么。 于是，她眼下看着底下的大批尸体，不免眼馋。 此时不开傀儡师心法，更待何时呢？！ 要知道，像这种无人认领的尸体，其实并不好找。 因为大多无名尸，在野外被人发现后，若无亲属认，便都会被弄去需要炼制傀儡的修仙宗门。 也就是说，大批量“野生尸体”，实在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师父睡得很安静。 她收回视线，目光平视前方，放空大脑，操控着灵兽往下飞去。 这是仙侠世界，灵气充裕，所以尸体腐烂速度也会慢许多。她通过外表猜测，这些尸体应当死了已有十日以上。 傀儡师心法所使用的武器为“魂驭丝”，在选择完武器之后，新的任务跳了出来。 【请开启“魂驭丝”心法】 柳善善照做。 很快，玄丹鼎便从储物戒里消失，出现在手中的是一团淡金色丝线。 这便是操控傀儡的武器了。 和澜仙宗内的傀修使用的傀儡匣倒是不太一样—— 【任务一：请找到合适的尸体，并绑定】 柳善善早已提前相中了心仪的尸体，她的目光落在某个块头最大、看起来最有安全感的尸体上。 望过去后，在该尸体的身上，便出现了一个虚虚的，半透明的操作框。 【是否确认绑定该尸体】 【是】【否】 第292章 柳善善选择了是。 【恭喜玩家，您已绑定了该尸体，请问是否要立刻炼化。】 【任务三：炼化出一具傀儡。】 紧接着，眼前一闪。 她受识海内的光亮吸引，目光望向了游戏面板。 开启了傀儡师心法后，任务面板上便多了一行技能。 【炼化】，【绑定】，以及一些灰色的尚未激活的小框框。 她根据提示，按下了【炼化】框。 身体不由自主原地坐下，而在她的面前，也出现了一条缓慢移动的进度框，上方漂浮着的黑色文字提示她，这是【炼化进度条】。 她看了眼时间。 倒计时，一分钟。 柳善善沉默了。 要知道，宗内的傀修们，别说炼化傀儡，需要三天三夜，就连挑选傀儡都得数月乃至数年。 她这一路过来，未免有些太轻易？ 想起系统的尿性，她不免心生警惕。 果然没那么简单。 读条结束，一行加粗加黑的字出现在她面前。 【炼化失败，请选择其他尸体】 柳善善：“……” 反倒莫名松了口气。 这才是她熟悉的系统嘛。 但好在这儿尸体很多，她也已经会使用【绑定】技能了，因此回到尸体堆前，重新绑定了一个尸体。 【恭喜玩家，您已绑定了该尸体，请问是否要立刻炼化。】 柳善善正要炼化。 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她上个尸体还没解绑呢。 居然一次性绑定两个也行吗？ 那三个呢？ 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看向第三具尸体，使用技能【绑定】。 【恭喜玩家，您已绑定了该尸体，请问是否要立刻炼化。】 啊。居然真的可以。 第四个。 成功绑定。 第五个。 成功绑定。 她本来是想看看上限在哪里，没想到这么一绑定下去，竟将整一片荒地的十多具尸体全都绑定成功了。 绑定成功的尸体，便能由丝线操控着，收到游戏面板给她提供的傀儡格子中——有点类似于游戏储物格。 只是，在炼化成傀儡之前，并不能对它们进行其他操控。 柳善善将尸体全收了进去。 不用面对死状各异的尸体们，心态瞬间放松了得多。 坐下来后，便开始炼化第二具尸体。 第二具她倒是没有精挑细选。 这一次很快就成功了。 【傀儡炼化成功】 【您已完成任务[炼化出一具傀儡]】 【恭喜修士获得魔气值：100点】 【恭喜修士，你已成功打开魔修之路，现在是一名合格的魔修啦！】 柳善善：“？？” 第121章 【修文】她这就入魔啦…… 柳善善：“……” 等、等等……啥玩意？ 魔修？ 她这就入魔了？ 真的假的？ 这游戏系统把傀儡师划分为了魔修？ 怎么没人提前和她说呢！ 柳善善受到了惊吓。 她在澜仙宗里的任务还没做完。 更重要的是——魔修很容易被宗门的弟子们追杀的啊啊！ 情急之下，也顾不上管眼前刚炼化完的傀儡。 她想起过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一条小河，连忙直奔而去。 河面清晰地印出了她的影子。 从外表看，倒是看不出任何魔修的影子。 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魔气，那些修仙的家伙们见了她，能不能看出来。 蹲在河边惆怅地纠结了会儿，柳善善一时不知道任务到底要不要接着做下去。 炼化一具傀儡就给她送了100点魔气值。 这剩下的要是都炼化完，魔气值岂不是要爆表？ 也不知是不是检测到了她的担心，恰在这时，游戏系统的声音又跳了出来。 【魔气值上限未知】 【心法切换成其他后，魔气值将会自动隐藏】 【魔气值达到1000点后，修士可自行选择是否藏匿身上的魔气】 啊！ 柳善善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一千点，也就是说，只要再炼化十具尸体，她就能把身上的魔气藏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打起精神，顺着原路重新回到之前的地方。 但是到了地儿后，她呆住了。 方才炼化成功的尸体，这会儿竟然不见了，原来的空地上空空如也。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正错愕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位姑娘。” 柳善善：“！！” 荒山野岭的，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响，险些将她吓一跳。 她下意识回头。 看清眼前男子模样的刹那，呼吸更是停住了。 虽然皮肤仍旧还是惨白的颜色，但脸上的腐烂程度比之前要减轻了许多，傍晚昏暗的光线下，一时竟有些看不出他的原本模样。 但毕竟是方才亲自动过手碰的东西。 她哪能忘记他的模样？ 第293章 这、这、这不是她刚才炼化的傀儡吗？ 他，怎么爬起来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浑厚，样貌气质也格外的沉稳老实，看上去倒不像是个坏人。 但前提是——没看过他浑身腐烂发臭，躺在地上时的模样。 柳善善目光呆滞看着他。 可能是见她不说话只直勾勾看着他。 他的头向下垂了垂，望上去竟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片刻后，结结巴巴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你可见到一群……一群，同我穿着相似的人了？” 柳善善：“……” 确定是穿着相似，而不是死状相似吗？ 吐槽完，眼睛不由自主瞟了瞟。 何止见过……还都被她藏起来了呢。 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那可是她的一千多点魔气值啊！ 片刻后，又听他道：“你、你别害怕、我我没有恶意，我和我的同伴们，恰巧路过这里，因一些意外走散了，我、我只是想要找到他们，你、你若是没有见过，那便算了。” 他看上去确实就不太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说话的过程中，也不知是害怕被她看清脸，还是什么，脑袋不断向下垂得更低。 虽然是一具尸体。 可，这毕竟是一具非常有礼貌的尸体。 再加之，之前在澜仙宗里见过另外一具死而复生的家伙——那位傀儡二表哥。 她不由放下了噗通乱跳的心脏。 见他很着急，柳善善也不好意思真的把他的同伴们给藏起来。 于是，她开始一通黑灯瞎火的给他指路。 他闻言面色一喜。 半点不怀疑，跟上了她。 在这一过程中，她也悄悄利用魂驭丝将收到傀儡格的那些尸体们，一口气全部放到了路边黑漆漆的草丛里。 唯有心里一阵肉疼。 她的一千点魔气值啊。 好不容易寻到了这么多尸体，结果，居然是一群活尸！ 待得再从这条路路过的时候，故意装出惊喜的模样，指向路边的草丛。 “哎呀，那些是不是你的同伴们？” 活尸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正是，正是！” 他激动上前。 但叫柳善善没想到的是，这人方才看着还非常的和善老好。 待得走到那黑漆漆草丛边的时候，面色立刻变得极为凶神恶煞。 一鞭子挥下去，草动风起，皮肉飞溅。 他凶得像个活阎王，声音好似从丹田处爆发出来：“都什么点了，还在睡？睡觉也就算了，怎么还睡到这草堆里来了？” 那群尸体们愣是被他从地上抽醒了。 见了他，一群尸体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跪到他面前。 “统领——属下知错。” “可知我们此行目的是何？这么多时日了，连王上的半点消息都没寻到，你们竟然也胆敢如此放松懈怠！” 罪魁祸首柳善善有些心虚。 她觉得，若不是她将它们收起来，它们应该是不需要挨这顿打的。 但那被称作统领的男子，在黑着一张阎罗脸教育完手下们后，再望向柳善善时，竟然又恢复了之前的老好模样。 不仅憨憨一笑，甚至还挠了挠脑袋。 “让姑娘见笑了，实在是他们太不省心了……”说着，唉唉地叹了口气。 “也不瞒姑娘，我们此行其实是要找到我族的王上，他下落不明许久了，我们一路寻找，风餐露宿……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失去了王上后，我族越发凋敝，还盼望着迎回他后面，可以重振辉煌……” 和一群尸体对话，实在有些考验人的心脏承受能力。 尤其这儿还是荒山野岭，天色即将全黑。 柳善善哪里有心思听他们的部族历史，随口应付了几句，便想离开。 算了…… 尸体什么的，还是去别的地方再找吧。 道别之后，她骑上灵兽，便快速飞离。 但刚将那荒山抛在身后，柳善善就听到系统音“唰”的一下响起。 【检测到已超出距离】 【已自动将傀儡收入格内】 柳善善：“……” 她下意识一低头，果不其然，荒山原地，只剩下一群茫然四望的活尸。 他们的统领已经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活尸显然智商都不是很高。 老大原地消失，也没见它们有太多反应，茫然四望了会儿后，便俨然一副要原地散伙、各奔东西的模样。 柳善善：“……” 眼看着它们各自走散，她陷入了良心纠葛。 于是翻开游戏面板一番捣鼓。 这玩意能绑定，应该也能解绑的……对吧？ 还真被她找着了。 傀儡所在小格子的右下角，有个“开扣”式的按钮，盯了数秒钟后，她的眼前便浮现了个小框。 与此同时，系统音也温柔问道：【请问是否解绑？】 她选择了是。 然后飞回到活尸们所在的地方，悄悄将这活尸统领给它们放了回去。 第294章 活尸统领回到空地上，先是茫然了一瞬，紧接着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陷入沉思。 再接着，一声怒喝，将方才各自散去的活尸们撵了回来。 又是好一顿鞭子伺候。 柳善善听得一颤一颤的，火速逃离现场。 好不容易找到的大批尸体没了，好不容易炼化的傀儡也没了。 但心法已开，魔气也出来了，总不能就此罢手。 于是她只能暂时放弃回澜仙宗，骑着灵兽到处乱飞，指望着能不能再捡到一具尸体——一具也够了啊！ 哦，但不要会说话的那种。 一番折腾，还真被她在一座小城郊外的地方找到了。 大抵死了有些许时日，身上恶臭熏天，脸朝下，身上只随意盖着些枯草，周围飞着嗡嗡的蚊蝇。 只是，年龄不太大。 瞧着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 是个小男孩。 刚好周遭也没什么人，柳善善环视了圈四周，火速将他绑定，收到了傀儡格中。 打算找个偏僻点的地方炼化。 她本来是打算去城中找个客栈，躲在房屋里关上门悄悄进行的，但还未进城，便听到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这位善士，你可知澜仙宗怎么走？” 柳善善：“？” 不光声音熟悉，说的话也极为熟悉。 只是传来的地方略微有些遥远。 她抬头往前一看，远远便看到了衣着破破烂烂的，蓄了浓密白胡子的年轻男子。 他这会儿正赤脚行在路上，面上是友好的笑容，半弯着腰同路旁的年轻人问路。 那日他御琴飞行，却从高空摔落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柳善善沉默了。 她不是给他指过路，也教过他认路方法吗？ 这也不少天了吧，他怎么还在这问路呢？ 不仅如此…… 好像还离澜仙宗越来越远了。 实在是个古怪的人。 可他看上去又实在不像个坏人。 她其实是很想上前去，再给他指个路，或者说干脆好人当到底，帮他送去澜仙宗的。 但是—— 柳善善没忘记自己身上这会儿还有魔气值呢！ 他再古怪，也是个修仙者，还同澜仙宗有着渊源。 她哪里敢在他面前露面。 一眼看到他，她便吓得赶紧躲了起来。 还是不去城中了。 去外面随便找个偏僻山头躲起来吧。 趁着对方发现异常之前，柳善善火速骑着灵兽，逃离这里小城，并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 希望等她回澜仙宗的时候，他已经找到路了。 阿米豆腐。 柳善善找到一处森林茂密的矮山。 就地坐下，便借着草木树林的掩映，开始炼化尸体。 炼着炼着，忽然看到它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数字。 “1”。 紧接着，系统音提示道。 【炼化已成功】 【当前傀儡等级为1】 第122章 【修文】玩他们是吧？…… 柳善善看了看它脑袋上的“1”字。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也……行吧。 毕竟她才10级呢，怎么好意思对一只傀儡要求那么多？有等级就不错了！ 【任务五：尝试操控傀儡】 【奖励：技能[傀儡隐匿]】 这一步倒是没有任务引导。 但柳善善能感应到那串丝线的存在—— 绑定之后，它便由淡金色，变成了透明的颜色，乍一看几乎同空气融为一体。 明明肉眼什么都看不到，可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手中的丝线，此刻正密密麻麻地缠绕着，犹如一张繁复的网，每一根都连接着眼前男孩的身体各部位关节。 头部、四肢、腰腹……甚至眼鼻口。 她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瘦小的尸体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任务完成。 【已为您激活技能[傀儡隐匿]】 柳善善十分满意，她觉得这是个好技能。 技能发动的瞬间，瘦小的傀儡从眼前消失。 只可惜，隐匿时间有限。 一次只能持续五分钟。 她正待继续研究新任务，就听系统音再度响起。 【恭喜玩家，您已成功到达等级11！】 哇，居然升级了。 虽然等级数字明晃晃地提醒着她，她这会儿究竟有多弱——11级，多么可怕的数字！ 想当初在游戏里，11级根本连新手村都还没出呢。 尤其是这会儿，周围还夜黑风高，凉风潇潇，一片静谧之下，只能偶尔听到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但她倒不是很害怕。 因为有师父陪着她嘛！ 柳善善坐下来，继续研究傀儡。 之后每完成一个任务，都会增长5到10点魔气值不等。 虽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任务全都同傀儡有关，一番下来，除了[傀儡隐匿]外，柳善善还拥有了[傀儡分身]，[傀儡作战]。 分身很好解，就是将傀儡分成多个分身，可以分别进行作战。 第295章 简单看了一下，以她目前的等级，一次能最多将一具傀儡分成三个。 就是它的等级，居然只有1级…… 与其说是分别作战，不如说是分别送死。 她幽幽叹口气。 更悲伤的是，傀儡的等级好像是无法再进行提升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挑选的这个傀儡，本身尸体年龄就小，身体素质也较为差的原因。 总而言之，指望拿他来作战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做些简单的跑腿活。 柳善善看了一眼周围，决定先练习练习。 一番操控，指使着他前去地上挖草—— 挖草没什么大问题。 枯瘦的手指几下动作，嫩绿的草便被他从土里翻了出来。 她满意点头。 正要继续，便发现，脑袋上竟然……跳出了个闪亮的（+1） 柳善善：“？？” 等等。 傀儡给她挖草，也能帮她涨经验值？ 她来了精神。 当即使用技能【傀儡分身】，又分出两个傀儡来。 三个傀儡同时趴到草丛里，挖起了草。 片刻的功夫，她坐在原地，身体未动，脑袋上便开始不断冒（+1），（+1），（+1）泡泡。 柳善善坐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现在是只有一具傀儡…… 若多弄一些呢？ 岂不是睡在家里不动，都能涨经验？ 而要论哪儿的尸体最多，质量最高，最靠谱，毫无疑问，便是澜仙宗内了。 她动摇了，她心动了。 她忽然有点想干坏事了。 == 据澜仙宗傀儡峰弟子说。 当日，他们本正和同门师兄弟在尸池旁修炼，谁料，忽然一阵黑烟风沙似的东西从眼前飞过。 待得风沙从眼前消失—— 本来堆满了尸体的尸池，忽然便少了将近一半的尸体。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跑来偷尸体！ 想必是一些打算利用尸体做坏事的妖族魔族。 简直令人心惊胆颤。 这事发生之后，澜仙宗上下也派人调查了不少次，偏偏翻遍了方圆数十里地，都没找到尸体去向，反而揪出了不少藏匿的角落里作祟的无关魔物 当然调查不出来。 因为，罪魁祸首柳善善，在偷尸体之前，便将心法切回了残月剑。 这会儿的她，身上是一点魔气都没有的！ 她偷完尸体，便快速离开了澜仙宗，找了个客栈躲了起来。 心法切换cd是12个小时。 这12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曾表情坦然地同搜查的澜仙宗弟子擦肩而过——甚至还有同门剑修认出了她的身份，告诉她最近外面有魔物作祟，不要闲逛。 她表面点头嗯嗯说好，内里却很是心虚了一番。 待得澜仙宗弟子离开，便回到客栈里将自己关了起来。 12个小时过去，重新切回成傀儡师。 她仔细数了下，自己竟偷了有上百具尸体，怪不得惊动那么多宗内长老。 当时情急之下，压根没仔细看，只想着可多不可少。于是手臂一挥，便揣走了一片。 柳善善倒是不后悔。 虽然给澜仙宗惹了不小的麻烦，但想到这些尸体不仅能助她快速升级，还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帮她攒够1000点魔气值，她便觉得…… 嗯。 反正没人知道是她。 这会儿她就躲在客栈里，一边炼化，一边绑定。 炼化到第十具的时候，系统跳出来提示她。 【修士的魔气值已到达1230点，请问是否选择立即藏匿魔气？（此功能cd时间为12小时，12小时后，玩家可自行选择是否打开）】 藏匿完魔气，柳善善重重松了口气。 如此以来，就算有其他修仙者路过这客栈，她也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心情大好，她继续炼化剩下的尸体。 待得绑定到21个的时候，柳善善才讶异地发现…… 哦，糟糕。 这玩意居然是有上限的！ 傀儡格子无法继续扩充，她也无法再绑定更多的傀儡。 二十具傀儡，若每个都分身成三，数量上看也算可观。 但是—— 她望着剩下的近百具尸体发了愁。 剩下的咋办呢？ == 陷入风波的澜仙宗，不仅加固了傀儡峰附近的阵法，还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去搜寻那不翼而飞的数百具尸体。 在他们险些第三次将附近翻个底朝天的时候，忽然又得弟子来报—— 丢失的那些个尸体们，竟在一夜之间，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宗内众长老：“……” 玩他们是吧？ 柳善善是以傀儡师的心法光明正大回到澜仙宗里的。 系统真的很靠谱！ 藏匿了魔气值后，她看上去似乎就和普通弟子没有什么区别了。回到澜仙宗，一路都没有招来任何异样目光。 在外面待了那么些时日，重回澜仙宗，竟然有些怀念。 回到在归剑峰的住处，却没有碰上师兄姐他们。 这个点，应当都是他们各自忙碌的时候。 不过，柳善善刚得了二十多具傀儡，心中正摩拳擦掌呢，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想赶紧试用一番，便钻进房间内，闷头开始练习。 第296章 二十只傀儡，仍旧全都是1级。 好在，做些简单的除草、栽花任务是够够的了。 保险起见，第一次，她只放了一只傀儡出去。 真好，这傀儡还能隐身，一路隐身出去，根本没人知道是从她屋子里出来的。 并且，神奇的是—— 竟有点类似于操作游戏角色，她人虽未到，却完全能够借着它的眼睛，看到它所看到的一切。 虽大多都是模糊的，且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但走路防磕碰什么的，不是问题。 事实上，宗门里的傀儡其实并不少。 时不时就能看到傀修弟子领着各自的傀儡晃悠悠从大道小道上穿过。所以，柳善善的傀儡出现在宗里，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连路过的尊者长老都没有多看它一眼。 柳善善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也对，虽然尸体是在宗内乱葬山里偷的，但上面又没记号，再加上都已经被她炼成傀儡面目全非了，谁还能认出来？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指挥着傀儡溜达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人在意她的小傀傀后，才放心大胆地开始让它干活。 当然—— 只放出了这一只。 毕竟她还只是个新手，自己啥实力自己知道。 据说就连最具天赋的傀修弟子，在初学的时候，也不过堪堪能一次操控两只。这玩意最最消耗魂魄力量，若急于求成，免不了会遭受反噬。 她打算一步一步慢慢来。 但…… 干着干着，柳善善就有点坐不住了。 这+1+1的，得+到啥时候去呀！ 还没她亲自去效率高呢。 安静片刻，她沉默着将傀儡数量加到了2，并在心里告诉自己，浅浅一试，累了立马歇。 片刻后，傀儡数量被加到了3。 ……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二十只傀儡便被她全部放了出去。 柳善善心虚不已。 嘴上说着浅尝辄止，试试再说，动作却很诚实。 主要是—— 这么多傀儡一起干活，送的经验值实在太多太香了。 又过了会儿，甚至连20只都没法满足她。 傀儡挨个原地分身，一只化3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同时在工作的傀儡便有了60只那么多。 可到了这会儿，柳善善已经来不及心虚，顾不上忐忑了。 她满脑子只剩震惊。 等等。 虽然她这么做有点托大，有点作死。 但是—— 都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她居然一点也没觉得精疲力尽，甚至隐隐觉得精神愈来愈振奋，是不是有点不合？ 思索了又思索，柳善善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莫非，她的天赋点，点在了傀儡师上？ 第123章 【修文】澜仙老祖回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之前似乎听魂体班的那些菜鸡同学们聊起过，操控傀儡，最重要的似乎便是魂魄力量。 而隐约也记得。 确实有人曾惊讶于她魂魄力量之强大。 当时她还没当回事，可这会儿，便不由思考…… 莫非，那人说的是真的？ 不管如何，能帮她升级就好。 六十只傀儡在外面勤勤奋奋，辛辛苦苦，柳善善本人则轻松无压力地窝在床上，挨个切换着视角，观察周围的情况。 就这么躺到了傍晚，系统终于传来了清脆一声“叮”响。 【恭喜修士，已成功到达12级】 无痛升级。 她一个兴奋地从床上滚了起来。 按照这样的进度，躺一天，升一级。 十天后，22级。 二十天后32级！ 待得升至35级，想必便能立马知道师父究竟是什么状况了。 但—— 计划赶不上变化。 现实情况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因为，之后的升级，莫名其妙就慢了下来。 接下来，花了两日多，才升到13级。 而这日，柳善善正在屋内凝神操控，忽然变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极为惊讶的声音。 “怎么连这儿的也被揪秃了？” 柳善善：“？” 什么？ 听声音，竟是六师兄。 她赶忙下床，一推门，便看到了正在门口跳脚的少年。 “——这也太缺德了吧，把后山树砍秃也就算了，怎么连那些花花草草也不放过。” “岂有此，别让我揪出是哪个家伙！” 柳善善：“……” 那边，六师兄还在骂骂咧咧。 他已经怀疑到四殿头上去了，觉得一定是那些人趁他出门不在宗内，前来报复。 柳善善看了一眼周围。 啊。 好像是她。 好像都是她。 这几日不分昼夜地“辛苦劳作”下来，她已经演变成了，见到花草就要揪一把的状态。 但又没亲自出去看过。 哪里知道外面已经被她造成这副德行了。 恰在此时，大师兄闻声路过。 先是讶异了下：“六师弟，你回来了。” 末了，略显无奈地道了声：“这次倒是同四殿没什么关系，据说是一群傀修弟子干的……他们派了好些傀儡，在宗门内上下挖草采花，不光咱们三殿，差不多大半个澜仙宗都被挖秃了。” 第297章 六师兄闻言，大张的口闭上，好半晌憋出一句。 “哪个傀修弟子？” 张开又闭，闭了又张，到底是没忍住，“不是，他们不是有毛病吧？” 大师兄神情无奈：“谁知道呢，可能在练习傀儡术吧。” 柳善善：“……” 她忘了，这是真实世界，和游戏里不一样啊！ 游戏里的花草采完马上又能长出来！ 她采完了，那地儿马上就变得光秃秃， 想一想，六十只傀儡，不分昼夜地砍树、采草、采花。 且一连持续好多日。 确实是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灾难，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她越想越心虚——更心虚的是，她的傀儡们这会儿还在宗门内到处作案呢。 不过好在，他俩的对话很快便从这上面移开了。 大师兄问：“你不是去找小师妹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小师妹她人呢？” 六师兄难以置信：“什么提前回来？小师妹人不在宗内？” 柳善善：“？” 她回来都好几天了！ 她现在还在这站着呢，都偷听好一会儿了，他们竟一点没注意到？ 不都说修仙者能感知到周围气息吗。 大师兄表情茫然摇摇头：“没有啊。” 说着，朝柳善善所在方向望了过来：“她屋门从未开过，屋内也一直没有气息波动，自然是从未——” 话说一半，两位师兄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大师兄话说一半，嘴巴闭上了。 六师兄表情奇异地抬了抬眼睫。 柳善善：“？” 真感知不到她存在？ ——确实是真的。 六师兄本来似乎还有些气呼呼。 但目光落在她身上后，莫名便变成了凝重。 他快步走上前，神情严肃：“你怎么……” 柳善善心里一紧。 她下意识将放出去的六十只傀儡强行召入傀儡格内。 操控傀儡要用到魂力。 莫非是她操控的太多，以至于体内所剩无几？ 或许她猜测得不错。 待六师兄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会儿后，面上的神情总算好了些许。 他表情狐疑地嘀咕了两声，然后怒冲冲凶她。 问她怎么站在这儿半天不吭声。 柳善善便有些心虚，抱着脑袋，可怜巴巴地道歉。 六师兄情绪稍微缓和。 但片刻后，又道：“你可知道，澜仙老祖回来了。” 柳善善：“？” 澜仙老祖？ 就是那个，云游四海，许久没有踪迹，连四师兄亲自去找都没有找到的……颇为传奇的，宗门老祖？ 他居然忽然回来了？ 六师兄表情略显凝重地点了点头。 “老祖早已不过问宗内事，这次回来，似是为了解决一件麻烦事，即使不关乎三界，便也关乎澜仙宗，虽不知究竟是何，但保险起见，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下山乱跑了。” 柳善善闻言，一顿。 麻烦事？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老祖虽然回来了，但是好像并没有声张，回来得也并不轰动。 所以知道他回来的人并不多。 六师兄也是偶然撞见，方才得知了这件事。 柳善善好奇：“他回来会是为了什么事？” 六师兄表情凶巴巴：“打听那么多做什么？让你乖乖待着你就乖乖待着，不要乱跑就是。” 她缩了缩脖子：“哦。” 他又道：“老祖行事向来如此，寻常人哪里能知道他的想法？你只要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回来便行。” 她又哦了一声。 末了，朝六师兄大师兄挥挥手，道别了就往屋里退去。 六师兄像是还有一堆话没说完，见她如此，嘴巴张开半天又闭上，好半晌，才表情难以置信问她：“你干嘛？” 柳善善老实巴交：“六师兄不是说不要乱跑吗？我当然是回去乖乖待着了。” 六师兄：“……” 他深吸一口气，一副被她气得不轻的样子。 她再度挥爪，快速将门关上。 不是她不愿讲礼貌，实在是因为——老祖忽然回来，让她不由有些担心师父。 虽还未亲自见过老祖，但柳善善是听过他不少传闻，知道他修为高深莫测，嫉魔如仇，多年以来，四方魔头皆对他闻风丧胆。 而在澜仙宗内，师父最得他信赖。 老祖他老人家突然回来，不管为何事，但肯定是要召见师父的，对吧？ 若本领再通天些，说不定能觉察出师父的心魔一事。 又或者…… 万一老祖他，根本便是为师父而来的？ “……事情就是这样的。” 柳善善蹲在地上，絮絮叨叨讲完。 安静片刻，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师父你是怎么打算的呢？老祖他靠谱吗？咱们是找他坦白呢，还是出去躲一段时间呢？” “……” 空气沉静好一会儿。 史莱姆仿佛一滩黑色的果冻凝胶，在她说话的过程中，边缘仿佛探出了小小的爪子，湿湿凉凉地贴在她指尖缠绕，连带着身体小幅度打着圈儿，仿佛撒娇的小动物。 第298章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回应。 柳善善：“……” 她就不该抱有期待， 重重叹口气。 事实上，师父由小黑团子进化成黑色史莱姆后，便再没同她有过交流……更别说变回人形。 正摇摆不定间，屋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哒哒哒”。 敲得不快，但却很紧密，大有不敲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那声音仿佛打鼓一般敲打在她心脏上，柳善善受了惊吓，慌忙将师父藏到了柜子中的衣物夹缝间，末了关好柜子，才小步跑去开门。 只是，站在门外的竟不是六师兄、二师兄之类。 也不是什么陌生人。 她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那日在回宗半途遇到的问路男子。 他身上穿的还是破烂衣裳，赤着脚踩在地上，白色假胡子却已经不见了，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见到门打开，男子敲门的动作终于停住，他看着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请问，可是归剑峰三殿的七弟子，柳善善？” 柳善善有些错愕。 一是错愕，他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同她有过一面之缘。 二是错愕，这人竟知道她的身份姓名。 看神情，好似不像假装，虽陌生，眼眸里却全是对她的好奇与打探。 友好倒是很友好。 可她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你是……” 他清了清嗓门，略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张口一笑，露出了满口的大白牙。 满脸都是大学生才有的清澈与愚蠢。 “老夫名归澜，号澜仙，别人都称我为澜仙老祖，你也可以称呼我为老祖，今日来寻你，是为了件大事。” 第124章 【修文】老夫可替他化…… 柳善善：“？” 她震惊了。 澜仙老祖？ 澜仙老祖？？ 他？ 他和宗门中央摆着的石像，根本就是两张脸啊？ 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宗门老祖，怎么会连自己宗门的位置在哪儿都不记得？？不记得也便罢，连最简单的术法“灵识探路”术法……澜仙宗的老祖这么菜吗？ 但此刻，根本就不是震惊的是时候。 因为柳善善想起了还在屋内的师父，似乎……即将要入魔的师父。 “是为了……什么大事？” 可能是她脸上的震惊表现得太过明显。 老祖的神情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略腼腆地挠了挠后脑，片刻后：“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 柳善善：“……” 所以这才是澜仙老祖云游在外，久久不归，且音讯全无的原因吗？ 忘性太大，找不到家？ 只见澜仙老祖费力思索了片刻，然后“啪”的一拍手。 “哦对！”他的脸上，方才的那些腼腆、含蓄，顷刻间荡然无存。 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前段时间夜占星卜，算到修仙界或将有一难，此难恐怕与……你的师父有关。” 不等她张口。 澜仙老祖又问：“你师父他可是，快要入魔了？” 柳善善：“……” 她说什么来着。 她就说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祖很厉害吧。 但面对他的双眸，她张了张口，半晌也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 撒谎八成会被拆穿。 老祖神情安抚，示意她放松。 “不用太担心，老夫此次回来便是为了这件事。”他声音和蔼，道，“你师父可是在你这儿？” 不等她说话，他又道：“他现在恐怕还未彻底入魔，身上魔气尚能藏住，纵使是老夫，也无法一眼看出他藏身何处，但按推算看，他这会儿应当是在你身边。” “你将他交予老夫，老夫可替他化去身上魔气——” “现下为时不晚，若弥补及时，不日，他便能恢复正常。” 他耐心同她道。 柳善善沉默了，动摇了。 情感告诉她。 师父是个独立的个体。纵使生了心魔，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论做什么决定，都应当由他亲自选择才行。 可智告诉她—— 师父已在魔化边缘，尤其是变成史莱姆后，事态已然显得越发难以控制。若不依着老祖所说，很有可能……待得他下次醒来，便要酿成无法挽回的过错。 再者…… 她不是一直都想要帮师父净化心魔吗？ 再者…… 除了澜仙老祖，她似乎也找不着第二个可以信任、可以尽快解决这个事的人。 柳善善动摇了。 她缓缓后退，退入屋内，然后朝着房间方向看了过去。 “师父在里面。” 本来应当是挺挣扎、挺提心吊胆的场景。 可澜仙老祖赤着脚进来，看到趴睡在柜中，安静得像个吉祥物的黑乎乎东西，竟没有惊讶，而是发出了“噗嗤”一声笑。 “怎么变这么小了？”他的神情好笑里掺杂着些老父亲才有的慈爱。 第299章 伸手，将软趴趴的史莱姆从里面捞了起来。 见到这画面，柳善善心中绷紧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些。 澜仙老祖伸手，从柜中拿起薄薄的毯子，将师父的身形遮掩盖住。 如同抱孩子，甚至用手指轻轻戳了两下。 末了，才转头同她道。 “不用太担心，还未完全魔化，净化也很快的。” 她松口气，点点头。 澜仙老祖又道：“这样，我便先带你师父回去了，待净化完成便告知你。” 她继续点头。 待得老祖离开，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柳善善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莫名站在门口，发了好久的呆。 好不容易缓过神，回到屋内，方才觉得有些怅然。 但她很快告诉自己。 这样做才是最好的—— 但，也不知道净化究竟要多久。 柳善善决定先不想那些，她一口气将大脑清空，闭目，开始操控傀儡。 傀儡们被她从傀儡格中放了出来。 刚想按照之前的步骤继续升级，便想起……之前听到的，六师兄的抱怨。 她一个哆嗦。 忙不迭将傀儡又收回了傀儡格中。 柳善善心虚地跑出房门，骑上灵兽，打算去看看她这几日在宗门内究竟都造了什么孽。 那些人骂的果然没有错…… 本来美景如画、绿荫如盖的澜仙宗，好些地方被她整得光秃秃的，一眼望过去，简直丑得不能看。 偶尔还能看到正忧郁盯着荒芜山叹气的弟子。 也有些弟子，正在忙着用灵力恢复花草树木。 也有些弟子迁怒似的对着每一个路过的傀修弟子怒目而视。 柳善善更愧疚了。 她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下去，忙跑去交易堂一番询问。 终于买到了可以恢复花草树木的灵药。 好在，是园艺类的药水，倒是不贵。 她一口气买了许多，趁着无人在意，悄悄将灵药倒在了一棵被砍倒的树上。 下一瞬，树木便重新长了出来。 更欣喜的是，她看到，大树恢复之后，她的脑袋上，竟然也冒出了（+1）的经验值提示。 原来不光采集砍伐有经验，“种树”也是有经验的！ 这给了柳善善提醒。 她回到屋里。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一直待得天黑了之后，才将二十只傀儡派出去，让它们分身成六十只，分别握着灵药，去恢复那些被砍掉的树木花草。 （+1） （+1） （+1） …… 无数提示瞬时冒了出来。 她瞬间觉得舒心了许多，躺回床上，继续操控。 将澜仙宗的绿植全部恢复了之后，她便开始安排这些傀儡开始栽树、种花。 一时之间，整个宗门上下都绿意盎然，花繁叶茂，明明已快要到初冬时节，却美得像回到了春天。 更美妙的是—— 这一夜她成功升到了14级。 柳善善非常满意。 第二日，在听到六师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特意推门，想听他是怎么夸她的。 却听到少年狠狠一通跳脚。 “谁啊，有毛病啊，种花种草种到我门口来了！” 柳善善：“……” 再见。 今晚她就去把他门口的花花草草都揪掉。 可能是她这会儿的眼神过于幽怨，六师兄一转头就注意到了她。 他被她吓了一跳，身体后倾。 “为何这样看我？” 柳善善摇摇头。 想了想，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他下意识便朝她走了过来：“何事？” 走了没两步，脚步猛地顿住，一脸的恼羞成怒：“什么意思！你有事找我，为什么是让我过去！” 柳善善一想。 也对哦。 她刚想上前，却见他已经没好气地走到了她跟前。 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想了想，问：“你知道师父去哪儿了吗？” 六师兄表情迷茫：“师父不是一直和你在一块吗？他没回来？” 柳善善悟了。 原来澜仙老祖没将这事告诉其他人。 看来是不想引更多人担忧。 她便随意扯了个谎。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事去忙了吧。” 紧接着，她又从六师兄这儿得知了更多关于澜仙老祖的事。 据说—— 他这次之所以失踪太久，是因为在炁无海境封印远古魔妖时，伤着了元神和大脑。重伤之下，记忆也出了问题，每隔两三天便要清空一次，直接失去了和宗门之间的联系。 但，由于他时常行踪不定，动辄了无音讯，宗内长老也就没把这次的失踪当回事……自那之后，可怜的老祖便一人在外四处漂泊。 说来也奇怪，其他的东西虽然不记得，但他却记得自己要回澜仙宗。 只是，这一路颇为坎坷。不是被魔族妖族追杀，便是指路的人给他指反了方向，要么就是走着走着忘了自己要干嘛—— 好在，道路是曲折的，结局是光明的。 第300章 老祖最终还是成功回到了澜仙宗。 并且，在宗内长老的帮助之下，他的元神总算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从六师兄的只言片语中，柳善善再次总结出了澜仙老祖的形象。 反正就是……一个挺神奇的人物。 不过，说到这些的时候，六师兄的神情竟笼上了些许凝重。 “老祖虽许久不过问宗门事物，但之所以外界魔物肆虐，宗门之内却安宁祥和，是因为幽煞、冥影这两大魔窟始终胆怵于老祖数千年来留下的赫赫威名……” “若老祖元神受损一事传了出去，定然会招来许多不怀好意，到时，恐怕澜仙宗内也不会变得不再平静。” 闻言，她微微怔住。 六师兄似是见她被吓到，这才一笑：“吓唬你的，别害怕啊，还有师父呢，有师父在，那些魔族不敢的——” 柳善善：“……” 更沉默了。 六师兄要是知道，师父正在老祖那儿净化心魔，这会儿肯定笑不出来。 第125章 【修文】你把他扔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想到师父，她轻叹口气，觉得自己休息够了，该回去继续升级了。 便朝六师兄摆摆手，道别完，便要往屋里去。 没料，身体才刚进屋，衣袖就被拽住了。 抬头看到的，是六师兄满是狐疑的一张脸。 柳善善：“？” 他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屋内，似是挣扎了片刻，才出声：“你心情不好吗？” 柳善善：“？” 为什么这么说？ 他轻咳一声，似是好半晌才想出该如何言语，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些天总是待在屋子里，也没见怎么出去，是不是不开心？待屋里时间长了会闷，总该出去走走的。” 她怎么好意思说，她这几日闷在屋子里，其实都是在忙着操控傀儡呢。 但，六师兄提醒的有道。 总在屋子里待着，不是惹人担心便是惹人怀疑，她是该出去转悠转悠了。 柳善善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师兄说的是。” 说完走出房门，“啪”一声将房门关上。 然后再度朝六师兄挥挥手。 “那我出去走走。” 六师兄：“……” 他嘴巴微张着，看她片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目瞪口呆地目送着她走远。 柳善善决定出去监工。 最近她控制傀儡的能力又提升了好些。 方才和六师兄聊天说话的时候，傀儡们也还在外面辛苦劳作。 升级进度虽算不上飞快，但比她自个儿辛辛苦苦做任务要简单快捷得多呢！ 白天的时候，她便主要将傀儡们放到傀儡峰。 原因无他——傀儡峰的傀儡众多，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傀儡，端茶倒水，挑担负重。 她的六十只傀儡混在其中，一点儿也不突兀。 这会儿，她便径直朝着傀儡峰飞去。 而傀儡峰，一位傀修弟子背着手路过，刚巧看到一只傀儡正在一旁辛辛苦苦地栽种树木。 再扫一眼周围。 前些日子被糟蹋得不成样的花草树木，这会儿竟全然恢复了。 之前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傀修弟子，尽整些霍霍花草的事，害得全体傀修跟着背锅。 再看眼面前正勤恳种树的傀儡，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想来，应该是那些做了错事的傀修们，这会儿正在将功补过呢。 这么想着，他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才面露赞赏，扭头准备离去。 没想到，刚扭完头，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傀修弟子下意识转头。 然后便看到了让他震惊的画面——只见那傀儡刚种完树，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忽然掏出一把斧头，将好不容易种下的那棵树，竟然又拦腰砍断了。 巨树轰然倒地。 傀修弟子：“……？” 傀儡却十分平静，树木倒地之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瓶药水。 倒在那树木的断裂处。 片刻后，倒在地上的半截自动长回了原处。 傀修弟子这才恍然大悟。 想必是哪个初级傀修，操控失误，不小心让傀儡把好不容易栽下的树又砍了，这不，犯了错便及时弥补，也算合。 这个念头刚冒出，就见—— 那傀儡闷声不吭，片刻之后，又掏出斧头，将好不容易恢复原样的树给砍成了两截。 傀修弟子：“……” 接下来的片刻功夫里。 他就眼睁睁看着那只傀儡，逮着面前的这棵树可劲儿霍霍。砍倒再恢复，砍倒再恢复。 他沉默了。 并且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事儿，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呢？ ——柳善善觉得，这已经是她能想出的，最妙的招了。 砍树要挨骂，种树也招人嫌。 她本是有些忧愁的。 不过，忧愁仅仅持续了片刻，她便快速地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第301章 她可以一边砍一边种啊！ 砍完树立马就再种，总没人能挑她的错处了吧！ 赶到傀儡峰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一个傀修少年正沉默盯着砍砍种种的傀儡发呆。 柳善善一眼认出他的身份，还有些许讶异。 “宗诚？” 这人是魂体班的同学，因为先天缺陷，一直没有找到可以结下傀儡契的傀儡。 后来，绑定了那位活尸二表哥，之后大概是专心修炼、升级傀儡去了。 柳善善在课堂上也没有再见过他。 许多时日未见，万万没想到，来到傀儡峰第一个看到的人就会是他。 对方也看到了她，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立即咧开笑容，朝她使劲儿挥手。 “善善，你怎么来这儿了？可算让我见着你了。” 末了，又听他询问她这些时日在山验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柳善善便简略和他讲了一番。 然后目光望向他身后—— 她飞过来的时候，他似乎正在召唤傀儡，这会儿，正有一具僵硬发白的傀儡站在他的身后。 大概是见她面露不解，宗诚笑着指了指面前。 “我刚才看到前面这傀儡，砍了树又种，砍了树又种，觉得有些奇怪——”他压低声音，表情谨慎地同她道，“我想，这该不会是什么新的修炼方法吧？便想着掏出傀儡来试一试。” 不。 重点不是这个。 柳善善指了指他身后的傀儡，沉默挣扎了片刻，才问道：“这是你的傀儡？怎么和之前的那只……好像不太一样了？” 宗诚一拍脑门。 “瞧我这记性，好像忘记和你说了。”他兴冲冲道，“那只傀儡有些不听话，所以我就把它给扔了。” 柳善善：“……” 等等。 ……扔了？ 她回想起那只活尸二表哥，不由陷入沉默。 他那样的性格，能接受自己被扔掉这个事实，并且不实施报复吗？ 而宗诚还在继续说。 “也是奇怪，可能都要多亏了上只傀儡，自从和他结了傀儡契后，我的傀儡力和魂魄力都增长了许多，后来我试着再结其他傀儡，竟然也都成功了——” 说着，他面上露出些许遗憾之色：“我本来也不想扔他的，但是因为那只傀儡实在不听话，常常是我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有时候夜里还会一个人瞎跑……别人都说像是闹鬼了，我实在害怕，便将它扔掉了。” 柳善善到底是没忍住，还是问了声。 “扔……哪儿去了？” 宗诚有些讶异问：“你感兴趣？” 柳善善沉默地心想。 感兴趣，算是有一点的吧。 主要是—— 她那日开始，便一直怀疑，那天夜里山上遇到的活尸们，口中所说的“王上”，没准同这个活尸二表哥有点关系。 见到宗诚后，便想着，与其留二表哥以傀儡的身份留在宗门里继续瞎逛，不如让它们同族同聚，一起离开澜仙宗才好呢。 谁能想—— 宗诚竟然把二表哥给扔了？ 柳善善简直不敢想二表哥这会儿究竟是何心情何状态。 在宗诚的带领下，她找到了被扔在尸堆里的二表哥。 这是一个山洞，周围有藤条花草掩映，洞口看着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隐蔽，但是里面空间却很大，且很长。 进去之后，便看到洞壁隐约有淡色金光闪闪烁烁。 宗诚解释道：“这里放的都是废弃不用的傀儡，但为防这些无主傀儡尸化异变，出来伤人，尊者长老们便在这儿设了阵法，弟子们能进去，里面的傀儡却是出不来的。” 柳善善悟了。 莫非这就是二表哥“乖乖接受命运安排”的……原因？ 因为他，出不来？ 她默了默。 又跟着宗诚往里走了会儿，很快便看到了里面的“尸坑”。 虽然乱葬山也是这样的尸坑，可这儿的显然要落魄许多，眼前的傀儡们，一眼望过去，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肢体破败，看上去都孤零零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尸坑很多。 宗诚一路往里走去，柳善善跟着他走，越往里，越能能感知到里面的幽幽怨气。 仿佛是被抛弃后产生的。 柳善善的脚步下意识变得迟疑—— 宗诚走在前面，大概是感知到了，便停下脚步，转头安慰道：“不用怕，这尸池里同样设了阵法，寻常傀儡就算异变，也无法从里面出来。” 话音刚落，柳善善就听到幽幽的声音从最前方的尸池里传了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 “可是回来向我道歉？” “呵。”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我过。” “你是第一个。” “我在此地想了许久，始终想不通，现在见着你，我终于想明白了。” 柳善善：“……” 宗诚：“……” 山洞里一片死寂。 宗诚身体僵硬，惨白着一张脸，缓缓扭着脖子朝身后望去。 第302章 躺在尸池中央的，是个一身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一眼便能将他同这儿的其他傀儡区分开。 不仅仅是因为他四肢健全，身上没有任何伤。 不仅仅是因为他气质卓然，神情幽怨。 还因为—— 他竟然把其他尸体都横七竖八地堆到了两旁，在中间格外空出了一大块场地，独独留了三两个尸体摆在身下当靠垫，身体斜斜地倚靠在上，双手枕在脑后，右腿架在左腿上，颇有上位者气势地翘着。 想不一眼吸引人注意都难。 柳善善望到这画面，沉默了。 而宗诚，却是被吓得不轻。 他踉跄向后退了数步，口中结结巴巴：“诈、诈诈诈尸了……？” 二表哥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想明白了，想必你是嫉妒我的才能——觉得我当你的傀儡，势必会夺走你的威风，所以你因妒生恨，将我送至了这里。” 宗诚满脸傻傻:“啊？” “起初，我觉得愤怒。” “可后来，我只觉得寒心。” 第126章 【修文】她招他惹他了…… 宗诚已经不会说话了，他完全呆住。 表情呆滞了许久，目光里终于流露出了些许愧疚与自责。 是—— 这是他的第一只傀儡。 从很多意义上来看，是它拯救了他，为他赢得了留在宗门的机会，为他打开了全新的世界。 可他却因为它不听话，不听使唤，草率地便将它抛弃。 这不，甚至还将他气得能说话了。 真是想想都觉得自己该死！ 宗诚眼眶一红，抬头看向傀儡，却迷茫发现，对方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竟然望向了……柳善善？ 柳善善看到，他的目光变得比之前冷淡了许多，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身为我唯一的亲人，应知道我被抛弃，应在意我的行踪，我刻意没有出去找你，想知道你会何时来寻我，可越是等待，便越是心寒，这么多时日过去，你对我不闻不问，仿佛从未将我当作亲人。” “既然你未打算来找我，我也不会强求，到底是我亲缘浅薄。” 柳善善：“……” 也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她竟真的莫名生出了些许愧疚感。 好像……确实不该辜负他的期待。 但大脑还残存着一点清醒，她弱弱地道：“我早说过，我不是你亲人。” 谁料，二表哥看她一眼，片刻后，转开视线，声音冷淡地道：“但是，看到你今日前来找我，我便知道了，在你心中，仍旧是在意我的，如此一来，原谅你，倒也不是不可能。” 柳善善：“……” 感情铺垫那一通，是在这儿等着她。 就不该对他心软！ 她火速蹲下身，表情认真地同他道：“我真不是你的亲人。” 不等他开口，她便继续道：“我前些日子在山下，撞见了一些同你很像的'人'，它们大概才是你要找的亲人，若你愿意，我便带你去找它们。” 二表哥神情若有所思。 她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还待继续趁热打铁，便听他道：“所以，你前些日子没有来寻我，是因为下山去了？” 柳善善：“……” 她咬牙切齿，无视他的话，继续道：“……你要不要下山去找你的亲人们。” 二表哥这才回应了她的话：“亲人？它们亲口对你说的？” 他皱眉，神情凝重：“那些人想必是想借我的由头，试图同你攀亲带故，你可不要轻信。” “你只有我一个亲人。” 柳善善：“……” 啊啊啊！讲不通！ 算了！ 反正她也努力过了，他不愿意，她还能强行把他绑架过去不成？ 至于宗诚这边，她随便找了个由头搪塞了过去——就说这傀儡大概是被抛弃过于伤心，以至于生出了神智，但神智有限，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反正不是她的亲人！ 至于他信没信，信了多少，她就管不了了！ 末了，柳善善便决定离开。 但回去的过程中，发现—— 宗诚竟在把傀儡往外搬。 柳善善：“？” 他对她解释：“它因为我才变得如此，我实在是不该抛弃它，所以我决定将它带回去。” 柳善善：“……” 他竟然信了。 他真是个傻孩子。 而二表哥，则表情淡漠地冷哼一声，浑身尽是霸王之气，显然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且满心满眼都是嫌弃。 “带我回去？就凭你？” 但话音刚落，就见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宗诚走了过去。 他脸上的不屑瞬时变成了惊诧恼怒。 柳善善：“……” 当傀儡是这样的，主人再菜鸡，硬想控制它，也还是能控制住的。 不等她感慨完，就见二表哥已经被宗诚收入了傀儡匣中。 宗诚将傀儡匣收起来，抬头朝她一笑，接着神情坚定道：“之后，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将它丢弃了。” 柳善善：“……” 第303章 这样……也挺好。 == 宗诚那边是挺好。 他重新找回了初获傀儡的热情，兴高采烈地带着“二表哥”回去了。 柳善善这边就没那么顺利了。 她本沉迷于操控傀儡们砍树种树，以获得大量经验值，按照这几日的情况看，若全神贯注投入其中，最差三天也能升一级。 掐好时间，入睡之前，估摸着第二天睡醒就能到达15级，柳善善那叫一个兴奋到难以言表。 她躺下，闭目，于心中期待第二日清晨的到来。 却在醒来后发现—— 等级居然没有分毫变化。 别说等级了，就连经验条也是如此，昨夜停在何处，今早起来时看到的便还是在何处。 柳善善呆滞了，震惊了。 她确实心知肚明，这几日升级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了，但……也不该一点儿也没有吧？ 傀儡们昨夜都干啥去了？ 柳善善如此想着，便想要去探查一番，却没想，不探查不知道，一探查吓一跳。 她感应到，她的六十只傀儡，这会儿居然全部都聚集在一个狭窄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卡bug了，还是被人给一网打尽了，在那儿挤做一团，一动不动。 什么人？ 怎么回事！ 她想强行将傀儡召回，但不知为何，却只从那些傀儡们身上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是什么人盯上了她的傀儡？ 宗内长老，尊者？ 是冲傀儡来，还是冲她来？ 她凝神于傀儡身上，视野受限，周围一片模糊，仍旧看不清真相。 柳善善决心弄个明白。 她一咬牙，便骑着灵兽飞了出去，直直朝着她傀儡所在的方向飞去。 因着还有隐身化沙的技能存在，在靠近那附近的时候，她便成功将身形藏匿，疾驰着闪了进去。 这是一片幽深静谧的小小树林，光线昏暗，枝叶遮云蔽日，她刚寻到她这几十只挤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可怜傀儡们，便听到旁侧传来了男子隐隐带怒的声音。 “说，你们身上为何会有她的气味？可是想伺机伤害她！说——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想害她？！” 柳善善：“……？” 站在身后的，竟然便是那从来神经兮兮的傀儡二表哥，此刻他正眉眼愠怒，一副想要靠威压从这些傀儡口中逼问出真相的态度。 而她的傀儡们，这会儿正被他吓得挤到了角落里。虽本能因他而发怵，却还是表情呆板、两眼空空地原地踏步着——显然是想逃离这个地方，却又因身份而不得不受制于他。 柳善善：“……” 她招他惹他了啊！要跑来欺负她的傀儡！ 她的经验值，经验值经验值啊！ 太可恶了！ 柳善善恨不得当场痛打他狗头。 怒火完全压不住，想到白白痛失的一夜，她便怒气冲冲朝里面冲了进去，刚一进便对准目标。 “你不是有毛病吧，干嘛这么对它们！” 见到她，他面上先是一喜——那种看到亲人的欢喜。再接着，便是一愣——那种仿佛做错了事的一愣。 他转头，朝角落里黑压压的人头望了一眼。 然后才目光强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这些傀儡，是你的？” 柳善善心里憋着火呢：“是的，它们在帮我干活呢，我说我怎么一夜都没找到它们，竟然是被你堵在这儿？！” 他便沉默了。 她当他是在愧疚，正要加把火力继续开口，就听他沉着语气出声—— “你竟宁愿让外人帮忙，也不肯找我。” 柳善善：“……” 恶人先告状是吧？ 再说了，她要怎么找他帮忙？！他又不是她的傀儡。 但她这会儿心情正烦闷呢，也懒得和他多说，气愤道：“你走开，我要带它们回去了！” 说着，瞪他一眼：“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奇的是，他往日里脾气看着挺大，这会儿倒像是知道做错事了一般，抿了抿唇，便沉默着往旁边站了站。 傀儡们战战兢兢从角落里缓缓移动了出来。 柳善善松了口气。 但没想，走着走着，就见其中一只傀儡踉跄着向旁边倒去。 柳善善：“！！” 二表哥的视线快速移了过来，张口便是一声：“软脚虾！” 柳善善：“……” 还不是被他给吓得！ 他快速闭了口，似是怕她又生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情略显委屈地又朝旁边挪了挪。 她走到那傀儡面前才发现—— 好像还真不是被吓得。 眼前这只傀儡，他的腿竟然已经严重腐败溃烂，小腿像是下一瞬就要从大腿上脱离，摇摇晃晃的，显然是再也支撑不了更久。 不光这一只，周围的其他傀儡也差不多如此，状况虽然比这只好上一些，但不多，只能说……也快了。 柳善善呆滞了。 是她剥削太狠？ 还是没炼化到位？ 恰在这时，脑袋再度跳出了系统音。 【哎呀，检测到修士的傀儡已身受重伤，不堪重任，还请修士速速为其换条新腿，或是与其解绑，另寻更合适的傀儡。】 第304章 柳善善：“……” 沉默了。 原来她的傀儡还是消耗品…… 虽悲伤，但只能认命，她默默将它们都收起来，决定去昨日的藏尸洞，给她可怜的傀儡们修补下身体。 藏尸洞里的傀儡基本都是被人抛弃的，缺胳膊少腿的，她偷点部位也不会被发现。 但没想到的是，她人刚到，就听一旁传来一声冷哼。 “你的那些尸体素质太差，要不了多久还会再坏的。” 柳善善：“？” 二表哥，您还没走呢？ 她还气闷着呢，没好气地道：“不然呢，总不能扔了吧？” 扔了换新还是会坏，偷尸体也会很容易惹人察觉。 正腹诽着，就听他声音又响起。 “不如让我的手下前来帮你干活。” 柳善善：“？” 手下？不会是她昨天和他说的那些吧？ 他昨天不是说不认识吗？ 二表哥冷哼一声：“我只说它们不是我亲人。” 第127章 【修文】师父醒啦！…… 柳善善：“……” 努力回忆了一番。 好像，确实。 也就是说…… 他知道他们正在到处找他？ 但就是…… 不想搭？ “他们太聒噪了。” 柳善善：“……” 二表哥冷冷抬眼，满脸的大发慈悲：“若你需要，我可以把他们喊过来。” “不……了。”她拒绝。 “已经快到了。”二表哥道。 柳善善：“？？” 二表哥在这方面效率非常的高。 这会儿说快到了，没多久，柳善善就得知，一辆载满尸体的灵兽车，缓缓开进了澜仙宗里。 活尸们便混在尸体堆里，被送往了乱葬山，但在途中无人的地方，伪装成傀儡，悄悄溜了出来。 活尸们和它们的王上在小树林里相遇。 统领当场痛哭流涕：“属下终于寻到王上了，王上为何会藏匿在此？可是有什么重大密谋，莫非是想要带领我们一举荡平澜仙……” 哭一半被打断了。 因为他们的王上，掏出来一把斧头，递到他面前：“把这树给砍了。” 统领：“？” 茫然地看了一眼，茫然地接过斧头，茫然地砍了起来。 柳善善：“……” 别说，砍得还挺快。 比她手里那些傀儡手脚麻利多了。 二表哥自信满满：“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强？” 她可耻地心动了。 行……吧。 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她沉默片刻，犹豫着，又点了下头。 “那……就把他们交给我了？” 二表哥神情催促地点点头。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若被炼成傀儡，他们便会开始听我差遣，但你以后若是后悔，可以随时和我说，我会放他们离开的。” 二表哥冷笑：“我是那样的人吗？” 好的。 那她就放心了。 柳善善坐下，打算一口气将这些活尸都绑定了——刚好尸王在附近还能帮她放个哨。 绑定完全部，累得够呛，但，刚等她想尝试下，就听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后悔了。” 柳善善：“？” 还未等她暴走。 他又道：“它们都是你的了，那我呢？” 柳善善：“……” 他：“我也要。” 关键是，他已经是宗诚的傀儡了啊！ 她总不能越过宗诚直接绑定他吧。 于是，她只能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要不……你就在旁边监工？” 大概是觉得监工这个词听起来很酷，二表哥瞬间满意了。 他开始双手抱胸，盯着活尸们开始了他的任务。 折腾完这一切，一切再度回到正轨。 柳善善终于可以放心地回到屋子里，继续操控着傀儡们升级。 接着，她也很快便知道了，活尸和死尸之间的区别。 它们干活贼勤奋！ 甚至还有些卷！ 可能因为尸王就在旁边，它们非常有表现自己的欲望，这个砍得快了些，那个就立马不甘示弱跟上。种树栽花也是如此。 数量虽比之前少，但效率却翻了数倍。 柳善善刚回到屋子，就听到"叮咚"一声。 她升到15级了。 只可惜，系统提示她，要到20级才能开启新的职业。 虽然遗憾了会儿，但一掐手指头，估摸着，好像也不远了。 按照那些活尸们卷胜卷死的工作态度，或许……甚至要不了几日？ 接下来的几天内，她又升了几级。 但让柳善善感到忧伤的是，升到18级之后，速度竟然缓了下来。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祖忽然来敲门了。 ——这也是柳善善始终觉得他不像老祖的原因。 就连师父有事找她，也大部分时候都是让身边的小童过来传唤，反观这位老祖，连着两次都是亲自过来，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而且，他的样貌还非常年轻。 第305章 比起其他众弟子、师兄姐口中的那个，高不可攀、无所不能的“老祖”，柳善善更感觉他像某个可爱可亲的同龄朋友。 ——虽然他年龄大得能当她祖宗， 推开门，就看到老祖正面带笑容站在门外，看模样，心情大抵是非常愉悦的。 柳善善的情绪瞬间就被他调动了起来。 她眼前一亮，下意识询问：“是师父好了吗？” 他笑眯眯点头：“是的，连我也没有想到，净化过程竟然能这么顺利，你师父的心魔和魔气已经被彻底清除干净了。” 这个好消息让她心脏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连忙追问：“老祖，我能去看看师父吗？” 老祖便和煦一笑：“自然可以，我来便是想问你这件事，只是他刚醒，你大概不能待太久。” 能看到师父就已经很棒了，看一眼她也满足。 柳善善乐得有些冒泡泡，她克制了好多次，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扬。 惹得老祖一路上多看了她好几眼。 最后好奇道：“就这般喜欢你师父？” 她点头。 能不喜欢吗，她的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虽然有时候呆呆的，有时候轴轴的，有时候还有点气人…… 但是不管什么样的师父，都让她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老祖见她如此，神情颇为复杂，最后竟是轻摇了下头，语气幽幽地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可能是不想被其他弟子看到，过去的途中，老祖用的是瞬移。待得入了他所居住的澜仙宝阁，方才改为步行。 师父就休在侧面一座疗愈小阁中。 老祖让她先在外间等会儿，待得告知了师父后，再将她带进去。 柳善善便乖乖点头。 他临进去前，不知怎么的，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的时候，递过来一个用麻布包裹着的，扁扁平平的东西。 “突然想起来，这个东西就送你了吧。” “打开看看。”老祖笑眯眯将东西塞进她手里。 柳善善：“？” 摸在手中硬硬的。 她疑惑但顺从地将布包打开，却发现……包裹在内的，竟然是一面镜子？ 只是这镜子看着像个普通的青铜镜，却照不出人影，镜面隐隐有波光粼粼闪动，仿佛风拂的水面。 然后就听老祖用略显抱怨的语气道。 “待你师父醒了，可得叫他好好督促你用功修炼，老夫可是头一次遇着你这样的，灵力弱到，连隔空传音都听不见的弟子——” “这是灵音玄镜，不需灵力也可同人隔空对话。” “你且收着吧，省得老夫下次又要亲自去你门口喊你！” 柳善善：“……” 哦！ 那可真是谢谢了。 老祖说完，便背着手，赤着脚，晃晃悠悠地往里间去了。 柳善善握着手里的灵音玄镜，内心莫名涌出一阵悲愤。 不能接收传音也不怪她啦！ 谁让游戏系统不给她安排个社交面板的！ 当然，悲愤之余，更多的还是兴奋。 这东西对她来说很是新奇。 往日里不是没有看过其他弟子使用传音石，每次柳善善站在一旁都只有羡慕的份。 现在她竟然也有了。 柳善善伸手摸了摸镜面，发现，摸到的当真便是冰冰凉凉的湖面触感，很是舒服。 但…… 好像不会用。 她摆弄半天，发现镜子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 便将镜子收起来，打算等待会儿等离开之前，再找老祖问问。 而在这之前—— 还是看师父更重要！ 等了好一会儿，老祖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表情，很是无奈。 “可能是太累，又睡下了，罢了，你先随我进去，看他一眼便走，可好？” 好好好，当然好。 柳善善点头如小鸡啄米。 事实上，不用说她也知道，净化心魔必定不会是什么太简单的事，师父想必累极，她当然也不想打扰太久。 老祖示意她跟他进去。 她乖乖跟在他身后，往里走，通过石门，进了里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了屋内那张半透明，好似由暗绿色灵石砌成的床。 床上躺着个乌发青年，他悄无声息地睡在那儿，呼吸均匀，面容平静，浑身散发着恬淡寡欲的气息。明明是个大活人，却好似要同身下的灵石床融为一体——又或者说，气质比身下的灵石床，竟还要干净澄澈数分。 看状，确实像是没有再受心魔困扰。 柳善善很想三两步跑到他跟前，奈何老祖在前面走着，她只能按捺着情绪，假作镇定，慢吞吞跟在他后面。 待快要走到师父床前时，床上静躺着的青年似是有所察觉，竟然睁开了眼，朝旁侧望了过来。 老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无奈失笑。 “方才唤你那么多次都没醒，这会儿你徒弟一来，你便睁眼了，实在是气煞我也——” 可柳善善完全没有听进这句吐槽。 因为她还在回忆师父方才望她的那一眼…… 好像，有些陌生。 第306章 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朝之间变了个人。 正无措，忽然便见师父眼睫轻抬，眉目略微温和了些许，出声道：“柳善善？” 第128章 【修文】这一定是假的…… 这一眼，瞬间将她熟悉的师父又还给了她。她倏地松了口气，小跑至师父跟前。 却没想，师父开口问的第一声便是—— “这几日修炼得如何了？” 柳善善：“……” 师父明明已经答应过不逼着她修炼了！ 这人一定是假的！ 把她的师父还回来！ 心中虽满满腹诽，但是…… 师父恢复了。 师父醒了。 师父看上去很健康。 她心情还是极度愉快，很想多陪师父一会儿，但还没等她说两句话呢，一旁的老祖便开始疯狂给她使眼色。 柳善善懂了。 唉！ 老祖是想让她看完了早点回去，不要打扰师父休息。 她只好依依不舍起身，同师父道别。 师父轻点头，表情慈祥地看着她。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两句——不要怠于修行。 柳善善：“……” 好的。 出去的时候，没什么架子的老祖大人，亲自将她送了出去。柳善善走出门才想起来，忘记问老祖这灵音玄镜该怎么用了。 她将镜子掏出来，正要转身，就听“哗啦”一声响，紧接着一张呲着口大白牙的圆滚滚脑袋出现在了她面前。 “！！！” 她被吓得一个哆嗦，险些抖着手将镜子扔出去。 救命啊！ 这个画面怎么说呢，让柳善善以为自己端了盘脑袋。 然后就听老祖语气抱怨地道：“怎么回事，老夫的脸有那么吓人吗？” 柳善善：“……” 越听他说话，她越想默默将镜子拿远一些。 但介于他诚心诚意的问了，她便还是老实巴交地答道：“脸不吓人，吓人的是脑袋。” 老祖：“……” 于是他也沉默了。 片刻后，他道：“看到玄镜下面一个小凸起了吗，你向右拨一下。” 柳善善依言拨动。 然后便听到“噗”一声响，老祖的脑袋在雾气里消失，待雾气褪去，便能看到他的脸出现在了镜面里。 这样合多了。 她终于有兴致询问老祖是如何办到的。 他耐心指导。 柳善善方才知道，原来想找别人通话，还得先让那人输一段灵气存到这玄镜中。 输入的灵气将会凝成那人的名字。 再然后，她手握玄镜的柄手，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那人的姓名，便可以同其对话。 柳善善学会了，无比激动！ 她欢快地同老祖打了个招呼，说她要找人练习一番学习成果，便将通话切断了。 其实她比较想先把师父的名字存过来。 但考虑到他这些时日需要多休息，便只能决定还是往后稍稍。 骑着灵兽往归剑峰赶，路上第一个撞见的人是六师兄，他身后背着剑，似是正要去修炼。 柳善善跳下去，叫住他，快速说明来意，并盛情邀请他将自己的灵气输入进去。 六师兄没忙着输灵气。 他看到她手中的玄镜，惊掉了下巴：“哪来的？你偷来的？” 柳善善：“？” 谁家师兄这么说话啊！ 她老实交代，是老祖送她的。 六师兄更讶异了，他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哼哼唧唧表示心碎。 ——“这不是传说中的灵音玄镜？凭什么老祖一回来就对你那么好！不公平！” 看他反应，柳善善也不免讶异。 听六师兄意思，这居然是个不得了的宝贝吗？可她看老祖递给她时，态度颇为随意啊！ 六师兄说。 这据说是上古某位仙人的东西。 这仙人本是天界一仙尊，在凡间与一凡人相恋，即将回到天界之前，因为担忧恋人思念他，便为她亲手打造了这神器，方便她随时同他传话，好缓解她的思念之苦。 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能让凡人用来隔空传音的宝器。 柳善善听得出神：“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在仙尊离开后，这玄镜被那凡人女子转手拿去市集，卖了连城的黄金。” 柳善善：“……” 意料之外的走向。 但，还挺爽。 六师兄感慨完，便安安静静地蹲去一旁，往玄镜上输灵气。 输完，看到上面出现了他的名字。 他一摸，忽然便发出哼哼一笑。 柳善善：“？” 六师兄：“这上面除了老祖便只有我的名字，你得了玄镜，第一个来找的竟是我？” 柳善善：“……” 她道：“因为第一个碰到你。” 他一个字没往耳朵里去。 继续哼哼笑：“四师兄、三师姐他们名字都没在呢，哈哈哈哈！” 柳善善：“那是因为他们不在宗内。” 他还在哼哼笑：“果然我就说，咱俩才是天下第一好的师兄妹，不枉师兄我平日里对你照顾有加，百般呵护，师兄我非常欣慰。” 第307章 柳善善：“……” 她不想继续说了，从六师兄手里拿回灵音玄镜，和他挥手：“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骑上灵兽，她继续溜达。 撞见大师兄，下去要个联系方式。 撞见五师姐，再下去要个联系方式。 撞见二师兄…… 二师兄正在喝酒？ 他坐在小树林里的石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 柳善善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礼貌地问他要了下“联系方式”。 却没想…… 被拒绝了。 只见二师兄微眯了下眼，神情阴阴沉沉地打量她片刻，然后道：“不必了，我不爱同你聊天。” 柳善善：“？” 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但是她分明记得，离开澜仙宗之前，二师兄还是个看上去“口蜜腹剑”，看上去阴险狡诈，实则热忱天真的少年郎啊！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但她没多问，哦了一声，收起玄镜站起身，便打算离开。 “除非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刚一扭头，就听二师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柳善善，“不。” 呵！她也不想同他聊天，不加好友就不加！才不求他！ “不行，必须回答。” 她这才意识到，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醉醺醺，不由回头看他一眼，发觉他说话的时候，上半身也轻轻左右摇晃着。 无奈。 她坐回去，两手搁在桌面上，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说……”声音有些飘忽，“特别想要见到某个人，见不到便如同八爪挠心，夜夜不得安眠……那会是情爱相关的喜欢吗？” 柳善善茫然了好一会儿。 她不造啊！ 她也妹喜欢过什么人啊！ 本想真诚说一句，二师兄问错人了，不如换个人问吧。 但见他这会儿喝得脸颊泛红，神情颇为脆弱，心内不由便有些唏嘘。 也不知二师兄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竟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莫非真是坠入爱河的前兆？ 柳善善回忆起言情小说里看过的桥段，认真思考一番，回答道—— “应该不算吧？” “情爱的话……应该还需要一些其他的情绪？”她以手抵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出声。 比如说，欲望，吃醋，还有……占有欲？ 说着说着，柳善善也迷茫了起来，她长这么大别说早恋了，就连暗恋都没有过一次。 不过。 虽然不确定具体到底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是喜欢，但她能肯定，仅凭二师兄说的这些，绝对算不上！ 不然—— 她喜欢的人岂不是就是师父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 因为她对师父都没有什么占有欲，至于吃醋什么的更是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柳善善说得言之凿凿，十分笃定。 没料，二师兄却斜着眼睛看她一眼，眼神里多了点嘲笑。 “嘁，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必要的。” 柳善善：“？” 过分了啊！ 是他自己要问她的，等她说了，他却又要来反驳她。 她有点不高兴了，但又懒得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哼他一声，便要走。 谁想—— 喝醉了的人比想象中还要难缠。 二师兄硬是拉着她，要和她辩论，直到她承认他是对的，他才心满意足地点头，放她走。 柳善善：“……” 给她气的！ 离开的时候，柳善善整个人都佛了。 在二师兄这儿耽误了太久，但好在——耽误的时候，尸王二表哥还带着一众傀儡们在那儿勤劳工作。 18级之后的升级速度虽然缓了些，但也不是毫无变化。偶尔点开游戏面板一看，便能看到进度条稍微动了些许。 算是一种安慰。 但让这群活尸给她干活，柳善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过意不去，她便去藏书阁跑了一趟。 一番研究，还真被她翻到了活尸这类生物所需的天才地宝。她松口气，跑到交易堂花钱买了大批，趁夜间无人的时候，捧到了活尸们面前。 活尸们停下手中的活，双目放光地围了上来。 它们争抢了起来。 但争夺一半，动作便顿住了。 因为，在这乱哄哄的场面下，尸王二表哥冷哼一声，站到了它们跟前，只轻轻挥手，便将面前的宝贝尽数收入囊中，声音冷酷道：“这些都是给我的，你们不要想了。” 活尸们瞬时安静了下来。 只是，也有人争夺的动作没及时刹车，一个猛子，将手甩到了尸王身上。 只听“啪”一声。 尸王竟被一巴掌拍退了好几步。 活尸众呆呆抬头，看着他身体弹射出去，集体冰封。 唯有统领大惊失色地扑上去护主。 但也不知是不是扑得太用力，撞上尸王后，压着他双双倒地。 柳善善：“……” 第308章 场面一时更安静了。 片刻的功夫后，尸王神情阴郁地蹲在角落里。 统领不知所措站在一旁。 至于活尸们，则围作一团，忙活着捡它们的宝贝。 柳善善能看出二表哥心情不太好，却没摸透原因，念及这几日他挺辛苦，便从储物戒里掏出剩余的宝贝，递到他面前，准备好好劝慰一番。 还未等她出声，就听他道。 “我也要。” 柳善善：“？” 她忙不迭晃了晃手上捧着的东西，道：“这儿呢，这些是给你留的。” “不是这个。”他看她手中一眼，立刻扭开脸看向一旁，脸黑得好像能滴出水来，“我也要成为你的人。” 第129章 【修文】你是不是喜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柳善善：“？” 怎么又提这个。 以及这话说的还真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它们跟着你后，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没有发现吗。”他咬牙切齿，“那些该死的傻子们，已经能一巴掌把我拍飞了。” 柳善善：“……” 她回忆起刚才的画面，安静了。 原来他是为这生气啊。 二表哥大概是越想越气，神情略显扭曲，眼里还略微浮现了些许委屈。 “……我也要。” 柳善善有些迟疑。 当傀儡居然也能提升这些活尸的实力吗？可从她这儿看，它们的等级仍旧只有1呀！ 莫非是因为，它们受她操控，所以她看不到它们的真实实力？！这个发现，倒是让柳善善心跳略微快了几拍。 但面对二表哥的抱怨，除了继续安抚、劝慰，别无他法。 毕竟柳善善也能看出来，宗诚那日将他带回去的时候，兴致颇高。 小别胜新婚。 这时候让她去讨要，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嘛。 闹脾气的尸王不肯再当监工，说他要回到他真正的主人那儿去，便气咻咻地离开。 柳善善心情复杂。 但更让她复杂的是——再次见到他，居然是两日之后，而这次，竟然又是在堆满废弃傀儡的藏尸洞中。 宗诚站在一旁，挠着后脑勺，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它太难操控了，话还很多，夜里吵得我睡不着，没忍住，就又把它放回了这儿。” 柳善善：“……” 她低头朝尸池里看去。 可怜的、再次被主人抛弃的尸王，看也不看他俩一眼，就将头扭了过去，只留个后脑勺对着他们。 看上去，竟有些凄惨寂寥。 == 这一次，尸王是真的生气了。 柳善善足足哄了半个时辰，他才勉强同意跟她走。又哄了两天，他才满脸不甘心地同意和她绑定。 在这期间，她的等级总算慢吞吞地升到了19。 与此同时，柳善善的灵音玄镜上也已经填上了几十个名字。除了师门的师兄姐，菜鸡班的同学们，还有其他眼熟的，聊过三两句话的，关系还成的弟子。 只不过，玄灵境才到手几日，柳善善还在新鲜期，抱着它把玩了好久，一天要打好多通电话。 这天夜里，她从外面回到住处，远远的，就见自己的屋门外站着个人。 隔着点距离，看不太清，但瘦瘦高高的。 她心里一跳，下意识便以为是师父——这么多天了，他也该休息好了。 可待她小跑着到跟前，却发现是四师兄。 柳善善有些讶异：“四师兄，你回来啦，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对方转头看她。 没有答话，只向她伸出只手。 柳善善：“？” 她低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她腰侧别着的灵音玄镜上。 咦？ 虽茫然，但还是乖乖将玄镜递了出去。 四师兄接过玄镜，指尖轻轻点在湖泊般的镜面，淡金色光芒凝聚在他指尖，汇入了镜里，很快便凝成了一行文字。 将玄镜还到她手中，他出声道：“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喊我，我先走了。” 柳善善讶异了。 “去哪？下山吗？” 他点头。 不是才回来吗？ 怎么又要走？ 他这才道：“有一重要东西要交回宗门，送完还要回去。” 柳善善明白了。 她点点头，但心中还是掺杂着些许困惑。 四师兄怎么知道她有玄镜的…… 不过她没多问，朝他挥挥手，道：“那师兄快去吧，要注意安全！” 四师兄轻轻嗯了声，紧接着，身影便从她面前消失了。 柳善善回到屋内，洗漱完，临睡觉前多看了眼傀儡们——除了二表哥正在旁边摸鱼外。其他傀儡都干得很起劲。 碍于进度条一直有变化。 所以，即使本人偷懒摸鱼了好多日，她也毫无愧疚之心。 将玄镜一扔，缩进被窝里，闭上眼便舒舒服服睡了起来。 没料到，睡一半，便被一道嗡嗡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眼，勉强爬起来，将桌上疯狂振动的灵音玄镜拿到手中，然后看到镜子中的脸…… 第309章 竟然是前不久才见了面的四师兄。 柳善善惊讶极了：“四师兄，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 柳善善：“？” 没事是什么事？ 他在镜中看着她，神情看上去颇为冷淡：“就是想问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柳善善：“？” 麻烦。 现在唯一的麻烦可能是，她的无梦好觉被四师兄打断了！ 很想发点起床脾气，但见他肤色比以往要苍白一些，想来应该是来回瞬移耗费了太多灵力，气便撒不出来了。 她压住脾气。 摇头：“没有。” “哦。” 四师兄哦完，脸便从镜子中消失，显然是很干脆地切断了通话。 周围安静了下来。 柳善善：“……” 她放下镜子，重新滚回被子里，躺成“木”字，抬头望天。 好气哦，但还是只能重新酝酿睡意。 这一次，酝酿到一半，好不容易要陷入昏睡，便听到镜子再度嗡声振了起来。 柳善善：“？” 她迷迷糊糊翻身，将镜子握到手中。 叫她沉默的是，镜子那头的居然还是四师兄。 柳善善：“……？” 忍无可忍，再忍一次。 在他说话之前，她好脾气地开口：“师兄，我很好，没有什么麻烦事。” “嗯。” 但奇的是，这一回，他应完，居然没有直接将通话挂断。 而是再度出声道：“是师兄遇上了些麻烦。” 柳善善：“啊，什么？” “这里有点黑。” 柳善善：“？” 又隔了会儿，他道：“你可以陪我一会儿吗？” 柳善善沉默了。 她扒到镜子前，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儿，透过他周围的画面判断，好像确实……挺黑，一点光都没有。 “师兄你在哪儿啊？” “在一处被荒弃的魔族地城。” 柳善善：“哦……” 但。 只知道四师兄恐高，原来他还怕黑吗？ 不过，他性格向来要强，若非极度害怕，恐怕也不会主动告知。 这么一想，柳善善不由信了两三分。 但是，要她怎么陪啊？陪他聊天吗？ “不用说话，也不用你做什么。”他道，“你将玄镜放在旁边，让我能感知到有人在身旁就好。” “真的吗？”她不由问，“那我可以睡觉吗？” 那边人轻轻笑了声。 他说：“可以的，你可以睡觉。” 很轻的一声笑，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刮过她的耳膜。 莫名酥麻。 虽然加上了四师兄特有的冷漠buff，从中也听不出太多的笑意，但莫名便让人觉得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柳善善愣怔好一会儿。 待反应过来后，她将灵音玄镜放到枕头旁，翻身倒回被窝里，闭上眼睛继续睡。 她一向睡眠很好，就算中途被打人打断，也能很快睡着。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可能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心里感觉怪怪的。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便觉得好像有双眼睛正盯着她看，仔细一瞧，竟然是四师兄。 她受了惊，猛地睁开眼，视线对上漆黑无边的屋内，方才意识到，只是个梦。 而灵音玄镜则躺在一旁的木桌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也不知她睡了多久，四师兄还没有将通话切断。 柳善善揉了揉眼睛，将镜子拿到手边，想要瞅一眼。 镜子那边，他的脸却并没有出现。 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在黑夜里显得极为模糊的景色，正在往后退。 她猜测到，他这时候应当是将传音石别到了腰间。 本来是有话想说，见他在忙，她便歇了这想法，决定将玄镜放回去，继续睡觉。 不料，还没等她动作，四师兄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醒了？” 柳善善：“？” 这样也能感觉到吗，好厉害。 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四师兄竟然出声道：“鼾声停了。” 这话落在耳里的瞬间，柳善善恰巧对上了镜子里，四师兄的眼神。 他眸光略显冷淡地看着她，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格外认真。 柳善善：“……！”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谢谢！ 一气之下，下意识将镜子朝下一扣，他那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瞬间消失在视线中。 只是，虽然看不到脸，但四师兄的轻笑声，还是从镜子那头传了过来。 她不想会了！ 刚要继续睡觉，四师兄却出声同她道了歉。 好吧…… 看在他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她勉强决定原谅他。 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是想找四师兄说什么了，睁着眼睛回想了会儿，越想越迷糊，意识竟逐渐昏沉。 谁料，没等她睡着，一片静谧的屋内却再次响起声音。 “你睡不着吗？” “……” 刚刚不是，现在是了。 第310章 因为柳善善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四师兄的问题。 而是将镜面抬起来，正面对着自己，目光望着那边的他，主动抛过去一个问题。 “四师兄。”她开口，在对方抬眼望过来的时候，询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130章 【修文】师父收了新徒弟…… 她的这句提问声量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夜里，却被衬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落在了空气里。 那头的男子似乎没有料到这个走向，眼睫倏地抬起，在同她对视之后，眸光僵硬了一瞬，片刻后快速移开。 “为什么这么问。”先是快速地用梆硬的声音否定了这个问题。 再接着，又冷硬吐出几个字：“当然不喜欢。” 硬邦邦甩下这两句，四师兄比平时还要冰冷几分的脸便从镜子里消失了。 周围归于平静。 柳善善：“？” 直到镜子的光芒完全熄灭，屋子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才满脸沉思地默默躺回了被子里。 会这么问，当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四师兄的……［相思病］。 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她一直不太相信，关于四师兄喜欢她这件事。 因为——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对她很好，但有些时候又会突然无比冷淡，仿佛对她何态度，完全只是取决于他当下心情如何。 所以，纵使［望闻问切］告诉她，四师兄的［相思病］和她有关系，她也始终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直到今夜他诡异发来的两通传音。 这让柳善善陷入了纠结。 她本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同他挑明……若四师兄当真喜欢她，她便要认真同他聊一聊，让他不要再喜欢她了。 也不要再做那些会影响人睡眠的事情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根本没有给她开口说这些的机会。 她蒙着被子闷闷咬牙，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不觉中便又睡了过去。 但是，也不是完全没坏处——最起码，她问完那句，四师兄就再没“打电话”来了。 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睡醒，柳善善便将昨夜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睡醒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升级情况。 努力了一天一夜，进度条才爬了五分之一。 她照例买了些疗养活尸的补品送过去。 待回到归剑峰的时候，忽然看到大师兄从师父修炼堂的方向走过来。 柳善善觉得有些疑惑，不由多看了两眼。 大师兄手里握着剑，神情略显激动，走两步，便要舞两下。 剑灵小姑娘在他手中颇为不满地娇滴滴叫唤着。 “这剑招你让我使我也使得出来，干嘛还非得要你师父点拨你？” 大师兄收了脸上的情绪，神色认真：“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你乃剑灵，你使和我使，本就不一样——” 一人一剑竟边走边论了起来。 柳善善倒是不太在意他俩的争执，她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大师兄路过的时候，她行完师妹礼，没忍住问道：“师父在修炼堂？” 大师兄笑着回应了她的招呼。 然后点头道：“是啊。” 也不知怎么的，柳善善只觉自己的胸口位置，好像莫名堵塞了一瞬。但下一瞬，这奇异的情绪便快速被她扔到了九霄云外。 师父从老祖那儿回来了。 不就意味着他，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柳善善喜悦起来。 大师兄还在继续说：“我这段时日有套新学的剑法未参透，刚才受师父点拨了两句，便领悟了。” 柳善善本想挥手道别完了就去找师父。 但临了，没忍住又问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师兄思考了片刻，道：“应当有几日了吧。” 柳善善迟疑了。 师父回来有几日了，她却直到今天才知道。 莫非是在忙什么要紧事？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大师兄道—— “你要去找师父吗？”顿了顿，他继续，“不过，师父这会儿应当正在忙，你可以晚点过再去。” 柳善善一愣，虽觉遗憾，但还是点点头：“那好吧，谢谢大师兄。” 正要道别，就见大师兄走近了些，鬼鬼祟祟道：“悄悄告诉你，咱们好像要有新的小师妹了！” 柳善善：“？” 他没觉出她的异样，压低声音，继续道：“我方才过去找师父的时候，他的修炼堂里还有一个小姑娘，我瞧着年纪和你差不多大，身上一点儿灵气都没有，师父似乎正在教她引气入体，所以我觉得八成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 大师兄摇头叹气：“唉，不声不响地就又收了个徒弟，而且看师父好像还不打算声张，别说和我们这些老徒弟通知一下了，就是刚才我都亲自见着了，都没打算介绍一下！” 埋怨归埋怨。 但能看出来，关于师父新收了个徒弟这件事，大师兄还是挺开心的，他眉眼里都是笑容。 第311章 说着说着，他便开始感慨。 师父这般厉害，也就是他以前不爱收徒，不然咱们三殿早就成了澜仙宗第一殿。 哪儿还有四殿那群人耀武扬威的份。 然后又道，倒希望师父以后能多收些徒弟。越多越好。 师门热热闹闹的才叫有意思嘛！ 听完大师兄的话，柳善善却沉默了。 她很想像他一样开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始终沉甸甸的，仿佛有一口浊气堵在了那儿，下不去，也出不来。 不说期待师父收一师门的徒弟。 就说，知道他这会儿正在教另外一个徒弟引气入体，她便感觉……心脏异常沉。 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嘴上干巴巴地跟着大师兄迎合了两句，聊天终于结束，柳善善没再看修炼堂方向，而是往她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脑袋都懵懵的，好像蒙了一层雾。 她先是觉得有些委屈，然后又好像有一点生气。 但很快的，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些情绪，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 因为，这样才是正常的。 这样的师父，才是正常的。 他本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师父，他本就可能收许多的徒弟，他本就不该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 之前会那般，只不过是因为他生了心魔。 现在心魔被净化，师父恢复正常，只不过是……走回了他本来的正轨罢了。 可越是这么安慰，她的心情越是不能平静。 柳善善慢吞吞走回住处。 远远的，竟就听到了六师兄气急败坏的骂街声。 “谁把傀儡放这儿的？是不是有病？差点吓我一跳！” 柳善善：“？” 她好奇之下，加快了脚步，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眼前的画面。 忽略在旁边跳脚的六师兄。 柳善善看到了让他生气的那个—— 奇怪的人形东西。 它这会儿正站在她的屋门前，浑身插满了红红绿绿的花草，头发上也是，至于口中，更是咬着一大捆野花。此刻，正摆着“我帅吗”的pose，冲她眨眼。 柳善善：“……” 仔细看，才认出这家伙，竟然是尸王二表哥！ 目光移到他口中叼着的野花。 柳善善的太阳穴忍不住隐隐起跳。 怪不得—— 刚刚那些傀儡们采完花后，采下来的花草们全部都不翼而飞，以至于之后的“栽花”任务无法正常进行。 感情是都被尸王给偷过来了？？！ 这一天天的，活，活是不干，但很会捣乱。 再加之…… 他这模样简直丑得有些没眼看。 简直白瞎了那张英俊霸气一看就很牛逼的脸。 柳善善这会儿心情本就不是非常好，见他如此，更是有些郁闷 奈何六师兄还在一旁。 看到她后，不等她靠近，便飞速上前，伸手捂她的眼睛，并将她拉到身后，语气凝重：“不要被这丑东西给吓着了。” 柳善善：“……” 她从他身后挣脱出来，只能同他解释，说—— 这是她从朋友那儿借来的傀儡。 六师兄先是一愣，继而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借来的啊？但是怎么把它打扮成这丑模样……吓我一跳，我方才还当它尸变了呢。” 柳善善：“……” 刚刚没尸变，现在看着倒是像要“尸变”了。 显然，尸王对自己的这装扮很满意，听人说他丑，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乌云罩顶。 眼看着他似是想上前同六师兄好好论一番的样子，柳善善只能伸手，赶在他动作之前，将他往屋里推。 谁料—— 明明也没用多少力气，转身将门关上的那一瞬，柳善善竟听到了“咚”的一声响。 她吓一跳。 “……”尸王何时变得如此身娇体弱？ 但也管不得那么多，她只能暂时假装没有听到，将门从身后关上。 六师兄还在那一脸的困惑加欲言又止，好像有很多疑问的样子。 她以为他要问她借傀儡做什么，正在脑袋飞速思考着想要如何撒谎。 不料，他张口问道：“你居然也有朋友？” 柳善善：“……”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六师兄。 第131章 【小修】他身体刚愈，……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冷笑一声，挥手和他道别，转身回到屋子里。 六师兄摸摸头，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这才有功夫去看奇奇怪怪的尸王。 一进门便看到——他竟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看到她进来，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身，侧躺过去，只留了个侧影给她。 好片刻后，才听得他冷冰冰地问：“你也觉得我这样子很丑吗？” 柳善善：“？” 丑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耽误了她的正事！ 但不等她出声，他又道：“我还以为这样，你会高兴呢。” 声音有些闷闷不乐。 嗯？ 柳善善讶异了。 第312章 “它们同我说……小姑娘都喜欢花，若送花给她，便会让她开心起来。” 他口中的“它们”，想必便是那些活尸了。 不过其他活尸大多笨笨，所以说这话的应当是那位统领。 她听完，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好好的为什么要哄我开心，我心情很好啊。” 若没有他捣乱偷走了这些花，她的心情还能更好一些。 可在听到这话后，他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相貌生得极为好看，是那种自带贵气的好看。 纵使皮肤是尸体特有的青灰色，五官远远望上去也有些僵硬，但这些都完全无损于他的颜值，反而莫名给他增添了一些……类似于欧洲中世纪吸血鬼的独特气质。 只是，他大多数时候都会做出些奇怪言行。 那些言行，往往会让人忽略他的容貌。 偏偏这一刻，他坐在地上，乌黑的眼眸显得格外正经，脸上的神情同样是严肃认真的。 安静看了她会儿，方才出声：“我是你的傀儡。” 她被他看得有些愣神，片刻才：“嗯？” “所以，我可以感觉到。”说着，他伸手，修长的食指隔空指向了她左侧胸口的位置，“你刚刚，心情很不好。” 柳善善：“？” “在你回来，看到我之前，你的心情很低落。但在看到我之后……那些低落消失不见了。” 他接着道：“变成了惊讶，愤怒。” 柳善善：“……” 是的。 得知偷花是他，她哪能不生气嘛。 但，知道他偷花竟然是因为……感知到她情绪不佳，想要哄她开心，她的胸腔里莫名热了许多。 她有些感动，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不料，没等她出声表达歉意与谢意，就见尸王喜洋洋地道。 “不错，这回对了，我感觉到你很感动，甚至还有些想哭。” “……”不要随便窥探她的情绪啊啊！！ 好在，有他这一通插科打诨，她早就已经缓过来了。 柳善善觉得，她之前会情绪低落，大概还是因为……对师父的突然转变，没有立马习惯。 可她现在想通了。 因为，师父本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师父——她的那些独占欲，虽情有可原，但其实是不对的。 尸王很快带着他那插了满身的鲜花，回到了他的活尸同伴那儿去。 柳善善远远看了下，有些讶异。 向来总翘着个腿坐在一旁摸鱼当监工的他，这一次，竟然也开始砍树了。 她一愣。 继而不由想，他该不会是因为……想要哄她开心吧？ 该说不愧是尸王。 有了他的加入之后，攒经验值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一觉睡醒，柳善善便看到，进度条竟然已移动了大半。 估算一下，最迟明天天黑，应当便可以升到20级了？ 没人能懂她的快乐！ 于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再度碰到六师兄，柳善善的心情已经完全雨过天晴。 看到他，她甚至快乐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这会儿正抱着剑蹲着一旁，满脸的愁思。 看到她，抬起脸，怏怏不乐地回应了她的招呼。 出于师门情谊，她便顺口关心地问他怎么了。 六师兄幽幽叹口气，出声道：“有件事要找师父商量，但师父好像很久没回宗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柳善善：“？” 原来还有人消息比她还要滞后。 她瞬间得到了平衡，友好提醒道：“师父可能正在修炼堂里忙碌呢，你要找他可以等晚点再过去。” 果不其然，六师兄一脸的震惊。 “师父在修炼堂？他回宗了？什么时候的事？” 柳善善有些坏坏。 她故意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师父回来应当有……一、二、三……八九十多天了吧！” 他瞬间就怒了。 悲愤地握着剑，朝修炼堂大步流星行去：“太可恶了，我不管，我这就要去找师父。” 柳善善看着他走远。 不由回想起一件事。 她刚拜入宗门的时候，六师兄好像便是握着剑满世界找她下落，扬言要同她切磋。 她忽然有些解那时他的心境了。 从师父最宠爱的小徒弟，一朝变成受冷落的师兄姐，似乎确实需要好些时日才能将心态调整好。 她想……应当要不了多久，她也会喜欢上那个新来的小师妹。 这不，现在六师兄对她就很好。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 待得六师兄从师父那儿回来，双眼含泪，满含悲愤，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所说的话却是——“我们要有小师弟了。” 柳善善：“？” 不是小师妹吗？ 怎么成小师弟了？ 她正一头雾水呢。 六师兄却在那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起来。 说他进去找师父，知道师父在忙，但没想到他竟在忙着教一个陌生的男童。 第313章 虽然师父没有正式同他介绍。 但那男童看着顶多七八岁的模样，看着傻傻呆呆的，身上没有一点灵气，八成就是师父新收的徒弟了。 柳善善：“？” 没记错的话，大师兄口中的那个“小师妹”，是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而六师兄口中的，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区别这么大，应当不会是看错。 但究竟真相是什么，她有些傻眼，摸不着头脑。 但让她亲口去问师父……她又不太想。 于是柳善善便强行将疑惑摁了回去，起身跑去交易堂，再度购买了大量补品，给她的宝贝傀儡们送过去。 这一天便在傀儡们的辛勤劳作下结束。 第二天中午，柳善善再度听到了第三个版本。 这一回，是从三师姐口中听到的。 她外出任务结束，回来第一时间便去找师父汇报情况。 “然后，我便在师父的修炼堂里，看到了那个人……”三师姐一脸犹疑地说着，“他当时正在师父身后打坐调息，师父似乎在教他修行，我想……应当便是我们的八师弟吧。” 虽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好奇，但柳善善还是忍不住在她说完后，问道：“师姐，你确定看清楚了吗？那人果真是个中年男子？” 三师姐点点头：“千真万确。” 末了，又满脸困惑地道：“还续了一把胡子呢，肯定挺大岁数了，而且瞧着也像是个没什么天赋的，师父怎么会收这么个徒弟？可是受什么刺激了？” 顿了顿，她忽然又看向她，脸红了红，赶紧道：“当然师妹你不要多想，我没有说你。” 柳善善：“？” 三师姐！你不解释这句根本没人会多想！ 不过，这会儿她已经彻底懵圈了。 三个师兄姐，短短三天，已知，师父收了三个徒弟。 莫非是前面的数百上千年里，收的徒弟太少，一朝性情大变，师父染上了收徒瘾，决定开始大收特收，努力为归剑峰三殿“开枝散叶”？ 她莫名因为这个脑补乐了下。 虽然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但想着，毕竟是师父自己的事，柳善善决定不再多想。 主要还是因为—— 她发现，她的等级，马上就要升到20级了。 视线刚移动到游戏面板上，柳善善便亲眼目睹进度条走完最后一点距离。 游戏系统音跳了出来。 【恭喜修士，您已成功升到20级，修为小算是有所成，现在为您开启第四心法，请在一下武器中做出选择——】 事实上，柳善善本来没打算那么快切换新职业的。 毕竟——傀儡升级太香了。 但从这几日的情况来看，它们的升级速度越来越慢，隐隐有了种即将走到尽头的错觉。 也就是说，只靠傀儡恐怕还是不太够。 还是得重新将做任务抬上来。 她看了一眼任务给出的这些选项。 【笛子，琴，鞭，弯刀，毛笔，弯弓，符纸，炼器坩埚，扇子……】 柳善善这会儿比较感兴趣的是毛笔。 按照设定，毛笔可以绘制幻境，并利用其在对战中困住敌人。 这个技能听上去就很酷炫。 她已经开始脑补自己在对战中，绘制出个密室逃脱把别人困个三天三夜的美好画面了——最好还是带恐怖npc那种。 到时候，不管好的坏的，进来了就全都给她待在里面解密逃生！ 解不出不许出来！ 于是她想也没想，便选择了毛笔。 做完选择的那一瞬间，便见一支毛笔凭空在眼前出现，无声地掉落到了她手中。 毛笔的模样很普通，但招人眼球的是，它要比正常毛笔大上好几倍，握在手中像是在握一个……儿童版的小拖把，略有些沉甸的，需要两只手才能正常托起。 柳善善微囧了下。 脑补了下自己抱着“拖把”作战的画面，只觉有点像个小“扫把星” 紧接着，系统音跳了出来。 【还请开启心法[绘幻笔]】 她找到游戏面板里多出来的橙色心法图标，选择长按切换。 切换的那一瞬间，每时每刻都缠绕在十指上的透明丝线缓缓消失，与此同时，尚在工作之中的傀儡们被收入了傀儡格中。 傀儡格的右侧，依稀能看到一行小字。 [此乃傀儡修养之地，对修士的傀儡们具有修复、温养的功效。] 这是她将它们收进来的原因。 ——柳善善在思考，它们升级速度越来越慢，有没有可能和她不舍昼夜的剥削有关…… 也不知道收到格子里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后，再放出来，能不能稍微好一些。 想到这里，她终于生出了那么点心虚。 她简直比资本家还要万恶！ 虔诚忏悔数秒钟，柳善善默默转头看向她的新任务。 心内不由激动。 她已经在脑补自己靠毛笔睥睨四方、惊艳四方的场景了。 第一个任务是让她按照游戏提示，在空中绘出第一笔。 第314章 这个任务看上去倒是很简单，没有要求她画什么高难度的东西。 柳善善轻屏呼吸，握着毛笔，神色郑重地在空中挥动胳膊，画下了第一笔—— 然后，静待片刻后，惊讶地发现，面前什么都没有出现。 就在她困惑不解之际，眼前隐约跳出一行硕大的闪烁着的淡金色字样。 [没有墨水噢！] [没有墨水噢！] [没有墨水噢！] 连跳了三遍，像是生怕她眼瞎看不见。 柳善善沉默了。 果然，还是傀儡升级更为靠谱。 她就知道这些任务，总是会有出其不意的坑在等着她。 所以这个所谓的墨水？是什么东西呢？ 就是普通墨水吗？ 她有些心塞，翻遍了游戏面板也没有找到更多的提示，只能咬咬牙，打算先去买点墨水尝试一下。 让柳善善悲伤的是，当她站在交易堂，和面前那个长的白白胖胖的交易师一番比划，说自己想要买墨水的时候，对方先是颇为惊讶地看她一眼，然后颇为嫌弃地撇撇嘴，道。 “去去去，到这儿哪里买得到那些低级东西？” 她倒是知道，修仙界用的大多是特殊的灵笔灵纸——由灵力凝成，不需要墨水也能成字，且字迹永远不会模糊变样。 但她不知道，原来修仙界已经没人用墨水了啊！ 只能忧伤离去，预备骑上灵兽奔赴宗门山下。 不过，还未等她出发，便听到镜子里发出“哗啦”一声响。 她一个激灵，险些把镜子从手中摔出去。 然后就听到了老祖的声音。 要不是称呼他老祖，柳善善真想给他贴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标签。 这会儿出现，年轻男子咧着嘴，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和几乎要闪瞎人眼的大白牙。 是真的差点被闪瞎。 她下意识伸手遮了遮眼睛，嘟囔道：“澜仙老祖？何事？” 说实话，柳善善都有些后悔拿这镜子了！ 谁能教教她怎么关机啊！ “你师父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可想过来看看他？” 她心里一顿。 先是有什么东西蹿了上来，但很快那东西就如同被放了气一般，扭着腰缓缓降回原地。 柳善善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做出不太感兴趣的表情：“老祖，我现在还有事要忙呢？” “忙什么？”老祖朝她手上看了一眼，颇为惊讶地道，“你在洒扫吗？” “？” 她的毛笔看着就这么不像毛笔吗？ 柳善善在心里哼了一声，道：“老祖，这是笔，我要去练字了，回头再去看望师父吧！” 老祖显然没有听明白这个“练字”是什么意思。 他的眉头先是皱了皱，但同样很显然，他也并不打算弄懂这个词。 只见他微微收敛了笑容，面色严肃地看向她，脸上莫名多了许多威严。 “老祖亲自有命，弟子柳善善，还请速至归剑峰三殿——” 柳善善：“……” 听不下去了。 所以干脆点直接说是命令、通知，而不是询问嘛。 整这些！ 她瘪了瘪嘴，但见老祖这般，倒也有些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便点了点头。 老祖这才收了方才的威严，欣慰道：“柳善善，你师父心魔方除，身体刚愈，最想见到的便是你。” 柳善善：“……哦。” 好吧，她信了。 ——才怪！ 他都痊愈那么多天，要想见她，早见了！ 他要想见她，也不会收那么老些徒弟了！ 待到了归剑峰主殿，她甚至根本没见着师父他老人家。只看到了正坐在厅堂正首位置，慢悠悠品茶的老祖。 她四处望了望，问道：“师父呢？” 看到她来，老祖将茶碗放下，站起身：“他正在修炼堂，应当是没忙完，你随我过来吧。” 柳善善：“……” 我oo你个xx。 修炼堂就在她三殿！ 早知道要去那儿，她干嘛辛辛苦苦跑这大老远路！ 但是，一想到师父这会儿大概率在忙什么，柳善善便有些没力气生气。 她跟在老祖身后，朝师父修炼堂走去。 对方的脚步有些慢，似乎并不着急。 走了一会儿，忽然听他出声。 “你师父生心魔一事，是我在宗外的某天，意外梦测到的，只是那时记忆时好时坏——只隐约记得，同他新收的徒弟有关。” 他毫不遮掩，直接点明。 确实是同她有关，柳善善哪里敢反驳。 事实上，在回宗那日，见老祖直接找上门的时候，她便猜测，他或许知道了许多。 因为，没人知道师父有心魔。 更没人知道师父在她这儿。 只是，她一直不确定他究竟知道多少，直到此刻。 老祖接着道：“只不过，他性格如此，凡事都力求做到尽善尽美，收了你后，才知道这世上竟也有他无法完成的事，是以生出执念，演变成心魔，倒也合情合。” 第315章 柳善善有些沮丧。 她垂头丧气：“抱歉……” 老祖倒是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 又行了一会儿。 老祖忽然侧头看向她，道：“你可知道，宿阎魔王于不久前苏醒了。” 柳善善：“？” 这个话题跳得有一些快。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连魔王的名字，她都只听过一两次，一点儿也不了解。 见她如此，老祖便同她多说了两句。 “他是诸多魔族里，唯一一个，由普通凡人堕魔而成的魔王……” ——众所周知老祖已经是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强者。 这般厉害的他，居然也在提到“宿阎”一名的时候，表露出几分心惊的面色。 柳善善大概知道。 魔族里，也是有鄙视链，纯血论的。 纯血魔族——胎生那种，身份最高贵。 其他的，便是由妖族、修仙者、凡人堕魔而成的魔族。这当中，最不受待见的便是普通凡人魔。 毕竟能力低微，寿命也最短，到魔族里更是都没啥话语权。 可宿阎偏偏是这里面的怪胎。 相传他当人时，便是个怪人，残忍嗜血，凶残无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罗王。 后来堕了魔，更是惨无人道到三界皆知。 甫一现世，便将当时各自盘踞的几股魔族势力全都收入囊中，成了他们的共主，之后更是带着爪牙四处肆虐、杀戮。 据说——他对金钱权力美色，全都无动于衷，当魔王也是只为完成一个朴实无华的心愿。 便是踏平三界，让一切生灵灰飞烟灭。 柳善善：“……” 这不纯纯的反社会份子吗？ 老祖又道：“我曾在数百年前，杀死过他一次。” 柳善善震惊：“他死后又复活了？” 莫非和那只鲛人一样，杀不死？！ 老祖沉默一瞬，道：“那倒没有，只是投胎转世了。” 柳善善：“……” 仙侠世界观就是这点不大好。 死了还能投胎重生，这怎么杀得干净嘛？ 第132章 【重要剧情重写】她这……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的手下大多忠心耿耿，潜伏多年，一直在寻找他的转世，现下已找到，并成功唤醒了他……据我所知，他这一世，比前世，要更厉害，也更冷血了。” 说到这里，老祖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些许，年迈之人特有的沧桑无力：“只可惜，老夫年事已高，修为早已无法精进，恐怕大限将至……实力更是无法比之千年之前，再碰上他，也只是无能为力。” “更无奈的是，修仙界，这千年来新出的后辈，竟多的是庸碌无能之者，若我故去，只怕三界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他转头看向她，眼眸里带着点凝重和些许恳切：“所以你师父他……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你能懂的，对吗？” 她微怔。 本想要说些什么，但老祖已不再看她，也不再出声，只继续向前走去。 柳善善这才发现，说话间，竟已经不知不觉中跟着老祖来到了修炼堂。 师父的修炼堂，她来过太多次，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只是此时的心境却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但也称不上心堵。 大概只是略微有些许异样。 她沉默着，老祖方才所说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师父这会儿在修炼堂，那么应当正在教新收的小师弟/小师妹修炼才对。 修炼堂的石门是微掩着的，老祖轻一挥手，它便跟自动门一样轰隆向一边打开。 老祖走了进去。 柳善善站在门边，朝里看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然只有师父，并没有第二个人。 他正坐在靠石壁的地方打坐调息，穿着的竟然是她第一次穿越来时，他所穿的玄青色长袍，大概因为心魔初愈，还未完全恢复，面色便略显苍白。 此刻眼睛是阖着的，乌黑的眼睫向下垂着，只在石门缓动的时候微不可见地颤了两下。 老祖走到修炼堂内，师父睁开了眼。 紧接着，目光落到了跟在后面的柳善善身上，但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好在，师父的表现也算不上不冷淡，他的眸里多了些许温度，虽坐在修炼台上未动，却出声喊她过去。 她迟疑片刻，抬步向他走去。 师父眸光温温和和地看着她，安静望了片刻后，终于出声，说了他身体恢复后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为何要带笤帚过来？” 柳善善：“……？” 你们修仙的是不是都有病！ 看不出她这是毛笔吗，毛笔吗！ 奈何不敢对师父发脾气，她只能鹌鹑似的缩缩脖子，默默将她的宝贝毛笔收回来储物戒里。 然后便沉默站在原地，不说话。 “最近几日修行如何？”他又问。 柳善善闷声：“还行吧……” “还行？”师父轻轻蹙眉，却也没再追问。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老祖方才应该同你说了吧。” 第316章 柳善善一愣：“什么？” 他出声：“要帮你另找个新师父的事情。” “啊！”老祖拍了拍脑门，连忙道，“瞧我这记性，方才竟然忘记说这正事了。” 他接过师父的话，同柳善善说。 “这本来是我的想法，不过你师父也同意了，现在便需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柳善善脑袋还有些懵。 她伫立在原地，目光顺着老祖的声音，机械地转移向他的脸。 他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她耳朵里蹦。 “你虽已引气入体，但于修行一途仍旧不太精通，老夫觉得，兴许当初拜师这事，对你师徒二人来说，便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你兴许天资不错，只是找错了师父，所以我做主替你另外挑选了位更合适的师父——不知你意向如何？” 意向如何？ 换师父？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消化这几段话。 可能是见她没有说话，老祖缓缓叹了口气。 “当然，这不是全部的由，还另有私心。”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柳善善的神智也因此被他拽回来了些许。 她想起方才来的路上，他同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魔王苏醒，将要有浩劫。他说她师父不能出事。他还说，师父的心魔是因她而起。 “其实，不用帮我找新师父的……”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我不是一定非得要师父的。” 大脑空白了片刻后，柳善善竟然冷静了下来。 她甚至有些讶异于自己的接受能力之快。 或许因为。 来的路上，老祖说的那些话，便提前让她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可能是被禁足到某个山洞里。 亦或者是被放逐出澜仙宗。 眼下——甚至算不上多残忍。 他们还很好心地，想要帮她再挑一个更合适的师父。 柳善善清了清大脑。 她组织了下语言，开始说话。 断绝师徒关系什么的，她能解也可以接受，但要说另找师父……她怕她体质异于常人，万一到时候把新拜的师父也给坑入魔了可咋整。 拒绝的话说了一大堆。 遗憾的是，老祖和师父，哦不前师父俩人，都没有同意。 柳善善：“……” 嗓子都快说冒烟了。 老祖便将她拉到一旁，苦口婆心劝说她。 “帮你挑选的新师父绝对适合你，他带过许多徒弟，在教徒方面，比你师父要擅长得多，兴许你去了他那儿能学到些有用的东西。” 说到最后，又补了一句。 “……你知道你师父的性子，要放你一人，他肯定没法安心。” 听到这话，柳善善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师父。 隔的有些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知道他也在看她。 要她拜新师父，他才能安心吗…… 柳善善在心里缓缓呼出一口气。 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何种心，她竟在老祖的劝说下，点头同意了。 她很会劝慰自己。 就……先同意再说吧。 等拜了新师，没人管了，她再偷偷溜走尽情做任务去。 看到她点头，老祖率先松了口气。 他很快便用传音石将她的未来师父给喊了过来。 新师父名为梅璋，同样是个剑修，穿着一身暗紫色长袍，样貌不错，却瞧着有些风流。 好在说话彬彬有礼，举止分寸有度，对她也颇为热情。 据说，他是个很有钱的富不知道多少代，进澜仙宗纯粹是因为崇拜她的师……啊不，崇拜无剑尊者。 不过他虽然是澜仙宗的弟子，却并不居住在宗内，因为过于有钱，他在离澜仙宗约莫五六里的地方，豪掷千金，自己辟了个修仙小苑。 他收的弟子们也多大跟他待在那儿修炼。 ——也就是说，柳善善也得跟着他搬家。 新师父行事风风火火，且略显自来熟。 只见他同老祖和旧师父聊了几句，便笑容满面地过来要拉柳善善的胳膊。 “老祖同意我今日就将你带走，小徒儿，去收拾好你的物品，然后便随师父下山去吧。” 柳善善：“……” 老祖这也太心急了吧！ 莫名有些心酸。 但她没说什么，点头应好，便准备回去收拾东西。 将要出修炼堂的时候，被叫住了。 “善善。” 是师父。 她停下脚步。 准确来说，是旧师父。 净化结束这么久，他的身体也未好全，能看出面色有些苍白。 他坐在修炼台上，让她过去。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阻止她回去，但身体还是很没骨气地小步挪回到他面前。 脑袋被轻轻摸了摸。 师父同她道：“去了那儿，要听师父的话，好好修炼。” “待我有空了，再去看你。” 闷闷的潮热感缓缓涌了出来。 她不是很想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住处，新师父在外面等着她。 第317章 这几日师兄师姐都在忙，没看到他们，倒是不需要担心离开时碰到了要如何解释……她隐隐轻松。 回到屋内，本是想着要来收拾些东西，但转了一圈，忽然意识到。 ……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天材地宝是师父送的，衣物是师父置办的，至于其他一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其他人看在师父的面子上送她的。 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清醒过来。 在澜仙宗里，她受到的所有的一切馈赠，友好，善待。 都源于师父的心魔。 她没法在师父心魔恢复之后，还直气壮将这些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带走。 甚至—— 低头看了眼手上。 想了又想，她默默将戒指里的各类珍奇宝物，包括师父给她的各类护身宝物也放了回来。 只留下了四师兄送她的灵兽，和一些她自己的东西。 哦忘说了—— 她的噬魂剑，早在老祖回宗的第一日便被他没收了去。他说这是一柄魔剑，虽通人性，却也易影响人神智，她若久拿，便可能会反被噬魂剑操控。 柳善善严重怀疑这是他编的借口。 她都拿了好久了，也没受啥影响，以及，当初师父看到她拿剑，不也没说什么不好。但这噬魂剑毕竟是老祖的，他不想给她，不管用的什么由……她都只能乖乖交还。 所以，虽说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但收拾半天，她竟变得两手空空。 只是，出去的时候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新师父的青鸾飞辇停在外面等着她，她小跑着过去，刚想同他打个招呼，便在一旁见到了要找的人。 老祖就停在青鸾的侧面，看着她。 他身旁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人。 柳善善也说不出失望究竟从何而来。 她不再多想，将灵音玄镜从储物戒中掏出来，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老祖，这个还给您。” 澜仙老祖看她的表情本来便满含愧疚，看到这，竟似乎有些绷不住般，眼眶隐隐湿润：“你这孩子。” 他不肯收。 “这东西给你了，自然没有拿回来的道，再说——” 他神情严肃道：“虽然是跟着你梅璋师父在云隐苑内修炼，但山下终归是没有宗门内安全，拿着这东西，若你遇了危险，老祖也能及时感知到。” 她不是很想要。 但老祖搬出（前）师父来威胁她，说若她不拿着，连她师父也无法安心，到时兴许三两日便要去看看她是否安好，万一又因此生了心魔，岂不白费这么久的努力。 柳善善：“……” 好想说脏话。 但话说到这一步，她只能放弃，却也不由默默腹诽道——（前）师父若真担心，就不至于这会儿连送也不送她一下。 呵！ 纵使知道他那么多次对她好，都是因为心魔，可真到了这一刻，又不免心生怨气。 她怨气冲天。 柳善善发誓，她这辈子再也不想拜师了。 -- 事实上，和新师父并没有正式进行什么拜师礼。 可能是老祖忘了，可能是新师父忘了，也可能大家都忘了。 梅璋师父的云隐苑离澜仙宗很近，毕竟就几里的路程，坐着飞鸟，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去的路上，她心中还有些担心，若这新师父若铁了心要教她修炼怎么办？ 她真担心自己又造出一个心魔。 可真正住进云隐苑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老祖说得没错，梅璋师父确实很擅长收徒。 他的小苑，也远比她想象中大—— 里面恐怕装了数百个弟子，男女老少都有，竟然全都是他的徒弟。 他很忙，非常忙，每天都忙着要给几十上百个徒弟授课。 到云隐苑第二天，柳善善就翘了课。 且一整天下来，都没有被新师父发现——毕竟他要带的徒弟太多了。 这本该是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毕竟，无人监管的情况下，她可以放心肆意去做升级任务。 前提——她翘课不是因为生病的话。 没错，到云隐苑的第二天，柳善善就生病了。 她甚至不清楚这病是怎么来的，是哪儿出了问题，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不出到底哪儿难受，却又偏偏浑身沉重到连眼皮都睁不开。 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躺了整整两日。 中途没有任何人来敲过她的房门，连路过的脚步声都不曾听到。 她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有几次，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魂魄出窍的状态。 迷迷糊糊中，她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真的魂魄出窍，那就好了。 她好像，有一点不喜欢这个世界了。 最后，意识恍惚之际，她隐约看到—— 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她费力去看，紧接着，在浑浊一片的意识区域内，看到了……等级进度条，技能栏，任务。 柳善善看到了她的游戏面板。 第318章 她看到，她还有个任务没有做完。 买墨水。 柳善善总算清醒了。 又躺了半个时辰，她终于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旁，拿起上面放了好几日的糕点，茶水。 一边灌，一边吃。 吃完东西，身体恢复了力气，好像便不再难受了。 柳善善缓缓在桌旁坐下来，开始思考人生。 思考许久后，她终于顿悟。 并因此而大感震惊。 莫非……前两日，她竟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而差点饿死？！ 第133章 【修文】将她带去杀了…… 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决定去做任务。 对于一个游戏小白兼强迫症来说，既然都已经开始了这么久，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她还没满级呢。 出了所住的小屋，外面静悄悄的，只偶尔能看到几个修者急匆匆低头而过。天光大亮，目测是下午，这会儿大约刚好是他们修炼的时间，大家都在忙，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 柳善善大感庆幸。 她溜出云隐苑，打算先去把幻绘笔的墨水买了。难以置信，这个极其简单的任务竟然卡了她这么久。 云隐苑确实离澜仙宗很近，几乎可以说就在山脚附近。 周围的建筑、花草树木，对她来说，甚至隐隐有些眼熟，想来是路过不少次。 她骑上灵兽，四处辨认了一会儿，确认了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便朝着附近小镇的方向而去。 谁能想，离澜仙宗近的几个小镇子卖的用的都是沾着仙气的灵笔灵纸，听她说要买普通墨，很是鄙视了她一通。 柳善善经过一番询问，好不容易在一处稍远一些的小镇里找到了一家墨坊—— 这儿的墨居然也不是普通的墨，听老板说，是修仙者利用灵植制成的墨汁，不需要研磨，也不容易干墨，小小一盒可以用好久。 店家相当实在，在店中央的位置还摆了张桌子，上面放了摆好的笔墨纸，供人试用。 可以试用？ 听到这个，柳善善就不客气了。 她当场将自己的毛笔掏出来，悄咪咪地将之伸到案几上的小墨盒里，沾了些许，便趁着无人注意到她，悄悄溜出了门，躲到门外试用。 按照任务所说—— 先挥上一笔。 她画了笔直的一个“一”。 让她感到惊喜的是，普通的墨汁竟然真的可以用，在她画下一笔后，空中居然随着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漆黑的“一”字。 也不知这样会幻化成什么东西。 结果就是，一个黑乎乎的“一”字，从她所画位置，轻飘飘落下，掉落入了她怀中。 柳善善：“？” 她握着这个“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幻境？ 这也太随便了吧。 捏在手中，软绵绵的，有点像面包棍，但很可惜，这个“面包棍”不能吃也不能揍人。 紧接着，游戏出现了新的任务。 【任务：画一株小草。】 看着这些任务，柳善善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莫非绘画幻境的前提，是必须要一笔一划、一草一木，将想要的幻境画下来？ 可她画技不精啊！ 好在，当她用歪歪扭扭的画笔，画出了幼儿简笔画一般的小草时，游戏任务也并没有卡她关。 遗憾的是，掉落到她怀里的小草，便也是简笔画小草。 丑丑的。 恐怕除了她，谁也认不出这是一株小草呢。 这样的幻境，能困住人算她输了。 柳善善悲伤地叹了口气——更难过的是，照这样，她何时才能画出密室逃脱呢？ 幸运的是，游戏系统并没有嫌弃她，任务还在继续。 接下来的任务是，让她画一棵树。 柳善善把幼儿园学的简笔画知识全都甩了出来，唰唰几笔，一颗歪歪扭扭的小树从空中凝结，掉落在地上，很快便扎根进土壤里。 ……它和周围的一切，根本就不在一个画风。 只讶异，虽然她画的不大，它幻化出来的模样，却也同周围的树木一样高大。 不过，这些东西毕竟是幻化出来的，要不了一会儿，便陆续从眼前消失了。 下个任务是画一条溪流。 柳善善已经尝到了兴致——幻不幻境的不重要，主要是画这些简笔画就能攒经验升级，还挺快乐的呢！ 但她没有继续逗留下去。 实验了两个后，便收了毛笔，跑回墨坊里，找坊主多买几块墨盒，预备等回了云隐苑再继续画。 柳善善没忘记老祖交代的话。 近段时间，宿阎魔王的爪牙正在各处搞事情，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为好。纵使老祖说过，澜仙宗附近的这几个小镇小城还算安全。 但她还是莫名没有安全感。 噬魂剑不在，保命符护身宝物都还给了师父，她这会儿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幻绘师——切职业的cd还剩八九个小时呢，真要倒霉撞上魔族，恐怕她便只有挨揍的份了！ 她这么想着，买了一大捧墨盒，便快速将之收入储物戒里，打算尽快回去。 却没想，人才刚出去，就见一阵龙卷风似的黑雾从侧前方朝她席卷而来。 第319章 风还未到，隐隐透着刺骨寒凉意的尖锐痛觉便扑向了面门。 下一瞬，龙卷风裹挟着周围乌七八糟的一切，还未靠近她，便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也扯入了其中。 周遭忽然传来了无数人的惊声呼叫。 “魔物——” “是魔物来了——” 柳善善：“……” 陷入昏厥的前一瞬，一个念头忽然跳上了脑海。 说什么来什么，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待得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黑之地，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她甚至分不清自己这会儿究竟在哪。 似乎昏迷了好久，醒来后，纵使在黑暗里，她也异常精神。柳善善想要挣扎，身子刚一动，便触碰到了冰凉的东西。 好像是奇怪石头制成的栏杆。 很小的一个地方，容纳完她之后，便几乎再容纳不下其他东西。 她依稀记得，当初那龙卷风似的黑雾里，除了她外，似乎还劫了不少其他的普通人。 可现在，她的栅栏单间里却只有她一人，看来是分关在了不同的地方。 ……还挺谨慎。 好半晌没人来，柳善善也出不去。 她试了试，发现身上的储物戒等东西，竟然都不翼而飞了，灵音玄镜自然也没了。 噫—— 它们准备得好生齐全。 但奇怪的是。 她身上的毛笔，竟然没有被没收？ 柳善善摸到毛笔，静默片刻，将毛笔掏出来，席地而坐，画了一把“钥匙”。 仍旧是简笔画的画风。 很快，一个小巧的简笔画钥匙便掉落在了她手中。 她根本只是抱着半玩半试的心态，根本没觉得会成功，因此，在将简笔画钥匙放到栅栏门边疑似“锁扣”位置的时候，脑袋里也压根就什么都没想。 所以，在听到“咔哒”一声响的时候，她呆住了。 在听到“吱呀”一声响，石栅栏门缓缓朝旁侧大开的时候，她沉默了。 等等。 她这是什么幻绘师啊？画出来的东西和幻境，能扯上一点关系吗？ 更叫她呆滞的是，石栅栏洞开的同时，眼前的世界竟然也一瞬之间变得亮堂无比。 栅栏外的幽幽火光，映入了她的眼眸。 因此，她也清晰地看到了，一个长着个闷青色鹿脑袋和高大巨人身躯的魔物此刻正用和她如出一辙的呆滞脸，正站在外面，愣愣傻傻地看着她。 柳善善：“……” 随便试试就把牢狱大门弄开也就算了，还当场被狱司抓到，还有被她更倒霉的人吗？ 就在她以为她要被当场人证物证抓获，逮去接受更重一层惩罚的时候，就听那鹿脑袋忽然发出一声暴怒呵斥，转头看向身后：“是谁干的？连门都忘了关？知道吗，这里面关的可都是魔主要用的宝贝！若被谁溜走了，你们担得起这责任吗？”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因此挨了揍。 柳善善有些不忍观之，眼看着那鹿首巨人正在鞭笞倒霉蛋，她收回视线，默默伸手，轰隆一声，非常自觉地将面前半开着的栅栏门，关上了。 随着轰隆声的响起，眼前再次归于黑暗。 说到黑暗，柳善善觉得这儿奇怪极了，明明关住她的是栅栏门，石柱之间各有缝隙，按说是透光的，但偏偏—— 在门合上的之后，眼前便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仿佛那些缝隙才是幻觉。 想来可能是什么特殊的术法，用来关人简直有些暴殄天物，若是放到她的时代，用来做遮光窗帘，肯定能狠狠大卖。 所幸，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魔族们脑袋瓜可能不是特别好使，关上门后也并没有谁来找她的麻烦。 嘀咕完，柳善善便原地蹲下，开始摆弄毛笔。 她先——给自己画了个灯。 又不睡觉，乌漆麻黑的，多伤眼睛啊！ 紧接着，便按照任务要求，挨个画画。 小鸡小鸟小猪小鸭小狗…… 一连串画下来，柳善善糟糕地发现，这些幻绘物持续的时间竟越来越长。 之所以说糟糕，是因为—— 关她的囚牢真的很狭窄逼仄。 一群小动物围着她哼哼唧唧叽叽喳喳，半晌没消失，也是一件颇为头疼的事情。 好在，虽然囚牢变成了动物园，但她也成功升到了21级。 系统“叮叮”的声音跳出来，先是恭喜她升级，然后大手一挥，奖励了她一个新技能。 ［织境流章］ 【任务：请使用一次技能[织境流章]】 好文艺的名字。 是一个黑色水墨画似的技能图标，图案太小，看不出究竟画的是什么，旁边也没有明确的技能介绍。 柳善善一时有些不太清楚它的技能效果是什么。 但，看到了眼新任务，她想了想，果断将技能发动。 —— 牢笼之外的狭长走道上，则着几个魔族看守。 他们谨遵职守，沉默不言。 若柳善善在外面，便能看到方才的那个闷青鹿脑袋的疑似小头头的家伙，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剩余的魔族小卒们亦或沉默而立，亦或缓慢踱步。而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紧紧关闭的石门。 第320章 虽看不到里面，但不难猜出，这些石门里，都关押着不同的人。 隔了会儿，随着沉重脚步声的靠近，闷青鹿头魔从走道的尽头处出现。 他走上前来，声音里不难听出些躁郁：“澜仙宗的宗门杂碎们找来了，来了好些弟子，我们要尽快转移位置了。” “为何这么快？可我们的血炼还未完成，宿阎魔王若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一位魔卒问道。 闷青鹿头的神情有些阴郁，目光望向了其中一扇石门：“先走了再说——这次抓回来的人里，混进了一个澜仙宗的弟子，她身上几乎没有灵气，那些宗门弟子恐怕是为了来救她。 ” 另外一个魔卒呆傻了瞬，连忙问：“不如将那意外捕获的弟子先丢出去？” “丢出去？都找上门了，丢出去有何用？！”闷青鹿头怒视了他一眼，“将她带去戮仙坑杀了便罢，宗门的走狗杂碎，能杀便杀，一个都不要留，剩下关押那些凡人都带去他地再进行血炼。” 第134章 【修文】“柳善善………… 剩下的魔卒们都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 接着，便各自行动起来。 有的朝关押柳善善的石门走去，有的朝关押其他凡人的石门走去。 闷青鹿头催促了一声：“要尽快，若耽误了魔王的大事，到时连你们一起扔进去血祭。” 没等魔卒应声，大家便听到轰隆一声，有什么巨大的声响传了过来。 “轰隆隆”，“轰隆隆”。 震颤声牵动着地面、空气，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仿佛有什么极为邪恶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众魔卒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皆是一阵慌张。 但迟迟没有等来下一步，大家慢慢稳了心神，顺着声音源头，这才发现，声音竟然就是从近前处传来的。 闷闷摇动着的，竟然便是方才关押那修仙弟子的石门。 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搡动，像是想要徒手将石门撞开一般，很难想象，被关押在其中的人究竟有多力大无穷。 靠得最近的，正准备开这间石门的魔卒被这动静镇得原地呆了好一会儿。 闷青鹿头魔最先反应过来，他的鹿脸上出现了些许不耐，大踏步走上前，将魔卒一把向旁推开：“闪开！” 说着，大手一挥，眼前还在摇晃中的石门缓缓向外打开。 下一瞬—— 只听“呼啸”的声音传来，一起冲出来的，还有冰冷刺骨的寒意。 与此同时，众魔卒看到……一条河？从半开的石门中，喷涌了出来。 是真的“喷涌”。 也是真的河。 河水来势汹汹，仿佛早已不耐方才那被关押在逼仄空间的片刻功夫，这会儿的气势堪称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而跟随着河流一起涌出的，竟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鸡鸭鹅鸟，甚至还有一头哼唧打转的粉色小猪。 ……以及，那位似乎呛了不少口水的宗门弟子。 众魔卒们瞬间便被这惊人的画面吓掉了下巴。 她、她她她刚在里面做了什么？ 谁也没法解，那么小小的囚牢里，为什么会涌出一条河。 还是这么长一条河。 但根本没有众魔卒多想的时间。 因为下一瞬，河流便将靠得最近的闷青鹿头和另外一个魔卒给卷入了滔滔奔流之中。 眼看着，它似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很快便将走道前后左右覆遍，连石壁两侧的木台、圆凳都被吞入了其中。 再接着，站得远些的魔卒也被河水卷没。 不仅他们，就连他们负责押出的那些凡人们，也被河流吞没了。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混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闷青鹿脸。 只见他一个旋身，五指上尖而锋利的指甲便深深地嵌入了石壁之上，硕大的身躯便极有力地吸附于石壁之上，湍急的河流总算放过了他，紧贴着他的身体从他的两侧流过。 与此同时，他另只手于空气中重重一挥。 随着河水四溅，那个始作俑者——误被抓的宗门弟子，便由汹涌河水中，隔空被吸入了他的五指之间。 指甲极其尖利，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她脆弱的脖颈戳破。 柳善善这会儿脑袋都在晕圈中呢。 ……谁知道那[织境流章]，竟然是给她画了条河流出来！？ 而且这河流过于湍急，好似还有什么特殊的魔法，她在里面挣扎半天，越挣越晕，呛了好一会儿水。 哪有这样子的嘛，画的幻境还把自己给坑了！ 但谁能想，她竟忽然被人从水里救了起来。 她勉强睁眼看了“恩公”一眼。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愤怒的鹿脸——小鹿明明是多么可爱的一种生物，出现在此人的脑袋上，愣是多了大棕熊的压迫感，连一向是“澄澈”代名词的鹿眼，这会儿都闪着无法忽视的想要对她先杀之而后的煞气。 好的，这人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杀她的。 好在，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何种心，他到底是没有当场对她下毒手。尖利的指甲掐了又掐，最终还是在一旁魔卒惊慌失措的叫嚎声中收了手。 第321章 叫嚎声极为混乱，柳善善努力听了会儿，终于听出来他们在喊什么—— 好像是在哀嚎。 那些关押的凡人们都被河水冲走了。 以及—— 若是任由这些凡人继续向前去，很快便会被赶来的仙门弟子救走。 闷青鹿头怒不可遏地道：“那你们还不快去追！” 于是，那些好不容易扒到石壁上的魔卒们，只能颤巍巍松手，任由身体被湍急的河流推搡着向前追去。 魔卒们的身影消失不久后。 本还在汹涌拍打着石壁的河水，忽然在顷刻之间，尽数消失。 地面恢复了之前的干燥阴凉，那些卷得七零八落的木桌、圆凳全都缓缓落入地面。 周围变得安静无比，只偶尔能听到疑似极远处传来的风声在隐约呼啸。 看来，是［织境流章］的时间结束了。 柳善善：“……” 只剩下她和闷青鹿头在这闪着幽光的石道里，四目相对。 他好似终于反应了过来。 鹿脸重新染上怒意，从石壁上跳下来，拎小鸡似的揪着她的领子，大踏步向着方才河流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揪得极紧，杀气腾腾，好似要带她去什么地方行刑一般。 里面的道路越发漆黑幽暗，一个人影都没撞到。 不过多时，柳善善便被他带到了一个歪扭刻着“戮仙坑”字样的石门洞前。 他一面走，一面阴沉着脸道：“能使出那般妖法，想来竟是我小瞧了你，既是修道者，纵使修为平平，精血想必也勉强能用……” 说着，他狰狞一笑：“此乃戮仙坑，专用来炼凝你们修仙人的尸骨血肉，里面死过不计其数的宗门杂碎，进入里面，你们的灵力连同血肉都会被一同搅碎，今日，你便也要成为其中一员。” 她之所以半晌没有逃，是因为。 约莫一分钟之前，系统给她颁发了新的任务。 ［任务：感化魔族］ 柳善善：“？” 感化魔族？ 看着眼前笑得阴森可怖的鹿脸，她不由想，恐怕只有喂饱他才能感化他。 在他话音落的刹那，她的身体便被他大力朝里抛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将她的身体，将她朝中央吸了过去。 柳善善一直留着技能［掠风逐尘］还没用。 在身体被吸入的那一瞬，她本是想放弃寻任务，使用技能化作沙尘逃离的，可在她动手的前一瞬，忽然意识到—— 这传说中的戮仙坑，好像对她并没有伤害。 她的身体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正中央。 周围飞旋的风沙遮掩了视线，她呆滞片刻，看了眼还在外面站着的闷青鹿头，又看了眼毫发无损的自己。 等等。 她好像想起来了—— 这是戮仙台。 而她，却根本算不上修仙的啊！ 想到这里，柳善善默了默，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她不由看了眼游戏系统，右上角有个小小的开关按钮。 按钮旁是一行字。 ［打开/关闭魔气值］ 外面的闷青鹿头似乎觉察到了里面的异样，他抬步朝里走了过来。柳善善赶在他穿过风沙之前，快速将魔气值打开。 打开的瞬间，闷青鹿头又惊又怒的脸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柳善善心中咯噔。 只见他盯她良久，忽然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怒喊：“我方才丢进去的那个宗门修者呢？！” 柳善善：“……” 知道好用，但没想到能这么好用？ 闷青鹿头冲她咆哮道：“你是哪个护法的手下？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这儿是干什么的吗？赶紧给我出去！” 柳善善更感动了。 真好。 他居然还是个只认魔气不认脸的傻大个。 但是，没认出她来也挺好的。 于是她只作慌慌张张的样子，从风沙飞旋的戮仙坑里哼哧哼哧，爬出来，边爬边道：“不知道啊，啥时候啊，妹见着啊……” 闷青鹿头满脸狐疑地朝里望去。 里面哪儿还有灵气波动？ 他勃然大怒：“那修者凭空消失了？可是又使了什么妖法？” 柳善善这会儿已经爬到了坑外，装模作样地往里探头看一眼，煞有介事地猜测：“许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这不是戮仙坑吗？灰飞烟灭很合吧！ 闷青鹿头满面的困惑。 他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甚至亲自使出乌漆麻黑的魔气去那坑底探测。 不过，看脸色便知道结果不如他意。 他被气得够呛。 ——真好，纵使如此，也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他都不觉得她看上去很眼熟吗？ 想到这里，她颇为感慨地庆幸。 幸好她今天穿的不是澜仙宗峰袍，而是一袭再简单不过的普通浅蓝色长……咦？ 等等。 她身上穿的这是什么？！ 柳善善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并非她原本穿着的浅蓝色长裙，而是一身看上去又冷又硬的深黑色服装，中间夹杂着深浅不一的红色鳞片，布料上印有繁复的魔族图腾。通体贴身剪裁，下身也是不过坠至膝盖的鳞片短裙，一眼望去清凉无比，一看便知是方便近身作战的服装。 第322章 柳善善动了动身子，甚至看到了身后甩过来的一条，极为蓬松的雪白大尾巴…… 她呆滞了。 下意识伸手朝上摸了摸。 好嘛。 脑袋上居然也长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她这到底是魔族还是妖族，还是魔妖呢？ 怪不得这鹿脑袋一点也没怀疑她的身份。 就是把现在的她放（前）师父面前，恐怕（前）师父也未必能认出她吧。 但，这个下意识之间的念头也仅仅浮现了片刻，就被她摇着脑袋甩了出去。 闷青鹿脑气急败坏，对着坑里破口大骂：“废物！什么废物！这点灵气还配修仙？澜仙宗当真是越发无用了，收的徒弟尽是些孬种，死后竟连一滴精血都未留下——” 柳善善：“……” 喂喂喂。 人都“死”了，这么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她正腹诽着呢，就听一旁忽然传来风咻咻的声音。 几个漆黑的身影如烟雾般朝这边飞来，一起来到的还有他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澜、澜澜仙宗的人来了——” 闷青鹿头表情不耐：“来便来，至于这般惊慌？” 那些魔卒们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镇定下来。 反而更加慌张地道：“还、还来了好些长老……” 这下，鹿头表情也变了。 不过，不等他反应，便有更剧烈的风从漆黑长道的尽头席卷而来。 柳善善的视线还混乱着，就隐约看到一群身着纯白色、天蓝色长袍的白发苍苍的长者朝这个方向疾驰着闪现过来。 果然是澜仙宗的人来了。 只是，何曾听说过救人会派这么多宗内长老前来？ 莫非其中有她不知道的深浅！ 她险些惊掉下巴。 长老毕竟是长老，看着虽年迈，却一举一动皆是骇人的气势，随着他们长袖的浮摆游动，狭小漆黑的魔窟长道都仿佛都随之扭转错落。 很快，场面变得混乱了起来。 她刚想趁机偷偷将魔气值关掉，溜到那些长老身边，便感觉旁侧忽然一团黑雾迎面朝她袭来。 黑色浓雾覆了眼前的视线。 待得再次睁眼的时候，柳善善已经站在了…… 一个陌生的漆黑殿门面前。 两旁是象征着巍峨宏伟的粗壮石柱，恐怕需要数人才能将其环抱，正中间是有无数白色头骨骷髅堆垒而成的巨大骨门，不用抬头，都能感知到那些黑洞洞的眼睛正无声地盯着自己。 柳善善：“……” 就一眨眼的功夫，她又到哪儿了？ 在她一旁的，是其他几个魔卒。 站在最中间的，便是那位闷青鹿头，他似乎在方才的对战中损耗了不少元气，这会儿正微喘着粗气，面色不太好看。 闷青鹿头脸色极其难看，目光扫视了一眼其余人，出声到：“那些老匹夫突然出现，魔血通道只开启了一半，匆忙之中，能带回的也就只有在场的这些，其他人，恐怕都要命丧于那儿……” 柳善善：“……” 也就是说，她是被当成同伙被他带了出来。 听上去有些惨。 名额本来就不多，还带错了一个人，多悲伤啊。 而旁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后，柳善善得知。 在他们追上去的时候，那些被水冲走的凡人，已经成功被澜仙宗的人救走了。 听到这儿，她悄悄在心中舒了口气。 真不错嘞。 看来她画的河，也不算完全没有用嘛，最起码，救了那么好些人命呢。 比起她的好心情，那些魔族们便全然相反了。 灰溜溜逃走，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郁结嘛。 听他们意思是，这次来的长老里，甚至还有几乎有上百年未踏出过宗门，一直奉澜仙老祖命令，镇守山门的紫霜长老。 片刻安静后，一魔卒似是犹豫了许久，终于问道：“这狗仙门，平时不是都只让弟子先后赴死吗，这次为什么派了这么多长老前来？连紫霜长老都来了，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 至于魔窟之中的幽暗长道内。 领头老大逃走，被留下的魔卒魔兵们群龙无首，很快乱了阵脚，不多时便被几位长老拿下。 只是，就在他们以为自己会被痛快消灭干净的时候，排在最前面的那个，身着一身柔软干净棉质长袍，样貌极为和蔼的长老，却低下头，轻抚了下其中一位魔卒的脑袋。 这便是紫霜长老了。 但听他用低缓温和的声音问道：“我听说，你们绑走了我们宗门的一个小丫头，她人呢？” 那魔卒年纪不大，被轻摸脑袋，不仅没有变得情绪平稳，反而愈发战战兢兢，浑身战栗了起来，道：“什、什么小丫头……” 紫霜长老的声音仍旧如和风细雨一般细致柔和，可手背青筋却隐隐窥见突起。紧接着，一团惨白色柔光从他掌心缓缓溢出，仿佛能融化万物的剧毒药水，紧贴着他掌心的那处头皮，仿佛成了被扯动着来回变形的黏土。 第323章 可怜的魔卒发出一声尖锐惨叫，脖颈之下的身躯、四肢剧烈地挣扎着，可脑袋却纹丝不动，头皮好像黏在了老者的掌心。 他终于承受不住一般，用带着颤音的声音嚎叫着道：“我、我我说，我、我们确、确实……抓回来一位你们宗的弟子，可、可是她……她身上灵、灵气很淡……我、我们……” 老者语气和神情皆没有任何变化，他眼眸朝下，表情略显平淡地看着他，唯独掌心溢出的惨白色光芒愈来愈多，愈来愈浓。受困于他掌下的魔卒也叫得越发凄惨。 “回答问题便可。”苍老的嗓音自他唇间。 那魔卒大口大口喘着气，惨叫已近无声，缓了好久后，终究还是嘶哑着声音道：“她、她已经死了……” 空气轻滞片刻。 “什么？” 那魔卒不敢再喘气，忙不迭用沙哑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 “她、她已经死了……被，被扔进戮仙洞里，炼化为精血而死……” “……当真？” 魔卒慌慌张张道：“不敢撒谎，她身上的灵气灵踪皆消失于戮仙洞中，您一探便知真假，是、是魔鹿护法亲手将其了结，您、您可去找他寻仇，我、我知道的都说了，还还请……” 剩下的话，他再没机会说出口。 因为，话说到一半，他脸上的五官便好似被生生冻结，紧接着，眼睛、鼻子、嘴巴，犹如在烈火高温之下融化的糖人糕点，一点点扭曲变形，而后连同整个脑袋、连同整个身躯一起，化作粘稠的液体，无声融化在地面。 周围的魔卒们皆浑身一震，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却是连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早就听闻澜仙宗宗内的几位最为年迈资深的几位，动辄不出手，出手便是极其的心狠手辣，比起魔族也不遑多让……竟是真的。 老者连同他带来的那几位长老却平静得很，好似司空见惯。 他缓缓收回手，手上惨白色光芒消失，枯槁干瘦的五指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只是，他却神情凝固，似是陷入了某种深思之中，好一会儿，方才低头，侧目向旁侧，脸上的神情不由自主变得恭敬了许多。 只是，还未等他出声说话，一道声音便从他旁侧响起。 而他的旁侧，竟然是空无一人的。 唯有说话声响起。 “我听到了。”说话者的声音倒是极为年轻。 “已用灵力探测过，她的气息确实在此停留，也确实在此处……湮灭消失。”紫霜长老的脑袋又低垂了许多，“吾等救人不及，还请老祖责罚。” 不仅如此，此刻站在四方不同位置的其他长老，也各自朝中央位置安静低垂下脑袋，恭敬又谦卑地半弯下腰，十分虔诚且敬畏的模样。 那空荡荡半空再度传来老祖年轻的嗓音。 听语气，是有些郁郁寡欢的。 “真死了？千真万确？真是姓柳那丫头？”他嘟囔着，语气里全是叹息与懊恼，“怎么会这样，才刚下山几日就……唉……这让我如何同她师父交代？” 紫霜长老未说话，片刻后，手臂抬起，一面古朴简单的青铜镜出现在他手中，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枚奶白色戒指：“老祖，我们在这儿找到了这些。” 老祖可能是又看了两眼，沉默会儿后，只能听到他连串的唉声叹气。 一会儿说什么，早知道就不让她换师父了。 一会儿说什么，早知道就不让她去云隐宗了。 一会儿说什么，早知道就不没收她的剑了。 一会儿又说，早知道就多教她两招了。 说来说去，尽是懊悔与痛心。 紫霜长老沉默听着，直到那半空中的声音抱怨完，方才微微欠了下身体，道：“杀她的是宿阎魔族的一个小小护法，我等可通过活着的这些魔卒追觅到他们的踪影，老祖，可要将那护法活捉回来亲手折磨，以眼还眼？” “啊不不不不——”老祖的声音里显然多了些颓唐，“此事不宜声张，既然都已经如此了，闹大了反而不好。” 他叹气，轻顿片刻，又道：“不必继续追究，将留下的魔族杀了，魔窟填了，便回来吧，今日的事，回了宗，你们便当从未发生过。” “东西呢，可要带回？” 老祖看了又看，许久之后才叹气着出声：“不必了，一起扔了吧。” 吩咐完，又安静了许久，传音石间的灵力方被他断掉。 两边通话结束。 澜仙老祖坐在窗前，盯着外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方才收回视线。 紧接着，便再度愁眉苦脸地长吁短叹起来。 柳善善啊柳善善。 不是老祖不想为你报仇，实在是—— 不敢惊扰你师父，扰了他修行炼心。 柳善善哪里知道外面已经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误会。 她这会儿正在魔族的地盘，旁听魔卒们哀嚎呢。这些逃命回来的魔卒们，连魔宫的正大门都不敢迈进，此刻正窝在石门一旁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地嘀嘀咕咕着。 虽在方才混乱的战场里捡回了一条性命，但从他们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似乎并不能算是一个完全值得高兴的事情。 第324章 听他们的意思。 绑架那些凡人，是宿阎魔王的意思。 虽只是普通凡人，却每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万人里才能出这么一人。魔王想要利用他们，进行某种诡异的血炼仪式，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修为。 据说，宿阎魔王上一世便是三界诸魔里，修为最高的魔族。只是，前世的他也卡在魔劫期许久。 而这次复生，他魔体天赋竟比前世更强，短短数月的时间，就重回了前世巅峰。 而再照此状态下去，或许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渡过魔劫期，修成诛天魔圣。 要知道，光是魔劫期的他，便已经能同修真界第一人——澜仙宗的宗门老祖打个平手，若真让他修成魔圣，那以后岂不是三界之内都能横着走？！ 因此，这段时间，大小魔族们喜得跟自己要飞升似的，四处搜罗可供血炼的凡人。 这次事情失利，宿阎魔王自己是无暇搭，可他身边的几位大护法，恐怕会让这一众人吃不了兜着走。 通过他们的谈话内容以及谈话态度，不难得知，传说中的宿阎魔王，似乎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可大抵是慕强本能，他们惶恐害怕的同时，又无比地仰慕他。 柳善善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忽然就见一道锐利目光朝她扫视了过来。 “等等。”说话的是闷青鹿头，正说着话呢，也不知怎么的，注意到了角落旁的她，这会儿鹿眼正夹杂着几分警惕与打量，“我好像记得你。” 柳善善：“？” 第135章 【重写】他在怕什么？…… 这会儿突然认出她了？不是吧？ 心里刚要打鼓，就听他眼神格外犀利，声音极其刻薄地道：“你是其他护法的手下，为何混到我队里来？” 柳善善：“……” 原来他记起的是这个。 那没事了。 她只能表情无辜地道：“……是你将我带过来的。” 这番话似乎唤醒了他的记忆。 ……也戳痛了他的心。 闷青鹿头表情僵硬，难以置信！ 在场那么多弟兄，还有那么多人，他竟然带错了一个。 他黑着脸仔细回想一番，脸色愈发难看，满脸阴沉着对她道：“既然不是我的手下，就快走开，不要躲在这儿偷听我们谈话。” 柳善善：“……？” 好小气啊。 听几句都不行。 再说了，她光明正大站在这儿，怎么能叫偷听呢！怎么能呢！ 但是，既然被驱赶了，她也不好继续待下去。 毕竟她不是正儿八经的魔族。 虽然这些家伙们都比较像傻大个儿，看着不太精明的样子，但多聊几句难免担心露馅。 于是她拍拍衣袖，表面上不太服气，心里却一点儿没犹豫，抛下他们便往门里去。 也不知这魔族的地盘，进来了要怎么出去。 碍于那些魔卒们还在一旁，柳善善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研究，只好假作镇定地往巨型石门的中间走。 这里格外阴凉。 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从建筑到街道，基本都是灰色调，不是黑就是灰，看上去灰扑扑的，地上甚至能看到不少血迹，一派沉寂多久的死亡气氛。 但要抛掉这些，却大多又和外面的差不太多。 路上偶尔也能看到一些魔族在行走。 只是大概都有任务在身，每只魔都步履匆匆，脸上全部写着生人勿近，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没来由的，柳善善想起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 她快速看了一眼游戏系统的任务面板。 【任务：感化魔族】 虽然任务是在她即将被闷青鹿头丢进戮仙洞里时出现的，但，既然它还没有失效，是不是说明，现在找其他魔族进行任务也是可以的？ 但是，她要怎么感化魔族呢？ 不得不说，感化这个词，听上去过于微妙。 莫非，得劝他们别修魔了，改去修仙？ ……想想都觉得会被当场扔出去。 柳善善不由缩了缩脖子。 但好在，来到这儿之后，系统自动为她开启了地图任务，除了感化魔族之外，她还有别的事可以干。 她遇难而退，改而认真研究地图任务。 【已为您开启地图任务：幽冥都之行】 原来这地方叫幽冥都，真是非常没有新意的名字。 她吐槽完，接着往下看。 【已接受任务：获取城内居民好感。】 柳善善：“……” 听上去……好像比感化魔族简单一些，毕竟她这会儿上去像只魔。 她决定试着做一做。 方才是靠近魔宫的地方，守卫森严，周遭气压很低，想也知道不是做任务的好地方。 所以她一路溜达着转移阵地。 很快，就被她找到了魔族居民的居住区域。 这儿的气氛简单轻松许多。 可能因为成年魔族都忙着在外面胡作非为，为非作歹，所以都城里能看到的大多都是幼年魔族，时不时能看到魔族幼童们欢笑打闹着互相追逐的画面，望上去非常安宁和谐，和外面的人族城镇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第325章 柳善善忽然对这个任务充满了的信心。 很快，她便物色到了合适人选，那是一个看上去颇为文静乖巧的男童，虽然说长得崎岖了点，但胜在斯文，始终不曾玩闹，只默不作声站在角落里。 柳善善决定用食物诱惑他，从而获取他的好感。 她画了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 谁料，男童看她一眼，怯生生接过糖葫芦，试探地咬了一口。 她满面期待。 他龇牙咧嘴、满脸痛苦地将糖葫芦吐掉。 然后也不知用的是同情还是嫌弃的目光看她一眼，从身后掏出一串黑黑白白的糖葫芦……？ 还递到了她面前。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上面串着的竟然都是不知名生物的眼珠子。 更可怕的是，这些眼珠子居然还是会动的。被递到她手边的时候，挨个滴溜溜转着打量她。 柳善善：“……？” 见她没接，男孩摇了摇头，嘎吱嘎吱吃了起来，吃完两颗，再度递到她面前，似是还想让她再尝试一下。 不等她拒绝呢，男童便松了口气般，快速将剩下的眼珠子咬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吃完，末了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然后仰着脸，眼巴巴地看向……她的眼睛。 柳善善默默伸手捂住眼睛。 谢谢！她还不想瞎！ 她当场逃出二十米远，但仍旧不死心，决定另寻目标。 目光在人群里扫视里一圈，很快落在了一个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女童身上。女童长着可爱的犀牛角，脸上毛茸茸的，眼睛又圆又大，望上去十分无害。 柳善善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决定多观察一会儿，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便见—— 女孩的脸上突然裂开了个血盆大口，将从她面前路过的某个牛脸男童的上半身整个吞了下去。 柳善善：“……” 她沉默着转身，只当没看到。 嗯。 再换。 接下来的片刻功夫里，她又看见三两个魔族轮流将脑袋拿下来当球踢，看见四五个魔族孩童将逃窜而过的魔族野兽撕咬分食，看见一群魔族孩童忽然癫狂魔化莫名其妙咬成一团。 柳善善：“……” 场面不可谓不血腥。 终于知道地上那些血迹是从哪儿来的了！！ 她刚觉有些心灰意冷，便脑袋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快速找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蹲到地上，掏出毛笔，画了一串眼珠子糖葫芦，画出来的眼珠子同真的几乎没区别，虽然大小不一，但都活生生的，还会动。 她收起毛笔，溜达回去，找到之前的小男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眼珠子糖葫芦，伸到他面前。 他呆呆站着，没有太多反应，只小幅度地舔了舔唇。 柳善善将背在身后的另外一只手拿出来，那是满满一捧堪比花束的眼珠串串。 男童的口水瞬间就落了下来。 【您已完成任务：获得魔族好感】 【您已接受任务：与魔族共同游玩】 一大捧眼珠糖葫芦交待出去，任务果然顺利完成，柳善善心满意足极了！男童抱着花束般的眼珠，将整张脸都埋在里面，吃得狼吞虎咽、碎屑四溅，她却觉得这画面格外的赏心悦目。 正嘀咕新任务要如何开展——忽然敏锐地嗅到了些许异样。 柳善善猛地一回头。 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乌泱泱一大群魔族幼童。 虽然已经从之前的混乱打斗、撕咬中脱身，但身上还是留下了许多惨烈痕迹。不过，这会儿异常乖巧，正仰着脸，眼巴巴地嗦着手指头看着她，满脸写着渴望。 ……好的，眼珠子画少了。 柳善善只能认命地低头继续画。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身边就围满了兴高采烈的小萝卜头们，每只魔都分到了一大把眼珠子糖葫芦，吃得呼哧呼哧。 忙完这一通，她只想着赶紧做接下来的任务，哪里想到—— 一抬头，便望见那些魔族小童的脑袋上，正在“+1”“+2”“+3”地冒着数字。 虽然没有提示，但很好猜，增长的这些数字想必便是好感值了。 这个画面莫名眼熟。 柳善善下意识打开游戏面板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她的心情激昂澎湃了起来。 天！ 获取这些小魔族们的好感，居然也能涨经验值！ 随着“+1”“+2”的变化，她的进度条竟然也能看出正在缓慢向前移动。 并且，这些魔童们似乎格外“大方”，估计每吃一口都要在心里念叨一下她的好，这些“+1”“+2”就跟咕噜噜的小泡泡一般，片刻不停歇地往外冒着。 任务进度条的增长速度，竟然比之前雇佣傀儡们采花采草来得还要快！ 眼看着众魔童们还在啃眼珠子呢，她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叮咚”响声。 【恭喜修士，已成功升至22级！】 柳善善：“！！” 什么叫富贵险中求。 这就是了！ 她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开了魔气值。 接下来，她便来了精神，也不忙着做任务了，也不着急从这奇奇怪怪的地方出去，恨不得当场办个永久居住证，看着众魔族幼童的神情变得比他们亲爹亲妈还要亲。 第326章 继续画画画画！ 她不光画，还当场支了个摊子，开始满街叫卖。 不要钱！ 来就投喂！ 这一举动，除了吸引了魔族幼童外，还吸引了些许成年魔族。 身边围着的魔族们越来越多，小小的巷道很快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她画的东西是有时效的，但是他们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基本上拿到手不一会儿就能干完。 而有时效的最大好处是—— 他们吃了一串又一串，吃多少都不会觉得满足，吃完便继续过来眼巴巴地等她投喂。 吃多了，大家的神情不免。变得有些困惑。怎么就是吃不饱呢？！ 但他们大概将之归结于，她给的眼珠子太好吃了，看她的眼神越发热烈。 柳善善这一待，便在幽冥之都待了两日。 托魔族们的福，这两天的时间，她只靠着画简笔画，便轻轻松松地升了好几级。 【恭喜修士已成功升至25级！】 可惜的是，这坑爹游戏系统，她看不到其他任何角色的等级，压根不知道25级现在到底算怎么样一个水平。 不过，柳善善是玩过游戏的。 之前的同类型游戏，满级一般为100，至于她这会儿的25级——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还在低级地图里清小怪的菜鸟级别罢了。 更让人难过的是，升到25级之后，速度便慢了下来。 慢吞吞爬到26级后，不管她再喂多少眼珠子糖葫芦，进度条也不怎么动了。 她只能遗憾地放弃此举，继续做任务。 【任务：与魔族共同游玩】，好在，这任务并不难。靠着画出来的血淋淋脑花，柳善善成功骗来了一位幸运魔族，和她一起完成了这个任务。 接下来，她又顺利完成了【与魔族交谈（0/8）】，【帮助魔族（0/6）】……等任务。 过程还算轻松。 要不是因为这儿的住户们情绪略微有些易怒，还喜欢生吃人肉，柳善善简直恨不得在这儿待一辈子。 但—— 她好像高兴得太早了一些。 因为，在一连做完六七个轻松任务后，第八个任务的走向便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您已接受活动任务：魔界美化行动】 柳善善：“？” 美化行动？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正嘀咕着，就看到任务面板里多了一行小字提示。 【修士一番游历，来到了传说之中的魔界，并对此地的环境产生了极大的不满！空气潮湿阴暗，垃圾乱堆乱放！一看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所以，她决定大展身手，好好整治和美化一下幽冥之都的环境，从而提升一下幽冥之都的整体形象，为魔界的居民们创造出一个更加舒适、美好的生活环境】 柳善善：“……” 她下意识朝外面看了一眼。 心道，这儿的居民们可能并不是很需要她为他们创造美好生活环境。 想想都觉得，那画面真是太美，一点都不敢看。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新的提示再度跳了出来。 【该任务为活动任务，为期两日，修士可通过各种方式对幽冥之都进行环境美化，每完成一项美化行为，都可获得丰厚奖励！】 【两日后，若贡献值达标，修士将会得到一次技能奖励！】 此话落后，柳善善便在任务说明的右下角，找到了新出现的代表着贡献值的进度条条。 ……短短一条，应该不难搞定，吧？ 好的。 不就是两天吗？ 富贵险中求，她做就是了。 系统没有给出更详细的提示，但是她随便在街道上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右侧小巷尽头处的斗殴现场。两个魔族少年大概是刚结束了一场恶战，打得两败俱伤，双双搀扶着，一瘸一拐离去，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地上留下来的肠子、碎肉、犄角以及一些乱七八糟喊不出名字的血糊糊东西。 这儿应当也属于“美化”范畴。 她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去，盯着地上稀巴烂的血肉，满脸的悲伤。 幽冥之都，你何德何能！ 埋怨归埋怨，还是要捏着鼻子干，由于没有扫帚、簸萁，也不知道清扫了该往哪儿扔，柳善善决定简单粗暴地用火将它们烧成灰。 她画了个火折子出来，将地上的碎肉点燃。 烧到一半，身后忽然冒出一道幽幽声音—— “好香。” 柳善善：“……”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个两个正蹲在她身后淌口水的魔族少年。 俩人一片狼藉的脸上都单纯地写着“想吃”，两个字。 她默默看了一眼烧得焦香的血肉……心道，他俩知不知道这堆东西是从他们身上掉下去的呢？ 又沉默了片刻，实在抵挡不住他俩灼热且愈来愈显得凶险的目光，她朝侧边挪了挪，给他俩腾出位置，问：“……要吃吗？” 反正不是她的肉！ …… 片刻功夫后。 [清街道垃圾（一）（已完成）] 拜这两个魔族少年所赐，她的清扫任务完美完成，地上连点碎渣子都不剩。 第327章 至于贡献度进度条那儿，也非常大方地涨了一小截。 柳善善感动了，她瞬时精神大振，继续满街满街地搜罗可清垃圾。 不过—— 走着走着发现，那两个魔族少年好像盯上了她，看她去哪儿便眼睛一眨不眨地跟在她身后，似是知道跟着她就有好吃的。 柳善善：……也行吧。 ……虽然没有垃圾桶，但带上这俩，和带着垃圾桶也没什么区别了。 在这幽冥之都待了这几日的时间后，她慢慢便意识到，魔族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虽然说，仅限于对同类而言。 她在这儿遇到的大多是一些幼年魔族，只觉得他们表现出的最显著的特征便是，一根筋，以及贪吃。就算是打打闹闹不小心把同伴吃下去了，他们最后也还是会非常“友好”地吐出来。 总的来说就是，感觉全员呆呆笨笨，没什么心眼，也似乎不太擅长交流。哦，他们交流的方式可能就是打架斗殴，一言不合就会开咬。 当然，成年魔族则会聪明许多，也凶猛许多。 这样一个种族，说来也是有些神奇的。 柳善善不由对那个传说中的宿阎魔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以及，一些下意识间的发怵。 他只是个由人转魔的最低等魔！ 可这些魔族，居然会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 并且还似乎对他有着尽乎狂热的崇拜。 不过，眼下这些并不是她该关心的。 柳善善胡思乱想了会儿，便全身心回到任务中来。 因为有两个“垃圾桶”跟在她身后，柳善善这一路可谓是轻松。她负责烧，他俩负责吃，边吃还边发出啧啧惊叹的声音，像是这辈子没吃过几个好的。 清扫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从上午进行到傍晚，虽然过程有些许累，但结果极其喜人！ 她成功靠着这一路的街道清，升了2级。 等级成功来到了28。 不到一天的功夫连升两级，谁懂这其中的含金量！ 她当初就该修魔的！进什么澜仙宗嘛！ 柳善善感动极了！ 但到傍晚的时候，她便开始发愁了。 原因无他—— 幽冥之都，竟然好像……被她清干净了？ 她穿过这些小巷大街，竟然再也没找到打架斗殴痕迹，不仅如此，天快亮的时候，道上连魔族幼童的身影都几乎看不见了。 是的，没有魔童们打架斗殴，魔界的环境都没有提升空间了呢！ 但是！ 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来了，卫生是打扫完了，但她的贡献值并没有积攒满呀！不攒满她怎么拿到奖励嘛！ 不拿到奖励，这几日岂不是都白干了？！ 那些魔族们怎么不出来打架了呢！ 柳善善有些不死心，继续往前逛，但越走越困惑。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出现了三个幼年魔族，可是还不等她动作，便见一个黑糊糊的身影自上而下坠着黑线快速爬到地面，挡住了柳善善的视线，紧接着八足并用，将那些三个魔童一把揣怀里带走了。 看远去的身影，竟然是一只长着人脸的……巨型蜘蛛？ 她其实挺害怕蜘蛛的，更别说这么大一只。但也不知为何，她竟然隐约从他的背影里瞧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很好，是真的落荒而逃。 因为眼看着蜘蛛的身影从视线尽头处消失，下一瞬，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八只脚哒哒哒地折返了回来，从柳善善面前擦过，“唰”的一下进了右手边的石头建筑里，并“啪”一声火速将门关上。 “……？”柳善善更困惑了。 他在怕什么？ 怕她？ 不……至于吧？ 正迷茫着。 她忽然听到脑海中出现了一道声音。 【已触发支线任务，找到[追杀令]】 柳善善：“？” 地图任务才做一半，就蹦出了支线任务，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新任务或许是想告诉她某些问题的答案…… 好在，这个新任务给了路线指引。 顺着硕大的光标图案一路往前走，很快，她竟然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周围昏黄黑暗，入口处被层层山峦、潮湿的树林遮掩着。 第136章 【修文】魔界美化计划…… 但进去之后，柳善善才意识到，这儿位置虽偏僻，里面魔族却一点儿也不少。 她不由嘀咕，怪不得外面几乎只见幼年魔族，难不成是因为成年魔族都聚集到了这儿？ 只是，大多数身影都隐没在黑色雾气中，行色匆匆，都很忙碌的样子。 她顺着指引，一路穿过两侧魔族，来到最深处。 那是一块……类似于石碑的东西？ 她刚一走近石碑，游戏系统便叮咚一声跳了出来。 【已完成任务：寻找[追杀令]】 【已接受任务：了解[追杀令]】 她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眼石碑，它的颜色是深黑色，且极为巨大，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上面大概是用魔力刻写上去的字和人像。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人头，有魔有妖也有修仙者。 第328章 每个人的头像旁边，都标着悬赏金额。 魔族的追杀令，上面上的只有两类人。 一类——诸如（前）师父、老祖，这样声名远播的修仙者。大概算得上全魔族的公敌，悬赏排行久居不下，断层领先。大概能解其中意思，杀不杀得死的不管，反正先给你挂上再说。 另一类——便是让作恶多端的魔族众人都闻风丧胆的，坏到骨子里的魔物。大多看上去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这追杀榜的排序，似乎便是按照悬赏金额，从多到少排的。 正看着，柳善善面前的游戏面板，忽然浮现了一行小字。 【追杀令：魔族特有的追杀榜，上榜者皆为被重金悬赏之魔，你可通过此榜发布想要追杀的目标，亦或者选择想要揭榜的对象，前去将其击杀。】 【已完成任务：了解[追杀令]】 柳善善：“？”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榜，和她这种热爱和平的人士，有什么关系吗？总不会要她去当杀手吧…… 正嘀咕着，视线一瞥，就望见了石碑正上方，张贴着的，两张极为眼熟的脸。 嗯？ 这不是方才跟在她身后，吃了一路的那两个“垃圾桶”吗？ ……追杀令？ ……对魔族来说也极为穷凶极恶的……魔？ 等等。 莫非，之前的万人空巷，是因为他俩？？ 柳善善的脖子骤然僵住，忽然不敢扭头往身后看。 这俩魔族少年的脑袋是挤在一个头像里的，二者都笑容憨态可掬，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是，前面就说过。 出现在追杀令上的魔族，大多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是以，这会儿他们脸上憨态可掬的笑容，也莫名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在他俩头像的右侧，是魔族语言写的一连串介绍，着重强调了一下他俩的魔力之高超，性情之丧心病狂，并且极其善于藏匿行踪。 追杀令上详细地列举了他俩“出道”以来犯下的罪孽，甚至还在末尾处郑重提醒了一下——向来行踪成谜的二人，近段时间竟然再度出现在了幽冥之都，逗留了许久，并且疑似正在幽冥之都吞噬啃食魔族幼童。 这一次，身边甚至多了个作案帮手。 柳善善：“……” 她严重怀疑这个消息是才更新过的。 这个所谓的作案帮手，不会指的就是她吧？ 所以她说怎么这个幽冥之都，好端端的忽然就万径人踪灭了呢！ 感情是跟她后面的那俩惨无人性的家伙把幽冥都的大小孩们给吓得门都不敢出了！ 柳善善内心隐隐有些崩溃。 还好她刚刚过来这边的时候，没答应让他俩跟着，但他俩也不肯走远。所以这会儿，还在外面远远等着她回去呢。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的。 有他俩跟着，她这幽冥都的美化任务压根没法继续下去不说，甚至还随时有小命不保的威胁。 连魔族百姓都觉得他俩棘手且凶恶！ 试想，那得可怕到什么地步！ 柳善善默默将目光从石碑上移开，远远看了一眼过来时的方向，打定主意换条路离开！ 条条大路通罗马。 重新回到幽冥都中心城，心中重重松了口气，但回想起任务，她的脸上再度涌起忧愁。 制造垃圾的那群魔物幼童们不肯出现了，幽冥都街道上静谧无声。街道已被她清扫过好多遍，早就一尘不染，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可美化的空间。 总不能挥着笤帚随机闯入一些魔族家中，并说她是来打扫卫生的吧…… 啊。 等等！ 正愁眉苦脸间，脑袋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柳善善猛地想起——她上辈子所在的城市，都是怎么进行美化工作的来着？ 除了清扫垃圾，提升城市环境整洁度外，似乎还有……植树种花，绿化美化，墙面美化，以及各种氛围灯笼装饰之类。 她想着想着，不由扫了一眼面前的幽冥之都。 气氛阴森，空气潮湿，地面虽干净却始终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处处都黏黏腻腻的。虽然偶尔也能看见几棵树木，但大多黑乎乎、光秃秃，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情压抑，可见可改造提升的地方非常之多啊！ 她的幻绘笔在这种时候不是恰巧可以派上用场了吗？！ 柳善善觉得自己绝对是个天才。 她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小巷，决定立马付诸行动，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首先，画了一棵又粗又壮的巨树。 近日来，她画技有了显著提升，画出来的东西不再是简笔画，而像极了真正的树。 巨树落地便深深扎根进了泥土里，它浑身碧绿苍翠，郁郁葱葱，是清新优雅的绿色—— 和周围黑乎乎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在巨树落地的同时，脑袋里代表任务进度的声音叮地响了。 ［绿化种植（一）（已完成）］ ［魔界美化行动］的贡献度进度条又往前蹭了一些。 第329章 果然可行！ 柳善善心中激动，她不由攥了攥拳，画得更加振奋。 不过，她很快便发现，在幽冥之都这个地方，好像天色越亮，外面行走的魔族便越少。 她估摸着，大概是到他们休息睡觉的时间了。毕竟魔族们很符合阴暗爬行的形象，日落而作，日出而息这个作息规律听上去也非常合情。 柳善善乐得自在。 因为没什么人出来阻碍，她画得便更加自由放肆。 非常好。 幻绘笔画出来的东西都是有时效的，趁着这会儿天光大亮、四下无魔，她完全可以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而——等他们睡醒了，她画的东西估计也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她画了树木，画了花草，画了溪流，画了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鸟虫兽，将树木森林都挂上了亮晶晶的灯饰。 还在道旁加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装饰物品做点缀。不仅如此，连那些幽冥之都那个出入口处的阴森巍峨大门，都被她用鲜艳的花花草草从头到脚装饰了一通。 一切都充满温馨快活的节日气息。 画着画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地方，柳善善脑袋里雷达忽然作响，脚步猛地顿住。 她看到前方，幽暗森林的入口处，两个魔族少年正勾肩搭背地站着，虽是背影，但也不难看出他俩的望眼欲穿、翘首企盼。 ……所看的方向，正是她之前离开的方向。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她说让他们不用跟着她，就在这儿等着她。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果真这般……信守诺言？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分毫。 柳善善的心里一瞬间就涌出了愧疚。 但那点愧疚，很快就被之前追杀令上，关于他俩的描述给摁了回去。 身体比脑袋快，待得反应过来，她人已经急匆匆地转头离开。柳善善在心里给方才那条路画了一条大大的“x”，另寻方向，继续作画。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终于，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恭喜修士贡献度已达标】 【您已完成活动任务：魔界美化行动】 【已为修士发放任务奖励魔石x500，灵石x500】 【您已获得技能［幻笼囚鸟］】 前面那个魔石，便是魔界的流通货币。 目前来说，灵石魔石对她的吸引力都不是特别大。 所以，在收好钱财后，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技能［幻笼囚鸟］上。让人垂泪，系统这次破天荒的没有给她增加额外难度，新技能直接便是已激活的状态。 看了一秒钟，新技能上方便浮现了一行小字：使用技能，可幻化出囚鸟之笼。 技能解释倒是过于简单。但是只通过名字，也不难想象出它的作用。对战的时候，若能幻化出一个囚笼，瞬间将敌人困住，岂不是瞬间便能扭转战局？ 她对这个新技能颇为满意！ 【任务：使用一次技能［囚鸟之笼］】 她凝神静气，无声发动技能，只听“咻”一声！ 眼前…… 眼前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出现？ 不是说会幻化出一个囚笼吗！ 她的笼子呢？ 又等待了一小会儿，柳善善终于有一些不淡定了，她以为自己操作失误，正要再发动一次，却发现技能已经进入了cd，还需等待一炷香的功夫才能使用第二次。 正迷茫着，忽然听上方天空什么东西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大声响，与此同时有巨大的阴影朝她逼近，脑袋里警铃大作，她顾不得多想，身体快速向后撤退而去，快速离开了危险地。 下一瞬，就听—— “轰隆”一声响，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砸落到了地上。 真的巨大。 比好几个她加起来还要大。 眼前尘土飞扬，地面还好没有砸出坑，尘埃散去后，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的庞然大物不是其他，而是一个笼子。 又或者应该说是……鸟笼子？ 之所以确定是鸟笼子而不是其他笼子，是因为，里面笼子里正有一只大黑鸟正在使劲扑腾。 柳善善：“……” 沉默好一会儿。 ［幻笼囚鸟］，还真囚了只鸟回来了啊！！ 破系统能不能干点靠谱的事了！！ 可怜的大黑鸟似乎受了惊吓，在笼子里撞来撞去，并发出尖锐爆鸣。她惊慌失措上前，尝试了好久才成功将鸟笼子打开。 大黑鸟从里面撞了出来。 不过……冷静下来后，它似乎将她当成了救命恩人，出来也没有立刻飞走，而是一个劲地贴在柳善善身上拱来拱去，一副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柳善善：“……” 撒娇贴贴并且时不时发出哼哼唧唧声音的大黑鸟确实很可爱。 但是—— 撒娇也要看体型啊！！ 可怜她那瘦弱的小身板，竟直接被它拱出了几里地。 第137章 【重写】等她出去，岂…… 柳善善被颠得脑袋都晕了，生怕小命直接栽在这家伙手上。她赶忙一番好语恶言，软硬皆施，才总算是将它给劝走了。 第330章 大黑鸟依依不舍地绕着她走了两步，然后才拍着翅膀离开。 她看了眼周围。 好的，她竟然硬生生被大黑鸟从幽冥都南拱到了幽冥都北。 虽然眼前的画面稍微有一些些陌生，但她还记得，这些都是她不久前在这儿用幻绘笔在这画的绿树鲜花、夸装装饰。 啊不对。 柳善善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 这儿应当是她最早画的一批了，这都差不多一整个白天过去，按说早便到了时间，怎么还没消失？？ 视线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 她便意识到，不只是这儿，其他的地方也是如此。 本该阴暗潮湿、阴森可怕的魔族都城，此刻处处绿叶如盖，树木成荫，白嘟嘟黄嫩嫩的鸟儿在枝头蹦来跳去，魔族房屋居所们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黑糊粘腻，家家户户的屋头都铺了点缀着鲜花的草坪，仿佛一个个戴上了花环的少女……放眼望去，处处都是生机盎然，万物争春的景象。 她不由有些傻眼。 这这这……不合啊！ 之前幻绘明明没有持续这么久的。 要知道，再过一会儿，那些沉睡的魔族居民们便都要苏醒过来。 ……若醒来后，看到这样的景象，会不会气到满世界追杀她？ 说不定，今夜她就会取代澜仙老祖成为魔族追杀令上的新榜首。 亚达！ 柳善善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她急得团团转，想趁着魔族们还没醒赶紧溜——反正任务也已经做完了，那快快点想办法逃出幽冥之都！ 可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就听身后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她看到，最近处，已经有一户魔族的门开了。 长相粗犷，身材魁梧如同黑熊精的大块头魔族男性从石头堆砌成的黑洞洞的门里面钻出来。 而在看到外面景象的时候，他的神情，很显然……是有一些恍惚的。 柳善善：“……” 她懂。 她都懂。 如果是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家门口从高楼万栋忽然变成了牛羊成群、绿野无边，她的表情只会比此他现在的更加恍惚。 外面还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站着的柳善善，目标非常明显。 所以很快，他的目光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此刻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虎背熊腰的样子看上去颇为唬人。 他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柳善善脖子一缩，赶忙转过身，装着自己只是路过的样子开溜。 往外走的过程中，有更多的魔族从门洞里走出来，在发现他们的都城一觉醒来大变了样子，魔族群中出现了吸气、呼气的声音。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魔族向来喜欢阴冷潮湿的环境，厌恶阳光鲜花与绿草，以及一切看上去“美好”的事物。 她半垂着脑袋，看也不敢看周围群众的表情，生怕他们注意到她，只一路低着脑袋向外走。 来时是通过那日闷青鹿头开的传送阵。 虽然她也不保证去了能不能找到离开的路，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只不过，刚等记忆中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还未等她加快脚步呢，就听身后传来了很轻的呼唤，听不大清，如同呢喃。 听不大清，就跟耳边的风一样，吹了就过去了。 “魔……” 起初只是很轻，如同呢喃一般的呼唤，耳旁风一般吹了就过去。 这一路往外走，余光能瞥到早已有更多魔族从房屋里走了出来，四周的嘈杂声变多也合， 她没当回事。 可接着，又有类似的声音响起。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魔神……” “是魔神降世……” 魔神？什么魔神？ 柳善善终于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她下意识扭头朝四周看了看。 这一看，脚步便顿住了。 ……倒不是看到了那所谓的“魔神”，而是，她发现—— 从屋内走出来的那些魔族们，有的站在房屋门口，有的站在街道上，可所有人目光所朝的方向，竟然是她。 他们一边看着她，一边从口中不断重复地呢喃着那几个字。 “乾坤颠倒，日月翻覆，此乃魔神之力……” “是魔神降世了……” “沉睡千年的魔神，您终于醒来，可是要带领我魔族抵达生死河之彼岸……” 柳善善：“……” 正迷茫着，忽地听到脑袋里“叮叮”一声脆响。 紧接着，系统的声音也跟随着跳了出来。 【修士已成功开启稀有幻境[魔神之梦]，幻绘笔所绘之处，皆为您的领地，领地之中的生灵万物，皆为你的子民，在该幻境中，你便是所有生灵心目中的至高之神，他们将视你为魔生唯一信仰——】 柳善善：“？？” 啥玩意？ 她成魔界至高神了？ ……那魔王呢？魔王是什么？ —— 最后的最后。 第331章 她没有成功逃走。 不过，并不是因为被那些狂热的魔族粉丝们给拦了下来，而是因为…… 她压根就没有找到出去的门。 柳善善急得抓耳挠腮的，好在魔族们只是远远看着她，并没有走到她跟前，她可以随意走动不受影响。 止是之前来的地方，就连幽冥都的边缘，她都去瞧过了。 ……根本就没有出去的路！ 用游戏里的话来说就是，尽头处都是空气墙，仿佛是一个独立于其他世界之外的一个单独小地图。 她走累了。 确定自己的安全没有危险后，迷茫着脸原地坐了下来。 然后便听一阵沙沙声。 下意识抬头，竟见那些远远跟随着她的魔族居民们忽然诚惶诚恐地哗啦啦跪倒在地上。 一眼望去，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乌压压一片脑袋。 他们怯生生看她。 时不时抬眼，满脸心惊胆战，以及不欲遮掩的，火热崇敬与爱戴。 她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指了指排最前面一个。 “请、请问……”她出声。 那是个长得凶神恶煞的魔族，虽生了张人脸，脸上却沟壑纵横仿佛被砍过数千刀，样貌颇为狰狞，很有恶霸气质。 乍一抬头，吓了柳善善一跳。 可很快，她便被他眼里迸发出来的激动、忐忑、热情、难以置信给安抚了下来。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点到了，指了指自己，又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用他那笨重厚实的魁梧身体，踮着脚，蹑手蹑脚地走到她面前。 “魔、魔神……可是有何吩咐？” 见他这般恭敬，她也放下心来，大胆出声：“你可知道要如何从这个地方离开？” 这里现成的路引子，不用白不用。 谁料，此言一出，底下瞬间哗然一片。 “魔神要离开？” “魔神可是要抛弃我们？” 就连眼前的恶霸魔族也泪眼婆娑，惊慌失措地看着她：“魔神大人，您……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你盼来，您竟这就要离开？” 底下其他人更是瞬间哭成一团，啜泣声此起彼伏。 柳善善：“……” 她真怕真正的魔王也混在其中。 又或者，万一魔王还在他的宫殿里待着睡觉，出来看到这画面，岂不是要气到把她的名字贴到追杀令榜首去？ 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但这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们也确实哭得她头疼，她赶紧安抚。 “不抛弃不抛弃，我只是出去逛逛，逛逛！” 他们将信将疑。 也有人同她说，外面太危险，处处都是修仙者，怕她会遭遇不测。 柳善善拍着胸脯道：“我可是魔神，魔神怎么会遭遇不测呢！” 对于新身份，她适应得是相当快。 并向他们保证，她只是出去打探一下“修仙者们的底细”，探完立马回来。 众魔族们再度泪眼婆娑，口中感念着魔神的伟大。 他们终于同意带柳善善去出口处。 事情发展得比想象中顺利，柳善善重重松口气。 该说不说，到了传送出口这儿，她才深深意识到，“魔神身份”究竟有多好使。 是几个穿着打扮看上去身份很高贵的魔族在帮她操作。 这操作流程之复杂，耗费时间之长，险些惊掉她的下巴。 这想要出去，也太难了吧？ 若没有魔神身份，她岂不是很有可能会老死在这幽冥之都。 幸好，幸好！ 又等了一会儿，她终于有些坐不住，跑上前。 “请问，还要多久啊？这个很难吗？” 几位负责出口的魔族的身体骤然僵硬。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竟已半天没有动作，这会儿就只是站在传送口处发呆。 几人战战兢兢回头，垂着首开始掉眼泪：“魔、魔神大人，不是很难，是根本打不开。” 他们垂头丧气同她解释，说，大概是魔神的出现，给幽冥之都带来了极大的变化，这入口处的术法，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兴许……能打开的人，只有魔神自己。 柳善善：“？” 不是。 打不开你们怎么不直接说呢！ 想想在这等了好几个钟头，她的胸口不由隐隐作痛。 但听了他们所说的话，出于好奇，她走到了传送口附近。 学着他们之前的样子将手缓缓放到了那团黑乎乎的雾气球团内。 也就是同一时间，几行闪亮的黑字跳到了她眼前。 【当前地图：[幻境魔神之梦】 【幻境主人：柳善善】 【温馨提示，此幻境能量过强，防止受到反噬，请不要试图破坏幻境。待剩余时间结束后，你将会被强行送出此幻境地图，在此之前，还请好好享受幻境内的温馨时光~】 【幻境剩余时间：三十五年】 柳善善：“…？%…￥？” 剩余时间多少年？你再说一遍？ 第332章 三十五年？ 等她出去，岂不是直接老成婆婆了？！ 第138章 （捉虫） 魔神大人，还…… 修仙界也曾流传着些许“幻境”相关的传闻，柳善善有幸听闻过些许。 幻境——幻嘛，主打一个“如梦幻影”，其显著特点就是“易逝”。 如烟如云，一触即碎。 大多数人造幻境，能维持的时间都很短。 修仙界里最负盛名的幻术师，据说曾耗费他全部灵力，也只制造出了一个持续半年之久的幻境——在幻境中，他和已逝的爱人，忘忽一切地厮守缠绵了半年。 而幻境消失之后，他本人也因为灵力枯竭而死亡。 想到这里，柳善善不由自主地又重新看了一眼传送口上的黑字。 幻境剩余时间：三十五年。 她知道她是个天才，但她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天才啊？ 三十五年，是不是也太离谱了些？ 意识到传送口无效之后，她也确实有做出一些其他努力。 例如说，找隐藏出口。 例如说，销毁之前画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 例如说，尝试和游戏系统沟通。 嗯…… 几日下来，全部失败。 柳善善怀疑自己真的出不去了。 在她欲哭无泪的时候，众魔族民众们同样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他们经过一番严肃的商讨，最后欢天喜地地将她用豪华座辇抬着送进了……嗯？魔宫？ 这绝对是魔宫。 在幽冥之都溜达这么多天，她绝对不会认错。 魔宫外面瞧着极尽奢靡，里面也不遑多让。 虽整体呈暗黑系，但莫名又觉得处处都显露着金碧辉煌，连柱子、台阶都让人望了腿软想跪——不用说就是金钱和权势的力量。 完了。 柳善善的内心是抗拒的。 可是，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大家簇拥着摁到了魔王的专属宝座上。 魔王宝座，则更是集齐了一切之最。 通体好似由黑金色繁复符文堆砌而成，虽是实体，却更像是从某个黑暗虚空里生长出来的，充满了诡异与神秘色彩，在宝座的表面，隐隐约约似乎还能看到疑似鲜血般的脉络流动。 仿佛只要坐上去，便会立刻涅槃新生，成为天下至尊，威震九霄。紧接着，连世界万物也会匍匐于足下。 柳善善却犹如被烫了屁股一般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她害怕啊！ 她生怕魔王忽然从某个角落里杀出来，一剑挑下她的头颅——关于宿阎魔王的那些恐怖传闻，她可一个都没忘！ 刚心惊肉跳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见面前将领打扮的魔族立马做出比她更加心惊肉跳的表情。 小心翼翼问她：“魔、魔神，可是不喜欢？” 说完，不等她回答，便果断指挥身后的一众魔族。 “把这个魔座扔了，重新打造一个更好的！务必要讨得魔神大人欢心。” 柳善善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这个座椅挺好的，我就是觉得……” 将领回头看她，恍然大悟，接着，沉痛闭目看向身后：“现在立刻，把魔宫推平重建一个，现在这个太过寒酸，配不上我们魔神。” 柳善善：“？” 不是。 等等。 眼看着众魔族们竟热热闹闹地就要动工，她赶紧伸手喊停。 然后，在众人期待、忐忑、紧张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回魔座上。 小声道：“……挺、挺好的，都挺好的，不用重建了。” 魔族众当场老泪纵横。 有的抹着眼泪夸赞魔神平易近人。 有的号啕大哭说魔神心地善良，竟连这般破败的魔宫都不嫌弃。 柳善善沉默听着，身体躺倒在座椅里，仰头望天。 心道，行吧，他们开心就好。 但坐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她直起身。 骤然发现，底下众魔族正跪趴在地上，一双双眼睛专注且饱含热泪地看着她。 “……”吓一跳。 她平复片刻，点了其中那位将领模样的魔族，让他上前来。 柳善善之前就望了一圈了。 在场这么多魔族——魔宫里的这些，还有魔宫外面几圈几圈围着的这些魔族们，她都观察过了。眼前这般将领打扮的魔族，有四五个，剩下的便是级别更低的魔族。 这当中，并没有看到魔王。 她也相信，老祖口中那般厉害可怕的存在，若是出现在场，绝对不会“泯然众人”——也绝不可能和其他魔族同流合污，哭着跪拜她。 可也正是因为他不在场，她才更加心惊。 所以，她将魔将拉到一旁，一番低语，小声询问。 “你们魔王在哪呢？” 魔将惶恐下跪，泪眼婆娑：“我等绝无二心，何来什么所谓的魔王？” 柳善善：“？” 她只能好一番安抚，表示自己只是随便问问，让她先别哭。 仔细想想，得到这个回答似乎也在情之中。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是幻境，她又是幻境主人，被称作魔神，很有可能便意味着是取代了魔王——包括记忆层面。 第333章 他们估计是全都忘了魔王的存在，否则，同时存在两个老大岂不是乱套了嘛。 只是不知道这原本的魔王，到底去哪了。 刚想到这儿，就见魔将面上已重重松了口气，低声汇报道：“魔王他离开幽冥之都已有些时日，想来要过些时日才会回来。” 柳善善：“？” 刚不还说没有魔王嘛！ 对方火速贴近了些，迫不及待地表忠心：“但魔神大人还请放心，以后您便是我们唯一的真主，魔王已是过往，您才是我们的未来啊——” 柳善善：“……” 沉默。 不过，得知魔王人在幻境外面，她诡异地松了口气。 既然是魔王，应当很厉害吧？ 他若回来了，想必能将她捣鼓出来的这个三十五年幻境撕裂，那她岂不是便能提前出去？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杀她泄愤。 但是想到不用老死在幻境，她终于快乐了许多。 就在这时，底下突然出现一阵喧哗声响，只见人群从魔宫尽头处散开，几个雄壮魁梧的魔族托举着精致的、硕大的金属制大托盘走上前来。 他们将东西郑重放到她面前，谄媚讨好道：“魔神大人，还请慢慢享用……” 说着，托盘盖子掀开，露出了里面惊恐状的凡人。 凡人。 活着的。 洗得白白嫩嫩，干干净净。 甚至连布料都没盖一块。 吓得柳善善赶紧别过脸去。 一旁的魔将最为贴心，已替柳善善接过刀叉，温柔问她：“大人想要先吃哪一块？可要属下帮你切好？” 柳善善：“？” 不是……等等…… 生吃人肉啊？？！ 她脸上的五官迅速皱成一团，眼看着刀即将落到那凡人的腰间，赶紧制止：“我、我不喜欢吃这个。” 众魔族纷纷露出震撼、伤心欲绝的神情。 仿佛在说——“魔神可是嫌弃？” 虽悲痛欲绝，却也不敢忤逆魔神，他们伤心地将那活人抬下去，转身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他们嘀咕说，魔神不吃，便只能他们吃了。 柳善善：“……！” 她意识到，光她不吃，显然是不够的。 虽然是在魔族，虽然知道这些家伙平时最爱生吃人肉、喝人血……可那些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要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们葬生魔族之口，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柳善善只能试图劝说。 可饮食习惯这种东西，想要改变，也很难。 尤其是这些魔族。 他们跟在宿阎魔王身后，茹毛饮血惯了，连平素修炼都是靠着这些叫人毛骨悚然的吃食，柳善善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幻境的影响……究竟能否起到一些作用。 她只能试试看了。 劝导的切入点，是吃生肉的危害——见他们听得认真，她胆子便大了些。 接下来，又说了一通凡人的可怜与无辜，紧接着又叨叨了一通修炼还是得靠自身努力勤奋，歪门邪道终究会给自己招惹来不幸。 说到最后，发现周围越来越安静，静到连呼吸都听不到的时候，她心中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都说了什么危险发言，不由自主看向他们。 只见，之前还眼巴巴看着她的这些魔族们，此刻的神情，变得深沉而又难测。 他们死死盯着她，眉头紧紧皱着，眸光里是一片晦暗难明，脸上的神情就好似是在怀疑些什么。 “您的意思是，我们不该修魔？” 糟糕。 她果然是被之前的糖衣炮弹哄得忘了姓名，怎么什么玩意都敢乱说？受修炼方式影响，若让这些魔族不吃人不害人，那恐怕和叫他们原地去世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头皮隐约疼了一下，刚想找话圆补，就听—— 哗啦啦，魔宫里三圈外三圈的魔族们忽然跪倒大片，他们虔诚无比，匍匐于地，用仿佛大彻大悟般的声音道。 “吾等愿脱离魔道，从此洗心革面，改走正道修仙之路，还请仁慈宽厚的魔神大人，指引我等，庇佑我等，带领我等——以祈，千日万日，脱胎换骨，修得正果。” 柳善善：“？” 啥玩意。 与此同时，系统一道欢快的提示音跳了出来。 【恭喜修士，任务[感化魔族]已完成】 【任务奖励已发放】 【已接取新任务：[带领魔族修仙]】 柳善善：“……” 不是。 虽然莫名其妙完成了个任务让她感到很开心，但是…… 你自己瞧这个任务标题，难道不觉得别扭，不觉得诡异吗？！ 带魔族修仙？ 怎么不让让她带美人鱼去钓鱼呢？ 第139章 筑基期的你，怎么保护…… 虽然是幻境，但这些魔族是活生生存在的啊！ 万一真把他们忽悠上了修仙之路…… 待幻境消失，她一定会上全魔族死亡追杀名单的，对吧？ 对吧？！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 柳善善自己都不会修仙，怎么带他们修？！ 这任务非做不可吗？ 第334章 她有些不死心地翻了翻游戏面板。 任务列表孤零零的，只有这一条任务，看来，不老老实实做完，她就只有卡级这一个结果。 并且，仔细翻看后，她发现这条任务……给的经验值似乎还挺多。 详情里写着。 每个魔族身上魔气每减少一点，仙气每增多一些，她都能获得经验值。 引气入体加倍送，筑基再加倍。 柳善善：“……” 这简直是躺着送积分，很难不心动啊。 但心动也没辙，她不会修仙！ 以及，她哪里敢得罪宿阎魔王。 在她愁得整张脸都皱巴起来的时候，底下魔族们竟然已经叽叽喳喳，开启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比如说—— “魔神大人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吾等愿意永远追随魔神大人。” 有的说—— “修仙的个个都仙风道骨的，酷多了，早就不想当魔了，当魔人人喊打，有什么好的？” 还有的说—— “老实说，我当初本是想修仙的，都怪宿阎那小子把我坑上了这条路，后悔啊！” 说着说着，彩虹屁大会，竟然变成了宿阎魔王的声讨大会。 有的说他长得阴阳怪气爱装逼，有的说他歪门邪道迟早遭报应，还有的说他冷酷无情心情不好的时候连下属都会丢去血祭简直惨无魔道。 柳善善：“……” 宿阎魔王，是差评，不要听。 但是，她严重怀疑，这些话根本就是他们潜藏在心里的真实想法，和她的幻境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声讨会越开越激动，听了半天，吵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她只能行使她的“魔神权力”，挥挥手让他们先退下去。 “那魔神大神……修仙一事……” 柳善善朝天空叹气：“我是魔神，不是修仙神，修仙我也没辙啊，开个玩笑罢了，你们不要当真，回去玩罢。” 魔族们比她还要失望。 好在很听她的话，虽不舍，却还是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 周围终于空旷、安静下来。 她从高高的魔王宝座上翻下来，在地上席地而坐。 事实上，柳善善这会儿其实挺迷茫的。 又或者应该说，自打和师父断绝关系后，自打从澜仙宗离开去了新师父的云隐苑后，迷茫一词便笼罩了她。 那种感觉……就好像。 被长线牵引着的风筝，虽向往天空与自由，却始终清楚，无论飞多高多远，它和地面都有着紧密不可分的联系。不管去何处，都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可在某一天，连着它的那根线忽然断去。 它仍旧可以不停歇，继续向前飞，却再也没法找到“回去”这条路。 关键是，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着“天高任鸟飞”，那就飞飞飞。 却在半途被树木枝丫卡住。 柳善善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卡住的风筝，说不定一卡还得卡三十五年。 本就emo，这会儿更emo了。 她干脆躺倒在地上，捂着眼睛，眼泪还是吧嗒吧嗒从眼角流了出来——悲伤溢于言表。 请求上天赐个魔王，救她于幻境之中吧。 正悲伤着，忽然听到一声怯懦惶恐的声音。 “魔神大人……您可是，哭了？” 柳善善：“？” 不是，怎么还偷看别人的脆弱时刻呢！ 说话的是方才一直很活跃的魔将，她居然去而折返，这会儿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柳善善立马从地上翻坐起来，擦了下眼角，板着脸道：“我没有，你快下去吧，别管我了。” 魔将“噢”了一声，委委屈屈下去了。 结果第二天，柳善善坐在魔宫内，竟然听到了外面肆虐的谣言。 “魔神因为我们不修仙，居然难过到哭了！”几乎每个魔族都这么说。 甚至有魔族满脸愧疚前来慰问关心她。 柳善善：“？” 哈喽，你们好，不要脑补这么多好嘛！ 事实上，一夜过去，柳善善已经彻底想通。 至于带魔族修仙什么的，她连尝试都不想尝试一下——主要是费劲也不一定能成功，就算真成功了还容易被魔王秋后算账。投入大风险大的事，她不不想干！ 好在，她还有傀儡。 她决定重造旧业，靠傀儡升级。 虽然随着等级的提升，傀儡升级的速度已经慢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聊胜于无嘛。 她成功帮自己打起精神。 这日傍晚，吃完饭后，她便准备出去放傀儡们兜兜风。 可走出了魔宫大门的那一瞬，她便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 外面大道小道，竟然空空如也，半天没看到一只魔影子。以往别说门前道路了，就连她的门后，都经常能揪出几只偷偷藏着想要接近她的“小迷妹”、“小迷弟”。 好诡异。 她走了半天，一只魔影子都没见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身上汗毛竖了起来。 莫非幻境破了？ 可一番探测，发现幻境正好着呢的，简直比城墙还要结实。 那是怎么回事？ 虽不知真相是何，可她还是觉得不安极了，恨不得当场找个草丛窝进去。 第335章 只不过，还没等她脚步动作，便听到“叮咚”一声响。 一个硕大的“+1”，如同泡泡一般，从她的脑袋上飘出来。 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幻视。 直到下一瞬，又一声“叮咚”跳出来。 又一个“+1”一闪而过。 柳善善迷茫了。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的傀儡都没放出来，哪来的经验值？ 而在她嘀咕好奇的时候，脑袋上的“+1”也冒得越来越快。 有的时候甚至是好几个“+1”同时跳出来，就仿佛完全煮沸了开始咕噜噜冒泡的开水。 咕噜到一半，系统空灵且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跳了出来。 【恭喜魔神大人，您的一位子民已成功引气入体，顺利完成了由魔族到修仙者的转换！让我们热烈恭喜他！】 柳善善：“……？” 啥玩意儿？ 魔族们忽然人间蒸发，真相竟是在背着她偷偷学习如何修仙？！ 并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人成功了？ 片刻之后，梅开二度。 【恭喜魔神大人，您的又一位子民已成功引气入体，顺利完成了由魔族到修仙者的转换！让我们热烈恭喜他！】 柳善善终于不淡定了。 不是，别啊！ 她不想被魔王追杀啊！！ 经验值固然让人心动。 但成为魔王的肉中刺更让人心脏作痛。 虽然她这会儿是魔神，并且拥有大批子民。 但是她不觉得这些子民们在幻境结束之后还会无脑追随她，以及——即使追随了，一群刚引气入体的子民们，怎么帮她和魔王斗啊！！ 完全就是去给魔王送菜啊！ 要知道魔王可是战斗力天花板一般的设定啊！连澜仙老祖都拿他没辙，连（前）师父都不一定打得过他，她一个小小的新手村玩家，她炸他水晶推他老家，她配吗？！ 柳善善深觉自己需要及时止损，急得跟蚂蚁似的团团转，到处搜寻这些魔族们的下落。 很好…… 在她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的时候，又有两三个魔族完成了引气入体。 柳善善：“……” 托他们的福，她竟升到了29级。 可这会儿她心里只有悲痛，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所以这些家伙们修仙天赋这么高，当初为什么会想不开当魔修啊！ 想到自己当初在引气入体上跌了那么多跤，她便深深感觉到，人比人气死人。 ——最后，抓狂的柳善善是在一处僻静的山洞附近，听到响动的。 这山洞极为偏僻，且不易被发现，有层层叠叠的树枝和灌木遮掩着，一眼望去竟没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存在。 她听到里面有宣化嘈杂的声音传出。 一点儿虚心求学的氛围都没有，更像是在聚众打架，吵闹声一声高过一声，甚至能听到有怒骂声隐约从山洞里面传出。 柳善善惊疑不定地走进去。 修仙为什么要躲山洞里来修？莫非里面有不为人知的神奇秘密？ 初极狭，才通人。 走到深处，视线豁然开朗。 这儿……看造型竟有些像，监牢？ 她探头望去。 里面面积超乎想象的大，密密麻麻全是监牢，一眼望不到尽头。 只见每个监牢里，都坐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魔族。而在他们的对面，则都吊挂着一个……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修仙者。 “之后呢，怎么调动身体里的灵力，快说？！不说把你眼珠子挖了吃掉！”魔族暴躁追问。 可怜的修仙者倒挂着，憋得脸部通红，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却也只能乖乖照搬，呼哧呼哧说出剩下的步骤。 她刚动作，那些魔族们便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存在，忙连修仙也顾不上，连滚带爬地跑到她面前。 一个接一个地邀功。 有的说自己马上就能引气入体，有的说自己已经引气入体，还有的兴奋地表示自己再过不久就可以达到筑基期。 柳善善：“……” 说得好。 但是，筑基期的你，怎么保护新手期的我。 她险些泪洒当场，只能默默点头，并悲伤地表示，让他们将那些修仙者们放下来。 魔族们一如既往地听她的话，问都没问什么，二话不说便粗着嗓子给他们放到地上。 修仙者们受尽耻辱，抱头痛哭。 柳善善暂时没心思去管他们，她看着眼前的魔族们，欲言又止。 “那个，魔王他……” “大人说宿阎魔王吗。”为首的魔将小姐姐凑上来跟她汇报道，“方才魔王传音回来，说他明日便回幽冥都。” 柳善善：“？” 她今晚提前自我了断来得及吗？ 大概是看出她的抗拒，魔将小姐姐攥着拳头，激动道：“属下知道大人不喜他，已和他说过，这儿不欢迎他，叫他别回来了。” 柳善善：“？” 第140章 破开幻境的人，好像………… 柳善善沉默许久，问：“然后呢？” 魔将鼓起脸，气愤道：“然后他没说话，直接切断了传音。” 说着，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我估摸着他还是要回来。” 第336章 柳善善：“……” 她估摸着这个结果不用估摸。 并且，魔王很有可能会在一气之下，将回来的时间给提前到今天。 魔将还在叽叽咕咕：“那个宿阎简直岂有此，当真不把我们魔神大人放在眼里，都说了不欢迎他他竟然还如此不识趣，呵，到时他要真敢觍着脸回来，我们大人必定会要他好看！” 就在这时，空气里突然传出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 “……觍着脸？” 容纳了成千上万魔族的监牢山洞，骤然变得无比安静。 很显然，只有魔王的声音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前一秒还在打小报告的魔将显然是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手中贝壳形状的传音石掉落到地上，骨碌骨碌滚了两圈，滚到尽头处停止不动，好似安静了。 但是并没有，因为紧接着，男子的第二句话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们的。”听声音，似乎有些疑惑，“……魔神大人？” 魔将已经蹦到了柳善善的后面，这会儿正神情惊恐地盯着地面：“他他他他、他居然没有切断传音！他……他偷听我们对话！” “不对，他居然胆敢偷听我们和魔神大人的对话！” 可能是想到了“魔神大人”，魔将的神情由惶恐变成了愤怒，她眼冒凶光，手掌一挥，如蛇一般细长的火焰便从她手心中蹿了出去，将地上似乎还要再说话的传音贝壳吞没。 紧接着，燃烧成灰烬。 周围再度陷入安静。 片刻后，魔族们终于恢复之前的闲适放松状态，时不时指一下地面的灰烬，间或哈哈大笑，互相拍肩，仿佛刚打赢了一场胜仗。 柳善善：“……” 说实话，她比较想知道。 怎么在幻境里，也能和外面“通电话”呢？她捣鼓出来的幻境居然这么自欺欺人、这么不堪一击吗！ 有些不忍再看，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若非幻境是经由系统证实过的存在，她都已经在怀疑，这些魔众其实是早就看宿阎不顺眼，早就想造他的反了！ 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啊！ 她也别纠结更多了，干脆现场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吧。 一旁魔族们放松下来后，话题，又聊到了宿阎魔王为何会决定提前回幽冥之都之上。 柳善善身体心灰意冷，耳朵却很诚实。 遇到八卦，很难不听啊。 他们说魔王前段时间因故受了些伤，近来不知怎么忽然又开罪了个仙门尊者。 那尊者就跟疯了一样地满世界追杀他。 受伤的魔王状态不及巅峰，不敢同仙门的人正面对上，便想着藏回幽冥之都养伤。 而那仙门尊者好似和魔族有什么切齿之恨，连带着厌屋及乌，痛恨整个魔族，在追杀魔王的同时，连路过了只魔狗魔狐也不放过，据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非常恐怖！手段之残忍，简直比魔族还要魔族！ 说着，他们表情凝重且愤懑，道：“宿阎魔王平时作恶多端，果真如魔神大人所说的那般，不光给自己招来了不幸，也连累了其他无辜魔族。” 说到这里，众魔们皆是一阵嫌恶。 “呸！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们幽冥之都容不下那样的人！” “决不允许宿阎再回幽冥都。” 柳善善：……别忘了你们平时也是作恶多端的人设啊！ 要不要转头就唾弃过去的老大！ 不过，她也清楚，其实是因为幻境对这些人的神智影响太大。他们单纯只是，如幻境介绍上说的那样，对她唯命是从，将她当作了指引未来的“魔神”。 连带着，因为她抵触魔王，他们便也跟着唾弃他。 不过他们的谈话内容，倒是让柳善善振作了许多。 仙门修者，由于修炼方式的关系，大多性情温和、宽厚，纵使对上魔族，也鲜少会用残忍的屠杀清洗手段——这于修行本就有损无益。 他们提到的这个尊者，反倒有些与众不同。 不光这些平素耀武扬威的魔族在提到他的时候，纷纷牙齿打颤。就连魔王，也被他吓得想要灰溜溜逃回老家。 什么尊者这么恐怖，她之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不过，天下之大，宗门众多。 除澜仙宗外，还有许多其他宗门，里面出现几个行事独特、手段泼辣的另类，也并非不可能。 这下子，她没功夫再自暴自弃。 甚至还有些期待地想—— 这位尊者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说不定，等魔王溜回来的时候，他也会追杀到幽冥都。 更重要的是，魔王负了伤，又要躲避追杀，回幽冥都后，恐怕也没什么空料她。到时借他之手，幻境打开后，她也能趁机溜出去。 不用等死，好开心！ 命运出现一线转机，柳善善心情愉悦了许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便感觉到空气隐隐之中，震颤了一下。 直到此刻，她才对“幻境主人”这个词，有了一个具象化的解。在幻境的提醒下，她可以轻易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幽冥都之外试探，很显然是想要进来。 第337章 柳善善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 想必是魔王。 他居然回来得这么快？！ ……可以想见他刚刚究竟被气成了什么样子。 回想起方才监牢里的画面，柳善善忍不住沉默。 她甚至能看到些许东西。 只是看得不真切，不清楚，仿佛隔了厚厚的一层云雾。 能感知到，魔王在初次尝试进入的时候，大概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被自己家拦在了门外，错愕了一瞬。 是的，初次失败并没有在他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他只稍顿片刻，便当场便开启二次尝试，这次仍旧是平和手段。 是的，任谁在回家输密码锁的时候被提示密码错误的时候，都只会怀疑是自己的问题，而不会怀疑是门锁被人换了。 一连重试了三四次，魔王终于停下动作，在原地僵硬了好一会儿。 他周身的气息，显而易见变得极为危险。 柳善善感觉到那入侵者的情绪，变得汹涌若巨浪波涛，且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泰山压顶，惊涛拍岸。 很好。 他这是终于反应过来问题所在，恼羞成怒了，恐怕马上要开启暴力手段，强行撬门而入。 当然柳善善在观察的时候，一点儿也没闲着。 魔王回来得太早，事情变得更加危险，但是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边抽空分神去观察幻境外的动静，一边赶紧趁魔族们没注意，悄悄往外溜。 必须得提前找地方躲起来！ 待魔王破门而入，第一个去的肯定是魔族气息最浓郁的地方。待他肆意对那些魔族们宣泄怒火的时候，她便可以伺机逃跑。 柳善善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火速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静悄悄等着魔王的动作。 很轻易便能感知到，他改变了策略。 刚等她躲藏好，她便感觉到，巨大的，仿佛能够毁天灭地、遮云蔽日的魔力，夹杂着他的怒气，朝她脆弱的幻境席卷而来。 魔王人虽未进来，她却觉得，仿佛天空里都已经溢满了他的可怕气息。 而山洞里的魔族们，却仍旧一无所觉。 柳善善在心里替他们流了一把鳄鱼的眼泪，在天地摇晃之中，继续紧张兮兮等着。 她躲在遮蔽物下，下意识抬头，等待着那毁天灭地一击的降临。 亲眼目睹着，那象征着极暗力量的黑色魔气，如同展翅嘶鸣的幽冥鸟，势如破竹地撞上幻境薄薄的一层结界。 然后。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无事发生。 她可怜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幻境，在魔王的蓄力一击之下，竟然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魔气撞上幻境的结界，竟然尽数被结界吸收化解。 她怀疑她比魔王还要震惊。 更震惊的是，那一击失利，她竟迟迟没有等到第二招。许久的安静之后，待再度探去看的时候，幻境外面已经空空如也。 魔王人呢？不见了？放弃了？ 柳善善错愕至极。 哎——不是。 都不再努力一下的吗？？ 她躲在遮蔽物后面，有些想哭。 但是她没完全死心。 柳善善还抱着一线希望，仍旧老老实实蹲守在原地，相信魔王只是暂时离去，很快就会折返。 她不觉得她这不堪一击的幻境，连魔王都无能为力。 ——那她岂不是没可能出去了？！ 就这么等着等着，月升日落，日落月升。 硬是等了好几日过去，硬是等得柳善善原地不动连升了4级，也没把魔王等回来。 ……没错，她还升级了。 这几日里，同她的焦灼忐忑不同。魔族们彻底忘记了宿阎魔王，全身心投入到了修仙大业当中。 他们的勤奋认真，热情洋溢，给柳善善送了不计其数的经验值。稀里糊涂中，她就到达了34级。 她还记得。 系统之前给她画了大饼，告诉过她，在她升到35级的时候，便能看到师父心魔问题的治愈方法——只是，好不容易快要到这个等级的时候，却又用不着了。 师父心魔已除，而她恐怕也要在幻境里度过35级，熬到35年后！ 她恨35这个数字！ 与她的捶胸顿足不同，这几日，魔族们异常快活。这不，这天她洗漱完，刚迷迷糊糊要睡觉呢，就被魔将连撒娇带催促地从床上抓起来。 她喜气洋洋地和柳善善宣布了，幽冥都全体成功脱魔转仙这个好消息。 还未彻底清醒，人就被抬到了外面，柳善善发现这些魔族们，把幽冥都上下一通打扮，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而身为他们的魔神大人、幽冥都全体魔族正道之路的引路人——柳善善，也被强行邀请参加他们的庆典宴。 可是，大家作息不一样。 大晚上的，她困得不行，只想睡觉，连眼睛都睁不开，却不得不配合他们折腾。 这会儿，她正坐在打扮得喜气洋洋的魔王宝座之上，穿大红喜袍，头戴大红王冠。 柳善善没忍住，好几次低头往下看。 ……喜庆得有点像是大婚现场。 第338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抢婚了呢…… 心中刚这么腹诽，她忽然听到遥远的天边，骤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紧接着，天地之间猛地剧烈摇晃了几下。本来月明星稀的夜空，霎时间变得无比诡谲，黑得仿佛要坠下墨色汁水。 突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过了好些时日的安生日子，受幽冥都氛围影响，她险些忘记危机。 而在异变突生的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是她的幻境！ 她的幻境竟然被人破开了！ ……而且还是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在那外来者的攻击下，她的幻境脆弱得好似一张薄薄的纸巾，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因为在这之前，她甚至一点感知都没有！ 几乎是破开的同一时间，极为压抑阴森的气息，如疾驰的骤雨，从幻境破裂开的地方钻了进来，翻涌着向魔宫方向席卷而来。好似来自地狱深处的修罗，连空气都被森然的寒意浸透，柳善善的身体，在这刹那间便失去移动能力。 她……竟然没法动弹了。 更让她感到胆寒的是，破开幻境的人，好像……并不是魔王。 前些日子碰到过，所以她的幻境对魔王的气息已经有所熟悉，这绝对不可能是魔王的气息！ 今日过来的这个人。 他身上所携带的气息，比魔王的还要恐怖万分，透着几分不顾一切的颠魔，仿佛前来此地，不为其他，只为索命杀人。 第141章 （捉虫） 连你也免不了…… 比她还要惊惶的，是那些魔族们。 恰逢幽冥之都正在举办“引气入体”庆功大典，这会儿魔宫里里外外都围满了魔族——练气期的魔族们。 现场载歌载舞，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一派安宁和谐又美满的景象。 而突如其来的异况，就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投掷了一块石头，荡开的涟漪，使得湖底的游鱼霎时间惊惶奔走。 不过，冻结柳善善四肢的那股力量，同样也施加在了这些魔族身上。他们并没有逃出多远，身体便保持着逃窜时的动作，凝固在原地。 柳善善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他们逃命就逃命吧，为什么都是往她身后逃啊啊啊！ 谁敢相信，这会儿已经有大量魔族成功逃到了她的座位后面，一副要找她庇佑、撑腰的样子。 其他动作慢些的、距离远些的，虽没成功抵达，但看姿势，显然也是打算朝她跑来。 虽没法切第三人称镜头，但她完全可以脑补出拉远了看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画面。 柳善善：“……” 这很难解释她的崩溃。 他们这个样子，她这个样子。 她一定会被当头头，一定会被第一个处掉的！！ 魔神一点儿也不好玩！ 但是，不管她的内心究竟有多抗拒，那悚然的气息到底还是在转瞬即逝的时间里，疾速逼近。 她甚至感觉，空气中都多了些阴冷潮湿。 若来者不是宿阎魔王，又会是谁？ 莫非，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潜藏着一个比宿阎魔王更加恐怖的存在？ 还是说，之前破幻境失败的那个不是宿阎，现在这个才是？ 脑袋里千万思绪涌现，眼前的时间却只堪堪过去了一两秒。 那些疑问都没有必要。 因为很快，她便看到，远处高空，层层云雾之中，走出了一个身影。 因着是黑夜，又隔着较远的距离，所以看得并不真切。 只知道是一个男子。 他走得并不快，仿佛在云间漫步。 连姿态也是轻松随意的。 只是浑身散发着的，不欲隐藏的威压，叫整个幽冥之都，都为之冷颤。 他虽行走在高空之中，但是随着他的步伐，所到之处的地面，迅速便有黑色火焰开始蔓延。火势极凶，越烧越旺，如同贪婪的野兽，舔舐着魔宫周围的一切。 仿若是往地上倒入了大片的黑色海洋，一瞬便燎原。 甚至有些许靠边缘位置的魔族，在顷刻之间，便被那火海吞没，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就化为灰烬。 柳善善的身体是僵硬的。 她头一次感知到绝对力量压制的可怕，也是头一次感知到……死亡竟然离得这般近。 可是，僵硬并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男子越走越近，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身形。 不是宿阎。 也不是什么比宿阎更恐怖的魔族。 他身上缭绕着黑雾，那些黑雾几乎要同周围的黑云融为一体，如墨一般的背景却衬得他在当中的身形越发清洗。 风和黑色雾气托举着他。夜风吹拂下，他的乌发有些散乱，在月夜下竟莫名透着些许暗红色，仿佛是吸饱了葬身者的血液。 素日里温润如玉的那张脸，虽还是一如既往的无甚神情，可此刻却又偏生能窥探出，些许妄图将周遭万物都推入万丈深渊的冷绝，望上去莫名让人心惊肉跳。 可更叫人心惊肉跳的是—— 他是……师父！ 这个称呼险些从口中冲出。 第339章 在出声之前，她猛然想起来师父已同她断了师徒关系，条件反射将话语吞回腹中。可吞下去后，她又想起来，自己这会儿身体动弹不得，就是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完全没必要慌张呢…… 以及—— 师父，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 就在脑袋里进行一些乱七八糟想法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师父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 他好像看到了她。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脑袋略微歪了歪，仿佛正在困惑些什么。 紧接着，他的掌心忽然下落。 老实说，柳善善知道，在开启魔气值之后，她的整体样貌和以前区别还挺大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闷青鹿头那儿蒙混过关。 所以，她有些不确定师父能不能认出她。 可她又没法出声说话。 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周围的空气好像安静了许多，大作的狂风在这一刻开始停止，火海停止跳动，不再肆虐，时间仿佛静止，一同静止的，还有他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他定定看着她，许久之后，忽然弯了弯眼眸，冲她露出了一抹温和且熟悉的笑容。 是她看不懂的神情。 可她感知到，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剥离了出去。 连飞扬凌乱的暗红色乌发也缓缓落下，变得乖顺柔和。 他变回了之前，温和有礼的师父。 同一时间，她感觉到禁锢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消失了。 柳善善刚想出声，刚想动作，便见—— 他闭上眼，身体好似在那一瞬间失去，如飘落的一片羽毛，从半空中坠下。 身体比反应快。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底下接着了。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的速度有多快。 而是—— 他这哪里需要人接！ 她本来都有点想哭，可待她站在下面保持着姿势等了半天，发现师父也没落下来的时候，她又有些想笑。 这么慢的速度！根本不会摔出任何问题的好吧！ 可真待他即将缓缓坠落至面前，她又意识到，不对。 这是公主抱的姿势。 她怎么可以给师父公主抱呢！ 柳善善连忙收回手，连连换了好几个姿势，心里纠结着用哪个接他更合适。 然后就—— 被压过来的师父，扑倒在地。 啊！！ 她真的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以她的力量，怎么会觉得自己能接住师父，摆什么pose嘛！简直白费力气！ 好在，师父似乎还有一抹意识残存，摔倒的时候，他的手压在她身下。虽沉沉，但她清楚，他并没有将全部重量压到她身上……只是犹如靠岸的溺水之人一般，昏沉至极也想要努力抓住求生的绳索。 她听见了他时轻时重的呼吸。 “师、师父……？”她还是习惯这么去喊他。 他没有说话，却也回应了她。 是一声很轻很浅，似乎带着叹息的“嗯”。 待下一瞬，身体猛地一沉。 柳善善糟糕地发现，师父竟然已经彻底昏迷，不省人事。 -- 师父昏迷了三日。 整整三日——柳善善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三日是怎么过来的。 待他终于醒来的时候，幽冥都的魔都众人，已完全从之前的担心受怕气氛中恢复过来，再度热情洋溢地投身于伟大的修仙大业当中。 啊是的，你没有看错。 师父昏迷的这三日，她没有离开幽冥之都。 当然，这并不是她不想离开，而是—— 她也没有想到，她捣鼓出来的这个幻境，自愈能力似乎好得有些离谱。 在她想带师父离开的时候，幻境破开的那道口子，竟然自个儿长好了。 她都没机会出去，就又被关里面了。 柳善善心碎了整整三天。 更让她心碎的还是师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魔化，不知道他来这幽冥之都是为了什么——显然不是为了她，因为看到她的时候，他似乎比她还惊讶。 更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能醒。 好在，第三点没让她伤心太久。 昏迷三日后，师父醒了。 同样，这个消息，也没让她开心太久。 因为，师父昏睡时还正常，瞧着是个仙气飘飘的正儿八经修仙者模样。可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浑身竟再度变得黑漆漆……冒黑雾。 这一回，脑袋上还多了个犄角。 而他看到她之后，眼睫轻轻动了动。 眼眸里隐约能看出困惑。 她刚要喊他，就听他在她之前出了声。 “……魔神大人？” 柳善善默默闭上嘴巴：“……” 连师父你也避免不了被这该死的幻境同化是吧！！ 第142章 她的寝殿都被人占了！…… 柳善善有点麻。 她恨这个麻不是杀人如麻。 许久之后，她终于认清了此刻的现实。 现实就是—— 她不光把自己困在了这该死的幻境中，还把师父一起困进来了。 唯一奇怪的是，在喊完她“魔神大人”之后，师父也不知怎么的，就闭上眼睛转过身，将脸扭向了墙壁一面，只给她留下一个无情的后脑勺，许久没再出声。 第340章 仿佛再度陷入沉睡。 她便也顾不上其他，紧张兮兮地小声询问：“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澜仙老祖之前便同她说过，净化心魔对师父伤害挺大，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可这才几日功夫，他不仅再度入魔，还强行打开了连宿阎魔王也没打开的幻境……不知一番消耗下来，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她在这边急得不行，连连追问了数声，师父那边却没有再给她任何回应。 柳善善不得不大着胆子，伸手——戳了戳师父的手臂。 他晃了晃。 有效果。 她再度戳。 他又晃了晃。 所以应当是醒着的？ 她再接再厉，试图将他的身体掰正过来，面朝自己。 谁料，还没等她使劲儿呢，就听到一声冷漠的话语。 “别动我。” 柳善善：“？” 嗯？ 头一次知道，师父还能发出这般冷漠无情的声音。 可是，听声音他似乎精神没那么差，为什么不搭她？ ……刚刚不还喊她魔神吗？ 但是—— 师父的威压无人能比，只那一声，她便不敢再造次，怂不拉几地缩到后面的椅子上。 与此同时，脑袋里嘀咕着。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的魔神大人的吗？ 别说过去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心魔师父了，就是净化心魔之后变得疏远的师父，对她也是温和大于其他。 何曾有过如此冷漠的时候？ 柳善善想不通，又不敢问。 又待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对方又出了一声。 “为何一直待在这里？” 柳善善：“？” 师父：“出去，不想看到你。” 柳善善：“？？？” 她怀疑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她师父，一定只是长得像吧！一定是吧？ 虽然被下了逐客令，但她没打算听话。 这可是她的幻境！ 她可是这儿的至高神！ 在她的地盘，还能让他给她欺负了？！ 柳善善不信邪，他越是不愿，她越是勇猛，她赫然出手，猛地将师父的身体掰正过来。 ……奇怪的是，他在起初抗拒了片刻后，竟很快放弃反抗，任由她摆弄。 她成功让他正面朝向了她。 青年微抬着眼眸，看了她良久后，口中仍旧在道：“别……碰我。” 声音仍旧又冷又闷，且不近人情。 但不知为何，配上师父这样一张脸，她竟觉得他这模样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可怕，倒是有些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柳善善诡异地被萌到了。 但她轻咳一声，心中知道正事要紧，便问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他抬眸，不答话。 无奈，只能换个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冷冷瞥她一眼。 “魔神。”片刻后移开视线，抿唇，看上去似乎有些许不情愿，“……大人。” 嗯。 了解了。 柳善善看他一会儿，实在想不通，为何在这幻境中，他和其他人的反应区别那么大！甚至和以前的师父差别也那么大。 纠结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她徒然伸出手，趁他没有防备，快速将他的衣领往下一拉！ 师父以前有过在她面前穿寝衣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他的锁骨旁有一粒很小的痣。 ……因为很好看，且很有特色，她瞥了一眼便记了很久。 衣领拉下，白皙且线条好看的锁骨赫然出现在眼前。 上面确实有一粒黑色的小痣。 连大小、位置，都和她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也就是说，面前的人确实是师父没错，只是……性情有了些许差异。 她嘀咕道，莫非这幻境的操作方式比较简单粗暴，直接就是朝着某人原本性格的相反方向修改了？ 暴力血腥的魔族们，在幻境的影响下变得恭顺、听话。 而向来待她温和宽厚的师父，却变得…… 想到这里……不，她想不下去了。 因为她发现，她衣领还没给人扯回去，思考的过程中，视线也一直落在他衣领底下的皮肤上。 画面自行脑补，反正怪、怪变态的。 而师父则好似完全愣住，他眼睫抬着，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好半晌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要是过去的师父，见她如此，很有可能会大方地把衣服再往下扯一些，然后问她够不够，不够还能再低。 可现在的…… 柳善善怂了怂，刚想松手，就见他忽然将捏在她手中的布料扯了回去，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白皙的面颊染上了些许气出来的红色，手指着外面，用一种无比气闷的语气道：“你走开，走远一些！” 这下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也行吧。 柳善善有些舍不得走。 她觉得这样的师父……莫名有点可爱，但看他气成那样，又不敢造次，只能默默地，默默地挪到了寝房外面。 人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到一个软绵绵的枕头跟着砸了出来。 第341章 她错愕转身。 却听“砰”一声。 寝门在她身后合上。 柳善善沉默半晌，默默蹲下身。 谁懂啊，当魔神的第x天，她的寝殿竟然都被人占了！ 这窝囊魔神，不当也罢！ 有家不可归，她只能蹲到魔宫外面去数小草。 数着数着，抽空看了一眼升级进度条。 托众魔的福，她这会儿已有35级。 只不过，升级已是前天的事，从昨天开始，升级进度便缓了下来，看似是到了瓶颈期。 但也很好解—— 因为柳善善发现，这些魔族们，只有初期修炼得快一些，进入练气期后，便大多都卡在练气初期一动不动。 有极个别修到了练气中期，但那也离筑基期差远了。 外面走动的魔族越发少，时不时能听到遥远方向传来魔族隐约的哀嚎。 “不——我的修为，我的修为，啊！我要变强！” 一看就是卡瓶颈期卡魔怔了。 柳善善坐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果然，她还是指望师父赶紧好起来，然后打开幻境带她出去吧。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叮咚”一声响。 【魔神大人，相信你已发现，领地子民们修为停滞不前已有些时日，此地处处都是魔气，稀薄的灵气大多已在几日内被消耗殆尽，已不再适合您的子民们在此修炼适宜】 【还请您在下面选项中做出选择】 【一：想办法将幻境范围扩大，将外面灵气充裕的地方纳入领地之中——冲啊，掠夺，抢别人的地盘！】 【二：人是人她妈生的，灵气是灵气她妈生的——没有灵气就造灵气！】 柳善善：“……” 这两个选项看上去，都有些不靠谱的样子。 先说第一条。 将幻境范围扩大？说得那么简单，她连怎么扩大都不知道。之前是通过幻化笔，现在呢？她连幻境都出不去，怎么扩大！ 以及。 单单是把幽冥之都变成幻境，就已经够让她头大的了，想到扩大幻境，她更是一阵头皮发麻。 好在两个离谱选项中，有一个稍微没那么离谱的。 略作思考，柳善善选择了第二条。 造灵气？先选吧，造不造得出来的，选了再说。 让她意外的是，点了之后，并没有立刻选定这条。 游戏面板浮现了一行提示，以及两个选项。 【提示：魔神大人可通过手中的魔笔，制造可以诞生灵气的道具，制造出来的道具，不管是否成功，都会于幻境消失的那日消失。】 【是否确定选择[制造灵气]？】 【返回上一项】 幻境要三十五年才会消失呢，够用了。 她没把这点放在心上，继续往下看。 仔细阅读了一遍之后，目光落在了第二条上。 居然还可以返回的。 出于好奇，柳善善点了返回，出于好奇，选择了上一项里的第一条【扩大幻境范围】。 【提示：魔神大人可以等到本幻境消失后，离开此地，再重新创建一个范围更大、更广的幻境。】 【是否确定选择［扩大幻境地图］】 【返回上一项】 柳善善：“……” 三十五年保质期的幻境，让她等它消失？这说了还不如不说！ 她就不该好这个奇！ 含着怨气，她幽怨至极地再度点了“返回”。 这一回，没有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选择了［制造灵气］。 【在此间，你便为造物之主，但造出的物，是否有灵气，却并非你能控制，魔神大人，还请尽情发挥你的想象，创造一切你觉得代表着灵气的东西吧，若运气好，此地兴许会在不久后被你改造成灵气充裕的蓬莱仙境！】 这段动员台词，说得还挺激情。 柳善善小声嘀咕。 有幻绘笔在，这个操作起来应该很简单的对吧！ 她信心十足地冲了。 柳善善离开魔宫，爬到外面的山头，选择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撸起袖子，决定大干一场。 幻绘师这个职业和她其他几个职业不太一样。 它给的技能，很多都是攻击技，没有辅助她画画的东西。至于等级提升，似乎也没有给这个技能带来太多的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 这个职业主要还是看画技。 如果是画渣，画出来的东西七扭八歪、不伦不类，那就是把等级升满了也救不了。 好在，在这段时间以来的高强度练习之下，柳善善觉得她的画技已经相当不错了。 找好一块圆润光滑的石头坐好，她回想方才系统给的提示。 要画看起来就灵气充裕的物品。 她从澜仙宗来，拜的师父是剑修，她的第一个职业也是剑修。 于是第一个跳入她脑海的，代表着灵力的东西，是剑。 虽然说是情怀，但也有私心。 主要是，剑这东西好画啊！ 她坐下来，郑重其事地提起幻绘笔，在地上画了一把剑。 第342章 画好的剑很快从地上跳了出来。 蹦哒两下，落到地上。 不等她将之捡起，便见缭绕的黑色魔气从它的周身向外散出，那架势，就跟被烧到冒烟了似的…… 柳善善吓了一跳——嗬！好大一股魔气！ 她不是要画灵剑吗？怎么画成魔剑了？ 而且…… 仔细瞅了又瞅，她只觉得这剑，简直堪称破铜烂铁，剑身粗粗糙糙，连剑柄也极其简陋，她怀疑握在手里都会割手。 柳善善：“……” 方才的信心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她刚刚是这么画的吗？她怎么觉得和她画的那个不太一样呢？ 眼看着魔破铜烂铁剑还在那里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魔气，她的心都碎了。这下好，幽冥之都不仅没有变成蓬莱仙岛，反而被她弄得魔气更重了！ 心塞之下，她背过身，不去看那柄丑不拉几的小破剑。 眼不见心不伤。 哪有一次就成功的？ 不灰心，不丧气，接着画！ 她快速地振作起来，思索片刻，拿起幻绘笔。 这一回，柳善善打算画一只仙鹤。 瞧瞧这名字，仙鹤呢！可仙了吧！ 一番努力之后…… 大肥鹅“嘎嘎嘎”乱叫着，拍着翅膀从山顶疾驰下去。 连跑带跳的，仿佛在用活跃的步伐来庆祝它初生。遗憾的是，没蹦哒多远，就被山脚下勤奋修炼的某个魔族逮住。 他揪着手中的大白鹅，左顾右盼了会儿，望到了上方的柳善善，当场泪洒当场。 “竟是魔神大人的馈赠！” 说完，原地生火，将大白鹅架到了上面。 不一会儿，就有浓郁的肉香味飘了过来。 柳善善：“……” 短短片刻的时间里，她的嘴巴张了不下三次。 过于心碎，她决定换个山头画画，离开这个伤心地。 换到隔壁山头后，这一次，她决定保守一点，先试试画灵草吧。 最起码，灵草没有长脚，也不会乱跑。 但是灵草和普通花草树木的区别，很难从画上体现出来。她努力好多次，在身边画出了一圈平平无奇的绿油油草坪。 悲愤之下，柳善善边揪草边画。 就在她心力交瘁，决定再不行就放弃的时候，笔下新画的小草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异类。 它从毛笔下跳出来，身形开始膨胀，由巴掌大点，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直到她仰着头也看不到它的顶部。 直到，它底部的草叶上生出狰狞的大嘴巴，上方也露出两颗凶神恶煞的眼珠，并且迈着两只由草根形成的大脚掌朝她踩来的时候，柳善善终于意识到—— 她也太天真了，怎么会以为草就不会长脚了！ 这游戏出的什么馊主意嘛，她一个魔神，比起创造灵物，果然还是创造魔物更有天赋嘛！ 第143章 你倒是打它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关于不小心造出怪物这件事。 柳善善也很有话说。 她觉得她这个魔神当得有点憋屈，哪有神差点被所造物踩死的。严重怀疑，整个幽冥之都，就属她武力值最菜了——除非她把心法换成剑修之类。 而眼前的变异大草，这会儿看上去哪儿还有一点草的样子？浑身颜色是深绿色，绿到发黑。咆哮的声音有如狂化的野兽，且动作奇快无比，压根不给她时间思考。 抬脚朝她踩过来的时候，脚底甚至还有黝黑黝黑的浓汁在往下淌。 那汁——是有毒的！ 她一瞥眼便发现，由狂暴大草踩过的每一处地方，很快便被它脚下的毒汁所侵蚀，变得焦黑干黄，有的甚至原地化为乌有。 没等她反应，便见从一旁扑过来一只魁梧的魔族。 是方才把她画的大鹅拿去烤了，并且连一点儿肉渣渣都没分给她吃的那个魔族。 他英勇无比地站到柳善善面前，大手一挥，暴喝一声：“魔神大人，这等宵小杂碎不如交给我来，大人还请去一旁安心观战！” 见此画面，柳善善不由肃然起敬，并且有一些愧疚——她方才还在心里吐槽他吃独食，真是太不应该了！ 事实上，柳善善知道，要想打这个狂暴大草，就必须切成剑修。但是其实并不是很想切职业。因为这玩意有cd，切了之后还得等十二个小时才能切回来，而她的任务还没做完呢！ 有他帮忙，她自然安心许多，切心法的动作果断收回，决定听话去一旁观战。 但是…… 还没等她脚步迈动，就听那魔族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得比刚刚比他弄死的大鹅还要凄惨。 原因是狂暴大草身上的墨绿毒汁溅到了他身上，很快便将他的衣服布料烫出了一个大洞，而他施展的术法扔过去的时候甚至扔歪了方向，压根没有打中对方。 杀鹅魔族不可置信地尖叫，并且很快就贯彻了“知难而退”四个字，快速后退，龟缩到了柳善善身后，离了那狂暴大草足足有十数尺远，还在瑟瑟发抖。 “它竟如此强大，连我都奈何不得它！”他一边往后退，一边道，“看来非得魔神大人出手不可了！” 柳善善：“……” 第343章 你倒是打它啊！！ 你都没打怎么知道打不过！ 但是，他溜得非常快，眨眼的功夫就嘚嘚嘚蹿下了山。一边跑一边嚷嚷着，说他回去搬救兵，话还没说完，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柳善善决定将方才对他的愧疚和肃然起敬收回去！！ 可是眼下应当除了切剑修，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因为…… 一整个幽冥都的魔族都把自己变成了炼器期菜鸡，眼前这个狂暴大草，她严重怀疑着除了她没人能搞定。 至于师父？她一点不觉得自己可以喊得动现在的师父…… 柳善善刚想认命切职业，就听“嗖”一声响。 又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她眼前。 是一把剑。 它的来意很明显，似乎只有一个，就是杀了面前的这只狂暴大草。横空出现的它，打断了狂暴大草的去路，因此，对方便放弃去攻击柳善善，转而去攻击这把剑。 起初柳善善没有反应过来。 幽冥之都内，竟然也有人修剑？难道是师父？可她环顾四周，别说师父了，就连一个别的人影也没有见到。 她觉奇怪。 可那柄剑的速度又太快，几乎让她肉眼都无法看清，便同狂暴大草缠斗了起来。 可下一瞬，一个模糊的画面陡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等等……她想起来了。 这，这好像是她第一个画出来的，因为想要画灵物却不小心画成魔物，便心灰意冷扔到一旁的那柄剑！ 柳善善错愕了。 她只知道它长得破破烂烂，只知道它浑身都是魔气，却压根不知道它竟然是一柄生了神智的剑？ 并且……竟然，主动来保护她？ 柳善善完全呆在了原地。 她愣愣看着这柄剑。 它的动作很快，快到让她看不清，几乎可以称得上有些执拗。 为什么说它执拗，因为她很快发现狂暴草的腐蚀能力强得吓人，有一个瞬间，那柄剑停下来，她惊愕地发现剑身上居然有大部分地方都被毒汁腐蚀得千疮百孔。 本就破破烂烂的小剑，更破了。 可它一点儿也不肯退让。狂暴大草抬脚，它便去砍它的脚，挥手，便去砍它的手。反正是哪儿动弹砍哪里，气势极为凌冽。 只是每砍一次，剑身都会发出被腐蚀的刺耳声音，纵使伤痕累累，它也全然不在乎。 可能因为穿鞋的怕光脚的。 狂暴大草被它这不要命的打法震慑到，逐渐退缩，越来越胆怯，甚至隐隐有了想要逃跑的想法。也因此暴露了更多的弱点。 也因此，愈挫愈勇的小破剑成功了。 它趁胜追击，将那庞然大物砍得四分五裂，狂暴大草碎到再也无法站起，摔倒在地停止挣扎最终化为一滩恶臭的乌水，腐蚀了地面的草地，最终和黑魆魆的地面融为一体。 这一整个过程，甚至是在两分钟的时间内完成的。 打了胜仗，小破剑终于停下来。 它悬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剑尖的朝向动了动。虽然它没有眼睛，可她总觉得它好像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 因为，紧接着，它就如同耗尽全部力气一般，掉落到草坪上。 柳善善甚至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何心情。 她居然……被一柄剑震撼到了。 她慌忙跑上前去，却发现它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窟窿和卷边，唯有剑柄还是完好的。 若非剑柄，甚至看不出它还是一柄剑。 她将它抱入怀中，它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剑身甚至连黑气也不再冒。 就像是……死了？ 柳善善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刚刚发现得太迟，切职业的动作太慢。 居然让一柄剑为了救她，而死掉。 第144章 （二合一） 师父怎么变……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柄剑。 一柄死翘翘的剑。 柳善善知道要如何救活一个生命垂危的人，知道怎么炼制解毒的丹药，却不知道要怎么救活一柄剑。 她试着用幻绘笔在它身上画了些补窟窿的画—— 然而这些画，似乎除了让它的样貌变得更加崎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并且当凝成实体后，新画的墨迹便变成奇形怪状的各种黑色物体，从剑身上跳出，蹦到一旁。 柳善善只得放弃这个办法。 将它从地里拾起来，拍拍灰，放到了随身背着的小包里。 她决定带着这柄剑，去找找魔族的器匠。 众所周知，魔族也要用武器。 要用武器就不会没有器匠。 她背着剑，刚转身，就听嘈杂凌乱的声音传来。 ——是一群魔族。 黑压压一群。 他们有的手里拿着铁锅，有的肩上扛着凳子，有的双手托着足有脑袋大的饭碗，气喘吁吁赶到。 柳善善：“……？” 为首的竟是方才的杀鹅魔族，他不久前在狂暴大草面前临阵脱逃，口中嚷嚷着去帮她搬救兵，这会儿确实搬来了一群人，但是这群人带这么些东西，怎么看着…… 更像是来吃席的？ 第344章 嘛呢，干嘛呢！ 柳善善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震惊。 杀鹅魔族看到她，快速奔上前来，四望了会儿，望到了地上狂暴大草留下的焦黑痕迹，顿时欣喜上前，眼冒星光狂吹彩虹屁。 “属下就知道，以魔神大人的能力，必能轻松斩敌，果不其然！” 众魔族迅速接上。 “魔神大人英明神武，吾等愿永远追随大人。” 呵呵呵。 她一点儿也不想搭他们的吹嘘，但也懒得同他们计较，忽略了后面拖桌带椅，捧碗抱锅的魔族们，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你们当中，可有铸器的魔匠？” “铸器魔匠？那是何物？”杀鹅魔族询问。 柳善善以为是叫法不同，便解释说，她的武器出了些问题，需要人帮忙修补，现在急需一位擅长打造、修补武器的器匠。 众魔族们长盯她片刻，而后整齐划一且颇为呆傻地摇了摇头：“没有器匠。” 柳善善：“？” 不是吧，这么大个幽冥之都，连个造武器的都没有？！ 她有些不敢相信：“那你们武器都哪来的？” 也不是没有见过魔族们使用魔剑、魔鞭等，那些武器个个儿酷帅狂霸拽，颜色深暗浓烈，仿佛携云带雾自黑暗中降生，别提多好看了。 结果，他们说他们这儿没器匠？ 怎么可能！ 澜仙宗只有九座峰，都专门辟了一峰用来培养炼器弟子呢，修真之人，行走三界，谁人不知一把趁手的武器法器有多重要？！ 为首的杀鹅魔族听罢，呆呆答道：“就……抢啊？” 柳善善：“？” 面前一众魔族好心且耐心地同她解释。过去他们当魔的时候，遇到了感兴趣的武器，都是直接抢，哪里需要找器匠做啊！ 当然，大多时候，都是抢修仙者的武器。 魔气与灵气不同。魔气强大，侵略性强，属于“污染类”，灵气干净纯粹，属于“易被污染类”。 所以，修仙者的那些至灵至纯的灵器，到魔族手中，受魔气影响，没盘两天就会变成魔器。 而魔器则不同。 只要成了魔器，就几乎永远也没有可能再变回成灵器。 也因此，魔族们根本不缺武器用，压根不需要铸器师。反正仙门爱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们乐得轻松，直接捡现成就好。 听罢，柳善善沉默了。 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没有器匠，你们这几日修仙用的武器是……？”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众魔族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们有的给她看手中的碗，表演“碗砸出去击中树木又完好无损飞回手中”的杂技。 有的给她看脚下的长凳，给她看“踩着凳子绕山头飞了两圈”的技能。 还有的，用手上的大铁锅当场使出了一招仙门杀招“飞龙逐虎”——估计是那些被囚修仙者教他的。 柳善善看完，嘴巴忘了合上。 所以、其实、那么，也就是说…… “这些是我们这几日修炼用的武器！”他们无比骄傲地答道。 柳善善默默将脑袋别了过去。 也就是说…… 她刚刚误会他们了。他们拖桌带椅，竟不是奔来吃席，而是真打算帮她干仗的！！ 多么令人吃惊的真相。 她欲语泪先流，不太愧疚地在心里愧疚了一下方才的嫌弃。然而，无奈众多魔族之中挑不出一个能打铁炼剑的，她只能挥散了他们。 在他们离开之前，想起了什么，柳善善不由又问道。 “你们知道，一柄生了神智的魔剑，若因为受损严重而……失去意识，要怎么救活吗？” “救活？救剑？”众魔族一听，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同她道。 器物生灵识乃是万中无一，而器物这类东西——如剑，死后是没有魂魄的。若某天剑身受损过重，导致其中的灵识丧生，便是修补得再完美，灵识也无法再回来。 或许有一天，它会凝成新的灵识，但那灵识也不会再是之前那个。 也就是说…… 剑若死了，便是彻底死了？ 她略怔忪。 大概是见她失望，魔族们便开始安慰她。 说些什么“节哀顺变，剑死不能复生”，“一柄剑罢了，只要魔神不嫌弃，满幽冥都的武器都可供她挑选”，“新的不去旧的不来，魔神大人你要不要看看我，我也很剑”之类的话……。 挥别了叽叽喳喳的魔族们后，柳善善一个人蹲到山脚，看着手中了无生气的小破剑，心里不免沮丧。 说是魔神，却连一柄剑都救不活。 她甚至有些后悔，最初造它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仔细看看它，这会儿它身体破烂不堪，她甚至记不清它原本是何模样。 它甚至才来到这个世界一时半会儿，除了她，都没有人知道它，乃至记得它。 轻顿片刻，她不由想。 不行，她不能让它就这么死了，她得想个法子。 片刻之后。 握着幻绘笔造出来的铲子，柳善善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土坑，对比小破剑的大小，觉得差不多够了，便将它放到了坑里。 第345章 ——没错。 这是她想半天想出来的法子。 反正救不活……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它入土为安得了，好歹留下一点曾经来过的痕迹。 她将土埋上去，拢了个小坟堆，插了个碑，上书一行小字。 ［一点儿也不破的小破剑之墓］ 末了，放了几朵花，觉得有些像模像样了，又给它拜了拜，才郁郁寡欢地站起身。 奇怪，明明只是一把话都不会说的小破剑，她怎么会这么难过？ 一面嘀咕着，一面往外行去，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忽然出来了奇怪的声响。 她下意识回头，竟看到那小破剑不知怎么，突然破土而出，破败不堪的身体直直飞出来，甩到她面前。 柳善善：“？” 她几乎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等等。 这玩意刚是在……装死？ 亏她刚刚因为它伤心了好一会儿，结果它居然是装死！ 柳善善瞬间觉得之前的眼泪白流了！ 土白挖了，碑也白立了！ 她生气，定定盯着地上的小破剑看了两秒钟后，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抬脚就跨过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嘎啦”“嘎啦”“咯吱吱”的声音响起。 扭头一看，发现它正拖着残缺的身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她走它也走，她停她也停。 它身体太破，看上去跟得有些着急，但大概是知道她不高兴，便始终没敢靠太近。 在地上擦行的时候，发出叮里哐啷的声响，简直让她感觉自己像极了卖废铁的。 走了一会儿，便有些于心不忍。 她停下脚步，转身回头，将它从地上抱起来。 可怜兮兮的小破剑就伸着它笔直坚硬的身体，僵直不动地躺在她的怀里。 她叹口气，摸摸它的脑袋。 虽然是小破剑，虽然是一柄魔剑，但怎么说也是她亲手画出来的第一柄剑呢，这么想着，她竟有些爱不释手——一想到它的寿命，是和这个幻境同生同死，便有些忧伤。 她给它画了个合适的剑鞘，末了将它背到身上。 柳善善决定继续画画。 造灵气造灵气，她的灵气还没造出来呢！真是想想都头大！ 坐到山头，继续努力。 果不其然—— 开局又画出了个长着獠牙的魔物。 明明她画的是普通的宝珠，谁能料到它刚落到地面，就变成了怪物呢？ 魔物嘶吼着朝她袭来。 睡在她背后的小破剑开始嗡嗡作响，好似已经准备好去迎战。她赶紧把这家伙摁住！ 这一回她学聪明了，第一个画完后，并没有停笔，因此，在宝珠变为魔物之后，她画的第二个第三个魔物也陆续跳了出来。 三只凶残的魔物，王不见王，都在彼此眼中望见了危险，很快便激烈地缠斗在了一起。 柳善善抱着小破剑，晃悠悠地准备远离战斗场地。 刚走了没两步，眼神就被地上的某个东西吸引了。 等等，那好像是她刚刚画的第四个物品。 事实上，因为想要画出带灵气的东西，她在动笔之前，都会回忆一下之前在澜仙宗里看到的灵物法器。 她画的这四样物品，都是曾在藏书阁里翻看到的，《修仙界宝物灵器鉴赏》一书上记载的器物。 但事实上，时间有些久远，那些宝器们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她早已记不清楚，再加上时间紧迫，哪有时间细致画，所以完全是寥寥几笔瞎画了大致的图样出来。 就如第四样，它是一盏灯。 名唤“璇玑盏”。 柳善善当然不觉得自己能把璇玑盏画出来，但不管怎么样，能蹭点仙气也好。 却没想到画作成型之后—— 此刻出现在面前的灯盏，缓缓升至半空，浑身散发着翠绿的光芒，乍一看，竟真和她在书上看到的那盏“璇玑盏”长得一模一样？ 仔细一看……就更像了。 柳善善嘀咕着，她该不会把璇玑盏给画出来了吧？ 书上说过，这可是数千近万年前的神物。 似乎是由某位仙人所造，早已在某次三界大战中消失不见。 持此灯盏的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此灯可以释放出强大的光芒，形成强大的护卫屏障，从而保护持灯人不受到伤害。 柳善善刚想将灯盏抱入怀中，仔细研究一番是否也有神奇的防御功效，就发现，答案好像已经出来了—— 只见璇玑盏慢慢悠悠从地上升起，旋转着，缓慢地靠近那三只扭打作一团的魔物。 三只魔物并非战斗力不相上下。 有一只稍微瘦弱些的，正在被另外两只合伙摁着打，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凄惨。 璇玑盏加入战局之后，似乎便瞄准了其中最弱小的这只。 下一瞬，它周身散发出的碧绿色温暖光芒，便笼罩住了那只被合伙狠揍的魔物。 柳善善：“……” 等等，这宝物怎么敌我不分啊！ 怎么跑去保护魔物了哇！ 第346章 局势瞬间扭转。 被揍的这只魔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似乎不会再受伤，瞬间精神抖擞，重振旗鼓，反过来将另外两只摁着打。 璇玑盏在半空中旋转的身形好似略微停滞了片刻。 柳善善竟从一盏灯身上看出了“犹豫”的意思。 隔了会儿，璇玑盏“狠了狠心”，转而用光芒去保护另外两只。 ……局势再度扭转。 好不容易占了会儿上风的瘦弱魔族，这一回被那两只揍得更惨了。 璇玑盏再度化作墙头草，改去保护这一只。 柳善善：“……” 她刚刚错怪它了。 托璇玑盏的福，这场战争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加速结束。 三只魔物先后倒下。 璇玑盏的犹犹豫豫、怯生生地转着自己碧绿的身体，似有些不忍再看，缓慢地飞回到了柳善善身边，在她肩头小鸟依人地停靠下来。 ……有点重。 没想到它看着娇小，压下来还挺沉。 不过，飞到她肩头之后，小灯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连转动灯盏的姿势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柳善善觉得她小看了它，它可能是一盏心机灯。 但，比起那些，她更在意的是—— 它竟然真等书上介绍的相差无几，竟真能起到保护作用。 莫非她真将璇玑灯给画出来了？ 柳善善也不确定这到底该叫赝品，还是模仿品，亦或者是复制品。 但好消息是，接下来再画出魔物她也不用害怕。 抱着小破剑，缩在璇玑灯的保护下，坐看那些智商不高的魔物们互相缠斗就行。 以及，这盏灯确实能散发灵气。 随着它飘飘摇摇地飞行，一路都能有纯粹而又澄澈的灵气往外扩散。 这使得柳善善十分振奋。 她画得越发起劲。 这之后，除了不认识的魔器魔物外，终于又断断续续画出来一些灵器灵物。 有的是曾在澜仙宗的宝器库里看到过的，有的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有的是仅有书面记载早已不知所踪的。这些灵器，无一例外，都相传是存在了数千上万年，早已不知最初主人是谁的超超超古老东西。 画的多了，她便意识到。 她这个魔神，还真不是盖的。 再这么让她画下去，岂不是连一整个大陆的宝贝灵器魔器，都能被她整出来？ 柳善善头一次感到遗憾。 怎么只有三十五年！ 怎么只框了幽冥之都这一个地方。 但凡幻境再大一些，她都能横着走了。 这些灵器还有些特点，便是不会轻易被幽冥之都的魔气侵蚀。 并且，似乎都视她为主人，基本上她去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 柳善善穿街走巷，后面还飘着一大群宝贝，别提多嚣张了。 充裕的灵气很快便溢满了幽冥之都的大街小巷。 勤奋修仙的魔族们，修为终于开始缓缓爬动。 本来，她是想将这些宝贝随身携带的——纵使是保质期只有三十五年的幻化物品，那也是宝贝好不好！ 但随着灵物越来越多，她终于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那就是，她背上的小破剑，好像……很害怕这些灵器。 一开始它是趴在她背上一动不动装死。 到后面，灵器多到它再也无法无视，便时不时会在她背后瑟瑟发抖。 可怜的孩子。 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有些可爱，还有些可怜。 它虽说是魔器，但因为受损，身上的魔气连路边的普通魔草都比不上。更别说和这些大名鼎鼎、声名赫赫的神器宝物相比。 会害怕也所应当。 经过这两日的努力，灵气暂时够用。 以及——师父那边去造访过数次，对方都不是很想见她，于是她只能自己继续忙碌自己的活。 柳善善歇下画灵器的活，开始思考着给小破剑修整修整。 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她可是魔神。 想画些打铁道具，再摸索着给它修修补补，应当也不会太过困难。 柳善善说干就干。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专心致志地为“小破剑整容” 而付出努力。 由于之前从未着手过，要一点一点摸索试探。所以初期的效果，并不能称得上多完美，第一次修整完，小破剑变成了小丑剑。 它似乎也能看到自己更加不堪入目的容颜，剑身难以置信地颤抖着，快速钻到了铸器台下方，缩进去不肯出来了。 柳善善：“……” 她只能用最诚挚的声音同它道歉，并和它保证，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她一定可以把它弄得好看一些。 它委屈巴巴地探出个脑袋，好半晌才将信将疑地挪动身体，仿佛认命一般将自己交到她的手中。 柳善善重新又打磨了，一二三四……许多次。 但她没有辜负它的期望，技术一次比一次娴熟，最后一次打磨修整完毕，这柄剑仿佛在一次一次努力中，攒够了蓄力值，竟有了质的飞跃！ 第347章 打磨完的那一瞬间，它忽然从她手中挣脱，飘浮到了空中。 悬停，缓缓旋转。 旋转的过程中，空气里的无数魔气朝它汇聚而来，它吸够了那些魔气，剑身变得越发修长、锋利，再接着，在黑雾的包裹之下，无数繁复扭曲的魔纹由下自上，如同盘龙一般缓缓爬满了剑身，直至剑柄。 通体呈黑色，仿佛吸尽了黑夜里最浓稠的墨色才得以凝成，剑身修长而又锋利，周身开始隐隐向外飘散魔气。 这一回，它散发出来的魔气比初次画成时，要浓郁得多。 看着终于有一柄魔剑的样子了！ 她瞠目结舌。 一时竟不知是自己帮它完成了蜕化，还是它自己。 更重要的是——它变得这么酷帅狂霸拽，一时之间颜值上升了好几个空间，连气质都变得深不可测、高不可攀，仿佛一下子变了把剑。 她一时之间竟不敢同它认亲。 直到—— 它自己动了。 小破剑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转了转身体，继而撒娇似的扑到她怀里。 柳善善下意识伸手接它。 它便歪歪扭扭地靠在她怀里，摊平了身体，好似十分疲倦。 她刚想安抚它一下，目光就顿住了。 这柄剑，这柄剑…… 这长相，这气质，以及撒娇的模样。 怎么看着……好似有些眼熟呢？ 连忙将剑托起，翻了两圈仔细观察一番。 这一看，她便犹如被雷劈了一道。 她这才意识到，变身之后的小破剑，分明，和她之前在宝灵塔获得那柄黑乎乎的噬魂剑，长得一模一样。 若要说区别，似乎也只有剑身的符文图案有着些微不同。 但柳善善个人认为，这些不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它是噬魂剑？ 莫非……她把噬魂剑给造出来了？ 柳善善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起来，之前那柄噬魂剑的撒娇黏人程度，和眼前的小破剑不相上下。 小破剑黏她情有可原，毕竟由她亲手创造。 可当初噬魂剑头次见面的时候，对方也莫名其妙黏极了她，甚至主动跟她从宝灵塔飞出来。 她一时有些晕乎。 以及，此刻她才反应过来，两柄剑的性情极其相似。 是同一柄剑吗？ 那么，剑中存在的意识呢，也相同吗？ ……幻境内外，可以同时存在同一把意识相同的剑？ 柳善善一时有些想不通。 她不由想到了师父，她决定将小破剑送去给师父看看。他见多识广，一定能看出这柄剑和噬魂剑的关系。 ——至于到了叛逆期的师父有没有可能不愿意搭她……不管了，先问了再说。 心中疑惑重重的柳善善小跑着去找了师父。 刚到寝殿门边，便见到了一堆扔在门边的枕头。 柳善善：“？” ……这是？ 她都好久没来找他了，他也要扔枕头，还扔了这么多，莫非是在对着空气扔嘛？！ 但是，她很好脾气地将枕头挨个从地上捡起来，刚走进去，脑袋一个后仰。 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从她头顶擦了过去。 险些砸到她，师罪魁祸首父，似乎也愣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她，眼里有难以言明的情绪流了出来，片刻后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有说，缓缓坐了回去。 紧接着，将脑袋扭向一旁，不再看她。 柳善善在心里感慨。 这几日的师父，怎么看上去像是年龄倒退了八百岁，变得又幼稚又娇气的。 但别说，配上他那张脸，可爱程度+++ 不过，她这会儿有正事要干，只能暂时按下蹂躏欲望。 “师父，能不能帮我看个东西。” 她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的冷漠，非常自然地伸手到背后，打算把一直背在身后的…… 咦？ 她的小破剑呢？ 怎么消失不见了？ 第145章 好像是……莲歌公子？…… 莫非是不小心被她掉路上了？！ 不应该啊！小破剑自己会飞，而且还超黏人，就算不小心被她弄丢了也会知道过来找她的！ 总不能是被凶巴巴的师父给吓跑了吧？ 柳善善百思不得其解，赶忙和师父打了个招呼，接着，不顾他略显冷酷的神色，快步朝外走去。 想不通小破剑为什么会消失，只能当作是不小心惹恼了她，导致它闹情绪故意躲起来不搭她。 ——哎，一定是被她惯坏了！ 耐心寻找了好一圈，忽然感觉背后一沉。 好的，它回来了。 柳善善将它从背后取下来，才算安心，一通严肃批评，直说得他剑尖朝下剑柄朝上，一副无脸面对她的样子，才重新抱着它去找师父。 待得进了寝殿—— 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地枕头。 这一回，竟是师父不见了！ 柳善善：“？” 这一人一剑的，轮流消失是吧。 玩她呢！ 第348章 师父身体瞧着都没痊愈，病怏怏的样子，不光性情大变，还疑似连脑袋都一起出了不小的问题……她怎么也不放心他一个人乱跑，只得再度出去找他。 出了寝殿门，一通询问，却没有魔族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个常常蹲守在魔宫外面修炼的魔族倒是同她说，似乎并没有看到有人从寝殿里出来过。 是这样吗？ 柳善善将信将疑地背着剑又了寝殿。 叫她讶异的是—— 刚一进门，竟真的在桌边看到了正用冷淡神色，懒懒看着窗外出神的师父。 可叫她一通好找，闹半天竟一直在寝殿里。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上前，却也不想再纠结，只托起双手，将始终抱在怀里的小破剑给他看。 “帮我看看这柄剑，您觉得眼熟吗。” 师父听了她的话，恹恹抬眸朝她看过来。 口中先是回了一句她前面的抱怨：“我一直坐在这儿，没有离开过。” 闻言，她大为吃惊——桌旁的位置很是显眼，她刚刚仔细找了一圈，确实没看到师父，莫非是花了眼？ 正疑惑，便见师父目光落于她双手中，眉心轻蹙，声音又多了些冷淡。 “剑呢？” 柳善善：“不在这吗。” 她迷茫望去，只见手里的剑……剑鞘？ 很好非常好，剑又丢了，只是这一回，贴心地将剑鞘给她留下了。 沉默片刻，她赶忙在师父变脸色之前，快速溜之大吉。 出去的时候，动作慢了一些，门还未来得及关，便见一个枕头跟着她飞了出来。 柳善善没忍住摸了摸鼻子。 师父这样一个高深莫测、性情温和的人，怎么会染上爱扔枕头的癖好？ 真怀疑是被夺舍了！ 柳善善泪眼汪汪出去，正要帮师父把门关好，出去继续寻找她的小破剑。 就听身后一道冷淡至极的嗓音：“回来。” 咦。 她好奇偏头朝身后看去，确认说话的确实是师父没错，一时感到非常稀奇。 他苏醒这么久，从来都是将她往外赶的，还是头一次主动喊她回去呢。 柳善善不由有些高兴。 便赶紧转身，将门打开，折返回去。 脚还没迈进去呢，眼前便一黑，脑袋在柔软物体的冲击力下不由往后仰了仰。 柳善善：“……” 不是吧。 专门喊她回来就是为了砸她啊。 虽然不疼，却还是有些忧郁。 枕头从她脸上掉到怀里，她抓着软枕，心情无比幽怨，眼神阴暗潮湿地盯着师父——快把她成熟温柔的师父还回来！ 却见后者砸完后，已坐回到了桌旁，偏着脑袋不看她。 口中却自言自语般小声道：“之前不是挺会躲的吗。” 柳善善半步未动，伫立好一会儿后，忽然伸手捂着眼睛，身形缓慢地原地蹲下身来。虽一道声音也未发出，却也能让人看出她万分痛苦。 她埋着脑袋蹲了好一会儿。 正觉此招用给现在的“不温柔版师父”，是不是有点“对牛弹琴”，不由有些挫败，正想起身。 就觉眼前忽然一道微风轻袭，有身影掠至她跟前，连发丝都受惊晃动。 “是伤到了？” 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却也清晰看到了他眼眸里的异样紧张。 青年乌发如墨，样貌五官都是熟悉的，可乌黑眼眸里所流露的情绪，却比她以往见识到的，属于师父的情绪要浓烈得多。 不像师父，但身上的气息却又同样让她想要依赖，想要接近。 似乎是意识到被她欺骗，青年迅速站起，面上情绪一扫而空，嘴角也略微抿着，望上去……似乎隐隐有些羞恼。 他冷着脸瞥向她：“起来吧。” 她眨巴眨巴眼，做出委屈状，揉了揉手掌：“可是真的很疼哎……” 他又看一眼，快速移开视线。 声音冷漠无比：“堂堂魔神大人，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柳善善：“？” 不是，还真演上了啊！ 所以，这个剧本里她是魔神大人，他是什么身份？ 她觉得他这会儿的心年龄，撑死只有18岁！ 18可能都给他说多了。 但想到这很有可能是难得一见的幼稚版师父，便又不由觉得还挺可爱。 她看他一眼，将枕头放回到床上摆好。下意识瞥了一眼，便吓一跳——嗬！怎么床上摆了这么多枕头？ 不会都是准备用来砸她的吧？ 她还以为都是他临时幻化出来的呢，柳善善不由有些唏嘘。 没收，都没收！ 她将枕头一股脑揣进怀里，准备带走，没走两步，又听到一声。 “过来坐一会儿。” 柳善善抱着一怀的枕头，从枕头后面探出个脑袋，表情警惕地看着他。前车之鉴，她万分怀疑他大概率会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个枕头来扔她。 他同她对视片刻，率先移开目光，表情似有些不自在。 “没有枕头了。” 也对。 枕头都在她怀里，柳善善放心了些。 正要再问话，又听到一声咕哝。 “……谁让你抛下我的。” 第349章 柳善善：“？” 谁抛下谁？ 什么时候？ 澜仙宗的事吗？她那不是被他逐出师门了吗！ 这人怎么还好恶人先告状的！ 她将枕头一股脑丢到一旁床上，有些气愤地走到他面前。 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也许他说的是另外一个意思。 于是她试探着问：“你是指，这几天把你一个人丢在寝殿？” 不对啊，就算是这件事，也是他恶人告状！ 明明她来找了几次，都被他用枕头扔了出去呢！ 谁料，起初还神色略显不自在的师父，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倏地又冷了下来。 他站起身，别过头去。 “出去吧。” 柳善善：“？” 他的脾气怎么回事，说炸就炸的。 这合吗？ 她前几日被断绝关系的伤心谁来陪！ 她说出去就出去，一点也不留恋，并在心里暗暗发誓，这几日都不要来找师父了。 除非他主动跟她道歉！ 这次，出门的时候倒是没有枕头跟过来。 她竟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那青衫青年这会儿坐在桌旁，再度出了神。 看眸色，好似有些阴郁和厌倦。 这些……都是在过去的师父身上不太可能会看到的。 她一时有些愣怔。 但还是在他望过来之前，快速离开。 这一回，仍旧是出了寝殿门没多久，便感知到手中一沉。 小破剑又回来了，在剑鞘里安静平躺的模样，像极了钻在被窝里乖乖睡觉的小孩子。 她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都一把推到了角落里。 盯着小破剑，不由思忖。 莫非它害怕师父，不敢露面？ 这一点……似乎同之前的噬魂剑，也有些相似。 她还记得，初次拿到噬魂剑和师父碰面时，噬魂剑对师父的态度也不是很好，隐约可以看出是有些抵触与抗拒的。 柳善善原地一个恍然大明白。 脑袋里开始画等式。 已知小破剑=魔剑。 若噬魂剑=小破剑。 那么便意味着，噬魂剑=魔剑。 ——噬魂剑是魔剑，会害怕师父，似乎也在情之中？ 好像说的通。 但这么想着，她忽然又想起来。 若要说噬魂剑和小破剑还有什么其他区别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噬魂剑的身上，并不会冒黑雾。 而小破剑，不管走到哪，都会像开火车一样，留下大量烟雾状气体。 好在这魔气无色无味，且不呛人。 但带着小破剑到处溜达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有一种，自己在污染环境的诡异自责感。 -- 由于唯一能撕破幻境的师父，处于叛逆期不肯帮她。 找不到出去办法的柳善善，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继续升级。 当然，这段时间里，她的升级方式也很简单，不需要做任务，只需要不断幻绘神器灵物便好。 幻境内的魔族们修仙速度越快，她经验值增加的速度便越快。 让她欣慰的是，随着空气里灵力的增多，画出魔物的概率也隐隐有了降低的趋势。 越来越多的灵器、灵物、神兽被她画出来。 其中大多数，她甚至能叫出名字。 甚至还有青鸾神鸟，麒麟瑞兽，九尾灵狐，白泽，神龙…… 这些神兽虽同样视她为主人，却并不会在她身边过多逗留，只盘旋一会儿，便高飞冲天，身形掠过云朵，留下长长的痕迹，紧接着，便化作流光消失在无边天际。 之后，只有偶尔才能瞥到它们路过。 反正是幻境，柳善善没当回事，手握幻绘笔继续画。 可是，她隐约能感觉，好像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快了许多。 明明心知肚明，才过去了两三个日夜，却恍惚间会有一种，已经经历了数不清的日升日暮，春去秋来。 其中，最先有变化、且变化最显著的，是她脚下的山头。 它从黑漆漆、阴森潮湿的魔界之山，变作了春意盎然的绿野青山。待她察觉到的时候，足下云雾浮动，已是漫山遍野望也望不尽的奇花异草。 甚至连石头上都散发着淡淡的灵光，隐隐能窥见灵气浮动。 仿佛会传染一般，第一座山有了变化，紧接着便是第二座。 没多久，整个幽冥之都，便彻底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的这儿，连天都是阴暗潮湿的，从不知何时起，这儿晴空万里、春光灿烂，鸟兽争鸣。 竟真的如系统所说，成了一处蓬莱仙境。 柳善善掰着指头数，也只感觉，好像拢共才过了不到一个礼拜。 她不由神情恍惚。 紧接着，不光居住在这的魔族们成为了仙气飘飘、仙风道骨的仙人模样，就连山林间的魔兔、魔鸟、魔树魔草，全都变了样。 柳善善盯着她折腾出来的世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这和造物主有区别吗？ 有吗？ 没有吧！ 主城的魔族们已完全奉她为神明。 见了她都要热泪盈眶，伏地跪下。 第350章 大家都很开心，柳善善也很开心。 ……要说还有谁不开心，恐怕只有她怀里的小破剑。 这几日它完全自闭了。 不论柳善善怎么喊它，它都缩在剑鞘里，不肯再出来。 剑身时不时嗡嗡颤抖两下，似乎试图告诉她，它的害怕。 魔山可以变成仙山，魔兽能变成灵兽，魔族能变为修仙者。 整个幻境里，唯独小破剑永远同灵气势不两立，无法相融，彼此畏惧。 它害怕灵气，那些灵气似乎也害怕它。 空气中的所有魔气都被灵物吸收，唯独小破剑散发出的黑雾飘浮在半空中，屹立长存，只随风吹而移动，永远不会消失。 柳善善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破剑，发了愁。 她心道，总不能让它一直这样自闭下去。可若将这幻境世界变回之前的魔界，又会影响她的升级。 两相权衡，左右为难。 可她也舍不得看它这般害怕。 于是，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她想—— 在幻境中单独劈出一块，属于小破剑的领域。 里面不会有神兽、灵物，也没有灵气。 有的只有属于小破剑的魔气。 这样，它便能自由自在地在里面玩耍。 她说干就干，立刻利用幻绘笔，在幻境较为边缘的地方，画出了一方结界。 “结界”这玩意，光是听名字都知道很抽象。 所以起初，她失败了好些次。 一开始画成了瀑布，后来画成了一个巨高无比的石墙，最后不小心画成了个巨大的瓷碗。如此这般，尝试了数不清的次数后，才终于成功。 那是仿佛幽幽雾气的存在，与天比肩，呈倒扣的碗状，笼罩着里面不大不小的一方空间。 灵气无法渗入，魔气也无法溢出。 她将里面的仙树仙草尽数搬走，种了好些魔树，又画了一些较为温顺的魔族鸟兽。 一个崭新的空间出现在她眼前。 直到她将这一切都弄好，小破剑才怯生生从剑鞘里探出半边身形。经过小心翼翼的试探，它终于放心大胆的想地从剑鞘中飞了出来。 这儿没有灵气，也没有那些可怕的神兽灵鸟。 它兴奋地在魔林之中穿梭飞行，所经过的地方，留下了大片黑雾。 她这才意识到，它留下来的黑雾，仿佛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所到之处，流水涓涓，嫩草遇之生长，枯树遇之抽芽。 与外界的春光明媚不同，这里仿佛时刻乌云罩顶，处处黑暗弥漫。 但是小破剑很喜欢这儿。 在这里，它不需要再畏畏缩缩。 这是独属于它的世界。 它终于开心了。 柳善善看着看着，也觉得心情大好。 虽然是一柄不会说话的剑，但她还是在这儿为它画了一座小木屋，当作是它的小家。 周围树木遮掩，魔草丛生。 收拾完一切，她又陪了它一会儿，才摸摸它的脑袋，告诉它她要出去了。 明日再过来。 它的兴奋劲儿还未缓过来，趴在她手边乱蹭，听了她的话，乖乖把自己插到木桌旁的剑筒上，假装自己在听话休息。 她挥别小破剑，离开魔林中的小木屋，朝着魔气结界外面行去。 结界的外面，是阳光耀目、天光透亮的世界。 虽然被称作魔神，柳善善还是打心底里更喜欢外面。 花草空气都明亮清新许多，待久了连心情都开朗。 在结界里待了好些时间，打算先回都城看看。 一路行去，她总怀疑自己的时间和别人的时间不太一样。 无他，不过在魔林结界里待了大半日的时间，外面便好似又变了模样。 她甚至有些不认路！ 连上下山过程中，偶遇的几个勤于修仙的“魔族”还算眼熟，不至于叫她太过郁闷。 当然，她也拉不下脸去找子民们问路。 堂堂魔神大人，怎么好意思！ 再兼之，她也挺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多欣赏欣赏自己造就的蓬莱仙境。 一路乱七八糟走着，竟无意中撞进了一片生长茂盛的杏花林。 前边似乎快要到边界处。 她不打算往林中去，打算原路折返，可还未等她转身，就听前方忽然传来了细微的“沙沙”声。 是有衣裳拂过林间草木、枝丫而来。 下一瞬，她看到从杏花林中，缓步走出了一个粉衫青年。 他身上穿的衣裳柔软，身段也柔软窈窕，样貌清丽无比，虽生了张雌雄莫辨的脸，却并不显女气。青年自从林间缓缓走出，身后是弥漫的林间雾气，好似林中杏花化作的杏花妖——且，应当是才化人形，最懵懂无害的妖。 这样的脸，只要见过一次，便绝对不可能忘记。 她见过他！ 柳善善几乎有些愣怔，青年的名字险些脱口而出。 再见他双目之中，没有丝毫焦距，连走路速度都极为迟缓，便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想。 这，好像是那个……莲歌公子！ 是同四师兄历练时，认识的某假发收集癖哥收留的盲眼青年。 第351章 虽然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一面着实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及，穿越以来，她见过的盲人，说实话也只有这么一个。 柳善善的心里瞬时惊起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一个凡人吗？他同幽冥之都有什么关系？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还在缓慢朝外行走着。 虽双目失明，脚下的路却走得稳当，不会踩到石头，不会被树枝绊倒，纵使遇到了坑娃处，也知晓停顿片刻，然后绕开继续行走。 ……简直比她的眼神还好使啊，哪里像盲人了！ 她正惊疑不定之时，忽然听到一道清雅柔和的声音响起。 “请问这位姑娘，可否帮我引路？” 柳善善：“？” 四周没别人，更别说别的“姑娘”。 他这话显然是同她说的。 以及，他说话的时候，确实将脸转向了她。 只是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光彩，仿佛由琉璃做的珠子。 那么问题来了—— 他是瞎子，就不会看到她。 他要是能看到她，就不需要她引路。 于是，她站在原地，沉默了。 她觉得他在把她当傻子。 可能是见她半天没动，莲歌公子倏地轻轻笑了笑。 “我确实有眼疾，但我也能感知到周遭的万物。”他静静“看”着她，“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不同的气，我虽看不到你，却能感知到你的气。” 她看着他，片刻后，蹦出一句：“生气的气吗。” 他愣了愣，片刻后弯着眼睛露出了笑容。 好似她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姑娘很是幽默。” 她没有答话，只默不作声看着他。 在幻境里遇到一张最不能预料到的脸，并且，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之下，这让她很难不心生警惕。 于是她问：“你要去哪？” 他垂下眼帘，道：“我前来林中寻药，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回哪儿？” 他道：“回住处。” 柳善善看了他片刻，说：“你不是可以看到气吗，这地上的路它不气吗？” 他又笑了笑，也不恼，道：“路也有气，只是我走得太慢，怕回去太晚让阿婆担心。” 婆婆？ 柳善善沉默片刻。 她忽然想起来，起初让那些魔族们修仙的时候，便命了他们将监牢里关押着的修仙者以及普通凡人都从山洞里放出去。 修仙者可以留在都城中继续修仙。 至于那些被绑的无辜凡人，柳善善便专门劈了一块不受干扰的桃花源境供他们居住，还帮忙画了结实的房屋。 幽冥魔界作恶许久，关押着的凡族，竟然也有数千人。 他们住到桃花源境去后，便自发形成了一个一个小的村落。 此刻听他这么说，她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个可能。 他兴许只是无辜被魔族抓进了幽冥之都，才会在此刻，出现在她的幻境里。 她许久未答话，他再度转头“看”向她。 “如何，姑娘可否帮忙带路。” “让阿婆担心确实不好。” 柳善善叹口气，又朝他抬了抬下巴，道：“这样吧，你把位置告诉我，我去告诉她你晚点才会回来，让她别担心，这样你就可以慢慢走不用着急了。” 第146章 师父睡徒弟房间天经地……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的笑意僵在唇角。 只是神色还算平静，并没有失态。 良久后，轻轻垂下眼眸，声音若夏日流水一般柔和。 “这样也好。” 出乎柳善善预料的是，他竟真把他的住处告诉了她。 她将信将疑地去了。 确实是凡族在幽冥幻境之中的住所，可到了场地之后，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只见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房屋的不远处，是整齐而又干净的稻田，时不时有黄牛抬头甩尾而过。 旁边的树林里都长满了绿油油的果子，有孩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打果子吃。房屋门前是浣洗衣物的年轻男女，也有三两成群的人背着弓从山下过来，手中拎着奄奄一息的兔子。 傍晚时分，隐隐有饭菜的香味从不同屋里飘出。 柳善善看得有些出了神。 这……不是才过了几天吗？？ 他们怎么给她一种，已经在这儿生活了好几个月，甚至数年的错觉？ 柳善善一时有些懵圈。 莫非是她改造魔山的时候，顺带着连这些水稻农田的生长速度也一起影响了？ 收回思绪，顺着莲歌给的地址，敲开了其中一户的门。 开门的果真是个婆婆。 脸上爬满了皱纹，身体还算硬朗，听她提起莲歌，婆婆便无奈地笑了，笑起来很慈祥。 对她道完谢，甚至想引她进去喝杯茶水。 柳善善连忙摇头摆手，直接看着心中忍不住嘀咕——那些魔族也太可恶了，连这么大年纪的阿婆都抓，简直不是人！ 从阿婆的口中，她得知。 他俩并无血缘关系。 被关监牢的日子里，是莲歌时时护着她，有了吃食也分她。从山洞里出来后，俩人便相依为命，住在了一起。 第352章 好在那些魔族不再作恶，他们虽出不去，在这儿也算是有了安稳幸福的生活。 柳善善听得有一些唏嘘。 提到莲歌，老婆婆脸上有止不住的慈爱。 柳善善听着听着，目光落在她身后屋内的陈设上，思绪不由有一些飘散。这些物品的使用痕迹，很难说是几日就能造成的。 想了想，她遵从本心，询问她。 “请问阿婆，你们在这儿住了多久了呀？” 阿婆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番，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应当有两三年了吧？” 柳善善：“？？” 两三年？怎么比她想象的还要夸张！ 可她画那些灵器神兽，不是才画了一个礼拜吗？！ 挥别阿婆往外走的时候，她更是觉得神情恍惚。 遇到的“修仙魔族们”纷纷向她跪拜，还有泪眼汪汪哭诉她怎么消失了近半年才出现—— 所有人都这么说，就由不得她怀疑了。 柳善善忍不住思考。 前面七日她沉迷坐在山头画神兽、画灵器，所以不算是消失。 而最后一天，她给小破剑单独劈了个魔域，并在里面待了大半日的时间。 莫非，她待在魔域里的大半日，在魔族们看来，便是“消失了半年”？ 过于迷茫，柳善善下意识看了一眼幻境面板。 【幻境剩余时间：三十四年十一个月零三天】 别说两三年了，这根本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过去呀！ 可一路往魔宫方向去的时候，她很不幸地又迷路了数次。 最后还是在好心修仙魔的引路下，才找回了魔宫。 可以说，除了她住的魔宫，其他地方都大变了样子。 显然，这些变动是居住在这儿的修仙魔们弄的，过去的幽冥都都城完全消失不见，处处都是仙气四溢的亭台楼阁，碧瓦青砖。 柳善善沉默。 她不相信这么大的变化，能在几日内完成。 虽然还是很困惑不解，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了他们的说法。 ——她眼里的七八日，对其他人来说，竟然是两三年的光景。 好在，出于敬畏，她“消失”的这“半年”，他们没有动她的魔宫和寝殿。 看到原封不动的寝殿，柳善善松了口气，毕竟，她那柔弱不能自的师父还被她留在寝殿里呢！ ——等等。 师父！ 柳善善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不过抛下他几日，都气得他朝扔了好些枕头。 眼下……对他来说，她岂不是抛下了他足有两三年？！ 师父他还好吗？ 柳善善忍不住闭目，忽然想也不敢再想，只朝着寝殿方向快速赶去。 从修仙魔那儿得知，师父这两年里，一次都没有踏出过她的寝殿，始终安静地待在里面。 她甚至没法确定他是否有出什么事。 门外静悄悄。 很安静，虽然这符合师父向来的习惯，却也不由让她心神不安。 柳善善小心翼翼推开屋门。 屋内有人—— 瞥眼看到里面靠窗而坐青袍青年时，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可在他注意到动静，转头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心里瞬时警铃大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现到了门外。 与此同时，小心翼翼地等待扔出来的枕头。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始终没有等到。 柳善善探头朝里看去，发现那青年这会儿已经没再看向她，而是再度将头扭向了窗外。 师父竟然没有朝她扔枕头？ 她怀疑她有点m，心中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可下一瞬，她又紧张地想——莫非是气到连扔枕头的欲望都没了？ 柳善善心中忐忑一阵，终于鼓起勇气朝里走去。 在她靠近的时候，他闻声，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眉目竟然是温和平静的，连气质也是她所眼熟的温柔与和善。 这一眼，不由让柳善善心惊肉跳。 她这才注意到，他脑袋上的犄角已不翼而飞，头发也重新变得乌黑且柔软，身上也不再冒黑雾。 莫非是……师父变回来了？！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可以离开幻境里？ 心中难免激动，刚要张口喊他，便见对方轻轻歪了下脑袋，用略显迷茫的眼神看着她。 “请问，你是？” 柳善善：“？” 不是吧？不认识她了？ 之前不是还知道喊她魔神大人吗？ 她沉默半晌，严重怀疑他在演戏。 可师父的眼神里又确实充满疑惑与茫然，看眼神，仿佛在说“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柳善善默默坐到他对面，他倒也没有阻拦。 只心平气和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目光不知为何忽然落到她的身后，眉头轻轻蹙了下。 她默默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雪白蓬松的尾巴正在身后无意识乱晃悠。 和那些修了仙的魔不同，她这会儿仍旧是魔妖的状态。 至于物种嘛，她自己也拿不准。 可能是狐狸？也可能是其他。 其他修仙魔族大多习惯她这身装扮，毕竟他们最初也都长这样，纵使修仙之后他们都将那些奇形怪状的身体部位藏了起来。 第353章 但长着耳朵甩着尾巴的柳善善行走在其中，也不会引起多少注意。 毕竟她是魔神。 师父这会儿的目光，竟让她有些羞耻。 她默默将尾巴收到后面，让它老老实实地从椅子后面垂下。 师父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耳朵上。 柳善善：“？” 她两手捂着耳朵，难得有些恼羞成怒：“不许再看了。” 师父却眉目沉静，声音温和着道：“身为魔族，却出现在修仙宗门内，这般招摇的样貌，是容易受到伤害的。” 真不认识她啦？ 她忽然觉得有些诡异，当场摸了面镜子出来悄咪咪躲到桌下偷看。 魔族形态的她，确实和人族时的样貌不太一样。 这么说来，师父岂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认出来她？ 她尝试着分析。 只是之前，他是魔族形态，受了幻境的影响，才随波逐流地喊她“魔神”。 而现在，他恢复了修者模样，也挣脱了幻境的干扰。 清醒状态下，没认出魔化的（前）小徒弟。 会问她是谁，也很合？ 找到了答案，以及得出了“师父并不知道（前）小徒弟入魔”这个结论，她很难不高兴。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朝他摆摆手，推门而去。 片刻后，溜到一个空房间内，将魔气值关掉，确认相貌恢复人族模样，才回到寝殿内。 和师父重新认个亲！ 然后再拜托他将幻境打开，带她以及所有被困在幻境里的人出去—— 只是，推门进去，还未等她出声，就见青年用温和的眉眼打量她一番，方才露出略显欣慰地神情，朝她点了点头。 “这样很好，这样比方才安全得多。” 柳善善：“？” 等等。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没等她反应，就见他微微一笑，又接着道：“你虽为魔族，气息却无害，又能幻化为人，能进我宗门兴许也是缘分所致，碰巧我最近想着物色一个徒弟，不知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修仙？” 柳善善：“？？” -- 柳善善愁眉苦脸，托腮看着师父。 经过她刚刚数分钟的研究与询问，现下得出了以下三个结论。 一：师父真的不认识她了。 不论是魔族的她，还是人族的她。 二：他本人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迷茫。例如，在她问他年龄多大，住哪儿，可有收过徒弟时，他竟什么也答不出来，只能冲她摇摇头，满面歉意地说他也不清楚。 这让她憋了一肚子的问题都无法得到解答，颇为忧伤。 三：师父甚至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哪。 当她让他好好看一眼，看清楚这究竟是谁的房间的时候，他环视一眼四周，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也不羞也不恼，面上更无丝毫尴尬神情，只温和出声道：“我方才应当正在修炼堂内闭关修炼，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十分抱歉，我并无恶意。” 修炼堂？ 听到熟悉的名词，她来了精神。 柳善善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猜测——她怀疑，幻境对师父的影响可能主要体现在了年龄上。 比如说上个版本的师父，可能是恰好处于叛逆期的师父。 比如说这个版本的师父，很有可能是，还未收她为徒的师父。 正想抓着师父再问两声，却见师父已默默从桌椅前站了起来。 甚至朝她轻轻垂首，并温声致歉。 “既然是你的卧房，便不再打扰。” 说着，他闭上眼，眼睫轻动，周身微不可见的浮光轻轻掠过。 她知道，这是他在施展瞬影术。 片刻之后，师父轻轻睁开眼，同面前的柳善善四目相对。 师父：“……” 很显然，他仍旧是个不肯轻易言败的人。 未多说话，他冲她垂首再度致歉，接着便抬步，朝外行去。 柳善善：“……” 看来瞬影术在幻境里失败了，倔强的师父决定靠双腿走出去。 本来还想拜托他去破一下幻境。 眼下看，好像也不需要她多费口舌。 她悄咪咪跟了上去。 ……然后便跟着师父，在幻境里来了个一日游。 跟着他上山又下山，淌河又过坑的，好不容易来到了幻境地图的最边缘处，他蹙眉站立片刻，仰头看了一眼无实体的“空气墙”。 片刻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柳善善；“？” 刚刚不是有“走都要走回去”的气势吗，为何到了这儿就不动了？ 上啊！撕啊！将幻境打开啊！ “是幻境。”他轻声道，“我有旧伤未愈，无法将之打开。” 听了这话，柳善善脑袋里的小人瞬间不咆哮了。 好吧，原来师父的身体还未好。 只不过，看他此刻说话的神情，她不由有些好奇—— 他所说的旧伤，到底是现在这副身体的旧伤。 还是指……“尚未收她为徒的师父”的旧伤？ 她下意识追问他怎么受的伤。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他轻轻抬首，看向前方，竟出了声：“是因为……” 第354章 轻顿，片刻后，脸上出现了些许迷茫的神情。 方才略显抱歉地看向她：“好像记不清了。” 柳善善：“？” 这都能忘？ 因他所朝的方向是魔宫，她便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本有些好奇他会去哪，却没想——亲眼看着他又走回了她的房间，刚迈进一步，身形便顿住。 转身看向她。 “抱歉。” 柳善善忙摆手，和他说没关系。 师父温柔是温柔了，却变得这么生分，很难让她不惆怅呢！ “反正也出不去，就先住这儿吧，本来就是给你住的。”她道。 他表情迟疑，看出来还是想拒绝。 柳善善只觉得，这样子的师父，看着好沟通，实际上比上个版本的叛逆师父还要难搞！一问三不知不说，还格外执拗！ 她这个寝殿可是灵气最充裕的地方，最适合他养伤不过。 不睡这儿他还想睡哪儿？！ 她助推了一把，将他送进房间。 口中嘀咕道：“你刚刚不是说想收我为徒吗，我答应了，师父睡徒弟的房间天经地义，你就安心进去歇着吧！”” 第147章 “你死后，幻境便解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很难不让人心生迷糊。 奇怪的师父，诡异的时间流速。 好在第二天醒来，没有出现有人抱着她的腿哭嚎说“魔神大人你怎么整整睡了三个月”的画面。 柳善善有些摸不清这时间流速到底何时加快，何时恢复正常，直到——郁闷之下，跑去了常待的山头之上，对着下方眺望。 眼前山林耸翠，重峦叠嶂，如烟云雾从脚下漂浮而过。 坐了一会儿，她掏出幻绘笔，打算再画些东西——事实上，随着等级的不断提升，这两日“造灵气”能提供的经验值也逐渐变得几近于无。 但柳善善莫名喜欢上了在这儿创造世界的感觉，看着一个一个山川湖泊从她笔下落地，看着一只一只神鸟奇兽从面前一飞冲天，心中会有很神奇的感受。 甚至，浮躁的情绪都能因之而渐渐平静下来。 画了两三个东西之后，她的情绪…… 开始波涛汹涌。 因为，她难以忽视地察觉到，周遭的山川湖海又有了变化。 尤其是正在画的时候，最为明显。 随着她手中幻绘笔的动作，天空中云彩游动速度隐隐加快。 画笔拖得越长，周围云雾卷动速度便越快，连脚下的小花小草都慢吞吞地往上窜高好一截。 柳善善：画画的手，微微颤抖。 她想也没想，赶紧将还未凝成的墨水擦掉。 神奇的事再度发生，随着她的动作，云雾开始后退，花草树木也慢慢缩回了原本的高度。 收了笔，她眨了眨眼，还未完全从方才一幕幕画面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所以。 影响时间流速的，是幻绘笔？ 也就是说，在她作画影响这个幻境世界的时候，幻境中万物生灵的时间也会随之变化？ 不知道刚刚画出来的几个东西，又导致时间往后推了多久。 下山随便逮了个修仙魔，问了一番。 得到的答案是——三年。 柳善善一个激灵，不敢再乱动，默默将画笔收回身后。 她盯着已有了些许变化的山脉河流陷入沉思。 看了一会儿，另外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 ——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儿很是眼熟。 倒不是建筑眼熟，而是一些山峰、河流。 出现这个念头，便忍不住想要证实一番。 不敢再画东西，她想了想，将技能[幻笼囚鸟]用了出来。 随着“砰”的一声响，巨大的笼子砸到她面前的石坑上，里面关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 咦！ 虽然毛发由黑变成了白，可滴溜溜看她的小眼神，柳善善怎么也不能忘。 这不是上次使用[幻笼囚鸟]时困住的那只鸟吗？！ 它竟然也受灵气影响，变作了一只灵鸟。 这回竟然又是它！ ……她怎么感觉这技能比起“控制”，更像是“召唤”。 也不知道离开幽冥之都后，会给她招来什么鸟…… 柳善善：=o= 可能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被困，它没有半点挣扎，反倒是用乖到不行的小眼神看着她。 她将它放出来，并爬上鸟背。 借着大白鸟，她足以轻松俯瞰这一整片幻境地图。 正中间是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灵山秀水，古木参天，多有灵兽在此栖息停留。 东边是金色草原，广袤无垠，高大的巨人般的灵兽时不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 南边是雪山冰川，连绵雪山巍峨壮丽。 北边最多的是平原，那儿纵横交错着无数浅溪小河，仿佛奔腾不息地孕育着生命。 西边是灵气最为稀薄的地方，一眼望去，尽是幽暗郁葱的无边森林。 这些都是她前面那几日功夫的成果。 第355章 骑着大白鸟回到之前的中部山头，柳善善还在持续沉默。 沉默盯着远处的一切，沉默地想。 ……虽然有着难以忽视的巨大差异。 ……虽然缩小了无数倍。 ……虽然该有的城郭、村镇都未形成。 ……虽然各大宗门都没有出现。 但是—— 她，她好像。 真的，在这幽冥幻境中，造出了一个缩小版的三界大陆？ 这个发现足以让柳善善震惊。 要说为何这么笃定，是因为她曾多次翻看藏书阁里的书。 三界大陆的大概地图，早已印在脑海里。 她敢肯定，眼前幻境的整体地图轮廓，以及某些重要湖泊江流的位置，可以说，和外面的三界大陆，几乎一模一样。 柳善善一时有些神情恍惚。 正出着神，目光落到前面不远处，心里咯噔一下。 等等，那不是她给小破剑画的魔域吗？ 连它也有了变化。 不仅位置变了，就连魔域范围都比之前扩大了些许。 担心里面的小破剑会受到影响，柳善善想也没想，便乘着大鸟朝魔域方向飞了过去。 刚一进去，便险些迷路。 嗬！ 对她来说也就一天没来，这里竟然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魔林参天，枝繁叶茂，遮云蔽日。 处处可见飞来跳去的魔兽，看到她过来，那些魔兽竟也不害怕，反倒颇有灵性地围了上来——个头一个赛一个大。 好在她还能依稀辨认一些路。 柳善善顺着记忆里的方向，一路沿着林边溪流行走，终于找到了她当初给小破剑留的小木屋。 其他东西都有变化，唯独这间小木屋还和之前一模一样。 只是周围的杂草长得更加茂密。 里面过于安静。 若要放到往常，感知到她的存在，小破剑便会热情扑过来。 这会儿倒是有些反常。 不过她没多想，推开木门便走了进去。 人刚迈进去，就见—— 一个东西朝她砸了过来。 她早已养成条件反射，下意识伸手遮挡。 东西滑到怀里。 居然是枕头。 柳善善：“？” 一抬头，就见一日不见的小破剑这会儿正立在床上跳舞，哦不，正在将床上堆积着的枕头，一个一个往她这边扔。 柳善善一边快速闪躲，一边：“？” 不是。 怎么它也养成了扔枕头的坏习惯！ 她从师父床上偷那么多枕头送给它，想给它制造点“家的氛围”，就是让它扔着玩的？ 她刚要出声，就见最后一个枕头也被它扔完了。 小破剑跳动的身形终于停下。 紧接着，剑身黑雾萦绕浮动。 剑尖落到地上，发出很轻的声响。 黑雾过后，一个身着黑衣的瘦削黑发少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生得眉目清俊，身若修竹，眼瞳漆黑。 他轻抿着唇，眸光轻轻落在她身上，气质称得上阴郁厌倦。 声音又冷又冰：“你还回来做什么？” 柳善善哪里听得进他这会儿在说什么。 她只能看到他的唇正在一张一合。 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那张脸上。 ……小破剑居然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化形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化形之后的这张脸…… 为什么和师父长得那么像？？！ 这分明就是一个，少年模样的师父啊！！ 看他还在说话，表情冷冷傲傲的。她已经顾不得思索“为什么化形会把她黏人可爱的小破剑变得这么冷傲”这件事，只下意识走上前。 伸手，轻轻一拉。 很好……在少年的锁骨处，同样能看到一粒很小的痣。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 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年说话的声音骤然止住。 紧接着，做出了和2.0版师父一模一样的反应。 白皙的脸上浮现了显而易见的红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但奇异的是，他并没有像2.0版师父那样指着门外让她出去。 安静半晌后，少年脸上的冷淡褪去。 乌黑的眼睫轻轻动了动，片刻后，气息软了下来。 他用乌黑的眸子，牢牢地看着她，冷着嗓音道：“以后……不许再抛下我了。” 柳善善：“……” 她很想答应他。 但她这会儿，显然是需要再出去一趟的。 有太多谜团困扰她。 虽然这是幻境，但是其中种种，很难不让她觉得奇怪。 例如，接二连三创造出来的极品神器、灵兽，噬魂剑。 例如，同三界大陆地图，极为相似的幻境地图。 例如。 长得很像噬魂剑的小破剑。 化形竟是少年版师父的小破剑。 以及……见到师父就会消失的小破剑，见到小破剑又会莫名失踪的师父。 第356章 一切的一切，在这个瞬间，忽然一起于她脑海中涌现。 无数个可能的猜测浮现于脑海中。 柳善善觉得，她可能需要再去找一下师父。 将小破剑简单安抚了一通，她便快速离开了魔域。 回到寝殿里，见到的师父，竟然是—— 正躺在床上沉睡的师父。 虽然仍就是一身青衫，身形清瘦。 但看到他的那一瞬，她便知道，是印象中的师父回来了。 不是性情反常的2.0版，也不是忘记收徒一事3.0版。 是她知道的，相处了很长时间，待她极好的那个师父。 只是，他此刻面容极其苍白，好似力竭。 [望闻问切]告诉她，师父是陷入了昏睡。 甚至有个很梦幻的名字，[睡美人] 至于解决办法，望闻问切也在底下给出了。 她赶紧往下看。 ——[亲吻睡美人] 柳善善：“……” 这破解决办法不给也罢！！ 干巴巴等了好一会儿，实在无法突破那道心防线。 她决定先出去静一静。 乘着大白鸟，飞回到之前常待的山头，站在最高处。 盯着周围的山川湖泊发呆。 正出神，忽然听见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响起。 “你有很强大的能力。” “强大到，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柳善善：“？” 她闻声望过去，就见莲歌仍旧穿着身粉色长衫，站立在前方的山石小道之上。身姿柔韧，风吹拂着他的长发，和粉色衣衫，勾勒出浅色布料下纤细瘦削的身段，仿佛下一瞬便会被风吹跑。 双眼仍旧没有焦点。 柳善善：“……” 虽然但是。 这可是山头！整个幻境里最高的一座山头！ 他一个盲人，这么轻松地出现在这儿，真的合适吗！ 莲歌仿佛不知道这样的画面有多叫人吃惊，又道：“拥有这般能力，你当真甘心，被拘束于这小小的幻境内吗。” 柳善善：“？” ……更离谱的事情出现了，他居然知道这是幻境。 但可能是有前面的事打预防针，她的反应竟然比想象中要小很多。 他微微一笑，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轻声道：“是的，我知道这儿是幻境。” “或许因为是瞎子，我虽看不到大多数人能看到的东西，却也总能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的东西。”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 柳善善：“……”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他又道：“你看，这儿的人们、魔族、修者，在这几日内，都如同做梦一般。忘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原本要做什么，也感知不到真实的时间变化。” “除了你，只有我能看到真相。” “我不知你为何能做到如此，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却很……欣赏你的能力。” “你有没有想过。” 声音轻柔和缓，如同涓涓细流：“这样的能力，放在这儿，其实是一种浪费。” 柳善善沉默听着。 他却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停了下来，只用没有光彩的双眸“看”着她，许久没有再开口。 她下意识发问：“就，完了？ “什么完了？” “你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了？” 他微微蹙眉：“例如？” “……”柳善善沉默半晌，到底是没忍住，“例如，你可能要和我说你其实是魔王什么的，本来是打算杀了我，结果看中我的能力，想要和我合作，接下来再利用我毁灭世界什么的。” 其实她只是随便说说，打算调节一下气愤。 却没想，对方蓦地抬了抬眼睫。 安静好一会儿后，才出声：“……你竟猜到了。” 柳善善：“？？” 不是。 等等。 她瞎说的啊啊啊！根本没有在猜啊！！ 要不要这么容易被诈啊！！ 承认干什么，就不能否认一下吗？！ 以及—— 莲歌居然是宿阎魔王吗？这两个名字不管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分外不搭啊！ 但话赶话赶到了这一步，她一时也有些语塞。 只能做出冷淡且深沉的表情：“……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莲歌公子似是也有些语塞。 片刻后，恢复平静，用轻柔的嗓音道：“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柳善善：“……” 谢谢，但是他比她想象中要笨。 以及。 他想象中的她到底笨到什么地步了啊啊啊！ 莲歌公子居然是魔王。 以及，魔王看起来好诡异—— 这两条信息足足让她消化了好久。 所以他究竟怎么混进来的？除了最初那次幻境外的试探，她并没有再感知到外来力量侵入。 她直勾勾看着他，出声询问。 “既然已被看破身份。”他道，“我便不再隐瞒。” 柳善善在心里小声吐槽，才不是她看破，是他狼人自爆。 他道：“我并没有进入你的幻境，这只是我的一抹意识，而非实体。” 第357章 原来如此。 或许因为这张脸过于柔弱、清雅、无害。 又或许他说话的口吻过于随意，柳善善竟觉得，这个魔王，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恐怖。 兴许，还能找他问到点有意义的答案。 她看他一眼，老实巴交发问：“你知道怎么把这个幻境打开吗？” 他先是一愣，继而微微一笑：“知道。” 柳善善连忙问道：“怎么开。” “若想出去。”他指向悬崖之下，“从这儿摔下去就好。” “？”她低头，“不会摔死吗？” 他：“会。” “？” “你死后，幻境自然便开了。”他语气自然地道。 柳善善：“……@#&@#￥！” 第148章 脆弱呢？无助呢？至暗…… “不过。”莲歌的声音里多了些遗憾，“你若死了，你的能力也会随之消散，我并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柳善善：“……谢谢你。” 这么实诚。 他又道。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由于方才被欺骗了一次感情，她已无之前那般兴致勃勃，用挽尊的心态问：“你说。” “我在外的原身，可以将幻境劈开”。 她不咋相信，抬了抬眼睫：“那你怎么只进来了一抹意识？” 他轻轻一笑：“这便是我欣赏你能力的原因了。” “你创的幻境，可以说是我这么多年所见最强大的一个幻境——若有人试图强行破开，他的肉体和意识便会在破开的同时，受到幻境攻击，若不及时停止……” “弱小者，会当场因幻境的冲击而化为血水，身魂湮灭。” “强大者，纵使没有明显外伤，修为根基也会受到极大反噬，甚至会被幻境攻击神识、魂魄，乃至出现意识错乱的情况。” 柳善善本安安静静地听着。 可听到后面，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等等…… 他说的第二种情况，不是刚好对应师父在幻境里的种种异样行为吗？ 原来竟然是幻境影响到了他的神魂。 再思及他此刻昏迷不醒的模样，她不由觉得一阵心神难安。 = =所以师父最开始到底是想来幽冥之都干啥啊，为什么拼着修为受损、神魂重创也要闯进来啊！ 只听魔王说话声轻顿片刻。 “你也不必为我伤心难过，我还未动手也未受伤，以及，帮你破幻境是需要你答应我给的条件。” 柳善善：“？” 为他伤心难过？ 少自恋了！ 他这眼神比一般人还要好使，她才情绪低落了片刻就被他发现了，真是一点儿也不像瞎子。 “你说的条件就是，让我离开幻境之后，帮你……毁灭三界？” “不错。” 柳善善：“……” 招你惹你了啊你要毁灭它。 真不愧是魔王，就是这么反人类，三界有你了不起。 “你也说了这是幻境，幻境里的这些都是假的。”她无情道，“在这里再厉害，和外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山顶的风卷起莲歌柔软的长发。 闻言，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脚下的远方，声音幽幽。 “你又怎么敢保证，外面的世界……它不是一个更大的幻境？” 柳善善：“？” 套娃是吧！ 山的那边还是山，幻境的外面还是幻境。 她不由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摸了摸手臂。 可能是觉察到她的悚然，他轻声笑了：“骗你的，幻境之外的是不是幻境，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若有能力创造出这样的幻境，那么对你来说，想要创造出一个能覆盖三界的幻境，也不会是难事。” 柳善善陷入沉默。 是吗，那可能意味着她需要靠脚走遍三界每个角落。 并且还要一边走一边画，一边画一边走——幽冥之都的幻境就是这样无意中弄出来的。 以这样的速度，也不知道是三界先毁灭，还是她先老死。 但瞧魔王正陷入美好幻想无法自拔，她也懒得戳破他的幻想。 不过，他似乎对“幻境”了解得挺多。 柳善善不舍得错过眼前的机会，接着询问他。 “我在这幻境里，无意中创造出了一些……外面真实存在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也毫不意外，道：“幻境本便是如此。它虽由人徒手捏造，却并非完全凭空出现的产物，大多数依赖于真实存在外物而出现。” “有时候是外面真实世界的映射，有时候是某些梦境的幻影，也有的，是将曾经发生的事情反复循环。” 柳善善听得似懂非懂。 他修长秀美的食指轻轻点了点空气，声音渐露迷恋：“不同幻师捏出的幻境，也大多截然不同。有的杂乱无章、毫无逻辑，有的转瞬即逝、一触即碎，有的拘泥于儿女情长、小情小爱……而你。”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 “而你，在创造三界。” “我们所处的三界，本身便是由灵力浩瀚无边的造世神亲手创造。” 第358章 “你在幻境中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无意中将造世神无意中做过的事，又重新做了一遍。此乃缘分，也是力量。”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由迷恋，变得渐显癫狂。 “这样的你，这样的力量，出去以后，又有谁敢说，你不是另外一个造世神呢？” “？” 你再说一遍。 她试图纠正：“但你是想要我灭世。” 他不太在意地捋了捋发丝，声音恢复轻柔，道。 “既有造世之力，灭世自然也在一念之间。” 柳善善：“……” 行吧。 他字多，听他的，他爱说啥说啥。 反正敷衍一下，先忽悠他帮她打开了幻境，再见机行事。 想到这里，柳善善正想再度将话题拐回到“开幻境上”，就听他口中忽然意味不明地道了句。 “时间差不多了。” 柳善善：“？” 什么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他转身朝她看来。 这一回是真的“看”，那如同玻璃珠的眼眸，在这一刹那仿佛吸光了漫天星河，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乌黑的眼瞳流光溢彩，紧接着化作急速旋转的漩涡，摄人心魂。 她躲避不及，眼前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 少女失去意识之后，身体并未倒下，仿佛成了被操控的木偶，僵硬地立在原地。 莲歌眼瞳里的漩涡停止旋转。 他的身体同样许久未有动作，唯有乌发粉衫，随风轻动。 这般耐心地对一个人，还是头一次。 实在是因为……她的警惕心，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进入幻境这么久，一次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找到。 幻境视她为主，也会帮她抵挡一切恶意。 他本就不是好脾性的人。 若非不愿再等，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同她半真半假地聊了那么多，以此来放松她的警惕。 同她说的那些话，大部分也都是真的。 他确实是魔王。 确实对幻境知之甚多。 确实看中了她的能力。 至于撒谎的部分，则是…… 身为魔王，他当然不需要同伴。 他要的只有她的能力。 关于幻境，他同样有所涉猎。 只不过，他编织幻境的方式是入梦。 进入对方梦中，利用其藏在潜意识里的深层记忆，寻到其弱点，将之变成循环往复的可怕噩梦，进而彻底击溃其意识。 从而将她变成，只听他操控使唤的傀儡。 幽冥都的高等级魔族，便是这样被他收服的。 接下来，他要将[入梦]，用在面前这个，能力堪比造物神的幻术师少女身上。 -- 嘀嗒。 细微的声响，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显得分外清晰。 是时钟。 柳善善醒了，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泛着幽幽光亮的屏幕。 盯着电脑屏幕愣了好几秒，方才反应过来—— 她好像打游戏打睡着了？！ 游戏小白是这样的，再好玩的游戏都能催眠她。 她揉揉眼睛，拖动鼠标，看着屏幕里的画面，睡着前的记忆重新回到脑海之中。 前段时间，她被朋友安利了一款游戏。 叫什么……《创世修仙》。 忘记朋友当时怎么介绍的了，反正说是能在一片虚无的世界里面自由创造，享受当创世神的快乐，世界捏好之后还能规划灵山秀水，开宗创派，床仙门，广收弟子。 自由度非常高，可玩性也很强。 看名字就知道，是一款修仙背景的沙盒游戏。 柳善善头一次接触这类型的游戏，听朋友吹得天花乱坠，当然很兴奋，摸到电脑就立马下载了游戏。 朋友说，若能开场就造出含有浩瀚灵气的极品神器，之后的游戏之路便等同于开了挂。因为极品神器的灵力过于充盈，不需她多费多少力气，极品神器便可以自动助力荒芜世界成长为仙气四溢的修仙界。 但是，按照游戏的尿性，极品神器这种东西，需要耗费大量造化点。 还看脸。 柳善善对自己的非酋属性一向很有数。 她不觉得自己能创出极品神武，所以在使用造化点的时候，也不打算浪费。 毕竟这玩意要签到，要做任务，要攒积分，才能获得零星一点。 她特意辛辛苦苦攒了半月的造化点，愣是一滴没舍得用，就是打算留到周末一口气把修仙世界捏完。 先抠抠搜搜地用了最小值：3点。 3点，按说只能造出最为普通的灵兽，如花花草草类。 她不贪心，先试试水，之后再慢慢来。 但没想到的是，在鼠标点下去之后，游戏屏幕居然出现一道极为刺眼的亮光。 这…… 莫非…… 万年非酋要走运了？！ 她心跳加速向前看去。 却见。 游戏界面亮闪闪地提示—— 【恭喜，你创造出了一把极品魔剑！噬魂之剑！】 【剑身蕴含着浩瀚的魔气，拥有此剑者，必将成为魔界至尊，号令群魔，踏平诸界！】 第359章 【身为创世仙人的你，拥有此剑之后，无需努力，便能看着属于你的世界，变为魔影幢幢的万魔世界！】 柳善善：“？” 在？ 不是说好了修仙创世游戏吗？ 为什么还能造出魔物来？ 显然，极品魔武和极品神武的属性完全相反。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创造魔界，意味着，若想创造修仙界，她得花千倍万倍的努力才行。 很想退出重开，但是看到攒了整整半个月的造化点…… 有些舍不得。 她瘪瘪嘴，决定先用完再说。 按照游戏设定，创世神在捏世界的时候，可以捏出代表着仙气的神器、神物。便也有可能，捏出代表着黑暗与邪恶的魔器、魔物。 因为是修仙世界，所以创造出神器、神物的概率更大。 柳善善怀揣着这样的心，摩拳擦掌再接再厉。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又造出了魔兔，魔山，魔虎，以及狞可怕的变异魔怪。 在被变异魔怪撵得到处跑的时候，朋友恰好发来自己捏的恍若蓬莱仙境的创世截图。 她气得眼泪汪汪，险些当场删号走人。 就在这时，一柄早已被她扔到世界边缘角落的剑，横空出现。 魔剑干净利落地了结了追杀她的变异魔物。 然后，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她不喜欢它，杀完魔物后，噬魂魔剑便落到地上，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柳善善本来是想退出重开的，但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犹豫了。 盯着地面看了半天，她慢吞吞走上前，将魔剑缓缓捡了起来。 变异魔怪等级很高，且有惊人的腐蚀性。 强如魔剑，战斗之后漂亮的剑身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她叹口气，接下来想要捏的，并非神器灵物。 而是再普通不过的铸剑台，用来修复破损剑器。 再后来，她背着魔剑，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不断行走。 所到之处，留下大片魔物、魔器和魔气。 处处都能听到她的哀嚎。 ——什么样的霉运，才能导致一个她，半个月过去，连哪怕一个灵草都没造出来？ -- 不知是什么时候察觉出，这是梦的。 柳善善在梦境里，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她之前好像正在山顶和莲歌魔王对话呢。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更诡异的是，在这段梦里，她甚至还能自主思考（胡思乱想）。 至于这段梦…… 好像也不能完全称之为梦…… 因为，她逐渐想起来，确实曾有过这样一段游戏经历。 也回想起莲歌之前所说的。 “你在幻境里所做的一切，是无意中将造世神曾在三界做过的事，又重新做了一遍。” 直至此刻，虽未完全从梦中惊醒，她心里忽然出现一个极其惊悚的猜测—— 这个所谓的造世神。 不会是当年，坐在电脑屏幕外面，勤勤恳恳打游戏的她吧？ 穿越之后，这段记忆莫名其妙从她脑海中消失不见。 这会儿即使借着梦回忆起来，出现在脑海里的，也只有些零星片段。 梦境接下来的游戏场景，大多同她在幻境里发生的事情相同。 不同的是，在她捏出第一颗灵草之后，噬魂剑终于意识到她走遍山川河海，所追求的是什么。 它自创魔域，将自己封锁在其中，带走了整片大陆的魔气。 将外面的世界，留给了她。 那时候，柳善善便意识到，她的游戏好似和别人不一样。 她创造出来的魔剑，也和别人的不一样。 -- 小小的房间，只亮着一个昏黄的桌灯。 光线不太强的情况下，衬得那黑色大薄片上，散发出来的光亮更加刺目。 也衬得屏幕对面，少女脸上的神情，越发专注忘我。 莲歌的意识在她梦境的边边角落里不耐烦地飘来游去，情绪越发暴躁，心也越发扭曲。 一个时辰。 快要一个时辰了。 入梦最长时间便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不论他退不退出，都会被保护她的幽冥幻境注意到，并强行踢出。 他蹲守于她的梦境之中，面对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和压根叫不出名字的各类物品家具，安静地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企图等来她记忆里最灰暗、无助、仿徨的一刻！ 从一开始的耐心，到之后的疑惑，再到最后的杀心四起、阴暗爬行！ 全都是因为她！ 脆弱呢？无助呢？至暗时刻呢？ 他等了这么久，就为等着她暴露最大的弱点，暴露最崩溃的一面！ 结果她…… 坐在桌子前，对着一个发光的黑色大薄片，一声不吭、聚精会神，看了足足一个时辰？！ 第149章 （润色） 那一刹那的鬼…… 众所周知。 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 在梦里打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电脑游戏，可想而知有多累人。 梦境结束的时候，柳善善感觉她的胳膊脖子都酸了。 第360章 睁开眼，人还有一些懵。 直到看见仍站在对面的莲歌。 脑袋恢复清明，思绪如万千线条自动捋顺归位，她想起了入梦前他忽然变作漩涡的双眸，又回忆起方才做的梦。 是梦，但也是她曾经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忘掉。 但她敢肯定的是，已丢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重新回到她脑袋里，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 目光再度看向莲歌。 一切的一切，似乎已有定论。 -- 莲歌心情难免复杂。 整整一个时辰，一无所获。 从她梦境中强行退出的时候，还受到了外面幽冥幻境的护主一击。他此刻只是一抹意识，难免受伤，这会儿硬是靠着强大的心境勉力强撑，才未被踢到幽冥都之外。 看她醒来，面上含起清雅若莲的笑容。 正要思忖用何样的开场白，才更好地避免被她怀疑方才的梦境是他在作祟。 ……虽未勘破她弱点。但他造的梦向来同做梦者的梦魇相关，兴许那确实是她的噩梦，只是过于特殊，才叫他暂时未能参透。 没有关系。 此时静观她反应如何，刚从噩梦出来，必然是害怕恐慌的，他只需稍加安慰、旁敲侧击，便能有更多发现。 正这么想着，便听她出声—— “你真是个大好人！谢谢你！” 莲歌：“？” ……向他道谢？ 柳善善双眸璀璨若星，脸蛋红润，右手轻轻攥着拳头。 他不仅和她说了很多幻境相关的事，还专门帮她捡起过去的记忆。 肯定是是想帮她什么！ 莲歌虽看不见，却能感知到她心内的澎湃思绪和激动难耐。 仿佛在那魔邪的梦境中获得了什么顿悟和突破。 莲歌：“……” 也就是说。 他不仅没能窥探到她的弱点，不仅没能让其心生恐慌探寻弱点失败——反倒还，助她突破了？ 成为魔王以来，什么时候不是一呼百应，睥睨万物，何曾受过此等挫败？！ 还被对方热情道谢！ 简直是耻辱！！ 震怒之下，心底魔性无意识催动，恶念邪念同时激发，犹如甩尾毒蛇，吐着蛇信子想要侵蚀面前的少女。 被他强行镇压下来。 纵使如此，心境还是生出了过于激烈的波动，本就受伤的意识，也因此被被幽冥幻境强踢出了幻境。 柳善善：“？” 人呢？ 发生了什么？ 前一刻还在眼前对她绽放清幽笑容的人，怎么下一刻就消失了？ 她探头探脑，大惊失色。 但再想探测，也无法从幻境中探出莲歌魔王的身影。 也许是出去想办法破幻境里吧。 她想了想，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番：“魔王竟也有乐于助人的善良一面啊！” 感慨完，便暂时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方才在梦境中，她当然没有顿悟，也没有突破。 纯粹只是捡起了一段记忆。 关于噬魂剑的记忆。 梦里还没有太深的感触，此刻梦醒，再去回想，不由心惊。 明明是重拾，可那段记忆仿佛从未离去过一般，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如昨。 她也想起来，这个创世游戏……她足足玩了两年半。 对她来说的两年半，在游戏里却是沧海桑田，足足数千年。 在游戏里，一半的时间，她用来捏修仙世界。 另外一半，用来陪噬魂剑。 起初是因为，毕竟是“头胎”，难免更在意些。 后来是觉得，它比其他生灵、万物都要更加有意思。 因为太菜鸟，她对大多数游戏都没有过于长久的兴趣。 可《创世修仙》，因为有了噬魂剑的存在，变得不那么乏味。 再后来，她终于逐渐意识到，这魔剑似乎有些过于黏人。 有一次，她只是因为期末备考，半个月未上游戏，它便魔力暴动，离开了封禁自己的魔域，将她辛辛苦苦捏出来的修仙世界整得生灵涂炭…… 好在，她上线后，它又老老实实地帮她将一切恢复原样。 恢复完的同时，当着她的面，由魔剑，化作了一名少年。 头一次知道器物还能变人的柳善善惊呆了。 可她后来去网上搜了攻略，得知这是合的，便没有多想。 直到—— 少年噬魂剑，向她提出恋爱请求。 柳善善：“？” 你们《创世修仙》游戏的隐藏彩蛋这么多吗？！ 也不知道是太震惊，还是太好奇，还是其他…… 反正，她没有拒绝。 当天整个修仙界都被噬魂剑用魔力变了模样，看到满屏幕乱飘的粉色泡泡，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可反悔的念头冒出来，又更加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毕竟只是游戏罢了，有什么好羞耻的 再后来，她才深觉那个决定有多糟糕。 因为。 明知只是游戏里的一段数据…… 明明他连话都无法和她说。 第361章 明明屏幕里的小人，放到最大也不过她拇指大小，甚至连五官都是模糊的。 可在渐渐拉长的时间里，她终于有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外启齿的秘密。 她好像…… 真的喜欢上了一串数据。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她只捡回这么些，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更多。 柳善善怅然地想。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上过游戏，连软件都被她从电脑里彻底删除。 可她压根想不起来，是什么促使她做出了弃游的决定。 但是，只有这些，也足够让她心神不安。 因为—— 根据穿越以来的发现，以及在幻境中得到的全部信息。 不出意外的话。 噬魂剑就是师父。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由魔剑变成了……修仙宗门的尊者。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噬魂剑分体。 更不知道游戏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真实世界，并且还被她穿了过来。 但是，由上述信息大约可得。 她…… 穿越之前，竟然是在和师父谈恋爱？！ 通过一块电脑屏幕？！ 师父他知道吗？ 柳善善感觉自己这会儿就像是一壶烧开了的开水，不光脸蛋热热烫烫，还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她愁眉不展，她愁云惨雾，她愁肠已断无由醉！ 捂着脸在山顶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将这些信息串联完毕，忽然有些不想下山回寝殿。 但，此抗拒念头只飘了一瞬。 还是有些……想去看看师父的。 想起那些记忆后，就更想看看了。 柳善善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魔宫，虽做了一路的心建设，但站在寝殿门口的时候，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 算了，反正他昏迷着，怕什么。 以防万一，进去之前她将魔气值关掉，变回凡族模样。 接着心一横！ 闭眼，推门！ 刚迈进去，还未等她目光望向深处，身体就动弹不得了，好似被一道难以言明的力量控制住。 那力道仿佛看不见摸不着的绸缎，柔软，却又控制欲十足，牢牢地卷住了她的腰。 门“砰”的一声在身后被关上。 下一瞬，她的身体便犹如乘坐上了高空索道的缆车，但加速般，眨眼间，就滑向了床边的……师父。 然后，坐到了他的床上，和他四目相对。 他竟然是醒着的！ 只不过，这会儿又双叒叕是魔族形态，身上冒着似有若无的黑雾，正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她。 好在，气质若清清溪水，眸间温和，不见一点儿戾气。 除了发色、眸色，和脑袋上的犄角。 其他的都和她熟悉的师父一模一样，连看她时的目光都让她心安！ 她松下一口气，刚想喊他，便觉—— 身体在莫名力量的胁迫下，莫名动了起来。 几乎由不得她反应，紧接着，她就眼睁睁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半飘而起，飘到师父的跟前，不受控制地贴近了些，在他唇上落了个轻飘飘的吻。 柳善善：“？？？” 师父的眸色里多了些满意，这才操控着魔气，将她放下去。 “……” 一屁股坐到一旁的座椅上，她脑袋还没活过来。 那个吻甚至算不得吻，一触即离，轻若蜻蜓点水。 可残留在唇上的触感…… 正傻呆着呢，就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善善。” 呆滞抬头。 却见此刻的师父已经恢复了青衫落拓的模样，乌发垂顺，一身魔气尽数掩去。 他看着她，许久之后，轻声道：“你竟在这儿。” 柳善善：“？” 怎么忽然变了？ 但是，看他神情，看他语气，怎么好似已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魔化状态下做出什么诡异地事都情有可原，她只能将那一小段插曲从脑海里甩出去，努力装傻。 接下来的对话告诉她—— 眼前这个师父，好像是她所熟悉的亲亲师父！ 能正常对话，可以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再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连对她记忆也只停留在俩人上次于澜仙宗分别的时候。他知晓这儿是幻境，也知道自己昏睡了很多时日。 至于幻境主人是谁——俩人默契地没有提这个话题。 还有个更关键的问题。 “师父，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按说，没人知道她在幽冥都。 他过来想必不是为了她。 但，拼着自毁神魂也要撕破幻境进来，目的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就见师父的眼睫轻轻抬了抬。 眸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 正待说话的时候，就见—— 一阵黑雾缭绕，眨眼的功夫，青衫青年又变成了满身黑的魔族，暗红色头发衬得那张平静温和的脸蛋，都多了些许难以言明的妖冶。 柳善善：“？” 不等她反应，她的身体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到了他跟前，唇瓣在他唇上轻轻一贴。 第362章 柳善善：“…………” 再这样下去她要报警了啊啊！！ 就不能先回答了再变吗？！ 身体重新被放回座椅上。 一抬眼，魔族师父再度变回了修者师父。 并且，他仍旧没有刚刚的这小段记忆。 似乎甚至不知道自己短暂失控了几秒钟！ 只见师父平静地道：“筑业峰的长老从外面带回消息，说你历练时，被魔族带走，最后死于魔族地牢的戮仙坑之中。” 筑业峰是澜仙宗的一座小侧峰。 里面住着的大多是一些资深尊者和长老，真少出峰，也几乎不过问外事，只听澜仙老祖差遣。 说到这儿，见他轻轻伸手，腕骨处是难以忽视的魔族符文印记：“于是，我入魔了。” 似是再平静不过的一句话。 由她听来，却有些心惊肉跳。 澜仙老祖当初给师父净化心魔，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心魔洗去之后，以师父的修为能力，都虚弱调养了好久。 可眼下，他却告诉她。 得知她身死，他又入了魔。 所以—— “来这儿，是为了寻你。” 他声音仍旧清清淡淡的，仿佛天崩地裂也不会出现起伏。 她的脑袋却有些宕机。 下意识道：“可、可你们，不是以为我死了吗？” “没有见到尸骨。”师父神色温和，“怎么算死。” 柳善善心里一紧。 明明是修者形态，气质包容万物般平静祥和，可她却隐约觉得从他说话的间隙间，窥到了些许隐藏意思—— “踏遍九州三界，寻过八荒四野，若非亲眼见到尸骨，他便不愿承认她已身亡。” 不知为什么，她又想起了噬魂剑。 游戏里的噬魂剑。 ……它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若非记忆丢失，她一定会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发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当然，柳善善觉得她在认真思考。 但是——总有突发情况打断她的思考。 因为，谁能知道，几句话功夫里！ 师父又变魔变了足足三次！！ 三次啊！！ 每次变化，她都会被动飘到他面前，亲他一下，再被魔化的师父心满意足地放回去。 再同恢复原样的师父和谐聊天……和谐才怪！！ 眼看着，这一回，眼前青衫青年的眉目间又隐约有黑色雾气缭绕而过。 柳善善知道他这是又又又要变了。 也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被整出了心阴影，亦或者是……其他。 待得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坐到了青年的怀里。 至于姿势。 则是微微仰着头，同他唇瓣轻贴的姿势。俩人的身体离得极近，不仅发丝，连体温都在缠绕。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傻了。 傻的不光是柳善善，还有师父。 很好。 魔化确中断。 萦绕在他眉间的雾气无声散去，眼前还是她眼熟的师父。 只是，他的呼吸好似从上一刻开始停滞。 就连她吻他，也没有低头垂眸。 好半晌，才见眼睫缓缓眨了眨。 柳善善忽然想起来—— 之前在那个陌生村镇，在他因不懂情爱，把“亲吻”当奖励、安慰，亲了她好多下之后，她便已经给他做过“情爱科普”。 所以，此刻的师父，大概率是知道“接吻”这个动作的含义的。 从他垂眼望过来的目光，也能得出这个结论。 她脑袋一嗡，心跳如鼓，身体弹射着跳开，如小学生一般绷紧了身体笔直站定。 口中镇定解释：“师、师父你，你知道你刚刚入魔了好几次吗？” 怕他不解，她大脑虽乱糟糟，却还是马不停蹄继续说：“我、我刚刚发现……你每次入魔之后，好、好像只要……” 虽是事实，却难免羞耻，所以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只要亲一下，就能恢复。” 在她说完，周围便安静了许久。 她也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说更多。 哪里敢说——虽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证实一下，是不是能够靠亲吻让师父复原。 毕竟魔化的他，每次操控着她亲完了，他就恢复原样了嘛。 但更多的原因还是…… 那一刹那的鬼迷心窍。 第150章 “他想亲你，我不喜欢他…… 第一百五十章 师父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周围静悄悄，她脑内却正有一万只羊驼疯狂蹦哒，一边蹦一边拼命朝她呸呸呸。异常活跃，异常喧嚣。 静不下来。 他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生气了。 还是说，因为没有了半点魔化时的印象，所以怀疑她在说假话？ 正惴惴不安呢，就见师父的眼睫轻轻动了动：“几次？” 柳善善：“啊？” “我方才魔化了几次？” 她这次反应过来，努力回忆了一下，表情纠结地伸出手。 “五……五次吧。” 第363章 “哦……”师父神情若有所思，目光轻轻从她脸上掠过。 “若再有下次，你便将我打晕。” 柳善善：“？” 先不说她敢不敢这么做，就说—— 她打不打得过，也是个问题啊！ 打晕师父？还是打晕自己来得更简单一些吧！！ 却听他道：“我修为受损，纵使魔化，应当也手无反抗之力，你可以放心。” 咦，咦。 是吗？ 该说不说，事情便朝着极为诡异的方向走去。 俩人谈话之间，师父再度魔化。 她想起他方才的叮嘱，在魔化师父操控着她滑向他的时候，闭着眼睛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重物，准备在他脖颈处狠狠来一下。 师父说的好像没错。 镇定下来后，她才察觉到他虽能用魔力操控她，却除此之外再也干不了其他。近些的时候，若仔细看，便能从苍白的面颊看出，他的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弱。 甚至，操控着她的那股力量，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牢固。 凝神一冲，便将之冲破，四肢掌控权很快回到她手中。 甚至，在她掏出重物的时候，他都没有其他反应。 想要打晕这样的师父。 ——简直易如反掌。 ……但没忍心。 身体靠近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落在他修长光洁的脖颈。 向下是漂亮的锁骨，向下是白皙光滑的皮肤，再向下…… 掏出的重物又被她偷偷藏了回去。 柳善善伸手，轻轻揪上他的衣领，将脸凑了过去。 还是亲吧。 亲比较快。 但这一次，由于没有被操控，她自个儿也忘记坐回座椅上去了。 师父魔气敛去，恢复修者形态的时候，垂眸看向她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她还贴着他的唇呢。 此刻，由于过于呆滞，在他怀里眨了好几下眼睛。 然后看到了师父眼里的沉默。 她默默从他怀里爬出来，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坐到了一旁，不敢吭声。 “打不过？”他等她站好了才问。 柳善善：“……”倒也不是。 师父叹口气：“回去督促你勤加修炼。” 她越发沉痛，狂摇脑袋：“不、不是的！” 有点心虚。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虚。 她抠了抠手指，定定看着他，片刻后，做了什么残酷决定一般。 凑过去，又贴了贴他的唇。 师父抬着眸，许久未出声，只看着她。 柳善善强作镇定，道：“只、只是贴一下，我、我觉得比，比打晕你来得要轻松。” 他似是有些怔忪，良久之后，才缓缓出声：“你的那些话本……” 师父果然记得呢！ 她拿给他的那些话本上，清楚明白地写了：接吻，以及更多的亲密接触，都是夫妻、道侣之间做的事情。 而他俩，只是（前）师徒关系。 做这样的行为，于情于都不合适。 她绞尽脑汁：“我、我们这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说完，抬眼看师父的神色。 小心翼翼道：“师、师父若是不喜，那就不了。” 她清楚的是。 记忆归位的同时，归位的还有……那几百个日日夜夜里，因无法言说、无法触碰，而变得越发隐晦难抑的爱意。 她甚至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 包括屏幕里的他。 ——那时的她，有多想亲自抱一抱他。 但是师父对她，似乎只是师父。 所以，纵然他待她很好，可她还是不敢确定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大多数时候都温和平静地师父…… 为什么会因她魔化。 为什么魔化了便要亲她。 为什么亲她之后就能恢复。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忐忑，忽然听他出了声。 “不要亲他。” 柳善善：“？” 什么？ 说话间，师父眼前又缭绕起雾气。 她的条件反射又来了，只不过想起他刚刚说的话，身形动了一半又止在原地。 神情踌躇。 却见师父抬眸看她一眼。 接着将她拉入怀中，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 黑雾再次从他消散隐匿。 他的眉头拧起，眼睫垂下：“他想亲你，我不喜欢他。” -- 幻境外面的魔王心情很是暴躁。 当然，他要是能看到幻境里的画面，知道幻境之主这会儿正在做什么，他可能会更暴躁。 好在他看不到。 有家不能回，好不容易混去了还被人强行踢出来。 这搁谁身上能不气？ 他修整完毕，想要再度尝试用意识潜入幽冥幻境之中，这一回，竟然连他的意识都吃了闭门羹！ 幻境比它的主人要警惕得多。 吃了一次亏，便不再有第二次，它严防死守，不再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忍耐之中，两日时间弹指过去。 莲歌本就是魔王，是万魔之首，平素坏事做尽，一向只凭恶念行事，连衷心护主的手下都被他杀了不知凡几。 第364章 这样的他，能有什么好耐心？ 忍耐两日，已是他的极限。 破幻境。 他要直接将这幻境破了！ 纵使无法寻到她的弱点、无法直接操控她的神智。 他也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将她捆过来，绑到身边，让她为他所用！让她为他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可以弹指间摧毁、覆灭整个大陆的地狱幻境！ -- 而幻境里的柳善善，也没有莲歌想的那么快乐。 除了必不可少的贴贴行为，她还需要忧心另外一件事。 师父受伤了。 伤得还很严重。 净化心魔后未能好好修养，魔化之后为屠尽魔物追杀满大陆，最后又强行破开了柳善善弄出来的这个据说万年难遇的超高阶幻境。 多层buff叠加，师父这会儿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虚弱。 ……怪不得他前几日会出现那么多反常的行为。 由此可得，想要借师父力量离开幻境的愿望，落空了。 柳善善本来是想等他慢慢养伤的。 但很快，望闻问切告诉她，师父的伤势，不仅无法靠着调养恢复，并且极有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来愈严重。 要想让他恢复原样，必须找到一个，名叫作“血山萃”的东西。 血山萃这东西，她之前听师兄姐们说过。 嗯。 是的，这玩意在澜仙宗里。 并且—— 是镇宗宝器，据说代表着整个澜仙宗的仙门根基，若要强行将之拿走，恐怕会给宗门带来地动山摇，很有可能会让全宗陷入万劫不复。 但她还是想尝试一下。 万一还有其他法子呢？若偷偷用完就立刻放回去呢？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身体每况愈下。 不过，这些问题现在都不是她该操心的。 她该操心的是—— 怎么从幻境里出去！！ 说好了可以帮她的莲歌，自从那日凭空消失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她心里不由郁闷。 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临时反悔了吧？ 这么想着，她闭目凝神，打算再探测一番幻境周边。 却在这时—— 忽然觉察到空气里传来了阵阵波动。 仿佛在河面的边缘，有一只巨型鱼怪甩尾而过，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向外荡去。 前一刻只是试探，紧接着，那力量逐渐加强。 黑而浓郁的魔气，好似凝成了尖锐的匕首，又或者是冰凉的刀尖。 她朝着能量波动最大的方向探去。 果不其然，隔着缥缥缈缈、若云若雾的幻境薄罩，她听到了莲歌的声音。 也隐约看到了他的存在。 在他的后面，竟然还有乌泱泱一大批魔族气息的存在。 ——之前便说过，幽冥之都内，数量占比更大的还是幼年魔族。 也就是说，有大批成年魔族，常年待在幽冥之都外四方作乱。 这会儿，他们全部聚集到了幽冥幻境之外。 来势汹汹，气息森冷。 为首的莲歌尤甚。 柳善善：“……” 来者不善啊！ 她才不信他这村口约架的气势，会是来和她和平谈判的！ 八成是改了主意。 以他们这样排山倒海的攻击，幻境要不了片刻便会被冲破。 但她暗暗对比了一下——聚集了大量魔族和莲歌魔王的力量，竟还比不上当初师父一人。 师父那日闯进来的时候，她甚至连波动都没感知到呢！ 这些魔族好菜哦！ 她戳戳师父，怂恿他变回小团子。 师父看她一眼，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变了模样。 带着个成年男性逃命有些困难。 还是团子师父深得她心，可以随时揣兜里。 幻境若被倾力毁掉，她创造的世界想必也会顷刻间坍塌，到时候那些对她俯首称臣的修仙魔们，想必也会冲她倒戈相向。 到时想跑恐怕便难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最好的办法还是提前去附近守着，然后在幻境破开的那一瞬间，趁人不备，利用技能快速溜出去。 师父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变小。 这会儿不再是史莱姆形状，又变回了软软q弹的小团子，手感相当好。 可到底是发现得太迟。 以及——运气贼霉。 刚飞到幻境边缘，她就觉察到天际开始剧烈摇晃，仿佛有人在用手快速地拨弄天空。 顷刻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恰好是在靠近边缘的那一刹那，口子被撕裂了。 如同被刺破的皮球，浓郁的灵气削尖了脑袋往外溢去，却又在逃出幻境的那一刹那如泡沫般破碎消失。 幻境里的东西，只能留在幻境。 身穿粉色衣衫的莲歌，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最前方。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出场，他却把自己的排场和逼格弄得很大。 居然是乘坐由五名魔兽合抬的身黑色魔辇而来。 黑压压的魔族们聚集在他的身后。 这附近本有着遮蔽物，可幻境劈开的瞬间，那些遮蔽物全都随之消失。 第365章 柳善善便这么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了莲歌的视线底下。 他没有进来，只远远地凝望着她。 柳善善心里暗道糟糕—— 虽然破幻境会使他遭到反噬受伤，但他带了这么多魔族，这么些人替他分摊伤害，怎么说也不会太过狼狈。 更重要的是。 就算她有逃命技能，又要如何……在这么多魔族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心里正有万千思绪流转。 就听那座辇之上的青年，远远望着她，含笑出声：“我给你一个做选择的机会。“ “将我带去见你们魔神大人，还是死。” “选一个。” 柳善善：“？” 他在和她说话？ 余光瞟了瞟，四处也没有别人。 停顿片刻，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是吧？ 她不就变了个装而已，至于那么难认吗？！ 第151章 （小修） “随我一同回…… 你们修真界脸盲可真多！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柳善善从惊疑不定到无语凝噎再到欢欣接受，也不过转瞬的功夫。 她轻顿片刻，面色惊惶地后退半步。 撕开的裂口只有可怜巴巴一小点，外面密密麻麻站着的高阶魔族几乎将小小的裂口围得水泄不通。 ——门口堵的这么严实，别说一个柳善善了，恐怕连苍蝇路过了都能会被压抑的魔气随手夹死。 闯是没法硬闯的。 这辈子都没法硬闯的。 所以她立刻戏瘾上身，战战兢兢、惶惶恐恐表现了一番，才后退着，俯下身子，压低嗓音：“随、随我来……” 见她颇为识趣，魔王唇角勾起一抹笑。 似乎在说…… 你们对魔神大人的忠诚……也不过如此嘛。 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缓慢涌进了幻境之中，裂口处逐渐可见微弱光影——逃跑成功概率也依稀增大。 她早在心内模拟了数遍逃命路线，正待裂口处堵着的魔族再少些便行动。 却在这时，听见一道道感情充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魔神大人？！” “魔神大人，竟能在这儿遇见您，真是天伦之乐啊！” “魔神大人怎会在此？真是蓬荜生辉啊！” 柳善善：“……？” 由于太过于震惊。 她一时甚至不知道该震惊于他们乱用的成语，还是该震惊于——她的马甲竟这么不幸地掉了。 与之相反的是，眼前的修仙魔们正一脸幸福且崇拜地看着她。 她终于意识到，在幻境中待了太久，他们的神智似乎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打招呼间，他们仿佛完全看不见她身后的那群黑压压魔族大军，也没有看出她的“被挟持”状态。 ……魔神子民的心中眼中，只容得下魔神大人一人的存在。 也算是造了孽。 屠龙少年终被龙屠。 身份拆穿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能轻易地感知到，周围安静了下来，身后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冷凝，似乎有千道万道灼热的目光，此刻正死死落在她的背后。 其中……最强烈的目光，不用说都知道，是在场唯一“瞎子”发出的。 “魔神……大人？”男人声音略显低哑，几个字仿佛在他口中绕遍九曲回肠，万水千山。 她赶忙转身，情急之下正要抽身离去，却对上了莲歌那…… 一脸幸福而又仰慕的表情？ 柳善善：“……” 她这才回味过来，原来方才他口中吐出的“魔神大人”四字，竟并非咬牙切齿，并非“恍然大悟”，而是…… 缠绵悱恻。 柳善善沉默了。 看来不光师父无法幸免于难，魔王大军们来了她的幻境同样扛不住——甚至他们比师父跪得还要早得多得多？ 挺好。 都挺好。 不用再忧心如何逃命，柳善善松了口气。 只是，被莲歌魔王用这么便秘的表情盯着，她连路都有些走不稳。 好在他的表情没持续太久。 下一刻，身子一晃，从座辇上摔了下去。 抬座辇的四只高阶魔物，齐齐翻转座椅，将之完全朝下，毫不留情将莲歌魔王摔出了魔辇，才又翻了回来。 此刻正晃悠着空荡荡的黑金座辇，黑色巨口张得无比大，眼巴巴看着她，表情急切地想要她坐上来。 柳善善：“……” 她默默别开脸。 不管了，需要尽快回澜仙宗，帮师父拿到血山萃。 先离开这儿再说。 上次师父劈开的口子，还没等她完全赶到，就在她的亲眼目睹之下美美地收拢了最后一条细缝。这一次恐怕也会如此，她需要抓紧时间出去。 这么想着，柳善善不再拖延，快步朝幻境裂口……等等？！ 裂口呢？？！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方向。 目光所落之处，风轻云净，树叶沙沙，连之前受波及碎裂的石块、树木，此刻都全部安然无恙地立在那儿。 哪儿还有裂缝？ 这就愈合啦？这就等不及啦？ 第366章 柳善善：“……” 她知道自己天赋高。 但不知道自己天赋原来这么高。 她知道魔王菜。 但不知道魔王原来这么菜。 这么菜的魔王，究竟是怎么和修仙正道你死我活势不两立到现在的？ 柳善善得不出答案。 她只觉得此刻正有淡淡的忧伤将她围绕。 师父想来救她，被她幻境关进来了。 魔王想来抓她，也被她幻境关进来了。 果然她才是全修真界能力天花板。 不过—— 柳善善的失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目光落在魔王以及魔族大军们崇拜的眼神上，她的心底……很快有了个残酷至极的决定！ 既然都进来了。 既然这么听她的话…… 那就再帮她把幻境打开吧！ 虽然会反噬严重，导致这些本就神魂受损的魔族们，伤得更加惨重，但是…… 为民除害，何错之有！ 她直气壮！ 这样一来，她还可以将那些曾被关押在幽冥之都的凡人、修者们，全部送出去。 听话的修仙魔们领命而去。 很快便将散落在幽冥幻境各地的凡人、修者，通通带了过来。 众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听话等候在一旁。 这会儿柳善善也顾不上对魔王的畏惧、害怕云云……左右到了这一步，也不差这点仇恨值了！ —— 魔族连同魔王，全部力量压上。 妄图在这三十五年的巨型幻境上，撕开一道口子。 黑雾自魔族大军身体中涌出，拧成一团。撞上了淡金色的幻境。 两股极其强劲的力道对上。 幻境的边缘产生了剧烈的波动，仿佛扭曲的图画，又好似翻涌的湖水，浪纹叠加着一圈一圈荡开。 狂风吹卷，飞沙走石，天地瞬间失色。 或许怀揣着死道友不死贫僧的想法。 柳善善在命令他们的时候，并没有手软。 自由行事尚能知道分寸。 受人命令时，纵使受伤也不懂轻重。 受到攻击的幻境，很快便开始反击。 在幻境的反噬之中，魔族大军们纷纷面露痛苦神色，痛苦哀嚎声四起。 口子已裂开些许，足够供人通过。 那些凡人们和修仙者们，已经接二连三地从裂口处鱼贯而出。 按说到此处便可以收手，可她不知为何，没有叫停。 她知道莲歌——宿阎魔王，极度邪恶反社会，怀揣着一颗灭世梦想。 若能借幻境的力量，将他的梦想，连同他本人想，一同掐灭……或许，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 若能就地斩杀，对三界来说，都再好不过。 可随着裂口越撕越大，大至外面的万顷天光轰然乍泄，云层浮动间，幻影中的世界和外界隐隐相融。 她前方的魔王，或许是过于痛苦 蓦地失神朝她看来。 乌发吹拂，青年粉衫轻动，人在天光之下，却又好似被隔绝在世界之外，身形瘦弱仿佛似一吹就散的薄云。 他那双漂亮却没有光彩的双眸里，隐约有碎玉在流转。 “魔神……大人……” “救救我……” -- “…………” 干！ 不带这么违规的啊！！ 被喊了那么久的魔神，乍一听他求救，柳善善意识恍惚下，险些真将他当作了“待救的子民”。 她在刹那间，竟差点真的手软。 好在，有什么东西横插进来，将她从深渊边缘拽了回来。 喧闹声从幻境外传来。 由远及近，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但很快，她便看清，也意识到是什么人来了。 竟然是仙门的人！ 除了澜仙宗外，甚至还让她见到了穿着其他宗袍的弟子长老们。他们神情肃穆威严，仿佛风驰电掣，身形若电闪雷鸣般闯入。 柳善善：“……” 事情解决了，你们来了。 这来得也太是时候了！！ 她还在操控这些魔族们呢，就被为首的某位长老袖气一带，人飘飘忽忽地被甩到了幻境之外。 柳善善：“？” 等等。 她还没反应过来，刚踉跄着落地，转身回头看去，就见方才还碧云潭天、水秀山明的幻境，在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多个日夜捏造出来的小型地图，仿佛褪色的山水画，在褪去了覆盖在上面的颜色后，缓缓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黑暗重新笼罩这片大地。 阴冷，潮湿。 方才出手的长老当场震惊，似乎惊讶——自己不过随手甩了个袖气，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围观众弟子们纷纷吸口气，赞不绝口。 “竟一掌便将这魔族的幻境打回原形！” “颉莘长老修为果真深不可测，如斯恐怖！” 众弟子、长老顿时士气大涨，勇猛冲锋！ 柳善善：“？” 修仙魔们表情茫然地立在原地，幻境消失后，他们却仍旧是修者模样，并没有变回魔族，浑身充盈灵气叫人无法忽视。 宗门长老们显然是将之当作了自己人。 第367章 痛心疾首：“竟连孩子也不放过！抓我们仙门这么多仙童！” ……是的，幽冥幻境里，数量最多的还是幼年魔族。 修仙魔们表情懵懵的，就被仙门弟子们“救”了出去。 剩在原地的只有……魔王为首的魔族大军。 现场很快掀起一阵混战。 当然是，仙门对魔族的单方面碾压围殴。 魔族大军们已不再受幻境控制，但也大多无力迎战。方才的反噬虽然被迫中断，他们却也确确实实是受了两次幻境反噬，此刻自然不是仙门的对手。 魔王坐立原地，口中噙着笑，是束手就擒的姿态。却隔着遥遥的距离，朝着重重人影之外的她“看”了过来…… 柳善善：“……” 她看懂了。 那其中的含义必然是——“你给我等着”。 不由有些心虚，默默往后退了退。 身后有人出手，用温热轻缓的灵力推扶了她一下。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此人是澜仙宗内的长老。 叫……好像叫紫霜长老。 因为经常在澜仙老祖身边看到他，柳善善倒是对他印象挺深。 此刻，只见他目光轻轻从她脸上掠过。 几名高级弟子连忙上前，手中法器祭出，一幅泼墨山水画缓缓铺开，半空中忽地光芒大作。 光芒过后，地上的魔王和魔族大军们，便都被收入了画中。 紫霜长老用沙哑的声音道：“不用怕，在镇魔卷里，他不会再有机会害人了。” 柳善善默了一会儿。 心中却不由嘀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啊！ 这是——你们怎么斩草不除根啊啊啊！ 感情得罪大魔头的不是你们啊！ 早知道他们不杀，她刚就杀快一点了！ 想了又想，到底没憋住，问道：“魔、魔王此刻虚弱，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紫霜长老垂下苍老的双眸。 嗓音沉沉若万年古树，道了句：“他今日若死了，不久之后，便会再度投胎转世。” 柳善善：“？” 好吧。 差点忘记这茬了。 据说魔王投胎一次更比一次强。 他死之后，或许要不了百年，他的魔族部下便能将转世的他再度唤醒，再一次隆而重之地推上魔王宝座。 她不怕是因为她寿命短——可能没等他投胎她就先老死了。 宗门却不敢赌。 柳善善轻轻叹口气。 怎么说也是对魔族深恶痛绝的澜仙宗，想想，由他们看守囚禁，应该……还算靠谱吧！ 镇魔卷收拢之后，飞入紫霜长老的怀里。 他将之收入袖内乾坤境里。 而后望向柳善善：“澜仙老祖若是知道你在这儿，必然会很高兴，随我一同回宗吧。” 咦。 他居然认得她。 她以为这位长老向来目空一切，眼里只有澜仙老祖一人的存在呢。 但听他这么说，她也顾不得疑惑，忙不迭:“哦、哦哦！” 话音刚落，她便觉察出一股极其强劲的风力正团团包裹着她，还未反应过来，人便随着紫霜长老御风于空中。 眨眼功夫，人就到了澜仙宗。 柳善善震惊抬头——虽看不出太多名堂，但也不难猜出这长老灵力之雄厚。 从幽冥都到澜仙宗距离可不远。 他瞬息功夫就将她带到，且神色几乎没有变化，苍老的脸上只见无关悲喜的漠然。仿佛于他而言，瞬移千里不过呼吸一般简单的事。 恐怕远比宗门那些挂着虚名的尊者们厉害！ 他垂下古井无波的一道视线。 轻声道：“你师父此前去了南虬魔域还未回来，老祖尚在闭关，至于你梅璋师父，我已传音通知他速速赶来——你现下可先回归剑峰之前的住处。” 柳善善一顿。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第一句。 原来宗门的人不知道师父去了幽冥之都，那多半也不知道他也已再度魔化——如此一来，她便安心许多。 她没有表现出来，连连点头，谢过长老便要离开。 却听长老用那苍老浑厚的声音又道了一句。 “只是，你的师兄姐们不知你未死，此刻还在峰内替你守孝，待会儿见了他们，还请不要太过惊慌。” 柳善善：“？” 不是。等等。 ……守孝？ 守孝是这么用的吗？ 第152章 她尸骨未寒！！…… 交待完这些，紫霜长老便先行离去。 柳善善没立刻回住处。 她直接去了师父的修炼堂——这儿空无一人。 然后，摸摸索索，从她的随身小黑包里，将师父放了出来。 比起其他，此刻更需要操心的是师父。 软趴趴的黑团子被她放到石台之上。 柳善善小声催促：“师父，可以先变回来了。” 团子缓缓向上抬了抬脑袋，虽没有眼睛，但她总觉得它是默默抬头看了她一眼。 许久没有动静。 她：“？” 怎么回事，变团子之后开始听不懂人话了？ 她又催促了几声。谁料，它不仅没再搭她，反而还慢吞吞地转了个身，只留给她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第368章 柳善善：“？” 虽很无情。 但它动作实在缓慢温吞，模样又过于可爱，她当场被萌得六神无主。 紧接着，一个念头骤然闪现！ 等等…… 她是不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师父魔化的时候，需要亲亲才能恢复正常。 她没想到连小团子形态也是一样。 这么做过许多次，眼下又是小团子形态，更加没有心负担。 她蹲下身，将好不容易背过去的师父又转回来，对着黑乎乎“正面”仔细研究一番，然后正义凛然地贴上去，“吧唧”一下，亲了一口。 片刻之后，小黑团子从眼前消失，青衫乌发的男子取而代之。 从面色倒是看不出他的情绪，看上去挺平静。 嗯。 柳善善也挺平静。 毕竟他俩在幻境的最后两日里，这样贴贴了无数次，早已习惯成自然。 师父喊她：“善善。” 她不知道方才紫霜长老说的话师父都听见没，所以给他又重复了一遍。 回澜仙宗当然是为了血山萃。 柳善善本是打算，回来之后直接找澜仙老祖旁敲侧击、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可能名正言顺从他那儿直接拿到——毕竟他亲口说过，师父的安危，对整个修仙界来说都至关重要。 万一不行，再考虑备选方案。 但倒霉的是，眼下老祖在闭关，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她只得先问问师父。 谁知，听得她的话，不动如山的师父终于有了反应。 他道：“不需要。” 柳善善：“？”什么不需要。 他轻轻蹙眉，道：“不需要血山萃，入魔之事也不需要告诉老祖——我已提前干扰过他的星宿镜，也在观星堂设了法咒，之后不会再有人知道我入魔一事。” 柳善善：“？” 师父你正受着伤，所剩不多的灵力就用来干这了？！ 不想他却恶人先告状。 师父抬眼看她：“你回宗门只是为这事？” “？”不然呢。 她当初可是被他们亲自安排着送到了云隐苑，心里犹有怨气未消——要不是为了血山萃，她才不想回澜仙宗呢！ 却见师父已经站了起来。 “走吧。” 柳善善：“？” 走哪儿。 他眼睫轻抬，如湖面般半透明的山水地图出现在她面前，食指虚空轻点，便见地图上几个位置开始闪闪发亮。 “若在宗内无其他事，我们可以搬新家。” 他道：“可有喜欢的？选一个。” 她定睛一看，好几个地点离澜仙宗都足有十万八千里远，他这哪儿是要搬家，简直是打算和澜仙宗划清界限。 师父你忘了你还有六个徒弟吗！ 她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说罢，神色认真道：“要离开也得等你伤养好了再离开。” 师父果然还是之前的“百依百顺”设定。 听她这么说，半空中的地图被他收起，消失无踪。 只是—— 还是有点小区别。 因为他之后便沉默着抿紧唇，别开头，不再说话。 ……仿佛有了些许小情绪。 柳善善：“！” 夭寿啦师父变幼稚了。 刚等她吐槽完，便见隐约有黑雾从他眉间浮现。 ……显然是又到了魔化时间。 有了前两日的练习，她已成功养成肢体反射，低头靠近他，轻轻贴了贴师父的唇。 嗯，仍旧很平静。 她是如此，师父也是如此。 但是，或许是因为过于平静而导致不幸走神，她忘了一触即离，停留了好一会儿。 唇上微软，似羽毛。 轻而浅的触碰之后，黑雾从师父脸上消散不见。 她骤然回神，赶忙离开。 他垂眸看她。 半晌之后，握在她腕骨的力道微微加重。向来乌黑平静的眼眸里，仿佛有异样的情绪在流动。 虽然之前就和他说过，是迫于情势需求，才会做出亲亲行为。但被他这么看着，柳善善还是不由自主羞窘。 她下意识挣脱，退出他怀里。 接着便听师父道—— “……唇凉体寒，许是灵力受阻，修炼不畅导致，需得服用些许具有温热效果的补药，与此同时，更需加强修炼，提升修为。” 柳善善：“？” 轻顿片刻，接着道：“不离开可以，只是你接下来需要每日都抽两个时辰，随我潜心修炼。” 柳善善：“？” 说半天就是为了铺垫这个？ 等等。 每天抽空和师父修炼，意味着—— 那个时间段，不仅不能让他变团子，还必须让他时刻保持清醒状态，不能魔化。 也意味着…… 柳善善半蹲下来，表情凝重。 片刻之后抬头：“搬家吧，师父，随便选一个就好，我不挑。” 师父沉吟片刻，道：“如此更好。” “待去了新家，你必然能抽出更多时间随我一同修炼。” 柳善善：“@%￥$……” 第369章 -- 她怀疑师父变坏了！ 从修炼堂出去，柳善善不由自主伸手捂嘴，只觉唇角微微发麻。 师父留在了修炼堂。 那儿灵气充盈，更适合他调养。 虽然是小黑团子形态，但是既然他笃定不会被别人发现异样，柳善善自然不会去质疑。 以及—— 师父不让她将他入魔的事告诉老祖，也不让她去拿血山萃。 前者，她答应得很痛快。 至于后者嘛，不大行。 血山萃是一定要尝试的。 大不了她自个儿先研究一番。 出了修炼堂，她径直去了舍阁。 柳善善没忘紫霜长老口中的，正在为她“披麻戴孝”的师兄姐们。 绕是去的时候已有准备，到了现场，她还是惊了一惊。 还未走到门口，便见地上已铺满白纸剪成的花，被风一吹，寒意萧萧……几间舍阁都被贴上了白纸、白联。 入眼处，尽显萧索凄凉气息。 这哪儿还有修仙宗门的模样，差点以为到了阎王殿前。 柳善善还未走到门口，心中便开始泛酸。 虽然同这几位师兄姐相处不过才数月，可他们却确实是将她当亲妹妹一般对待。 误以为她死亡，想必很是伤心。 再往前，便依稀能看到，她屋内此刻并不孤单。 里面白茫茫一片。 门是微掩着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她的小桌前，坐着几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气氛分外低沉。 她更觉伤感。 进幻境待了足有一月之久，也不知“死讯”的谣言是何时传来，他们这几日莫非便一直如此消沉地待在她屋里……“守孝”吗。 起初还觉得这个词有点滑稽，看到这般画面之后，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在心底深呼口气，一步步走上前，刚要将门推开，便听屋内鬼鬼祟祟的低语声传了出来。 “这条子连得真不错，碰个七万！” “出个三条。” “我吃个三条！二条四条三条齐了！” 柳善善：“？” 隔着泪光盈盈的视线，她看清了正在桌前围坐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五师姐……以及正探个脑袋在一旁兴致勃勃观战的六师兄。 白茫茫的屋子里，他们手上翻飞的叶子牌显得格外喜庆。 或许正映衬了那句——乐景衬哀情。 才怪！ 众人打得投入，竟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到她推门的动静。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里外数双眼睛相对，大家的表情都稍显凝滞。 众师兄姐们呆滞半晌，慌慌张张起身。灵力激荡之下，叶子牌在半空中飞得愈发快也愈发乱了。 柳善善出离地怒了，甩头就走，出门时跑速过快，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 啊啊啊！简直过分！简直欺骗她感情！ 她“尸骨未寒”！ 他们竟然在她坟头打牌！ 说好的“守孝”呢？！ 分明是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玩乐。 跑到后山，气呼呼半蹲下来，默默擦眼泪。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受半点伤，可他们……他们。 呜呜呜—— 柳善善欲语泪先流。 坐下来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道迟疑的声音响起。 “喂——” 那声音听上去略显不自在。 她仰头，看到了蹲在树上的……二师兄？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从树上跳下来，落到她身旁。 她默默低下头，不他。 他没说安慰的话。 只将一块传音石递到她面前。 “一炷香之前，紫霜长老便传了信过来，说在幽冥之都找到了你，活的。” 她眼泪掉一半，收住。 二师兄隔了会儿，继续道：“所以，刚刚他们是故意的，怕你回来看到他们在伤心，会更难过。” “再加上都是一群好面子的人嘛，不想被你知道他们一个个茶饭不思，修炼荒废，在你屋内心灰意冷颓废了大半个月……着急忙慌间，就想出了刚刚那个馊主意，变出了叶子牌，想在你来的时候假装得开心一些……”说到这儿，他忍不住轻笑，摇头，“确实挺馊的。” 知道真相是这个，她的眼泪更难止住。 向来阴测测的二师兄，难得像个师兄的样子，摸摸她的脑袋。 “不哭了，回去见他们吧，他们不敢来找你，这会儿正慌着呢——” 她站起身，收眼泪：“哦。” 走两步，被他拦住。 他自上而下看了她两眼，沉思片刻道：“眼泪擦了再去。” 她没有擦眼泪的手帕，正打算胡乱蹭蹭，就听二师兄道：“还是我来吧，师兄刚好会些法术，应该能派上用场。” 柳善善仰头。 她想起来大多是修者都可以凭借法术灵力将湿透的衣服顷刻间烘干，想来帮她烘几滴眼泪也不在话下。 ……虽然有些杀鸡用牛刀。 但见他神情难得认真，便没有拒绝。 柳善善从未觉得二师兄如此靠谱过，心里不由万分踏实。她老老实实抬着自己的脸，站直了等他施法。 第370章 他仔仔细细看她两眼，指尖荧光轻闪，下一瞬—— 她感觉脸上一冰。 一伸手，从左边脸上拽了根大冰条下来。 一伸手，从右边脸上又拽了根大冰条下来。 柳善善：“……？” 二师兄神色满意。 “此乃凝水成冰决，你看，是不是很适合用来哄女孩子开心？” 柳善善：“……” 手握两根大冰条，脸冰手也冰，恨得牙痒痒。 你就去哄吧！ 一哄一个不吱声！ 第153章 师妹可以由我来教…… ——不得不说，脸上虽然有些冰，但也确实不再有眼泪，泪痕也没有。 就连眼角、眼睫上的湿漉漉都化作了细小的冰渣子，随着她眼睛眨动，扑簌簌往下掉。 ……可能是她这模样太滑稽，二师兄静默片刻，别过那张向来阴沉危险的脸，笑得分外开心。 柳善善：“……” 她深深地觉得。 比起哄别人开心，二师兄在哄自己开心上更有天赋。 她瞅他一眼，默不作声往前走。 回到舍阁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白色已经消失不见，几间屋子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周围静悄悄的。 几位师兄姐们这会儿不在屋内，而是一排排站在了门口，小心谨慎地瞅她。 大抵是见她脸上干干的，没有在哭，齐齐松了口气。 二师兄声音得意：“看，我哄好的。” 柳善善：“……” 算了，他脑子不好，让让他吧。 再度碰面，倒不算煽情。 众师兄姐们围成一团，先是慰问了她好一会儿。再接着摸摸脑袋掐掐手背，像是想确认一下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直把她捏得面颊涨红，才终于安心罢手。 接着，又问了她好些话。 有的问她好端端怎么会跑出澜仙宗，怎么会被魔族抓去，有的问为何宗内会传出她死在魔窟的消息，有的问她有没有被欺负，有的问她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场面反正很是热闹。 柳善善两眼发直，好多问题都答不上来。 好在大师兄道了句：“笨，都知道是紫霜长老将师妹带回的，那么必然也是他把小师妹救出来的。” 五师姐接着道了句：“好了好了，小师妹刚险地逃生，想必正累着，别一口气问这么多，让她歇会儿吧，人能安全回来便好。” 然后—— “以师妹目前的修为看。”向来寡言少语的三师姐，忧心忡忡道，“暂时还是不要一人去危险地方为好。” 众人大概是觉得言之有，纷纷点头。 他们觉得，接下来的时间里，除非她快速将修为提升到一个足以保证自己安全的地步，否则，他们谁也不会允许她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一人独自下山。 师兄姐们神情凝重地对视一眼。 意见达成一致。 柳善善正想弱弱伸手拒绝一下，就听外面忽地传来一道小童的声音。 “柳善善小仙上，你师父梅璋仙者已在来的路上，唤我提前过来通知你快些收拾东西，准备随他下山——” 屋内正七嘴八舌讨论的众师兄姐们轻顿片刻。 目光望向了那探头进来传话的白面小童身上。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下山？” “梅璋仙者？” “师父？” 有人仿佛这才回想起来，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了句：“之前似乎听老祖说起过，他曾和师父做主，将小师妹送去了梅璋仙者那儿，拜他为新师，随他在山下云隐苑修炼。” 仙者——在澜仙宗是次于尊者的称呼。 有人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小师妹是在梅璋仙者那儿弄丢的。”二师兄思忖道。 “……不仅如此，梅璋仙者直到她失踪数日后才发现并报上澜仙宗。”五师姐知道的显然更多一些。 几人三言两语聊完，沉默着对视一眼。 下一瞬，木门被一道锋锐的灵气推开，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身影便闯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面貌风流儒雅的男子火急火燎踏门而入。 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柳善善身上。 “徒儿，为师来晚了，可有哪儿受伤？师父这就接你回去。” 师兄姐们对视一眼，将柳善善像蘑菇一样摁到身后的座椅坐下，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才看向他。 “梅璋仙者，恐怕师妹没法同你回云隐苑。” 约莫是没想到自己专程赶来接徒弟，还能被几个小辈拒绝，梅璋仙者面上笑容僵硬了一瞬，目光望向在场其他人。 先是无声打量了一圈，接着，才挂起得体的笑容：“她是我亲自收的徒弟，我答应过老祖以及无剑尊者，要时刻盯着她好好修炼，眼下她从魔窟安全回来，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需要将她带走。” “之前会走失确实是我的过错，但云隐苑本就从不设禁，弟子都可随意出去，在下也无法预料到她会出事被魔族抓去。” 他表情诚恳：“各位师侄心有不满在下可以解，之后我会严加看管，对她多加保护，在她修为破境之前不会再放她离开云隐苑，还请几位心。” 第371章 师兄姐们没有退让。 或许是头一次被小辈忤逆——纵使这些小辈是他崇拜的无剑尊者的弟子，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有些挂不住。 梅璋心里也有些窝火。 当初收徒——是澜仙老祖先同他提的。 听闻那女弟子是无剑尊者的小徒儿，他连想都没想便果断应下，毕竟是无剑尊者的徒弟。举手之劳，却能让无剑欠份恩情…… 但他不是傻子，知道她并无修行天赋，也知她实质是弃子身份。 纵使如此，他对她也无偏倚之心，与其他弟子同等对待。 谁会料到她能自个儿偷偷跑出云隐苑啊！ 跑出去也就算了，竟还传出死讯， 这般渺小脆弱且净给别人添乱的人…… 好在老祖发现当日，虽然情绪不妙，却也并未责怪，只让他不必声张。 今日得知她安全回来，他也挺为她开心。人活着就好，所以对于她惹祸一事心中并无太多芥蒂，当即不计前嫌地表示，愿意亲自回宗将她接回去。 结果竟被无剑尊者的这群徒弟给拦下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仙者，莫非做事还得看一群小辈的脸色？ 梅璋再三忍耐，嘴角崩了又崩，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她已不再是你们的师妹，能不能带她走，应是老祖和你们师父说了算——” “再者，你们师父无精力教导，她眼下修为不精，自保能力都没有，我肯收她入云隐苑已是心慈仁厚。” 此言一出，空气静了静。 梅璋还想再说，却只觉一道劲风迎面袭来。 他下意识提剑，想要躲闪，刚抬起，便听“嗡”一声，虎口位置微麻——下一瞬，“叮当”一声响！ 剑竟然直接从他手中脱落，被振飞了出去！ “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素衣素面的年轻女子，纤手执剑，眼眸轻抬，神色并无变化，只道：“老祖同师父那儿，我会去禀告。” “——就算要给师妹另寻师父，也可以是由我来教她，便不牢梅仙者操心了。” 空气静默半晌。 三师姐回头道：“师妹意下如何？” -- 梅璋师父黑着脸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屋内重新回到之前的氛围。 大家都没有将之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也没再提“收徒”一事。毕竟在亲口听到师父承认不要小师妹之前，他们都不太相信那些所谓“换师父”说辞。 ——之前师父对师妹可是偏心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于是，再度恢复之前的讨论。 只不过，这一回话题没有再集中在柳善善身上，而是顺成章地拐到了，将她从危机四伏的幽冥都带回来的紫霜长老身上。 说他在若干年前，是几乎和澜仙老祖齐名的存在，只不过性子更低调、更冷淡些，没有什么拯救修真界、灭尽魔族的宏伟梦想。 纵使因为澜仙老祖留在了澜仙宗，也大多时候只是个挂名的长老，不太爱管闲事。向来深居简出，修为难测，人情寡淡，几乎很少出面，更别说出宗了。 可近来一段时间，却时常出现在各个魔域，想来是不知因何改变想法，开始替闭关的澜仙老祖四处办事。 他们又聊了许多紫霜长老过去的许多丰功伟绩。 比起向来和善亲切的澜仙老祖，紫霜长老年轻时候在魔族那儿立下的威名更为深远流长。原因是——他性情更为捉摸不透，手段也更为果断狠辣。 这不—— 片刻功夫前，更是传来了他带着众弟子，将幽冥之都全体魔族全部抓回的消息。 回来之后的澜仙宗几乎整个沸腾，几乎每个弟子都在讨论紫霜长老，讨论他是如何做到，刚一出手，便成功将幽冥魔都一举歼灭。 连几个师兄姐提到紫霜长老时，也满满都是钦佩与仰慕。 身为现场唯一知情人，柳善善默默闭上嘴巴，装哑巴。 深藏功与名。 不过，她此刻更好奇血山萃相关。 之前确实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存在，却并不知道它究竟位于宗门的什么地方，又要如何拿到。 等到众人都散去，她才悄悄叫住最后六师兄，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 之所以找他问呢，当然是因为他是全师门里，看上去最好骗的一个。 但柳善善还是很谨慎。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一股脑将黑锅扣到了魔王的头上：“我在幽冥都的时候听那些魔族们提起，他们说看中了澜仙宗的血山萃，想要将它偷走！” 六师兄果然很好骗。 他当场就信了。 表情瞬时变得又惊又怒，像是恨不得将已经被关押的魔族们揪出来暴揍一通：“什么？他们竟然敢将主意打到血山萃上面？！简直岂有此！” 她刚要点头继续添油加醋，就见他忽然收了拳头，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等等，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在撒谎骗我？” 柳善善：“？” 他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六师兄凑近了又凑近，眼神警惕：“血山萃这个东西，它是魔族最惧怕的神器，唯一的作用就是镇压漓乾海底的魔族冤魂，只有修者才能触碰，魔族遇之则会魔魂分离，他们魔族想要抢这个？莫非不要命啦？” 第372章 原来如此。 虽然这句话给了很多信息，但是面对六师兄的质问，她缩了缩脖子，脑袋飞速转动，刚要继续出声，就见他忽然又坐了回去，神情若有所思。 “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少年轻摸下巴，陷入沉思，“历年来受诛的成千上万魔族，其魂魄都被血山萃所镇压着，若有朝一日被放出，三界也许会再度魔气横生、生灵涂炭……我若是魔族，我估计也想将血山萃偷走。” 柳善善：“……” 好的，他并没有变聪明。 见他自个儿补圆了逻辑，她快速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神情肃穆：“很有可能是这样。” 与此同时，脑袋里忍不住思考。 血山萃对魔族来说是巨大的杀器，魔族遇之会魔魂飞离……那师父呢？ 对师父来说没有危害吗？ 在信任游戏系统的情况下，可以暂时抛却这点不提。 但还有第二点更重要的——从六师兄的话里可以得知，这个血山萃的影响比她想象中还要重要。她若拿了，不小心将镇压的魔族放出来，岂不是会成为三界罪人？ 柳善善不由陷入沉思。 六师兄那边已经开始愤愤不平地唾骂痴心妄想、不自量力、邪胆包天的魔族。 骂完之后，终于意识到旁边还缩着个装鹌鹑的师妹。 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安慰她道。 “不过不用担心，血山萃在漓乾海底，那儿不光机关重重，还有无数神兽看守，除此之外，更有数千年来无数宗门强者凝聚修为设下的重海幻境，魔族们别说拿血山萃了——” 六师兄发出耻笑：“他们连重海幻境都接近不了！” 柳善善：“……” 谢谢安慰，心情更难过了。 这听起来，拿血山萃之路简直困难重重。 她真的能拿到吗？ 不过，多亏了不太聪明机灵的六师兄，该打听的消息都已成功打听到，剩下的……嗯，再想想办法吧！ 于是，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一直想问的事。 “四师兄呢？” 所有师兄姐都在，只有四师兄从始至今没有见到。 “你说四师兄啊。”六师兄坐下，“他五日前不知为何，突然说决定要冲境，当夜就进山闭关了。” 说着，他表情变得凝重：“以四师兄的目前的境界看，下次见到他，兴许是十年后的事了吧。” 柳善善：“？” 第154章 人首蛇身的少年 十年。 柳善善沉默地将脸扭向一旁，表情深沉。好的，十年太长，希望等四师兄出来，她还能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收回思绪，她没再多想。 再要想得知更多血山萃和重海幻境相关的信息，恐怕就需要去藏书阁里看看了。 这会儿天色已晚，过了藏书阁的开放时间。 只得等明天。 找到六师兄离开之后，她的小屋子彻底安静下来。柳善善环视一圈，发现家具物品全都是她之前离开时的模样，连卧房的被褥都原封不动没有变化。 她扑到松软的被褥上，抱着枕头蹭了又蹭，很快找回熟悉的感觉，心里感慨万分。 ——唯有在不小心瞥到角落里被遗漏的白纸铜钱时，忍不住一阵瘆得慌。 夜半无人，洗漱完毕，柳善善便窝到了床上，一番打滚后，想起来已有许久未曾打开游戏面板。 在幻境里待了太多时日，得益于那些勤于修炼的修仙魔们，她当时的升级速度快到陷入麻木。 经常睡觉睡着睡着，就听到升级提示音。 起初还挺振奋。 次数多了，却不由日渐习惯。 以及——她好像并不能感觉到，升这么多级之后，自己本人究竟有什么明显变化。 仍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多跑两步狂喘气。 再加上在幻境里，无法开启新职业，练来练去练的竟然只有画画技术。 这会儿终于出来，她方才恢复兴致，看了一眼等级。 45级。 从35到45。 灵气充裕后的幽冥幻境，又帮她升了整整十级。 柳善善陷入沉思。 45级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 她不知道，但决定趁夜试验一下。 （技能：摧刀斩剑） 使用时可造成对方（未知）点伤害，读条10秒，必杀技能，冷却时间：一刻钟） （注：若对方等级低于你，可一招必杀。若对方等级高于你，便仅能造成1000点伤害。） 这是她自拿到之后，便几乎没有使用过的技能。 ——唯一一次使用，用在了后山的一棵不知名古树上。失败后，她大受打击，封心锁爱，将该技能雪藏起来。 眼下，看着闪亮的新等级，她决定再尝试一番。 她可有整整45级！ 这还不能轻松拿下？ 不如先看看…… 目光环视一圈四周，桌子？ 算了，打坏了还得花钱买。 最后，纵使刚洗完澡，柳善善还是斗志昂扬地扛着剑，出了门。 不过，她隐约想起，当时这个技能的冷却时间好像是一整日。 现在竟然已经缩短到了一刻钟。 第373章 想来是随着等级的提升，技能也有所进化。 柳善善心情越发澎湃。 但她还是决心以谦逊为主，低调行事，由弱到强，依次尝试。 她选择了门口不远处的一颗草。 小草在月下顶着绿油油的小脑袋，分外喜人。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了一声打扰了。 紧接着，挥剑出招。 （摧刀斩剑）！ 冲鸭，她的<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之力！ 技能落下的那一瞬间，一串清晰的气泡“hp-1000”，从小草的脑袋上飘了出来。 柳善善：“？” 嗯？ 谁能解释一下。 为什么45级的她，连一颗草都杀不死？ 柳善善心情悲痛！ 她拒绝接受！ 不死心的她，默默蹲在门外，决定等一刻钟后过去，再做第二次尝试。 第二次，她将目标瞄准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石头，长得中规中矩，扔到地里找都找不出来那种。 一刻钟过去，她成功迎来自己的第二次失败。 柳善善沉默了。 接下来的片刻功夫里，不死心的她又尝试了灌木丛、树木、小虫……等一众普通生物。 无一例外，全部败北。 莫非这是一个连小草小花都有足足100级的可怕世界？这也就意味着，她努力奋斗了这么久，却还未赶到别人的出发点？ 她默默蹲下身，心情悲怆之下，连升级都失去动力。慢吞吞回到寝屋，打开游戏面板，决定先冷静调节一下情绪。 注意力果然很快被转移。 系统提示她，目前的等级已经可以再解锁两个新的职业心法。 她决定一个一个来。 【笛子，琴，鞭，弯刀，弯弓，符纸，炼器坩埚，扇子……】 目光盯着几个候选项，转了一圈后，落在了笛子上。 她的脑内瞬间脑补了一幅画面。 对战时刻，狂风猎猎，她从天而降，于高处平静而立，衣袂飘飘，发丝飞舞，手执长笛岿然不动，眼眉低垂间，悠扬笛便声化为攻击利刃，席卷战场，转瞬之间击退敌军三百里！ 好、好酷！ 柳善善来了精神，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选择了笛子。 选定完，只听“咕噜”一声，一支寒玉制成的碧绿色精美长笛，由半空中掉落至她怀中。 【还请开启心法：（兽控笛）】 咦。 柳善善有些讶异。 这长笛居然不是她想象中的音波攻击，而是……御兽武器？ 不过，用长笛御兽听上去也挺有意思。 她仍旧兴致勃勃。 开启成功的同时，先前的残月间悄无声息消失。 【任务：使用一次武器（兽控笛）】 这个简单。 她拿起玉笛，刚放到嘴边，便发现，好像和她脑补的不完全一样。她想要的是一支横笛，这会儿系统给的，确实一支竖笛。 竖笛，也还行吧！ 虽然无法如同脑补那般潇洒神秘，却也有一份独特的端庄高雅气质。 或许因为是特制武器，虽然头一次接触竖笛，却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吹出了声响。 【任务完成】 【任务：请用（兽控笛）吹奏一曲】 柳善善：“？” 嗯？ 吹什么？没要求的吗？ 随便吹吹？ 她惊疑不定地握着笛子开始任务。 刚一开吹，面前就多了一个小小的倒计时进度条。 300s。 竟然真的只需要乱吹。 这任务要求，如此朴实无华。 不过300s意味着她需要吹整整五分钟。 虽然有些长，但考虑到对音律音准都没有任何要求，乱吹一气也能通关，她便欣然接受这个任务。 柳善善没什么音乐天赋，唱歌都找不到调，更别说接触乐器。 因此，吹出来的声音也呕哑嘲哳极为难听。 好在夜深人静…… 四下无人…… 她吹的声响也轻，以及到了夜间，每个弟子的舍阁都会自动开启“免打扰”功能，用以消除绝大部分噪音。 所以她也不需要担心会吵到师兄师姐睡觉。 吹到一半的时候，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她听到“嘶嘶”声音响起。 下一瞬，漆黑的夜里，竟然出现了几条蛇。 它们从半掩着的窗户缝隙钻进来，贴腹无声游行，豆大的眼睛泛着乌黑的光芒，径直朝柳善善游过来。 她浑身汗毛倒竖，险些尖叫着从地上跳起来。 啊啊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澜仙宗里会有蛇啊！！ 但是，游戏进度条此刻已经走完大半，只剩最后二分钟。 对游戏任务强迫症来说，任务即将完成的时候中断，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犹豫的这片刻功夫，她的心便安定了下来。 因为这些小蛇很有边界感，并没有靠她很近，到距离她七八步远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一个个竖着细长的蛇神，直勾勾盯着她。 毕竟是“控兽笛”，出现这种状况也很合。 意识到它们对她并没有恶意，她放心大胆地继续吹。 第374章 随着她吹出的响动，几条小蛇都若有若无地晃动竖立的蛇身，好似无比痴迷。 吹着吹着，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等等…… 这画面是不是和她脑补的，也相差太远了？！ 高雅呢？端庄呢？ 立于高处、神秘莫测的白裙笛师呢？ 她怎么感觉这画面看上去更像印度耍蛇大师呢？ 柳善善有一些心碎。 五分钟吹完，小蛇们蹭完免费笛声，当场翻脸不认人，冷漠无情地原路返回，又从窗户缝隙处溜了出去。 她在心底无比感谢它们的翻脸不认人。 不然她还得战战兢兢驱逐他们。 任务完成，第三个任务就蹦了出来。 【任务：请吹奏笛声，时间不限，直至引来高阶兽物】 【任务奖励：技能：《笛曲：翠雨轻鸣》】 这回的任务居然还有技能奖励。 她来了兴趣。 技能吹笛绝对比她哼哼哧哧慢慢吹要轻松得多！ 只不过……高阶兽物？ 应该不至于有刚才的那些小蛇那么可怕。 她总结完毕，兴高采烈地握着笛子再度开始。 不过，柳善善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高兴得有些太早了。 仍旧是瞎吹。 只不过吹了足足一刻钟，引来了一屋子的蛇虫奇兽，也没有将所谓的“高阶兽物”引来？ 根据上一个任务的经验来看，吹奏时间越长，对这些兽物的操控力度便越大，吸引来的兽物也就越厉害。高阶兽物毕竟是高阶，耗时久一些也能解。 所以，她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努力。 又吹了一刻钟。 柳善善都有些打瞌睡了，忽然听到“啪”一声响，从窗户外响起。 她受惊之于，看到一个巨大的……蛇尾甩到了窗台之上，撞坏了红木窗框的边缘。紧接着，一个乌发的身影拖着那巨大蛇尾，撞破了她的窗户，有如潮湿地洞里钻出来的阴暗怪物，连游带爬地来到她面前。 来者……是人兽蛇身的怪物。 是个少年，背脊光洁，乌发充当聊胜于无的布料，遮挡白皙瘦削的身形。 下半身是长长的，时而盘缩，时而无意识甩晃的蛇尾？ 他好似受了伤，身上气息几近于无。 爬到她面前时，上半身完完全全无力地贴于地面。 好半晌之后才抬起那张湿漉漉，且略显阴森的脸，发出夺命索魂般的声音。 “好……难……听……” “不……要……再……吹……了……” 可是，在对方抬头出声的瞬间。 比起惊讶于他所说的话，更让她震惊的还是他的脸。 “二师兄？！” 第155章 她就不该自己瞎做攻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过于震惊，起身的时候，碧玉笛甚至从她手中掉落到了地上。 身为一个游戏读条强迫症，柳善善却没有在意。 除了因为眼前的画面叫她实在无法分神之外。 还因为—— 事实上，从他从窗户那儿阴暗爬进来的时候，游戏系统就跳出了【任务：［引来高阶兽物］已完成】的界面。 也就是说。 她的二师兄，是一只，高阶兽物？ 而且，还是一条……蛇妖？ 笛音中断，掉落在地的碧玉长笛，骨碌碌滚落了几圈后撞到桌腿停下。 室内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二师兄抬着那张湿漉漉的脸，同她四目相对。 没有了琴音的影响，他的眼眸缓缓恢复清明，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于是很快的，更多的死寂，由空气侵袭、浸润他的眼眸。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喊了他一声。 可他却在彻底恢复意识之后，仿佛做了某种极为艰难的决定一般，猛地将脸埋到地面，闭目装死不再动弹。 当然，不动弹的只是上半身。 犹如头尾皆可驾驶的列车，车头罢工之后，车尾便肩负起了整个身体的巨责。后半段的尾巴缓缓摆动起来，不一会儿，便驾轻就熟地拖着埋头装死、一动不动的上半身，以一种神奇的倒车姿势，朝后倒退着游去。 柳善善目光呆滞地地看着他。 蛇尾灵活地探起，爬上窗台，无声顺着缝隙往外钻去。 与此同时，少年的上半身倒竖着出现在窗户下，随着游出去的蛇尾，一点一点往上挪，乌黑的长发摇摇晃晃坠了满地。远远望去，就犹如吊死在她窗户前的尸体，也如同被拖走的死尸。 眼看着就要离开视线。 柳善善低头默默低头，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碧玉笛，吹响。 只听“砰”一声响。 刚要从窗户处离开的“尸”，犹如失去支撑，瞬间摔落着地，那些好不容易爬出去的蛇尾也犹如大捆麻绳被人抛下的麻绳，哗啦一下全掉他身上。 片刻后，蛇尾再度游动起来。 只不过这一回，它拖着二师兄一动不动的上半身，游向了柳善善，直直游到她脚边，才停下。 二师兄紧闭双目，双手攥拳，好似有怒不敢言。 第375章 “逃避不是办法。”她握着碧玉笛，蹲下身，语气安慰，“既然都已经看到了。” 二师兄好半晌才神情颓靡地出声道：“你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吗？” “我就是那样打算的。”她小声嘟囔。 “那为何又要把我唤回来。”他闭目，放弃挣扎，躺在地上，沙哑着声音问。 她看他一眼，快速垂下视线，用更小的声音道：“我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顿了顿，又道：“所以你……你不用离开澜仙宗。” 对澜仙宗以及其他正派仙门来说。 魔族妖族，向来便代表着邪祟罪恶。 修仙宗门的人遇之，纵使不杀，也不会轻易放过。 澜仙宗内有专门的镇妖窟、锁魔洞，里面便关押着千百年来捕获的无数妖魔鬼怪。 进宗这么久，她对这些东西还是清楚的。 也知道大多数宗门弟子对于魔族、妖族的仇恨程度。 二师兄身为蛇妖却待在澜仙宗，必然是多年来隐姓埋名小心藏着身份……如今无意中被她撞破，从他方才的表现不难猜出，他已快速做下抉择——打算趁夜逃走。 就当往后，归剑峰三殿，再无二弟子。 他以手腕遮眼，闻言安静许久，忽然发出很轻的一声笑。 “小师妹平时挺笨，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很机灵。” 柳善善：“？” 夸她就好好夸，干嘛还要恶意诋毁！ 她充满怨念地盯着他看。 “我一直很聪明的，谢谢！” “但是，我聪明的小师妹——”他睁开双眸，看了她一眼，“你就没有想过，我待在宗门，可能别有目的吗？” 从未觉得二师兄向来阴恻恻的面部表情如此可恶过。 他此刻看着她时的目光，和唇角勾起的弧度，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嘲讽她。 她想了想，认真发问：“什么目的？逃命？躲避追杀？” 他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面红脖子粗，脸上阴沉神情荡然无存。 “就不能是有所图谋，包藏祸心，妄图有朝一日覆灭宗门吗？” “你？”她表情惊讶。 或许是声音里流露出了过多的怀疑与嫌弃。 二师兄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了！ 柳善善会那么想，当然是有原因的！ 她可没忘记，数月之前，他还是个被下了各种奇怪毒药蛊虫的“药石无医之人”。 这样一个可怜蛇，能有什么目的？ 谁家安插奸细卧底会安插他这样的？不担心目的还未达成，人就先嘎在宗门里了吗？ 虽然，确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例如说：他背后的人，靠着那些蛊虫来操控二师兄，让他为他们干一些杀人放火的坏事！ 但是。 柳善善实在不愿意怀疑二师兄的为人，更不愿意怀疑师父的眼光——好的，最后一点可以从师父选她当徒弟这一件事上看出不大靠谱，划掉划掉。 见他表情阴森森，她不得不认真安慰。 “好啦好啦，我知道二师兄肯定不会是坏人，今夜的事，我就当没看见，你也不用离开澜仙宗，放心回去睡觉吧。” 他沉默片刻，别过脸去，身体却没有动。 她继续催促，和他说夜深露重，该早些休息了。 “……我看是你困了吧。”他咬牙。 柳善善有些心虚。 吹了一晚上笛子，很难不困。 但她装着没听见，好心提醒道：“回去之前你可以先变回人形，省得被路过的人撞见了。” 二师兄安静了一会儿，说：“没穿衣服。” 柳善善：“……” 想不到二师兄居然有裸睡的习惯！ 他额头青筋突突跳了一下。 “我是洗澡的时候被你吹那破笛子给喊过来的！” 柳善善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二师兄浑身湿漉漉的，就跟刚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似的，原、原来是洗澡的时候被唤过来了。 原来是在洗澡。 可看他刚来时，气若游丝，有气无力，还当他正在和谁切磋比试。 “那你方才……” “为了抵御笛音，我耗费了体内大量灵力，险些受到内创。”他面目狰狞。 她垂下头，做出鹌鹑姿势。 五指紧紧攥成拳，二师兄面色气得通红：“既然你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我可要问了。” 柳善善：“？” 他目光瞥了眼碧玉笛，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从哪儿捡来的？” 她默默将笛子缩到身后，手指轻轻绞弄，略有些心虚：“不是捡的，就、就刚刚突然从半空中出现，掉到我手里的……你信吗。” 二师兄：“？” “你觉得我该信吗？” 她沉默，表情深沉。 上天作证，她说的绝对是真话。 如有一字不实，天打五雷轰！ 可能是看出她不想说更多，他也没再追问。 默了片刻，发出一声轻嗤，道：“东西收好，不要被别人看到，也不要再吹了。” 说到最后，轻声嘀咕：“不然还不知道会召来什么怪物呢。” 第376章 柳善善眼神漂移，目光落在游戏面板上。 可她还有一堆任务要做，实在不能不吹啊。 于是她默默问：“……要是嘴痒怎么办？” 二师兄似是被她气笑。 临走之前，又回头狠狠剐了她一眼。 “反正……召来高阶妖兽，我可不会救你。” 柳善善于心里默默道。 他好像不知道，或许他已经是方圆数十里内唯一一只高阶妖兽了。 没见她刚刚费劲吹那么老半天功夫，也就吹来他这一只吗？ 送走二师兄，且确定他不会离宗出走后，柳善善总算安心。 夜深，人困。 上个任务完成之后，系统给她发了新技能和新任务，还没来得及看。 临睡前，翻开任务列表瞅了两眼。 技能给是给了，还和以前一样抠搜。 给出来的是未激活的灰色图标。 至于新任务则是—— 【任务：学习技能：《笛曲：翠雨轻鸣】 【任务要求：按照曲谱，完整地吹奏一曲《翠雨轻鸣》】 柳善善：“……” 想起二师兄离开之前那阴恻恻的表情。 她默默将竖笛放下，闭上眼。 算了。 还是先睡觉吧。 不要把二师兄这个最可怕的高阶妖兽给召唤过来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柳善善，睡醒第一时间便打算做任务。 想起二师兄后。 表情艰难地将笛子又放了回去。 这回倒不是怕他生气，而是怕他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被撞破蛇妖身份。 唉。 此任务只能暂时搁置不做。 她将碧玉笛收回，决定先忙别的。 藏书阁每日早上辰时开阁门。 她洗漱一番，简单吃了个早饭，便急急忙忙一头栽进了藏书阁，试图从书籍上了解所有重海幻境相关信息。 在藏书阁，柳善善进行了一番比备考复习还要认真的研究。 最终出了以下重要信息。 和六师兄说的大致相同，重海幻境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 入境处第一重设有尸虫堑，巨型长虫从毒尸里长出，专以人的魂魄、神识为食。待吃完一人的神识，便可寄生于其行尸走肉般的肉体内。 纵使侥幸闯过了尸虫堑，等待着的还有烈焰焚骨河，无论人鬼仙，只要靠近，便会在瞬间被焚为灰烬，威力之大。连魂魄都会受到严重创伤，转世也无法痊愈。 至于更深处，还有百骨窟、断舌滩…… 本来是来找办法的，结果越看心越凉。 她沉默片刻，表情凝重地将书合上。 进不去重海幻境就拿不到血山萃，拿不到血山萃就没法救师父…… 恰在这时，忽地听见一道声音从头顶响起。 “大早上偷偷摸摸跑出来，竟然是看这个？” 她吓了一跳。 一仰头，便看到了六师兄那张充满怀疑的脸。 他咄咄逼人：“说，你跑来看重海幻境的藏书是想做什么？” 她哪里知道自己难得早起一次，还会被人跟踪。更兼之方才看得太入神，连六师兄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因此在他气势凌人的追问下，连谎都不知道怎么撒。 “你该不会是……”却见六师兄眯着眼，凑得更近了些，“想瞒着师兄姐们，偷偷报名准备下个月的重海试炼吧？” 柳善善：“？” 重海试炼？ 那是什么？ 却见他已将她手里拿的书全部抛回书架上，拽过她的手腕，声音愤愤：“走，别看这些破书了，书里写的哪有师兄知道的多？走，师兄现在就带你去重海幻境看看。” 懵懵懵懵懵！ 她神情那叫一个呆滞！ 什么意思？ 去重海幻境？ “等等等等。”她没忍住，问道，“那、那不是禁地吗？擅闯禁地没关系吗？” 六师兄脚步微顿。 回头，目露鄙夷地看她：“那是妖魔的禁地，又不是咱们的禁地，咱们澜仙宗弟子，还不是想去随时就能去？” 柳善善：“？” 好的。 懂了。 她就不该自己瞎做攻略！ 第156章 （抓虫） “不许用这么…… 这一过程，她满脑子冒好奇泡泡。 重海幻境为何对修仙者没有伤害？ 以及，所谓的重海试炼究竟是什么？ 不过，得益于絮絮叨叨、碎碎念的六师兄，这些问题不需要她开口，便挨个得到了解答。 从他口中，她得知—— 重海幻境共有七重屏障，从尸虫堑到烈焰焚骨河到断舌滩……这些名字虽然听上去都很恐怖，但其实，所有伤害仅针对身有妖魔气息的魔族。 对宗门弟子却是无害的。 柳善善跟在他身后，神情恍惚地到了。 重海幻境坐落在澜仙宗最西侧的烟荼山底。 烟荼山生得较为有特色，是一处环形山。 从上面看，仿佛一只由山土捏成的碗，在碗的中间，似是被某位仙人倒入了一碗水。 湖面无垠，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呈蔚蓝色，与天空遥相呼应，这边是他们的目的地，重海。 第377章 没错，虽然是一块湖，但它叫重“海”。 “走吧，直接进去。” 柳善善：“？” 进去？咱们这会儿不是在半空中吗？ 她开始左顾右盼，思索入口处在哪。 却见六师兄在说完那句话后，便回过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灵兽上拽下。 带着她纵身一跃，一整个自由落体的姿势，俩人自半空坠入蔚蓝色水面。 入水之前，柳善善还揣有侥幸心——重海幻境，幻境嘛，总不至于真就全是水吧？ 然后。 “……” “……咕噜噜……” “咕噜噜噜……” 她就不幸地呛水了。 冰凉水液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本能想要呼吸，想要呼救，却喝了满口的水。 偏生六师兄这家伙就跟缺心眼一样，她在水里一个劲儿往外扑腾呢，他不仅一点没注意到，还加大力道将她往水底更深处拉。 “……”啊啊啊她怀疑他想趁机搞死她！ 好在，他在她的“拒不配合”之下，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 “哗啦”一声。 在溺水而亡之前，柳善善被他带出了重海，放到了一旁某块巨大的石块上。 她浑身湿透，还冷得不行，一出水便咳得惊天动地。 六师兄完全慌了。 将她翻来覆去瞅了好一会儿：“怎么回事？你被重海的屏障伤到了？可有哪儿受伤？不应该啊怎么会啊。” 说完，开始焦急如焚地绕着她踱步。 “莫非你是妖族？魔族？还是其他？” “完了完了完了，屏障被触发，宗门那儿是会感应到的。” “完了完了，待会儿长老肯定要奉命来抓你，你的妖魔身份要藏不住了。” 柳善善：“……” 她已经没力气骂他。 而六师兄那边，碎碎念完，终于冷静下来。 她看他一眼，心想，他总算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有多不靠谱了吧？ 却见少年眸光沉沉，望向远方：“走，赶在长老追来之前，我带你逃离宗门。” 柳善善：“？” 要不是浑身无力，她真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她刚刚呛的水是不是都灌进了他的脑袋里。 缓了好一会儿，嗓子终于舒服一些。 她这才语气无力地将实情告诉他。 这一回，沉默的人变成了六师兄。 他蹲坐到一旁，盯着她陷入沉思，表情逐渐嫌弃。 “溺水？你一个修行这么久的人，你说你溺水了？闭气呢？不会吗？宗门山下的十岁小童都比你会水！” 柳善善：“……” 她储物戒里有备好闭气丹的好不好！要不是他当时动作太突然，她哪里会呛水！ 吞好闭气丹，重新随他入水。 前奏铺了太长，柳善善心中对这所谓重海幻境不由有了更多的忐忑。 进入重海之后，随着他一起往更深处潜去。 这湖底极深，仿佛深不见底。 起初完全无法视物，到了后来也不知是渐渐适应，还是其他，她竟能看清湖底的一切。 柳善善这才能体会到“重海”这个名字的由来。 或许不是重。 而是虫。 入眼处，密密麻麻全是虫，巨大的百足之虫犹如海底蛟龙缓缓从眼前游过。 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 它们在湖底第一重居住，仿佛一种奇特的生物。 “它们以魔气、妖气为食。”六师兄道，“对身有灵气的宗门弟子，反倒很是和善，所以不用害怕。” 过了尸虫堑，便是烈焰焚骨河。 从燃烧着的烈火中走过，同样没有任何灼烧滚烫感，火焰仿佛并不存在的投影之物…… 就如六师兄所说，过这七重屏障对他们来说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柳善善知道，除了七重屏障之外，还要再过数重迷关，才能真正站到血山萃之前。 因此，在第七重屏障安全无恙度过，发现六师兄一脸自然地朝她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的时候。 她呆住了。 “就，没啦？” “当然没了啊，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血山萃呢？” 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道：“血山萃平时当然是看不到的，这东西五年才会现身一次，其他时候都在沉睡，要随时能看到，岂不是随时都要担心失窃？” 柳善善：“……” 说的有道但是。 她为了跑来看血山萃甚至还差点溺水，结果他和她说看不到？！ 早说只是来体验七重屏障的全息投影的啊！ 这么重要的信息他不提前和她说！ 怒从心中起！ “气什么嘛……重海试炼不是快到了吗，想看血山萃，试炼的时候不就能看到了嘛……”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怒意，六师兄的语气怂了许多。 看神情，似乎还有些委屈。 柳善善很快就消了气。 事实上，本来也没有很生气。 再加之——看动不动就化身小炸椒的六师兄难得委屈巴巴，她不由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第378章 是在幽冥幻境中，受莲歌魔王影响，捡回的那段创世游戏相关的记忆。 因为是创世游戏，在世界里，她同样捏了不少活蹦乱跳的小人。 ——若记忆未出错。 若猜测是对的。 岂不是意味着…… 包括六师兄在内的所有，都是她的子民？ 又或者说……她的孩子？ 想到这个可能，柳善善看他的目光，情不自禁便带上了些许慈爱。 六师兄：“……” 他闭眼，揉了揉，又睁眼。 六师兄：“……” 他转开头，眨了眨眼睛，又扭回来。 六师兄：“？？！” 好似骤然惊醒，他往后高蹦着跳开，表情惊恐且羞脑，恢复炸椒形态：“不许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 -- 出了重海幻境，六师兄气呼呼地踩上剑便要离开。 飞一半，想起什么，气呼呼飞回来，将未说完的话一股脑扔给她。 他说，正是因为平时的重海幻境对宗门弟子没有任何伤害，才诞生了“重海试炼”这种东西。 血山萃五年现身一次，试炼也会五年开启一次，澜仙宗九峰的各级弟子都可参与。 试炼时，在宗门秘阵的作用下，七重屏障对宗门弟子不再处于无害状态。 也就是说，弟子可借着试炼的机会。亲身体验重海幻境的恐怖——纵使伤害值比魔族妖族所要承受的会降低近十倍。 最先到达血山萃面前的弟子，可以获取这五年来血山萃所吸纳的重海灵气，试炼时杀死虫兽所获得的灵器宝物也都可以带走。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奇妙的际遇。 柳善善：“……” 六师兄认真科普。 说完，方才皱着眉，凶巴巴问她：“就这些，记住没？” 她沉默一会儿，选择诚实告知：“其中大部分，刚才翻书的时候翻到了。” 六师兄：“？！” 他铁青着脸，暴跳如雷着走了。 开玩笑的。 她若是从书中看过，哪会不知道重海试炼是什么。 ……只是单纯觉得他气得跳脚的样子，很好玩。 柳善善一边慢吞吞骑上灵兽，一边思考。 这血山萃五年才现身一次，也能恰好被她撞上。 简直是天意啊天意！ 她这运气，就算不是创世神，也高低得是个神的女儿！ -- 本来是准备骑上灵兽回归剑峰的。 但是忽然想起—— 回归剑峰也做不了任务。 毕竟青天白日的吹笛子，万一把二师兄给召过来了，害他大白天暴露蛇身，岂不是麻烦。 她攥着笛子，忧心忡忡地往外飞。 飞远一些好了。 离开澜仙宗，再飞跃几个小镇山头，应当就不会再干扰到二师兄了。 一路疾驰，确定自己离澜仙宗已有数十公里，她才安心找了处僻静的山头，开始做任务。 打开游戏面板，任务安安静静躺在上面。 【任务：学习技能：《笛曲：翠雨轻鸣】 【任务要求：按照曲谱，完整地吹奏一曲《翠雨轻鸣》】 嗯？ 刚一凝神，就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页巨大的，似乎由水墨画成的曲谱。 柳善善迟疑地意识到，这似乎是要她现场学曲谱。 谁家升级游戏这么折腾玩家啊！！ 好在，这曲谱好像是简单易懂的少儿教学版本，上面标的是数字。 凝神观看曲谱的时候，竖笛上对应的孔位便会浮现淡淡的幽绿色光芒。 她试探着手指按上去，吹响之后，新的孔位便亮了起来。 傻瓜式教程，非常好上手。 吹着吹着，忽觉一阵凉意袭来，紧接着，泼天大雨从头而降。 柳善善：“？” 她这才注意到，随着笛声，她的头顶竟然凝聚出了一块碧绿色的小云朵。 那云朵俏皮地打着滚儿，欢快地下着雨。翠绿色的透明雨点很快浇了她满头。 随着她的笛声不断变化形状，越来越大， 同，雨也越来越大。 她沉默了。 “……” 翠雨轻鸣。 这个意思是吧？！ 自己给自己浇水玩？！ 正要暴躁，忽地听到一道轰天巨响。 下意识顺声望去，紧接着，便见一道黑乎乎的巨长身影，朝她笔直地飞射了过来。 她刚想躲闪，就见那身影已砸落在她脚边。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击起飞沙走石，尘土阵阵，连脚下的土块都在颤动。 尘土散去，她也终于看清了那砸来的身影。 蛇尾蜷曲，上半身微微佝偻。 少年的乌发沾了翠绿的雨水，很快被淋湿，眼睛紧紧阖着，好似无力睁开。 柳善善这回是真的差点跳了。 不是吧？ 她都躲这么远了，还是把他召唤过来了？！ 听力这么好的吗？？ 正要崩溃，却瞥见他身上——今日虽穿了衣裳，那衣裳却破破烂烂、处处褴褛，无数新鲜的伤痕清晰可见，有大量血迹顺着他的身躯流入地面，同翠雨的湿痕汇聚到一起。 第379章 浓郁的血腥气味很快在半空中弥漫开来。 不对…… 他受伤了。 这一回，同上次不一样，他显然是真的受到了外力伤害。 是……谁？ 恰在这时，又一道轰然巨响，响彻云端。 一道好似霹雳闪电的重击砸到他们面前的山头石块上，溅落无数碎石，与此同时，一抹携风带雨的身影从远处逼近。 那声音好似山里老妖，沙哑难听至极。 “都已是将死之人，莫非还要挣扎？” 第157章 （润色） 她到底是厉害…… 隔着些距离，看不清来者的脸，但见满头白发狂乱，穿着身灰扑扑的长袍。枯瘦矮小的身体藏在巨大的灰袍之下，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暗里走出来的邪恶巫师。 真相显而易见。 二师兄很有可能并不是被她的笛子召唤过来的，而是…… 刚好被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家伙给打过来的？ 思绪百转间，瞬移的符纸已经捏在了手上。 二师兄都打不过的人，柳善善完全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 她俯身靠近地上的少年，正试图用符纸带他离开，却在下一瞬感觉身体猛地一轻。 在攻击到来的前一刻，浑身泛着浓郁血腥气味的少年忽然翻身冲起，抱起她飞离原地。 二师兄居然醒了。 他的呼吸里似乎都夹杂着血的味道。 风声在耳旁呼啸。 虽然醒了，他的身体和体力却并没有恢复，飞也飞不了多远。 只是像野人一样带着她，从这个山头蹿到了另外一座山头。 不一会儿，第三道攻击就追了过来。 他再换山头，那人再追。 再换，再追。 柳善善：“……” 还好他手里没有握绳子。 不然她也是体验了一回野人发疯。 连续跳了几座山头后，柳善善终于抓稳了符纸，在他再次她腾空而起之前，摁住他的手臂：“别动，等等。” 他身形僵住。 面色虽不太好看，却莫名听话，果真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在下一次攻击到来之前，她的瞬移符纸终于使用成功。 只听“呼”地一声响，俩人眼前的环境便变了个模样。 瞬移符纸她使用过不少次。 这玩意里面封存着的就有灵力，因此没灵力的人也能使用，用起来也很简单，捏着符纸默念上面给的符咒就行，但前提不能被打断。 只不过，这还是她头一次带人一起瞬移。 好在成功了。 就是降落地点有些随机—— 她转头看了看，发现是在一处河岸附近，后面便是耸立入云的高山，周围有不少鸟兽在此饮水栖息。 没倒霉地传回澜仙宗就好。 毕竟他这蛇人形态，回去了也不好解释。 柳善善正要问问他，一回头就感觉身体一沉。 紧接着，眼睁睁看着二师兄原地软绵绵倒下。 蛇尾极没有安全感地将蜷缩成一团，半裸露的上半身隐隐有更多血迹渗出。 怎一个奄奄一息了得！ “！” 方才见他活蹦乱跳地抱着她蹿了好几个山头，她还当他身上的伤只是看着可怕实际上并不要紧。 没想到那竟然是，垂死挣扎？回光返照？ 她慌忙喊他。 “你、你好歹变回人再晕啊！” 眼下方圆百里内，唯一安全的地方恐怕只有澜仙宗。可二师兄以蛇的形态昏迷着，再安全也没法将他带回去。 可能是苍天不负，喊了几声后，他手指终于动了动，紧接着，半睁开双眼，启唇，眸光望向她，似是有话要说。 柳善善赶紧凑过去听。 “快……快逃……” “别……别管我……” 沙哑着嗓音说完这两句，便像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他眼皮一翻，彻底昏死。紧接着，不管她再怎么喊他，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柳善善：“！！” 她险些气得跳脚。 最后一点力气不知道干点有用的？你但凡变回人呢！怎么就说了这两句废话？！ 气归气，倒也不能揍他出气，只能另想办法。 她不知道瞬移符究竟将他俩带到了哪儿，也不知道那老头子会不会很快找过来。 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但此刻的心法也让她没有安全感。 柳善善将心法切回剑修。 兽控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花里胡哨的残月剑。 紧接着，召出灵兽，哼哧哼哧将重得不行的二师兄搬上去——他的蛇尾怎么那么长那么重，人是没了知觉，尾巴却一个劲地摇来摆去，严重影响她的行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将不省人事的二师兄弄到了她的灵兽背上。 她刚刚注意到附近不远处有一处山洞。 躲去那儿怎么也也比傻傻待在外面强，也许能多遮蔽一时半刻。 柳善善想得很完美。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 刚将二师兄搬到灵兽背上，便觉察到一股极为强劲的阴风从后面朝她袭了过来。 连空气里也多了股渗透骨髓的寒意。 第380章 随着而来的，还有怪老头喑哑难听的桀桀声。 “身边竟还多了个孱弱的人族小姑娘？哈哈，妖人相恋，不离不弃，感人肺腑，可你莫非不知道他已是将死之身？” 劲风来得很快。 同，这段话也被他叽里呱啦说得非常快。 事实上，柳善善其实没有什么对战技巧。 她的实战经验几乎可以说没有，偶尔师兄姐们给她陪练，也是处处小心谨慎，以“给她锻炼身体”为主。 可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刻，是有身体本能的。 手上动作比脑袋反应速度快，她的手里握着残月剑，到了危机时刻，根本管不了什么“实力悬殊”，“螳臂当车”。待意识到的时候，之前使用过无数次的普攻技能，在这当头，已条件反射地被她甩了出去。 [揽月碎石]。 虽好久没有使用，真用出来的时候，却并没有生疏之感。 唯一让她感到陌生的是—— 只听“咔嚓”一声响。 犹如新买的水果刀切入极熟极甜美的西瓜时，发出的动听剖裂声。 她愕然回身看。 看到手握高高木杖的灰袍老头，连剩下的话都未说完，便没了声息。而在他的身上，从右侧胸口位置，到左侧腰腹位置，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线。 那似乎是她残月剑挥出去时，形成的痕迹。 在她的注视之下，他的眼眸睁得老大，嘴巴开合了数下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但开合的嘴巴没能吐出一点声音，只涌出满口鲜血。 紧接着，上半截先后仰着翻落坠地，紧接着，下半截也无声倒下。 大量血液喷射出来。 甚至有一些溅到了她的脸上，和灵兽身上。 柳善善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握着残月剑，呆呆盯着面前的尸体。 身死之后，他的身体不再流血，而是开始往外流黑乎乎的东西。 她呆滞地牵着灵兽退到数步之外的干净地方。 而后——继续盯着尸体发呆。 随着黑乎乎液体的涌出，老头尸体逐渐干瘪，变小。 仿佛流出的是他的皮肉、血液、骨骼。 小到不能再小的时候，他在她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只断成两截的蝎子？ 蝎子同样死透。 河边浪拍过来，便将它巴掌大的尸体吞没。 柳善善目不转睛看了片刻，神情恍惚地蹲到河边用清水给自己洗掉被溅的血迹。 脸上手臂上都成功洗净。 衣服上却是无可奈何。 她连花草树木都杀不死，却杀死了一个将二师兄揍得头破血流的蝎子老怪。 求问，她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得不出答案。 她神情恍惚地牵着灵兽上的二师兄往山洞方向走。 刚切了残月剑，这会儿她没法给他疗伤，只能先等cd过去。 忘了说，随着等级的提升，她这会儿切心法的cd时间降到了5小时。 5小时。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可能没等她切回治疗，二师兄自个儿就先醒了。 说什么来什么。 进了山洞，刚哼哧哼哧将他从灵兽上抬下来，尽量“温柔”地扶到地上，就听一声闷哼响起。 “……” 她低头去看他。 辛辛苦苦花了那么多力气把他弄来，结果刚到就醒了？ 但凡晚醒一点点，或者早醒一点点呢？！ 不过他面色苍白，显然是伤得很重，眼皮都睁得费力，看到她之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能把尾巴变没吗。”她道，“我带你回宗。” 他重重呼吸着，闻言摇了摇头。 声若游丝：“不能回去，蛇族的血腥气味……会被闻到。” “不、不用管我……”他重重咳嗽一声，胸膛向上起伏了两下，“他、他马上会找来的……你、你快回去。” 提到那蝎子老怪，她便不得不问他了。 “那个老东西。”她斟酌着措辞，问道，“他很厉害吗？” 他的眉头立刻拧成麻花，暴嗬出声。 “他、他哪里厉害了？！整个毒蕈谷，他能打得过的人屈指可数！最最底层的走狗，靠着趋炎附势奴颜婢膝获得了点位置，若非我……” 说到这儿，声音略顿了顿，变成含糊的嘟囔。 “若非我本就有伤在身，怎么会被他偷袭成功。” 这段话倒是说得抑扬顿挫、情绪充沛。 说完后，又尝到了逞强的苦，大概是又扯到了伤处，皱着眉头发出轻嘶声，默不作声躺了回去。 她一脸的不赞成：“既然不厉害，那有什么可怕的？” 闻言，二师兄脑袋往上抬了抬。 他睁大眼睛看了她片刻，嘴巴张开又闭合，闭合又张开。 到底是没忍住：“……只是相对我来说不厉害。” 柳善善：“？” 什么意思？ 瞧不起她？ 不过，他的这番话倒是给柳善善解了惑。 她在心里缓缓捋了捋。 原来那蝎子老怪并不厉害，在那毒什么谷，实力处于最底层。 以及，他在这之前肯定和二师兄打了一阵——说不定也有负伤，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第381章 再者，她现在怎么说也有45级。 都45级了，高低也到了中下等水平，杀死一个底层小喽啰，怎么听都很合。 柳善善瞬间不再迷茫。 但见二师兄还在那阴恻恻地咬牙逼她赶紧弃他逃命，她便将蝎子老怪已经死掉的实情告知他。 二师兄：“果真？” “千真万确。” “怎么死的？” 柳善善：“我杀的。” “……”二师兄沉默了一会儿，“说正经的，别讲笑话。” “……”算了。 就知道他不会信。 柳善善忽然有些惆怅。 虽然这不怪二师兄，毕竟当事人她自己当时也挺懵的，但觉察到他赤果果的嫌弃，柳善善还是怒了！ 她怒从中起，气呼呼道：“不是我杀的，是他平生作恶多端引天不忿，原地暴毙的！” 却在话音落后，见二师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柳善善：“？？” 别说了二师兄，恭喜你，从现在起追杀你的人又多了一个！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毒蕈谷？” 这个地方，她其实也听过。 主要是听沈清秋提起过不少次——沈清秋最大的梦想就是当毒王，毒蕈谷在他看来可谓现代学子眼中的清华北大。 万万没想到，二师兄居然出自这儿。 二师兄本还想再说话呢，闻言面色一白，默默闭上嘴巴。 见他不说，她也没追问。 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听他自顾自出了声。 “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那里生活的，除了蛇妖，还有蝎子精，蟾蜍怪，因为天性如此，那儿生活的妖，大多爱玩蛊毒，喜爱用其作恶……” 五毒俱全了这是？ 她想起当时在他身上看到的数十近百种奇毒，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身上的那些毒，莫非便是毒蕈谷的人给他下的？ 受伤的二师兄，身上气质更显阴森。 但隐隐光线透过斑驳的遮掩树叶洒落进来，仿佛将他本就模糊的面庞切割得支离破碎，枝影摇晃之下，她觉得那阴恻恻之中，莫名又透着些难以言明的孤独。 他安静了好久，接着道：“我不喜欢那些，所以就跑出来了。” “只不过，他们似乎见不得有人离谷，便一直在四处搜寻我的下落，想要将我抓回去。” 话说得轻飘飘的。 可从他中的各类奇毒，以及那蝎子老怪对他见面就打的态度看…… 过程肯定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简单。 不过，二师兄说到这儿，便没再说下去。 他看上去很累，安静了一会儿，便再度闭上眼。 柳善善坐在一旁，只能默默数着时间，等cd结束。 却没想—— 等待的过程中，竟又陆续又有毒蕈谷的怪家伙们找过来。 有男有女，皆身穿灰袍，浑身浓郁的阴毒气味。 在这些人身上，柳善善发现了两个共同点。 一，他们似乎都对二师兄恨之入骨，仿佛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一出现便一阵桀桀桀的反派标志性怪笑。 二，明明都是同伙，明明有很多人，却是轮流找来的。 葫芦娃救爷爷一般。 一次送一个，很整齐，很默契。 之所以说葫芦娃救爷爷，是因为——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之后，柳善善已经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的大片尸体发呆了。 没错。 来找事的都被她杀了。 无一例外，露头就秒。 在她手上甚至撑不过一招。 她忽然很想把二师兄从地上摇醒问一问——他在毒蕈谷的地位是不是很低，不然过来抓他的，怎么都是这么些比她还要菜的小喽啰呢？ 第158章 “我说我只是没站稳……… 与此同时，启邬城城东一处竹林。 数位身着灰色长袍的长者正席地而坐，双目紧闭，有男有女，皆是一身阴暗潮湿的森冷气质，仿佛刚从泥沼里爬出。 他们口中喃喃着听不清具体的细碎声音。 仿佛诵经，又好似念咒。 许久之后，为首的长者面目灰败，心神不宁—— 蝎头老怪杜峫，于追捕毒蕈谷少谷主薛崧的途中身陨，此事毒蕈谷谁也未曾料到。 只当他是自视甚高，大意轻敌，才不小心着了道。 杜峫死后，总堂那边便将他们几个派过来收拾残局。 只更让人未料到的是—— 而他一连派出五六名手下干将，竟也……挨个丧命？！几人死得悄无声息，连句遗言都未来得及传回，便断了气。 连死数人，他实在有些焦躁难安。 方才，他们想借助尸体余息，探得那幕后之人的深浅，却一无所获。 他缓缓睁开眼。 旁边的几位灰袍人同样睁开眼。 几人对视一眼，静默片刻后，皆摇了摇头。 这是他们毒蕈谷的秘术。 可短暂附魂于那些刚死同族的尸体之上，通过感知他们死后周围的环境，来判断出他们的死因。可刚刚片刻的时间里，他们五人分别附魂，却一无所获。 第382章 尸体的周围，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值得注意的灵力波动。 他们能猜晓，那小子身边必然有着一位可怕的强者相助——而最可怕的是，他们连那位强者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到底是何实力，都一无所知。 拜师澜仙宗，竟让他有了这般际遇？ 可是……澜仙宗不是向来最为不耻妖族吗？ 更何况，薛少谷主，还是一只来自毒蕈谷的妖。 “现下该如何？”几人面面相觑。 继续送死？ 派谁去送呢！ 就这么回谷？ 谁敢去承受老谷主的怒意呢！ 少谷主一事早已让老谷主恨之入骨，带不回他也便罢了，竟还折了数名族人在他手中？这传回去……怕不是会被盛怒中的老谷主给生吞活剥了！ 正犹豫不决之间，众人忽然听到前方传来细微动静，紧接着，也闻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 —— 片刻功夫前。 另外一边的山洞里，又不动声色地切死了一只蜘蛛妖的柳善善，神情已经有些麻木了。 在这之前，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人/妖的机会。 今天却一口气体验了个够。 或许是来得太密集，手起刀落，并没有太多感触。 只是看二师兄的目光不免越发同情。 瞧瞧这都派的是些什么乌合之众，哪怕一个像样的家伙都没有，他在毒蕈谷混得得多惨啊！ 同情之余，不免愤愤！ 这会儿倒是睡得很熟，她都杀了一个连了，他愣是一眼没见着。恨呐！ 杀过人的都知道。 杀人容易分尸难——哦不，这些精怪的尸体倒并不是很难处。因为死后不久，它们就全都变成了蜈蚣、蝎子等巴掌大的小虫。 地上乌漆麻黑的到处都是它们死后流下的毒汁，连空气里也弥漫着浓郁的烧焦气味。 柳善善是很想留在此处，等二师兄睡醒让他亲眼看看她的战功，只可惜—— 此地显然不宜再待下去。 一是因为，前面派的可能还是一些菜鸡，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出现厉害点的人物？ 二则因为，五小时就快过去了。 她这会儿已可以切换心法，需要尽快给二师兄疗伤。 治好了回到澜仙宗才是最安全的。 而药修心法的她，堪称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被毒蕈谷的人撞上，必然会必死无疑。 她当机立断，带着二师兄用瞬移符纸转移阵地。 好在这儿离澜仙宗有些距离，没有传回去的风险，她大胆放心地捏着符纸，念动瞬移咒语。 转瞬的功夫，周遭的环境便变了。 是一片绿油油的竹林。 茂密竹林遮天蔽日，照不见天光，空气便又潮又冷。但她觉得这儿挺好，一般没什么人过来，适合养伤/看护病人。 念头刚一飘过，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好似有人正在林中谈话。 听语气，似乎还正在密谋些什么。 饱观影视剧的柳善善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她脑袋里某个伸进猛地一紧，脚步一顿立马便决定离开。 谁料，还不等她动作，就见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开了遮挡在前的枝叶。 下一瞬，她就同前方不远处的……一二三四五。 五个身穿灰袍的人来了个亲切对视。 这熟悉的灰袍。 这熟悉的气息。 以及…… 望过去的时候，对面众人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二师兄身上。 随后，才惊疑不定地落到柳善善脸上。 柳善善同样惊疑不定。 她的大脑甚至有些宕机。 虽然知道自己有时候运气差到离谱，但实在没想到能这么离谱啊？！ 瞬移瞬到了敌方据点？ 这还不如把她送去澜仙宗呢！ 嗬！ 这些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必然是毒蕈谷的那些老东西们。 而看气息，以及坐怀不乱的气势，他们显然比之前偷袭到山洞的那几个小喽啰，要强大得多。 一对一她都没胜算，更别说一次性对上五人了。 眨眼的功夫，她手中又多了张瞬移符纸。 刚开始念符咒，便听得最前方的老者忽地一道沉然声音：“是个没灵力的小丫头，不用管她。” 不等她符咒念完，那坐地的五人忽然便动了。 有拇指粗的银灰色蜘蛛丝朝二师兄的方向袭来。 她符咒来不及念完，不得不中断，快速带着灵兽之上的二师兄朝后闪避而去。 以五位灰袍人为中心，周围突地狂风大作，仿佛形成一道风圈。 眼前视线忽然被飞扬的尘埃沙土遮挡。 只能看到五道灰袍在周围的半空中一闪而过的身影。 灰色在空中交织，猎猎作响，转瞬的功夫间，她的周围便出现了更多的蜘蛛丝，这些蜘蛛丝仿佛迎风生长，快速缠绕，眨眼的功夫便结成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和二师兄结结实实地围在了中间。 第383章 柳善善听到老头桀桀怪笑。 “此乃毒蕈谷秘门蛛丝阵，每一根蛛丝上都含有剧毒，非我族人，触之轻则皮肤溃烂，重则毒发身亡。” “小姑娘你啊，念在你对我毒妖一族毫无偏见、一往情深的份上，老夫尚可对你网开一面——乖乖听话，只要你答应我，待会儿去了澜仙宗，将这小子的身份如实告知你们宗门里的长老，我便饶你不死，你说可好啊？” 铺垫这么多，竟是为这。 柳善善倒不在意他叽里呱啦说了些啥，只是有些疑惑—— 她的手上刚才不小心缠上了些蛛丝，但是并没有中毒，也没有溃烂啊。 有的只有，脑袋右上角偶尔跳出来的“hp-0.001”字样提示。 虽然不知道自己血条究竟有多少。 但这0.001……想必不会有多少影响吧。 这么想着，她尝试伸手碰了碰蛛丝。 于是，外面的几个灰袍人，在耐心等候了片刻功夫之后，忽然看到……那结成巨茧的蛛丝密网，右侧某处忽然动了动。 仿佛破茧成蝶之前的细微反应。 下一瞬。 只听“咔喇”一声。 蛛丝茧网忽然破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人踉跄着出现，将口子撕得更大，仿佛险些跌出，手扶着蛛丝茧的边缘才勉强站稳身形。 不止外面的人呆住了。 连里面身无灵力，气息孱弱的少女，努力站稳后，也在对上外面众人目光的时候，沉默住了。 “我说我只是没站稳，你们信吗……” 她真的只是想摸摸看，但是谁知道这些被他们吹上天的蛛丝质量这么差啊？！ 第159章 （润色） “二师兄，你…… 几位灰袍人的面上都有些许凝重。 他们毒蕈谷迷门蛛丝阵，唯一的弱点是结网较慢，过程中易因受到袭击而中断。但是一旦结成，哪怕是再有声望的大能，在此阵中也插翅难逃。 何曾被这样羞辱过？ 但，毕竟是经验老道的长者。 转瞬的功夫里，眼底情绪便淡去。 眼前这少女身上几乎没有灵气波动，气息比普通凡族还要微弱，显然是再普通不过的凡族——薛崧背后定有高手，却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羸弱无力的小姑娘。 虽说蛛丝阵还未曾有过败绩。 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她体质特殊，恰好可以免疫蛛丝毒。 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 蛛丝阵是毒蕈谷的独门奇阵，也是他们谷这么多年来引以为傲、极其倚重的存在。 她有这体质，绝不能被他人知晓或利用。 最好是…… 今日便死在此地！ 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望见了些许狠辣。 合作多年，默契便在抬眉垂首之间。 年龄较长的三人原地坐定。 另外俩人飞身而出， 而在这一瞬之间，杀招便已汇成。 一人是蝎子怪，另一人是蟾蜍精。 蝎子怪擅长利用尾部的毒刺进行攻击，摇首摆尾之间，大量凝聚着沼气的毒针如天女散花般散射出去。 而蟾蜍精除了能够制造大量毒雾之外，还擅长利用蟾音，发出极为强劲的声音波动。这波动用来对付凡族之人，不可谓不残忍——比起痛快的杀招，此招是先从身体外部开始摧毁，继而冲击体内五脏六腑，死亡过程极为缓慢煎熬。 空气中一时之间各类攻击招术彼此交错，衣袍翻飞。 —— 柳善善本试图和他们好好聊聊。 她真不是故意弄坏他们的蛛丝阵的！ 不就是去宗门举报二师兄嘛。 她没说不可以啊，一切都好商量的！ 可那些人显然误解了她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以为她在嘲笑他们呢，面容立时垮了下来，满脸的恼怒！ 紧接着，竟似乎已决定对她痛下杀手，下一瞬，便有两人站立着飞身而起。 从进入蛛丝阵后，瞬移符纸便无法再使用，兴许是被他们被下了禁咒。她谨慎后退，心里盘算着……一对五，自己惨死的概率究竟有多大。 但根本由不得她多思考。 紧接着，见那二人抬手间，掌中光雾炸开，无形的毒雾开始向外扩散。他们灰扑扑的身影闪得极快，犹如狂风之中飘摇的树叶，几乎看不清行动路线。 转瞬的时间，似乎便有无数杀招从他们体内迸发而出。 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真切。 只觉仿佛现身于动漫里的大型打斗场景，空气都染成了特效的颜色，每一帧都好似是无数经费在疯狂燃烧。 柳善善急匆匆摆出防御姿态，却也只是提着剑一阵乱舞，并带着灵兽上昏迷不醒的二师兄向后慌忙褪去。与此同时，内心痛恨无比：这残月剑心法怎么连个防御技能都没有？ 舞着舞着，忽然意识到——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怎么没受伤？她瞎舞的剑招竟有这般滴水不漏？ 思忖片刻，她仔细瞅他们一眼，试探着放下剑。 停止舞剑后，倒是更方便她看清眼前的画面。 第384章 这会儿，参与“特效制作”的不再只有二人。 放下剑的动作，不知是不是刺痛了他们。 剩下的三人忽然睁开眼，加入了战局。 五个人仿佛要出道一般，排列成行，各站一方，狰狞面孔，张牙舞爪地祭出各样法宝技能。 眼更花了。 噪音还很多。 除了那蟾蜍精匍匐于地发出的“咕咕呱呱”声外，时不时还要听他们之一喊一嗓子——“蟾音轰鸣”，“毒沼之气”，“毒针散射”之类的技能播报。 世界纷纷扰扰，她只觉得吵闹。 技能是很多。 但好像并没有打她，因为她一点儿感觉都没，甚至连“hp-0.001”都没有看到。 柳善善冷静思考。 莫非还在前摇？ 或者，是某种特殊阵法结阵之前的必备环节？ 还是说……是代表着威胁意味的警告？ 她心生困惑，出于不解，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 离她最近的是蟾蜍精。 她走过来的时候，他仍旧趴在地上，持之不懈地发出“咕呱”的叫声。 她走得更近一些的时候，他没有反应。 她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反应。 最后，她试探着出声：“那个……” 他就是不她。 柳善善太困惑了。 她忽然便起了倔脾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 刚一碰到，就发现蟾蜍精终于有了反应，它骤然惊起一般，一蹦三尺高，落地的时候竟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也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有心无力，他落在离她稍远了一些的位置，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目光里逐渐流露出憎恨。 片刻后，断断续续吐出僵硬的声音：“……好、好歹毒……的凡人……” 他恨恨看着她：“老夫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就是做鬼……我也不会当过你……我族之人……必会为我今日之辱……报仇雪恨……” 话说完，竟就这么硬挺挺倒了下去。 不过多时，便化作了只有巴掌大的，僵直笔挺的蟾蜍尸体。 柳善善：“？” 什么情况？ ……死了？发生什么了？ 其他灰袍也没有比他好上多少。 剩余四人，皆停下了攻击，落于地面。 几人互相搀扶着，面色苍白，身形狼狈，气息不稳，含恨望着她。 ——毒蕈谷族人不多，却依旧纵横八荒多年，自然是靠着一身诡谲莫测的用毒本领。 可方才……他们的五人的攻击，对她来说，竟没有一点儿效果？！ 他们向来无往不胜，连幽冥魔都要给三分薄面，何曾料过今日之局面？ 更可恶的是，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还摆出一脸“你们在做什么呀”的困惑表情，上前试图问话。 这怎么不让人怒火攻心！ 很少有人知晓，毒蕈谷施法时最忌讳中途出错、心念乱动，稍有不慎，便会使自身毒气反噬，严重点的还有可能毙命当场。 侥幸活下来的四位灰袍同样面目苍白。 心中已有定论——这丫头恐怕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他们毒蕈谷的毒攻，对她定然毫无效果。只是……他们不信她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明明知道体质特殊，却还要装疯卖傻假意询问，为的就是扰乱他们的毒攻，叫他们毒气噬体而伤亡！ 越想越觉愤恨！ “你休要得意，今日我毒蕈谷之仇，来日必报！” “我们撤！” 放完狠话，她的眼前便突地刮起一阵大风，大风之后，四个狼狈的灰袍人已消失不见。 柳善善：“……” 柳善善：“？？？” 柳善善：“……” 她的心情，就是上面那样的。 拜托？！ 什么叫今日之仇？！ 她干啥了没啊？！ 他们在那跳大神扭秧歌折腾了半天，她可一点儿也没干啊？！ 这群人是不是故意找她碰瓷啊？ 他们的伤真不是自相残杀来的吗？！ 柳善善有些生气！ 片刻后，回头看还昏迷着的二师兄，情绪才略微冷静下来。 ……她以后再也不吐槽二师兄阴测测了。 比起他的这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同族，她二师兄简直称得上阳光开朗活泼可爱！ 一场闹剧不明不白地结束。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现场无人伤亡——哦刚那个五个灰袍不算。 她捏了捏瞬移符，想起刚才的倒霉运气，默默将瞬移符收了回去。 还是靠腿吧。 昏迷的二师兄一个人霸占了全部灵兽，柳善善只能牵着走。 出了竹林，不敢往市集那边去。 她选了一个氛围较为阴森的野山，一头扎了进去。 灰袍人暂时应当不会来找麻烦了吧？ 但在切心法的时候，犹豫片刻，到底没有切成药修。 药修短板太明显，在危险环境下实在是让人危机感倍增。 她决定试试兽控笛。 第385章 切好心法之后，二师兄被她放到了平坦的地上。 周围有茂密的花草灌木做遮掩，倒是还算安心。 她吹动笛子。 不是杂乱无章的吹法，而是—— [笛曲：《翠雨轻鸣》] 之前任务进行到一半，便被突然砸到面前的二师兄打断。 因此，这会儿任务还是需要重新开始。 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次，按照游戏指引，悠扬的笛声很快便流淌了出来。 和上回一样，头顶凝聚出一朵碧绿的调皮小云朵。 它飘浮在半空之中，翻着身，打着滚儿，不一会儿便开始下雨。 翠绿色的雨水噼里啪啦落下，很快浇了柳善善满头。 一同被浇的，还有躺在地上的二师兄。 她一边吹笛，一边紧紧观察着他。 他身上的伤口，竟然在雨水的浇灌下，一点一点愈合。再接着，连苍白的面容都变得有气色了许多。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这翠雨轻鸣的作用，是治疗！ 之前二师兄被灰袍蝎子老怪打到她面前的时候，本已奄奄一息、不省人事。当时的他，按说已无力挣扎。 偏偏，在蝎子老怪袭来的时候，他醒了。 起初她以为是危机来临前的求生意识。 可后来再仔细想想，终于回想起了问题所在。 二师兄摔到她跟前时，她的碧绿云朵还在浇雨。若她当时观察得足够仔细，应当能发觉淋了雨之后，二师兄身上的细微变化。 很有可能……是翠雨轻鸣唤醒了他！ 虽没有明确的技能介绍，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柳善善还是想放手一搏。 一曲吹罢，系统开始播报。 【任务：[学习技能《笛曲：翠雨轻鸣》]已完成】 【技能：[翠雨轻鸣]已激活】 与此同时，昏迷在地的二师兄醒了。 不过，她怀疑除了伤势恢复外，他还有一部分可能是被雨浇醒的。 因为，醒来后他身体猛地弹坐起，顶着湿答答的长发，气质阴湿，目光森然，左看右看：“谁？谁暗算我？” 真的很难三言两语给二师兄解释她的技能。 好在，在他醒来前，云朵便随着结束的笛音消失。 柳善善只装作无事发生，看着湿淋淋的二师兄，表情无辜：“啊？有人暗算你吗？哦……你说这个啊，其实是你刚刚昏迷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了。” 刚睡醒的二师兄还有些懵。 虽狐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答案。 ——毕竟总不能是睡得好好的突然有变态往他身上浇水吧？ 谁会闲的那么无聊！ 安抚完二师兄，柳善善的注意力回到游戏系统上。 回想起实验成功的[翠雨轻鸣]，她心里禁不住小小雀跃。 兽控笛似乎比她想象中好使耶！不光能召唤兽类帮忙打架，还能召唤云朵用以治疗。真是个不错的心法！ 她心甚慰！ 很快，系统便发出了新的任务。 【身为尊贵的兽控师，行走三界，怎么可以没有专属于自己的兽宠呢？还请修士赶快前往附近找到高阶兽物，并尝试与之进行绑定兽契吧！】 【已接取新任务：[同高阶兽物绑定兽契]。】 【任务介绍：成功绑定兽契后，您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第一只兽宠，它可与你并肩作战，也会为你浴血杀敌！绝对忠心不二，唯你是瞻！】 【任务奖励：送您的高阶兽物一盒品质上等、味道绝佳的兽用饲料（温馨提示：保证它吃了还想吃！）】 柳善善：“……” 她默默转头，看向了在场唯一一“只”高阶兽。 绑定二师兄？ 会被揍吧。 但除了他，她好像也不清楚还能去弄到第二只高阶兽…… 昏迷这么久醒来，二师兄似乎还有点懵。 见她终于转头看向他，他的嘴角轻轻扯了扯。 “这是哪儿？没人找你麻烦吧？” 她摇摇头，默默看着他。 二师兄沉默片刻，挑了挑眉：“我昏迷了很久吗？” 她摇摇头，还是默默盯着他。 表情诚恳，内心虔诚，眼含渴望。 他做出无语至极的神情：“……那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她不答话（主要是不敢说）。 就继续眼巴巴盯着他。 二师兄冷笑着将脑袋转开。 片刻后，转回来，看她：“说吧，你是不是在我睡醒的时候捅了什么篓子？算了……你放心交待，不管有什么麻烦，只要在二师兄能力范围内，一定尽力帮你。” 真的吗？ 这可是你说的！ 柳善善被他的话鼓起莫大的勇气，大胆询问：“二师兄，睡这么久，你饿了吗？” 想吃兽用饲料吗？品质上乘、味道绝佳的那种？ 第160章 （补完） 她还有多少可怕…… 毫不意外，二师兄没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这并不耽误他狐疑完，双手抱臂，阴冷笑着，用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想整什么幺蛾子”的表情看着她。 第386章 她本来还打算仔细和他说道说道，看到这表情，立时沉默。 柳善善：“……” 好的，她懂了。 她就不该把主意打到二师兄身上。 于是她默默转到一边：“没事，没有事。” 她决定去角落里吹会儿笛子，看看能不能走那个好运再给自己召一只高阶兽过来。 哼！区区一只二师兄，谁稀罕！ 人刚扭过去呢，就觉身后空气阴凉了不少。 “当你二师兄是傻的不成。”他强行将她身体掰正回来，面朝着她，皮笑肉不笑，“快些老实交代，你方才到底想说什么？” 她看他一眼，心里纠结了一阵，到底还是半真半假地说了下实情。 就说—— 她是无意中从路边捡到的一支玉笛。 却没想它似乎同她很有感应，似乎还能召唤兽类。 说到兽类，默不作声抬眼瞟了下他。 二师兄没有其他反应，只发出不明所以的冷哼。 她才接着道：“就在刚刚，我发现它同我之间的感应更强了一些……也不知道为何，我冥冥之中感觉它似乎在给我指引……它想让我同一只高阶兽缔结兽契。” 听起来很蹩脚，好在他没有打断。 “……我想二师兄这么厉害应当就是高阶兽，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话一口气说得飞快，到后面却是有些心虚，越说声音越低。说完后，小声又嘀咕了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刚刚才没打算说。” 二师兄：“……” 他用他那张标准的阴险反派脸盯着她，看了半晌后：“高阶兽？” “？”重点是这个吗？ “你说我？” 柳善善：“……” 不是吗？ 系统就这么称呼的啊！ 她啥也不知道啊！ 二师兄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片刻后，倏地一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阴阳割裂感更为明显，也更为吓人。 能止小孩夜啼的那种。 柳善善觉得自己要是再小个几岁，都能被他当场吓哭。 她心道不妙，刚要狂摇头，就见他脸上的笑意缓缓变大：“原来是为这事吞吞吐吐的，不就是想和我缔结兽契吗？” 二师兄慢条斯地道：“师妹，这种小事，你都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答应你。” 柳善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实在没想到，二师兄竟然是这么通情达、乐于奉献的人！ “我问我问。”她一边说，一边将背在身后的玉笛取下来，感动道，“二师兄，这么说你愿意同我缔结兽契对吗？” 二师兄又笑了：“你问了才能知道——” 他唰地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声音阴恻恻：“我是不可能答应你这种痴心妄想的请求的！” 柳善善：“？” 行吧。 她就知道二师兄不会有这么好心。 收起笛子，站起身，她友善提醒。 “二师兄，你现在身体恢复了没有，恢复了的话，快把尾巴收起来，咱们该回宗了。” 说完，她又将“路遇”五个灰袍人并被追杀的事告知了他。 二师兄面色一变，目光落到她身上。 “你没事？” 柳善善实话实说：“他们本来是想抓我们来着，但不知怎么的，还没开始打我们，就忽然原地一死四残，然后急急忙忙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严重怀疑是他们内部在闹内讧，自相残杀导致的！” 二师兄：“……” 他瞅了她半晌，片刻后翻了个身，躺在地上懒洋洋地甩了甩他的长尾巴：“故事编得不错，你继续讲，我听着故事刚好再睡会儿。” “……”柳善善。 他不相信她！ 人与人之间没有信任了！ 怒！ 她原地怒了一下，但想想确实觉得方才遭遇的画面极为匪夷所思。也就很快原谅了二师兄。 见他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缓缓甩着尾巴，一副已被催眠到半梦半醒的模样，半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她撇了撇嘴角，也不再催促，掏出笛子，决定趁这机会把正事办了。 还没吹呢，那兀自甩着尾巴，比美人蛇还会扭的二师兄忽然停下动作，转身看向她。 “那笛子少吹。”他道，“省得引来太危险的东西你应付不了。” 不听不听。 反正他都不肯同她缔结兽契，还不许她去找适合她的兽宠不成？ 呵！ 她没搭他，无声撇撇嘴角，握着笛子开始吹奏，由此来表示自己的反抗。 二师兄也没有再制止她，只抱着手臂滚到旁侧，倚着高高的石块，阴测测打量她。 吹奏五个音后，他脸上的表情出现变化。 吹奏十五个音后，他面部出现挣扎。 吹奏了一刻后，他面色发白，浑身冒着冷汗，两手紧紧抱到了一旁的石块上，尾巴一个劲儿地扭啊扭。 柳善善：“……” 她还在吹，没有停。 只是有些搞不懂二师兄这奇怪的坚持！！ 明明就在她面前，既然抵御不了笛音的召唤，为何不顺其自然游过来，干嘛要执着对抗！ 第387章 搞不太懂。 二师兄的坚持很快被击溃，他的蛇尾仿佛已经有了自我意识，欢快扭着，拖着他的上半身，犹如身残志坚的人，强行游到柳善善跟前。 “……快……停……”他从地上抬脸，声音阴森。 可声音却忽然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透过柳善善，望向了她身后—— 她有些不明所以，刚要转身，就听他道。 “我刚刚是不是不该怀疑你。” 柳善善扭头，看到前方草丛茂密处，竟多了几道身影，与此同时，二师兄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几人，就是你方才说的……追杀我们的灰袍人？” “竟还找到了这儿。” 他的眸色沉了下来，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冰冷，蛇尾瞬间绷紧，显然是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听到这话。 那四个灰袍人当即抖若筛糠，内心崩溃。 什么叫“竟能找到这儿”？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不好！ 几人本就受了伤奄奄一息，正躲在某僻静处，一边疗伤，一边密谋如何找那女孩报仇雪恨。密谋一半，听到了阵阵诡异的笛声，紧接着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动了…… 待来到这儿，看到那吹笛女孩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竟然是她，吹出了那诡异的笛声。 竟然是她，操控着他们前来自投罗网。 莫非是远在数里外，也听到了他们的密谋？ 她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可怕一面？ 几人想逃逃不了。 这会儿又见薛少谷主一副要杀他们解解恨的模样…… 只觉，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偏生那笛声仿佛拥有魔力，他们竟半点反抗不得。 柳善善赶忙拦住二师兄。 “哎哎——等等。” 二师兄：“？” 她握着笛子，又吹了两声。 果不其然，那四道灰影在笛声中，毫无反抗之力，连爬带跑的，扑到跟前。身上几近于无的微弱气息，同方才负隅顽抗的二师兄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师兄沉默了。 “你方才不是说，可能会引来危险的东西吗？” 她举了举笛子，看了眼近在跟前的四道灰袍身影，又看了眼二师兄，得意洋洋道。 “我觉得这四个就是我吸引过来的‘危险东西’。” 这很好想通。 二师兄是“高阶兽物”，他的族人们大概率也是，会被她的笛子吸引过来简直不要太合。 虽然作为第一只兽宠，有些嫌弃。 但眼下也没有更合适的选择—— 而且他们看上去比二师兄的反抗意识更薄弱，应当不会太难控制。知晓靠笛音就能控制这些家伙，柳善善心里便也没有太多害怕。 她握着笛子，目光在四个灰袍身影上一一扫过，打算好好挑选一番。 二师兄伸手扶额，嘴角抽搐。 “你要做什么？你不会打算同他们缔结兽契吧？” 她满脸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有些无语，片刻后道，“你就对这个什么兽契这么执着？你知道兽契是什么吗？你知道随随便便缔结可能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吗？这几个都不是好人，结了兽契也未必能如愿随意控制他们，再说你只是拿了支不知来路的笛子，并非专学御兽的御兽峰弟子，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受到反噬，兽契不是随随便便玩乐的，你若实在想尝试……” 柳善善眨巴眨巴眼，看向他。 只见二师兄闭上口。 安静片刻后，扯着嘴角，阴测测出声：“……同我缔结也是一样的。” 第161章 （补完） 反正她总不可…… 可以看出来说出这番话他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说话的时候脸阴沉得像是要下暴风雨，好似要出卖的是自己的灵魂！ 她二师兄真是个好人！ 柳善善定定看他片刻，两眼泪汪汪。 二师兄皮笑肉不笑：“如何，我这个师兄……” 不等他说完，她快速将头转回去，面无表情道：“但是迟了。” 说着，手指一点，指中灰袍人的其中一位，冷漠道：“我已经挑中了这个。” 呵！ 她都想清楚了。 二师兄一没别人听话，二没别人好欺负，她绑定他做什么？莫非还真能驱使他为她奋战杀敌不成？想想都觉得会被师门其他师兄姐生生剥下一层皮。 简直百害而无一利！ 相反，这些灰袍人就好用得多。 以及……她总觉得二师兄身上还有一些隐隐让她感到担忧的地方，或许，借助这些灰袍人，能获得她想要的真相。 听完她的话，二师兄面色“唰”地更加阴沉！ 他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是来真的——直到看着她当真忙活起来，啪嗒啪嗒跑来跑去，开始为缔结兽契进行准备。 才收起黑沉沉的脸，游到一边阴恻恻盯着树脚下的蚂蚁生闷气去了。 柳善善暂时没有注意到闹情绪的二师兄。 她正在跟着系统给出的步骤，研究如何绑定兽宠。 要先摸摸兽的头，再同兽握握爪，最后对着选定的兽吹奏一曲，才能开始绑定。 第388章 柳善善：“……” 最后一个她可以解，但是前面两个是不是有点……刻意为难了。 她忍着巨大的不适，快速用手指点了下灰袍老者的脑袋。 又点了下对方的手。 对方因着她的动作，惊疑不定地绷直后背。 柳善善退出三步远，从储物戒里掏出清洁药液，拧着眉仔仔细细地将手指冲洗了一遍，才掏出笛子，按照系统所指示，开始吹奏。 一曲吹罢，她听到“叮”的一声响。 正要雀跃，就听系统冷漠无情的提示音响起。 【此兽物与你契合度过低，还请另寻兽物。】 柳善善：“……” 早说不合适，她刚就不用又摸头又碰手了啊！ 兴许是注意到了她这边的情绪波动，二师兄那边竟投来了阴恻恻的目光。 她下意识望去—— 他不知何时爬到了树上，上半身俯趴在粗壮的树枝之上，支着下巴，眼神阴暗地注视着她。而他那深黑色的、修长漂亮的蛇尾则略显懒散地盘着树桩，尾端稍细，摇摇晃晃地点着空气。 虽然之前无数次觉得二师兄气质阴森森的，看上去很像毒蛇。 可真当发现他变作了毒蛇模样后，竟又莫名觉得，气质……多了些妖娆。好似玄奇话本故事里，勾人夺魄的美人蛇。 他自然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二师兄眼眸里明晃晃的都是嘲讽，勾着唇道：“怎么这般沮丧，莫不是失败了？” 呵！ 柳善善才不他。 她扭过头换新目标，继续尝试。 但二师兄的冷嘲热讽如影随形。 “我就知道会如此，你当缔结兽契是那般简单的事吗？要兽物有缔结的意愿才能成功缔结，若它抗拒，你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过，现在你要再反悔找我也迟了，除非你肯……” 话音刚落，柳善善就听到系统“叮”一声响起。 【恭喜修士，当前兽物同您的契合度为50，您可以选择同它绑定兽契。】 与此同时，眼前出现了选择页面。 ［请问是否绑定］ ［是］［否］ 她高兴起来：“成功了！” 第二个挑中的灰袍人是个年轻人，脸上阴霾也没那么重，同其他几人比起来，气质要畏缩不少。 二师兄声音戛然而止，阴测测地溜去了别的树上。 而其他的三人灰袍人，则对成功的那位怒目相视——兽契需要兽心底发自内心愿意才可能成功。 他们当中竟然出了个叛徒！ 柳善善哪里顾得上会身旁的暗流涌动，她连忙选择“是”。 她的嘚瑟写在脸上，二师兄一见，便阴测测地收了声，溜去了别的树上。 兽宠绑定成功，储物戒里就多了个木质的正方体小盒子。想必便是奖励送的兽用饲料。 她看了眼，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继续研究接下来的任务。 这回，她不再惦记着回宗门。 回了宗门可就没这么方便做任务了——总不能把灰袍带回宗吧？ 刚这么想着，就见系统给发布了新任务。 【任务：学会操控新得的兽宠（0/3）】 ［一：训练其切换形态（0/2）］ ［二：训练其攻击（0/1）］ ［三：训练其为你寻宝（0/1）］ 咦，可以切换形态。 任务出现的同时，她发现技能栏那儿，竟然多了三个圆形的技能图标。第一个画的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半透明重叠影子，第二个画了个q版小爪子，第三个画了亮闪闪的金块。 想来刚好一一对应她要完成的任务。 一是切换形态，二是攻击，三是寻宝。 柳善善选择了第一个。 畏畏缩缩的灰袍年轻人立刻匍匐于地，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蜘蛛。 ［一：训练其切换形态（1/2）］ 他的气质很鲜明。 变成了蜘蛛后，也仍旧藏不住一身的畏缩气质，豆大的眼睛里藏着乌溜溜的胆怯。 “……”本来挺害怕蜘蛛的，但见它这副模样，心里倒没那么害怕了。 变成蜘蛛后，想揣回宗门做任务也可以了。 柳善善内心感动。 她又了按一次［切换］技能。 ［一：训练其切换形态（2/2）］ 蜘蛛原地变回瑟缩的年轻人，第一个小任务就算完成了。 柳善善接着看第二个，按动了攻击技能。 瑟缩的灰袍年轻人当即伸手，唯唯怯怯地给了旁边灰袍老者一个响亮的巴掌。 诶诶诶！ 她没想到这玩意竟然会直接就近选定目标。 被打的灰袍老者立时目露凶光，另外二位灰袍的身体蠢蠢欲动——全都冲着她的新兽宠。 既然是她的兽宠了，自然不能让它被欺负了，她赶忙将它同另外几个灰袍分开。 继续做第三个任务。 只是……寻宝？ 她下意识左右四顾了番，虽然觉得很有意思，但还是有些好奇，这荒山野岭的，要去哪儿寻宝？ ［寻宝］技能发动之后，灰袍年轻人当场变作巴掌大的毛茸茸蜘蛛，八只腿并用着，原地哒哒哒转圈，时不时像苍蝇一样搓腿腿，似乎在……判断宝物方位？ 第389章 竟真被它找着了方向。 柳善善看到它转了会儿后忽然停了下来，两只前腿轻轻点了两下，豆大的眼睛盯着前方，变得炯炯有神。 只见它“嗖”的一蹿，朝前跳去。 她提起精神，好奇地看着。 便目睹着它飞速蹿到了……二师兄的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他口袋中，片刻后两只前腿扒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里面跳出来。 眯眼休息的二师兄猝不及防被偷了家。 他想抓它，却被小蜘蛛精巧灵敏地逃离。 它抱着偷来的亮晶晶东西，献宝一般送到柳善善面前。八条腿原地哒哒哒转着，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二师兄怒极反笑：“你养兽宠第一件事就是教它偷我东西？” 柳善善：“……” 事情有些复杂。 就是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指挥兽宠抢二师兄的东西啊！ 但是谁能知道寻宝的这个“宝”，也包含了别人口袋里的宝贝？与其说是“寻宝”，不如说是“偷包”，“抢宝”！ 柳善善心虚地将亮晶晶的东西还给他。 他接过，勉强原谅了她。 回到原地，柳善善正打算继续做任务，看到地上的另外三个面目狰狞、眼神含毒带怨的灰袍人，有些发愁。 虽然说是她吹笛把这些灰袍招过来的，但是她发现，自己好像只知道怎么召唤，并不知道怎么驱逐。 以及，吹笛其实并不能持续控制他们太久。 现下便有些了要失控的迹象。 至于直接杀了…… 她思索片刻。 想到是二师兄的族人，便跑回去问在树上小憩的二师兄：“这些人你还有用吗？” 他懒懒睁开眼，自上而下看着她。 “怎么，你用不着了？” 她点头。 “那交给我吧。”他道。 二师兄将三个灰袍人逼回原形，却没有弄死他们，而是用小盒子将这些毒虫装了起来。 他果然不打算杀他们。 兴许是留着还有用，想必是想从他们口中探得更多毒蕈谷相关的消息。 她刚这么想着，就听他自顾自道：“带回去泡酒喝。” 柳善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二师兄！ 这会儿该解决的危机都已解除。 她忽然有些累，打算回宗门再继续研究任务，刚巧刚绑定的灰袍人可以变成巴掌大小的蜘蛛，便将其收起来，看向二师兄。 “我们回去吧？”她道。 二师兄看她一眼，甩着尾巴别开头。 他伤已好，应当可以变回人形，为何还不打算回去？ 她正困惑，目光落到他从树上垂下来的，晃晃悠悠的尾巴，恍然大悟！ “你没裤子！” 蛇尾这般粗长，他本来穿的裤子恐怕早已被撑裂。 二师兄不说话，阴着脸转过头。 但，这反应分明是默认。 她没忍住，笑到眼泪都快要出来，方才擦着眼角，大发慈悲道：“没事的二师兄，附近应该就有市集，我去替你买衣服。” 他冷笑一声，却没拒绝。 ——以他的性子看，这便是赞同的意思。 她冲他挥手道别，刚要放出灵兽，忽地感觉身体一紧。 好像有什么东西禁锢住了她，手脚足有千斤重，半点动弹不得。正愕然，便发现身体自顾自飘了起来。 就如同坐上了观览车、滑翔伞——飞驰向前，得无比丝滑。 飞了片刻，柳善善反应过来，竟然是澜仙宗方向！ 而她也终于意识到，这莫名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好像是……师父！？ 他变小黑团的时候不是可以保持正常吗？竟然也魔化了？！ -- 柳善善不知道，她“飞”走之后，二师兄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思考了许久。 小师妹什么时候学的御风飞行？！ 飞得很快很稳很棒。 只是…… 方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明明山脚不远处就有市集，她飞那么高那么远是要去哪儿？ 不过不重要。 反正她总不至于丢下没裤子的他一个人回宗！ 第162章 咦，灵力没了…… 柳善善确实丢下二师兄一个人回宗了。 但事实上，她也不想的！ 师父对她的这种召唤，严格来说并不算召唤，而算“操控”。 之前几次，都是近距离面对魔化了的他，被操控着身体靠过去贴贴。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被操控。 柳善善担心了一路，焦心如焚，恨不得立马回去。紧接着便发现，焦急有点多余。 因为自己的速度愈来愈快。 快到她甚至有些看不清方向和周围的环境。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出现在了师父的修炼堂前。石门缓缓洞开，她“哧溜”一下就飘了进去。 ……挺好，是在修炼堂里魔化的，看来没有其他人发现。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第390章 虽然过来的路上已经提前做好了决心。 但见到师父后，她才发现自己做的决心还是不够多。 刚一进去，石门便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她还是头一次见它关得这般迅猛。 有点类似于坏了的电梯门，关门的动静大到像是想夹死路过的空气，似乎带着浓郁的怨气。 乱七八糟瞎想的过程中，身体已“哧溜”到了师父面前。 果不其然，师父这会儿再度魔化，他的周围身体缭绕着黑乎乎的雾气，远远看着，只觉得他的上半身好似被一团巨大的乌云包裹了起来。 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直到自己也进入这雾气之中。 刚一进去，手腕便被用力攥住。 紧接着，唇上一疼。 ……要说区别在哪。 那么就是，前几次魔化的师父都只是控制着她，让她主动贴贴他。 而这次，变成了他将她扣在怀里，压在墙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很重很用力地咬住了她的唇。 真实接吻和普通贴贴到底还是区别很大。 是完全陌生的触感，唇上一片酥麻，有些疼，可比疼更多的还是其他。 呆滞片刻，身体好似忘了“挣扎”这一本能，她就呆愣在那，一动不动。 可……奇怪的是。 这一次，他迟迟都没有恢复。 待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雾气缭绕的青年终于松开桎梏在她的手腕上的力道。 那是属于师父的脸。 可气质却同她眼熟的那个温和青年截然不同，眼眸呈暗红色，吻她的时候，眼眸里甚至隐约能见仿佛想要毁灭世界的残酷无情，和……似有若无的邪气。 哦……糟糕。 万万没想到，邪气这个词竟也有同师父挂钩的一天。 他松开她，将她完全抵到冰凉的墙壁之上，扣着她的脖颈，缓缓收拢五指，自上而下打量着她的脸，轻轻地道：“说了让你待在我身旁，怎么又不听话，就这么想逃吗？” 柳善善：“？” 邪气本就有些中二。 配上这个台词，就更中二了。 师父也是和强制爱搭上关系了。 也不知魔化的他给自己脑补了一个什么样的剧本。 反正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她脖颈处的肌肤上，微垂的眼眸除了能看出邪气，还能看出些隐隐流动的戾气。 “再要不听话，再想逃……”他的眸光下落，落在了她的脚踝上，声音缓缓，“就将你锁起来，让你下辈子再也离开不了半步。” 柳善善：“……” 她抬眼看他。 片刻后，眨巴眨巴眼，乖乖伸出两手，递到他面前：“这样吗？” “那你快把我锁起来吧。”她道，“但是我要吃要喝，你不能让我饿着，能答应的话想锁随时都可以。” 说完这句。 她很自觉地凑上去轻轻碰了他的唇，补充说明：“反正我也很喜欢和你待在一块。” 青年：“……” 他沉默了。 安静看着她，眼瞳一动不动。 见他不说话，她又凑上去轻贴了下。 继续补充：“因为我最喜欢师父啦。” 仗着这段记忆不会被清醒时的师父记住，她说得面不红心不跳，语气极其自然。 见效很快。 第二次亲完，魔化师父的身体便顿在了原地，他的眸光落在她脸上，似乎还想再做些什么。 但却没来得及。 因为他刚动了下眼睫，他周身缭绕的雾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不仅如此，身上的魔化特质也一点点褪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变回了她眼熟的那个青衫清润的师父。 但有点太快。 柳善善甚至没来得及提前退到安全社交距离外。 好在，她匆匆忙忙起身站起的时候，师父似乎才完全恢复正常。他缓缓眨了眨眼睫，目光由迷茫到清晰，片刻后才落到她脸上。 他温和看她：“怎么过来了？” 柳善善默住。 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 下一瞬，听他接着道：“可是过来修炼的？刚好，我本也打算喊你过来呢。” 柳善善：“？！” 她差点忘记了这茬。 上次师父就同她说了，每天需要抽一些时间随他一起修炼。结果她跑出去做任务，又因为二师兄在外面待了许久，险些将师父定的这个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再度魔化的吧？ 柳善善哪里敢忤逆他。 生怕他一个心情不好，再魔化一次。 想到这，她便垂下脑袋，只作默认。 与此同时，祈祷二师兄那儿不要太生气……待解决了师父这边，她一定马上带着整条街最豪华最贵的裤子去找他赔罪。 不过，她本是有些抗拒修炼。 只觉这些东西又复杂又麻烦。更重要的是，不管怎么学她都没法学会。 却没想，师父教的并不是什么剑修术法。 他从怀里取出了好些符纸。 厚厚一叠。 示意她接过。 柳善善翻过一看，发现上面全是一些利用率极高……但过去从未见过的符咒。 第391章 例如：伤愈咒，干衣咒，速行咒，暖身咒。 还有高级一些的：护体咒，潜地咒，碎石咒…… 以及一些看起来很像复杂攻击法术的符纸。 她越翻越震惊。 符纸这种东西——只要封着灵力，便所有人都能用。但是适合无灵力人用的符纸，往往需要更多的灵力。 例如治疗伤口，弄干衣服。 普通修者，随便掐个决，只需要极少的灵力便能达到效果。借用符纸，却要里面有十倍甚至更多的灵力。 所以，干衣咒伤愈咒这些符纸，在交易堂根本买不到——价高不实，有价无市，没人愿意做。 “这些是……”她出声。 “我为你制作的。”他道，“这些符纸，你平时都可以用到。” 放在最上面的，是暖体符纸。 底下是愈合伤口的。 的确……全是为她量身制作的。 她半晌没有说话，师父想起什么般，忽而道：“好像还差一样。” 什么？ 柳善善下意识望过去。 见师父说完，食指中指轻轻拈起，有淡淡光芒浮现，片刻之间，便有新的淡色符纸在他手中一点一点凝聚而成。 凝聚到一半，光芒却忽然散去。 未成型的符纸如同湮灭的灰烬，在他手中散去。 师父一顿，眉头轻蹙，却没有在意。 很快再度凝力。 灵力闪着光芒出现，这一次比上一次还夸张，符纸刚凝成一点身形，便随着黯淡闪烁的光芒无声无息消散而去。 柳善善惊呆。 更惊的是，师父面上也浮现了些许讶异。 “咦，灵力没了。” 柳善善：“？” 灵力没了？ 是……为她弄这些符纸，用光的？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师父略歪了下脑袋，也有些困惑地道：“符纸是数月前做的。” 柳善善：“？”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和符纸无关？ 他体内灵力，无缘无故……消失了？ 第163章 “师父，您很渴吗？”…… 想到这个可能，柳善善险些惊得原地一个转圈暴走。 但见师父过于平静，她很快打消那个念头。 探头问道：“不碍事的对吧？会很快恢复的对吧。” 师父点了点头：“不碍事。” 她刚重重松下一口气，就见他又摇了摇头，说：“暂时应该不会恢复。” 柳善善：“！！” 啊啊啊。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师父也不确定的事——且此事还严重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问题。 身为澜仙宗知名扛把子。 师父有多少崇拜者，就有多少仇家。不仅宗门山下的大批魔众恨他恨得牙痒痒，就连宗门内修者……嫉妒他畏惧他讨厌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澜仙老祖那样有大局观。 柳善善越想越觉头痛。 至于二师兄那儿…… 由于师父问题更严峻，且随时有魔化的危险，她怀疑自己短时间内无法抽身，所以只能悄悄将蜘蛛兽宠放出去，让它去随便偷条裤子送给远在数十里外的二师兄。 ……希望不会让二师兄等太久吧。 搞完这些，回来继续头疼师父的事情。 更让她觉得头疼的是，师父他……好淡定啊？！ 他除了一开始表现出了些许惊讶外，便再无其他情绪。见她焦虑得满修炼堂团团转圈，他甚至还温声喊她坐过来喝口茶，歇会儿。 柳善善有些怀疑人生。 “师父，你不担心吗？” 他不解：“担心什么？” “就是……”她斟酌措辞，“万一有人找你打架……你能打过吗？” 他沉默思索片刻：“没有灵力，打不过。” 就是这样嘛！ 她抓狂：“那你怎么都不担心呢师父。” “因为。”他神色平静，道出真相，“即使我亲自对外放话说自己失去灵力，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顿住。 想了下—— 好像确实如此哦。他的武力值在澜仙宗属于是天花板级别，断层碾压，那些人就算无法从师父身上探知到灵力，恐怕也会觉得是他自己刻意收敛，而不会怀疑到灵力消散上。 那怪不得师父这么淡定呢，她忽然就解了……啊啊啊解个球球啊她不解！ 就算别人看不出来，但，万一呢？ 万一魔族来袭呢？ 妖族来袭呢？ 万一就是有人作死呢？ 但她拿师父没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深知和他说再多都没用。 只能蹲到一旁，充满怨念地低头画圈圈。 并发自内心困惑——没了灵力都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这样的师父，当初竟会因为无法让她引气入体而产生心魔…… 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那些不重要。”她听到他道。 柳善善：“？” 那什么重要？ 等等…… 她目光落到师父身上，这才觉察到他究竟有何异样。 第392章 刚才从进门起，他便在喝茶。 虽慢慢悠悠，心平气和，可，这中途几乎没停下来过。据不完全统计，喝了得有六七八杯了吧？ “师父，您很渴吗？” 师父脑袋一歪，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盏，眼睫眨了眨，口中自语：“咦。” 竟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他将茶盏放回了桌上，不再喝茶。 然后走到一旁的修炼小台，坐下来，开始……打坐？ 柳善善：“？” 可想而知，没有灵力的师父打坐失败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看到有黑雾在他周身若隐若现。她心中一惊，刚想提醒，却发现那黑雾又都消失不见。 却在这时，忽而看到师父睁眸，朝她看来。 他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可究竟是什么不一样，她又说不清。柳善善只觉他看她的目光，仍旧温和，温和到温柔。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她心中竟生出想要向他靠近的想法。 她听到他出声：“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你。” 柳善善：“？” 脑袋虽莫名多了些雾气，但她下意识觉得，能让师父说出“重要”，想必真的很重要了。 “没有灵力，不能变作那黑乎乎的小东西，我便无法藏匿身上的魔气。” 也就是说，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师父若变黑团子，便容易暴露魔息。 而正常状态下的师父，又容易频繁入魔。 需要靠贴贴才能恢复正常。 总而言之—— 她必须……长时间和师父待在一块，去确保他不会忽然魔化，暴露魔息。 “不过这一次维持正常状态，比之前要久很多。”师父问道，“刚刚是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吗？ 经他提醒，她晃悠悠想起来。 好像是哦。 之前在幽冥幻境的时候，几乎每说五句话，就需要贴贴一次。而这一次，过了这么久，他也没有要魔化的迹象。 至于要说哪里不一样。 “……刚刚亲了两次。” 师父又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忽然道：“过来吧。” 她起身，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跑到师父面前站好。 他轻抬着眼睫看她。 柳善善便觉得脑袋里的雾气更加浓郁，甚至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更分不清此刻在做什么。虽晕乎，心底还是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她动了动手指，努力让自己乖乖站着。 片刻后，忽然意识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看了挺久。 这下，不光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连嘴巴都想从脸上割下藏起来。 她正无措。 就忽然被他用很轻的力道拉近了一些。 柳善善绷着身体，脑袋有些笨重。 脑袋里好像有东西，在影响她的思绪，她模模糊糊意识到有些许不不对劲，却又无瑕分神分辨。 潜意识里的声音在告诉她。 可以近一些，再近一些。 正呆立间，忽而察觉唇上忽然多了触感。 是师父的手指。 微凉的指尖在她唇瓣右下的位置，用很浅的力道缓缓描摹。 那里似乎是方才被咬得最重的地方，虽没破口子，却有些发肿、发麻。 他的指尖停留了很久，目光也停留了很久。 她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问：“是弄疼吗。” 柳善善想要说话，不知为何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只能机械般摇摇头。 他轻叹口气，手中忽而多了个玉质小瓶。 里面装着的似乎是透明的药油。 净过手。 他用手指轻点着药油，动作轻柔地为她唇瓣上药。 也不知为何，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行为，她却下意识觉得唇上更酥麻，好似有细细密密的小电流轻轻蹿过。 出于紧张，下意识抿唇。 ……一不小心，把师父指尖抿住了。 又有些傻眼，着急忙慌松开，呆立一会儿，痴呆摇头。 目光瞥到他指腹一点，竟然被她抿出了些许湿意…… 青年五指修长，骨骼分明，皮肤透着冷感的白，连指尖线条都生得流畅好看。 唯独那一点晶亮极为碍眼。 于是她又做出了个大脑短路情况下都未必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竟。 下意识，想将那点晶亮的痕迹，给舐干净。 舌头扫过，又回归原位，闭口时人彻底清醒，脑子却轰成了一锅粥。 她沉默站着，与师父四目相对。 师父似乎微愣片刻。 他垂眼，眸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眼睫微微动了动。 垂下的视线看不清眼里神色。 没有对她的“偷袭”做出不悦亦或者其他情绪上的反应，唯见喉结上下轻动了两下。 片刻后，手指……更进一步。 “张口看看。”他温声道。 啊。 啊… 她跟个在牙医面前的牙疼病人一样，闻此话，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呢，口便张开了。 手指缓缓点在她的舌尖。 酥麻感便由唇边，蔓延至了舌尖。她忽而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眼前雾茫茫的，连呼吸都被拖得有些漫长。 第393章 她听到师父道：“这儿也有一些肿。” “这药膏是专门为你寻来的，见效应当很快，涂完应当好一些。”他声音温和，动作细致而有耐心，“如何，是不是不疼了？” 身为一个有问必答的好徒儿。 柳善善本能地点头，一下，两下。 但她又忘了，师父的手指还在上药呢。 这一“嗯”，微张的口合上，便直接将那修长的食指含在了口中。 柳善善：“……” 纵使意识恍惚，她也觉察出此刻画面有些诡异。 尤其是师父的手指停住，眼睫微抬，出神地看着她。她含着口中的东西，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心如死灰。 口微张，缓慢机械后退，将师父的手指归还于空气。 他终于回过神。 片刻后，眼眸动了动，轻声道：“还未涂好，等会儿再玩。” 柳善善：“？” 她没有在玩！ 算了……就当她是在玩吧，挺好。 上完药，心已麻木。 却听他忽然道：“时间应当快到了。” “？” 什么快到了？ 她下意识偷瞄他。 一眼便了悟。 师父的眉间涌现了熟悉的黑雾。 这次黑雾时间的速度也比之前要缓慢许多，只有一点点往外冒。 柳善善自觉地凑过去。 还未贴到，手腕便被握住，身体被迫刹车。 可她总觉得，黑雾涌出前后，师父的眸光并没有太多变化。 又或者说…… 他刚才也并没有比此刻好多少。 “我昨日翻了一些书。”他垂眸看她，“书上说，大多数人都只愿意和喜欢的人有这样的接触。” “若非如此，便会不开心。” 那双眼看着她。 仿佛受了蛊惑，她下意识出声：“能帮到师父，我我很开心的……” 第164章 “二师兄，这是你的新…… 起身的时候，柳善善唇都是麻的，脚都是漂浮着的，好像踩了棉花。 这一过程，她直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有些说不清。 好在收获很大。 经过几次尝试，迷迷糊糊之中，她也成功总结出了结论。 结论很简单。 亲的时间越久，次数越多，力道越重…… 师父维持正常状态的时间就越长。 最后一次。 差不多亲够了能帮师父维持一个礼拜的量。 抛掉那些微捉摸不透的异样，她心底由衷为师父感到放松。 确定他状态稳定，短期内没有失控的风险，柳善善才决定从修炼堂离开。 人刚走到门边，忽然听到身后师父声音。 “善善。” 她扭头。 他在修炼台上，静静看着她。在他注视下，那异样感再度涌现。 大脑又一次陷入迷迷瞪瞪。 却在这时，听到他出声：“东西落了。” 柳善善骤然清醒。 经他提醒，这才恍然想起，师父给的符纸还在石台上搁着。小跑过去，将之拿起，刚想揣进口袋里，犹豫片刻，抬头。 试探问道：“师父，要不……给你留一些吧？” 他没了灵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这些符纸对他来说应当也很有用吧。 例如净衣符，干衣符，瞬移符什么的。 他一愣。 继而摇摇头：“为师不需要。” 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哦。 好吧。 她见状，只能默默将符纸收起。 他还在一旁叮嘱。 叫她记得既然无法修炼，便要记得熟练这些符纸的咒语，纵使夜间休息，睡觉前也可以多默念几遍。 她便边听边点头。 出了门，心脏仍旧沉甸甸。 灵力一事，纵使师父表现得平静，她也始终无法安心。可……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小，太无能。 既无法帮他解决问题。 又没有强大到可以保护他。 柳善善决定出去找她的小蜘蛛，先去看看二师兄的裤子搞定没有，再将心法切成药修，替师父看看灵力是怎么回事。 她回到自己屋子，直接席地坐下，开始凝神静气，感应小蜘蛛的方位。 刚一开始，便觉…… 咦。 腿上有哒哒哒的痒感，低头一看，便看到毛茸茸的小蜘蛛在她膝盖上来回转圈，明明是只蜘蛛，愣是走出了螃蟹的范儿。 在修炼堂将它派出去的时候，游戏一路发了好些任务，其中便有“远距离操控兽宠”，“给兽宠下达命令”“感知兽宠情绪”，等。 她这会儿便能清楚地感知到，它情绪挺不错，似乎有些小激动，乌黑的小眼里写满兴奋。 柳善善低头点了点它的脑袋。 “裤子送过去了是不是？” 小蜘蛛点着两只前足，似做回应。 这么看，速度还挺快的，她很欣慰，摸摸蜘蛛脑袋，正想将系统给的兽用饲料喂它以作奖励，忽而想起。 “二师兄呢？” 拿到裤子，应当也回来了。 第394章 她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希望他不要介意她派蜘蛛给他弄裤子这件事。 刚一推开屋门，便听右边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哀嚎。紧接着出现的，是六师兄在房间里框里哐啷的声音。 边嚎边翻，噪音震天，声音太含糊，也不知道在嚎什么。好在中气十足，应当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大事。 柳善善本着师门情谊，想去慰问一番，就见另外一边，出现了个眼熟的身影。 啊！ 是二师兄！ 想了想，还是先慰问二师兄吧。 柳善善心里迅速做好决定。 二师兄从前方快步走过来，面色阴沉沉的，阴像是能滴水，满脸写着“活人勿近”。 她见到他第一瞬，注意力便落到他下身。 不错很欣慰。 他下身这会儿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漂亮大蛇尾，改为裤子后，双腿走路飞快，但气质过于阴森，更像是“飘”过来的。 小蜘蛛真靠谱。 反正比她靠谱得多，挑的这条裤子，大小和二师兄很适配，多一分嫌宽，少一分嫌短。 而且还挺好看的。 颜色是大红色，质地上乘，做工细致精美，上面绣着秀丽夸张的图案。好看是极为好看，只不过略显招摇，和二师兄本人阴暗潮湿的气质并不相符 就是不知为何…… 柳善善看着这裤子，莫名觉得似乎有点眼熟。 待二师兄阴着脸走到她面前。 近距离看，那熟悉感便更强烈了。 某个念头正要呼之欲出，柳善善发现自己终于听清了附近某个屋子内，六师兄的哀嚎声。 “这可是我新买的裤子啊——怎么有人连裤子也偷啊？不行，如此恶劣的行径，我一定要喊长老们来彻查！彻查！” 至于为什么能听清，或许因为…… “嘎吱”一声，屋门已经被他打开。 柳善善：“……” 身体比脑袋快。反应过来之前，她人已经快速往二师兄跟前挡去。 然而—— 用处不大。 因为才刚走两步，她就听到六师兄的声音“嘎”一声顿住。 扭头向后看去。 六师兄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二师兄红艳艳的裤子上。 柳善善：“！！！”低头捂住了眼睛。 六师兄：“？？？”没忍住揉了揉眼睛。 二师兄：“……” 显然他也极快地意识到了身上穿的裤子上哪儿来的。 六目相对，都是沉默。 六师兄的身体摇摇晃晃，好似有些难以接受这巨大的三观冲击。 他难以置信地道：“师兄你……” “这是你的新癖好吗？” 二师兄没有回答。 当然，他也回答不了什么。 阴险毒辣、浸着毒汁的目光，瞬间烙上了柳善善的脸。 此处无形胜有形。 “柳、善、善！” 六师兄显然很讲同门情谊。 身为小师弟，对师兄有着本能的敬畏。 并且，虽不懂二师兄为什么会在秘密败露后，凶巴巴地看着小师妹，但他自动脑补为：指桑骂槐。 绝对是在凶他！ 于是，纵使心中再多激荡，最后也化成了一句宽宏大度的：“……二师兄，若是喜欢直接同我说便行，我可以送你未穿过的。” 二师兄：“……” 他从脸上挤出一个阴暗扭曲的笑容：“好的，多谢六师弟。” 六师兄走之前，依依不舍地多看了两眼他的裤子。待他离开后，二师兄阴毒的目光再度落于她身上。 柳善善忽然无比感谢师父送她的那厚厚一沓符纸。 太多了以至于可以放心挥霍。 在二师兄发作之前，手中的瞬移符纸已经被催动，她的身体逃命似的从原地消失。 额米豆腐，善哉善哉。 上天有好生之德。 二师兄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刚落到地上，就发现一旁脚下还有个哒哒哒转圈的小身影。 咦。 她方才将蜘蛛放在了房间内。 没想到瞬移离开后，它竟然也自动跟着她过来了。 莫非是兽宠的特有能力？ 柳善善沉默看了小蜘蛛一会儿。 二师兄生她气，那她就生小蜘蛛的气吧。 都怪它！ 那么多裤子不偷，为什么要偷六师兄的！ 她这会儿也不敢回去，便在外面逗留着，决定多做会儿任务。 兽控笛和兽宠相关的任务都很简单单一。 大概就是多给兽宠安排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例如拿东西、清扫垃圾，送东西之类。 每完成一项，都可以获得些许经验值。 与此同时兽主和兽宠之间的亲密度也会显著上升。 她指挥着小蜘蛛回她住处那儿。 帮忙打扫她屋里的垃圾，门前的落叶、石块等。 一叠命令下达之后，小蜘蛛便哒哒哒出发了。 身为兽主，不需要全程盯着操控。 柳善善乐得轻松，刚巧她方才瞬移到的地方，离藏书阁不远，便打算进去翻翻看和灵力消失相关的书。 翻看数本，却并没有找到和师父情况类似的例子。 第395章 她忧心忡忡，却也只能暂时压下思绪。 抬头看了眼外面，心里估摸着，时间过了这么久，二师兄应当气消了不少。 这会儿回去好好道歉，应当会被原谅的，对吧？！ 柳善善感应了一下。 小蜘蛛还在忙碌，想来是落叶石块什么的清扫起来工程量比较大。 好在经验值在不断上升。 她便没再去管小蜘蛛，骑上灵兽往归剑峰方向飞。 路过自己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屋内整整洁洁，屋外也干干净净，心情不由大好，决定待会儿奖励小蜘蛛多些兽用饲料。 接着，便往二师兄屋子走去。 她来的时候特意花了大笔灵石，买了个专门的衣用储物吊坠——里面有漂亮的大型衣柜，能自动根据类型、风格，将不同的衣服分门别类装好。并且，不管多脏的衣服塞进去，都能瞬间焕然一新，还有“保鲜”功能，不管放多少年都不会破旧、损坏。 并真诚祝愿二师兄以后出门在外，多装几条裤子吧！ 简直是大手笔！ 就这，二师兄很难不原谅她！ 却没想，他屋门竟然是开着的。 已近傍晚，里面没有亮灯，光线微暗。 依稀听到有奇怪的动静传出来。 她在外面下意识探头往里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一动不动，背靠后桌，面朝大门而坐，坐成了个雕塑的二师兄。 好吓人！ 紧接着，她听到了哒哒哒的声音。 余光一瞥后，下意识低头，适应了昏暗环境后，她看到了她的小蜘蛛，正哼哧哼哧地背着小石块八脚并用往屋内爬，忙得不可开交。 “啪嗒”一声，石块被它放到二师兄脚边。 大概是嫌略远了些，还往前又推了推。 她这才注意到，二师兄的房间里……已经堆满了落叶、碎石，以及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垃圾。 “呵，呵，哈，哈。”二师兄眼神幽幽看着她，声音舒缓地笑了。 结合眼前的场景，再去看他的姿势。 他这分明是气炸了，在屋里守株待兔等她回来呢！ 柳善善：“……” 她怀疑她能猜到问题出在哪里。 上个任务是让小蜘蛛把裤子送给二师兄。 刚刚安排的新任务里，并没有交代清楚，清扫的垃圾要弄去哪里。 它可能……所当然地觉得，和上个任务一样。 这些垃圾，也是送给二师兄的。 第165章 （抓虫） 《归剑峰二师…… 柳善善在二师兄的屋子里清扫了许久的垃圾。 他不允许她让小蜘蛛代劳，也不允许她用清洁类的符纸。 必须要她亲力亲为。 小蜘蛛辛辛苦苦搬进来的石头落叶……又被她一个一个清扫出去。清扫的过程中，蜘蛛哒哒哒跟在她后面，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似乎还有些许沮丧。 她亏，她心虚，她只能在二师兄阴暗扭曲的注视下，辛勤劳作。 刚忙没多久，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讶异的声音。 ——“小师妹？” 真是不巧。 恰好路过门前的，竟然又是六师兄。 他喊完那声，目光似乎才望清她正在做的事，紧接着目光又落到了后面坐着的“监工”二师兄身上，双目微睁，满脸错愕，身体摇摇欲坠。 “二师兄你、你……你……”他满面愤怒，“你欺负我也便罢了，怎么还敢使唤小师妹，让她当你仆人？！” 她默默缩了下脖子。 六师兄向来交际最广朋友最多，消息也传得最快最广。经这一日，二师兄苦苦经营数年的阴测测但友好的师兄形象恐怕即将在全宗门范围内崩塌。 明日的澜仙宗小报上或许便会出现这么一条消息。 《不翼而飞的红裤子》 《任劳任怨的小师妹》 《惊——归剑峰三殿二弟子竟对他的师弟妹们干这事！》 身为罪魁祸首，柳善善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他解释一下。 “其实这垃圾是……” “是她自愿的。”眉目阴翳的少年却出声打断了她。 他眼里噙着笑，漫不经心扫了眼柳善善，才看向六师兄：“你不如问问她，是不是心甘情愿替我干活的？” 前一秒还笑得和煦，目光落到柳善善脸上之后，那和煦便变作了阴森森的威胁。 柳善善：“……” 没救了没救了！ 她还寻思着替他解释解释，可看二师兄这架势，显然是和六师兄拗上了。 ——一副“我就是要她替我干活，没办法她乐意你能怎么办”的态度 六师兄倒吸一口凉气：“自愿、自愿也不行！你，你这是威胁她，肯定是用武力值强迫了她！她又打不过你！” 他怒气冲冲：“我、我得去喊其他师兄师姐前来评评。” 不知是不是被之前的“红裤子”刺激狠了。 二兄这会儿俨然是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他在昏暗的屋内抬眸，声音幽幽：“纵使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把我房间清干净了才走。” 第396章 六师兄被他气得跳脚。 但身为师弟，又确实不敢以下犯上。 他急匆匆转身，怒气冲冲表示要去把三师姐和大师兄喊过来评。 人刚转身，就听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四师兄，你来的刚刚好！快给我们评评……咦不对，师兄你不是闭关吗？怎么出来了？” 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响起。 “师弟。” 声音略冷淡，却极为好听。 不一会儿，冷冷清清的月色下，身着白袍的背剑少年便出现在众人目光下。 竟然真是四师兄。 柳善善也惊讶了。 不是说，四师兄这次闭关是为破境，没个七年八年的出不来……眼下这根本连一个月都没到吧。 只听四师兄淡淡嗯了一声。 “有点事要处，便提前出来了。” 六师兄看怪物的眼神：“破境还能中止，不怕受反噬灵力受损吗。” 四师兄抿了下唇，没作应答。 片刻后道：“闭关时我听到了你们给我的传音石讯息。” 略顿，问：“小师妹呢？” 六师兄这才回想起来方才气得他跳脚的事。 他指了指里面：“这不是在那吗，二师兄屋子里，正当仆从呢。” 四师兄：“？” “他说。”六师兄将方才二师兄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阴阳怪气的腔调学得惟妙惟肖，“纵使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把我房间清干净了才走。” 着重强调“天王老子”四字。 四师兄：“……” 他的目光望了进来，眉头皱起。 声音冷了下来：“二师兄。” 让柳善善惊讶的是。 方才还阴森诡谲的二师兄，在四师兄出现之后，态度忽然大变。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表情恢复正常。 “她养了个小宠物，那东西刚跑来我屋子，弄了一堆垃圾。”他竟主动同四师兄解释，“我……我气不过，才让她过来给我收拾干净。” 也不知为何，柳善善竟感觉从他语气里觉察出了些许同他人设不太相符的尴尬意味。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 垃圾堆上的小蜘蛛原地转着，哒哒跳了两下。 六师兄信了。 他嘟囔：“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好好的怎么房间会有那么多垃圾。” ——但是刚刚怎么不解释！！ 长了嘴只知道和四师兄说话是吧！ 你这是歧视！ 四师兄望向柳善善。 “是吗？” 她点头，满面羞愧：“是的，我养的蜘蛛……有一些不听话。” 末了，做出感动的神情：“四师兄，能提前十年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四师兄并未答话。 只将目光望向里面：“这些都是吗。” 说着，伸出如玉的修长手指，指向柳善善手中的扫帚，道：“给我吧。” 柳善善：“？？” 四师兄意思是要帮她扫地？ 二师兄比她更惊恐。 他一把夺过柳善善手中的扫帚，硬憋着脸，挤出一句：“挺久没见面，你们俩应该很多话要聊，一边玩去吧，我自己打扫就行。” 说着，将还傻站着的她推向屋外。 她被推得一个趔趄，竟险些撞到四师兄怀里。 好在反应及时，抓住了门边框，稳住了身形。 六师兄又在一旁跳脚。 “什么意思？什么俩？我不是人吗？” 二师兄阴阴冷哼，揪着六师兄将他带入自己屋中：“你进来，让师兄来检查一下你的基础术决记得如何，清垃圾这等小问题应当难不倒你吧？” 屋门关上后，周围安静下来。 四师兄却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莫名觉得氛围有一些奇怪。 柳善善只能率先破冰：“四师兄，真没想到你竟然提前出关了，怎么样，是不是有很要紧的事要处？我听说强行出关会使灵力受损，师兄若是要下山，可要先好好修养一番……” 没错。 不是她的错觉，氛围确实有些奇怪。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四师兄竟没有给她哪怕一个字的回应。 只半垂着视线，自上而下看着她，全程安静无比。 她绞尽脑汁搜刮完台词，实在不知能再说些什么，便也沉默下来，试图和他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败下阵来，试探着摇摇手：“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刚要转身，忽然被喊住。 “是因为你。”四师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愣住。 大脑几乎停转，下意识扭头看他。 “决定出来，是因为你。” “当初闭关也是因为你。” 男子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唯一能听清的声音……也是冷冷淡淡，听不出任何起伏。 她眨了下眼，试图解这两句话的意思。 “师兄你……”还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师兄。 不过，他没给她曲解的机会。 不等她说完，便用极其冷淡极其平直的声音接着道：“你可要同我结为道侣。” 第397章 柳善善：“……！” 要不要上来就这么重磅。 他那淡漠的眸光落在她脸上。 缓了缓接着道：“结为道侣后，一方受难受伤，另一方会很快感知到。若使用灵蜻，还能在一息之间，快速移动到对方身旁。若，使用灵玶，一方可替另外一方承受致命伤害。有我在，之后再也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 “以及。” 他接着道：“我们还可以双修。” “我会在双修的时候，将体内的灵力灌输于你，帮你快速提升修为。只要你愿意，我这百年的灵力，都可通过双修送给你。” 柳善善：“……” 啊啊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怎么就忽然拐到了双修上面。 她一个未成年花骨朵，被这番话臊得面红耳赤，没忍住捂着脸蹲下身。 没想，面前的男子也缓缓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如何。”手掌落于她的头顶。 冰冷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些温度，似乎还微微发紧。 “师妹，你愿意吗。” 她好半晌才抬起头，望向他。 “四师兄。”她道，“结道侣应当是两情相悦之人，才会干的事。” 他只看着她。 “我不喜欢你。”她这般说完，略顿片刻之后，鼓起勇气，声音坚定地继续说，“你也不喜欢我。” 他的目光略显冷硬地落在她脸上。 却没有出声回答是或者否。 柳善善觉得自己猜对了。 虽然在系统的提醒下，她知道四师兄患有相思病。 唯有见到她时，那病才能缓解。 可长久相处下来，她仍旧不觉得，四师兄对她，是男女之间的喜爱。 每一次，他看着她。 她都觉得，他似乎是在通过她，看别人。 因此，通过旁敲侧击，很久之前，柳善善就从宗门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四师兄的事情。 他们说——他最初来澜仙宗的时候，身后还带了个小女孩。 是他的妹妹，同母同父的亲妹妹。 比他小五六岁。 那女孩生得可爱活泼，因兄长原因，被澜仙宗破例留下，成了外门弟子。但体质太差，自幼身弱，终身无法修炼。 大概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便因故去世了。 柳善善觉得。 或许在四师兄眼里，柳善善突然出现的这个小师妹，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像极了他早逝的幼妹。 他对她，兴许是移情，却绝对不可能是爱情。 第166章 二师兄你怎么又中毒了…… 柳善善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 但她没法将她的分析逐字逐句说给四师兄听，毕竟……事关他已逝的幼妹，贸然提起，过于冒犯。 于是，她只能用尽量委婉迂回点的方式，去暗示他。 四师兄看了她许久。 起身的时候，眼眸温度褪去，用比平日里还要冷淡许多的神情看着她。 “好的，我懂了。” 他转过头，抬起眼睫，目光看向一旁。 眸色淡得仿佛只是不小心喝错了一杯水。 “师妹早些休息。”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柳善善惊讶于他的反应，却又不由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更加坚定地觉得，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 他对她果然不是男女之情。 毕竟，应该没有人会在失恋之后表现得这么冷淡。 柳善善觉得自己拉了一个迷途少年及时返回康庄大道，心里难免不庆幸感慨。 她不知道的是—— 当天夜里，二师兄的屋门被扣响。 站在门外的白衣少年毫无扰人清梦的愧疚，他淡着眉眼，冷冷出声：“我有一个朋友。” 前来开门的二师兄，揉着惺忪睡眼：“？” “……他同喜欢的姑娘告白，对方却不相信他喜欢她。” 二师兄：“？？？” 别以为你用“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别人就听不出来这个朋友是你自己！ 他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但他知四师弟性子如此，让他亲口承认自己喜欢谁，恐怕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能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看来“师妹身陨”的消息，确实将他刺激得不轻。 他挑眉，按捺着好奇，镇定自若问：“哦？为什么呢？然后呢？” “然后。”四师弟问，“要怎样做，才能让她相信我……这个朋友，的确喜欢她。” 二师兄：“……”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 别一天天的摆着死人脸，像他这样，多笑笑不就得了？！ 他刚从脸上挤出和善的笑容，就见面前的四师弟忽然后退一步。 连手都下意识摁在了剑上。 二师兄：“？” 他正要出声，就见四师弟恢复了冷脸。 声音冷淡地道：“罢了，想来二师兄也从未喜欢过什么人，问你作甚。” 说完，转身离开。 二师兄：“？？” 喂？ 第398章 歧视他？ 谁说他没喜欢过什么人了，他有的好不好！ —— 至于柳善善这边。 四师兄离开之后，她终于可以安心干自己的事。 回到屋子里，她将小蜘蛛放到桌子上，开始切心法。兽控笛消失的时候，小蜘蛛竟然跟着一起消失不见。心法栏的下方，多了一个蜘蛛图案的灰色格子。 她了然，安心。 将炼丹鼎揣进储物戒，推开门溜了出去。 出发！ 去找师父。 路过二师兄门前，想起什么，脚步微顿。 她正要敲门，却透过窗户发现他此刻正坐在卧房外边，面色苍白，闭目似乎正在调息。 没有犹豫，柳善善将［望闻问切］功能打开。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 之前她杀那个灰袍蝎子老怪的过程，过于轻松。 按说，这么菜的角色，二师兄不太可能被对方吊打才对，除非…… ……除非二师兄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她的目光落于他头顶。 然后险些当场暴走！ 二师兄你怎么又中毒了？而且还是……这么多毒？ 只见他头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毒名。 但下一瞬，柳善善便反应过来，这些毒、蛊……几乎每一个，柳善善都非常眼熟。 这这这，不是数月前刚给他解过了吗？？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她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或是记忆出了问题。 怎么会重新出现？ 为什么？ 是被人重新下了？ 还是说……无法根治？ 这一次，他脑袋上的描述不再是［药石无医］。 而是变成了［时日无多］。 黑暗之中，少年对她的到来似乎一无所察。他闭目凝神，脸上、手臂上，脖颈上，隐隐能看到似有什么拇指大小的东西快速游走而过。 他面色愈发苍白，唇咬得死死，逐渐有鲜血从嘴角流出。 又过了一会儿。 皮肤底下游走的蛊虫渐渐消停，他的面色才渐渐平静下来。 少年半晌后才睁眸，没什么所谓地将唇边的血抹去，似乎对此早已习惯。而后双手一枕，懒懒散散地朝后躺下，随意自然地睡于冰凉的地面之上。 柳善善在他注意到自己之前，悄悄离开。 去找师父的途中，一刻也没能忘记方才的画面。 她又想起那日的蝎子老怪…… 怪不得他说，二师兄已是将死之人。 柳善善甩了甩脑袋。 她还没去看师父——看完师父再回来研究二师兄的问题吧。 走着走着，她突然生出一腔莫名的怅然。 身为全师门最弱的小师妹，她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肩上的担子好重啊！ 柳善善轻车熟路去了修炼堂。 没想，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几位长老从里面出来，而后在门口瞬影离开。 她心里一紧，快步跑过去。 好在师父还好端端坐在里面，正一派平和地端着茶杯喝着茶。 他放下茶杯，侧头朝门边看来。 “善善。” 他的面上仍温和平静，一派隐士高人、神秘莫测的气息。 但借助望闻问切，不难看出师父此刻的状态。 ［灵力耗尽］ ［半魂入魔］ ［虚弱无力］ ［濒临失控］ ［五日后入魔］ 柳善善：“……” buff叠满了！ 好在，最底下写清了治愈方法。 ［血山萃］。 还是血山萃。 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师父的问题应当没有二师兄的棘手。最起码，不管是入魔问题，还是灵力问题，只要拿到血山萃便能解决。 见师父招呼她，她小跑过去。 “方才有长老来了？” 师父嗯了一声。 他说，灵力耗尽之后，便无法再藏匿气息，因此宗内长老们很快便知道了他已回宗的事。眼下澜仙老祖正在闭关，宗外仍有魔族四处作乱，很多事情长老们无法自行定夺，便来找师父问一下。 柳善善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就好。” “不过，他们没拜托你下山剿魔吗？” ……有点不像那些人的脾气啊！ 师父温和道：“说了。” 她险些跌倒。 “然后呢？” “我拒绝了。” 哦！ 那就好。 还好师父这个时候没有“不按套路出牌”。 他若是微微一笑同她说，答应了长老下山剿魔的请求，并决定和魔物同归于尽，她一定会当场吐血身亡的！ 心里宽慰。 担心隔墙有耳，她凑近了些，小声在他耳侧问：“所以长老们不知道你……对吧？” 师父似乎觉得她这个行为颇有意思。 他轻眨了下眼，学着她的样子，也将声音压得很低：“嗯。” 她继续，鬼鬼祟祟：“那你身体有不舒服吗？” 师父摇摇头。 骗人。 第399章 ［望闻问切］都说了，他这会儿很虚弱。 再说了……只是灵力受损对修者来说都极为痛苦，师父灵力都空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觉。 看着他安安静静的模样，她莫名有些鼻酸。 他摸摸她的头。 想了想，她再度将符纸从储物戒里掏出来。 柳善善一直觉得，师父比她更需要这些符咒……而她自己，其实也远没有师父想的那么弱小。 但是师父还是不愿意收。 他这会儿一点儿也不百依百顺了，他道：“送你的，便是你的了。” 虽然，她本是想说——这些符纸或许可以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救他一命。但又觉得，本质好强的师父，或许不会乐意听到这话，所以她只能换个说法。 “如果我突然想见师父了，可以靠瞬影符立刻赶来见师父。”她道，“但万一师父想见我了，有瞬影符的话，是不是也……” 事实上，在看到师父头顶buff的时候，柳善善盯着其中一条，思考了好一会儿。 ［濒临失控］，指的是什么？ 他气息和缓，眉眼温和，失控起来会是什么样，又会是因为什么而失控？ 这个问题，在她说话的时候，忽然得到了答案。 “——师父想见我了，也可以靠瞬影符来见我。” 这句话未能全部说出口，因为，说到一半的时候，便被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 是温柔的触感，也是温凉的触感。 而师父头顶的［濒临失控］，也不知何时变作了［失控中］三字。 她来不及深想。 因为那熟悉的，被雾气溢满大脑的感觉又涌现了出来。待柳善善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了他腿上，被圈于他怀中。 温软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他太高。 纵使坐在他腿上，纵使他已垂首。 接吻的时候，她也需要极力抬头。 脖颈后仰着，微微酸涩。后颈处被指腹轻轻扣着，接触的地方有细小电流流窜。 她连呼吸都在颤栗。 全身禁不住地发麻，手指情不自禁地蜷缩起来，柳善善被这奇异的感觉刺激到，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推开，还是想贴更紧，只从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哭腔。 哭音从口中溢出的瞬间。 旖旎氛围骤然终止。 垂首亲吻她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他眼眸里的情绪快速褪去，如同落回的潮水，眸光逐渐恢复寻常。 隔着朦朦胧胧的泪眼，她看到他正在看着她。 他的眼睫上下轻动了两下。 半晌之后，他替她擦了擦眼泪，帮她把弄乱的发捋顺。最后，轻抚了抚她被亲肿了的唇瓣，唇角轻抿着，眼眸里闪过些许叹息。 不过，他并没有让她从他腿上下来。 她始终是坐在他怀里的姿势。 但是俩人周身再无之前的暧昧缱绻氛围。 眉目清隽的青年安静了片刻后，轻声同她道：“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那些符纸用不着，都是给你的。” 她一顿，下意识问。 “离开？去哪？” 他摸了下她的脑袋，似作安抚：“只是闭关一段时间。” 柳善善明白了。 虽然不舍，但确实，对师父来说，这段时间闭关显然更合适。 最起码，闭关的时候不会被打扰。 他可以安安静静休养。 从修炼堂离开后，柳善善便回了住处。 洗漱完上了床，却还是半晌没睡着。 她觉得她真是个操心命。 师父的心——暂时操不了，毕竟一个月后才有机会见到血山萃。 这会儿操的是二师兄的心。 她将储物戒翻出来，开始在里面翻箱倒柜找东西。 之前二师兄给的毒方、药材等，她都没扔，还有的剩，想再炼一批解药应当不难。 虽然知道，纵使再炼十次百次，也是徒劳，无法根治，她还是没法做到原地旁观。 最起码…… 服完药，他或许能有两日三日，亦或者更久一些……不用受毒蛊折磨。 至于根治。 柳善善想，或许唯有毒蕈谷，才能给出答案。 这一夜，她彻夜没睡。 熬了个大通宵，将二师兄的解药全炼了出来。 可能因为等级提升了许多，这次不仅炼药速度快了数倍，就连炼出的丹药品质也大多极高。柳善善心里很欣慰，她琢磨着，这次的解药说不定能让二师兄撑长一些时间？ 除此之外，她还将之前未用完的易容丹、变音丹也翻了出来——之前给二师兄看病炼药，用的都是这身装扮。这回二次复出，自然还是要扮回那模样。 外面天光透亮的时候。 柳善善跑出归剑峰，找了个无人的山洞，服下丹药，戴上兜帽，穿上灰扑扑长袍。 一番乔装打扮，眨眼便变成了个雌雄莫辨的少年人。 她抱着一大盒药，准备去外面守株待二师兄。 第167章 （润色） 她现在是个男…… 柳善善去了之前摆摊的交易集。 第400章 二师兄未曾同“她”说过身份信息以及住在何处，所以她也只能装着不知道，等他自个儿找上门来。 “望诊”的牌子再度被她立了出去。 当初决定人间蒸发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柳善善实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火。 摊位才刚摆好没多久，周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药圣！” “医仙！” “青天大老爷！您可终于回来了！这些时日都去哪儿了？” “求求你了，给我看看病吧！” 噼里啪啦的灵石掉落到柳善善摊位前。 她呆滞。 片刻后，低头写写画画，将写有“一万灵石一次”的牌子放到了面前。 “……”周围静默半晌。 大家纷纷低头，默默将扔出的灵石又拾了回去。 “好像没事了。” “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嗯，师父还在等我回去练习刚学的阵法，各位，在下先走一步。” 很好。 得益于“一万灵石”的高价，凑热闹的弟子们很快四散开。 面前灵石也差不多被捡得一个不剩。 哦不，还有最后一个。 她视线刚望过去，就见一只惨白的手忽然伸上去，将灵石捡起。 一抬头，险些喊出声。 二师兄？！ 他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少年身穿长袍，头戴兜帽，纵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通身的阴恻恻气息还是如鬼魅一般溢了出来。 “等等。” 她示意他将灵石放下。 他没有动作，只偏头看了眼她旁边的价位牌。 很好，一万灵石不光劝退了普通路人甲乙丙，还差点把她的任务目标一起劝退。 她梗着声音，故作镇定：“我……我还记得你，所以，你不用那么贵也可以。” 他摇了下头：“不用。” 仍旧将灵石塞进口袋，片刻后，递了一叠纸票到她面前。 柳善善：“？？” 最上面的面额写着五千灵票。 他手中捏着的，有厚厚一叠。 她的眼睛缓缓睁圆。 等等，不是。 二师兄这么有钱吗？ 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 她有些诚惶诚恐了，但见他态度坚持，只能意思意思地从当中抽出一张，紧接着，目光落到他脸上。 需要回归正题。 她做出才知晓的模样，微皱着眉，道：“你身上的……好像又严重了。” 二师兄轻声一笑：“是的。” 接下来却是转移话题般地道了句：“你很缺钱吗？” 柳善善一愣。 他弯腰，将那厚厚一沓钱放到她手里，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既然想要保护身份，就藏好些，日后不要再因为这样的由，出来惹人注目了。” 说罢，竟转身就离开。 咦。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走向不太一样。 上次他不是拿着刀柄，胁迫她为他解毒吗？ 怎么这回人主动送上门，他还跑了。 愣神的间隙，他竟已走了数步远。 顾不得旁边还有凑热闹的弟子，柳善善火速收摊，然后快步朝着二师兄离开的背影追了上去。 好在他走的路并没太多人。 她刚追上，他便注意到，停下脚步，讶异回头看她。 柳善善做出刚正不阿、正气凛然的模样：“钱都给了，怎么能连病都不看就跑。” 他摇头。 凉凉地轻笑一声：“还是不浪费师弟的精力了，我已经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你那些药救不了我。” 听他亲口说“时日无多”，只觉一股莫名情绪涌上心头。 往日里的二师兄，似乎从未在师门面前表露过这样的一面。 几位师兄姐，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他谁也没有告诉。 二师兄又道：“那钱也不是诊费，只是怕自己死后无处可花，才想着送你罢了。” 柳善善想了想，举了举手上的票子：“遗产？” 他没吭声。 她咋舌。 五千一张，这里足有数十张，想也知道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就这么给了她一个……才见了三四面的陌生人？ 二师兄沉默片刻，出声：“不需放在心上，不过是……” 柳善善痛心疾首：“你师兄呢，师姐呢，师弟师妹呢？就没想着给他们留点？” 重点是师妹。 二师兄：“……” 他神色讪讪。 她将票子拍回他身上，朝他道。 “我救的人，还没失手过，你要这么放弃了，可就把我招牌给砸了，你，跟我过来。” 电视看多了，台词简直信手拈来。 柳善善转头就走。 走到一半，回头看他，见他乖乖跟上，不由松口气。 还是上次的山洞，俩人面对面坐好。 向来爱阴阳怪气冷笑的二师兄，这会儿出奇乖巧，听话得像个小学生，连坐都坐得笔直。 她将装满了药的药盒送到他面前，装模作样道：“上次吃的是这些吧？刚好还有剩的，你先吃了。” 第401章 他接过药盒，应了声。 接下来是一问一答时间。 她想弄清楚为什么这些已解的毒药，会在他身上复现。 “兴许是我弄错了。”他缓缓道，“我也是前段时间才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弄明白，这并不是毒……而是咒。” 咒？ “施咒之人，应当是施了想要让我百毒缠身、痛苦而死的咒术。”他敛眉，“所以我才说，你的那些药，对我来说没有作用。” “……没有解咒的法子吗？”她下意识问。 毒可解，蛊可解，咒莫非就不能解了？ “有。” 柳善善：“嗯？” 面对她这个“陌生人”，二师兄竟也没有隐瞒。 只不过，可能不想被猜出涉及到毒蕈谷，他说给她的话有一些含糊。只大概提了一下他错综复杂的家庭环境，和对他厌恨交加、掌控欲很强的爹。 “施咒的人，只可能是我爹，他想将我永远困在他的身边，为他所用。” “所以，解咒的方法。” “应该是……回家。” 她试探着问：“那就回家试试？” 他别过头，森冷一笑：“回去？那我宁愿死在外面。” 柳善善苦恼了起来。 “这个‘家’，指的是必须待在你爹身边？” 他先是迷茫了片刻，紧接着点了下头：“应当是如此。” “你爹他不是好人？” 二师兄继续冷笑：“坏透了。” “你很讨厌他？” “恨不得挫骨扬灰。” 行吧。 柳善善陷入沉思。 好吧，这样看起来，确实有点无解。 她叹气，把钞票重新递到他手里：“行吧，那我先走了，你回去记得把药吃了。” 二师兄：“？” 这就完了？ 听完八卦就走？ 甚至不多劝几句？ 不过，看少年离开的身影，他动了动唇，下意识想喊“他”。 ……想问“他”，名字叫什么。 ……究竟是什么峰的弟子。 ……以及，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但启唇的瞬间，那些燃起的念头，又一一被他掐灭。 ……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在意那么多。 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不过都是给自己徒增烦扰罢了。 他这么想着，缓缓闭上眼。 -- 挥别二师兄的时候，易容丹的药效还未过。 她便不急着回去，另外寻了一个僻静的山洞，开始忙活。药材还有些剩下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都弄完。 又炼出了一组药后。 她用药盒装着收好，打算晚点再想办法送给二师兄。 柳善善准备去一趟毒蕈谷。 ——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托大。 主要是，她怀疑她的兽控笛可能是毒蕈谷那些家伙们的天然克星。 以及。 几次前来追杀二师兄的人都不怎么厉害，她打心底里觉得，二师兄的爹八成也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坏蛋小老头，不足为惧。 再者，几日的升级后，御兽相关的技能也多了不少。 除了操控兽宠外，她还有一个有意思的技能—— ［附兽魂］ 这个技能柳善善之前就试过。 使用的时候，她会变成小蜘蛛，可以通过它的视角看周围一切。能选择自身变化，也能选择与附魂于小蜘蛛身上。 刚拿到的时候，一直没觉得有什么用。 再加上蜘蛛形态太吓人，睁眼就是八条毛茸茸的脚，她觉得刺激过头，便搁置一旁再没碰过。 现在看……似乎也不是完全没用？ 她决定变成小蜘蛛，去瞧瞧二师兄的坏蛋爹，顺便看看能不能在毒蕈谷找到解咒的法子。 师父伤师兄残，师姐师弟都在忙。 身为全师门唯一靠谱小师妹，柳善善顶着通宵没睡的两个大大黑眼圈，满脸忍辱负重出了门。 多次下山，柳善善已经轻车熟路。 出了宗门，她才将小蜘蛛放出来，问它毒蕈谷该如何走。因为是兽宠，对兽主本能忠诚，所以她的命令与要求，它无不遵从。 但听到这个指令，它乌黑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茫然。 柳善善：“……？” 不是吧。 当了兽宠后不知道家在哪儿了？ 小蜘蛛茫然睁眼。 她也茫然眨巴眨巴眼。 一人一蜘蛛，在黑暗的街道上，左顾右盼了会儿。 糟糕好糟糕。 她也没法直接去问二师兄毒蕈谷在哪儿啊！ 可来都来了，中途回去又有些心有不甘。 刚觉愁恼，忽而感知到周遭有劲风卷过。 下一瞬，面前便齐刷刷出现了几个灰袍身影。 几人表情谨慎，神色凝重，前后左右将她围了起来。 八个，都是毒蕈谷的人。 ……足足八个啊！ 她何德何能？！ 但她有些狐疑，自己此刻是易容状态，从外表看，是个平平无奇的药修少男。 他们怎么找到她的？ “是她么。”一人和同伴低语蹙眉。 不说保护薛少谷主的是个姑娘，还据说是他师妹吗？眼前这位当真是女孩子？这生得也太雌雄莫辨了点吧！ 第402章 “应当就是她，小竺就在她身上。”同伴同样轻声应答。 “呵——”另外一人声音恼怒，“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诱得我胞弟与你同流合污……” 哦。 虽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但看他们说话的时候，目光皆落在她肩头。 柳善善了然。 估计是通过小蜘蛛探得的她位置。 中间一人高声道：“我等蹲守此地这么久，皆是有备而来，终于等到你出宗，这次，可不会让你轻易逃走。” “若肯乖乖束手就擒同我们回毒蕈谷，饶你不死！” 话……虽这么说。 但他们都知道，眼前这姑娘不可小觑。 毕竟，毒蕈谷连续五人折于她手，几人死前回谷的传音也说了，跟在薛少谷主身边的那个小师妹，极为心狠手辣、阴险歹毒，实力深不可测。 他们虽已是谷中精英，但不敢懈怠，来时便已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 刚这么想着，就见那雌雄莫辨的少年忽然伸手。 几人皆是面目一僵，险些原地跳开八尺远。 柳善善却只是晃了晃手，将纤细的手腕并拢，做出束手就擒的姿势，道：“认输，我认输。” 刚愁不知道怎么去毒蕈谷，就有人来接她。 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已决定背水一战的八个灰袍人：“？？？” 这就投降了？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 众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严阵以待，拉扯试探许久，总算肯相信柳善善是甘愿被俘的。 他们用蛛丝茧将她捆了起来。 柳善善躺在里面，想到不需要寻路，也不需要赶路，因此闭目，躺得很安心。 却在赶路至一半的时候——忽而听得外面灰袍一道嚣张狂妄的传音声响起。 “呵！想不到吧，你的小师妹已被我等俘获，要是不想她死，还请您亲自回毒蕈谷一趟。” 好像是给二师兄的传音，挑衅、嘲讽意味满满。 但是…… 安详躺在里面的柳善善猛地睁开双眼：“？” 等等，不是。 怎么就小师妹了？！ 她现在明明就是个男的他看不出来吗？！ 第168章 “没事了，抓错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柳善善一个翻身坐起。 不行不行，这不行。 她还没做好掉马的准备呢，虽然也不是什么非要藏着掖着的秘密，但，但……反正不是这种情况下啦！ 而外面正疾速瞬行的几位灰袍人，正心潮澎湃、满心欢喜。 起初或许还有些忐忑、担心，唯恐有诈——毕竟早已知晓她阴险狡诈、手段叵测。但是，就连将断截灵力的药喂给她的时候，她都乖乖喝了，没做一点挣扎反抗。 一个修者若无了灵力，便同废人无异，还能有什么手段。 因此，他们虽摸不着她这么做的原因，却仍旧欢欣鼓舞，心觉十拿九稳。接下来只需要将这废人带回毒蕈谷邀功，等薛少谷主自投罗网便行。 却在疾驰的过程中…… 忽然听到一阵呕哑嘲哳极为难听的……笛声？从身后的蛛丝茧中，溢了出来。 还在疾驰飞跃的灰袍人，骤然停下脚步。 一个急刹车，险些将里面的柳善善颠出来。 笛声之中，几位灰袍人面目空洞地转身。 纯白色的蛛丝茧有如巨大的蚕蛹，由蛛丝拉扯，悬浮在他们身后，月光洒映，发出莹莹光芒。控丝的灰袍人略一挥手，那蚕蛹的正前方，便由小至大破开一个椭圆形的口子。 片刻，雌雄莫辨的灰扑扑少年，从里面坐起。 “他”手握长笛，白皙的双腿垂到茧壳外，双脚点着空气，坠至半空的柔软长袍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泛起优雅的弧线。 那方才还意味着“困缚”的茧，无形中成了精美小巧的蛋壳形小轿。 而押囚之人，也变作了“他”的抬轿之人。 柳善善手握着长笛，思考片刻，开始尝试着下达命令。 随着熟练度提升，在未绑定兽契的情况下，她也能操控着这些“高阶兽”，进行一些简单的指令。 只不过，操控它们没操控小蜘蛛那么简单，时时刻刻都需要用到长笛。 她怕一个不小心把二师兄也召了过来。 于是，下的第一个命令是。 赶紧把她带去毒蕈谷。 而第二个命令是——传音转告二师兄，刚刚位置报错了，不去毒蕈谷，要想救师妹，就在八十里地外的连千城里的第二条河开始数的第八条街道从左边数的第三户人家后面的小院里，不见不散。 另外一边。 刚要出门的二师兄，听完位置报点，一脸懵逼地摸了摸脸。 等等。 什么城什么河什么街？ 能不能再说一遍啊！ -- 柳善善在灰袍人的带领下，成功找到了毒蕈谷。 利用完毕，可以扔了。 灰袍人被她操控着原地瞬移离开——不知道瞬移去哪了，反正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烦她。 第403章 这毒蕈谷和幽冥之都的选址地很类似，都挺隐蔽。 不过进入幽冥都，需要破开结界，通过特殊传送才行。毒蕈谷则要正常一些。 它是在地下。 ［附兽魂］。 使用完技能，再一睁眼，柳善善便变作了一只巴掌大的蜘蛛。 她从山顶的坑洞进入，跳入漫无边际的深坑，进行漫长的下坠，经过极久的黑暗，方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和幽冥都相反的是，毒蕈谷……看上去很阳光。 虽然是地下，却同她想象中的潮湿黑暗地底，区别很大。 是夜间，圆月高悬。 皎洁月辉足以看清夜间的一切。 无边无际的火红色花海向视线尽头处无限延伸，抬头四望，处处可见高至参天的古木，外面是冬日，这儿却似乎是秋季，落叶铺了满地，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来自大自然的清新气味。 树上时不时有蛇类“嘶嘶”着游过。 亦或者能看到趴着一动不动的蜥蜴、蜘蛛。 偶尔也有鸟类振翅飞过。 空气清新，景色宜人。 ……反正就是，很宜居，很适合养老。 柳善善不由嘀咕。 二师兄居然是这地方长大的，他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那般潮湿阴暗的气质啊？ 莫非是自学成才？ 不过这儿要比幽冥都小上很多。 纵使她此刻已是巴掌大的小蜘蛛，也不觉面积宽阔。 至于二师兄的爹。 方才已经从灰袍人那儿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他们的确是他派来的，抓柳善善也只是为了利用她威胁二师兄回来，不过，并不打算要二师兄的性命。 柳善善才不管那些。 既然二师兄打定了主意不回毒蕈谷，那她这个当小师妹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支持他的决定。 反正她也成功从灰袍人那儿拿到了他爹的具体位置和样貌特征。 化身小蜘蛛的柳善善，哒哒哒冲得很愉快。 虽然这种行为堪称入虎穴——但是，有兽控笛在，她觉得她也称得上是如虎归山。 从未这么自！信！过！ 可惜这儿建筑很多，皆由盘根错节的树木弯弯绕绕搭建而成，有的形成仅供一人居住的小树屋，有的形成宏伟壮观、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找起人来有些许困难。 但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正走着，忽然见前方某个建筑的漆红木门被推开。一群身穿灰袍的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端着木质托盘，神色莫辩，行色缓缓。仿佛踏入了雾雨之中，行了几步，这行人的身影，竟就凭空消失在了无边黑夜。 柳善善没忍住看了好久。 倒不是她爱凑热闹，而是……她一眼就发现，走在最前方的，右侧的那个年轻男子的长相，那么眼熟，那么像……沈清秋呢？ 她的八条腿原地颤了颤。 出于震惊，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只可惜，那行人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 几乎只一瞬，便原地无了踪影。 她只能收起满肚子好奇心，自我劝服。 想多了吧？沈清秋一个澜仙宗药修，跑来毒蕈谷做什么？ 一定是看错了。 她摇摇头，专心赶路。 一阵哒哒哒爬过，终于找到了目的地所在方位，那是靠近花海边缘处的一个由树木结成的小院子。 瞧着挺普通，勉强能说是有几分排面。 一探头，柳善善就望见了闭目歇息在里面的中年男子。 他生了细长眉眼，面貌白皙。 仔细看才发现，根本不需要提前要什么容貌特征，他根本就是一成年版二师兄，一打眼便能认出来。 这家伙好像在休息，一身银灰色长袍，躺在长椅上，微眯着眼睛，神色懒懒的模样。 柳善善扫了一圈屋内陈设。 住的并非毒蕈谷中央位置。 家中器具也大多老旧，不过做工还算精致，家中面积也不小。也就是说，应当是那种，没什么地位，但有点小钱的水平。 不然也不能接二连三地，派出那么多灰袍逮他儿子。 刚想完，就听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如何。” 她下意识朝前看去，只见那中年版二师兄，并未睁眼，身体仍旧慵慵懒懒地靠在椅中。 好似在和她说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我这屋子，你看得可还满意？” 柳善善：“……” 她不敢乱动了。 八只眼睛默默闭上，八只爪爪乖乖并拢到一起，试图将自己立成一把刷子。 那中年男子许久没再说话。 久到差点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 而柳善善，深深意识到此人或许比她想象中要难搞许多，只觉情况不妙，不宜莽撞行事。正在缓缓朝右侧挪动，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屋子。 刚到门边，又忽然听他道了一句。 “既然他不肯回来……”男人慢慢悠悠地道，“你这小姑娘留下来陪我这把老骨头，倒也不错。” 第404章 柳善善：“？！” 他这么厉害？竟然一眼就能看破她的身份。 不等她反应，只听“唰”的一声响。 男子眼眸未睁，神色倦懒，五指随微动的手腕轻轻横推出去，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击，却有锐利的淡银色光芒从他掌心迸射而出，直直朝她射去。 片刻后。 以为自己会受伤，但事实上并没有事情发生的柳善善陷入了沉思。 哦，也不是完全无事发生。她看了眼糊了自己满身的淡银色……黏液，八只足脚忙脚乱地开始给自己擦擦蹭蹭。 毒液？ 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朝她喷口水？ 那男子终于睁开眼。 他直起身，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你竟无碍。” 柳善善懂了。 他刚刚恐怕是朝她进行了一次攻击，但是攻击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影响，也就是说——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二师兄在毒蕈谷的地位太低。 追杀他的人，下到下属，上到他亲爹，都不过是毒蕈谷里的小喽啰级别。 也就是说，等级通通没有她高。 哈！哈！哈！哈！ 要不是场合不对，柳善善真想八足叉腰，仰天狂笑。 意识到对方打不过自己，她来了精神，瞬间决定化被动为主动。 柳善善解除了［附兽魂］，原地幻化为原本模样，手握长笛，站在他面前。 “这位……蛇大叔。”她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我就有话直说了。” “我来呢，是想请你帮忙解除一下，施在我二师兄身上的咒术。” 转瞬的功夫，他的神色已恢复寻常。 身体慢悠悠躺回，声音阴滑道：“既然能猜到是我给他下的毒咒，那他应当不难知道，只要回来，这咒便可不破而解。” “只有这一种解法？” 他抬眼看她：“自然还有第二种。” “等他死了，咒也就解了。” 柳善善沉默看他片刻，道：“不，我觉得还有第三种？。” 他挑眉看她：“第三种？” 她掏出笛子，表情友善：“嗯，请让我演示给你看。” —— 天光微亮。 站在那所谓“八十里地外的连千城里的第二条河开始数的第八条街道从左边数的第三户人家后面的小院里”，等了好半晌，也没有等到人。 濒临爆炸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毒蕈谷的传音。 “没事了，抓错了，你回吧。” 二师兄：“？？？” 什么叫抓错了？当他小孩呢！ 出门的时候他就看过了，小师妹屋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是失踪了！ 但一头雾水之下，只能先回宗门看一眼。 小师妹屋子里…… 她竟真的没出事，隔着屋门，能感知到她若有若无的，淡淡的气息，显然正睡得香甜。 他：“……” 还真是乌龙？ 搞什么呢！ 气急败坏推门回屋，却突地听到推开的门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竟是个手掌大的白石瓶子。 外面贴着一行字。 ［保命神药］ 落款是。 ——小药修。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瓶子随身携带即可，不可开启，开启失效。 奇异的是，他竟然真的在拿到瓶子的瞬间，感觉浑身上下的噬骨疼痛顷刻间消失不见。 可瓶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他竟无法探得。 -- 他不知道的是。 今日天光刚亮，毒蕈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慌作一团。 他们英明神武、威震四海的老谷主。 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人间蒸发了？！ 第169章 怕会吓到她 他是万蛊生。 意思是，他的身体很适合养蛊。 身为毒蕈谷的少谷主，薛菘却自幼都未受到过正常的对待。 爹不爱娘，更不爱他。 娘亲过世得很早。 但关于她的记忆，他保留了很多。有些是幼时的，有些是从别人口中拼凑出的。 娘是毒蕈谷外的人，她是个药修，是个循规蹈矩的好人。这辈子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是嫁给了他爹。 据说娘亲性格温婉，有点孤僻不爱说话，最爱背着药筐行走在山郊野外，采集各种草药。 爹是她采药时，无意中救下的一条小蛇。 故事的最初，他们本是相爱的。 但一个喜毒，一个喜医。一个喜静，一个喜怒无常。从身份到爱好到性情，他们没有哪一处是般配的 是娘亲一直在沉默，在迁就，在忍耐。 可生下薛崧后，她后悔了。 她没有想到，她的儿子，竟是毒蕈谷人人趋之若鹜、见之疯狂的“万蛊生”体质。 向来柔弱的娘亲，自那之后，便只有一个愿望。 她要离开毒蕈谷，她要将他带走。 可这惹恼了父亲。 那个雨夜，娘亲抱着尚且年幼的他，头一次成功逃出毒蕈谷，奔波了一整夜，最终却仍旧在一户山野小屋里，被追上。 第405章 她身中奇毒，浑身血污，倒在他脚边。 还未死透，脸上却已只剩悲凉与空洞。 他听见她无意识的喃喃。 “逃……” “逃出去……小崧……” 小小的草屋，被灰袍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长袍及地，从雨夜缓步进来。路过了地上的妻子，却未看她一眼，只弯腰将年幼的儿子从地上抱起，姿态亲昵地贴了贴的他的脸颊。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竟从未得你一星半点信任。” 男人伸手，轻轻将儿子脸庞的血迹擦去，声音仿佛叹惋，又仿佛嗔怪：“真是叫人难过。”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你为我生的孩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他。” 声音里隐隐可见伤心。 地上已濒临气绝的年轻女子，在听到这话之后，眼睫终于动了动，似有泪光浮现。 可下一瞬，就听他用遗憾至极的声音，道。 “既然你不信我。” “那么……一切便都会如你所愿。” “今日起，你我的儿子，便是真正的万蛊生。” 说完，他将幼小的孩童随意抛给身后的护卫，声音倦懒道：“趁他娘还有一口气，多喂点蛊给这孩子，也好让她看清楚，因为她的不信任，她的相公，心都被伤成了什么样。” 他的娘亲，死在了这个雨夜。 这夜之后，他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万蛊生”。 无尽的地洞里，潮湿阴暗，唯有蛇虫相伴。 无数的蛊虫进入他的身体，蚕食着他的血肉，靠他的身体茁壮成长。它们进来，它们又出去。 体质原因，他是最上等的养蛊器皿。 也很难死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在不同的痛苦里醒来，又在不同的痛苦里睡去。 可这么多个日夜，每到意识崩溃之际。 脑袋里都会浮现那轻若呓语的声音。 “逃出去。” “小崧，逃出去。” 最后，他终于逃了。 也终于看到了娘亲口中的，外面的世界。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出生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在他的血液里，种下了诅咒。 终他一生，也无法逃离的诅咒。 -- 解决一桩心事，柳善善这晚睡得很香。 第二天醒来，她有意无意从二师兄门口路过了三两次，确定他头顶空空如也，再无毒蛊折磨，不由无比安心。 看来那个解咒法子确实有效果。 静下心来，柳善善便继续升级。 心无旁骛的情况下，等级被她升到了48。 不过，升了四天后，一个问题泡泡冒了出来。 师父正在闭关，这个事情她知道。 上次见面后，他便人间蒸发，她知道他要闭关，便没有过多担忧。 可今日，她忽而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闭关的时候，魔化问题能控制住吗？ 今天是第五天。 师父将要魔化的日子。 柳善善越想越忐忑，睡意全无，干脆爬起来，决定去师父闭关的山洞前候一天。 万一他突然魔化失控，也……也不至于惊动旁人。 换好衣裳，她就出了门。 上次师父闭关的时候，她跟着他去过那处山洞，知道离他的寝殿很近。 小山很小，只比普通建筑高上一些，从远处看就像一个不大起眼的小土坡。 虽然和师父的气质不大相符，但，大概是爱屋及乌，柳善善看这小山都觉得莫名可爱。 只是…… 到了地方，她讶异地发现，石门并未关上，山洞里面也是空的。 师父不在里面。 嗯？ 她迷茫了。 回去的路上，撞见了两个常负责师父起居的小童。 得知她正在四处找师父，两个小童笑着道：“尊者是去闭关了，却没同我们说究竟去了何处，不过小仙上不用太担心，澜仙宗地大物博，灵气充沛，闭关之处多不胜数，尊者应当是选了处他觉得合适的。” 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师父跑哪儿闭关去了。柳善善谢过小童，回去的路上难免忧心忡忡。 好在，一整日下来，并没有出现异样。 “第五日”在她的忐忑不安中，平平无奇结束。 柳善善总算安心。 也就是说，师父在闭关的时候，成功将心魔压制？ 这可真是好消息。 她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等师父出来的时候，灵力也能全部恢复。 额米豆腐！ -- 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忐忑等待的这一日里，那人已入魔了好多次。 魔厄狱。 顾名思义，用来关押魔族的牢笼。 石壁潮湿漆黑，四面都雕刻着复杂的符文，符文之上，幽光明明灭灭，仿佛正一呼一吸汲取着周围的一切力量。 隐隐约约似有尖锐刺耳轰鸣声，远近回荡着。空中无数黑雾在那轰鸣声里，如鬼火一般，痛苦嚎叫着飞来撞去。 多年来，许多魔族在此身死魂消，独留怨气终年不散，仍旧被困于此地，感受着那翻来覆去的苦痛折磨。 第406章 它们早已失去原本的意识。 却又在长年累月的镇压中，凝成了新的意识。 此时此刻，外来者的气息，让他们喜悦，疯狂，为之着迷。 鬼雾们凝聚又散开，嚎叫仍旧断续不成型，却隐约能听出些许欣喜若狂。 似是蛊惑，又似是引诱。 “从恶吧……” “成魔吧……” “你是唯一活着进来的……” “那些人将你关押在此，你就不想报复吗……” 而被它们苦苦蛊惑的外来者——那名乌发青袍的青年，却始终神色平静，恍若未闻。 此地好似对他没有束缚，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从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端坐在地上，垂眸不言。 手里捏着一本书，看得认真。 有鬼雾实在好奇，大着胆子靠近。 终于看清了书本的封壳页，封壳粉粉嫩嫩，连字体也略显娇俏可爱。 ……《狐仙报恩记》？ 好像是情爱话本。 鬼雾无语凝噎，沉默飘去。 这书，怎么想都同这人温润如玉的气质不搭呀。 偏偏他看得投入，全程视周遭于无无物。 突变是他进来第五日出现的。 鬼雾们亲眼看着，他忽然由修者，变成了魔。 浓郁的魔气自他体内往外倾泻，青年的乌发变为了暗红色，青袍变得漆黑，连一向温淡的眉眼，也染上了冷傲。 觉察到魔息，魔厄狱开始攻击他。 黑地生出冰刃，刺破他的脚掌，石壁缠出锁链，穿透他的腕骨。 青年手中的话本掉落在地。 周遭的黑暗开始吞噬他体内的魔气。 石壁上的符文，亮出如昼光火，形成飘浮在半空中的实质符文，旋转着，环绕他。嗡鸣声愈发刺耳，好似能穿透人的皮肉骨骼。 四周的黑暗也仿佛有了实质，它们疯狂地向中间的青年靠近，挤压，掠夺。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这魔厄狱，本就是为魔而打造，进来的魔，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他所承受的痛苦，此地的黑雾都曾体验过。因此，它们全都恍惚想起了那噩梦一般的经历，不由悚然嘶叫。 可他好似过于强大。 这是幸，也是不幸。 因为强大，无法死去，因为强大，不得不清醒。 许久过去，他已奄奄一息。 直到体内的魔气全被此地掠夺干净，再无法替他修补身体，男子浑身百孔千疮，无数血迹蜿蜒而下，脑袋轻轻垂下，好似已昏死过去。 有黑雾胆战心惊地靠近。 却在片刻之后，发觉他的身体忽然动了。 魔气被吞噬干净后不久。 他的头发重新乌黑，衣袍变回青色，就连气质也再度变得温和。 冰刃消失，锁链缩回。 他身体上的伤洞，却没有愈合。足底和手腕都在流血。男子气息微弱得可怕，一举一动再也无法像刚进来时那般从容淡定，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 可他微微垂眸，并没有在意身上的伤。 目光落到了掉落到地的话本上。 他动作缓慢地俯身，将那《狐仙报恩记》费力拾起。接着一步一顿，拖着满地的血迹，极为艰难地行到墙角，坐下。 而后，继续翻看话本，满脸写着平静与温和，仿佛方才不过是淋了一场雨。 没过多久。 他便再度魔化。方才的折磨酷刑，又上演了一遍。 男子还是没有死。 只是面色更苍白，行动更迟缓，浑身上下，唯有眼眸还和初来是别无二致。 他再度坐到墙边看书。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隔一段时间，这样的画面便要重演一次。 黑雾们围观全程，一开始痛苦代入，后来逐渐麻木，最后忍不住怀疑人生。 他莫非是，因为太爱看话本，才被扔进这地方的？ 但，思及他魔化力量如此强大，众黑雾不由再度蠢蠢欲动——他竟能在魔厄狱几次三番的折磨下活下来！ 这是何等的可怕！ 有他在，它们能逃离这地方也说不定！ 黑雾们纷纷上前，围绕着他，叽叽喳喳游说、蛊惑。 “此地暗无天日，是魂魄、精神的三重折磨，你能挺过三次四次，却未必能挺过三日四日。” “吞噬了我们，你便能离开这儿了。” “你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就该利用起来！” “报仇啊，雪恨啊，是谁把你关进这地方的，你不恨吗！” 那青年始终不不睬，专心阅读。 不过，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眼睫终于轻轻动了动。 仿佛想起什么值得欣慰的事。 乌黑的眼睫微微弯起，唇角也是温和的弧度，众鬼雾听到青年轻声道：“是我自己进来的。” 要说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 他缓缓低下眼睫，视线落在指腹。 越来越失控的自己。 怕会吓到她。 第407章 第170章 （抓虫） “我已经清楚你…… 人静更初，月落参横。 杂草掩映，了无人烟的僻静小山洞里。 柳善善吞下易容药，又吃了变音丹。 换好长袍，戴上斗笠，确认准备无误之后，她便出发了。 没错，决心不再易容的她，竟再度披上小药修的马甲……主要是，她实在低估了二师兄的好奇心。 毒咒解除的最初，他确实安安分分消停了两日，没想到，也仅仅是安分了两日。 “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师兄好像在等什么人，这几日天天守在交易集，夜不归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说要等到那人才肯离开。” ——这是六师兄原话。 她听完安静半晌，略感不妙。 六师兄和她说的时候，已经是晚间，她犹豫再三，还是出了门。 这个点，交易集已经很冷清了。 只剩几个生意好的摊位没收，走动的弟子也只有零星几个。 深夜，天寒地冻，寒风萧瑟。 虽然知道修仙弟子身强体壮，不怕寒冷，甚至饿几顿也没事，可她还是不由自主担忧。 毒咒才解，身子骨必然会比旁人弱一些。 宗门内夜间也有游走的照明灵兽，不至于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 左顾右盼，环绕三百六十度，也没见着二师兄的身影。 嗯？ 她来错地儿了？ 六师兄给了假消息？ 正茫然着呢，忽然见前方空间忽地裂开一个口子。 就犹如隐形看不见的帐篷，忽然被别人拉开了拉链。里面暖光洋洋，热气腾腾瞬间倾泻出来，远远望上去很是温馨。 她看到二师兄从里面探出了个脑袋。 柳善善：“……” 这就是所谓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她可看到了。 他待的那小空间里，床桌应有尽有，桌上甚至摆了瓜果吃食，还泡了飘着热气的茶。 嗬，这小日子过的！ 简直是度假来了。 她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委屈自己！ 她吸溜了下鼻子，决定收起自己的同情心。 大晚上跑来，被冻到的分明是她自己！ 气不过，怒气上头，转身就要走。 二师兄从身后追了过来。 “你、你终于来了。” 大概是觉察出她有些许恼怒，他脚步稍顿。 “小……小药修。”他问，“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这样逼你出现？” 柳善善沉默转身。 看出他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忐忑，她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了。 “没有。”她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石瓶。”他出声，“还未亲口同你说过谢谢。” 她摇摇头：“不用。” “我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又问，“你方便回答吗？” 确实不太方便。 柳善善沉默。 就是知道他可能会刨根问底，所以她才不想和他碰面。 她神色冷酷地看着他：“不是特别方便。” “不方便也没关系。”少年眼睫微敛，声音低了下去，轻声道，“我应当能猜出来。” 柳善善一顿。 “你去了毒蕈谷对不对？” “石瓶里装着的是我爹。” “对吗？” 她有些惊讶。 居然这么好猜吗？ 为了避免被猜出来，她甚至花重金，托人在石瓶外施了障目的术法。 不过想想……似乎也合。 他若想知道，恐怕也会有一万种方式得到答案。 二师兄许久没说话，眼睫轻垂着，看不出情绪。 柳善善略顿，同他道：“那瓶子只是封印，不会伤及性命，你要后悔了想把他放回去，也完全来得及。” 却见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亲口同你说一声谢谢。” 柳善善在等他下文。 可是安静许久，也没有等来下一句话。 他说完后，便陷入了沉默。 事实上…… 她怀疑二师兄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毕竟，他爹身在毒蕈谷。 整个澜仙宗，只有“柳善善”知道这件事。 在得知石瓶人身份的那一刻起，她的马甲在他那儿，兴许就已经掉了。 不过，柳善善早就做好了心准备，因此也并不惊慌。 出人意料的是，直到她出声同他告别，他也没有捅破她的身份，只轻声道了声，好。 她不由讶异，但也松了口气。 挺好。 没想到，刚转身，就听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已经清楚你是谁了。” 她后背一紧。 心道，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 但她没做声，只安静站立着。 二师兄接着道。 “从最初，到现在。” “你不顾危险，答应为我解毒。” 第408章 “现身这么久，亲自诊治的，只有我一人。” “在你消失的时候，交易集每天都有人祈求你出现，希望你可以帮忙诊病，几个月过去，你都没有出现。” “可我，不过是在这等了几天，你便来见我了。 “为了救我，你甚至……去了那个很可怕的地方。” “我知道你是，也只能是——” 二师兄的声音轻若呓语。 柳善善能听出，他话音里的情绪逐渐不对劲，唯恐是过于歉疚，便想安慰一下，让他不要太在意，师门情谊第一，以及师妹没有他想的那么菜鸡。 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听到他用有些许哽咽的声音道。 “……娘亲。” 柳善善：“……？？0.0？……？” —— 辈分光荣升了一辈。 这话她没法接。 闪烁着隐隐泪光的二师兄，在微暗的光线下，竟更显气质阴森，她险些被他吓得拔腿就跑。 看他神色略显脆弱伤感，不似作假。 她瞠目结舌。 好半天才将打结的舌头捋顺：“你说什么？” 于是，二师兄用轻柔的嗓音，同她道。 “你是娘亲，我知道你兴许不会承认，但没关系，我知道就好。” 柳善善：“……” 她咬牙：“我不是你娘！” 什么娘亲？！ 她是他师妹！ 这么简单都能猜错，还错得那么离谱！没救了你！ 他眼神温柔，唇角上扬：“没有关系的，娘亲。” “……” 他甚至掰着手指头，给她列举他是如何发现她身份的。 一，他娘也是药修。 二，她始终服用易容药，不肯真面目示人。 三，她对他过于关心，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 四，她对他了解甚多，甚至知道他爹是谁，知道毒蕈谷在哪。 柳善善：“……” 这确实很难解释。 别说二师兄，再这么列举下去，就连她都要信了。 说话的过程中，二师兄系在腰间的石瓶竟然也剧烈颤动了起来。 他讶异低头，看了眼后，唇边出现了抹冷笑。 “他也听到了。” “他好像想出来。” 二师兄恍惚了一瞬：“做了那些事之后，他竟……也敢想见你。” 喃喃间，眸光涌现冷意。 五指覆在那石瓶之上。 灵力穿透进去，石瓶很快不再动弹。 而这边柳善善早已听得头昏脑胀。 被二师兄用那张阴测测的脸喊娘，着实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她气血上头，当场伸手进储物戒掏掏掏，决定现场变化身体，让他看看她的真容。 可药刚拿到手上，便看到前方多了抹身影。 那身影急匆匆，竟然是直接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柳善善骤然清醒，猛地刹车，将药又收回了储物戒中。 来者穿着药花峰的峰袍。 走到她面前，竟直接跪下，脑袋死死垂着，声音压抑：“药仙大人……您，您终于现身了，可否，可否帮我救一个人？不、不论您要多少钱都可以。” 声音极为耳熟。 在对方抬头的瞬间，她看清了他的脸蛋。 竟然是……闻人溪？！ 数月不见，他长高了许多，气质也有了很大的变化。黑暗之中，面容竟然显得有些许沉郁， 很难再看出，过去那个坐在药田上，舔着唇问她芳芳草究竟多好吃的少年的影子。 可他的五官没有太大变化。 她还是轻易认出了他。 若是别人，她可能会当场拉着二师兄离开，继续掰扯“娘亲”这个话题。 可这人是闻人溪。 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俩人自那次莫名其妙的吵架后，疏远了很多。 她看了眼二师兄，同他道：“明天再和你说，你先回去吧。” 二师兄面色柔情似水：“好的，母亲，明日还在这等你吗？” 柳善善：“……” 连闻人溪也下意识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实在听不下去，赶紧将人推远远的。 二师兄眉目愉悦地走了。 末了，看向闻人溪一眼：“人在哪？” 她还记得，闻人溪的父亲生了重病，似乎是同……神魂有关的病？ 实在没想到，他竟主动求到了她面前来。 再看他神色郁郁，莫非是病情加重了？ 见她二话不说就同意，闻人溪眼睫猛地一抬，眼眸亮了不少。 “请，请随我来。” 他用了个瞬移的法术。 眨眼时间，柳善善就和他到了药花峰。 他行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低声同她解释道：“生病的人是我父亲，他的状况越来越差，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才过来恳请您帮忙看一眼。” 药花峰的结构比较简单。 里面药田居多，其次是药山，再次是弟子舍阁。 第409章 他带她去的，竟然是一处坐落在药山后面的小院。并排着的小院有两间，一间大抵是没住人，而另外一间则亮着萤火。 入门便是冒着热气的药泉，再往里是竹木搭建的苍翠而又华丽的二层建筑。 闻人溪推开竹门，走了进去。 让柳善善讶异的是，除了床上躺着的外，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是清药尊者。 她好似提前知道她会过来，竟没有表现出惊讶。只看了眼闻人溪，声音难掩叹惋。 “这便是你说的那位药仙吗？” 闻人溪点头。 清药尊者叹息：“……太过年轻了些，却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闻人溪低下脑袋：“是。” “小药仙。”清药尊者缓缓道，“这孩子的父亲，身受重创已有多年，一直靠我药花峰的珍奇药物吊着命，可近段时间来，状况越来越差，我和瞿药尊者想尽办法都无法挽救，不知你可有法子……” 柳善善低头看了一眼。 清药尊者的目光也落在了床上：“你是药修，应当也认识他。” “他便是人人称道的医药圣手，闻人吕。” “若你能医好他，药花峰内……” 柳善善已收回视线。 她摇头：“我医不好。” 清药尊者声音停住。 “这已经是个死人了。”柳善善看向她，直白而又干脆地道，“救不活了。” 而且，他们根本没有给他喂药吊气。 这，分明是一具死了已有数十年的尸体，他们所做的，只是用灵术温养，使他看起来……像是还残存了一口气的模样。 以及，最重要的是。 床上躺着的这位，应该，也并不是真正的医药圣手。 第171章 （大修后半段） 他想杀…… [望闻问切]提示。 眼前这具尸体，死了少说有十年。 柳善善清楚记得。 数月之前，她曾在一处暗洞里，碰见了一具会说话的骷髅骨架。 那才是医药圣手。 还活着——但得了骷髅病的医药圣手。 她不觉得游戏系统会给出错误的信息，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医药圣手。 至于真相——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清药尊者。 对方眼帘轻垂，此刻满眼的叹惋。 再看闻人溪。 他神色灰败，深受打击，面色苍白。 在竹屋里待了没片刻，柳善善就离开了。 闻人溪将她送出来。 少年全程一言不发，微垂着头颅，看不清神色。 他本想将她送回弟子舍阁，她礼貌婉拒。 于是，便只送到了竹屋外面。 临分别前，忽然听他开口。 “我们闻人一族，血脉至亲之间，会有特殊感应关联，我能感应到，父亲他……应当还有救，他没有死。” 他面色挣扎，声音颓唐：“药仙大人，难道，连你也觉得他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她回头看他。 虽然很想告诉他，他的感应应当没有出错。 就是感应对象可能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偏差。 但她最后只是说：“你可以再找其他人来看看。” 他便不再说话。 眼眸垂下去，唇角勾起苦涩的一笑。 当面什么也没问，不代表她对这事儿一点儿也不好奇。 柳善善可好奇了！ 她好奇得不行！ 离开药花峰，她麻溜地循着记忆里的位置，飞往莲雾山。 中途的时候，易容丹失效了。她知道脸又变回原本模样，不过身上宽大衣袍和遮面的斗笠面纱并没有急着摘掉。从远处看，仍旧是小药修的打扮。 莲雾山是在宗门最西侧的一处后山，山头荒芜、灵气稀薄，位置也偏僻，平日里几乎没有弟子路过。 她上次也是做采草药任务做到那儿去的。 虽然很偏，但还记得路。 因为，第一次之后，她又抽空去了好几次。 和任务没关系，纯粹就是强迫症犯了，想将那骷髅老者治好。 但后来么…… 柳善善一边漫无边际地回忆着，一边骑着灵兽，她成功找到开启石洞的机关，拔了悬崖峭壁上的嫩绿草苗，飞流直下的瀑布映入眼帘。 她骑着灵兽飞进去。 石洞里种满了带毒的草药。 顺着最深处的暗道往里走，不一会儿就望见了躺在里面的骷髅老者。 【骷髅病】 和上次见到时的状态差不多。 她微微松了口气。 还在，挺好。 不过，没错。 截至最后一次离开，她也没有将他治愈。倒不是因为治不了，而是因为—— 才治一半，他就忽然抽风不让她继续治了。 还说得了这病挺好的，腰不酸腿不疼，吃嘛嘛香，让她以后都不要过来。 柳善善：“……” 虽然很想吐槽，但他态度坚决，她也没办法，只能如他所愿，再也没过来。 第410章 这会儿忽然知晓骷髅老者是闻人溪的爹。 她的好奇心便涌了上来。 直觉告诉她，他变为骷髅躺在这儿，一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她进去的时候，他一动不动，躺在那儿，好似真骷髅。 想起什么，柳善善掀起面纱，主动表明身份：“老人家，是我，您还记得我吗？” 隐约感觉，那黑洞洞两个窟窿眼睛似乎盯着她看了许久。 一动不动的骷髅脑袋猛地一抬：“嘎？” “哦，原来是你，我当然还记得你……” 柳善善刚要说话。 就见他忽然激动起来：“你怎么才给我治一半就把我扔这儿跑了！！为什么不救活我？！好没医德的小丫头！” 之前还一动不动的骷髅，这会儿正挺着白骨架身子，上下颌骨不停开合，两排牙齿快速碰撞，看上去非常愤怒的样子。 柳善善：“……？” 怎么还恶人先告状的？ 她友善提醒：“好像是您不让我继续给你治的。” 正口吐芬芳的骷髅闻言忽地愣住。 他嘟囔：“啊？这样吗？” 嘴巴砸吧了两下，上半身躺回去，似乎陷入沉思。 “……好像还真有这个印象。”他开始嘀咕，“但是，为什么不让你治了呢？我怎么记不得了？” 确实，她当时也觉得挺匪夷所思的。 于是柳善善又道：“那您现在改变主意了吗？我可以继续为您医治，治好了后，您就可以离开这儿，外面……似乎有人在找您。” 她最后半句话说得委婉。 骷髅却好似没听进去她的话。 他猛地坐起，头骨点了又点：“对……对，我想起来了……” 接着，惊醒了一般，头骨摇了又摇。 “不、不能出去，不能治好……” 自言自语完，骷髅转头向她：“不治了，你走吧，我不想出去。” 他不肯说原因。 柳善善沉默好一会儿。 “闻人溪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他脑袋一抬，片刻，缓慢躺了下去。 “他是你儿子，对吧？” “你儿子想见你，你不愿意见他吗？” 对方态度消极，爱搭不。 以柳善善的性子，按说，到此便为止了。 但她，实在忍不住好奇。 这样奇怪的一具骷髅，其真实身份是医药圣手，却始终躺在隐秘的山洞里。 清药尊者知道自己多年诊治的，是一个冒牌货吗？ 澜仙宗上下，无人知道他在这儿吗？ 她蹲下身，表情和善：“总该有个由，你为什么不愿出去，是谁将你关在此处的？” 骷髅头哼哼唧唧不说话。 柳善善：“你要不回答或者装疯卖傻，我就强行将你从里面绑出去。” 骷髅连忙求饶：“哎哎哎，别这样别这样，我说我……” 话到一半，他的声音顿住。 柳善善的动作同样顿住。 一人一骷髅，面面相觑。 柳善善：“……” 她是没想到，豪言壮语放出去，豪情壮志走上前，魁梧气质却败在了残忍的现实面前。 骷髅架子居然这么重？！ 她吃了吃奶的力……居然也抱不动他分毫。 连半边手臂骨架都托不起来，更别提将他抱灵兽背上去了。 骷髅求饶的声音止住，安安心心躺了回去。 声音优哉游哉地道：“小丫头，身体这么弱，要勤加锻炼啊。” 柳善善低头看他一眼。 她忽然想起来，不同心法下，她的体质也都不尽相同。 药修时，最孱弱，风大点都能被吹跑。 剑修心法下，则要强上不少。 切换心法，残月剑出现在手中。 虽然比起其他修者仍旧不够看，但这一回，她总算可以将它从石床上拖动了。 医药圣手大惊失色，重新讨饶：“哎哎哎，别这样呀，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只要你答应我，不将我弄出去，也不为我治病。” 柳善善没搭它，继续搬运。 直到传来一声：“……我是被一位尊者，关在这儿的。” 她终于停住动作。 “是谁？” 他迷茫抬头，片刻后指了指脑袋：“我能记住什么，我的记性太差了，几乎什么都记不住了。” “但我记得，那是一个尊者。” “他将我关在这儿，是想从我这儿套得一个秘密……那秘密，应当是同一位剑修尊者的身世息息相关。” “……当然，我甚至连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剑修尊者的身世？ 澜仙宗，也就是归剑峰内，总共有四位剑修尊者。 大殿的掖剑尊者，和四殿的梵剑尊者同出一剑修世家，身份高贵，来路清晰。 剩下的两位身世成迷的，便是二殿的避剑尊者，和三殿的……师父了。 之前还只是浅浅好奇，这会儿，柳善善的态度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定定盯着骷髅。 心道，今天就是将骨头拆散，她也非得把它带出去不可。 第411章 他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更多。 柳善善干脆而又果断地道：“等我将你治好，你就想起来了。” 在听到“治好”一词的时候，他再度做出惊惶的表情，疯狂摇头。 “你刚答应过我……不为我治病，不将我带出去的。” 柳善善心道，她可没答应。 骷髅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我不能出去，我现在这个样子，对所有人来说，才是最好的。” 却在这时，忽而听外面哗啦啦的流水声音忽然响起。 是瀑布声。 有人来了！ 她方才进来之前，已将石壁恢复原样。此刻瀑布声再度响起，只能是另有人进来了。 很有可能，便是将医药圣手关在此处的那个尊者！ 柳善善想也没想，便躲到石床底下。 她气息比常人微弱，有时候站在师兄师姐们身后都会被无视，因此躲避起来也更容易。 骷髅同样安静躺下，惯性“装死”。 进来的是个身穿鎏金色长袍的人，长袍及地，脚踩深黑色长靴，靴面光滑如镜，边缘由金线勾勒出繁复的图纹，望上去华贵逼人。 来人果然没有注意到躲在石床下的柳善善。 他站定许久。 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柳善善蹲在石床底下，屏住呼吸。她不知道来者是谁，要做什么，压根不敢轻举妄动。 正静观其变呢，忽地见他手心——冒出刺目的光芒。 是杀招！ 虽看不出是何招式，可她已感知到外溢的杀气。 他想杀了医药圣手！ 在对方抬手的瞬间，柳善善动了。 几乎有一半，是出自身体下意识间的本能。 身体猛地从石床底下蹿出，剑光自身侧抖落，小蛇一般腾空直射，击向面前的鎏金长袍男人。 一瞥间，看清了对方的上半身。 遗憾的是，他虽穿着衣服，包裹在衣袍之中的身体，却更像是一团影子，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暗面容，可能是是施了特殊咒术。 她压根不清楚对方是何实力，但她知道，医药圣手现在不能出事。 来者身份不明，但是宗内尊者的概率极大。 柳善善不觉得以自己的水平，能同尊者过招。 所以，她目标只有一个—— 救下医药圣手。 剑招劈过去，惊动对方，打断了杀招。 技能［掠风逐尘］被她催动，身影化作尘沙，迅速卷起石床之上的骷髅老者，如风如尘，向外间飞卷而去。 这逃命技能，柳善善用得最为熟练。 升级到现在，最长已能隐身2分钟以上。 二分钟，足够她逃命。 只不过，体力不支是个大问题。化沙时身体本会变得异常轻盈，可以一口气飞很远，奈何她怀里还搬了具笨重的骨头架子。 才刚逃出山洞，她便累得气喘吁吁。 可她不敢回头看，更不敢停下来，生怕慢一秒钟便会被追上。那人若是想杀了医药圣手，就决计不会让他莫名其妙被人救走。 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她隐身效果结束，直到她带着医药圣手逃出澜仙宗，身后也未传来追杀的动静。 柳善善讶异的同时，也狠狠松了口气。 紧接着，低头看向那具从头到尾在她怀里抖若筛糠的骷髅老者。 “非常抱歉，没打招呼就将你带出来了。” “你若实在后悔，我可以再将你放回去。” 谁料，骷髅哆哆嗦嗦爬起，求爷爷告奶奶般的语气，连声道：“不后悔不后悔，快带我走吧！” 骷髅仰头，窟窿双眼显露出澎湃之意：“……小仙友实力这般强劲怎的不早说？！” 第172章 （补字） 宗内何时出现…… 第一百七十二章 柳善善：“……” 这前后反差之大，实在让人咋舌。 事实上，她也觉得她的某些技能挺牛逼。但是——多跑两圈都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能有多强？ 不过，对于骷髅的崇拜，她全盘收下。 柳善善冷着脸，做出“世外高人”的样子，睨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同意接受治疗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哼哼唧唧着出声：“必须治吗。” “不治也行。”她道，“关你的那位尊者叫什么？他想从你这儿知道什么秘密？你刚提到的剑修尊者究竟是谁？都告诉我。” 骷髅苦哈哈一笑。 “我都没有脑子，这些东西我哪里记得嘛！” 柳善善不说话了。 她调转方向，默默往回飞。 骷髅：“哎哎哎——” 他发出哆哆嗦嗦的哭音：“你没见那人刚刚想杀我吗，你现在把我放回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别飞了别飞了要死了……” “好好好，我治，我治，我治还不行吗，就是恢复记忆后……若有什么不好的后果，老朽可管不着！” 哭音飘散在空气之中。 柳善善这才心满意足，更换方向，往外飞。 第412章 飞行的过程，不免好奇。 “你不是说当骷髅也挺好吗，怎么这会儿又不乐意了。” 医药圣手气咻咻道：“当骷髅挺好的前提是活着啊，我可没说死了也挺好。” “再说了。”他的声音低下去，“我还想着，不论如何，也该在临死前见那孩子一眼……总不能叫他黑发人送白发人。” 柳善善：“？” 黑发人送白发人，不是挺合吗。 -- 逃命嘛，柳善善从山洞里溜得很快。 全程没回头看。 于是，她也就不知道。 因为她，有位尊者，今天注定要度过一个不眠夜。 在那阴气缭绕的石洞里，身着鎏金长袍的黑影，躺倒在地，思考了许久的人生。 ——刚刚那一击，他没躲。 为什么呢？ 一是因为，对方偷袭，他始料未及。 二是因为，修炼多年，灵气强弱他闭着眼睛都能感知道。方才那道剑招，笨拙到连剑气都未形成，简直……简直就只能称作一道“剑风”。 就类似于有人用铁片，向你扇了一道风。 这谁会躲嘛？！ 再加上对自身肉体防御能力足够自信。 于是，也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躺在地上，黑影凝成的身躯，被那道“风”，截成两半。 宗内何时出现的这等剑修高手？ 为何他从未听说。 连所用剑招都玄之又玄！ 上下半截身体躺在地上，许久之后，终于隐约之中听到有细碎声响传来。 影子闭上眼，忍着身体的钝痛，缓缓蓄力。 片刻之后。 石洞里的影子躯壳，连同鎏金长袍，一起隐没于阴影之中，继而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约莫数里之外的某个尊者寝殿之内。 梵剑尊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殿内亮着明黄色的灯，可他的眼眸里一片暗沉。 方才听到的细碎声响，此刻已近在耳旁。 男人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好似丝绸曳过地面，冰凉但又平滑。 “你失败了。” 梵剑抬头看去，前方却并没有人。 但若仔细看，便能在门框边发现一团隐约能窥见人脸轮廓的影子。 他垂下眼，声音低下：“是我无能。” “你的影子被那人杀死，你也受了重伤。” 他沉默。 “你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的牙齿轻轻咬了咬，又松开：“是。” “你的影子，应当有你大半的实力，放眼宗门，还有什么人能令你这般狼狈？明明已当面交过手，却连脸都没看见……这会儿，不仅害得自己身受重伤，甚至还将医药圣手给弄丢了……” 梵剑忍无可忍。 终于暴躁出声：“咱俩只是合作关系，你又不是我的主子，医药圣手弄丢了你自己怎么不去追？跑来找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黑影沉默好一会儿。 片刻后，小声道：“你都打不过，我追上去管什么用？” 梵剑：“……” 不追就闭嘴！ 对方缓缓轻笑：“咱们一个善谋，一个善武，早就说好了，我只负责出谋略，武力靠你来。” 他话说得过于直气壮。 梵剑却只想翻白眼。 这家伙常常神出鬼没，总是居于幕后，行踪莫测。认识这么久，他都没弄清楚他的具体深浅……但要说他实力不如自己，鬼才相信。 他稍微缓了缓情绪。 “那老东西弄丢了就弄丢了吧，我们也用不着他。” 今日去找他，本就是为了杀他毁尸灭迹。 想要的信息，已靠别的方式得到。 医药圣手于他们而言，已经再无利用价值，纵使被偷，也没什么大影响。 反正，他那骷髅病，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再过不了多久，等意识也彻底丧失，便会沦为真正的骸骨。 至于今天的那个神秘人。 梵剑缓缓睁开眼睛。 声音凉凉地道：“她伤了我，我的影子在她的剑上留下了一抹剑息，到时，只要再度碰面，我必能通过剑息认出她。” -- 出来时太匆忙，什么准备都没做好。 这会儿，柳善善在外面到处搜寻了一圈，实在没想好，要将这骷髅架子藏去哪儿。 客栈必然不行。 她也没有壕到能买得起可以住人的空宅子。 更不能随便往野外一抛——万一吓到人就不好了。 可恨这骷髅只是表面骷髅，本质还是活人，无法收进储物戒里随身携带。 柳善善思考好一会儿，终于打定主意。 她飞至一个乌漆麻黑的偏僻山头，静悄悄落地，先是进储物戒里翻找了一会儿。 刚逃得太匆忙，山洞里的草药一颗也没来得及拔。好在她向来有囤积东西的习惯，之前来见他时，采的草药和炼制的丹丸都还存放在储物戒里，没有扔。 因此，她先是给他喂了药。 骷髅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了药。 丹药还是以前做的，一颗又一颗药喂下去，他的脑袋浮现了治愈进度条。 第413章 十颗吃完，进度条走完。 一旁浮现了小字提示（下次服药：三日后） 也就是说，这药差不多三天吃一次，一次吃十颗。 正思忖，忽而发现吃完药的骷髅架子，动作有些不对劲。 就像是卡在了原地。 她：“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猛地回过神，嘎巴嘎巴摇头，摇一半，似是觉察到她眼里的凶气，气息萎靡地矮了矮身体。 小声道：“是想起了一些，只是……” 她不说话，只等他继续。 骷髅稍微凑近了些许，声音放轻，道：“你是澜仙宗的弟子，应当知道无剑尊者吧？” 她不动声色点头。 “就是……”骷髅咬咬牙，“我，念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相信你，将这事告诉你，那秘密，应该是同……同无剑尊者有关系。” 她：“还有吗？具体是什么秘密？” 骷髅摇摇头：“只想起这么多。” 柳善善：“哦。” 她有些失望。 现在可以证实，和她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秘密确实同师父有关。 但究竟是何事，无从得知。 想到灵力尽失的师父，心中莫名变得更为焦灼。 她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必太着急。 低头数了数药丸，只剩下六颗了。 这会儿心法不对，也没法继续炼药，她同他道：“你先在此处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骷髅：“？” “此处？哪儿？”他转头看了看四周。 荒郊野外，杂草丛生，黑灯瞎火。 大大的窟窿眼里，是大大的疑惑。 柳善善：“别急，还没收拾好。” 她从身后取下残血剑，一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操作，地上很快出现了一个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的大坑。 “这儿。” 骷髅：“……” “我还没死呢？！你就给我挖坟？不吉利，不吉利！” 白森森的骨头做出抱胸的姿势，气鼓鼓的，脑袋重重扭向一旁：“怎么能让老人家睡这种地方？你这小丫头，心也忒黑了点！” 她只能好言相劝。 没办法。 这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合适的藏身处了，这么大一个骨头架子，塞哪儿都吓人，还是埋土里最合适。 不过，这泥土糊身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想了想，她试探道：“……不然我替你弄口棺材来？” 骷髅安静一会儿。 默默躺进坑里，白白的手骨交叉放在身前，唉声叹气认命：“不必了不必了，这样挺好。” 替他填坑的时候，他十分不舍地仰脸看着她。 “明日你会来看我的对吧？” 柳善善点头安抚。 他语气伤心：“老朽有些怕黑。” 最后一铲子泥土盖他脸上，声音消失在地底下。 做完这一切，柳善善便回头，骑上灵兽，往澜仙宗所在方向飞去。 她摸黑又回了一趟莲雾山的石洞。 胆大的鸟儿有虫吃。 估计没人料到她会惦记种在这儿的毒草，石洞里静谧无声，悄无一人，未设埋伏。 她快速将剩余毒草全部收入储物戒，便趁着夜色，回了归剑峰。 忙碌一晚上，累得够呛，洗漱完，柳善善倒头便睡下。 第二天一早，柳善善便取来火灵球，将昨日的小药修长袍，连同着面纱一起烧掉，毁尸灭迹。 顶着那身衣服撞了太多秘密，再不毁灭衣服，被毁灭的恐怕就是她了。 切了心法，她关上门开始炼药。 新炼的药，品质都很高。 她体内没有灵力，炼药自然不像他药修一样会有灵力损耗。但是她有——专门的炼丹小蓝条。 之前炼药不多，蓝条从未见过底。 这一回，炼了五次的药量，估摸着是一口气炼了太多，蓝条全部耗空，炼丹鼎掏出来都不亮了。 柳善善咂咂嘴，不得不收手。 将药丸收进盒子里，又做了会儿任务，到下午的时候便决定提前去看望医药圣手。 ——留他单独在外面，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每日都会去探望医药圣手。 他待在这儿倒挺好，荒山无人，又有草木遮掩，竟接连几日都平安无事发生。 这一日，又是给医药圣手喂药的日子。 刚准备出们，柳善善就听得外面有消息传来。 说归剑峰中峰峰顶的洗剑莲昨夜忽然开花，剑莲池今晨起对外开放，归剑峰各峰弟子，不论修为高低，都需要前往参剑。 -- 那夜的人，必定是澜仙宗内的弟子。 他身上所穿，是宗内所制衣袍，身上也并无外来气息。 只可惜，梵剑当时只是一道影子。 影子只有他半成的力量，并且，五感削弱，感应到的气息也并不浓郁。 ——不然……一定不会被其埋伏，甚至逃离成功。 当时不慎着了道，今时再想，那弟子的修为并不高深，剑招也称不上犀利。满打满算，应当也只是偷学了点歪门邪道的，中级、高级剑修弟子。 第414章 想到此，梵剑面色便愈发阴沉。 洗剑池开放，是他的主意。 洗剑莲乃数万千年来，多位剑尊强者的逝世前，最后一抹剑心剑意凝聚而成的莲花。洗剑莲养在洗剑池内，连池水都蕴含汹涌灵力。在剑莲池内参悟打坐，纵使对已集大成的宗内尊者来说，也大有裨益，若运气绝佳，可以息顿悟，获得无上剑意。 至于莲池水，则可以为小到普通铁剑，大至灵武神剑进行一番脱胎换骨的洗礼与升华。好运者，甚至可孕育出独特剑灵，威力倍增。 洗剑莲开花难得。 也鲜少对弟子全部开放，这一次，是他的主意。 没人知道——洗剑莲并未到开花时间。 忽然开花，是他这几日，接连不断使用灵气催动的结果。 虽耗费了大量灵力，但他不后悔。 强行摧开的洗剑莲，并不会有过往的那些功效。 也就是说，待会儿的剑莲池内，不管是参剑、悟剑还是洗剑，都不会有任何用。 但那不重要。 这本就是他设下的一个全套。 梵剑心知，这剑莲池对剑修而言，诱惑究竟有多大。 是个剑修都得心动！ 他不信那日偷袭的小贼，能忍住不来。 只要对方踏入这剑莲池，动用剑器，他便能第一时间，通过残留的剑息，在数千上万的弟子当中，找出他！ -- 柳善善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声势浩大的活动。 连向来深居简出，不爱掺和宗门活动的师兄姐们，都难掩激动地表示，要前去剑莲池参剑。 有的说最近剑道阻塞，剑心迷茫，打算前去参悟一番。 有的说剑尖磨损，剑灵失制，有必要前去洗一洗剑。 反正……听上去，这个剑莲池，似乎是个好东西。 师兄姐们甚至还来盛情邀请柳善善。 倒不是她刻意搞独特，玩不合群，实在是——刚刚才将心法切成了药修，想进去也没有剑啊。 第173章 魔族已杀到宗门山下…… “不去？为何不去？” “小师妹你……” “可是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 柳善善：“……” 没有。 只是没有剑罢了。 据说，连在外出任务的大师兄和三师姐，以及时常闭门待在药话峰的五师姐，都赶来参加这数年不遇的剑莲池参剑活动。 天天闲在宗门内，有空到处逗猫惹狗、摘花采草，却扬言进行自我提升的柳善善，因此在他们眼里显得格外堕落，格外不勤奋。 众师兄姐们见把嘴皮子都说干了，也劝不动她，因此非常的痛心疾首。 “宗外魔族越发肆虐，小师妹的修为却一直没有长进。” “入宗这么久，师妹竟越发贪玩，师父也不在，越发无人能管的住她了。” “日后时间到了，若被命令下山单独伏魔，可该如何是好？” 柳善善早已养出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 她面无表情将一众忧心忡忡的师兄姐们甩到身后，面对苦口婆心的碎碎念，用“嗯嗯嗯”应万变。 待得拐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便悄咪咪骑上灵兽。 并心想，她干的明明也是正事！ 今日是给骷髅圣手喂药的日子。 比起去剑莲池参剑，还是下山检查一下骷髅老头更重要。 骑上灵兽，人就朝山下出发。 -- 剑莲池，虽说面积不大，但却可容纳全归剑峰弟子，同时参剑。 里面重叠存在着成千上万个小空间。 每一弟子进入的，都是一个单独的小空间。 池水不深，只到脚踝处，温温热。池子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外力搭建而成，池中的水也是专门培育出的，用以养育的洗剑莲的药液。 池水的正中央，纯白色的洗剑莲静静绽放。 花瓣层层叠叠，由内向外舒展而开，通体呈白色，只有花瓣尖端呈现出含羞带怯般的粉。 梵剑置身于池水之中，他的周围，空无一人。 闭目的刹那，周遭却忽然热闹了起来。 有弟子正闭目诵着剑诀。 有弟子正仰头注视着洗剑莲。 也有弟子静默不语，于池中打坐。 无数个高矮胖瘦年龄不一、修为不一的弟子，从他的眼前一一闪过。 不是，不是，都不是。 他敢肯定，剑息仍在那人的剑上，可纵使用最快的速度，将到场弟子翻来覆去地排查数遍，他也未从中发现异样。 洗剑莲消息放得很早。 这参剑活动太诱人，连一些在外面的弟子都提前赶了回来。 他看过弟子名册，算过弟子数目，排除掉一些正在执行紧要任务的弟子，和距离太远无法赶回的弟子，以及一些正在闭关的弟子。 归剑峰内的弟子数，在九峰里算是最少的。 今日到场的弟子数目，应当为六百八十九。 他粗略数了一遍。 眼下，应当是全部都到了。 莫非，是他判断错了？ 第415章 莫非，那人……并非宗内弟子？亦或者，并非归剑峰弟子？ 他睁眼，又闭上，眼眸里隐约险些出些许烦躁。 不说那日影子受伤，损耗有多大。 不说为催动洗剑莲开花，损耗多大。 就连此刻……为了从近千名弟子当中，翻来覆去找出那抹剑息，都花了他不少灵力。 越想越烦闷，梵剑的脸色逐渐有些发白。 几乎都能想象出，那位到时会用何种语气嘲笑他了！ 极力平复情绪，他闭上眼，灵力自周身荡开，池水泛起层层涟漪。 无数弟子的身形，从眼前一一而过。 数到最后一人，他忽地顿住。 等等…… 是六百八十八。 确实少了一位。 还有一人没有来！ 闭上眼，气息收敛，试图用最快的速度，找出那名缺席的弟子。 却在这时，耳尖一动。 一道略显惊惶的传音，入了他的耳朵。 “尊、尊者，封魔渊传来消息，说、说……” 骤然被打断，他不耐极了，揉了揉眉心，冷着声音道：“有话快说。” “说、说宿阎魔王失踪了！” -- 柳善善骑着灵兽，轻车熟路地去找骷髅圣手。 路很远，地很偏，山很大。 但是骷髅嘛，毕竟不比一般东西，白森森的，纵使是在树木杂草丛的遮掩下，也格外好认，尤其是它这会儿还站的地方还特别醒目……啊不是。 柳善善两只眼珠子差点瞪脱眶。 不是让他睡坑里吗，他怎么爬出来了？ 不仅如此，骷髅老头这会儿似乎还在做伸展运动。 原地跑跑跳跳，活动筋骨，时不时打个拳脚。 以及，这次见面，她发现他的腰上还多了一圈破破烂烂的布料，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歪歪斜斜地系着。 仿佛要遮挡什么压根就不存在的东西…… 一个正在山上扭来扭去的骨头架子。 想想都知道画面有多吓人。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刚一路过来看到的山脚房屋全都屋门紧闭，连碰到的几个山野农户都是面色惨白急匆匆往山下赶。 感情是被这家伙给吓得！ 她赶紧将他拉到草丛边边，严厉制止。 骷髅老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可是躺太久了，老朽的骨头都快躺退化了，不活动活动以后连路都要走不动。” 柳善善沉默一瞬。 将今日份的药盒掏出来给他：“吃吧，吃完恢复人样，想怎么活动筋骨就怎么活动。” 末了，坐到一旁的石头上问。 “今日有想起什么新的记忆吗？” “没有。”骷髅默默摇头，“很乱，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冒出来，但是又抓不住。” 她安慰他：“没关系，说明快了。” 毕竟这才吃了两次药呢。 接过药盒，他还是吃得心不甘情不愿，仿佛在进行什么酷刑。 柳善善：“？” 不是都同意吃药了，怎么还表现得这么抗拒。 他龇牙咧嘴，哼哼唧唧地表示：“药太苦了……” 柳善善：“……” 这小老头事情还挺多。 她低头摸了摸储物戒。 还好她贪嘴，爱买些小零食，这会儿摸出了一小盒蜜饯递到他手边。 骷髅接过蜜饯，用吃药的方式将蜜饯吸收完毕，吃得摇头晃脑，没有肉的骨头脸上竟显露出丝丝幸福的意味。 “对了。”骨头探过来，“可以给我买身衣服吗？” 柳善善：“？” 然后让他穿着衣服跳骷髅舞？ 他伸出双腿给她看。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双脚竟然已经长出皮肉。 皮肤很白，隐隐能窥见淡紫色的青筋。 只不过，脚踝以上仍旧是骨头。 骷髅扭捏至极：“毕竟这么大岁数了，不能老不知羞，就怕哪天醒来全身赤裸，所以才想让你提前为我买件衣服，以防万一。” 柳善善点头，表示解。 她出去给他买衣服。 他感激不已，在后面朝她嚷嚷：“我会还你的，就记闻人溪账上，到时让我儿子还你。” 买完衣服回来，原地却不见骷髅老头。 她一番寻找，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望见了露出来的骨头。 他怎么躲那儿去了？ 她正要说话，忽然就见一双乌黑的眼睛出现在了眼前。 那眼睛生得细长好看，眼尾微微上挑，眼瞳乌黑澄澈，只看着人，都好似能从里面窥见万种情丝，里面仿佛盛着万里星空，亮得逼人。 再往下，是遮住整张脸的手骨头。 再接着，是骷髅的哀嚎声：“我的脸，它不打招呼就变回来了，你你，你先别过来，把、把我衣服给我。” 柳善善：“？” 她默默将衣服扔过去。 骷髅要求她走远点，让他穿衣服。 待穿完衣服走出来，她才算是彻底看清他的样貌。 什么老者，什么老朽，什么老不知羞…… 第416章 她早就该知道，修仙宗门里，根本就没几个老头子！ 眼前这青丝如瀑，面容如画的男子，看上去只够给闻人溪当哥哥的，哪里像老头了？ 以及—— 嗯，虽然穿越以来见过的好看之人，多如过江之鲫。 但她属实没见过好看到这个地步的。 似乎更应该用“美”来形容他。 美得惊心动魄。 一身最便宜的麻布衣裳，都被他穿出了仙气飘飘的味道。 根本就和药花峰那个“冒牌货”假尸体，没有一丝一毫相像之处嘛。怎么会被认错？她以为，就算找个冒牌货来，起码也得找个样貌想像的啊！ 面对这一连串疑问，骷髅圣手也陷入沉思。 “我出事时，溪儿年龄尚幼，不记得我长什么样也情有可原。” “至于清药尊者……”他精致的眉心轻轻蹙起，“我不记得了，脑子还没有长好呢。” 大概是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他扒开头发，给她看他的后脑勺。 “&￥%&#￥&！” 他后脑勺还是骨头架子，再往里去，脑袋里空空如也，没血没肉什么都没。 还真是只恢复了张脸啊！ 她匆匆一瞥，急忙转过视线，只觉那画面真是掉san极了。 “老朽这样子，是不是不会再吓到人了？”他低头一通打量。 还想跳骷髅舞呢。 她表情温和地劝他安心回地里躺着，在彻底恢复之前不要痴心妄想。 他委屈至极，却也只能点头说好。 陪护到晚上，她惯例给他填土。 他躺在坑里，顶着那张美到近乎妖孽的脸，眼神祈盼地看着她：“能不能晚点再回去，老朽有些怕黑。” 柳善善：“……” 她闭了闭眼，一铲子泥土无情地盖他那漂亮的脸蛋上。 -- 太阳逐渐下山。 傍晚风凉，柳善善骑着灵兽往回赶。 先前一直为升级，为给骷髅治病忙得团团转，一直没注意过周边。 这会儿回了宗门，回归剑峰的途中，无意中多往周遭瞥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师兄姐口中的话语，并非危言耸听。 往常这个点，会有不少弟子嬉戏打闹，擂台切磋。 可今夜路过，却发现每个弟子面上，都不再有轻松颜色。 他们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掐个诀便原地不见。 连饭堂都少有喧闹声。 偶尔遇见几个在外的弟子，也能感觉到他们神经紧绷。 仿佛，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有什么风雨即将来临。 柳善善一个激灵。 她不由看了眼自己的等级——才52。 虽然大部分空闲时间，都被用来升级，可每次看到等级，都会生出些许无力之感。 52级，若100为满级，她现在才刚升到一半。 回程还在打瞌睡的柳善善，瞬间没了睡意。 受周遭氛围影响，她决定今夜通宵升级。 ……一夜过去，天亮的时候，进度条慢吞吞爬到了53。 她揉着惺忪的眼睛，累了一夜，饿得前胸贴后背。 柳善善打算去饭堂找点吃的，吃饱了再回来补觉。 却没想，刚走出舍阁，便觉一股极其压抑、惊惶的氛围感朝她扑面而来。 慌乱。 大多数是初级弟子，处处可见如惊鸟一般的弟子行列。 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几个高级弟子。 紧接着，有人将她拽入了闹哄哄的人群之中，待反应过来，柳善善已经站到了一群陌生的弟子队伍里。 有人面色凝重，有人面色慌张，有人比她还要迷茫。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前面有个领队的高个儿男子，正在说话。 周围弟子渐渐安静下来。 听了好一会儿，柳善善终于听懂了几件事。 一，他们这队伍里的，都是还未出宗下山，接过伏魔任务的初级弟子。 三，魔王昨天越狱成功，今日便带着他的魔族大军，杀到了澜仙宗山脚下，此刻正在附近的几个村镇四处作乱，意在挑衅、示威。 三，由于中高级弟子都去了更危险的地方，此刻，他们这些初级弟子，必须都得赶往山下，参与到和魔族军团的对抗中去。 第174章 （抓虫） 文案剧情，大…… 第一百七十四章 柳善善：“……” 不是。 关得好好的，怎么还能让魔王越狱了呢，澜仙宗监狱系统这么不靠谱的吗？ 然而当前情况由不得她震惊。 因为领头大师兄刚交代完那些话，柳善善就发现，有无数纯白色光圈，自他们脚下纷纷腾起。每个光圈里，都站着大约十几二十人的“新兵方队”。 是传送阵。 眨眼的功夫，他们就由安全的宗门内，被传送到了山脚下。 柳善善：“……” 刚通宵完，人还有点懵。 下了山，便能更直观地感受到外面的可怖氛围，冷风袭面，空气都在震颤，人也清醒了许多。 第417章 身后是开启了守宗阵的澜仙宗，前方是破败不堪的城镇，而半空之中，则隐约能看到无数阵法灵光和魔气魔息相互交缠，斗得难分难舍。 那是入了灭魔阵的师兄师姐们。 虽是分小队传送，但每个小队之间的距离大多不远。 他们都是初级弟子，任务其实还算轻松，不需要同魔族军团正面相碰，只需要负责保护村镇剩余人们安全转移，顺便清剿可能遇到的零散魔兵就可。 她本来还算镇定，直到身旁传来—— “我靠我的灵兽才刚孵出来，还是个宝宝啊！” “啊啊啊出来的太匆忙，我符纸都没带齐。” “遭了遭了昨日师父教的护身法决我忘怎么用了！” “救命救命救命我的傀儡它只会摇头点头和握手啊！” 柳善善：“……？” 怎么回事。 她的队友似乎看上去比她还要不靠谱？ 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身子刚一晃悠，就被人扶住了。 “小心。” 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听那符修小姐姐：“咦。” “？”嗯？ 她一抬头，恰巧发现，数位队友的目光竟都落在了她脸上。 他们看到她的脸，先是一愣。 紧接着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剑上，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柳善善：“？” 怎么肥四。 不等她反应。 众人便一改之前惊慌失措，面上竟浮现些许凝重意味。 柳善善听到有人道了声—— “连柳小师妹都在我们队伍，看来我们……任务很艰巨啊。” “大家打起精神来。” “稳住，不能慌，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柳善善：“……？” 他们怎么好像都认识她？ 以及，为什么语气都这么悲伤？ 是的，她并不知道。 这么久以来，她早已在宗门获得不小的名气——菜出来的。 身为无剑尊者的七徒弟。 拥有七彩灵根。 秘境纯靠欧气躺赢。 弟子大会打都没打，便灵力过低直接出局。 之后的日子更是疯狂翘课，没见过修炼，神龙见首不见尾——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归剑峰多了一位不学无术的剑修。 柳善善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形象居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更不知道，她的菜，甚至起到了一个稳定军心的作用。 她只知道，那几位队友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无比坚毅，似乎有些视死如归。 而当不远处，忽然蹿出一道魔兵漆黑的身影的时候，这些人，更是毅然决然地将她拦到了身后。 声音铿锵有力：“去后面，我们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别拖后腿。” 柳善善：“？” 不等她反应。 她的队友们，便动手了。 你祭法宝我献灵武，一群人仿佛一秒钟长成了成熟的大人，像模像样地配合，柳善善的眼前霎时间各种颜色的亮光明晃晃的刺目。 喧嚣过后，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可怜的魔兵才刚露头，就在这些初次上阵的新兵蛋蛋们的通力合作下，被秒了。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群殴啊。 柳善善：“？” 不光她愣怔，队友们也皆是一愣。 继而气吞如虎，信心百倍。 兴许是意识到零散魔兵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众人接下来再遇，便更是杀得热情高涨，气势汹汹，隐隐找到了正确的节奏。 柳善善叹为观止。 她总算弄明白，为什么宗门敢放心大胆将他们放出来了——因为，大多数魔族都入了灭魔阵，散落在外的魔兵数量太少，初级弟子却人数众多，堪称绝对碾压。 队友们愈杀愈兴奋。 只有柳善善不嘻嘻。 她本想借魔族试试技能［摧刀斩剑］。这技能是秒杀技，可以秒杀等级低于她的对手，她觉得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快速判断一下自己的实力。 但谁能想，全程就被队友们拉着横冲直撞，一会儿蜂拥到这边，一会儿蜂拥到那边，高强度运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昏厥，却连魔族的边都没碰到。 ——就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她杀红了眼的队友们消灭了。 柳善善：“0.0。” 想哭。 听力比不上，视力比不上，敏捷度比不上，就连体力都没他们好。 这怎么抢得过嘛。 兴许是她的面色太悲伤。 竟然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侧目，声音沉着镇定：“师妹莫要伤心，若你往后虚心向学，必然也能像我们一样厉害。” “今日幸好是我们带着你，不会嫌弃你弱，还能带你见见世面，你好好瞧着就行。” “是啊，等此次宗门事了，小师妹还是得吸取教训，不要再贪玩了。” 柳善善：“？” 在场的甚至有两个剑修。 兴许是散魔太多，杀起来太轻松，他们竟不知怎么起了闲情逸致，杀魔的时候甚至给柳善善来了现场教学。 “这一招叫xxxx，剑修必备，你师尊应当也教过你，在魔族过来的时候……” 第418章 “这个叫伏魔诀，可以和剑招一起使用，师妹好好看着师兄是如何做的，要先将剑意凝于掌间，缓缓从剑柄推向……” “你灵力太浅，还需……” 她默默转过头去，不欲再听他们说话。 好在，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越靠近村镇内围，冒头的魔兵就越多，有时候甚至会一次性蹿出三五只魔兵。 队伍里压力逐渐大了起来，一共就十几个人，需要分头对付不同的魔兵，大家的注意力便被分散开了，没再执着于将她拦到身后。 柳善善也终于有机会杀魔了。 她为了抓住机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刚一觉察到右侧方有风吹草动传来，余光便瞥了过去，确定是魔兵靠近。 技能［摧刀斩剑］便火速甩了出去。 谁料。 还是迟了一步。 她剑招刚飞出去呢，就见眼前忽然凭空出现数道亮光。 犀利的剑招横切过去。 符文环绕漂浮。 还有其他乱七八糟认不出的法器招式。 魔兵在这些人的夹击下，灰飞烟灭。 她的剑招，似乎赶上了，又似乎没有，反正她也不确定那只魔兵的死，到底有没有她的一份努力。 柳善善：“……” 抢个人头都这么难的吗？ 她怒了。 她不认输！！ 接下来的时间里，便一直在她——抢人头，失败。抢人头，失败，抢人头，失败。 的无限循环中，度过。 她默默黑着一张脸，决定，离这些人远一些。 于是，柳善善不动声色挪开距离。 刚找到一处合适的场地，余光便瞥见斜前方，一道黑色魔影朝自己的方向飞了过来。 除了她，没人注意到！ 柳善善心脏一缩，瞅准时机—— -- 狂风卷积，黑云压地。 澜仙宗有两大阵法。 护宗神阵是其一，灭魔阵是其二。 护宗神阵很好解，顾名思义，便是守护宗门的阵法。 阵法启动的时候，宗门上方会出现浅色的能量护罩，用以保护澜仙宗内不受攻击。 而灭魔阵—— 严格来说，属于杀阵。 这还是澜仙宗创宗以来，头一次，将两个阵法同时启动。 这需要耗费大量灵力。 灭魔阵高悬于半空之中，颜色是晕黄色，似乎无形无体，仿佛一道因太阳光芒构成的壮丽天象。 但若仔细看。 纵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隐约能望见里面光芒闪烁，巨大光团之中，能见阵图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当中破壳而出。 里面聚集了大量意图闯入澜仙宗的魔族。 魔族来得猝不及防，且势不可挡。 为守护澜仙宗不被攻破，灭魔阵因此开启。 所有妄图闯入澜仙宗的魔族，都会被吸入灭魔阵中。而在灭魔阵里，这些魔族的实力，无法避免的，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 将镜头向上，拉近，再拉近—— 便足以看清灭魔阵中的全部情形。 视线望进去，才能更清晰地意识到里面的惊心动魄。 灭魔阵内广袤无垠，已然已形成一独立空间。 浓郁的魔气和灵气在半空中交织，连空气都变成了暗沉沉的颜色。向内部俯瞰，一眼便能看到，魔兵魔卒仿佛潮水般汹涌向前。他们的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密密麻麻，好似无穷无尽。 ……谁也未曾见过这么多的魔族。 好似，是从某个幽冥地狱里，召唤出来的亡灵。 与之相比，数千名澜仙宗弟子，便被衬得有些不够看。 好在，受灭魔阵影响，阵内魔兵们的实力都受到了一定的削弱，杀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 对薛崧来说，纵使早已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眼前这等数量的魔族，也不由叫他头皮发麻。 当然，魔兵魔卒，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需要对付的，是面前的魔族统领。 魔族统领的实力，在魔族之中实力仅次于魔将。 在平时，恐怕只有宗门长老才能对付。 眼下受到阵法削弱，薛崧一个宗门高级弟子，也能勉强同之缠斗。 交锋之间，随着每一次剑招、魔气的碰撞，空气中都有无数波纹向外荡开。 薛崧手心阵阵发麻。 和魔族交手，除了要避免被其魔气伤害，还要时刻提防，不要被他们的魔息影响，需要时时谨慎。 对修者来说，心定，道才坚定。 若剑心不慎受魔息影响，入魔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 可薛崧却很难做到全神贯注。 进灭魔阵之前，他听到了一些消息—— 魔族此次倾巢而出，不单单是只是为了报复，澜仙老祖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这段时间，有关老祖临时闭关的消息早已传得遍地都是。 有人说，他闭关是为破境。 也有人说，他闭关是为养伤。 九州之内，灵气凋敝已久。 澜仙老祖，身为修仙界第一人，不仅是澜仙宗的信仰，也是整个修仙界的精神支柱。可这样一个人，他的修为也卡在通天境中期已有数千年时间。若再无突破，恐怕便要因寿数耗尽而亡。 第419章 若真能破至后期，不仅寿命能得到延长，实力也会翻倍增长。到时，在老祖的带领下，长久作乱的那些魔族兴许便能被彻底打回魔族之域，不敢再出来四处作乱。 也就是说，不管是因为哪种原因，上辈子惨败于老祖之手，并因此对其恨得牙痒痒的宿阎魔王，都不会轻易放过这得之不易的机会。 他从封魔渊逃出后不久，便带着不计其数的魔族，席卷而来。 试图以倾巢之力，袭击闭关中的老祖。 可恨的是，宿阎魔王本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前来攻阵的，只有他的手下。 大到魔将，小到魔兵魔卒，不计其数。 甚至没人清楚，他究竟是从何处弄来的这么多魔族。 但能知晓的是，他一定是在等护宗神阵破阵的那一刹那。 也正是因为如此，灭魔阵的存在，才变得如此重要。 他们这些弟子，誓死—— 都要拦住这些魔族。 不能让他们踏入澜仙宗半步。 以宗门弟子的实力，想要快速杀光这些源源不断的魔族，难度堪比登天。 但没关系，他们要做的，只是拖延。 拖到其他各大修仙宗门所派增援抵达，此次危机便能迎刃而解。 思绪戛然而止。 面前魔息忽然莫名由地蹿起，拔高数丈，犹如升天巨兽，忽地朝他袭了过来。迎面而击，猛烈突袭。 同他交手的魔族统领，狰狞的面上露出了抹笑容。 似是觉得抓住了他走神的空隙。 薛崧却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身形未退，任由那魔息迎面袭来，与此同时指尖光芒轻动。 他的寒星剑自半空中悬停，周身无数剑芒似乎刹那间炸裂，化作无数锋利的剑光，势如破竹，又如流星散落，却带着尖刺，顷刻没入那魔族统领的身体内。 对方的身体，在薛崧面前骤然被剑芒切割得四分五裂，坠入深不见底的下方。 解决了一个统领。 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抹脸。方才袭来的魔息，早已散去。 并非他剑心坚毅，无坚不摧。 而是—— 他一个来自毒蕈谷的人，怎么可能怕魔息影响？那魔族统领自以为抓住了他走神的空隙，殊不知，对方全力一击时暴露本体弱点的时刻，也叫薛菘等待了很久。 欺负的就是那些自作聪明的魔族。 冷哼一声。 挥手的同时，寒星剑的剑光再度迸射而开。 眨眼功夫，便杀死了几只从方才起就一直在他周围纠缠干扰的魔卒。 正要飞身离开这块区域，忽地听到一道传音入耳。 “二师兄，有消息传来，散落在灭魔阵外的魔兵太多，为了保护镇民，初级弟子也被派下山了。” 说话的是四师弟。 薛崧刚结束一场恶战，乍一听此话，其实没立刻反应过来。 待得结合对方难得变得喑哑的声音，脑袋便一个激灵，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小师妹也下山了？” “应当。”四师弟的声音微微发紧，“我还没有找到她。” 灭魔阵毕竟是封锁阵法。 在破阵之前，不光魔族出不去，他们这些弟子也是出不去的。要想在阵外寻人，还得使用灵识外探。 可有灭魔阵阻隔，灵识外探也变得没那么轻易。 以及—— 师妹天生魂息较弱，站面前都不一定能发现她，想在数千初级弟子里，找到她的身影，谈何容易？ 薛崧能解他的心情，因为连自己都开始频频分心。 “我也找找。” 传音结束后，他一边快速用剑招抵挡袭来的魔族，一边分心给师门其他人，发去传音，让他们一同帮忙搜寻。 师父不在。 他们师兄姐六人，全都在灭魔阵中。 唯独一个不学无术、只爱贪玩的师妹，被派去宗门山下清魔兵。 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薛崧的灵识探出灭魔阵，在下方几个村镇里快速搜寻。 但，刚搜寻到一半，便觉周围的一切忽地剧烈震颤、摇晃了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手掌，从灭魔阵的外围，向中间用力，似乎想要凭空将灭魔阵压爆。 身在阵中的弟子、魔族们，都觉察到了那股极为可怖的力量，浓郁的威压扑面而来，几乎无力抵抗。 薛崧下意识抽回灵识。 转而探向了灭魔阵周围。 他这才愕然发现，不知何时，竟然有无数魔气，从外向内，将灭魔阵包裹了起来。晕黄色被包裹成了一团黑压压的巨型云朵。 且，那云朵似乎还在不断收紧。 等等—— 薛崧瞳孔微缩。 他很快便注意到，那云朵一般的魔气，并非无故放矢。 虽然整团将灭魔阵包裹起来，但，它是在试探。 似乎、在试探阵法的最薄弱处，在何处。 而效果显著。 它很快便试探出来了。 乌黑的魔气渐渐收拢，凝聚，缩小了无数倍后，尾端探入了灭魔阵光圈之上，某个极其不起眼的小点。 第420章 它找到了灭魔阵的弱点。 以及—— 它……它竟，似乎打算强行将灭魔阵摧毁！ 意识到这个可能，灭魔阵内的弟子们都骤然失声。 要知道，灭魔阵不同其他阵法。 破阵通常有两种方式。 一，施阵者亲自打开。 二，阵中一派阵营被悉数歼灭。 还有……第三种。 寻到阵眼所在，由阵眼处入手，摧毁此阵。 但是，第三种是疯子行为，且必须修为高强才能达到。 若强行从外摧毁，阵内的弟子、魔族们，都会受到重创，到时阵破。 不光阵内会死伤无数，破阵的人也会非死即伤！ 而那突如其来的魔气，竟是宁肯自损八千，也要将这灭魔阵撕开！ 灭魔阵并不好破。 除非对方魔力奇高—— 也就是说，来者最少是个魔将。 可魔将……不是都同尊者们打去了虚无之域，怎么还有遗漏？ 片刻之后，那魔气便化作了一道佝偻、瘦削，仿佛比纸片还要单薄的身形，果真是魔将。 待得看清对方模样，薛崧险些因为过于震惊，而被一旁的魔族统领击中。 怪不得他的魔气这般强大。 竟是霰邬魔将！ 可是，他、他不是早就被、被老祖杀死了吗？ 前几百年，霰邬魔将的大名堪称响彻三界。 他身为魔将，实力足以排入魔族前五，又加之声望足够。宿阎魔王死后，他几乎便成为新的魔王，却始终对宿阎忠心耿耿，誓死追随，不肯称王。对方死后，便夜以继日地四处搜寻他的转世。 直到，五年之前，被澜仙老祖杀死。 万万没想到，销声匿迹五年之后，霰邬魔将竟再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他莫非没有死？ 还是复活了？ 其他弟子也都认出了他的身份，饶是处变不惊的高级弟子，此刻也不免面色发白。 若放任霰邬魔将这般下去，灭魔阵迟早会被他摧毁！ 到时，他们这些身处阵中的弟子们，便大多性命难保。魔族疯了！ 却在这时，寒光乍现。 两道森寒的招式毫不留情劈向他。 霰邬魔将佝偻的身形骤然飞身而起，身体快出残影，闪现至一旁。 众人瞧见。 竟是两名长老，从宗内飞了出来。 他们都已年迈，满头白发，眉宇间却精神矍铄。 两人一前一后，攻势迅猛地袭向霰邬魔将。 护宗神阵需靠这些长老灵力维持，若非情况紧急，他们本不该离阵出来。 唯恐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以及—— 霰邬魔将的魔力是何等的厉害，两名长老当真能拦住他吗？ 但很快，薛崧便发现，两名长老够了。 复出的霰邬魔将，也不知是不是有旧伤未愈，不仅远不及当年鼎盛时期，甚至……实力似乎只能勉强够到初级魔将。 两名长老竟能同其打个不分高下，势均力敌。 他被缠住，面上逐渐显露出不耐的神色。虽不欲纠缠不休，却一时半会儿也难同这两名长老分出胜负。 当年风光无两的霰邬魔将，竟也有这一时刻。 可能是愈发焦躁气恼，打着打着，他出手愈发狠辣，招招直逼命门，仿若恨不得将面前两个老家伙连同魂魄一切化为湮灭。 这般狠毒的打法，连长老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隐隐之间竟有了颓败的趋势。 好在这时，一道身影掠之至上空。 第三位长老加入了战局。 这不仅缓解了另外二人的压力，更快速扭转了现场的局面。 霰邬魔将攻势越发紊乱，逐渐不敌。 只见寒冷剑芒刺破空气，直指他命门。 佰悬长老的剑招由后袭来。 而霰邬魔将正被缠斗在半空，反应慢了半晌才险险避开。 却也因此，彻底落入下风。 又有数道攻击不由分说朝他射去。 他化作黑影，狼狈逃窜至下方。 打退便行。 三位长老都不打算同其纠缠，见其逃离，便打算回宗守阵。 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那黑影逃窜的方向。 是、是下方的村镇！ 村镇里，除了还有未来得及转移的部分凡人外，还有他澜仙宗的，上千名初级弟子！ 不仅长老们意识到了这点。 灭魔阵中的中高级弟子们，也都发现了这一点。 那黑影的目标似乎也很明确。 方才腹背受敌，被打得过于憋屈，他的身影如风如电，竟便是直直朝着下方村镇聚集着的弟子们蹿去，似乎意在报复。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逼近了。 底下全是些尚未出过宗门的初级弟子。 连打魔兵魔卒都只能靠围殴，若真对上这魔将，恐怕半数都会化为灰烬。 灭魔阵中的都是些师兄师姐。 师兄姐们眼睁睁看着危险朝着自己往日疼爱的师弟师妹们逼近，却无法阻挡，个个心急如焚，恨不得撕破灭魔阵以身拦截。 第421章 可灭魔阵无法在此时中断。 反应过来的三位长老目眦欲裂，火速瞬影着追了上去。 可他们的速度，远不及霰邬魔将的速度。 眨眼的功夫，他那化作黑雾的身影，便已至下方。 灭魔阵内，无数心如死灰、焦心如焚的灵识，在这一刹那，心如死灰地落至下方。 薛崧看见，那黑影化作黑雾，即将落地后，竟径直朝地面上，离得最近的，某个女弟子的天灵盖袭去。 他竟然打算用最最残忍的方式，让无数弟子、长老，眼睁睁看着那少女，身体由上至下，被魔气穿透，当场爆体而亡。 也就是这一刹那。 薛崧看清了那女弟子的身形，样貌。 少女手握长剑，正同其他弟子积极斩魔。 她身穿一袭浅粉色长裙，手中长剑花里胡哨。不光握剑姿势无比笨拙，甚至连剑……都握得不太牢稳。 兴许是灵力太低微，她竟丝毫未觉察到上方逼近的危险。 可在看清少女身形的那一刹那，薛崧只觉，周围的一切骤然陷入死寂。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嗓子眼忽然变得无比干涸，仿若龟裂的土地。 对方的身份险些从嗓中脱口而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刹那间，魂魄仿佛已同身体解体分离。 ……是他们的小师妹！ 被黑影盯上的，是他们的小师妹！ 不只薛崧。 无数双眼睛，都望见了那少女的模样。 长老们认出，那是无剑尊者最最宠爱，也最最无能的小徒弟。 其他弟子认出，那是归剑峰三殿座下，最最贪图享乐，修为最为低微的剑修弟子。 身险灭魔阵中的六位师兄姐全都认出，那是他们最最疼爱的小师妹。 与此同时。 澜仙宗内，魔厄狱中。 某个被锁链刺穿腕骨，血迹斑斑的魔族青年，也似乎有所感应，忽而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另外一边。 始终躲在暗处的宿阎魔王，看清那少女样貌的时候，他险些哑然失笑——头一个赴死的，竟是……她。 害他折损不少部下。 他本想亲自找出来折磨，万万没想，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是要亲眼看着她惨死。死得这般轻松，当真是有些遗憾呢。 宿阎轻笑着落眸。 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 黑影将少女天灵盖劈开的前一瞬。 而下一瞬。 众人在心底耳间死一般的寂静中，看到那少女终于抬头，发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 只见她，眉心一拧。 面上露出警惕的神色，抬手挥剑的同时，甚至紧张兮兮地瞥了两眼四周，仿佛生怕有人同她抢什么宝贝一般。 于是—— 所有关注底下瞬息变化的长老、弟子们，便看见。 随着她手中长剑歪歪斜斜落下。 一道弱不可察的剑风，七扭八拐地飞了出去，斩（？）中黑影。 预想当中的，爆体惨死画面，并没有发生。 少女始终安然无恙站在那儿。 同魔将黑影抬目相望。 众人清楚地看见，在她笨拙的剑风下，那黑影俯冲的身形居然出现了一瞬间的阻滞…… 不！ 不仅如此！ 下一刻，所有人都听到，黑影蓦地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 继而归为佝偻瘦弱的本体，蜷缩着皱巴成一团，脑袋与身体分离，毫无征兆、毫无道地…… 分为两截，“噗通”一声。 平静落地。 化为一缕黑气，灰飞烟灭。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 ……死了？ 被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得全宗皆知的少女。 一刀砍死了？ 第175章 （捉虫） 师妹会保护你…… 总算顺利抢到了！ 随着那黑影人头落地，化为灰烬，柳善善心中那叫一个激动。 更激动的是。 她可以确定，自己的等级在对方之上。 也就是说，已经至少可以轻松斩杀一只魔兵。其他初级弟子可是要合伙群殴才行呢！ 她眉飞色舞！ 只不过…… “hp-1278275811”？ 怎么这么多血？ 到此时，她才注意到，周围好像过分安静。 柳善善眉头一皱，缓缓转身。 只见—— 周围初级弟子的目光，几乎全部落在她身上，表情无比痴呆。极少部分没看她，正仰头看着她头顶上方。 她头顶半空中，竟悬停着好几个长老。 他们飘在半空之中，离她数十米的距离，姿势各异，就仿佛失重的太空宇航员被相机快门抓拍定格后出现的画面。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不仅如此。 视线再向上。 灭魔阵中，竟也投来无数，来自宗门师兄姐们的密密麻麻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看她。 柳善善：“……？” 所以，她刚刚砍死了个啥？ -- ……魔将。 她杀的是个魔将。 柳善善一杀成名，一刀砍死了个魔将，却压根没有什么时间激动。 第422章 因为，她被围观了。 森严的大殿之中。 长老站立围圈，尊者在高座之上，遥遥而坐。 大殿正中间，站着个表情懵懵的柳善善。 事情是这样的。 在她杀完那魔将之后没多久，来自其他宗门的援兵大部队终于通过传送阵，千里迢迢赶了过来。魔王估摸着是见大势已去，便撤走了他的魔族大队。 一场宗门危机，就这么解决。 ……于是，接下来，柳善善便成了关注的焦点。 她被长老们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大殿。 事实上，在别人告诉她，她杀的那玩意是魔将的时候，她还有点懵，实在是对“魔将”这个词没有太多实质性概念。 直到他们告诉她——这个魔将险些打伤两位长老，方才被三个长老合力追杀，并成功逃出。 逃到她面前，被她一刀斩了。 她的脑袋里才清晰地跳出几行大字。 【什么？！我这么强了？！】 【什么？！53级这么强了？】 要知道，在宗门里，长老可是仅次于尊者的存在。 三个长老都杀不死的魔将被她杀了？ 那是什么概念？ 柳善善震惊了，激动了。 他们确定没搞错？ 很显然，长老们比她还要激动，比她还要想弄清楚到底有没有弄错。 于是，魔族撤退后，他们一不忙着清战场，二不急着安抚伤患，三不担心魔族再来偷袭。 一回宗门，便将柳善善请到了这儿。 所有人都这么盯着她，瞧了足有半刻钟。 连她的残月剑，也被某个抖成帕金森的长老，毕恭毕敬地借去，研究了好一会儿。 他们仿佛想将她和她的剑，看出花来。 看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所以，当初的入门测试流程，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下到灵根测验，上到灵海探查。 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 众人表情各异。 长老哆哆嗦嗦地将剑还到柳善善手中。 方才他们已经多番比划过，这花里胡哨的剑拿在他们手中，就同破铁没什么区别，连普通剑招都使不出，恐怕只能用来劈劈柴什么的。 因此这会儿表情十分怀疑人生。 柳善善接过剑，满脸老实巴交。 内心却无比懊恼。 虽然能杀死魔将很值得高兴，但……一战成名是她绝对不想要的。早知当时是那么个万众瞩目的情况，她才不会那么光明正大地动手！！ 因为被围观真的很麻烦！！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柳善善只能祈祷他们赶紧研究完，好将她放回去。 接下来，长老们又在她面前放了几块足有半人高的石头，从大到小依次排列。 上面挨个写着［初级试剑石］，［中级试剑石］，［高级试剑石］，［特级试剑石］。 长老示意她开始，并在一旁解释：“试炼石可以帮助剑修判断当前实力，若能击碎高级试剑石，说明你当前实力为足以称作高级弟子，若可击碎特级试剑石，说明你的水平已足以匹敌门派长老，按要求，你需先从初级试剑石开始，击碎之后，再……” 说话的过程中，柳善善剑招已经挥了出去。 长老声音卡在嗓子眼。 一剑过去，初级试剑石纹丝不动。 除了她，没人能看到，上面吐泡泡冒出一行字，“hp-1000。” 柳善善：“……” 也就是说，她可以打败魔将，却无法击碎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这真的合吗？ 不光她哽住。 长老们也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细微的喧哗声逐渐飘起。 “不如，再试试中级的。”长老不死心。 她了然。 一剑斩向中级试剑石。 接下来不用他们说，她便挨个将剩下几块石头都劈了过去。无一例外，全都没有任何反应。 柳善善已在心中思忖。 事实上，类似的实验，她之前便做过数次。砍树砍花砍小草，全都砍不死，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弱到连花草都比不过。 现在看来，莫非是因为…… 花草树木，和他们不是同一等级体系？ 亦或者，游戏系统对自然环境有特殊保护？ 她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两个可能。 长老们彻底沉默。 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是一个宗门的，都已经暴露了，你竟还要继续装！” -- 场上又是一阵静默。 梵剑安安静静坐在后方高座，全程默不作声地看着。 他们所说的那一幕，他方才在虚空之中，并未看到。 但……同其他将信将疑的尊者不同，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因为。 除了他，无人知道。 眼前这个满脸写着无害，甚至连灵力深浅都无从得知的小姑娘，曾在那个石洞里，一剑斩杀了他的影子。 没错。 那日闯洞的小贼，他已确定身份！ 昨日剑莲池中参剑，归剑峰上下数百名弟子，几乎全部到场，却只有这位除外…… 第423章 起初，他并不敢完全确定。 直到方才。 佰悬长老在他的授意下，将她的佩剑借了过来。 在那柄再普通不过的剑上，他果真感知到了熟悉的剑息残留！ 那日伤他影子，又偷走医药圣手的小贼，果然是她！ 既然是她…… 那么，能杀死一只魔将，也并不值得奇怪。 只是。 在场全部，包括他在内，竟无一人能看出，她究竟是何实力。 眼看着她测完全部流程，将要离开，梵剑的目光，落到了前方的佰悬长老身上。 一道传音，悄无声息传了过去。 紧接着，他垂下视线。 遮住眼底翻涌的思绪。 -- 搞完测试，长老们终于肯放人。 柳善善松口气，礼貌道别，一边转头往外走，一边将剑往剑鞘里插。 插了两次都没对准，正要进行第三次，从后面被人喊住了。 喊她的是方才那个佰悬长老。 她不解。 他缓缓将剑从身后拔出。没错，这长老也是一个剑修。 “是这样的。”他道，“你身上确实没有任何灵力，修为也确实……但，方才击败魔将的那一幕，我们几个长老，都看见了，为了判断一下你的真实修为情况……” 她安静听着，适时抬了抬眼睫，表情无比乖巧。 长老却因为她的目光抖了下。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道：“您，您同我切磋一次？” 柳善善：“？” 不是吧，至于吗。 对她这么个小辈，“您”都用上了？ 面对长老的目光，她默默摇了摇头。 长老面色一变，问：“为何？” 她委婉：“有些累了。” 长老安静片刻，道：“只是随意切磋，不动真格，又或者……你朝我挥剑，我只守不攻，可好？” 接下来，他又扯到了她的师父，扯到了澜仙老祖。 又说，若她实力当真足以单杀魔将，那汇报给老祖之后，想必她之后在宗门内的地位……便可重新得到安排。 闻言，柳善善心一动，但想了又想，还是摇摇头。 “为何？！”佰悬长老难以解，但试图解。 这孩子入宗之后便测出的是七灵根，修为灵力都表现得平平，平日又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听说连她师父对她也是用的放养政策，主打一个养不死就行。瞧她杀了那魔将之后满脸懵懂的模样，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实力如何，心中发憷也是合情合。 这么想着，他便继续劝慰。 “你可知你今日杀的那可是魔将，若无意外，你的实力应当远在我之上，不要害怕，你要对自己有……” “信心”二字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那少女终于出声。 “我怕我控制不好伤到你。”说话时，脸上五官微微皱起，看上去似乎很是为难。 长老：“……？？” 众长老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虽觉这话由她这顶着一张乖乖巧巧的脸来说，显得过于猖狂，可方才斩魔的画面他们都看见了，一时半刻竟也没有勇气质疑。 至于柳善善本人，也没有丝毫夸张、吹牛的意思。 她甚至不仅仅是担心伤到他，而是担心会把他弄死。 因为，她刚刚想起了，那日被她杀死的灰袍蝎怪。 而她当时用的，并非秒杀技，而是普攻。 秒杀技杀死人不奇怪，普攻都能秒人……着实过于变态。 那时她只当他太菜。 可现在终于回过味来。 或许不是他太菜……而是，她太强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哪里敢同这长老切磋呢！ 她怕她普攻都能把长老给杀了。 在长老们一众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柳善善背着剑小跑着离开。 她这会儿的心情是雀跃的。 53级的她！ 嘿嘿嘿！ 不过她其实有点累。 昨晚通宵升级，今天又打了一上午的怪，刚刚又被一堆人围着观察研究。 柳善善觉得自己没有血溅当场已经算她年轻力壮。 这会儿只想赶紧回去补个觉。 但…… 她把一切想得过于美好。 刚一推开大殿正门，她便发现外面竟围了好些弟子——全都是偷听的姿势。见门一打开，众弟子们慌慌张张作鸟兽散。 你们可是修仙的！ 偷听都要贴门缝什么的是不是太原始了点！ 弟子们是散了。 他们的目光却没有散开，跑出去老远，视线还牢牢钉在她身上。 这一路回去，无数目光落在她脸上。 伴随着还有无数窃窃私语。 “是她吗？”“没错，就是她。” “刚刚把魔将杀了。”“两个长老合力都没打过的魔将！你知道什么概念吗？” “对，无剑尊者的小徒弟，那个七灵根，都说她没有天赋，还传她能进宗是因为她是无剑尊者的女儿！” “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要不是她，咱们兴许拖不到外宗前来支援。”“我师父也说了，当时要不是她，我们这些在附近的初级弟子可能都要被那魔将杀死！” 第424章 “天呀，她连魔将都能杀死，岂不是比长老都要厉害？” “怪不得被无剑尊者收入座下，竟真是个天赋绝伦的剑修！”“好想问问她从来不听课，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可不可以教教我。” 柳善善板着脸，一步一步往回走。 嗯…… 别问她为什么不骑灵兽回去，实在是这些彩虹屁听得她从头到脚身心舒畅，熨帖极了。 根本舍不得错过一点！ 偷偷摸摸打量她的人虽然很多，好在大家都很讲边界感，大多只远远看着她。少部分胆子大点儿的，会上前忐忑地同她攀谈两句。 其中甚至不乏中高级弟子！ 自打穿越以来，还真没享受过这么高的待遇！ 她就这么一路听着满耳朵的惊叹夸赞，心情非常好，一步一步走回了归剑峰。 本想着回去睡一觉—— 却在推开屋门的一瞬间，被团团围住。 “小师妹？” “小师妹！！” “小师妹……” 六个人，异口同声，同句不同调。 方才一路过来看了太多仰慕、畏惧、憧憬的目光。 这会儿见到师兄姐们，她自然也做出了同样的心准备。 哈哈哈！ 她这会儿武力值已经在师兄姐之上，想到以后可以放心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便觉得美好生活正在朝她招手。 柳善善略一点头，故作深沉地走上前去，正要开口，却觉脸上忽然一疼！ 几人就跟捏什么面团子一样，上来就将她脸蛋脑袋一通揉搓，直捏得她呜呜乱叫，才撒手，各自后退一步，做出松口气的神情。 “？” 干嘛呢干嘛呢！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大师兄微笑着解释：“魔族惯会用一些夺舍伎俩，我们怕你其实是被那魔将夺舍了，所以才试探一番，现在知道你果然还是我们的小师妹，便放心了许多。” “？”柳善善，“这样也能试探出来？！” 她指了指自己被捏红的脸，满面愤懑。 二师兄不赞成：“怎么不能了？” 三师姐小声感慨：“还是那么好欺负，自然是我们小师妹不会有错。” 柳善善：“……” 她走了。 再见！ 他们没放她走。 大概是见她气冲冲，几人换了策略，缓了语气轮流和她道歉。又说，只随便问她几个问题就放她去玩。 见他们道歉，她便气消差不多。 反正也是担心她安危……能解。 柳善善做出勉为其难原谅的表情，默不吭声坐到座位上。 然后就听始终安静不言的四师兄，忽然看着她蹦出了一句。 “果然很好欺负。” 柳善善：“……” 说好的作威作福呢！为什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有气无力举手，声音颓唐：“问吧，有什么想问的一口气问了，保证知无不言。” “今日那魔将，你杀的？”率先出声的是二师兄。 五师姐推了他一下，眼神责备：“我们全都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会问换我来问。” 说着，少女站到柳善善对面的位置，清了清嗓子，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开口：“告诉五师姐，今日那魔将果真是你杀的？” 柳善善:“……” 所以到底有什么区别嘛！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她点了点头，表情无比坦荡。 师兄姐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折过身去，伸手捂住胸口，一副三观刚被敲得零碎，正在进行艰难重塑的模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都没有修为，怎么杀的？” “真的不是那魔将自杀的吗？” 柳善善：“？” 她摆摆手，催促：“下一个下一个。” 他们接下来又问了许多问题。 从长老喊她去做什么，到她为什么能杀死魔将，再到她究竟怎么修炼的。 问了许许多多。 柳善善秉着能回答的答，不能回答的瞎答，全程服务态度热情贴心，逻辑滴水不漏。 一番下来，他们终于肯相信她。 相信她确实天赋异禀，剑骨天成，不需努力便已是剑道奇才，修为和灵力更是早就强到可随心所欲收敛、隐藏。 “……” 室内陷入寂静。 众人这么洗脑般地同自己说了一遍，目光再度落到她脸上，片刻后，默默移开。 “……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可信呢。” “嗯，有点不真实。” 士可杀，不可辱！ 算了。 辱就辱吧。 他们不相信她还有个原因是——她打死不愿意和他们切磋。 想想确实缺点说服力，她也觉得目前确实没什么快速证明自己实力的途径。 索性摆烂。 送走一众师兄姐，她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房门就被敲响了。 柳善善都没来得及洗漱，就去开门，门口站着她……六个笑容和善的师兄姐。 “？” 直觉不妙，她刚想跑，就被拎小鸡一样提溜了起来。 第425章 柳善善：“？？”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要不是动手非死即伤，她一定和他们拼了！ 二师兄的剑挂在她衣领处，沉默看着被提溜在半空的她。 静默许久之后，再度灵魂发问：“那魔将果真是你杀的？” 她怒：“当然是，都问那么多遍了还要问，你们都不信我，再问我就不回答了！” “既然如此……”六师兄配合着，从手中掏出三张由泛黄树叶制成的巴掌大纸页，“走，带你出去玩。” 柳善善神情警惕。 五师姐将二师兄的剑拍开，把挂在上面的柳善善拯救下来。 “这是我们方才去接的任务。”她解释道，“难度由初级到中级到高级都有。” “你不是不愿意和别人切磋吗？这些魔族任务总应该是可以的，要和我们一起去试试吗？” 听到这个，柳善善可就不困了。 倒不是为了自证。 而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实力确实有一些摸不准。 毕竟，她杀过的魔，只有那一只魔将。 以及—— 那魔将据说是死而复生的，情况特殊。且，在面对她之前，魔力便被三位长老消耗了不少，水平并非巅峰。 她虽打败了它，却无法笃定自己便是稳胜魔将的实力。 还是多找几个魔族试试，才安心。 于是她点头同意。 跟着师兄姐们出了宗门。 他们从初级任务开始。 初级任务是为那些，即将升为中级的弟子准备的。第一次下山后，顺利完成初级任务，便能成功晋级为中级弟子。 他们在一处破败的村镇落地。 这儿已早无人烟，刚一走近，柳善善就见到了浑身恶臭的魔物——这是低等魔物，实力不高，长得却很有挑战性。它巨大无比，模样有点像变异大猩猩和老虎的结合体，看着就很吓人。 差不多是魔卒的实力。 这只魔杀得很轻松。 柳善善挥剑过去，那庞然大物的身体便在她歪歪扭扭的剑招下，断裂成两截，轰隆倒地。 第一个任务完成，六师兄捏在手中的叶子感应到，自动化为灰烬。 众师兄姐们看着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后，道了声：“好了，可以回去了。” 柳善善：“？” 不是还有中级高级呢吗，怎么才试一个就不试了。 他们神情肃穆，同她道。 “以你的修为，这低级魔按说也是打不过的，可你杀了它，而且杀得很轻松，这说明什么。” 柳善善：“？” “说明你确实和别人不大一样。” “我们相信你很厉害了。” 另一个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再试下去也没有意义。” 眼看着他们决定打道回府。 她连忙阻止。 不要啊，她还想再试试等级更高的呢。 师兄姐们将她带去了第二个任务地点。 这是中级魔，大概是魔怪、魔族护卫的实力。它比上一只要狡猾许多，躲在地底不肯出来，还是五师姐利用药草将它骗出来的。 在它瘦长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柳善善使用技能。 和上一只没什么区别。 它的身体断成两截，摔落在地，死得无声无息。 第三个，是高等魔。 这类魔便是相当于魔族统领的实力，连师兄姐们遇上了，也常常要交战许久，有时候甚至要耗费数日的时间去慢慢纠缠。 可当它出现在柳善善面前的时候。 它便死了。 杀得这么轻松，她对自己实力有了进一步了解。 魔将不确定，最起码魔将之下，毫无悬念。 她收了剑，当场欢呼。 谁知，一扭头，就见到了身后…… 六双，看上去无比沉重的眼睛。 柳善善：“？” 这如丧考妣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师妹厉害就这么叫他们伤心吗！ 证实小师妹很厉害。 她的师门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开心，空气中甚至隐隐有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怒道：“你们怎么这个反应！” “师妹这般厉害，以后是不是不会再看我练剑了。” “也不需要别人陪练。” “可以一个人下山，不需要别人保护。” “修为到达这个地步，要不了多久便需要出师，之后远离宗门，外出云游，若觉得外面的世界更有意思，就再也不会回来。” “往后许久不见，关系会越发疏远。” 几个师兄姐，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竟越发低迷。 “不过，她以后能自己保护自己，也是好事一桩。” “唉。” “唉。” 柳善善：“？” 越说越远了这些人！ 她摆摆手，想将低迷气氛挥走，道：“我才不走呢，我不出师，就要赖在师门，再说了——” “我不需要你们保护，但我可以保护你们啊！”她试图点醒她的师兄姐们。 在师门头上作威作福，是她的短期小目标。 第426章 她一定要师兄姐们趴在她怀里，用仰慕、敬畏的眼神看着她，求保护！ 柳善善越想越美。 她的话似乎总算让师兄姐们提起了些许精神。 他们总算扭头，丧丧看向她。 柳善善指了指自己，疯狂暗示：“我现在很厉害呢，你们可以放心依赖我，我以后会对你们好的~” “咦。”大师兄思索片刻，似乎觉得她说的很有道。 片刻后，他从灵戒里摸出几张叶子。 “师妹，这任务可能有些许棘手，不知师妹——” “既然如此……” 剩下几人深受启发，纷纷效仿。 数张叶子堆到了柳善善面前。 眼前是师兄姐们信赖的目光——就如她想象中那样。 她瞬间觉得干劲十足，将叶子一把接过。 很好，实力决定地位，这句话果然不错。 以后她就是师门的名义大师姐了！ 接下来这一整日，确实她幻想的一样，师兄姐们确实变得无比依赖她。 只是，画面和她想象中的，似乎又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柳善善被他们带着，狂杀了几十只魔才反应过来。 等等…… 明明是他们的任务！ 在前面奋战的竟然只有她一个人！ 他们六个人，一人变出个小椅子，躲得远远的观战。 脸上哪有是什么信赖、仰慕！ 根本就是一脸看小师妹中圈套的慈爱与惬意！ 第176章 “好的，没错，我就是…… 柳善善怒了。 她懂了，这些任务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什么难事，这些人根本就是想忽悠她过来当苦力！ 一天之内让她砍了三十多只魔。 三十多只啊！什么概念！ 她刚要暴走，人就被拉了回去。 几位师兄姐轮流和她道歉，态度讨好，语气诚恳。 末了，严肃道：“其实我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她停下，将信将疑抬眼。 “没有发现吗，一连杀了这么多只魔，你却一点儿也不累。” 柳善善：“？” 停顿半秒钟，面无表情抬脚就走！ 谁说她不累了！！ 她跑路跑得腿都要断了，挥剑挥得手都快要麻了！ 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是这个意思。”五师姐给她顺顺毛，解释道，“你应该也清楚，修者的灵力都是有限的，就说你师姐我吧，别说三十只，就是三只高等魔族，一口气下来也会灵力不支，更重要的是，对任何人来说，将灵力耗空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你……” 剩余几人纷纷点头，目光一齐落到她脸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善善知道他们的意思。 谁让她杀怪只需要按技能呢。 但是，[催刀斩剑]虽然很强大，也并非没有一点儿限制——毕竟是个大招，用完之后还需要冷却一刻钟的时间呢。 只不过，他们带她做的每个任务点之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赶路的时候冷却时间就过去了。 但这些是没法同他们说的。 说也说不清。 柳善善便做出迷茫状态，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几人对视一眼，脸上写着“果然如此”。 她便真的迷茫了。 他们叹口气，将她拉到一旁，做出要长篇大论的架势。 “你有没有听说过，无灵一族？” 柳善善：“嗯？” 那是什么？ 站谈会就此开始。 就在杀完魔族的偏僻小村庄前，几个师兄姐，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了给她的科普。 无灵一族原本是仅存在上古书里的东西，因为时间过久，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们天生没有灵根，没有灵海，终身无法修炼。 这听上去似乎更像个普通凡人，但同普通凡人最大的区别是——再幼小的无灵族人，都可以轻而易举杀死一只高阶魔物。他们是天生的魔族克星，杀魔就如同吃饭喝水那般简单，不需要一丝一毫的灵力。 造物主造出这样的族群出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遏制魔族在人间生长肆虐。 但结果并非如此。 他们繁衍能力差，人数最多的时候也未超过千人。且寿命短，体质弱，极易死亡，连普通凡人都比不上。 最重要的是，拥有这般特殊能力的无灵一族，偏偏没有自保的能力，因为无法修炼，除了魔族外，他们打不过其他任何一个种族。 魔族惧怕他们，便想方设法猎杀他们。 其他各族也更多是打着保护的名义，利用他们、圈养他们。更有甚者，觉得吸食他们的血肉，久而久之，便也能拥有杀魔的能力。 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之下，这个族群从出现到灭亡，拢共不过也才六七百年罢了。 对于如今的修者们来说，无灵一族早就是只存在于上古书里的“传说”一样的存在。甚至，由于时间过于久远，许多人甚至以为是杜撰出来的族类。 第427章 直到—— 说到这里，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脸上。 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柳善善：“？” “你是无灵族。”他们道。 “我们方才已经分析过了。” “无论是体质，还是寿命，还是其他……都同书上所写的无灵族极其相似。” “……”柳善善，“哪里像了！” 无灵族的人没灵海，没灵根，不能吸纳灵力，无法修炼。 她有灵海有灵力的好不好，就连灵根，也有足足七根呢！ 面对她的否认，六师兄默默掏出他那镶金带银的剑，冷笑一声：“来，切磋一下？” 柳善善：“……” 其他人纷纷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面对魔以外的任何种族都无力自保，便是无灵族最显著的特点之一。 张了张口，柳善善从善如流：“好的，没错，我就是无灵族。” 算了。 误会就误会吧，刚好也省得她多解释了。 唯一的缺点是—— 几位师兄姐显然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他们再三同她强调，当年无灵族的下场究竟有多惨烈。让她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例如能一口气杀几十只魔这种事，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不，第八个人知道，否则定然会被猜出身份。 似乎犹不放心，他们让她昨日在大殿同长老、尊者发生的事情，再度描述了一遍。 大家敛色屏气、严阵以待，目光无声落在她脸上。 受到感染，她也不由呼吸放慢，心惊肉跳地回忆自己昨天在长老那儿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到底有没有引起怀疑。 回忆着回忆着，猛然惊醒—— 等等！ 她又不是真的无灵族，又不是真的没有自保能力，干嘛跟着师兄姐们瞎紧张！ 反应过来，柳善善胡乱应付了一番，总算打消几人的重重忧虑。 只不过，回澜仙宗的途中，他们仍在她耳旁叨叨，例如—— “你体质同书中写的无灵族并不完全一样，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小心行事，便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猜到身份。” “这段时间，要么就随我们下山出任务，要么就尽量待在舍阁不要往外跑。” 不管他们说什么，柳善善都一个劲地点头。 反正她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归剑峰住处。 “最后要切记的是，务必减少同长老尤其是尊者的接触，不要在他们眼前晃悠。” 柳善善已经推门走进自己的小屋。 闻言转身朝外面道：“我哪有机会和尊者长老他们……” 话刚到一半，忽的感觉什么风从背后卷了过来。 下一瞬，便听——“啪”一声。 一片比脸还要大的枯黄色树叶，拍到了门外的……二师兄脸上。 与此同时，一道轻轻柔柔的男音在她的小屋中响起。 “归剑峰柳善善敬启。” “药花峰濮药谨上。” “不知明日可有空闲？有一要事想要同你相商，明日午后，于梦回崖恭候你的到来。” 柳善善：“……” 濮药？谁？ 而看师兄姐们，这会儿正一脸的如临大敌。 二师兄阴测测将脸上的枯黄色树叶揭下来，几人神情莫测地盯着它。 不过这东西似乎有个什么“阅后即焚”的设定，话音落后没多久，便在众人的目光下消失湮灭。 “濮药尊者，是药花峰四殿的尊者。”五师姐道。 柳善善：“……” 刚还说没那个机会。 这位什么濮药尊者就上门打她脸来了。 她无辜啊！ 在几人狐疑且略显凉飕飕目光望过来的时候，柳善善赶紧举手自证清白。 “我发誓我根本不认识他。” 就是这信…… 为什么写给她？喊她去做什么？ 她轻咬着唇，陷入了沉思。 却在这时，窗户那儿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 一只雪白的大鸟，扑腾着翅膀，从半开的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翅膀一抖，一片火红色的树叶飘了进来。 没一会儿，一道如无波古井的女音响起。 “弟子柳善善亲启。” “万星峰敛星敬上。” 下面是她邀请去某某地方见一面的具体内容。 五师姐体贴介绍道：“敛星尊者，是万星峰三殿的尊者。” 柳善善：“……” 话音落后，屋内归于安静。 她再度重申：“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我知道。”五师姐苦苦思索了片刻后，道，“他们应当是想……拉拢你？” 柳善善：“？” 师门里，五师姐简直是万事通一样的存在。 同苦心修炼的其他师兄姐不同，她对外面八峰的事情都知之甚多。 就连无灵族一事，也是她头一个在古籍里看到的。 第428章 这会儿，她正在同众人分享她的分析与猜测。 大多数弟子，离宗门权力体系太遥远，再加上又大多忙于修炼，也便不清楚，澜仙宗九峰三十六殿的三十六个尊者之中，也存在着不同的权力派系。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更何况，澜仙宗还是三界中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人数众多，各类势力交杂，所以分出来的派系也格外的错综复杂—— 而如柳善善这种，在魔族大战中一鸣惊人，展现出了无上实力，超强潜力，但又没有什么强劲后台的存在，自然便会成为某些人眼里，可以尝试着拉拢的对象。 面对神情莫测，忧心忡忡的师兄姐们。 柳善善当场拍着胸脯表决心：“不见不见，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才不见呢。” 好说歹说，总算让他们安下心来。 送走了众人，屋内恢复清静。 柳善善将屋门关上的瞬间，便神情懊恼地陷入了回忆。 说不去见，不过是怕师兄姐担心罢了。 事实上，她还真挺好奇俩尊者邀请她打算做什么来着。 只是，刚才那俩尊者说的时间和地点……都是哪儿来着？ 很快的，柳善善就意识到，忘了这些并不重要。 因为接下来不到半天的功夫，又有无数各式各样的传音、传信、传书，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飞入她的房间。 几十上百的纸页挨个铺开，地上几乎没有能站脚的地方。 尊者的，长老的，也有些名字极为陌生，可能是地位稍低些的仙者。 更为惊悚的是，她甚至收到了梵剑尊者的飞信。 他同样委婉地表示了，想要约她面谈。 柳善善还从未见过这等阵仗。 拉帮结派？ 递橄榄枝？ 可大家都什么阵营什么派系，也没人和她交代啊？ 苦苦思索了一分钟后，她果断作出决定。 将梵剑尊者从当中剔除出去。 剩下的几十根橄榄枝，她都接了！ 第177章 她根本不会拒绝的好不…… 柳善善这段挺忙。 她的社交生活从未如此丰富过—— 一会儿被a尊者约喝茶，一会儿被b尊者约赏花，一会儿又被c尊者请去大谈人生。 几日下来，她也算是认识了不少尊者。 大家都挺平易近人，远没有想象中可怕。 就是，太长辈了点。 对于柳善善，都是好奇居多。 纵使把他们勾搭上了，也没打探到什么宗门内部、宗门高层的秘密。 她的“行程安排表”上，写写画画，安排得满满当当。 不过，这日她正要赴下一场约的时候，撞见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是紫霜长老。 他站在道路前方，同她只隔着数米的距离。 此人头发花白，虽生得慈眉善目，但气场过于强大，光是站在那儿不说话，存在感都极强。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银白的眼睫向下垂着，冷漠的瞳底隐约可见些许探究。 看表情……似是不太友善啊！ 柳善善心里一阵嘀咕——该不会是她私下里“到处勾结尊者”，被他撞见了，打算来兴师问罪吧！ 谁不知道紫霜长老在宗内地位之高。 甚至有人说，若澜仙老祖寿尽仙逝，那紫霜长老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荣誉宗主，地位与影响皆凌驾于全宗人之上。 所以，她对他是有些发怵的。 柳善善故作镇定地同他行了个弟子礼。 就听他道：“同我去个地方。” 陈述句，压根就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 她迷迷茫茫抬眼。 只见他宽大的袖袍一挥，下一瞬，她便随着他一同瞬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周围光线有些暗。 隐约甚至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可视范围太短，她不由紧张。 却在这时，看到眼前亮起了一团幽紫色的光芒。 光芒从紫霜长老的手中发出。 他站在前方不远处，微侧着身体回头看她。 “无法于暗处视物？” 柳善善有些心虚，但还是嗯了一声。 好在他没有过多计较，目光望向前方，声音平直地道：“走吧，是老祖想见你。” “？！” 他老人家不是在闭关冲境吗？ 怎么会突然想见她？ 紫霜长老的声音听上去仍旧没有什么情绪。 “老祖并非在闭关冲境。”仿佛已看穿她的疑问，他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老祖他，是受了伤。” 听出他语气颇为凝重，不用问也能猜出，情况兴许并不是很乐观。 “此处无法用灵力，需要徒步过去。” 借着他手中的紫色光芒，柳善善已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似乎是一个天然巢穴，空气中能闻见泥土的气息，石壁和地面都湿漉漉的，前方只有一条路，乃是窄而长的石桥。 石桥尽头处，是黑乎乎的石洞。 第429章 显而易见，仅此一条路。 紫霜长老看着不爱说话，样貌威严古板，像极了天天背着手抓迟到早退的教导主任，没想却还算细心贴心。 他走得快，走两步便会慢下来等她，用紫光为她照路。 柳善善从没走过这么窄的石桥，甚至无法容纳两只脚并排，而桥底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她生怕重心不稳摔下去，因此走得极慢。 好不容易过了桥，入了那黑洞，又摸黑走了许久，眼前终于出现如昼的暖光。 紫霜长老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 他垂下首，喊了声：“老祖，人已经带来了。” 这是一个更小些的洞。 里面布置得挺温馨，有花有草，形状有些像倒扣着的碗。 只是，洞里空荡荡的，并没有看到澜仙老祖的身影。 他刚要讶异，便听空气中忽而响起了老祖的声音。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小霜你先出去吧。” 柳善善：“……？” 小霜？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头发花白，面容老态的“小霜”长老。 被称作“小霜”，他一点儿也不觉别扭。 只面容淡定地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柳善善进去，便朝外面退去。 小洞并没有门，他的身影在迈出去的刹那消失无踪。 柳善善朝里走去。 老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同往常一样，年轻而又充满活力。 只有仔细听，才能觉出些许哑音。 进了里面，她到处张望。 “老祖你在哪儿啊？” 他先是招呼她坐下，继而慢慢悠悠探口气。 “我本体还在疗伤，没法过来，现在同你说话的只是一抹意识。” “唉，伤太过重。” 或许是对方语气还算轻松。 柳善善便直接问：“老祖这么厉害，怎么会受伤？” 老祖闭关的时候，魔王应当还在幽冥之都。 幽冥之都外，应当并没有厉害到足以伤害他的存在。 面对这个问题，老祖却沉默了挺久。 他又幽幽叹了口很长的气…… “寿数到了，我啊，早就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了。” 可以看出，老祖很愁。 她只能勉力安慰他：“没有关系的，老祖您安心养伤，这次魔族被打退了，宗内也加强了防御，他们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回来。” 说到这，老祖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他愉悦地表扬了柳善善。 “前几日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很好，很厉害！” “我们澜仙宗的弟子，果真没有一个差劲的！” 柳善善：“？” 这夸奖听上去并不是很让人高兴！ 老祖嘀嘀咕咕：“无剑那小子，他眼光果真还就从未错过，是咱们以前看差了你。” 说着，他收起笑意。 声音多了些凝重：“但是，我这次喊你来，不单单是为了夸奖你，而是想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老祖您说。”她毕恭毕敬。 “我想将澜仙宗交给你。” 柳善善：“……？！” 啊。 不是。 等等。 她只不过是杀了只魔！ 这举动是不是过于随意了些！ 她诚惶诚恐：“老、老祖您……”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老糊涂了？” 他哼了声：“我没有。” “这段时日，待在这深处养伤，我也想了许多许多。” 他幽幽叹气。 “我的身体我清楚，纵使这次侥幸恢复，恐怕也难以再活多久，倒不如，倒不如……” “不知你可知道血山萃一物？” “此次魔族侵袭，那些魔祟们，除了想要我的性命，更想要将那血山萃摧毁，将底下镇压的，积压了千万年的魔气释放出去。” “我这老骨头一把，死了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一旦魔气入世，人族与修仙界，恐怕将会不复存在，到时候尸横遍野，生灵涂炭，这其中利害关系，不用我说你应当也知晓。” “所以我想。” “若我真的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率先将血山萃摧毁，同那些魔气……同归于尽。” “只要魔气消散，我澜仙宗，便不会再有任何后顾之忧。” 柳善善听得怔住。 她想劝他，却又不知从何处规劝。 只干巴巴道：“可、可老祖，你、你若去了，这宗门交给我……一样是会完蛋啊！” 她才十七岁啊！ 从小到大当的最大的官是幼儿园的铅笔发放员，管的是全班三十多不到四十支铅笔，最后因为三天两头漏发被老师怒而撤职。 这一来就让她接手一个宗门？ “没志气！”老祖气得骂她。 “我瞧上你，当然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 嗯？ 不会就因为看见她那日杀了只魔吧？ 正困惑着，就听老祖缓缓道。 “你似乎对自己的身份，还并不是很清楚。” “咦。” 第430章 她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柳小善善。”他道，“你是无灵一族。” 柳善善：“……” 就知道！ 怎么一个个都猜她是无灵族啊？ “上万年前，无灵族曾短暂地出现过，那时的人们不懂，也不知道加以珍惜保护。” “虽脆弱、渺小，可他们是这世上，唯一能翻手将魔族覆灭的种族。” 老祖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概是说的有些多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疲惫，却又难掩对未来的骐骥。 “知道你是无灵族时，我终于知道，仙界还是有希望的。” “只要你点头……” “澜仙宗上下所有人，都会以你为尊。” “我会让紫霜长老，训练你，保护你，时刻陪在你左右。” “全宗上下，所有尊者长老，都会结下生死契，誓死保护你的安危，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而你，也只有一个目标，便是除掉天下所有魔族。” “澜仙宗的未来在你手上。” “修仙界、凡人界的生死，也都掌握在你手中。” “柳善善，你愿意吗？” 听上去…… 有点悲壮。 老祖这似是想在死后，将后事全都安排得妥妥的。 他关心、在意的东西太多太多，连死，都不放心死。 受到感染，柳善善只觉得连周遭的空气都多了些许躁动。 她的脑内开始浮想联翩。 拯救世界，确实挺梦幻的哈…… 但是。 “但是……”她下意识喃喃，“我觉得这不应该以您的生命为代价啊，您是澜仙宗的精神与寄托，除魔，谁都可以除，您活着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除，只要咱们除魔的速度够快，那些魔族根本没有靠近血山萃的机会，可您若不在了……” “这可是你说的。” 话被打断，气氛也中断。 柳善善：“？” 澜仙老祖的话里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我活着你也可以除魔，是不是意味着，我活着的时候，叫你接手澜仙宗也行？” 柳善善：“？？” 听这语气，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上套了呢！ 老祖已在那边畅快笑出声。 “话已说出，可不许反悔的，待会儿出去了就让紫霜长老带着你，帮你提前熟悉熟悉如何当好一个好宗主——待我养好伤出来，再正式将宗门之位交予你。” 柳善善：“……” 她懂了。 感情他晓之以情，动之以，连“自尽”的谎都扯出来了，就只是想忽悠她当宗主？ 他要直接说，她根本不会拒绝的好不好！ 除几个魔就能当宗主，谁会拒绝！谁会！ 第178章 你在用麻绳上吊？…… 她答应得太快。 方才忽悠得起劲的老祖，竟迟疑了片刻。 这下子，感觉上了贼船的人成了他。 但为时已晚。 柳善善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当宗主有哪些权力？” “宗主是不是想去哪就能去哪，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管谁就管谁？” “要是看谁不顺眼……啊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工作做得不够好，我可以开除他吗？” 澜仙老祖罕见的沉默了许久。 “……我怎么感觉你想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呢。” 柳善善义正词严：“怎么会呢！我只是提前熟悉、了解一下自己的工作罢了！” 他将信将疑地哼了声，最后道：“宗主嘛，当然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么好。 她眼睫眨了眨。 脑海里浮现了那日想要攻击医药圣手的黑影。 医药圣手虽然在吃药，但恢复得太慢。 他时至今日也没有想起，那幕后凶手究竟是谁——更操蛋的是，想害他的人，恐怕还不止一个两个。 柳善善没法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便一直在宗内偷偷调查。 可这么多天下来，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一是因为，朋友不够多，社交范围太窄。 二是因为，地位太低，权限不够，许多信息她压根接触不到。 所以，这几日同意赴那些尊者的约，便是想给自己增加些信息来源。 难过的是。 勾搭尊者太累了！！ 迂回百转，几日下来也没套到多少有用信息。 所以柳善善才对当宗主心动。 当了宗主之后，想调查些什么，岂不是容易多了…… 不过，想到这里，虽不抱希望，她却还是试探着问道。 “老祖，您知道医药圣手吗？” “噶？” “好像有点印象，让我想想……” 柳善善：“……” 果然就不该对他抱希望。 接触不算久，但她对他的毛病竟也有几分了解。 医药圣手是因为没脑子而没记性。 老祖则是天生忘性大。 和除魔无关的事，他大多都记不住。 就连平时宗门内的许多事宜，他都是直接丢给紫霜长老处。 第431章 老祖还在那苦苦思索。 柳善善正想劝他放弃，就听“啪嗒”一声。 一个极为朴素的，泛黄的小本本掉到了地上。 “哎呀，干脆把这个给你拿去。”老祖的声音毫不羞愧，“老夫活了上万年，认识的人，见过的事太多太多了……你要找我问人，我还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但这本本上都记着呢，你拿去翻翻，看看有没有。” 柳善善：“……” 他倒是，挺大方。 这本子拿在手里没什么重量，捏着也不厚，翻开却哗啦啦的仿佛永远翻不到尽头。 她不由咋舌。 “太多了，拿回去慢慢看吧。”老祖道，“既然要当宗主，这些看了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柳善善哦哦两声，郑重其事地将“老祖牌日记本”揣进口袋里。 “不过——” 老祖又道：“既然决定了要当宗主，那再来进行几个简单的考验，对你来说应当也不在话下吧？” 柳善善：“？” 她就知道没那么轻松！ -- 好在考验确实不难。 流程也很短。 是紫霜长老负责全程的。 她甚至也没做什么，更不清楚考察究竟是如何进行的。只感觉眼前万千颜色缭绕如烟，周围环境变了又变，无数杂音喧嚣从耳旁呼啸而过。 待眼前恢复正常，紫霜长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老祖，您的选择没有错，她心性至纯至善，当宗主，是合适的。” 柳善善本来还没什么信心，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膨胀了。 老祖也膨胀了。 -- 老祖心情好，紫霜长老的面色也显而易见变得和缓了许多，带柳善善出来的时候，看她的目光都多了不少人情味。 于是接下来几天，柳善善需要忙碌的事情，便只有两个。除了翻阅老祖的“日记本”，便是跟着紫霜长老学习“如何当好一个宗主”。 老祖的日记本，与其说是日记本，倒不如说是一本除魔录——柳善善甚至想称之为《穿越版山海经》。 上面详细记载了他老祖踏上修真道路以来，所除的所有魔物。 不光事无巨细地描述了魔物的样貌特点，更绘声绘色地记录了除魔的过程。斗智斗勇，费尽心机，甚至在最后，贴心地写上该魔物对应的弱点。 时间跨度足有几万年之久，页数太多，详略不当，字迹还略显潦草，她熬了几个通宵苦苦翻看，也没有翻到几个人名。 柳善善不由扶额。 怪不得老祖说，让她多看看！ 原来是教她怎么除魔的！ 第二天一早，又被紫霜长老喊去进行“宗主岗前培训”。 业务太繁忙，她被累得够呛。 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医药圣手那边情况有在慢慢好转。 柳善善还是隔两天就抽空去看他一次。 自从医药圣手恢复人样后，便由荒郊野外搬去了豪华客栈。 他的情绪肉眼可见日日高涨，在小屋子里哼歌扭操，也不用担心有人制止。 因此柳善善每次到那儿，还没进屋呢，都能听到他乱七八糟的在哼歌。 唯独这次不一样。 她到了门边，也没听到任何动静。敲了敲门，里面半天也没回音。 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她猛地撞开房门，却是一抬头，就同正踩在高椅上，试图用麻绳上吊却犹豫几次又将绳圈从脖颈下拿出来的某医药圣手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受了惊吓，脚底一滑，后仰着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唷哎唷的叫唤声响起。 柳善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在做什么？”拿起麻绳，不可置信，“你在用麻绳上吊？” 医药圣手有些心虚，嗫嚅着：“这、这这不是一直没下得去那个手嘛。” “我的意思是。” 她缓了缓情绪，发出灵魂质问：“堂堂一个修者，你居然用这么原始的方式？麻绳？连凡人都没这么老土冒！但凡喝毒药呢？！吃点融骨粉呢？找个魔窟跳进去呢？” 医药圣手：“……” 他眨巴眨巴眼睛，眼底隐隐有泪光浮现，一副快要被凶哭的样子。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想上吊。”他抓着被羞辱的麻绳，坐到一旁的床上，神情幽愤。 “我恢复了一些记忆。” “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初不愿意被治好了。” 见她不说话，他哽咽了下。 悄悄瞥了她两眼，他瘪着嘴角道：“是如何……杀死无剑尊者。” 柳善善猛地抬眼。 “他们想从我这儿知道的，关于无剑尊者的秘密，是——如何将他杀死。”他完整地说了一遍。 “为……为什么？”脑袋一时有些乱。 她不太能解。 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所以，杀死他的方式是什么？” 医药圣手目瞪口呆看着她，神情忽然警惕：“莫非连你也……” “那些人是谁？你记起来了吗？” 他摇摇头。 第432章 末了，情绪变得低落，开始垂泪。 “我现在终于想起来，原来当初变骷髅，是我自愿的，他们想要从我这儿知道杀死无剑尊者的办法，动用了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我，甚至想直接侵入我识海……” “我不肯。” “我便服下了毒药，将自己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这之后的几年，他们一直在想办法，想要将我治好，想让我恢复记忆。” 他开始抹眼泪。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宁肯死也不愿意治疗了吧，若治好了我，无剑尊者兴许就要性命不保，我的命，哪里比得上无剑尊者……” 柳善善不由自主点头。 他愕然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迅速汇集泪水，开始嚎啕大哭：“你还点头！你这也太伤人了！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两天每天都要拿麻绳吊脖子，边假装上吊边等你来，就是想听一句劝慰……” 她被他哭得脑瓜子都在响。 实在想不通，闻人溪那性格，怎么会有个哭包美人爹。她只能一边递手帕一边道歉，一边安慰一边夸奖。 总算把他哄好了。 他揉揉眼，打了个哭嗝：“好吧，我相信你了，我不会再寻死了。” 柳善善想了想，又道。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一顿：“为何？” 原因很简单。 那些人能在澜仙宗将他藏这么久，说明实力不一般。若想抓他，早就找过来了。这么久都没动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不再需要他。 以及。 “你应该还记得，那天黑影前来，其实是想杀你的。” 只是中途被她拦截。 这一切都说明，他们不再需要再从医药圣手这儿得到答案。 “……”医药圣手眼里噙着泪，呆了好久，“是放弃了，还是……” 柳善善只能得出两个答案。 一，他们已经知道，要如何将师父杀死。 二，他们已经得手。 想到扔下一句闭关，就彻底消失的师父，虽然不想，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通的是——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179章 都不说封印了你好歹上…… 柳善善没想到的是，当个宗主，还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跟在紫霜长老身后学习的这几天里，宗主权限没摸到几个，世面却见了不少。 白天大多时候，是在熟悉宗门每日业务。 业务很繁杂，就跟古代皇帝批奏折似的，要管的事情数不胜数。 紫霜长老亲身示范，她跟在一旁虚心谨慎地学，怕记不住，还做起了笔记。 抄抄写写好几页，正揉着泛酸的腕骨，忧伤前途灰暗。 便听一旁传来紫霜长老略显诧异的声音。 “你记这个做什么？” 柳善善：“啊。” 他默默垂下眼：“这些是我干的，日后这些琐事仍旧是由我帮你处。” 柳善善：“啊？” 意思是不用她学？ 那怎么不早说！ 他面色不动如山，补充道：“你的任务就是在旁边看着。” 柳善善：……懂了。 也就是说，这些复杂的事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她只需要行使宗主权利就行了。 紫霜长老又道：“带你来，也是想让你提前感受一下。” 除了这个，他还带她感受了别的—— 澜仙宗内有各种各样的幻境。 之前上魂体课的时候，柳善善就见识过不少。 不过，那些大多是给弟子修炼、练习招式用的。 紫霜长老带她看的幻境和那些并不一样。 更像是……全息投影仪？ 每开启一道门，她都会随着幻境进入一个炼狱世界，无数画面从眼前纷飞而过。 都同魔族有关。 这个门内魔族在屠杀人镇村庄，那个门内魔族在大范围迫害修士，那个门内无数修士在受魔气影响后变得不人不鬼…… 还有更多。 无数生命，在眼前眨眼间化为灰灭。 无数人尖叫着从地狱中伸出手，试图求救，却在下一瞬被黑暗吞没。 柳善善看得心惊肉跳。 亲眼看着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从眼前化为灰烬，纵使知道只是幻像，她也难免心情堵塞…… “这些都是曾发生过的。” 虽面有不忍，紫霜长老却还是道：“当上宗主之后，你会亲身经历、亲眼看见更多这样的画面。” “九州没落，灵力凋敝，魔族越发猖狂肆虐，刚才在幻境看到的一切，都是外面曾发生，或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情。” “宗门向来将你们保护得很好，但是，身为修者，身为未来的宗主，你需要看见这些。” “老祖说得没有错，若说还有人能改变这一切，那个人，只会是你。” “所以——你需要面对它们。” 离开幻境之后，又发了好一会儿呆，思绪才慢慢回转。 跟着他往外走的时候，柳善善终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433章 她抬头：“咱们宗门内，有……地图吗？” 紫霜长老神情略有不解。 她道：“当了宗主，是不是至少该对宗内的大小地方了若指掌，可我现在连宗内都有哪些山哪些湖都不太清楚……” 待了这么久，澜仙宗的大致地图在她脑袋里其实已经有了画面。但是，也只是大致，至于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她仍旧一无所知。 她越说表情越无辜。 事实上，这些对有灵力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好在他和老祖都铁了心认为她是个无灵族。 紫霜长老思考了一瞬，似乎觉得她说的很有道。 “是我考虑不周，你等一会儿。” 他的身影从面前消失不见。 片刻后再度出现，手上出现了一卷泛黄的地图。 “这是创宗时老祖用灵力所画的。”他将东西放到她手中，“可以看到澜仙宗内所有角落，每一处都用小字标上了名称。” 竟然真有这好东西。 接过地图，她心花怒放，将厚厚的图纸缓缓铺开。 地图描绘得很详细。 一眼望去，很清晰便能看到上面的高山小流，还有各个殿宇。 “不要轻易将手指放上去，不然你便——” 紫霜长老为人古板，说话做事慢吞吞的，好似被按了慢放键。 此刻也是如此。 等他慢吞吞说到重点时，柳善善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地图上的一块。 巨大的吸力从地图上传来。 与此同时，紫霜长老的话语跟随着空气飘散。 “……你便会被传送到那地方去。” 下一瞬，她便觉眼前一黑，继而身体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手中还拿着那卷厚厚的地图。 柳善善迷茫眨眨眼。 是个石室，四周密闭，隐隐有银白色灵气在半空中旋绕。 不出意外，这里应当是…… 她眼瞳一震，猛地抬眼看去。 和面前某个正在闭关的弟子，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瞳里看到了惊恐。 不光他被吓了一跳，她也吓得不轻。 柳善善：“……” 她错了。 她这就爬。 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在地图上一通乱找，终于又回到了紫霜长老的面前。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已从她的表情看出了方才的窘况。 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愧疚：“是我提醒不及时。” 好在短暂闯入，对闭关的弟子来说影响不大。 ——仅指修为。 至于心上的影响大不大，就无从得知了。 结束今日的学习，挥别紫霜长老，柳善善通过地图，精准角落到归剑峰自己的小屋里。 这东西简直不能更好用。 她喜欢到舍不得撒手，只恨自己要得太迟，抱着地图一阵研究。 研究的时候——她是不敢再乱碰乱摸上面的地点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她传到了乱七八糟的地方。 讨要这东西，主要是为了找师父。 地图很智能，柳善善将地图上的闭关地点一个一个列下来，再挨个排除。 这一次她没有再傻不愣登地往里闯，而是使用了化沙的技能，将身形隐匿了起来，总算没再吓到闭关的弟子们。 ……遗憾的是，排除了一圈又一圈，仍旧一无所获。 柳善善只能将地图收起来。 师父很有可能没有闭关。 但……他去了哪里呢？ 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但当了“预备宗主”之后，柳善善确实也拿到了一些可以派上用场的“权限”。就比如说，她可以自由进出观星堂了。 她悄悄溜进去看过，观星堂中，属于师父的那块石海星碑，仍旧亮着。 这说明他还好端端活着。 这或多或少让她安心了一些。 -- 还有个好消息是—— 这几日虽忙，她却没有将升级任务扔到脑后。 在升到55级之后，系统提示她，可以开启新职业心法。并告诉她，开启新的心法之后，她将拥有第二心法格子—— 这意味着，她可以同时使用两个心法了！ 之后再也不需要辛辛苦苦等那么久的cd换职业了！！ 她果断将残月剑放在第一个格子内，设置成了常用心法。 第二个格子，便视情况而定。 柳善善选择的新武器是［炼器坩埚］。 片刻后，她盯着出现在手中的，一个巨大无比的大铁锅，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真的是坩埚，而不是干锅吗？ 她怎么感觉再给个铲子，自己就可以去宗门厨房里应聘当厨师了呢！ 好在任务并不难。 第一个任务，是让她收集十种不同的炼器材料。十种就行，没有其他限制。 柳善善再次感恩地图的存在。 毫不犹豫地利用了手中的现有道具，打开地图，眼睛一闭一睁，人就出现在了炼器峰。 这儿是炼器弟子们敲敲打打的地方。 地上通常能找到一些材料的碎屑、碎渣。 她就像捡垃圾一样，摸黑将这些零碎的废弃材料收入囊中。 第434章 第一个任务轻松完成。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白天太忙，升级任务，她只能趁夜偷偷做。 进度虽缓，几日下来，也刷出了好几个技能。 技能一：［材料识别］ 技能二：［材料寻找］ 技能三：［基础炼器］ 离重海幻境开启仅有三日的时候，柳善善的任务做到了最紧张刺激的时候——起初选择这个心法，她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有想到，它当真给出了她最想要的技能。 ［器物复刻］。 ［注：只需付出一些相似的材料，你便可以复刻你所见到任何一件法器。］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拿到这个技能之后，她或许有望在重海幻境里将血山萃复刻一份！ 遗憾的是—— 柳善善目前还没有拿到这个技能。 它是下个任务的任务奖励。 而这个任务，也比之前的几个任务，都要棘手。 【任务，请收集以下材料，并自由发挥，利用其制作出一件独一无二、世间仅有的法器。】 柳善善：“……” 道她都懂。 但是，独一无二，世间仅有，自由发挥。 是个什么意思？ 心底怒骂两分钟，目光落到下面的材料上，更是两眼一黑。 【材料：天元晶石，猎魂晶，赤金木，火罡石。】 托紫霜长老的福。 柳善善这段时间也被普及了不少冷知识。 所以她知道，这些材料，都分外稀有。 就算是花重金，也根本买不到！ 因为它们都是镇魔要用到的材料，就例如澜仙宗内，并不是没有这些材料，而是必须去镇魔渊，封魔牢，魔厄狱这些地方才能找到。 因为都是用来砌墙，砌壁，砌牢房的材料…… 她一时有些扼腕，很想撂挑子不干。 那些都是宗门禁地，寻常弟子是不能进的。 自诩“三好弟子”的柳善善，陷入了苦苦挣扎。 挣扎了三分钟，猛地睁开眼。 对哦。 只是弟子禁地，没说是“准宗主”禁地。 她一个即将上任的宗主，巡视一下宗内地盘，有何不可？！ 准宗主柳善善翻开地图，直气壮地出发了。 落地魔厄狱的时候，她心内激荡万分，再度对这个小地图深深地表示感谢。 这地方一看就很隐蔽。 或许是藏在澜仙宗地底深处，黑不溜秋，四处没有光，只能借着灵球探路。 技能［材料寻找］也给她帮了很大的忙。 在无边黑暗中，使用了技能之后，远处便会亮起幽幽的光芒，闪闪烁烁地提醒她，所需材料所在的方位。 她一路收集。 不敢弄太多，大多是这儿撬一点，那儿揩一撮，争取一个雨露均沾。 好在魔物都被关在门内。 她这一路，无惊无险。 收集到最后一个材料的时候，人也来到了地洞的最深处。 幽光亮闪闪，从石门上方发出。 她握着小小的匕首，轻车熟路地踮脚去割亮晶晶的材料，由于位置太高，身体不由自主倚到了石门之上。 然后就听“轰隆”一声响。 这石门竟然没有关上？！ 它只是掩着的？！ 都不说封印了你好歹上个锁啊！ 轻推一下就开了这合吗？！ 她手上动作还未收回，人便险些随着洞开的石门摔进去，扶着门好半晌才稳住身形形。 余光顺利瞥到里面的身影，心中咯噔着，想往外退去，却在这一刻，目光猛地顿住—— 等等，这个关在魔狱里的男人。 这个手里握着个话本，因为她的出现而抬头向门边望过来的年轻男人。 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第180章 “魔化的师父，也是师父…… 第一百八十章 ——竟然是师父！ 欣喜险些从喉咙里冲出，柳善善差点连蹦带跳地扑过去。 但很快，她想起来，这儿是魔厄狱。 魔厄狱……额。 可师父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手里捏着一本书，模样瞧着挺正常。 看到她出现，他的面色竟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有眼睫轻轻向上抬了抬，脑袋不太明显地歪了歪。 “怎么来这儿了？” 初见师父时的欣喜，被这平淡至极的反应泼了冷水。 柳善善的脚步顿了顿，情绪缓下来。 反问之：“师父怎么在这儿？” 他抬起手，给她看他手里的书。 隔着些距离，且周围似乎还有细小的碎片状的东西飘来飞去，她都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书。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声音温和地道：“这儿魔气太多，你在这儿容易受到影响，快回去吧。” 她没会，一口气问道。 “不是说闭关吗？” “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 “魔厄狱里也能闭关？是别人让你过来的吗？你待在这儿不会……”不会受伤吗？ 他张了张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第435章 只用一种她不太能看懂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略显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快回去吧。” 她是很想走的。 但身体有自己的打算，越是得不到答案，她越是想弄明白。 柳善善朝里走去。 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口中还在继续问：“师父为什么……” 声音却在这时顿住。 方才推门的时候，她就瞥见不少正在半空中飞舞的东西，远远的看着像被撕成碎屑的纸页，只当是魔厄狱的特色，就没有在意。但走近了才之后，才发现它们更像破碎的无数个细小的玻璃碎片。 甚至有几片飞着飞着，撞到了她的身上。 “嘎吱”一声轻响。 小东西一碰到她便消失不见，像是没入了她的衣服布料。 但她却如同忽然被拽入了消音的空间，双耳进入了完全降噪的状态中，嗡的一下，周围陷入死寂。 继而是……恍如沸腾潮水般咕噜咕噜着，朝她翻涌而来的，一遍一遍循环播放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 “不要……” 无数的声音在她耳旁重复着炸响。 她的脚步被迫停下。 那不断重复的声音，竟然是师父的。 可她清楚地看见，前方的男人并没有开口。 他的神情太过平静。 那些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 她听到自己下意识发问。 “不要什么？” 又有飞旋飘舞的碎片撞入了她的身体，无数声音在她耳旁如烟花一般炸开。 “不要碰。”“不要靠近。” “不要碰。”“不要靠近。” 虽然是师父的声音。 那些声音好像是从半空中旋转着，朝她涌来的。 纷纷涌入她的双耳中。 是他一贯的语气，可重复不断，便多了些催眠洗脑一般的诡异感。 柳善善一时被惊住。 她愣怔盯着半空中飞旋的碎片，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些碎片……不会是师父的心音吧？ 他坐在尽头处看着她，未开口，未出声，只轻轻皱着眉，看着她。 所以师父的心音是在和她说，停下，不要再靠近？ 柳善善皱眉。 她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飞旋着的碎片。 碎片没入她掌心，更多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如流萤飞散开。 心底这个疑惑冒出来的时候，那无数飘散着的心音忽而又汇到一起，形成了一句叠加了无数声音，从而仿佛有了回声的话语。 “不要亲她。” “不要碰她。” “不要亲。” “不要碰。” 柳善善：“……” 魔音贯耳，不过如此。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些心音大概率并不是他此时此刻的心声，而是师父待在这魔厄狱的这么多长时间里，诞生的。 “不要亲她。” 这无形中告诉她。 他进这魔厄狱里，是因为。 ——不想亲她。 脑袋里发出“嗡”的一声响。 她有些懵。 没忍住，呆呆问：“师父，你、你待在这儿，是……是因为我？” 因为想要躲着她？ 师父微愣。 他摇了摇头：“没有。” 柳善善差点气哭了。 因为在他否认的同时，又有几块碎片撞入了她。 “不要见。” “不想见。” “不见——不见——不见。” 这些心音就像是替师父回答了这个问题。 …… 一遍一遍，堪称洗脑。 怒气上涌，脑袋发热，柳善善什么都不想再问，怒气冲冲瞪视他一眼，转头就往外走。 不想见，不想亲，直接说啊！ 躲这儿来是几个意思？ 亏她还担心了那么久，找了他那么久！ 但刚一扭头，便瞥见那些飞萤一般的碎片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如同离地的鸟群，倏地哗啦啦向上蹿起。继而飞得越发散乱，又乱七八糟地向下飞来。 她注意到这些碎片竟变大了许多。 这一回，触碰到碎片，便不再是只听到声音。 她的眼前甚至浮现了无数支离破碎画面。 无数个画面，无数个她。 站着的，蹲着的，趴着的，发呆的，笑着的，耀武扬威的，精神奕奕的，垂头丧气的，耷拉着嘴角的。 挥剑的，拔草的。 全都是她。 随着这些画面出现的，还有缭绕的雾气，像是想要将画面中的她割裂，撕碎，吞没。 她听到无数个，属于师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想要靠近。” “想要触碰。” “想要将她揉碎。” “想要将她藏起来。” “拆吃入腹，融为一体，骨血相融。” 仿佛梦中的呓语。 可这些话语每结束一句，便会出现师父另外一种语气的声音。 “血腥。” “吓人。” 第436章 “不尊重人。” “会吓到她。” “不要这样——” 这些声音要温和平静许多，像是针对上述行为做出的点评与制止。 正呆滞。 幻境幻音忽而消失，碎片飞旋着离她远去，扑簌簌灰飞烟灭。 听到动静的时候，柳善善愕然回首。 她看到石壁缠绕着生出泛着寒芒的锁链。 漆黑的地面里刺出冰冷的冰刃。 锁链穿透了他的腕骨，冰刃刺穿了他的脚踝。 话本从他手中掉落在地。 暗红色的头发如瀑垂下，师父此刻已是魔族的模样。 漂浮在半空中的符文，发出嗡嗡的鸣声，旋转着向他靠近。接连不断地没入他的身体中。 他身上的魔气正在不断被魔厄狱剥夺吸取。 每重复一次，他的面色便会白上许多。 她知道魔厄狱可怕，但不知道会这么可怕。 有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大腿，向下流去。 她想要帮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被困在锁链之中的魔族青年，缓缓抬头，暗红色的眼眸望向她。 她竟从那向来冰凉冷傲的双目中，看到了些许安慰，与哄劝。 已经魔化了的师父，却是想劝她不要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终于恢复原样。 变回了青衫黑发，身体也缓缓落地。 柳善善看到，他的青衫早已破败不堪，无数干涸的血迹在上面凝固。就同他的身体，腕骨，腿骨，全是被刺穿的，许久未愈合的伤痕。 可就在她目光落上去的时候，师父眼睫动了动。他的衣衫变得一尘不染，身上伤痕也尽数褪去。 就和她刚进来时一样。 柳善善错愕了。 她以为他在这儿过得挺好，但其实…… 根本就是被他施过障眼法？ 她再也止不住眼泪，哇的一声嚎啕哭着扑过去：“你干嘛要待在这里嘛……” “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藏起来，不让我看……” 施了障目法，她不知道哪儿有伤，连碰都不敢乱碰他。哭也哭得十分不尽兴。 师父面上多了些无奈。 他倒是一点儿不在意伤口，伸手抚她的脑袋，哄小孩一般：“不要再哭了。” 见她哭个不停，他又叹气：“所以才不想让你进来。” 柳善善话都不会说了：“哇呜呜——” 但她不敢再哭。 怕再哭下去，又会上演一遍刚才的酷刑。 她拽起他的衣袖：“不行，赶紧跟我出去！！” 师父揉着她的脑袋，目光温和：“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她瞪他。 他起初没有回答。 后来似乎在她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安静了一会儿后，出声：“我控制不了自己。” 随着他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碎片竟然再度出现，那些幻音、幻境，漂浮着，飞旋着，撞向她。 无数一闪而过的画面里。 他在低头拥抱她。 他在俯身吻她。 他将她抱在腿上亲吻。 似乎是在补充说明——这些都是他无法自控的证据。 师父的声音响在耳旁。 “我越来越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是魔化的那个我，在控制我。” 一同响起的，还有他千千万万个此起彼伏的心音。 “咬住她。” “撕碎她。” “绑住她。” 师父的声音带着叹息：“但是，那样不好。” 柳善善闪了闪眼睛。 她忽而抬头看向他：“可是，魔化的师父，也是师父呀。” 他顿住。 她想起方才，那双暗红色眼眸朝她望过来的时，充满哄劝与温柔意味的视线。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出声问道：“师父，其实魔化的那么多次，你都是有意识的……对不对？” 第181章 “好好调教一下你的…… 他的眼睫动了动。 “最初没有。” 柳善善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后来是有意识的？” 他垂下眼眸看她，片刻后收回视线，轻轻别开头。 “……嗯。” 安静了会儿，又道：“可行为似乎并不受我控制，不仅魔化时失控，平时也会有一些。” 说着，他垂下眼睫，神情略显愧疚地看着她。 “我试着控制过，但是失败了。” “那几天也是，越来越过分。” 脑袋也垂了垂，看上去似乎有些沮丧。 柳善善：“……” 她好像终于能串起来了。 所以，师父才会把自己关这儿来？ 她气得牙痒痒。 恨不得将手上的地图卷成卷儿，在他脑袋上敲几下。 到底是没敢—— 瞪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师父你好呆啊！” 后者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不解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看上去就更呆了。 她深吸一口气。 “我不觉得那些很过分呀！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把自己关在这里受虐？！” 第437章 “还有更过分的，只是还没有做出来。”面对她的凶神恶煞，他的神情反而越发柔和，“我可能会伤害你。”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方才的那些幻音又响了起来。 “撕碎她。” “困住她。” “想要……吃掉她。” …… 柳善善：“？” 伤害？就这吗？ “虽然可能会吓到你，但还是要问。” “你想要看吗，我失控之下，可能做的事——” 很快，她的眼前出现了更多的画面。 画面里。 纱帐轻摇，少女脚踝上、手腕上都缠上了青色的藤蔓。那藤蔓勒得很紧，她表情迷茫地坐在殿内，哪儿都去不了。 又一幅画面。 画面中的环境已经从寝殿变成了暗无天日的地宫。 仍旧是藤蔓。可缠住的已经不再只是她的脚踝，翠绿色的藤蔓如同又粗又长的蛇，贪婪地爬满了她的身体，在她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 缠得太过用力，画面里的少女在大力的缠绕下，很快便浑身是血。 再一幅画面。 血迹斑斑的少女消失不见，原地只剩支离破碎的血肉。 藤蔓贪婪地将躯干融入那血泊和碎肉之间，吸饱了血、肉之后，它的绿色里竟泛着不正常的红。 柳善善：“……” 揉碎。 拆吃。 没人告诉她居然是物意义上的啊！！ 而后者，在给她看完内心幻象之后，面色又多了几分温和。 “这回明白了吗？”他道。 怪不得师父说血腥，她终于懂了。 柳善善默默伸手，扶额。 “那你现在该出……” 她转头，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他。 “师父——”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后者未说完的话就这么消失在空气中。 他看了她一会儿。 神色微怔。 她掰着手指头，试图分析：“我听人说过的，喜欢一个人，就会有独占欲，会有摧毁欲，就比如说有些人看到小猫咪会想要搓圆捏扁……” 正头头是道地说着，忽然便听他出声。 “是的。” 喉结上下轻轻动了动。 “很喜欢。” “啊……” 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就承认，她一时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看着她，眸光愈发温和。 “所以我才不想伤害你，善善，你该离开了。” 他的神情像是在告诉她—— 比起伤害她，他更能接受的是伤害自己。 “不会的！” 她站起来，神情：“我相信师父！” “师父根本就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魔化虽然会影响神智，影响行为。 但师父是她见过的，全天下脾气最好，性格最好的人。 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幻象里出现的那些事情，但她坚信师父不会。 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他都不会做。 他一愣。 “和我出去吧，师父——” 她弯了弯眼睛，继续道：“我们找个地方，离澜仙宗稍微远一点儿就行，我们来好好调教一下你的魔念。” -- 柳善善也没有想到，向来执拗的师父，这时候倒是很好骗。 她竟然真的把他从魔厄狱里忽悠了出来。 瞬移符用了好几张，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离澜仙宗应当有些距离。 但是。 走在荒无人烟的野道上，柳善善才开始懊恼。 ——当时豪言壮语说得那么自信，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有想好要怎么调教师父的魔念！ 但，能把他骗出来就好。 回头看一眼师父，她瞬间就不后悔了。 离开魔厄狱之前，他又魔化了一次。 她不得不亲眼看着他再经受一次酷刑。 魔厄狱吸取了他身上的魔气，直到吸空，才将他放开。 想到之前那么多天，他每天都要遭受近百次这样的折磨，柳善善便觉得生气。更气的是，他还要骗她说，不疼，不难受。 越想越觉生气。 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气冲冲往前走。 直到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 “善善。” 她脚步顿住，扭头在黑暗中看他。 “……我走不了太快。” 身上的怒气就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塌了。 她眼眶红红地走回他面前。 脚腕手腕都是伤，灵气没了不说，现在连魔气都少得可怜，没死没昏迷都已经是福大命大。 能走快才叫奇怪！ 这个人怎么能对自己那么狠的！ 她走慢了些，伸出手搀扶他。 师父也没有拒绝，将身体的部分重量倚到了她的身上。 她忽然便有了种，正在带着他亡命天涯的错觉。 “没有骗你。” 静静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他道：“我感觉不到疼痛，从有记忆起就是这样，是真的不疼……所以不要再难过了。” 柳善善下意识抬头。 青年的侧颜近乎隐没在黑暗中，眼睫却比黑夜的颜色还要浓郁，轻轻向下垂着。 第438章 “受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你哭的时候，我会感觉有些疼。” 说到这儿，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连眸光也略显茫然地落在了左侧心口的位置。 她忽然感觉手心有些热。 别过头去，心里酸酸涨涨的，却没有完全消气。 “既然受伤不疼，干嘛还要我扶你。” 师父：“……” “你刚说的魔念调……教，是什么？”他抿唇，声音歉疚，“我可能又快要魔化了。” 话音刚落，师父的模样就变了—— 他每次魔化的时候，变化最大的是看人的眼神，这次也不例外，暗红色的瞳孔里是能冻死人的冷淡。 柳善善：“……” 啊啊啊但是，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呀！ 说时迟那时快。 几乎是魔化的一瞬间，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受到了禁锢，看不见摸不着的外力操控着她，让她不得不向他靠近。 她刚要挣扎，便发现—— 咦。 随便挣扎一下，就挣脱了。 柳善善：“……” 她懂了。 负伤累累，魔气近无，他怎么操控她嘛！ 果然，她轻轻推一下，他的身体便后退了数步。别说操控她，他连操控自己的身体都是难题。 她轻轻松松将他桎梏。 眼看着他黑着脸，面色变得阴沉。 柳善善又高兴又伤心。 伤心他把自己折腾得这么虚弱。 高兴——这样倒是简单了许多。 防止师父挣脱，她决定将他的手和自己的绑起来。柳善善拽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师父一路向前，他几次试图挣扎无果，只能用森冷的语气放狠话：“你再要如此，待我魔力恢复，定要……” 她充耳不闻，掏出残月剑，开始用它砍藤蔓。 刚挥出一剑，就听身后传来声音…… “剑招不对。” 柳善善：“？” 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一回头，就看那魔化了的师父，正顶着那张酷炫狂拽的魔族脸，冷酷地看着她握剑的姿势。 重复道：“剑招错了。” 她砍个藤蔓，要什么剑招？ 不说还好，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柳善善放开他，拿出砍猪草的架势，握着剑甩开膀子一通乱舞。 果不其然，才砍了没一会儿，手腕就被人握住，与此同时，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能这么挥剑，时间久了会伤手腕。” 暗红色头发轻轻垂下，青年握着她，动作霸道地试图帮她摆正姿势。 柳善善：“……” 她沉默好一会儿。 亏她还想了半天要怎么唤醒他的意识，原来答案这么简单？！ 不过，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 师父才不会这么冷酷地和她说话！ 瞅他一眼，柳善善抽出手腕，剑都不要了，转身就走。 退开距离后，才道：“我才不要你教我，你教了我也不想学！” 魔化的师父脸色黑臭黑臭。 “为何？” “……你头发太红了。” 他皱眉。 片刻，暗红色的头发变成了黑色。 柳善善：“……你眼睛太红了。” 眼睛变回黑色。 “……说话凶巴巴，不温柔。” “……” 一通乱七八糟的要求提下去。 再度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便成了已然恢复正常的师父。他看着她的眸光微怔，片刻后自然而然地露出温和的神色。 再之后，她熟练掌握了技巧。 只要在魔化了的师父耳边低语几声：“徒儿想练剑了。”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他便会恢复正常。 柳善善一阵扼腕。 早知这么简单！ 师父同样神情忧愁：“难得你有心想要学剑，我却……”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现在灵力魔力都没了，身体也变得格外虚弱，站着都给人一种随时都会被风吹跑的错觉。 柳善善不能想，一想又有点生气。 她开了［望闻问切］，上面仍旧只给了［血山萃］这一个答案。 但她决定，带师父去找医药圣手。 一是，他身为医药圣手，没准能帮师父调调身体。 二呢—— 他宁愿变骷髅也要保护的人是师父。 见到师父，没准能帮他刺激刺激大脑，想起更多事情，记起那日黑影人的身份也有可能…… 这么想着，她便连夜带着师父去敲了医药圣手的门。 门打开。 一张美得能闪瞎人眼的俊俏脸蛋从里面探了出来。 她正要开口说话。 就见医药圣手抓紧了门边，看到她身后，表情警惕地上下扫了他俩一眼，声音狐疑且略显紧张：“你把谁带来了？我儿子？” 柳善善：“？” 第182章 几百个弟子针对她一个…… 认不出他口口声声要保护的“无剑尊者”也就算了。 连自己儿子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吗？ 额头青筋跳了又跳。 柳善善觉得选择连夜跑来投奔他，绝对是最错误的决定。 第439章 见她神情有异。 闻人吕缩了缩身体，有些怂地开口：“……我出事的时候，我儿子还没多大呢。” 说完，目光不由自主在那男子的身上落了一圈。 对方头戴宽大的黑色兜帽，身上披了件长袍，清瘦的身形藏匿其中。神色温和，气质恬淡，虽平易近人，周身的气息却莫名让人难以忽视。 嗯…… 确实不像是他能生出来的儿子。 接着，脑袋里窜出一个猜想，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把将她拉进屋中。 “这、这这，莫非是……尊者？无、无剑尊者？”最后几个字，是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说的。 柳善善点头。 “无、无剑尊者怎么会跟你过来？他来是要做什么？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你说这事弄的，我我、我这屋子好几日没收拾过了，脏衣堆了好些……” 闻人吕用气声说话，越说越痛心，正要继续，忽而觉察到不对…… 有杀气！ 他下意识回头。 那青年尊者仍站在门口，不言不语不动作，安静看着屋内，眸光却正落在……他的手背上？ 闻人吕一个哆嗦，下意识抽回手，不敢再抓着柳善善的手臂，连人也退出了几步。 闭了闭口，噤声没再说话。 柳善善：“？” 她同医药圣手交代完，好奇探头向外看去。 “师父，怎么站在外边不进来？” 师父眼睫垂下，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你没有喊我进去。” 柳善善：“？” 她这才想起来—— 刚刚在荒山野岭，她陪着师父练习了好一会儿。 找到诀窍后，经过一番练习，在魔化时，他的自我意识要比之前强许多，不会那么轻易做出失控的行为，甚至知道怎么隐藏魔息和身上的魔族特征。 但，也有点不好。 就是，时时刻刻都有失控的可能。 为避免出状况，进城镇之前，她不得不千叮咛万嘱咐。 让他时时刻刻保持现状，她让他干什么他才可以干什么，让他去哪他才可以去哪……不然她就不跟他练剑了。 魔化了的师父，唯一能听进去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所以，这一路他格外乖巧。 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的，没有出一丁点儿状况。 但柳善善没想到，不喊他进来，他就能在门边杵着站那么久啊！ 还用那种仿佛受了欺负的眼神看着她！ 更诡异的不是他的眼神，而是一旁医药圣手的眼神。 她闭了闭眼：“好了，现在喊你进来了。” 青衫男子微微歪头。 看了会儿她，伸出一只手来。 柳善善：“……” 她懂了。 意思是要她牵他进来。 医药圣手总算看明白了，他凑近了些。 “我懂了，怪不得你带他来找我？他是不是脑子坏了，不过我怎么没看明白呢，他这是被毒坏了脑子？谁干的？” 柳善善：……她忍。 伸手将乖巧站着的师父牵进来。 刚想将他带到床边，脚步顿住—— 床上堆放的是好几天没洗的脏衣服，床脚下有扔得到处都是的药丸药盒，还有一些疑似橘子皮瓜果皮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垃圾。 ……他还真没有夸张。 这屋子确实该好好收拾收拾了，快要连站脚的位置都没了。 她闭了闭眼，扭头，赶忙让师父刹车：“好了我们出去。” 后者眨眨眼睫：“好。” 医药圣手：“喂喂——” 柳善善临时在隔壁开了间房，然后拜托医药圣手过来给师父看看身上的伤口。 “伤口无法自愈？让老夫瞧瞧。” 刚靠近没两步，便感觉有不太友善的气息传来。 闻人吕脚步顿住。 扭头，表情忧伤地道：“可以替……老夫瞧瞧吗？” 柳善善：“？” 她没弄明白他在闹嘛呢。 后者哆嗦搓搓手：“我是怕，怕病人不配合。” 她只能代替上前。 师父听话坐下，又是露手腕又是露脚踝，非常乖顺，任由摆弄。 哪有不配合，比听课的小学生还要乖巧。 他简直就是污蔑！ 好在，医药圣手虽然记忆没了，医术却没丢。 他探头瞧了会儿，便拍着胸口保证，可以放心交给他。 末了，写了张字条。 “这上面的药材，你抽空去都给我弄来，不出几日，便能还个手脚健全的师父给你。” ——他似乎也没有看出师父灵力消失一事。 柳善善便没打算提，反正重海幻境即将开启，她已决定要去复刻血山萃。 不过，她还是感到颇为遗憾。纵使见着师父，医药圣手也没有半点捡起更多记忆的意思。 甚至，她还听到他坐在那儿嘀嘀咕咕般自言自语。 “好生奇怪，我这般害怕他，当初怎么会为了保护他把自己弄成骷髅？” 柳善善：“？” 谢谢，这个问题就只能问你自己了。 第440章 告辞。 两天的功夫，在医药圣手的帮助下，师父身上的伤口总算好了大半。 就是走路还是很慢，必须要她牵着才行。 在重海幻境开启的前一天，柳善善终于回了澜仙宗。 ……然后被师兄姐们围着训斥了好久。 她被骂得头都不敢抬。 最后瘪瘪嘴，道：“可我走之前留了字条。” “字条有什么用？” “你不知道你这段时间有多招人眼球。” “我们差点以为你是被想要找你切磋比试的外宗弟子绑走了。” 柳善善：“？” 什么切磋比试？ 什么外宗弟子？ 几人没好气地和她科普。 上次魔族大战之后，前来支援的各宗门长者以及众多弟子，都被留下来做客——澜仙宗为表感谢，便盛情邀请他们参加即将开启的“重海试炼”。 重海试炼里机遇和挑战无数，运气好的人，甚至能得到上古法器珍宝。向来只对澜仙宗内的人开启，这还是头一次广开大门，面向诸多外门弟子。 于是，不用想都知道，这次重海幻境会有多热闹。 “当然，这还不是最热闹的。” “最热闹的是，你在魔族大战上一战成名，一举成了我们澜仙宗宗门弟子第一人。” “再加上你这段时间一直跟在紫霜长老身后，成日不见踪影，别人都猜测，从未收过徒弟的紫霜长老，是想破例将你收为徒弟。” 柳善善：“？” 收徒弟？ 他们的想法就不能再大胆点吗？ 她脸皮薄，都没好意思说真相，只小鸡啄米，听他们继续说。 “我们澜仙宗内的弟子呢，都看到了你那天一剑斩魔将的英勇身影，自然没几个人敢找你切磋。但那些做客的外宗弟子们，就不一样了——” 说话的二师兄拖长了音调。 “他们只知道你是澜仙宗弟子中的最强，是第一，却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厉害，甚至有一些人呢，对你斩杀魔将的传言将信将疑，想试试你的真实水平。” “还有一些人，虽说相信你厉害，但性格争强好斗，觉得你是第一，那么只要打败了你，便意味着打败了全澜仙宗的弟子。” “所以这些天，几乎每日都有近百封宣战书飞来。” 大师兄说着，手一伸。 哗啦啦大片大片的白纸黑字，从半空中飞舞着落地。 “你那几日都太忙了，所以我们便帮你把这些都拦下来了，说你没空应战。” “本以为见不着你人，他们能消停一些，但这几日，传言愈演愈烈。” “有人说你目中无人，有人说你名不副实。最后，反正，然后……” 听他说一半不再继续，柳善善耳朵动了动，不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然后什么？” “然后——他们都把希望放在了这次的重海幻境上，你知道的，在幻境里，弟子之间的任何形式打斗都是合合规的。到时即使你不接战，他们也可以主动对你发起进攻。而且……据我所知，即将参加重海幻境的五个宗门的总共数百个弟子，都将你列为了第一进攻对象。” “他们甚至做了非常详细的，针对你的作战计划。” 几百人针对她一个人？ 还讲不讲武德了？！ 柳善善：“……” 人怕出名猪怕壮。 她头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句话。 别人进重海幻境是去锻炼的，她不是啊！她只想偷偷摸摸复刻个东西，要真全程被一大群人纠缠…… 可能是见她表情太过悲伤。 六师兄安慰道：“别怕，我们澜仙宗的弟子也有数百人，我们同样制定了不少计划——” 她抬起婆娑泪眼。 “计划都围绕着，如何更好地保护你而展开。” 柳善善：“……” 默默将泪眼垂下去。 你们几百号人呢！就不能自己打群架吗？干嘛就都要和她过不去！ -- 第二天清晨，大早上的她就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重海试炼今日开启。 迷迷蒙蒙睁开眼，便被师兄姐们带着往重海幻境方向去。 前去的途中，她便深刻意识到，师兄姐昨日说的话，一点儿也不是危言耸听。 她好像真的有点火。 一路上能收到无数悄悄打量的目光，眼熟的眼生的都有。更过分的是，等待试炼开启的时候，竟也不断有人前来向她发起挑战。 柳善善睁大茫然的双眼：“？” 好在，最后是紫霜长老解救了她。 他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从人群中带离，走到一旁的时候，施了一道隔音术法。 “试炼里会有很多弟子想要对你出手，届时你极有可能暴露身份，这对你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柳善善心里咯噔一下。 他该不会是，想要阻止她进试炼吧？ 正惊疑不定，就听他压低了些声音，接着道。 “若你需要，我可以以神识进入其中，以特殊方式，帮你将那些找事的弟子淘汰出局。” 第441章 柳善善：“？” 你一个宗门老牌长老，澜仙宗扛把子，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第183章 有你这么当魁首的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她吓一跳。 赶紧摇头摆手，打算谢绝他的提议。 紫霜长老面色威严：“只是开个玩笑。” 柳善善：“？” 他眼尾轻扫过来，声音沉沉地道：“上次老祖说，你看上去有点害怕我，可能是我平时太严厉了，老祖便让我以后不要总是板着脸，没事多笑笑，最好能时不时同你开开玩笑。” 柳善善：“……” 这玩笑显得他更吓人了。 她委婉道：“长老，没事的，做自己就好了。” 至于害怕什么的，她自己努力克服克服…… 紫霜长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边唇角威严向上牵起，露出了一个巍峨磅礴的笑容。 柳善善：“……” 她转头就想走。 害怕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他将她拉到一旁，竟就是为了和她开个玩笑，说出去谁信啊！ 虽然施了隔音术法，可只隔耳朵不隔眼睛啊！ 她已经注意到，在她被拉过来说小话的片刻里，便有数百道目光，正在若有若无地打量她—— 仿佛想通过唇形判断他俩在交流什么。 澜仙宗内的弟子还好。 外宗弟子们眼底的跃跃欲试，便更加浓郁了。 就仿佛在说：被宗门长老特殊照顾的尖子生？好哇，待会儿揍起来更痛快啦。 在这种时候引人注目，实在是糟糕。 她匆忙应付完紫霜长老，便想要离开。 却在转头之前，听到他问。 “重海幻境的最深处，你能成功到达吗？” 柳善善一愣。 幻境的最深处，便是血山萃所在的地方。 血山萃五年现身一次，届时会在重海幻境的最后一层出现约摸一刻钟的时间。而在这期间内，来到血山萃面前的第一个弟子，将能得到血山萃五年来吸纳的重海灵气。 所有弟子的目标，都是进入最深处。 但前面的七重屏障都能刷掉无数人。 柳善善当然想去，要去，她进试炼为的就是血山萃。 不过，她当然没法信誓旦旦保证她一定能成功。 她含糊道：“我……努力一下。” 紫霜长老微点头。 “老祖在那儿为你留了礼物。” “进了重海试炼，便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只有到达最深层，才能开启礼物，希望你可以成功。” 礼物？ 她颇为讶异。 但他似乎不打算提前透露，只露出威严的笑容。 “试炼加油。” 好吧。 隔音术消失，周围的喧嚣声灌入耳中。 她被紫霜长老放了回去。 师兄姐们瞬时便围了过来。 “紫霜长老喊你做什么？” 周围无数弟子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柳善善诚实答道：“他说，待会儿进了试炼，如果有人想要找我麻烦，他就帮我把那些人弄出局。” 众人：“？” 众人：“……” “嘁。” “不想说算了。” 竖着的耳朵们收了回去，围观的弟子们冷哼一声默默转开视线。 她表情无辜。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有人相信。 师兄姐们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进去之前，大师兄往她怀里塞了个圆滚滚的东西。 “在里面没法组队，大家都会散落在不同的地方，你进去后将这个摁亮，我们便能知道你的位置。” 他们一直把她当作无灵族。 不光其他澜仙宗弟子制定了“保护柳善善计划”，她的这些师兄姐们，同样打算在试炼里全程和她寸步不离。为的就是不让她的无灵族身份暴露。 她没有拒绝，接过圆滚滚的小东西，揣进怀里。 时间到，随着一阵地动山摇。 重海幻境即将开启。 他们脚下所站的湖水开始汹涌上涨，盛着湖水的碗状环形山似乎因为地底的某个东西开始摇动、震颤。 在剧烈的震颤中，天际归暗。 待周围恢复光亮，眼前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景象。 之前和六师兄来过一次，柳善善知道，这是已经进入了重海幻境，她此刻已在重海湖底。 提前服过闭气丹，此刻在湖底行走，便和在陆上没有太大区别。 当然，最大的区别是周围的环境。 足下是松软的湖底泥沙，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处处可见茂密繁盛的深绿色水藻，和缓慢移动的游鱼。 按照重海幻境的规则。 要闯过第一重屏障尸虫堑，才能到达第二层。 而他们这些弟子，都降落在了尸虫堑的外围。只不过，湖底地形复杂，高低不一，藻荇纵横，要想发现其他人的存在并非那么容易。 柳善善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些茂密繁盛的藻类生物。 她决定苟为上策。 第442章 但情况并不如她脑补的那么顺利。 还未来得及躲到水藻中，她就被一群路过的弟子发现了。 他们穿着狂刀宗的宗袍，身后背着硕大无比的弯刀，一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乍一发现柳善善，这群人的眼睛都亮了。 “是澜仙宗那个弟子魁首。” “终于被咱们逮到了，柳仙友，这次可由不得你逃了，速速过来和我们比试！” “她想跑，别让她溜走了——快拦住她！” 柳善善很难不跑。 双拳难敌四手，试炼里想找她打架的弟子太多，她又没有aoe技能，根本就没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打过。 耽误时间事小，要不小心被搞出局，她的血山萃就拿不到了！ 话说回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将近身武器当成暗器使的。 眨眼的功夫，无数弯刀如同巨型飞镖，呼啦呼啦朝她飞来。 来势汹汹的弯刀们，将她想要用来藏身的水藻拦腰斩断，柳善善抱头鼠窜。 刚一转头，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竟又多了另外一队势力。 这是一群弦音楼的弟子。 这群人就要显得温文尔雅、仙气飘飘得多，即使在湖底，也衣袂飘飘，青丝吹拂，有着冯虚御风、超然物外的气质。 但这么群仙气飘飘的人，在看到她的时候，也瞬间变成了盯上肥肉的饿狼。 琴音急急忙忙朝她攻来。 柳善善：“……” 才刚开场就全都赶来欺负她，好过分。 她拔剑，正想认命迎战，便听破风声音从身后传来—— 飞转的弯刀飞转着，竟击飞了攻向她的琴音。 是狂刀宗弟子的弯刀。 柳善善本以为他们是准头不好，搞错了攻击对象。 直到更多的弯刀越过她，将她面前如雨点般的琴音挨个化解。 身后传来狂刀宗们的声音。 “她是咱们先发现的，就算要打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再说了，你们弦音楼的，不久前才在东域灵斗中输给我们狂刀宗，怎么还敢同我们抢人？” 弦音楼的弟子们被气得不轻。 纵使素来素养良好，此刻也涨红了脸想要骂脏话。 “什么叫你们先发现的？她同意和你们切磋了吗，更何况，上次是你们使诈我们才会不敌！再来一次可未必！” “不如就现在吧。” 众人听到这话，俱是一愣。 做客澜仙宗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位澜仙宗魁首说话。 她平时太忙，太冷，太傲。 即使在路上遇到，也太过目中无人，仿佛谁也入不了她的眼。 听说她不接任何宣战书，不同任何人切磋。 甚至连正眼都不愿看他们，怎么不让人愤怒。 可此刻，她的眼眸终于望了过来，仿佛周围发生的事情总算让她产生了些许兴趣。 众人听她缓缓出声—— “现在再比一场，刚好我也很好奇你们两边，哪方更强。” 想看他们对战？ 开场就打，若是减了员，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几人表情微变。 可那少女仿佛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唇角缓缓勾起。 “不是都想同我比试吗？” “可我向来不爱将浪费时间在弱者身上，只愿意同我看得上的人打，你们两宗，哪方若胜出了，倒是能让我有兴致执剑。” “——到时是想轮流上，还是一起上，我都愿意奉陪。” “可你们若是怕我趁你们斗得两败俱伤后，将你们杀出局，那便算了。” 这话说得太过欠扁。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方弟子都被她这羞辱意味满满的话语激怒了。 轮流上？一起上？ 两败俱伤？被她一人杀出局？ 此人也未免太过狂妄了！不过一个弟子魁首罢了！ 狂刀宗为首的弟子冷冷睨了她一眼。 “口气倒不小，区区一个弦音楼，还不至于叫我们折损丝毫，至于你，更是用不着轮流上，我一人就可将你拿下。” 对方弯了弯眼睛。 虽未说话，却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轻蔑。 “希望待会儿你同我交手的时候，可不要因为轻敌而失手——”狂刀宗首徒握着刀，刀风振出，未打招呼便朝弦音楼斜攻而去，“现在，就亲眼瞧好我们是如何将弦音楼送出幻境的。” 弦音楼的弟子们还未准备好，正想说话，可人家二话不说打上门来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 起初还有些手忙脚乱，后来再看，发现己方人数更多，瞬时硬气了起来。 打就打！怕了不成？！ 先狠狠挫下狂刀宗的锐气，再去教训那目中无人的澜仙宗魁首！ 众弟子很快缠斗起来。 场面变得越发焦灼。 可能是考虑到澜仙宗魁首还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边打，一边还要维持着良好的形象。尽量保证不慌不忙，不落下风。 飞身，转位，攻击—— 都要行云流水。 不能让该死的澜仙宗的小瞧了去！ 第443章 众人心中皆有这个想法！ 可正你来我往打得激烈，忽而就听一道又惊又怒的声音响起。 “……等等。” “那澜仙宗她人呢？她好像不见了？！” 一番激斗下来，场上弟子出局了不少，战况过于激烈。这一过程，竟无人分心看望旁侧。 待意识到原地早已空无一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已经迟了。 不是他们太好骗。 而是，谁能想到……堂堂一宗之魁首，竟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挑拨离间完了，打都不打就跑了？！ 有你这么当魁首的吗？！！ 第184章 （捉虫） “她不会是……… 若要让这些人知道，她不仅是澜仙宗魁首。 还极有可能在不久后成为澜仙宗宗主，恐怕反应比现在还要吓人。 柳善善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的。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血山萃。 尸虫堑近在眼前。 那是湖底中央深处一道极深极宽的沟壑。 中间仅由一层薄薄的银白色雾气阻隔，雾气的那边，隐约能看到无数巨虫或竖或横地游过。 纵使之前已经看过一次。 近距离目睹这么多巨大的虫子，她也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它们以魔气、魔力为食——此次试炼里，灵气、灵力同样是它们的食物。 不一会儿，柳善善便亲眼看到三两个等级低些的弟子，因为被巨虫们食空灵力，身形化为透明，当场淘汰出局。 等级高些的弟子，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的靠武力，有的凭速度，有的用幻术，有的则干脆就凭浩瀚的灵力硬抗。但由于巨虫太多，所有弟子都颇为艰辛狼狈。 不过，她倒不需要应付这些。 因为她身上根本就没有灵力，对尸虫来说，她就像是干瘪失去水分的蔬果，被吸空了骨髓的牛骨头，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果不其然。 和其他人的狼狈逃窜相比，她轻松得如入无人之境。 巨虫们顶多是凑在她身旁嗅嗅闻闻，发现不感兴趣后，便会各自散去……才怪。 柳善善惊诧地发现，这些虫子凑过来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不肯走了。 她起初强作镇定，只作没看到。 后来，实在后背发麻，没忍住回头。 然后便看到了……无数双密密麻麻的眼睛，正亮晶晶的地看着她。 这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围了数不清的巨虫。 柳善善：“……” 她险些昏厥过去。 等等—— 这些虫子看她的目光，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似乎曾在驭兽峰的幼兽崽崽们身上看到过。 充满了……眷恋与依赖。 虽然早就猜想过，自己或是因为“创世游戏”的关系，很轻易便能吸引一些小动物、小生灵的喜爱。可这些巨虫……竟也包含其中吗？ 更可怕的是，她的回头似乎鼓励了它们。 巨虫们更兴奋了。 它们摆着尾巴长啸一声，便一窝蜂朝她涌来。 柳善善只觉曾在噩梦中看到过这样的画面，在那密密麻麻们眼睛朝她贴来的时候，她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惨叫，掉头就跑。 判断失误。 尸虫堑太可怕了。 -- 这次的重海试炼，涉及到不同宗门之间的竞争，所以同宗弟子在遇到后，都会选择结伴同行。 而方才，在这附近的一伙人，是澜仙宗弟子们。 人头攒动，足有二三十人。 他们人数不少，实力也足够强劲。奈何这一片水域尸虫太多，更不幸的是，他们甚至无意中出触到机关，惊动了一个处尸虫虫窝。那些尸虫好似被激怒，报复心极强，疯狂攻击他们。 纵使又结阵又施展治疗，人数也以极快的速度锐减了下去。 这些尸虫们极为凶悍。 它们并不攻击，而是选择吸食防御罩上的灵力。 不过片刻的功夫，众弟子们的面色便愈发苍白。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生生被吸空全部的灵力。 挤在弟子群中的于妄，眼里眉间全是懊恼与不甘——他怎么想的，刚刚怎么就同意和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为伍了呢？ 才一开场就招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他还想着要去最深处，去拿血山萃，眼下不会连第一重屏障都过不了了吧？！！ 若真这么早就被淘汰出局，师尊定会大发雷霆。 想到这里，他眼底划过一抹晦暗。 咬了咬牙，思忖要不要干脆冲出去，奋力一搏。 “不对……” “它们怎么好像停了？” 一人讶然出声。 话音刚落，众人便看到前一刻还吸食得贪婪地巨虫们，动作竟然停了下来。停顿片刻后，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它们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肥肉，竟转头，朝身后游去。 不仅它们。 附近的其他巨虫也朝着同一个方向游去，浩浩荡荡，黑压压，画面极其壮观。 第444章 很快，他们便发现，它们所朝，似乎是一个渺小的身影。 这附近的巨虫都朝着那人涌了过去。 在望清那人样貌的时候，众人惊骇到近乎失声。 竟然是，竟然是…… 柳善善！ 她跑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大批巨虫。 身影里全是决绝。 可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缓。 为何…… 怎会…… 按说，他们人数更多，对巨虫的吸引力更大。它们怎会宁愿放过他们这么多人不管，也要去追赶她？ 等等—— 莫非—— 有人迅速反应过来。 尸虫以灵力为食，大家必须刻意收敛灵力，才能避开它们。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惊动了这么多的尸虫，只能说明一个原因。 她，根本就没有藏息敛灵。 更有可能，主动对外释放了自己的灵力！！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眼看着周围的尸虫越来越少，他们身边空旷了下来，终于从方才的狼狈中抽身得以歇息。 仿佛一道惊雷劈入了大脑，众人俱是浑身一震， “她不会是……为了保护我们吧？” 再看向那道被巨虫包围的小小人影时，胸腔里，眼瞳里，都多了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一定是她主动将那些虫子吸引过去的！” 场上一片仿佛刚经历了巨大震动的死寂。 时间好似在耳旁凝固。 这就是宗门魁首的魄力吗？ 到底是怎么样一种付出和牺牲精神啊！ 可是，要知道…… 纵使经历了魔族大战，纵使知道她成了宗门魁首，纵使默认她实力不俗。可是，谁都清楚。 那个被巨虫包围，身陷囹圄的身影，是他们宗门内最小的小师妹啊！ 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妹为他们引敌？ 也不知是谁率先发自肺腑地呐喊了一声。 仿似火星燃遍原野，数十人的队伍里瞬间沸腾了起来。 胸腔处的浓郁情绪迸发而出，他们撞破防御罩，朝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追去。 曾在大战中被小师妹保护了一次。 这一次，他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怎么也不能再让她独自面对那危险！ -- 而这边的柳善善，满脸都是欲哭无泪。 和他们想象中的“坚定”、“决绝”，沾不上半点关系。 她从没跑得这般快过，一路哭丧着脸疾驰，想要甩掉黏人可怕的巨虫们。 眼看着快要闯过尸虫堑，到达第二重屏障，正要松口气时，忽而隐约听到后面传来了些许喧嚣鼎沸的人声。 她下意识回头。 只见一群神情激动，眼眶通红的澜仙宗弟子们，声势浩大地就朝她的方向涌了过来，口中还嚷嚷着听不清的话…… 柳善善：“？” 这群人想干嘛。 怎么看上去比巨虫还要吓人？ -- 不吹不黑，着着实实吓了一跳。 不过，迈着八只足，啪嗒啪嗒在泥沙地上乱走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会儿周围没了巨虫，那群澜仙宗弟子们也已经离去。 托师兄姐们的福，柳善善早就知道，这些人同样制定了什么“保护柳善善计划”，可她以为只是说着玩的。 毕竟试炼里大家都挺忙的，忙着逢凶化吉，忙着触发机遇，哪有功夫围着她转？ 可在看到他们看她的神情后，她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他们不会是来真的吧？ 当时眼看着他们追得激情澎湃，附近又没其他藏身的地方，柳善善急得脑袋都不转了。 好在急中生智。 她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招—— 于是，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心法切换成了【兽控笛】。 又以最快的速度，使用技能附兽魂，将自己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蜘蛛。 有巨虫当掩护，再加上自己体型很小。 那群弟子们冲上来的时候，果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只以为她原地消失了。 只不过，他们的反应着实引人深思。 就好似被雷劈傻了般愣在了原地，几人都呆呆地看着她消失不见的地方。 甚至在巨虫选择攻击他们的时候，都有人忘了逃，好似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柳善善：“？” 她直觉有些诡异，却又说不出那诡异从何而来。 更诡异的是，傻站的人里，竟然还有个极其眼熟的家伙。她悄悄用自己的八只蜘蛛眼瞅了他好一会儿，才敢确定，此人确实姓于名妄。 实在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陌生，叫她怎么都不敢认。 最后这些弟子还是被其他同伴拉着，才逃出了尸虫堑，进入了近在咫尺的第二重屏障。 待他们离开后，她才迈着自己毛绒绒的八只蜘蛛脚，快步朝第二重屏障冲去。 第二重是烈焰焚骨河。 她上次来的时候，烈焰粉骨河还只对魔族有效，所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第445章 这次…… 柳善善还没靠近屏障雾气，便感觉一道滚滚热浪朝她涌了过来。 她本来还想投机取巧用蜘蛛过完全程呢。 现在看来，好像行不太通。 只能变回人形再试试。 这一回，她小心了许多，可靠近的时候—— 好的！ 烈焰焚骨河，大概和尸虫堑一样，还是只针对魔族和拥有灵气的修者弟子们。 没有灵气的柳善善进入其中，竟感知不到一点伤害。 她感动了。 这就是开挂啊！妥妥的开挂。 怪不得之前紫霜长老说在最深层给她留了礼物呢，应该是知道，对于无灵力的她来说，度过这些屏障并不算什么难事。只需要稍微隐蔽些，不碰上找麻烦的弟子就行。 柳善善倒不怕遇上那些弟子。 她主要是怕麻烦，不想耽误时间。 所以这几层屏障，她全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开了其他弟子，无惊无险地来到了第四重。 还剩下三重。 胜利就在前方—— 一路没再被发现过，柳善善信心十足，斗志昂扬，只觉血山萃已经在朝她招手。 却在这时，忽然瞥见一抹柔黄色光芒，自上而下出现，晃晃悠悠地飘下，落到她手中。 柳善善：“？” 低头看去。 那光芒淡去后，手中的东西也现出了原本的模样。圆嘟嘟，黄滚滚，大概鹅蛋大小…… 一个蛋？ 正愣怔，就看那黄色蛋倏地再度变亮，这一回，那光亮极为刺目，仿佛一道由她手中射出的光柱，直通云天。 ？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 可以肯定的是，这光柱确实极其招眼，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她位置的样子。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灵迹已现，灵武幻蛋已降生于某位弟子掌中，只要她能顺利抵达重海的最深处，幻蛋便会与她自动结契，成为她独一无二的本命灵宠。” “但是在那之前，幻境中的其他弟子，皆可随时感应她的位置，在她同幻蛋结契之前，任何人，只要将她淘汰出境，便可成为幻蛋新的主人。” 柳善善：“？” 她就知道没好事！ 这个什么灵武幻蛋，她可以直接扔了吗？ 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咔嚓”一声响。 手中的蛋不知何时裂了一圈完整的纹路，一个黄嘟嘟，毛茸茸的小脑袋，顶着半边蛋壳，探了出来。 一双乌溜溜、湿漉漉的眼睛，正充满天真与好奇地看着她。 歪头：“叽啾~” 柳善善：“……” 它卖萌，它犯规。 第185章 （捉虫） 伸手还不打笑…… 进重海试炼的弟子，没人不知道“灵兽幻蛋”这东西。 据说，这是独属于重海幻境的一种神级灵兽，只有重海幻境这样灵气尤为充盈的地方才能孕育出来…… 在结契之后，它可以随主人心意变幻成不同的武器，想治疗能治疗，想干架能干架，能跑能飞还能卖萌。武力值异常的高，且不需要花心思养护，平时喂点吃的哄它开心，把它养得圆滚滚的，它的武力和智力便能无限制提升。 方才那话语，瞬间便传遍重海一到七重屏障，所有身处试炼的弟子都听到了这声音。所有人眼冒红光，只恨那"灵武幻蛋"没有降生在自己的手中。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遥遥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那是灵武幻蛋持有者此刻所在的位置。 去争！去杀！ 不论如何，一定要抢到手。 这么个好东西，根本就没有人不想要！ 与此同时—— 其他人眼里的“没有人”，此刻正郑重其事地将手中的黄澄澄的小东西捧出，表情诚恳地对着不远处的年轻弟子道。 “你想要吗？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 来者沉默许久。 她来自飞影楼，擅长藏匿与速度，只要抢到了幻蛋，便有一百种方式守住它。 所以，来时，她便做好了势在必得的准备。 可到近处，看到幻蛋持有者竟是那位传说中的“澜仙宗魁首”时，她的动作迟疑了。现在的问题是……她真的有希望从“澜仙宗魁首”的手中抢到东西吗？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 那传闻中，随意斩杀魔将的魁首，竟主动托着手，将幻蛋送到了她面前。 并一脸的“你要？要就快拿走”的，略显催促的表情。 反观对方手中的小小幼崽，似乎没明白她的意图，只颇为好奇地歪着小脑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柳善善当然知道它是个好东西。 就算是她，也能一眼感应到它肉嘟嘟身体下蕴藏的无限能量。 很诱人。 但，也就是这股诱人的能量，暴露了她的位置。按照规则，不出片刻的功夫，便会有数不胜数的弟子前来争夺这灵武幻蛋。 “……” 想到那画面，她就感觉这重海幻境可能是故意在整她。 第446章 比较要命的是，柳善善发现她根本没法扔了它。 小东西也不知道是开启了自动跟随，还是开启了自动绑定。每次刚把它放到地上，眨眼它就又出现在了她掌心。 她大胆推测——或许是必须别人从她手中抢走才行。 所以，在注意到第一个朝她靠近的身影时，她当机立断双手捧出。 那人：“？？” 而对方，反而更迟疑了！ 看神情，就像是觉得她要使什么计谋一样。 柳善善刚想说话，就见对方仿佛忽然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咬咬牙，几个疾速瞬影，便消失不见。 “……” “啧。” 一旁蓦地传来啧叹声。 这次出现的是一队弟子，只有四人，身后都背着剑，显然是来自一个剑修宗门。 柳善善略有耳闻。 应当名叫“玄剑门”。 这宗门很出名，他们出名就出名在——宗内弟子极少，和澜仙宗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澜仙宗是个极大的宗门，似乎恨不得招揽全天下的修者。而玄剑门，只贵精不贵多。他们创宗以来，每次招生数量都不超过十个，且全都收的是极有天赋的弟子。 几乎所有人都说。 声名赫赫的顶尖剑修里，一半来自澜仙宗，而另外一半，便出自玄剑门。 这个世界的剑修大多带点傲气。 玄剑门的剑修们也不遑多让。 他们似乎将方才发生的事，全都收入了眼底，因此此刻看柳善善的目光，便都带了点审视、嫌弃，与怀疑。 遗憾的是。 柳善善向来是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 她两手捧着小幼崽，一点儿也不厚此薄彼地问：“你们要吗？” 谁料，当中一人直接抽剑飞身上前，二话不说朝她攻了过来。 柳善善：“？”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她给他们送东西，他们竟然这么对她！ 来人虽没说话。 他身后却有负责解说的同门弟子高声道。 “这是我们的燕洛师兄，他曾在上古图卷里同太初剑尊论过剑，受过点拨也受过传承，是同辈之中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寻常人甚至不值得他拔剑，今日倒是可以让我们看看，你这个澜仙宗魁首，到底有几分水……” “……额。” 话还没说完，那解说弟子的声音便卡住了。 其他同门的神情没有比他好多少。 现在切镜头回放—— 方才的画面是这样的。 在燕洛师兄攻过去的时候，那少女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但她下意识抬剑防御。 是的，只是防御。 甚至没人看到她有出招，更没有人觉察到有丝毫灵气溢出。 他们口中的那个燕洛师兄…… 便在她平平无奇的“防御”下，被长剑挥出的剑风（？）劈成了两半。 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 现场是死一般的寂静。 少女也有些愣。 她反应过来后，赶忙转头同他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好像不小心把他弄出去了。”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不道歉还好。 这一道歉，几人面色更是又惊又怒又耻辱。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说燕洛师兄太弱了呗？ 还有比这更羞辱人的吗？！ 可考虑到她深不可测的武力，几人又硬生生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传言竟是真的？ 她果真这般厉害？那又为何迟迟不肯接下他人的挑战？ 柳善善也有些囧。 她还指望这些人把她的幻蛋拿走呢，这下子不小心杀退了他们一个队友，他们肯定不会平平和和地帮她了…… 但她也有点委屈。 “本来直接拿走幻蛋就可以，干嘛非要和我打嘛……” 谁料，对面一弟子面容羞恼不已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要想得到这幻蛋，必须将你杀死才行。” 柳善善：“……” 啊？她死了才行？ 也就是说。 这烫手山芋转不出去了？ 只见那少女缓缓张大嘴巴，满脸的震惊与恍然大明白。 ……看上去就像真的才知道这个规则。 众人正惊疑不定。 少女手中的剑再度抬了起来。 她展颜，冲他们露出了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早说嘛，早说我就不折腾了。” “对了，你们都是想来抢蛋的吧？那就……不好意思啦。” ——既然阻止不了。 那便迎剑而上吧。 话音落。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其中一人，便觉轻飘飘的剑风吹至了面前。 仍未反应过来。 他便出现在了重海幻境入口处。 片刻后，他的身旁出现了第二个同伴。 接下来是第三个。 加上最早出来的燕洛师兄，很好，玄剑门全员出局，整整齐齐。 彼此之间，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呆滞。 第447章 等等…… 他们没说他们也要抢啊！ 怎么连话都不让人说完就偷袭啊！ 破罐子破摔之后，柳善善的世界豁然开朗。 起初她怕被大规模围殴，只想躲着人，所以一路小心躲藏，避免冲突与争斗。 可发现避无可避之后，反而想开了。 既然不想被围殴，那就——赶在他们形成大部队之前，将他们解决了！ 一次三四人对她来说，倒不是很难。 ——就如刚才的四人队伍，杀得很轻松，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柳善善大彻大悟！ 几次后，她还摸出了个规律。灵武幻蛋虽然会暴露她在地图的位置，但是并不是实时的，简单来说就是……有延迟。 比如说，那些人会先朝着她两分钟前待过的地方杀去。 这更是给她争取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甚至不等别人靠近，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主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一刀一个小朋友。 杀得非常快乐。 再到后面，半天都没有撞到一个人的时候，柳善善甚至有点失望。 无他—— 杀上头了。 在即将走完第七重的时候，眼看着周围过于安静，她的脑袋里隐隐冒出了担忧。 事有反常必有妖。 他们该不会是已经暗暗集结起来，准备在最后关头，给她憋个大的吧？ 她还没有忘记，那些所谓的“围殴柳善善大作战”。 －－ 和柳善善预想到的差不多。 “围殴柳善善大作战”确实正在暗地里筹备着。 在无数人前仆后继，前去争夺灵兽幻蛋，却全部有去无回的时候……后面的这些外宗弟子们才终于知道，幻蛋的持有者是谁。 竟然是柳善善！ 她竟真的……有着这般可怕的修为与实力。 事实上，他们起初并没有将《围殴柳善善作战计划》当回事，只作玩笑。 毕竟，纵使是魁首，也不至于需要他们这么多弟子全上。 所以，进来之后迟迟没有执行，大家各忙各的。 直到消息传来…… “她杀疯了！” “见一个杀一个，路过都杀，一个活口不留！” “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这些外宗弟子走到终点！” “简直恐怖！” 更恐怖的是，即使以一敌多，她也……无一失手？ 这个该死的澜仙宗，一定是故意的！ 嘴上说着对外宗开放，珍奇秘宝任人挑选，实际上呢？放了这么个怪物进来！ 剩下的外宗弟子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事已至此，他们必须集合起来了！ 集合很快，只花了半炷香时间。 但，之所以半天都没有行动，是因为—— 众人环视一圈。 数了一遍又一遍，可不管怎么数，剩下来的外宗弟子，也只剩这最后二十人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大家的脑海里不约而同飘出一个念头。 “所以……其余的上百人，全被她一人杀完了？” 第186章 “以多欺少！丧尽天良……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造谣！ 绝对是造谣！ 柳善善要是知道那些人已经把她形容成了一个穷凶极恶、心狠手辣的角色，一定会怒而驳斥。 他们外宗弟子，共有好几个宗门，好几百人，好几十个队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想要杀空，不仅要挥剑数百次，还要不停走位，换地方，跑地图，躲来藏去……最少几十次。 她哪有那么多力气！ 不过，好在她并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编排她的。 因为此刻，柳善善正在辛辛苦苦闯最后一重屏障。 是的，同前面的相比，这一关对她来说其实有一点辛苦。 它名为灵噬石阶。 顾名思义，是会吞噬灵力的石阶。这一过程，需要登阶者不断费尽心思与石阶的吞噬力对抗，避免还未爬到尽头，便因为灵力抽空而亡。 缥缈雾气环绕四周。 仿佛是在云端，又仿佛是在水底。 石阶在墨绿色的水底蜿蜒向前，掩映在乳白色的雾气中，犹如若隐若现的巨龙。约莫全由灵石浇筑而成，泛着淡绿色的光芒，阶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一眼望去甚至会分不清究竟是上楼还是下楼， 她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累了。 爬了太久太久，久到迟迟看不到尽头，很难不感到绝望。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一过程中，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抢她东西。 说来奇怪。 她知道自己速度很慢，且越来越慢，一路都在提心吊胆会不会撞上什么大部队，可这一路过来，竟都没撞上半个人影，实在不可思议。 莫非…… 剩下的人都被淘汰了？ 她不太确定地想。 当然，若是让她知道，此刻正有无数道鬼鬼祟祟的视线，正隔着云雾，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上，她一定会被吓一跳。 是那群仅剩的外宗弟子们。 第448章 他们盯上她已有一段时间，只是苦于她的赫赫凶名，不敢靠近。 只敢……偷偷借用各种方法，远距离偷窥，打算瞅准了时机再上前。 灵缚石阶他们都知道。 在上台阶的时候，需要将浑身灵力都调动起来，形成护罩，去抵御台阶的吸噬力。而这个时候，即使是灵力再强的人，其攻击性和防御能力也会降到最低。 一般情况下，爬灵缚台阶最好和同伴结伴而行。 而这个澜仙宗魁首，一看便没有什么好人缘。 她此刻竟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这可真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众外宗弟子摩拳擦掌，心中激荡，暗暗等待。 打算待得她凝起灵罩，防备脆弱至极，便立刻杀她个措手不及！ 于是，他们便等啊等—— 等她上了台阶。 她开始爬台阶。 她爬完了一级台阶。 她的身影消失在台阶拐弯处。 众人：“……” 等等。 就这么上去了？ 防御罩呢？疾速诀呢？是一点都不需要啊？ 众外宗弟子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反观他们自己呢？ 刚进去第七重的时候，便感知到了灵噬石阶极为强悍的吞噬之力，仿佛一个无形的大口，等着将过往的活物都吞入腹中，极为可怕。 所以还未靠近，他们便全副武装了起来。 擅阵的开阵，擅算的推算，与此同时，还要使用不同的护体心决，在周身凝聚起坚固的防御护盾。 柳善善那轻轻松松的背影，让他们有些怀疑人生。莫非，这台阶并不可怕？ 脑袋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在他们踩上石阶的那一瞬间彻底打消。 纵使全副武装，他们也感知到了巨大的压力。 上的每一步台阶，都犹如登山般艰难。 脚下似乎坠了千斤顶，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似乎有股极大的吸力想要吸走他们体内的灵力。 更可气的是。 他们除了要奋力攀爬，还要忍受前面那女孩的羞辱。 她不仅不需要防御罩！ 甚至还连蹦带跳！ 她体内的灵力竟如此浩瀚？！ 本来便有些发怵。众人这会儿更是心惊胆战，心乱如麻，心灰意冷，心如刀绞！ 若灵噬台阶无法将她拿下，后面便更无可能。 莫非要眼睁睁看着她拿下第一？ 越想越心寒。 不知多久过去，已没几个人再分出精力偷窥她，大家各自情绪消沉地往上爬着，如丧考妣。 直到一道极小的声音响起—— “啊！！” 几人：“？？” 大家被那惊叫者吓一跳，纷纷瞪他。 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那是个样貌不大的男修，他伸手捂着嘴巴，连忙示意。 “快看快看，她人呢！？……怎么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 大家迷茫掐起灵诀，朝着台阶遥远之处探去。 “啊！！” 四五声惊叫几乎同时响起。 可这回没人再出来责怪他们了，因为……云雾掩映，台阶延伸，能感应到灵武幻蛋的位置，却竟当真没有看到柳善善的身影。 他们方才还感应到她在前面。 怎么会忽然不见？ 要知道，这压缚石阶可不是一般的台阶。他们行走在上面，无法跑，无法越阶，更无法飞天遁地，甚至连特殊灵宝都会失效，只能凭着灵力一步一步行走，生抗硬抗。 可她却转瞬消失了。 若说没有使用违规手段，谁信呢？ 一定是有什么人给她行了方便，让她直接去了最深层！ 莫非…… 这群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大家都想起来试炼开启前，紫霜长老将她拉到一旁说话的画面…… 皆从彼此的目光里瞥见了狐疑。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剑修弟子，灵力修为不敢示人，切磋宣战从来不接，却能在不到两个时辰内，杀光数百名外宗弟子。 莫非不是实力雄厚，而是后台雄厚？ 这样一来，一切似乎便都有了解释。 众人面色瞬间变得难看。 “澜仙宗欺人太甚！” “既然舍不得割爱让出重海里的宝贝，又为何要故作大方？” “出了试炼我就要禀告师父！” 众人正激愤着，忽而听到又一道极小的声音响起。 “等等……不对，我好像看到她了……” “她好像在……下面。” “哪呢哪呢？” 大家将信将疑地再度望去。 目光落在所谓的“下面”之后，众人都沉默了。 视线向下后，终于看到了之前受云雾遮掩，而错过的画面。 只见，那传闻中实力高深、修为莫测的少女，此刻竟……几乎是趴在地上的姿势。怪不得他们刚才都没看到她，她人在雾气下面呢…… 但又不算完全趴着，因为她还在挣扎。 屁股坐在台阶上，身体侧躺着，手带动上半身，上半身带动下半身。 像个蚕宝宝一样，缓慢地，气喘吁吁地往上爬。 第449章 仿佛耗尽全身灵力，脸色早涨得通红，连眼瞳看着都有些湿润。就这，也只能坚持片刻，没爬一会儿，便要气喘吁吁地瘫在原地歇好一会儿。 众偷窥弟子：“……” 揉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再揉揉眼。 “真的是……那个是柳善善吗？澜仙宗弟子魁首？” “灵武幻蛋在她脑袋上趴着，千真万确。” “她这是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 无论如何大家也没法将她和过去自己认知里的那个形象联系起来。 “可能是……灵力快耗空了？”有人不确定地道。 其余人却皆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虽觉不可思议，但眼下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说得通。她的面色，状态，神情，无一不在说……她灵力耗空，已到了强弩之末！ 目光里不由流露出了些许鄙夷——叫你装逼！ 刚刚不还装得镇定自若呢吗？ 上台阶的时候连防御术都不施一个，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大家都似乎颇为笃定于这个由。 一定是过于自信于自己的灵力，所以便在这儿摔了大跟头。 先是一阵幸灾乐祸，紧接着，全都沸腾了起来。 她灵力耗空，不是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时候？ 此时不偷袭，更待何时？！ -- 对于远处发生的一切，柳善善仍旧一无所知。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累死了。 爬了快三个小时的台阶，全程没歇过，谁懂什么概念？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累过！ 更悲伤的是，她没想到这幻境里也会饿肚子。算起来从上午到现在，好几个小时没吃一口东西，沾一滴水，却有着这辈子都从未有过的惊人运动量， 此刻，她只是爬着走，而没有倒地昏迷不醒，已经算她身强力壮…… 这破台阶！ 耗灵力她不怕，她就怕耗体力啊！ 有好多次，她都感觉自己快要累晕了。 身体累得近乎再无法动弹。 双腿又酸又软。 但一抬头就能看到胜利在前方，她不想停下来，便坐着台阶一屁股一屁股地往上挪动。 石阶尽头，同样是云雾的尽头。 她看到了最后的门。 那似乎一扇门，通体透明，仿佛由冰块做成，没有边框，没有门把手，和周遭环境彼此相融，不分你我，几乎要隐没在空气之中……但奇异的是，看到它的第一瞬间，便能看出，这儿有一扇门。 推开它。 便能进入她朝思暮想，念了很久的重海幻境最深层。 柳善善几乎按捺不住激动。 她从地上站起来，扶着腿加快速度朝门边赶，却在到达之前，忽而听到有动静传来。 “唰！”的一下。 十七八个穿着不同宗袍的面生弟子将她围了起来。 他们脸上都写满了得意和嘲弄。 “这就是澜仙宗魁首？也不怎么样嘛。” “哈，我就说她灵力快没了，连我们靠得那么近都察觉不了。” “怎么样，在胜利门前被拦下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啊？” “真是可怜啊，你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终将败在自己的高傲上。” 柳善善：“？” 什么高傲什么灵力？ 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近前方那瘦高个儿的年轻男弟子执起手中武器，唇角勾着笑意：“不用装疯卖傻，我们都知道，你灵力已经快没了，束手就擒吧！” 柳善善：？ 莫名看他一眼。 手起刀落。 方才还扯着嘴角笑得高贵冷艳又猖狂的男修，已被剑风砍成了两截，原地消失不见。 众人：“！！” 什么？ 她灵力还有？！ ……不，这出招速度，绝对不仅仅是“还有”这么简单。 莫非，她早就意识到他们在跟着她？ 方才都是装的？！ 在意识到这个可能之后，几人脸上风云骤变，只觉好似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杀了几百人。 再杀他们十几人，也不过动动手指那么简单。 情况也确实如此。 她杀起人来极为利索，几乎没人看得清她怎么动作的，正呆滞着，便有几人已被送出了局。 反应快一些的，终于意识到——坐以待毙！ 赶紧逃！ 正要找机会撤离，却又听大批声音传来。 竟然是澜仙宗的弟子们。 来者似乎被眼前的画面激怒了。 怒喝声传了过来。 他们想反应，已来不及，眨眼的功夫，便被团团包围在中间。 “小师妹别怕，躲后面去，这些人就交给师兄师姐们来料。” “以多欺少，丧尽天良！不要脸！！” 外宗弟子：“……” 看看黑压压的澜仙宗弟子们。 看看刚刚还杀人不眨眼，此刻却装得格外乖巧的澜仙宗魁首。 再看看孤零零只有十几个的他们。 ……到底谁欺负谁啊！ 第450章 第187章 （抓虫） 兴许是以牙还…… 澜仙宗身为三界第一宗，地位置优越，灵气浓郁，灵脉汇聚，灵地多样，再加上历史悠久，千百年来，早已积累了丰富的修行资源。而其宗内的重海幻境，更是九州共晓的灵蕴之地，里面的珍宝、灵遇，无不价值连城。 这当中的种种，无不让其他宗门艳羡。 所以这次重海试炼，澜仙宗肯对外打开大门，允许外宗弟子也进入其中，实在是叫这些外宗长老弟子们欣喜若狂。 虽然魔族来袭，他们远在他地的各大宗门皆倾尽全宗力量前来协助。但，一码归一码。 ——帮完，该看澜仙宗不顺眼还是不顺眼。 帮忙是因为唇亡齿寒。 而澜仙宗平时仗着宗门势大，不管尊者还是弟子，平时在外都爱仰着下巴看人，早就惹得大家都不爽了。难得有让他们大出血、大受挫的机会。 试问，谁不激动？！ 早在试炼正式开启前几日，这些外宗长老弟子们就合计了不少计划。他们这些不同宗门，必须联合起来—— 薅澜仙宗羊毛！ 挫澜仙宗锐气！ “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的幻境，他们在里面有天然优势。咱们这些不同宗门的弟子，所有名额加一起，才堪堪能追上他们的人数。” “你们要想通关试炼，带走宝物，太难太难。” “但是不要害怕——” “澜仙宗有九峰，每峰各有四殿，四殿之间平日里都水火不容，更别说不同峰之间了，他们人虽多，却并不团结，也很少难团结起来，尤其是在这种优胜略汰的地方。” “所以不要怕，只要我们各宗弟子团结起来，必定能胜过他们。” “你们进去之后，要分清谁是敌人，谁是盟友——” “碰到了其他宗的弟子，必须集结互助。” “但若遇到澜仙宗的弟子，能杀就杀，不要手软！” “若能侥幸夺得头筹，甚至可获得无尽灵力，一夕破数境！” 这是在试炼开始几日前，外宗不同宗门长老们，共同交代给他们的弟子的一件事。 不过，刚交代下去，他们就发现自己这些唠叨好像有些多余。因为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些不同宗门的弟子们好像早就巴巴地凑在一起，搞了什么个试炼作战计划。 ……好像就是针对澜仙宗的。 虽然不懂，但颇为欣慰。 孩子们自己知道利害轻重，这真是再好不过。 所以，在一众弟子进入之后，外宗的各长老们便开始了焦灼而又小激动的期待。 他们派去参与试炼的弟子，都是各自宗内的佼佼者，天赋无一不出众。而相比较而言，澜仙宗则要随意许多，连入境门槛都没设，想参与的弟子，无论修为高低都可以进入。 这样一对比，没准还真能让澜仙宗吃个哑巴亏。 按照他们的计划…… 最好能将澜仙宗的弟子们，全都斩于途中，让他们一个宝物都拿不出。 到时澜仙宗各长老尊者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无极门的清幽长老和一旁碧霞谷的梦稜长老对视一眼，眉毛极有默契地挑了挑，无声地笑了。 俩人都开始美滋滋幻想着即将出现的画面。 然后就见开场不过片刻—— 试炼门口出现了一个弟子。 归墟宗的。 出现了一个弟子。 无极门的。 又出现了一个弟子。 碧霞谷的。 清幽长老、梦稜长老：“……” ……起初还有些侥幸心。 直至，越来越过分。 弟子淘汰的速度越来越快，外面站的人越来越多。 绝大多数是外宗的。 不过半天功夫，广场上已被他们这些“天赋出众”的弟子们挤满。 众外宗长老：“？？” 等等？ 怎么回事。 这不对劲！ 不是说了联合起来对付澜仙宗，他们怎么淘汰得这么快？！ 反观澜仙宗弟子，出局的人数屈指可数！ 气氛诡异了许久。 许久之后，无极门的清幽长老的面色终于有些挂不住。 他脸上的褶子抖了抖，冷不丁道了声：“这幻境里咱们看不到，也不知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他带头，其他外宗长老也都不再坐得住。 颜面丢尽，心情不佳，话语便很难委婉。 “渊真长老，话又说话来，既是试炼，为何从一开始便不让我们看幻境内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可以当你们是……别有用意？” 也有更急性点的，出口便是阴阳怪气。 “可不是嘛，莫不是见不得人，才不让看。” “向来抠搜的澜仙宗还是头一次做出这般大方的行为，主动邀请我们弟子参加你们的重海试炼，说是什么答谢，原来是早就做好准备，不打算让我们带走一物……” 有人起了头，各种声音层出不穷。 被点名的渊真长老也有些头疼。 第451章 面对众人的揣测，他只能好言好语地安抚：“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未提前预料到，你们也知道的，这次试炼里，我们宗甚至安排了更多的初级弟子……” 不安抚还好，一安抚，外宗长老们更是气得哆哆嗦嗦。 怒不可遏道：“你这是何意？没预料到？没料到我们这些弟子这么弱？！连你们的初级弟子都比不过？” 渊真长老：“我不……” 刚开口便被打断。 梦稜长老铁青着脸：“真当我们稀罕你们那点东西？一个小小的试炼，不过是想让给弟子们多次磨炼的机会，谁承想，是送他们来接受羞辱的！” “若真舍不得，当初便不该邀请！而不是使用些腌臜手段，将我们这些小宗小门的脸面摁在地上践踏！” 虽困惑为什么这些外宗弟子们淘汰得这么快，但面对质疑、阴暗揣测，渊真长老心里也有气啊。 什么叫腌臜手段？ 什么叫刻意羞辱？ 他们堂堂一大宗门，至于这么龌龊吗！ 奈何他们都在魔族大战中千里迢迢赶来帮助。 这份恩情无法抹去。 渊真长老只能心平气和地解释：“并非我们不肯将幻境内画面放出来，而是这重海幻境不同其他幻境，灵视镜等一众灵物在当中都无法使用，进去便会被吸空灵气。” “但请诸位冷静、息怒，既然已邀请了诸位，我们便不会动用低劣手段，以及，重海之内的灵遇虽珍贵，对我澜仙宗来说倒也算不上‘忍痛割爱’，不过是给小辈们的玩意儿罢了。” 众外宗长老仍旧满脸的不忿，阴腔怪调。 “幻境是你们澜仙宗的，能不能用灵视镜当然由你们说了算。” “灵遇对澜仙宗来说确实不值一提，但赢得试炼却是件脸上有光的大喜事啊。” 恰在这时，又有人道了声。 “你们说……莫不是提前就商量好的吧，澜仙宗的弟子们，不会仗着人多，全程刻意在幻境里围剿我们外宗的弟子吧？”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渊真长老皱了皱眉。 就算果真如此，不也无可厚非？毕竟涉及到宗门荣誉，谁不想替自家宗门争光呢。 虽这么想，他却也对自家宗门弟子格外“信任”。 除了魔族大战，其他任何时候，那些家伙们都不可能团结合作，就算短暂因故联手，眨眼功夫也会互相打起来。平时个个都是争强好胜、自尊心奇高的主儿，进了试炼自然只想往自己怀里揽东西，毕竟第一名只有一位，谁想拱手让人呢？ 至于围剿外宗？ 他们哪有那么强的集体意识！ 不自相残杀窝里斗都算好的了！ 他心中无奈至极，却也只能道：“若各位长老实在怀疑，可随我以神识进入其中，到时真相如何便明了了。若当真是我澜仙宗的过错……到时定会予以赔偿。” 众外宗长老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这不是有法子吗？” “……这还差不多。” 重海幻境不同别的幻境。 这是压制魔气的幻境，神识在其中不能久待，时间长了容易被血山萃底下的魔气所影响，甚至有产生魔念的可能。 渊真长老本想解释，扫了眼众人，默默将那话吞入腹中。 罢了。 闭目默念术诀，手中灰蒙蒙的团扇浮空转动，下一瞬，他便带着众长老进入了幻境之中。 感知到第七重的灵息最浓，便直接降在了此处。 最先出现的，是声音。 “哈，我就说她灵力快没了，连我们靠得那么近都察觉不了。” “怎么样，在胜利门前被拦下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啊？” “真是可怜啊，你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终将败在自己的高傲上。” 数道声音进入众长老耳中。 虽还未看到情形究竟如何，画面却已能脑补出来。 嗬！！ 果不其然是围剿！ 以多欺少！ 众外宗长老怒火中烧，差点咬碎牙齿。 很快，灰蒙的雾霭从眼前散去，他们望见了前方的画面。 十几二十个弟子，正气势汹汹地围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那女孩显然已灵力不支，面色微微发白。 证据在此，铁证如山！ 众长老刚要怒气冲冲质问渊真长老。 忽而瞳孔猛缩。 不对…… 被团团包围的，是澜仙宗的弟子。 而正以多欺少的，则是他们外宗的弟子。 众神识静默了许久。 柳善善很出名——大家很快便认出，那是传说中，一剑杀死魔将的澜仙宗魁首。 渊真长老声音冷然：“如何？这下可看清了。” 好久之后，一外宗长老绷着脸皮，厚脸皮道：“兴许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说了，试炼规则也没写不许联手不许以多欺少……” 也有长老乐呵呵道：“之前是我们多虑了，想来他们只是互相围剿，这倒也是一种有意思的玩法。” 第452章 打脸就打脸，说什么也不认！ 若在七重尽头，将澜仙宗魁首杀出去。 他们可就牛逼大发了！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的双标行为，渊真长老只能无言以对。他能看出，柳善善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她呼吸极弱，灵息近无，想必是几乎耗空灵力才走到这儿。 就是再强，面对这么多弟子，也绝无胜出可能。 可她自己好似并无这种意识。 即使被包围在当中，她也不觉害怕，抬手挥剑，便将其中一人杀出局。 长老们来得晚，没见到她之前在台阶上匍匐的凄惨壮举，所以便都觉得：可能还残有余力，但也只是负隅顽抗，加速灭亡。 毕竟这么多弟子，她就是再厉害，也绝对杀不过来。 众长老心中无不畅快无比——若是叫他们外宗弟子杀了澜仙宗魁首，且拿了试炼第一，澜仙宗恐怕就要接连数年抬不起头来。 然后就听—— 又有嘈杂喧嚣声蜂拥入耳。 “以多欺少！不要脸！” “欺负我们师妹！” “柳小师妹别怕，这些家伙就交给师兄姐们来处！” 是澜仙宗的弟子们！ 他们不知何时赶来，那可真是人多势众乌泱泱一大群。唰唰几下便将区区十几个外宗弟子包围在了中间。 场上局势瞬间扭转。 他们可一点儿都不废话，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挨个将剩余十多人送了出去。 “……” 外宗长老瞪大眼睛：“这……” 这一回，畅快的人变成了渊真长老。 他摸了摸胡子，抖着脸皮笑呵呵道：“果然是互相围剿，还真倒也是一种有意思的玩法……”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了。 外宗长老们心中一梗，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剩余的十几人全从幻境内消失。 如鲠在喉。 若没数错……他们外宗数百人，这回是彻底全员覆没了。 一个没留。 若他们没进来，还能直气壮质问原因，索要慰问。 现下亲眼目睹结局，竟只能硬生生将那哑巴亏吃下。 呕血啊！ 渊真长老起初也颇为得意，可冷静下来后，他的目光望向前方，安静了许久。 澜仙宗的弟子们还在原地。 虚境门就在身后，竟然没人急着进入其中。 他们将柳善善围了起来，面上全是关切与慰问。 “方才你独自一人为我们引开了那些尸虫。” “山枯林里的兽瘴也是师妹引开的。” “师妹受伤没有，伤得重吗？” “柳小师妹保护了我们那么多次，我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也终于能为你出一次头了。” 他就说，过往水火不容的各峰弟子，这一次为何会变得如此团结友爱，竟还主动为别人出头。 目光落到那被围在中间，表情略显茫然的少女身上。 渊真长老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 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欣慰与感慨。 真好。 他好像能明白，老祖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了。 第188章 未来五十年都不会再为…… “……” 对于那些或感动或愧疚的慰问，柳善善唯有心虚。 她真的妹有帮他们引怪啊！ 是怪自己追着她跑的！ 但，反正也解释不清，不如沉默。 好在他们已对此无比笃定，看她的时候，眼眶里甚至隐隐可见流光闪闪，仿佛要落下泪来。 ……看不出一向交集不多的师兄姐们，竟然是如此感性的人。 但现在的问题来了。 眸光转向身后的虚境门，心中不免悲伤。 她还想偷偷复刻血山萃呢，眼下这么多人在场，她怎么复刻……？ 不止渊真长老没有想到，柳善善也没有想到的是。 宗门师兄姐们虽赶到场，却都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等待她去开门。 “柳小师妹才是头一个到的。” “师妹还救了我们很多次。” “血山萃的奖励应归你。” 要说这次试炼幻境，最吸引人的是什么，便当是——血山萃吸纳的重海灵气。 重海辽阔，无穷无尽。 血山萃五年来所吸纳的重海灵力，足以助一弟子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破数境，少走数十年的弯路。 可这个奖励，只有第一个到达血山萃面前的人才能拿到。 他们人好好。 好谦让，好友爱。 柳善善感动不已。 但是这灵力对她来说没用哇，拿了也是暴殄天物。 她只是想要复刻血山萃。 第一个进去还是最后一个进去，区别不大——反正当着这么多双眼睛，想搞小动作都很难呢！ 于是她摇摇头：“我不需要，灵力还是让给师兄姐们吧。” 众师兄姐无比讶异。 起初他们只当她是礼貌谦让一下，直到见她态度坚定，神色认真，才终于恍恍惚惚地信了…… 第453章 最后入门的柳小师妹，反倒最谦让。 她这般善良纯真，反倒是让他们这些做师兄姐的无比羞愧。 却听她又道。 “这么点灵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众师兄姐：“……” 心口钝痛。 但同时，剩下的一点疑虑也被打消。 也对，师妹这么厉害。能杀魔将，能孤身一人从那么多尸虫、兽瘴的包围下全身而出，想来灵力定然极为磅礴。这么看来，不稀罕那区区五年的重海灵力也能说得通。 大家见她执意不要，便也没再劝。 与此同时，目光都望向了虚境门……不由自主陷入沉思。 并非他们不眼馋心动，而是，灵力给小师妹，他们都没意见。 可小师妹若是不要，那又该给谁呢？ 另外一头，渊真长老将外宗的长老们都送出幻境后，却没有急着离开。 他还在看他的这些好孩子们。 他们不仅不急着进虚境门，反而不约而同地将唯一的机会让给了柳善善。 想到上次试炼幻境，各峰弟子为了争第一打得不可开交，出幻境都没消停的事情，再看面前，众弟子笑容和煦，面容温暖——气氛和谐得仿佛血脉至亲。 眼眶微微湿润， 他轻轻叹息，用袖口轻轻拭去眼泪。 活了太多太多年，他都快要忘记自己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孩子们终于懂事了，成长了。 他们澜仙宗，一定能延续更久更久，变得越来越好。 正抹着眼泪，忽而听—— “放屁！柳小师妹不要也轮不到你啊！” 渊真长老：“？” 一抬头。 虚境门上方剑光交错，符咒如雨，机关阵法交错，星子在半空连成串，发出璀璨光亮。 尘土激扬，画面凌乱，轰鸣声阵阵。 上百名弟子激烈地缠斗在一起，一边打一边叫嚣着互骂，赫然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杀得太凶，眨眼的功夫，人数就少了四分之一。 啊？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低头擦个眼泪的功夫，怎么就干起来了。 “我是刚刚最先赶到的，除了柳师妹就是我了！” “按资排辈也是该我，你们都闪一边去！” “有你什么事？我和柳小师妹之前还曾一同上过课，你们问她愿不愿意把灵力让给我。” 渊真长老：“……” 原地只剩虚境门前一个表情呆滞的柳善善。 她微张着口，看着上方。 他深呼了口气，闭了闭眼，手指恨不得将袖口的那点湿润撕掉。睁眼时，已恢复平静，面无表情转身，神识消失在幻境。 打吧打吧打吧。 反正他——未来五十年都不会再为这些狗东西流眼泪了！！ -- 柳善善心中惆怅。 该怎么说呢，该说，他们真好，连打架都飞到半空中，避免波及她吗？ 她是该劝架的。 但显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到。 正思索要不要干脆抛下这些人，偷偷溜进去复刻血山萃，忽而就听到一道似远似近的声音，传了过来。 “都进来吧。” 柳善善：“？” 声音是门内传来的。 虽然多了些空灵和疲惫，但她还是顺利听出，那是澜仙老祖的声音。 显然，不止她听到了，那些弟子们也都听到了。 缠斗声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僵在了半空，惊疑不定朝下方看了过来。 别看澜仙老祖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好说话也爱开玩笑。 事实上，他在宗内的声望数千年也无人能及。 就算是刺头顽劣的弟子，对他也无不仰慕敬畏。 大概是没有料到会在这时听到他的声音，众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老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显得生气。 他的声音再度传来。 “都进来吧，别在外面闹腾了。” 傻愣着的弟子们这才慌慌张张落地，围到了门边。 柳善善站在最前，他们都站在她后边。 她刚要伸手，便见那透明的门便无声向后缓缓打开。 仿佛自动门。 打开到一半的时候，透明门仿若被蒸发的水汽，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门内的画面呈现在了所有人眼中。 和门一样，里面同样是透明的，四壁如同澄澈的水。 仿佛进入了一团空心水滴的内部。 干净，无暇。 奇怪的是，众人并没有在里面看到老祖 当然，这样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别说老祖了，就连血山萃也没人看到在哪儿哇。 “不要怕，进来。”老祖的声音里夹杂着轻又淡的笑意。 虽仍旧是年轻的音色，可听在耳中，却莫名让人觉得……比以前多了许多的沧桑感。 柳善善更愁了。 这下更完犊子，老祖在场，复刻血山萃恐怕更加艰难。 她率先进去。 踩在透明澄澈的地面，甚至有浅浅的波纹从脚下荡开。不过，并非水，因为她的鞋没有湿。 更奇怪的是。 第454章 这水滴房间看起来不大，几十个弟子站进来后却一点儿不挤，仍旧显得空荡荡。 老祖人不在，众人却能感知到，正有双视线慈祥地看着他们。 水滴空间内无比安静。 “既然一同到达的有这么多。” “那么此次血山萃的五年灵力，便均分给在场的所有人吧。” “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相视一眼。 均分？ 剩下还有五六十人，均分的话，分到每个人头上的灵力便有点不够看了…… 但，这显然是最好的办法，毕竟有总比没有好。 也不用再打架了。 想到这里，大家不约而同地庆幸—— 还好刚缠斗那会儿踢出去不少同门。 不然这会儿能分到的更少了！ 柳善善刚想举爪爪表示不用给她。 就觉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紧随而来的是老祖的声音。 “这灵力不多，可就不分给你了。” “？” 面上多了抹警惕。 不分给谁？ 那声音接着：“柳善善。” 柳善善：“？？” 什么意思？ 不是，她可以主动不要，但你不能直接不给啊！ 不只她惊讶。 其他澜仙宗弟子也是一片哗然。 “为何？” “柳小师妹比我们都要先到。” 澜仙老祖缓缓笑了：“不要急不要急，少不了她的，给她留了更大的礼物在后头呢。” 柳善善：“？” 她差点忘了，进来之前紫霜长老就和她说过，老祖在最深层给她留了礼物。虽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礼物究竟是什么。 老祖似乎也没打算提前透露，说完那句便不再出声。 众人这才点头。 继而表情艳羡——老祖都说是大礼物，那必然是个难以想象的好东西。 柳善善虽然很好奇礼物是什么，却仍旧难掩心中的遗憾。 血山萃一直都没有现身。 连灌灵力的时候，都没有出现。 只能看到无数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灵气，由透明的四壁出现，犹如流出的水柱，一股一股地汇入不同弟子体内。 平地起风，衣袂翻飞。 光芒好似生出了神智的长蛇，环绕着这群弟子们缓缓旋转，将他们牢牢包围在其中。 片刻功夫后，光芒淡去。 弟子们睁开眼，个个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连眼瞳都变得又黑又亮，仿佛刚经受了一次洗礼。 “嘿，好多的灵力。” “我可能马上要破境了！” “哇哦，莫非这就是充满力量的感觉？我好强我好强。” 老祖声音无奈：“量虽不大，但也不要一口气炼化太多，回去慢慢来，当心欲速则不达。” 弟子们连连应是。 紧接着，这些弟子暂时离开虚境门，唯独柳善善留了下来。 她还在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见到血山萃…… 这次错失，下一次就是五年后。 师父根本就等不起那么久。 转瞬的时间内，思绪百转千回，目光也上上下下将四周全搜寻了一遍。 却在这时，听到老祖出声。 “现在，闭上眼睛。” “？” “最后一重是心境的考验，需要心无杂念，达到空明心境，方能看到血山萃。” 柳善善有些讶异。 却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试着按照他的话清除脑内杂念。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唯有呼吸声在耳旁不断放大。 老祖说的没错。 闭上眼后，她果真“看”到了。 那画面类似于久久盯着灯光，闭上眼后，黑暗视线里仍旧可以看到的“视觉残留”。透明的水滴空间呈现在她的脑海中，只不过是微暗的状态。 而一片昏暗之中，她在正前方，看到一处似乎正在轻轻跳动的，微红的色彩。 睁眼的瞬间，眼前恢复如初，微红颜色也消失不见。 可她已经知道它在哪了。 柳善善下意识向前走去。 正前方，透明墙壁的正中央，她一步一步走近，抬手，轻轻触碰。 仿佛受到了感召。 那墙壁缓缓向外凸起，犹如涌动的喷泉水，起初是小鼓，后来变成大团。 紧接着，从中间缓缓吐出一个血红色的东西。 它半漂浮着，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形状类似于一个小型的山峰，只比手掌大一些。好似由染了血的冰块凝成，里面有隐隐可见有暗红颜色在流动。 很美。 美到能轻易勾起人的贪念。 柳善善甚至很想一把抱起，抢了就跑。 ……老祖实体不在这儿，不一定来得及制止。 好在她还有一点智。 柳善善晃了晃心神，正要出声询问，便听老祖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我打算送你的礼物。” “你愿意收下吗？” 柳善善：“？？” 第189章 跑得那叫一个全神贯注…… ——你愿意收下吗？ 第455章 柳善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血山萃啊！ 怎么会不愿意！ 只是，老祖为什么会选择将这东西给她？ 不等她思考，一道身影在余光里闪现。 那速度堪比闪电，她刚觉察到，便已蹿至她跟前，从她旁侧重重擦过，继而掠上血山萃就往外面闪去。 柳善善：“？！” 怎么还有人截胡啊！ 待看清那人面容，心中更是惊诧。 居然是、居然是于妄？！ 没记错的话，方才澜仙宗弟子群中，就有他的身影。 他竟然没有随别人一同离开幻境，而是悄悄潜伏在了外面？ 只是……当着老祖的面抢东西，认真的吗？ 约摸是早就在等这一刻，他速度极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抢到手便朝着外面蹿去，眨眼的功夫便至了门边。 柳善善本来有些不淡定。 但老祖很淡定，她便也淡定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消失在门旁，却见他的身影忽而猛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竟是调转方向，往她的方向跑了回来。 柳善善：“？” 跑了没几步，再度转身，朝外跑去。 没到门边，又转身，往回跑。 就这样来来回回跑了数次，仿佛在参加什么往返跑比赛。 跑得那叫一个全神贯注，健步如飞。 柳善善：“……” 干嘛？在嘚瑟他速度快？炫耀跑几个来回都没人追得上？ 还是中邪了？ -- 重海深处，水液清凉，缓缓涌动，仿若微风吹动着水底的藻类植物。 模糊的黑影藏匿在藻类植物之间，时不时蹿出，钻入另外一株藻类植物里。 若不仔细看，或许会将之当作水下的某个不知名物种，亦或者是某个生物投下的影子。可若瞅准了，便能发现，这黑乎乎的影子上，似乎隐约能瞥见些许……模糊成一团的五官样貌？ 没错。 这是梵剑。 无人知道，这次重海幻境的弟子试炼，梵剑也混入了其中。 他的目的自然是——血山萃。 想到这儿，梵剑便觉怒气上涌。 老祖寿数将近，这是无力回天的事实。 虽人人都不愿承认，但可以预见的是，他死后，三界必定会迎来一场大乱。 不仅仅是魔族失去顾忌，就连血山萃底下镇压的魔气也会开始躁动。 起初，梵剑只是困惑要如何在那大乱中保全他的家族。 可后来，叫他得知了血山萃的秘密。 几乎无人知道，血山萃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神奇。 除了能镇压魔气之外，它还拥有极其浩瀚磅礴的力量。 梵剑已打定主意，待老祖陨落，他便将血山萃占为己有。 可—— 数日前的一次偷听到的消息彻底激怒了他。 老祖竟然打算在重海试炼中，将血山萃送给柳善善？！ 那个古里古怪的剑修小丫头？ 为何是她？！ 老祖不会觉得……单单靠这么个小丫头，便能挽澜仙宗于水火中？ 梵剑想不明白，也没空去想明白。 他只知道，等到血山萃认那小丫头为主后，他若再想动手，便难于登天。 左思右想，梵剑决定铤而走险。 不等了。 提前动手！ 好在于妄这孩子一向对他唯命是从，听话得很。就是让他当着老祖的面抢东西，他也没有一句怨言。 只是，几次失利让梵剑对他的成功率产生了怀疑。 倒不是怀疑他的忠诚与能力，而是怀疑他的运气…… 所以，他自己也进来了，方便近距离掌控一切，避免失败。 好在于妄这次运气不错。 也确实将他之前说的话都记在了心中，全程低低调调，跟着大部队行走，没有强出风头。 就这么顺利让他闯完了七重屏障，到达了最深层。 也成功进了虚境门。 梵剑便藏在虚境门外不远处，等待着。纵使以老祖现在的情况看，不会轻易发现他的存在，他也不想冒险。 但，就算在外面也不难想象出里面的景象。 所有弟子都被遣了出来，挨个通过出口离开了幻境，唯独柳善善被留在了里面。 果然…… 梵剑恨得牙都痒痒。 澜仙老祖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没法解。多年前是这样，多年后的今天仍是这样。 受他安排，于妄没有离去。 只是，在血山萃现身的时候，他也半晌没有动作。 怯懦了？ 害怕了？ 梵剑眉头轻皱，盛怒之下失了耐心，垂眸，指尖轻轻拨动，重海湖的湖水在他指腹下柔和向外波荡而出。 暗中窥伺的于妄便在是在这一刹那收到信号的。 他运作灵海中的全部灵力，如离弦之箭闯入那虚境门中，目标直指血山萃。 虽是铤而走险，过程却比梵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不止柳善善没有反应过来，老祖也是如此。 他约莫是未料到，竟有弟子这么大胆，敢当着他的面抢东西，压根就没有设防。 第456章 眨眼的功夫，血山萃便到了于妄的手中。 饶是见惯了风雨，梵剑此刻也难免激动。 到手就好，到手之后—— 哪怕九州四海洪水滔天，也与他再无关系。 看着于妄以极快速度朝虚境外疾闪而来，他只觉心脏狂跳不止，心底似有声音即将咆哮而出。 快了快了快了。 马上就到手了！ 眼看着那少年将要出来，却在跑到门边的时候，身体忽而急急刹住。 梵剑：“？” 心底咆哮的声音也随之刹车。 不等他反应，就见于妄竟扭头，又往柳善善方向跑去。 “……” 仿佛有烈火熊熊烘烤着心脏，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极力控制着情绪。想也未想，指腹再度搓动出繁复的手势，水波无声震动，细小的波纹牵连着看不清的千道万道丝线朝那少年的身影波动而去。 于妄的身体再度回转。 重新跑向外面。 梵剑觉得，他就像是第一次认识那人一般。 堪堪到门边，于妄再度向里跑去。 他死死攥着手中的血山萃，似乎想将中的东西扔回去，可梵剑怎么会如他所愿，指尖手势转瞬又变幻了数个。 于妄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来来回回跑动的。 他的面色极其狼狈，眼尾都沁出了湿意…… 虚境门内的景象清晰映入眼中。 这一过程，老祖始终未行一举，未发一言。 兴许是源于，对小辈由来已久的纵容，也兴许是其他。 但梵剑已彻底失去耐心。 他蓄入成倍的力量去操控，过于汹涌的灵力朝其涌去，这番下来可能会对于妄的神智产生难以恢复的影响，但那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这一回，失控感终于锐减，少年的身形再度听话地向外弹射。 -- 没有人知道于妄在经历怎样的煎熬。 除了他自己。 师尊的秘密，是他数个月之前无意中发现的。 那是一个名叫“千丝蛊”的东西。 弟子大会开始的前几日，他有事去找师尊，却在进去之前，亲眼目睹了他将某个东西种入一位弟子体内的画面……那东西应当是某种蛊虫，仿若由数百上千条极细的丝线组成，好似漂浮游动的水下生物。 东西进入体内，那面生弟子醒转后，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茫然，许久后眼底才恢复了清明。 恢复意识之后的他，看上去和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离开师尊殿内的时候，表情也很正常。 于妄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打算过问过师尊的事情，可那丝线般的蛊虫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他总觉得…… 这蛊虫，这画面，似乎并不是自己第一次见到。 后来再见到那位弟子，是在弟子大会第一日。 他终于得知了对方的姓名。 名叫钟鸿，是驭兽峰的弟子。 也是……本次弟子大会里，抽到了第一个和柳善善对战的人。 从钟鸿的脸上，于妄看到的是冷然，森寒。 仿佛此次并非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弟子比赛，而是事关生死的决斗。 目光所落，是柳善善。 可电光火石间，他觉得那表情，眼熟到心惊。 待得弟子大会结束。 他才神情恍惚地记起，那样的表情，似乎也曾多次在自己的脸上出现过。 至于那蛊虫…… 疑点一旦埋下，便再也无法挥去。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困惑与不解，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过去后，于妄终于背着师尊开始调查。 他知道了那蛊虫的名字。 叫千丝蛊，可以用来操控别人的神智、意识，而不易被发现。 也知道了—— 他的体内，同样有这么一只蛊虫。 是的，他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何时被种下的。 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哪些行为，是受千丝蛊影响而做出的。 从那日之后，他便有意地寻找解蛊方法。 可惜的是，除非种蛊人身死，否则永远也解不了。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缓解克制的法子，各种灵丹妙药上阵，调养了好一段时间。至于有没有用，于妄不知道。 直到重海试炼开启。 师尊漫不经心地要求他抢夺血山萃。 于妄振奋而又激动地捏紧拳头，发誓一定完成任务——神智受控的时候，没有人能意识到自己神智受控了，他也不例外。 进入试炼里，便满脑子只有“血山萃”。 其他任何事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若要说，是什么暂时唤醒了他，或许是…… 尸虫堑时，那引着无数巨虫，向远处跑去的身影。 他们赶到的时候，尸虫们仍聚集在原地，柳善善却已不见踪影。 于妄在原地愣了很久。 师尊命他从柳善善手中抢来血山萃，可她似乎并没有走到最深层，便提前出局了。 为了救他们。 他暂时忘记了血山萃。 他的脑海里全是她被巨虫包围时，决绝而又坚毅的身影。 第457章 头一次，数道同门的声音在耳旁连哽带咽响起，他的心内没有生出任何的反感。 因为，他心内似乎也有相似的情绪。 同样的声音。 头一次，他无视了那在脑海里缠缠绕绕，千丝万缕的控制。 心神恍惚地问自己—— 他真的要那么做吗？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失控了。 闪现而至，从柳善善面前抢走血山萃的时候，他的神智已不再受自己控制。 可要说进步，还是有的。 神智虽受控，身体却有自己的想法。身体想回去，想将东西还回去，想走到她面前，同她说一声对不起。 再说一声谢谢。 那点可怜的意识在被蚕食。 几次来回折腾，师尊似乎加强了操控，盘踞在脑内的无数根丝线仿若变作尖锐的银针，密密麻麻地刺入了他的识海，疼痛自天灵盖迸发而出，继而贯彻神魂躯壳。 脑袋像是要炸开。 方向朝外，目光朝前，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他再无任何抵抗余地。 梵剑同样是这么想的。 成功仅有一步之遥，无人知晓他的兴奋与颤动。 直到一声惨叫骤然炸响。 于妄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剑，寒芒前一刻自水中掠过，形成片刻的水隙又快速复原，发出的剑光几乎刺痛双目。 疾驰的少年猛地摔倒在地，身体堪堪倒在门边，下半身已空荡无一物。前方不远处，是由于惯性而摔出的两条腿。 连柳善善也惊骇到忘了呼吸。 他竟……将自己的双腿硬生生砍断了？ 第190章 在？人身攻击？…… 纵使摔倒，血山萃仍旧被他牢牢抓在手中，抱在怀中。 倒地的于妄终于不用继续来回奔跑。 血迹洇染了大片水域，鲜红色，仿佛缓缓绽放的艳丽花朵。 虽然是幻境，承受到的疼痛没有半点减轻，他面色惨白，微张着口，似是痛到快要昏厥过去。 却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将手中血山萃托举出，脱口而出：“快拿走，我是被……” 于妄没有打算将师尊供出去。 当年刚进入澜仙宗，他最想拜的人其实是无剑尊者。 只是，无剑尊者以不想收徒为由拒绝了他。 被拒后，他深感耻辱羞恼。身为当时颇具天赋的新人弟子，他拥有比别人更多的关注与议论，在流言纷飞，被人当热闹看的时候，是师尊——梵剑尊者点名要了他，将他收为了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和普通弟子有着云泥之别。 跟在梵剑尊者身后，于妄地位水涨船高。 师尊对他期望极高，给了他常人无法匹及的资源和厚爱，是他修行路上的引路人。 所以，纵使知道师尊利用千丝蛊……操纵了自己。 他也没法恨他。 想起这些，心底只余一地茫然。 不管师尊想做什么，他都不想出卖他。 于妄已打定主意将事情推到“中邪”，“魔念”上。老祖现在状态不同以往，进入幻境的又只是一缕念，大概率不会觉察出异样。 谁料，“入魔”两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余光里一道黑糊糊的劲风席卷了过来。 水流被搅动，剧烈地涌动、震颤。 暗色的光芒击中他的胸口，裂骨疼痛传来的同时，他被击飞出原地。 隐约看到一个气急败坏的黑影。 吃里扒外！恩将仇报！ 不堪重用！ 废物。 知道于妄八成是要出卖自己，梵剑破罐子破摔，不再藏匿身形。 为了泄愤，隔着极远的距离，一道攻击便朝那倒地少年袭了过去。 这一回，于妄手中的血山萃甩了出去，滚到了柳善善的脚边，似浮似飘地悬着，缓慢旋转着。 想到方才僵持了许久的“拉力赛”，梵剑便愈发恨这只是幻境，没法直接杀了他。 可他的目标不是于妄。 是血山萃。 耽误了那么久，浪费那么多时间。 眼下身份暴露，他必然无法继续留在澜仙宗，若不将血山萃弄到手，之后必然便再无机会。 盛怒的头脑仍留有一丝清明，他不再顾忌其他，身形快似一阵龙卷风，朝着血山萃飞去。 看到血山萃摔倒柳善善脚边的时候，于妄松了口气。 他的脑袋木了会儿，身体松懈下来，便要闭眼。 可—— 待得发现她竟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只愣愣看着血山萃，半晌没有将之抱走，刚要闭上的眼眸倏地睁得老开。 你拿啊！抱走啊！ 要被抢啦？！ 身体痛极，吼叫都发不出。 当然，就算想提醒，也根本来不及。 场面形势瞬息万变，就她走神的眨眼功夫里，梵剑尊者化身的黑影已到了近处。 他只略一抬手，湖底便有风起水涌，那血山萃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飞速朝他的方向旋转飞去，最后悬停在他跟前。 血色水晶一般的东西，近在咫尺。 梵剑痴痴看着，忽而觉得如做梦一般——早知这么简单就能到手，早知左右都要“撕破脸”，他何至于浪费那时间？ 第458章 东西到手，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眼尾轻扫，眸光落在柳善善身上，好笑之余，不忘嘲讽一句。 “反应如此迟钝，当真不愧是无剑的徒弟。” 略顿，抬眸看向虚空，声音傲然又轻蔑：“不愧是你物色的下一任血山萃主人。” 说话间，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撕裂了空间的小洞。 那洞起初只有拳头般大小，正在不断变大。 “起初我还想着……等你死后再对血山萃动手。”他又道，“是你逼得我提前改变主意的。” 老祖没有答话。 可大概是憋了太久，终于等到了一个肆意倾吐的机会。 梵剑轻嗤一声，虽是黑影形态，模糊的黑脸上却隐约可见扭曲而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 “我一直敬你重你，觉得你心怀悲悯，可以庇佑苍生，可直至今日我才清醒地意识到，你要的，不过是外人的赞誉与名声，是虚名，但你从未考虑过，自己死后，留下的烂摊子要怎么办，也从未考虑过，其他人的死活……” “更荒唐的是。” 他伸手一指，落在柳善善身上。 “临死之前，精挑细选，竟然挑了这么个人。” 柳善善：“？” 在？ 人身攻击？ 兴许是她略显不忿的神情逗笑了他。 他忽而原地笑了起来，险些直不起腰。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黑洞总算足以扩张到足以通过。梵剑收回视线，伸手，打算将血山萃抓入掌心，离开此地。 有这东西在手，往后要去哪，恐怕都无人能再阻挡他。 至于老祖…… 应当是过于自信自傲，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被宗内人抢走，竟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就在他抓住血山萃的前一瞬。 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你确定，真的要拿走它吗？” 梵剑动作顿住。 他颇感奇异地挑了挑眉，说这话的竟然不是老祖，而是始终反应好似慢半拍的柳善善。 从方才起，她便眼睁睁看着血山萃从面前被抢走了数次。 中途也没有想过要抢回去，只木木呆呆地看着，好似身在此，魂却在别的地方。不过，他想，兴许她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抢也抢不到。 他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传言—— 无灵族。 应当在数千年前就灭族了的，一个极其脆弱的种族。 羸弱，无能。 而她，比起她数千年前的族人，甚至还多了个“呆若木鸡”。 可怜澜仙老祖竟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 可真是悲哀至极。 梵剑饶有兴致：“你这是忽然想起要阻止我了？” 那少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 梵剑险些被她逗得大笑出声。 可他向来不喜弱者，尤为厌恶又弱又愚笨的人，没什么耐心陪她玩，收入血山萃，便要离开。 却也是这一刹那，尖锐，密集的，仿佛用沸腾开水将全身血肉烫烂的疼痛感传了过来。 他的身体猛的一震。 刺痛般松开手，踉跄着一连后退数步。 紧接着，他听到少女的声音遥遥远远响起。 “都提醒过你了，怎么就是不信呢？” 她仍站在原地，微歪着脑袋，表情略显苦恼地看着他，伸手一指。 “你看你，快消失了耶。” 梵剑下意识低头。 他这才注意到，他化身黑影的身体……竟不知何时变得极为黯淡，仿佛在水里浸泡过一夜的水墨画，墨迹模糊淡去，褪了好几层色。 再淡一些，便要归于虚无了。 那疼痛锥心刺骨，似是在皮肉下噼里啪啦地炸动。 黑影似的身体忽闪忽闪，时隐时现。 惊骇在脑海中翻江倒海…… 他听到她充满不解的声音响起。 “所以，你到底是忘了血山萃是魔族的克星。” “还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 “入了魔？” 最后三个字仿佛敲钟一般铮铮作响着撞入他耳间。 他错愕抬头，眼底全是难以置信。 “你什么意思？” “？” 居然真的不知道啊。 柳善善被他的反应惊到了。 虽然，关于梵剑尊者入魔一事，她也才猜到没多久。 但她着实没料到，他本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 事情还要从数日之前说起。 将医药圣手救出去后，她便一直在调查那日黑影人的身份。 托老祖的福，在成为“准宗主”后，她也成功接触到了不少过去接触不到的资料、古籍，以及尊者。 她试图从“黑影”这一术法入手。 那日想要杀医药圣手的黑影人，黑糊糊一团，隐约能看到五官，但更多的是模糊，像是用阴影捏出了人形。 澜仙宗内，会这样术法的人一定不多。 柳善善起初只是想将范围缩小，却没想，一番调查后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术法！ 第459章 而是魔族的招数！ 是有尊者入魔了？ 还是说，和魔族勾结？ 可这样一来……想要查出来，更是难于登山。 起初她以为线索中断。 但在进重海试炼之前，她收到了医药圣手用灵鸟寄来的书信。 信上写了梵剑的名字。 ——那日的黑影人。 是梵剑尊者。 这个答案，似乎挺合。她当时一点儿都没觉得惊讶。 柳善善本想在进重海试炼之前，先将梵剑尊者处了。但她四处搜寻了一通，也没有找到他。 重海试炼要持续数日，留他在外面，她还挺不安的。 直到…… 试炼闯到第三重屏障的时候，她无意中在某个暗影附近，瞥到了一抹极其熟悉的黑影。 他藏得谨慎且小心，且黑糊糊一团藏在湖底植物的阴影下，移动的速度也很快，非常隐蔽。 若非她之前就见过它，又查了大量相关资料，恐怕也不会那么快发现他的存在。 在确定梵剑化身黑影，混进了重海试炼后，她便开始困惑。 他进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在于妄出现抢夺血山萃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哦。 原来是为了血山萃。 但—— 梵剑尊者为什么会想要血山萃？ 他不知道这东西，魔族触之即死吗？ 没错，她全程没有动弹，看着他们抢血山萃——于妄抢完梵剑尊者抢。 自始至终保持着“纵容”到近乎“痴呆”的态度，纯粹就是出于好奇。 现在，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 原来他是……不知道自己入魔了啊。 如同烈火焚身。 在那女孩声音落下之前，梵剑便痛到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身体的每一部分，似乎都正在从他的身体上剥离，仿佛有什么尖锐冰冷的刀，正在一刀一刀将他的皮肉剐下来。 可真相并没有那么血腥。 他的身体只是一点一点，变淡，更淡，直至彻底从原地消失罢了。 梵剑消失，他搞出来的传送洞也消失不见。 唯有血山萃还在原地慢悠悠旋转着。 周遭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同它无关。 她走上前，将东西抱了回来。 认真打量片刻，忽而意识到周围似乎太过安静，不由出声：“老祖？”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 她这才想起来，老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声了，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莫非是……被刚才梵剑的“叛变”，以及那番“不吐不快”，刺激到了？ 又喊了两声，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正忐忑是不是需要说两句话安慰一下的时候，忽而听细微的，极轻的……鼾声响了起来。 “？”柳善善，“……老祖，您睡着了吗？” 鼾声骤然而止。 老祖：“嘎？怎么了，哦，噢噢，刚聊到哪儿了？” 第191章 我也有灵力了！！…… 柳善善：“……” 不是吧？ 那么大一出戏，您老人家一点没看到？ 想到梵剑尊者方才可能是对着空气输出了一通，她便不免心生同情。 老祖干巴巴一笑，声音惆怅，似是颇为不好意思：“没办法，年纪大了，精力实在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但他又解释道。 没有睡很久，是从梵剑尊者说话之后才开始打瞌睡的。 柳善善：“？” 更心疼梵剑尊者了。 他说的话就那么催眠吗？ 她颇为好奇：“老祖，您不担心血山萃被抢吗？” 老祖直气壮：“不是说要送你了吗，他们就算抢，抢的也是你的东西，该担心的是你才对，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合情合，无法反驳。 不过，这句大概只是个玩笑话。 老祖缓缓叹了口气，语气恢复正经，又道：“大家都说我害怕血山萃被盗走，成日严防死守，其实，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这东西是宝贵，但还真没那么容易丢。” 说着，轻啧了声。 “他们甚至没法将它带出虚境门。” 老祖说到这儿，柳善善余光瞥到躺在地上的某个身躯，似乎细微地颤动了下。 这会儿再看他，她也还是会想起方才的“断腿”一幕。 虽然是在幻境中，疼痛也是实打实的。 还不如死了痛快些。 地上的于妄挣扎着翻了下身。 他似乎痛到差点晕过去，人却还在，声音沙哑着出声：“老、老祖……刚，我，我刚刚不是……” “老祖有眼睛，老祖能看懂。”澜仙老祖和和善善地打断他。 “你中的是千丝蛊，这东西不怪你，中了蛊也很难发现。” 于妄惨白的脸色这才多了些血色。 他的嘴唇轻轻颤了颤，还想再说话，却又听老祖道。 “但，不要觉得中蛊你便是无辜的。它虽能控制人，能控制的也是些本身就存在恶念、邪念的人。” “它会放大人心底的恶念。心中恶念越重的人，中蛊后便越难发现，因为他并不会觉得自己的那些恶念是错误的。” 第460章 “所以，你被你师尊操控，是因为你本身便心性不定。” 于妄的面色白了白。 他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不过不用难过，少年人嘛，年轻气盛也正常，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比你好多少，你能察觉到，并能有意识地去同它抵抗，说明这段时间也成长了不少。” “……好。” “先出去吧。”老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紫霜长老应当已经在外面等着你了。” “回去后，先禁闭一段时间，好好反思，戒骄戒躁，磨磨心性。” 于妄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是。” 从幻境里出去，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死出去，一种是从虚境门外的绮雾口离开。 死出去的话，中途拿到的奖励和宝贝便都会消失，而绮雾口……则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小道。 柳善善试图施以援手，于妄拒绝了。 他全程闷声不吭，愣是两手并用，拖着笨重的身体，身残志坚地爬了出去…… 身影莫名凄惨。 好在路不远。 没一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柳善善走神了好一会儿。 “所以以后的四殿，岂不是就没有尊者了？” “你这丫头……” 老祖失笑：“先别操心那些，你还没有告诉我，这礼物你满不满意，愿不愿收呢。” 礼物。 血山萃。哦。 柳善善回过神来。 她来重海试炼，为的便是这东西，很难不满意。 但经方才于妄、梵剑尊者的一番打岔，她其实已经冷静了不少。 将视线从血山萃上面收回。 “但是……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你应当知道，这东西的作用是，将魔气镇压于重海幻境之内。有它在，那些长眠于此的远古魔气才不会冲出，祸害九州。” 柳善善点点头。 老祖的叹息声接了上来。 片刻后，他的声音继续：“这是外人眼里的，血山萃的作用，但其实，它最重要的作用并不是这个。” 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力量从后荡过来，将血山萃轻轻向她的方向推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更清晰地看见，它里面缓缓流动的，鲜血一般的液体。 美到让人失语。 “魔域有魔种，。” “灵域也有灵种，很少有人知道，血山萃便是澜仙宗的灵种——” “澜仙宗的全部灵气，都来自它。” 柳善善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屏住呼吸。 那目光垂在她的身上，声音无比的柔和，可柔和里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无奈。 所以…… “是的。” “没有错，整个澜仙宗，都依赖它而存在的。” “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东西。若没了它，不光澜仙宗会不复存在，三界也会陷入动荡。”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轻轻拨动着它。 血山萃一圈一圈缓慢转动着。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不过堪堪比她手掌大一些的东西，竟蕴藏着那么大的能量。 “和其他灵种不同的是，它所蕴含的灵气是可以为人所用的。” “在你同血山萃连接之后，整个澜仙宗的灵气都可以由你随心所欲使用。” 这么大一个馅饼砸到脑袋上。 险些将她砸得头晕目眩。 柳善善是很想要血山萃，但，浪费可耻啊啊。 她忍不住道：“老祖，这礼物对我来说太夸张了，而且灵力对我来说其实……” “对你来说无用。” 老祖声音很淡定地接过她的话。 “你是无灵一族，无法吸纳灵气，这个我知道。” “只是，血山萃的灵气并不一样——” “它并不需要你将其炼化，连接血山萃后，你便可以直接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你可以将它当作一个……储存灵力的芥子空间，这些灵力不用进入你的灵海，也可以使用。” “当然，想将它送你，确实源于我的一个私心。” “你是澜仙宗、乃至九州的希望，我虽选了你当宗主，却也时刻担忧，只因你的寿命太短太短太短，几十年，不过弹指一瞬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可以长寿。血山萃同你连接之后，其中的灵气可助你寿命长久绵延，不说上万年，再活个数千年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柳善善：“！！” 哇。 虽然她心态不错，一直都觉得，几十年的寿命同样够用。 这会儿乍一听能活到几千岁，还是忍不住心动眼馋。 她的寿命对比其他人来说，就好比蜉蝣瞬息，朝露昙花。 若可以，谁不想活更长一些呢？ 老祖继续道：“不过，我将它送你，却并不想让它成为你的压力和枷锁，你年纪尚小，那些拯救苍生的责任并不该压在你的身上。” “对你唯一的要求是，血山萃在手的一日，你便要为澜仙宗而战一日，这对你来说应当不难的，对吗？” 确实如此。 她想了想，就算没有血山萃，魔族大战她也得上。 第461章 老祖道：“以及，连接之后，若反悔了，也可以随时切断。” 这下，便由不得柳善善不心动了。 他说的话，可以说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打消。 能延年益寿，能随时反悔，还能……解决师父的病。 这要是还想拒绝，那也太不识抬举了吧！ 她连连点头。 老祖：“拥有了灵力后，我也能更直气壮地将你是继任宗主一事宣布出去，到时也不会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出现。”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谁若反对你，你就用灵力抽谁。” 柳善善：“？” 老祖，身为创宗始祖，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站稳，我开始了。” 老祖开始帮她缔结血山萃。 这个过程似乎很简单，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进行的，只知道老祖自那句话后便不再出声。 她便乖乖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等待。 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一步。 “老祖，还没好吗？” “你怎么还不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柳善善：“？” 老祖：“……” 柳善善：“……已经结束了？” “……结束好一会儿了。”老祖默然了会儿，“你感知不到多出来的灵力吗？” “……” 这个问题问得好。 但是，这个所谓的灵力，要怎么感知？ 她不叽道啊！ 她都不知道缔结成功了，更别说什么感知灵力了。 又是十分漫长的一顿沉默。 老祖开始纠结，老祖自言自语。 “不应该啊，怎么会呢……” 他不死心。 “我再试试。” 话音落，柳善善便看到血山萃被推着送到了她的怀里。 紧接着，有如乳白色薄雾的淡淡光芒从水滴屋的四周朝她缓缓包围过来。 应该是老祖的灵力。 “闭上眼睛。” 手捧着血山萃，她乖乖闭上眼。 血山萃隐隐开始升温发烫。 这个过程很神奇，很难用语言描述。 但她隐约感知到——老祖似乎是牵引着血山萃中的灵力，强行将它们往她灵海里送，说来也新奇，随着他的努力，她那笨重干涸的灵海大门竟真的缓缓打开，开始同血山萃连接。 一通折腾后，柳善善睁开眼。 “好像感觉到了！” 磅礴的灵力，通过一条看不见的路径，自血山萃那儿传来。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清楚地意识到，似乎调取那无穷无尽的灵力，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情……7 太神奇了！ 老祖比她还要高兴。 他声音喜滋滋：“快试试看。” 她兴奋到重重点头，伸出双手，感受着血山萃灵力的同时，凭直觉去调动它们。 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本干涸枯竭的灵海，因为血山萃，忽而多出了一片汹涌澎湃的灵力。 它们翻滚着，激荡着。 好似无边无际，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灵随意动。 一念，灵力海洋波涛滚滚。又一念，便风平浪静。 再一念，大股灵力徐徐升起，汇聚成大股能量，涌入她体内，流经奇经八脉，最后顺着手腕，涌入手掌，冲出掌心—— “哗啦啦”！ 柳善善清晰地看到，大股清澈如许，疑似灵力形成的灵水似的东西，从她掌中喷了出来。 “！！” 她难掩激动，险些原地蹦跳几个来回。 “老祖老祖，快看你快看，成功了！” 她也有灵力了。 她也可以使用灵力了！ 老祖：“……” “？”长久没有得到回答，她开始不确定。 “看到了，很厉害，但你没有发现吗——” 他终于略显惆怅地出声：“它应该只能用来浇花。” 柳善善：“……” 好像是哦。 第192章 今天开始就戒游戏！谁……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小的话语，伤害却那么大。 她一手喷着水，一手去摸，入手冰冰凉凉的，没有异味。 也没有杀伤力。 什么嘛，还是用不了。 白兴奋了。 老祖比她更忧伤，可他很快重振旗鼓：“兴许是方法错了，你试试用剑。” 有道！ 她振作起来，取出剑。 他教她如何将灵力运用在剑上。这些论知识，不论是师父还是师兄姐，都和她说过许多次，闭上眼都能背。 不过，这还是头一次真正解到他们所说的—— 凝气于心，汇灵于掌，破势于剑，究竟是何意。 有灵力和没灵力确实不一样哈。 她找到感觉，那些灵力紧随她的意念，尽数涌入她的残月剑中，蓄势喷发，势如破竹！ “嗬！”的一声挥出！ “哗啦”。 从剑身甩出一圈水。 柳善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玩水呢。 她默不作声将残月剑收了起来。 老祖显然是已提前做足了心准备，看到这画面，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要短许多。 第462章 “想来是因为，你的问题比其他无灵族还要更复杂一些。” 见她表情气馁，他宽慰道：“没关系，最起码……寿命确实延长了些。” 柳善善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真的吗？老祖还会看这个吗？” “嗯哼。”他道，“简单的掐算罢了。” 想到能延寿，方才的挫败便也变得微不足道。 她重新开心起来。 老祖却还在继续宽慰：“切磋的时候，用水柱将别人冲出去，也不失为一种获胜的好法子呢。” 柳善善：“……” 也不是不行。 她谢过老祖，解决完这些事，老祖打了个哈欠，说他要休息去了。 让她自己回归剑峰继续研究。 “哦对。”老祖道，“这些灵力平时没事得多用用，用多了才顺手，不然以你的灵海情况，迟早又要干涸。” 她乖巧应是。 将血山萃放下后，它便又藏进了水壁之中，消失不见。 虽然缔结了，血山萃却是无法、也不能带出去的。 但因为多了层联结，她倒是可以随时感知到它的存在。 甚至…… 想日后再回来找它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 柳善善已打定主意，等重海幻境里无人的时候，再偷偷来一趟。 到时试着将血山萃复刻下来。 挥别了老祖，她通过绮雾口离开幻境。 在里面待了太久，出来的时候，人甚至有些恍惚。 好像因为她被老祖留了太久，出来得太晚，外面都没什么人了。 应当是傍晚，天色微暗。 这个点，饭堂应该还没有关门，现在去可能还能赶上。 她刚放出灵兽要去吃饭，就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半蹲在树下的少年，忽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略眼熟。 “柳善善。”他喊住她。 少年穿着外宗的宗袍，身后背着一柄长剑。 走到近处，柳善善想起他的身份，是最开始被她打出去的某个弟子，来自玄剑门，叫什么……燕洛师兄？ 初时在重海试炼里碰面，他给人的印象便是……高傲，轻蔑。连话都舍不得张口说一句，仿佛一个哑巴。 可他此刻状态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三米开外，身体笔直地站定，眼神晦暗难明地看着她。 他找她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寻仇吧？柳善善耳朵一立，神情警惕。 虽半晌没有开战的意思，可她还是悄悄将手背到后面，准备一旦开打，就好好试试她的“水柱”新武器。 “可以冒昧问一下吗？”不知是不是因为等了太久，开口的时候，少年的声音甚至有点沙哑，“柳姑娘……年方几何？” 柳善善：“？” -- 燕洛有些道心破碎。 从被那少女打出重海试炼开始，他便陷入了一种极端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玄剑门向来只收天资卓绝的弟子。 他又是这数年来，无数弟子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二年筑基，五年出凡，眼下不过四十七的年纪，便已达到玄级境。 堪称修真界的璀璨新星，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 可这样一个天才，竟一个照面便败在了……澜仙宗的所谓“弟子魁首”身上。 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他看着周围的一切，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不真实感。 任谁都想不到，玄剑门那么多弟子里，他会是最先、也唯一被淘汰出来的那个。 其他修为不如他的师弟师妹们，甚至都还在里面呢…… 正满面愁苦，忽而听到一阵灵动的风声响起。 “刷拉拉”。 往左看，是他表情茫然的师妹们。 往右看，是他神色仓皇的师弟们。 燕洛：“……” 这下不是唯一了。 心脏却更痛了。 离开场地的途中，师弟妹们大抵是看出他心情不好，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小声安慰他。 “她确实挺厉害，但招式技法上，还是要比师兄差上好些。” “她身在澜仙宗，灵丹妙药一定吃了不少，全宗上下肯定都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有今天这修为也在所难免。” “更何况，我们燕洛师兄不过才四十七岁，这个年纪便达到玄级境的，也就只有千年前的太初剑尊——那柳善善，还不知是修炼了多少年才修炼到了这个地步呢！” 起初燕洛只沉默听着，不反对也不点头。 直到最后一句响起，他的眼皮才掀高了些，面色略有松动。 没错。 在玄剑门里，他年纪极小修为却极高，纵使是这些师弟妹们，也大多比他年长。 “就是，就是，她肯定已经上百岁了。” “师兄是太过年轻，以你那恐怖的修炼速度，超过她，想必也要不了几年，下次再见，便能让她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这些话，犹如一道又一道惊雷，撞入他耳间，心间。 他黯淡了许久的双眸，终于燃起亮得逼人的火苗。 “哎——哎？师兄，你去哪？” 那少年背着剑，闻言脚步微顿。 第463章 他的脊背犹如笔挺的寒梅，屹立前方，连影子都透着彻骨的冷傲。 “去找她。” ——他们说的没有错。 他比任何人都要年轻。 和他同境界的弟子，基本都已念过百岁。 从小到大，他听过太多的赞誉。 人人都说，不出百年，他必能达到至圣境。 怎可因一次小小的失利，而心生挫败，心存怀疑？ 他要问清她的年岁，弄清她的修为。 纵使不到百岁，也不稀奇。以他的天赋，必定能以比她更短的时间达到她今日的修为——甚至，超越她。 然后，同她再战一次。 到时谁胜谁败，还尚未可知！ 于是，他在试炼出口外等了她好久，终于等到她出来。 他叫住她，走到她面前，问出那句在心里滚了好几遍的话。 “柳姑娘……年方几何？” 柳善善：“……？” 警惕后退半步。 她以为他是来打架的，结果他是来话家常的？ 但还是谨慎地回答：“还有两个月就十七了，怎么了？” -- 奇怪。 真是个怪人。 回归剑峰的路上，柳善善还在回忆刚才那人的目光。 仿佛觉得她会在年龄上撒谎似的，眼睛里写满了“质疑”，“怀疑”，甚至还有一点“晴天霹雳”。 在复问了她数遍，确定她的确是17，而不是117之后，他便犹如魂魄出窍一般，游魂一般晃晃荡荡地离开了。 “……” 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好在她也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回了归剑峰，逐一和师兄姐们打过招呼，又应付了一通他们的闲聊，柳善善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刚一推开门，就听“叽啾”一声响。 差点忘了这个小东西…… 重海试炼里带出来的灵兽幻蛋。 鸟脑袋从她的头发里钻出来，巡视领土一般踩着她的脑袋转了一圈。 她将它从头上薅下来，刚好储物戒里有兽用饲料，便弄出来给它喂了点。 可能因为还是个小宝宝，吃东西有些不知节制，一眨眼的功夫，就吃将小肚子吃得圆圆滚滚。 再想往她脑袋上爬，没站一会儿便会圆溜溜地滚下去。 柳善善：“……” 真不可思议，这么个小东西，居然那么多人抢。 也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养大。 她打算深夜再偷溜回重海幻境，复刻血山萃。 在这之前，柳善善决定再做会儿任务。 最近做任务的时间显著减少，但没有完全归零，零零散散下来，等级还是升到了59。 杀魔将轻松，不代表她在这个世界是完全无敌的。 魔将之上，还有魔王魔主那类更可怕的存在。 恐怕只有将等级升到满级，她才能完全安心摆烂。 这会儿要做的是和炼器有关的任务。 她埋头做了会儿，在升到60级之后，忽而听到“叮咚”一声响。 欢快的系统音再度跳了出来。 【尊敬的修士您好，您已成功到达等级60，现在将为您开启最后终极系列任务——[羽化登仙]】 【在您达到满级，也就是75级的时候，您将自动完成该终极任务，并获得最终奖励：[登仙]】 【温馨提示：登仙意味着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您原来的世界！】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光明就在眼前，胜利就在前方，修士继续努力哦！】 柳善善：“……”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回去将任务页面的文字版本，来来回回反复看了三遍。 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幻视后，默默地站起身，将炼器坩埚团吧团吧，扔到储物戒最深处，并用一堆杂物埋了上去。 很好。 她觉得60级够用了。 今天开始就戒游戏！ 谁也别拦着她！ 第193章 （结尾补字500） 师…… 但很快，柳善善就意识到，“戒游戏”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事情还要从她复刻血山萃开始说起。 因为不想引人耳目，晚上夜深人尽的时候，她才偷偷溜回重海幻境。 出发之前，想起某件重要的事情。她不得不木着脸，从储物戒的最底层，将刚塞进去的炼器坩埚又翻了出来。嗯，戒游戏计划还没持续半天就破产。 吞下闭气丹的时候。 （经验值＋1） 到达重海湖里，不小心扯掉了一颗水草的时候。 （经验值＋1） 将血山萃塞到炼器坩埚里，等待技能【法器拆析】读条完后。 （经验值＋10） 等待技能【制作过程拆析】读条完后。 （经验值＋10） 到处搜集对应材料。 （经验值＋1），（经验值＋1），（经验值＋1） 柳善善：“……”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经验值这么好涨呢？ 这样下去她甚至可能活不到五十岁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复刻所需材料不太常见，幸运的是，基本都能在重海湖里找到。剩余的一些，去交易堂花高价也能买到。 第464章 但让她感到愤怒的是。 完成交易的时候，脑袋上竟然也跳出了一个（＋1）。 血山萃不同之前复刻的普通器物。 它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将所需材料都准备好，塞进炼器坩埚后，游戏页面提示她，本次炼器需要花费七天七夜。 柳善善：“……” 行吧，她能解。 毕竟是镇宗之宝，要是真能两分钟造一个，反而更显惊悚。 等待炼器的过程中，她已决心要戒掉“游戏”。 剩下的15级，要省着用。 心里这么想着，人走出了屋门。 一推门，就看到外面被绿色埋得只剩个脑袋的六师兄。 他在他们的小屋门口摆满了绿油油的植物盆栽，从左到右一字排开。此刻人正在当中来回穿梭，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又揪揪那个，忙得热火朝天。 “？” 他在做什么？ 改当药修了？ 刚在脑袋里嘀咕完，就见六师兄已经注意到了她。 “来来来，来得正好，正缺人帮忙呢。” 柳善善：“？” 她迷迷茫茫地走过去。 六师兄得意洋洋地和她解释：“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吗？它叫抱云藤，是我爹从奇花谷里弄来，说是奇花谷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用处可大了呢——” “就比如说咱们剑修拿了它，摆在屋子里日日相对，可以增强剑意，通明剑心，驱逐修炼过程中的浮躁杂念，降低出现心魔的几率，修炼过程事半功倍。” 哇。 真是个好东西。 柳善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师父。 六师兄已经在那叽叽咕咕安排开了：“总共就弄来这么多盆，咱们师门七人一人一盆，还有平时经常和我一起修炼的叶师兄，李师弟，王师姐，裴师……” 安排得倒是很周到。 六师兄真是大方又善良，只是…… 她提醒道：“没有师父的吗？” “这就是你不解师父了，师父那性子，别说心魔了，连杂念这个词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当然用不着这玩意。” 柳善善默然。 心想，好的，六师兄可能不会知道，他知道的所有人里，恐怕没有比师父更需要这玩意的了。 不过，虽然他没有给师父准备，但她的这份给师父也可以。 反正她用不着。 她刚要谢过六师兄，就见他用眼尾一扫。 “嗯哼，先别急着谢我，没见着这儿有这么多盆吗？” 柳善善：“？” 一个水壶被他递了过来。 “浇水，帮我浇浇水，这么株呢，师兄姐们又都不在，光靠我一个人怎么行？师妹，就辛苦辛苦你来帮忙啦。” “这东西现在还是幼苗期，比较脆弱，我打算养到开花了再送你们——不然还没长大就让你们养死了。” 闻言，柳善善便来了干劲。 好的，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她接过水壶，兴冲冲开始浇水。 浇一下。 脑袋上飘过一个（＋1）。 浇一下。 脑袋上又飘过一个（＋1）。 柳善善：“……师兄。” 我可能浇不了这玩意。 再浇下去，人要没了。 六师兄疑惑的目光扫了过来，她那话便吞回了肚子里。 心道，算了，反正说了也没人信……不就是浇几次水嘛，撑死几十的经验值。 死不了。 浇的过程中，晃了晃手中的水壶，不由好奇：“这里面是什么，普通的水吗？” “哪能呢！这可是我花重金弄来的灵泉。” 灵泉？ 柳善善好奇地看了看，忽而想起—— 她的“灵力”，她那水一样的灵力，能用吗？ “所以我才说，这东西可金贵了，要用玉髓灵泉连着浇灌三个月才能开花，要花可多钱了，你们。” 六师兄还在那忙忙碌碌。 口中说的话，她没再仔细听。 她趁六师兄不注意，偷偷用手指往灵植上“呲”了一小股“灵水”。 滋完一个，见没出现什么异样，便去呲第二个。 呲完四五个，忽而听到前方的六师兄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 柳善善：“？” 抬头见他所看方向正是她方才呲过水的几盆灵植，被吓一跳，险些以为自己是闯了祸。 直到扭头看见—— 那几盆嫩绿色的藤蔓，不知何时长大了数倍，上面竟已绽放出影影绰绰的粉白色花朵，隔着纵横交错的绿意，显现出几分朦胧的美感。 “开、开开开花了？”六师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柳善善：！！ 她同样异常吃惊。 她的“灵水”这么好使？！ 但见六师兄神情惊诧，正琢磨着要如何解释，就见他已经双手叉腰，神情嘚瑟地仰天狂笑了起来。 “果然我是有点天赋的，经我手的灵植，要不了一天就能长大呢！” 柳善善：“……” 挺好，省得解释了。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以及她发现了一个重点。 第465章 用灵水浇抱云藤的时候，她的脑袋上并没有出现（经验值＋1）的字样。 莫非……体系不一样？ 这个发现让她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她悄悄蹲到一旁，用水呲断了一颗杂草。 果不其然，同样没有出现（＋1）。 ……也就是说，若能将灵力熟练运动，岂不是能避免掉许多不该有的经验值？！ 最重要的是，她记得老祖说过，她现在兴许是还未掌握运用灵力的诀窍。 多练练说不定哪天就顿悟，能用灵力斩妖除魔了。 柳善善越想越觉心动。 她悄悄给六师兄把剩下几盆灵植也呲了一遍灵水，便抱着抱云藤，急匆匆离开了。 先是练习用灵水挖小草。 然后是灌木丛，小树，接着又跑去挖了矿。 练习确实有用。 起初的水流最多只有手腕般粗细，到后面，她已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弄出大股如湍急河水般的灵水。 为了提升对灵力的运用程度，坐在饭堂的时候，她甚至试图用灵力握着勺子往自己口中喂饭。 －－ 起初，薛崧只是觉得自家师妹好像变得有些爱玩水。 小孩子嘛，玩性重，可以解。 她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水系术法，这两日，不管干什么都爱用水。 不过他没当回事，只觉得她是一时新鲜。 直到亲眼目睹她用汹涌的水柱将前来找茬的外宗弟子冲出了十几里地。 直到发现她，吃饭用水流，取东西用水流，甚至打招呼都是用水变出长长的胳膊伸到他跟前朝他挥手。 薛崧：“……” 她手呢？！手断了吗？！ 怎么怠惰成这样！ 这时候他的心态仍旧是—— 虽然废弃修行这点不太好，但没关系，小孩子嘛。 以及，自重海试炼之后，他们已见识过她修为之可怕，不再将她当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因此方方面面也纵容得多。 薛崧心道。 小师妹年纪尚小爱玩水也无伤大雅，怎么也不到“玩物丧志”的地步。 他相信只是暂时的——暂时闲置双手不用，好歹，好歹双腿还照常使用啊！ 刚这么想完。 就见刚走出门的师妹，忽然腾空而起。 两道水柱从她脚底喷向地面，造成的巨大冲击力带着她飞上了高空。在水流的喷力下，她的身影逐渐变成天边远远的小点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人是离开了，哗啦啦的水流却溅了他一身。 薛崧：“……” 好的。 现在脚也闲置了。 玩水丧志啊，师妹要上天了啊！ 师父去哪了啊，有没有人管管这家伙了！！ －－ 柳善善打算去找师父。 抱云藤带回屋子又养了两日，终于完全养成熟。绿色的藤蔓上缀满了许多粉粉嫩嫩的花朵，很是好看。 她准备今天就拿去送给师父。 经过两日练习，灵力释放出来虽然还是灵水，却也被她发掘出了不少新奇的用法。 像水上飞行器一样，喷着水带她飞上天，便是其中一种。 柳善善还是头一次使用，人刚离地，就听到地面传来二师兄的暴怒声。 她吓得一个哆嗦，身形不稳，险些高空摔落在地。 最后关头，是灵水像喷泉一样上涌，才托住了她的身体。 人安全落地，一回头就看到了被淋成了落汤鸡的二师兄，以及不远处其他师兄姐们略显惆怅的目光。 二师兄阴恻恻看着她，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我需要一个合的解释。” 柳善善：“……” 好说歹说一番道歉，并咬牙赔了身新衣服，才将二师兄安抚好。 “灵水飞行器”首战告败，她有些伤心。 不过，考虑到安全问题，这玩法她也确实不敢再试。 柳善善乖乖将灵兽放出来，抱着抱云藤爬上灵兽，中途安安分分的，没再用灵水。 -- 师父的心魔还是不太稳定，时不时就会魔化。 魔化的时候还非常任性，就跟小学鸡一样。 很难不担心！ 所以进重海试炼之前，柳善善将师父和医药圣手一起打包塞到了小梅花的魔域里。 小梅花这段时间经常和灵稚出去满世界旅游。师父和医药圣手过去，就刚好成了他俩的看门人。 去的路上，她还挺操心师父情况会不会恶化。 结果刚进入梅花魔域，就看到了……身穿深青色长袍，正在案边，弯腰不知在忙碌什么的师父。 气质平静祥和。 师父这几日居然没有魔化？ 柳善善好震惊！ 而走到近处，就更震惊了。只见他手指轻轻一点，一阵雾气飘过，纸上的墨迹便干了。 师父灵力回来了？ 柳善善更加震惊。 她刚要出声，就见正低头忙碌的师父似是忽然注意到了她，并被她的突然到来惊到，开始手忙脚乱收拾案上的白纸。 柳善善：“？” 怎么好像正常又好像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还是头一次见他动作如此麻利。 第466章 但天不遂人愿，越收越乱，几张白纸在他手中就跟不听话一样，哗啦啦飘到了地上。 柳善善定睛望去。 第一眼。 好像是画。 第二眼。 师父画技好深奥，怎么看不懂。 第三眼。 好像看明白了。 好像画的是一堆丑丑的小人。 师父从起初的惊慌到此时的淡定自若，不过堪堪数秒。他唇角挂起温和的笑容，道：“替你画了几幅画像。” 柳善善：“？” 目光坚定收回。 打死她也不承认，那画的是她！ 第194章 （小修） “这只没有摸……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抛掉这些不谈。 刚刚没看错的话，师父的灵力是不是恢复了？ 柳善善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回重点，她切出药修心法，用[望闻问切]给师父看了看。 这一看，不得了。 师父脑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没有【魔化】，也没有【失控】。 之前叠的那么多层buff，仿佛只是她的幻觉，竟全部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他恢复了？ 柳善善：“？” 想到还在“嘟嘟嘟”读条的炼器坩埚。 很好。 血山萃即将到手的时候，师父恢复了。 她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不太好。 不过，欣喜的情绪还是占了大半，很快将其他想法淹没。 她成功这巨大的喜讯砸了个晕头转向。 连忙扒拉着师父的手臂胳膊上下一通翻看。 师父虽不解，却也没有阻止。 她看他手，他便伸出两只手。 她扒拉他肩膀，他就微微屈身。 柳善善：“……” 正扒拉着，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等等，她在看什么？ 总不至于在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吧？ 抬头，发现师父正微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忽而意识到这场面颇为诡异，且俩人离得还格外的近。 心里板了板脸，连忙收回手上的动作，后退数步。 师父本来还微微倾着身子呢，见她如此，微顿，眼睫缓缓眨了眨。 这会儿眼眸里倒是多了些不解。 柳善善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解释：“是太久没见到师父了，所以有些忘形……” 话才说一半，就见师父抿起唇，脸扭向一旁，视线也转过去不再看她。 柳善善：“？” 连话都不让她说完？ 师父你有一点点没礼貌！ 好在她这会儿心情好，不和他计较！ 她便耐耐心心地问：“师父，怎么了？” 瞥她一眼，片刻后，抬起手，青年那骨节分明的左手落在她眼底。 就听得他用比她还要耐心的语气，略无奈道：“这只手还没有摸。” 哦好的她这就…… 刚要将他的手掌捧起，耳朵便一热！ 怎么话从他嘴里出来就有点变味，她刚刚那才不是“摸”！ 但见师父眼神认真，且略显不满，辩驳的话堵在口中。 她默默低下头，将他五指囫囵摸了一遍，便放了下来。 师父的神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眼眸也朝她弯了弯，似是颇为欣慰。 柳善善：“……” 想打人。 但那笑容莫名有些晃眼，她嘀嘀咕咕地别开视线。 又想起什么，连忙将抱云藤从储物戒里翻出来，抱着比她人还要高的灵植，递到师父面前。 魔化问题虽暂时消失，却不能因此放松警惕！ 防患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 “师父，送你的。” 师父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到灵植身上，又转回灵植身上。 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似是有些出神。 她不由忐忑。 嗯？师父这是什么反应，不会不喜欢吧？ 他半天没接，东西抱在手中又有些重。刚转头想找地方放一下，手上就一轻。 抱云藤被师父接了过去。 同样的东西，抱在他怀里便显得小巧了许多。 师父将它托于臂弯，神色认真：“谢谢，我很喜欢。” 是吗？ 她怎么感觉他这会儿反应有些奇怪呢。 算了，收下就行。 还未等她说话呢，就听师父又出声：“可我未提前准备好。” 柳善善：“？” 什么没准备好？ 收东西还要做心准备的吗？ 紧接着，就见师父一手抱着抱云藤，一手伸入储物戒内。 “啪”。“啪”。 几本粉嫩嫩的话本掉落在桌。 “啪”。“啪”。 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法器宝器掉落在桌。 “啪”。“啪”。 更多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宝贝掉落在桌。 师父神色认真地在他“百宝箱”内翻找些什么。 一边翻，一边眉头紧锁。 柳善善将脑袋探过去：“师父，你在找什么？” 他嗯了一声，没有答话，只继续苦找。又找了会儿，终于停下动作，略松口气般，手掌递了过来。 第467章 一枚颇为精致的莹白色储物戒摊开在她面前。 “嗯。”他轻声道，“我没有提前准备好送你的东西。” “手上只有这个还算值钱，你看看，喜欢吗。” “？” 礼尚往来是吧？ 师父已将储物戒放到了她手中。 虽不解，但还是好奇他给的是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戒指里极为辽阔，堪称一个小世界，而更可怕的是，里面已被各色金银珠宝，各类极品灵石，堆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山，塞得满满当当的…… 险些把她眼睛晃瞎。 虽然之前就隐约知道师父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仓鼠属性，但头一次见到这么多…… 柳善善哆哆嗦嗦收回视线。 这这这，这不会是师父的这么多年下来攒的小金库吧？ 继而，迷茫跳了出来。 “这这，啊，啊师父送这些给我做什么？” 她哪里敢收，连忙塞回师父手中。 “是信物。” 柳善善：“？” 哈？信物？ 什么信物？ “互换信物，书上都这么写的。”他说。 书？ 什么书？ 师父眼睫垂下，目光微微下移。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桌上的那堆粉粉嫩嫩小话本上。 一切尽在不言。 “………”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等等…… 该不会…… 定情信物？？ 兴许是她脸上的吃惊神色过于明显，师父目光望过来，眼睫眨了好几下。 片刻后。 面无表情：“哦。” 态度平和：“是我解错了。” 然后，将怀抱的抱云藤还给她，默不作声转头，移开视线：“那这个东西我也不要了。” 虽然还是那个温温和和的师父。 可她诡异地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丝，不高兴的气息。 就在她试图分析自己的猜测有无出错的时候。 师父已经将抱云藤放到了桌上，轻描淡写、和颜悦色地转身走了。 啊！ 他居然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果然是生气了吧！ 左思右想，都觉得似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生气。 她不知道怎么哄呀！ 柳善善赶紧追上去。 “师父？” 不她。 “师父！” 还是不她。 “师父~~~” 撒娇有用。 师父脚步微顿，余光瞥了她一眼。 她心中一喜，正要再接再厉，打算夹出新高度夹出新风采，就见师父……离得更远了些。 脚下速度分明没什么变化，可眨眼的功夫还是将她抛了老远去。 他有灵力！ 他耍赖！ 她刚打算追上去，脑袋某个念头猛然闪过。 “哎呀刚刚骗你的啦，你、你没解错，就、就是，就是定情信物！” 话到末尾，莫名觉得有些羞耻，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但她说完才意识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这轻若呓语的声音，师父很难听得到！ 刚想忍着羞耻心放大声音再说一遍，就听—— 似有清风拂过。 方才离她数十步远的人，此刻竟已站在了她面前。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师父温温和和地朝她笑，道：“方才去取了个东西。” 柳善善：“……” 你刚刚走的那一段路，无论前后左右都是空场地，你倒是说说是在哪儿取了东西！ 他走在前面，回到方才的小桌前。 伸手，将抱云藤抱入怀中。 末了，将乳白色戒指，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中。 柳善善只感觉手中戴的不是戒指，而是一座金灿灿的皇宫。 她的心都在哆嗦。 很想拒绝，但怕他不高兴，只能想着——嗯，就当暂时保管吧。 -- 在梅花魔域待了好几日，医药圣手——闻人吕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老化了。 但这儿太安全了，他又不敢贸然出去。 于是每天他闲下来便原地舞舞身子，活动活动筋骨。 这天柳善善终于回来。 得来了梵剑尊者已出事的好消息，高兴得他晚上饭都多吃了两碗。 ——虽然她也说了，梵剑尊者被血山萃攻击的时候，还未完全入魔，所以只是重伤并未死透，拖着残躯已从澜仙宗逃走，说不定某日还会卷土回来。 可他还是高兴！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这下场，活该！ 多吃两碗饭的下场是，回到屋子里，为了尽快消食，不得不继续原地活动筋骨。 正活动着呢，无剑尊者来了。 俩人虽同住一个空旷无人的魔域，可一个住最南，一个住最北，平时向来没什么碰头机会。 无剑尊者不怎么搭别人。 闻人吕也发自内心怵他，不会无事凑到他面前。 俩人这几日里几乎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可这会儿，对方竟主动来找他了？ 看对方神情严肃，眉头紧锁，医药圣手心里一咯噔。 莫非出了什么事关三界的大事？ 第468章 他赶忙迎了上去，战战兢兢：“尊者，可是有何要事？” 后者轻嗯了一声。 就在医药圣手心脏坠地的时候，他开了口。 “你知道，一人若给你送花，那意味着什么吗？” 医药圣手：“？？” 这是什么鬼问题？？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可见对方神情略带探究，不由自主问。 “什、什什么花？” 青年略微思索片刻，唇边浮现极浅的笑——还是头一次见他笑，医药圣手吓得心脏一个抽搐。 “粉色的，中间的花蕊是偏白的粉色，质地细腻柔软，边缘有波浪，远处看着像小巧的铃铛，应当是才开花不久。” 医药圣手：“？” 等等啊没要你说这么详细啊！ 他怀揣着内心极大的震撼，下意识继续追问：“这、这这，别人送你的？” 后者收了笑容，做出含蓄至极的样子。 “嗯。” “那人是……”本想八卦一下，到嘴边忙拐了个弯，“女孩子？” 唇角似乎不太明显地向上又扬了扬：“嗯。” 无剑尊者？女孩子？花？ 这三样怎么有点难联系在一起呢！ 他强忍着将八卦欲压回心底，思索片刻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粉色的花……应当是想说明，她，她很喜欢你？” 青年认真听着，仿若虚心求学的孩童。 闻人吕继续：“你要是对她也有好感的，就可以回送她一些东西。” “送过了。”神色多了些落寞，“可她看上去并没有很开心。” 医药圣手瞳孔睁大。 心底不断洗脑——无剑尊者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这很正常，不要大惊小怪！ 完毕，继续追问：“你送的什么？” 得到对方的回答后，他想了想，道：“那可能说明她对那些身外之物不在乎，在乎的只有……你的心意？” “那要如何才能让她知道？”他又问。 这难倒了医药圣手。 他在情场也没那么得意，坐在原地苦苦思索一番后：“首先，你可以让她知道，你很重视她送的礼物。” “嗯？”对方好奇地眨了眨眼睫。 医药圣手略显心虚，他目光游离片刻，脑袋里忽然蹿出个好点子！ 一拍脑袋，果断而又坚定道：“就比如说，她送你的礼物，那小粉花，你可以日日佩戴在身，放在显眼的地方，让她看到，让她知道你收到这份礼物很重视很高兴，她一定会开心的！” -- 柳善善没打算这么快就和师父回澜仙宗。 他才恢复，还不确定状态是否稳定，最好留在外面多观察几日。 但当日傍晚。 柳善善给自己念了二十遍清心经，不然她觉得自己可能也要生出心魔。 无他。 傍晚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师父已经温温和和地，用脑袋顶着那盆半人高的抱云藤盆栽，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从她面前经过二十次了！ 第195章 师徒日常预警 起初柳善善在埋头练习她的“灵水”。 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第一次余光瞥到师父顶着半人高的藤蔓从前方经过时，只稍稍讶异了下，就没再放心上——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 直到第二次。 第三次。 …… 第二十次，看到师父头顶藤蔓盆栽，施施然经过。 终于忍不住了。 她困惑抬头，结果不经意看到了师父匆匆地、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的画面。 “师父，你在做什么？” 师父停下脚步，轻瞥她一眼：“无事。” 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是转头转得稍急了些，盆栽重心不稳，在他脑袋上晃了好几下。 他手指轻点，一道淡色的光罩笼了上去，将盆栽牢牢保护在原地。 “？” 他还用灵力！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就让它摔下来不行吗？ 可能是她的表情过于难以解。 师父默默向旁侧偏了偏视线，道：“你看上不太开心。” “我这样做，没有让你感觉到开心吗？” 柳善善：“？” 她要是因为他头顶盆栽这件事开心的话，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诡异？ “是他。” “？”什么？ 师父抿了抿唇，声音多了些愁思：“他教的。” 她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口中叼着个大白馒头，刚从不远处出现的医药圣手。 “？！” 什么意思？ 结合师父郁郁寡欢的表情，和反常的行为，她得出了结论。 ——医药圣手居然欺负师父？！ 刚蹦跳着赶到的医药圣手：“？” -- 闻人吕此刻有些抓狂。 “我是说，可以把东西时时带在身上，可我没说要把它顶在脑袋上啊！” “戴在胸前，佩在剑上，系在腰间，不都行吗？” 那青年若有所思点头，眼看着他就要将盆栽“别”到胸前。 医药圣手更加崩溃：“你也没说这‘花’这么老大一盆啊？！它放胸前更不合适了！” 第469章 柳善善：“？” 那俩人不知道跑一旁说什么去了。 还设了个隔音术法，不想让她旁听似的。 哼！ 她还不稀得听呢！ 却见医药圣手走了出来，看到她就跟看到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连忙将她拽到一旁。 “快管管你师父吧！” 柳善善：“？” “你还不知道吧！”他声音鬼祟，“你师父要早恋了，快要把人折磨死了！” 柳善善：“……？” 仙侠世界这么潮流，还有“早恋”这个词？ 啊不对，重点偏了。 师父都多大岁数了，早恋用在他身上合适吗？ 啊也不对。 等等！ 她心底一跳：“他和谁恋了？” “你有所不知。”医药圣手压低声音，用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分析，“……前几日我同他一起出去买纸笔，有个凡人小姑娘给他送了手绢，当时看他挺冷漠的，没想到啊——其实当时就惦记上了！俩人还互送了礼物，今天下午你师父还特意跑来问我，要怎么做才能哄人家高兴呢！” 柳善善：“……？” “你懂什么他俩这叫什么吗？” “？”她还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呢，闻言茫茫然摇摇头。 “情，投，意，合！” “……” 这四个字像是敲在她耳膜上，又像是砸到了她心脏上。她也顾不上再去消化，更没心思分析更多，只觉心里好像有些乱。 师父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师父这么呆，他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哦对。 他好像本来就不知道。 因为不久前，他还说喜欢的人是她呢。 是他误会了喜欢的意思。还是她误会了他的喜欢？ 一瞬之间，无数纷乱尘杂的念头涌了上来。 她无法去深想。 最后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他要真找了什么道侣，她就，她就再也不喊他师父了！ 她自立门户去！ “听说那小姑娘这几日还给他送了花呢，喏，你看，那就是她送的花。” 嗯？她忽觉不对，下意识顺着望过去，看到已经被师父“挂”到了胸口处的抱云藤。 医药圣手一边指，一边没好气道：“现在小姑娘这么没品味吗？送花不知道送可爱一点娇小点的？最少得好拿一点吧！我是让他把花时时带身上，但谁知道他口中的'花'能这么大啊？可苦了我们无剑尊者了。” “？” “……” “！！” 闻人吕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叨。 “哦对了，我来找你们，是想喊你们出去逛逛的，据说今天他们凡间人的灯焰节，晚上还会放烟花，好久没出去玩了，要一起……”话说一半，才注意到身旁已经空了。 人呢？！ 柳善善不知何时已经蹦跳了出去，此刻正高高兴兴地拉着她师父的手腕。 听清他的话，才回头看他一眼，道：“不去啦，今晚有事。” 闻人吕有些心碎：“……什么事？” 她笑眯眯：“去灯焰节看烟花。” 闻人吕：“？” 都是去参加灯焰节，凭什么不带他！ 他捂着胸口颤声质问。 后者指了指一旁的人：“因为今晚他要去见早恋对象，俩人情投意合，花前月下，你觉得你去合适吗？” “……”好吧，好像确实不是很合适。 闻人吕伤心地接受了这个回答。 但是，他好久才醒过神来。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他去不合适，她一个徒弟家家的跟过去就合适吗？ 但这个时候，那俩人已经走没影了。 “……”这是心碎的一夜。 -- 灯焰节是这个小城镇千百年来的传统。 据说是为了纪念多年前一场伏魔大战的胜利，每年的这一日，镇民们都会聚集在城门楼前的空地，放烟花，赏花灯。 烟花和灯火，都可以驱逐邪恶，带来光明。 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烟花活动正在进行中。镇民们敲锣击鼓，鼓声响彻夜晚。无数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炸响，如同一朵一朵绽放的花朵，化作五彩斑斓的光点，流星般坠落。 周围张灯结彩，河里树上墙上到处都挂着纸灯笼，偶尔也能看到提着灯笼追逐打闹而过的孩童，欢声笑语响彻云霄，热闹得仿佛过年。 这儿还有很多市集。 卖小玩意儿的，卖吃食的，卖灯笼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柳善善还是头一次参加古代的节日活动。 因此非常兴奋。 时不时左看看，右看看。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能乱看。 因为她目光每落到一个摊上，都会见师父陷入一番思索。 在她一连望了五六七八个摊后，他终于出动了。 只见他神色温和地出声：“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摊的所有东西，我都要了。” 点的全是她刚才看过的摊。 末了，转头微笑看她：“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柳善善：“……” 第470章 等回去，她就要把师父的那些话本全都烧了！ 都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她的错觉。 那一刹那，周围的嘈杂声骤然消失，所有人陷入安静，目光不可置信地看向人群中说话的这位青年。 他着一身朴素青衫，气质却温润如玉，仿佛天生便同常人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他说话声音虽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一般，在那闹哄哄的环境下，竟叫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柳善善：“……” 他用了灵力的，可不就人人都能听到嘛！ 沉寂了片刻，被点到的那些摊贩们全都沸腾了。他们喜上眉梢，连忙翻出麻布包，跑来面前要他先付钱。 他颔首，垂眸，伸手掏—— 掏东西的动作一顿。 柳善善：“……” 师父好像忘记了，他今天白天的时候，已经将小金库送她了。 空气陷入了一瞬间的凝滞。 师父笑意僵在嘴角。 片刻后，他脸上笑容不再，神情惆怅地道：“可以卖身抵……” “……” 柳善善听不下去了。 赶在那些小贩暴怒揍人之前，忙将师父拉离原地。 灯焰节果真热闹。 跑出小半里路，市集也没到尽头。途中，无意中瞥到一家小摊，眼前一亮。 她扔下师父，小跑过去。 等师父跟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选好了要买的东西，也付过了钱。 “我还有几柄用不着的剑，应当可以当钱，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让我付，我付得起……”师父幽怨如鬼魅的声音飘了过来。 柳善善不等他念完，便将刚买好的东西扔他怀里。 “师父，送你的。” 他骤然安静，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缓缓眨了眨眼。 那是一束花。 主要是来的时候，没让师父带那盆藤蔓出门，他似乎颇有些感伤。她便觉得，挺有必要送些方便携带的花。 这个世界的花，没有她那个时代那么精致，只是尾部用竹编的小绳，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她选的是一束五颜六色的花，虽花里胡哨，但在灯笼的幽光下，也显现出了一种极为醒目好看。 ……就是和师父有些不搭。 刚扔他手里，她就后悔了。 青衫乌发的清俊青年，连发簪都是木质的，却配上那么一束招摇醒目的七彩花，着实不和谐。 ……本想将他怀里的七彩花夺回来。 却见，师父已经弯着眼眸，将这束五彩缤纷的花，插入了他乌黑如墨的发间。 末了，含蓄敛眸，声音平静：“谢谢。” “……”虽然有些感动。 但是看上去更违和了师父！ 第196章 （抓虫） 师徒日常+亲…… 可以看出来，他很喜欢这花。 甚至覆了层灵力上去，花瓣得了灵力后隐隐舒展，似乎在缓缓绽放，并在他头顶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柳善善下意识伸手遮眼睛，压低声音和师父商量。 “要不换一束花吧，这花的颜色和你衣服不太搭。” 他低头看了一眼，神情困惑：“有吗？” “对呀对呀，师父你身上穿的是深青色，这花的颜色……。” 话说一半卡在了口中。 因为她看到他手指轻轻一点，身上深青色的长衫此刻已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七彩长衫。 柳善善：“……” 五彩缤纷版的师父原地转了一圈，欣赏着自己的“新衣服”，边看边颔首，神情颇为满意。 “这样如何，是不是就合适了？” 柳善善：“……” 沉默。 “没事，我刚说错了，其实藏青色也挺搭的，师父咱们换回来吧。” 师父虽不解但听话，虽听话但遗憾：“哦。” 眨眼的功夫，便将青衫如玉的青年还回了她面前。 这一回，再看他脑袋上那束花里胡哨的花，她也不觉得难看了。 师父是懂破窗效应的。 却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爆发出一阵如潮掌声。 “好！！” “这戏法不错！” “再来一次！” 扭头一看，后边站了许多路人。 他们满脸的兴奋，竟不知何时围绕着他俩站了一圈，边吆喝边鼓掌。 ……目光聚集的中心点，是师父。 “喂，耍杂技的，再变一次吧！” 这些人非常上道，不少铜板碎银送了上来。 不等她回绝呢，就看师父默默地，轮流地，将那些铜板碎银全都收入了袖中。 柳善善：“？” 也对。 师父这会儿身无分文，想来是想借机攒点钱钱。 他如围观群众所愿，开始“变戏法”。 一身长衫从青变紫，从紫变蓝，从蓝变黄。 周围人愈加兴奋。 掌声一声高过一声。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师父那张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脸。 虽站在人群的正中央，可他看上去始终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仿佛来自另外一个图层。 柳善善：“……” 第471章 虽然很想将他从人群的包围中拉走，但不知为何，她好似从他没什么变化的平和脸上，觉察出了那么点大概可以称之为愉悦的情绪。 算了，好像玩得挺开心的。 就让让他吧。 好不容易围观群众们看腻，逐渐散去。 一番下来，师父手里的小布袋子，已经被铜板、碎银装得鼓鼓囊囊。 他“变戏法”的时候，她悄悄溜到人群外，远远地看着他。 原以为他没有觉察到，却不想，人群散去后，他第一时间便转眸看向她，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走到她面前，便将掌心鼓鼓囊囊的小布袋递到她手中。 声音幽幽，表情清苦中透着些坚毅：“虽然现在囊中羞涩，但我有求生之技能，定然不会叫你跟着吃苦。” 柳善善：“？” 这又是哪儿学来的台词？ 今日的身份莫非不是霸总，而是某个穷苦书生？ 但…… 什么叫“跟着吃苦”嘛。 这意思是，他俩这不知不觉已经是……恋爱的关系了吗？ 掰着手指往前推算。 好像会这么想，也不奇怪，连送盆栽在他看来都算是送定情信物呢。再加上，又因魔念的缘故，亲了一二三四次。 她默默转过视线，忽而觉得脸上好像有些热，便抬起脸，目不转睛地去看天上的烟花。 似乎是进行到了高潮，漆黑的夜空近乎被烟火点燃。 夜空如昼，色彩斑斓，一朵又一朵烟花相继炸开。 她渐渐被吸引了注意。 不知看了多久，忽而听到一旁传来一道极其温和的声音。 “想看烟花吗？” 她下意识点头。 点完才觉奇怪——她这不是正在看吗？ 疑问刚冒出来，便得到了解答。 下一瞬，她便觉得身体猛地一轻，脚下一下子没了实地。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旁的喧嚣声便消失不见。身旁的摊贩、人群，被无边的黑色夜空取代。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身体变得无比轻盈，仿佛没有重量的羽毛，飘飘忽忽地上升。 ……她被抱着飞了起来。 惊愕在喉间滚了数圈，想低头看，可视线刚望下去，便在看到那些变得极小的人头、树木时，紧张地闭上了眼，下意识攀紧了身前人的肩膀。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她是飞过，可都是骑着灵兽缓慢飞行的。这样没有依托、没有依赖感的升空，还是头一次。 仿佛只要面前人一松手，她便会从万丈高空自由坠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升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面前人让她睁眼。 她睁开眼，看到师父温温和和的目光。 无数的烟花在他身后绽放，可他只垂着眼睫，安静地看着她，仿佛眼里只能看到她。 柳善善这才感觉，方才的那些惊慌失措顷刻间便跑到了九霄云外。 面前的人是师父呀。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松开手。 眼眸轻眨，她刚差点被自己的脑补感动得热泪盈眶，就觉—— 腰间一松。 面前的青年忽然后退了数步，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望着她。 “……？” 刚说他不会松开手，他就松了？ 怎么一点不经夸！！ 他不会忘了她不会飞吧？？ 这是谋杀，这绝对是谋杀！ 柳善善睁大眼睛，都做好自由落体的准备了。却忽然意识到，啊，她的脚下……好像踩着什么？ 她低头看去。 脚下空空如也，能一眼看到底下星星点点的城镇。中间没有任何视线阻隔，可她也确实没有坠落。 她颇为新奇地用脚尖点了点。 很牢固。 有点像玻璃栈道，但比玻璃栈道更高级一些……或者更应该称之为“空气栈道”。 更重要的是。 站在这儿看烟花，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那一朵又一朵璀璨花朵，无比巨大，仿佛在眼前绽放。有的甚至穿过她脚下的“空气栈道”，在离她只有数米远的地方贴脸散开。 也不知道师父用了什么法子。 这么近的距离，不仅不会被四散的烟花溅到，更不会被那剧烈的声响吵到。 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唯有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又真切，如梦如画。 灿烂又炫目，无数绚烂多彩的光芒洒落在她眼底。 她下意识回头看他。 预想当中的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的温情画面没有出现。 只见师父正低着头，不知道正在找些什么。 柳善善：“？” 师父你是不是有点破坏气氛了！ 她走过去，盯—— “师父你在找什么？” 师父垂眸，神情认真，充耳不闻。 “？” 好专注，都不她。 柳善善准备等他找完，却没想，又一朵烟花照亮周围的时候，成功捕捉到了师父望过来的目光。 待她仔细望过去，他又快速不动声色撤走，垂着视线认真找东西，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第472章 再一看，才注意到他耳廓隐隐发红。 咦。等等。 她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师父不会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在这儿假装自己很忙吧？ 她默不作声看他一眼。 撤回视线不再看他，转头也进储物戒里开始翻找东西，找得比他还要认真，比他还要持久。 果不其然，周围安静了许久之后，师父终于站不住了。 觉察到青衫身影在身前落定，她眼睛抬也不抬。 “在找什么。”那身影倾身，靠近了些。 她瞅准时机，踮脚撞他怀里，一把搂住脖颈。 虽说是有意作弄，可离这么近感受着另外一人的体温，还是有些羞赧。 她埋着脑袋，不肯把脸抬起来，声音含含糊糊：“找师父。” 后者身子微微后倾，似乎因她的话愣了愣。 她继续含含糊糊：“……都怪师父，刚刚气氛明明已经到了……非要假装很忙。” 他稍顿，手掌贴在她头顶。 “什么气氛？” 方才无数烟花绽放，多缱绻啊，多浓情啊。 转头就可以…… 脸颊隐隐发热，她埋紧了脸，逼闭紧了眼，声音更加模糊：“……亲亲。” 柳善善也压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说出来了。 啊啊。 不知羞。 更羞耻的是，那句话说完，师父半晌都没有反应。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也没有…亲她。 她闭着眼，心底某个东西隐隐骚动，攥着拳头，正要极有骨气地从他怀里退出去，就觉后颈被很轻地握住。 微凉的唇贴了上来。 很轻很浅的接触，蜻蜓点水一般，刚品出滋味，便消失了。 她下意识抬眼，就见他微垂着视线，用一种极其复杂难懂的眼神看着她。 看她望过来，他甚至默不作声转头看向了一旁。 柳善善：“？” 他敷衍人他还不高兴了呢！ 然后就听他出声。 “你是不是对我只是玩玩而已？” “？” “你一直没有给我名分。” “？？” “我说互换信物，你也有些不情愿。” “？？？” “你是不是打算我当你的外室？” “？？？？” 看他神情，幽怨里透着无奈，无奈里透着伤感，伤感里又透着纵容。 ……显然是认真的。 她惊恐地想。 糟糕。 看来这下回去是必须把他的话本都没收不可了！ 第197章 好无情的一对师徒！…… 但她慢慢回过味来。 她以为他之前做的那些，例如说，“互换信物”，将藤蔓盆栽顶在脑袋上什么的，是因为天然呆，什么也不懂。 可现在看来…… 居然是刻意做的？暗示她给名分？ 柳善善忍不住伸手捂脸。 缓缓坐下，将脸埋到了臂弯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可能是微微耸动的肩膀让人误会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里多了些凝重：“……外室便外室吧，不要难过了。” 甚至叹着气，伸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她再也绷不住。 抬起脸，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忍不住靠近了些，仰着脸，看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然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笑着笑着，又觉得心脏发软。 师父：“？” 她敛去脸上的表情，小声感慨：“师父好可爱。” “？”他无奈，“同意当外室就这么让你开心……” 她更忍不住了。 揪着他的衣服领口，踮脚“啾咪”一口。 他当场消音，身体也僵在了原地，好似成了个断电的机器人。 只有眼睫很缓慢地动了动。 一动不动的，好像更可爱了。 她又踮脚，正打算二度偷袭，却扑了个空。 师父在她凑上来之前将头转向了一旁，眼神冷漠地看着右边，声音无情：“不。” “？”什么不？ 他听上去不大高兴：“既是外室，就一日只许亲一次。” 柳善善：“……” 居然是被用这个由拒绝，她嘴角耷拉了下来。 就见他抿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今日可以再亲一次，下不为例。” 她却摇头，小声道：“不要。” 师父微愣，眼睫抬高了些，眼里似乎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轻闪。 柳善善再度靠了上去。 环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身前，小声道：“不要只亲一次。” “……最喜欢师父了，师父才不是什么外室呢。” -- 俩人在外面其实没有待太久。 毕竟亲久了也是会累的。 回到梅花魔域的时候，医药圣手还没有睡，蹲在那儿出神。他一转头看到师父乌发间插着的七彩花束，就皱着脸，一脸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 “啧啧，这回送的花是小了，品味却是更差了，到底是谁家的小姑娘啊，这么没眼光。” 第473章 这话没敢当着师父面说，待他走远了，才悄悄对柳善善说。 柳善善极力遏制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哼，是酸的，绝对是酸的。 这大好灯焰节，却没人给他送花！ 医药圣手似是看出她眼里的未言之意，两条眉毛都气得竖上了天，道：“我一个有家室的人，才不需要小姑娘送花呢！” 柳善善颇为讶异。 “闻人溪他娘？不是说他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吗？” “过世了就不许我为她守贞吗？”闻人吕两眼泪汪汪。 似乎是被唤醒了某些伤心往事，他蹲去一旁，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 看他眼泪掉得哀哀戚戚，柳善善不由有些不忍。 她上前打算安慰两句，刚走到近处，就见他仰起脸回头看她。 “莫非我长得不如无剑尊者好看？”他神情哀怨地抚摸着那张颠倒众生的漂亮脸蛋，“为何几次出门，那些小姑娘都是给他送花花草草，却没人给我送？我这么漂亮一张脸，不应该啊？” 柳善善：“……” 早知道是为这个难过，她都不会过来！ 本不打算回答，可他似乎卯足了劲儿要得到答案，一连追问了两遍。 她不得不认认真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中肯道：“你长得确实不错。” 严格来说，算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要知道，修仙世界几乎就找不出几个丑的，由于空气中灵力充裕，即使是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也大多生得白里透红，气色极好。 而闻人吕能在一众“美人”当中，担上个“最”字，可想而知那张脸究竟有多惊艳。 “我就说嘛！”仿佛找到知音，闻人吕险些大泣，正要拉着她哭诉衷肠，就听到她又道。 “但你的脸……嗯，看上去不太刺激。” 闻人吕：“？” 脸不刺激是什么意思？ 他迷迷瞪瞪的忘了掉眼泪，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不知何时，无剑尊者竟又折了回来，站在前方拐弯处，无声看着他们。 而她视线落在那青衫青年身上时，神情多了几分认真。 边看边摇头晃脑，声音愈发坚定：“对，没错……就是不够刺激。” “？”什么？ 意思是，无剑尊者那样的就刺激了？ 凭什么？ 就凭他那张温温和和处变不惊，好像永远也不会发脾气的脸？ 本要怒而质问，可身边再度没了人。 柳善善说完那句，便朝前方那人小跑而去。 闻人吕剩余的话堵在了喉咙，回不去吐不出，不得不盯着无剑尊者的脸仔细瞅了起来，越瞅越觉匪夷所思。 ——寡淡无味，哪里刺激了？根本没他刺激好嘛！ 他掏出小镜子，对镜自怜一番，顺带唾弃一声他们。 呸！没品味，全都没品位！ -- 第二日，他们便慢慢悠悠往澜仙宗的方向赶。 不太仙侠，坐的是马车，边走边逛。 自大战之后，魔族便偃旗息鼓好久，近来很少再听到魔兵魔卒四处作乱的消息，路过的小镇小城都分外安宁祥和，时不时便能听到孩童追逐打闹的声音。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一路总是撩开帘子四处张望。 师父呢，一般就安安静静坐在马车上看书。 有时候是安安静静看她。 她觉得自己脸皮挺厚一人，也总会被他看得脸颊发烫。这个时候，她便会不服输地凑过去，偷袭着亲他一下。 亲完就溜。 往往亲完，愣怔的就变成了师父。 她总得意自己赢了一局，但很快——便会被人握住后颈，拉入怀中，温温柔柔地吻住。 ……过于蜜里调油。 这或许便是她宁愿将时间浪费在路上的另外一个原因。唯一不好的是，隔壁马车上的闻人吕总是会乍然出现，破坏气氛。 好在师父感知力敏锐。 每每总能在他掀开帘子之前，将她放下。 闻人吕还太不讲礼貌，再一次未打招呼便将脑袋伸了进来。 惯例热泪盈眶地感慨一通：“你们师徒俩真好，你二人挤一辆，车上明明还有空位，却舍得让我独享一辆。” 柳善善：“……” 心虚扭头看向外面。 “不过，我来是有个悲伤的的消息要告诉你们。”闻人吕换了语气，满脸的感伤。 “恐怕接下来几日不能和你们同游了，我约了人见面，急着赶回去，这马车速度忒慢了些，我准备待会儿路过仙驿的时候，去租只灵鸟，提前赶回去。” 柳善善：“？” 他终于肯提前走了。 她怎么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呢。 伤心呢？失望呢？遗憾呢？ 这是何反应！ 莫不是早就想他走了！ 闻人吕一脸的不乐意：“哎哎，你这——” 他转头看向在场另外一人，愤懑道：“尊者，快看看你徒弟，怎的这般无情？是不是该管教管教了！” 话音还未落，就见面前青衫青年轻拍了下手掌。 随着一声清脆啼鸣声响起，振翅风声之后，闻人吕清晰地听见，某个轻盈的东西落在了他们马车车顶。 第474章 他看到青年朝他微微一笑，指了指上方：“不用等待会儿了，我的坐骑送你，现在便可以走。” “……” 尊者真是个好人。 他再也不说他长得不如自己刺激了。 闻人吕涕泗横流爬上无剑尊者送他的神鸟坐骑。 起飞的时候，还在眼泪汪汪地回味。 ……回味了半路，才觉不对劲。 咦？ 尊者这不是也想早点送他走？ 想明白了的医药圣手，呆滞坐了好一会儿，最后在无人的高空哭成了个泪人。 无情！ 好无情的一对师徒！ -- 闻人吕说是回去见他儿子了。 之前是骷髅病未好全，这会儿眼看着快要痊愈，他便迫不及待赶了回去。 并且提前约了闻人溪见面。 具体怎么同闻人溪交代的，柳善善不太清楚。就知道离开之前，闻人吕又是抹了好一会儿眼泪。 说是很遗憾没能亲自照顾儿子长大。 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万分对不起他已故的爱妻。他打算，接下来的日子，便哪儿都不去了，要留在澜仙宗附近陪儿子。 想到闻人溪那个小可怜，柳善善心里便万分唏嘘——他仍旧以为自己爹快死了。 成日里忙着到处找药，为他“假爹”续命。 之前在宗内碰到他，看他神色恹恹，她数次想告知他真相。但碍于医药圣手不愿，便没有开口。 现下可好。 闻人溪总算可以同他爹相认，日后也不需要辛辛苦苦照顾一个“假人”。 柳善善打心底里替他开心。 当然，这是她来时，在路上的想法。 包括在回到山脚客栈时，她的内心也颇为激荡，脑袋里甚至出现了，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直到路过闻人吕房门口。 推门，看见了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两只脚踩在脚盆里，而闻人溪则一脸乖顺懂事地蹲在一旁为他洗脚的画面。 她震惊了。 说好的要亲自照顾儿子呢？ 怎么变成儿子照顾他了？！ 第198章 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却…… 再看屋内。 之前脏衣脏袜、乱七八糟的药丸扔得满地都是，这会儿已经被收拾得干净又整洁，连地面都亮得仿佛能照人。 ……显然是闻人溪的杰作。 目光望过去的时候，里面的父子俩也望了出来。 闻人吕先是面色大惊了一瞬，似乎是想站起来，但眸光瞥到一旁的少年，像是忽然间有了莫大的勇气，便直气壮地继续躺了下去。 柳善善：“……” 闻人溪耐耐心心为他擦脚，将布巾扔回盆中。 擦干净了手，才站起身朝门外的她走来。 上次见面，她易容成了药修的模样。 所以严格来说，这是他俩这几个月第一次正式碰面。 此时的他，眼里阴霾已经全部散尽。 就是神情望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我爹已经同我说过了，说是你在这段时间帮了他，还为他请了很好的药师，我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真是你。”眼睫垂下去许多，声音愈发轻，“谢谢你，柳善善。” 看他反应就知道，医药圣手只和他含糊说了些大概。 不过对闻人溪来说，得知亲爹好端端活着，没病没痛的，或许便是最大的庆幸。 他这会儿脸上只能看到满满的知足。 而闻人吕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换下来的衣服被他随意扔到地上，他儿子看到了，便自觉地走过去捡起来，叠好放到一旁。 柳善善收回视线。 沉默好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问他。 “你确定此人是你爹？” 真的不要做个亲子鉴定什么的吗？ 这哪有当爹的样子了！ 闻人吕从床上支起脑袋，勃然大怒：“怎么一回来就挑拨离间？” “——就许你和你师父师徒关系亲近，不许我和我儿子情深义重？” 忽然cue到师父，她莫名有些心虚。 梗着脖子道：“连洗脚都要儿子帮，我和师父确实比不上你们这么'情深义重'呢！” 闻人溪没有参与他们的争吵，重拾“父爱”的他，俨然变回了之前那个小可爱。 他笑了笑，同她道：“起初我也有些不信，但是……” 说到这里轻轻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我能感知到，他确实是我父亲。” 她想起来。 之前扮药修时听他提起过，他们闻人家族，血亲之间有特殊的感应。 他此时所指，应当就是这个。 而闻人吕则像是找到了什么仰仗似的，拉着他儿子的衣袖，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有儿子在，我总算不再是孤家寡人，你是不知道，前几日，她和她师父双双嫌弃我，抛弃我……” 闻人溪大概是第一次当儿子。 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能哭的爹，被哭得手足无措，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慰他。 安慰完了，又去楼下端了饭菜上来，亲自喂他吃饭。 路过柳善善的时候，还要冲她抱歉一笑。 第475章 柳善善：“……” 倒反天罡。 他娘亲要泉下有知，死了都能气活。 再看闻人吕那得意洋洋的神情。 她伸手，扶额，出门而去，决定眼不见为净。 她没打算这么快就回澜仙宗，虽然宗门近在咫尺，虽然师父这几日都挺稳定没有出现魔念、魔息。但是…… 反正，反正都在外面游荡这么久了。 再待几日，也没差！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 傍晚，师父推开她的屋门。 手里端着个木盆，木盆边缘还搭着条干净的毛巾。 柳善善：“？” 他走进来时，她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他蹲下身时，她呆呆地低头看着她。 他帮她脱掉鞋袜时，她还是呆呆地看着他。 双脚被他握着放入水中，触碰到热热的温度时，脑袋终于“轰”一声，恢复运转。 啊啊啊。 师父在干什么！ 她臊得不行，想收回脚，却觉脚背被微凉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 明明是很轻的触碰，却好似顷刻间耗空了她全身的力量。 她下意识蜷缩了下脚趾。 那双手修长且骨节分明，颜色是泛着冷冷光泽的白。 一手很轻很轻地握着她的脚掌，一手舀水浇在她脚背，手指缓缓动作。动作的时候，甚至能看到点点起伏变化的淡色青筋。 青年乌黑的眼睫浓密地垂下，乌发因着他的动作，缓缓自空气下滑。 从她的方向，看不清他的脸。 可她却能轻而易举地脑补出他此刻的神情。 想必是温和又专注的。 她略怔。 却在一片安静的水流声中，忽而听到他出声：“如此，我们是不是比他俩更情深义重了？” 柳善善：“………” 她听出了他话里淡淡的幽怨。 啊啊啊！ 原来是因为她下午和闻人吕父子说的那句话。 师父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攀比欲不要用在这么奇怪的地方好吗！ 她羞愤地抽回脚，用干毛巾匆忙擦了擦，便果断缩回床上，扯过被子牢牢盖住。 捂着耳朵，道：“他俩那是父子，咱们不和他们比！” 师父“咦”了一声。 “不是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柳善善：“？” 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却想当我父亲。 想都不要想！ 她表情坚定而坚决。 却听他忽而叹了口气。 紧接着在她床边坐下，低下头，很轻很温柔地亲了她一口。 而后，有很轻很惆怅的声音响起。 “那我再想想办法。” 骤然被亲，过电一般，唇上酥麻一片，脑袋也是。 听到这话，便没立马反应过来。 但还是下意识问：“想什么？” 他低下头，又亲了她一口。 “我一直有好好看书，好好学习。” “我会看更多书，努力做得更好一些。” “你等等我，让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这声音比之前亲吻时的电流感更甚。 像是灵活的电蛇，顺着耳膜钻入了她的大脑。 在她脑海里留下大片细细密密的震颤。 他说得很简短，甚至有些没头没尾。 可她却听懂了—— 他应该是在说。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爱一个人，要如何对一个人好。 但他最近有在认真学习，认真模仿。 从话本上各类角色，到闻人吕父子。 所有表达爱意的方式，他都有在认真学习。 ——你不喜欢这个方式的话，那再等等，等我再学学别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 周围的声音忽而消失，耳旁变得无比安静。 静到好似只能听见他很轻很浅的呼吸。 被一两句话就弄到眼泪汪汪好像有些丢人。 但她实在克制不住，只能急匆匆将脸埋到他肩侧。 用含含糊糊的声音道：“不用学了，师父这样已经很好了……” “嗯？” 她重复：“师父这样，已经很好了。” “是吗。”他安静了会儿，问，“刚才那个也算？” “……”沉默半晌，点头。 片刻之后。 双脚重新进入温水之中，被他用那双漂亮修长的手，轻柔地清洗着脚丫子。热气蒸腾中，脸颊有些发热，脑袋当然也是热气腾腾的…… 柳善善晕晕乎乎地想。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上了什么套？ 而后的半日，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前面还在唾弃闻人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眨眼的功夫，她便成了她最痛恨的那种人！ 早上起床是被师父从被窝里抱出来的。 梳洗是他一手承包的。 就连早饭，也是他端到房间里，一口一口给她喂下去的。 柳善善：“……” 每当她生出那么一些犹豫的意思，便会见师父轻轻垂下眼眸，用略显惆怅的声音道：“无事，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476章 “？” 她怀疑他不是天然呆而是天然黑！ 是不是瞅准了她吃这套。 虽然……当废物确实很快乐。 但她深觉，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闻人溪那个爹控住隔壁，完全不能起到一个好头。 师父这是近墨者黑。 她拍案决定，提前回澜仙宗去。 第二天，特意赶在师父来被窝捞她之前，就爬起床。 推开门，却看到了穿戴整齐，换上了药修峰袍的闻人溪。 他也刚从房屋中推门而出。 看到他，她当场一个呆若木鸡。 “你们也要回去了？” 他看到她，也有些讶异。 笑了笑，说：“是我回去，不是我们回去。” “？” 咦。 他这几天表露出来的爹控属性，让她很难从字面解这句话。 他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 解释道：“我过来，本来就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现在已经看到了，就该回宗门继续修炼了。” 合情合。 就是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比她更觉匪夷所思的是屋内的闻人吕。 向来睡得雷打不动的他，竟然惊醒了，咆哮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什么？儿子你要抛下我离开？” 闻人溪还是之前那副爹控模样，脾气好得不得了，被他爹抓着衣领摇晃也不生气。 闻人吕见他果真要走，十分惊愕。 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你怎么忍心抛下我？把我也带去你们药花峰吧，可怜我父子二人才刚刚团聚，竟然就要分别，你娘亲若泉下有知，一定会……” 闻人溪等到他哭完了，才颇为为难地开口。 “这几日，便是娘亲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的。” 闻人吕哭一半，声音卡住。 茫茫然抬头：“……啊？” “你娘亲不是已经过世了吗？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还是我亲自给她下葬的，哦我懂了，你是说她托梦让你来照顾我，你这不孝儿子怎么才照顾几日便……哇呜呜……”说两日，便又要哭出声。 “娘亲还说。”闻人溪等他哭完了，才继续。 “等我亲自见过你，就会知道，她当年为什么宁愿假死也要抛夫弃子了。” 闻人吕：“……？” 第199章 “所以你应当不会抛夫…… 第一百九十九章 闻人吕傻了一般，嘴巴开开合合数次，却再也没发出哭嚎声。 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闻人溪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冲他略一垂首，从储物戒里又掏出一个小木盒子，塞到他手中。 笑容夹杂着安慰：“这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灵石，父亲拿去花吧，之后……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末了，便转头离去。 眼看着身影就要消失在尽头。 闻人吕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嚎叫一声，“哇”地飞扑了上去。 竟是横扑在地，直接抱住了闻人溪的腿。 被拽住裤腿的闻人溪：“？” 在楼梯擦扶手的店小二：“？” 路过的客人：“？” 闻人吕已经完全不在乎形象了。 脸上神情也不知道究竟是大悲还是大喜，眼泪鼻涕双管齐下。 “等等，不许走，你把话说清楚，你娘还活着？什么意思？她不可能还活着，她那么喜欢我，她要活着怎么可能会不来见我！？假死？抛夫弃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柳善善：“……” 简直没眼看。 她伸手遮眼，默默转过头去。 却恰巧看到师父刚推门出来，他也看到了门外的热闹画面，此刻目光正落在闻人吕身上，脸上多了些若有所思，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认真和探究…… 这个真的不能学！ 她赶紧蹦过去，由遮自己眼睛改为遮他眼睛。 “别跟他学，没见他娘子都跑了嘛！” 完全只是脑热之下的举动。 师父比她高出太多，要踮着脚才能够到，因此画面看上去显得她有些无取闹。 ……但他没有挣扎。 只稍疑惑了一瞬，便站着任由她捂她的眼睛。似乎怕她踮脚太累，片刻后，还微微倾身让她捂得更轻松些。 柳善善：“……” 手掌下是温温的热度，还有睫毛轻轻蹭过掌心产生的细细痒感。 被蒙了眼睛的师父过于安静，连呼吸都轻到听不见。 手心的温度似乎传到了心脏。 她这才想起来，这儿不是没人的地方！ 好在闻人吕闹出来的动静太大，都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赶忙收回手，面色镇定地站到一旁去。 前边，焦灼的拉锯战还在继续。 闻人溪似乎拿这个爹颇为没辙。 劝说数遍无果之后，只能从怀中掏出一支玉质小簪。 “娘说这是你当初送她的信物，你看到这个应该就信了。” 闻人吕确实信了。 但也哭得更大声了。 眼看着儿子要离开。 闻人吕将他的腿抱得更紧：“她抛夫弃子，你呢，咱们父子好不容易才相认，你怎么也要抛弃我？” 第477章 闻人溪表情为难。 犹豫了一会儿，才诚实道：“娘亲说，你跟她，我只能选一个。” 闻人吕：“？？” 可怜的医药圣手差点哭晕了过去。 -- 似乎被这残酷的现实击中了最后一道防线。 自儿子走后，闻人吕便陷入一蹶不振，呆呆靠墙而坐，好半晌都没挪位置。 连店小二都不忍心驱赶他。 柳善善本来是打算今早就澜仙宗的，但见他这样，担心他想不开，便决定先留下来。 反正，孤寡的闻人吕也不会再给师父带来不良影响。 再她同师父说，打算晚点回宗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师父同意了。 意外的是—— 他沉思好一会儿后，神情略显凝重地道：“我待会儿去看看他。” 咦。 这倒是有些不像师父的性格。 他在很多事上，都表现得过于不开窍，情感相关的事情上尤甚。 此刻竟对人生出了同情的情绪，并打算安慰对方。 她有些讶异，又有些为师父开心。 闻人吕这会儿还在屋子里自闭，师父没一会儿就过去找他了。 但过了许久都没有回来。 她左等右等，有些担心，便也决定去看看。 闻人吕的屋子就在隔壁。 出了门，一路都未听到闻人吕那惨绝人寰的哭嚎声，比她想象中要安静许多。 咦？ 师父竟真将他安抚下来了？ 她欣慰至极。 直到——看见屋里面的画面。 医药圣手应该是刚站到椅子上，他手中握着麻绳，正在往脖子那儿送。 脸上眼泪汹涌地流淌，嘴巴张张合合数次，仿佛连哭都哭不出声音了。 而师父则站在一旁，手中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个小本本，垂眸平静地写着什么。 “嗯，不爱干净，爱哭，脾气古怪。还有吗，在她决定要抛弃你之前，你还做了哪些事情？” 说完抬头，看到了闻人吕此刻的姿势，表情一顿。 低下头，一边继续记录，一边道：“还有一言不合就上吊。” 医药圣手抓着麻绳的手僵住。 他闭上眼，眼泪汹涌落下，将脸埋进臂弯。 虽然还是没有哭出声音，可她觉得他的悲痛震耳欲聋。 柳善善：“……” 在人彻底崩溃之前，她赶紧进去将师父捞了出来。 逃离房间后，随着“咣咚”一声响，闻人吕的哭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你们哪是来关心我的。” “你们简直就是想要我死。” “世态炎凉，人心淡薄，嗷呜呜呜——” 而把人心态搞崩溃的那个罪魁祸首呢。 出了门，停下脚步，略一蹙眉，提笔在本子上又添了一句。 [哭的时候声音太吵闹。] 柳善善：“？” 还好闻人吕没看到。 不然那麻绳可能要和他脖子焊死了。 看到她目光望过来，他握笔的手轻轻停住。 然后……默不作声地将那行字划掉。 “？” 他看向她，神色认真道：“我不会哭的。” “？” 略顿，补充：“就算哭，也不会哭得像他那般吵闹难听。” “？” 她一下子就茫然了。 可师父已经将本子收了起来，也没有继续说话。 只安静朝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停下来，回头看她。 乌黑的眼眸认真看着她，声音里却多了点不确定：“所以你应当不会抛夫弃子的，对吧？” 柳善善：“？” 虽然但是，哪来的子啊？ 她被他看得有些耳热，埋头哼哧哼哧将他推入房间内：“不要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师父：“？” 她在门外，门彻底合上之前，她的脸放两扇门的缝隙中间，仰头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师父，你刚刚说的话太扎心了，我怕他想不开真自我了断了，先去安慰他一下。” 一天之内经历大喜大悲。 从天堂到地狱，一般人确实承受不来。 再加上—— 他的哭声确实嚎得人太阳穴突突疼。 话说完，师父轻蹙了下眉：“安慰？让我去吧。” 柳善善：“？” 你没看你都给人安慰得想上吊了吗？ 他认真道：“刚才那不是安慰。” “……” 想起他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 好的。 确实不是安慰，是研究反面案例去了。 见他执意，她没有再坚持，将信将疑地让师父去了。 鉴于方才的惨痛结果，实在很难对他有信心！ 诡异的是。 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做了什么，过会儿再看到闻人吕的时候，他竟扭着身体，原地蹦蹦跳跳，口中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眉飞色舞的。 更诡异的是，他还在收拾屋子！ “？！” 师父居然真的把他给哄好了？ 要知道这家伙可足足哭嚎了两个时辰，哭得捉鬼师都往这客栈进了不下三波，连客栈掌柜都愁眉苦脸地说影响生意想把他请出去。 第478章 居然这么就好了？ 师父和他说了什么？ 她正讶异呢，忙忙碌碌的闻人吕扭头看到了她。 他手中正抓着两件长袍，在身上比比划划。 “这两件，你说我穿哪件更好看？” “……”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有对比的必要吗？ 碍于他态度诚恳，不忍且懒得泼冷水。 她随便指了一件。 闻人吕点点头，将她没指的那件披到身上。 柳善善：“……” 她忍。 “所以你心情好了？” 听到这话，他似乎更高兴了，漂亮的眼眸亮晶晶地弯起来，抓着衣服坐到床上：“是啊是啊，说到这里，还得感谢你师父。” “当时是太伤心了，根本就没有深想。阿梧的性格，我最清楚了，她看上去温柔好说话，实则是一个很决绝很果断的人。当年她过世的时候，我亲手给她下葬，她所有的东西都在，唯独那支簪子，我怎么都找不到……” 说到这儿，神情有些恍惚，却还是笑了笑。 “我以为是我不小心弄丢的，找了许久，也伤心了许久。” “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 “她丢下了所有的东西，儿子，我，名字，身份，她的师门，还有从不离手的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要。” “却把我送她的那支簪子，偷偷带走了。” “还带在身上，收了这么多年。” 他望向她。 一个爱哭的人，此刻竟然是在笑。 “很感人但是。”柳善善谨慎提问，“这些都是我师父和你说的？” 闻人吕恼羞成怒：“你这人怎么这么会破坏气氛。” “哼哼，好吧，你师父确实没说那么多，他只说了一句——‘她还留着你送的簪子’。” “但是，就是这一句话，叫我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听尊者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闻人吕情绪高涨。 “尊者走后，我又仔细想了想，以阿梧的性子，若决定躲着我，别说十年二十年，就是百年千年也会让我知道她还活着，更不可能告诉我……她一直留着那支簪子。” 说着说着，又伤感起来。 “可怜我阿梧，当年离开，定是有什么苦衷，也不知这么多年有没有受委屈，受欺负。” 他抹着眼泪站起来，似乎再说下去就要情绪失控。 风风火火地将屋子里剩下的东西收拾好，再转头神色坚定地看向柳善善。 “我已经决定，要去澜仙宗找她！” “她定是在等我过去。” -- 闻人吕打算去澜仙宗追妻。 但他极其朴素地意识到，不能空手过去。 于是他便让柳善善他们先行，独自一人，屁颠颠地去了外边的市集。 还好儿子走之前给他留了灵石，他决定今天就把这些灵石花了。 给他“死而复生”的爱妻买买买。 正肆意挥霍着呢，忽觉一道劲风从旁侧掠过。 黑雾如龙卷风般旋绕，待意识到危险来临时，眼前便一黑，接着意识陷入昏沉。 醒来时，耳旁是嘀嗒嘀嗒的水流声。 似乎是在一个昏暗的地洞之中，他挣扎着想要起来，还未抬眼就听耳旁传来了一道熟悉至极的女音。 “啧，等这么久了，终于醒了。” 是……阿梧的声音！ 他愣怔抬眼。 多年未见，眼前女子容貌一如从前，未有丝毫更改，比他记忆中那个温婉动人的模样，要鲜活动人许多。 但，之所以更鲜活，兴许不仅因为她是“活”的。 更因为…… 记忆中说话练剑都细声细气，温柔可人的姑娘。 此刻，正表情略带烦躁地单脚踩在他的座椅上，微垂着视线看他。 而她身上所穿，是一袭深黑色魔族长裙，眼眸是深红色，唇瓣也嫣红似血，手臂、袖间都刻着繁复魔族图纹。 第200章 他那是娇羞（预警 本章走剧…… 第二百章 药花峰向来风景秀丽，奇花异草遍地。 药山山后的竹林掩映着两座小院，一间空着，一间隐隐有细碎声响传出。 清药正低头在里面配药。 听到动静的时候，她放下药瓶，走出了院子。 门外是闻人溪，他怀中抱着满满一篮子的药草。笑容腼腆递过来：“尊者，这是你要的药。” 她接过篮子，道了声谢。 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由问道：“见过你爹了？” 他点了点头。 “如何？” 闻人溪笑了笑：“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挺好的。” 还能哭。 清药点了点头，又开口：“你爹的事，抱歉。” 他摇头：“没事，娘说和你没关系，可能是她……那边出的错。” 清药犹记得那年。 当时，已然成了魔修的沈梧，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深夜，忽然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前来拜托她救人。 同时带来的，还有尚且年幼的闻人溪。 她将人留下，答应帮她救人。 可沈梧却连夜消失，再没回来过。 第479章 俩人幼时一起长大，关系极为亲密，她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忍埋怨她。 只一边替她照顾着闻人溪。 一边想办法治疗闻人吕。 而这当中巨大的乌龙，是前段时间才知晓的——原来她和闻人溪奔波多年，努力想要救治的人，并不是医药圣手。 是梵剑弄来的假货。 “只是……”闻人溪表情不解，“为什么真爹假爹，样貌不一样？” 不仅不一样，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的真爹，好看到，纵使哭得很烦人，也叫人无法对他生出厌烦之心。 假爹，平平无奇，掉到人群中都找不出来。 清药沉默了一瞬。 “是你娘。” “？” “她嫌弃你爹长得太好看了，你爹就一直易容以假面示人。” 闻人溪：“……” 之前觉得有点搞不懂爹。 现在连娘也搞不懂了。 清药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不怪你娘亲吗？” 这些年，她一直在想。 到底是什么促使那人做出那个决定—— 不要丈夫、好友就算了，连年幼乖巧的儿子，也狠心一抛弃就是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就真的不曾后悔过吗？ 他愣，摇头：“不怪她。” “知道她和爹都活着，我很知足。” “只要娘亲自己开心，修魔还是修仙，都不重要。” 清药只感慨。 一个不靠谱的爹，一个不靠谱的娘。 养出的儿子，却又乖又巧招人疼。 实在叫人艳羡。 闻人溪送完药草，便离开了小院。 但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解——这院子不是空着的吗，也不知清药尊者在这儿忙什么。 在他离开后，清药才收回视线返回院中。 院中竹木屋前，是一汪青翠欲滴、碧绿如玉的药泉。 透过缓缓升空的缥缈雾气，能隐约看到，那药泉里竟有一位静静沉睡的少女。她半身浸泡在药泉之中，上身则趴在药泉正中央的小型玉台之上，手臂枕脸，鸦色眼睫浓密地垂下，一头如瀑乌发仿若墨色水莲，在她周围的泉水中，缓缓散开绽放，并随着水流细微飘动。 画面衬托得她面色愈发苍白。 就像是已经睡死过去。 清药无声看着泉水之中的女孩，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半晌后，垂下眼睫，从身后石桌上取来一个玉质药瓶，取下瓶塞，将里面的药液倾倒入池中。 莹白色的药液坠入药池，缓慢融于泉水之中。 直到莹白色完全消失，才取来第二支药瓶。 石桌上这样的药瓶还有许多，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摆放得整整齐齐。 一瓶又一瓶药液倒下去。 时间也不知不觉过去了许久。 待桌上药瓶即将全部倒空，池中少女终于有了反应。 她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眼睫轻颤着睁开。 刚睁眼，漆黑的眼瞳里只有茫然。 待看清周围的环境，和站在岸边的女人，她像是刹那间清醒了，眼睫猛地抬高。 “……娘亲？” “你醒了。”清药尊者道。 她咬了咬唇：“我这次是不是昏迷了很久？” “五日。” 少女的身形晃了晃，她张口，似是想问什么。 清药尊者顿了顿，又道：“五日前，你师姐执行任务的途中，意外闯入了一处上古魔窟，惊醒了沉睡在里面的大魔妖，虽宗内支援及时赶到，但她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少女听到此，面色又白了点。 “师姐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清药尊者又倒了一瓶药液进水中，语气淡淡地道：“放心，有你在，她死不了。” “但你若还未恢复便要去见她，下次还能不能帮她挡灾，便不知道了。” 她一怔，垂下眼睫，不自觉地将脸沉入水中。 身体蜷缩起来，乌发一同下沉，半漂半浮地将她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她此刻的姿势，就如同仍在母亲子宫中的胎儿。 “算了……”她抱着自己，小声地咕哝。 算了。 反正师姐，一直都不是很愿意见到她。 迷迷糊糊就要睡去之时，岸上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步瑶。” 她刚要睁眼，就听那声音道：“这连心咒，你想要解开吗。” 步瑶一愣。 不由抬眼去看她，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片刻后，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娘亲，姐姐向来身体弱，又常去些危险的地方，你就不担心解咒之后，她再度受伤吗。” 是的。 很少有人知道。 三师姐是她的姐姐，是清药尊者的亲女儿。 而她，步瑶。 一个无父无母，无根无源，命如浮萍草芥的人。 之所以成为了外人眼中的，清药尊者的掌上明珠，受尽无数宠爱。 不过是因为，体质特殊的她，不仅通过“连心咒”，在幼时挽救了三师姐的性命，更在这么多年的修炼道路上，为她分担了无数次致命伤害。 第480章 这些事情，清药尊者不允许任何人对三师姐提起。 或许是出于愧疚，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对她特别好。 好到，让三师姐都心生芥蒂。 女孩闭上眼，在药液的包裹下，再度昏昏欲睡。 清药尊者沉默看着，没有再出声。 她在想—— 沈梧消失那么久，怎么会忽然回来？ -- 另外一边。 “我是不会主动交出来的。” 闻人吕紧绷着脸，神情肃穆地看向一旁，满脸的威武不能屈。 他的事情，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今天经历了大喜大悲大喜多重情绪变化之后，在方才，他再度经历了一次大喜大悲。 喜的是，不需要他追媳妇。 媳妇主动找上来，把他绑了——虽然变成了魔族，看上去有些凶。 但没关系，他并不在意她的身份。 就算她真死化身鬼，他也愿意和她来场人鬼爱恋。 区区魔族，不过如此！ 但，悲的是。 在他冲她露出笑容，准备和她深情告白的时候，她伸手拍了拍他的面颊，声音无情到叫他几乎认不出。 “我听说你的脑袋里，装了很多大家都想要知道的秘密。” 她冲他展颜笑：“不知道，可否借我看两眼呢？” ……说出的话，也险些叫他呼吸停止。 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 可眼底的冷意，却莫名让人心底生寒，头皮发麻。 恰这时，一旁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 “不用和他废话，直接取就行了。” 闻人吕：！！ 他这才注意到，光线昏暗的石洞里，竟还有另外一人的存在。 那是一道黑糊糊的影子，褶皱不堪地团吧在地上。 需要很仔细，才能从上面隐约看出些“人”样。 可他听出来了！是梵剑的声音！ 阿梧怎么会和梵剑在一起？ 心脏沉到了谷底。 她主动来找他……竟也是为了他封存的那些有关无剑尊者的秘密。 一定是梵剑把他的阿梧带坏了！ 他愤恨地想。 好在沈梧没有搭他。 她的视线仍落在他身上，眼角噙着笑：“别看他，看我。” “他想让你死，而我，还有点善心，念在曾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倒愿意留你一条活命。” 闻人吕：“……” 好冷漠的话语。 他默默别开脸，倒不是表示冷酷，而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她倒不管他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伸手又拍了拍他的脸。 “稍微配合点，魔王留你的命还有用，我可不想把你弄成个傻子。” 话说完，她的手掌也贴到了他的脑袋上。 冰凉，无情，仿佛是什么寒冰掌。 可该死的是，纵使是这一刻，他也不由自主、习以为常地想要蹭一下她的手掌。 可意识到她将要做的事情后，他的身体还是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不行……” “不可以……” “不能给你们看……” “不要不要不要啊——” 探识记忆这东西。 反抗得越厉害，他受到的伤害便会越大。 梵剑阴阴暗暗地瞅了会儿，盯着他脸上痛苦挣扎、坚决反抗的神色，越看越觉得阴暗内心得到了满足。彻底入魔之后，他的这些虐杀欲愈来愈强。 真是美妙啊…… 依这情况看，探完记忆，他纵使不死也得丢掉大半条命。 可看着看着，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 眼看着代表着记忆的淡色云片状东西，已将要被沈梧取出。 可—— 这闻人吕的反对声怎么越来越中气十足？ 面上的气色怎么越来越红润？ 再一抬头，目光落到他那段半飘浮的云雾记忆，他的视线僵住了。 一个又一个画面映入眼帘。 画面中的主角，无一例外，全是一对白衣男女。 他们额头相贴。 他们温情相拥。 他们卿卿我我。 男主角是闻人吕，女主角是沈梧。 梵剑：“……？” ……等等。 这就是他特意封存起来的记忆？？！ 而观闻人吕，仍捂着脸狂喊：“不要不要不要。” 此刻再看，梵剑终于意识到，他刚那反应根本不是反对！！ 而是娇羞！！ 第201章 面壁，思别人过 ……也不能说完全不痛苦。 因为他抬脸的时候，脸上全是羞愤欲死，声音哽咽：“讨厌，太讨厌了，怎么能这样啊，还有外人看着呢。” 沈梧：“……” 梵外人剑：“……” 闻人吕仍在哭哭啼啼，声音悲伤，掩面啜泣：“那些珍贵的小秘密，再也不独属于我们了。” 梵剑：“……” 以为他很想知道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他是真的不想看，但又不得不看。 第481章 无数的记忆画面堆杂在面前，他没有放过任何一幕，只想从中寻到自己想要的。 但是，没有。 全都是闻人吕过往的甜蜜爱情，且越到后面，画面越露骨。 梵剑觉得，若非自己已经是魔，可能已经被硬生生气到当场再入魔一次。 若不是魔体尚虚弱，他此刻已将那脑袋割了下来！ 哭哭啼啼，惹人心烦！ 却见下一瞬—— 他的哭音骤然消失，浓郁的黑雾化作了刀剑似的利刃，从四面八方推入他的身体、皮肉。 闻人吕骤然失声，如被烫熟的虾，身体狼狈地蜷缩起来，五官也皱成了一团。 看清画面，梵剑一乐。 竟有人在他之前，先不耐烦了。 沈梧脸上仍旧是盈盈笑意。 可手中动作却不掺杂一点情绪，她轻一挥手，那些黑雾如密密麻麻的锁链，就缓缓朝闻人吕的皮肉又进一寸。 这是魔族的招式，并非肉体伤害，而是神魂上的折磨。 痛成这样，闻人吕反而没有再哭出声。 沈梧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抬眸，视线再度落在那些记忆画面上。 这些甜甜蜜蜜的画面，似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也无法影响她分毫。 她目光依次从这些画面上掠过。 看完才转身，垂着视线道，感慨道：“还真是情深义重，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都还记着。” 闻人吕：“呜……” 她一挥手，那些画面便如烟雾般轻飘飘消弭于空中。 “多年不见，倒是长本事了。” “你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管你动用了什么法子，把它藏去了哪里，只要你一日不交代出来，便要一日承受着焚魂的折磨。” 说着，笑盈盈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 那叫人惊艳的面颊，此刻惨白一片，额头已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被迫着抬眼同她对视。 兴许是痛苦至极，眼眸里甚至找不到焦点。 倒确实是一张漂亮至极的面孔。 她弯下眼睛，轻拍他的面颊，柔声道：“希望你听话点，早点交代出来，咱们毕竟恩爱一场，若真见你惨死，我可能会伤心哦。” “——答应我，别让我伤心，好吗？” 话说得柔情蜜意，眼神也柔软。 可做出来的事，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连梵剑都有些惊诧于她的无情与冷酷。 闻人吕的记忆画面，他虽不想看也被迫看了不少。那是记忆不是幻想，是真实发生过的。 每一幕里的沈梧，看他时的眼神，都藏着万千爱意。 ——他们曾深深相爱。 可此刻的她，无甚表情地放下曾经的爱人，任由他身体无力地跌下，未再施舍目光。转身的时候，朝后面瞥了一眼，声音漫不经心。 “你看着点他，我先走了。” 梵剑还在思索分析呢，乍一听到安排，便要低头应是。 出声之前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 他俩只是同级关系，她凭什么命令他命令得这么自然？！ 但没等他暴怒，后者已毫不留恋地消失在石洞之中。 -- 回到澜仙宗后，日子便忙了起来。 师父有很多事要忙，柳善善也挺忙。 太多天不在，乍一回来，才知道宗门发生了不少桩事。 第一桩，三师姐不慎被大魔妖重伤，幸得宗门人及时赶到，才没出什么大事。 所以，柳善善回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看望三师姐。 六师兄和她说的时候，把她的情况描述得非常严重，说她刚被送回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人也一动不动，就像是快不行了。 他还说，虽然伤势现在已无大碍，但重会伤及魂体，恐怕要好些时间才能恢复下床。 柳善善听完很紧张，跑去交易堂，狠狠心，买了好些温养魂体的奇贵补品，才去找三师姐。 奇怪的是，三师姐房门开着，屋内却并没有人。 她望了一圈，琢磨着她可能是在灵疗峰，便没有在意，将补品放到桌上。 刚一转身，就听到动静从外面传来。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正在不远处树下练剑的三师姐？ 一剑一招，孔武有力。 面色也微微发红，哪有重伤未愈的样子？ 柳善善：“？” 一定是六师兄那儿的情报出了错！ 三师姐也注意到了她，收了剑，朝她走来。 可能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她解释道：“其实没什么事，叫大家担心了。” 师姐又说，她从小时候起便是这样。 无论大病小病，大伤小伤，当时看着再严重再吓人，都能在不到两日的时间内痊愈。 柳善善又上下看了她一眼。 确实已看不出有什么受伤过的痕迹，至少比她这个没啥事的人，看着还要健康。 羡慕，嫉妒。 想把刚送的补品偷回来喂自己吃。 慰问完三师姐，正要离开，忽然被叫住。 “你知道你五师姐去哪了吗？” 咦。 柳善善挺讶异，三师姐以往总是不爱和五师姐碰面，这还是头一次听她主动提起她。 第482章 好在，这个消息六师兄也给她说了。 柳善善道：“听说是回药花峰，帮清药尊者辨草闻药去了。” 只是这次时间似乎格外久，连着去了七八日都没有回来。 三师姐轻轻垂下眼睫，轻嗯了一声，又同她道了声谢。 知道三师姐没什么大碍，她走的时候轻松许多。 掏出计划清单，划掉第一行，看向第二行。 第二桩事：大师兄的灵剑不知为何闹脾气离宗出走，他这会儿正在满世界找剑。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她还记得，大师兄的剑灵是个声音娇俏的小姑娘，说话娇气但可爱。 他极为珍视，连磨剑都要亲自来。 突然丢剑，柳善善深表同情。 但她觉得，剑灵小姑娘离家出走，八成是被大师兄气得。 思索了半天，她决定也买些东西慰问大师兄。 就送鞋子吧。 大师兄同样不在屋内。 她将堆成小山的新鞋子，送到他屋内。 并小山的最上面贴了张纸，歪斜潦草地写了行字。 “行万里路，追万里妻，这些鞋子一定能派上用场，祝早日寻回爱剑。” -- 划完第二行，柳善善看向第三行。 第三桩事：老谷主失踪后，毒蕈谷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前段时间已被几个宗门联手将整谷拿下。 当然，对于这个，柳善善本来不怎么感兴趣。 直到听说，他们在那儿还发现了正在和毒蕈谷的人学习制毒的某位澜仙宗弟子……没错就是那个叫沈清秋的。据说，他那已亲自将他逐出师门的师父当时也在场，看到自己“前爱徒”的时候，气得够呛，当场将他提溜回宗门，罚了许久的禁闭。 当时，听六师兄讲完，她着实沉默了许久。 她记得，她化身小蜘蛛去毒蕈谷的时候，确实看到了沈清秋。 但她当时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回宗门后，事情太多太忙碌，便也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 ……确实没想到，沈清秋还真混去毒蕈谷和那些家伙们同流合污去了。 所以，柳善善的第三桩任务，就是去探望沈清秋。 她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沈清秋正在那儿面壁思过。 但还未走到近处，就听—— “什么叫他们不费丝毫力气就将毒蕈谷一网打尽？” “什么叫群龙无首？他们不会以为毒蕈谷没了老谷主就不行了吧？” “要不是我在那儿一天天的给那些人下毒，他们哪有那么容易被拿下！” 边说，边气得咬牙切齿，手锤石壁。 他这不是面壁思过，是面壁思别人过。 她默默递过去一个圆圆的饼子，随口道：“那你没和他们说吗，说你去是为了给他们下毒。” 沈清秋接过饼子，很恨地咬了一口：“我当然说了！我说完我师尊更气了，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哪里是去下毒的，你是想用他们研究你的毒药’！” “然后呢？”她兴致勃勃追问。 “然后我就被……”他回答到一半，饼子从口中掉落，转头望过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这不是禁地吗？！” 是禁地。 但她是准宗主，想去哪都行。 柳善善将装了食物的篮子放他旁边，道：“给你带吃的。” 他果然误会了。 抓了个水果塞进嘴里，边咬边道：“还算他们有点良心。” 咬两口，仰头，表情迷茫：“你干嘛去？” 柳善善所当然道：“走了啊。” 他难以置信：“你过来就是为了送食物？都不多陪我一会儿？” 柳善善刚要点头，忽觉—— 咦。 好像是哦。 又不是做游戏升级任务，干嘛这么赶场子。 “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她知错就改，坐回沈清秋旁边。 沈清秋：“？” 虽然没懂职业病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在意。 他欣慰地感慨了一番还是她仗义，就此打开话匣子。先是痛斥了一通他前师尊，又痛斥了一通毒蕈谷，最后开始讲他这一番游历有何见闻，制毒功夫又精进了多少。 柳善善：“……” 她听着听着，默默起身。 算了，她还是继续赶场子吧。 这人啊，有点职业病挺好的。 “我不仅给毒蕈谷的家伙们下了毒，还偷偷给不少魔族下了毒，哈哈！我的毒药越来越厉害，他们谁都没有发现——”沈清秋讲到正激动，没注意到她已起身，仍唾沫横飞，慷慨激昂。 “不过，唯一让我困惑的是，我发现魔族们中毒之后的状态，和其他族类都不太一样。”他捏着下巴，陷入苦苦思索，忽然扭头，“师尊你更精通用毒，你要不找个时间随我去研究……人呢？！！” 第202章 争取一夜将全体魔族放倒…… “……” 整个禁闭洞都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好生过分，跑这么快，都不听人把话说完的！ 沈清秋攥着拳头，恨恨捶墙。 正决定将她也加入“面壁思过”名单，就听—— 第483章 “哪里不一样？怎么不说了？” 转头，看到柳善善正疑惑看着他。 “？”他一脸见鬼的表情，“你不是走了吗？” 她转过脸，面不改色：“没有啊，可怜的孩子，定是禁闭关太久出现幻觉了。” 沈清秋：“？” 是吗？ 不过，禁闭洞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兴许……确实是他看错了。莫非，他竟果真被关出了幻觉？那他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眼看着沈清秋逐渐恍惚的神情，柳善善终于生出了那么点心虚。 好吧，她刚才确实用地图跑路了。 好巧不巧，身形消失的前一刻，听见到了他话里有关“魔族”的部分。 虽睁眼已回到归剑峰，可她还是在巨大好奇心的驱使下，立马闪现回了禁闭洞。 也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好在沈清秋心大，仅仅自我怀疑了片刻，便精神抖擞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你知道的嘛，我对毒药很感兴趣，进毒蕈谷不仅是为了学些新奇的毒药，更是想试试自己做出来的毒，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用在那些天生善毒的人身上……” “毒蕈谷经常和魔族打交道，我也遇到了不少，心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得雨露均沾，就给常碰面的魔族也下了毒。” “当然，我的毒药极为精妙，不管是毒蕈谷还是魔族，在彻底毒发之前都不会注意到，你懂的，在毒药这一块虽然我天赋并不是最高，但有志者……” 眼看着又要跑远，柳善善忍无可忍，敲了敲：“所以，那些魔族中毒后状态不一样，到底哪儿不一样？” 他悻悻看她一眼，不得不切入正题。 “我下的那个毒是针对妖元魔元的，毒蕈谷的毒妖们，在中毒之后若是动用妖力便会被体内妖力反噬，针对魔族也是同样的效果，但偏偏……” 她认真听着，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不要吊胃口。 “偏偏，到了魔族这儿，不仅用不了魔力，性情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柳善善：“？” 他给她举例：“我亲眼看到的，当时我们经过一个叫芦苇村的地方，身边跟了一个魔族，魔族嘛，天生残暴嗜血，看到前边站着个村民，他就想杀，动用魔力的时候毒药起作用了，魔力没使出来，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跑去将摔倒的村民扶了起来，对人家嘘寒问暖，问人家摔疼没有，还让他以后走路小心点，差点没把那个村民给吓死！” “第一次我还以为是巧合，后来第二个第三个魔族也是这样，他们中毒之后，每每使用魔力，就都会性情大变，变得异常温柔，就跟被夺舍了一样！” “诡异，太诡异了！” 柳善善听得两眼发直。 “这毒药果真这么神奇？那如果给每个魔族都用一遍，岂不是天下太平了？你没有和你师尊说吗？” “呵！那个古板坏脾气的小老头才不是我师尊，我已单方面决定和他恩断义绝。” 沈清秋咬牙切齿片刻，又道：“我当然说了，结果你也看到了。” “？” “他把我关到这儿，我辛辛苦苦炼的毒药都被他没收了！！他还说——”他学着他师尊的表情，吹胡子瞪眼，“说毒药是旁门左道，腌臜手段，若我们也动用这种下作方法，就同魔族没有本质区别。” 柳善善一百个不赞同。 “怎么能这么说呢，修者难道就全都是好人吗？单说咱们澜仙宗，也不是人人都光明磊落啊，修者有好有坏，妖族有好有坏，魔族也有……” 说到这儿，她忽然卡壳。 魔族有好人吗？ 怎么好像有点不太确定呢…… 能算上的，似乎只有那位没做过什么坏事的炼器魔修，还有，生了心魔的师父？至于其他魔族，似乎大多都是烧杀抢掠，残酷嗜血，无恶不作…… 可以说，穿越以来所听到的全部能止小孩夜啼的恐怖故事，其主角都是魔族。 唯一一次，让她觉得魔族不太坏的场景，是幽冥之都。但那时，她画下的幻境，影响了他们的神智。离开幻境，魔族便还是那个残忍暴虐的魔族。 稍顿片刻，她郑重其事地改口：“魔族也有坏有坏。” 沈清秋：“？” 他很快忽略这小小的疑问，神情激奋：“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你这师父我没有白拜！凡事论心不论迹，我做这些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三界太平，既然你我一拍即合，那等我禁闭结束，我们便去给魔族下毒吧！” 柳善善：“？” 等等，这么草率的就定下了吗？ 但见他情绪激昂，激动澎湃，她受到感染，不由也生出了兴致。给魔族下毒，让他们转性，听上去就很有搞头！ 高低得给宿阎魔王喂上几十粒！ 她激动握了握拳，问道：“不错，你禁闭多久结束，我提前准备一下，等你出来咱俩就出发。” 沈清秋同样很激动，握着拳头：“很快的，应该不会超过三年吧！” 柳善善：“……” 三年？你坐牢啊？ 第484章 再见！ 她扭头就走。 “哎哎哎——”他在后面呼唤。 她想出了个好点子，从储物戒里掏出纸笔递上：“你把所需药材都写给我，我把炼丹鼎什么的都给你弄来，你就在这好好做，到时候下毒的事就交给我。” 沈清秋接过纸笔，唰唰一通写。 写完递过去，才想起来：“等等，你当这地方是你家吗，还送炼丹鼎？还随进随出？”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一空。 那少女拿着他写的纸条，竟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张开嘴吧。 要知道，这禁闭洞里，连简单的术决灵力都无法使用。她却能……凭空消失？ ……又凭空出现。 柳善善大变活人，不声不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还是原来的位置。 “怎么样，现在信了没？” 他：“信……” 了还没说出，人又消失了。 他刚要眨眼，她又出现。 这次回来，倒是没同他搭话，而是抽走了他握在手中的笔。 消失的时候，她的碎碎念留在了空气中。 “就这一支笔，可不能送你。” 沈清秋：“……” 他缓缓蹲去石壁旁，脑袋里还在消化方才的画面。 莫非一段时间不见，她的修为……这般高了？ -- 纸上写的药材种类繁多，好在并不贵，也不难寻。 柳善善图方便，花钱在交易堂买了大包小包，将药材备齐，又去了趟药花峰，把沈清秋平时用的炼丹鼎给他一同送了过去。 沈清秋坐在禁闭洞的角落里，盯着快要把石洞堆满的药材，陷入了沉思。 “……你这是想要累死我。” 柳善善宽慰他：“反正你也没别的事做，炼累了就歇，歇好了再炼。” 沈清秋目光呆滞。 她在一旁给他打气。 “这下毒肯定要讲个一气呵成，总不能分批来，不然中途被发现，可就很难再成功了，所以必须一次性备够足够多的量，争取一夜将全体魔族放倒！” 他思索一番，点头：“好像是这个道。” 继而备受鼓舞，雄赳赳地冲了。 炼毒一事交给沈清秋，她预备过两天再来看他炼得如何了。 离开禁闭洞后，她又多了个新的清单任务要完成。 ——和她的活尸傀儡们有关。 这段时间，他们基本上都是待在她的傀儡格子里。倒不是她执意要限制他们人身自由，而是他们不愿出去。 傀儡格对傀儡们，有着温养、修复的作用。 因此，在她用不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便更宁愿待在这里面。 之前，她不是很能解。 比起之前炼的傀儡，这些活尸们的身体素质极强，竟也需要修复吗？ 直到刚刚。 在她离开禁闭洞，回到归剑峰的时候，她忽然感应到了来自傀儡的情绪波动。 知道他们这是有话要说。 柳善善便切了傀儡师职业，将他们从傀儡格子里放了出来。 从活尸二表哥的口中，她终于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待在傀儡格子中，得到修复的究竟是什么。 ——是记忆。 二表哥说，他自苏醒之后，记忆便是残缺不全的。不知从哪儿来，也不知要去哪里。 可这段时间，记忆得到了修复，他终于记起了一桩很重要的事情。 他们活尸族，本有个很重要的东西。 活尸一族依赖那东西，才得以延续。 可是，它在某一天忽然意外丢失。之后，他们大部分族人陷入沉睡，与死尸无异，还苟活的，要么记忆缺失，要么如同行尸走肉。 整个族群近乎灭族。 可今日，在傀儡格中，他们的记忆终于得到彻底的修复。 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将丢失的宝物拿回来，重新回到我们的故土，唤醒我们的族人，替他们寻回丢失的记忆。” 眼前的活尸们，和之前截然不同，拥有了完整记忆的他们，看上去不再笨拙迟钝，一眼竟与活人无异。 为首的尸王二表哥尤甚。 他的眼眸里尽是锋芒，脸上写满了势在必得。 柳善善很欣慰，甚至有些想落泪。 他终于不再执着于同她认亲，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故友，也终于有了他自己的目标与方向。 她无不感慨，正要同他们将傀儡绑定解开，就见二表哥的眼眸忽而一暗，声音沉着地同她道：“到时，你必然也将想起，我才是你唯一的血脉至亲。” 柳善善：“……？” 这个梗还没过去啊？！ 第203章 祝他们成功吧………… 总而言之，他们该上路了。 为了出行，做了足足两日的准备。好歹相识一场，也帮了她许多的忙，在分别之前，柳善善给他们塞了不少尸体可用的灵药。 第三日一大早，便骑着灵兽出了澜仙宗。 飞到某个僻静无人的山头，才将他们放出来。 傀儡格就此便要空下。 好歹是辛苦炼化的傀儡，亲自送别，竟油然而生了点“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怅然若失感。 第485章 好在他们这会儿比初见时靠谱得多。 二表哥也终于有了尸王的气质。 分别之前，出于关心多问了两句。 “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哪里？不会很凶险吧？” 尸王表情深沉：“不知道。” “？” “不知道究竟在哪。” 柳善善：“……” 她就不该那一句嘴。 尸王别过视线，看向远方：“虽还不确定它具体在哪，但这是我族秘宝，我们族人都能感应到它的大致方向，待会儿只要按照感应到的方向去寻找，便可以。” 柳善善松口气。 这就好。 她抓着小手帕，挥挥手，继续送别：“那你们去吧。” 尸王嗯了一声，神情坚定，转身便走。 柳善善目送他前去的背影。 朝阳初升，金色洒满山野，可他远行的身影却显得极为孤独。 她心中正感慨，忽而……等等，孤独？ 再回头一看。 在他的身后，十多个活尸竟没有跟上他的脚步，众尸各有各的想法。有的朝东，有的朝南，有的朝西，还有的往澜仙宗方向…… 小小的队伍，竟即将四分五散。 柳善善“？” 待众尸反应过来，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兵荒马乱。 有的喊：“是我这个方向。” 有的反驳：“是你走错了，明明是这里。” 有的脚步不停：“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应到，根本就是北边这条路！” 柳善善：“……” 怎么看上去还是很不靠谱的样子！ 好在，他们还有尸王这个领头羊。 他就犹如定海神针一般。 围观了一场混乱后，回到尸群面前，那些争论不休的活尸们很快安静下来。 众尸仰望，等待尸王做决定。 后者冷静深思，一锤定音：“来抓阄。” 柳善善：“…………” 当她啥也没说。 想想，这些家伙毕竟是活尸一族，实力雄厚，轻易不会出意外。实在遇上了什么大麻烦，往地上一躺装死也能蒙混过关。 所以还是…… 祝他们成功吧。 坐着灵兽，柳善善飘飘忽忽地回到澜仙宗。 连着忙碌了数日，清单上的任务基本都被她划完横线，闲下来，她竟有些不习惯。 闲下来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 师父最近好像挺忙。 回到澜仙宗后，她已有数日没见到他。 但想也知道，前段时间受魔念影响，他的宗内事务可能积攒了不少没处。 恐怕还要忙上好一阵子。 柳善善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毛毛虫一样滚来滚去。 忙的时候没感觉。 闲下来才发现，好像有些想念师父。 紫霜长老那边倒是给她传了几次信。 好言好语地同她说，若有空有闲暇，便随时可以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呢，自然是继续进行那些复杂的“宗主上任培训”。 柳善善暂时无暇过去，便决定往后稍一稍。 在那之前，她得先去探望一下沈清秋，并抽时间将“给魔族下毒”的事情提上日程。 也不知道他毒药做得怎么样了。 柳善善不知道的是—— 当天夜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人，在这大半夜的，也想到了沈清秋。 此人便是药花峰的守愈仙者。 守愈仙者是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子，因为年龄大了，往日里睡觉都又香又熟。偏偏这段时间，到了夜里却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夜，好不容易睡下，又满腹心事地醒来。 盯着窗外的月光发了好一会儿呆，到底是没忍住，叹口气，背着手起身下床。 沈清秋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当年看他是个好苗子，药修天赋不错。但灵根稍弱，进不了内门，又没钱没势的老在外门受欺负。 他见这孩子乖巧又可怜，便将他收为了徒弟。 守愈这一辈子，也就收过这一个徒弟。 沈清秋是个好苗子，他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所以，在得知他不好好炼药，反倒天天忙着研究如何制毒下毒的时候，他气得七窍生烟。甚至放了狠话，直接将他逐出师门。 待冷静下来，心生后悔，再见，却是在毒蕈谷之中。 并亲眼目睹着他同毒蕈谷的几名毒妖谈笑风生…… 境界停滞数十年的守愈，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差点便要摸到羽化升仙的边边…… 将沈清秋亲自从那儿提回来，他一怒之下没收了他的炼丹鼎和全部毒草毒药，并将他关到禁地之洞，关了禁闭。 禁地洞一直都被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弟子。 洞内极为狭小，用不了灵力，也没有食物和水，每日只与石壁相对，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 无法修炼，无法凝神静心，连睡觉也是不允许的。 四壁符文的存在，会逼迫着受罚弟子，不得不时时刻刻，在脑内一遍遍反省自己犯下的过错。 这对修者来说，是极为残酷的精神折磨。 守愈当时也是怒气冲昏头，才会将他关到那地方。 第486章 事实上，关进去的当日，他便后了悔。 这几日想去将他放出来，又实在拉不下面子。 在这样的内心煎熬之下，着实失眠了好一阵子，直到今日，实在受不住煎熬，决心前去将他放出来。 再怎么说，也还只是个孩子。 不懂事，受毒蕈谷的一众毒妖威胁蛊惑了也有可能。那禁闭洞暗无天日，磨人心神，他在里面待了不少时日，想必也有了悔过之心。 他这个当师父的，前去将他放出来，再给他个台阶，之后花些心思悉心教导，必定能引他重新向善。 守愈仙者给自己洗脑了一路。 赶到禁闭洞的时候，脑袋里甚至出现了师徒二人相拥而泣，摒弃前嫌，重归于好的画面。 然后—— 站在禁闭洞外，他看着里面，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个炼丹鼎，正在洞内忙忙碌碌炼毒药的沈清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恰在这时，又听里面出现一声欣喜的声音。 “师父！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守愈仙者：“……” 因着这声久违的“师父”，心中火气略熄，胸口有些酸涩。 自从断绝师徒关系之后，已经好久没见过他，更别提听他喊一声师父了。 他闭了闭眼睛，决定最后心软一次。 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意识到……嗯？他在喊师父的时候，似乎是背对着他的？ 刚觉疑惑，就见禁闭洞中，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知道身量不高。 但这一回，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沈清秋扔了炼丹鼎，兴冲冲朝那人跑去，口中高高兴兴地又喊了一声“师父”。 守愈：“……” 谁也别拦着他，今天他就要把这个不孝徒弟就地正法！ -- 沈清秋爬墙当场被他师父逮到。 天知道，当时柳善善过来，他的那声“师父”，其实只是顺口喊的。 而过分的是—— 在他亲师尊，守愈仙者怒气冲冲破门而入的时候。 柳善善竟溜了！ 她二话不说就溜了！ 走的时候甚至连炼丹鼎、毒药都没带走！ 好在，他师尊目眦欲裂闯进来，没有逮到人，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但转瞬，目光落到还在工作的炼丹鼎，和满地的毒草毒药上时，表情重新变得五颜六色，极为好看。 “沈清秋！你是不是反了天了你！” “关禁闭的时候还在炼毒？还有，哪儿来的炼丹鼎，谁给你弄的药草？你你你、你气死我了你，莫不是想让我将你从澜仙宗里也逐出去！” 沈清秋眼泪汪汪，不敢说话。 在心里幽怨地将柳善善的名字念了一万遍。 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不讲义气…… 很好。 怒不可遏的师尊将他的炼丹鼎，和这几日辛辛苦苦炼的毒药全都没收了去。 又道：“死不悔改，毫无忏悔之心，看来是非要将你送去炼心牢去你才能学乖！” 炼心牢可是比禁闭洞还要可怕上数倍的存在！ 沈清秋大惊失色，连忙求饶道歉。 可师尊气头上，听不进他一句话，拉着他便要将他送去炼心牢，并要当场将这些毒药尽数毁去。 挣扎拉扯之间，忽而听到外面一道声音急匆匆传来。 “守愈仙者，守愈仙者，且慢着……这药不能毁，不能毁！” 留有浓密白胡子的老者匆忙赶到。 原是秋阳长老。 这儿灵力受限，他应当是徒步跑过来的，因此面色略显红润。 “弟子辛苦炼药，何错之有，紫霜长老方才吩咐过了，这些药都有用，得留下。” 守愈仙者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什么？这些可是毒药！上不得台面的毒药！” 秋阳长老没回答他的疑问，继续道：“还有，我来是通知你，还请马上将弟子沈清秋从禁闭洞中放出去。” 守愈仙者：“什么？！” 秋阳长老稍微压低了些声音，道：“他小子出息了，我听紫霜长老的意思，应当是他炼的毒药被宗主看上了，宗主点了名要将他放出来……” “紫霜长老还说，澜仙宗过往对于药花峰的炼药要求过于苛刻，打算，不日便将炼毒也加上弟子课目。” “当然，这些同样也是宗主的意思。” 守愈大受震撼。 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沈清秋同样满脸“？？？”。 宗主？！ 老祖不是说澜仙宗不立宗主吗？！ 现在竟多出来一个宗主？居然能叫紫霜长老也言听计从，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204章 不是她人到了就行了吗？…… 柳善善动用了那么点小权，就是为了将沈清秋从里面捞出来。 事实上—— 她去找紫霜长老的时候，琢磨了一路，思考要如何说服他。 毕竟，沈清秋跑去毒蕈谷炼毒一事，人尽皆知，影响也非同小可。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师尊守愈仙者被气得不轻，特意为他争取了三年禁闭。 紫霜长老又向来严苛。 第487章 她要用什么由，才能让他同意将沈清秋放出来呢？ 敲门之前，柳善善的脑袋里准备了无数的说辞。 ——紫霜长老，是这样的，我准备和沈清秋一起去魔族给魔王下毒，你就让我带他走吧。 ——长老，我觉得他的毒药很有前途，想让他出来教教我。 ——难道您不觉得药修掌握一定制毒能力，其实也很有必要吗？他炼毒一事开了先河，功大于过啊！ ……没料到的是。 在她开口，刚提出诉求后，就听对方：“好。” 话音落，传音石亮闪闪地飘起。 紫霜长老面色无波，同传信石那边道：“前段时间被关禁闭的那个弟子，沈清秋，去将他放出来。” 准备了一肚子由却压根没机会说的柳善善：“……？” 传音石光亮熄灭。 紫霜长老交代完，抬眼看到她的神情，略疑惑：“宗主？” 她没忍住：“您，您不问我我为什么吗？” 紫霜长老静默片刻，道：“您是宗主，老祖不在的时候，您便是澜仙宗的最高决策者，这些小事不该由我来过问。” 柳善善：“……” 当宗主这么爽的吗？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权在握的感觉砸得脑袋晕晕乎乎。 但她还是提取到了话里的重点。 “老祖他最近怎么样了？” “他又陷入了沉睡，这次沉睡的时间格外久，但老祖说，待此次苏醒，兴许便能养好身体出关……我便没有多做担心。”紫霜长老道。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看向她：“沈清秋这次的事，宗主是如何看待的？” 好嘛。 既然主动问她，那她可就要说了。 “我觉得他没什么大错。”她开口，“就算真有错，他在毒蕈谷下的那些毒，也算是将功补过，若不是他，毒蕈谷恐怕远没有那么容易被收服。” 倒也不是胆子大。 而是——紫霜长老问都不问便同意将沈清秋放出来，恐怕便也觉得，这件事并不严重。 紫霜长老缓缓点头。 又问：“那宗主觉得，可需要在日后为药花峰弟子子，增设研习毒药之术的课业？” 咦。 这么重要的问题也要参考她的建议吗？ 她试探着摇了下头：“不了吧？” 紫霜长老赞同地点头：“就按您的意思来。” 见他正要提笔，她赶忙颤巍巍改口：“我我我觉得可以有，增设毒术课业非常有必要！” 后者抬首。 别的药宗药门，弟子大多药毒双修，能医人也能毒人。可澜仙宗多年以来一直遵循老一套，药花峰的弟子出门在外，由于没有什么防身自保的能力，总是要受欺负。 增设毒药研习可太重要了。 柳善善正要举例这样做的好处。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见对方若有所思点头：“这样也好，既然如此，下月便宣布安排下去，之后所有药修弟子开始学习如何炼毒。” “……” 她神情略恍惚，终于有了当上宗主的实感。 要离开时，紫霜长老喊住了她。 “宗主。” 她一回头。 “宗主大典大概会在老祖苏醒之后，他将会在大典上宣布你的身份，届时，宗门内外许多高阶修士都会前来。”说到这儿，他略一停顿，“你可做好准备了？” 柳善善：“？” 大典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是她人到了就行了吗？ 兴许是她此刻的神情过于坦荡简单，紫霜长老竟失笑了一瞬。 笑意顷刻收起。 他恢复寻常模样，古井无波道：“宗主这样，就很好了。” 得了夸奖，她还挺开心。 去找沈清秋的时候，脸上笑容片刻都止不住。 他刚从禁闭池方向出来。 这儿环境幽森，杂草丛生，气温都要比别的地方低几度。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跟游魂一般。 见到柳善善，骤然回神，继而面目狰狞，怒斥着上前：“好啊你个柳善善，方才溜得那么快，不讲义气！现在竟还好意思回来找我！你刚干嘛去了！” 她也没想瞒着，道：“我去找紫霜长老了，托他将你从里面放出来。” 沈清秋哦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气消得极快，很快便想起另外一桩大事，忙不迭拽着她的手腕，神秘兮兮地同她道：“你知道我方才得知了个什么秘密吗？你知道今晚是谁命紫霜长老将我放出来的吗？” 柳善善：“？” 他声音跌宕起伏，尾音拖得极长，吊足了胃口，才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是宗主！我们澜仙宗竟要有正儿八经的宗主了！今夜就是新宗主特意将我放出来的，人家还说，看上了我的毒药——对了你大晚上在这等我做什么呢？”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来找你拿毒药。” 沈清秋：“？” 他砸吧了下嘴巴，脑袋缓缓转向了一旁，双目发直，似乎正在复盘。 片刻后，脑袋转了回来。 “你刚才说，你去找紫霜长老做什么？” 第488章 柳善善：“……” 脑袋转走，又转回来。 “你刚才说，你是在这等我的毒药？” 他神情一紧，浑身一个激灵。 好似终于回过味来，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莫非你……” 她又欣慰又感慨。 正要开口，就听他接着：“……比我更早知道新宗主一事？？！” 柳善善：“？” 安静片刻，转头就走。 沈清秋急急忙忙跟上来。 仍在碎碎念，声音悲痛：“你说，你是不是在我之前就见过新宗主了，怎么样，她是什么人？修为厉害吗？我之前可见过？莫非……是你的师尊无剑尊者？” “若你同之相识，可否之后帮我美言几句，嘿嘿嘿……听说新宗主打算增设炼毒相关，若是日后能多开放些毒草毒书让我使用研究……” 听到这里，柳善善脚步顿住。 “你是药花峰唯一擅长炼毒的人，我本来同紫霜长老提议，让你担任炼毒课师，再给你一个单独的炼毒堂……” 沈清秋声音卡住。 他这回，好像终于听懂了，表情呆滞地看着她。 柳善善在心里哼了一声。 抛下一句：“现在我不爽了！我马上就去和紫霜长老说，我要撤回那个决定！” -- 沈清秋嚎了一路，也拽了她一路。 她骑灵兽在前面飞，他就骑着灵兽跟在后面嚎。 “别别别啊。” “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别撤回，别撤回！” 直到柳善善降落在地，抬步向前走，见她神色坚决，他满脸天塌地裂地跟上：“真的要这么绝情……” 她满脸狐疑地回头：“你在说什么。” 沈清秋：“？” 她指了指前面。 他这才发现，她方才根本不是要找紫霜长老。 眼下，周围黑洞洞的，已然是出了澜仙宗地界。 远处亮着幽暗的光。 她道：“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给魔族下毒，在那之前总得先买点东西准备一下。” 沈清秋迅速转悲为喜。 他赶忙扑到前面，口中连连道：“买买买，我来买！” 这是柳善善前几天特意从二师兄那儿打听到的地方。是地下交易场所，专门贩卖摆不到台面的玩意。如来效果残忍的毒草毒丹，禁制的秘籍阵图，以及杀人越货企图销赃的各类法宝、武器残片。 明面上买不到的东西，在这儿都能买到。 不过，除了买东西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这地下交易集，鱼龙混杂，除了散修，妖修外，也时不时会有魔族出入其中。 柳善善来这儿，就是打算悄悄逮个幸运的魔族，让它试试沈清秋的药。 ——先看看效果如何，再考虑出发魔族。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连等了半天，半只魔族的影子都没见着。 柳善善蹲在一旁，困得直打哈欠。 再回头一看，沈清秋手中拉着个大麻袋，正神情振奋、龇牙咧嘴地在各个交易摊前穿梭——显而易见，他的袋子里，已经装了满满一袋子的战利品。 看到她目光看过来，他远远一挥手。 兴冲冲将袋子送到她面前：“不是说要买东西吗，来来，今日我掏钱，这些都是送你的，看看喜欢吗？” 柳善善低头一看。 满满一袋子，装的都是些珍奇毒草毒药…… 她：“？” 说清楚，到底送谁的。 沈清秋表情遗憾，但动作麻利地将满袋子药材揣回自己的储物戒：“看来你不感兴趣，那只能我自己留着了，但是……” “但是你看我歉也道了，诚意也有了，能不能不撤回啊，你就让我当一回炼毒课师吧，我还没当过呢。” 话说着，目光落她身上，又沉思了一瞬。 “但话又说回来，老祖是真的打算将你立为新宗主吗？为什么啊？莫非本次宗主挑选，是按照谁年龄最小来的？” 柳善善：“……” 默默转过脸去。 沈清秋卧底毒蕈谷的时机不太凑巧，回来又直接被拎去禁闭洞关了许久，宗门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基本都还没来得及知道。 但逐一和他科普，又不知从何说起。 柳善善决定将这个话题越过去。 却是视线刚一转开，便见一道身着浓墨色长裙的身影，从外面的夜色中走了进来。 那是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年轻女子，虽已藏匿了身上的魔息，可柳善善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魔族。 她样貌清丽，眼边唇角皆带笑，看上去很好亲近，身上的气质却莫名叫人心里生寒。 女子是独自来的。 似乎只是随便逛逛，眼神漫不经心地从各色物品上划过，懒懒收回，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嫣红双唇微启，声音酥得叫人骨头发麻。 “我想要一种东西，不会让人死亡，但却能叫其痛不欲生，恨不得即刻断气的东西……你这儿有卖吗？” 第205章 满地死伤，凶手是谁？…… 虽不知她要这东西做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第489章 她正打算静观其变，就觉一道风掠过—— 一旁的沈清秋已经拎着麻布袋冲了出去。 柳善善：“？” “毒药是吗？我有我有，我这儿什么毒药都有，折磨人但又不伤及性命的对吧？这样的药我有十多种呢，要不要看看？” 他看上去非常自豪，一边热情推销，一边狂扒拉。 大罐小瓶捧了出来。 魔族姑娘望见他，神情有些意外，却还是挺感兴趣地道。 “你都有什么，说给我听听。” “这个叫腐尸液，这个是经我改良过的版本，和之前毒药市上流通的不完全一样，虽然同样是将中毒者血肉皮肤从外到里腐蚀干净，直至露出骨头，但区别是，我这个腐蚀完，皮肉会立马得到疗愈，开始再生，直至全身恢复如初，而这个时候呢，新的一轮腐蚀又会重新开始……” 沈清秋上来就扔了个重磅，这可是他最新的得意之作。 柳善善：“……” 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上下骨头疼。 这位是真的活阎王啊，宿阎应该把魔王位置让给你来坐。 谁料，那魔族姑娘却没什么反应，只将目光望下了下一个。 见她没说话，沈清秋虽有些失望，却很快振作起来，迅速给她她介绍第二个。 “这个是梦魇散，服下后，身体不会感到痛苦，但会陷入一个又一个极其痛苦的噩梦之中，在梦里他们会在不断重复经历自己最害怕、恐惧的事情，并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直至精神彻底崩溃。” “还有这个，这叫蚀骨毒，中毒者会觉得骨骼每一处都仿佛被虫蚁啃咬……” “这个是焚魂丹，顾名思义，服下后会感受到烈火焚烧魂魄的极致痛楚。” “噢噢对了还有这个……” 面前魔族女子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 十多种毒药挨个介绍过来，直到最后一种说完，也没见她点头，不由咋舌。沈清秋讲得口干舌燥，自信逐渐崩塌。 引以为傲的毒术，受到从未有过的残酷打击，和严峻挑战。 “这些都不满意？”他神情恍惚，喃喃，“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我可以……” 他可以回去再努力提升一下炼毒水平。 话说一半，就听对方道。 “挺满意的。” “？”满意哪个？满意哪个怎么没见她点头掏钱啊！ “我都要了。”她浅浅一笑。 “啊……啊？” “全给我吧，都很不错。”她重复一遍，轻挥手便将他手中的瓶瓶罐罐全部收入囊中。 沈清秋傻傻开口：“全都要？这些药可都很珍贵，你确定……” 话说一半，一颗圆滚滚的金光色珠子掉入他空着的掌心。 他开开合合的嘴巴立马闭上，没再出声，两眼发直地盯着手里的东西，表情逐渐痴傻。 那魔族姑娘却不管他是何反应。 买到了心仪的东西，她这会儿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脸上笑容都真诚了不少。 转身正要离开，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又看了一眼。 “对了。”她笑眯眯问，“这些毒，若是同时下给一人，应当也不会一下子就把他弄死吧？” 沈清秋：“……我也没试过。” 莫名觉得后背微微发凉。 也不知道她这药是想要用在哪个倒霉蛋身上，很难不为对方捏一把汗。 但是。 他很快发现了新的商机，眼神烁烁地道：“想同时全下，也不是不可以，你要担心把人给玩死了，可以把我喊上。” 麻溜地又捧出一堆亮闪闪瓶瓶罐罐。 “不才在下，不仅能毒，也能医治。” 他振奋地提议：“到时你在旁边下毒，我在旁边医，保证让他福寿延年，长命万岁。” “……” 对方没有采纳这个精妙绝伦的点子，礼貌地谢过了他的好意，带着那些毒药翩然离去。 沈清秋看上去有些失望。 柳善善：“……” 看他瘪着嘴角回到面前，她略感惆怅地出声：“怪不得澜仙宗始终不肯允许药花峰炼毒，若弟子热衷炼毒下毒，宗内岂不是乱了套？刚才那些毒药被买去，你就不怕有无辜的人因为你的毒药痛苦惨死吗。” “看来炼毒课业一事，还可以再想想。” 沈清秋连忙扑上去：“别别别想别想，我错了！” 说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 “我才不是简单卖毒药呢！”他说，“放心好了，你交代的任务我没有忘！” 他说。 由于对炼毒一事过于痴迷，他每次下完毒后，都需要追踪观察，中毒对象在中毒后的一系列反应。 为了方便时刻近距离观察变化，他在每颗毒药上都加入了不同的追踪散。不论服药与否，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感应到毒药所在位置。 也就是说。 待会儿，他们只需要追踪着毒药的方位，便能找到她所在。 “她一看就不是个普通魔族，当面下毒，或是直接尾随，都容易被发现，而我的这个法子，安全可靠得多！” 柳善善被他说服了。 若能根据毒药追踪位置，确实简单快捷。 第490章 沈清秋摩挲着下巴，神情凝重：“到时，我们便可以前去将那个被下毒的倒霉蛋解救下来。” 柳善善：“？” 是吗？她怎么感觉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兴奋，更像是在说“马上就可以看到同喂十多种毒药究竟会有何效果了！”呢？ -- 月落星稀，月阑人静，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外，便只能听到偶尔的鸟兽鸣啼。 沈清秋站在小路中央，闭着眼，满脸肃穆与沉静。 “……” 长久的沉默之后。 柳善善终于探头询问：“所以，你感应到了吗，毒药在哪？” 眼睫轻轻颤抖，默默将脸转向一边。 “咦……嘶……” “？” “……有点奇怪。”他终于忐忑开口，“毒药分散了，不在一个位置，该不会是被她发现了吧？” 柳善善：“！” 这么容易被发现的吗？ 沈清秋又闭上了眼睛，声音愈发沉痛：“不仅分散在不同地方，还都朝着不同方向移动……我怀疑她是故意在整我。” 柳善善也有些哽咽。 好不容易等来的魔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从指缝间溜走。但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想安慰他不要气馁，就听他声音忽而变了个调。 “啊等等……我发现其中一个位置，毒药比较集中，且始终没有移动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他们进地下交易集之前，就乔装打扮过。 吃了藏敛气息的药丸，也换了能遮蔽样貌气质的外装，因此走在外面并不显眼。 柳善善跟着他赶路。 到了地方，方才发现并不远，离澜仙宗挺近，只隔着两个山头。但细看便觉，确实偏僻。陡峭的山崖下，有幽暗的深色植物做掩护，洞口极难发现。 门口甚至还有守卫的……魔兵？ 她眉心一跳，刚准备朝那两只魔兵发动攻击，便发现——咦，他们好像不太正常？ 两只都站得歪七扭八地，武器都掉落在地，身体虚弱无力地向后靠着，神色看上去极为痛苦。 柳善善默默看向一旁的人。 沈清秋咽了口唾沫：“……确实是中了我的毒药，梦魇散。” 俩人继续向前。 里面歪歪扭扭躺着不少魔兵魔卒，神情大多别无二致，想来都是中了一种毒。 好诡异。 她买药时说的不是，要“全喂给一人”吗？为什么眼下有这么多魔族中了毒 莫非…… 是那倒霉蛋奋起反抗，并获得了成功？ 梦魇散，会叫人沉入最恐怖的噩梦。 也不知这些魔族的噩梦是什么，竟能让他们脸上露出这般惊恐而又扭曲的表情。 柳善善正待仔细观察，便听其中一魔口中喃喃：“魔王饶命啊魔王！” 柳善善：“……” 很好，噩梦居然是宿阎魔王。 真不愧是他。 顺着蜿蜒曲折的石洞长道继续往前走，地上昏倒的魔族越来越多。 所中毒的种类也多起来，除了梦魇散，还有焚魂丹，蚀骨毒…… 这一路进来，过于安全，柳善善都有些不习惯。 到了后面，魔族又渐少，直至没有。 再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刚才买毒药的魔族姑娘！ 果不其然，她也中了毒。 她所中之毒，比其他魔族的更为残忍，是沈清秋引以为傲的腐尸液。此刻，她躺在地上，身上皮肉仿佛被密密麻麻的看不见的毒虫啃咬，正小片小片往下掉着碎屑似的肉。 可以看出，她已痛苦到了极致。 沈清秋朝后退了半步，嘴角抽搐：“不是吧？莫非买那么多毒药，竟是用来自我折磨？”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太像。 这儿应该是某个用来关押重要囚犯的囚牢。 ……看上去更可能是，那位“倒霉蛋”，在被下毒之前，奋起反抗成功，并逃之夭夭。 无数魔兵魔卒看守，那倒霉蛋也不知是什么大能，修为如此恐怖。 就在这时，忽而听到前方有细微的响动传来。 俩人这才发现，道路尽头处竟然还有一处极为隐蔽的石门。石门微掩着，隐约可以看清，长满青苔的中央石座上，坐着一位白衫长发的男子，黑雾在他身体周围环绕，黑雾中间刺出犹如利刃的部分，深深嵌入他的肌肤皮肉。 他两手被黑铁高高悬起，垂首静坐，无声无息，仿佛睡死过去。 沈清秋：“？！” 身为石洞内唯一的囚犯，显而易见，这人极有可能便是那本要被下十多种毒的倒霉蛋。 可他这不是被绑着吗，哪有反给别人下毒的机会？ 柳善善同样：“？！” 不为别的，而为…… 这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男人，不是医药圣手吗？！ 可这眼前的画面，更叫她一头雾水。 满地死伤。 凶手是谁？！ 第206章 她好像被操控了 显而易见，那魔气让他异常痛苦。 向来咋咋呼呼的人，此刻安静得仿佛已无了呼吸，如同木偶假人。 第491章 柳善善顾不得多想，赶忙上前，想将他放下来。 “等等别碰，这魔气对人是有伤害——” 沈清秋余光瞥到一抹身影掠过，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阻止。 可已来不及。 她这会儿不光小半个身体都站到了缭绕的黑雾里，手还已经搭到了那男子的后背上。 ……无事发生。 别说伤害了，她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甚至还用手拍拍魔气较为浓郁的部分，就如同拍烟雾一般，很简单粗暴地就将它们拍散了。 沈清秋：“……” 话说一半，默默将嘴巴闭上。 偏偏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回头看他。 “怎么了？你刚在说什么？” 沈清秋：“……没事。” 莫非，魔气其实没什么伤害？ 是他记错了？ 她疑惑了一瞬，催促道：“那你快来帮帮我啊！他身体好沉，来给我搭把手。” 沈清秋之前就见过不少被魔气侵体的倒霉弟子，他们的身体都会变得异常沉重，她这会儿想单独将他扶下来还确实很困难。 他哎哎一声，赶忙上前帮忙…… 还未靠近，便被黑雾上传来的尖锐痛感刺得朝后猛地一跳，灵识好似被某种东西扭曲着挤压了一下，虽没有实质痛楚，那震慑感却仍在脑中回荡。 “？！！”凭什么她能进去，他不能？ 老天你！ 不公平！！ 柳善善：“？” 俩人隔着魔气大眼瞪小眼。 她好像想起来了。 俩人虽然都乔装打扮过，各类遮蔽道具、药丸叠满。但她比沈清秋多一层保险，因为她偷偷把身上的魔气值打开了。 也就是说，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她此刻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魔族。 怪不得这魔气他进不来，对她却没什么影响。 沈清秋站在外面发愁。 进不去，要如何帮她呢？没他帮忙，她一人必然是不行的，毕竟，他有灵力，会不少术决，搬重物轻轻松松。 啊。 想到这里，沈清秋终于觉得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麻麻地击中了一下。 对哦，他有灵力啊！！干嘛非要进去搬？他轴啊？！ 该死的，居然跟着她跑偏了！ 他木着脸，掐了个简单的术决。 柳善善手下一轻，面前的医药圣手便忽然消失不见，转头一看，此刻已出现在沈清秋身旁，昏迷着。 身上还残留着一些黑雾，但已不多。 柳善善：“！！” 小小的术决，得到了大大的震惊。 在她略显钦佩、艳羡的目光下，沈清秋得意得忍不住翘尾巴。 这里是魔族的地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危险，俩人不敢久待。 救下人，急急忙忙便带着他转移。 ——当然，也没忘记将地上那中了“腐尸液”的魔族姑娘带走。 他们找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弃小屋。 两个伤患送了进去。 柳善善进去的时候，沈清秋的药箱已经取了出来，闻人吕刚被他放到地上。 只见他面色凝重地蹲下，盯着地上的人看了两眼，便转头，从药箱中取出一颗圆滚滚的丹药，给他喂了下去。 咦。 只看一眼，便知道该如何医治吗？ 想不到他居然这么靠谱！ 不光毒术厉害，医术方面也颇有造诣嘛。 有个专业人士在这顶着，柳善善很是安心，也就没有将药修心法切出来。 一颗丹药喂下去，闻人吕却迟迟没有醒来。 沈清秋静静看了会儿，忽然摇了摇头，紧锁着眉头，从药箱中又取出一个用竹管装着的药液，给对方灌了下去。 片刻，又喂了一小袋药粉。 片刻，又喂了一小把药粒。 柳善善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看他全神贯注，神情凝重，她本不欲打搅。 但眼睁睁看着又有好几颗药喂下，也没醒转，柳善善实在没忍住，出声问：“他，他情况很严重吗？” 沈清秋：“啊……啊？” 他迷茫转过头来，扭过头去，又喂了颗药丸，随口道：“看样子应该不严重吧，还行吧。” 还行吧？ “？”她表示怀疑，“不严重需要喂这么多药吗？” “哦！你说这个啊。”他反应过来，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昏迷，正在一个一个给他试药吗？” 柳善善：“……” 救命。 你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药修弟子！ 治病靠的居然是瞎猫碰死耗子吗？ “我平时都是这么治的。”沈清秋直气壮，“这些药丸多宝贵你知道吗，吃了又没坏处，多试试说不定就有个管用的呢？” 柳善善：“？” 她就不该信了他的邪！ 早知道自己来了！ 却在这时，听到沈清秋欣喜道：“醒了醒了！” “？”她下意识低头。 地上的闻人吕果然已经醒来。 他刚睁开眼。 此人本就生得非常好看，苍白的面颊给他增添了几分脆弱感和易碎感，又因为刚醒没有来得及叽叽喳喳哭哭啼啼，乌黑的眼瞳里仿佛被水洗过，犹带湿意。 第492章 这么看，倒还有些赏心悦目。 沈清秋默默挡了下眼睛：“嫉妒，嫉妒，好想下毒毒害他。” 闻人吕恍若未闻。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柳善善刚要开口，就见他神情恍惚，沙哑着声音出口：“我，好像梦到了我的阿梧。” “？” “她绑了我，摸了我的脸，拍了我的头，跟我说话，冲我笑，喂我吃东西……好可惜，竟然只是一个梦……” 柳善善：“？”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不远处。 “你的阿梧，该不会是地上那个吧？” 闻人吕：“？” 闻人吕：“……” 闻人吕：“！！！” 眼看着他垂死病中惊坐起，险些连滚带爬扑过去，沈清秋赶紧摁住他。 “别动别动，她受伤了，已经喂过解药，待会儿就能醒来，你赶紧老老实实躺着。” 闻人吕死尸一般躺了回去，脑袋还是时不时往那边瞅，口中不停喃喃着。 “居然不是梦？” “她还好吗？她是不是中毒了？” “……拜托了，先救她。” 柳善善：“……” 忍无可忍，用药盒敲他手臂。 “没事，都没事，你俩现在都好得很。” 他仔细看了又看，确定那人无恙，才安心躺回去。 “赶紧交代，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去找媳妇吗，怎么找到那儿去了？还有你的阿梧，不是剑修吗？怎么变魔族了？又到底怎么中的毒，那毒药她是买给你的吧？” 她简直不敢想，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要不是她和沈清秋误打误撞，在地下交易集碰到了沈梧，闻人吕能不能活着出来恐怕都是未知数。 面对她的一连串疑问，对方也有些痴傻。 “是啊，她不是剑修吗，怎么变魔族了……” 柳善善狐疑：“你确定是同一个人？不是撞脸了？” “绝对是一个人！”他保证，“样貌、声音、说话语气，连耳后的那颗小痣都一样……至于她为什么会变魔族，我怀疑，她可能是被操控了。” 闻人吕开始回忆。 这几日的事情，被他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通，在提到梵剑的时候恨恨咬牙，揣测一句：“如果说阿梧是被什么人操控的，我看八成就是他，真是祸害遗千年！！” 末了继续说。 “至于我为什么说她是被操控的。” “今日，她突然带着一整盒毒药来找我，笑得很开心，说要喂我吃，想看我哭。” 说到这里，闻人吕竟似是陷入了什么甜蜜的回忆，扭捏道：“之前刚结为道侣的时候，她就爱看我哭，说我哭起来可好看了。” 沈清秋：“？” “……所以我就没拒绝嘛，她笑吟吟喂过来的时候，我便张口接，塞到我嘴里，她却忽然浑身一震。” 说到这儿，闻人吕偏头朝旁侧看了一眼。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她把那颗毒药吞下，抱着剩余毒药离开。”他怔怔，“我本以为那是梦……” “所以她突然变成魔族，肯定是被操控了。” -- 她好像被操控了。 这是沈梧最近时不时会冒出来的念头。 转瞬即逝，很多次她甚至都没能发现。 几乎每一次，都是在想到……那些身影的时候。 很久未见，却不模糊，非常清晰。 有多年的好友，有敬爱的师尊，有风趣的师兄，这其中还夹杂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是她的夫君和儿子。 最初决定修魔的时候，她并没有打算抛弃他们。后来决定抛弃他们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回头。 但她没有料到，最近这段时间，梦到他们的次数，越来越多。 多到，烦不胜烦。 就像是……被某种极为讨人厌的力量，控制住了。在那操控之下，她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见了曾经的好友。 她见了早已不再年幼的儿子。 不过，她从未想过去见闻人吕。 她不是很想见他。 修魔之后，她无数次对过去的自己感到厌弃无比，因为怎么想也想不通，曾经的她为何会看上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甚至心甘情愿为他生下一子。 那些过去她来说，是某种耻辱。 但在那之前，宿阎魔王的命令下达了。 她还是得见他。 好在，见到他之后，她并没有被奇怪的力量操控，心底只有厌恶。看到他的脸，甚至会产生奇异的凌虐欲与摧毁欲。 ……甚至想看他因疼痛，而流眼泪。 修魔便是这样，内心的阴暗面会被无限放大。 可不管她怎么折磨，他都没有哭，仿佛感受不到疼。 若非魔王还想留着他的性命，她恐怕已经将他的骨头一点一点敲碎。 她不得不维持耐心。 寻来无数毒药，打算一颗颗喂给他吃。 喂药的时候，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下。 她逼迫他抬头。 他仰头，视线却低垂着，仿佛没有力气看她。 第493章 她笑眯眯地说，想看他哭。 他的脑袋晃了一晃，眼睫抬了起来。 在和她的注视中，他张开口，犹如长辈喂药时乖乖配合的孩童，甚至还朝她露出了一抹极其苍白的笑容。 然后，主动将她手里的那颗毒药吃下。 ……于是，骤然之间，那仿佛被操控一般的感觉，再度降临于她。 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她的行为，好似彻底失去控制。 毒药被她自己吃了。 不仅如此，药盒里剩下的毒，也全被她强行喂给了外面驻守的魔兵魔卒。 一颗不剩。 ……就像是在害怕。 害怕其中有一颗，会被冷静下来的自己，不被操控的自己，喂给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第207章 （抓虫） 你确定不是你单…… “我能感觉到，阿梧的身体里，住着两个她。” “一个是过去的她，一个是现在变得邪恶的她。” “定是因为害怕伤害我，过去的她才掌控了身体，暂时打败了邪恶的她，跑了出来。” “——然后将那毒药自己吞下。” 说到这儿，闻人吕开始默默流眼泪，罕见没有叽叽喳喳说话。 擦干眼泪，他抬头：“现在就是不知道，操控她的到底是什么。” 沈清秋沉思片刻：“我听说，过去再和善的人，在成为魔修后，都会性情大变，毕竟魔念代表着人内心的恶念、欲念，和最深处的阴暗面，他们以此为道，变得冷血无情再正常不过。” 闻人吕闻言大怒：“你什么意思，你莫非想说，是她自己决定要修魔，后受魔念影响才变了性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定是先被魔念操控，才会被迫成为魔修的。” “？”沈清秋，“你说得也有点道，但是这先后顺序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闻人吕伸手擦眼泪，“这意味着阿梧不是主动抛弃我的。”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当然是主动的。” 闻人吕二话不说便要反驳，但在他恼怒出声之前，他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 他愣愣朝旁侧看去。 方才昏迷不醒的女子，不知何时竟已经醒来。 兴许是沈清秋给的解毒丹太管用，她此刻半点看不出方才的痛苦狼狈，眼眸弯弯，言笑晏晏。 说话的时候，伸手抚了抚鬓间发丝，姿态颇为随意。 “过去可能从未告诉过你，在认识你之前，我便厌倦了剑修的生活。” “修魔，是我从小的向往。” 脑袋微微一歪，声音娇娇：“至于你，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罢了，抛弃你，还谈不上什么被迫，就如同随手扔掉个无用的垃圾。” 闻人吕被她说得双眼直愣愣，什么反应也没有，唯独眼睛缓缓变红。 她倒是丝毫不在意。 身体无风自动，凭空由地上飞起。 目光居高临下地，从他身上，移到另外俩人身上。 “一个药修，两个药修，还有个……嗯？看不出是什么玩意。” 药修一号、药修二号，还有“看不出什么玩意”的柳善善，集体沉默，仰头看着她。 她啧叹着摇头，声音如丝绸一般顺滑，脸上满是可惜。 “魔王只让我留着你的命，却没说其他人不能杀。” “你说，若当着你的面将你这两位同伴杀了，你会不会哭呢？” 纤细的手掌缓缓抬高，眼里多了些孩童般的兴奋意味。 无数魔气自她身后升起，仿若涨潮时将要盖住大片天空的海浪。那魔气浓郁而又汹涌，还未完全凝成，却已使周围空气里的温度都下降到极致。 森寒的气息在所有人皮肤上游走、爬行。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地上的闻人吕，眼神夹杂里着期待。 “——到时，你可要哭得好看些呀。” 闻人吕已经完全傻了。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方才过于放松，只想着为她解毒，救起，却没想过…… 此时的阿梧，是魔族。 魔族的她，大多时候是失控的。 她连折磨他都不手软，又怎么会放过其他人。 这段时间，沈梧在魔族之中地位究竟有多高，他比谁都清楚。连耀武扬威的梵剑也时常在她跟前吃瘪，她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挂在嘴边的只有是魔王。 虽然很欣慰他的阿梧到哪儿都这么出类拔萃、英姿飒爽，可……可，可越厉害，就越意味着他们要遭殃啊！ 可这时，再想懊悔，再想叫将旁边俩人离开已来不及。 只见她话音刚落，眼底笑意便尽数敛去，被冰凉浸满。 手臂猛地一挥，那凶猛的魔气自她手臂间形成尖锐刺骨之势。 如蛇，如鹰，又如闪电。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散去？！ 闻人吕眼睁睁看着已凝成庞然大物的魔气，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不剩半点痕迹，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惊呆的不止他一人。 阿梧也愣住了，她怔怔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眉心拧了起来。 第494章 闻人吕心中狠狠一痛。 该死，好痛！他看她皱眉，竟生出“不如就让她杀一回算了”的想法！在内心狠狠唾弃了回没骨气的自己，他连忙将念头驱逐出脑海。 正困惑她为何忽然停住。 就见她犹如被抽空了魂魄一般，身体软而无力地下坠，如羽毛一般落到地上。 他想上前，却又不敢靠近。 偏在这时，站定的她怔然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那一眼，让闻人吕浑身骤然一震。 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眼瞳，直直抵达他大脑最深处。 那是，那是记忆中的沈梧，看他时才有的眼神。 温柔，含蓄，内敛，但藏纳着万千欲说还休的怯怯爱意。 她恢复正常了？ 她好像恢复正常了！ “咦，有效果吗？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啊。”一旁传来沈清秋嘀咕的声音，“她看你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你确定你俩之前是道侣？不是你单相思？” 前半段没听懂。 但不妨碍闻人吕因为他的后半段而生气。 “什么叫看傻子？你懂什么？那是爱意！饱含爱意的眼神！” 他懒得搭他，正要因为沈梧的恢复而欣喜若狂，却见她忽然扭头，朝一旁走去。 心里莫名一空，闻人吕当即想追上去。 却被沈清秋拽了拽胳膊：“忘记告诉你了，刚才她昏迷的时候，我和柳善善商量着偷偷给她喂了毒药。” 闻人吕：“？？？” 他险些暴起。 不是给她解毒吗？怎么又下了毒？ “你俩给她下什么毒了？” 沈清秋表情淡定：“哎呀别着急，没什么危害，就是禁锢魔元，让她使不出魔力的毒，这毒唯一的副作用是，会让中毒者性情大变。” 闻人吕：“？”都毒药了还要分什么副作用？ 但他没来得及吐槽，因为注意力顺利被后半段吸引。 “你说……性情大变？”他怔怔，目光望了过去。 阿梧并没有走远。 她在墙角处蹲了下来，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脸埋入了双膝之间。 他心里一揪，刚想过去，再度被拉住。 “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俩这是头一次见，可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柳善善也在旁边听着。 沈清秋出声：“我发现这个药，可能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前几次，那几个魔族中毒后，都是性情突然变得温和，我一直以为这毒药的作用是让他们由好变坏。”说到这儿，他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沈梧，“但她的反应让我意识到，可能并不是那样。” “这个药，似乎更像是……唤醒了他们过去的意识？” 顿了顿，补充：“堕魔之前的意识。” 闻人吕：“？！” “她堕魔后抛弃你，羞辱你，还伤害了你。”沈清秋压低声音，“所以她现在……清醒了，回想起那些过往，可能是觉得，自责，痛苦，无法面对？” “所以我现在还有一个大胆的推测，觉得——” 他没能说完。 因为闻人吕已经如同一阵风，刮了过去，吹到了他的阿梧面前。 不过，或许是近乡情怯，他急吼吼地冲过去，真到了她跟前，却又不敢靠近。 两道身影，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只有他们的影子，亲密无间地交叠。 沈清秋话到一半，嘴巴还张着呢。 柳善善安慰他：“没关系，不他，咱们继续。” 他控诉：“你还说呢！你也全程看戏，优哉游哉，我怀疑你连我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请你复述一遍——” 柳善善：“？” 她冤枉啊！ 她只是长了张不咋正经的脸，但她听得可认真了！ “你是不是想说，你怀疑这些魔族，之所以嗜血凶残，残酷暴力，其实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操控？” 沈清秋：“你怎么知道的？！” “？”柳善善，“这不是认真听就能猜到吗？” 他闭了闭口，嗫嚅：“好吧……” 末了，目光偷偷瞟过来，哼哼唧唧：“还能猜到什么？” 她继续：“以及，那神秘力量很有可能是通过魔气操控了他们，因为你的毒药只作用在魔力上，他们使用魔力时毒发，受到魔气反噬，反而阴差阳错挣脱了来自魔气的操控。” 沈清秋：“？！” “这事应当是人为的，做出这事的，在魔族中肯定拥有极高的地位，比如说宿阎魔王什么的……” 沈清秋：“？！！” 柳善善陷入沉思，不由自言自语：“我忽然想起之前听人说过，宿阎是魔族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以低等魔身份爬上高位的魔王……” “在他出现之前，魔族势力虽多却分散，并且从未折腾过什么幺蛾子，是他的出现，在魔族掀起了狂热的崇拜潮，让无数魔族肝脑涂地追随他身后……那些魔族们，也从此变得嗜血残暴，肆意滥杀无辜……”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或许因为，魔族对大众来说印象一直不太好，便从未有人去深究过其中根本原因。 第495章 ——宿阎魔王，他到底为何能吸引那么多魔族无脑追随他，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正思考着呢，忽而瞥见一旁沈清秋表情悲痛欲绝看着她，手指哆哆嗦嗦。 柳善善：“？” 他颤巍巍控诉：“不是说听我推测分析吗，你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她连忙站直身体，“好的对不起，你说。” 他张口，但保持着姿势，吸了一大口空气。 “……” 片刻后，闭上嘴巴。 更显沉痛：“算了，你继续说吧，我已经没有能说的了。” 第208章 伤心，但坚强 破罐子破摔后，沈清秋豁然开朗。 他略显期待地看着柳善善：“然后呢，你继续说。” 柳善善开口，但保持着姿势，吸了一大口空气。 “……”她悲伤，“没了。” 沈清秋：“？没了是什么意思？” 她满脸愁苦：“就是只能想到这儿了，剩下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要想搞定这个问题，还是得从根本入手，从魔王入手，但魔王怎么入手嘛……” 沈清秋：“……” 沉思良久。 好像也对。 给魔族喂药，只是暂时束缚他们的魔元，让他们得以恢复意识。但，以魔王的能力，想恢复操控兴许并不难。要想永绝后患，最好还是直接将魔王当做切入点，找到他操控魔族的方法，从根本解决问题。 可—— 魔王是那么好切入的吗？ 俩人正面面相觑，忽而听到一旁传来一道清婉的女音。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俩人一顿，下意识望过去。 不远处，沈梧不知何时已抬起脸，正表情平静地看着他们这边。 突然听到声音的闻人吕：“？” 什么没时间了？ 他错过什么了吗？ 他的亲亲阿梧不是正在和他相顾无言，默默享受着彼此的陪伴吗？ 左顾右盼，茫然四顾的时候，沈梧已起身走向那俩人。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结合之前的记忆，我也大概能猜到了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之前确实是受控制了，不出意外就是宿阎。但是，想要从他这儿入手，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他正在召集分散在各地的魔族，企图再度攻打澜仙宗——” 沈清秋：“什么？！” 柳善善同样满脸的惊叹号——不是前不久才搞完吗，怎么又来一次？ 沈梧神情倒是挺平静。 “这次究竟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以他的性子，可能是心血来潮，也可能是又得了什么新的消息。我只知道，我身边的大半手下，都在这两日里陆陆续续被他召走。” “对宿阎来说，手下魔族不过是可利用的棋子，死伤多少，他根本不在乎。”她继续道，“所以，你们现在想从他入手，根本来不及，恐怕还没等你们想出解决的法子，仙魔两边早已打得遍地流血，死伤无数。” 沈清秋：“你是说……” 沈梧：“现在的最迫切的，是赶在那之前，唤醒全部魔族的意识，阻止他们跟随魔王进攻。” 闻人吕：“？？” 他仍一头雾水呢，另外三人竟已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些人是不是背着他偷偷传了音！ 搞排挤是吧！他要去告官府！ 没人知道他内心的剧烈情绪波动。 那边三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可，可喂毒药也是庞大工程啊，更别说……在宿阎眼皮子底下这么做了，这，这同样来不及吧？” “下毒的事可以交给我。” “！！”沈清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梧继续：“我是魔王手下近臣，统领一方魔兵，并且在魔族生活了几十年，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众魔族，都足够信任我，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再合适不过。” 顿了顿，又道：“前提是你们也信任我。” -- 事情出乎意料的，变得简单了起来。 按沈梧的话来说就是，她身为魔族大将，想要通过食物、酒、水，给那些魔族下毒，简直易如反掌。 闻人吕终于听明白了一点。 他热泪盈眶，比了个大拇指，满脸的与有荣焉：“小阿梧在魔族那儿真有出息，居然是魔将，还是个大将。” 沈梧：“……” 她沉默转头，不看他。 闻人吕：“……” 伤心，但坚强。 他又问：“阿梧，你一个人去魔族会害怕吗？不如我陪你吧？” “不必。” 沈清秋也摇了摇手中的药瓶，道：“我有伪装魔族的药，我和她一起去，你就算了，人多了容易出差错，到时散完确认没问题了我就把她给你带回来。” 闻人吕气咻咻：“哎呀你看他。” 沈梧冷淡，一锤定音：“清秋随我一同就行，你不必了。” 前者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这才短短的功夫，你就知道了他名字，还唤他……清、清秋？” 沈清秋：“……？” 茫然眨眨眼。 第496章 沈梧却将冷淡贯彻到底，半点不会闻人吕的撒泼打滚，唤上沈清秋：“事不宜迟，出发了。” 眼看着两道身影就要离去。 闻人吕被伤透了心，去一旁蹲着默默抹眼泪。 刚哭了一会儿，便听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起来。” 是阿梧的声音！ 他欣喜蹦起，正要说话，就听她用很轻的声音问：“这么多年过去，你不怪我吗？” 怪，怎么可能不怪。 可是，在他看来，没有什么能比她还活着，更让他开心的了。 他看她许久，正要说话，便觉身体忽而被拉动，脖颈被勾着向下。 她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但快速抽离，伸手摸了摸他脸颊的泪水，眼睫轻抬着：“修魔确实是我自愿，但我从没有想过，要一去不回。” 那时的她，爱人和志向，都想要。 奈何阴差阳错，分离这么多年。 唯一庆幸的是—— 她爱的人，是个傻子。 一个不会生气的傻子。 沈梧仰头，将他脸上的表情收入眼中，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许多：“那你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很快的，不要再哭了。” -- 下毒要不了多久。 毕竟沈梧身份特殊，经她手将毒药洒入各类食物中，很简单。 柳善善和闻人吕便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等很久。 不过数个时辰，沈清秋便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闻人吕便从地上跳了起来，待得发现他身后空无一人，人都傻了。 “下完毒了？她呢？” “下完了。”沈清秋道，“我跟她一起行动的，保证万无一失，今夜过后，连魔域里的魔犬，往后都得转性当只好狗。” “这是重点吗？”闻人吕异常悲愤，“我是问她人呢？” “怎么不……哦，这个啊。”沈清秋托出手，道，“她说她还有事要处，暂时不能回来，给我留了这个，让我交给你。” 那是个只有巴掌大的小盒子。 盒子到了闻人吕手中，便自动缓缓打开。 躺在里面的，是一个圆滚滚的珠子。通体为澄澈的透明色，内部却是浓墨似的黑，仿若墨迹缓缓在水中流淌蔓延，泛着幽邃的光泽。 这是…… 沈清秋惊呆：“魔珠？” 魔珠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若要说，是和妖怪内丹差不多的存在。唯有修炼到一定地步的魔族才拥有，对魔族来说意义非常大。 将魔珠交出去，等同于把她的性命交到了别人手中。 “她为什么把这个给我……”闻人吕脸色惨白。 话音刚落，那黑透的水珠表面，便轻轻颤动了两下，有波纹缓缓荡开。 继而，上面出现了不太清晰的画面。 沈梧的脸，出现在了水珠上。 她在那头露出了一抹很淡的笑容。 这魔珠居然还可以当远程电话使用。 众人听得她的声音传来。 “我是魔修，当了很久的魔。为了这些力量，我付出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我没法接受自己失去魔力，一辈子手无缚鸡之力。” “但同时，我也无法接受再被操控。” “我为他办事这么多年，知道他很多事，也知道他很多藏有秘密的地方，所以……我想我应当可以找到彻底解除操控的方法。” 她道：“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会回来的。” “在成功之后。” 说着眼睫垂下，抬眼时，目光看向闻人吕：“但是，可不可以答应我，哪一天再遇，若我又一次失控……请在我伤害你们，伤害别人之前，碾碎那颗魔珠。” 声音和图像消失的时候，闻人吕哭成了个泪人。 他倒是很听她的话，在她面前一滴眼泪没流，不论她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好好。 人一走，哭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 柳善善本来很想安慰安慰他。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旁侧沈清秋忽而紧张兮兮地将他的传音石递了过来。 “宗里好像出事了。”他说，“紫霜长老命我们回去，但他没和我细说究竟怎么了。” “他有段单独给你的传音，只有你能听到的。” 柳善善：“？” 她接过传音石，手指触碰上去的瞬间，属于紫霜长老的，极具威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老祖气数渐枯，生机殆尽，恐已时日无多。” “现命你，归剑峰弟子柳善善，即刻回宗，接任宗主之位。” “届时，老祖会在三界共睹之下，亲自将宗主令交于你手，并宣布，你将会是他仙逝之后，受他亲自认可的，澜仙宗唯一的执掌人。” 后半段话，她压根没有听进去，因为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第一句上。 ——老祖时日无多？ 怎么会？ 之前不是还说，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出关了吗？宗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09章 深更半夜搞偷袭！ 他们连夜往澜仙宗赶。 沈清秋打算将一路掉金豆豆的闻人吕带回他们药花峰，而柳善善则待会儿直接去见老祖。 第497章 不过，对于“紫霜长老竟然单独给柳善善传音，并且不许别人旁听”这件事，沈清秋一路都在耿耿于怀，并有些恍惚。 “为什么只和你说，不同我说？莫非他们真瞎了眼打算将你定位宗主？” “这不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 柳善善：“？” 原来，他直到现在都还是半信半疑！ 不过这一回，用不着她解释，一旁哭哭啼啼的医药圣手终于不再掉眼泪，他抽空抬头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无剑尊者的徒弟，擅长炼药，又那么能打，别说宗主了，就是让她当三界共主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柳善善：“？” 不知道，原来在医药圣手眼里，她是个这么厉害的形象？ 沈清秋嘴角抽了一下，但也认真思索了下。 “也对，师父炼毒天赋独步天下，连我也望尘莫及，区区一个澜仙宗宗主，可能还有些委屈她了。”说着眉头一皱，“但……能打？我怎么不知道她能打？” 医药圣手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前段时间，魔族大军前来澜仙宗挑衅一事，你莫非没亲眼看到？” 沈清秋的表情比他更震惊。 “魔族来挑事？什么时候的事！” 医药圣手：“……” 之前被他们仨嫌弃了好一会儿，现在终于也轮到他嫌弃别人了。 到了澜仙宗，俩人和柳善善分别，朝药花峰方向飞去。闻人吕颇为自得地给沈清秋科普，声音逐渐消散在空中。 “……说时迟那时快，那魔将竟已被善善小儿一剑斩断脑袋……这事全修仙界都传遍了，你竟不知道！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明知道魔王即将进攻，还敢和你们来澜仙宗。” “有无剑尊者、澜仙老祖，还有柳善善，他们这么厉害的人坐镇——” “澜仙宗根本就不会出事嘛！” 沈清秋如听天书，脸上表情在“不明觉厉”，“没骗我吧”之间，来回切换。 闻人吕摁着他的脖颈，俩人叽叽喳喳地走了。 他们是没有听到方才紫霜长老的传音内容。 柳善善不一样。 她这会儿一点都轻松不起来，若要让医药圣手知道老祖快要不行了，他恐怕要连夜扛着儿子跑路。 同他二人分别之后，她便骑着灵兽，朝着老祖所在方向飞去，心中不免惴惴—— 也不知道，老祖性命告危，和魔王即将来袭。这二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仍旧是上次的黑暗巢穴。 刚一进去，便看到紫霜长老已站在窄窄的石桥边等她，他神情不算好看，看到她过来，冷硬的五官才稍微缓和了些许。 “随我来吧，老祖已在等着了。” 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仍是记忆中的路线，下了石桥，复行数十步，便到了地方。 紫霜长老在门外不远处停下，柳善善独自走了进去。 她原本以为，还是同上次一样，面对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和老祖的神识说话。却没想，刚一进去，便在正中央位置，看到了一个端坐在石台之上的身影。 一袭天蓝色长袍，随意及地。 虽是端正至极的坐姿，远远望上去，却透着数不清的沧桑与疲惫。可更叫人震惊的不是这，而是——他乌黑的头发竟已变得花白一片。 从袖口中伸出的两只手，似在无意识掐决，却也同样布满了老树皮一般的褶皱。 柳善善呼吸轻滞，几乎不敢认。 却见那人缓缓抬头，紧接着，苍老但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善善，你终于来了。” 她这才走上前。 “老祖您……” 柳善善一直知道，老祖年龄成迷，反正，是整个宗门岁数最大的那位。可过去看到的，都是年轻的他，她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般苍老的时候。 脸上塌陷，眼窝深凹，唇角随着厚厚的皱纹一同向下耷拉，连腰背也变得佝偻。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叹道：“终究是不服老不行，我现在的身体，已是行将就木，半只脚踩到了棺材里啊。” 说完，抬头看她。 关切道：“没有吓到你吧？” 他全身上下，唯有那双眼眸同过去别无二致。 同她第一次见到时，别无二致。 初见，他戴着假胡子，赤脚踩着破破烂烂的琴，同她在半空相遇，看向澜仙宗方向时，眼眸亮得逼人。 此刻，他那亮烁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慈爱，是感慨……… 仿佛在看什么，非常满意的作品。 他缓缓笑了：“这几日，血山萃中的灵力，同你融合得不错。” 柳善善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有吗？ 她怎么没感觉到呢？ 这些灵力，还是只能用来玩玩“喷水枪”，“浇花”之类的休闲运动，半晌毫无长进。 大概是见她气馁，他笑着安慰：“你同其他无灵族不太一样，魔族修者都奈何不了你——灵力于你而言，最大的作用便是延年益寿。眼下，你同它融合得越好，它便能让你活得越久，这已足够了。” 第498章 说到这儿，老祖轻轻叹。 “修炼多年，到头来就会发现，什么都比不上长寿。” 看到他眼里的无力，她出声问道：“为何会突然这样？之前不是说快要痊愈了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不是突然。”他摇摇头，“说到底，还是寿数到了。” 抬手，蜷曲的五指缓缓伸直、张开。洞中细碎光芒追逐着他手指的影子，流萤一般闪烁。 他出神看着：“这些时日，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灵力正在一点点流逝，它们的离去带来的，除了苍老，还是苍老。活了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早已没什么怕的，可直到今时才明白，并不是。” 衰老，死亡。 谁也不能不畏惧。 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天亮宗主大典，玉牒我已让紫霜长老发去各宗各门。”他转头看她，“到了天亮，你便是这整个澜仙宗的宗主，往后，会有超乎你想象的担子压在你肩头，你可有做好心准备？” 她轻顿，点点头。 他欣慰笑了：“好孩子，你先回去休息吧，天亮再过来。” 夜太深。 此刻距离天亮，也不过两三个时辰。 她又看了一眼老祖，确定他暂时无碍，才点点头，打算离开。 还没走出巢穴，忽而感知到一阵地动山摇。 柳善善隐约听见，有数道清脆悠扬的笛音穿云裂石而来。巢穴深处无法看到，可外面正沉睡着的九峰各弟子，在那声音过后，齐齐目睹，一道耀眼的光柱突然从宗门正中央的石像之上迸发而出。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震颤心灵的音波轰然炸响。那声音好似深渊巨兽的咆哮，又仿佛苍穹云海的惊雷，瞬间将所有人从睡梦中拽出—— 是魔族！ 魔族攻来了！ 动静太大，在巢穴深处的柳善善也很难注意不到。 她心里突突乱跳。 先是胡思乱想——毒药不是下了吗，是因故没得手，还是未来得及生效？怎么魔族们还是打来了？ 紧接着抱怨——深更半夜搞偷袭，宿阎魔王你不讲武德！！ 紫霜长老走在前方。 他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神色不太好看。 回手，略一挥袖，便将柳善善带离了原地。 -- 宗门外，乌漆麻黑的魔阵之中，宿阎魔王为首而站，神色倨傲。站在他身后的，是他乌泱泱、密密麻麻的魔族大军。 连夜赶来攻宗，最首要的原因自然是。 他无意中得知，澜仙宗那老不死的，已是强弩之末，活不了多久。 哦，他当然不是赶过来杀他的。 他要杀的，是澜仙宗的弟子长老——得赶在老家伙断气之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宗门被一点一点推平，才行。 没错，这也是他匆匆赶来的第二个原因。 数日之前，他忽然领悟了一个失传已久的上古魔阵。 这魔阵，说来也巧，刚好可以用来对付澜仙宗的两大阵法。 魔阵利用的是魔族与生俱来的恶念。 开启后，不需阵中魔族大军亲自出动，也就不怕再被卷入灭魔阵中。 而他们的恶念、魔念，将会化作无数有形之物，如永不熄灭的魔焰，狰狞的魔影，尖锐的魔刃，血肉为食的贪婪魔怪……攻向澜仙宗。 待得破了护宗神阵。 整个澜仙宗，都会受尽屠戮，变作血海汪洋的人间炼狱。 宿阎眼眸微微眯起，居高临下俯视下方。 无数弟子仓皇而出。 他们结队列阵，如同地面上团团忙碌的细小蝼蚁。 抬头间，有人看到了远在天幕之上的他。 他眯着眼睛静观片刻，轻一挥手。 磅礴的魔力自他掌间凝聚，向下汇去。 漆黑的夜空骤然间被更浓郁的黑色所覆盖。仿佛黑云堆积，又仿佛烟雾缭绕，无数黑雾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下方攻去，撕裂开那厚厚的防御罩。 这不顾后果的一击，耗去宿阎大半的魔力。 可他无所畏惧。 一想到马上便能看到这庞大的宗门，哀嚎遍野，人人鲜血淋漓匍匐于地，他便觉得——一点儿不亏。 无数惊恐悚然的视线，皆目睹了这一幕。 那些弟子似乎从未料到，护宗神阵竟有这般脆弱的一天。 宿阎轻舔唇。 破开护宗神阵的那一刹那，他身后的魔阵也大势已成。他闭了闭目，口中轻喃魔诀。 无数恶念、魔念，瞬间席卷着从他身后升腾而起，朝地上那群神色惶恐的弟子攻去，就待化作万千可怕实质攻击。 却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化作了…… 和风，细雨，花鸟，虫鸣，甚至还有翩翩飞舞的七彩蝴蝶？ 它们一齐向下飘飘落去，给底下的澜仙宗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景象。 宿阎：“……” 眨了下眼睛——这真的是恶念吗？ 又眨了下眼睛——这真的不是善念吗？ 第499章 底下宗门一个个呆若木鸡，惊疑不定。 宿阎比他们还呆滞。 他在这场春风细雨中，沉默和他们对视半晌，而后才机械转头，向身后魔族大军看去。 等等…… 他的魔族大军呢？ 何时全跑没影了？！！ 第210章 抱意思，忘记她现在是准…… 事情很尴尬。 宿阎魔王带着乌泱泱的众魔族，声势浩荡地前来夜袭，耗空魔力，一举摧毁澜仙宗的护宗神阵，然后…… 给众宗门弟子下了一场如丝如织的细雨。 起初，目睹着无数花草、虫鸟随着和风细雨一起飘落，众弟子如临大敌，快速起阵防御。 但紧接着，他们意识到，这些东西没有一点威胁和伤害，便有些傻眼。 什么？！ 竟真的只是雨？ 抬头再看身在云端的魔王，众人不由心生恍惚——莫非有诈？ 待要仔细再看，却见魔王忽而变色铁青着脸。 黑色雾气凝成漩涡，自身后将他吞没，下一瞬，他便连同着那些雾气一同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 直到高空中残留的魔息也完全散去。 众人才不得不承认：这次魔王过来，似乎只是为了给他们下场雨。 活……活雷公啊？ -- 魔王虽离开。 战场还需清。 只是，这回留下的战场和过去有点不大一样。 长老尊者们，忙着修复、加固护宗神阵。 至于其他弟子，则忙着“清扫垃圾”。 柳善善路过归剑峰的时候，恰好在人群中瞥到了她的几位师兄姐。六师兄口中念着术决，一脸麻木地清铺了满地的花草落叶，清到一半，忍不住骂道。 “不是——你说他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这大半夜的，闲出屁了？？” “我都准备和他干架了，他跑来扔了堆花里胡哨的垃圾就跑！！” 三师姐手中握着一幅半展开的画卷，正依次将那些乱飞乱蹦的小鸟小兽小蝴蝶收入其中。 闻言回头一看，道：“快少抱怨两句吧，长老吩咐的，这些花草鸟兽都需仔细处，不得掉以轻心，防止有魔息混在其中，待会儿都要上交，万一有遗漏就麻烦了。” 其余众人听此话，皆是叹口气，继续忙碌。 紫霜长老走在柳善善前面。 他也目睹了全部经过，向来威严古板的脸上，多了抹凝重——审视、探究的目光依次从那些花草鸟兽上掠过。 似乎是确定没发现什么异样，才收回视线。 回头同柳善善道：“此事颇为蹊跷，我去同老祖禀报，你先回去休息吧。” 在场恐怕唯有柳善善知道真相是什么。 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八成是沈清秋的毒药起了作用，只是不知——那些魔族现在身在何处，情况究竟如何。 在确定魔族众已无害之前，她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紫霜长老，以及宗内其他人。 柳善善正打算去找沈清秋。 却没想，刚一转身，就见到他俩骑着灵兽火急火燎朝她飞来，刚一落地，便双双扶着腰，原地捧腹大笑。 “哎哟喂你看到没有，刚才魔王他脸都气绿了，哈哈哈哈……” “怎么会这么搞笑？太好笑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药不错，真不错，哈哈哈……就是可惜了没给魔王也喂一颗。” 柳善善：“……” 她颇为嫌弃地后退半步，打算等他俩哈完再说话。 沈清秋还在哈，变笑边抹眼泪，笑够了才满脸狐疑：“你怎么不笑，难道不好笑吗。” “……”太阳穴轻跳。 柳善善不得不问：“你们大老远跑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一起哈哈哈？” 沈清秋被一语惊醒。 他推了推一旁的闻人吕，俩人手忙脚乱地将巴掌大的盒子捧出来。 “阿梧有话要同你说，咱们先出澜仙宗再说。” 这会儿宗内处处都是人，大庭广众之下捧着魔珠说话怪嚣张的，他们不敢。 沈清秋使用了个缩地符。 眨眼，三人便出现在了澜仙宗山脚下的某处偏僻山道上。小盒子打开，飘着幽幽魔气的魔珠出现在面前。 沈梧的身影出现在了魔珠上。 柳善善注意到，她此刻似乎正在一个疑似……地下魔林的地方，周围很黑，半空中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虫，隐约能看到无数干枯枝桠纵横交错。 出现的时候，她正在行走，走得不快，仿佛在寻找些什么。听到动静，目光望过来，看到正中央的柳善善，好似松了一口气。 “柳、柳姑娘。”她出声，“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 “魔王本次召集了近五万魔族将士，他们都已被我喂下毒药，但事发突然，只有部分魔将于出发前清醒，剩下的魔族，直到魔王领着他们攻上澜仙宗，才得以恢复神智——我手下亲信已利用魔器暗生门带着他们转移，但，暗生门最多只能帮他们藏匿半个时辰……” “中毒的他们，没有办法使用魔力，半个时辰后，若被魔王找到，便只有死路一条。” 第500章 说到这儿，她眸光微暗：“他们多年跟在我身后，是信任我才会吃我给的食物，我不能害死他们。” 看向柳善善时，眼里多了一些恳切：“不知柳姑娘可有法子，帮我暂时庇护他们，不会很久，我会很快找到办法破除魔王对我们的操控，你只要在那之前……” 柳善善正要说话。 一旁的闻人吕已满脸痛心疾首地道：“就这？只是这？这点小事为何不能直接拜托我，偏要专程来找她？” 沈梧默了一瞬，目光转向他：“那你有办法吗？” “……”闻人吕哼了一声，还是不大服气，“我是没法子，沈清秋也没法子吗？你为何连问都不问我俩？！” “她看着比你俩可靠。”她诚实道。 闻人吕掩面而泣。 突然被夸，柳善善还挺不好意思。 不过沈梧说的这个确实是个问题——服了毒的魔族，按说都已恢复本性，不会再作恶，若能想到办法彻底消除操控，之后三界便能恢复太平。 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葬身于盛怒的宿阎魔王手中。 只是…… 她不由低头看了眼储物戒。 法宝虽然很多，却没有能藏人的东西啊，那可是数万魔族，她哪有那么厉害！ 就是画幻境，这么短的时间，也压根来不及。 -- 柳善善没想到的是，最后是紫霜长老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 三人正苦苦思考对策，忽而再度接到传音。 是紫霜长老。 他说他方才去魔族大军所待的高空四处探查了一番，竟意外闻到不少了熟悉的气息——他很快想起，沈清秋炼的那些毒药上，也有同样的气息。 于是，他便传音过来，兴师问罪。 听完紫霜长老的话，闻人吕震惊：“这都能闻出来，他是狗鼻子吗？” “不光狗鼻子，我还有狗耳朵。”紫霜威严道。 闻人吕连忙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 倒是沈清秋那边，交代得非常快。 三两下，便将他们给魔族下毒一事，从头到尾，干干净净地抖了出去。 听完，紫霜长老在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果真如此？” 沈清秋：“千真万确。” 紫霜长老：“……” 沈清秋：“长老要不要亲自来看看？” 紫霜长老仍旧沉默。 他继续怂恿：“他们中毒之后用不了魔力，没有危险的。” 沈清秋意图明确。 ——他们三人没法帮这些魔族藏身，紫霜长老那么厉害，总有办法吧？ 况且，也不用担心他不帮。 毕竟这是数万魔族，若协助他们恢复神智，摆脱操控，之后三界恐怕再无魔族之祸患。但若放任他们被魔王带走，恐怕迟早有再被操控的一天，到时对澜仙宗来说又是一大麻烦。 他仔仔细细铺垫一通，说明白了前因后果，最后才信心满满地将诉求提出。 “长老，我们能帮他们吗？” 与此同时心中傲然道——果然还是他最靠谱！柳善善哪有他这么头脑清晰、能言善辩？！ 却听那边紫霜长老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疑惑。 “他们此刻没有魔力，为何不趁机除之而后快？” 沈清秋：“……” 嘴巴僵硬在脸上。 他错了！他这就给自己掌嘴！ 结结巴巴正要阻止，紫霜长老声音再度响起：“柳善善，你认为呢？” “！！”柳善善将瞪视沈清秋的目光收回，赶忙，“啊我觉得还是不要杀吧，因为……”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说服紫霜长老呢。 就听他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沈清秋：“……” 闻人吕：“？？” 柳善善：“……” 抱意思，忘记她现在是准宗主了。 但话说回来，老祖挑的这个得力手下还真是没话说啊！ 紫霜长老又道：“我在桦琏山有一处空置的洞府，是以前为修炼所辟，能藏息敛气，里面也很宽敞，容纳数万魔族不在话下。藏身其中，只要不主动出去，便不会被魔王找到。” “只是，它最多能庇护七日，时间越久，溢出的气息便越浓郁。” 沈梧有些感动，也有些庆幸。 她小声：“七日，足够了。” 话说着，她目光望向前方，无尽的黑色里，她却觉得自己好似受到了某种指引。越向前，便越能感知到……那股强烈的吸引力。 她修魔多年。 跟在魔王身后的每一日，好似都是清醒的。 兴许是她过于优秀，又兴许是他过于自负。许多秘密，他虽未同她说过，也没有刻意隐瞒过。 所以…… 想要找到真相，对沈梧来说，并不困难。 恰逢今日，魔王先是忙着在外丢人，这会儿忙着到处找魔族算账，根本无瑕注意身后。她便得以安下心来，仔细摸索。 这一过程，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 沈梧视线落在深处，心里思忖。 或许，别说七日，恐怕连要不了一日，她便能找到……魔王深藏了这么久的秘密。 第501章 正要继续往前，忽而觉得前方传来异样的响动，奇异的声音响起。 目光瞥过，黑暗里，似有几道黑影一闪而过。 这儿除了她竟还有别人？！ 她受惊的反应，很快引起了闻人吕三人的注意。 “怎么了？”几人连忙凑到魔珠跟前看她。 沈梧隔了会儿才回应。 她已经走到了方才发出异响的地方，目光从地上的东西依次划过。 这会儿，已冷静下来。 “无事，只是几具尸体，兴许是被什么兽物翻啃弄出了声音。” 第211章 “死之前，最后为我战…… 该说不愧是澜仙老祖的得力干将，紫霜长老办事很周全也很速度。他很快便派了个小童过来，亲自带他们去洞府。 小童不是空手来的，带来了不少法器、防器。 至于紫霜长老本人，在传音石那头千叮咛万嘱咐。 前前后后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让他们不要放松对魔族的警惕。并提醒，一有异样便摔碎护命玉简，会被传送至安全的地方。 表现得是相当谨小慎微。 沈清秋便有些好奇：“紫霜长老，您老人家为何不直接过来？”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若去了，可能会忍不住。” 众人：“啊？” “忍不住想除魔。” 众人：“……” 紫霜长老真诚实啊。 不过，他这么坦诚，反倒叫通过魔珠旁听的沈梧彻底安心下来。 她将魔族大军的藏身之地，告诉了闻人吕等人。 “我已同他们交代过，你们尽管去就可，别担心，他们现在没有魔力，是完全无害的状态。” -- 他们很快便同魔族大军接头，也顺利将他们带到了紫霜长老的空置洞府中。 待得见到了人，柳善善才知道，何止是无害…… 简直就是一堆傻白甜，一点都看不出往日里凶神恶煞的模样——倒是和幽冥洞府里那些天天高呼“魔神大人”的魔族们很像。 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倚树撞头，有的肩扛大刀仰天大骂：“宿焰小儿，你竟敢这般折辱我，害我多年苦修付诸一炬，今日我便要割下你的脑袋！” 若非被周围人摁住，恐怕早已破门而出，找魔王自投罗网。 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再细看，便能发现，这些魔族无形中分为了许多不同队伍。 人魔为一派，妖魔为一派，修者堕魔的为一派，天生魔族为另一派…… 众所周知，魔族之中有许多势力，千百年各自为营，互相排斥，若非宿焰，他们根本不会聚到一起作恶多端。 此刻，意识归位，大家重新回到了谁也看不起谁的状态。 因此场面一点儿也不和谐。 人群中时不时便会传来叫骂声，有甚者，还会因为一声“你踩到我尾巴了”而双双扭打在一起。反正是没什么失去魔气的危机感，更没逃亡的仓惶感。 柳善善：“……” 傻傻的，很安心。 紫霜长老若能见了这画面，想必会更加安心。 宿焰也是个人才，能想到操控这么群二货为他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沈梧在那边，约莫是目睹了全过程，也有些默然。 闻人吕伸手捂着耳朵远离吵吵嚷嚷的魔族群，捧着魔珠躲到一旁，声音哽咽。 “阿梧，你那边好黑，你不害怕吗？” 沈梧：“……不怕。” “哦。”他有些伤心，“可我害怕，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儿，让我去陪你好吗？若出了什么危险，我还能保护你。” 沈清秋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别肉麻兮兮了好吗，你一个药修，去了也是添乱。” 闻人吕抬头冲他怒目而视，低头的时候，瘪着嘴满脸委屈。 沈梧道：“这是宿焰靠魔力所创的深渊魔域，是他的地盘，周围全是他留下的魔气，这些魔气会自发攻击进入其中的活物，继而便会惊动宿焰。” 闻人吕有些紧张：“你呢，你不会被攻击吗？” 她摇头：“这地方，我来过很多次。” 在魔族，她天赋强修为高，身居高位，帮宿焰干过太多事，也就知道他不少的秘密。 但，她此刻心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她原本以为，趁着宿焰攻打宗门的时候，潜入深渊魔域，定能在他察觉异样之前，将那东西找到——但，进来打转了许久，她才知道，宿焰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不设防。 不，更应该说，他的警惕心远比她想象中要高。 这深渊魔域，她只来过一次。 她原本以为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深入，便可轻松到达目的。 但，随着不断地深入，周围的景象变得越来越陌生，她渐渐发现，一切都和她记忆中截然不同。 更可怕的是，在她试图返程的时候，却亲眼看见，来时的路在缭绕的雾气中，一点点变化了模样。 再转头，连前路也从漆黑石道，变成了摇摇晃晃的铁索桥。更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仿佛巨兽大张的口。 第502章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之中。这个迷宫似乎由无形的魔气构成，所有的墙壁、通道和出口都在不断变化。 沈梧的心脏缓缓沉下。 若无法找到东西所在，她可能……也将永远困死在这儿，再无法出去。 -- 安置好这群魔族，回到澜仙宗，柳善善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明天，是老祖宣布立新宗主的日子。 这夜魔王搞了波偷袭，虽然有惊无险，但也不知道老祖会不会往后延期——没提前说，意味着她还是要早起。 折腾一整宿，回到屋中，洗漱完，她本想立刻睡觉的。 但沾床的刹那，也不知为何，脑袋忽然清醒。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还是没见着师父。 ——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忙东忙西跑来跑去。 但，但…… 柳善善抱着被子，像虫子一样在床上卷来卷去，脑袋里睡意全无，无论如何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太不安，还是太想念。 最后一咬牙，换好衣服，就往师父的寝殿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寝殿内空空如也，没有人。 修炼堂同样如此。 柳善善不由有些迷茫。 师父去哪了？ 好在殿外有个小童还没睡，见她四处寻找，便道：“小仙上不要担心，尊者正忙于修补宗内的几处幻境，这几日都不在殿内，若要寻他，过些天再来吧。” 修补幻境？ 得了答案，柳善善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干啥。 小童便一本正经解释：“宗内有好几处幻境，里面都封着上古巨魔不同的尸骨部位，近些日子据说是封印有些松动，怕让巨魔从中逃出霍乱三界，尊者便前去修补加固啦。” 原来如此。 柳善善点点头，谢过他。 这才安心回去躺下。 可能是运动量过大，这一回沾上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得很香……只可惜，压根就没睡多久！ 天还未亮，柳善善便被五师姐从被窝里强行捞出：“快起床了，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她睡眼惺忪被摇醒，身体晃悠悠醒了，脑袋却还晕乎着。 “真是怪了，老祖那传音，人人都传到了，怎么偏偏将小师妹遗漏？”大师兄狐疑的声音飘来。 “你忘了，传了她也听不到。”二师兄冷笑，“别说传音了，当面喊她她也听不到。” “不如让她继续睡吧。”四师兄平静，“反宗主一事她也不会感兴趣。” 六师兄：“这怎么能行？立宗主这么大的事，人人都到，连外宗都会及时赶到，师妹怎可缺席！错过这次，还不知下次什么时候呢。” 三师姐一直少言寡语。 这会儿她正和五师姐俩人，齐心协力帮助柳善善开机启动。 她顶着痛苦面具从床上颤巍巍爬下来。 洗漱的过程中，听到几位师兄姐对话。 “但是你们不觉好奇吗？咱们澜仙宗创宗多年从未定过宗主，老祖怎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也不知宗主会是谁，莫非是紫霜长老？” “想也知道不可能，紫霜长老一直暂代宗主之位，定他和没定有区别吗，何必搞得兴师动众。” “那会是谁？最近宗内还有什么足以胜任宗主的人？” 去往宗门大殿的时候，他们便这样讨论了一路，将九峰三十五殿的尊者逐一探讨了一遍，也没得出结论。 “师父？师父更不可能了，他对宗主之位根本没有兴趣。” 他们聊得正欢的时候，大殿到了。 柳善善不得不举手，插话—— “师兄师姐们，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儿。” “离开？去哪儿？” 柳善善指了指大殿方向。 刚才过来，远远的就看到紫霜长老在召她过去。 宗主大典是在大殿殿外举办，此刻外面空地已变出无数高台灵竹和座位。其中不少座位上已坐了人。 大典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始。 无论弟子尊者，都需要在外面坐着，等候老祖从殿内出来。 她这时说要进大殿内？ 进去做什么？ 见几人疑惑地看着她，柳善善便小心翼翼道：“老祖想让我当宗主。” 众人：“？？？” 二师兄扯了扯嘴角：“这天不行，重编个由。” “……”她默了会儿，改口，“老祖想让我陪他商量宗主之位该给谁最合适。” 几位师兄姐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只能继续改口：“好的，我太困了，我只是想回去睡一觉。” 这一回，他们总算信了。 低头肯放行。 柳善善心里哼哼两声，抛下他们，朝大殿跑去。反正她已一五一十交代，待会儿宣布过后，他们可不许说她刻意隐瞒！ 入了大殿之中，是紫霜长老亲自将她引了进去。 -- 另外一边。 经过半宿努力，沈梧终于成功站到了……那庞然巨物面前。 第503章 那是个巨大无比的铃铛，通体呈金色。 仿佛一口巨钟。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虚空，周围是浓墨般的黑暗，浓郁的黑色雾气缭绕周围，仿佛无数条漆黑的粗蛇。 她心中一喜，正要向前，却在抬步的瞬间，感觉脚下坠有千斤重。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剥落，她陷入桎梏，连手指都动弹不了。 幽幽的声音，带着叹息之意，自虚空之中传来。 “瞧我发现了什么。” “一只意图作恶的小老鼠……” “万万没想到，选择背叛我的，竟然会是你……沈梧啊沈梧。” “虽不知你们用了什么法子，摆脱了我……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天真地觉得，那样，便能再也不受控制了吧？” “但你可知——只要驭魂铃还在，只要魔气未尽，你们便永远无法同我割离。” “只是一回，付出的代价要大一些……” 他的声音里满是惋惜：“驭魂铃强行控体，今日过后，你们的躯壳恐怕会分崩离析，再也无法为我所用。” 随着声音落下。 她眼底的光芒骤然熄灭，黑气潮水般蔓延出来，先是覆盖她的瞳孔，继而，如同溢水一般从她身体四处钻出……无数黑雾将她缠绕，她脑袋重重低垂，身体缓缓腾空。 那声音叹息：“乖孩子……来吧，我在澜仙宗等你。” “死之前，最后为我战一次。” 第212章 这一回才是真真正正的…… 柳善善原本是以为，昨夜有魔王偷袭，在不确定是否安全的情况下，老祖会暂时将立宗主一事搁置。 推个一日两日，亦或者从简操办。 结果，不仅没有延期，反而——看排场，似乎打算隆重对待。 这让她有一点点费解。 紫霜长老带着她往大殿内部走的过程中，大概是知道她心中所惑，便道。 “老祖性格向来如此，看着和和气气，但定下的事情，便轻易不会更改。” 顿了顿，又说。 “他近些日子，越发力衰神弱，想来是，只想在身陨之前，看着你登上宗主之位……” 柳善善心底微微发沉。 她不由道：“果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前者轻轻摇头：“定是没有了。我跟在他身后多年，清楚他的秉性，虽看着洒脱，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长生，现在连他自己都坦然放弃，恐怕便是能试的法子都试过，已无力回天。” 话语闷在胸口，她不知该说什么，便垂下头。 “不必太过伤心，人皆有寿数，对他来说，死亡又何尝不意味着另外一种开始，只是到了时间。” “老祖定也不想看你们为他伤心难过。” 她抬头。 紫霜长老说话时，五官虽仍旧硬邦邦的，尽显威严，眼神却比平常柔和不少。 安慰得虽笨拙，但认真。 她心情轻松许多。 也对紫霜长老改观了不少，谁说他脾气又倔又硬是个老古板？ 明明是个很可爱的小老头嘛！ 正夸着，就听他再度出声。 “还有件事，未事先告诉你。”紫霜长老又道，“昨夜，我命擅长禁制术的人前去，在洞府外面，给那些魔族施了一整夜的湮魔枷禁。” 柳善善：“！？” 那是什么？！怎么听上去有些可怕！ 不是刚夸完！ “不用担心，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他解释，“禁制烙下后，三日之内，若这些魔族想要对仙门之人动手，便会爆体而亡。” 闻言，她这才松了口气。 同时不由感慨——还是紫霜长老想得周到。 这宗主，怎么就不是让他来当呢！ 紫霜长老眉头略锁：“施展禁制并不是件容易事，被提前察觉便会前功尽弃，可昨日在洞府外施了一整夜，那些魔族都没有发现，所以我想，兴许是我多虑了……” 闻言，柳善善想起那些闹哄哄的魔族，不由沉默。 别说洞府外了，你就是去他们面前施，他们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但没关系。 这种事上，多虑点总是好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过了堂，进了最深处的一侧石门。 柳善善原本以为会见到老祖，却没想，他并没有提前出现。 她来这儿很快便被一群小仙童环绕。 继而身上长裙被仙气飘飘的长袍取代，这长袍仿佛由灵丝织就，轻盈若羽毛，又梦幻若云雾，是水墨一般的颜色。 上面绣着大片纤云图腾，流光溢彩，腰间、袖摆缀满了金光闪闪的仙饰。 “老祖身体抱恙，大典开始之后才会出现，宗主可以先耐心等待。” 柳善善扶着脑袋，忽而觉得有些不真实。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一道清脆若笛的神鸟啼鸣声，自九霄之外响起。 继而，外间仙阵的光芒变得越发耀眼，透过窗户缝隙洒入。 似有云雾升起，一切都被笼罩在了缥缈之中。 她刚抬眸，便觉身下座椅忽而一阵剧烈摇晃。 第504章 周遭景象仿佛被按下了什么键，快速变化。 待得画面安静，座椅平稳，她惊觉自己已出现在了殿外的广场正中央。 唯有面前的玉石台，和身下的座椅没有变化。 除了始终安静站在她身后的紫霜长老外，她的身后，还多了几位神情肃穆的长老，以及面容陌生的仙子仙童。 至于周围，三百六度无死角，全都是静坐的澜仙宗弟子们。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表情呆滞地看着她。 甚至有弟子情不自禁地低头揉了好几次眼睛。 虽是极为庄严的场景，可喧哗声还是如潮水般涌起。 她懂。 她都懂。 或许这便是老祖迟迟没有对外公布宗主身份的原因—— 纵使仙魔大战里，斩杀了魔将。 纵使重海幻境中，成绩不菲。 可她到底只是一个才入宗门没多久的小弟子，就算是提她当尊者恐怕都会惹来不少非议，这上来就让她当宗主…… 会不会有些许草率了？ 好在，这声音很快被压下。 九霄之上响起了一道极为厚重的嗓音。 “仙道渺渺，澜仙长存，千万年之前，澜仙之基，始于吾辈，今——“ “天地为证，吾以澜仙创宗始祖之名，宣告新宗主之名，愿我澜仙宗门永昌。” 随着声音落下。 众人这才望见一道身着古蓝色长袍的身影，自虚空之中，缓缓出现。 是坐在竹木椅上的姿势，脊背微微佝偻。 也不知是不是场中云雾太甚，在场竟无一人能看清他的具体面貌。 唯一能看出来的是，他的身形似乎比过往显得苍老乏力了许多，覆在他周身的莹莹光芒，也显得极其的微弱。 场下忽然一片噤声。 任谁都能看出。 此时的老祖，是虚弱的，疲惫的。 ——可他说话时的嗓音，仍旧有着万钧重量。 “吾观宗门内外，杰才辈出。”他转头看向玉石台前的少女，一字一句道，“而柳善善，资质卓越心性坚韧，且心怀大爱，慈悲济世，实乃宗门之栋梁。吾今决定，立其为宗门之主，愿其，能在我去后，承我之志向，护佑我宗，发扬我宗，引领我宗。” 一言激起千层浪。 兴许是早在他说话之前，众人便有了点心准备。 这会儿听他说完，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那句“在我去后”上。 现场哗然一片。 “老祖？” “老祖！” 澜仙老祖缓缓抬手。 便如同施了法咒，嘈杂喧嚣声骤然消失，那些人呆呆傻傻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他咳嗽了两声，苍老的声线再遮掩不住。 “我岁数已至，苟延残喘不了多久，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早已活够，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一手创立的宗门……” “是她，让我看到了希望。” “若有人能领我宗门继续向上，此人，便只会是她——” “柳善善。” “今我将当着九州四海，三界八荒，所有人的面，将澜仙宗宗主之位，授予你。” “你可愿意？” 老者从古朴简陋的竹椅上缓缓抬出双手。 手中竟托着一柄造型精巧，工艺繁复的长剑，示意柳善善上前。 众人无不惊叹。 那是老祖的菁华剑！ 陪着他走南闯北，杀过无数妖魔，此刻……竟要传给柳善善？ 到这一步，已没人再妄图质疑老祖的选择。 正要起身，周围忽而狂风大作。 继而，万里无云的天空，被黑森森的乌云顷刻覆盖。 黑云似要倾盖下来，无端的，森冷气息霎时间密布全场。 也就是此时，一道带着感慨和调笑意味的声音响起。 “哎？居然有这么多人啊？是在迎接我吗？” 护宗神阵骤然亮起。 隔着淡黄色的光晕，所有人都看清了黑云之上的那道如墨身影。 是宿焰魔王！ 昨夜没有得逞，今日竟又来了！ 更叫柳善善觉得惊骇的是—— 她望见，在魔王的身后，乌泱泱站立着数不胜数的……魔族大军。 而其中最前排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梧。 怎么回事？ 一旁的紫霜长老同样皱起眉头。 “不对劲……” 魔王突然来袭，大典自然不得不中断。 好在，经历了多次偷袭，这会儿众人并不慌乱，他们很快便各自结阵，做好了迎战准备。 人群分散之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扑了上来。 “柳小善善，柳小善善……阿梧她出事了。”连闻人吕也仓惶地捧着装有魔珠的盒子捧了上来，“那大魔头不知道使了什么魔招，又把他们操控了。” 唯有竹椅上的老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缓慢抬头，看向云端之上。 宿阎魔王语带笑意：“澜仙老头，听说你快死了，这可是件千年难遇的喜事啊，我特意赶来送送您，也不枉相识一场。” 说着，视线从众弟子身上依次掠过。 第505章 “突闻喜讯，我倒是有点伤心，你若死了，日后杀人都杀得不尽兴，唉。” “但想，你黄泉路上一人必然孤独寂寞，特意赶在你死之前，将你的这些弟子们也送下去陪陪你，既能哄我开心，又能哄你开心，你说，是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啊？” “澜仙老祖辉煌一生，若能临死前亲眼看着自己的宗门，满门覆灭，定会对这次死亡，记忆深刻吧……” 他一人在上，说得畅快无比。 话音落，便挥手要命身后魔军攻阵。 是紫霜长老打断了他。 “宿焰魔头，不必高兴得太早，你何不回头看一眼身后？” 宿焰笑容微顿，停下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的这些魔族将士们，全都中了一个名为湮魔枷禁的禁制——你若轻举妄动，今日究竟是我澜仙宗覆灭，还是你魔族覆灭，恐怕还是个未知数。” 宿焰回头，认认真真打量了眼身后的魔族。 手指轻捻了抹气息，转头时，笑叹：“还真中了禁制，果然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这禁制，你应当认识，他们若攻宗，每伤害一位宗门修者，他们便会立刻受到十倍百倍的反噬！” 宿焰满面悚然：“竟有这事？” “哎呀，我好害怕，竟有这般可怕的禁制之术，若是伤着了我的魔族大军，可该如何是好呢？” “害怕便好，只要你今日撤军——” 紫霜长老还在继续说话。 被柳善善悄悄戳了下手腕：“紫霜长老，他好像说的是反话，不是真的怕。” 俗称：阴阳怪气。 紫霜长老：“？” 他抬眸，沉默。 宿焰脸上的笑容绽放了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收起。 “真可惜，你们可能恐怕还不知道——纵使未被下禁制，这些魔族将士们，也活不过今日了。” 始终安静的老祖，忽而开口：“是……驭魂铃。” 宿焰神情讶异：“呀，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老祖声音沉沉：“那是活尸一族赖以生存的传宗法器，活尸族全族上下靠这法器维系行动，怪不得他们一夜满族覆灭，销声匿迹……怪不得你以人魔之身统领魔族这么多年……竟是盗走了他们的驭魂铃。” 宿焰笑道：“满族覆灭？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瞧着他们似乎还苟延残喘呀，说来也巧，方才我的魔域之中，可就溜进了几只妄图偷走驭魂铃的活尸呢……” “虽不知道是怎么溜进去的，但他们恐怕不清楚，那魔域本就是为他们而设，他们进入其中，便会被抽去生机，变作真正的尸体，永远也无法再出来。” “这一回，才叫真真正正的灭族。”他声音含笑。 第213章 （润色） “你要不要试…… 第二百一十三章 驭魂铃？活尸族？ 那都是什么？ 四周弟子惊疑不定望过去。 “我从未知道，那驭魂铃竟还有这样的作用——”老祖低叹，“在转世投胎后，都能令那些魔族对你忠心耿耿。” 宿焰姿态闲适。 “我可什么都没干，驭魂铃本就是件举世无双的宝器，活尸一族占有它那么多年，连它十之一二的作用都未发挥出，我拿走它，也是心疼明珠受蒙尘，天物遭暴殄罢了。” 话音落，他自云端纵身跳跃而下。 居然完全没有会横贯在中间的护宗神阵，在穿越阵罩的刹那，他的身体受到神阵的攻击，顷刻间化作纷扬的小黑点，如被吹散的黑烟沙砾般灰飞烟灭。 却又在下一瞬，于神阵下方，重新合一。 凝聚成型。 竟是毫发无损。 他轻轻松松地穿越神阵，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跳到众人之间。 这画面不由让全场惊骇。 护宗神阵开启之时，魔族若强行以魔身穿之，便会遭到猛烈攻击。 不说攻击致死，但也该半死不活吧！ 他为何毫发无损？他的修为究竟高到何种地步？! 宿焰似乎非常喜欢看他们用这般惊骇的表情看着他，不由歪头笑：“如你们所见，方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虽未言明，但从他的种种表现不难猜出。 这同样是……驭魂铃的作用。 他一步一步走向老祖。 表情惊诧：“才多久没见，你就老成这样了，你们仙门，快死的时候都这么难看吗。” 数位弟子迅速形成保护圈，将那古蓝衣袍的身影护到身后，剑拔弩张，神情紧绷。 宿焰摆摆手，笑弯了腰，止步在数米之外：“别怕别怕，我可没有欺负老弱病残的爱好，只是想告诉你。” “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来了。” “我还知道，你想在死前与我同归于尽，并且，是魂飞魄散的那种。”他蹲下身，托腮看着澜仙老祖，笑意扩散直达眼底，“但遗憾的是，你再也不可能杀死我。” 他说话的过程中，老祖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出声：“所以，你迟迟不动手，究竟想说什么？” 第506章 宿焰笑眯眯起身。 “哎呀，真不讲情趣。”他扫视了眼身后，目光从无数弟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玉石台前的柳善善身上，“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圈子了。” “二选一，如何。” “你精心挑选的无灵族、下一任澜仙宗宗主。” “和在场的这么多弟子——” “你想让哪边活下……” 未料，话音尚未落，他的身躯骤然如断线风筝般疾射而出。 一道凌厉至极的剑势，带着排山倒海之力，狠狠劈砍在他身上，犹如巨石砸落，将他猛然掀飞，原地只余沙尘飞扬。 众人目光赫然望去。 握剑之人，竟是……柳善善！？ 她手中所握，并不是她自己的剑，而是老祖方才一直捧在手中的古剑。 而视线焦点中的柳善善，比任何人都要震惊。 怎么回事？ 她刚明明还正焦头烂额忙一些“正事”啊，怎么突然被打断了，手里还多了把剑？ 老祖的剑，不知何时飞到了她手中。 那上面萦绕着充盈的灵力，甚至——操控了她的手。 与其说，是她砍出去的，倒不如说，是这柄剑自己砍的。 一剑下去，宿焰很快便从地上爬起来。 从动作、姿态看……毫发无损。 可在他抬脸的时候，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那张脸，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早已不复之前那般年轻。 竟成了个面有皱纹的中年男子！ 他一开始还有心情笑。 待意识过来，面色沉了下去。 “封尘祭。” 也是这个时候，柳善善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此招命曰，封尘。” “现在才能告知你，我一夜衰老的原因。” “在意识到时日无多的时候，我便将剩余的寿命和全部灵力，都锁入了这柄剑中，我以寿命为祭，只为永生永世，将他封印——” “柳善善。” “我已无力执剑，你是唯一有可能打败魔王的人。” “一剑封魔，二剑封感，三剑封体，四剑封魂。方才那一剑，已让他失去全部反抗之力。” “四剑下去，他的魂魄将会永生永世囚于剑中。” “封祭他后，我也会应劫死去，此后，世间将再无澜仙老祖和宿焰魔头。” 那声音是澜仙老祖的声音。 她惊诧地意识到，这声音虽非传音，却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好似从她脑海中响起——是手中的古剑。 老祖的声音，通过这柄古剑传到了她耳中！ “接下来，便靠你了。” 柳善善好想说，等等啊，她正在努力，马上就要成功了—— 可以不用和这个家伙同归于尽的！ 可无论她脑海中如何尖叫。 她的身体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已完全被那柄剑操控了。 无尽的，充盈的灵力包围着她。 又一剑携带着破山碎石的威力，狠狠朝地上的宿焰攻去。 这一剑下去，柳善善的余光清清楚楚地看到，竹椅上的老祖，身躯轻轻一颤，又佝偻了好些。 而宿焰再度爬起，也彻底被激怒。 他脸上的褶子，比上一次，爬得更密集。 在柳善善挥下第三剑之前。 他怒而笑道：“这就是你的招数？既然如此，便叫你的全部宗门，为你我陪葬。” 话音未落，万丈魔气从他头顶升起。 ——那是受他感召而降临的魔气。 他没有躲避剑招，没有逃离，而是重重一挥袖，狰狞笑着，如魔神引水，乌泱泱的魔族大军顷刻降下，击溃顶上的护宗神阵。 万千魔族，仿佛黑压压的黑鸟群。 顶上瞬时被黑影布满，暗得无法窥见天光。 在第四剑落下之前。 一个魔族降下的时候，手中魔力汹涌如潮，迅猛地攻向地上的宿焰。 毫不留情的魔招之下，宿焰的身体迅速分崩离析。 又眨眼恢复原样。 这一回，他又恢复了年轻的样子。 狠狠抹了抹唇角，他神情讥讽地笑了：“早说了，我已是不死之身，你人老也便罢了，怎么脑子也老了？” “真以为，她会有在我身上使出四剑的机会？” 见到这一幕，众人全部当场失声。 魔王死而复生，等于前面的三剑全部前功尽弃。 连老祖的目光也沉了下来。 本来是有机会的…… 是，是柳善善在挥剑之时有所挣扎，导致动作慢了一些，才没来得及一口气使完四剑。 第四剑，只差一点…… 他眼里似有潮水落下，眼眸黯淡了许多。 罢了。 到此时，或许也只能…… 却忽然听得一道凌冽至极的剑招响起。 又一剑，攻向了宿焰。 尘沙落下，那持剑的身影逐渐清晰。 竟是柳善善？！ 并未被控出招，这一次，是她自己握着那柄灵力充盈的剑砍向了宿焰。 第507章 她自己挥出的剑势比之前动静要少一些，一剑过后，宿焰的身躯只是轻轻摔倒在地。 不过作用是一样的。 抬脸的时候，他的面容已不再年轻。 可此时，澜仙老祖已无任何情绪波动，他沉沉垂下眼皮。 这个时候，再挥剑又有何用。 错失刚刚的良机，对方已有所准备，魔军降至下方，随时可帮他重生。 何来第二次机会…… 宿焰同样是这样想的。 他懒洋洋从地上爬起，笑眯眯道：“这新宗主的脑子，好像不太好啊？” “你不会觉得，自己有成功挥完四剑的机会吧？” 手指轻轻的比了手势，他歪着脑袋，眼神熠熠生辉，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在那之前，你可能会更先死哦。” 柳善善不答话。 第一剑是封魔，他此刻没有魔力，杀不了她。 她看着他，看他没有要躲的意思，二话不说又挥出了第二剑。 宿焰：“？？” 这时候挥得倒是挺快，刚刚干嘛去了？ 所以这人到底是脑子不好，还是耳朵不好？ 她听不到他的话吗？ 还是说，她天真地觉得，他能站着不动再让她砍四剑？ 事实上，欣赏于她的幻境之术，他本不欲太快伤她。 可这会儿，新仇旧恨一起来，恼怒之下，他从地上爬起的时候，当即催动驭魂铃，意图在她砍下第三剑之前，命魔将将她双腿砍下。 可—— 此时此刻，宿焰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驭魂铃呢？ 为何他，感知不到驭魂铃的存在了？ 他这才意识到，周围的那些魔族，不知何时就已经停止攻击。 他们全部神色空洞地站在原地，缠绕在身上的藤蔓般的魔气正在悄悄散去，身体逐渐变得松软无力。 无数魔器脱落，坠地。 周围很安静。 静到好似，只剩下他一人。 他的大脑忽而一空，下意识将魔识探于深渊魔域，四处寻找。 深渊魔域是他亲自所创，那地方，无他允许，任何活物都进不去。 唯一能进入其中的活尸族，也被他特意设下魔禁，一旦它们进入其中，便会被抽空生气，变为死尸，永远无法离开——此后再无法威胁到他。 可待他想要去找寻那群尸体的存在，才发现，他们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他们竟…… 在未惊动他分毫地情况下，不声不响地带着他的驭魂铃，离开了。 一群死尸。 怎么会？ 更关键的是。 没有驭魂铃，他的魔军，他的魔力，他的不死之身，他…… 宿焰神色怔忪地抬起头。 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看清了面前少女的面容。 她手中握着的剑，已经不再是那柄古剑，而是一柄极其花里胡哨的剑。 少女静静看着他，仿佛在等他回神。 看他抬头时，才轻轻一笑。 “怎么样，还有两剑，你要不要试着躲一躲？” 第214章 这谁看得懂嘛？？……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宿焰心口猛地一撞。 他死死盯着她，只觉忽然冒出的某个猜想极为不可思议。 莫非……和她有关？ 不，不可能！ 魔域远在数百里之外，又有他设下的千重魔气，不可能和她有关系。 刚将这个念头摁下。 宿阎就感觉周围空气一阵涌动，仿佛所处之处变为了激涌的海水，阵阵波动由某处向外扩散。 只听“咻”的一声。 一个男人自那波动中心处，倏地凭空出现。 他穿着黑漆漆的长袍，身体被包裹得极为严实，裸露在外的皮肤却异常苍白——仿若死人。 即使这样，也无人能否认，他是个极其俊美的男人。 他手中拿着个巴掌大的铃铛。 已有见多识广的老者低呼出声：“活尸族，他手上的是……驭魂铃！” 宿阎同样目眦欲裂，咬牙切齿：“我的驭魂铃！” 果然是被活尸族盗走的！ 所以他究竟为何能从他的深渊魔域里醒来？！ 盗走驭魂铃就罢了，竟然还大摇大摆来他面前？！是炫耀，还是报仇？！ 谁料，那男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又或者说，他将所有人都当做了空气。 落地后，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落到柳善善身上时停下，继而快步走到她面前，握着铃铛走上前，满脸的“邀功”，“献宝”。 见她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抓着驭魂铃摇了两下。 “叮叮当当”响动。 空气里全是清脆而又快活的声音。 柳善善：“？” 驭魂铃确实是她操控尸王去拿的。 但她没让他来这儿啊！ 尸王看了她一会儿，表情略显伤心，将驭魂铃放到她手里。 围观群众：“？？？” 发生了什么？ 第508章 谁能解释一下？ 预感周围即将炸锅，可眼前还有麻烦尚未解决，她狠心咬牙，强行利用傀儡心法，操控着捣乱的二表哥“咻”一下离开。 宿阎：“？！！” 活尸男人消失不见，宿阎的大脑终于能重新思考。 现下问题已得到答案…… 竟然真是柳善善？ 她究竟怎么办到的？！！ 关于这个问题，柳善善有话要说。 当然是靠傀儡心法。 不过，起初她根本不知道二表哥去了宿阎的魔域—— 这一切都要谢谢宿焰的大嘴巴，若非他提到活尸族”，她根本联想不到。 随着某个信息的出现，更多的答案浮出水面。 她想起，二表哥小分队在离开之前神情庄重地表示，他们要去寻找他族失窃的宝物。 又想起，唤醒尸王的时候，他没有记忆，一意孤行将她当作唯一的亲人。 再结合宿焰所说，一条完整的线自动在她脑海中串联。 尸王他们丢失的秘宝，偷盗者竟然就是宿阎。 活尸一族，本是靠驭魂铃生存、行动。驭魂铃被盗，他们活尸族近乎灭族。有的如行尸走无目的四处游荡，有的陷入长久的沉睡。 她误打误撞唤醒了尸王，又碰到了他的十多名部下。在她的傀儡格中，他们尸身得到温养，渐渐恢复记忆，终于想起了丢失的秘宝驭魂铃。 他们大胆地出发，（可能因为脑子没恢复好）直接冲进宿焰魔王的地盘，打算空手夺白刃。毫不意外，宿阎魔王早有准备，他们在那儿被抽干生机，变为真正的尸体。 而昨夜…… 沈梧意外撞见的那几具尸体，恐怕便是刚被抽干生机的尸王小分队。 于是，柳善善不得不感谢宿焰的大嘴巴。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他确实将这一点诠释得明明白白，展现得淋漓尽致。 活尸们在魔域里中了魔王的埋伏，失去生机，变回了真正的尸体，无法行动。 可那又如何。 他们仍旧是她的傀儡。 纵使隔着百里，切为傀修之后，闭目瞬间，她便能操控他们—— 所以，片刻钟之前。 那深渊黑地的男人，从地上爬起。 她操控着他，感知到驭魂铃所在，正要前去。 ……然后，就被突然出现的古剑打断了。 老祖将古剑赠予她，想借她手，杀了魔王。 可代价是——他也会立刻因为封尘祭死去。 古剑操控了她，她无法出声阻止老祖，便只能挣扎着拖延时间，与此同时分出心神，控制尸王继续寻找驭魂铃。 好在，赶上了。 活尸族是驭魂铃真正的主人。 他们是为彼此而生的。 靠近驭魂铃之后，在柳善善没有操控的情况下，她亲眼看见，黑暗之中，那具站立的尸体恍惚间已苏醒般，朝着前方抬起手。 摇曳在无尽虚空之中的巨大铃铛，感知到主人的召唤，无风自动，“铛”“铛”的声音，响彻深渊魔域。 黑雾如落叶一般扑簌簌从铃铛上剥落。 驭魂铃迸发出如昼的耀眼光亮，照亮了虚空，铃声响动，叮当响着变小，飞入尸王怀中。 也就是那一刹那，柳善善看见深渊魔域的几具死尸，尸身莹莹发亮，继而缓缓从地上爬起，神情茫然。 也就是那一刹那，周围受控的魔族们，忽而睁眼抬眸，停下了手中将要进攻的动作。 也就是那一刹那，萦绕在澜仙宗上方的魔气，如被风吹，缓缓散去。 也就是那一刹那。 宿阎从地上爬起，眼里盛满了对她的嘲弄和虐杀欲，挥袖妄图命令周围的魔族。 而柳善善，礼貌且真诚地问他：“接下来还有两剑，你要躲一躲吗？” -- 宿阎没来得及躲。 柳善善也没来得及挥剑。 因为，在她话音落下后，宿阎的身体就被某个魔族扛着大刀劈了出去。 “宿阎小儿，你还敢出现？可叫我找着你了！！” 恢复神智的狂骨魔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找宿阎很久了，此刻他就站在他面前，此时不揍更待何时？他们狂骨魔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管他日后报复不报复的？ 先揍了再说！ 周围数位魔族拦都拦不及。 但谁能想，一刀劈下去，那宿阎的身体竟如风筝般飞了出去。 ……毫无招架之力？！ 不光狂暴魔傻眼，其余魔族也都傻了眼。 “这魔头没有魔力了？！”一魔族大声道。 众魔呆立片刻，盯着瘫在地上的宿阎，看了良久，继而猛地沸腾，全场蜂拥了上去。 “你小子居然也有今天？！” “是你，害我夜叉族上下无数族人丧了性命！” “宿阎，今日就让你偿命！！” 你一刀我一斧头。 像是怕魔攻太猛一招就将他弄死，用的全是普通攻击，简单粗暴但拳拳到肉， 无数怒骂声和暴揍声中，宿阎的惨叫因极具穿透力而突破重围，成功闯入在场全部人耳中。 “你们会后悔的。” 第509章 “啊——你们胆敢！” “啊啊啊，我真该昨日就将你们全杀了——” “还有你们，哈哈哈哈，澜仙嗷滚开——” “哈哈哈哈，我定会复仇，我定会哈哈……” 到最后，惨叫变成了凄厉的尖笑。 似乎已痛到失去神智。 画面过于震撼。 无数宗门弟子几乎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愣愣围观。 到最后，声音渐渐弱下。 沈梧是在宿阎断气之前出现。 她推开围拥的魔族群，一声落下，躁动的魔族竟自发噤声，安静退到两边。 女人手中腾起黑雾，凝成黑火，上面隐隐浮现繁复的符文咒语。 被揍得鼻青脸肿，满脸血污的宿阎看到她，不由瞳孔猛缩，可他口中全是血污，嘴巴处有大大的豁口，牙齿也落了满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梧垂下视线，手中黑火落下，缓缓飘入他胸口。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苏醒，比你想象中还要早一些。” 她声音温柔：“这是我为你而学的禁咒，学了很久，它会让你死后忘记一切，魂魄被困于炼狱之中，永受烈焰焚烧之苦，无法逃离，也无回。” “所以，你不会再有复仇的机会了。” “一丁点也没有。” -- 柳善善握着剑，陷入沉思。 很好，大战落下帷幕，宿阎得罪的人太多，最后连补刀都没轮到她。 但现在…… 应该是结束了？ 她左看，右看。 不过，从周围弟子的神情上判断，大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从他们的视角，今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首先，老祖宣布立归剑峰小师妹柳善善为宗主。 但是，宿阎魔王突然来袭，并现场表演了个死后重生。 接着，柳小师妹突然挥剑砍了他三下。 俩人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 然后，魔族大军降下。 魔族大军试图攻击在场修者，但还没干起来就原地停住。 再然后，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陌生黑袍男人。 陌生男人走到柳善善面前摇了摇铃铛，凭空消失。 紧接着，魔族大军转头开始围殴他们的魔王。 最后，魔王成功被他们弄死。 众弟子：“……” 这谁看得懂嘛？！！ 第215章 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 可万千人当中，最沉寂的，是老祖。 柳善善骤然惊觉他已好久未抬眼，仿佛周围的或欢腾或喧嚣的气氛，都同他无关。 她赶紧跑上前，将菁华剑递回他面前。 “老祖，您的剑。” 对方久久没有应答。 他刚通过古剑清楚明白地说了，剑内封着的是他的剩余寿数，和全部灵力。 以及——方才的剑招是封尘祭。 除非魔王成功被四剑封祭，不然老祖应当不会有事才对。 可看他此刻的情况，她又有些没底。 好在，一旁的紫霜长老从她手中接过了剑。 “封尘祭对献祭者本人伤害很大，老祖应该是累了。” “不用担心，封尘祭没有成功，老祖不会有事的。” 他双指抚剑，口中轻掐字诀，几道光芒闪过，剑内剩余的灵力便化作淡色光流，涌向了竹椅之中的老者。 有淡淡的光芒将他团团笼罩，围绕。 待光芒散去，竹椅上的人面貌已恢复年轻，头发也重新变得乌黑。只是，大概是消耗太大，此刻的老祖眼睛微阖，头歪向一旁，正安静睡着。 紫霜长老轻声道：“我探过了，老祖现在并无大碍，先送他回去休息。” 得到这样一句话，众弟子脑内紧绷的线这才松了下来。 可紧接着，更多的疑惑淹没了他们。 “老祖之前怎会突然衰老？” “又为何打算用封尘祭和魔王同归于尽？” 这同样是柳善善想知道的。 老祖离开后，紫霜长老仍留在原地。 她不由询问：“老祖他果真无事？” 他点了点头：“依我所看，是的，方才探查过，他寿命和灵力都看不出有何问题。” 柳善善便有些想不明白了。 手握菁华剑的时候，老祖明明白白地通过这柄剑，同她说了——他是意识到自己寿元将尽，才做出那般举措。 可现在，紫霜长老又说老祖暂无大碍。 从他的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撒谎和刻意隐瞒的痕迹。 -- 大典进行到一半被魔王打断。 现在老祖也已因乏力而回去休息，剩下的流程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走完。 恐怕只能另寻吉日。 但眼前更棘手的是—— 澜仙宗上下弟子，看着面前的无数魔族，陷入了沉思。 ……所以这些剩余的魔族，要怎么办？ 他们看上去好像有些呆，也有些无害。 所以，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好在，紫霜长老很能扛事。 他对魔族受操控的事知晓，也清楚柳善善沈清秋等给他们下药的全过程，知道驭魔铃是什么，也清楚封尘祭意味着什么。 第510章 便简单同场中弟子们讲述了前因后果。 “……老祖起初恐怕是想用自己的生命，与魔王同归于尽。” 话到最后，视线转向柳善善，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竟有莹莹闪闪的光芒在跳动。 “我再度深切体悟到，老祖为何会选您担任宗主，因为你，确实出类拔萃，非同凡响，！” “是您，同宗内药修弟子，提前给魔族喂药，唤醒他们的神智。” “是您，同活尸一族里应外合，从魔王手中夺回秘宝驭魂铃。” “是您，拖延时间放松魔王的警惕，叫他轻而易举命丧黄泉！” “今日，我澜仙宗之所以得以在魔王手下逃过一劫。” “今日，老祖之所以性命无虞，安全无恙。” “全都多亏了神通广大，运筹帷幄，机智聪颖，胆识过人，智勇无双，料事如神，足智多谋，深谋远虑的新任宗主——柳善善啊！” 柳善善：“？” 好好的你怎么就燃起来了。 相识一场，你却不打声招呼就玩尬的是吧！ 她受不了紫霜长老顶着一张教导主任的脸，却用这般慷慨激昂、感情充沛的声音说话。 刚想找地缝偷偷钻，就听周围忽而爆发出潮水一般的骚动声音。 紫霜长老的一番话，让所有弟子都听明——好的，他们其实听得不是很明白。 但，不耽误他们从中提取重点。 今天的这一切，全都多亏了柳善善！ 她不仅打败了魔王，拯救了全宗，救了老祖，解救了活尸一族，更唤醒了全部魔族。 往后，三界之内再也不需烦恼于魔族带来的祸患！ 不仅弟子。 周围的魔族也全都听明白了。 在场所有仙魔，皆神情震撼地看着正中央那少女的身影，许久之后，热泪盈眶。 没错，他们并不怀疑其中真假。 受控一事他们昨夜就已知晓，今日彻底获得自由，再不受外力操控，让他们仿若获得新生。 直至方才，他们才知道，解救他们全魔族的，竟然是人群中央那位，修者少女。 率先跪拜的，是紫霜长老。 他面目微沉，神情庄严，俯首帖耳，跪拜在柳善善面前——那是极为原始的臣服姿态。 第二个，是魔族之中的大将，沈梧。 柳善善心里突感不妙，她刚想逃跑，便发现身边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这两人带头，剩下的仙魔两族更是深受感染，自发向中间汇集，如潮水般，黑压压一片，皆低头垂首，虔诚无比。 他们的膝盖触地，发出轻微的却整齐划一的声响，仿佛是大地的脉动，回荡在空中。 低头望去，夕阳金光泼洒，每一道身影之上，都写满了敬畏。 柳善善：“……” 她不敢动。 紫霜长老沉声高呼：“恭迎宗主！吾辈愿生死相随！” 澜仙宗弟子齐声高呼：“恭迎宗主！吾辈愿生死相随！” 众魔族有样学样：“恭迎宗……噶？” 柳善善：“……” 她悄悄将脸转了过去，不忍再看眼前的壮观画面。 与此同时。 澜仙宗某处，坐着竹椅刚被推回寝殿内的古蓝衣袍身影，轻轻抬了抬眼睫，不由自主朝隐约传来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 陪同的穗繁长老略一低头，神情担忧：“老祖，您可还好？” 后者闭上眼，沉入椅背之中。 好久之后，才发出一声略显乏力的：“嗯。” “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 于是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柳善善觉得自己大概是上任宗主了。 大概是得益于大典上的表现，接下来两三日，再没看到有人对她的上任表示质疑。走在宗门之中，时不时还会遇到弟子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 “宗主”“宗主”“宗主”的声音不绝于耳。 起初还觉得挺好听，很舒心。 听了整整两日，她才觉，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好在，回了归剑峰，同门师兄姐对她态度仍旧如一。不过，对他们来说，最好奇的还是她在大典当日的种种表现。 师兄姐们好奇，柳善善当然不想瞒着。 于是，她便将未提及“游戏系统”的情况下，将具体情况同他们一一道来——反正就是说，误打误撞和活尸族产生某种缔结关系，又通过他们，将魔王盗走的驭魂铃盗回。 因此，才有了那日的壮举。 师兄姐们听完，托着腮，全都神情感慨好一会儿。 似在感慨——看上去最弱最需要保护的小师妹，竟然不知不觉中，便有了这么惊人的蜕变。 甚至还不声不响当上了宗主！ 二师兄冷笑：“待师父回来，恐怕就要发现自己辈分已比师妹矮上一截。” 师兄姐们闻言，忽而陷入沉默。 继而捂着脸开始狂笑。 “本来还有些伤感，想到师父，我便不难过了。”大师兄道。 “师妹上任得突然，师父应当还不知道此事吧？” “真好奇师父到时候会是何表情。”五师姐感慨。 第511章 三师姐最先表示疑问：“可是，师父这次究竟去哪了，消失好久，竟然连小师妹的宗主大典都不在场？”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脸的茫然。 目光落到柳善善身上。 她同样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虽然大家都是被师父放养着长大，早已习惯师父他老人家隔三差五消失一回。 但小师妹怎么说也是他亲自捡，亲自教，亲自带大的，为何连她这么大的事都能错过？ 简直……太公平了！ 原来师父对最宠爱的小师妹，也是一样的喜新厌旧不闻不问！ 柳善善：“？” 敏锐地嗅到他们脸上堪称幸福、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难同当的表情，她怒而起身。 与此同时，心中不免浮现疑虑。 师父消失太久。 她前日便又问了一次上回答话的小童，对方也是一脸为难，表示并不知情。 很难不担心。 柳善善琢磨着，老祖休息了两三日，精神应该好了不少，她或许可以从老祖口中得到答案。 刚走出住处，便见前方一人冲她小跑而来。 是医药圣手。 魔王死后，魔族和仙门暂时握手言和。 两边没有再同之前那般排斥——虽然不被允许进入宗门内，但闻人吕夫妇俩，在澜仙宗外连夜搭了个小屋，为闻人溪陪读。 这两日，闻人溪成了光荣的走读生。 闻人吕也时不时会溜进宗内左逛右看，非常自得。 这还是他头次主动跑来找她。 他眼睛红彤彤的，似乎有什么极为要紧的事，见了她，便连忙将她拉到一旁。 “我，我不能再瞒着你了。” “是你救了我的阿梧，若不是你，她恐怕已经死在魔王手中，那日，我便决定将我封存的记忆，全部告知你——” 第216章 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柳善善：“？” 关于这个事情，她其实追问过他数次。闻人吕要么说骷髅病未完全恢复一回想就头疼，要么就说脑袋内记忆混杂，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想要的那段。 反正就是一直语焉不详支支吾吾。 她不确定真相是何，虽然失望，却又不好逼迫勉强。 只同闻人吕道，若记起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至于此刻……？ 如果没记错的话，距离魔王战死已经过去整整三日。 他下完决心竟然硬生生隔了这么久才来找她。 “……你拖延症这么严重吗？”她情不自禁喃喃。 闻人吕略显心虚，移开视线。 但看他两眼红通通，面色惨白，她也没心思再计较更多，神情随之紧绷。 “你快说吧。”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带着柳善善出了宗门。 瞬影符纸的加持之下，他们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了数里外的某个偏僻野外。 到了地方，也不忙着开口。 他手中道具倒是很多，不知道是不是从他媳妇沈梧那儿顺来的。左一个右一个摆了满地，跟摆摊似的，绕着俩人围了一圈。 一道又一道屏障自他们头顶升起。 准备齐全，闻人吕才开始往外扒拉他的记忆。 是真的“扒拉”。 该怎么描述那画面，就仿佛他本人变成了一个人形玩偶，而此刻“人形玩偶”正在伸手从脑袋位置，抽取塞在里面的“棉花”……没错，就是这么抽象。 很好笑的场面，柳善善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闻人吕的秘密同师父有关，她一直知道。 梵剑尊者屡次找他，也是为了从他口中得到“杀死无剑尊者”的方法。 再结合这次师父接连失踪数日。 她心中很难没有糟糕的猜想。 闻人吕将棉花似的记忆从脑袋里都翻了出来。 终于有空同她说话：“我要给你看的，就在这儿。” 她定睛一瞅。 一个画面被他甩到她的面前。 画面里是一男一女，男俊女美，情意绵绵，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甚至还加上了一些美化的滤镜，光影都是金黄色的。 柳善善：“？” 她忍无可忍。 大老远把她喊过来是让她看他秀恩爱的？ “不不不，不是这么简单。”好在，赶在她发飙之前，闻人吕及时解释，“你以为我为什么整整三日才来找你？我将这些秘密藏了这么久，当然是有点本事的，这片记忆呢，表面上看是我和阿梧的甜蜜回忆，实际上——你凑近点，看阿梧的眼睛，我将它藏在了这里。” “那日梵剑将我绑了去，想从我这儿强行取记忆，都被我这招蒙骗过关。” 柳善善震撼了。 她没有想到，闻人吕竟然还有这么鬼精的点子。 但等她目光望过去，再度震撼。 她没有想到，沈梧的两只眼睛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不由转头。 闻人吕：“……糟糕，不是这片记忆。” 他慌慌张张扑到剩余的记忆碎片中翻找，一边找，一边道：“你当我为何找了整整三日才找到？实在是用来混淆耳目的记忆放了太多……一不小心就记错了。” 第512章 一通翻找。 他总算将正确的那段提出来，放到了她面前。 柳善善心惊胆战。 下意识问：“我师父他，不会出事了吧？” 闻人吕摇摇头。 “他应当不会有事。” 她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 待开始观看那细小的碎片记忆时，却听到闻人吕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我可能马上便要有事了。” “我曾被他下过诅咒，若有朝一日，我将这个秘密告知他人。” “我便会被诅咒吞噬，在长而持久的折磨中，一点一点被吞咬成碎片，最后痛苦惨死，而后变为诅咒的养料，永生永世无法同阿梧再见。” “这便是……我宁愿变骷髅，也不愿被他人知道秘密的原因。” 他惨淡一笑：“也是我迟迟不愿将实情告诉你的原因。” “但这一次阿梧出事，让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般自私，既然答应了你，就不能失信，更何况，是你救了阿梧。” “惟愿你在我死后，可以帮我将我的遗书，转交给她。” -- 幽深而安静的巢穴之中，某个身着古蓝色衣袍的身影，缓缓坐起身。 静坐许久之后，眼眸微动。 他沉寂了许久。 这几日，附近内外都只有他一人。 即使不用神识外探，他也能感知到，外面有多热闹。 魔王惨死，魔族和仙门握手言和，新宗主即位。 三喜临门。 澜仙宗的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甚至将这日取名为“善节”，预备之后年年庆祝。 魔王消亡，他本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内没有任何波动。 似乎是因为寿命的流逝。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寿命，灵力，正在以一种极其的快的速度，从他的体内流逝。几乎每次睁眼，都能看到手臂、手背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 衰老甚至剥夺了他拥有喜怒哀乐的权利。 不再年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原以为，活了这么多年，自己早就已经可以坦然赴死，但事实上，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因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并不是什么修为通天，深不可测的 他将要面对的，也并非正常意义上的衰老和死亡。 是一种极为强劲的外力，正在从他体内抽取灵力。 是的，这些灵力，并不是他的 ——而这一切，或许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在柳善善出现之前，他才是那个不为人知的无灵族。 没有人知道，他的灵力，全都来自于血山萃。 来自于血山萃之下，镇压的魔气。 从来都没有什么澜仙老祖一人一剑，荡平魔窟，而后创立仙宗的传奇。 有的只是，一个无灵族，靠着无意中得到的法宝血山萃，屠尽魔窟，掠走魔种噬魂剑，将它由一柄魔剑洗为了灵剑，并把浩瀚魔气皆镇压于血山萃之下的，一个极其不堪的故事。 自那之后，整个魔窟的魔气，都可化为灵力，为他所用。 他顺势在这地方创立了澜仙宗，广招天下修者，成为人人仰慕的仙道第一人。 这并非他最大的秘密。 ——归剑峰三殿的无剑尊者才是。 无剑尊者是噬魂剑中的一抹意识。 他是噬魂剑中，最强大的那一部分。 强大到，心情变化都能轻而易举地影响整个澜仙宗的灵气强盛。 而此时的他，似乎方成意识不久，还是孩童。 没有憎恨。 所以，澜仙将他带在了身边。 同时—— 找来相熟的药修，利用各种方法，将他喜怒哀乐洗去，并成功将他体内魔气净化。 让他一点一点，成长为了后来别人眼中的，无剑尊者。 他做得很周全，多年以来从未出现过意外。 变故是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频繁发生的。 第一次，澜仙正在外面伏魔，灵力忽然波动、紊乱，那一战，他狼狈受袭，伤势严重，连记忆都变得错乱，险些没能回宗。 辛辛苦苦回到宗门，伤势痊愈后，他才意识到。 是无剑身上出了问题。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由魔变为宗门修者。 可他竟无缘无故，又有了要变回魔的倾向。 澜仙花了很久才肯相信，使他产生这个变化的原因是—— 他新收的一个徒弟。 因为徒弟太弱，所以产生了心魔。 这谁能接受？谁能解？ 澜仙老祖险些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无剑的存在，直接影响到整个宗门的兴衰，此时此刻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之强行镇压到血山萃之下。 那样太过残忍。 无论是对无剑，还是对澜仙宗。 所以，他只能选择，在他将要转魔，意识最弱的时机，从柳善善手中将他要来。 再度将他魔气洗去。 可这一次，同样没有持续太久。 无剑的第二次入魔，甚至让澜仙老祖生生昏睡许久。 第513章 再度醒来时，他意识到，血山萃底下的魔气变得极为暴躁，甚至不再产生灵气，这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将血山萃送给了柳善善—— 既然一切因她而起，那么，由她来接手，那些魔气兴许会变得温顺听话吧？ 当然，将血山萃给她，并不意味着完全转让。 他是打算和她共同拥有。 真正的主人，实际上还是他。柳善善在其中，更像是起到一个容器的作用。 好在，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血山萃同柳善善缔结之后，魔气不再躁动，灵气重归正常。 连入魔的无剑，都不知不觉中恢复正常。 澜仙老祖狠狠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松得稍微有些早—— 因为，他忽视了魔气对柳善善的偏爱。 忽视了无剑的不讲。 似乎纯粹是不满于，柳善善被当成容器使用。汹涌的魔气和无剑融为了一体，共同归沉于血山萃之下。 那些魔气，变为了有意识，有自主选择能力的魔气。 也就是从那时起，澜仙意识到，全部的灵力，正在从他体内消散。 他是无灵族。 本该短寿，是靠着血山萃的灵力，才存活了这么多年。 现在，它们从他体内抽离，仿佛是在向他无情宣判。 他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 “你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他听到脑袋里，一个声音在同他说话。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的。 他原本可以不用死，他将菁华剑交给柳善善，是—— 想要借着封尘祭，打算死后，寄生于柳善善的身体之中，此后万年岁月，和她共生共死。 他不是个坏人。 只是共生，不会伤害到她的性命，甚至，还想将“斩杀魔王”的无上殊荣，让之给她。 并且，他也做好，日后一有另外法子，便解除寄生关系的准备。 但谁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按照他设想的来…… -- 想到这儿，胸口再度剧烈地起伏，他眼眸再度沉寂下来。 与此同时，脑海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既然寄生不成，那不如……试试杀人夺舍吧。” 第217章 “你是不是没用全力？…… 澜仙老祖微闭着眼眸。 缓声道：“修道之人，应当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怎可滥杀无辜，她年岁尚小，又对宗门有恩，我无法恩将仇报。” “但是，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那声音继续。 “你当真忍心，抛下一手创立的宗门，独自离去？” “修界式微，灵气凋敝，若你死去，那些魔族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届时，以她这般幼小的年纪，当真能次次带着三界化险为夷吗？” “更何况，你已经没时间了。” “灵力流逝的速度有多快，你应当清楚，再耽搁下去，等待你的便只有死亡。” “这并不怪你，你将血山萃给她，是为了帮她延寿，她得了血山萃，得了无尽的岁月，却使你灵力尽失，寿命将尽……她若知道，定然也会觉得心中亏欠，愿意弥补一二。” 澜仙老祖许久都没有说话。 可脑内喋喋不休的声音，始终没有停下来。 “最重要的是……你也并非杀她，只是暂借躯壳一用。” “此乃权宜之计，夺舍只是暂时的，你得了她的身体，可重新拥有滔天灵力，能将她的魂魄锁在菁华剑中，待寻到了合适的躯壳、合适的法子，到时，便能帮她复活。” “血山萃的灵力在她手中，宛如废水，只有在你那儿，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才能救三界于水火。” “你不是杀她，只是选了一个对人人有益的万全之策。” 老祖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两下。 许久之后，他终于定定睁开眼，目光平直地看向前方。 沙哑的声音通过灵术，传达至外。 “……让柳善善过来见我。” -- 没有等太久，柳善善就被紫霜送了过来。 她还是同上次见没什么区别，脸上是不谙世事的茫然与好奇。见了他，甚至担忧蹙眉，连忙关切问道：“老祖，您身体好些了没？” 澜仙的目光里充满着慈爱与悲悯。 他很喜欢她。 她的身上总是有无限的生命力，天真，单纯，同时……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失落愤怒的时候。 更不会猜忌与多疑。 就如此刻。 她正背对着他，将来时抱过来的藤蔓盆栽放到一旁的矮台上，专心致志摆放，完全没有觉察到来自后面的危机，口中正碎碎念。 “老祖，这是我托师兄弄来的抱云藤，它可是个好东西，可以驱逐浮躁杂念，减少出现心魔的可能，能让修炼过程事半功倍。我怕老祖一个人待在这儿修养无聊，便想着抱一个过来给您解解闷。” 他没有仔细听她所说。 目光落在她脆弱易折的脖颈处，听到脑海里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514章 “这样天真率直，没有警惕心的宗主，你果真放心由她照看宗门？” 没错。他不放心。 澜仙老祖在心里无奈叹气，闭上眼，手心之中灵力悄然汇聚。 与此同时，口中轻声道：“你有心了，不过这东西还是送给别人吧，我修炼多年，从未产生过心魔。” 睁眼间，手中灵力已成大势，正要化作锋利寒刃，割破她的脖颈，却听得她忽然道—— “为何不会有心魔？因为您是无灵族吗？” 那声音如突降的惊雷，霹入他脑中，错愕至极，他手中灵力骤然消散。 目光望去，她此刻竟然已转身，正神色认真地看着他。 他手指曲起，目光晦涩难明地看了她一会儿。 “你竟已经知道了。”叹气，“能猜到这里，想必其他的，你也已经知晓了。” 话到这一步，似乎是藏了多年的秘密终于有了重见天光的一日，心中压着的石头仿佛也随之消失。 他看着她，竟不再急着杀她。 再开口时，表情仍旧无奈，声音里却多了些坦然。 “没错，我确实是无灵族。” 她又问：“血山萃下镇压的魔气，是你想利用血山萃将其转化为灵气，供给自己使用？” 他摇摇头，纠正道：“不仅是为自己，也为澜仙宗。” “可我听人说……狩枯魔族，在那之前从未出过魔窟，也未伤害他人。” 他垂下眼睫：“那时，我全族受害几近灭族，我是最后一个无灵族。已被逼至绝境，人人都可轻易将我碾进尘土，血山萃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狩枯魔族，是当时唯一一个，魔种陷入沉睡的魔窟。” “也是唯一一个，能让我轻易踏足，不对外设防的魔族。” 他听到她声音似乎隐隐发颤。 “所以，你就将狩枯魔族灭族了？” 他凝望着她：“他们阻止我带走魔种，我杀他们，是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在那之后，我同样后悔了许久。” 说着，手臂轻抬，虚点了周围的四方。 “但我没有让他们从此消亡，你应该有印象，宗内存有数个幻境，大部分狩枯魔族的魂魄，都被放在了那儿，他们感知不到痛苦，也算是得到了永生。” 她沉默了会儿，又问：“所以，我师父他现在在哪儿？” 他没有回答，只轻叹一声：“你知道的这些，想必都是闻人吕告诉你的。” “当年他父亲，同我是至交好友，在很多事上给了我帮助，所以，他也知道我很多秘密——在他死后，我才知道，那些秘密，他的儿子闻人吕同样也撞见了不少。” “我心肠再硬，也无法已故挚友那尚是孩童的独子下手，于是……”他似是陷入了回忆，感慨着出声，“我对那孩子下了咒，我告诉他，若有朝一日，他将我的秘密告诉他人，他便会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成为诅咒的养料，永生永世与所爱之物分离。” 他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震惊亦或者伤心的痕迹。 没有看到。 不由有些为闻人吕感到不值。 “他宁可惨死，也要将秘密告诉你，你却如此冷情，连眼泪也未掉一滴，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你师父——你二人之间的师徒情，还真是叫人心生不平。” 不平到……想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躁动。 她忽而表情奇异地看着他。 “你杀害了狩枯魔族，杀害了至交好友，害死了好友的儿子……却反要指责我没有掉眼泪，老祖，你那么多年的慈善面貌，当真是装出来的吗。” 装？ 他并不觉得他在装。 他摇摇头：“人皆有两面，我从未伪装过，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无愧于内心，其他人要如何看我，是他们的事情。” “无愧于心？”她问，“那么，大典那日打算杀我，也无愧于心吗？” 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老祖略讶异，眼睫抬了抬。 转瞬便平静下来——她得知了那么多秘密，对他心生怀疑也正常，那日菁华剑的灵气残留了“共生祭”的气息，只要略一调查，便能查到。 让他更觉失望的是。 她身为一宗之主，明知道他想要杀害她，却还是毫无准备，赤手空拳地来了。 甚至，看着他的时候，眼眸里隐含质问、悲愤的泪光。 纵使得到了答案，又会如何呢？ 她就不能聪明一些，机灵一些。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她进了这儿，莫非不知道，自己已经自身难保？ 到底还是太年轻，难堪大用。 澜仙宗若在她手，恐怕用不了多时，便会颓败。 他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心中怅然。 却还是面容和蔼同她解释：“那是共生祭，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只是在我死后与你共用一段时间的躯壳。” 她似乎被他说到失言。 嘴巴开合数次，好半天后怒道：“你怎么可以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既然如此，你可敢将你所做得这一切——让全宗人，让全三界的人都知道？” 第515章 他眉头轻皱，用看玩闹孩童的神情看着她：“纵使你出去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你。” 她捂住脸，悲愤伤心至极。 “我不信——” 看她如此反应，澜仙已失望到极致。 哭哭啼啼，没有一点智谋，他当时怎会挑中她？ 不欲与她再多说。 他手中光芒再起，正打算以一种轻松不痛苦的方式解决她的性命，便听到一道声音忽而响起。 “成功了成功了，已……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转播，转播至全宗弟子面前。” “这交代得可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澜仙目光猛地一抬。 等等，这，这好像是闻人吕的声音？ 他居然没有死？？！ 他将他的秘密出卖于柳善善，怎么会还好端端地活着？但更让他觉得不妙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所说的话。 澜仙倏地望向方才柳善善抱来的那盆抱云藤。 声音是自那里传来的。 他这才注意到，盆栽里藏着的，竟是一颗施过遮蔽的魔珠。 魔族的魔珠，向来有供人远距离传音观画的作用。 纵使经过大风大浪，此时也胸口钝痛。 他下意识提起全身灵力，神识若潮水般顷刻朝外探去。 他看到—— 无数个魔珠漂浮在半空之中，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画面，悬浮在澜仙宗的各位弟子面前。 画面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 收回神识的瞬间，脑内已被滔天怒火堆满。嗡嗡的耳鸣声中，他看到自己手中再度聚起灵力。 这一回，没有任何停顿与迟疑，抱着必杀的决心，朝柳善善蓄力攻去。 心机深沉，心思叵测，难堪大用！ 自作聪明，不知自保，难堪大用！ 他将用剩下的全部的灵力，利用毕生所学，毫无痛楚地夺取她的性命！ -- 在老祖攻来的瞬间，柳善善顺势闭上眼，没有丝毫抵抗的打算。 倒不是觉得逃生无望，而是—— 她来，除了诱他说出真相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激他对她动手。 师父在哪儿，她已经知道了。 需要在濒死之境，才能进入血山萃，才能见到师父。 所以出发之前，她刻意带上了能护心脉的东西，打算借老祖之手，进入血山萃中。 -- 而巢穴之外。 全宗弟子，都看到了魔珠之中的画面。 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他们看见向来敬爱的老祖，说出了一个又一个残忍的真相。 他们看见向来和蔼的老祖，露出了他们从未看到过表情。 所有人神色怔忪间，他们又看到—— 画面中的老祖，手中灵芒大盛，化作锐刃，直直朝柳善善攻去，竟是打算直接将其杀害！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骤然呼吸一滞。 包括不远处的紫霜长老。 世间万物仿佛因此失声，众人正待急速瞬影前去，却见…… 锋锐灵芒砍在那少女身上，少女闭上眼，身子摇晃了一下两下三下……却猛的站稳。 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等等，老祖，你这么菜的吗？” 第218章 幼年版……师父？…… 时间切回闻人吕袒露秘密当日。 他在她看见记忆碎片后，才告知她，他将要死亡的事。她这时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闻人吕哭哭啼啼地从怀里掏出两封遗书。 他说禁咒是他同意才得以中下的，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同时，他也死而无憾。 只希望她可以将遗书交给他的阿梧。 自己哭得涕泗横流，却不让别人哭。 他凶巴巴瞪柳善善：“你难过什么？别磨蹭，快去看完，等我死了，记忆也会消散，你再不看就迟了！！你想让我白死吗？！” 她只能忍着难受，两眼红肿地去看他的那些记忆。 这一过程，闻人吕难掩悲伤。 他将遗书抢回来，说是想再死之前，再给沈梧留几句心里话，让她不要打扰。 于是，柳善善吸收完完全部记忆后，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写遗书。 万万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直到天色黑透，直到眼泪哭干，直到他的所有信纸都被填满，她看到闻人吕握笔的手终于顿住，停下抬头。 闻人吕：“……” 柳善善：“……” 俩人面面相觑。 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她实在忍住：“你确定你今天死得了？” 闻人吕暴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气势瞬间矮下来，神情犹犹豫豫：“……好像不是非常确定。” 不是说，泄露秘密会立即惨死吗！ 这都过去大半天了，他怎么还没死？！ 莫非只是恐吓？还是说，时间未到？！ 俩人苦思冥想许久都想不出答案，但又实在惴惴不安，便非常没用地跑去寻了沈梧。 沈梧听完前因后果，先是挥着小鞭子将闻人吕揍了一通，方才冷静说，找人帮他看看。 第516章 沈梧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她在魔族中拥有很高的声望与地位，手中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很快便找来一位擅长各类奇术禁咒的魔族长者。 那魔族长者仔仔细细一番探看，得出结论。 “身上确实存有禁咒，并未自行消失，但也未被触犯，不用担心，他死不了。” 得知不用死，闻人吕更加恍惚。 他满脸百思不得其解地原地踱步，走了几圈之后，骤然惊醒。 “我想起来了——” 他猛的抬头，结结巴巴：“我记得很清楚，当年他的原话是‘若你将此秘密，道与第二人，你便会……’，我，我我我……！！” “莫非是因为，我那不算‘说’？” “——我刚刚是直接给她看的！！” 沈梧：“……” 柳善善：“……？” 真相竟然是这个？！ 虽离了大谱，但仔细一想，又不由觉得有几分道…… 一番沉默。 沈梧忽而伸手。 闻人吕：“？” “遗书。” “？” “不是给我的吗。” 他俊白的一张漂亮脸蛋憋得通红，二话不说便要将攥在手中的书信团成纸团，张大嘴巴。 抬手，眼看着纸团将要入口—— 半晌没等来沈梧阻止，不由停下动作，发现她正表情淡漠地站在原地看他。 手僵硬在嘴边。 半晌，神情沮丧地将纸团捋平，往她面前递过去：“好嘛，给你看。” 沈梧转脸，不看他：“不想给我看，那便不看了。” 闻人吕：“！！” 装过头了！ 他暗道不妙，扑过去抓着她的袖子，小心翼翼摇晃。 “想给你看，非常想给你看，求求你了，你看嘛~” 柳善善：“……” 她要和这对秀恩爱的狗情侣拼了。 但她没忘记自己的正事。 柳善善出声问沈梧：“我听你说，方才那位长者除了禁咒，似乎还懂得很多其他东西，能不能让他帮我也看看？” 闻人吕讶异：“你要看什么？” 她不太确定地道：“我总感觉我身上也有不对劲的地方。” -- 这一路，除了担忧闻人吕外，她的脑袋总是不自控地回想起刚看完的那些记忆碎片。 闻人吕苦苦遮掩的秘密，有两个。 一，无剑尊者的本体，是一柄魔剑。 二，澜仙老祖是无灵族。 托他的福。 看完它们，柳善善才知道自己究竟忽略了多少有关老祖的疑点。 从幽冥幻境到噬魂剑，从无灵族到血山萃镇压着的无尽魔力，以及源源不断的灵力。 ……它们纷纷浮现，冒出，并串联。 老祖为何猜测她是无灵族，为何知道血山萃的灵气可以当作灵力使用，可以为人延长寿命。 当然是因为—— 他本人就是无灵族。 他是依靠着血山萃中的灵力，活了这么多年！ 她又想起，宗主大典那日。 老祖利用菁华剑，操控着她挥剑斩向魔王。 他说他已时日无多，只能靠她——但灵力归还之后，紫霜长老说老祖的身体并无大碍。 她甚至想，以那日菁华剑的强劲力量来看，老祖亲自握剑，绝对能比她更快将魔王封印。 可他偏偏选择让她来。 更重要的是。 魔王死后，老祖的情绪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涨，甚至有些郁郁寡欢。 柳善善越想越觉心惊。 一个难以控制的猜想冒了出来，他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魔王，还有…… ……还有她？ 为何选她当宗主。 为何将血山萃给她。 为何让菁华剑操控着她封印魔王。 老祖他，在宗主大典上，究竟想要对她做些什么？ “你的身上，没有禁咒的存在。”魔族长者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抬眸，听到他用沙哑的嗓音继续出声。 “但，我嗅到了其他的气息……有封尘祭，还有……”他声音沙哑，“残留着的痕迹虽尚未彻底散去，可惜以我的能力，无法堪透究竟是何术法，只知道，不是什么美妙的气味，所幸，对方并未得逞……” 得到答案，柳善善的心情却没什么异样。 或许因为……纵使不开口问，她心中也有答案。 现在，只是更坐实那些猜测。 老祖确实想趁着宗主大典，对她做些什么。 是想借外力杀了她？ 是不是因为，血山萃给了她之后，他已无法再通过它获取绵绵不绝的寿命？ 他起初不清楚，后来发现了，便想夺回去。 但，他知道他夺不回去。 因为血山萃下镇压的魔气……是来自噬魂剑的魔气。 是师父的魔气。 柳善善难以控制那些思绪，它们仿佛自己长了脚，自发捋成一条一条。 闭目之间，无数细小纷杂的画面朝她涌来。 她想起来，数月之前，师父忽然灵力尽失，彻底入魔。【望闻问切】告诉她，需要血山萃才能救师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老祖忽然对外宣称，闭关破境。 第517章 再后来，老祖将血山萃送给她，说是想帮她延年益寿。得到血山萃没多久，师父便恢复灵力，未再魔化。而老祖这边同样对外宣告，已日渐恢复，不日便能痊愈。 老祖甚至夸她，和血山萃里的灵气融合得很好。 再便是前几日，老祖快速衰老，师父无故失踪。 是不是师父做了些什么？ 老祖之所以快速衰老，之所以灵力丧失，是不是师父……意识到老祖要伤害她，所以，在保护她？ 柳善善甚至不敢再深想。 闭上眼，便觉脑袋晕眩。 同闻人吕沈梧分别之后，回到澜仙宗，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要找到师父。 一定要找到师父。 可是宗门地图在手，她遍寻全宗每个角落，也不知道他究竟身在何处。更重要的是，现下知道老祖居心不轨，连紫霜长老也变得面目叵测。 他俩不用说都是一伙的。 她都担心紫霜下次见了她，会从她手中把地图要回去。 但很快，她想起另外一件事。 闻人吕的记忆碎片告诉她，老祖在屠平狩枯魔族之后，担心噬魂剑的魔力反噬，便将它分成了不同的部分，镇压在了澜仙宗的不同幻境里。 而许久之前，那位来自狩枯魔族的炼器魔修，同样告诉过他。他能感知到，他那尚且年幼的魔主，被困在了澜仙宗的幻境里。 那些……应当是师父的不同部分。 虽然他们同师父并不相融，兴许也不相同，但，说不定他们可以感应到师父的存在呢？ 柳善善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 但她也没别的法子了，师父生死难料，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好在她身上的宗主权限并没有被收走。 身为宗主，想要进入宗内幻境，简直轻而易举。 柳善善第一个进入的是天杉洞。 无他，这里之前跟着大部队闯过一次，最熟悉的就是这儿了。 但进去之后，看着近乎无边无际的幻境地图，她才感慨…… 自己未免是把“寻人”想得太过轻松了些？ 炼器魔修在这幻境里溜达好几日，也没找到他的魔主——她贸贸然进来，真能顺利找到师父分身所在吗？ 正焦头烂额间。 忽而听到一道软糯但稍显冷酷的声音响起。 “你身上的气息，好像没有上次那么好闻了。” 柳善善：“？” 她看着眼前生得粉雕玉琢，却穿着黑漆漆长袍，仿若小恶魔的魔族孩童，愣了好一会儿。 是他？ 上次在天杉洞，见了面就要咬她，最后却兴致勃勃跟着她，看她采了一路果子的魔族幼童。 这么久没见，他居然还记得她？ 她颇为讶异。 正讶异间，就见他已经飞到了她手腕边，小翅膀缓缓扑腾着，颇为嫌弃地伸着肉嘟嘟的手指戳了戳她手心。 “这里，不好闻。”他像小狗狗一样，煞有介事地嗅了嗅，“味道和我身上的有点像。” 柳善善被他弄得啼笑皆非。 什么叫和他味道有些像？ 又为何像他就不好闻了？ 正要说话，嘴边一僵——等等。 她目光望向自己的掌心，忽然想起，那儿是血山萃灵力最浓郁的地方…… 他刚说什么？ 目光一顿。 柳善善默默将还在飞的小恶魔提起，他突然被拎，似乎没反应过来，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呆住，翅膀却还在扑腾，有点像圆滚滚的小蜜蜂。 很可爱，但是…… 她难以置信，喃喃出声：“……幼年版，师父？” 长得也不是很像啊？ 性格都完全不一样啊！？ 第219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也不知是不是心作用。 再仔细一看，似乎能从他呆住的样子里，隐约看出那么一点点师父的影子。 小蜜蜂版师父？ 他：“？” 板脸，不高兴地看着她：“放我下来。” 柳善善拎着，有些舍不得撒手，便掂了掂。 “你是师父的分身吗？你知道我师父在哪吗？” 他好奇：“师父是什么？分身又是什么？” 柳善善：“……” 好的，他什么都不懂。 她便伸出手，从手心“呲水”给他看。 “就是这个东西，你不是说气息和你身上的一样吗？你一定能感应到它的主人在哪对不对？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小蜜蜂忘了挣扎，也不知有没有听她的话，反正是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手上的喷泉。 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甚至主动凑过去，张口便要喝。 “？”说你像小狗你还真是小狗啊？ 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啊！ 柳善善想阻止已来不及，灵水触到他粉嫩面颊的刹那，他的身体便有了变化。 她眼睁睁看着他由小团子，变为了一缕圆嘟嘟的黑色气体，从她手里溜了出去。 但不是黑气那么简单。 见过q版小幽灵吗？没错，它现在就长这个样子，脑袋圆圆，底下细细，甚至还有两只乌黑清澈的圆眼睛用来卖萌。 第518章 黑气欢腾活泼地绕着她的身体转了一圈，亲昵地蹭着她手心。 蹭着蹭着，便钻入她的手掌心，消失不见。 柳善善：“？？” 啊。 她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好在，这家伙似乎并没有消失，而是……和血山萃的灵力融为了一体？ 一闭眼便感知到汪洋澄澈的灵海之中，似乎多了一小撮不起眼的黑色魔气。 它待在里面，画风违和，但怡然自得，夹在灵海之中，飘来流去。 仿佛回到了老家。 ……并且再也不搭她。 柳善善：“？” 喂—— 所以这是怎么了？融合了吗？ 但……也能解。 血山萃里的灵力都来源于师父的魔力，而这魔族幼童又似乎是幼年版师父。 话是这么说，柳善善还是将“愁”字写到脸上。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啊！ 但很快，柳善善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那是在剑圣的剑魂冢中，看到的钓鱼少年。 当日的记忆纷纷涌现，别的忘得都差不多，但还清楚记得，他曾说过，幼年魔族和他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他是少年版的师父。 她猛然间又回想起，他曾说过，他被打散三魂六魄分别镇压于不同地方。 ……现在再看，竟同师父的情况完全对上。 以及。 他日日都要忍受焚烧的痛苦。 柳善善攥住右手。 如果老祖在面前，她一定要狠狠给他来一拳。 澜仙老祖，你坏事干尽！！ 只是…… 脑袋里浮现那少年略显沉郁的身影，实在和师父性情相去甚远。 竟然是同一人？实在叫人感到意外。 剑圣魂冢，并没有那么容易进。 她在魂冢外面，读碑、摸碑，又用地图大法尝试了好多次，仍旧被堵在外面。 正束手无策时，忽而感觉灵海之中，那幽灵般的魔气忽而大盛，一阵膨胀涌动。 接着，她的身体竟自发栽向剑魂碑。 再睁眼时，人已经站在了剑魂冢之中。 柳善善：“！” 好的，师父的分身真好用。 给小蜜蜂加鸡腿。 进了剑魂冢，剩下的便好办很多。 她很快便找了半透明身影的少年版师父。 少年人的脑子就是比幼童的好使，对于柳善善的问题，他竟然很快给出了解答。 “他在血山萃之下，那些魔气之中。” 她其实能猜到师父是在血山萃之中，但她最想知道的是—— “我要怎么才能进入血山萃？” 他目光垂下，落在她的掌心。 “你已是血山萃的半个主人，想要进去并不难，只要你能让自己处于濒死但又不死之境，便会被血山萃自动拉入其中。”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低下来，“那底下既然镇着压魔气，自然凶险万分，不论仙族还是魔族，进入其中，都要忍受极大的煎熬痛楚，你当真要进去？” ——她当然要进去。 师父正在里面，她不能不去，尤其是在知道师父可能正在受苦，她更要进去了。 大不了，多带些防身的东西。 好在，是躯壳进入其中，她的职业技能都能派上用场。 见她执意要去，他也未再阻拦。 只朝她伸出手来。 触碰到她掌心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如同之前的幼童魔族一样，变成了一团幽灵模样的黑雾。同样长着两只眼睛，只是他的眼睛看上去要沉郁不少…… 他顺着她的掌心，不声不响地汇入她的灵海之中。 和方才的幼童版魔气，相遇，两缕魔气很快便合二为一。 她的灵海中多了两缕魔气。 虽然安静无声，但能让她感觉，仿佛被师父的气息包围。 得到了进入血山萃的办法。 柳善善起初是打算，通过“我杀我自己”的办法，进入血山萃之中。 但，在动手之前，她听到了来自紫霜长老的传话。 “老祖有事，喊你过去一趟。” “老祖”二字。 让她想起了他的菁华剑，想起了他的封尘祭，想起了他大典之上“未达成的目标”。 可以肯定的是，上次未得逞。 他定然是想找机会再来一次。 既然如此，不如借他之手，让自己进入那所谓的“濒死之境”。 但她没打算让老祖“白杀”，也不打算让自己“白死”。 她想—— 若老祖果真想要杀她，那再好不过。 因为如此一来，她便能在进入血山萃之前，将他的所作所为，揭露给所有人看。 在见老祖之前，柳善善见了沈梧，打算找她借一颗魔珠。 上次见过闻人吕使用这东西，对它的“传画”功能，柳善善是眼馋不已。 只要能借到一颗，她便能将魔珠里的画面保存下来，再借由别人之手转出去。 没想到，在听到她的话后，沈梧当即拍板，决定将她部下全部魔族的魔珠，都借她使用。并告诉她，她手下魔珠之间早已相连，到时可全程看到她那边的画面。 第519章 沈梧：“到时我们里应外合，我和闻人吕宗外全程盯着你那边，那老东西一有不对，我立马便让那数千枚魔珠同时在澜仙宗上方升起！” 说着，愈发激动：“再略施术法，让画面放大百倍，声音响彻天际，保证全澜仙宗的人都能看到，听到！” 柳善善：“？” 画面全城现场直播？比她的“录像传播”听上去燃多了。 也管用多了！ 让她一个现代人情可以堪！ 她满脸仰慕，带上沈梧的魔珠，眼泪汪汪地出发。 为了避免打起来波及到她的魔珠，她去的时候，还抱了个盆栽，同时托人施加了数层保护、遮蔽的屏障。 老祖状态不佳，果真没有注意到盆栽内的异样。 以及，兴许是过于傲慢，也兴许是警惕心不够。 他果然在她的诱导下，将他的所作所为，悉数交代。 外面的沈梧、闻人吕二人同样很给力，通过魔珠，一字不漏地将之转播了出去。 可以说，一切都在计划中完美进行着。 唯一不完美的是——— -- 画面切到眼前，时间切到此时此刻。 她柳善善和面前的人，面面相觑。 澜仙老祖：“……” 瞳孔猛缩。 怎么会，为何会？ 纵使大量灵力从体内消散，对活了这么多年的他来说，利用剩余的灵力杀个柳善善难道不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怎会一点伤害都没有？ 柳善善比他还要懵逼。 她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独独没有想到……老祖他，可能杀不死她。 不应该啊？！怎么会啊？！ 以老祖的情况看，整个三界除了魔王，兴许最厉害的便是他了——毕竟，他的剩余灵力取出来都能将魔王封祭。 杀个人，算得了什么？用得着多少灵力啊？ 她眼里震惊与脱口而出的嫌弃，深深地刺痛了老祖的心。 他口中一阵钝痛，险些呕出血来。 定是灵力不支导致的。 想他寿与天齐，修为通天，受惯了赞扬与称颂，谁人见了他不是满脸的仰慕，又何曾受过这等耻辱？！ 可他已敏锐地觉察到，外面有大量灵力波动靠近。 不少弟子长老正在朝这儿赶来。 方才那些画面已被柳善善放了出去，他心中虽愤恨惊怒，却不打算就此认栽。既然杀不了柳善善，他打算暂不动手。 以他在宗门的声望，和多年以来攒下来的功德，那些弟子还不至于因为一些小小的画面，便质疑他，问责他。 既非亲眼所见，那么，只要他咬定，方才那些都是她捏造的虚假幻境画面。 那些弟子长老，莫非还能放着相识多年的创世老祖不信，去信一个入宗不到一年，且根基不稳的年幼宗主？ 到时是非黑白，还不是都由他说了算？ 想到这儿，他面上缓下情绪，挂上暖阳般和煦的表情，正打算开口说话。 便觉，一道风掠过。 柳善善竟朝他袭来，速度很快地抓起了他的菁华剑。 啧？ 竟是想反击？ 她莫非不知道这一幕，会被赶来的人看到？ 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宗门老祖，何其愚蠢，到时她纵使浑身长满了嘴，也未必能说清。 恰在这时，外边众人也已急急忙忙赶到。 他眸光迟缓地望去，未做挣扎。 转头却发现—— 柳善善握着他的手，用他的菁华剑。 竟是给她自己的脖子狠狠来了一下？！ 血液四溅，她身体如枯叶般摇摇欲坠。 口中满含悲愤，声音呜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话说完，软软倒地。 大概是死透了……身体刚倒下，便化为灰烬，烟飞云散。 只留下老祖一人，面对外面匆忙赶至，恰巧亲眼目睹的宗门众人。 老祖：“……” 不是。 她是不是有病？？ 第220章 （修文，重写一千余字） …… 进入血山萃之中的柳善善，好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主要是疼懵了。 ——抹脖子真的好疼啊。 好在准备得有够齐全，各类药品止疼散应有尽有。上完药，止了血止了疼，她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周围……很黑。 是一种极其诡异的黑，照明珠都无法在此处发挥作用。 柳善善摸黑走了几步，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正身在何处，心中正惴惴又茫然呢。 便望见前方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两个黄澄澄的光亮。杵在那儿，就像是两盏路灯。 可能因为这儿到处都是师父的魔气，她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异常亲切。 她正要上前，忽见，那两个大路灯齐齐“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冲着她露出了阴森森的獠牙。 柳善善：“？！” 那东西原来不是什么路灯，而是一双眼睛！ 它在阴森的环境中，用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片刻后，朝她飞扑而来。 第520章 她万万没想到血山萃里还会有怪物。 这儿收困的，不都是师父的魔气吗？ 柳善善根本顾不上思考，拔腿就跑。 好在就这一只。 在技能加持的情况下，她很快便将它甩开。微喘着气，刚打算歇会儿，便发现余光里，竟又出现了更多的“灯泡”眼睛，它们远近不一，方向不同，密密麻麻。 却都是在朝她这儿靠近。 柳善善：“……” 救命啊，师父的老窝怎么这么危险。 她只能握着剑抱头乱窜。 各类技能、招式、符纸都用上，还是好几次差点被那些怪物撵上。 好不容易全部甩开，周围安静下来，重归于黑暗。 她忽然听到脑海里，属于少年师父的声音响起。 “你很厉害。” 柳善善：“？” 这是在夸她还是讽刺她？ “方才在外面，那老者想杀你却没有得逞，你应当是很厉害的。” “所以，为什么不杀了刚刚那些怪物？” 柳善善感慨。 自汇入灵海中后，就没听他俩出过声，她还以为他们哑巴了，这不是能说话嘛？ 面对他的问题，她捏着剑，犹疑道：“因为，这儿都是师父的魔气，我怕它们同师父有关系，担心伤了它们，会对师父有影响。” 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 柳善善这才意识到，莫非她的担忧过于愚蠢？ 也对，怪物是怪物，师父是师父。 杀怪物怎么会影响师父嘛？ 说不定，杀了这些怪物还能替师父分压呢。 她忽然雄心四起，正要抓着剑杀回去，就听他出声：“你是如何猜到的？” 柳善善：“？” “如何猜到它们也是……他。” 柳善善：“……” 不是。 啊。啊……啊？？ 她没猜到啊？！ 她震惊了，呆滞了，傻眼了。 声音颤抖：“你说什么？你说……方才那些怪物，是师父？！” 虽黑漆漆看不太清，但她隐约能看出，每只怪物都长得奇形怪状……崎岖无比。 这让她怎么能将它们同师父联系在一起？ “……”少年默了默，“原来你没猜到。” 她当然猜不到！ 但她发现，他知道的东西，好像比她想象中多得多。 难得他愿意搭她。 她赶紧抓着他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怂恿我杀了它们，你们都是一体的，你就不怕自己也会受牵连吗？” “这些怪物为什么会是我师父，它们是由他的魔气化成的吗？” 他道：“你若想见到你师父，便必须将它们都杀了。” 柳善善便认真听他说。 “它们确实和我一样，也是他的一部分，但，它们主要由魔气化成，又常年困于血山萃中，是没有智，没有自控力的一部分。” “你挥剑，并非杀害，而是净化。净化之后，它们才能同主意识——你师父，合为一体，才能摆脱血山萃的压制。” “我们非噬魂剑本体，你师父也是如此，纵使他万般强大，也终究只是无数意识之中的一抹，进入这儿后，会渐渐和这里的魔气融为一体，然后忘却一切。” “但到那个时候，你也将再也无法见到他，就算见到了，恐怕也无法从无尽的魔气之中，认出他。” “到时，受他影响，这儿的魔气将会不再躁动不安，变得温顺听话，也会牢记一条准则——保护你，让你寿元绵长，余生安康。” “唯有将这儿的怪物全都杀干净，才能阻止他同此处融合。” -- 柳善善扛着剑杀了出去。 虽说意识到它们同样是“噬魂剑”的一部分，眼睛一闭，想到师父，她下起手来便又准又快。 好在…… 她这会儿游戏等级挺高，杀这么群“怪物”，除了累了点，并不会觉得吃力。 少年师父都颇为惊讶。 听他说，这儿有点类似于虚空。除了魔气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柳善善砍了很久。 每砍一只，周围的黑暗便会消退一部分。它们死后，也并没有消散离去，而是变成了一缕缕乌黑的魔气，由她掌心，汇入她的灵海中。 在这里，她感受不到时间。 唯一让她意识到时间变化的……是她的游戏经验值。杀怪的过程中，脑袋上一直“+”“+”个不停。 好在一次所增数值不多，对她等级也没什么影响，柳善善也没有放在心上。 杀到最后，又一团缭绕在眼前的黑暗被驱逐开。 但这一回，她发现—— 出现在眼前的，竟不再是空无一物的荒芜之地，而是变成了水雾似的地方。 仿佛有无数水帘从四周落下，将她罩在其中。前方不远处，一个幼童正半蹲在地上，手中拿着木棍，轻戳地面。 感知到动静，他扭头朝她看过来。 黑漆漆的小长袍随着他的动作摇曳拖地，他抬头看她，幼嫩的脸上满是好奇懵懂。 柳善善：“？” 这不是已经融入她灵海中的幼童形态师父吗？ 第521章 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奇怪的是，一直负责解答问题的少年师父也没有再出声。 她闭眼试图感应，无论是识海、还是灵海，皆白茫茫一片。 ……这是什么？ 恰在这时，脑袋内一串声音忽然跳出。 【恭喜修士，您已进入幻影心境】 【当前已为您自动接取任务：[逃离幻影心境]】 【由于你的力量过于强大，此地魔气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决定对你发起联合围剿，它们已自动凝结幻化为幻境，唯有击溃它们，才能逃离幻境——】 柳善善：“……” 还好她有系统。 但是，击溃？ 她握着剑，低头同幼年版师父面面相觑。 击溃，这么个小萝卜崽子？ ……师父会疼吗？ 她小心翼翼用剑鞘碰了碰他的手背，他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伸手摸了摸她的剑刃，乌黑的双眼里写满了好奇。 “你要做什么？” 柳善善：“……” 太可爱，怎么下得去手。 但想到真正的师父还在等着她，下不去手也得下。 柳善善眼一闭，心一横，手中剑招落下。 “哗啦”一声。 没有切真实肉体的那种质感，更像是在切一道水流，轻飘飘的。 一剑落下，再睁眼时，幼童版师父便如同被打散的雾气，很快消失不见。 她从心底舒了口气。 但…… 周围的环境“唰”的一声变了，但包围着她的水帘并没有消失。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不远处又多了一个身影。 这一回，出现在面前的是少年版的师父。 他的身影更具特色，是半透明的形态，仿佛幽灵，又像是由水流凝成的人形。 他静静看着她。 半透明的脸上笼罩着看不清的情绪，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少年郁郁寡欢的声音响起：“既然是人，便都会有死去的一天，我一直在等待，若注定会死，我希望杀死我的那个人会是你。” 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心软！ 她在澜仙宗杀了一年的猪，她的心早已和杀猪的剑一样冷了。 她如法炮制，握着剑上前，将幻影形态的少年版师父拦腰截断。 少年师父消失后。 周围环境又变了个样子，但水帘仍旧存在。 果不其然。 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身影，这一回……竟然是青年版本的师父。 不得不说，他的相貌和师父并不大一样。 更像是方才那两个形态的成年版姿态。 他看着她，唇角露出缱绻的笑容。 “你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义，我在此地等了你很久，等得我的心都碎了，若能获得一晌贪欢，纵使此刻死去也无憾，你愿意同我一起共赴极乐吗？” 柳善善：“？” 虽然师父是个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人。 但他的分身还真是各有各的特点。 好在…… 他脸虽生得精致，却不是师父那张脸。 不然柳善善还真难保证，自己到底会做出何反应。 至于现在—— 只需要手起刀落。 一剑挥下，眼前对她含情脉脉的幻影瞬间便如石入镜面，顷刻被打散消失。 这些由魔气幻化出成的东西，远比柳善善想象的要多。 接下来，她还看到了满地逃窜，唧唧叫个不停，辛苦半天才被她撵上的巨型兔子。 看到了愤怒咆哮个不停，长得很像恶鬼的石像。 看到了高贵端庄的，浑身燃烧着火焰，却姿态优雅在原地踱步的火红色大鸟。 柳善善起初还会困惑——这些竟都同师父有关？ 到后面，便只顶着个张杀人如麻的脸，手起刀落不停歇。 十多个幻影在她面前接二连三倒下。 最后一次剑落下后，周围的环境竟如雪花电视般闪烁了几下。 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出现新的幻影。 终于要结束了？ 她刚要松口气，却在转头的瞬间，发现，有什么东西抓上了她的裙摆。 “这是什么？你在做什么？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一低头。 就看见，幼童版师父，正仰着脸，满脸不解地看着她。 没等她反应，又一道声音，自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是死亡也是新生，你无法勘破此间一切，就如我，无法勘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是少年版师父。 再一扭头，另外一个身影出现。 “不论过去多久，我心始终如一，只愿与你共同探索这世间全部的欢愉。” 柳善善：“……？” 所以。 杀了还会复活？ 全都会复活？全白杀了？ -- 老祖这边的日子有些煎熬。 他在宗内地位一直很高，受万人敬仰，连宗门都是他亲自创办的——可那些人，那些长老，那些弟子，竟然，竟然为了一个柳善善，对他态度大变。 纵使他矢口否认，那些人眼中的愕然、恐慌，以及怀疑，还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就连紫霜长老，也同样如此。 第522章 那日离开之前，他铁青的脸，让澜仙老祖记忆犹新。 自那之后，他修养的巢穴便再无人踏足。 或许是因为地位超然，无人敢关押他，亦或者对他动用什么刑法。 但，他现在的情况，和被关押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神识也被阻隔在了里面，无法探识巢穴外的一切。 这和把他关起来，等着他死，有什么区别？ 想他多年以来，为了澜仙宗，为了三界，劳心劳力，操劳那么久，他们就这么对他？ 他心中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老祖阴沉沉地躺了两日整，心底的恨意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滔天涌出！ 他不能等死。 他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他们对他如此，那便不能怪他，将往日情谊通通抛下…… 第221章 （略修） 修文，增字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最初，澜仙老祖的计划只有等。 ——等柳善善的生机，在血山萃中耗尽。 没错。 那日由于过于震惊、困惑，受到的情绪冲击太大，他当真以为柳善善死了。 可待冷静下来，方才想明白。 柳善善并没有死。也没有真的傻到、疯到，意图在他剑下以死明志。 她是进入了血山萃中。 这个发现，比任何事给他带来的冲击都要大。 她能找到进入血山萃中的方法，应当也知晓，她凡人之躯，血肉之体，身处其中，要不了七日，便会被魔气侵袭全身，最后因失去生机而葬身血山萃中。 说是自取灭亡，也毫不为过。 她进入血山萃后，受益最大的，竟是他。 这两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灵力流逝的速度正在放缓，身体也一点点恢复。 澜仙老祖心中激动不已。 她不会以为，进入其中还能出来吧？ 待她消亡，在她魂体的安抚之下，血山萃中灵气，将不会再躁动起伏……他便能彻底收回对它们的掌控。 所以，他想做的，便是等待。 但促使他由被动转为主动的，是宗内其他人的反应。 紫霜长老亲自带着数位长老，前来找他。 “老祖，我们已经查实，柳善善生机未断，此刻应当正在血山萃中。” 听闻此话，老祖险些当场老泪纵横。 这些日子以来，可算是让他吃尽了受人冤枉的苦楚！ 当时就说了，他根本没杀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她就是为了自刎进血山萃！ 当时全都不信他，现在可算是查到真相了吧！ “你们总算查明……”他面部微微舒展，声音里带着叹息。 没想，还未说，便听紫霜低声道：“血山萃中魔气滔天，老祖虽贵为一宗之始祖，也不该如此行事，还请速速将她放出。” 老祖：“？？？” 又不是他把她关进去的！你们就不能再查清楚点吗？ 能不能讲点道了！ 怒气涌上。 紫霜替自己行事多年，莫非也不信任他？ 才数月罢了，柳善善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不失望，不震怒，是不可能的。 但，饶是全盛时期，也只能勉强胜他一头，至于现在…… 老祖只能将心中怨怼暂时压下，喉间滚动几下，闭上眼，低声道：“血山萃是无法靠外力强行开启的，再者……” “不管你信与不信，她都是自愿进入血山萃的，与我无关。” 紫霜道：“但是，那日老祖所说之话，所做之事，皆已在宗内外传遍，恐慌与质疑也在弟子中间蔓延开。” “全宗上下，乃至三界，都在等我们给出一个交代。” “……” 澜仙的胸口梗了一下。 全宗？三界？澜仙这才意识到，事态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他多年辛苦建宗伏魔，又究竟是为了谁？ 真相如何，有那么重要吗？ 他忽然觉得无比的悲凉，似乎头一次知道，这些被他保护着的人的嘴脸，竟是如此的可恶。 面上苍白一笑：“所以，连你也不相信我。” “紫霜跟在老祖身后多年，自然清楚老祖的为人。”对方抬头，神情没有太大波动，“只是，独我一人信任并不足够，老祖还需出面，将真相告知宗内其余众人。” “无论长老弟子，皆对你情感深厚，你若肯出面澄清，那些流言自然会消散。” 澜仙老祖这才认真打量起他的神色。 紫霜为人最为忠厚老实，办事也向来自信稳妥，就是有时候稍微固执死板了些。 他说话时，脸上满是严肃与认真。 既然他说信他，那便是真信。 澜仙老祖心中稍微宽慰了些，松下口气，正要说话。 就听他又道：“我已与宗内其他长老商议妥当，我等将合力将审判殿内的因果轮回盘开启，届时会在众弟子的见证下，将老祖请上轮回盘中，有轮回盘作为确凿证据，所有谣言都会不攻自破，所有质疑都会烟消云散。” 澜仙老祖：“……？？” 第523章 什么？ 对他一个创宗老祖使用因果轮回盘？ 因果轮回盘。 是澜仙宗创宗初期，由宗内无数尊者长同合力，用灵力浇筑而成的巨型法器，或更准确地说，它是一个法阵。它被安置在审判殿中，主要用来审判那些犯了错误的尊者、长老。 一旦有人被置于轮回盘之上，其多年来所犯下的恶行与恶果都会一一在盘中浮现。若恶果累积过多，轮回盘便会自动启动惩罚机制，对阵中之人实施相应的惩戒。 轻则被囚禁轮回盘内，重则当场灰飞烟灭。 紫霜长老仿佛看不到他突变的神情。 声音沉稳而坚定：“我相信，到时借助因果轮回盘的力量，定能让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并且，您的清白也能随之昭雪。” 澜仙老祖：“……” 他忽然觉得紫霜根本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老实。 仿佛专门挖了这么个坑，等他跳。 他声音冷然道：“若我拒绝呢？” “若老祖执意拒绝。”紫霜道，“为避免柳宗主在血山萃中出现意外，长老们会暂时使用在重海幻境中使用阵法，将血山萃同外界封闭，直到您同意前往审判殿之前，都无法再同它产生连接。” -- 宗门那边动作奇快。 几乎是紫霜长老离开的那一瞬间，澜仙老祖便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感应不到血山萃的存在了。 ……这和谋杀有何区别？ 他们不是已经知道，他是一个无灵族，他的性命唯有靠血山萃中的灵气，才得以延续？ 紫霜嘴上说着信他忠他，所行之事却如此歹毒！ 他是想要他死啊！ 光线昏暗的巢洞之中，古蓝衣袍的人，脸上隐约能看出，正有细入长虫般的皱纹，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爬上他的脸颊。 胸口中，也似乎有浑浊之气正在缓缓填充。 “……” 若继续下去。 恐怕不等柳善善死在血山萃里，他便要先走一步了？！ 他怎么能甘心？ 这可是他们逼他的…… 静默了许久之后，样貌接近花甲年龄的老者，颤巍巍着睁开眼。 他抬起手。 手背上皮肤松弛，沟壑纵横，宛如干枯的河床，处处透着衰败二字。 难看极了。 老祖定定看了会儿，口中轻轻呢喃出声。 随着字音落下，细细密密的符文隐约浮现，渐渐堆积若缥缈雾气，片刻后，雾气散去，裸露出来的竟不再是枯树般的手，而是……一只若由玉石打造而成的手骨。 五爪晶莹剔透，周身流转着淡淡的光泽，漂浮着似有若无的灵气。 很少有人知道，为何身为羸弱无力的无灵族。 他却能在全族覆灭之后，保全自身，苟延残喘数年，乃至——一举创立澜仙宗，成为宗门之始祖，供人讴歌传颂。 后期自然是得益于血山萃。 而，在拥有血山萃之前……靠的便是这只虚灵摘。 虚灵摘是他从挚友那儿得来的宝贝。 可以穿透一切力量，无视全部的距离和屏障。无论是熔岩地心的奇珍异宝，还是守卫森严的洞府禁地，只要他想……便通通能摄取至身边。 只是，这东西使用次数有限制，一共能使用十次，用完之后，便会沦为凡铁再无用处。 血山萃便是他用虚灵摘，从深宫秘境里盗来的。 在那之后，他借血山萃获取无上灵力，便再也没有动用过此物。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助他，此刻，竟还剩余了两次机会。 澜仙老祖闭目动唇。 五指蜷曲动作，片刻的功夫之后，便被虚空吞没，径直探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 柳善善这边，正在被幻境折磨。 无数个不同形态，不同意识的师父围着她，很快将狭小的水帘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偏偏，他们还都在和她说话。 知道挥剑杀不了，柳善善已经不敢动剑——主要是，她每砍一次，都会获得很多的经验值。 从进入血山萃开始，她已经杀了不计其数的魔气。 或许因为它们等级很高，每次给的经验都非常丰厚。 这要放在之前，她一定会很高兴。 但现在…… 生怕再杀下去会让自己原地满级，柳善善不敢乱做无用功。 身旁乱糟糟的。 恶鬼石像正在怒气冲冲锤砸地面。 幼童神情好奇，问她为什么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 少年眼神郁郁，口中反复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青年声音深情，正在第十八次向她发起“同床共枕”邀请。 杀也杀不死，闯也闯不出。 这什么破幻境，一点提示都不给，还要放这么多聒噪版本的师父，在旁边干扰她思考。 她怎么出去嘛！ 柳善善看着他们，想到再耽搁下去，或许会再也见不到师父，不由气急攻心。 捂着耳朵一吼：“你们能不能消停一点，不要再吵了？” 震惊的是。 她这一嗓子竟然有用，连恶鬼石像都停止捶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呆呆挪至一旁。 第524章 周围竟然安静了下来…… 柳善善心中烦躁这才退却大半。 她窝到一旁，终于有了静心思考的空间。 既然杀不了，那么便需要用其他的方式让它们消失。 这幻境同师父有关，出去的方式，是不是也同师父有关？ 出现的这么多幻影…… 似乎有一个共同点。 脑袋里隐隐有东西掠过，但待她想要抓住时，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索。 “为什么要消停？为什么不能吵？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坐到这边？你不想和我玩吗？” 柳善善：“……” 她本来是想凶他的。 但一偏头，看到小家伙学着她的样子，半蹲在地上，托着腮，正满脸好奇地看着她。白嫩嫩的小脸微微板着，很有师父的气质。 模样太可爱，不由有些不忍发火。 只哭笑不得：“为什么问题这么多，你是好奇宝宝吗？” 话刚说完，就见他身形忽然闪了闪，犹如老式电视机雪花闪烁的画面，仿佛即将消失。 柳善善视线猛地顿住。 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好奇宝宝？” 仿佛为了应证她的猜想，某好奇幼童的身体又闪了两下。 她下意识喃喃：“所以，你是好奇……是师父身上，属于好奇的那一部分。” 找到关键点之后，问题解决得比她想象中还要轻松。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面前幼童的身体竟快速变化形态，变成一团雾气，又朝外四散开，隐入空气彻底消失。 系统声音跳了出来。 【恭喜你已帮魔主找到意识：求知欲】 【还请继续努力，帮助魔主找到剩下的意识吧！】 接着，目光抬起，落到其他幻影身上。 每一个身影，在她的脑海中都快速有了其对应符号。 有的，是恐惧。 有的，是愤怒。 有的，是爱欲。 随着她话语一句一句落下，面前的不同幻影，接不击而溃，如被风吹，轻飘飘地消失。 狭小的空间很快变得空荡。 最后，留在她面前的，只剩半透明的少年形态。 少年神情漠然地看着她，整个人看上去仍旧丧丧的。 柳善善试探着：“你是感伤？” 话音落，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变化。 “忧虑？”“忧思？”“哀愁？”“怨念？” 一番猜测下来，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变化。 柳善善：“……” 她也要出怨念了。 他的特征这么明显，她居然一个都没猜对？ 却听他轻若羽毛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是记忆。” 他身影如同被苍茫雾气笼罩，少年在朦胧雾气中，冲她缓缓道。 “不是感伤，也不是怨念，只是记忆。” “我的体内，承载着他全部的记忆。”他说，“过去发生的，昨日发生的，此刻发生的。” 随着第一个字的响起，他的身体就像是被触发了某个机关，开始剧烈闪烁。 雾气缠绕着他，他的身体越发黯淡，仿佛即将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可他的声音仍旧继续。 “你会认为我是感伤也不奇怪，虽然那些记忆里夹杂的情绪很多很多，但当中最浓烈，且唯一能让我感知到的，只有悲伤。”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的声音不再响起，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周围空了下来，除了她和如瀑的水帘，便什么都不剩了。 可他说的所有话，都在她的脑海中回响了许久。 这一切，便忽然对上了。 和其他的“意识”不同，他是“记忆”，所以他才知道那么多。 才会看起来……那么的沉郁，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机。 才能在此刻，亲口将答案告诉她。 -- 柳善善回神的瞬间意识到。 最后一个幻影消失，她却没有成功离开幻境。 密不透风的水帘仍旧牢牢地将她困在原地。 恰在这时，心底忽然有所感应。 转身，抬眸的瞬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男子。 他穿着一袭深青色长衫，面容温和。 “善善。”她听见他喊她。 是师父！ 看到他的那一刻，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已有好久未见，她差点跟个小学生一样激动地扑上去。 但，在动作的前一瞬，大脑猛地清醒。 不对，不对。 幻境还没有结束—— 除了因为水帘未消失，还因为，系统甚至没有提示她已完成【任务：[逃离幻影心境]】。 眼前的师父，同样是幻影中的一个。 但是。 柳善善傻眼了，原来除了前面的“记忆”，还有一个更难的难题等着她。 师父身为主意识，所代表的是什么？ 他的情绪根本就不如前面那些意识一般单一，虽说平时天然呆了些，但也是要啥有啥，低分但不偏科。 所以……完全总结不出来啊！ -- 紫霜那边，刚离开不久便得到消息，老祖已决定要上因果轮回盘。 第525章 一旁的闻人吕听完，非常的不解。 “他怎的忽然又同意了？” 紫霜长老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事实上—— 起初，在老祖和柳善善产生那般分歧的时候，他心中并没有定论。 一个是创立了宗门的老祖，于三界皆有恩泽的前辈。 一个是老祖亲自选定的新任宗主，老祖相当看好的小辈， 是闻人吕上蹿下跳地，跑来用性命为柳善善担保。 并主动将他的记忆，摘出来给他看。 他亲眼看到了老祖所做种种，得知了他的无数秘密，这才知道……他当初为何会执意选择柳善善当宗主。 并，将宝贝得不行的血山萃，交给她。 多年来的无数信息串联在一起，由不得他不信。 好在，他并非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之人。 柳宗主尚在血山萃之中，当务之急，是保她安全。 他很快便集结一众长老，商量出了对策。 老祖的对错，无人敢评判。 但，他们可以选择让“因果轮回盘”来裁决。 让紫霜长老没有预料到的是—— 他离开没多久，老祖那边便点头同意了。 消息一出，最懵的是闻人吕。 “他怎么会忽然改口同意？他莫非不怕他做的那些事被三界知晓？不怕轮回盘将他囚禁？” “难道说，他有操作因果轮回盘的办法？” 紫霜长老摇摇头：“轮回盘需要全部长老合力才能开启，开启过程中，长老灵力不能断，一有动作，全部长老都会觉察出异样，没有可操控的空间。” 那又是为何？ 紫霜长老沉默摇头：“我也不知。” 以闻人吕推测，老祖恐怕是已想出对策……能在轮回盘中蒙混过关。 但让他意料不到的是—— 审判殿内。 无数长老团团围圈。 殿门大开，殿内的全部画面，正倒映在殿外的数千名澜仙宗弟子眼中。 所有人都神情复杂。 因果轮盘开启之时，幽幽蓝光冲天而起，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公正的法则与力量。 澎湃灵力，共同朝着中央地面上的轮回盘阵涌去。 轮盘缓缓转动。 苍老枯槁的老祖，身坐竹椅，位于其中。 随着灵力的注入，因果轮回盘开始缓缓转动。 闻人吕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浮雾缥缈而过，老祖竟未做手脚，未钻漏洞。多年来，他所犯下的全部罪恶，化作一个又一个细小的镜片，自他周围浮起。 杀友夺宝。 屠魔抢剑。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有弟子发出了轻轻的吸气声。 更有甚者，下意识后退半步。 因果轮回盘，不会有假。 谁敢相信，面前这个曾作恶多端的人，竟是他们爱戴了多年的老祖？ 可正中央的那位老者，竟耷拉着眼睫，微垂着头颅，好似毫不在意。 ——是自知寿命无几，便要破罐子破摔了？ 闻人吕心中惊骇。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待仔细望去，他从老祖的脸上，看到了一点点，很轻很轻的笑容。 没有夹带恶意，更像是释怀，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闻人吕这才意识到…… 不知何时，竟有浅浅的，若隐若现的魔气，将他们包围。 中央的老者终于出声，声音苍老而沙哑。 “多年以来，你们修炼，靠的都是我给的灵气。” “若不是我，此地……到现在，还是一群占着宝地不知利用的无用魔族。” “澜仙宗由我亲手创立，倾注了我所有的心血与精力，为了它，我几乎付出了全部的生命。纵使年老力竭，命之将尽，唯一担忧的也只有……我死之后，我的宗门要怎么办？我可怜的澜仙宗，当真能在动荡不安、群魔四起的时代苟全性命？” “现在我想出了两全的方法。” “将血山萃中积压了这么多年的魔气释放出来……” “此后，三界众生皆成魔，世间便再无魔！” 而他。 靠着虚空摘。 盗来的第一个宝物，并非血山萃，而是驭魂铃。 -- 他终于意识到—— 靠血山萃中的灵气苟活的这么多年，便仿若等待施舍的乞丐。 既然他有将噬魂剑镇压的能力，又何必苦苦等它恩赐？ 若回到最初，若有机会重来。 他必定会直接将魔种所蕴含的魔气释放三界。 好在，现在还不晚，此时悔改完全来得及。 澜仙老祖心中越发激昂振奋。 他方才已将血山萃摄取至身边，并通过它感知到，柳善善在当中许久没了生息和动作，恐怕快要身亡于其中。 只需要忍耐片刻，便能彻底拥有血山萃，成为其真正的主人，再度实现永生！ 到时—— 不仅澜仙宗，连整个三界，也都将会变作他的麾下臣子。 但是放心，他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第526章 他只是为活命，被逼迫至此。待三界都成魔族，他荣登三界共主之尊，定会带领八荒四海，实现永远的安宁与和平。 因果轮回盘上空，本来莹莹流转的透亮灵力，此刻早已变得浓郁乌黑。 无数魔气自他手心紧握的血山萃中汹涌而出，犹如肆意蔓延的藤蔓，紧紧缠绕、铺展开来，向四处疯狂生长，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牢牢束缚其中。 众人惊慌失措，试图反抗，可转瞬间却发现，体内的灵力竟已不知不觉中夹杂着大量的魔气。 也有人想要逃跑。 可身体刚有动作，便如同傀儡一般，被黑雾魔气系住四肢，眼眸里的神采瞬间消失，迷茫与空洞从中一闪而过。 他们低垂着头，身形缓慢地行至老祖面前，恭恭敬敬地俯身贴地，口中高呼：“老祖万安，听凭老祖指示。” 老祖并未会他们，他的眼中光芒愈发炽烈，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越来越多的魔气如同狂暴的飓风，肆虐地向外喷涌而出。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他要让这些魔气遍布三界，无处不在！ 正肆意操控着魔气，眼看着黑雾所笼罩的范围愈发广阔，忽然间，袖底一空。 魔气毫无征兆地从他手心消失不见。 他愕然注视着，原本收拢在怀中的血山萃竟不再受他控制，不仅他袖中，连外面的魔力也在迅速倒退回血山萃之中。 等等…… 怎么会？ 是她做了什么？！ 柳善善的生息，不是已经从血山萃中消失了吗？ 第222章 “你也一样，你比我更…… 血山萃的变数，使得浓郁的魔气自重海幻境最深处朝外涌出。 烟荼山此刻仿佛已成了成了盛满墨水的碗。 无穷无尽的魔气从里面喷涌出来，很快便在天空上方凝聚成势，仿若乌云，又仿若深黑的海洋，堆积成山，不出一会儿，便将澜仙宗上方全部染成黑色。 一瞬之间，便由白昼变黑夜。 它们并不止步于此，蔓出澜仙宗，便迅速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冲出宗门，冲下山脉，侵染乡镇村落。所到之处，树叶凋零，花草枯萎，山脉染黑。 -- 血山萃被澜仙老祖拿到手的时候，柳善善正困于幻境之中。 且被困了相当长的时间。 所以，对方没有感知到她的生息。 她不知道师父的主意识是什么。 他站在她的面前，神情温和地看着她，会根据她的行为做出一些细小的回应。 大多时候是温柔。 但也有表露好奇、蹙眉困惑、微抿着唇表示不高兴的时候。 看她因为找不到答案，而急得掉眼泪，他脸上的温柔甚至会掺杂些难过。 但她知道，眼前的他，不是真实的。 他不是师父，是师父的魔气幻化出的一抹意识幻影。 幻影无法同她交流，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为什么着急难过，又到底想要干什么。 却能感知到她的情绪波动。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难过。 恰在这时—— 唇上忽而一软。 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覆了上来。 “主意识”弯腰，很轻柔轻贴了贴她的唇，又起身。 吻若羽毛，目光也若羽毛，像是在同她说：不要再难过了。 却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视线，似乎穿透了很多的东西。 穿过层层水帘，透过重重黑雾，一切隐没在黑暗之中的东西皆被洞悉。耳旁多了无数嘈杂纷涌的声音，似有人说话，又似乎有人在吵闹。 那些声音好似厚着厚厚的屏障，干扰不到她分毫。 因为在万千嘈杂声音之中，她意识到她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声音。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紧随其后，黑雾自动拨开，她看到了心跳来源。 是巨大的，有着长剑形状的一团雾气，在正中央部位，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跳动，像极了心脏。 也就是这一刹那，无数画面自四面八方向她脑海中归位。 她看到了很多很多，想起了很多。 看到她天空抓着奶茶降落而至，摔地的瞬间，男子转眸望向她。 看到他的魔念化作黑色小团子，安静但倔强地要和她贴贴。 看到他弯着眼眸冲她微笑，说有心魔被他养得很好。 画面纷乱不堪，声音嘈杂难耐。 回神的瞬间，周围一切同之前没有任何分别，师父模样的幻影仍站在眼前，温和地看着她。 柳善善发现，她终于抓住了，一直以来被她忽视的东西。 她听到自己喃喃出声：“所以师父的主意识……是我吗？” 周围静默无声，没有人回答她。 但眼前的画面，已经做出了回答。 她发现，她话音落下之后，方才消失的那些意识忽然再度出现，这一次是黑色幽灵的形态。 那些意识在空中颜色逐渐淡去，身形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又一个亮晶晶的小光点，纷纷朝中央的“师父”涌去，没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幻境里的一切无声坍塌，水帘顷刻无影无踪。 第527章 结束了…… 柳善善怔怔。 所以他的主意识，是因她而存在的。 所有的喜怒哀乐，甚至记忆都被抛却，困缚各处。 唯有同她有关的这一缕意识走了出来，长出人形，长出血肉，甚至……还能修炼。 【恭喜修士已完成任务：[逃离幻影心境]】 系统播报了一大串，除了恭喜她完成任务，还给她发了不少的奖励。 柳善善却没什么闲心去听那些声音。 因为她发现，师父的“主意识”仍旧站在原处。 他看着她，在她想要向他靠近的时候，他却突然有了变化。 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黑球，落入她手中。 柳善善：“？” 低头.jpg 等等！先把师父变回来！ -- 走出幻境之后，方才在耳边围绕循环的嘈杂声音居然并没有消失，虽听不真切。 但，心脏沉沉跳动的声音仍旧清晰。 视线环视四周，周围已不再像之前那样伸手不见五指，却还是阴森森黑漆漆的。可她……总觉，自己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重重黑雾，隔着极远的距离“看”到那颗心脏此刻所在的位置。 柳善善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听见，为何能看见。 可她心中隐隐有预感，一切的关键，就是在哪儿。 那儿……应当便是全部的魔气来源。 她毫不犹豫地朝那儿抬步。 更奇怪的是，分明感觉距离很远，可她才抬步走了数步，竟就走到了“心脏”面前。 此处魔气最为浓郁，魔气凝成的“长剑”几乎高耸入云。周围有形似铁链的东西隐约浮现，将它牢牢束缚。 她试着将“小黑球”还回去。 没什么技巧，完全凭着直觉，简单粗暴地将怀里的小黑球放置于上面。 刚一靠近，便有了反应。 周遭的黑雾，忽而疯狂朝着中间的“长剑”涌来，翻卷似浪潮，带来极大的气流波动。 身处正中央的柳善善却未受到一点波及。 她好像可以“看到”，除了此处的魔气之外，还有一些外面的魔气，也正在缓缓退回血山萃内部。 啊。 外面的魔气？ 柳善善这才觉察出异样，待她想再仔细探看，却忽然听到一道极为沙哑苍老的声音自高空之上响起。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些魔气，已在我操控下，覆盖方圆数百里，大到城邦，小到村落，无一幸免，魔气早已强行侵入数以万计的凡人体内。” “你应当清楚，强行抽走魔气，会他们受到极大的反噬，宗内修者或许能侥幸保住性命，可宗门之外，那些数不胜数的普通百姓，怕是会顷刻间命丧黄泉。” “你当真，要为了救你师父一人——” “置黎民苍生于死地吗？” 是澜仙老祖的声音。 柳善善下意识地抬头，就在这一刹那，她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苍穹，清晰地看到了血山萃之外，以及那位手持血山萃的澜仙老祖。 此刻的他，看上去极其苍老，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或许是暴露太多，纵使脸上仍旧挂着慈眉善目的神情，却也无端让人觉得阴鸷。 再往上。 她的视线穿透他，继而穿过了巍峨的大殿顶部，直冲云霄，跃至苍穹之上。 目光所及，是更远处，更广处。 正如他所说，无数魔气早已如潮水般汹涌而出，肆虐于世间各处。那些原本生机勃勃的城镇、村落，此刻已被凶悍的魔气所笼罩，变得死寂沉沉。 无数凡人，都在那魔气的之中，变得如同行尸走肉。 老祖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如果你此刻停手。” “你将失去在你师父意识彻底消散前救出他的机会，同时，你也会被困在这血山萃中，最终在魔气的不断侵蚀下，饱受折磨，痛苦地死去。” “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救你师父，还是保全其余万人安危。” 透过重重黑雾，他看到血山萃中那唯一的一抹色彩，已静立了许久。 觉察到了柳善善的沉默与迟疑，老祖缓缓笑了。 “如何，这个选择，是不是让你觉得万分的艰难？” “是选师父，还是选那数万苍生。” 话音落下后，他看到那少女已转身，将手中的黑球推入“魔种之源”。 老祖忽然哈哈一笑。 果然……不止是他，她也会这样。 他又何尝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抉择呢？ 在自己的生命，和其他人生命之中做选择，谁又能做得到大公无私、磊落清高？ 不只他一人会这么做。 谁都会犹豫，谁都想要先保全自身！ 紫霜他们一心信任的柳大宗主，同样无法毅然舍弃她的师父，去顾全他人。 他已觉察到，停滞的魔气恢复流动，重新朝向血山萃之中。 老祖要说话，却又血液涌出。 “你也一样！不…你比我更自私，你不配为宗主！” “我是借用魔气赐予三界永生，你却为救师父，屠害近万百姓生灵！你做的这些……我会让全天下人都知晓……哈哈哈……” 第528章 却见，黑暗之中，那静立着的少女，忽然抬起头。 “是吗？” “你凭什么觉得，我做了选择？” 澜仙老祖神情一顿，目光落下。 明知她身在血山萃之中无法看到外面，可他还是有了种，她正在同他对视的错觉。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同你不一样，我两个都要。” 什么意思？ 他的刚要追问，却在这时觉察到了异样。 猛地转头，朝外面看去！ 等等，外面的魔气，外面的魔气…… 怎么变成这样了？ -- 那是冥冥之中的感觉。 柳善善在血山萃之中，斩杀了无数魔气，积累了看都不敢看的经验值。 虽然不愿意面对，但她知道自己的等级早已不知不觉到达一个新的高度。 起初，是耳旁的声音变多了。 接着，是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了。 此时的她也并没有意识到，74级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她抬头看到了外面的老祖，直到她转瞬穿破血山萃的桎梏，神识跃至苍穹，俯首可观天地万物。 直到她…… 意外地发现，纵使只是一念一动，也能对那些牢不可破的魔气，产生肉眼可见的影响。 她终于意识到，所谓的75级羽化登仙，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现在，她是苍穹之下，唯一距离登仙仅有一步之遥，拥有改写天地规则的存在。 她是—— 这个世界的创世主。 规则，应当由她来写。 率先苏醒过来的魔族、修者等众，抬头间愕然看到外面，黑雾不知何时淡去。 云层缝隙之间，时有神龙隐现其中，它们或俯冲而下，或摆尾遨游，所到之处，灵气浮现，由涓涓细流逐渐汇聚成海。 仿佛神主恩泽降世。 万千灵气化作细雨和风，淅淅沥沥的灵水在转瞬之间便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土地。那些原本缠绕在凡民周围的魔气，在这灵水的安抚之下，似是受到安抚，竟安安静静地抽身退去，不再肆虐。 众人透过雨幕，望见了那个身在高空之中的少女。 她的身影淡到近乎透明，身体仿佛已变作了一团极为浓郁的灵力源泉。 有无数澄澈充盈的灵气，由她为中心，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不断向外扩散。 福泽万物，庇佑众生。 魔气一点一点散去，天空之中再无黑雾。大殿之中，澜仙老祖已被抽去全部生机，枯槁的身体瘫坐在椅子上。城镇中的普通凡人恢复神智，摸了摸脑袋，抬头看向天空落下的雨点。 与此同时，血山萃之中，某个凝聚了全部意识与魔气的巨型黑雾，终于有了将要苏醒的迹象。 少女睁着，可脸上的表情，竟不是欢喜。 而是茫然。 她茫然抬头，又茫然低头。 想要透过那万千仰脸的面孔，看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看到想看的。 无人知道—— 在那一场雨露落下之時，数之不尽的经验值向她纷涌而来。 而雨雾尚在继续，她就听到脑内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系统音响起。 【尊敬的修士您好，您已成功到达等级75】 【您已成功完成终极系列任务——[羽化登仙]】 【现在为您发放奖励[登仙]】 【系统将在一分钟后将你送回原来的世界】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经过这段时间的艰难努力，修士终于摘得胜利的果实，还望回去一路顺风，心情愉快！】 柳善善：“……” 淦。 她还没有见到师父啊！ 第223章 正文完 好在，她所愿皆成 被魔气操控的时候。 薛崧正同其他万千宗门弟子一起，俯首跪地，向着正中央位置的老祖，心中满是虔诚与敬畏，如同仰望上神。 无人意识到自己受了操控。 身在轮回盘中央的老祖，浑身缭绕着迷雾般的黑气。 当汹涌的魔气翻涌出宗，如滔滔江水涌向山外普通凡众，同样无人觉察出不对。 当魔气从体内缓缓抽离，意识渐渐回归，薛崧方才惊觉，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胸口钝痛，灵气阻塞，分明是魔气强行沾染又退出造成的反噬。 但殿内魔气黯淡了不少。 老祖身处其中。 血山萃摇摇晃晃浮于他面前，那些被他释放出来的魔气，正在缓缓回退。 而他面容枯槁，神色衰败。 薛崧迅速意识到。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致使他阴谋中断。 老祖见他们渐渐苏醒，竟没有落败的恐慌与震怒，面上饱含无奈与悲痛。 “我告诫过她。” “可你们一心尊崇的宗主，还是为了自己独活，害你们深受魔气反噬，害那上万凡人命丧黄泉！” “她远比我要自私，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爱无疆之人！这样的人，怎配当我澜仙宗的宗主？” 说到最后，他竟苍白着脸，哈哈大笑两声。 却是笑着笑着，忽然神情一变，面色一僵。 第529章 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喃喃：“你说什么？不可能…” 说着，猛地扭头朝外面望去。 薛崧也下意识扭头。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和风细雨迎面吹至，仿佛什么灵丹妙药，顷刻间他体内灵力恢复顺畅，钝痛感消失无踪。 周遭其他弟子似乎同样如此。 薛崧看到了殿外高空。 神龙现世，灵气化云化雨化风，席卷大地，天地之间被澄澈而又通明的颜色照耀着，璀璨生辉。 盈盈天地之间，他清楚地望见了一切灵力的来源。 高空之上，那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透明而虚幻，却又让人难以忽视。 灵鸟神龙环绕，熠熠灵光挥洒。 甘霖雨露因她降世。 魔气消退，修者灵力恢复，凡人挣脱桎梏。 ——天地间，已然变了颜色。 焕然一新。 座上的老祖已经失去呼吸，魔气灵气不知何时从他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临死之前，他双目大睁看着外面，僵硬的脸上残留着错愕。 甚至，还夹杂着些许惊惧。 但是…… 从一场浩劫中，将无数人挽救，小师妹的脸上比起欢喜，更多的竟是茫然。 那是一种让人心生不安的茫然。 她在高空之中垂眸，目光隔着遥远的的距离看向他们，似是有些急切，仿佛有话想说。 他没来由的，心中一紧。 正想飞身上前，却在动作的前一瞬，看到她的身体忽然绽放出万丈光芒。那光芒分外耀目，几乎遮蔽头顶日光。光亮攀至顶峰之时，她的身体竟如烟花一般，化为点点莹莹光芒，流星雨般四散而落。 隐没空气中，消失不见。 原地，再无她的身影。 澜仙宗全宗上下，皆目睹了这一幕。 紧接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神情惊骇欲绝的神情。 小师妹……为救他们，身陨了？！ -- 睁眼的时候，柳善善面对的，是久违了天花板。 ……是她的卧室。 她回家了。 闭上眼，习惯性地想要打开游戏面板，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脑海里雾茫茫一片。 她有些恍惚。 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奇怪的花鸟异兽，有善良有趣的师兄师姐，有师父，有噬魂剑…… 等等，噬魂剑！ 大脑怔怔发了片刻的懵，她猛地掀开被子，想要找到她的电脑。 却在下床的前一刻，意识到了什么。 柳善善目光下移。 看到了自己的双腿……她腿呢？ 嗯。 她什么时候截的肢？ 请问，这是她的身体吗？ 一道声音跳了出来。 【检测到系统传送时间出错，重新传送中……】 柳善善：“？” 你们系统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吗？我请问呢？ 吓人很好玩吗？ 她本来就已经很难过了！！ 【传送成功】 再次睁眼，第一时间隔着被子摸摸腿。 很好，腿还在。 她松了口气。 果然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她吓得连悲伤的功夫都没，只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柳善善默默转移到电脑前。 略显生疏地将之打开。 却发现，有些东西似乎和她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她记得自己在穿越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已经将《创世修仙》这款游戏卸载了，可这会儿，一打开电脑，便发现，游戏图标竟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柳善善觉得有些奇怪。 但也有点忐忑。 他在等她吗？他拥有他们成为师徒之后的记忆吗？他……还在里面吗？ 这是她唯一触碰那个世界的渠道。 打开游戏的过程中，她的呼吸都在细细颤抖。 在打开游戏的那一瞬间，一道极其刺目的白光扑了上面 与此同时，无数乱七八糟的记忆涌入她脑海中。 柳善善怔怔吸收了好久。 她忽然间想起了很多……被她遗忘的东西。 终于知道，为何会无缘无故将《创世游戏》尘封再也不碰。 终于知道，为何刚醒时，双腿是截肢状态。 在穿越之前，她出了一场车祸。 自幼在小县被奶奶带大的柳善善，在奶奶去世之后，头一次被接入大城市。 大城市的所有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父母，陌生的弟弟，陌生的一切。 但她从不在意那些，她是被爱滋润着长大的小孩，性格乐观且开朗。 直到车祸之后，她双腿截肢，从此性格大变，变得郁郁寡欢，不肯外出。 连向来对她疏于关心的父母，都开始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可她还是如同一盆缺水的花，龟缩在卧室里，渐渐衰败枯萎。 《创世游戏》，是她玩得最久的一款游戏。 车祸之后，她也没有再碰。 只是…… 柳善善低头。 她现在没有缺胳膊少腿啊，身体健全得不得了呢！ 第530章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 传送回来后，系统说的那句“传送时间出错”。 嗯？ 所以……她现在是被传送到了，车祸之前？ 包括她穿越的时间点，也是在车祸之前？ 怪不得她穿越之后，脑袋里根本没有这些记忆了呢。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哪家游戏穿越系统，这么人性化。 但是能不能再把她送回修仙界去啊！ 她伸手擦擦眼泪。 难过，但坚强。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打开，这一次游戏加载页面等待了许久，久到她以为电脑已死机，正要关机重启的时候，白雾似的光芒终于散去。 柳善善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呼吸停滞了好一会儿。 她伸手，揉了两下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不是那个灰扑扑的，刚被她捏出来没有多久的世界。 而是…… 仙气四溢，灵雾缥缈，无数宗门仙境林立，茶楼酒肆，小巷城门。 这儿能隐隐看到修士们结伴探险，那儿能看到普通村民正在山间拾柴。 并时不时有小人从半空中御剑飞过。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些地方大多眼熟至极，很多她甚至都去过！ 这是，这是…… 是她穿越过，真实生活过的那个修仙界！ 心脏砰砰狂跳，她手指微微发抖，连鼠标都握不稳。 连忙将画面缩小，弄成全览。 澜仙宗。 她很快便在地图上找到了澜仙宗所在的位置。 鼠标划过去，画面放大。 有很多人，她看到了好多个熟悉的面孔，还在宗门外看到了闻人吕和沈梧俩人搭建的“陪读小屋”。 视线拉近，她透过窗户看到闻人溪正在里面炒菜，而他爹妈则在屋里双双躺平。 她望过去的时候，就像是有所感应，竟抬头朝她的屏幕看了一眼。 柳善善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她做贼心虚地将离开这画面。 心跳得更加快。 闻人吕爹妈都在宗外，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时间点，极有可能是在她离开后不久 她要找师父。 离开时，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柳善善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等了。 她先去了归剑峰，将师父的修炼堂、寝殿，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甚至连重海幻境都跑了一趟。 可惜都一无所获。 这一路，柳善善看到了不少人。 二师兄，三师姐，六师兄。 沈清秋，于妄，守愈仙者。 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容易掉眼泪。 看到这些眼熟的人近在咫尺，她心里又欢喜又难过。 想到怎么也找不到师父，柳善善眼泪掉得更凶。 游戏里有地图搜索的功能，物件皆可快速定位，靠着这个功能，她甚至找到了已被废弃，扔在宗门山下某个垃圾场的血山萃。 可她搜索噬魂剑的时候，游戏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师父去哪了？ 他……消失了吗？ 柳善善不太死心，在整个澜仙宗地毯式寻找。 寻找的过程中，鼠标不小心点到某位路过弟子的身上，对方茫然好一会儿，然后指着旁边人大骂。 “你偷袭！” 柳善善：“……” 这给她乏味的寻人过程，增添了不少快乐。 有时候看躺着等人伺候的闻人吕不顺眼，她便会用鼠标，趁他熟睡的时候，悄悄将他扔到几个山头外。 游戏里时间过得比较快。 她这边才几个钟头，游戏里却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已经有不少弟子，每天都能看到闻人吕大清早骂骂咧咧翻山越岭地回来。 柳善善还会偷偷把三师姐写给五师姐但又不好意思寄出去的邀约信，趁她不注意，扔到五师姐屋里。 给六师兄新养的盆栽浇点水，加点“快快长大”buff。 帮四师兄的剑升个级，加点“焕然一新”buff。 在沈清秋的药田里洒点他从没见过的新鲜毒药种子。 好在现在是暑假，她不用上课，爸妈工作忙，也很少管她。 所以她每天都可以待在卧室里。 她做着这些才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但他们不知道。 她看到四师兄每天除了修炼，就是进猪圈里喂猪，喂的还都是灵药，仿佛想教这些小猪们修炼。 她看到三师姐经常跑去她的房间，一待就是好半天。 她看到六师兄把她留下来的十几根剑穗，全插到了他那根富丽堂皇贵气逼人的剑上。 她看到二师兄孤身一人离开了宗门，说是要去外面散心。 她看到沈清秋将她名下那些还没长大的灵兽幼崽们接去了他的药房，嘴上说用来试毒却每天将兽崽们喂得白白胖胖。 她看到闻人吕每天都会去审判殿指着空气痛骂澜仙老祖三百遍。 连紫霜长老，刻有【宗主柳善善】的宗主印，也始终被他奉在最高位。 第531章 他们不知道她一直都在。 -- 连着一个礼拜，都没有师父的任何消息。 柳善善终于从电脑前离开。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于是她逼着自己换了衣服，取了钱，打算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听到了敲门声响起。 她一愣。 爸妈不在家，谁敲她房门。 刚打算去开门，便意识到，声音好像不是从卧室外传来，而是从…… 窗外传来的？？ 她呆呆转头。 在看到窗外站着的青衫男子时，人都傻了。 揉了两次眼，窗外的人仍旧没有消失。 “师父……？” 是她傻了，还是他傻了？ 这是19楼啊啊啊！！ 她慌忙扑过去，几乎不敢看窗户外的万丈高空，刚要打开窗户，就见他已经以极其自然的姿态，穿过她家厚厚的玻璃窗，径直走了进来。 如，入，无人之地。 柳善善：“……” 所以你能直接进来为什么还要敲窗户！ 师父沉默一瞬，解释：“我想着突然出现在房间，可能会吓到你。” 柳善善：“？” 出现在19楼窗户外更吓人。 但眼下，欣喜盖过了其他。 她甚至隐隐怀疑、担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呜咽一声，扑上去栽到他怀里，直到确定自己正被熟悉而又好闻的气息包围着，才抱着他放肆哭出声。 “呜呜呜，嗷嗷嗷……呜呜……你怎么醒得那么慢，我走之前，等了你整整一分钟，你都没有出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好难过，我这几天都好难过……呜呜……师父你怎么过来的，你也飞升了吗……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到后面，心梗，声音更哽。 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连脑袋都哭得发晕。 他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等到她哭完了说够了，才俯身，将她脸颊旁的眼泪吻去。 “不会是最后一面的。”他说。 “我来便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回去。” 柳善善：“？” 师父你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可以随便穿越！ “融合了那些意识之后，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他道。 他所指，是他身为一柄噬魂剑，刚被她创造出来的过去。 他在那时，喜欢上她。 却对她之后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枯萎衰败，日渐消沉。 从一刻起。 身为万魔之源的他，滋生了许多的欲望和渴求，并因这些欲望和渴求，变得越来越强大。 最后，他用全部的魔力作为代价，许下了一个愿望。 愿望是，想要让她快乐，想让她所愿皆成。 ……只是，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何种力量的作用下，坠入他的世界，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还恰好被失去记忆的他，收为了徒弟。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对她提起。 所以他也便不知道—— 在那时，她意识昏沉、最为难过之际，脑袋里最大的愿望。 是想要见到他。 好在，她所愿皆已成。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