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将师妹占为己有》 第1章 [穿越重生] 《如何将师妹占为己有》作者：抱琴看鹤去【完结】 文案： 虞菱水年少时极喜爱师弟云不辞。 然而，她偶然得知自己是戏文里为得到师弟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毒女配，最后落了个宗门灭亡，身死弱水的结局。 虞菱水不知真假，却在合上戏本后开始未雨绸缪。 戏本中的小师兄慕惊尘处处与男主作对，最后与男主同归于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反派。 起初，虞菱水见小师兄貌比潘安，性情温和内敛，是昆仑山出了名的圣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故而她主动靠近他，想抱紧他的大腿。 下山时，她为了脱离主角团，对着慕惊尘脆声道： “小师兄那么厉害，不介意带我一个吧？” 却不知听到这句话时，那向来淡然温和的小师兄却失了神。 然而后来，她见小师兄在月圆之夜眼蒙红纱，杀人如麻。 他嘴角上扬，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朝她微笑，轻声细语，宛如阴暗潮湿的毒蛇， “师妹不怕我么？” 随着，慕惊尘马甲一个一个的揭开，虞菱水才知，站到她身边，他用了很久。 * 慕惊尘体质特殊，身份多重，乃异世孤魂，却在奄奄一息时被昆仑山掌门捡回，成了昆仑山上的小师兄。 他表面温良无害，性情温顺内敛，是昆仑山出了名的圣父。 但无人知，他心里糜烂病态，他爱慕那灿若骄阳的天才师妹，恨不得将师妹锁在身旁，日夜同他欢好。 —“师妹，恶毒女配和大反派，你我才是天生一对，不是么？” * 后来的后来，小师弟没有遇到戏文女主，他甘受九十九颗摄魔珠，剔除魔骨，也要再回昆仑山。 他魔力消散，鲜血直流，跪在虞菱水面前苦苦哀求：“师姐可否能再喜欢我一次？” 虞菱水还未来得及拒绝，便被小师兄揽住了腰，他笑得温和又好看，声音却是淬了冰般的冷：“你做梦？”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穿书 东方玄幻 马甲文 主角视角虞菱水慕惊尘配角雪兰白温浮惜林青垣云不辞 其它：是疯批，不是圣父。 一句话简介：日夜都想占有师妹，同她欢好。 立意：我花开尽百花杀 第1章 身死弱水（大修） 想不到，她最后见到…… 狂风怒号，乌云蔽日，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昆仑山九山十八峰上血流漂杵，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梯上血迹斑斑。 看见漫山遍野的尸体，虞菱水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她疾步往山上掠去，只见，大殿前围满了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脚下血流成河，他们周围都是尸体，有昆仑山弟子的，也有黑衣人的。 虞菱水最先看到的一幕是，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正持剑刺入三师兄的胸口，她下意识地大吼出声：“三师兄——不要啊！” 听到这道声音，为首的黑衣人的手顿了一下，可他还是将剑狠狠刺入了三师兄的胸口，三师兄看着虞菱水，徒劳地张了张口，而后轰然倒地。 虞菱水愣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她拼命地握紧手，指甲陷入掌心，痛感将她的神志缓缓拉回。 她看着为首的黑衣人，感觉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那群黑衣人极多，将大殿前的广场站得满满当当的，他们听见虞菱水的声音后，便宛如蜂子般往虞菱水的方向追来，虞菱水死死地咬着下唇，不叫自己哭出声。 人太多了，她得先脱身，否则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虞菱水提足凝聚灵力，往山下掠去，她乃风雷双灵根，平日所修之法多以轻快为主。 她胯下生风，速度极快，宛如鬼魅般在林间穿行，只留下一片水蓝色的残影。 忽然，只听一道刺耳的声音从身后猛然传来，虞菱水迅速往一侧躲去，只见一支白色的灵箭破空而来。 那灵箭没射中人后，便化作一道流光，将周围的景象照亮了一瞬，随后消失殆尽。 虞菱水只觉后背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是什么东西？ 还不等她细想，接二连三的灵箭再次朝她袭来，带动一阵阵刺耳的咻咻声。 虞菱水不敢轻视，一道水蓝色的光芒从她袖中咻的飞出，斩向周围飞来的灵箭，灵箭一碰到那道剑气便霎时化作飞烟消散。 然而，后方飞来的灵箭所带的灵气越来越多，其间可能还掺杂了剧毒什么的，虞菱水不敢碰到它们。 虞菱水被打乱步伐，只得一面迎敌，一面奔跑。 昆仑山周围有一大河环绕，其上飞鸟难过，鸿毛不浮，其名曰“弱水”。 弱水河波涛汹涌，风声嘶鸣不绝。 虞菱水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弱水河，咬了咬牙，转身面向那群越来越近的黑衣人。 她嘴角微微上扬，看向为首的黑衣人，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怎么？追杀我至此还不敢以真实面貌示人么？” 那群黑衣人皆戴着面具，可虞菱水他们步法诡异，术法奇特，更有闻所未闻的灵箭加持，是她不曾接触过的敌人。 虞菱水自诩少年天才，修炼刻苦努力，也算得上是仙门百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可如此多的黑衣人，况且他们训练有素，修为不低，她知道，她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第2章 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虞菱水瞬息之间，便被浇得湿漉漉的，雨水汇成一线自她手中的剑尖坠落。 她眸中闪烁着杀意，声音冰冷至极： “亲友全死，宗门覆灭，你说此仇该如何报？” 面前的黑衣人手中白光闪烁，像是要发射灵箭，就在这时，为首的黑衣人做了手势，跟在其后的黑衣人震惊出声： “少主！此女非死不可！”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抬手挥掌而出，方才开口的那个黑衣人就宛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往外坠落而去。 随即，为首的黑衣人再次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他周围的黑衣人立即要往后撤，却听见了虞菱水脆生生的声音： “且慢——” 虞菱水猜到了，为首这人应当与她相熟，否则他也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不敢开口说话。 见少主没动脚步，黑衣人都顿在原地。 虞菱水双目通红，看着为首那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们待你不薄，你为何灭我宗门？” 那人依旧没开口，只是愣愣地望着她。 虞菱水面色苍白，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继续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谁。除了你，没人会放过我的。” 她死死地盯着他。 而后，她看见他缓缓伸手取下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比的脸。 虞菱水霎时感到手脚发软，差点站不住，她眼中泪水哗的流下，而后充满了错愕、不解、不可置信以及杀意。 “为何是你？”虞菱水握紧手中宝剑，声音愤怒无比。 灭她宗门，杀她师友的怎么会是小师弟云不辞呢？ 云不辞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 他同样张扬跋扈，天资聪颖。 他不像师兄师姐那般死守规矩，也不像小师兄那般温和内敛，对谁都一样，不偏不倚。 云不辞对别的师兄师姐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他见了虞菱水便会老老实实的，虞菱水说一他不二，虞菱水让往东，他绝不往西。 在那段少年时光里，云不辞是虞菱水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情愫初开的对象。 云不辞声音漠然，听不出一丝情绪：“不为什么？身份所致。” 虞菱水感受着心头传来的阵阵剧痛，声音有些颤抖，“可我们待你不薄啊！” 云不辞抬手将面具丢下，泥泞和血水瞬间将它淹没。 他的声音夹杂在弱水波涛汹涌声中，听不大真切。 “是我欠你的。” 虞菱水冷笑道：“你欠的不是我，是那些自小宠爱你、培养你的师友！” 虞菱水手腕一转，剑气割开雨幕迎黑衣人而上。 腥气冲天，鲜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在脚下汇集成一滩滩暗红色的血水。 虞菱水身上杀气弥漫，人剑合一，不少黑衣人死于她手中，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黑衣人继续涌来。 云不辞始终站在后面，脸上无悲无喜，仿佛看客般看着自己的小师姐和手下斗作一团。 黑衣人人数众多，根本杀不尽。不知过了多久，虞菱水渐渐的耗空了灵气，加之怒火攻心，悲伤至极，致使她隐隐有些走火入魔之兆。 云不辞冷眼看着黑衣人中的那道蓝色身影，手中忽而发出一丝白光，一道灵箭趁虚而入，虞菱水抬剑相抵，那灵箭含着的巨大灵力叫她生生往后退了几丈。 虞菱水抬手，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手中的宝剑中，抬剑在黑衣人间横冲直撞，刺死了一堆人。 随后，她借力而起，速度极快，形如鬼魅，不过眨眼之间便已至云不辞身前。 云不辞微微错愕。 在这背水一战时，虞菱水的修为竟上涨了不少。 只见虞菱水手中一道蓝光转瞬即逝，云不辞立即躲开，却已来不及，他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痛意。 他的左臂已被虞菱水砍掉了！ 虞菱水还欲上前，然而已被黑衣人重重围住，方才一击已用尽了全力。 云不辞痛苦的叫喊声传入耳膜，虞菱水看着那鲜血喷涌而出的断臂，微微扯了扯嘴角。 只是，只是可惜的是，她不能亲手手刃那个忘恩负义、没有心肝的畜生。 她看着微微颤鸣的宝剑，思绪万千。 此剑名为“镜花水月”，乃是她十五岁生辰时，小师兄慕惊尘赠予她的。 虞菱水不知道慕惊尘是从何处寻到的，竟然这般厉害。 她微微叹了口气，小师兄温和内敛，颇有圣人之姿，他所赠之物，自然是顶顶好的。 虞菱水在缓缓地往下落时，忽然看见一个白色身影穿透重重黑影和雨幕，冲她而来。 白衣纤尘不染，五官深邃精致，双目黑如深潭，明明是圣父一般的模样，此时却手握长剑，目露杀意，他周围的黑衣人纷纷倒地。 鲜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是小师兄！ 虞菱水心中闪过一丝庆幸，小师兄还活着！ 想不到，她最后见到的人竟是小师兄慕惊尘。 慕惊尘此人温和内敛，是昆仑山上出了名的圣父。 可虞菱水和他之间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哪怕他三番五次救了她，哪怕他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给她镜花水月。 她始终觉得，小师兄慕惊尘天赋异禀，心机深沉，是最可能成为剑君的人，而她不喜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她只想在红尘里打滚。 第3章 可她偏偏没有想到，在宗门被灭，亲友全死、爱人背叛时，她最后见到的竟然是慕惊尘。 在她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了他撕心裂肺地呼唤声：“师妹———” 那句呼唤宛如天崩，充满了绝望与无措，与他平日温和内敛的模样截然不同。 - 虞菱水猛然惊醒，她坐起身来微微喘息，心跳如鼓。 第2章 下山 “小师兄那么厉害，不介意带我一…… 夜风吹来，带来一阵寒意，原来她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闷热，尸山，血河，追兵，灵箭，大雨……梦里永无止境的绝望感依然萦绕在心头。 此梦究竟是在暗示什么？ 窗台上的铜铃随风叮当作响，虞菱水的思绪许久才平静下来，她却再没了睡意。 她以手撑床，打算起来练剑，手中却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虞菱水定睛一看，却见自己的床上正工工整整地放着一本书。 封面古朴典雅，其上写着“弑仙”两个大字。 虞菱水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她急忙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院中的结界。 一无所获，并无任何人进来过。 那这本书是从哪儿来的呢？ 昆仑山内门弟子均有独立院落，其间设有结界，寻常人无法进出。 有谁可以在虞菱水睡着之后避开结界将此书放在她床上而不留下任何痕迹呢？ 虞菱水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好先拿着书走到夜明珠下细细翻看了起来。 此书竟是个话本。虞菱水翻了一页，面色瞬间凝重起来。 话本的男主是小师弟云不辞，而虞菱水是那个为得到师弟无恶不作的恶毒女配。 她爱慕小师弟，然而后来小师弟下山后带回了女主，他宣称，那是他的挚爱。 虞菱水妒火中烧，屡次三番陷害女主，昆仑山众人也纷纷为她出头，对女主冷嘲热讽。 这便是昆仑山被灭门的导火索。 云不辞乃无极魔域的魔宗少主，昆仑被灭一是因为女主，二是因为云不辞的身份不能为人知道。 最令虞菱水不可置信的是，她那皎若明月、谪仙似的小师兄竟是书里的大反派。 小师兄慕惊尘在戏文中一直与小师弟云不辞作对，直至结尾时他刺杀云不辞，与他同归于尽，死于弱水河。 虞菱水“啪嗒”一声合上戏文。 她脸色极为难看，心中情绪不断翻滚。 虞菱水的师门众人均乃正义之辈，却落了个身死门毁的下场。 而她自己一生骄纵，天赋异禀，家世与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最后也落了个宗门被灭，魂飞魄散的结局。 虞菱水忽然想起小师兄送她镜花水月时，叫她自己给剑取个名字。 她见剑身薄如蝉翼，透亮似月，宛如镜中花，水中月般朦胧美丽，故而她给它取名为“镜花水月”。 却不曾想，一语成谶，她终是落了个“黄粱一梦终须醒，镜花水月总成空。”的结局。 梦中景象历历在目，虞菱水只觉心中充满愤懑和不甘。 夜风吹动铜铃，一股寒意自虞菱水心底缓缓升起。 此书是从何处来？ 又是何人写的？ 他意欲何为？ 就在虞菱水惴惴不安时，一个黑衣身影正倚在院子外的大树上盯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他脸上的面具狰狞可怖，宛如幽默恶鬼，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 夏树苍翠，远山如黛，云雾袅袅。 暖阳如煦，然而昆仑九山十八峰间仍有点点积雪。 “爹！” 虞菱水踏入殿内，四下环顾，只见此殿清雅，院中还有几棵修竹，随风萧萧而动。 “爹？” “喊魂呢？”一道清雅却不失威严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虞菱水见虞松羽正端坐于廊下，他面前白雾缭绕，她走近便闻茶香怡人。 虞菱水也没行礼，就火急火燎地坐在了虞松羽的对面。 虞松羽虽为“天下第一山”的昆仑山掌门，却生的儒雅清俊，自带一身清雅之气。 “怎么如此行色匆匆？”他依旧不紧不慢地摆弄着茶几上的茶具，声音温润。 虞菱水神色严肃，眼中含着一丝担忧，她压低声音询问：“爹，你可还记得你是在何处捡到小师弟的？” 此言一出，虞松羽猝然抬眸，他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不解道：“荒城啊，怎么了？” 荒城。 虞菱水的心猛地一沉。 荒城乃是最靠近无极魔域的地方。 虞菱水面色焦急：“那你捡到小师弟时他可有何特殊之处？” “并未。”虞松羽垂眸继续捣鼓着手中的茶水。 虞菱水心中乱成一团，若小师弟有问题爹和各位长老怎会一点都没察觉到？ 可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种绝望、不甘和心痛之感依然萦绕在心头。 还有那本突然出现的戏文，不知此书是何人所写？他意欲何为？ 书中自己的结局竟与梦中一般无二。 不得不防。 弄清梦中之事和保护好昆仑山也是重中之重。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提升自身修为。 梦中那无数破空而来的灵箭和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都很棘手，何况那些人背后还有她从未了解过的无极魔域。 第4章 “爹，你可去过无极魔域？”虞菱水认真询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虞松羽听见此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极为严肃，沉默片刻，他才叹气道： “水水，无极魔域太过诡异，有些事你现在不宜知晓。”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悠远，“待你此番历练归来，你想知道的我自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 虞菱水还未来得及继续询问，虚空中便传来一阵灵力波动，随后一道传音符停在她面前。 她伸手接过，边听灵犀师叔干练而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入耳中： “速来春寒殿。” 虞松羽顿时恢复以往的散漫，朝虞菱水挥了挥手，“快去吧，莫让灵犀等太久。” 虞菱水总觉得她爹应当是知道什么的，可他不说，她也只好压下满腹疑惑，有些不安地往春寒殿走去。 虞菱水到春寒殿时殿里只有寥寥数人。 见虞菱水走过来，黑衣少年瞬间绽开笑容，凑近她，笑道：“师姐，你可算来了！” 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高马尾随步伐飘动，颇有一番恣意潇洒之感。 虞菱水看着离她极近的俊美少年，想起梦里黑衣人口口声声念着的“少主”，心口处传来一丝痛意。 她猛然绷直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将目光投到不远处站着的几人身上。 身着一袭红衣的二师姐颜绯冲她微微一笑，虞菱水想起梦里漫天遍野的鲜血，眼眶陡然红了。 殿内还站着一个身着白衣，银冠绾发的青年，他五官深邃，却眉眼柔和，触及虞菱水的目光后他便垂下眼帘，宛如蝶翼般的睫毛簌簌而动。 那是小师兄慕惊尘，戏本里不停与男女主作对的大反派。 “你其余的师兄师姐已下山历练，你们四人两两组队，一南一北，且去四方游历历练，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回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殿上传来。 灵犀说着拿着四个玉牌走到几人身旁，再次道：“你们自己选吧。” “小师叔，我选北方荒城。”云不辞率先开口，接过灵犀手中的一个玉牌，随后侧身看着虞菱水，眼里尽是笑意。 “那我便去南方叶榆泽吧。”慕惊尘温声道。 虞菱水看着灵犀手中的还剩的两个玉牌，思绪飘远。 这个情节与昨晚那本戏文记载的一模一样，戏文里云不辞选了荒城，虞菱水自然与他组队，他们便是在那里遇到了女主。 想起后来发生的一切，虞菱水暗道，应当想办法远离男女主才是。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想着，她抬眸脆声道：“小师叔，我想与小师兄一队。” “师姐？！”云不辞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尽是不解。 慕惊尘猛地抬起眼帘，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 虞菱水转头对慕惊尘粲然一笑，声音清脆，“小师兄那么厉害，不介意带我一个吧？” 闻言，慕惊尘竟有片刻的失神。 “小师兄？”虞菱水不解的声音将慕惊尘的思绪从远处拉回。 他静静地回视着她，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声线清润，“岂敢介意。” 云不辞见虞菱水连一丁点眼神都没分给他，不禁有些急了，想伸手拉虞菱水，却被虞菱水巧妙地避开了。 “好。那水水便与惊尘一同去叶榆泽。小心行事，有事便传讯回山。” “是。” 虞菱水和慕惊尘齐齐行礼。 “阿绯和不辞便去北方荒城吧，北方同样凶险，你们也当注意安全。” “是。” “去吧。” 灵犀嘱咐完便离开了，只剩四人面面相觑。 “师姐，你为何不与我一同去北方啊？”云不辞再次凑上来询问，他脸色微微苍白，语气带着些许委屈。 虞菱水尽量表现得与先前一样，她扯出一抹笑容，温声道：“我更想去南方看看。” “可是......”云不辞还欲再说，却听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 “师妹，我们该走了。” 虞菱水感激地看了一眼站在几步外的慕惊尘，立即回道：“好！” 慕惊尘往殿外走去，初升的日光照在他身上，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晕，愈发的显得他貌若谪仙。 虞菱水提步跟上他，回头对颜绯和云不辞扬唇一笑，“二师姐，小师弟，再会！” 昆仑山主峰上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梯连绵而上，直至云霄。 虞菱水和慕惊尘下山时正是清晨时分，晨曦万丈中云雾缭绕，宛若置身仙境一般。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宛若隔世。 昨夜之前，她与慕惊尘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得上有些生疏，可今日却要一同下山历练，下山后，他将会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而与她最亲密无间的小师弟在此刻却与她之间隔了一层薄膜。 她看不清薄膜后的他，她不敢赌，于是她选择了远离。 两人走了许久才至山底，只听林声涛涛，河水汹涌，两个声音夹杂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昆仑山门口旁的小屋外躺着一个头发雪白老头，他听见脚步声便缓缓睁开了眼。 “楚师爷！”虞菱水笑着走向那老头。 那被唤作“楚师爷”的老头儿是昆仑山一个资深的长老，他不喜欢留在高耸入云的山顶清修，而是喜欢在红尘里打滚。 第5章 楚师爷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天半个月没见着他是正常的。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虞菱水和慕惊尘，笑道，“哟，下山历练了啊？” 虞菱水点点头，笑道，“我和小师兄要去叶榆泽！” 楚师爷不再询问，冲两人摆了摆手，继续躺在屋前晒太阳。 虞菱水和慕惊尘见怪不怪地往外走去。 待两人走远了，楚师爷才低声喃喃道，“水水怎么还是和他走在一起了？” 第3章 画皮妖 “小师兄，你在想什么？”…… 虞菱水抬眸便撞入一双幽深深邃的眸子里，慕惊尘的声音依旧温和动听， “师妹，我们御剑而行，今夜应当可以到芜城。” 虞菱水点了点头，抬手祭出镜花水月，跳了上去。 慕惊尘也没再说话，祭出本命剑。 两把剑化作两道流光飞入云霄。 这是虞菱水第一次出门，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她不断地环顾四周。 耳边微风清凉，底下是无边无际的绿林。 到了傍晚时，虞菱水果然看见了一座城掩映在绿树之间。 两人往城外落了下来，暮色四合，城郊之处几乎没有什么人烟，只闻林中猛兽嘶吼，风声呜咽。 仿佛是看出了虞菱水的疑惑，慕惊尘边往前走边解释道， “芜城靠近驭兽门，城外三山环绕，山上多野兽出没是很正常的。” 虞菱水有些疑惑，“那这些野兽不会伤害凡人么？” 慕惊尘摇摇头，“一般来说，应当不会，除非……” 他的“除非”还未说完，便听见不远处陡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尖叫声，那道尖叫声惊起一片野鸟。 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急忙提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 女子的哭喊声越来越近，虞菱水透过重重树影，只见女子脚步踉跄，正跌跌撞撞朝两人跑来。 那个年轻的女人一看见两人便像见了救星般，两眼放光。 “两位，快救救我……” 虞菱水和慕惊尘跑近她，手中握剑，谨慎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虞菱水不解道：“姑娘，方才追你的是什么东西啊？” 那女子声音颤抖不已，“是……是……” 虞菱水只觉后背寒毛竖起，她猛然惊醒，往一侧掠去。 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笑声陡然传来，方才还楚楚可怜的女子面容扭曲，头发、指甲疯长，宛如鬼魅般朝虞菱水扑了过来。 虞菱水手中剑光闪烁，急急往一旁闪去。 那女子声音尖锐，震得虞菱水耳膜生疼。 “小姑娘，你生得好漂亮啊——来，将你的脸献给我吧！哈哈哈哈——” 说着，她又再次冲虞菱水抓了过来。 虞菱水比起一般修士，修习之法确实算得上快，可此刻面对这个女人，虞菱水竟然看不清她的动作。 虞菱水几乎是凭直觉地持剑而上，只听一阵“铮铮”之声猝然响起。那女人极长的指甲与虞菱水手中的长剑相撞，泛出点点火星。 那女人看着瘦弱无比，却力大如牛，虞菱水不过才接了她一招便觉得手腕发麻。 她不敢再次与那女人硬碰硬，便轻点足尖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咻”的一声陡然传来，虞菱水回眸只见，慕惊尘面无表情，手中的无为剑已然出鞘。剑光大盛，银剑从她面前刺过，阻止了女子的进攻。 虞菱水不再犹豫，运转灵力自女子侧面刺来，再次吸引了那女子的注意力。 就在此刻，慕惊尘怀中银光一现，一张银网蓦的变大，将那女子收入其中。 虞菱水收剑走近在银网中不断挣扎的女子，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白衣青年，问道，“这是画皮妖么？” 慕惊尘唇边绽出一抹笑容，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着被困在银网中的女人，低声“嗯”了一下。 虞菱水也将目光移到银网中的女人身上。 此银网是慕惊尘机缘下所得的仙家重宝，名唤：缚魔网。 名为缚魔，实则妖魔鬼怪皆可缚。 此时，那女子在银网中不断挣扎，表情狰狞，嘴唇翕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想来是被那缚魔网收住了声音。 传说中的画皮妖是画纸为皮，可有些画皮妖是夺去凡人身体，将其化为己用，这些画皮妖一般修为较高，残忍异常。 慕惊尘蹲下看着缚魔网中的那个画皮妖，面色凝重，他洁白不染纤尘的衣摆随着他的举动而落到地上，仿佛是落入凡尘的清辉。 “小师兄，你在想什么？” 慕惊尘回头便见，面容姣好的少女正在垂眸看着他，她好看的杏眼里尽是认真。 他有些急促地收回目光，睫翼下垂，掩住眼中情绪，声音与平时一般无二，“我在想......” 你为何会选我？ 这一问题呼之欲出，却被慕惊尘生生压了下去，他看着缚魔网中不停挣扎的画皮妖，轻声道：“我在想，如何能将画皮妖从这个凡人身体之中逼出？” 虞菱水也在他身旁蹲了下去，“这有何难！我用引魂术将她引出来试试？” 慕惊尘眉头轻皱，严肃道，“不可。” 引魂术是一类牵引魂魄之术。 人之魂魄是最脆弱之物，因此牵引之时把控好灵力是重中之重。 还有一关键之处是，引魂术与共感是密不可分的，故而引魂时，施法者与被牵引者是共感的，一损俱损，极为危险。 第6章 此术并非人人可学，只有至情至性、共情力极强之人才可将其用得炉火纯青。 故而昆仑山九个内门弟子之中，成功习得此术的唯有虞菱水和三师兄两人。 虞菱水知道慕惊尘是在担心她，她却扬眉道：“小师兄信不过我的能力么？” “并非如此。只是此术太过凶险......” 慕惊尘还未说完便被虞菱水打断了，她笑道：“既然小师兄都相信我可以做到的，那便无需多说了。” 慕惊尘还欲再说，却见虞菱水侧身看着他，认真道：“师兄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这时，慕惊尘解除了画皮妖的禁言术，只听她冷笑道：“你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乃妖而非鬼或是人，你当如何牵引我？” 虞菱水眼波流转，朗声道：“我曾见古籍中记载，画皮妖非妖，而是厉鬼化作。你莫不是被当做妖太久了，因而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 说着，虞菱水咯咯一笑，“忘记来处可是个不好的事情哦。” 闻言，慕惊尘黑沉如墨的眼眸微微一动，却在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原样。 说罢，她不再理会画皮妖，她拿出一个匕首，在手心一划，一道血痕猛然显现，而后她抬手结印，口中低声念道：“诸神在上，以吾之力，引魂而出！” 语落，虞菱水闭上了眼，她的身体仿佛被抽了骨头般软软落下。 慕惊尘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他指节微微泛白，顿了一下方才将虞菱水拦腰抱起，把她抱到一旁的树下，让她靠着树干。 随后，慕惊尘抬手布下一个结界隐匿气息，以免林中野兽闻气而来。 * 虞菱水的魂魄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随后没入画皮妖中。 一道痛骂声猛然在她耳边炸起：“你这赔钱货怎么还不去死啊！” 随后，“砰”的一声骤然响起，头上便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片血红。 一个男人正揪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将她撞向墙壁，“砰砰”的闷哼声不断响起，鲜血汇成一小股，沿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虞菱水此时与画皮妖是共感的，可以感受到画皮妖的疼痛和情绪。 一个念头从她的心里一闪而过：我定要杀了他。 那个男人好像是打累了，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小兔崽子，你再敢拦着我我把你活活打死！呸！” 那面目狰狞的男人俯视着她，晦气地唾了一口，而后又用力地踹了她一脚，随后跌跌撞撞地往屋外走去。 虞菱水感受着身上的痛意，心下对那画皮妖生出了一丝悲悯。 画皮妖名叫伍招娣，是芜城人。 她爹酗酒成性，她娘性格软弱靠为别人清扫洗衣为生。 从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爹最大的愿望是有个儿子。 所幸，第二个孩子便是个男孩了。 她弟弟名为伍祖来，她爹老来得子，对伍祖来自然是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她娘却不一样，阿娘对她和伍祖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的。 可惜，阿娘的话没有用。 伍祖来与那个男人越来越相像，小小年纪，酗酒、赌博、嫖｜娼无所不为。 家中本就清贫至极，这下连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伍招娣才七八岁便出去挣钱，她小小的身子弯得越来越低，手上的冻疮发脓了也无人知。 唯有夜里，阿娘会抱着她，为她清洗伤口。 也是阿娘，用她那苍老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被那个男人活活打死。 阿娘死的那天是一个雪天。 大雪纷纷扬扬，宛如棉絮般飘荡在虚空中。 伍招娣是被冻醒的。 阿娘的怀抱早已冰凉一片。 阿娘至死都没有直起身子过。 她慌乱地叫唤，可换来的是那个男人劈头盖脸的怒骂：“大早上的招魂呢？你这小兔崽子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伍招娣哆哆嗦嗦，声音颤抖：“阿娘......阿娘她——” 那男人一把将她扇倒在地，不耐烦道：“咋了？死了？那就拖出去埋了呗！” 随后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伍祖来狠狠地瞪了一眼伍招娣，用最稚嫩的声音骂着最恶毒的话，“你个赔钱货，你怎么没和她一块死了？！” 伍招娣口鼻中鲜血直流，血和泪混在一起，说不清是身上更痛还是心里更痛。 她一点一点爬向阿娘，脑中不断浮现昨夜迷迷糊糊之际，阿娘的话。 阿娘声音哽咽：“孩儿，我的孩儿，是阿娘对不住你......若是，没把你生出来就好了。” 她说，“我该怎么放心留你一人在这吃人的世间啊？” 伍招娣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她在心里不断重复着那个念头： 我定要杀了你们。 我定要杀了你们。 我定要杀了你们。 “......” 不好！虞菱水暗道，她怕是要入魔了！ 出乎虞菱水的意料的是，伍招娣并未入魔。 阿娘死后，她竟麻木的做着阿娘生前的事，像一棵野草般百折不挠的活着。 那年，她十六岁，在杏花微雨中遇见一个书生。 那时正是春日，杏花灼灼，小雨连绵不绝，她急于回家，仓皇之间不小心撞到一个书生，将他的满怀的书本撞落在地。 第7章 伍招娣一面不断地低头道歉，一面弯腰捡书，却不小心碰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伍招娣立即缩回手，继续道歉。 身前的书生却忽然轻笑出声，他声音极为动听，“姑娘怎么一直在道歉啊，真是折煞小生了。” 说着，他往前一带，将手中的油纸伞尽数移到了伍招娣身上。 “小雨连绵，姑娘不妨就拿了我这把伞吧。” 伍招娣偷偷抬眸，却撞入一双充满笑意的眸子中，她顿时红了脸。 她往后走了几步，不停地摆手，“不、不用......” 伍招娣拒绝的话还未说完，那书生便将手中的伞塞到了她手中。 伍招娣赶忙要将伞还回去，那书生却已走出了几步远。 他一手护着怀中的书本，一手冲她挥了挥手，“姑娘莫要客气，明日午时，你到碧芜茶馆将伞还给我便是了——” 细雨落到伞面上，激起此起彼伏的滴答声。 伍招娣觉得这阵春雨分明是落到了她的心上，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伍招娣回家后便见伍祖来正坐在门口看着她。 准确的说是盯着她手里的油纸伞。 伍招娣刹那间脊背生寒，手脚发软。 她赶忙收起伞，抱在怀中，默不作声地往屋内走去，却在路过伍祖来时，被他猛然一推搡，怀中的油纸伞砰的落在了地上。 伍招娣立即弯腰捡伞，可伍祖来一脚踩在了那把伞上，他语气恶劣，“赔钱货，你这伞哪儿来的？” 第4章 清音 我师兄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反派…… 伍招娣强忍心中的怒意，淡淡道：“与你无关。” “啪——”一声脆响骤然响起，一个巴掌迎头而来，伍祖来力气极大，打得伍招娣耳鸣不止。 他恨恨的声音继续传来，“你个贱人——” 伍祖来抬脚要踹伍招娣，伍招娣趁这个机会一把抓过地上的油纸伞，将伞护在怀中。 伍祖来更气了，抬脚继续踹她，口中骂骂咧咧，“有钱买伞，没钱给我去赌？贱人，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 他踹累了又狠狠地啐了一口，摇摇晃晃走开了。 伍招娣脸上火辣辣的，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她许久后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不是没反抗过，只是比起男人，她的力气太小了，反抗的后果是永无止境地拳打脚踢。 何况，家中还有另一个男人。 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伞面上已经留下了一大块脚印，她对不起那个公子。 想着，伍招娣掩面哭了起来。 虞菱水上一刻还在感受着身上的痛意，下一刻便被无边的委屈和绝望环绕着。 若非此时与伍招娣共感，她永远都想不到在这世界的一个角落里，竟有人在遭受着如此的苦难。 第二日午时，伍招娣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向碧芜茶馆。 碧芜茶馆名为“茶馆”，实则是一个书屋。 里边摆满了许许多多的书本，巴亦伺扒意陸救柳散。每次路过时，伍招娣都能闻到一股由书香和茶香混杂而成的清香。 可她不敢停留，那地不是她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能去的。 她知道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都识字，她们光鲜亮丽，才能出众，最重要的是，她们的父兄对她们都很好。 伍招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忽然感到一阵羞耻。 她忐忑不安，这是我能进的地方么？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懊恼不已。 那位公子好心借给自己伞，自己怎能言而无信不归还给他呢？ 伍招娣咬了咬牙，再次往茶馆方向走去。 这时，一道人影恰好从茶馆中探出了头，见到伍招娣，他笑道：“你当真来了啊！” 伍招娣抬眸，便看见自窗台中探出头的书生，她扬了扬手中的油纸伞，轻声道：“昨日多谢公子了。” 说着，她将伞从窗台上伸进，可那书生却并未接过伞，他轻声道：“你等我一下。” 伍招娣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窗台下，不知书生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她便见到书生从茶馆门口走了出来，他走近，她才看见他手中握着的小瓷瓶。 “多谢公子。” 伍招娣躬身，双手将伞递给书生。 书生依旧没有接过她手中的伞。 他垂眸看着她，认真道：“我见你受伤了......” 伍招娣猝然抬眸，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她身上淤青太多了，她已在尽力遮了，可额角和脖子上的依旧遮不住。 “这是金疮药，女孩子留疤了多不好。” 说罢，不等伍招娣反应过来，他便将那药瓶不由分说地塞入她手中，随后转身进入茶馆中。 伍招娣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低头才想起伞还未还给人家，便叫道：“公子，你的伞......” 那人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声音含笑：“送给你了！” 伍招娣抬眸，只觉阳光温暖，微风不燥。 原来阳光也可以照到她身上。 原来世间的善意也可以落到她的身上。 伍招娣再次见到那个书生是一个云雾迷蒙的清晨。 她再次经过那片杏花林时，听见书声琅琅，她透过清晨还未消散的云雾看去，只见书生站在杏花林中背书。 第8章 初升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愈发的显得他干净出尘。 就在这时，书生忽然看过来，他们隔着重重薄雾对视，她听见他沾染笑意的声音：“姑娘，别来无恙啊。” 伍招娣吞吞吐吐道：“那个......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的伞我没带在身上......” 闻言，书生“噗嗤”一声笑了，他笑罢才道：“不是说送给你了么？怎么还想着还。” 伍招娣看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睛，有些郝然地摸了摸后脑勺。 就这样，她和那个书生成为了朋友。 书生说她的名字不好听，改一个吧。 伍招娣轻声道：“你帮我改吧。” 书生严肃道：“那怎么行呢，新的名字该由你自己来取，它代表着你对自己的期望。” 伍招娣不语，许久才嗫喏道：“可我不识字啊......” 书生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他歉意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你叫‘清音’可好？取自‘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清音’，姑娘，你当生出翅膀，自由飞翔，莫让苦痛折了你的翅膀。” 她默念着“清音”二字，眼眶缓缓地红了。 她点了点头，“多谢公子。” 那是清音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书生会一笔一划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不断重复着“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清音”一句。 他会温柔地说，“阿音，女孩子便该被珍之爱之。” “......” 可惜，世事无常。 书生也死了。 像阿娘一样永远离开了她。 有人含着金钥匙出生，备受宠爱，也有人出生寒苦，受尽折磨。 书生也出生在贫苦人家，他最大的愿望是考取功名，给妹妹和阿母幸福的生活，然而，还没等到他考取到功名，妹妹就被一个乡绅的儿子看上。 妹妹不愿从他，于是被凌辱了。妹妹绝望之下投河自尽。 阿母遭此打击，郁结于心，在几日后就猝然长逝。 阿妹自尽而亡，阿母撒手离世，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书生大受打击，去找乡绅讨个说法却被活活打死。 清音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浣衣，她以为听错了，还无奈地笑了笑。 这年头，连流言蜚语都说得这般绘声绘色。 然而，后几日，她没再见过书生，书生很守时，从未这般迟迟不来过。 清音的心中越来越慌，她跌跌撞撞地往乡绅家中走去，却见那里人来人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可地面上分明还有干涸的血迹。 清音只觉耳边轰的一下炸开了，叫她几乎站不住身子。 最后，她是在乱葬岗里找到书生的尸体的。 她用那瘦小的身体背着他的尸体，走过长街，走过长桥，走过那个杏花林。 细雨连绵，又是一年杏花时，可惜早已物是人非、阴阳相隔。 * 虞菱水忽然感到一股劲力将她往外推，下一刻她猛然脱离了清音的身体。 虞菱水骤然睁开了眼，双目微微泛红，眼中情绪起伏，她脸色惨白如纸，此行消耗极大，况且共感还未结束，她便被清音推了出去，这更是前所未有。 慕惊尘单膝跪地蹲在她面前，眸子宛如化不开的浓墨般黑沉，他抬眸看着虞菱水，随后眼疾手快地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虞菱水只觉一股如水般温柔至极的灵力从慕惊尘手上缓缓进入自己体内，顺着血管流向全身，心中那股戾气竟被慢慢地抹平。 虞菱水脑中还在不停的盘绕着画皮妖的故事，她心中五味杂陈，便有些无措地盯着慕惊尘看。 慕惊尘好似感受到了她呆愣愣的目光，蝶翼般的睫毛不住地颤动，他强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许久才放开虞菱水的手腕，温声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忽然想，我师兄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反派啊！ 随后，她唇边绽出一抹笑容，娇声道：“没了。” 慕惊尘抓了一把衣摆，暗暗地将手心冒出的汗擦去，随后站起身，欲去察看画皮妖，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师兄！” 慕惊尘几乎是立刻转身，却见虞菱水抬眸看他，杏眼中带着一丝无助，“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虞菱水确实没有说谎，她想起身，却忽然发现自己双腿竟不听自己使唤了。 慕惊尘低声道：“可能是因为引魂术太过耗费心神了。” 虞菱水点了点头，还欲说什么，却被画皮妖打断了，“站不起来了啊？呵——活该！还想看我的过往！” 虞菱水想起画皮妖的回忆，对她的冷嘲热讽并没放在心上，只是轻声询问：“清音，我没看见的回忆更痛苦吗？” 画皮妖一愣，震惊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可下一瞬她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带着隐隐的癫狂，“清音？” 自他死后，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啊。 虞菱水眼中充满不忍，“清音，你甘心这么一辈子待在别人的躯壳里么？” “你叫‘清音’可好？取自‘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清音’，姑娘，你当生出翅膀，自由飞翔，莫让苦痛折了你的翅膀。” 书生的话不断的萦绕在耳边。 画皮妖脸色苍白，虞菱水见她有所动摇继续道：“清音，我知你一生痛苦不堪，可你不能因为自己痛苦便加害于无辜之人。” 第9章 慕惊尘见画皮妖的灵魂开始颤动，于是将手中的瓷瓶丢了出去，喝道：“收！” 此言一落，那个瓷瓶大放异彩，画皮妖被生生拖入瓶口。 空留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慕惊尘收好瓷瓶，回头看着虞菱水苍白无比的脸，担忧道：“师妹……” 他话还没说完，虞菱水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第5章 林青垣 “师妹怎么看痴了？” 虞菱水醒来时，天已亮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到她的身上，留下许多漂亮的光斑。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离她不远处有一堆已熄灭的火堆。 火堆旁坐着的慕惊尘见她醒了便温声问道：“师妹可好些了？” 虞菱水试探着起身，点了点头。又见另一侧一个少女正靠着树干沉沉睡着。 这是？ 虞菱水定睛一看，竟是那个被画皮妖附身的少女。 她被画皮妖附身是，头发散乱，叫人看不清模样，现在一看她的年龄应当与自己差不多。 想到画皮妖，虞菱水不禁开口询问：“清音以后当如何？” 是除掉？还是送至镇魔塔镇压起来？ 镇魔塔虽名为“镇魔”，却可镇压一切邪祟之物。 慕惊尘笑道：“我觉得可以为我们所用，师妹以为呢？” 虞菱水一下子明白了慕惊尘的意思：不处死，也不镇压，而是驯化。 她沉默着并未说话，对于清音的经历，她自然很同情，可清音此时已染上魔意，再怎么说也是邪祟之物，他们真的可以驯化她么？ 仿佛是知道虞菱水在顾及什么，慕惊尘弯了弯眉眼，“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们便将其镇压，师妹，你说可好？” 虞菱水曾见过昆仑山的书阁中也有此记载，借邪祟之力来镇压清除其他邪祟。 可很少人会用，毕竟此法太过冒险，若是被邪祟之物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昆仑山甚至仙门百宗都没有明确禁止，故而此法也不算邪术。 虞菱水点点头，“那便依小师兄所言。” 这时，那沉睡中的少女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双目，她看了一眼虞菱水和慕惊尘，便起身行礼，感激道：“多谢二位仙君。” 虞菱水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慕惊尘，便见慕惊尘冲她点了点头，温声道：“她在你昏倒后醒来过，我便粗略的给她解释了画皮妖的事。” 虞菱水听完后冲那少女微微一笑，算作应答。 这时又听慕惊尘低头问她，“师妹，你可还能走？” 虞菱水走了几步，笑道：“当然能走。” 修养了一晚上，她现在算得上活蹦乱跳。 “那我们进城吧。”慕惊尘说着，抬手解除了结界。 林间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树荫凉沁。 “对了，姑娘你是如何被画皮妖附身的？”虞菱水温声询问。 那少女脸色苍白，她轻声道：“我叫林青渺，是芜城城主之女......” 城主之女？城主之女为何出事了也没人来寻？ 虞菱水满腹疑虑，却还是压下心中疑惑，听她继续述说。 林青渺苦笑了一下，“你们是不是在想，我既然已贵为城主之女了，又为何孤身一人在此啊？” 虞菱水如实点头。 林青渺继续道：“因为我爹生病了，准确的说是中魇了。” 此话一出，虞菱水和慕惊尘面面相觑。 慕惊尘温声询问：“林姑娘，你可知何为中魇？” 林青渺抬头看着慕惊尘微微一笑，“慕公子，实不相瞒，我与哥哥也修行过。中魇便是有魇物进入我爹体内，叫他困于梦中，难以苏醒。” 虞菱水点了点头，“魇是鬼中一种，为厉鬼化作，可它又有一定的魔性，在魔与鬼之间，没有准确的界限。” 林青渺赞同地看了一眼虞菱水，继续道，“可惜，我与哥哥修为较低，没办法为爹除魇，我便想去离芜城不算太远的驭兽门寻求帮助，因为家中奴仆几乎为凡人，我便想自己一个人去会更快些。未料到，我爹入魇后，芜城边缘多了许多邪祟，便被那画皮妖附身了。” 林青渺忽然停下脚步，跪了下去，“我见二位仙君神通广大，可否救我爹一命。芜城，芜城不能没有我爹。” 虞菱水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她，安慰道：“我和师兄一定会竭尽所能。” 说着，虞菱水看向一旁的慕惊尘，却见他在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小师兄？” 慕惊尘陡然从思考中抽出身，疑惑道：“那你哥此刻在做什么呢？” 为何不是他去寻求帮助，而是你？ 林青渺呜呜哭出声，喃喃道：“芜城西南角正遭受妖兽袭击，哥哥去那修补结界和对抗妖兽了。” 慕惊尘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菱水严肃道：“那我们得快些赶去。” * 芜城西南角。 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结界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碰撞声而震动不已。 随着越来越急的碰撞声，那结界的一个角落竟开始出现一丝丝裂缝。 “妖兽又来了！” “这是第二波了——” “......” 青衣少年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快！把人群疏散开！” 下属将人群疏散开后，林青垣看着那一丝丝的裂缝面露难色。 第10章 若是爹没中魇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掉，随后双手结印，手中泛出丝丝灵力，宛如烟雾般袅袅往上升起，汇入结界中。 可这微薄的灵力不过是车水杯薪，只能减缓结界破碎的速度，并不能修补结界，更别说是杀死妖兽了。 那妖兽愈发的狂躁起来，在结界外嘶吼不休，一股妖力扑面而来，震得林青垣猛然往后跌去。 “公子——” 林青垣轰然倒地，激起一阵尘土飞扬，他缓缓支起身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摔得稀巴烂了。口鼻间传来浓浓的腥气。 “哥哥——” 一道略带虚弱的少女音传入耳中，随后便见一个身着嫩黄色衣裙的少女穿过人群朝他而来。 少女身后跟着两道人影，女孩身着水蓝色的衣裙，两条同色系的发带随风飘扬；男子身着白衣，银冠绾发，自带一种出尘气质。 那正是随林青渺入城的虞菱水和慕惊尘。 虞菱水见结界正在寸寸破碎，她回头与慕惊尘对视一眼，慕惊尘冲她微微颔首。 随后，两人分身而起，纷纷结印，无数灵力在两人身上泛出，汇聚一起，源源不断地涌向结界。那已有许多裂缝的结界霎时间被灵力缝补起来。 两人携手修补了结界，回头，却见林青垣已被林青渺扶起来了，他弯腰冲两人作揖，“多谢两位仙君出手相助。” “哥，还是他们救了我呢！”林青渺在一旁开口。 林青垣面露感激之色，继续道，“多谢两位救了小妹。” 虞菱水立即回礼，“随手之劳罢了。” 慕惊尘也跟着回礼，却微微抿着嘴，没说什么。 正说着，结界又开始簌簌震动起来，城外的妖兽又开始作祟。 虞菱水脆声道：“师兄，你我且去杀了那妖兽如何？” 慕惊尘将视线移到虞菱水身上，嘴角微微上扬，也朗声道：“那我便，舍命陪君子！” 说罢，众人只见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如鬼魅般移向城外。 林青垣苍白着脸，看着那两道身影，神色变幻不定。 慕惊尘手中的无为剑大放光芒，自妖兽下部刺入，妖兽瞬间反应过来，将重心放到下部，开始抵御面前修士的进攻。 虞菱水握紧镜花水月，轻点足尖，向上跃起，剑气凌厉，围着妖兽头部而下。 虞菱水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宝剑朝妖兽头部刺入。 镜花水月和妖兽坚硬如铁的表面相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叫虞菱水心跳也随之加快了几分。 镜花水月竟只能刺入浅浅一点，妖兽的表皮溢出一丝鲜血，它发了急，猛然朝虞菱水方向扑来。 虞菱水不敢硬接，只好借力往后退去。 慕惊尘趁此机会持剑而上，无为剑在他手中打了个璇儿，随后直直刺入妖兽左眼。 “轰——”妖兽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将慕惊尘震倒在地。 随后，妖兽宛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向慕惊尘，欲将其碎尸万段。 虞菱水不敢再犹豫，持剑而动，剑尖隐隐有雷霆汇聚，她身形极快，宛如一道风般，竟比那妖兽还要快上一点。 只听“噗嗤”一句声响，镜花水月在妖兽右眼处穿过，带起的灵力竟将它往远处拖了一截。 虞菱水再次持剑而上，宝剑在妖兽体内穿过，与此同时，慕惊尘手中的无为剑也化作一道流光而来，将那妖兽钉在了地上。 那妖兽挣扎了几下，竟一动不动，死去了。 虞菱水心有余悸地收回剑，抬眸看向慕惊尘，便剑慕惊尘脸颊处不知何时被那妖兽的妖力所伤，竟挂着一道血痕。 那红痕宛如雪中腊梅般摄人心魄，叫虞菱水微微有些发愣。 慕惊尘撩起眼帘，对上虞菱水的目光，他勾了勾唇，眼里尽是笑意，“师妹怎么看痴了？” 虞菱水霎时回过神，脸上隐隐有些燥意，她移开视线，轻声道：“师兄，你脸上受伤了。” 慕惊尘随手摸了一下脸，扬了扬眉，毫不在意道：“没事。” 这时，林青垣远远的走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妖兽，失声道：“它它它，就这么死了？” 虞菱水刚要开口，便见慕惊尘往前走了一步，温声道：“林公子，你说呢？” 虞菱水眨了眨眼，她怎么感觉慕惊尘这句话有一丝......得意？ 林青垣立即拜了拜，“多谢两位仙君，你们乃芜城的恩人......” 林青垣尾音还未落，便见一个家仆急急忙忙而来，声音慌乱，“公子，不好了！城主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第6章 除魇 “师兄为何从来不唤我‘水水’？…… 闻言，不仅是林青渺，连林青垣都收敛了神色。 “两位仙君，可否来我府上为家父看看病？”林青垣请求道。 慕惊尘温言道：“即便公子不说，我们都会去的。” 林青垣面露喜色，往前引路，“请。” 慕惊尘回头看向虞菱水，虞菱水微微颔首，两人跟在林青垣一行人身后，往林府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百姓不知道城主已遭遇不测，他们纷纷站在街上喜气洋洋，夸赞不已。 “不愧是大公子啊，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正是正是，大公子已有几分城主昔年的气韵诶！” 第11章 “还有大公子和大小姐身后的那两个仙君，真真是神人呐。几招之间便杀死了那妖兽！” “......” 其中有见多识广之人不禁开始卖弄眼界，笑道：“那是，你们看见了吗？那两个仙君衣服左胸处的徽章？” 有眼尖的人大叫道：“看见了！是一簇银丝线缝制的连绵不绝的山峰模样！” “这位兄台好眼色！此徽章乃是昆仑山的象征，在外的昆仑山弟子都穿有此徽章的衣袍！” “原来是昆仑山弟子啊！” 众人传来一阵唏嘘声。 那就不奇怪了。 众所周知，大陆上的修仙门派成百上千，其中按实力可分为“一山三宗五门十六派”，“一山”便是西方昆仑山，“三宗”则是东南角的蓬莱宗、东方的青云宗还有北方的邪道魔宗。 离芜城不远的驭兽门便是“五门”之一。 昆仑山弟子自然有呼风唤雨，排山倒海之力。 虞菱水和慕惊尘却没怎么留意那些百姓的讨论，他们随林青垣走至林府。 林府看着不算金碧辉煌，甚至有些朴实。 走进去后更显其清雅，院落里更多的是花草，充满了雅致之感。 虞菱水一路看去，愈发的觉得这城主有些清廉。 这时，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林青垣和林青渺赶忙跑进屋，虞菱水喝慕惊尘对视一眼，也紧跟其后。 “爹——”林青渺声音有些哽咽。 虞菱水进门时便见，林青渺跪倒在地，扶着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林青垣却抬手将那中年男子打晕了。 林青垣从妹妹手里接过晕倒的男人，将他扶到床上，叫仆人将碎了一地的杯盏清扫干净。 而后，他弯腰冲虞菱水和慕惊尘作揖，歉意道：“家父此时是极不清醒的，为了阻止他自裁，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虞菱水点点头，中魇不深的人会残留一点记忆，为了解脱，他们可能会想通过自裁来减少痛苦。 想着，她走近床，开始察看床上的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相貌周正，可如今他眉间正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连嘴唇都泛着淡淡的黑。 “初观其貌，是中魇无疑。” 虞菱水回头对几人道。 说完，她刚要抬手给那男人把脉，便被慕惊尘叫住了，他声音清缓，宛如淅沥的春雨般好听。 “师妹，我来吧。” 虞菱水虽不解，但还是乖巧地侧开身，给慕惊尘让出位置。 慕惊尘坐在床边，垂眸把脉。 许久后，他才放开手，温声道：“把其脉，确认是入魇。” 中魇之人会有两个心跳，一个为宿主的，一个为魇的。 “那......”林青渺崇拜地看着虞菱水，“何时可以帮爹爹解魇？” 虞菱水对上林青渺好看的眼睛，如实道：“晚上。” 林青垣感激道：“多谢二位仙君，既如此，不妨请二位仙君来堂上吃些东西。” 林家待客之道还算不错，几人坐于堂上，林家的仆人端上来许多吃食。 虽然林家看起来很清廉，可他们待客的却是美味珍馐。 听着慕惊尘和林青垣在寒暄，虞菱水抬手夹过一块香酥鸭，专注地吃了起来。 她看着桌上摆着的红烧猪蹄、红焖羊肉、糖醋鲤鱼、马蹄豆兰等移不开眼，这时只见几个婢女端过来了几份冰雪冷元子，虞菱水霎时间两眼发光。 可下一瞬，她开始疑惑起来，为何宴席上会有如此多她喜爱的食物。 尤其是冰雪冷元子，知道她喜爱吃冰雪冷元子的人不多，为何林家恰好就做了她喜爱的美食呢？ 虞菱水将目光投到林青垣身上，却见他正垂眸吃东西。 林青垣不似慕惊尘的温和却深不见底，也不像云不辞那般张扬桀骜，他身上有着一股云淡风轻之感。 仿佛是察觉到虞菱水的目光，林青垣抬眸冲她笑道：“怎么？可是不和仙君的口味？” 虞菱水摇摇头，收回目光，“不是。都合我口味。” 她心中疑虑重重，故而没发觉身旁慕惊尘微微变暗的眸色。 林青渺笑道：“仙君你喜欢就行！” “你不用唤我‘仙君’，我名为虞菱水，家中之人都唤我水水，你们叫我水水便好！” 说着，虞菱水回头向他们介绍慕惊尘，“他是我小师兄，名叫慕惊尘。” “那我便举杯再次向虞姑娘和慕公子道谢。”林青垣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 慕惊尘和虞菱水也纷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虞菱水感受着灼热的烈酒淌过喉间，落入胃中，激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小师兄从未唤过她“水水”。 除了慕惊尘外，一众师兄师姐，师叔师伯均唤她“水水”，可慕惊尘从来都只唤她“师妹”。 虞菱水不由自主地微微侧身，慕惊尘微微挑眉，像是再问“看我做什么？”。 虞菱水只觉脑中发热，便脱口而出，“师兄为何从来不唤我‘水水’？” 慕惊尘侧过头看着她，没说话，他浓墨般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许久，他才轻轻扬了扬唇，轻笑道：“师妹想我唤你‘水水’？” 虞菱水忽然觉得反应有些慢，她愣愣地看着慕惊尘。 其实，慕惊尘不笑的时候嘴角向下，一点温润之感都没有，反而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12章 慕惊尘将目光投到桌上，轻问，“师妹还看？” 虞菱水瞬间收回目光，低头喝着那碗冰雪冷元子。 她心中有些乱，她想，定是那杯酒的问题。 待到几人吃完晚饭后，天色已暗了下来，幽暗的灯火立在林府的长廊里，虞菱水和慕惊尘并肩穿过长廊，走向城主的房间。 出于安全考虑，两人没让林家兄妹跟过来。 微风拂过长廊，吹起两人的衣摆和长发，将虞菱水微微发闷的胸口也吹散了些。 虞菱水虽天赋极高，看的书也多，可她毕竟缺少经验，于是慕惊尘便边走边嘱咐她： “除魇时，我会将一缕神识探入城主体内，你就在一旁候着，若发现我有任何异常，就地斩杀。” 虞菱水知道慕惊尘所说的异常是指魇进入他体内。 若是魇进入慕惊尘体内，虞菱水不在最初时斩杀他，便将控制不住慕惊尘了。 毕竟慕惊尘的修为比她高。 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坚信，慕惊尘是不会失手的。 慕惊尘又道：“你也要聚精会神，莫要走神，否则魇也极容易进入你体内。” 虞菱水再次点头。 慕惊尘想了想，发现都嘱咐得差不多了，其他小事，虞菱水自然知道，便也没再说话。 这时，两人已走到了门口。 慕惊尘推开门走了进去，虞菱水紧跟其后。 城主依旧眉间发黑，嘴唇青紫。 慕惊尘冲虞菱水点了点头，随后他拂开衣摆坐在床边，闭上了眼，将神识探入城主眉心。 虞菱水看见一道白光自慕惊尘眉心跳出划入城主眉心的黑气中，她不敢放松警惕，死死地盯着慕惊尘和城主，不敢忽略一个细微的变化。 只见，一会儿后，慕惊尘眉心微皱，虞菱水握紧镜花水月，嘴唇微抿。 慕惊尘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雾，而后最后一丝亮光都消失殆尽。 周围仅剩一片黑暗。 “滴答——”液体滴落的声响在耳边回响着。 慕惊尘瞬间汗毛直立。 空荡荡的山洞里只有滴答声，这里仿佛时空凝固。 又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没过多久，头顶忽然打下来一束光，慕惊尘只觉双目火辣辣的疼。 一道红菱随他心念出现，覆住了他的双目。 只听一道嗤笑声自洞口传来，随后一个重物被扔了下来。 “小杂种，眼瞎了啊？呸，真是活该！”那人狠狠地啐了一口，方才慢慢悠悠地合起洞口，洞中又被黑暗填满。 一股极淡的腥味在洞中蔓延开来，慕惊尘感到生理性地作呕。 然而，他却循着腥气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东西。 他蹲下来伸手探去，只摸到一只还有余热的长着羽毛的东西。 应当是山鸡。 他竟慢慢地开始剥着那只山鸡的毛，随后要将山鸡放入口中。 就在那只山鸡离他的嘴还有一小段距离时，他猛然恢复神志，猛然将那山鸡甩了出去，手中的无为剑霎时间发出一道光芒，随后刺向洞口。 洞口发出刺耳的声音，周遭的黑暗一寸一寸消散。 “哈哈哈哈哈——”一阵癫狂的笑声朝洞口而来，响彻这个山洞。 “原来你的原形竟是......” 它的“竟是”还没说完便止住了，仿佛是被刺穿了咽喉，只能发出吓人的喀喀声。 慕惊尘沐浴在白光里，右手中抓着一团瑟瑟发抖的黑雾，他表情极为温和，可声音却冷淡到了极点，叫人脊背生寒： “没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拆穿别人的秘密么？” 第7章 莲移簪 这不该是送给未来的道侣什么的…… 说罢，慕惊尘右手微微用力，那团黑雾簌簌抖动，声音断断续续的“你......果然是你......” 它的声音再次被生生掐断，随后它竟化作一道黑气，被慕惊尘吞噬殆尽。 “若是他有异常就让虞菱水斩杀他”中的“异常”，自然不是指被魇占据身体。 而是…… 慕惊尘收敛神色，扯出一抹苦笑来。 她若知道了，可会怕他？ 虞菱水握着镜花水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惊尘，手心微微出汗。 若是小师兄被附身了怎么办？当真要将他...... 她不敢细想。 就在此时，慕惊尘猛然睁开双眼，他的双眸极黑，仿佛是化不开的浓墨。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添了一种疏远之感。 虞菱水只觉得有些陌生，她心中一惊，小师兄该不会失败了吧？ 她握紧镜花水月，咽了咽口水，心中乱成一团，在纠结是否要对师兄动手。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见慕惊尘“噗嗤”的笑出了声。 他笑得眉眼弯弯，胸腔震动，声音也染上了笑意，“师妹想杀了我么？” 虞菱水立刻收起手中镜花水月，脆声道：“我可是很听师兄的话的！” 慕惊尘眸色一暗，轻声道：“是么？” 虞菱水用力地点点头，“嗯！” 说着，虞菱水走近床边，只见城主眉心的黑气已消失不见了，只是那只魇吸走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导致他如今还很虚弱。 醒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虞菱水疑惑：“师兄，那只魇也是被你化为己用了么？” 慕惊尘轻笑：“自然不是。那魇是怨念所化，自然没有善良一面，这便不能为我们所用，所以，我把它除掉了。” 第13章 虞菱水赞同地点点头。 城主略有些修为，体力也好，第二日便醒了过来。 他听林青渺绘声绘色地叙说虞菱水和慕惊尘合力斩杀妖兽的事，又被两人所救，便感激地留两人在府上小住，宴请他们。 虞菱水贪图那些吃食，自然没有异议。 慕惊尘当然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两人暂时在林府住了下来。 虞菱水更想去芜城街道逛一下，原是要一个人去的，可她早晨才出门便见慕惊尘在院中打坐，清晨的日光照在他身上，加之芜城海拔较高，云雾朦胧，白衣似仙，给他增了几分谪仙气质。 虞菱水不好出声打扰他，便轻手轻脚地从一侧走过，却忽然听见慕惊尘的声音：“师妹去哪啊？” 虞菱水停下脚步，笑道：“我要去街上走走。师兄陪我去吧！” 她见他搭话便理所应当地认为他该陪她去。 慕惊尘弯了弯唇，起身走近她，“好啊。” “去哪去哪？！我也想去！” 林青渺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 “我们想去街上，林大小姐要去么？” “当然！” 林青渺这几日极喜欢和虞菱水待在一块。 虞菱水也没拒绝，一行三人刚走至大门口，又听见了林青垣的声音。 “林青渺！你们要去哪儿？” 林青渺一把抓过虞菱水的手臂，亲切道：“我要和水水和慕公子去街上！” 虞菱水附和地点点头。 林青垣眼色一转，笑道：“水水，慕兄，我可否也跟着一起逛逛呀？” 慕惊尘在听见某个字眼时，眸色深了一瞬。 虞菱水有些莫名其妙，“诶，我不太懂哦，为何你们两个男子会喜欢去逛街呢？！” 林青渺立刻点头，“就是就是！” 慕惊尘笑道：“下山后，我与师妹便是最亲近之人了，我自然要寸步不离，保护好师妹。” 林青垣的嘴角抽了抽，慢悠悠道：“我是主人，自然要做好东道主的角色，给两位好的体验啊！” 林青渺白了他一眼，“那哥哥你不用去，我带水水和慕公子逛便好！” 林青垣：“......” 几人说说笑笑往外走去。 芜城街道上一片热闹，摊子鳞次栉比，吆喝声此起彼伏。 虞菱水和林青渺左看看右瞧瞧的，根本迈不动步子。 “水水，你看，这个簪子——” 虞菱水还在盯着杂技表演，便被林青渺拽了过去。 林青渺递给她一支簪子。 那簪子乃是由绿松石制成的，绿松石质地清新自然，被制成了莲花的模样，宛如碧波荡漾的莲花仙子。 叫虞菱水有些看痴了。 她还在看时，摊主走了过来，笑得一脸谄媚，“姑娘真是好眼力，此簪子名唤‘莲移’，在摆动间，光芒耀眼，煞是好看。最重要的是——” 摊主拖长了音，虞菱水好奇道：“什么？” “此簪子乃仙器。” “仙器？”虞菱水怀疑道，“芜城怎么会有仙器？” 何况还是在一个凡人手中。 那摊子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的表情，悄声解释道：“此物并非芜城特有的，而是我二十年前经商途经叶榆城时，从一个女人手中买下的......” 摊主继续道，“那女人身怀六甲，脸色苍白，最重要的是正被人追杀。我恰好身旁有几名暗卫，她将此簪子给了我，故而我救下了她一命......” 林青渺嗤笑道：“大伯，我知道你想卖个好价钱，但你也不用编了这么个离奇的故事给我们听啊！” 虞菱水也怀疑道：“大伯你一个普通人的暗卫也不大可能是修为高深之人吧，你也说了，这支簪子乃仙器，拥有这支簪子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那摊主看着虞菱水，认真道：“姑娘所说有几分道理，但我所言也句句属实。” 虞菱水被他这严肃的语气搞得哭笑不得，况且，她也属实是喜欢这个簪子，于是她笑道：“我买便是了，老伯你何须如此说。” 摊主转头看着慕惊尘，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簪子我是卖给那个仙君的。” “师兄？”虞菱水满脸不解。 慕惊尘看向虞菱水手中的莲移簪，眸中也闪过一丝错愕。 那摊主再次重复道：“公子，我这簪子真的是卖给你的。” 慕惊尘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沉默着。 虞菱水觉得很荒唐，转念一想，她又忽然将慕惊尘和故事里的那个女子联系起来。 二十年前？ 小师兄今年应当是十九岁，到七月六日便是二十岁了。 莫非...... 虞菱水看向慕惊尘，认真道：“要不，师兄你买下吧。” 慕惊尘垂眸看着虞菱水，轻声道：“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袋灵石递给摊主，而后将莲移簪递给虞菱水。 虞菱水看着再次被递来的簪子，娇声道：“师兄你自己留着，你递给我做什么？” 慕惊尘眼睫微颤，低声道：“送给你。” 虞菱水看了一眼摊主，却见摊主在整理其他的首饰，并没管他们。摊主仿佛是察觉到虞菱水的目光，但他头也不抬，笑道： “小姑娘，你就接受了吧！这簪子既已是仙君的东西了，我自然不能干涉啊！” 第14章 虞菱水有些忐忑，继续道，“师兄，这簪子看着挺重要的......” 这不该是送给未来的道侣什么的么？ 慕惊尘依旧垂眸看着虞菱水，再次道，“你喜欢我便送给你。” 虞菱水叹了口气，只好从慕惊尘手中接过簪子。 她没看到的是，站在几步远的林青垣看着那支簪子，神色复杂。 林青渺挽着虞菱水，又将她拉到一个烤灵兽的摊子前，摊子上烟雾缭绕，却在几息之间被吸得一干二净，虞菱水抬头看去，原是摊子顶部贴着道符纸，想来是那符纸的缘由。 香气扑鼻，烤灵肉上滋滋作响，虞菱水偷偷地吞了吞口水，回头看着慕惊尘脆声道：“师兄！我想吃！” 慕惊尘蓦然抬头，扬了扬唇，走近摊子，买了两份烤肉，一份递给虞菱水，一份递给林青渺。 他看了一眼林青垣，笑道：“我只买了两份，只能委屈林公子和令妹一同吃了。” 林青垣还未来得及开口，林青渺便笑道：“那是自然，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多谢慕公子啦！” 虞菱水看着手中的烤肉，暗道，小师兄果然向来如此，对谁都一样，不偏不倚。 想着，她拿着签子戳了一块烤肉，咬入嘴里，只觉外皮酥脆无比，内里鲜嫩至极，满口肉香，苏爽无比。 她一面嚼着，一面将手中的烤肉托了起来，含糊不清道：“师兄，你来试试......十分好吃！” 慕惊尘点点头，走近虞菱水，弯腰戳了一块烤肉，放入嘴里，眉眼舒展，柔和万分。 虞菱水第二口才吃进去，便见虚空中飞来一只泛着淡淡光芒的灵蝶，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 那是昆仑山的传信蝶。 慕惊尘伸手接过那只灵蝶，随后，他将灵力注入其间，那只灵蝶瞬间化作飞烟，只见一行字缓缓浮现： 惊尘和水水，去叶榆泽途中先赶往无影镇一趟。 简洁而没有任何情绪，一看便是灵犀师叔传来的。 可是为何要让他们去无影镇呢？ 莫非是无影镇里有什么需要他们去查清的往事？ 这时，林青垣的声音忽然响起， “无影镇？我知道，那是个鬼镇！” 第8章 无影镇 “师兄，镜花水月你是从何处寻…… 虞菱水和慕惊尘当日便向城主辞行。 然而林青垣提出要和两人一起走，虞菱水自然是拒绝的，毕竟林青垣不怎么修行过，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恐怕他自保都难。 而且他将是下一任的城主，不应当留在芜城随父保护芜城百姓么？ 结果连城主都出来为他求情，希望他能跟着两人去历练历练，有些眼界和经验便好。 于是两人只好同意了。 这一同意，林青渺就不乐意了，她也要去。 虞菱水和慕惊尘自然不会再带她，闹了大半天，三人才从芜城出发。 无影镇位于芜城和叶榆城之间，有些偏远。 虞菱水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灵犀师叔让他们去无影镇的原因。 三人站在城外，林青垣脸上没有任何不舍，有的是隐隐的期待和跃跃欲试。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开口道：“师兄，你带他一起御剑吧。” 慕惊尘看了一眼林青垣，眼底嫌弃一闪而过，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虞菱水祭出镜花水月，站了上去，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师兄，镜花水月你是从何处寻来的啊？” 慕惊尘正站在无为剑上，等待林青垣爬上来，听闻此语，他浓密的眼睫颤了两下，“以后再同你说。” 虞菱水再次听见这句话，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心中骂道：哼，当真无聊至极！ 慕惊尘不知她生气了，也没哄她，虞菱水更加郁闷了，打算今日不理他。 三人到了傍晚时才至疏影镇。 无影镇地处无影江旁，无影江位于崇山峻岭之间，江水湍急如墨，叫人看不清江中之物，故称“无影”。 林青垣看着如浓墨般粘稠浑浊的江水，不由得感叹道：“原来这便是书中所言的‘江水无影’啊！” 虞菱水瞥了他一眼，道：“原来林公子是从书里知道无影镇啊。” 她本意是夸赞，却不想因为自己有些生气，故而语气听起来是阴阳怪气。 林青垣却没在意，赞叹道：“多亏了水水和慕兄可带我来，我才得以亲眼目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 虞菱水还欲再说，慕惊尘却出声打断了他们。 “我们先进入无影镇瞧瞧吧。”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听不出任何不妥，却叫虞菱水更加生气了。 好哇！我问什么你都不说，如今还当做什么都没有一般！ 慕惊尘有些后知后觉地发觉到了虞菱水的情绪，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忽然询问，“师妹，赶了一天路，可要吃些芙蓉糕？” 虞菱水冷哼一声，装作没听见。 慕惊尘瞥了一眼林青垣，林青垣一脸莫名其妙，却还是重复道：“水水，你可要吃芙蓉糕？” 虞菱水伸出手，娇俏道：“好啊！” 慕惊尘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碟保存完好的芙蓉糕，递给虞菱水。 虞菱水接过芙蓉糕，伸手拿了一块便递给了林青垣。 林青垣打量着慕惊尘，却见慕惊尘依旧勾着唇角，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于是，他便从虞菱水手中接过那碟芙蓉糕，吃了一块，惊叹道：“诶，不错，很好吃！是慕兄亲手做的么？” 第15章 慕惊尘嘴角微微笑着，眸子里却好似要喷出火一般，他温声道： “是啊。林公子你，喜欢就好。” “......” 三人沿着小路走去，只见渡口偶有大船停泊，却空无一人。 最后一丝日光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无影镇街上空无一人，忽有一阵风吹来，将街上落着的几个枯叶卷起，打了个旋，复而落下。 林青垣搓了搓手臂，只觉有些阴森森的，这时一股怪力猛然抓住了他。 虞菱水和慕惊尘听见“咔嚓”一声，立即回头，却见身后空荡荡的，哪有林青垣的影子？ 两人手中剑光闪烁，一左一右去胡同中寻了一会儿，却都一无所获。 是什么东西可以在两人身后抓走林青垣？ 此时，镇中忽然开始出现了迷雾。 白雾越来越浓，叫两人只能看见几丈开外，再远些就只有一片茫茫了。 “师兄，我们先去看看镇中可有人在？” 此镇看着烟火气浓重，怎么也不像是个无人镇？ 可如今却一个人都没有，太奇怪了。 慕惊尘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前方走去，忽然听到几道人交谈的声音。 虞菱水一看，只见那屋子牌匾上的字掉了一个，只留着三个锈迹斑斑的大字“人客栈”。 “什么人客栈？” 虞菱水轻声道。 慕惊尘低声道：“先进去看看。” 两人便往那个客栈方向走去，慕惊尘抬手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于是他果断地推开了门。 只见客栈里只有几根微弱的烛光，里面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伙人。 “快快快快关上门呐！”一道尖叫声突然响起。 只见店小二脸色煞白，好似粉扑涂多了，一说话脸上的粉便簌簌往下落，他狠狠地瞪着两人。 虞菱水和慕惊尘有些错愕，那店小二便健步走上来，“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慕惊尘微微颔首：“不知我们可否在此休息一晚？” 店小二忽然回头，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自然可以啊。” 虞菱水别开眼，一面跟着慕惊尘坐下，一面观察着周围的人。 这店除了店小二一共有八人。 她和师兄坐在窗边，离得最近的是两个商人，再远处是一个瑟瑟发抖的书生，还有一个刀疤脸和小白脸是在靠近门口处坐着，最角落隐在黑暗中的是一个黑衣女子。 看着都不是什么善类。 慕惊尘的目光在那黑衣女子身上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二位要来点什么啊？” 虞菱水还在思考中，那店小二忽然开口，他凑得极近，叫虞菱水吓了一跳。 她往后移了一些，将剑抵在两人之间，冷声道：“离我远些！” 那店小二微微笑着，“你看我给忘了。”说着往后移了一些。 虞菱水听见他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二位要来点什么啊？” 慕惊尘目光温和，声音清润，“来点本店最好的酒食吧。” 那店小二依旧笑着，声音却阴寒无比，“这可不行，二位要来点什么啊？” 慕惊尘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和虞菱水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那就来点山煮羊肉、白炸春鹅、醉鱼、干煸冬笋、东坡肉、荔枝肉，哦，再来点冰雪冷元子。” 虞菱水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菜名，随后仰头看着店小二，眨巴了一下她那好看的眼睛。 店小二愣了一瞬，继续微微笑着，“本店没有这些啊！二位要来点什么吗？” 虞菱水：“......” 慕惊尘看了一眼隔壁桌上的食物，笑道：“我们要两碗阳春面。” 店小二缓缓颔首，“好嘞！客官等一下哦！” 说着，他转身离去。 他走路的姿势很僵硬，好像不是抬脚走，而是在地面上拖过的。 虞菱水用力将心中不适感驱散，拿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顺着那个小洞往外看去。 只见，街上依旧白茫茫的，看不真切。 她又看向店里的几人，除了隐在黑暗里的那个黑衣女子旁边放着一把剑，那个刀疤脸桌边放着一把刀，其他人好像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黑衣女子仿佛是感觉到虞菱水的目光，她忽然抬眼，和虞菱水对上目光。 她仿佛是感到有些错愕，竟多看了几眼虞菱水。 虞菱水还在疑惑间，便见店小二又再次回来，他手里端着两碗阳春面，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客官，面来了。” 虞菱水看着面前卖相不怎么样的阳春面，实在没什么胃口，也不敢胡乱吃，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呢。 慕惊尘也没有动筷。 店里的人除了那个黑衣女子好像其他人都吃了一些。 周围那两个商人絮絮叨叨的聊天声传入耳内，“快吃完，去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就赶往叶榆城。” 另一个搓了搓手臂，试图赶走心底传来的恐惧，“你说老陈究竟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啊？” “嘘——”对面那人立即制止了他的话头，他压低声音道：“早就听闻这无影镇不正常，要不是马车坏了，附近又没有村落，咱们又怎么会在此留宿......他又怎么会失踪呢？” 虞菱水猜测，他们所说的“老陈”应当是与林青垣一般，被突然拖走了，找不到踪迹。 第16章 她又将目光放到那个刀疤脸和小白脸身上，却见两人全程没怎么说话。那刀疤脸面色不善，小白脸则是手持纸扇，面色温和，有种温润公子的感觉。 而后便是那个书生，他面色苍白，微微发抖。虞菱水猜，他可能也有同伴被拖走了。 那个黑衣女子看上去很镇定，甚至是冷漠，仿佛周遭一切都是虚妄。 虞菱水刚收回目光，便听见“哗啦啦”的一道刺耳的脆响，那刀疤脸将桌上的饭菜拂了下去，碗碟被摔得粉碎。 店小二急忙走过来，弯着腰，微微笑着，“客官，这是怎么了？” 刀疤脸声音粗犷，目露凶意，一手抓过那把刀，一手将店小二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看这饭菜里的这是什么？！” 刀疤脸这一举动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他们都齐刷刷地往他那儿看去。 店小二挣扎不已，这一举动使他脸上的粉又开始簌簌往下落。 那刀疤脸嫌弃地啐了一口，一把将店小二丢开。 店小二缓缓起身，咳得半死不活的，脸上又开始挂上那个诡异的笑容，“怎么了？客官不爱吃么？” 这句话惹怒了刀疤脸，刀疤脸抬手将刀架到店小二脖子上，骂道：“去你大爷的！这里面他爹的吃出来一根手指！” 只见店小二毫不畏惧，依旧笑着，声音森然：“客官，您不喜欢吃么？” 第9章 温浮惜 戏文女主怎么会在无影镇？ 那两个商人立即开始干呕起来，书生脸色愈发的苍白起来。 刀疤脸对面坐着的小白脸扇子猛地一收，冷笑道：“原来那牌匾上褪色的那个字是‘食’呀！” 食人客栈。 众人只觉一阵恶寒。 那店小二幽幽抬眸，轻飘飘地躲过了刀疤脸的刀。 只听他开始放声大笑，笑得面目狰狞，“哈哈哈哈哈哈——发现得挺快的啊！” 众人只听一阵咻咻声忽然响起，随后便见一阵针雨飞来。 虞菱水和慕惊尘立即握剑，剑光闪烁，细针打在剑面上发出“铮铮”的刺耳声。 他们速度很快，一人分别扶起一个商人，将商人护在身后。 刀疤脸和小白脸也分别拿刀和扇子来挡针。 只有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那瑟瑟发抖。 黑衣女子一只手将书生提了起来，将桌子掀开，用桌面挡在书生面前。 店小二看着慌乱一片的众人，往后后厨跑去。 虞菱水一把将身旁的商人推到慕惊尘那边，急急跑出去，叫道：“师兄，你保护好他们，我去把那诡异的店小二抓回来！” 慕惊尘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虞菱水的身影便已没入后厨中了，他只好先保护好那两个商人。 虞菱水穿过针海，走进后厨，却见后厨一片黑乎乎的，她只能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夜明珠。 在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后厨空无一人，那店小二早已远遁了！ 后厨一片杂乱，甚至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虞菱水嫌弃地屏住呼吸，开始翻看里边的东西。 砧板上血迹斑斑，菜刀上都还有残余的血迹，她脚下忽然踩到一团柔软的东西，她汗毛乍起。 虞菱水将夜明珠抬低一照，登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入一个人怀中。 只闻一阵温润的沉香，虞菱水立即往侧边走了一步，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绽开，“看见什么了？怎么如此受惊？” 虞菱水将夜明珠再次靠近那团东西，在柔和的光芒下是一团黑黢黢的头发。 那头发极多，极混乱，仿佛是从活人身上硬生生地拽下来的，底部还带着丝丝头皮和血迹。 虞菱水只觉心里作呕。 慕惊尘也微微变色。 这果然是个食人的客栈。 “师兄，你看那里！” 虞菱水指着角落里的一幅画，惊叫出声。 谁家后厨会放画？ 只见那幅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妙龄女子，她长得极好看，温婉淑良，一笔一划都很流畅，足以说明绘画之人的用心程度和画技高超。 可是，既然如此重视画中女子，又怎会将这幅画挂到厨房呢？ 想着，虞菱水轻轻掀开那幅画，想看看其后可有什么机关，慕为知却忽然开口： “师妹，你看——” 虞菱水放下画，顺着慕惊尘的目光看去，只见这幅画的角落里写着几个小字： 玄黄一百二四年七月七日，作吾妻像。 署名是无影镇无影先生。 今年是玄黄一百四十年，此画作于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的无影镇是如何光景呢？ 应当不会白雾弥漫，荒无人烟吧。 虞菱水和慕惊尘都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虞菱水看见大缸旁有白粉落着。 那白粉很少，应当是店小二逃跑时不小心掉下的。 “师兄，我们将此缸挪动一下看看？” 慕惊尘也看见了那白粉，点了点头，走向大缸。 慕惊尘抬手试探着挪动，却发现此缸极沉，竟无法挪动一丁点。 虞菱水看着大缸上奇怪的符文，“这莫不是个阵法？” 说着，她凝聚灵力，抬手朝大缸打去，只听到细微的阵法破碎的声音，随后大缸缓缓地往一旁移去，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第17章 竟然如此简单么？ 然而，虞菱水顾不上思考，便和慕惊尘一同跳入那洞中。 那洞极长，极黑，幸好虞菱水手中的夜明珠可以照亮周围几丈。 洞中很冷，虞菱水只好提起灵力用来御寒，慕惊尘走在前方，虞菱水莫名的感觉安心了不少。 两人走了许久，洞变窄了，只能一人通过。 虞菱水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此时前后夹击，那他们岂不得被困死在这儿了？ 这一念头刚出来，洞中便传来一阵风声。 虞菱水和慕惊尘均脸色一变，猛然提剑抵抗。 只听店小二那道幽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们俩果然没吃那碗面。” 虞菱水往后方防备着，后头应当也有人。 慕惊尘声音不急不缓，“有人肉汤的面，我们岂敢吃啊？” 店小二一愣，忽然笑了，“挺聪明的啊。” 虞菱水虽然猜到了，但听店小二承认了心里还是会涌来一阵恶心感。 慕惊尘忽然侧身轻轻地拍了拍虞菱水的后背，当做安慰。 虞菱水调整好心情，戒备着两人后方。 慕惊尘声音淡淡的：“我有一事不解，你的同伴怎么还没现身啊？” 店小二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个诡异的微笑：“对付你们，我一个人就行了。” “不......”慕惊尘摇了摇头，继续道：“让我猜一下哦，你负责在这里拖延时间，你的同伴处理好店里那些人就过来是吧？” 店小二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听慕惊尘继续道： “然而，店里那些人也不好对付。” 刀疤脸就不必说了，那个手持纸扇的小白脸和黑衣女子也都是有修为的人。 店小二还没来得及说话，后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虞菱水握紧镜花水月，神色戒备。 下一刻，只见三个男人从他们身后跟了上来。 虞菱水抽出镜花水月，将剑尖对准那三人。 那三人见到他们也愣了一瞬，他们的目光掠过虞菱水和慕惊尘，看着不远处笑容僵在脸上的店小二。 店小二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气急败坏，“你们三个怎么办事的？！” 那三个男人中的一个骂道：“他爷爷的！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善茬……”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含笑的声音自几人身后传来：“哟，老刀，他说我们呢。” 只见，那三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三人。 分别是刀疤脸，小白脸和黑衣女子。 虞菱水暗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她刚要动手，便听慕惊尘笑道：“师妹，到时候了。” 话落，慕惊尘手中的无为剑猛然飞出，刺向店小二。 虞菱水抬手甩剑，层层叠叠的剑气直冲那三个男人而去。 与此同时，后边的刀疤脸等人也加入了战场。 不过一会，店小二和那三个男人就被捆成一团。 小白脸“啪”的一声打开纸扇，围着那几人转了转，笑道：“也不过如此嘛。就这三脚猫功夫也敢在无影镇装神弄鬼？” 见没人说话，他又“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走近虞菱水笑眯眯道：“小姑娘，你们二人是昆仑山弟子吧？对了，在下南……南意，他叫老刀。你叫什么名字啊？” 虞菱水没在乎他们说的是真名还是假名，她随意道：“是啊，我叫虞菱水，这是我的小师兄。” 慕惊尘微微勾唇，然而，笑意未达眼底，他持剑站在虞菱水身后，“慕惊尘。” 南意哈哈大笑：“真是好名字啊！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回头凑近黑衣女子，问道。 那黑衣女子仿佛是受不了别人靠近她，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目光远远地落在虞菱水身上，她认真道： “我叫，温浮惜。” 温浮惜？ 虞菱水脸色一变。 戏文女主怎么会在无影镇？ 南意扇了扇手中的扇子，“也是好名字啊。” 温浮惜却没有理会南意，而是静静地望着虞菱水，她的声音清冷如清泉，“虞菱水，你可曾，去过，无色城？” 听着温浮惜没头没尾的话，虞菱水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冷声道：“不曾。” 虞菱水想起戏文中对温浮惜的描述：黑衣如墨，马尾高挑；清冷若月，至纯至真，乃是正道之光。然，患有口吃之症。 戏文中虞菱水十分骄纵跋扈，她欺负温浮惜时，温浮惜也是淡淡的，从未与虞菱水起过争执。 可就是这般模样令虞菱水恨得牙痒痒，温浮惜越是退让，她越是得寸进尺。 若说温浮惜是至纯至真，那云不辞便是她的反面，云不辞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正因为两人的反差感，才能生出感情。 虞不辞看着温浮惜，心里很是复杂。她对温浮惜，说恨倒是谈不上，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云不辞而起。可也算不上有好感。 今生，她与云不辞也算是陌路人，应当和温浮惜没有接触才对。 为何戏文中，温浮惜是在荒城，可如今却到了万里之外的无影镇。 究竟是戏本的问题，还是冥冥中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虞菱水还在思考间，便听慕惊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妹，我们得先去找林公子。” 虞菱水回头冲慕惊尘粲然一笑，“好。” 第18章 “说，那些在迷雾里丢失的人被你们关到哪儿了？！” 虞菱水将剑抵在店小二脖子上，寒声问。 店小二微微笑着，却没出声。 虞菱水冷笑道：“哟，嘴巴还挺严的。” 虞菱水说着，拿过一张符纸贴到店小二身上，店小二立刻开始止不住的狂笑。 他笑声凄厉，听不出是笑还是哭。 虞菱水暗道：不愧是大师兄送的符纸，竟然这般好用，待历练结束，我定要找大师兄学学。 虞菱水将手中的镜花水月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抵在一个男人脖颈上，笑道：把亿寺拔一六酒柳仐“你呢？说是不说？下次我手中拿出来的可说不准是什么东西了。” 那男人闭着眼睛，颤颤巍巍道：“我我，我说！我全说！” 南意“唰”的一声打开了纸扇，轻笑道：“虞姑娘可真是厉害。” 闻言，慕惊尘的目光在南意身上一落而过。南意只觉仿佛被一条阴冷黑暗的毒蛇缠绕一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瞥了一眼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虞菱水身后的男子，眼里尽是忌惮。 虞菱水可没在意南意说了什么，她看了一眼那个被吓成一坨的男人，玩味地盯着发光的剑尖，轻飘飘道： “哦？那让我来听听，你知道的一切。你若敢有半句谎话……” 虞菱水其余的话还未说完，便闻到一股恶臭味，原来是那男人竟被吓尿了。 虞菱水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 慕惊尘温润的声音自她耳畔传来，“师妹，我来问吧。” 虞菱水点了点头，退至慕惊尘身后。 慕惊尘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男人，表情淡淡的，好似不染红尘的圣人般。他温声道：“你说吧。” 那男人只觉此人声音极为温柔，可他只觉得好像被毒蛇野兽盯上一般，比方才那跋扈且恶语相向的女孩恐怖多了。 他哆哆嗦嗦道：“是他！是他……是那个从无影江里出来的恶鬼抓的！” 此言一出，山洞里的几人纷纷面面相觑。 虞菱水和慕惊尘问清楚恶鬼所在位置后，便打算去那儿救林青垣。 况且，照此人所言，被恶鬼抓住的人应当不少。 虞菱水和慕惊尘不知山洞里剩余的人是敌是友，慕惊尘便冲几人道： “我和师妹要去找我们的朋友，诸位，我们就此别过。” 南意本要开口，却被老刀打断了，“两位再会！” 南意狠狠地瞪了一眼刀疤脸，刀疤脸却宛若未觉。 “虞姑娘，再见啊！”南意挥了挥手，又在触及慕惊尘的目光后笑容僵在脸上，呐呐道：“慕公子……再，再会啊。” 慕惊尘勾了勾唇，温声回：“再会。” 说着，虞菱水和慕惊尘转身，要继续往山洞里走去，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等、等。”温浮惜忽然开口，虞菱水和慕惊尘同时回过头来。 “我要，和你们一同去。”温浮惜看着虞菱水，认真道。 虞菱水去南方便是为了远离男女主，听闻此语，她冷下脸，“温姑娘为何要与我们一同去？” 她的目的是什么？ 慕惊尘向来温和的脸上也浮现一抹疑惑与戒备。 温浮惜眼中忽然出现了一抹茫然，她动了动唇，许久才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是，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眼里满是认真。 虞菱水心中疑惑万千。 什么叫不会伤害你。 温浮惜口中的“你”必定是虞菱水。 可虞菱水想不明白，温浮惜为何一副认识她的模样？ 虞菱水冷笑道：“温姑娘，恕我直言，你我不过是刚认识的陌生人，我对你一无所知，我怎么信你？” 温浮惜一向冷淡的脸上闪过浓浓的无措，她轻声道：“也，也是。” “温姑娘，后会有期。” 虞菱水远远地对她作了个揖，和慕惊尘一同往山洞深处走去。 第10章 少时（一） 她站在光明里，灿若骄阳。…… 方才吓尿了的那个男子说，那个吃人的恶鬼是住在无影江中，而这个山洞正是通往无影江底下的。 虞菱水猜那个所谓的恶鬼应当是个江里的妖怪，倚仗修为为非作歹。 两人走了许久后，面前竟出现了两个路口。 竟有两个方向？ 通往无影江的是哪条路呢？ 虞菱水走近一个路口，将耳朵贴在洞壁上凝神细听，慕惊尘见状走向另一个路口，像她一样贴在洞壁屏气倾听。 他的耳朵才贴了上去，便听虞菱水脆声道：“小师兄，在这！” 慕惊尘闻言两不做三步走了过来。 虞菱水指着那个路口，眉眼飞扬，声音清脆：“洞壁深处隐隐有水声，这个路口应当是通往无影江底的！” 慕惊尘看着她，眉眼温和，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他点点头，温声道：“那我们往前走吧。” 虞菱水和慕惊尘继续往前走去，越往深处走去，耳边的水声越来越清晰，洞中也有些泥泞，潮湿，脏污。 虞菱水看着夜明珠的照射下，粘稠污浊不堪的地面，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她想，如何才能不弄脏鞋袜？如此潮湿光滑的地面，可会摔倒？ 慕惊尘捕捉到了虞菱水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他眼底漾出笑意，轻声道：“可要我扶你？” 第19章 虞菱水一愣，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这是何意？？ 然而，还没等她回答，慕惊尘就朝她伸出了无为剑。 无为剑白色的剑鞘上有银色纹路缠绕着，其间还有些许的金纹，在夜明珠温暖的光芒下隐隐闪着光。 虞菱水这下不好拒绝了，她抬眸，撞进慕惊尘认真专注的双目里，她轻声道：“好。” 随后，虞菱水将手放在无为剑上，一股力道自无为剑上传来，她随着慕惊尘的引领缓缓往前走着。 脚下的泥泞中果然生着一些苔藓之类的，湿湿滑滑的，虞菱水抓着剑鞘，小心翼翼地跟在慕惊尘身后，她忽然开口： “小师兄......” 慕惊尘半晌都没听虞菱水继续说下去，于是他不禁微微回头，“怎么了？” 虞菱水忽然就笑了，她笑了半晌方道：“小师兄，你好像把我当小孩儿了。” 如今的她已满十七岁，修为在同辈中也不算低，地上虽滑，可她完全不用他牵着。 慕惊尘回头静静地看着虞菱水，他的目光温柔而平和，有几根碎发忽然落在他眼睛旁，刺得他立即垂下了眼睑。 虞菱水看着半隐于黑暗中的慕惊尘，她忽然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慕惊尘来到昆仑山的那年虞菱水十一岁，那时云不辞还没来到昆仑山。 师兄师姐都比她大了好几岁，他们都忙着修炼，忙着学业，很少有人陪她玩。 就在那时，慕惊尘来了。 慕惊尘是被虞松羽捡回来的。 虞松羽路过南疆叶榆城时，在街上见到了一个衣衫破烂、奄奄一息的少年。 那少年蜷缩在墙角，手脚溃烂，宛如受伤的小兽。 虞松羽总说，人与人之间是有特殊的感应的，人们常把那种感应称作“缘分”。 他第一次见到慕惊尘，他便觉得这小孩不该死。 因此他就这么把慕惊尘带回家了。 彼时，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虞松羽的借口罢了。 然而，很多年后，大陆上战乱纷飞，群雄逐鹿，其中出现了两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他们携手战八方，平战火时，昆仑山众人才想起虞松羽当时的话。 那日，虞菱水兴冲冲地跑出去迎接虞松羽，却看见虞松羽怀中抱着一个破烂的小乞丐，她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嫌弃。 “阿爹，你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捡啊！” 慕惊尘来到昆仑山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光鲜亮丽，娇憨可爱的少女略带嫌弃的撒娇声。 虞松羽还没来得及责备虞菱水，她又连忙道：“这小乞丐看着比我还小，那我以后就是他的小师姐啦！喂——快叫我一声‘师姐’听听！” 他那时想，这大小姐话好多啊。 虞松羽终于发作了，“水水，你莫要欺负这孩子，我看这孩子天资出众，只是太过瘦小了，身上伤痕累累的，也不知是遭了什么罪......” 带慕惊尘洗去脸上的脏污，露出过分漂亮的脸蛋，又穿上虞松羽给他准备的衣服时，那个挑剔至极的大小姐终于一改脸色。 虞菱水傲慢道：“想不到小乞丐还挺漂亮的。” “水水！”虞松羽制止了她。 虞菱水冲虞松羽吐了吐舌头。 虞松羽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温和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呢？” 慕惊尘却没开口，他似乎有些畏光，在太阳底下他一直垂着眼帘，蝶翼般的睫毛簌簌而动，他异常的白，仿佛是久未晒太阳一样。 见慕惊尘久久不曾开口，虞菱水轻笑：“想不到，这小乞丐还是个小哑巴呢！” “水水！”这次，虞松羽的语调高了不少，脸上微微有恼怒之色。 他转头便对慕惊尘温声道：“孩子，我们先回屋再说。” 说罢，他牵着慕惊尘进了屋。 虞菱水见阿爹因为小哑巴凶自己，不开心了一天，待到晚上大师兄带着糖葫芦去哄她，她才心情好转。 慕惊尘来昆仑山的第一年几乎都闭门不出，他很畏光，又不说话，微沐师叔医术高超，他为慕惊尘查看过身体。 他却说，这小孩不是先天失声，而是不愿说话。 虞菱水依旧很无聊，她便时不时的跑去捉弄慕惊尘。 慕惊尘不说话，也不会和阿爹和一众师叔告状。 “小哑巴，你为何不点灯——啊！” 只听“哐当”一声，虞菱水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被绊倒，往前跌去，她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虞菱水一面气鼓鼓地从储物袋里掏出夜明珠，一面骂道：“小哑巴，摔死我了你也不来扶我一下！我可是你师姐！” 然而，虞菱水下一刻便止住了音。 只见，白衣少年坐在床前，他紧紧地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却异常的妖冶。夜风从窗台上吹入，吹动少年墨黑的长发。 “小、小哑巴？” 虞菱水拿着夜明珠，有些发怵。 少年额间冷汗大颗大颗的掉落，他嘴唇颤动，不知是在说什么。 可他吐出的话语异常怪异，叫虞菱水听不懂一点。 “小哑巴！”虞菱水再次唤道。 这次，慕惊尘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缓缓地睁开双目，却不敢看向少女手中的光源。 他看向周围一片黑暗的屋子，轻轻地开口，可他仿佛是刚开始学着说话的小孩似的，结巴且缓慢。 第20章 “我，我不是......” 虞菱水猝然绽开一个甜美至极的笑容，“你是想说你会说话是吗？！” 慕惊尘一点点将目光投到虞菱水身上。 虞菱水手中拿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了她周围的一切，透过那柔和的光芒，他看见少女面容绝美，嘴角带笑，她杏眼盛满了细碎的光。 她站在光明里，灿若骄阳。 而他半隐于黑暗中，抬头仰视着那个少女。 发现慕惊尘会说话后，昆仑山众人都很高兴。尤其是虞松羽，还特意让话多无聊的虞菱水陪着慕惊尘，和他多练习说话。 这时候，慕惊尘也没再那么畏光了。 虞菱水最高兴了，这样她就可以带着慕惊尘四处玩耍了。 “小哑巴，走走走，随我去流芳峰玩！” 虞菱水拉着慕惊尘直往流芳峰跑去，慕惊尘耳尖也泛上了红，他小声反驳道：“我，我不是，哑巴。” “那怎么了！快叫我师姐，不许对我无理！” 这时微沐忽然从一片花海中冒出头来，轻斥道：“水水又胡闹了，惊尘说过了他比你大，他应当是小师兄，你不许无理！” 虞菱水瞬间放开了慕惊尘，跑向正在给各种珍稀药材施肥浇水的微沐师叔，嘟着嘴撒娇道：“我不管我不管，谁让他还没长高！我不要做小师妹，我想做师姐！！” 微沐笑道，“你这小孩！” 他又朝慕惊尘招了招手，“惊尘，快过来，今天，师叔我做了新口味的药膳，我给你们俩尝尝！” 虞菱水霎时两眼发光，“好啊！师叔做的最好吃啦！” 微沐一手牵着虞菱水，一手牵着慕惊尘，絮絮叨叨道：“得先把你这小孩养好咯！” 虞菱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帮腔道：“正是正是！比我高才能做师兄哦！” 慕惊尘轻声道：“会，比你高的。” 微沐哈哈大笑，冲虞菱水道：“水水，你也别幸灾乐祸！从明天起，你们两个都要好好修炼了，还敢偷偷跑来师叔我这儿，你灵犀师叔可得把你们俩拖到戒律堂打一顿才消气！” 虞菱水果然瞬间蔫了，“师叔......” “诶诶诶，你这次叫一百遍师叔都没用哦！” “......” 那时，虞菱水和慕惊尘明明是最要好的。 虞菱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慕惊尘则是眉眼温和，谦逊有礼。 无论她说多久，他都会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听她说话。 可后来，云不辞来了。 第11章 少时（二） “你瞧你，把自己搞得人不…… 虞松羽爱到处捡小孩。 云不辞是一年后来到昆仑山的。 那时，慕惊尘已完全恢复，他测出的是水火双灵根。一般人都是单灵根，偶尔有天才有双灵根，也是同系的灵根，譬如虞菱水的风雷双灵根。 而慕惊尘是个另外，他竟同时拥有相冲的双灵根。更奇特的是他体质特殊，竟可同时将水火之力化为己用，实乃怪哉。若非他异于常人的体质和毅力，这两股相冲的灵力就足以令他沦为废人甚至失去性命。 慕惊尘前脚刚去闭关修行以压制体内躁动不安的灵力，云不辞后脚就来到了昆仑山。 虞松羽是在荒城捡到云不辞的。 然而，云不辞的状况可比慕惊尘好多了，云不辞只是衣衫破烂，他脸蛋干净帅气，应当是某个贫穷人家的小孩。 虞菱水前一秒还在为短期内不能再见到慕惊尘而感到难受，下一秒看见如此可爱的小少年，便将慕惊尘抛之脑后了。 “阿爹，你是从哪儿捡到这个小孩的？”虞菱水喜气洋洋地跑近虞松羽和云不辞。 虞松羽笑骂道：“你这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姐姐好呀！”云不辞冲虞菱水粲然一笑，礼貌地唤道。 虞菱水立即满脸笑意，“你好啊！” 她转头看着虞松羽，两眼亮晶晶的，“阿爹，他总该比我小了吧？！” 虞松羽温声道：“辞儿是比你小，往后，他便是你小师弟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许欺负他。” 虞菱水后面的话都没记得，脑袋里只有“他便是你小师弟”。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虞菱水走到云不辞另一侧，牵住了他。 “我叫云不辞！” “我叫虞菱水，以后我便是你的小师姐啦！你要听我话哦。” “……” 云不辞性格外向，桀骜乖张，不久便和昆仑山的一众弟子打成了一片。 不论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很喜欢他。 起初时，虞菱水还把他当做小孩照顾，然而渐渐的，云不辞对她的照顾更多了些。 她常常和云不辞一起修行，练剑，昆仑山各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身影。 云不辞对旁人皆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然而面对虞菱水，他便会小心翼翼，紧张了不少。 虞菱水很快将慕惊尘遗忘了，她的心思都抛在了云不辞身上。 再次见到慕惊尘是虞菱水十三岁时，那时慕惊尘进入昆仑山两年，云不辞来到昆仑山将将一年。 “滴答，滴答，滴答——” 液体往下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愈发的响亮起来。 虞菱水走在最前面，她后面的师弟师妹们有些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反倒是离她最近的小师弟胆子最大，一面持剑环顾四周，一面笑道：“师姐，你说这儿可真有恶鬼？” 第21章 虞菱水握紧手中的木剑，定了定神，坚定道：“自然有！微沐师叔不是说那恶鬼偷了他的辟阳丹么？！” 此事还得从前日说起，微沐师叔吵吵嚷嚷说自己刚炼制不久的辟阳丹丢了。有个弟子猜，师叔的辟阳丹定是被恶鬼偷了，毕竟这辟阳丹对常人无用，对鬼物来说却是宝物。 有了辟阳丹，鬼物便可不惧日光，在人间存在。 这时，又有个弟子说他在茂蝶山采药时，鬼灵盘震动不已，定是有鬼物在那儿苟且偷生。 鬼灵盘乃是检测鬼物所用的东西，若是周围有鬼物存在，它便会震动。而那茂蝶山中又无高人坐阵，混入一些鬼物邪祟并不奇怪。 “师姐，听说小师兄也在茂蝶山闭关修炼......” 云不辞又从虞菱水另一侧凑了上来，笑嘻嘻地提起慕惊尘。 虞菱水这时才想起，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慕惊尘了，也不知他此时如何？ 她抽回思绪，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着，声音清脆：“对啊！茂蝶山中山洞众多，灵气充裕，又离主峰较远，十分清净，山中师兄师姐，师叔师伯时不时的来这儿闭关，这有何稀奇的？” 云不辞连连点头，“师姐说的是！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小师兄呢，也不知他是怎样的人啊？” 虞菱水眉梢微挑，“小师兄啊......” 虞菱水微微皱起了眉，她对慕惊尘的印象只有一个：长得漂亮的小哑巴。 她还在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关于慕惊尘的其他回忆，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虞菱水正在出神，没注意脚下，此时她脚下一崴，重心不稳，惯性的往前跌去，她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桃木剑刺入地上，来稳住身体。 她撑着桃木剑，站直身体，要抽出桃木剑时，竟抽不动一点。那把桃木剑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在地上似的。 “师姐？”云不辞反应过来要拉虞菱水时，她已经站稳身子，只是满脸疑惑地盯着手中的桃木剑看。 “这是怎么了？”云不辞再次道。 虞菱水不停地转动手腕，试图将刺在地上的桃木剑拉出，她疑惑地自言自语：“为何这般牢固？” 闻言，云不辞伸出手，“师姐，让我来试试。” 还没等虞菱水回答，他便握在虞菱水手上，提起灵力来拉动桃木剑。 虞菱水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只觉云不辞靠的太近了。近到她一侧过头便可以擦到他的脸。 虞菱水的声音乱了几分，“等，等等......” “啊？”云不辞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师姐怎么啦？” 虞菱水脸上一阵燥热，她立即松开手，“你来拔！” 云不辞见她面红耳赤，也不再逗她，自己开始凝聚灵力试图将桃木剑拔出。 然而，桃木剑依旧纹丝不动。 虞菱水抬手将灵力注入桃木剑中，桃木剑依旧纹丝不动。 可虞菱水却听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破碎声，她往前看去，只见昏暗的山洞中一道莹白色的结界开始出现丝丝裂缝，而后寸寸破碎，化作荧光。 “走——”虞菱水的声音刚落，山洞猛然震动起来，顷刻间，天崩地裂，一块块巨大的岩石轰然倒地。 身后的师弟师妹们往洞口移去。 虞菱水将手伸入怀中，抓起一道符纸，往身后丢去，布下一个临时的结界。 云不辞慌忙道“师姐，快走！” 虞菱水点点头，刚要提步跑出去的时候，身后的虚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将她和云不辞猛地掀飞。 两人倒在地上，眼冒金星，口吐鲜血。 虞菱水见有个师妹回过头要回来扶他们，她立即叫道：“你们快走！去找人！” 而后，她忍痛站起身来，捏了捏手中的符纸。有些心疼地想，大师兄送的符纸，恐怕要全部用完了。 就在此时，一道温和却带着焦急的呼叫声远远传来。 “师妹，小心——” 虞菱水一愣，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她心中慌了一瞬。 可她抬眸看见面前红光流动，黑气弥漫，宛如巨大的黑洞般的大口时，她还是咬了咬牙，手中抓过一把符纸，往符纸里注入灵力，随后将符纸往上抛去。 得为师弟师妹们断路，毕竟是她非要拉着来此地的。 况且，他们都是外门弟子，修为低下，她不断路，谁来断路？ 虞菱水缓缓地朝符纸中注入灵力，那些符纸霎时大放光芒，不断旋转，化作一道道雷电，朝那庞然大物打去。 然而，符纸刚到它周围便纷纷停滞，化为一片飞烟。 “哦豁！两个小屁孩还想抓老子？”一道浑厚的声音忽然传来。 云不辞走到虞菱水身旁，小声道：“师姐，这莫不是就是那个恶鬼么？” 虞菱水没说话，再次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丢向恶鬼。 恶鬼冷笑道：“就凭这？” 那庞然大物再次张开大口，一股股鬼气扑面而来，再次将虞菱水和云不辞掀飞。 然而，虞菱水想象的疼痛却没来，一丝温润的沉香扑鼻而来，她被一个人稳稳地接住了。 虞菱水看着来人，惊喜道：“小哑......”她又忽然想起什么，改口叫道：“小师兄！” 来人正是慕惊尘。 第22章 慕惊尘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白衣上绣有暗纹，随着洞中微弱的光芒流转，黑色腰带和黑色衣袂上绣有银色云纹，更显得他冷了几分。 一年过去，他长得飞快，虞菱水堪堪到他肩头。 慕惊尘五官昳丽，眉眼深邃如深潭，睫毛浓密如蝶翼，唇色红润，比小时候还要好看。 他声音温润，不带一丝责备，“怎么来这儿了？” 虞菱水一时心虚，却听云不辞在那边缓缓站起身来，叫道：“小师兄，师姐和我打算来此为微沐师叔捉恶鬼来着！” 闻言，慕惊尘抬眸，目光在云不辞身上扫了一下。 虞菱水立即介绍道：“小师兄，他叫云不辞，是我们的小师弟！” 慕惊尘垂眸，嘴角噙着笑，“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来对付这个恶鬼。” 虞菱水抬眸与他对视，刚要拒绝，却听云不辞道：“小师兄说得对，师姐，我们快走吧，在这里只会叫师兄分心。” 虞菱水只好点了点头，和云不辞一起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时，她忽然回头，声音轻灵，洋洋盈耳，“小师兄，莫忘了帮我把那桃木剑带出来哦。” 慕惊尘回过头，看着那两道走向光明的身影，嘴角缓缓落下，声音却依旧温和至极：“好哦。” 身后的恶鬼忽然笑了：“你瞧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 恶鬼话音未落，便听见慕惊尘冷若寒霜的声音：“你来这做什么？” 那个庞然大物簌簌抖动，竟化作了一个年轻男子，他走近慕惊尘，笑道：“我来看看你啊......” 慕惊尘猛然抬手，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慕惊尘的眼中尽是杀意，“你方才，想杀她？” 那人立即挣扎起来，声音慌乱，“不，不是他们挑衅在先吗？” 慕惊尘没说话，却加大了力道。 那人的脸色立即苍白如纸，“我......” 然而，慕惊尘却没有叫他说完，一把将他甩在地面上，抬手将一道灵力打入他体内。 慕惊尘眼中杀意弥漫，“这是第一次，给你长个教训。” “你......”恶鬼还未来得及说完，便开始抽搐起来，满地打滚，声音嘶哑。 慕惊尘不紧不慢地抽出立在地上的桃木剑，眉眼缓缓地柔和下来，话音却宛如恶鬼低喃： “再敢动她，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2章 少时（三） 虞菱水抬眼，便撞进一对黑…… 虞菱水和云不辞跑出山洞时，一大帮师弟师妹正围在洞前，神色慌张。 一见虞菱水出来，他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小师姐，那那那，那玩意就是恶鬼么？” “小师姐，你们没事吧？” “……” 虞菱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洞口，山洞依旧一片漆黑，不知道小师兄怎么样了？能否打得过那只恶鬼？ “行了行了，我们都没事，你们先回去！我和师弟在这等小师兄！” 虞菱水冲他们摆了摆手。 那群师弟师妹面露艳羡之色，“方才来的便是慕师兄啊！” “我见慕师兄样貌出众，修为也高！”一个师妹感叹道。 身旁的另一个师妹立即打趣道：“重点是相貌出众是吧？！” “这哪是相貌出众，我从未见过一个少年可以长得这般好看！！” “……” 虞菱水抿了抿嘴，暗自赞同。 小师兄确实好看。 云不辞却皱了皱眉，“得了，你们快些走吧！怎么一个个的都这般花痴？” 那群师弟师妹笑着走远，其中一个忽然回头调侃道：“云师兄，我看那慕师兄比你更好看！更温柔！！” 说罢，那师妹便做了个鬼脸跑远了。 虞菱水转头，便见云不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怒道：“这群小孩，真是忘恩负义！” 虞菱水收回目光，看着洞口，也笑道：“你又何苦和他们一般见识！何况……” “何况什么呀？”云不辞不解问。 “何况，小师兄确实好看又温柔。” 洞中短短几句话，慕惊尘声音温和似春风。况且，他一来，便满满的安全感。 “师姐……”云不辞语气委屈，他还欲再说，便听虞菱水惊喜地叫道：“小师兄！” 慕惊尘白衣依旧不染纤尘，绾发的银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他从漆黑的洞口一步一步走出。 听见虞菱水娇俏动人的声音，他微微扬唇，眉梢带笑。 “哎！” “你没事吧？”虞菱水凑近要检查慕惊尘有没有受伤，却在离他几步时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没事。” 慕惊尘声音温润，随后将手中的桃木剑递给虞菱水，疑惑道： “这就是你的……”他顿了一下，“法器？” 虞菱水有些无奈：“阿爹说，我的本命法器要我自己找，他又不让我下山，我便只能先使用桃木剑咯！” 慕惊尘微微颔首，这时，他才将目光移到虞菱水身后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身着黑衣，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眉眼间带着一丝桀骜。 云不辞见他看过来，也抬眸和慕惊尘对视，笑道：“小师兄，久仰。” 慕惊尘温声道：“你们快回去吧。” 第23章 虞菱水不解道：“小师兄，你不回去么？” 慕惊尘轻轻“嗯”了一声，“我先去把辟阳丹还给微沐师叔。” 虞菱水点点头，和云不辞一同往外走去。 慕惊尘看着他们的身影，缓缓地收回笑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来，慕惊尘出关了，虞菱水见到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久而久之，虞菱水都要忘记慕惊尘已出关的事了。 她依旧和云不辞一起修炼，一起捉虫斗鸡烤灵兔。 再次见到慕惊尘是三个月后。 那日天空中还挂着几颗星星，大地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宛如薄纱。 虞菱水像往常一样走出小院，去找云不辞练剑，可她刚出门便迎面撞上几个外门师兄在围着四师兄陆拾漆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只听那几个外门师兄在那七嘴八舌地讨论什么。 虞菱水本要立即离开，却在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后，不由自主地躲到一旁屏气凝神地偷听起来了。 “陆师兄，我总觉得慕惊尘那小子有些不太对劲。” “哦？”陆拾漆的声音里吐不出一丝情绪。 “你看啊，寻常人不可能拥有两个相冲的灵根还没有反噬道自身的，他指不定是……” 说到这，那人像是在畏惧什么似的，不敢再说下去了。 “怎么？不敢继续说了？”陆拾漆冷笑道。 说着，他嘲讽地瞟了一眼吴长风，作势要走。 吴长风霎时憋红了脸，叫道：“我曾听过微沐师叔偷偷和掌门说慕惊尘来历不明，指不定是什么魔宗之人！” 陆拾漆闻言，果然起了兴趣，他回头挑眉，“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就说慕惊尘此人......” 吴长风还欲再说，便看见一抹白色身影缓缓走来，他的话戛然而止。 吴长风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他嗫喏着：“慕师弟好，好啊。” 陆拾漆却斜着眼看着朝他们走来的慕惊尘，眼里尽是探究。 虞菱水以为慕惊尘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会做怒，然而慕惊尘仍旧一副温和的模样，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微微颔首，笑道： “四师兄、吴师兄好啊。” 不只是虞菱水震惊，吴长风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拾漆。 陆拾漆玩味地看着慕惊尘，在发现慕惊尘的表现真的无懈可击后，他无奈地朝吴长风耸了耸肩。 慕惊尘继续往前走去，他的背影柔和而美丽，宛如雾中鹤。 陆拾漆抬手打了吴长风一掌，骂道：“你可真够无聊啊，天天在背后嚼舌根子。” 随后，陆拾漆也往慕惊尘身后走去。 围在几人周围的那群外门弟子纷纷要散了。 吴长风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抓着身旁的一人低声道：“你真不知道，云师弟和......” 后边的话，虞菱水就没听见了。 她赶时间去见云不辞和练剑。 等虞菱水到时，云不辞早已在那儿练剑了。 天刚蒙蒙亮，山间露水沾衣，在早晨未散的薄雾里，黑衣少年正在舞剑。 一招一式，刚柔交杂，别有一番风味。 虞菱水见他练得认真，便也拿出桃木剑开始练剑。 到了午时回房路上，她和云不辞肩并肩走着，云不辞一路上沾花惹草的，嘴皮子没停下来过，不断地逗虞菱水笑。 虞菱水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时，他又抬手递给她一朵野花。 野花沾着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虞菱水的心莫名的被拨动了一下。 云不辞笑得张扬，他认真道：“师姐可知，其实......”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喧嚣声打断了。 虞菱水一看，只见又是早上那群外门弟子，此时他们正围着慕惊尘嚷嚷个没完。 慕惊尘却自带一层光环，被众人围着，愈发显得他有种遗世独立的美感，宛如...... 宛如雾中鹤。 虞菱水想。 她今日已两次用“雾中鹤”来形容慕惊尘了。 “吴长风你有完没完啊！整天围着小师兄转个不停！” 虞菱水声音清脆，眉头轻皱，杏眼里尽是不满。 听到这个声音，那群外门弟子不由自主地为虞菱水开了道。 慕惊尘抬眸看向虞菱水，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而后，他看到，虞菱水身后被打断话的云不辞眼露阴冷。 不过下一瞬，云不辞便恢复了那个张扬不羁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云不辞跟在虞菱水身后，问道。 虞菱水微微挑眉，看着吴长风，仿佛在说“看你怎么编！”。 吴长风赔笑道，“师妹，你这话说的是。慕师弟这不才出关么？我怎么可能天天抓着他不放？” 虞菱水冷哼一声，没说话，她平日里最不喜欢吴长风了。 吴长风虽为外门弟子，在弟子间却颇有威望，整日干坏事，没个正经。 云不辞也笑了，“吴师兄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吴长风听到这话，立即才回头指着慕惊尘，轻蔑道：“这就要问问慕师弟了。” 虞菱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慕惊尘，却见慕惊尘正微微勾着嘴角，一副极好欺负的模样。 虞菱水眉头皱得更深了。 吴长风此人是个无赖，他深知昆仑山山训之一便是：内门弟子不得欺负外门弟子。 第24章 这里“欺负”的含义就多了，譬如不能以武力欺负外门弟子，不能因身份欺侮外门弟子云云。 吴长风就是认定了，慕惊尘不敢违背山训，故而为所欲为。 吴长风见慕惊尘没说什么，他趁机道：“我丢了个玉佩，你猜怎么着，我们在慕师弟身上找到了个一模一样的！” 说着，他抬手扬了扬手中玲珑精巧，温润如羊脂的玉佩。 “师妹，云师弟，你们看，就是这个玉佩......这是我家祖传的！” 虞菱水知道，不出所料，这枚玉佩应当是慕惊尘的。 只不过，吴长风看上了，见慕惊尘温润有礼，便想用这个龌龊的方法来占为己有。 虞菱水刚要开口，却听云不辞的轻笑声自身后传来：“吴师兄，这是你家祖传的第几个宝物了？” 闻言，吴长风身旁的众多外门弟子纷纷憋笑，吴长风脸上一红，骂道：“云不辞，你还想帮他？！” 云不辞笑着耸耸肩，没说话。 吴长风顿时又指着身边的几个外门弟子，“他们都可以作证，是、是慕惊尘拿了我的玉佩！是不是啊？嗯？我问你们呢？！” 他周围的外门弟子纷纷附和。 虞菱水骂道：“吴长风，你平日里嚣张跋扈，我就不管了，这玉佩明明是小师兄的！你竟想用这种下作手段获得？！” 吴长风微微正色道：“师妹休要胡说，你何时看见这个玉佩是慕师弟的了？” 虞菱水“咻”的抽出桃木剑，直接上前踹了吴长风一脚。 吴长风一时没防备，竟被虞菱水踹得单膝跪地，他还来不及起身，虞菱水手中的桃木剑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师姐，不可！”云不辞的声音远远传来，被淹没在一片惊讶的叫喊声里。 虞菱水冷声道：“你也敢在昆仑山撒野跋扈？阿爹和师叔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代表我可以！你不是怪会欺负别人么？我今日就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欺负’！” 吴长风还来不及求饶，虞菱水的拳打脚踢便劈头盖脸而来，叫他痛的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虞菱水才施施然起身，她拍了拍手，笑道：“怎么了？吴师兄，你怎么就起不来了？哦！我一时手下没了轻重，竟将你打成这副模样了。疼不疼啊，吴师兄？” 吴长风在几个外门弟子的搀扶下，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缓缓站起身来，连忙道歉道：“对不住了，师妹......是我不该诬陷......哎哟，疼死我了......” 吴长风呼痛着，但下一刻他抬眼看见虞菱水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弯腰道歉：“是我不该诬陷慕师弟......” “你该向谁道歉？”虞菱水脸色冷漠。 “对不住，慕师弟......”吴长风立即转过去对着慕惊尘低头哈腰，“师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师兄这一回吧......” 虞菱水还想骂，却听慕惊尘声音清润，“无碍。” 她玩弄着从吴长风手上夺过来的玉佩，哼道：“既然小师兄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快滚吧。对了，下次莫要让我见到你欺软怕硬，否则——” 虞菱水抬高声音，“我见一次，打一次！” “是是是——” 吴长风和一众外门弟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虞菱水抬眼，便撞进一对黑沉如墨的眸子里，慕惊尘扬了扬唇，眉眼温柔，声音温润：“此番多谢师妹了。” 第13章 少时（四） 他的师妹灿若骄阳，金枝玉…… 虞菱水恨铁不成钢道：“小师兄啊，你怎么还是这般好心肠呐！叫人欺负成这样！” 慕惊尘眼底盛着笑意，他垂眸看着正皱眉说教的少女，眉眼弯弯，柔和至极。 “噫，小师兄你笑什么？”虞菱水看着嘴角噙着笑的少年，有些疑惑地抹了抹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说着，她开始怀疑起来。 云不辞走近看了看她的脸，摇摇头，“并没有啊。” 虞菱水叉腰抬眸，“那小师兄，你笑什么呢？” * 是夜，吴长风摸黑起夜时，恰好遇到一个白日里跟着他的外门弟子。 那外门弟子晃晃悠悠的，吐槽道：“这虞师妹怎么越发的目中无人了？” 吴长风迷迷糊糊间，轻哼道：“可不是嘛，毕竟人家可是掌门的女儿。” 那个弟子凑到他吴长风身边，低声道：“吴师兄，你说那云不辞......” 他还没说完，吴长风又冷哼了一声，他轻蔑道：“那个小白脸啊！呵，不过是仗着虞师妹喜爱他，就以为他可以呼风唤雨了。他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家伙......” 吴长风解手完，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去，那外门弟子突然笑得一脸猥琐，“那吴师兄你觉得，他们两个有没有那啥......?” 吴长风瞬间懂了，笑声也逐渐猥琐起来，“说不定呢。你明日就把这个消息四散传一下啊。” 却没听见那个外门弟子的应答声，吴长风提高了声音骂道：“听到了吗？” 身后依旧没有一丁点声音。 此时，一阵夜风忽然吹来，吴长风只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原来是冷汗已沾湿了衣裳。 他不敢回头，只得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然而，下一瞬，一道白色身影正轻飘飘地站在他的面前。 吴长风瞬间汗毛乍起，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鬼魅似的身影是何时出现的？！ 第25章 “你、你是人是鬼？”吴长风哆哆嗦嗦地开口询问，他不敢跑。 这个人影的修为太高了，吴长风若是稍不注意惹怒了他，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那个白衣身影缓缓转过了头，只一眼便叫吴长风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慕师弟，大半夜的，你怎么走路没声没响的？” 下一刻，吴长风的心又再次坠入深渊。 是了，慕惊尘。 他今日这般欺负慕惊尘，此时见到慕惊尘，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吴长风拔腿就跑，然而，慕惊尘身法诡异，下一刻便已至吴长风面前。 慕惊尘眉眼柔和，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你们方才说什么呢？” 吴长风吓得腿软，惊恐地看着慕惊尘，鼓起勇气结巴道：“我们在说，虞、虞师妹和云师弟的，事......” 慕惊尘微微挑眉，没说什么，可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耐烦。 吴长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颤声道：“慕、慕师弟，我们在说，不知虞师妹和云师弟有没有、有没有行过双修之事——” 吴长风的声音卡在了喉头间，他被一股疾风猛然卷起，等他反应过来时，慕惊尘已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吴长风不断挣扎，却只是徒劳。 他口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他脸色微微泛紫。 在他意识即将消散时，他听见慕惊尘温和得一塌糊涂的声音，可那句话却是杀意毕现。 他说：“你怎么可以用这么肮脏的话来玷污一个女孩子呢？” 何况是她。 他的师妹。 夜风拂过，轻吻那片洁白无瑕的衣袂。 慕惊尘抽回手，吴长风的尸体便沿着柱子缓缓滑了下来，慕惊尘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仔细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手。 他擦干净了手才将目光落到那具尸体上，他的眼里尽是凉薄。 随后，慕惊尘挥了挥手，一簇玄色火苗猛然变大，将那具身体包裹在其间，不过片刻，吴长风的尸体便已消散殆尽，宛如他这个人不曾出现在这世上一般。 那道白色身影缓缓远去，周围唯余清风嬉戏。 * 后来，慕惊尘和师兄师姐下山历练。 虞菱水依旧按部就班的修行和玩耍。 她与慕惊尘的接触越来越少，偶尔她想起慕惊尘还是会感叹一声：不知小师兄如今可还如从前那般好脾气已至受人欺负。 这时，她才惊觉，她好像没有在昆仑山上看过吴长风了。 虞菱水一问才知，吴长风在与她起冲突后便留下一封书信，回家去了。 他说，他多年修为不曾精进，家中田产无人继承，父母无人赡养，他深感不孝。 于是他回家了。 这种事情在昆仑山是很正常的。 外门弟子资质低下，多年不能突破，他们便会回家，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因此，虞菱水没有多想。 吴长风能醒悟是好事。 寒来暑往，时光飞逝。 这一眨眼，虞菱水就要十五岁了。 她十五岁生辰前，前往大陆各地历练的师兄师姐都纷纷回来给她庆生。 大师兄送给她蓬莱仙岛产的鲛纱，二师姐送给她传说中可令人起死回生的“复生丹”，三师兄送给她一个精美储存量大的储物袋，连四师兄都从青云宗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送给她一个兔子玉雕摆件，五师姐送给她一颗东海夜明珠，六师姐送给她一个可祛除瘴气的香囊。 云不辞笑嘻嘻地掏出一把琉璃玉梳，一众师兄师姐一副了然的眼神看着两人。 这时，慕惊尘从院外走了进来。 二师姐绯颜笑道：“七师弟，你给小师妹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随着绯颜声音的落下，众弟子七嘴八舌地围着他询问起来。 慕惊尘在一众师兄师姐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向虞菱水。 他垂眸看着虞菱水手中的琉璃玉梳，鸦羽般的睫毛不停地颤动。 许久后，他才抬眸温声道：“我听师尊说，师妹还未寻到本命法器。恰巧，我此番历练途中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把宝剑，我便将此剑赠与师妹吧。” 说着，慕惊尘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宝剑来。 只见剑身剔透，薄如蝉翼，透亮似月，宛如镜中花、水中月般朦胧美丽。叫房间内的一众弟子看呆了，一时一片寂静。 五师姐最先反应过来，她惊叹道：“好美的剑啊！” 而后，一众师兄师姐纷纷赞叹不已。 虞菱水也看呆了，她愣愣地看着慕惊尘手中的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慕惊尘垂眸看着她，目光柔和，嘴角带笑。 许久后，他才轻声问道： “师妹可还喜欢？” 虞菱水眼中尽是惊艳之色，她抬眸看着慕惊尘，清凌凌的杏眼里闪着碎光，她娇声道：“我喜欢！我太喜欢了！谢谢小师兄！” 说着，她接过慕惊尘手中的宝剑，爱不释手地左看看右瞧瞧。 慕惊尘声音带笑：“那师妹给它取个名字吧。” 虞菱水跑到院子里，持剑舞了一会，惊叹不已，“它如此好看，那我便唤它‘镜花水月’吧！” 然而，听到这句话时，慕惊尘眼中一抹心疼一闪而过。 云不辞看着虞菱水如花娇艳的脸庞和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眼中光芒渐渐暗了下来。 第26章 * 慕惊尘历练时想起，传说大陆最南边有一个巨谷，巨谷中瘴气弥漫，妖兽众多。 那些妖兽在守护着一把宝剑。 传说，那把宝剑可上天弑神，入地灭鬼，乃书中至宝。 可他不知道，传说是否是真的，也不知道那个巨谷在哪，更不知道那些瘴气妖兽有多难对付。 他只记得师妹还不曾有本命法器。 他只知道，他的师妹灿若骄阳，金枝玉叶，须得用世间至宝做法器。 故而，慕惊尘孤身一人走访千山万水，翻遍千万卷书，终于在一本上古残籍中找到了那巨谷的入口。 他忍着重重瘴气，在山谷里踽踽独行。 传说没有骗人，巨谷中确实妖兽横生。 慕惊尘手持无为剑，一步一步往巨谷深处走去。 妖兽的血沿着银白的剑尖滴滴落下，汇入尘埃。 他脚下鲜血满地，身后堆满了妖兽的尸体，连他一向洁白如云的白衣上也沾染上了血渍。 最后等着他的那只妖兽是个长着三个头的巨蛇。 巨蛇金黄色的双目里尽是怒火，它直冲慕惊尘而来。 慕惊尘握紧无为剑，轻点足尖，往一旁掠去，堪堪躲开巨蛇的攻击。 一人一蛇对峙了许久也分不出个死活。 就在此时，慕惊尘看见巨蛇身后的山洞中那把薄如蝉翼，透亮似月的宝剑。 他暗想，这般好看的宝剑，应当配得上师妹吧。 想着，他催动灵力，将怀中一道符纸扔了出去，诡异的是，那道符纸竟瞬间化作他的模样。这，果然吸引了巨蛇的注意力。 趁巨蛇往符纸方向打去，慕惊尘提足往山洞方向掠去。 他身形如鬼魅，不过眨眼便已至宝剑跟前。 慕惊尘抬手欲握住宝剑，那宝剑身上突然发出一阵灵力来，将慕惊尘猛然震开。 这时，巨蛇也发现身后的人了，它发了狂地往慕惊尘方向袭来。 慕惊尘吐出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起身，只好抬起无为剑试图用此来抵挡巨蛇的一击。 无为剑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随后慕惊尘宛如断线的风筝般往另一侧跌去。 与此同时，巨蛇再次袭来，试图将他吞入腹中。 无为剑再次回到慕惊尘手中，他提起灵力，持剑转变方向，化被动为主动，无为剑霎时化作几道剑光，尽数斩向巨蛇。 巨蛇的三个头颅同时被斩下。 慕惊尘耗尽灵力，猛地跌入深潭中。 洞中宝剑蓝光闪烁，美得不可方物。 分明是寻遍千山，走遍万水，九死一生才寻到的宝剑，他却轻飘飘的一句“机缘巧合之下”。 第14章 娘子 如何才能叫小师兄失控呢？ “那你想我把你当什么啊？”慕惊尘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猛然将虞菱水的思绪从回忆中抽回。 她抬眸认真地看着慕惊尘，忽然就笑了，“其实，把我当小孩儿也行。” * 两人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耳边水声越来越清晰。 虞菱水知道，他们应当是离无影江很近了。 就在此时，前方的山洞越来越开阔起来，也愈发的明亮起来。 要到尽头了。 虞菱水握紧镜花水月，屏气凝神地跟在慕惊尘身后。 只见，这个山洞竟直接通向无影江江底。 是的，是江底。 虞菱水和慕惊尘面前是一条通向远方的发光的长长的通道，通道周围是一道透亮的结界。 结界外边江水翻涌，是两堵明亮的水墙，其间水声宛如雷霆万钧，震得人耳膜生疼。 虞菱水微微皱了皱眉，慕惊尘柔声道：“师妹，护住耳朵。” 虞菱水点了点头。 想必这江水声中暗藏玄机。 虞菱水和慕惊尘沿着江底的通道一路往前走。 两人走了许久，周围的水墙忽然开始变幻。 慕惊尘猛然停下了脚步，虞菱水往旁边看去，只见水墙正往两旁分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城池来。 那城池通体漆黑，泛着一股冷硬之感，宛如一团巨大无比的恶鬼般狰狞可怖。 两人默了半晌，抬步走近城池，一道淡淡的结界挡在两人面前。 虞菱水抬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层厚厚的结界，瞬间感到一股厚重的力量从指尖而来。 她微微抬头，惊叹道：“这结界好强！” 慕惊尘轻声道：“师妹，你往后，我来。” 虞菱水点点头，乖巧地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慕惊尘抬手祭出无为剑，猛地劈向那道结界。 只听轰隆隆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下一刻，一股巨大而神秘的力量从结界上传来，将慕惊尘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在两人而变旋转不停。 “哪来的乳臭未干的两个小孩儿？竟敢来爷爷我的地盘撒野？” 虚空中传来一股股海浪般的灵力波动，叫虞菱水和慕惊尘齐齐往后退了几十丈。 一阵阴风呼啸而来，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虞菱水一直以为传说中的恶鬼应当都是长得丑陋且凶残的，可眼前缓缓降落的黑影却是个例外。 那黑影是个身着黑衣的少年郎。 只是，他的肤色极白，仿佛是不曾见过日光般惨白。 他没有束发，墨发披散，随风飘扬。 第27章 虞菱水微微一笑，“小小年纪还敢自称爷爷？” 那少年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勾了勾唇，“哦？那这样的我呢？” 说着，那少年的脸竟然正在发生变化，不过眨眼之间，他便从翩翩少年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 “这样才对嘛！”虞菱水赞叹道。 鬼之一族均可随意改变自己的模样，故而很难将其捉拿。 那只恶鬼冷声道，芭衣嘶巴以留就留三“我才没时间陪你们玩这变装游戏———” 话音一落，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气朝虞菱水和慕惊尘的方向飞过来。 虞菱水和慕惊尘齐齐往两边跃去，躲开恶鬼的袭击。 恶鬼见两人往两旁躲去后也没现形，而是化作两道黑气，追着两人。 虞菱水手持镜花水月，往黑气身上刺去。 然而，剑尖却好似刺入水中一般没有任何阻力。 那团黑气瞬间分开，虞菱水收回剑，那黑气又再次合上。 虞菱水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看也没看就往前方仍去。 那张符纸翻出金黄色的光芒，前头的黑气瞬间消散了一些。 虞菱水往慕惊尘那边看了一眼，却见慕惊尘正拿着那个用来收画皮妖的瓷瓶。 而后，慕惊尘催动瓶子，那团黑气竟被他一点一点往瓶里吸去！ 这是什么术法？ 为何这般厉害？ 她好像没在昆仑山上看过。 虞菱水还在出神间，只听见慕惊尘担忧的声音忽然传来， “师妹莫要走神！” 虞菱水猛然回过头，只见那团黑气已冲开符纸的光芒，冲她而来。 虞菱水一惊，手腕一番，剑尖处绽出一系列绚丽的闪电，搅动黑气，宛如旋涡。 慕惊尘手中的瓷瓶不断旋转，而后不断升高，笼罩在上空，发出淡淡的白光。 那两团黑气忽然开始瑟瑟发抖，而后被丝丝缕缕地吸入那个瓷瓶中。 待那两团黑气消散殆尽后，瓷瓶立即缩小，缩成拇指大小的模样。 慕惊尘抬手接过瓷瓶。 虞菱水收起镜花水月，她微微皱眉，“这般容易就将他制服了么？” 慕惊尘走近她，也深感疑惑。 但是先进入城池寻找那些被拐走的人要紧。 虞菱水双手结印，细细的紫气在她周围流动，她声音清脆，“破——” 而后，抬手打向那层结界，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虞菱水的指尖汇入结界中。 只听见一阵阵细微的结界破碎的声音。 “轰——”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声音猛然响起，结界寸寸破碎，在漫天的银白色的结界雨落下之前，一把印着曼珠沙华的伞稳稳的盖在了她的头上。 虞菱水回头，便见慕惊尘正撑着伞，站在她的身侧，他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如画，容颜绝色。 周围是不断落下的结界雨，那些银白色的东西落到地上后还在微微蠕动。 那竟是满地的虫子！ 虞菱水只觉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为何结界碎了，落下的是无穷无尽的白色虫子！ 慕惊尘垂眸看见虞菱水正微微蹙眉，脸上尽是嫌弃之色。 他轻声道：“这只恶鬼的确有些恶心。” 虞菱水一动都不敢动，她只怕一动便碰到那些小虫子。 她嫌弃道：“恶鬼不都这样么？” 慕惊尘眼睫簌簌抖动，半晌才道：“并非所有的鬼都这样的。” 虞菱水忽然抬眸，眼中尽是怀疑：“小师兄，你又不是鬼族之人，你怎么知道？” 慕惊尘轻声道：“......人也有恶人，鬼自然也会有好鬼。” 虞菱水这下没再怀疑，她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撑伞而立，白伞上的曼珠沙华异常妖冶，摄人心魄，银白色的雨不止不休，地面上堆积的虫子不断蠕动。 淡蓝色的衣袂和白色的衣摆交杂在一起，两人的头发随着微风轻轻舞动，时而聚，时而散。 一道淡淡的桂花香味传入鼻中，叫慕惊尘的心宛如平静的湖面掉入了一粒石子般，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虞菱水鼻尖萦绕着一阵温润的沉香，只觉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说起来，自慕惊尘闭关、云不辞来到昆仑山后，他们两人从未如现在这般近过。 可在云不辞来昆仑山前，虞菱水很喜欢和慕惊尘待在一起。 和他待在一起一直是很有安全感的。 就像现在，伞外分明一片混乱，可有慕惊尘站在身边，虞菱水的心还是一片平静。 “别看着地面。”慕惊尘清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虞菱水猛然惊醒，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不断蠕动的虫子分明是有催眠作用！ 虞菱水将目光往上移，撞进一双沉静幽暗的眸子里。 小师兄好像一直都是如此从容不迫。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过喜怒哀乐，他脸上永远挂着温润的笑容，对谁都一样。 虞菱水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何才能叫他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虫子落下的越来越少，直至全部停下，慕惊尘抬手收了伞。 虞菱水往四周看去，只见两人周围的地面上都是白花花的小虫子。 该如何出去？ 显然，慕惊尘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他看着不远处黑色的城池，轻声道： 第28章 “虽然不知城里会有什么，但我们只能进去了。” 虞菱水点点头，抓过一把符纸，心疼道：“等结束了此事，我一定要学着画符纸！” 说着，她将符纸往前丢去，只听一阵阵“滋滋”声传来，而后便是一股烧焦味。 两人面前的虫子已被炸成灰烬。 虞菱水顾不得嫌弃，踩着那层黑黢黢的灰烬往城门方向走去。 慕惊尘紧跟其后。 两人就这么一路炸，一路走，竟顺利地走到了城门口。 城门上亦有结界，却只是一道寻常结界，虞菱水挥手之间便解了。 “轰隆——” 城门猛然开启。 两人往城中看去，就这一眼，叫他们目瞪口呆。 只见城中竟是一片热闹非凡，街上摊子星罗棋布，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吆喝声、吵闹声、讲价声、寒暄声、哭声、笑声......组成了一幅人间烟火图。 虞菱水回头看向慕惊尘，慕惊尘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 两人还在城门口大眼瞪小眼，便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哥哥姐姐，要不要买花啊？” 虞菱水和慕惊尘齐齐往下看，却见一个小女孩手中正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她正抬头看着两人，眼睛亮晶晶的，见两人没应答，她又继续道： “哥哥的娘子这么好看，哥哥不打算给她买束花么？” “不是，我们不是……” 虞菱水反驳的话语还没说完，便听慕惊尘轻笑道：“好啊。” 第15章 赠尔鸢尾 外边与你一同来的那个公子心…… 说着，他蹲下和小女孩同高，认认真真地开始挑选小女孩花篮里的鲜花。 慕惊尘挑挑拣拣许久后突然抬头看着虞菱水，认真道：“师妹，你瞧，这束花你可还喜欢？” 虞菱水看着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又将目光移到他手中的那束花上。 只见慕惊尘手中拿着的是一束鸢尾花，花色为绚丽的紫，在一旁绿叶的衬托下更显得尤其深沉，还有几分清扬孤洁之感。 虞菱水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个小女孩立即赞叹道：“哥哥果真是慧眼如炬，这花啊是我娘亲最喜爱的花，我爹为了逗娘亲开心便在自家院子里种了许多！” 小女孩絮絮叨叨，“娘亲说，鸢尾乃是矢志不渝，生死相随的象征！可我家中太多了，我就偷偷摘了一束去卖呢！” 小女孩不懂什么是“矢志不渝，生死相随”，她只知道此花好看且忠贞，故而她继续道：“哥哥姐姐定会像娘亲爹爹那般恩爱不移的！” 虞菱水将目光从鸢尾花上移开，却见慕惊尘似笑非笑，眉梢上挑，轻声问：“是么？” 虞菱水的脸唰的就红了。 小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啦！小孩子才不会骗人呢！” 慕惊尘从怀里掏出几颗灵石，轻笑道：“那我要了。” 随后，他起身走近虞菱水。 分明是短短几步的距离，可虞菱水却觉得好似已过了千万年。 她抬眸看着逆光而来的白衣青年，心口微不可查的烫了一下。 慕惊尘眉眼如画，嘴角上扬，声音清润，“师妹，送给你。” 虞菱水看着那束仍挂着几颗露水的鸢尾花，心想： 小师兄这是何意？ 可她还是老老实实接过了慕惊尘手中的花。 虞菱水轻声道：“此花不错。” 两人别过小女孩后继续往前走着，慕惊尘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他眼底含笑，衣袂翩翩，连周围的风都是温和的。 虞菱水看着街道，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她猛然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慕惊尘也停下脚步，侧身询问。 虞菱水走了几步，环顾四周，喃喃道：“师兄，你看这像不像无影镇？” 慕惊尘四下一看，这街道的布局果真是和无影镇有些类似。 只是无影镇迷雾重重，空无一人，而这里商贩林立，热闹非凡。 他们此时站的这个街头，两边连着巷子，正是那日林青垣失踪的地方。 “可这里是江底啊，为何会有人活着？”虞菱水不解地看向周围。 慕惊尘静静地看着前方随风飘扬的幡，低声道：“万一这不是人呢？” 虞菱水顺着慕惊尘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飘舞的幡上写着“赠尔乌鸢”四个大字。 乌鸢乃鸢尾别称。 而那个店的位置竟与那食人客栈一模一样。 就在两人震惊时，方才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已卖完了花，正蹦蹦跳跳地跑进赠尔乌鸢中。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走向那家店。 走近了，两人才发现那竟是个胭脂铺。 虞菱水率先走进赠尔乌鸢中，一股细腻的馨香扑鼻而来，而后便见到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摆在桌面上。 屋内灯光明亮，装饰温馨，别有一番滋味。 屋顶挂着几串铃铛，正随风摇摆，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个中年男子从柜台走来，笑道：“姑娘快请进，看看小店可有姑娘你喜欢的东西？” 虞菱水在桌台周围转来转去，而后在一盒陌花海棠脂旁停了下来。 她轻轻拿起那盒胭脂，端详了许久，却没开口。 掌柜立即走进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个是陌花海棠脂，这在天都都是很受欢迎的！” 第29章 “哦？”虞菱水微微挑眉。 慕惊尘低声询问，“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虞菱水微微点头，又道：“没想到掌柜的竟对胭脂水粉也颇有研究。” 掌柜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他摸了摸后脖颈，笑道： “我家娘子喜爱胭脂水粉，也爱时兴妆容，故而我也略懂一二。” 听闻此言，虞菱水来了兴趣，“掌柜和娘子实乃龙凤呈祥啊。不知我可有机会见到姐姐呀？” 就在此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传来： “哥哥是来给姐姐买胭脂么？！” 随后，那个卖花的小女孩从后院跑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一个貌美温婉的女子。 “阿漓，莫要无礼。” 女子声音柔和动听，宛如春风拂面。 被称作“阿漓”的卖花小女孩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却不敢说什么。 而虞菱水和慕惊尘却在看清那个女子的脸后齐齐震惊不已。 那女子竟与食人客栈后厨墙上挂着的画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女子轻移莲步，走至两人面前，牵住阿漓。 掌柜缆着她的腰，温柔道：“阿洳，你怎么出来了？” 白洳笑着点了点阿漓的额头，嗔怪道：“还不是你女儿想过来。” “你呀，又不听娘亲的话。”掌柜摸了摸阿漓的头，责怪道。 虞菱水和慕惊尘看着一家人的温馨的互动，心中疑惑更深。 “我方才听见妹妹说想见见我？”白洳看向虞菱水，温声询问。 她的声音很轻柔，叫人感到很舒服。 虞菱水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陌花海棠胭脂，笑道：“我道是此地离天都十分遥远，怎会有人这般懂天都实行妆容脂粉呢，如今瞧姐姐美若天仙，便觉此事也不足为奇了。” 白洳微微一笑，柔声道：“姑娘谬赞了，我瞧姑娘你，还有你身边的这位公子衣着靓丽，模样姣好，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来的，知道的定比我多。” 虞菱水微微一笑，“姐姐说的是。这盒陌花海棠我就买了，不知明日姐姐可有空？” 白洳抿嘴笑道：“姑娘你问，自然是有空的。” “不知姐姐可否能教我如何化妆啊？” 白洳点头：“自然可以。” 虞菱水脆声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说着，她刚要掏出灵石，却见慕惊尘已率先付了钱。 两人走出赠尔乌鸢后便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去。 慕惊尘看着虞菱水微微皱着的眉头，低声问道：“师妹可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虞菱水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弄着那盒陌花海棠，有气无力道： “师兄不知，这陌花海棠是在玄黄一百二十二年末兴于天都，此时早已落寞了。” “也就是说，这里的时间与外面的不一样？” 虞菱水撑起脸，肯定道：“对。陌花海棠于玄黄一百二十二年末兴于天都，那最晚应当在一百二十三，不对，无影镇太过偏远了，传到这里时应当是在玄黄一百二十四年左右。” 而那幅画的角落写的却是： 玄黄一百二十四年七月七日。 鸢尾花一般盛开在三四月，此时鸢尾花大片盛开，美得不可方物。 那应当是三四月。 也就是说，那幅画还没画就。 虞菱水轻声道：“我们现在处的地方可是真实存在？” 无影江底的城池，轻而易举死去的恶鬼，漫天飞舞的白虫，还有梦幻般的过往。 慕惊尘轻声道：“存不存在，明日便可知晓了。” 次日，虞菱水和慕惊尘早早的就到了赠尔乌鸢。 阿漓正在门口玩耍，一见到两人，她便叫道： “娘亲，哥哥姐姐来啦！” 而后，掌柜和白洳相继从店内走出来。 白洳笑道：“姑娘来得真准时。” 虞菱水甜甜一笑，“可得姐姐传授，我岂敢迟到！” 白洳拉着虞菱水往屋内走去，慕惊尘则和掌柜留在外头。 后院果然种了许多鸢尾花，除了鸢尾花外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花。 察觉到虞菱水的视线，白洳温声道：“我喜爱花，于是郎君便在家中种了许多花。” 虞菱水真心感叹道：“掌柜对姐姐真好！” 白洳看了看虞菱水，又往慕惊尘的方向瞥了一眼，却只是微笑着没说什么。 白洳的卧室极好看，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里边装饰之物珍贵好看，不像是无影镇这种小地方可有的。 白洳将虞菱水引到铜镜前坐下，自己则是在一旁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而后，白洳抬手给虞菱水梳妆。 她温柔道：“姑娘你底子真好啊！” 虞菱水感受到白洳温柔至极的动作，闻着那股淡淡的馨香，她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姐姐，你像我阿娘一样。” 白洳动作未停，眉眼弯弯，“你阿娘一定很好看。” 虞菱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应当是吧。” 兴许是白洳太温柔了，也可能是这股馨香很迷人，虞菱水渐渐放松下来了，她轻叹道： “我至今没见过我阿娘。” 白洳手上动作一停，脸上露出一丝自责，虞菱水却自顾自地说着： “自我有记忆以来，便没有阿娘的身影。阿爹，师叔们也没有提起过。 第30章 我有一次吵着要阿娘，向来温儒的阿爹头一次对我发了火。后来，我再也不敢提阿娘。 我有预感，我此番回去，阿爹会告诉我阿娘的事的……” 白洳安安静静地听着虞菱水絮絮叨叨的话，一言不发，半晌后，她才轻轻地从后边环住虞菱水，柔和道： “那你便把我当作你阿娘吧。” 白洳的声音有种莫名的蛊惑感，她轻柔道： “你别难过。你周围的人都很爱你。 你可知，外边与你一同来的那个公子心里头有你？” 虞菱水一愣，手中簪子落了地，发出“哐当”一声。 第16章 喂血 他的声音异常的蛊惑人心：“师妹…… 白洳俯身捡起那个簪子，轻柔道：“姑娘别着急呀，我不过随口一说。” 虞菱水半晌方道：“那、那就好。” 小师兄高洁如月，对谁都温和尔雅，活脱脱一个圣父，怎么可能喜欢她？ 况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接近师兄只是为了和他抱团，找云不辞报仇，保护好昆仑山众人。 白洳没再说话，只是微笑着为虞菱水梳妆，教她一一识别胭脂水粉。 门外的几人就没有那么安静了。 阿漓很喜欢慕惊尘，一直缠着慕惊尘玩。 慕惊尘极有耐心的陪着她打闹，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掌柜站在柜台后算账，时不时的朝他们那边看一眼，见到这个情景后又继续低头算账。 许久后，后院的帘子被拉了起来，几人齐齐往门口望去。 只见白洳率先走了出来，她朝后边那人伸出了手，笑道： “姑娘注意脚下。” 而后一只白皙纤细，如羊脂白玉般的手覆在了白洳手中。 清脆的少女音传了出来，“谢谢姐姐！” 慕惊尘抬眸，只见少女黛如远山，眸似星子，口若朱丹，她已换了一套红色的衣裙，愈发的显得她肤如凝脂。 虞菱水抬眸，冲慕惊尘微微一笑，她缓缓走向慕惊尘，声音如山间溪涧般清爽动听，“小师兄，好看吗？” 慕惊尘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抹身影，却没有答话。 反倒是他怀中的阿漓咯咯地笑道：“大哥哥你怎么看呆了诶？！” 慕惊尘猛然回过神来，他垂下眼睫，嘴角微微上扬，随后看着虞菱水认真道： “很好看。” 虞菱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别开目光，看着慕惊尘怀中的阿漓打趣道： “阿漓你说说姐姐我好看么？” 阿漓甜甜一笑，从慕惊尘怀中下去，走近虞菱水，要叫她抱，却被白洳制止了。她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娘亲，随后甜声道：“姐姐最好看了！你瞧，把大哥哥的心都勾走了！！” 虞菱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慕惊尘眉眼弯弯，却没有反驳。 虞菱水又想起白洳的话：“你可知，外边与你一同来的那个公子心里头有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别开目光。 虞菱水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任务身上。 此番她与慕惊尘来是为了探清这个城池是否真实存在？林青垣又在何处？ 她一面蹲下给阿漓理了理头发，一面装作不经意间询问，“今年可是玄黄一百四十年，说起来……” 虞菱水话音还没说完，便被阿漓打断了，“姐姐说什么呢？！今年分明是玄黄一百二十三年啊！” 虞菱水和慕惊尘暗暗对视了一眼。 果然有问题。 白洳也面露疑惑地看着丈夫，轻声问：“郎君，今年是玄黄一百二十三年吧？” 掌柜肯定地点了点头。 “……” 虞菱水和慕惊尘走在长街上，周围人声鼎沸，来往行人如织。 慕惊尘白衣上的暗纹在日光下熠熠发光，玄色腰带将他的气场压低了几分，然而，他却眉眼温和，嘴角含笑，永远都是那副温和如水的模样。 虞菱水身着一袭红衣，宛如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般热烈灿烂。她杏面桃腮，眉眼飞扬，灿若星斗。 她回头看着慕惊尘，皱眉道：“师兄，你怎么看？” 慕惊尘轻声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被永远困在此城中，城里时间凝滞。” 虞菱水不解道：“那他们怎么会没发觉呢？” 慕惊尘点点头，继续道：“那就是第二种情况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是个鬼城。” 闻言，即便此时太阳高挂，虞菱水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是个鬼城，说明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可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依然在重复着生前的的生活。 而且，这里定有古怪，能叫他们不断在几年的时光中循环，却没人发觉。 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虞菱水这时忽然瞥见远处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她猛然抓着慕惊尘的袖子，惊讶道：“师兄你看！” 慕惊尘顺着虞菱水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隐隐的山间，一个白衣人一闪而过，他速度极快，宛如魑魅魍魉。 “走！”慕惊尘当下低声道。 两人立即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城池背靠深山，那座山隐隐呈青黑之色，薄雾在其山顶萦绕，叫人看不清山顶之物。 虞菱水和慕惊尘速度很快，可当他们到达山腰时，那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第31章 虞菱水停下脚步，回头对慕惊尘道：“我们在街上所见的山顶薄雾多半是个阵法吧。” 慕惊尘颔首，“正是。只是不知，此人布下此阵是为了掩盖山顶之物还是叫那些亡魂不断在回忆里徘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虞菱水挑眉道。 而后，两人一路往山顶处奔去。 越走越冷，彻骨的寒冷。 虞菱水的速度减慢了不少，她呼出一口气，只觉自己要被冻成冰雕了。 她试图提起灵力来御寒，却没有一点用，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慕惊尘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停下脚步轻声道：“怎么了？” 虞菱水呼了口气搓了搓手，她又开始跺脚，企图来御寒。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师……师兄，你怎么、不觉得冷啊？！” 慕惊尘闻言默了一瞬，他环顾四周，轻声道：“也许是，我是火灵根？” 虞菱水冻得脸色发白，她不解道：“为何，灵力没有用啊？！” 慕惊尘抬手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虞菱水体内，虞菱水霎时只觉一股暖流正从慕惊尘手上转移到自己身上，顺着血液遍及四肢百骸，叫她缓和了不少。 然而，慕惊尘的手中的灵力一停，那股彻骨寒冷又立即席卷而来，叫虞菱水哭笑不得。 慕惊尘低头思考了一会，轻声道：“你喝我的血试试。” 虞菱水猛地睁大杏眼，震惊道：“师，师兄你说什么呢？！” 慕惊尘却认真道：“我……总之，应当是有用的。” 说罢，还没等虞菱水反应过来，慕惊尘便用匕首将自己手腕划破，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琉璃碗接那成股流下的鲜血。 虞菱水见已经没法阻止了，只好立即叫道：“够了够了！！” 慕惊尘这才停下，他将手中的琉璃碗递给虞菱水，而后给自己疗伤。 虞菱水颤颤巍巍地接过慕惊尘手中的血碗，一脸担忧地看着慕惊尘。 慕惊尘却回头看着她，认真道：“师妹，信我，有用的。” 虞菱水也不敢问为何如此自信。 她一面觉得寒冷直达心肺，一面惊讶于慕惊尘的疯。 该不该喝？ 她不敢喝。 这是她第一次喝人血。 虞菱水看着手中的那碗血，身子哆哆嗦嗦的，再冻下去要冻死了。 她轻叹着。 慕惊尘看着虞菱水，目光深沉如海，虞菱水与他对视着，只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的声音异常的蛊惑人心。 他幽幽道：“师妹，喝了它。” 虞菱水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她仰头喝下那碗端了许久，却依旧温热的血。 慕惊尘看着虞菱水沾着鲜血而极为红润的嘴唇，目光微微暗了一瞬。 不过片刻，他立刻移开视线。 虞菱水瞬间恢复意识，她看着手中已空了的碗陷入沉思。 她这是怎么了？ 为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小师兄究竟是什么人？ 虞菱水心底生了一丝怀疑。 她最初毫不犹豫地选择慕惊尘，是因为她相信慕惊尘不会伤害她，可如今呢？ 虽然这也不算伤害，可是…… 虞菱水心底闪过一丝寒意。 “师妹？” 慕惊尘温和的声音将虞菱水的思绪带回现实。 不可否认的是，喝了慕惊尘的血后，她瞬间不觉得冷了，一阵温暖遍及全身，叫她舒服了不少。 “怎、怎么了？”虞菱水盯着脚下的土地，不解道。 她现在不敢与慕惊尘对视，她还记得方才与慕惊尘对视时仿佛陷入万丈深渊，瞬间没了意识。 慕惊尘看着虞菱水发髻上的红发带，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他轻声道：“继续走吧。” 虞菱水点点头，率先往前走去。 慕惊尘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已进入那片薄雾之中。 虞菱水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甚至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安静得太不符合常理了。 虞菱水时刻做好祭出镜花水月的准备。 然而下一刻，只听一阵笑声突兀的传来，声音时而尖锐，时而沙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凄惨而恐怖。 虞菱水只觉汗毛乍起，她几乎是立即祭出镜花水月来。 却仍不见任何人。 慕惊尘也环顾着四周，他的反应比虞菱水稍稍平静了一点。 虞菱水暗道：小师兄果然是崩泰山而不眨眼啊。 而后，一道白影忽然闪现，在薄雾中飘荡而过，速度却极快，形似鬼魅。 与此同时，那道声音直逼耳膜。 虞菱水手一抖，镜花水月直追那个身影而去。 第17章 地牢（小修） “师妹，我从不会骗你的…… 然而，那道身影动作极快，镜花水月在薄雾中飞了几圈后便转了回来，温顺地停在虞菱水身旁。 “那是什么东西？”虞菱水惊叹道。 慕惊尘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身影再次从另一侧飞了过来。 这次，慕惊尘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了，那人脸色极为苍白，头发飞扬，有些雌雄莫辨，他指甲寸寸变长，猛然往虞菱水后背抓去。 慕惊尘只来得及将虞菱水一把推到一侧，而后他手中的无为剑化作一道白光刺向那人。 第32章 虞菱水这时也发现了，她抬起镜花水月往后刺去，那人的两只手一前一后打在两把剑上，发出一阵阵“铮铮”的刺耳声。 虞菱水脚尖一点，从那人身下划去，镜花水月剑气如虹，却只是斩掉那人的几根头发。 那人往后退去，声音亦是有些雌雄莫辨，“姑娘好身手啊——哈哈哈哈哈哈——” 那阵凄惨恐怖的笑声再次传来，慕惊尘忽然道：“师妹，快蒙住耳朵。” 但还是迟了，虞菱水只觉那道笑声中好似掺杂了别的东西，仿佛刀剑搅动心肺，虞菱水只觉喉中一股铁锈味上涌，随后她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她抬手汇聚灵力蒙住耳朵，才觉好受了不少。 慕惊尘满眼担忧地望着她，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师兄，走吧，我们继续往前。” 虞菱水有预感，山顶定有什么秘密。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而后薄雾渐渐消散，露出前方一点儿山尖，那块山头很诡异。 荒草丛生，其上还立着一块白色的大石头，好像......好像一个坟墓。 虞菱水看了一眼慕惊尘，慕惊尘点点头，轻声道：“确实像个坟墓。” 虞菱水疑惑道：“不知，里边会不会有什么？” 虞菱水说着，往前爬上那个山丘，看着那个白色石头覆手而上。 初时，只觉一阵冰凉光滑之感，而后，她摸到了一块凸起。 “噫！”虞菱水感叹了一声，随后她用力摁下那块凸起。 只听“轰——”的一声，那块山丘猛然张开大口，将虞菱水和慕惊尘吞了进去。 虞菱水只听见耳边风声怒号，凉风吹在身上，宛如刀子割在身上。 两人一路无阻地往下落着，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速度才渐渐减慢。 虞菱水和慕惊尘刚一落地，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道既激动又惊讶的声音忽然响起： “水水？！慕公子？！你们怎么也......也被抓来了？” 虞菱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群面色惊恐的男女老少。 “我在这我在这！！”林青垣用力跳起来，朝两人挥手。 虞菱水这时才看见林青垣，她冷哼道：“我们才不是被抓来的呢！祖宗我是来救你的！！” 林青垣笑道：“好好好，祖宗快救我！我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发霉了！！” 虞菱水还没来得及回嘴，边听见慕惊尘稍稍冷淡的声音，“林公子可知是何人抓的你们？” 林青垣沉默了一会，才从人群中挤出来，靠近两人，低声道：“我当时走在你们身后，突然就被打晕了，等到我醒来时就在这个鬼地方了！” 林青垣看了一眼周围的那些人，他从牢里探出头道：“这些都是近些年路过无影镇失踪的人，他们都是醒来就在这了……” 虞菱水不解道：“他们抓你们来却不杀你们，就把你们养着？” 林青垣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连吃食都是很好的。” 慕惊尘看着林青垣，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面上却还是认真的问：“他们送饭时也不曾出现么？” 林青垣一愣。 他怎么感觉每次他和水水接触一多，慕公子就开始用这种眼神看他啊？ 林青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是出现了，只是奇怪的是，我们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林青垣想了想，继续道：“他们分明没有带着面具，可我们就是记不住他们的模样……” 虞菱水惊讶地长大眼睛，慕惊尘看着她，轻柔道：“也许他们使用了某种术法，催眠了他们。” 听到这个，虞菱水再次问道：“你们在这可有闻到什么异香？” 林青垣这才叫道，“我想起来了！是有一股淡淡的馨香，是在我们熟睡后出现的。我刚被抓到此地时，恐惧至极，睡不着，故而对这清香的印象很深刻！！” 虞菱水瞥了他一眼，揶揄道：“那林大公子近日睡得如何啊？” 林青垣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不好意思道：“我想着，反正无论如何水水你和慕公子都会来救我的……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虞菱水哼道：“早知道林大公子过得有滋有味，我和师兄就不来了！” 慕惊尘突然出声道：“有人来了。” 只听半晌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只是那脚步声极低，虞菱水凝神细听才听见。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慕惊尘，暗想，师兄耳朵怎么如此灵敏？ 不一会儿，一阵馨香扑鼻而来，虞菱水和慕惊尘屏住呼吸，看着脚步传来的方向。 一道白影缓缓出现在眼前。 这地牢仿佛是个木桶，四面均是墙壁，好似没有门，可那道白影却仿佛是直直穿透墙壁进来一般。 不怪林青垣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即便虞菱水和慕惊尘没吸入催眠香，都有些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只是因为那人肤色白的恐怖，几乎与她身上的衣服融为一体了。 虞菱水看着那人身形不大，甚至有些纤细，应当是个女子。 她有些莫名的觉得那人有些熟悉。 那人缓缓走来，她扫视着地牢里的人，仿佛是在数钱一般。 她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疑惑，之后，她缓缓朝虞菱水和慕惊尘躲藏的角落走来。 第33章 整个地牢出了那些人的呼吸声就是她的脚步声了，安静得落针可闻。 虞菱水盯着那双隐藏在白衣服间的鞋，心想：难道真要被发现了不成？ 就在这时，一道更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而后另一个身着白衣，头发披散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靠近那个白衣女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白衣女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起来，她再次看了一眼虞菱水和慕惊尘所在的方向，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急匆匆地离开了。 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地牢后，虞菱水才重重地呼了口气。 她低声道：“师兄，我们得快些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慕惊尘点点头。 虞菱水看着地牢四面的墙壁，抬手覆了上去，林青垣看着虞菱水，低声叫道： “喂！水水，你该不会是在想如何将这墙壁炸毁吧？！！” 虞菱水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怎么？不行么？” 林青垣叫道：“这可不行！太危险了！先不说，这墙壁上是否会有阵法，这要是被炸毁了，受伤的不还得是我们！！” 虞菱水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其实，她是在寻找阵法的。 这地牢没有门，那这墙极有可能就是障眼法，这儿定存在阵法。 就在这时，慕惊尘的声音再次传来，“师妹，你过来看看。” 找到了么？ 虞菱水一喜，立刻走过去，便见慕惊尘所指的地方正画着几道符文，这符文神秘异常，虞菱水看不懂，但是她好像在哪个典籍中见到。 她想了半天，不确定道：“苗文？” 慕惊尘看着虞菱水，点了点头，“这是苗文。这个的意思是‘月’。” 苗文，那应当是与叶榆泽的夷诏国有关了。 夷诏国位于叶榆泽周围，以叶榆城为都，其间以白、苗之人为主。 他们擅蛊术，尤其是夷诏大祭司。 原来灵犀师叔此番叫他们来无影镇是料到此事与叶榆城那边有关了。 虞菱水没来得及细想为何慕惊尘可以看懂苗文，慕惊尘又继续寻到了几个苗文，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字，譬如什么风、雪、花等。 虞菱水疑惑不解，“师兄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慕惊尘默了半晌，轻声道：“既是与夷诏国有关，那我不得不跟你说一下夷诏大祭司的信息了。” “夷诏大祭司乃是世间最擅蛊之人，除此之外，他还可观星象，引风雨……这些暂时都可不说，最重要的是，他坐下有四个弟子，分别是风、花、雪、月。” 虞菱水轻声道：“果真是与那位大祭司有关？” 慕惊尘没说话，半晌后方才抬起眼帘，认真道：“不一定。” “师兄你为何如此说？”虞菱水不解道。 慕惊尘轻声道：“他犯不着做这些污脏之事。” 虞菱水心中疑惑万千，却也识趣地不再询问。 她忽然觉得，小师兄的身世也是迷雾重重。 慕惊尘见虞菱水沉默了，心中涌起一丝恐慌，他抿了抿嘴，轻声道： “师妹，我从不会骗你的……” 虞菱水胡乱的点了点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然而，那阵脚步声却极为庞杂，好似来了一群人。 虞菱水和慕惊尘只好先躲在暗处。 只听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陪笑道： “大人，我错了。敢闯入地牢的必定是那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等我找到他们，我定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后，一群人簇拥着前脚才离开的那个女人，再次走进了地牢中。 那个女人冷冷道：“你若是有能力早就把他们杀了，没用的东西。还得我给你善后……” 听到这个声音，虞菱水的脑中浮现出那个温柔温婉的身影。 怪不得她会觉得这个人如此眼熟呢。 第18章 中毒 他声音偏执：“我带你走。”…… 虞菱水又细细观察了一番。 是白洳。 可又不像白洳。 好像是个空有白洳表皮，却是个替代品的人。 那女子说着，率先走近人群。 她环顾着众人，眼里尽是审视。 林青垣躲在人群中，知觉那道眼神宛如刀子般在他身上刮过，令不由得脊背生寒。 下一瞬，白婼将视线转向虞菱水和慕惊尘隐身的角落，她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冷笑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竟敢来扰老身的安宁？” 虞菱水和慕惊尘面面相觑，下一刻，两道白影扑面而来，逼得他们纷纷现形。 虞菱水打诨道：“呀！我们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姐姐你信吗？” 白婼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下一瞬，那两道白影继续朝两人扑去。 虞菱水一面持剑抵御白影的攻击，一面叫道：“姐姐，我们真不是故意进来这儿的……诶，姐姐你不是上午还在为我梳妆呢，怎么这么快就到这儿了呢？！” 白婼冷笑道：“我劝你快点束手就擒，莫要油嘴滑舌，还有，我根本就没见过你。” 听白婼此话不像是说谎，那在赠尔鸢尾中的人是谁？ 她们是否真的是同一人？她又为何不记得他们了？ 虞菱水疑惑地看了一眼慕惊尘，慕惊尘微微摇了摇头。 虞菱水只好先专心抵挡那个白影的进攻。 第34章 那道白影速度极快，眼花缭乱，竟叫她有些看不清它的攻击。 镜花水月化作一道蓝光在白影里穿梭着，那个白影的脸忽然在虞菱水面前不断放大，叫虞菱水吓了一跳。 那个白影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它的脸尖尖的，脸上还有一些绒毛，俨然不是人的模样，可它的分明是站立着的，穿着一件和白婼类似的白色斗篷，又像是个人。 在虞菱水惊讶的瞬间，它猛然抓来，虞菱水反应过来，立即挥掌而出。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她的肩头被那个白影长而尖的爪子抓破了，正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虞菱水气急，一只手持剑斩向那道白影，另一只手抬手结印，紫色的雷霆之光在她周身缓缓汇聚。 随后，她猛地睁眼，一道雷电霎时劈向白影，对着那道残影般的身影狠狠劈下。 白影的速度果然减慢了。 “水水好厉害！！” 林青垣激动得拍掌赞叹。 虞菱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林青垣赶忙捂住嘴，然而已然迟了。 白婼使了个眼色，她身后那个雌雄莫辨的人立即朝林青垣的方向抓去。 虞菱水只来得及朝那个雌雄莫辨的人扔去几张符纸，那人却在抬手之间化解了那几道符纸。 就在此时，一把长剑带着凛然剑意横在林青垣身前。 原来是慕惊尘抽身将手中的无为剑掷了过来。 白婼的声音冰冷至极，丝毫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莫邪，把那小子杀了。这两个人就是为了救他而来的。” 林青垣闻言立即喊道：“水水，慕公子快救命啊！” 虞菱水被他吵得心烦，怒道：“你闭嘴！” 那个被称作“莫邪”的不男不女的人闻言，冷笑一声，再次朝林青垣抓来。 此时无为剑已回到慕惊尘身边保护主人了，林青垣只好在人群中乱跑，这一系列事情下来，那些被关押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这一来，白婼身旁的剩余的白影终于纷纷往各个角落走去，去抓住那些躁动恐惧的人了。 这一来，虞菱水和慕惊尘那边的压力就小了不少。 只是，他们还得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关注林青垣有没有被抓住。 林青垣混在人群中跳来跳去，一时间莫邪竟有些拿他没办法。 虞菱水见林青垣没事就渐渐放下心来抵抗那些白影。 虞菱水转动手腕，将灵力注入镜花水月中，镜花水月泛出丝丝闪电，随后她抬手朝那速度变慢了不少的白影斩去。 剑气刚碰到那道白影，它便化作一片粉末，烟消云散了。 虞菱水越过重重人群对着白婼扬了扬头，她骄傲道： “姐姐，你说我厉不厉害？” 白婼冷漠道，“莫要唤我姐姐，我们很熟吗？” 说着，她越过人海，身形如白雾般不过眨眼之间便至虞菱水眼前。 虞菱水一面持剑抵抗，一面笑道，“姐姐，你不是叫我可以把你当作阿娘么？” 白婼瞥见虞菱水眼中含水，莫名的多了些可怜。 虞菱水继续道：“难道姐姐你是骗我的么？” 白婼一愣，心想，“难道这丫头见过那人了？” 真是麻烦。 白婼心中暗骂，可她手下动作却没停。 她指甲寸寸疯长，划过剑身，激起一阵刺耳的声音。 剑气弥漫，将白婼头上的白色帽子吹落，露出她如雪般的白发。 虞菱水一怔，她此刻终于确认了眼前此人并非白洳。 只是为何她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也是如此的相像？ 就在虞菱水分神这一刹那，白婼嘴角上扬，挥掌而出，虞菱水方才被白影抓伤的肩膀再次受到一掌。 虞菱水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外倒飞出去。 白婼冷笑道：“你还是太嫩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灵力在减少么？” 说着，她脚步未停直追而去，这一掌若是再次打到虞菱水身上，定会叫虞菱水身死于此。 慕惊尘立即往虞菱水方向掠去，可这必定是来不及的。 虞菱水吐出一口鲜血，试图凝聚灵力，却发现灵力仿佛泄了气般消失殆尽。 她肩头的被抓伤的地方不断冒着黑气，她看着那抹越来越近的白影，听见了慕惊尘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师妹———” 那般熟悉。 就像那个噩梦里，她身死弱水时，他绝望而无助的声音一般。 就在这时，一把通体雪白的剑忽然斜刺而来。 剑气与白婼的掌风相持片刻，随后那把剑倒飞出去，白婼也往后退了几步。 虞菱水往剑飞来的方向看去，撞进一双清冷好看的眼睛里。 黑衣女子被震飞至人群边缘，她薄唇边溢出许多鲜血，但是她仍旧静静地看着虞菱水，眼里无波无澜。 此人正是温浮惜。 虞菱水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再次吐出一口黑血。 “师妹！” 慕惊尘抱住她。 虞菱水抬眸看去，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 那双向来只有沉静与淡漠的眼里此时却盛满了无助、绝望、痛苦、心疼……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庆幸。 虞菱水的心仿佛被蜂蛰了一下似的，忽然涌起一阵痛意。 虞菱水捂住胸口，眼里水光潋滟。 第35章 为何心口会这般痛？ “师妹……” 慕惊尘担忧地又叫了一声，随后，他握住虞菱水的手，开始给她渡入灵力。 虞菱水缓缓地摇了摇头，虚弱道：“小师兄，我、我没事……你先去对付，她。” 慕惊尘顺着虞菱水的目光看去，见白婼突然开始屠杀凡人。 她抓了那么多人，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为何突然在此时开始杀人？ 慕惊尘明白虞菱水的意思，可他不放心将她就这么放在这儿。 他抱着她，偏执道：“我带你走。” 那些人是生是死与他何干？他只想她活着。 虞菱水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只是徒劳，她不死心道： “师兄，救他们……” 她中了毒，又挨了白婼一掌，此时已虚弱至极。 虞菱水脸色苍白如纸，春色也泛着淡淡的紫，豆大的汗珠从她额间一颗一颗往下落。 慕惊尘看着她的模样，心疼道：“不行……” 就在这时，温浮惜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来，照看她。你去，救人……我，打不过。” 慕惊尘看了一眼正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的同样受伤了的女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虞菱水却道，“师兄，快去救人啊！” 慕惊尘咬了咬牙，将虞菱水抱至角落里，对温浮惜道： “照看好我师妹。” 说完，他持剑直冲白婼而去。 白婼白色的斗篷上溅满了鲜血，地牢里血流不断，打斗声、呜咽声、嚎叫声……杂乱无章，一时间竟叫人分不清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 无为剑化作一道白光，在人群中穿梭过去，一路上打散了不少白影。 慕惊尘持剑迎白婼而上，白婼眼睛发红，怒道： “找死！” 而后，两人斗作一团，一时间灵力四溅，剑气冲天，竟难以分出高低。 林青垣倒是灵活，加上他也修习过一点术法，虽然被莫邪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是没被打趴下。 虞菱水见状，轻声道：“我这里没事……温姑娘你可以去帮一下林青垣么？” 温浮惜皱着眉头，刚要反驳，却又听虞菱水道： “这样吧，你可以给我布个结界么？” 温浮惜眉头微微舒展，抬手给虞菱水布下了个结界，随后持剑往林青垣方向走去。 林青垣一见来了帮手，立刻蹬鼻子上眼，“略略略，来抓我啊——” 莫邪抬手抓来，却被一把长剑挡住了。 林青垣趁机叫道：“多谢姑娘！我叫林青垣，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啊？！” 温浮惜又微微蹙眉，她反手将莫邪击退。 林青垣又再次问道：“姑娘叫什么啊？” 温浮惜声音清冷如夜风，“在下，温浮惜。” “……” 慕惊尘一掌挥去，白婼急急往后退去。 她忽然回头，看着慕惊尘笑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慕惊尘，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啊......” 第19章 以血解毒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专注，仿佛…… 说罢，白婼竟在原地消失了。 莫邪见状也立刻遁去。 慕惊尘顾不得思考，直往虞菱水方向跑去。 周围陷入一片混乱，哀鸿遍野，人群涌动惊恐不安。 林青垣见白影纷纷消失，大喊道：“大家不要惊慌！哎——大家别急！” 他喊了几声后，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 林青垣往虞菱水和慕惊尘那儿一指，继续道：“看到没有？！这是昆仑仙山前来拯救我们的仙君，有了他们，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说着，他又指了指身旁的温浮惜，却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来自哪门哪派，就凑近低声问道：“你师出何门来着？” 温浮惜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她冷声道：“无名无派。” 林青垣叫道：“哎，你这人......” 他大声道：“还有我身旁这位姑娘，这位姑娘也是很厉害的......” 他还没说完，温浮惜便走到角落里的虞菱水和慕惊尘身旁。 虞菱水只觉冷得不行，她缩着身子，却依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慕惊尘轻唤：“师妹？” 虞菱水迷迷糊糊间只觉一股暖流缓缓涌入体内，暖流所过之处春暖花开，将那彻骨的寒意驱散殆尽。 温浮惜和林青垣走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虞菱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昏睡不醒，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成股流下，微微泛紫的嘴唇 慕惊尘正单膝跪在地上，握着虞菱水的手，给她渡灵力。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专注，仿佛只能看见虞菱水一个人一般。 林青垣和温浮惜对视了一眼，没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后，慕惊尘才仿佛恢复神智，他抬头看着周围的两人，轻声道：“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 林青垣此时才道：“水水她……” 慕惊尘一松手，虞菱水便觉自己被无边的寒意笼罩，冷得她直发抖。 慕惊尘垂眸看着虞菱水，对林青垣和温浮惜道：“你们先找找出口，我再给她渡点灵力。” 林青垣和温浮惜点点头，分别往两个方向走去。 慕惊尘将唇抿成薄薄的一线，他抬手划破手腕，鲜血自他手腕上一滴一滴落下，被他引入虞菱水口中。 第36章 虞菱水迷迷糊糊间感觉一阵腥甜之味扑鼻而来，她尽力地想睁开眼，却是一片徒劳。 然而随着那股腥甜之味的蔓延开来，一股热量弥漫全身，叫她舒服了不少。 慕惊尘看着脸色渐渐恢复的少女，止住鲜血，抬手布下一个结界。 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只觉一阵眩晕，而后踉跄几步，方才站稳。 慕惊尘往一侧走去，他抬手凝聚灵力，将手轻轻地覆在墙壁上，一个繁琐的符文缓缓出现。 他一手持无为剑猛然刺向那枚符印，符印猝然大亮，而后一道亮光骤然闪烁。 众人只听见“轰———”的一声，方才还黑黢黢的墙壁陡然开裂，而后往两侧延伸。 地牢就此打开了。 慕惊尘在众人的欢呼惊喜声中走向虞菱水，弯腰抱起她，带领群众往外走去。 温浮惜看着那个抱着红衣少女的白色身影，眼神渐渐变亮。 * 虞菱水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叫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她眼前浮现许许多多的片段，有少时和师弟云不辞捉蛐蛐玩耍，练剑打闹的。 有和二师姐颜绯抢酒喝，一同睡在同一张床上彻夜不眠地说话的。 也有和阿爹煮茶聊天，谈天说地的。 可最后的画面却是停留在少时，小师兄紧闭着眼，隐在黑暗中，墨发飞舞，冷汗淋漓的模样。 而后两道撕心裂肺、绝望而无奈的喊声重合在一起： “师妹———” 虞菱水猛地睁开双眼，坠入一双沉静却充满血丝的眸子里。 慕惊尘眼底有两团乌青，在他白皙的脸上愈发明显。 “师妹……” 他一见虞菱水醒了过来，眼中一抹光芒一闪而过。 虞菱水张了张口，声音却沙哑无比，“小师兄……” 慕惊尘立即从一旁拿过一杯水，要喂给虞菱水，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见到虞菱水醒来了，温浮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微微动了动。 慕惊尘将虞菱水扶起，继续给虞菱水喂水，温浮惜却道： “我来？” 慕惊尘垂眸看向虞菱水，仿佛是在征求虞菱水的同意。 虞菱水缓缓地点了点头。 温浮惜坐到床前，一点一点地给虞菱水喂水。 虞菱水喝完水后才觉嗓子稍稍恢复了些，她轻声道： “小师兄，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慕惊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温浮惜。 温浮惜声音冷淡：“这儿，有我，放心。” 慕惊尘静静地看着虞菱水，半晌后才道：“好，有事情记得叫我。” 慕惊尘走后，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虞菱水知道温浮惜不太擅长开场，她便率先道： “温姑娘，此次多谢你了。” 温浮惜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虞菱水也摇摇头，轻声道：“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做什么的。” 温浮惜却继续道：“真的，是我，该做的。” 虞菱水没再和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她忽然疑惑道： “我见温姑娘剑法精妙绝伦，不知你师出何方啊？” 没错，戏文里只说了温浮惜是正道之光，至纯至真之人，却没说她的身世背景。 虞菱水又笑道：“倘若温姑娘觉得冒犯，那就不用告诉我的。” 在虞菱水的心里，好人就是对自己好的，譬如戏文里的反派小师兄慕惊尘，还有这次救了她一命的戏文女主温浮惜。 坏人便是伤害自己的，比如梦中杀了自己的云不辞，还有此次交手的白婼。 经过此事，她已经对温浮惜放下戒备了。 每个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秘密，就算温浮惜不说，虞菱水也不会觉得什么的。 闻言，温浮惜看着虞菱水道：“你可以，唤我，阿温。还有，此事，到时机成熟时，我会，告诉你的。” 虞菱水眉眼弯弯，甜声道：“好，阿温，你可以唤我水水！” 温浮惜嘴角也微微上扬，她轻声道：“水水，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虞菱水认真道：“嗯！我相信你。” “你们聊什么呢？”林青垣笑着走了进来。 “水水！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你昏睡的这些日子里我是怎么过来的……”林青垣叫道。 虞菱水扶额，笑道：“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他整天，求神拜佛。” 温浮惜一脸严肃地对虞菱水轻声道。 林青垣笑骂道：“好啊，温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想必佛祖听见了我虔诚的祈祷，你看，水水这不醒过来了么？” 温浮惜却摇了摇头，她继续认真道：“水水，醒过来，全是慕公子的，功劳。” 林青垣还想反驳，却见床上的虞菱水笑得眉眼弯弯，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他一下子止住了话。 他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温姑娘你何时认识水水的？” “比你早。” “怎么可能比我早！！”林青垣不服道。 虞菱水立即插嘴道：“确实是林青垣与我们认识得更早的。” 林青垣一脸得意道，“你看你看，水水的话你不可能不信吧？！！” 温浮惜垂下眼睫，轻声反驳，“是我，更早的。” 第37章 明明是她与她认识得更早的。 林青垣还想回嘴，却被虞菱水制止了，她轻声问道：“我们此刻是在哪儿啊？” “我们现在是在无影镇中。” “无影镇？”虞菱水有些疑惑。 林青垣仿佛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他继续答道： “而今，无影镇中的迷雾已消散。关押我们的地牢则是在无影江对面的一座山上，至于慕公子和水水你们在江底见到的那座城池和景象，其实是无影镇十六年前的模样。 十六年前，白婼，就是那个白衣白发女子。她率领一群人来到无影镇，他们将无影镇中之人残忍的杀害了，把他们的魂魄和记忆锁在了无影江底。” 竟与当初她和小师兄的猜测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没猜到的是，白洳等人是被杀害的。 想到白洳和阿漓，虞菱水心中闪过一阵凄凉。 她疑惑道：“那为何白婼和白洳会长得一般无二呢？” 林青垣摇了摇头，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温浮惜却忽然开口道：“镜州，白家。” 虞菱水疑惑道：“你是说，白洳和白婼都与镜州白家有关么？” 温浮惜用力地点点头。 镜州是离天都最近的州府，是世间除天都外最繁盛之地。 尤其是镜州白家，白家世代出皇后，乃皇亲国戚，三大家族之一。 这件事难不成既与夷诏国有关，又与镜州白家有关么？ 可小师兄那句“他犯不着做这些污脏之事。”分明是很熟悉夷诏大祭司的感觉。 还有小师兄的血，为何会有如此奇效？ 小师兄在被捡回昆仑山之前，在夷诏国的经历又是怎样的呢？ 想不到小小的无影镇竟会牵扯出如此多的事情。 第20章 为她死 “师妹，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几人都不知慕惊尘是如何帮虞菱水解毒的，虞菱水醒来后体内的毒素就被清得差不多了。 温浮惜再次恳求要和虞菱水他们一起历练。 这次，虞菱水没有拒绝。 于是几人在无影镇修整了几日后便开始出发去叶榆城。 叶榆城位于九泽之一的叶榆泽一角，乃夷诏国的都城。 四人御剑飞行，将近傍晚才至叶榆城。 叶榆泽四周有苍山环绕，日光落在湛蓝的湖水中，星星点点，宛若落了一地的星光，没得不似人间之景。 几人在渡口落了下来，人群熙熙攘攘，却对他们见怪不怪，想必修仙之人在这儿并不少。 虞菱水一落地便感知到了虚空中一阵灵力波动，她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却只见蓝天碧水，一片澄澈。 慕惊尘轻轻挑眉，“怎么了？” 虞菱水伸出手再次感应那股神秘的灵力，却发现她的神识好像是碰到了一个墙壁一般被弹了回来。 虞菱水皱眉道：“为何这叶榆城好像处在一个巨大的结界之中？” 慕惊尘笑道：“此事归功于那位神秘异常的大祭司。他布下此结界是为了守护夷诏国百姓安居乐业，外人一般无法冲破此结界进入叶榆城......还有一个原因，那镇压邪祟的‘镇魔塔’便是在这叶榆城中。” 镇魔塔是大陆上最神秘之所，传说是被上古几位神明合力封印，此后万万年来，镇魔塔镇压了数不胜数的邪祟之物。 只是，极少有人知道镇魔塔位于何处，因为凡是要关押于镇魔塔的邪祟之物，要率先给镇魔塔守塔人发信号，守塔人便会亲自去接过邪祟，送到镇魔塔。 故而世人皆以为镇魔塔是位于天外仙山之上。 “既然外人一般无法进入叶榆城内，那为何我们安然无恙的进来了？师兄，你又如何知道镇魔塔在此地啊？”虞菱水疑惑不解。 慕惊尘将目光移到远处，虞菱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不远处三座白塔静静地矗立在一片绿茵和广场中。 慕惊尘轻声道：“这儿有我的一个故人。” 虞菱水听闻此言，又想到，慕惊尘的故乡应当就是在此地，能带他们进来也不足为奇吧。 她不在开口询问，反倒是林青垣还疑惑道：“故人？慕公子你的故人是谁啊？” 虞菱水回头瞪了林青垣一眼，示意他别再问了。 然而，林青垣再次火上浇油道：“水水，你瞪我做什么？” 虞菱水冷哼一声，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理会林青垣。 慕惊尘却温和道：“无碍。此次我会带你们去见他的。” 虞菱水暗道，小师兄就是太善良了！ 随后，慕惊尘指着远处三个神秘的白塔，笑道：“走，我们去那儿。” 虞菱水瞪大杏眼，“那儿？” 她感知到那儿就是灵力波动最大的地方。 慕惊尘颔首，“师妹，相信我。” 虞菱水点点头，没再说话。 那三个白塔远处看过来时，不是很高，也不算很大。但当四人走近才发现，三个白塔极高，极雄伟，塔身上还有各式各样的符文。 三塔之上依稀有红黑之气萦绕，那便是无边的怨气。 就在这时，虚空中灵力猛然旋动，将四人震开到几丈之外，一道清脆而凌厉的声音随即落下： “大胆！尔等是谁？竟敢来此禁地？！” 清脆的铃铛声不绝如缕，身着深蓝色衣裙的少女宛如飞鸟般在空中轻点足尖，轻盈地落到四人面前。 第38章 她生的俏丽，眉眼间自带一股灵气，腰间挂了一圈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眉间隐隐出现薄怒。 慕惊尘轻笑道：“我是来见大祭司的。” 月湿烟冷笑道：“这一年到头想见大人的人多了去，大人哪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快走！莫要待在此处！” “你！”虞菱水怒火霎时往上蹿，却被慕惊尘拦住了，他低头柔声道： “师妹别急。” 慕惊尘话音刚落，便又听见一阵铃铛声传来，这次虞菱水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仿佛来人便是这个结界的一部分一般。 一道轻快而张扬的声音随之传来： “阿烟，休要无礼！” 而后，一个少年缓缓落下，少年模样俊美，墨发披散，编着的几个小辫尾端挂着几颗银铃铛，别有一番异域风味。 他看见慕惊尘后，眉梢微微上扬，冷声道： “哟，怎么，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月湿烟不解道：“大人，你认识这几个人啊？” 乌止昀轻笑道：“不认识，赶出去！” 慕惊尘脸上不见任何情绪，他温声道：“乌祭司，我此番是来向你讨要一个东西的。” 乌止昀将视线移到虞菱水身上，他打量着虞菱水，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半晌后他才开口，尾音上扬，“哦？” 慕惊尘上前一步，将虞菱水严严实实挡在身后，截住了乌止昀的视线。 虞菱水看不见乌止昀，却听见他对慕惊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慕惊尘，你还想再死一次才善罢甘休么？” 这句话在虞菱水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再死一次才甘心”？ 虞菱水还没从惊讶中解脱出来，又听慕惊尘的声音忽然就冷淡了下来，她从未听过他如此冷漠的声音。 他说：“乌止昀，你别多管闲事。” 在虞菱水看不见的一面，慕惊尘双目如寒潭，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乌止昀见状微微勾了勾唇，他挑衅地盯着慕惊尘，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若是不给呢？” 慕惊尘手指微微摩挲着剑鞘，许久后才笑道：“你不会不给的。” 乌止昀的脸色“唰”一下的就沉了下来，他冷哼道：“慕惊尘，你莫要太过自信！” 随后，他飞身而起，往白塔顶尖方向飞去，声音泠泠似月光，“阿烟，送客！！” 月湿烟看了看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乌止昀，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走吧。” 慕惊尘收回视线，轻声道：“辛苦了。” 而后，低头对虞菱水道：“师妹，我们先出去，他会想通的。” 虞菱水满腹疑虑：“师兄是要向他要什么东西啊？” 慕惊尘眼里盛满了温柔，他声音清润，一字一句落入虞菱水耳中，他说： “师妹，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 微风吹过叶榆泽，吹起阵阵涟漪，搅乱整湖的星光。 乌止昀站在白塔顶端沉默的俯视着整片土地。 叶榆城中灯火璀璨，百姓安居乐业。 夜风吹起少年如墨般的头发和深蓝色的衣袍，带起阵阵清脆的铃铛声。 月湿烟静静地盯着沉默不语的少年，顷刻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近他。 她也没有开口，而是和乌止昀一同俯视着这个他们守护且爱着的地方。 乌止昀忽然开口了，“你想问什么？” 月湿烟暗暗叹了口气，大人总是这般的敏锐。 她不解道：“大人和那位……慕公子是故友么？” 乌止昀挑了挑眉，“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么？” 月湿烟如实道：“他说，大人是他故人……” 非故友，而是故人。 乌止昀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慕惊尘与他本来便不是朋友。 慕惊尘是不会拥有朋友的，他也一样。 他们太像了，能一眼就看出对方心里的念头，但他们又很不一样。 他此生只为民而活，为民而死，而慕惊尘不一样。 慕惊尘几生几世都是为她而生，为她而死。 乌止昀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慕惊尘的场景。 他最先见到的不是那个风光无限，清风明月般的昆仑山弟子，而是衣裳破烂，鲜血横流，破碎不堪的慕惊尘。 那日，乌止昀正立于白塔顶上修补结界与观星象时，一阵灵力波动起来，他跃下白塔。 却见白衣少年站在夜色里，泠泠月色下，他白衣破烂，鲜血染红了衣裳和地板。 只听他声音嘶哑， “听闻夷诏大祭司乌止昀术法高强，能通天地，昆仑慕惊尘斗胆来见大祭司，求大祭司一事。” 乌止昀抱着双手，冷冷地瞥着慕惊尘，声音漠然而无趣， “我只尽人事，不改天意。” 乌止昀以为慕惊尘会与他大打出手，却见他似是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乌止昀不再管他，往塔顶飞去，继续夜观星象。 然而，待他结束后，走下白塔，依旧见白衣少年倒在塔前，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已汇成一泊，在月色照耀下愈发的显得狰狞无比。 乌止昀“啧”了一声，抬手将慕惊尘带回去医治。 慕惊尘在他那待了一个月才好转起来，他总是对着白塔沉默不言。 第39章 至于为何昆仑内门弟子会受如此大的伤，慕惊尘不说，乌止昀也便不问。 但是在慕惊尘来到夷诏的第三日，昆仑山被灭门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直到后来，慕惊尘再次开口却是要乌止昀帮他复活一个人——— “大人？”月湿烟疑惑的声音将乌止昀的思绪带回现实。 “那位慕公子找大人要的是什么东西啊？” 乌止昀幽幽道：“可以替她死一次的东西。” 第21章 十指相扣 慕惊尘却顺势牵住了虞菱水，…… 次日一早，慕惊尘便出门了，他说他去找乌止昀谈谈。 乌止昀终还是给慕惊尘他想要的信息了，但乌止昀的要求是林青垣和温浮惜不能一起去。 毕竟那个地方太过隐秘，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青垣无所谓的耸耸肩，“恰好我也懒得动，我实在是太喜欢叶榆城的景色和美食了！水水你就放心地跟慕公子一起去吧！我和温姑娘在这转转……是吧，温姑娘？” 林青垣转头冲温浮惜笑问。 温浮惜看了一眼林青垣，看着虞菱水认真道：“嗯。你们，注意安全。” 虞菱水放心地跟慕惊尘一块出了叶榆城。 乌止昀给的地址是九泽之一，名唤“琢玉泽”。 虞菱水和慕惊尘到达琢玉泽的时候已到晚上，暮色朦胧，一轮圆月宛若玉盘般挂在高空，周围星星闪烁，夜风吹拂，琢玉泽宛如一块巨大的宝玉镶嵌人间。 慕惊尘不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道：“今夜是十五么？” 虞菱水摇摇头，不解慕惊尘为何这般问，却还是如实道：“今夜是十三。” 慕惊尘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虞菱水又道：“琢玉泽的月亮怎么与其他地方好似有些不一样……” 慕惊尘：“这儿的月亮更圆更亮了些。” 虞菱水：“……正是。” 两人走进琢玉镇中，镇里灯火璀璨，亮如白昼。 两人一踏入镇中便听见一道热情洋溢的声音：“姑娘，公子，欢迎来到琢玉镇！这边请———” 虞菱水顺着女子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眼前一片繁华。 琢玉镇中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街道旁勾栏里的貌美男女伸手揽客，丝竹管弦之声不绝如缕，淡淡的馨香萦绕在空中。 热闹得不似人间夜晚。 虞菱水从未见过这般繁华奢靡的景象，她感到很新鲜地左看右看。 慕惊尘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他头上的银冠印着灯火，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缓缓往前走着，虞菱水便跟着他。 此时，一个勾栏中的男子忽然朝虞菱水唤道： “娘子快进来同我玩呀———” 虞菱水一愣，笑道：“你是在叫我么？” 那漂亮的男子掩嘴而笑：“不叫你难不成是叫你身旁的那位公子么？” 虞菱水被逗得眉眼弯弯，慕惊尘却忽然开口打破气氛：“师妹你听清他叫你什么了吗？” 虞菱水抬眸看着慕惊尘，杏眼里盛满了灯火，她点点头。 虞菱水发觉在她点头的瞬间，慕惊尘的脸色便微微沉了下来，他将目光投到勾栏中探出头的男子身上，嘴角忽然上扬。 只一刹那，他便又恢复了那个温润如玉、清风明月般的模样。 叫虞菱水还以为自己方才见到的只是错觉。 慕惊尘温声道：“走吧，师妹。” 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便又听道一道柔和妩媚的女声自慕惊尘身侧传来， “公子……” 虞菱水转过头便见一个模样极好，穿着妩媚的女子正要抬手搭在慕惊尘身上。 慕惊尘往前一步，避开了那女子的手，然而前方又来了另一个女子，揽着慕惊尘的手臂娇声道： “公子快来里边坐坐啊？” 虞菱水的目光落到那只搭在慕惊尘手臂上的手上，她竟在期待慕惊尘躲开或毫不留情地拒绝。 然而慕惊尘却看着她，嘴角含笑，温和道： “多谢抬爱。” 随后，慕惊尘不着痕迹地将手臂抽了出来。 虞菱水心里油然而生一阵莫名的失落感。 小师兄果真对谁都这般温柔。 虞菱水移开目光，没再看慕惊尘。 慕惊尘只见虞菱水的目光在那女子搭着他的手臂上一触而过，待他抬眸看向虞菱水时，虞菱水已皱眉转头。 他轻唤了声：“师妹。” 虞菱水有些爱答不理地“嗯”了一声。 慕惊尘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围在两人旁边的两个女子咯咯笑着，两人笑了许久后，一个才道： “公子，你师妹定是吃味了！”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就是！” 虞菱水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怒道：“谁吃醋了？！” 那两个女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道：“姐姐，好大一股酸味哦！” “是么？我闻闻我闻闻———” 虞菱水见慕惊尘却是很认真地看着她，她心中更慌了，跺了跺脚，留下一句，“你们可真无聊！！” 便往前走了。 “哎，师妹———” 慕惊尘急忙追上去。 虞菱水只觉心里一会儿羞耻，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她走路速度极快，许久后，她才想起慕惊尘来。 第40章 小师兄会不会就那样跟着那两个女子走了？ 他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她生气了啊？！ 不对，她又为何要生气？ …… 虞菱水陷入思想漩涡中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拉住了她。 “师妹，你怎么走的这般快啊？”慕惊尘清润的声音随之传入耳中。 虞菱水还在气头上，抬手要将慕惊尘的手甩开，慕惊尘却顺势牵住了她，与她十指相扣。 虞菱水霎时愣在原地。 她只觉脑中有无数烟花炸开，方才的生气、疑惑、纠结、拧巴等情绪一扫而空。 师兄……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虞菱水疑惑地盯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慕惊尘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白皙，宛如他人一般，漂亮却不张扬。 他的手也很温暖。 热量正从他手心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虞菱水手上。 她忽然觉得有些热。 她抬眸，坠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她突然惊觉，慕惊尘的眼睛很好看。 细长却不张扬，他的瞳孔极黑，宛如一对黑曜石。 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尽是温柔。 虞菱水可以看见，他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人。 慕惊尘终于开口了，但他的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师妹，你生气了？” 虞菱水一听见这句话便啪的一声甩开了慕惊尘的手。 她恼羞成怒：“我没有！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慕惊尘自知说错了话，有些无措地垂下眼睫，他蝶翼般的睫毛簌簌抖动。 竟有一丝……委屈。 虞菱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她心虚地将目光移到远处，却见明灯闪烁，璧人成对。 慕惊尘低头轻哄道：“是师兄的不是，师妹你莫要生气了……” 虞菱水嘟着嘴，脱口而出，“那你说，你哪儿不对？” 慕惊尘试探道：“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牵你手？” 虞菱水才褪下的躁意又陡然涌上来，她哼道：“不是！！” 慕惊尘一愣，轻声道：“那是什么？” 虞菱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暗戳戳道：“师兄你不觉得你对谁都一样好吗？” 慕惊尘脱口而出：“没有啊。” 虞菱水怒目而视：“明明就是对谁都一样！先不说在昆仑山上你对大家都一样，毕竟大家都是师兄弟姐妹！可是……” 虞菱水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委屈，“下山后你对大家都一样！对我、对林青垣、对温浮惜，甚至连对方才那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都是一视同仁！！” 慕惊尘听着虞菱水有些委屈的话，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捏了一下一般酸涩异常。 他分不清是开心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亦或是心疼。 慕惊尘低声道：“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人……” 他以为她喜欢这样的人，像云不辞一样，与谁都相处得好，阳光而有礼。 因此，他才戴上了这样一个面具，把自己伪装成温润如玉的圣父。 虞菱水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半晌后，她才叹息道： “我不喜欢。” 慕惊尘忽然就笑了，笑意直达眼底，“你不喜欢就好。” 他莫名其妙的话语叫虞菱水疑惑不解。 虞菱水和慕惊尘肩并肩往前走去，行人在他们周围穿梭而过，夜间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虞菱水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另一只手中拿着一袋炒板栗。 慕惊尘手中也塞满了她买的各式各样的小吃。 慕惊尘温柔地看着虞菱水，虞菱水却忽然递给他一块糖果。 她声音清脆，“师兄，给你吃糖！” 慕惊尘含着糖，只觉这甜味分明从口中沁到了心中。 连心里头都是甜滋滋的。 虞菱水心里却激起阵阵惊涛骇浪。 她好像对小师兄多了些莫名的占有欲？ 小师兄对谁好与她有何关系？她为何会这般生气？ 虞菱水想着，轻咬了一口糖葫芦，她微微抬眸偷看慕惊尘。 却见慕惊尘正眉眼弯弯地望着她，他漂亮的眼睛里透着细碎的光芒。 叫虞菱水的心跳不可控制的加速了。 虞菱水立即别开眼，心里又道：不对，我心虚什么啊？ 她又转过头看着慕惊尘，慕惊尘嘴角上扬，笑出了声。 虞菱水又羞又恼，怒道：“师兄你笑什么啊？！” 慕惊尘许久没回答她，久到虞菱水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却忽然听见慕惊尘充满磁性的清润嗓音： “师妹，你真好看。” 他尾音上扬，带着一丝莫名的缱绻。 第22章 一直想要的 “师妹，猜到了么？”…… 虞菱水有些慌乱地别开脸，躲避慕惊尘的目光。 却见离两人不远处一座高楼耸立于街道尽头。 雕栏玉砌，琼楼玉宇，那个楼阁足有十二层高，其间灯火璀璨，繁华如斯。 虞菱水定睛一看，只见那个楼阁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黄粱阁。 虞菱水一愣，黄粱一梦？ 慕惊尘似是有些无奈，轻笑道：“到了。” 虞菱水疑惑道：“我们方才进来的时候有这座楼阁么？” 第41章 慕惊尘温声道：“你猜的没错，黄粱阁是在子时才出现的。” 虞菱水惊讶道：“此阁非人间之物？” 慕惊尘点点头，“正是，此乃鬼界之阁，然而六界之人皆可进入，只是……” 虞菱水想起被留在叶榆泽的林青垣和温浮惜，脱口而出：“只是具体位置鲜有人知？” 慕惊尘：“这便是我先去找了乌止昀的原因。” 虞菱水心中忽然有些期待，小师兄说要送她的礼物是什么呢？ 说话间，两人已靠近黄粱阁了。 两人一走近，一个红衣女子便迎了上来，她容貌绝美，神色柔和，笑道：“两位请进——” 虞菱水往后看了一眼，可街道上的众人依旧忙着自己手里头的事，没有一人将目光放到这座格格不入的楼阁身上，更不用说是这个貌美的红衣女子了。 红衣女子仿佛是猜到了虞菱水在疑惑什么，她莞尔一笑，“姑娘不用怀疑，确实只有你二人可以看见我。” 虞菱水没再说话，跟着红衣女子走进黄粱阁。 阁里也是一片热闹非凡，灯火璀璨，琳琅绚烂，香焚宝鼎，琥珀琼浆，丝竹不绝。 一片纸醉金迷，繁华如斯。 可最令虞菱水感到惊奇的并不是这极尽奢靡的场面，而是那些正坐在阁里的“人”。 一个绿衣女子正背对着门口方向站着，听见脚步声，她忽然回头。 虞菱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个绿衣女子身姿窈窕，却长了一张蜘蛛脸！ 虞菱水四下看去，阁中的“人”模样各异，皆不像是凡人。 绿衣女子看见红衣女子，便甜声唤道：“绯弥姐姐，这两人是谁呀？” 被称作“绯弥”的红衣女子悄声对虞菱水安慰道： “姑娘莫要见怪，一楼皆为妖鬼，故而无法完全化形。” 虞菱水了然，原来是妖鬼啊，怪不得均是人身兽首。 大陆上妖鬼是介于妖和鬼之间，通常是最低阶的物种。 绯弥又抬头对绿衣女子笑了笑，道：“这可是来自叶榆城的客人。” 绿衣女子笑道：“原来是贵客呐！” 绯弥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将虞菱水和慕惊尘带入黄粱阁中。 虞菱水倒是很好奇，为何来自叶榆城的便是贵客？ 慕惊尘仿佛是猜到了虞菱水的心声一般，他俯首低声道：“乌止昀什么界都沾一点。” 慕惊尘温暖的气息喷洒在虞菱水耳尖，带起她阵阵痒意。 待那股痒意消散，她才开始消化慕惊尘的话。 什么界都沾一点？！ 所以他在妖鬼界、妖界、甚至鬼界、魔界都很有名？ 虞菱水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慕惊尘，慕惊尘分明没看她，可在她抬头那一刹那，他便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虞菱水震惊不已，还欲细想，便听绯弥问道： “两位是要去几楼？” 慕惊尘轻抬眼皮，淡声道：“十二层。” 顶层？ 不仅虞菱水惊讶，连绯弥都讶然道： “公子可知晓黄粱阁的规矩？” 慕惊尘轻笑道：“顶层从不对外人开放。” 绯弥：“公子既已知晓，那又何苦为难奴家呢？” 慕惊尘声音带着一丝散漫：“倘若我执意要进呢？” 在慕惊尘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虞菱水只觉虚空中杀意毕现。 此阁既然敢对六界开放，定有其独特之处。 虞菱水猜黄粱阁中必定有多个高手坐镇，这肯定很棘手，只是不知小师兄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下来，与周围的歌舞升平有些格格不入。 绯弥依旧微笑着：“请公子再斟酌斟酌。” 慕惊尘也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道：“带我们七层吧。” 虞菱水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绯弥抬手结印，一道流光闪过，下一瞬，他们三人已出现在了七楼。 七楼倒是十分清雅，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七楼里边十分安静，一眼看去没见几个身影。 想来是此地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能到吧。 绯弥笑道：“两位要些什么？” 慕惊尘率先走到窗边，回头对虞菱水道：“师妹，这儿可好？” 虞菱水也走近窗边，她往下看去，只见琢玉泽在暗夜中波光粼粼，别有一番风味。 琢玉镇依旧灯火辉煌，美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轻轻扬头，“不错！” 慕惊尘嘴角带笑，“那我们便要这儿了。” 绯弥微笑着点头，“两位还有什么吩咐，捏碎此符便好。” 说着，她递给虞菱水一张玉色符纸。 虞菱水和慕惊尘坐在窗边，一时有些沉默。 虞菱水只觉今夜所见之物、之人、之景便好似一场梦一般。 不愧是黄粱一梦黄粱阁。 虞菱水刚要开口，便听慕惊尘给她传气音道： “此地多耳目，小心言语。” 虞菱水趁此机会终于问出叫她疑惑了一晚上的问题： “师兄说来此地是为了送我一件礼物，是什么啊？” 慕惊尘眼底含笑，直直地望着虞菱水，他半晌不说话，叫虞菱水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等了许久才听慕惊尘道：“是个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第42章 闻言，虞菱水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一时间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她一直想要什么来着？ 虞松羽是音修。 他的本名法器是一只玉萧，名唤“清风明月”。 虞菱水极喜爱清风明月。 少时，她想随阿爹修炼，她也想做一名音修。 只是后来，虞松羽总说她机遇未到，便没让她如愿。 若是说虞菱水一直想要的东西，那自然是与音修有关的。 虞菱水猛然抬头望着慕惊尘，杏眼里充满了期待。 慕惊尘含笑望着她，声音宛如吹过湖面的夜风，在她心里吹起一圈圈涟漪。 他用气音道：“师妹，猜到了么？” 虞菱水将目光移到琢玉泽上，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在此时，虚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而后一道少年音忽然响起： “哟，真是冤家聚头啊！” 随后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虞菱水眼神一滞，面前的少年肤色苍白无比，透着一种阴冷潮湿之气。 与上次见到的不同，此时的他绾起墨发，别有一番少年滋味。 少年笑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上次，你们还收了我的一尊分.身呢，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此人正是虞菱水和慕惊尘在无影江底的城池外交手的那只恶鬼。 他果然没死。 慕惊尘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真是难得啊，上次没死成，这次居然来了真身。” 这个少年居然是他的真身么？！ 少年也没管慕惊尘，而是将目光移到虞菱水身上，他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是谁啊？” 虞菱水抬眸瞥了一眼少年，笑问：“怎么？” 那少年竟也没生气，率先介绍道： “我叫玄隐，你叫什么？” 虞菱水不知道他为何对名字如此执着，却还是耸了耸肩，回道：“我叫虞菱水。” 玄隐听到虞菱水的名字后开始低头沉思，虞菱水没理会他。 反倒是慕惊尘的声音寒了下来：“你为何来此地？” 玄隐抬头，挑眉笑道：“与你何干？” 慕惊尘手中的无为剑霎时出鞘一半。 玄隐也抬手作势要还手，虞菱水只觉头大。 她立即道：“你们别动手！” 黄粱阁本就神秘莫测，此时这两人要打起来，非得出什么事不可！ “小师兄！”虞菱水又唤了一声。 慕惊尘眉眼瞬间舒展，他收起剑，没说话。 虞菱水又看了一眼玄隐。 只见少年冲虞菱水挑了挑眉，有些不情不愿地收手。 慕惊尘见状脸唰一下沉了下来。 虞菱水只觉很神奇，这几日小师兄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了。 她轻声道：“师兄，咱们小心为好。” 慕惊尘垂眸看她，点了点头。 两人坐了下去，玄隐竟也毫不羞耻地在剩余的位置坐了下去。 他抬眸看着虞菱水，眼中充满好奇。 虞菱水实在受不了了他的目光，没好气道：“喂！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慕惊尘闻言也看着玄隐，眼中寒意渐浓。 玄隐自动忽略了慕惊尘的目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喃喃道： “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虞菱水撇了撇嘴，这说的是什么hua？ 她没当真，看向慕惊尘，她如今连慕惊尘的计划都不知道。 可这个少年太过神秘，她是万万不敢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与师兄用气音交谈。 离得越近，越容易泄露。 慕惊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也没再说话。 一时间，三人所在的角落寂静无声。 半晌后，玄隐忽然开口，说的话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我记起来了！我曾在鬼界见过你！！” 第23章 迷乱（三合一） 吻、舔、撕咬…… “你说什么？！” 虞菱水惊呼出声, 慕惊尘的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玄隐不满道：“我就是在鬼界见过你啊！” 虞菱水震惊地回头看向慕惊尘，慕惊尘递给她一个“别慌”的眼神，就开始询问道：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何时在鬼界见到师妹的？” 玄隐低头想了许久, 才答道：“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吧……不是, 你怎么没记得我？” 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 她怒道：“你莫要胡说八道！我才十多岁！怎么可能在一百多年前见过你？！” 玄隐看了她半晌，又道：“不是, 你真忘记我了？是你在那时在百鬼之下救了我的！” 虞菱水一脸莫名其妙。 玄隐的目光又忽然变得有些迷惘：“你……” 虞菱水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他道： “不对……”他忽然有些害怕，“你并不是她……” 下一刻, 玄隐猛地站起身, 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他口中念念叨叨： “可是，她去了何处呢？……” “哎，你疯疯癫癫念叨着什么呢？” 虞菱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刚要往少年身后追去，却被慕惊尘一把抓住了。 他轻声道： 第43章 “师妹，不可！” 虞菱水总算回过神来, 此地太过诡异, 还得小心为上。 她重新坐回桌边，心中充满了疑惑。 倘若玄隐说的话是真的，那他一百多年前在鬼界见到的人究竟是谁？ 会真的是她么？ 还是……是娘亲？ 可是虞菱水也不确定，自己与娘亲会长得一般无二么？ 亦或是, 她是否还会有一个姐姐？ 虞菱水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待你此番历练归来，你想知道的我自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 她总感觉，娘亲应当还活着。 可阿爹，甚至一众师叔、师祖都不愿提起任何有关娘亲的话题。 一切的一切都得等他们历练完才可以知道的。 虞菱水压下满腹疑虑。 就在这时, 慕惊尘忽然轻声道：“有人来了。” 镜花水月被虞菱水按在袖中，她警觉地盯着前方。 不一会儿，一抹红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 原来竟是刚离开不久的绯弥。 虞菱水不解道：“绯弥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虞菱水发觉，在她唤绯弥“姐姐”的那一刹那，绯弥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绯弥微微笑着，柔声道：“两位可是还在想着该如何登上顶层？” 慕惊尘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有办法？” 绯弥温声道：“这个奴家定然是没有办法的……” 虞菱水笑笑道：“那姐姐又何故去而复返呢？” 绯弥抬手掐了一下虞菱水的脸，笑道：“妹妹好生聪明。” 虞菱水一下子愣在原地。 慕惊尘则是几乎在瞬间移了过来，他将虞菱水往后拉了几步，眼里杀意毕现： “你究竟是谁？” 虞菱水站在慕惊尘身后，她有些惊魂动魄地想： 倘若方才绯弥不是掐她脸而是掐她脖子，她此刻早已断气了。 此人修为太过高深莫测，她刚才竟像是被定住一般，只能任由她捏脸。 虞菱水暗道：得早日把自身修为提上来才是正道。 “绯弥”倏忽一笑，媚眼如丝，她娇声道： “公子你急什么？” 慕惊尘抿了抿嘴没说话，“绯弥”又道：“小娘子是我的心尖儿，我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呀——” 说着，“绯弥”侧过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虞菱水，扬声道：“是吧？” 虞菱水一滞，还没来得及说话，慕惊尘又走了一步，再次将她严丝合缝地藏在身后。 虞菱水忽然发觉，小师兄身上的气息正在缓缓地发生变化，他向来温润的嗓音带上了一丝寒意，他再次道： “你究竟是何人？” 下一刻，虞菱水只听见一道肆无忌惮的笑声，与此同时，一股灵力从“绯弥”身上炸开，红衣碎片漫天飞舞。 慕惊尘施法护住了虞菱水，那股灵力没有波及到她。 而后，“绯弥”的脸正在慢慢改变，最后竟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男子长得极好看，姿容如玉，威仪无双。他的美是一种介于男子与女子之间的美，既柔和又不失阳刚之气。 令虞菱水不解的是，赫连夷的眉眼与慕惊尘有几分相像。 只见他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薄唇微扬，声音散漫，却端的一副贵气模样： “怎么？口口声声要到我顶楼看看，如今竟连我也认不出来么？” “你是赫连夷？” 慕惊尘轻声道。 “正是呢，小人不才，正是赫连夷。”赫连夷微微笑着，抬手扇了扇手中的鎏金扇。 赫连夷！ 虞菱水震惊不已。 赫连夷乃大陆上的第一有钱人。 传说富可敌国，只是…… 虞菱水还在思索间，便被一团巨大的绒毛揽住了腰。 那，竟是一条巨大巨长的雪色尾巴！ 传说赫连夷富可敌国，只是鲜有人知，他是只狐妖。 慕惊尘手中的无为剑刚要出鞘便被一阵尖锐的哨声所干扰。 那道哨声尖锐而刺耳，十分难听。 无为剑“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慕惊尘陡然捂住了头。 他额角青筋直跳，开始倒地打滚，薄弱的红黑之气开始在他身上汩汩冒出，萦绕在他周围。 “师兄！” 虞菱水试图挣脱那条尾巴，然而，她越挣扎，那条尾巴便缠得越紧。 虞菱水默喊宝剑，下一瞬，镜花水月带着一股莹白之光猛然冲向赫连夷。 镜花水月与赫连夷斗作一团，与赫连夷过了几招后被他甩开，镜花水月倒飞而去。 虞菱水看着倒在地上疼得打滚的慕惊尘，心中又急又慌。 下一刻，只听赫连夷低声说道：“慕惊尘，别来无恙啊……” 随后，虞菱水被一股大力卷起，消失在七层。 待到虞菱水回过神来时，她已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赫连夷收起了尾巴，正坐在上头低眸望着她。 一丝淡淡的甜香扑鼻而来。 虞菱水怒道：“你带我到这做什么？我师兄呢？” 赫连夷忽的就笑了，他狐狸眼里一片潋滟，美的不像话。 第44章 然而，他说出的话却是阴寒至极。 “他是你师兄？” 虞菱水一愣，不懂赫连夷此言何意。 赫连夷又幽幽道：“你就这般相信他么？” 虞菱水知道赫连夷是在挑拨离间，可她还是心头一跳。 * 慕惊尘只觉耳边有无数道声音在窃窃私语，吵得他耳膜生疼。 这是哪儿？ 师妹呢？ 慕惊尘一动身上便传来阵阵痛意，叫他竟有些动弹不得。 他企图睁开眼，然而，他一动眼皮，眼里便仿佛万千根银针刺入一半，痛苦难耐。 脑袋仿佛被切开。 痛。 慕惊尘疼得满地打滚。 不行。 不能失控。 师妹会害怕的…… 那阵哨子声又开始在他耳边嗡嗡响着，叫他几乎控制不住他自己。 慕惊尘露出的肌肤上开始出现淡淡的纹路，那些纹路开始泛着红黑色的光芒，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慕惊尘强忍痛意猛地睁开双目。 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又看不见了。 慕惊尘陷入一种奇特的境地中，他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潮湿难闻的气味充斥在鼻尖，慕惊尘甚至能闻到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在岩石上，发出永不止息的滴答声。 慕惊尘瞬间感到一阵寒意自脊背升起，冻的他微微发抖。 他不知道这是他在这个鬼地方的第几个年头了。 他只记得，最初的时候，一个美艳夺目的女子口口声声说要带他去阿爹那儿，那个女子用灵力控制了他，叫他根本无法逃脱。 后来，女子把他带到一个极大极好看的湖泊处。 她可令湖水分离，露出湖底的景象。 湖底竟也是一方天地，绿水青山，天高鸟飞，与人间一般无二。 彼时的慕惊尘还未开始修习术法，他只觉得这个女子好生厉害。 于是，他在女子半哄半骗下带入湖底。 然而，慕惊尘踏入湖底，却见那个漂亮的女人没有跟上来。 他疑惑地回头看那个女人，却见那个女人冷笑道：“小兔崽子，此生你再不能见到光明了哈哈哈哈——” 她顿了顿，收敛神色，低声道：“你别怪我，你只能怪你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和失踪了的娘！” 爹是谁？ 娘又是谁？ 明明是从没见过面的两个陌生人，却要葬送了他的一生。 慕惊尘提步要往外跑去，却被一道透明的结界挡住了。 那个女人抬手施法，湖面陡然合上，他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自此，他日夜被关押于此，再不得见阳光。 湖底一片黑暗，除了慕惊尘，没有任何活物，没有任何声音，唯有水滴滴到岩石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滴答声。 慕惊尘坐在黑暗中数水滴声，不知数了多少，巴以丝罢遗留9陆伞。又饿又冷，直到这具身体开始遭受不住时，他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慕惊尘又悠悠转醒，周围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依旧是一片寂静无声，依旧是无穷无尽的冷和饿。 慕惊尘就这样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反复许多次，多到他数不清。 可他还未死。 终于到了一日，他刚刚醒过来时，湖面被开了一道口子，一道尖锐刺耳的哨子声忽然传来。 一道光芒自头顶扫下，慕惊尘的双目瞬间被刺得生疼。 疼到，他无法睁开双目。 上头那人骂骂咧咧地掷下一个重物。 浓郁的腥气立刻充斥在整个空间。 只是瞬间，那人又合上了结界，他的世界又是一片黑暗。 他的速度快到慕惊尘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光明，他又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慕惊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要靠近那个散发着腥气的东西。 可是他已经在这又冷又饿的状态下失了理智。 等到他回过头来时，他已经正捧着那只尚有余温的山鸡正在撕咬，他手上充满了鸡毛和鲜血。 口腔里尽是生肉、腥血甚至还有几根鸡毛。 慕惊尘猛然跪倒在地开始干呕。 他空空荡荡的肠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一般疼得他冷汗阵阵。 他惊觉又冷又热，体内冰火两重天，叫他痛苦不堪。 ...... 黄粱阁的七楼里，白衣青年正倒在地上不断翻滚，若有人在他身旁就可以看到他睁着的双目已完全变成了赤色瞳孔。 红黑之色不断在他身上聚集。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琴声忽然响起，那不断打滚的青年渐渐停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眉眼渐渐柔和开来。 他又坠入了另一个梦中。 * 慕惊尘面前猛然出现一道亮光，叫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正当以为又丢下来一只野兔等什么东西时，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绽开： “小师兄！” 慕惊尘骤然睁开眼，亮光刺得他双目通红，仿佛万千根银针同时刺入一般叫他痛不欲生。 第45章 他控制住要闭上的眼睛，想看清光亮中的少女。 然而，他却怎么也看不清她。 一行血泪自他双眼中缓缓流下，他的世界一片血红。 “师兄……” 少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着急。 慕惊尘张了张口，却仿佛哑了般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师妹…… “师兄，你怎么了？”虞菱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宛如一阵轻风般抚平他内心的阴霾，叫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下一刻，慕惊尘猛然睁开双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因担忧而微微皱着的眉头。 见他醒了过来，虞菱水担忧道： “师兄，你又做噩梦了？” 慕惊尘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这还是梦么？ 见慕惊尘不回答她，虞菱水佯装生气道：“干什么呢？是谁勾走了师兄你的魂魄？！” 是梦也无妨。 只要有她在…… 慕惊尘一把抓住虞菱水，将她扣入怀中，他死死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虞菱水懵了片刻，便将手放到慕惊尘的背上，温柔地抚摸着他。 慕惊尘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师妹，我以为再不能见到你了……” 虞菱水轻声道：“师兄你在说什么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虞菱水的尾音被堵在了喉中。 慕惊尘揽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去，他动作极其霸道，仿佛要将虞菱水揉入身体里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虞菱水有些呼吸不过来了，慕惊尘才缓缓放开她。 他与她靠的极近，近到可以呼吸相缠。 慕惊尘将额头抵着虞菱水的额头，垂眸盯着虞菱水的唇。 他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师妹，别离开我好不好？” 虞菱水不知何意地“嗯”了一声，她又气鼓鼓道： “师兄，你一点儿也不温柔！” 慕惊尘忽然就笑了，他凑近虞菱水，在她耳畔撕咬低声道： “是么？” 虞菱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恼怒道：“师兄！你混蛋！！” …… 黄粱阁七楼躺着的白衣青年闭着的双眼眼角两行血水缓缓流下。 可他的嘴角却在微微上扬，仿佛是在做什么美梦一般。 这一情景极为诡异而可怖。 * 赫连夷见虞菱水许久未开口，他又笑道：“怎么？你犹豫了？” 虞菱水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赫连夷忽的移到虞菱水身前，低头看着她的双目， “慕惊尘可真可怜啊，连你都不相信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虞菱水怒极，她心念一动，镜花水月陡然出现在手中，她抬手刺向赫连夷。 就在那一刹那，赫连夷瞬间移走，他又坐到了那高高在上的椅子上垂眸俯视着虞菱水。 赫连夷嘲讽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入虞菱水耳中，“就凭你，也敢行刺我？” 虞菱水没说话，只是轻点足尖，化作一道红影掠向赫连夷。 她手中的镜花水月带起亿万剑光斩向赫连夷。 赫连夷脸色缓缓沉了下来，他怒喝：“不自量力！” 剑气如虹与无数妖力碰撞在一起，发出“轰”的一声，剑气与妖力在空中相持许久后猝然炸开，化作无数流光往下落去。 虞菱水脸色眨眼间变为一片煞白。 赫连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咬牙切齿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他话音未落，虞菱水再次进攻，一系列剑光宛如烟火般绽开，而后化作一道密不可分的剑网扑向赫连夷。 赫连夷脸色一变手中鎏金扇“唰”的一声铺开，抬手抵抗那道剑网。 最初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抵抗，然而后边那道剑网越压越下，他不得已双手抵御。 而后，他身后的尾巴渐次冒出了头。 九条尾巴舞动起来，赫连夷额角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只听见一声巨响，那道剑网登时化作碎片，纷纷扬扬往下落。 虞菱水被震得倒飞出去，她喉中涌上来一阵腥甜之气，骤然吐出一口鲜血。 赫连夷也被震得往后退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冷笑道：“确实天赋异禀。” 若非他显现妖体，谁输谁赢还没有个定数。 虞菱水提气要起身，身体却仿佛被抽空了般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儿劲。 赫连夷一步一步走向虞菱水，他在虞菱水前面缓缓蹲了下来，垂眸看着虞菱水，笑道： “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 他的话异常诡异：“我疼惜你还来不及，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虞菱水狠狠地啐了一口，冷笑道：“其实你并不是喜欢我吧？” 赫连夷一愣，倏尔笑了起来，他狐狸眼微微上挑，“怎么可能？” “我对姑娘一见倾心，为得到姑娘费尽心机。这不才将你从慕惊尘身旁夺了过来……” 赫连夷低声道。 虞菱水摇了摇头，忍着痛意缓缓开口：“不，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享受夺取我，哦不，应当是夺取师兄身边的人或物的快.感吧。” 虽然虞菱水不知道师兄与面前这个变.态有什么关系，但是她能明确的感觉到赫连夷对师兄的恨意。 第46章 虞菱水一字一句道：“赫连夷，我真为你感到悲哀。” 闻言，赫连夷脸色陡然冷了下来，他冷声道：“呵，当真是聪慧过人啊。” 他伸出手抚上虞菱水的脸，虞菱水冷漠地移开脸，却被赫连夷一下子捏住了下巴，他轻笑道：“你发现了又怎样？” “慕惊尘不配拥有任何美好的东西。” 说着，他俯下身抱起虞菱水往床边走去。 他在虞菱水耳边低语道：“你说，若是慕惊尘亲眼看见你在我的床上会怎么样？” 虞菱水这时终于急了。 她挣扎起来，却只是徒劳。 她咬牙切实道：“赫连夷，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哦？”赫连夷忽然玩味道：“落到你手里会怎样？” “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赫连夷笑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说话间，赫连夷已抱着虞菱水走到了床边，他微微笑着，拿出一粒赤色丹药，一手掐着虞菱水的下巴，往她嘴里丢去。 “你猜猜，吃了这颗药会怎样？” 虞菱水再次凝聚灵力，试图挣脱赫连夷的束缚。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她暗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定可以挣开禁锢，大师兄送的符纸还有一堆...... 赫连夷仿佛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嘲讽道：“你别心存侥幸了。方才的甜香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是不是觉得四肢无力啊？” 虞菱水脸色一变。 赫连夷继续道：“这就对了。” “我们来打个赌，看看是慕惊尘先到，还是你我先......” 说着，赫连夷俯身压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灿白的剑气陡然刺来。 赫连夷霍地闪躲开了。 只见，慕惊尘站在不远处，他白衣残破，左肩上鲜血直流。他双目上覆着一条红绫，脸颊上依稀可见两行血水。 他身上黑红之气不断涌动，雪白亮眼的剑尖上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滴。 赫连夷手持鎏金扇，笑道：“不愧是你啊，慕惊尘。为了从梦中苏醒，不惜自伤身体。” 他脸色一沉：“果然，她就是你的软肋！” 说着，赫连夷持扇试图捉走虞菱水。 然而，虞菱水却在他行动之前猛然压制毒素，一下子坐了起来，手中几张符纸化作几道光飞向赫连夷。 赫连夷不得不开扇抵挡虞菱水的进攻，慕惊尘也同时出手，无为剑猝然飞向赫连夷，企图将他斩于剑下。 赫连夷不得不一手抵御虞菱水的进攻，一手与无为剑交手。 可慕惊尘的修为却突然大涨，赫连夷在两人的攻势下步步后退，而后被逼至墙角。 黄粱阁中的结界异常坚固，打斗也不会破坏此结界。 赫连夷渐渐支撑不住，无为剑一寸一寸往前移，正当无为剑即将刺入赫连夷胸口的那一刹那，一道金色光芒大放异彩。 待到光芒渐渐减弱后，赫连夷已消失在了原地。 虞菱水看了一眼慕惊尘，轻唤了一声“小师兄”后便跌在床上。 她方才只是用灵力暂时压制住软骨香的毒素罢了，此刻，她只觉得四肢无力。 更要命的是，不知赫连夷给她喂了什么，她现在浑身躁热，仿佛被置于火炉中烤一般。 慕惊尘闻言瞬移至床边，他蹲在床边努力平复着情绪。 慕惊尘先前陷入了两个梦中，一个为永坠黑暗的噩梦，一个为令他魂牵梦萦的美梦。 他在梦境里辗转许久后，猛然清醒，可他还是无法脱离梦境。 不得已之下，他挥剑刺入左肩。 剧烈的痛感令他从梦境里脱离出来。 慕惊尘提剑一层一层震碎结界，他虽目不能视物，但他神识可探出一切。 他闯入十层，看见这一切的时候，他心中杀意成型，阴暗面被瞬间放大。 他有些失控了。 就在这时，少女又惊又喜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他身上的戾气和杀意渐渐消散。 他想，不能失控。 师妹会怕的。 “师兄......” 虞菱水躺在床上无意识地唤道。 慕惊尘一愣，他双目上的红绫渐渐消失，他缓缓睁开双目，赤色瞳孔慢慢恢复。 他看了一眼左肩和衣袍，捏了个诀将身上清除干净。 慕惊尘起身坐到床边，却见虞菱水正闭着眼躺在床上，她脸上透着绯色，眉头微微皱着，她不安生地动来动去，身上的衣裙被蹭乱了。 她红润而饱满的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唤着：“师兄......” 慕惊尘眸色一暗，他别开目光，温声道：“你等等，我给你找解药......” 然而，他才说完，刚要摊开储物袋搜寻解药，虞菱水却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按倒在床上。 虞菱水撑起身子，凑近慕惊尘，她只觉一阵清凉之气扑面而来，叫她控制不住的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慕惊尘眼睁睁看着少女一点一点挪过来，靠在他身上，一片温软馨香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他今夜本就极为不稳定，阴暗面时不时地控制着他。 此时，他心里头的欲.望被放得最大，叫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第47章 慕惊尘死死地咬着下唇，一股血腥味在他口中蔓延开来，叫他的理智渐渐回归。 他盯着虞菱水，轻哄道：“师妹，我先替你解毒可好？” 熟料，虞菱水听到这句话立刻皱起了眉头，既像是撒娇，又像是在控诉委屈。 “谁是你师妹啊？！为何不唤我‘水水’？” 一股极强的占有欲从慕惊尘心底升起，他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阿菱，听话好不好？” 虞菱水闭着眼，小孩子般气鼓鼓道：“不好！为何不唤我‘水水’？” 这是，她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 第一次，他将话题转移了。 今夜，她又问了两次，他都不回答。 想着，虞菱水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师兄，你从不回答我的问题......” 慕惊尘将目光放回她身上，他长睫微颤，半晌方道：“他们都唤你‘水水’，我偏要叫你‘阿菱’......” 他的声音低哑下来，异常的好听：“阿菱，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虞菱水有些满意地舒展开颜，脆声而傲娇道：“那好吧！” 她感到极热，热得她不停地接近慕惊尘才有所好转。 可还是徒劳，她开始抬手扯着衣裙。 慕惊尘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可还是迟了一步，她的衣领被她弄散了。 慕惊尘可以看见，她如烈火般的衣裙下的一片莹白。 他几乎是瞬间别开视线。 虞菱水却还在不安分地乱动着。 慕惊尘努力控制了许久，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慕惊尘眼神微微一沉，随后猛地翻身，将虞菱水压到身下。 虞菱水乍然被硌到，她忽然睁开了眼，直直撞入那双漆黑的双眸中，她莫名的感到一丝侵略和危险。 慕惊尘垂眸看着少女，少女杏眼迷蒙，盛满了盈盈水光，她眼里尽是澄澈和懵懂。 他只觉嗓子干得厉害。 虞菱水推搡着他，却推不动一点，她眼中水光更甚，皱起脸，委屈道：“你压疼我了!” 慕惊尘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微微支起身子，低头看着虞菱水，嗓音带笑，“现在还疼么？” 虞菱水一听见这道声音，身上的燥热又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委屈道：“小师兄，我难受......” 慕惊尘又轻哄道：“我喂你吃解药可好？” 虞菱水却不再理他，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带了下来。 下一刻，她吻了上去。 她生疏地将唇贴到他的嘴唇上，却不会吻，只是蹭来蹭去。 慕惊尘只觉脑中炸开了花，他愣愣地任由虞菱水亲着，半晌后，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撕咬着她的耳垂，声音里充满了情.欲：“阿菱……阿菱，你是我的……” 虞菱水微微颤栗着，又将嘴唇递了过去，和慕惊尘纠缠在一起。 慕惊尘俯身吻着她。 然而，他的吻技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有好几次都相互磕到了牙齿。 慕惊尘一路向下吻去，他俯身舔着虞菱水的肌肤，激起她阵阵颤抖。 而后，他又开始咬着少女莹白的肌肤，他所过之处，一片烙印渐次浮现。 慕惊尘逐渐有些失控，他身后一团白影缓缓探出，一点一点地凑过来。 虞菱水伸手一摸，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她的反应有些迟缓，愣了一瞬后，她才讶然道：“这是什么？” 慕惊尘猛地抬起头，身后的那团毛绒立即抽了回去。 虞菱水指着白影消失的方向，疑惑道：“那是……” 她的话语被埋藏在了唇齿之间。 慕惊尘俯身吻她，这次两人都终于没那么生疏，不再磕着碰着了。 虞菱水身体躁热无力，她不安地乱动着。 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慕惊尘倒吸一口凉气，哑声道：“阿菱，别动……” 虞菱水不敢再动了。 可慕惊尘的吻却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两人气息交缠，床幔内一片潋滟，暧昧至极。 虞菱水忽然吃痛地呼出了声，慕惊尘立即停下，便听见少女夹杂着不满和委屈的声音： “师兄，你咬疼我了！！” 慕惊尘低声轻哄：“是师兄的错……” 下一瞬，他又吻了上去，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唇齿之间，刺激着他们的每一根神经。 慕惊尘仿佛永不满足似的反反复复地吻着她，却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 虞菱水觉得身体内仿佛有万千虫子在啃咬着她，躁热且疼痛难耐。 慕惊尘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脖颈和耳垂上，两人都在微微喘.息着。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慕惊尘在她耳边轻声道： “阿菱，不要喜欢云不辞了好不好？” “……他非良人。” 他的声音卑微而忧伤，又带着浓浓的情.欲和占有欲。 第24章 礼物（小修） 吃光抹干净后翻脸不认人…… 虞菱水的眼神缓缓变得清明。 扪心自问, 她现在听见“云不辞”这四个字时，心中已没有了最初的悸动和期待。 更多的是，陌生和厌恶。 半天没听见虞菱水的回应, 慕惊尘心底闪过一丝嫉妒, 他齿下微微用力。 第48章 虞菱水立即感到肩膀上传来一股痛意。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师兄, 疼……” 慕惊尘听见虞菱水半是生气半是不满的委屈的声音，立即回过神来。 待他移开嘴, 便见少女雪白的肩头上出现一个正沁着血的牙印。 虞菱水声音带上了哭腔，“师兄，你怎么这样啊？！” 慕惊尘眼底的意乱情迷渐渐消失, 他忽然发现, 他对师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太强的占有欲会伤害到师妹的。 “阿菱......”慕惊尘低声道, “我先给你解毒好不好？” 这次，虞菱水不再拒绝，她闷闷道：“好。” 慕惊尘从虞菱水身上移开，他从储物袋中找出一瓶药，倒出一粒，温柔地喂给虞菱水。 随后, 他凝聚灵力, 缓缓地给虞菱水渡去。 随着慕惊尘手中灵力徐徐进入虞菱水体内，遍及四肢残骸，她感觉源源不断的清凉之气正朝自己涌来，那股躁热之感渐渐消失。 虞菱水不再浑身无力, 可她依旧躺在床上不敢动弹。 她她她与师兄...... 这算什么啊？！！ 他们还是正常的师兄妹关系么？！ 他们缠绵、轻吻、撕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空气中依旧充斥着暧昧、旖旎的气息。 虞菱水闭着眼睛，猛皱眉头，心脏怦怦直跳。 该如何面对师兄啊？！ ...... 正当她还在床上思考该如何面对慕惊尘时，慕惊尘担忧道： “师妹？” 是他解药拿错了么？ 慕惊尘有些不自信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 是合欢毒的解药啊。 虞菱水胡乱地应了一声。 心想, 师兄为何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 她越想越气。 自己是这么随便的人么？！ 虞菱水腾的站起身来，撞入一双漆黑温柔的眼睛里。 慕惊尘与她靠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脸上。 虞菱水愣了一瞬，抬手推搡着慕惊尘，而后往侧边躲去，与慕惊尘拉开了距离。 慕惊尘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而后，他往外退去。 虞菱水清了清嗓子，脆声道：“师兄，你说要送我的礼物在哪儿啊？” 慕惊尘抿着唇，没说话。 虞菱水见慕惊尘半天没开口，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正垂着眼帘，长睫抖动，一副委屈失落的模样。 见到慕惊尘这副模样，虞菱水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 师兄这副模样，仿佛被占便宜的是他一般。 仿佛虞菱水是那个将他吃光抹干净后翻脸不认人的渣女一般。 虞菱水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好像确实是她将他扑倒的...... 她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那啥，师兄，你就当今晚的事情没发生吧......” 一说出口，虞菱水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果然，下一刻，慕惊尘的脸一下子变了，他有些不可置信道：“不算数......” 虞菱水赶忙找补，“不是，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慕惊尘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她憋了半天，叹息道：“算了，我们先出去吧。” 慕惊尘再次失落的垂下眼帘，闷闷道：“好。” 虞菱水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也没再说话。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僵住了。 两人往外走去，慕惊尘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模样，他轻声道： “我原以为那东西是在黄粱阁顶楼，现在想来应当是在那儿——” 虞菱水顺着慕惊尘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碧波荡漾的湖面倒映着一轮皎洁明亮的月亮，微风拂去，激起阵阵涟漪，搅碎了满湖的月光。 “琢玉泽里么？” 虞菱水疑惑道。 慕惊尘点了点头，轻声道：“赫连夷在黄粱阁的话，那个东西必定是不在的……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想将其占为己有呢。” 虞菱水一头雾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玉碎。” 慕惊尘轻飘飘的两个字叫虞菱水差点惊掉下巴。 “玉碎？！” 她惊呼出声。 玉碎乃是大陆神器之一。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气露香兰笑。”指的便是玉碎琴发出的声音。 虞菱水惊喜道：“当真是玉碎？！” 慕惊尘稍稍扬唇，眉梢轻扬，笑问：“可是师妹一直想要的东西？” 虞菱水狂点头，叫道：“小师兄，你真是太好了！！” 慕惊尘边走边说：“师妹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能否令它认你为主又是另一码事儿！” 虞菱水知道，叫神器认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人一路往下走去，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他们。 虞菱水原以为赫连夷是黄粱阁的主人，按理说他受伤逃遁了，应当会有人来阻拦他们。 结果，他们两个人一路顺通无阻的到了一楼，绯弥才迎了上来。 她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第49章 “两位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虞菱水笑道：“既然顶楼无法进去，我们也不在这儿多待了，多谢姐姐款待。” 绯弥微笑着颔首，将两人送了出去。 待两人走出黄粱阁后，绯弥方才传信给顶楼那人： “阁主，他们走了。” 顶楼的青衣少年俯视着那一白一红的背影，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绯弥以为他不会开口了，却听他冰冷而充满杀气的声音传来： “赫连夷是该长点教训了。” 绯弥微微点头，“是。” 他又幽幽道：“锦城那边做好准备吧。知道该怎么做吧？” 绯弥微微颔首：“除去慕惊尘，不得伤到虞姑娘。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 虞菱水和慕惊尘踏出黄粱阁那一刹那，微凉的风骤然吹来，叫虞菱水清醒了几分。 她回头一看，那繁华如斯的黄粱阁竟已消失在原地。 此时已是凌晨，琢玉镇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与他们来时截然不同。 不过，如此，他们才好行动。 两人御剑而起，飞至琢玉泽上空。 慕惊尘闭眼感受了半晌，才轻声道：“是在这儿没错。” 说罢，两人开始捏诀，冲天的灵力汇入琢玉泽中。 不一会儿，琢玉泽哗然开裂，露出湖底的一方天地。 绿水青山，鸟语花香，与人间一般无二。 慕惊尘一见到这幅景象，少时那段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回忆立即扑面而来。 他脸色苍白，不知是否是幻觉，他竟真的感觉天地之间一片混沌，没有一丝光明。 察觉到慕惊尘的不对劲，虞菱水轻声唤道：“师兄？” 那片混沌中猝然洒下一束阳光，而后那抹亮光逐渐扩大。 慕惊尘猛地睁开眼，与虞菱水四目相对。 虞菱水眼中充满了担忧。 见他睁开眼，她往后退了几步，问道： “师兄，你没事吧？” 慕惊尘的声音忽然沙哑至极，他道：“我没事。”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虞菱水率先踏入那方天地中，她回头望向慕惊尘。 她眉眼弯弯，清凌凌的杏眼中尽是笑意。 慕惊尘的心口忽然发烫起来了。 他想，有她在，他不怕了。 慕惊尘抬脚走进湖底。 此地和关押他的地方不同，两人进去后便听鸟声悠悠，林声涛涛，浪声拍岸。 虞菱水看着面前的景象，叫道：“这莫不是个传送阵？” 将他们从琢玉泽传送到这个海岛上。 慕惊尘感受着神器的气息，“应当是的。否则黄粱阁又岂会在瞬息之间消失于此——师妹，往这边来——” 虞菱水闻言便跟着慕惊尘走去。 不过一会儿，两人面前就出现了一座极高的石壁。石壁半腰处有个石洞。 慕惊尘道：“便是这里了。” 虞菱水了然，玉碎定然在那个石洞里。 两人飞身而起，竟没有半点阻力就到了石洞处。 好似此地就是为他们所生一般。 一般情况下，仙器就会有妖兽或者阵法守护，何况是神器呢？ 石洞中央一把箜篌漂浮在上空，发出莹莹蓝光，箜篌上的纹路泛着金光，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虞菱水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箜篌，赞叹道：“原来这便是玉碎啊！” 实在是太美了！！ 慕惊尘站在她身旁微微笑着：“去试试。” 虞菱水闻言便走近那把箜篌，她一直在警惕着周围的变化，然而，周围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 虞菱水站至玉碎面前专注地望着它，眼中尽是惊艳和喜爱。 她轻声道：“跟我走可好？” 她将手覆在玉碎上，再次诚恳道：“和我走可好？” 令虞菱水感到惊奇的是，她的手一覆上去，便觉琴身冰凉舒适，可她一开口，琴身就在微微颤抖，仿佛是什么心跳声一般。 也好像是在回应她的问题一样。 虞菱水感受了许久后，闭眼低声道：“你可愿和我生死与共，杀穿修界？” 分明是那般充满杀意的话，虞菱水却轻描淡写，好似心中无半分杀意似的。 玉碎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光芒时弱时强，石洞中忽明忽暗。 虞菱水的心快速的跳动起来，到后面竟与玉碎的颤抖节奏一致。 宛如紧紧贴合的两颗心。 虞菱水再也无法压制着心中的激动，她轻呼出声：“你是愿意的是么？” “师兄，它也喜欢我的！！” 慕惊尘站在黑暗中，静静地望向那个站在光明中的少女，眼中温柔似水。 他温声道：“对。”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的。 虞菱水一把握住了琴身，玉碎宛如失去了支撑一般落入她的怀中。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道妩媚动听的女声： “主人，我等你很久了——” 第25章 人面蛊 凡涉及到云不辞，他便会输的一…… 虞菱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眨巴眨巴了杏眼，抚着怀中的箜篌：“是你在说话么？” 第50章 那道妩媚的声音呵呵笑了下，反问道：“不是我是谁啊？” 虞菱水此时终于相信, 她手中的神器玉碎已有了神识, 听起来还是个漂亮姐姐。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那道声音夹杂一丝撒娇。 “就是字面意思：奴家等你真的很久了啊！” 久到, 她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虞菱水还欲再问却见慕惊尘从黑暗中走出，轻声询问：“师妹, 有何不妥？” 虞菱水刚要开口，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小主人，你莫要把我的存在告诉别人哦！” 随后, 玉碎不断缩小, 而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虞菱水袖中。 虞菱水对这一切咂舌不已, 却还是遵从玉碎的意愿，没把她的存在告诉慕惊尘。 她走向慕惊尘，轻笑道：“没事儿！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就得到玉碎了！” 慕惊尘似是毫不意外，他只是道：“我们快些出去吧。” 虞菱水点点头。 两人从琢玉泽湖底出来时天微微亮，湖水如玉，随风涨落, 声音潇潇。 猩红如血的初阳跃出湖面, 洒下一片阳光。 将湖面映成一片血红。 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并肩走在湖边。 微风吹起他们的头发与衣袂，红白两色的衣袂时近时远，暧昧至极。 虞菱水忽然回头，倒步走着, 她眉眼弯弯，抬眸看着慕惊尘，笑道： “师兄送的礼物，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慕惊尘垂眸看她, 眼里一片温柔，他笑道： “其实不是我送你的礼物。师妹……” 他的声音认真下来了，“这本来就是你的机缘。” 是你本就该拥有的。 虞菱水知他所言不假，神器与主人本就是缘分。 但若是没有他，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来这里，更别说是去寻找玉碎了。 虞菱水也认真道：“师兄不知的是，若没有你，我也撞不上这机缘。” 慕惊尘一笑而过。 初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 两人回到叶榆城时，已是傍晚。 林青垣不知去了哪里疯玩。 温浮惜则是在院子里练剑。 莹白如雪的剑身斩破虚空，发出清亮的呼啸声，剑影围绕在黑衣女子的周围，给她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光。 冷且美。 几息过后，温浮惜收剑站定。 边上响起了掌声，少女笑道：“好剑法！” 虞菱水赞叹不已，温浮惜轻声道：“你们回来了？” 虞菱水点了点头，又不见林青垣的身影，她疑惑道：“林青垣人呢？” 就在这时，一道欢快的声音传来，“我在这呢？水水这么想我么？！” 闻言，虞菱水怒道：“我是怕你死在外头没人收尸了！” 慕惊尘的眼神沉了沉，林青垣只觉一道充满杀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叫他脊背生寒。 林青垣看了一眼那道目光传来的方向，打哈道：“我说笑呢我说笑呢——” 虞菱水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慕惊尘，却见他正垂眸看着自己，并冲她微微一笑。 虞菱水：“......” 虞菱水怀疑地问道：“你上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我见叶榆城如此有名便出去玩了会，结果，这儿太好玩了！”林青垣解释道，“......我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有些微不可闻，“没回来。” 虞菱水转头询问温浮惜，“什么叫‘没回来’啊？” 温浮惜抱着剑冷声道：“夜不归宿。” 虞菱水惊讶不已：“好啊林青垣，你好歹是芜城的少城主，怎么如此玩物丧志啊！！” 林青垣立即道：“水水，我错了嘛......” 说着，他要伸手拉着虞菱水的袖子，却又在触及到慕惊尘的眼神后及时收住了手。 虞菱水只觉满头黑线，若是平时，她懒得管这个大公子。 林青垣是死是活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如今芜城城主将他托付给了她和师兄，他们就得保护好他。 慕惊尘冷冷地看了一眼林青垣，又对虞菱水温声道：“没事就好。” 虞菱水点点头，恨恨地瞪了林青垣一眼。 他们还打算在叶榆城待上一段日子。 然而，次日一早，一个人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新的任务。 楚师爷到的时候还很早，天蒙蒙亮，院子里雾气还未完全消散。 虞菱水、慕惊尘和温浮惜三人正各自吐纳修习。 “水水......” 虞菱水猛地睁开眼，却见楚师爷正笑眯眯地走来。 她不可置信道：“楚师爷！！你怎么来了？” 慕惊尘听到这个动静也走了过来，他颔首喊了声：“楚师爷。” 楚师爷看着两个孩子笑道：“一听说我要来九泽之地玩，你灵犀师叔就非要托我带个东西给你们......” “什么东西用得着楚师爷你亲自带来啊？”虞菱水好奇道。 楚师爷哈哈一笑，慈祥地摸了摸虞菱水的脑袋。 第51章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虞菱水。 虞菱水接过玉牌，只见其上刻着一个“秦”字，她疑惑道：“这是何意？” 楚师爷解释道：“锦城秦家与咱们昆仑山上的一位师祖曾是故交，那个师祖曾给过秦氏三块玉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秦氏拿出玉牌，我们都得满足其要求。” 虞菱水和慕惊尘听着楚师爷说这么古老的故事，都很震惊。 慕惊尘问道：“一块玉牌代表一件事？” 楚师爷点点头。 楚师爷严肃道：“你灵犀师叔的意思是叫你们两个带着这块玉牌去锦城看看，竭尽全力务必完成秦氏所交代的事。” 两人齐齐点头。 楚师爷又道：“你们放心，兹事体大，定不会叫你们独自完成的。” 虞菱水满脸期待道：“这是叫谁与我们一同完成啊？” 最好是大师兄，她早就想向他学习画符纸之术了！ 却听楚师爷笑道：“你二师姐和小师弟也会来的。” 听闻此言，慕惊尘几乎是瞬间看向了虞菱水。 却见虞菱水惊道：“为何是他们？” 他竟听不出是惊喜还是惊讶...... 他垂下长睫，掩盖住眸中翻涌而上的情绪。 楚师爷的目光自慕惊尘身上一闪而过，他笑呵呵道：“怎么?高兴坏了？你少时最喜爱小师弟，如今......” 楚师爷的话还没说完，虞菱水便开口打断了他，“楚师爷，你就别取笑我了......” 谁还没有个眼瞎心瞎的时候啊！ 慕惊尘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凡涉及到云不辞，他便会输的一塌糊涂。 一听到云不辞的名字，虞菱水便觉得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不管过去如何，自从做了那个噩梦，而后又看了那本戏文后，她对云不辞已没有了半分悸动。 梦里的血海尸山、嘶吼、痛意以及那波涛汹涌的弱水声仍旧萦绕在她耳畔，叫她时刻不敢忘此恨。 她不愿再见到与不辞。 她想快些查清真相，而后找他报仇。 ...... 楚师爷走了许久后，林青垣才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一看几人都在收拾行囊，有些疑惑道：“不是说要住一段日子么？” 虞菱水懒得解释，只是说他们要去锦城完成一个任务。 林青垣这才清醒过来，他眉头一皱：“怎么如此着急？这院子我租了半个月呢！” 虞菱水揶揄道：“事出有因，不过你怎么租那么久？要不，林大公子你留下来住上一个月？” 林青垣闻言，佯装生气：“水水！你怎么如此说我？！” 慕惊尘微抬眼皮，冷声道：“再不收拾东西你就留在这里吧。” 林青垣立即跑回屋内收拾行囊。 虞菱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抬眸看着慕惊尘，开始上下打量着他。 她怎么感觉自师兄从琢玉镇回来后情绪外露了不少啊？ 从前的师兄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厌恶这种情绪，怎么感觉这几日的师兄极嫌弃林青垣啊？ 慕惊尘微微挑眉：“师妹看我做什么？” 虞菱水随口编道：“师兄生得好看我便喜欢看你啊。” 慕惊尘眉间绽出笑意，没说什么。 虞菱水不好拒绝，故而温浮惜到底也和他们一起去锦城了。 虞菱水心中忐忑不已，温浮惜和云不辞，一个是戏文女主，一个是戏文男主，虽说温浮惜在地牢里救了她，她也感觉得出温浮惜并非坏人。 可她实在不愿被扯入他们的因果里。 但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戏文究竟是真是假。 毕竟戏文中云不辞和温浮惜第一次见面是在北方荒城，究竟是什么导致他们见面的地点变了呢？ 事出突然，慕惊尘只来得及给乌止昀留下一封书信便走了。 四人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三天早晨到达锦城。 锦城位于大陆最大的江——琉璃江之畔，地理位置极为优越，交通贸易经济十分繁荣。 乃是大陆上最繁华的城池之一。 位于锦城的秦氏一族最为富有。 人族秦家和妖族赫连家乃大陆上最富有的家族。 清晨的阳光照在城门上，其上龙飞凤舞的“锦城”二字金光闪闪，透着一股豪气。 四人赞叹着进了城。 城中摊子林立，人群熙熙攘攘，清晨的阳光与烟火气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意境。 四人一路在街道上穿梭着，直至一座府邸前停下了脚步。 此地人群渐渐稀少，依稀可闻鸟语之声。 几人面前的府邸气派辉煌，牌匾上镌刻着“秦府”二字，连那两个字都是镀了一层金的。 “不愧是锦城秦家！连牌匾都是镀金的！”林青垣惊叹道。 这时，门口的侍从见到他们来历不凡，便凑近询问： “几位是来做什么的？可有凭证？” 虞菱水拿出玉牌，声音清脆婉转：“我们是来自昆仑山的。” 那两名侍从赶忙做出“请”的姿势，“贵客请往这边来——” 第52章 四人跟着侍从进了秦府。 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秦府内部并不像外头那般富丽堂皇，反而是清幽了许多。 府内有极多的花卉，房屋构型也是雅致清幽。 侍从将他们带到正堂，而后不久一个妇人自外头款款而入。 只见那妇人身着淡绿色绸衣，脸蛋圆润白皙，容貌甚美，气度不凡。 慕惊尘在虞菱水耳畔低声说道：“这是秦家现任家主秦幽兰。” 秦幽兰声音爽朗：“贵客来访，未曾远迎，是我的不是。几位便是昆仑山的贵客么？” 虞菱水起身笑道：“正是。” 说着，虞菱水便把玉牌递给那个妇人。 妇人细细查看了一番，面露喜色，“来了便好来了便好！” 几人不解其意，虞菱水只好开口询问：“不知秦家主以此物唤我们来所为何事啊？” 说到此，秦幽兰面露难色，她向周围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些婢女便齐齐行礼离开了。 待到屋内只余他们五人时，秦幽兰才悄声道： “不瞒各位仙君，我家小女中了人面蛊，我们寻求天下名医无果后，只好找上你们了……” 闻言，四人面面相觑。 何为人面蛊？ 中人面蛊之人起初容貌变美，宛如鲜花渐渐盛开一般，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美。 直至第十日后脸皮开始开裂、腐烂、脱落。 人脸一层一层的剥落，最终只剩一个骷髅。 死状极为惨烈、残忍，几乎是活活痛死。 至于解法，传说药王谷杏林先生曾救过人，其余闻所未闻。 然而，杏林先生早已去世十多年了。 至今，恐怕无人可解了。 概而言之，人面蛊乃世间最恶毒的蛊毒之一，向来被当作禁术，禁止任何人染指。 怎么会有人敢在秦家重重护卫之下给秦大小姐下了人面蛊呢？ 第26章 三个坏男人的修罗场 “水水，我喜欢的…… 秦幽兰看出了几人的疑惑, 面露愧色：“说来还是我保护不当，荷儿出事时我正忙着和夷诏国的商人畅谈生意，故而没能分出精力去保护她......” “夷诏国？”虞菱水抓到了一个关键之处, “家主你是说, 秦小姐中蛊那几日夷诏国的商人在这儿？” 秦幽兰轻声道：“我也查过, 但夷诏国那几人是住在锦城，我府上有高阶修士护卫, 他们修为平平，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进不来的。” “那会不会是秦小姐......” 虞菱水话还没说完，便见慕惊尘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立马止住了话, 问道：“不知我们可否去看看秦小姐？” 秦幽兰道：“自然可以。” 说着, 她朝外头挥了挥手，一个婢女缓缓走来，她吩咐道： “碧云，你带几位仙君去瞧瞧小姐。” “是。” 几人跟着碧云穿梭在秦府。 令虞菱水不解的是，秦幽兰身为秦珞荷母亲，为何不亲自带他们去就诊自己的女儿？ 还有, 为何偌大的秦府里却几乎见不到人？ 虞菱水装作不经意间赞叹：“秦家不愧是富可敌国的家族啊, 府邸的确很大！” 闻言，林青垣立即接到：“那是！这比我家大多了！” 慕惊尘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没做声。 碧云越听嘴角越上扬，她昂头道：“那是！” 虞菱水趁机道：“对啊对啊, 你看秦府大到连人都瞧不见！” 碧云这次却没有得意，她低声道：“秦府人本来就少。” 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碧云姑娘这是何意啊？” 碧云叹息道：“这几年，这座府邸里只有家主和小姐两人住着, 渐渐的，家主也经常不住于此......” 虞菱水讶然道：“故而这偌大的府邸只有秦小姐一人住着？” 碧云胡乱地点了点头，叫道：“是奴婢说得太多了，几位快随我来吧......” 接下来，虞菱水几人再怎么问，碧云都没再开口。 几人随碧云一路走过曲折蜿蜒的长廊，走过满园花卉，许久后才至秦珞荷住的院子里。 秦珞荷住的院子也很大，里头有一个极大的荷塘，荷花亭亭玉立，随风轻晃，绿叶鲜花，清波荡漾，十分好看。 虞菱水由衷地赞叹：“很好看。” 连温浮惜一向清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碧云脸色一白，却没说什么。 慕惊尘将她的神色收在眼底，他又看了一眼那片荷塘。 美是美，深却也深。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阵杯盏落地而摔碎的声音猛然传来，随后一道骄横的女声传了过来：“滚开——” 几人顿了顿脚步，却见碧云依旧脚步未停地往前走去，仿佛对此事见惯不惯了。 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走近一点又听见那道女声吼道：“你们这群废物——” 碧云在门口站至，听见里头的声音弱了下来后，她才轻轻地敲了敲门，“小姐，家主叫我引几位仙君过来给小姐瞧瞧。” 听见“家主”一词，秦珞荷沉默下来了。 第53章 片刻后，几人听见她轻声道：“进来吧。” 碧云伸手推开门，又听见秦珞荷对她面前跪满了的郎中道士道：“你们还不快滚！” 说罢，那群郎中道士争相出了门。 虞菱水打量着秦珞荷的房间，她的房间极大，地铺白玉，内敛金珠，无尽奢华。 虞菱水的目光在那些精致玲珑的胭脂水粉上落了一瞬。，而后她将目光转至床幔。 只见一个窈窕身影正站在一片随风飘动的鲛纱后，见其形，应当是个貌美姑娘，却要遭受此苦。 秦珞荷道：“你们过来吧。” 虞菱水和温浮惜随碧云走近秦珞荷。 慕惊尘和林青垣是男子，理应不该进入女子闺房，但今日非常时。 他们两虽然进来了，却站在鲛纱外侧，只有虞菱水和温浮惜进入。 碧云轻抬帷幔，露出一个戴着白色帷帽，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 虞菱水和温浮惜抬步走近后，帷幔如流水般缓缓泻下。 秦珞荷顺着帷帐缝隙看去，只见重重鲛纱之外，青衣少年侧头望着窗外胜景，愈发显得他五官立体，容颜俊美。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青垣疑惑转头，与她隔着鲛纱对视。 “小姐？” 碧云轻唤道。 秦珞荷回过神，忽然问虞菱水：“那人是谁啊？” 虞菱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林青垣正百无聊赖地抱着手。 虞菱水笑道：“此人乃芜城少城主林青垣。” 她顿了顿，又问道：“秦小姐可否把中毒之前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 秦珞荷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此事……我不太想提。” 虞菱水没办法，只好道：“那你可否把帷帽撩开叫我们瞧瞧这人面蛊？” 不知这句话哪儿触及到秦珞荷的逆鳞了，她忽然开始发起了脾气。 只听“砰！”的一声，一个杯盏被秦珞荷猛然砸在虞菱水脚前。 她蛮横无理地骂道：“你这人懂不懂啊！你叫我一个本来娇嫩如花般的少女给你看中蛊后的丑模样？！” 虞菱水眼睛都没眨一下，她看着秦珞荷，面无表情道：“秦小姐，这是为了你好。” 秦珞荷一把将旁边桌上的瓶瓶罐罐推到地上，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她骂道：“废物！你们这些废物！连本小姐的脸都医不好——” * 几人随着碧云走在秦府的长廊上，脸色都不大好看。 没想到秦大小姐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他们此行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碧云赔笑道：“对不住几位仙君，小姐近几年脾气不太好……” 虞菱水抬眸问道：“为何说是‘近几年’？你家小姐近几年经历过什么事了？” 碧云脸色一僵，答非所问道：“前方便是几位的房间——” 虞菱水不满地看了一眼碧云，没再询问。 林青垣却凑近轻声解释道：“水水可知秦幽兰本不是秦家的家主？” 虞菱水疑惑地挑了挑眉，林青垣继续道：“秦家家主本来是秦幽兰的姐姐秦月丹，然而不知为何，五年前，秦月丹忽然疯了……后来秦幽兰就做了家主。” 林青垣凑得极近，从慕惊尘的视角看去，便仿佛一对恋人正在喁喁私语，他皱了皱眉。 虞菱水还在消化林青垣说的信息时便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师妹。” 虞菱水“哎”了一声，离开林青垣，走向慕惊尘。 慕惊尘看向林青垣，眼里尽是警告。 林青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下一刻便见虞菱水回头，他立即挂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虞菱水一愣，狐疑地看了一眼慕惊尘，又道：“林青垣，你等会再一五一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师兄，怎么了？” 虞菱水冲慕惊尘笑了笑，问道。 慕惊尘垂眸轻道：“师妹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 虞菱水竟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虞菱水暗道，这两人今日是怎么了？！！ 她笑道：“那师兄你来说说林青垣没说完的话吧。” 慕惊尘低声道：“你猜秦月丹和秦家其他人此时在哪里呢？” 虞菱水惊道：“疯子自然是要被关起来的……莫非秦家其他人也被关起来了？！” 慕惊尘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前方走着的碧云笑道：“四位仙君自己选个房间住下便是了。” 虞菱水和慕惊尘这才停下说话，他们四人各自选了房间后，碧云又来请几人去正堂。 几人到后才知，是秦幽兰设宴招待他们。 秦幽兰面色柔和，眼神却犀利无比，她举杯道：“劳烦几位仙君了，此乃我锦城名酒‘花朝月夕’，仙君请品尝。” 几人纷纷举杯，一饮而下。 虞菱水觉得此酒确实好喝，口感醇厚，可饮下后喉间又余有淡淡甜香。 她默默地喝了许多。 慕惊尘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色微微泛红，正认真地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他往虞菱水碗中夹了一些菜，轻声道：“师妹吃些东西再喝。” 第54章 虞菱水抬眸，杏眼里一片潋滟，她些许是有些醉了，尾音带着一点儿撒娇语气： “师兄，我再喝一点，就一点……” 慕惊尘半晌无法移开视线，许久后，他才温柔道：“就一杯哦。” 虞菱水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连串脚步声穿了进来，秦珞荷走过宴席，秦幽兰脸色微微有些冷。 “你来做什么？” 秦珞荷反问道：“母亲设宴，我不能来么？” 秦幽兰忽然绽开了一个笑容，声音缓和了些，“荷儿乖，你先回院子，待你身上的蛊毒解了，你去哪儿都行……” 秦珞荷冷笑道：“我偏不回！” 她转过了身，扫视着几人，而后将目光落在温浮惜旁边坐着的林青垣身上。 众人只听她一字一顿道：“母亲，我喜欢他！我要叫他做我夫婿！” 众人的目光立即落到了林青垣身上，连虞菱水的醉意都消散了几分。 林青垣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秦珞荷点点头，“就是你！” 林青垣不可思议道：“可是小姐你才见了我一面啊！何况……” 林青垣指了指秦珞荷头上的帷帽，秦珞荷却以为林青垣嫌弃她丑，她怒道：“我丑不丑与你何干！我秦珞荷要的人，谁敢拒绝？” 林青垣急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是说小姐带着帷帽，我不知你长什么模样啊。” 秦珞荷冷笑道：“你不用知道我长什么模样，我知道你的容貌便可。” 她又转头对秦幽兰道：“母亲，此事我可能自己做主？” 秦幽兰还没来得及开口，林青垣便叫道：“不能！” “为何？” “因为我有心悦之人！” 秦珞荷咬牙切齿道：“是谁？” 林青垣道：“你没必要知道！” 秦珞荷忽然笑了，“你分明就是骗人。” “谁骗你了，我真有喜欢的人……我喜欢水水！” 慕惊尘脸色骤然一沉。 虞菱水的醉意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堂上众人的目光顿时都汇聚到了虞菱水身上。 虞菱水悄悄抬眸，却见秦珞荷正脸色阴沉地瞪着她。 她立即摆了摆手，“不、不是，林青垣你胡说什么呢！” 林青垣绕过桌案，直直朝虞菱水走来，他刚要伸手拉虞菱水的时候，一把宝剑霎时横在他面前。 慕惊尘手中的无为剑并未出鞘，但他眼中尽是冷意。 林青垣不敢再往前，他认真道：“水水，我喜欢的人是你啊！你跟我回芜城可好？” 虞菱水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听见一道少年音自外头传了进来： “师姐！” 虞菱水几乎是瞬间往堂口看去，便见黑衣少年唇红齿白，马尾高扬，走了进来。 是云不辞。 第27章 三个坏男人的修罗场 慕惊尘低头吻着她…… 虞菱水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一股警惕在慕惊尘眼底缓缓凝聚。 只有林青垣还在一脸期盼地看着虞菱水。 云不辞走进堂内, 他身后却不见颜绯的身影。 “师姐？” 云不辞走近，见虞菱水愣在那儿，他再次唤道。 虞菱水干笑了一下, “是、是你啊。二师姐呢？” 云不辞笑道：“我们南下途中遇到魔宗弟子欺压无辜百姓, 但锦城又不得不来, 故而二师姐留下对付那几个魔兵，我率先来了。” 虞菱水心中一凉, 听云不辞此言，二师姐恐怕是有些凶多吉少了。 但她如今不能表现出异常，她需要等他放松警惕, 等自己查清戏文中的真相, 还得提升自身实力, 方才能和云不辞对抗。 秦幽兰见云不辞到来，立即对碧云道：“碧云，尊客来了，还不把小姐带回去。” 碧云走近要扶着秦珞荷，却被秦珞荷一把推开了，她看着林青垣, 笑道：“我管你喜欢谁, 既来了我秦家，你便没有可选择的余地。” 还没等几人想明白她此话暗藏的玄机，便听秦幽兰喝道：“碧云，你聋了么？” 碧云一哆嗦, 搭在秦珞荷手上，将她连扶带拉拖了出去。 秦珞荷冷哼道：“你最好叫他们早日帮我解蛊，否则……” 后面的声音却没再听见了。 林青垣立即要凑近虞菱水，却被身前的无为剑抵住了胸口, 他恨恨地瞪了慕惊尘一眼。 下一瞬，看向虞菱水的目光却真挚无比，“水水，我所言一字不假。” 云不辞冲秦幽兰拱了拱手，便也走近虞菱水，他眼皮轻抬，声音微寒：“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林青垣瞪了云不辞一眼，继续看着虞菱水期待她的回答。 “师姐，他说什么了？”云不辞见状转头问虞菱水。 他刚要靠近虞菱水，慕惊尘却往那边走了一步，横在了虞菱水和云不辞之间。 虞菱水有些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 她先拉过慕惊尘的衣袖，轻声道：“师兄先坐下好不好？” 慕惊尘垂眸，见虞菱水抬眸巴巴的望着他。 兴许是因为她方才喝了酒的原因，眼中依旧有些迷蒙，她脸颊上露出两抹淡淡的红晕。 第55章 鬼使神差的，慕惊尘听话的坐在了她身旁。 虞菱水又道：“师弟，你去那边坐下吧。一群人围在这里像什么话？” 云不辞却忽然面露委屈：“师姐，你以前都是唤我‘阿辞’的，怎么如今如此生分了？” 云不辞话音一落，虞菱水便只觉有两道目光望着自己，身旁的是疑惑，前方的是哀怨。 她逼自己不看那两人，看着云不辞笑道：“那都已经过去了。” 云不辞冰寒的目光扫过慕惊尘，师姐身旁的位置一向是他的，哪轮得到此人。 慕惊尘宛若无人般侧身看着虞菱水。 云不辞有些不情不愿地往另一侧走去，在温浮惜身旁坐了下来。 温浮惜眼皮也没抬，垂眸认真地吃东西。 打发了慕惊尘和云不辞后，虞菱水才将目光放到面前站着的林青垣身上。 慕惊尘确实已将无为剑收回了，但是他的目光太过强势，林青垣依旧不敢往前一步。 “林青垣啊，”虞菱水斟酌着开口，“你看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如何知道喜欢我，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林青垣轻声道：“可是，我喜欢你和时间没有关系……” 虞菱水皱眉道：“可你这样已经影响到我了。” 林青垣沉默半晌后才轻声道：“好吧……” 虞菱水打发掉几人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些许是因为她喝了许多酒的缘故，她现在感觉昏昏沉沉的。 而后她看见一杯茶水被缓缓推了过来。 虞菱水垂眸，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茶杯上抽离。她抬眸看去，只见慕惊尘正歪头看她，眼里充满了细碎的笑意。 虞菱水不知他在高兴什么，却觉得喉咙干得不行，便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她没理会远处投来的那两道目光，她本要思考二师姐的事，可脑子却像一团浆糊一般，转不动半点。 秦幽兰在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不要和小女一般见识”“各位仙君莫要客气”“还烦请各位救救小女”云云。 听得虞菱水眼皮直打架。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抵在桌案上，虞菱水一愣，打了个哈欠，泪洼洼的看着慕惊尘。 慕惊尘轻挑眉梢，笑道：“困的话靠着我睡会。” 虞菱水整个人懵懵的，顾不上多思考就靠在了慕惊尘手臂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慕惊尘微微笑着，而后抬眼轻飘飘地往对面看了一眼，便见被气得咬牙切齿的云不辞和有些担忧的林青垣。 见虞菱水睡着了，慕惊尘示意秦幽兰，他先将虞菱水送回。 秦幽兰眉开眼笑地表示随意。 慕惊尘将被虞菱水靠着的那只手轻轻地抽出来，虞菱水便开始不开心的皱了皱眉。 他无奈的笑了笑，又俯身将她抱起。 慕惊尘毫不理会对面的两道目光，他抱着虞菱水一步一步往外走。 云不辞和林青垣刚要说话制止便见虞菱水因被吵到而生气地将脸埋进慕惊尘怀中。 两人不敢再往前组止，只是云不辞的后槽牙都要被咬烂了。 秦幽兰又道：“几位仙君继续喝啊。” 云不辞和林青垣只得憋屈地坐回位置上。 慕惊尘抱着虞菱水稳稳地走着。 夜风吹来，将她的发丝吹到他脸上，痒痒的。 慕惊尘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女，她好似做了什么噩梦般皱着眉头。 绕过曲折蜿蜒的长廊，两人终于走至房间。 慕惊尘一只手抱着虞菱水，一只手撩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将虞菱水放下。 虞菱水一触及床便要往里侧滚去。 慕惊尘苦笑着将她拉回，蹲下温柔地为她脱去鞋袜，而后又起身为她拉上被子。 然而，虞菱水大抵是觉得有些热，慕惊尘一为她拉上被子，她便用力踹开。 慕惊尘再次给她盖好被子，她继续踢掉。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最后慕惊尘败下阵来，他无奈道： “听话，阿菱……会着凉的。” 虞菱水不满地皱了皱眉，嘟囔道：“我想喝水！” 慕惊尘笑道：“好。” 他走到桌边给她倒水。 然而，虞菱水却闭着眼一寸一寸地往外挪去。 眼看着下一瞬，她要掉出床了，慕惊尘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水，瞬移过去接住了她。 虞菱水有些疑惑地睁开眼，便见自己正在慕惊尘怀中，他靠的极近，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惊慌和如水般的温柔。 虞菱水愣了愣，慕惊尘便将她推回床上，他嘱咐道：“别动，我给你拿水。” 虞菱水不再动了，她乖乖地躺在床上，见慕惊尘拿水过来，她眨巴眨巴眼睛，眼里尽是迷惑。 慕惊尘将她扶起，叫她靠着他，一点一点地喂她喝水。 虞菱水喝醉了后十分安静，尤其乖巧。 她在慕惊尘怀中便像一只小猫般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眼神里充满懵懂。 慕惊尘给她喂完了水后，又给她盖上了被子。 莫名的，他也觉得空气中弥漫着躁意。 虞菱水安安静静地闭眼入睡，慕惊尘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后才要缓缓起身，却被一股力拉住了。 第56章 慕惊尘垂眸，便见虞菱水正拉着他的衣角不放手，她面容平静，一副睡的很香的模样。 慕惊尘默了片刻，低头轻轻地抽出那片衣角，然而他刚抬眼时，便见虞菱水正呆呆地望着他。 眼里尽是水光。 慕惊尘只觉那股躁热愈发强烈起来，他微微动了动喉结，刚要说话，一阵馨香与酒香扑鼻而来。 虞菱水竟凑了过来！ 然而，她却在离慕惊尘很近时停了下来。 近到慕惊尘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脸上。 慕惊尘垂眸盯着虞菱水红润的唇，眼神暗了下来。 他一俯身，将虞菱水压在身下。 慕惊尘吻着她的耳尖，哑声问：“我是谁？” 虞菱水浑身颤了一下，她声音柔和至极，“你是……小师兄——” 她的尾音湮没在他急切而热烈的吻中。 慕惊尘压在在虞菱水身上热吻着她，他吻得很急很猛，带着些无名的情绪。 虞菱水只觉自己仿佛溺水一般，口齿间的空气被他掠夺得一干二净。 她抬手推搡他，却使不上一丁点力气，宛如是在撒娇一般。 见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慕惊尘又微微与她拉开一丝距离。 他声音含笑，充满了无限情.欲，他道：“还不会呼吸么？” 下一瞬，他再次吻了下来，虞菱水被迫承受着他的亲吻，他今夜吻得极为霸道。 虞菱水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喘息。 房中一片旖旎，气氛暧昧之气，空气躁热异常。 两人的喘息声尤为清晰。 虞菱水轻轻推着慕惊尘，声音软的一塌糊涂，“好热……” 慕惊尘愣了一瞬，眼底瞬时充满笑意，他缓缓起身，温柔道： “那我去开了窗哦。” 夜风破窗而入，将屋内的暧昧气息吹散了一瞬，下一刻，虞菱水抬手勾住慕惊尘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都带了下来。 两人又纠缠在一起。 虞菱水却忽然嗔道：“你硌着我了！！” 慕惊尘眼里尽是欲.望，他嗓音低哑，带起胸腔震动，“好，你先别动——” 慕惊尘动了一会儿，虞菱水才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慕惊尘低头吻着她，在她耳边厮磨着，“你今日唤云不辞什么来着？” 虞菱水懵懵懂懂地轻声道：“师弟呀……” 慕惊尘狠狠地在虞菱水肩膀咬下，他再次道：“你以前唤他什么来着？” 虞菱水吃痛，“……阿，辞……” 她还没说完，慕惊尘便堵住了她的嘴，他吻得极凶。 “不许这么叫他。” 第28章 三个坏男人的修罗场 在看见慕惊尘锁骨…… 虞菱水醉醺醺的, 脑子很迟钝，她半晌才懵懂道：“好哦。” 慕惊尘没再欺负她，只是轻轻地低头咬了她一口。 虞菱水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慕惊尘见她闭上了眼睛, 便坐在她床边安静地盯着她。 就在这时,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三长一短。 那敲门声响了三次后见里头没人回应, 便停歇了片刻。 而后一道清凉的少年声传来进来：“师姐？” 慕惊尘唇边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可他眼底分明充满了凉意。 他盯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少女, 良久后，轻笑道：“阿菱，喜欢你的人还真不少啊。” 说罢, 他自储物袋中掏出前不久虞菱水在白洳家中买胭脂水粉时胡乱塞给他的唇脂, 伸手捏了一点, 在唇边一抹而过。 他白皙的肌肤上霎时多出一道红润的唇脂，仿佛是被谁蹭上去一般。 慕惊尘微微笑着，又扯了扯衣袍，而后他才缓缓走向门口。 云不辞站在虞菱水门口，等了许久不见人回应，他心想, 师姐也许是睡着了。 可他又不放心, 毕竟送她回来的是慕惊尘。 他想着，再待一会，若是虞菱水还没声响，他便走了。 就在云不辞还在门口垂眸等着的时候, 房门被猛然打开—— 慕惊尘见到黑衣少年的眼神从欣喜变为疑惑，再变为嫉妒。 最后，云不辞的目光从慕惊尘唇上移到了锁骨上。 在看见慕惊尘锁骨上那些吻痕时，云不辞只觉脑中骤然炸开。 他不可置信道：“你——你们——” 慕惊尘却抬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轻声道：“她睡着了，别吵醒她。” 下一刻，慕惊尘被一股立即猛然拖出了房间。 少年又怕吵醒虞菱水，先将房门轻轻地关上，才开始找慕惊尘算账。 云不辞眼中尽是暴怒，他一拳打去，竟将慕惊尘嘴角打出丝丝鲜血。 嫉妒之火将要将他淹没。 他怎么能、怎么能和师姐做那样的事？ 明明云不辞都不敢的！ 慕惊尘他凭什么？！ 云不辞想着，下一拳即将落到慕惊尘脸上时，慕惊尘猛的用力，挣脱了云不辞。 两人扭打在一起。 分明是修士，却用着最原始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云不辞眼眶通红，怒道：“慕惊尘，你凭什么？” 他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无助：“慕惊尘，师姐她明明是喜欢我的……” 第57章 慕惊尘反倒就淡定从容了许多，他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一字一句道： “怎么？云不辞，你后悔了？” “可是分明是你亲手把她推到我身边的——” * 虞菱水做了一个梦。 是关于年少时光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段恣意放纵的岁月了。 梦里正是十五岁时。 十五岁生辰时，慕惊尘送给她镜花水月，她很喜欢，几乎是爱不释手。 为此，云不辞还和她闹矛盾了。 那日，生辰结束后，虞菱水见云不辞心不在焉的，她疑惑：“阿辞，你为何看着有些不开心啊？” 云不辞盯了虞菱水许久，他又将目光投向那把熠熠生辉、美的不可方物的宝剑。 他垂眸，浓密而修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闷闷道：“师姐是不是很喜欢七师兄？” 彼时虞菱水怎么说来着？ 她笑着抬手拍了拍比她高出一头的黑衣少年，笑道： “所有的师兄师姐我都很喜欢啊！” “那我呢？” 云不辞期盼地望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 虞菱水笑笑，却没有说话。 虞菱水第三天没见到云不辞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云不辞是生她的气了。 那日，虞菱水心不在焉地练了一天剑。 黄昏时，她急匆匆地往云不辞院子里赶去。 恰巧见到二师姐。 颜绯一愣，问道：“师妹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呢？” 虞菱水跑出好远后又回头笑道：“二师姐，我去找小师弟呢！” 颜绯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 虞菱水跑到云不辞院子里时，那儿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轻唤：“阿辞——” 可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夜风飒飒。 虞菱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来，她想，阿辞定是生大气了。 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虞菱水想再等等云不辞。 彼时正是夏夜，夜空中繁星点点，蝉鸣声此起彼伏。 虞菱水在云不辞的院子中撩衣坐下，她开始打坐修炼。 她想在这里边修炼边等阿辞。 然而后来，云不辞还没回来，她却开始昏昏欲睡，而后她竟支撑不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待虞菱水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树上，落下一地的斑驳。 她身上正盖着一床被子。 阿辞呢？ 虞菱水忽然想起什么，她往一旁看去，却见少年坐在她身旁睡着了。 斑驳的光影落到他的黑衣、墨发、脸上。 他的墨发在日光下闪着淡淡的棕色，在日光下愈发显得他皮肤极白，白得可以看见皮下的青色血管。 虞菱水的目光往下移，看见少年云不辞手中依稀可见些许泥土。 她疑惑地移开眼，便见石桌上摆着一盆植物，只见其叶片随枝条伸展开来，叶片边缘呈波状，其上仍有露水点点，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日光射至他眼中，显得他的一双眸子宛如琥珀琉璃般晶莹透亮。 他才醒，眼中还带着些许懵懂。 他与虞菱水对视了许久后才忽然笑出了声，“师姐你为何会在我院中啊？” 虞菱水明白云不辞分明是知道她为何而来的，可他就是喜欢明知故问。 她佯装恼怒，嗔道：“原是来看看我的猫儿呢，没成想来的不凑巧，我的猫儿出去和别人厮混去了，我就只好在这儿等他回来了。” 云不辞笑得眉眼弯弯，他立即抬手扯着虞菱水的衣袖，撒娇道：“师姐这可不能乱说哦！你的猫儿分明是见你怜悯其他野猫也不去看他一眼。 他吃味，师姐你又感受不到，他去找你又拉不下面子，于是他只好跑出去寻找能让师姐喜欢的东西，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呢！” 虞菱水绽开了笑，她看着那盆植物，努了努嘴，“这是什么哦？” 云不辞这才将视线转移到那盆植物上，这一看，他便炸开了。 “我的花呢？？！” 云不辞眉间皆是懊恼。 虞菱水笑着挑挑眉，她一把捞过那盆花，“那又如何！！既然你给我了，它往后便是我的花了！” 云不辞耷拉着眉，郁闷道：“此花名为‘昙花’，它只在夜间绽放，两个时辰便凋谢，原想着在它开得最热烈的时候来给师姐呢……” 虞菱水笑道：“阿辞，我们不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彼时，他们殊不知，昙花一现指的不只是那盆花。 就这样，两人重修于好。 又开始一同练剑，修行。 * 虞菱水这个梦很长很长，长到几乎将她与云不辞所有的回忆都过了一遍。 也是还在十五岁那年。 虞菱水和云不辞在后山竹林练剑时，林中的结界却忽然碎了。 被困在禁林中的大妖逃了出去。 那时，虞菱水和慕惊尘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见片刻之间，天空从艳阳高照变为阴沉暗黑。 第58章 分明是白昼，却暗无天日。 林声涛涛，宛如海水倒流，吹得两人迷了路。 两人跌跌撞撞，竟越来越靠近禁林。 禁林前方有一片沼泽地，沼泽上迷雾重重，愈发的看不清东西。 待两人发现走错方向时已晚了。 大妖狰狞刺耳的笑声落在两人耳畔，随后一阵阵狂风袭来。 两人立即持剑自卫。 然而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哪是这千年大妖的对手。 虞菱水和云不辞在片刻之间便被震飞过去。 在大妖狞笑着要置虞菱水死地，虞菱水动弹不得，她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一掌，惊恐地闭上了眼。 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相反，少年闷哼声在耳边响起，她被云不辞以身护住。 云不辞口吐鲜血，可他却回头安慰着眼泪直流的小师姐道： “师姐，别哭……我没事的。” 再后来，虞菱水就闻到了一股浓香，她竟失去了意识。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面前乖巧爱笑的少年瞬间沉下了脸。 他身上竟开始出现黑气，浓浓的黑气将他包围，。 那只大妖见状来了兴趣，他语气怪异： “哦？天生魔骨是怎么混进昆仑山的？” 见云不辞没回答，他又开始癫狂地笑了起来：“想来是昆仑山那帮家伙变蠢了，竟让一只披着人皮的魔耍得团团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语气贪婪至极，“这样吧，你把你的魔骨给我吧，你好好做个普通修士，些许还能与那位小小姐有个幸福的结局……” 云不辞声音阴冷，“是么？” 他讽刺地勾了勾唇。 也是，这个世界正邪不两立，师姐若是知道他是魔，她还会待他如此么？ 他不敢想。 一想就心痛欲死。 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师姐那么好，她对他那么好，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是的，师姐怎么可能会怪他呢？ 第29章 三个坏男人的修罗场 一股血腥味在两人…… 大妖的声音极为蛊惑人心：“你把魔骨给我吧, 给了我，你就不用再受身份的禁锢了……” 云不辞脸上尽是冷意，只听“扑哧”一声, 云不辞的手穿透大妖胸膛, 将大妖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云不辞受到大妖剩余妖力的波及, 往外倒飞出去，浑身是血。 昆仑山众人发觉不对劲, 赶来时，便见满身是血的黑衣少年正背着一个干干净净、睡颜沉静的少女，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等到虞菱水醒来时, 云不辞已经昏倒过去了, 微沐师叔正在给他治病。 虞菱水只能在外头干等着。 她着急地走来走去, 心中焦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陡然打开，虞菱水立即迎了上去，交集道：“师叔，阿辞怎么样了？” 微沐低头看着她慈祥地笑，他的目光里尽是调侃, 他朝屋内努了努嘴, “喏，这小子，受那么重的伤还把你护的严严实实的，这不, 才醒来就嚷嚷着要见你。” 虞菱水的脸霎时红了，她愠怒道：“师叔你就会取笑我！” 微沐摆了摆手，往外走去：“得了得了，你快进去看看他吧！” 虞菱水这才往屋内走去, 屋内充满药味，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床上的少年身上，愈发的显得他脸色苍白如纸。 “阿辞……”虞菱水鼻子一酸，差点落下眼泪来。 她二师姐说，是云不辞一步一步背着她走下山，直到见到他们，他才昏倒过去。 他明明受那么重的伤，可还要确保她安全了才倒下。 虞菱水跑过去扑倒在床边，她小声抽泣着。 哭着哭着，一只手抬了起来，凑近为她擦掉了眼泪。 虞菱水低头看向云不辞，只见少年唇边绽开一个笑容，声音虚弱至极：“小师姐，你哭什么？” 他眼里尽是笑意和温柔。 虞菱水哽咽道：“对不起……” 云不辞温柔道：“那师姐你说说看，你哪里对不住我了？” 虞菱水道：“若不是我非要拉着你去竹林，我们也不会遇见大妖，你又怎么会为救我而受伤呢？” 是她说，禁林前的竹林极为寂静，那儿还有许多精灵野怪，是极好的清修之地。 说到底，是因为两人平时一同练剑的地方被人发现后，去的人越来越多。 有些弟子是为了一睹小师姐芳颜，也有些弟子是对着云不辞犯花痴，更有甚者是以为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来偷窥他们，试图找出他们的错处。 虞菱水讨厌那些目光。 故而她拉着云不辞去了竹林。 却不曾想，竟出了这一档子事来。 云不辞双目含笑，“师姐你胡说什么呢？是我的错啊，是我非要拉着你去禁林的。” 虞菱水瞪大了眼，下一瞬，一道清冷而有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 “云不辞，你再说一遍。” 灵犀师叔缓缓走入，她手中端着一碗药，似是来给云不辞送药的。 云不辞乖乖道：“是，师叔。我方才说，今日之事，皆是因为我非要拉着小师姐去竹林修行所致，所有惩罚，弟子无怨无悔。” 第59章 虞菱水赶忙摇头道：“不是的，师叔，所有过错，皆在于我。” 灵犀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她冷声道： “好啊，你们既然你们都有错，那么就一起领罚好了。” “师叔——” 两人同时开口。 灵犀挑了挑眉，“怎么？” 虞菱水道：“师叔，真的是我的错，我愿意领罚，小师弟重伤未愈，不便受罚！” 云不辞也坚持：“师叔，你应当知道，弟子向来顽劣不堪，此番过错由弟子一人造成。” 这时，微沐师叔温和的声音也从外边传了进来：“师妹，你看，他们二人皆受伤了，也算是长了教训了，你就别罚他们了……” 灵犀怒极反笑，“好啊，你们三个一个一个的，都要给彼此求情是么？” 微沐走进房内，接过灵犀手中的那碗药，还想说话，就被她一记眼刀制止了。 灵犀怒道：“微沐，你再敢为他们求情，你也一起受罚去！” 微沐讪笑道：“师妹成何体统！我好歹是你师兄啊，你怎么能直呼名字呢？” 灵犀冷哼一声，没再理会他，她看着虞菱水和云不辞，冷声道： “擅闯禁林本该抽四十灵鞭……” 虞菱水和云不辞齐齐吸了口凉气，微沐刚要求情，灵犀瞪了他一眼，继续道： “不过，念在你们除妖有功，就罚你们去戒清峰待一个月，没有我的准许不许下山！” 虞菱水和云不辞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齐齐称是。 微沐也露出了笑意，“师妹，再坐一会儿？” 灵犀没再理会他，将手中的药塞入他手中就往外走去了。 微沐急忙伸出一只手抚了抚胸口。 虞菱水见状，疑惑道：“师叔也怕灵犀师叔么？” 微沐闻言摆起了脸，“说什么呢？谁怕你灵犀师叔啊！” 虞菱水和云不辞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微沐将手中的药递给虞菱水。 虞菱水立即给云不辞喂药，便听微沐笑道：“你灵犀师叔其实也很疼你们的，只是她为人古板，性子又冷淡……” 虞菱水笑道：“我们知道呀！不过，师叔你可真了解灵犀师叔呀！！” 微沐佯装怒道：“你这小孩，没大没小的！” “……” 云不辞在床上躺了十多日后，终于痊愈了。 他一痊愈，两人便被拉到戒清峰关一个月的禁闭了。 不过，对两人而言，这并非什么难事。 戒清峰上也有弟子舍馆，只是其上比昆仑山其余地方冷了不少。 分明是夏日炎炎，两人却带上了许多斗篷等之物。 在那里的一个月其实不算无聊。 两人白日一同修行，晚上各自回房休息。 还有师兄师姐送饭。 短短一月，稍纵即逝。 * 屋外的慕惊尘和云不辞已扭打成了一团，分明是修士，却仿佛孩童打架一般。 慕惊尘那句“可是分明是你亲手把她推到我身边的——”落下后，云不辞沉默了许久。 他对上慕惊尘讽刺的目光，不解道：“我何曾推开过她？” 慕惊尘看着云不辞，一字一顿道： “云不辞，你做过的事，你忘了没关系，我替你一件一件记着呢。” 那些记忆分明已经很久远了，那些事情穿透纸面，进入他脑海中，又经过上辈子的亲眼目睹，亲身经历，钻心之痛，今生仍在，他怎么会忘记？ 他怎么会愿意让她再次受到伤害？ 云不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喃喃道：“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开始捂着胸口，他的心口传来一阵阵痛意，叫他几乎站不直了。 云不辞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他口中喃喃念道：“我忘记了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师姐呢？” “……” 慕惊尘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云不辞，提步要往屋内走去，便听云不辞怒吼道： “慕惊尘，我是坏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慕惊尘的脚步顿了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转瞬便消散在风里。 他说：“至少，我从未伤害过她。” 慕惊尘走进房间里的时候，虞菱水依旧在梦中。 慕惊尘一步一步走近床边，而后，他蹲在她跟前，望着她那张在月光下依旧美不可言的脸，沉默不语。 他眼里尽是痴迷。 就在这时，虞菱水动了动唇，慕惊尘靠近她，温柔道： “阿菱，你说什么？” 虞菱水又唤了一次，这次，那两个字准确无误地传入他耳朵里。 她唤：“阿辞。” 一抹不可置信在慕惊尘眼中一闪而过，随后便是浓浓的苦涩和无尽的嫉妒。 嫉妒之火不断蔓延，仿佛要将他吞没。 慕惊尘颤声道：“阿菱……你不是答应我不唤他‘阿辞’了么？” 他缓缓伸出手，抚着她光滑柔软的脸颊，苦涩道：“……你也要骗我么？” 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诡异，眼中竟出现了一点赤色光芒。 第60章 阴暗面已然占据上风，他竟有些失控了。 慕惊尘的眼里尽是悲哀，他轻叹道：“你梦见他了么？” 窗外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半明半暗，显得格外的深邃诱人。 他喃喃道：“怎么办呢？我不想你看他，梦里也不行……” 说着，他俯身吻了下去。 虞菱水是被一股疼痛惊醒的。 她猛然睁开眼，便见慕惊尘正闭着眼吻着她。 慕惊尘很用力，甚至还磕破了她嘴唇，一股血腥味在两人唇齿之间弥漫开来。 他闭着的长睫颤抖不已。 仿佛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虞菱水瞬间清醒过来了。 她又惊又惧，抬手推搡慕惊尘，却推不动一点。 她惊慌地唤道：“师兄！” 慕惊尘却宛若未闻，他甚至一把拉过虞菱水的双手，将她死死地按在床上。 他滚烫的唇一路从虞菱水的唇齿滑到耳垂，再到脖颈、锁骨。 他一寸寸地吻着，激得虞菱水不断地颤抖。 虞菱水简直要哭出来了。 然而，她眼中的泪水还未滑落，锁骨上便感受到了一股湿意。 她惊恐地往上看去，却见一行血泪正从慕惊尘眼中滴落。 他的声音无助又忧伤，“阿菱，别离开我好不好？” 第30章 三个坏男人的修罗场 唇齿相碰的那一刻…… 虞菱水恐慌不已, 她喃喃唤：“师兄……” 慕惊尘却宛若未闻，依旧按着她的肩头不停的吻着她，仿佛失了神志一般。 虞菱水盯着他紧闭的双眼, 他修长浓密的睫毛簌簌而动, 宛如谪仙般的脸上仍有两条血痕。 虞菱水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着慕惊尘的脸, 她一触及慕惊尘的脸，他的动作便顿了顿。 虞菱水却没注意到。 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竟然非但不反感和小师兄亲密接触, 还会主动想靠近。 看见小师兄这般模样，她心里竟涌出一股细碎的忧伤与心疼。 前两次亲密，是因为她在意乱情迷下主动亲吻他, 可如今是他主动与她亲密, 她也没有半分反感。 怎会如此？ 慕惊尘虽闭着眼, 神识却可看见周遭事物。 他见虞菱水正在愣愣出神，他又想起少女梦中呼出的那个名字。 分明前不久才与他亲热完，一睡着心里想的便是别人。 分明答应了他不再唤云不辞“阿辞”了，下一刻，嘴里便唤着那两个字。 小骗子。 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在多年前便已在他心中种下，生根发芽。 因此番与他下山, 她对他亲密了不少,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嫉恨云不辞了。 然而此时，嫉妒之树瞬间生长，叫他爱恨交织。 想着，他恨恨地咬了一口虞菱水的肩膀。 虞菱水正出神间, 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师兄……痛。” 闻言，慕惊尘立即停住了口。 他滚烫的唇蹭着虞菱水的耳垂，他的声音又哑又低：“阿菱……你个小骗子。” 虞菱水瞪大杏眼，脑袋里过了一遍发生的一切事情, 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哪儿骗慕惊尘了。 虞菱水还在思索间，慕惊尘的手已滑到她腰间，那是虞菱水最为敏感之处。 她浑身开始颤抖，声音也抖得不像话：“师兄……别……” 慕惊尘被拉回些许的理智，他顿了下来，有些错愕。 虞菱水继续道：“师兄……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慕惊尘愣了一下，缓缓地停下动作。 “师、师兄？”虞菱水有些担忧，慕惊尘看着很不好。 慕惊尘缓缓睁开眼，他眼中的赤色渐渐消失，变为一片清明。 他看着虞菱水，少女眼角湿漉漉的，眼里充满惊惧与担忧。 视线再往下便是她锁骨上斑驳而暧昧不堪的痕迹。 他猛然起身，跌落在地。 他做了什么？ 他在做什么？ 他在强迫师妹…… 慕惊尘摊在地上，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怎么能趁着失控就强迫师妹呢？ 虞菱水担忧地唤了一声：“师兄？” 慕惊尘一触及虞菱水担忧的目光，心中的自责和愧疚瞬间将自己吞没。 她明明是自己遥不可及的梦啊…… 他怎么敢试图强占她呢？ 慕惊尘强忍情绪，温柔道：“师妹，对不起……” 虞菱水看到他眼眶通红，发丝衣衫凌乱，而后他也没等她的回应就起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虞菱水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泪水缓缓落下。 师兄这是怎么了？ 若是她没记错，这应当是小师兄第二次失控了。 他为何总是会失控？ 还有那赤瞳又岂是凡人所有，他到底是谁？ 可虞菱水心底另一道声音却在提醒她，慕惊尘不会伤害她的。 她也说不清是为何，但是她知道，他不会伤害他的。 拥有秘密是正常的，她不能强求师兄在她面前毫无秘密。 * 第61章 青衣男子站在假山旁，他脸上的面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在幽暗的月光下愈发的显得狰狞恐怖。 他面前站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貌若桃花，只是细看之下竟有一点像虞菱水和慕惊尘在黄粱阁见到的绯弥。 月光下，一个白衣男子有些慌乱地往外奔去，细看之下，他步伐凌乱，分明是情绪失控下的模样。 青衣男子将目光从那道身影上移开。 粉衣少女柔声道： “慕惊尘这是从虞姑娘房中走出来的？” 青衣男子忽然冷哼一声，却不置可否。 粉衣少女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轻笑道： “看来这赫连夷还是有点作用的，经他一事后，慕惊尘失控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假以时日，他定会完全疯魔，届时，虞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青衣男子便扫了她一眼，将她的话堵在喉咙里。 青衣男子冷笑道：“赫连夷也就这点能耐了。” 粉衣少女心中一凉，是了，这赫连夷当日还想在黄粱阁侵犯虞姑娘，依照阁主对虞姑娘的态度，赫连夷此番是要吃大亏了。 粉衣少女却不敢继续揣摩青衣男子的心思了。 青衣男子忽然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她瞬间只觉仿佛被冻住了似的，竟动弹不了半分。 只听他幽幽道：“反倒是你啊，湘娥，你还敢冒充秦珞荷……” 湘娥后背冷汗淋漓，青衣男子继续道：“还敢当众表白？” 湘娥瞬间跪了下去，不断磕头，声音慌乱不已，“阁主，奴婢知错了……” 青衣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意，“你最好别坏了我的事。否则，我定会叫你挫骨扬灰。” 湘娥猛的一哆嗦，她知道面前此人定会说到做到。 所幸，青衣男子忽然问道：“你把秦珞荷如何了？” 湘娥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荷塘。 青衣男子也没继续问，他摆了摆手，“去吧，慕惊尘就交给你了。” * 溪水潺潺，月色如烟。 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小溪中。 他紧闭着眼，五官深邃漂亮，此时却皱着眉头，源源不断的黑红之气正从他身上不断冒出。 过了许久后，他陡然睁开双目，双眼却已是一片赤色。 繁琐复杂的纹路正在他裸露的锁骨、脖颈上不断流转，显得格外诡异。 这时，一道清脆好听的少女声正在树林中响起： “师兄！你怎么在这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半天……” 她说着，走近慕惊尘。 她也没入溪水中，溪水将她的衣裙浸湿了，她一步步走近慕惊尘。 而后，她竟伸出手抚着慕惊尘皱着的眉眼，轻笑道： “师兄为何总皱着眉？” 慕惊尘依旧纹丝不动。 而后，少女竟一点一点凑近他，眼看着，她要贴上去了，慕惊尘却骤然睁开眼，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声音寒若冰雪， “滚。” 少女一愣，眼中充满水汽，委屈道：“师兄……” 慕惊尘看着眼前的“虞菱水”，忽然扯了扯嘴角，他笑得极好看，宛若冰川融化，声音温柔似水： “我怎么会认不出我的师妹呢？” 而后，一把带着流光的剑猛然飞出，竟生生刺穿了少女的胸膛。 那长着虞菱水的脸的少女却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十分诡异，随后竟化作一道黑气消失了。 不远处的湘娥陡然吐出一口鲜血。 她无所谓的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阴沉道： “是挺警觉的，只是不知，你能坚持到哪一刻？” * 虞菱水稍稍平静下来后，便开始担心起慕惊尘了。 慕惊尘的状态很不对。 她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他。 不行，得去看看他。 想着，虞菱水起身往外走去。 说来也怪，她顺着直觉往秦府后的小树林走去，竟真的在小溪中看见了正闭眼打坐的慕惊尘。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隐隐感觉她和慕惊尘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联系。 就是这种联系，可以感知到慕惊尘的气息。 若要认真算起来，自无影镇后虞菱水便感觉到了这种联系。 可是无影镇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叫虞菱水可以感知到慕惊尘的存在呢？ 虞菱水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能摇了摇头，叫自己先不想那么多了。 慕惊尘此时看着极为怪异，虞菱水顿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走近溪边。 她轻唤道：“师兄？” 慕惊尘猛然睁开双目，他的双眼满是赤色，十分诡异。 慕惊尘的双目宛如两个漩涡，仿佛要将她完全吸入一般。 虞菱水只与他对视了片刻，竟渐渐没了意识。 慕惊尘轻声道：“你来做什么？” 没了意识的少女宛如傀儡一般，她思索了好久，才乖巧道： “我来找你啊，师兄。” 她声音很好听，眼中只有他。 慕惊尘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少女的“我来找你啊，师兄。” 第62章 少女此时虽没了意识，可她所做之事，所说之言皆是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他没有操控她。 所以，她担心他，故而出来找他是么？ 慕惊尘又轻问道：“你讨厌我么？” 说罢，他似是有些不敢听少女的回答般垂下长睫。 他长睫上还带着几滴细小的水珠， 此时，那几颗水珠正随他睫毛的颤动而不断颤动，易碎又好看。 少女愣了一下，脆声答：“我不讨厌小师兄啊！” 慕惊尘猛然抬起眼睫，长睫上的水珠猛的坠落，他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你真的不讨厌我么？哪怕……” 他方才还在强迫她…… 虞菱水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讨厌。” 慕惊尘眼中嘴角微微上扬，美颜舒展，仿佛听见的是“喜欢他”一般。 少女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而后，她走入溪水中，一步一步走近慕惊尘。 溪水沾湿了她的衣裙，但她丝毫没有犹豫地走向他。 虞菱水抬起手，轻轻地抚着慕惊尘的脸，她看着他认真道：“不讨厌的。” 她也缓缓坐入溪水中，随后她伸出双手勾着慕惊尘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碰的那一刻，慕惊尘仿佛停止了心跳。 第31章 三个坏男人的修罗场 “我就不一样了，…… 少女的体香萦绕在慕惊尘鼻尖, 她吻得很轻柔，仿佛羽毛落在她唇上一般。 却叫慕惊尘惊得微微颤抖。 他眼中渐渐出现了一丝清明，而后赤色渐渐退散, 他肌肤上的纹路缓缓消失。 虞菱水猛然恢复了意识,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 她一把跌回小溪中，溪水被她溅起无数, 她的衣裙是彻底湿了。 她察觉到慕惊尘的目光暗了暗，他有些仓促地别开目光。 虞菱水只觉脸上生出许多躁意，她恨不得当场消失。 她趁着慕惊尘别开目光, 立即站起身往岸上走去, 同时手中捏了个诀, 将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吹干。 虞菱水回头看着慕惊尘，却见他耳尖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 她轻轻地咳了咳嗓子，脆声道：“师兄，你还不回去么？” 闻言，慕惊尘才缓缓转过脸，然而他依旧不敢直视虞菱水, 他的目光落到虞菱水身后的林子中。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师妹你先回去吧。” 虞菱水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她哼道：“我是来寻小师兄你的，既然你不去我就自己回去算了！” 慕惊尘竟在她语气里听出一丝撒娇。 说着，虞菱水转身欲走。 慕惊尘眨了眨眼，“师妹！” 虞菱水挑了挑眉, “怎么了？” 慕惊尘轻声道：“你等等我……” 虞菱水这才面露笑容地点了点头。 慕惊尘说了要她等等，却一直没起身，虞菱水盯着坐在小溪中的男子，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慕惊尘本来是要起身的, 然而，虞菱水却仿佛不知道一般一直盯着他看。 看得他面色微红，半晌后，他平复下来情绪后，直接起身，岸上的少女却瞪圆了双眼盯着他。 虞菱水只听“哗啦”一阵水声响起，慕惊尘猛然起了身。 要命的是，他的衣袍早已全湿了，他一起身，衣袍便紧贴着他的身体。 她直接一阵躁意扑面而来，她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朝她走来的慕惊尘。 慕惊尘后来实在忽略不了那道炽热的目光后，他也回视着虞菱水，挑了挑眉梢，声音含笑： “师妹还看？” 虞菱水猛然回过神来，她猛然别开头。 他他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要看他的身子吧？！ 不是！我方才为何要盯着看啊啊啊啊！！ 羞耻感自虞菱水尾椎骨处冒出，不断往上爬。 她又恼又羞，片刻便面红耳赤了。 慕惊尘瞥见她羞红了的脸庞和脖子，低头微微笑了笑。 他抬手施了个术法，将衣袍烘干。 就在这时，他瞥见少女身后的东西，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虞菱水许久也不见慕惊尘唤她，她又不敢回头。 等了许久后，她催道：“师兄，你好了没？” 慕惊尘眼中寒意未变，声音却温柔似水：罢以寺八一留酒溜3“好了。” 闻言，虞菱水转过身来，慕惊尘眼中寒意顿时消失殆尽，他望着虞菱水，眉眼温和：“走吧。” 虞菱水率先往前走去，慕惊尘抬手撕下虞菱水后背的东西。 他指尖闪着一簇火焰，那个东西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慕惊尘跟上虞菱水，装作随口询问：“师妹，你方才来时遇见谁了？” 虞菱水狐疑地瞥了一眼慕惊尘，暗道，师兄怎么这般灵敏？ 但她口中却如实回道：“我方才出门时见到秦小姐了。” 虞菱水快到门口时，听见一道柔和的声音：“虞小姐去哪啊？” 虞菱水惊讶于秦珞荷大半夜不睡觉，她疑惑道：“秦小姐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秦珞荷头上的帏帽随夜风而飘舞，虞菱水看不见她的脸色，便听秦珞荷笑道： “我向林公子表白失败了，心中郁闷不已，出门散散步啊……” 第63章 想起白日之事，虞菱水有些烦躁，她也不会安慰人，况且听秦珞荷的语气，倒没有任何芥蒂。 她轻声道：“秦小姐蕙质兰心，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秦珞荷却反问道：“那虞小姐又为何不答应林公子？” 虞菱水认真道：“我不喜欢他，怎么能耽误他呢。” 秦珞荷没说话走远了。 虞菱水心中感到十分不解，却心忧慕惊尘，来不及细想便往外走去了。 听到这里，慕惊尘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原来是她啊。 “怎么了？”虞菱水见慕惊尘没说话，疑惑道。 慕惊尘摇摇头，冲虞菱水笑道：“没事儿。” 两人回到秦府时天刚蒙蒙亮。 两人一踏入院子里，便见温浮惜正在练剑，虞菱水和她打了个招呼刚要回房，便迎面撞上林青垣。 发生了昨日之事，虞菱水看见林青垣便有些不大自然。 林青垣的目光在虞菱水和慕惊尘身上移来移去，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下一瞬，他却忽然冲虞菱水笑道：“早啊，水水！” 虞菱水见他没放在心上，她也不再纠结，回道：“早、早啊！” 林青垣又朝慕惊尘挥了挥手，“慕公子，早啊！” 慕惊尘冲他微微颔首，却没说什么。 虞菱水回到房间便躺了下去，昨晚折腾了太久，她都没能好好睡个觉。 虽然不睡觉对修士来说也不算什么。 然而，她一躺在床上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昨晚的场景。 她竟然与小师兄…… 她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她抬手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好像对小师兄的身体没有那么抗拒，甚至有些喜欢…… 虞菱水越想越心躁，竟睡不了一点，她便只好坐起来打坐，来清除心中躁动不安的情绪。 慕惊尘却没有回房。 待虞菱水回房后，他转身朝林青垣走去。 林青垣仿佛猜到了他会来一般。 停在角落抱着手臂等着慕惊尘。 没有虞菱水在，林青垣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和吊儿郎当，唯有清冷。 慕惊尘在林青垣面前站定，两人都没率先开口，一时间，两人之间唯余沉默。 清晨的日光斜斜射下，照在两人身侧，使两人半明半暗的。 对峙许久后，林青垣率先开口：“慕惊尘，你们昨夜……” 他的目光落到慕惊尘衣领下露出一角的痕迹，脸色瞬间寒了下来。 “你竟敢趁她醉了……” 慕惊尘的嘴角微微上扬：“是又怎样？” “你！” 林青垣气急，却忽然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认真道： “不，慕惊尘，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这么做的。” 除非…… 除非她主动的！ 林青垣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慕惊尘却宛如未察觉到一般。 他道：“你果然是——” 他没说完，林青垣却挑了挑眉，淡淡道：“对，上天重给我一次机会，却不想还是被你抢先了。” 慕惊尘和林青垣之间又久久的陷入寂静中。 两人没再说什么，却不约而合地达成共识： 此事不能叫虞菱水知道。 林青垣忽然又笑了，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讽刺：“可笑的是，你我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如云不辞。” 慕惊尘眼中杀意毕现，无为剑猛地出现在他手中，他挑剑横在林青垣脖颈间。 他速度极快，林青垣根本没有躲开的余地。 慕惊尘的声音冷淡至极：“那又怎样？” 林青垣却丝毫不惧，轻蔑道：“慕惊尘，你对我发什么疯？抢不过云不辞是你自己废物！” 他一点也不顾慕惊尘越来越黑沉的脸，继续道：“我告诉你，不管是云不辞，还是你，小爷我根本不怕，她，我是抢定了！！” 慕惊尘抽回剑，冷笑一声，默然了许久，久到林青垣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 却听见，他轻笑道：“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要强迫她，我要与她两情相悦、携手同行。” “否则，我只愿她无忧无恙。” 他声音温和，分明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可林青垣却莫名的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第32章 三个坏男人的修罗场 他的声音在这样的…… 虞菱水在房中打坐许久后, 便听一阵敲门声传来。 她一愣。 三长一短。 那是她与云不辞之间的暗号。 那是年少时候的事了。 那时两人刚被禁闭中放出来。 虞菱水去找微沐师叔时，无意间听见他与灵犀师叔的对话。 “灵鹤来了消息了。” 微沐有些疑惑，“是她的消息？” 灵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轻声道：“想必是的。这么多年了, 师兄还没放弃找她。”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虞菱水听不真切，只听见“水水都这么大了, 她也没见过她，天底下真有如此狠心的母亲么？” 随后便是灵犀师叔微冷的声音“噤声！” 而后，两人便又在谈论其他的事情了。 虞菱水在他们只言片语中得知, 他们定是在谈论她娘亲。 第64章 可她若进去询问, 他们也不会告诉她。 她想了想, 直接往山下走去。 她要去问问阿爹。 虞菱水踏入殿内便听见一阵悠扬空灵的萧声，此声不似平日里的大开大合、恣意洒脱，而是多了几分哀伤与悲悯。 虞菱水又想起灵犀师叔的那句叹息，“这么多年了，师兄还没放弃找她。” 阿爹多年找寻未果的必定是阿娘。 原来表面云淡风轻，恣意无边的阿爹, 也有如此情深的一面么？ 虞菱水听着那道缱绻的箫声, 无端的想落泪。 箫声止，一曲终。 虞松羽似是有些惊讶：“水水，你怎么忽然来了？” 虞菱水扯出一抹笑，轻点足间, 跃至高台上，站在虞松羽身旁。 这是昆仑山最高处，清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目之所及, 是人间，是众生，是大道三千。 虞菱水平静了下来。 虞松羽却回头望着她，他的眼中尽是欣慰和柔和，“不错，水水，你的修为又上涨了。” 虞菱水笑道：“多亏了师叔和师兄师姐们教的好！” 虞松羽赞叹道：“这是好事，不过水水你要记得，修仙修的不只是修为，更重要的是修心。” 虞菱水点点头，她抬头看着虞松羽，认真问：“阿爹，我阿娘到底是谁呀？她又去了何处啊？” 在她问出那个问题的那一刹那，虞松羽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他神色恍惚，强颜欢笑地安抚虞菱水： “水水，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虞菱水摇了摇头，“我不是突然想问的，我一直都想问。” 虞松羽将目光投到远处，“水水听话，等时机成熟，阿爹定会告诉你的。” 虞菱水撇了撇嘴，埋怨道：“阿爹每次都这么跟我说，却从未和我吐露过半个关于阿娘的事……连灵犀师叔和微沐师叔都知道阿爹一直在寻找阿娘……” 虞菱水还没说完便被虞松羽打断了，他向来温和儒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寒意，“你说什么？” 虞松羽的声音陡然充满了威严，叫虞菱水有些畏惧，她只好哭着把今日在微沐住所外偷听到的全盘托出。 虞菱水从未见过虞松羽生那么大的气，自她有记忆以来，他从来都是一副温和清雅的模样，从未大声呵斥过她。 然而，这件事后，虞菱水被他关在了院子中紧闭二十日，不许任何人来看她。 虞菱水一直不理解为何虞松羽会生那么大气。 直到她被关在院子里的第二日，她才回过神来。 原来如清风明月般淡然的阿爹也有自己不可提及的秘密啊。 虞松羽下令后，果然没有一个人敢来偷偷和她说话聊天，虞菱水快要憋出病来了。 第四日时，云不辞来了。 虞菱水兴致勃勃地坐在门口的地上，听云不辞絮絮叨叨地说外边的事。 原来被处罚的不仅虞菱水，灵犀师叔和微沐师叔也受到牵连，被罚了。 灵犀师叔是符修，她被罚画一万张符纸。 微沐师叔是丹修，被罚炼制一千粒上品丹药。 虞菱水感到十分自责，因为她，两位师叔才受到惩罚。 云不辞却乐呵呵地安慰道：“师姐呀，这有什么的，两位师叔那么厉害，这点惩罚更像是给宗门弟子的奖励。” 灵犀所画的符纸和微沐所制的丹药都是很难求的，虞松羽此番叫他们所制之物皆是以后分发给弟子们的珍品。 虞菱水还是有些自责，此事终究是因她而起。 云不辞见虞菱水兴致不高，又讲了几个笑话逗她开心后才离开，偷偷跑回房间。 就这样，云不辞几乎每日都偷偷溜过来陪虞菱水。 他们二人，一个坐在门外，一个坐在门内，隔着门和一层结界谈天说地。 第十日一早，一阵敲门声就传来了，虞菱水纳闷，今日阿辞怎么来得这般早了？ “阿辞，你今日来得好早啊！”虞菱水笑道。 门外却没传来她想象中的云不辞那清亮的少年音。 虞菱水又唤了一声，“阿辞？” 虞菱水心中闪过一丝不妙来，果然下一刻，虞松羽微寒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关你二十天禁闭还不安生？” 后来，云不辞也受了罚，待他受完罚时，虞菱水被关了十五日了。 虞菱水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 然而第十五日夜间，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是三长一短。 虞菱水以为又是阿爹过来试探她，她不敢出声，只是缓缓走到门口。 这时，门外便传来云不辞低声的呼唤声： “师姐！师姐！” 虞菱水面露喜色，“阿辞……” 她又担忧道：“你没事吧？阿爹罚你了么？你快走，别被阿爹发现！不然他会再次罚你的！” 云不辞毫不在意道：“师姐你别担心，我没事儿！我就是被罚去书阁抄了五天的书！” 虞菱水依旧催促道：“你快走吧……” 云不辞打断了她，“师姐你别怕，没事的！被发现了掌门也不会怎么罚我的。” 他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别有一番说不出来的迷人，他说： 第65章 “师姐，我想来陪陪你。” “师姐你从小被娇宠长大，向来呼朋引伴，从未受过这样的惩罚……你定是感到孤寂无聊死了！” “我得来陪陪你，陪你说说话。” 虞菱水安静下来了。 很多事情，她现在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晚风很轻，星很亮。 自那之后，三长一短的敲门声成了两人的秘密。 云不辞每日都会来陪她。 后来的那几天里，三长一短的敲门声每天都会响起。 虞菱水的思绪渐渐回来，门外又再次传来三长一短的敲门声。 门外少年的声音和少时那个夜里的声音彼此重合，又逐渐分开。 “师姐，你醒了么？” 虞菱水理了理情绪，打开门，却见云不辞眼眶中充满了血丝，白皙的眼底带上了两团乌青。 她一愣，“你昨夜没睡好么？” 云不辞想起慕惊尘嘴角的唇脂和锁骨上的吻痕，眼神冷了一瞬，抬头时却笑意盈眶。 “不怎么好，我可能有些认床。” 少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师妹——哎，师弟，你也在啊……” 虞菱水立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疑惑道：“师兄，怎么了？” 云不辞看着少女的侧颜，又瞥见她衣领下淡淡的痕迹，眼里充满了落寞与无奈。 慕惊尘淡淡地瞥了一眼云不辞，对虞菱水笑道：“师妹，秦家主遣婢女前来唤我们去吃饭了。” 虞菱水跟着慕惊尘走了几步，忽然回过神来，她回头冲云不辞微微一笑，“对了，师弟，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云不辞艰难地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来，“我也是来叫师姐吃饭的。” 虞菱水了然地点点头，她笑道，“那正好，我们三个一同过去吧。” 闻言，慕惊尘看着云不辞的目光寒了几分。 云不辞也毫不掩饰露出一抹嫌弃。 虞菱水看了看慕惊尘和云不辞，疑惑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虞菱水双手叉腰，“不乐意你们就自己去吧！我走了！” 说罢，虞菱水抬脚往前走去。 慕惊尘立即跟在她身后，笑道：“哪儿不乐意了。” 云不辞也面带笑意，“我们十分乐意呢！” 三人就这么维持诡异的气氛一路到了正堂上。 已坐下的林青垣和温浮惜有些惊讶地看了三人几眼。 虞菱水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她面带歉意，“抱歉，我们来迟了。” “没事儿！水水，我们也刚到！” 林青垣说着，一把抓住虞菱水一侧的椅子，一把坐了下去。 慕惊尘也随之坐到了虞菱水另一边。 只余云不辞恨恨地瞪了几眼慕惊尘和林青垣，随后在虞菱水的对面坐下。 几人刚坐下一小会，秦幽兰便款款而来，她一面吩咐下人去布置早膳，一面含笑道：“招待不周还请几位仙君多多谅解。” 几人还礼，客气了许久才开始动筷。 虞菱水吃得差不多后，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几碗冰雪冷原子。 慕惊尘刚要伸手去拿，林青垣却率先顺手拿了过来。 “水水，给你！”林青垣一脸期待地望着虞菱水。 虞菱水却狐疑道：“林青垣，我记得我不曾告诉过你我喜欢吃冰雪冷原子吧，你是如何得知的？” 林青垣的笑容僵了一瞬。 慕惊尘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幸灾乐祸。 然而下一刻，林青垣却道：“慕公子知道我爱慕你，于是他将你的喜恶事无巨细的同我说了一遍。” 慕惊尘目光微冷，这样一来，林青垣做的所有事情就合理了。 虞菱水转过头盯着慕惊尘，“师兄，他说的可是真的？” 慕惊尘只好答“是”。 虞菱水忽然感觉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来。 师兄是希望她与林青垣好么？ 可…… 若是这样，他又为何要亲她？ 慕惊尘见虞菱水垂下了头，心里暗道不好。 他凑近虞菱水，试探道：“师妹可是不开心？” 虞菱水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低头舀着冰雪冷原子，心中又冒出一个疑问来： 秦府之人又如何知道她喜欢冰雪冷原子？ 虞菱水看了一眼林青垣，莫非是林青垣去同秦府之人说的？ 但若是这样，秦小姐难道不醋么？ 虞菱水正想着，对面坐着的云不辞却忽然夹了一块荔枝肉递了过来，“师姐，你不是也爱吃这个嘛，多吃点！” 虞菱水正在思考，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便直接抬碗接了过来。 慕惊尘和林青垣对视一眼，两人均侧头看着虞菱水。 虞菱水一脸茫然，“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 几人用完膳后，再次朝秦珞荷的住处走去。 秦幽兰手中有昆仑山的玉牌，此事虽难，但他们必须得做，而且得快些为秦珞荷解毒才好。 可秦珞荷不愿意透露中蛊前的细节，也不愿意给他们看看她的脸。 第66章 几人到时，秦珞荷刚醒来不久，她正坐在院子里那池开得正盛的荷花旁喂鱼。 微风吹起她头上的帏帽，给她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虞菱水道：“秦小姐好兴致啊！” 秦珞荷头也没回地继续喂鱼，“怎么？仙君是找到为我解毒的办法了么？” 虞菱水没说话，推了推林青垣，咬牙道：“秦小姐蛮喜欢你的，你来与她沟通一下。” 林青垣面露难色，“可是，水水，我喜欢你呀……” 虞菱水瞪了他一眼，“你再敢说喜欢我什么的，我定将你踹入这湖中！” 林青垣立即败下阵来，“好好好，我去试试。” “秦小姐的鱼可真是可爱圆润啊！” 林青垣轻叹道。 秦珞荷闻言，立即转过头来，“你要不要来同我一块儿喂鱼啊？” 林青垣回头看向虞菱水，虞菱水冲他点头。 于是，林青垣和秦珞荷就在和煦的阳光下一起喂鱼。 看着两人的背影，冲慕惊尘低声道：“我怎么觉着这位秦小姐太乐观了呢？” 按理说，身中蛊毒，她应当郁郁不乐，整日忧愁自己的毒何时可解才是，哪有人悠闲喂鱼，开心地晒太阳，甚至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呢？ 慕惊尘点点头，看着那深浅不知的荷塘沉默不语。 虞菱水也注意到了。 秦珞荷院子里的荷塘大片相连，深浅不知，也不知里边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虞菱水正想着时，云不辞忽然道：“这荷塘有些不干净。” 虞菱水还欲继续听他细说时，虚空中一股凌厉的力量陡然袭来。 却不是冲虞菱水而来的，而是冲慕惊尘来的。 众人只听“咚——”的一声，一个白影已掉入了荷塘中。 虞菱水转头一看，地面上哪儿还有慕惊尘的身影呢？ 虞菱水只觉心中一凉。 原来方才被掠入湖底竟是慕惊尘！ 第33章 三个坏男人的修罗场 “师兄，我是不是…… “师兄！” 虞菱水往荷塘里看去, 只见荷花摇曳，湖面上的涟漪正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 与此同时，两枚柳叶刀横空飞来。 温浮惜脸色一变, 抬剑抵抗后, 朝柳叶刀飞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虞菱水手中的镜花水月猛然祭出, 指着秦珞荷，她声音里杀意毕现。 “秦小姐, 你这是何意？” 秦珞荷却抢先一步伸手用匕首对准了林青垣的脖子。 她笑道：“虞姑娘这又是何意啊？” 林青垣顿时被吓得四肢发软，他惊慌道：“水水，快救我——” 虞菱水心中担忧慕惊尘的安危, 却没料到, 秦珞荷竟对林青垣也会下狠手。 她顿了顿, 瞥见正站在她身后面上毫无波澜的黑衣少年，开口道：“师弟！” 云不辞仿佛是料到虞菱水要说什么一般，一脸无辜地望着她，率先开口道：“师姐，他们二人我都不想救！” “你......” 虞菱水怒道：“这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林公子乃是芜城少城主, 不能在此地出事。师兄就更是了, 他从小爱护我们，你怎能见死不救？” 云不辞眨了眨眼，语气中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师姐, 师兄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有事呢？眼前这个秦小姐那么厉害，我必定是打不过她的，师姐何不同我一起收服她？” 虞菱水没再说话, 她方才是太过担心了，师兄那么厉害，应当可以安然无恙的。 想着，她开始聚精会神地与秦珞荷对峙了。 秦珞荷挟持着林青垣，回头瞧着两人。 虞菱水看着那张隔着帏帽与她遥遥相望的双目，忽然就笑了。 “秦小姐，哦不，我是该唤你什么呢？” 秦珞荷竟也没有生气，她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林青垣的脸，林青垣嫌恶地转过头去。 她轻笑道：“虞姑娘还是别顾着关心我了——” 她将目光投到已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声音里充满杀气： “和你来的那位慕公子，只怕是出不来了——” 虞菱水脸色一变，她看了看被秦珞荷所挟持着的林青垣，刚要跳入湖中，却听秦珞荷再次道： “你若敢跳，我便立刻杀了他！” 虞菱水回头，秦珞荷微微笑着，看不出情绪。 林青垣则是恐惧地闭上了眼，声音抖得不行：“水水别管我，先去救慕公子……” 虞菱水没说一句话，“哗啦”一声便跳入了湖水中。 林青垣固然需要保护，但是小师兄不知如何了！ 况且，秦珞荷不是喜欢林青垣么？她怎么可能会真杀了林青垣？她这般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可是…… 万一呢？ 她信不过云不辞，他说不救很可能就真的不救了。 而这个秦珞荷也不知何时已换了芯，万一她真想杀林青垣呢？ 秦珞荷凑近林青垣，覆在他耳畔轻笑道：“你看，你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她说舍弃便舍弃了……” 她话音还未说完，一股剑气便从后头袭来。 秦珞荷没防备之下，瞬间便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第67章 匕首在林青垣脖颈上一划而过，一道浅浅的血痕霎时浮现。 他却没顾得上脖颈上传来的痛意。 林青垣愣愣地盯着去而复返的少女。 她全身都湿透了，湖水自她发丝脸颊上成股滴下。 虞菱水抬手拿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把桃木剑丢给林青垣，她的声音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急切： “怎么？吓傻了么？！喏，这是金疮药，自己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这把桃木剑是我少时用的，里边有我阿爹的一缕精魂，你拿着，必要时可以保你一命！” 林青垣拿着瓷瓶和桃木剑的手微微握紧，仿佛是在握着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一般。 虞菱水见他不说话，又道：“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师兄！” 说罢，虞菱水又一头跳入湖水中。 只剩下错愕无言的林青垣和脸色阴沉的云不辞。 林青垣愣了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之物收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近跌倒在地的秦珞荷。 方才还又惊又惧的少年已换上了另一个面目。 林青垣脸上的表情极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 云不辞的声音充满了玩味：“好大一出戏呀——林公子你的人也真是废物啊！” 林青垣没理会云不辞的冷嘲热讽，他在秦珞荷，不，应当是湘娥面前缓缓地蹲了下去。 他抬手掀去湘娥头上的帏帽，动作极为轻柔，仿佛是在掀开新娘子的盖头一般。 然而，他的话却寒冷到了极点， “湘娥，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帏帽下露出了那张貌若桃花般的容颜，林青垣伸手抬起了湘娥的脸。 湘娥感受着这冰寒的气息，不由得颤了颤，她带着哭腔道： “阁、阁主……奴婢是想为你验明虞小姐的心的……” 明明一切都顺利，可她没料到虞菱水会半途折返救他。 林青垣缓缓起身，湘娥以为他回心转意了，面露喜色。 然而下一刻，青衣少年便猛然踩在了她的手指上。 林青垣面色冷淡，缓缓转动脚踝。 一声声刺耳的呼痛声在湘娥喉间传出。 “阁、阁主……奴婢知错了——” “阁主，奴婢是真心爱慕——” 湘娥表白的话还没说完，林青垣手中一把匕首便伸入了她嘴里。 下一刻，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猛然传来，湘娥的嘴已鲜血淋漓。 她的舌头已被他拔去了。 林青垣掏出一块手帕缓缓地擦着手中充满鲜血的匕首，轻声道：“你姐姐就知道该怎么做，湘娥，我听不得这种话。” “你可真没用。” 湘娥呜呜的低声呜咽着，林青垣却宛如高高在上的恶魔般宣告着她的死期。 “将她丢到夜冥泽。” 林青垣轻飘飘的话音一落，地底竟爬出了两个白袍男子，他们架着湘娥又消失在原地了。 云不辞皱着眉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青衣少年，冷声道：“给我。” 林青垣耸了耸肩，“给你什么？” 云不辞盯着林青垣，眼中即将喷出怒火：“桃、木、剑。” 林青垣无辜道：“怎么？你也想要，那你去像水水要啊。” 云不辞挥掌而去，“那本来就该给我的。那是少时我和她……” 林青垣却冷声打断了，“云不辞，你都说了那是‘少时’，你若真喜欢，你就自己去争取啊，咱们各凭本事！” 云不辞脸色难看，却又缓缓扯出一抹笑，讽刺道：“林青垣，你别把自己说得多光明正大。你说，若是慕惊尘死了，她知道是你害的，她会怎样？” * 虞菱水在湖中找了许久，却没有半个慕惊尘的影子。 她不知道湖底是否有其他的结界，还是有什么传送口。 她没找到慕惊尘，却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湖底有一具女尸，还没开始腐烂，粉衣娇俏，模样水灵。 女尸上的饰品贵重而精美，一看便知是尊贵的大小姐。 虞菱水忽然想起碧云说过，秦幽兰十天半个月不在秦府，秦府中只有秦珞荷住着。 那么，真正的秦珞荷死了也是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秦珞荷”是谁？ 虞菱水检查完女尸后，又开始去寻慕惊尘了。 * 慕惊尘只觉一道白影猛然朝自己袭来，下一刻他就跌入湖中了。 那道白影速度极快，快到肉眼甚至看不清他的模样。 慕惊尘下意识地要祭出无为剑，下一刻，那道哨子声又在他耳旁响了起来，而后那道白影不知给他施了什么术法，等他恢复意识来，他已经不在湖底了。 那阵哨子声忽高忽低，仿佛在引领什么一般。 慕惊尘只觉脑中仿佛万千根银针同时刺入，他痛得冷汗成股流下，额角青筋暴起。 可他却依旧咬着牙坚持着。 他的视线渐渐变暗，直至所有亮光消失殆尽。 他又失明了。 每当哨子声响起，他的双目就开始失明。 他就开始失控。 第68章 一条红绫霎时覆在他双目上。 慕惊尘的感官瞬间灵敏了许多，他能听见不远处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而后，那道哨子声开始尖锐的响了起来，哨声节奏极快，极为刺耳，仿佛要穿透慕惊尘的耳膜一般。 慕惊尘脖颈和手上开始浮现出一个个符文，而后他只觉得被巨大的痛意淹没着。 在哨子声中，他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十分敏捷，仿佛不是人—— 慕惊尘的念头刚上来，一只灵兽便直朝他扑了过来。 慕惊尘立即祭出无为剑。 那道哨子声却越来越急，仿佛是在催促着什么。 慕惊尘倒地捂着脑袋打滚。 下一刻，那只灵兽再次扑了过来，眼看它要咬到慕惊尘的脖颈上时—— 一把雪亮朦胧的剑霎时刺了过来。 那只灵兽被击退了几丈。 慕惊尘惊讶于灵兽的牙齿为何没刺穿他的脖子，便听见一道“铮——”的剑鸣声。 而后是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扑鼻而来，少女的声音又惊又忧： “师兄——” 慕惊尘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所幸，这次不再如儿时一般只有他一人在黑暗与痛苦之中了。 有人宛如骄阳般耀眼夺目，却又温暖逼人，叫他瞬间脱离苦海。 他无声地咧开了嘴，口中却是源源不断的鲜血。 虞菱水看见慕惊尘浑身是血，那雪白不染纤尘的衣袍上尽是灰尘与鲜血。 下一刻，慕惊尘口、鼻、眼中都流出了血。 两行血泪自红绫下缓缓落下，慕惊尘口鼻之中皆是鲜血，叫他说不了一句话。 虞菱水眼中酸涩无比，她小心翼翼地想要为慕惊尘擦去那些血，却不曾想竟是越擦越多。 她哆哆嗦嗦地握着慕惊尘的手，口中喃喃道：“师兄……师兄，你是不是很痛啊……” 慕惊尘的手动了动，仿佛要抬起来安抚地摸摸虞菱水的头，却仿佛千斤沉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哨子声此起彼伏的传来，慕惊尘疼得满地打滚。 虞菱水缓缓站起身，寻找哨子声传来的方向。 然而，那道哨子声却是移动得极快，仿佛是在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那只狰狞无比的灵兽受到哨子声的催促又开始缓缓地走过来。 虞菱水红着眼，抬剑而上，然而，那只灵兽竟在短短的一会儿便修为大涨，虞菱水手中的镜花水月倒飞而去。 虞菱水捂着胸口，而后从体内祭出玉碎。 虞菱水衣裙烈烈，发丝飞舞，手指飞快地在箜篌上弹着。 那道妩媚的女声又再次在虞菱水识海中响起： “这小小灵兽也用得着姑奶奶出手么？” 下一刻，那只灵兽被箜篌声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虞菱水看见一道白影缓缓停下来盯着她，神色未明。 下一刻，白影鬼魅般遁去。 虞菱水消耗太多灵力，手脚有些发软，她跌跌撞撞地走近慕惊尘。 哨子声虽然消失了，可慕惊尘的痛意依旧没有消失。 虞菱水温柔地牵住他捂着头的手，声音却哽咽得不像话，“师兄……对不起……” 她该早点来的。 这哨子声她在黄粱阁听过。 彼时是赫连夷用来对付慕惊尘的手段。 她不知道赫连夷为何如何恨慕惊尘，竟要接二连三的下死手。 她也不知道慕惊尘在去昆仑山之前经历过什么，为何会如此畏惧这哨子声。 虞菱水垂眸将灵力渡入慕惊尘体内。 许久后，慕惊尘才有些缓过神来。 慕惊尘反手握住了她，阻止她继续为他渡灵力，“师兄？” 慕惊尘方才疼得满地打滚也没开口呼过一句痛，此时开口，声音却沙哑到了极点： “师妹，你怎么来了？” 他以为，至死，他都会孤独一人处于无边的黑暗中的。 可是，她怎么来了？ 她来了，他就会贪恋这个世界的美好的。 他和林青垣说过，“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要抢她，我要与她两情相悦、携手同行。” “否则，我只愿她无忧无恙。” 可林青垣不知的是，慕惊尘从未奢求过虞菱水会回头看他一眼的。 他只求，她能得偿所愿，永远无忧罢了。 虞菱水抬起另一只手为慕惊尘擦去脸上的血渍，她的动作很轻柔，她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他了。 虞菱水只觉心中传来阵阵钝痛，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师兄，我是来带你走的。” 而后，她忽然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口处的阵阵痛意，声音里充满了无助与悲伤。 她喃喃道： “师兄，为何我的心好痛啊？” “我是不是丢掉了什么东西啊？” 第34章 尾巴 “阿菱，你在怕我？” 虞菱水把慕惊尘带回锦城后, 在外边租了个院子把慕惊尘安置进去。 慕惊尘此时尚在昏睡中，况且，他身上的符文还未消失, 眼睛也看不见东西, 他这副模样是无法回去秦府的。 但虞菱水还需要回去, 她得回去收拾一下烂摊子，搞清楚秦府中的谜团。 第69章 也不知道林青垣怎么样了？ 温浮惜去追的又是何人？ 虞菱水默然半晌, 又去雇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叫他帮忙照顾慕惊尘。 她还给了那个小乞丐好些灵石，叫他无论看到什么都别乱说话、都别慌。 虞菱水还不放心, 又给小乞丐塞了一颗灵珠, 那灵珠中汇入了她的一缕灵力, 叫他出什么事就捏碎灵珠。 虞菱水便可感知到。 交代完所有事后，虞菱水才往秦府赶去。 虞菱水回到秦府时已经是傍晚了，漫天的霞光铺在天边，绚丽无比。 虞菱水走进秦府中时，秦幽兰依旧没在里面。 她顾不得思考秦幽兰去哪了。 她得先去看看林青垣他们。 虞菱水踏入秦珞荷的院子里，满池的荷花亭亭玉立, 在夕阳余晖下别有一番神圣而宁静的美感。 她却看见一具女尸正被放在池边, 池塘里还有一些下人在划船寻找着什么。 “林青垣！” 虞菱水看见女尸旁正嫌弃地捂着口鼻的青衣少年，不禁唤道。 林青垣抬头看向门口，立即朝虞菱水挥了挥手，“水水！还好你没事！” 说着, 林青垣朝她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秦小姐呢？” 虞菱水在那群正在忙忙碌碌的打捞东西的人中没见到秦珞荷，也没见到温浮惜。 林青垣笑道：“我当然没事。那个秦小姐分明就是假扮的！” 林青垣一五一十地跟虞菱水说了她走后的事情。 原来虞菱水跳入湖中后，那个假扮秦珞荷的女子就跑了，云不辞担心虞菱水便也跳入湖中, 却偶然看见一具尸体。他们把尸体打捞出来后，有婢女认出这才是真正的秦珞荷。 虞菱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她只好压下心中的疑虑。 “阿温还没回来？” 林青垣这才想起温浮惜来，他唤道：“云公子，你可有看见温姑娘？” 虞菱水顺着林青垣的目光看去，她心中一紧。 云不辞和温浮惜才是男女主，不知他们此次在秦府相遇可有产生什么羁绊？ 想着，只见云不辞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听到林青垣的话，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温姑娘，我没见着啊？” “你当真没见到么？大概这么高......”虞菱水伸手比划了一下，“穿黑衣，持长剑，与我们在一块儿的那位姑娘。” 云不辞回忆了一下，“她啊，她追着那两枚柳叶刀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柳叶刀？”虞菱水沉吟了一下。 “若是我没看错，那应当是雪兰家的柳叶刀，尾端带白光，宛如雪花坠落。”云不辞继续道。 雪兰家是什么？是大陆上独立于一山三宗，五门十六派存在的修仙世家。 作为修仙世家，雪兰家又有人间生意权势，连朝堂上也有他们家的人。 温浮惜和雪兰家有关系？还是其他人与雪兰家有关系？ 虞菱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只好先管眼前的事，“他们这是在找什么？” 秦珞荷的尸体不是找到了么？ 云不辞白了一眼林青垣，“师姐，我们在找你呀。你哪儿受伤了么？” 他顿了顿，继续问：“慕师兄呢？” 闻言，林青垣也关心地望着虞菱水，虞菱水摇摇头，“我没事，师兄他……受了点伤。” 说着，虞菱水走近岸边盖着白布的女尸。 碧云和几个婢女正跪在尸体旁低声抽泣。 虞菱水默了半晌，方道：“节哀。” 碧云跪在女尸旁，呜咽道：“多谢仙子……” 虞菱水顿了一下，又轻声问道：“出了那么大的事，秦家主怎么还没到啊？” 碧云跪倒在地开始哆哆嗦嗦地颤抖了起来。 虞菱水蹲下扶起她，轻柔道：“碧云姑娘，你别害怕。”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竟使碧云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了。 碧云低声道：“不知为何，自从五年前大小姐疯了后，家主对小姐就没有那么关心了……” 碧云前言不搭后语，可虞菱水却是懂了。 碧云口中的“大小姐”应当是秦月丹。 “那秦月丹如今被安置在何处呢？”虞菱水轻问。 碧云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大小姐在哪，只是家主无论多晚都会离开这儿去城郊的府邸住的……” “秦家其余人也在那儿住么？”虞菱水不解道。 碧云点了点头。 虞菱水看着脚下的女尸，疑惑道：“那秦小姐不就算是被囚禁于此了？” * 虞菱水回到租的院子里时已经很晚了。 秦幽兰一整天没有回来，碧云说已遣人去告知她秦珞荷之死，然而她报信的人没回来，秦幽兰也没来。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温浮惜也没回来。 虞菱水心中担心慕惊尘，故而等到晚上便出了秦府。 面对林青垣和云不辞的不解，虞菱水丢下一句出门为慕惊尘找郎中就急匆匆地走了。 两人非要和她一起去，被她拒绝了。 慕惊尘这副模样还是不能吓到他们。 第70章 虞菱水也说不清，她为何会如此信任慕惊尘，最初是因为戏本里的一句慕惊尘和云不辞是死敌，故而她想拉拢他。 但是后来，她竟愈发的开始有些依赖他了…… 虞菱水刚踏入院子里，那个唤做“阿炽”的小乞丐便迎了上来。 “屋内那位公子可醒过？”虞菱水边走边问。 阿炽摇头，“自小姐走后他一次都没醒……但是他有时会梦呓，只是，他的声音太低了，我又不敢靠近，故而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虞菱水点点头，又掏出一些灵石送给阿炽，嘱咐他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阿炽便兴高采烈的拿着灵石去了另一间虞菱水留给他的屋子休息去了。 大陆上有两种货币流通，一种是普通人的铜币银两，一种是修士的灵石。修士的灵石价值往往更高，普通人可去钱庄兑换为钱币。 虞菱水给的这些灵石若是兑换成钱币，够阿炽花上十余年了。 虞菱水放轻脚步走进屋内。 屋内没有任何火烛，只有泠泠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 月光打在慕惊尘脸上，使他的脸半隐半现，愈发的显得他五官秾丽，面若神人。 那条红绫依旧覆在他的双目上，衬得他肤若白玉。 虞菱水打了一盆温水来，替慕惊尘小心翼翼地擦去脸上的血迹。 虞菱水才刚碰到慕惊尘，便被他握住了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收紧，虞菱水只觉一股痛意传来。 “啪嗒”一声，虞菱水手中的毛巾落了地。 而后，一股大力猛然传来，虞菱水被慕惊尘猛地拉起跌在床上。 夜风自窗中吹进，吹起慕惊尘的墨发和红绫，他的脸隐在黑暗中，叫虞菱水看不清他的神色。 虞菱水颤声地喊了一句：“小师兄……” 慕惊尘却宛若未闻，只是死死地握着虞菱水的手。 握得虞菱水手腕通红，他却越收越紧。 虞菱水疼得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师兄……痛！” 这道清脆的声音仿佛将慕惊尘叫醒了一丝。 他愣了愣，仿佛想起了什么，瞬间松开了虞菱水的手。 随后，他直直地栽到了虞菱水身后剩着的床板上。 虞菱水缓了一会儿后才缓缓站起身来，她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轻柔地给慕惊尘擦掉脸上的血渍。 她忙活了半晌后靠在床边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到了白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入室内，投下一条条光柱。 虞菱水微微一动，身上的毯子便掉了下来。 她抬眸，撞进一双赤色眸子里。 慕惊尘的眼疾依旧没有好全，他只能看见模糊的一个影子。 “师兄，你醒了？” 慕惊尘身上奇怪的符文依旧还没完全褪去，虞菱水不知到他此时是什么情况。 慕惊尘听见她的呼唤后，愣了一瞬，而后，有些呆楞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仿佛是个傀儡。 动作僵硬，没有表情，眼中更无半分情绪。 虞菱水心中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地要往后躲去。 慕惊尘却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拖至床上。 虞菱水一点一点往后移，慕惊尘便跪在床上一步一步地朝她挪去。 虞菱水心中惊恐不安，她有些畏惧地蜷缩在角落中。 慕惊尘为何又失控了？ 他此次的失控与从前完全不同，从前他还能认得出她。 现在的他好似谁也不认识似的。 慕惊尘一点一点凑近虞菱水，将她堵在床角，他仿佛是又失明了，那条红绫又再次瞬间覆到了他的眼睛上。 他低头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见他越来越近，虞菱水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且不说她前几次与慕惊尘亲热时都是在迷乱状态下，慕惊尘那几次都是温柔而清醒的。 可此时的他阴暗、潮湿、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是个受人控制的傀儡，她分不清是恐惧多一点还是担忧多一点。 见虞菱水拒绝后，慕惊尘忽然愣在原地，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暗哑，带着一丝不满： “阿菱，你在怕我？” 虞菱水退无可退，心虚地辩解道：“我……我没有。师兄，你先放开我……” 虞菱水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力量圈住了腰，那股力量柔和却不容拒绝。 待到她反应过来时，只见一条雪白的尾巴正圈在自己的腰间，而后将她摁在了床上。 第35章 疏远（修，可再看一遍） “师姐，我没……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 心中闪过无数想法。 先前的亲热均是她在不清醒时主动的，她是一个随性的人，亲热了就是亲热了, 但此时无论如何她都得叫慕惊尘清醒过来。 虽然如此想着, 但慕惊尘在失控状态下实在是有些强势, 她根本挣脱不了一点。 眼看，那盘在她腰间的尾巴越来越紧, 她不由得快急哭了。 慕惊尘一点一点儿凑近虞菱水，喃喃道：“阿菱，你别怕我……” 在他的吻落下之前, 她的泪陡然滑落。 慕惊尘顿了一下, 他仿佛恢复了些神志。 第71章 虞菱水腰间一松, 她睁开眼，却见那条雪白的尾巴已被他收了回去。 而后，只见慕惊尘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迷茫。 虞菱水趁此机会，跳下了床，她刚要跑出房间便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虞菱水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只见慕惊尘正跪在床上, 他的脸上猛然显现出一道巴掌印。 虞菱水愣了一下, 试探问：“师兄？” 慕惊尘轻声道：“师妹，吓到你了么？” 虞菱水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慕惊尘身上的符文渐渐消失，他双目上的红绫也瞬间消失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眼中也不再是赤色。 虞菱水喃喃道：“你醒了啊？” 在接触到虞菱水的泪水那一刹那，慕惊尘猛然回过神志来。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又失控了？ “对不起……”慕惊尘低声道。 虞菱水没说话，她只觉得心中莫名的涌上来一阵酸涩来。 她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和慕惊尘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 她少时保护过他、责怪过他、厌恶过他、也钦佩过他，最后那些感情汇成了敬而远之。 因而她与他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开来。 虞菱水是何时开始主动疏远慕惊尘的呢？ 一些年少时的记忆忽然涌了上来。 说来也怪，慕惊尘初到昆仑山时极为寡言少语，不善交际。 虞菱水以为他会交不到什么朋友，却不想，慕惊尘融入得挺快。 他闭关一年出来后，竟与所有师兄弟姐妹都交好，尤其是他性子温和，对每个人都一般无二，大家都很喜欢他。 除了虞菱水。 虞菱水也说不上来原因。 最初，是因为一件小事—— 虞菱水向来直来直往，又众星拱月惯了，性子骄纵而直率。 那么多师兄师姐中，除了四师兄陆拾漆叫她不喜外还有五师姐周舞漓。 五师姐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只是虞菱水和她有点儿磁场不合。 周舞漓性子极好，长得也好看，宛如摇摇欲坠的雨中梨花，叫人心生爱怜。 众人对虞菱水是有些宠溺，但是虞菱水自己知道，很多人是因为她是掌门之女才巴结她。 但他们对周舞漓不一样，他们是真心怜爱她，只要能博周舞漓一笑，他们甚至愿意为她摘月。 周舞漓初到昆仑山时，看上了虞菱水的一对锦鲤，那是儿时虞松羽为她从蓬莱仙岛寻来的，她很喜欢。 那时周舞漓楚楚可怜的开口向虞菱水索要，虞菱水拒绝了。 周舞漓泪光闪烁，声音惹人心疼：“是师姐的不是，既是师妹最喜爱的那我怎能索要呢？” 虞菱水点点头，暗想，五师姐其实还挺好的。 然而下一刻，周舞漓泪如雨下，“只是，我见了这锦鲤便解了我的思乡之情……” 听到这话，微沐师叔忙不迭地蹲下继续哄着她。 虞菱水冷眼 看着周舞漓，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虞松羽道：“既如此，水水，你便把这对锦鲤送给五师姐吧。” 虞菱水瞬间急眼了，“阿爹你说什么呢？！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啊！怎么能随随便便送人呢？！” 虞松羽却轻斥道：“水水，你五师姐思念家乡，好不容易才能使她开心一点，你就给她吧……以后阿爹再给你……” 虞菱水双目通红：“我才不要以后！我就要我的这对锦鲤！” 可最后，那对锦鲤还是被送给了周舞漓。自那以后，虞菱水一直讨厌她。 讨厌她惺惺作态，讨厌她整天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讨厌她不需要理由就能被众人偏心。 而那次，楚师爷从外头搜罗回来一堆奇珍异宝，叫他们自己挑喜欢的。 虞菱水一眼就看上了里边那件闪着光的冰蚕衣。 她拿起摸了一把，入手冰凉，质地轻盈。 楚师爷见状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识货，这玩意可是我在天雪山上买的，听说百年才出这么一件，水火不侵，刀剑不入的！” 虞菱水爱不释手的拿着那件冰蚕衣，下一刻，周舞漓走了过来，她抬手抚上了虞菱水手中的冰蚕衣，惊艳道：“真好看啊！” 虞菱水不愿同她多交谈，刚要抬步走掉，却又听她柔声询问道：“水水，你能给我吗？” 虞菱水拒绝：“师姐，这是我先拿到的。” 周舞漓眼中水光闪烁：“真的不可以么？” 虞菱水摇了摇头，周舞漓继续道：“可是我好想要啊……” 虞菱水只看了她一眼，便感到一阵不满。周舞漓这副弱不禁风、可怜巴巴的模样是做给谁看呢？ “这是我先拿到的。”虞菱水重复道。 周舞漓低着头，忽然转身叫道：“七师弟！” 刚要离开的慕惊尘脚步一顿，他疑惑地朝两人看过来，随即嘴角绽出一抹笑容来：“五师姐，怎么了？” 他又冲虞菱水颔首：“师妹。” 虞菱水敷衍地点了点头，刚要走，又被周舞漓拉了回来：“慕师弟，你帮我求求水水好不好呀？” 慕惊尘抬眸看了一眼周舞漓，没理解，温和的表情中浮起些许困惑：“师姐指的是？” 第72章 周舞漓眼中尽是渴求：“我很想要师妹手里的那个冰蚕衣，但是师妹也很想要，你就帮我求求她吧……” 虞菱水感到莫名其妙，为何叫慕惊尘帮她求？这种荒谬的要求会有人答应吗？ 想着，虞菱水事不关己地看着慕惊尘和周舞漓，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慕惊尘听完周舞漓的要求，目光落到两人同时拿住的冰蚕衣上。他面上又浮出笑容，那种很有亲和力的笑容，像一杆不偏不倚的秤。 慕惊尘：“师姐有所求，我自然愿意帮忙。但冰蚕衣不在我手上，也不是我先拿到的东西——五师姐若实在喜欢，不若与师妹协商置换——” “师姐年岁长我们许多，应当做好年长者的表率，如刚才那般痴语撒娇作态，实在不适合对我们这些师弟师妹表现。” 他言辞委婉，声音柔和，面容笑容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尖锐。 周舞漓听得面颊泛红，颇有些无地自容。 虞菱水听得想笑，嘴角还没翘起来，便听见慕惊尘又道： “师妹若是不愿割爱，直言便是，不必左右言他，惹师姐落泪。” 这是在用最柔和的语气，指责她仗势欺人了。 虞菱水嘴角弧度僵住，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只和周舞漓一样，感觉脸上发烫。 但她不像周舞漓一样心虚，她只是生气，恼怒慕惊尘根本不知道前因后果，就在这里妄下判断。 他懂什么？ 凭什么评价自己！ 虞菱水顿觉烦躁，这时周舞漓期期艾艾松开手，有了放弃的兆头。 虞菱水冷笑一声，将冰蚕衣扔进她怀里：“松什么手？现在松手了，等会又打算去谁面前痴语撒娇落泪？” 周舞漓霎时红了眼眶，正要为自己辩解；虞菱水懒得理她，反正区区一件冰蚕衣，她也不在意，转身挤出人群，下巴自始至终高高扬着，像一只盛气凌人的白天鹅。 慕惊尘看着她背影，微微抿了抿薄唇，他的目光又落到远处的另一个人影身上，双目微眯。 虞菱水大步挤出人群，因为生气所以脚步很快，却仍旧被身边另外一道脚步声追上。 她眼角余光往旁边瞥，看见小师弟云不辞不知道为什么追了过来。 虞菱水正在气头上，语气也就变得不大好：“你来干什么？” 云不辞那种漂亮的脸挤成包子，露出可怜的表情：“我看师姐不高兴，我来哄师姐高兴啊。” 他个子要比虞菱水高许多，皱脸时却刻意的弯腰降低高度，与虞菱水平视。 虞菱水被他的鬼脸逗笑，脸上生气的情绪一下子破功，展露笑颜。 她一笑，云不辞也跟着笑了，同时站直。 高挑的少年站直后肩背舒展，黑发束成高马尾，眼尾弯弯灿若朝阳，声音亦轻快活泼：“你可算笑了，你刚才一声不吭走掉，吓死我了。” “别不高兴，区区冰蚕衣配不上你，我以后会给师姐寻来更好的东西。” “更好的？”虞菱水挑眉，眼眸瞥着云不辞。 云不辞抬了抬下巴，一改刚才折腰哄人的温柔小意，眉眼间飞扬着自信朝气：“对，更好的——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法衣，才配得上我师姐。” 他说话时眼睛那么亮，让虞菱水心情都变好了，她唇角不自觉翘起，记忆中那个漂亮的不善言辞的小师兄，逐渐被面前意气风发，却会折腰哄她的少年取代。 云不辞又笑道：“走，师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还没等虞菱水再次发问，他便牵住了她的手带她往前跑去。 云不辞带虞菱水去了一个幽闭的潭边。 那儿很安静，潭水湛蓝明亮，周围古木参天，野花遍地，彩蝶飘舞，十分好看。 云不辞带着虞菱水躺在潭边的那颗巨石上，阳光温暖，轻风拂面，十分惬意。 “这可是我刚找到的宝地！这儿没人知道！以后这儿就是我和师姐的秘密基地了！” 虞菱水晒着太阳，忽然感觉心中的阴郁少了一点。 云不辞又认真道：“师姐，我今年可以参加百宗仙会了，待到我得了仙会魁首，我定会给你赢个比那冰蚕衣还好的珍宝来！” 虞菱水当时以为云不辞只是哄她开心罢了，故而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后来，这个唇红齿白的黑衣少年意气风发，在仙会上出尽风头、赢下仙会魁首时，他竟站在那座高台上，笑意盈盈地望着席位上的蓝衣少女，在万众瞩目下宣告： “师姐，今日这朵花，我想送给你。” 他隔着人群与她对视，认真道：“师姐，我没骗你哦！” 第36章 疯女人 三个男人一台戏 虞菱水从回忆中抽出身来, 她抬眸望着慕惊尘。 眼前的慕惊尘哪还是回忆中那个不偏不倚、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他的眼里尽是小心翼翼、自责与懊恼。 虞菱水别开脸，轻声道：“师兄你先养一下伤, 我还需去秦家看看。” 慕惊尘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虞菱水本来要反驳的, 可触及到他的目光后, 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第73章 两人一路往城郊方向走去。 锦城城内繁华热闹无比，然而一出了城, 便冷了下来。 两人越走人越少。 直至锦城城门都看不见了，两人面前才出现一片树林。 碧云说过，秦家另一个府邸是位于城郊树林之中。 分明是白日, 林中却一片昏暗, 甚至连鸟雀之声也少得可怜。 虞菱水和慕惊尘沿着那条歪歪扭扭的小道往林子深处走着。 古木参天,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面前才出现一方蓝天。 虞菱水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如此有钱的秦家府邸会在如此茂密的森林中，她记得锦城四周好像没有这样的树林吧。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慕惊尘正盯着天上的太阳沉默不语。 虞菱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莫不是个阵法吧？” 慕惊尘环顾四周，轻声道：“想来是的。” 闻言, 虞菱水只觉后背传来一股寒意。 他们怎么会在不知不觉中就进了阵法了呢？ “师兄, 你看，那是什么？那是不是秦府？” 虞菱水看见重重林海中，露出了一点檐角。 慕惊尘果断道：“走。” 两人又走了许久才至那个建筑前面。 只见那隐于密林之间的建筑古雅而沉寂，泛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古宅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秦府”二字, 其城墙极高，充满压迫感。 虞菱水走近门口，抬手敲了敲门，不知道里边可还有人住着。 一会儿后,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府里传出，隔着高墙大门，有些钝钝的。 而后，大门被打开了，门中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做什么的？” 虞菱水道：“我们是秦家主请来的仙师。” 那个老妪的表情有些诡异：“是么？可是——”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顿了一下，“请你们来做什么？” 慕惊尘含笑道：“自然是来除邪祟的。” 老妪却自言自语道：“城中的邪祟还少么？” 虞菱水一愣，疑惑地与慕惊尘对视了一眼。 老妪还是打开了门，让两人走进去。 虞菱水一踏入府中便愣了一瞬。 院内不算干净和宽敞，尤其是与城内的那座府邸相比，更是简陋了不少。 两人跟在老妪身后，虞菱水一面瞥着周围的东西，一面问：“秦家主是每日都会回到此地么？” 老妪回头看了她一眼，皱巴巴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她点点头：“家主念旧，每夜都会回到这儿休息。” 虞菱水只好暂时先压下心中的疑惑。 慕惊尘道：“我们可以到处转转吗？” 老妪缓缓点了点头，“既然是家主叫你们来的，那你们自然可以到处转转。” 虞菱水走了几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儿只有你一个人么？” 老妪歪头，仿佛是在思考，片刻后，她才幽幽道：“目前是这样的……” 虞菱水：“……” 虞菱水跟上慕惊尘，她低声道：“师兄，我怎么感觉此地阴森森的？” 慕惊尘：“这儿恐怕不仅她一人。” 两人四处走了一会，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里很干净，根本找不到一点破绽。 “那是什么？”虞菱水往前走了几步。 慕惊尘也跟着她走到那处。 虞菱水面前是一堵高墙，但与一般的高墙又不大相同，虞菱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她抬手，却在触到那堵高墙前率先触碰到了一阵结界。 虞菱水刚想试着将这结界解开，便又听见一阵敲门声。 那阵敲门声却不似方才虞菱水的那般温和轻缓，而是十分急躁，仿佛是催命似的。 老妪缓缓走近门，“来了——” 她打开门后，像方才一般先问了句：“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一道似笑非笑的少年音自门外传来：“找人的。” 老妪和他们交谈的话与方才和虞菱水他们的一般无二。 过了一小会，她便把那两人放了进来。 “师姐——” “水水！”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传入耳朵，随后，一黑一青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正是云不辞和林青垣。 虞菱水疑惑道：“你们怎么来了？” 云不辞瞥了一眼站在虞菱水身后的慕惊尘，又看着虞菱水，乖巧道：“我们见你一直未回来，便猜到你来这儿了。” 林青垣也凑上前来，他左看看，右瞧瞧，抱着手臂，一脸生无可恋。 “水水，这儿真诡异啊！” 慕惊尘站在虞菱水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神却沉了沉。 虞菱水听到林青垣的话，赞同地点点头。 她再次触碰到面前的那道结界，轻叹道：“只能去看看了。” 说着，她凝聚灵力，那道结界震了震，方才出现一道裂缝。 那条裂缝越来越宽，直至可允许一人通过。 “快进去！”虞菱水叫道。 云不辞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林青垣和慕惊尘两人也紧跟其后，虞菱水最后才走进去。 第74章 里边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这仿佛是个通道—— 只能听见一阵阵水滴滴落的声音，在这清幽僻静的环境中愈发的响亮。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林青垣猛然一抖。 “呵——”走在最前面的云不辞侧头讽刺地轻笑了一声。 “林公子，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芜城做你的少城主吧。” 林青垣一听此言就炸了，“云公子你怎么说话的！我在等水水啊，水水在哪我也在哪！” “呵——”云不辞继续往前走着，“你没见师姐都拒绝你了吗？你还在这儿赖着不动。” 慕惊尘嘴角微微上扬，很好，能走一个是一个。 却又听林青垣反驳道：“但是水水也没答应你啊！” 闻言，云不辞猛地转过脸，他本欲掐住林青垣，却在触及后头少女的目光时，顿了一下，瞬间绽出一抹笑容来。 显得格外的乖巧。 林青垣：呵。 慕惊尘：呵。 虞菱水一整个头大，不明白为何云不辞和林青垣就这样吵起来了。 还是师兄好。 虞菱水瞥了一眼慕惊尘，却见他的脸半明半暗，看不出情绪，蝶翼般的眼睫簌簌而动，安静而平和。 仿佛是注意到虞菱水的目光，慕惊尘微微侧了侧脸，疑惑地望着她。 虞菱水收回目光，看着前面正吵得不可的两人，叹了口气，“要不，你俩出去吵？” 里面危险重重，还在这因为这些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虞菱水话音一落，云不辞和林青垣瞬间闭上了嘴。 云不辞一脸乖巧地看了一眼虞菱水，“好哦，我们不吵哦。” 林青垣也朝她眨了眨眼，“不吵了不吵了。” 四人就这么一路沿着那条通道往里边走去了。 令虞菱水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在路途中竟没有遇到一丁点阻碍。 然而，她高兴的太早了，下一瞬，几道“咻咻”声破空而来，虞菱水抬剑斩去，只听一阵铮铮声。 原来是一群细长的针状暗器。 等暗器结束后，几人又继续往前走着，又经历了几处机关。 四人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 “水水，你说这条路是通往何处的呀？” 林青垣越来越疑惑了。 林青垣话音刚落，慕惊尘和云不辞便同时看了他一眼。 他挠挠头，看了这个，又看那个，不解道：“怎么？问题都不让问？” 云不辞又“呵”了一声，往前走着没说话。 慕惊尘却赶在虞菱水开口前道：“我猜，又是个地牢？” 虞菱水没说话，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分明是三个男人一台戏，看得她眼花缭乱的。 林青垣自讨没趣地跟在云不辞身后，嘀嘀咕咕道：“可以叫水水走在我身后么？” 还没等虞菱水开口，慕惊尘和云不辞便异口同声道：“不 行！” 两人也没料到会如此整齐，对视一眼，又匆匆别开眼。 虞菱水狐疑地看了看两人，不解道：“为什么啊？” 林青垣：“为什么啊？” 慕惊尘和云不辞又默契地没开口。 虞菱水反骨上来了，她冷笑道：“我非要走林青垣身后！” 说完，她果断地和慕惊尘换了个位置。 云不辞回头有些幽怨地瞪了一眼慕惊尘。 虞菱水顺着云不辞的目光看去，却见慕惊尘神色如常，还冲她笑了一下。 四人继续前行，这时，通道越来越宽阔了起来，也不再如刚进来那般暗，光线开始变亮了起来。 而后，四人面前出现了一排铁牢。 腥臭冲天，幽暗无比，潮湿蔓延。 那排铁牢中竟稀稀疏疏地关押着人。 他们面色僵硬地看着四人，目光麻木而呆滞，仿佛是被吸干了灵魂的傀儡。 “天呐！这是……”林青垣惊讶出声。 虞菱水几人也是面色难看。 他们一路沿着长长的廊道而行，直至在最里面的那间地牢前停了下来。 里边关着的女人头发凌乱，衣服脏破，看不清模样。 见几人在铁门外边停了下来，她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 那个女人愣愣地盯着虞菱水，而后竟然开始痴痴地笑了起来。 她声音低哑，笑容诡异。 她笑着笑着就猛然朝虞菱水扑了过来，却被那道铁门隔开了。 那个女人将手从铁门里伸出来，不断地扑腾着，唤道：“女儿……我的女儿——” 虞菱水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脸。 那个女人模样极为眼熟。 在哪儿见过呢？ 虞菱水想了半天，惊诧出声：“秦月丹！你是秦月丹？！” 然而，那个女人却宛若未闻，吃吃道：“……我不是秦月丹啊……我是，我是秦幽兰呀——” 第37章 真相 男人不能说不行 “什么？！”林青垣率先惊叫道, “你是秦幽兰，那秦家家主是谁？！” “你真是秦幽兰？”虞菱水也问道。 第75章 那个女子开始放声大笑，她笑得很是癫狂, 笑完后, 她又开始盯着虞菱水看。 盯得虞菱水浑身发毛。 那个疯女人又开始喃喃自语：“孩子, 我的孩子......” “我看她还真有可能是秦幽兰。”云不辞抱着手，斜睨着疯女人。 慕惊尘垂眸看着虞菱水：“我们姑且认为她说的是真的——” 据碧云所说, 自从五年前秦月丹疯了后，秦幽兰就没有那么关心秦珞荷了。 甚至在几人住进秦府的那几日，秦幽兰对秦珞荷也不甚关心。 连站在她面前的是真的秦珞荷还是假的秦珞荷, 她都没认出来。 更别说, 秦珞荷死后, 也没见到她的身影。 而秦幽兰的改变为何刚好是在五年前？ 虞菱水点点头，“我觉得这个假设成立。” 若是秦幽兰不是秦幽兰呢？ 那这一切都解释得通。 “对啊，哪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呢？”林青垣叹息道。 闻言，虞菱水垂眸，心中黯然无比。 “师姐——” “师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的时候，不仅是虞菱水, 连林青垣都张大了嘴。 林青垣：“你们俩……！” 慕惊尘和云不辞对视一眼, 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抹嫌弃。 虞菱水打破僵局，“我没事。” 她又问：“你的孩子，是秦珞荷么？”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这疯女人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一瞬, 可下一刻，她又开始浑浑噩噩。 “孩子……我的孩子……” 叫着叫着，她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浑浊的泪水。 就在此时，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几人立即转过身, 却见一个身影自黑影中缓缓走出。 “秦……”林青垣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应该叫她什么。 是秦幽兰？还是秦月丹？ “你们可真厉害啊！这里都能找来……”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讽笑。 林青垣叫道：“你到底是秦幽兰还是秦月丹啊？！” 秦月丹抬眸瞥了他一眼，眼里杀意一闪而过。 林青垣被吓得屁滚尿流，立即往虞菱水身后躲去。 秦月丹冷笑道：“废物，我自然是秦月丹。” “你你你！你是秦月丹，那这个……？！”林青垣又惊又惧，指着牢里的疯女人叫道。 “她不是都和你们说了吗？她才是秦幽兰啊——” 牢中的疯女人开始躁动起来，她的声音嘶哑而难听：“你——我的孩儿……” 虞菱水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秦月丹已经开始动手了。 几人立马还手，秦月丹却将他们一路引到外边。 院子里瞬间暗了下来，上空隐隐有黑紫之气。 秦月丹站在前方，回头望着几人。 “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她话音刚落，上空的阵法开始旋转起来，隐隐形成漩涡。 虞菱水不解道：“你为何会和秦幽兰换身份？” 秦月丹本来便应当是秦家家主，她完全没有必要要顶着秦幽兰的名头活着。 听到这个问题，秦月丹开始大笑，她笑声凄厉，笑了许久后，她才缓缓道：“你们是不是已经看见了秦珞荷的尸体？” 虞菱水点点头。 秦月丹：“她可是中了人面蛊？” 虞菱水会想了当日在水下见到秦珞荷尸体的一幕，她如实地摇了摇头。 “并未。” “可是我中过——” 秦月丹的声音蓦地拔高，她双目泛红。 “我中了人面蛊——” “可是你并未有中毒的症状啊？” 林青垣探出个头，不解道。 秦月丹冷冷道：“因为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她抬眸笑着，双目中充满湿意。 “我从小宠爱的妹妹，给我下了人面蛊……” 秦月丹自小便很宠秦幽兰，她们曾是最亲密的姐妹。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最爱的妹妹有朝一日会因为权钱而要置她于死地。 秦氏一族家主向来是传女不传男的，在她们这一辈，秦氏直系后裔只有秦月丹和秦幽兰。 秦月丹身为嫡女，自小聪颖，能力出众。 秦幽兰作为幼女也从小受尽万千宠爱。 秦幽兰却在少女时遇到了一个仙君，与他有一段露水情缘，未婚先孕。 她生下了秦珞荷后，那个仙君却以“修道之人不可拘于情爱之物”为由，抛弃她而去。 自此，秦幽兰从那个不谙世事、天真无忧的少女蜕变为偏执、喜怒无常的人。 秦月丹自责自己未能照顾好妹妹，故而妹妹才被骗。 她想要弥补秦幽兰，对秦幽兰更加好。 可秦幽兰还是整日闷闷不乐的。 直至，在秦月丹要继任家主前期，秦幽兰兴高采烈地给秦月丹一瓶仙水。 秦幽兰对秦月丹说，这是给秦月丹的礼物，此物可使秦月丹变美变强。 这是秦月丹自小宠爱的妹妹啊，她不疑有他，当着秦幽兰的面便喝了。 第76章 起初几日，她确实越来越美，可到了第十日开始，她的脸变开始瘙痒，冒出许多红点。 秦家寻了无数郎中，却都一无所获。 直至有一日，有个郎中说，“此乃人面蛊，除杏林先生外，无人可解，然而杏林先生早已去世许久。” 所有人都以为秦月丹必死无疑，秦月丹也这么认为。 也算是天不叫她死，恰好那几日有个神秘之人路过锦州，顺手救了她。 秦幽兰在拷打下承认，是她被利欲熏心，是她心里阴暗，想要害死姐姐，从而取而代之，登上秦家家主之位。 听完这个故事，虞菱水几人都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片刻后，虞菱水疑惑道：“那你为何要以秦幽兰的身份活着？” 秦月丹叹了口气，“你可知救我的人是谁么？是雪兰家之人。” 此言一出，几人面面相觑。 秦月丹又道：“你们知道秦珞荷是谁的孩子吗？” 她也没卖关子，继续道：“是雪兰家那位的。” 这话如惊雷一般轰的砸下，叫几人呆愣在了原地。 “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来，我和妹妹模样极为相似，外人通常分不清谁是谁，恰好那个救我的人不是我妹妹的情郎，故而他将我认错了。这时我才知道，我只有用妹妹的身份活着，雪兰家那位才会对我秦家礼让三分……” 这几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叫四人一时间无法消化。 秦珞荷竟是雪兰家的私生子？！ 故而雪兰家的人才会忽然出现在秦府。 没想到，他们这一趟竟听到了如此隐秘的故事。 秦月丹又叹了口气：“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更不能留你们活着了——” “那你又为何以玉牌引我们前来？” 虞菱水冷静下来，再次询问。 此时，秦月丹忽然开始笑了起来，“我并不愿杀你们的——只是，谁叫有人出了高价钱杀你们呢？” 是什么样的价格竟会叫富可敌国的秦氏甘愿冒着与昆仑山为敌的风险来杀他们呢？ 是谁要杀他们呢？ “他们”又是指谁呢？ 虞菱水只觉得思绪乱成一团，想来梦中昆仑山被灭门不仅是云不辞做的吧？ 即便有云不辞的接应，区区魔宗血洗昆仑九山十八峰哪是那么容易？ 虞菱水还在想着，便听见慕惊尘开口道：“要杀谁？” 秦月丹玩弄着手上的蔻丹，轻叹道：“我就大发慈悲，叫你们死个清楚吧——要杀的就是你——” 秦月丹指着慕惊尘，“还有你——” 她手指一转，指向了虞菱水。 虞菱水一愣，为何是师兄和她？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反派一个是恶毒女配么？ 这合理吗？？ 慕惊尘脸色微微一变，他嘴角微微上扬，反问道：“我猜，‘有人’是两拨人吧？” 虞菱水死死地盯着秦月丹，想看清楚她脸上的细微变化。 秦月丹闻言，微微正色，她自知所暴露的够多了。 想到那两拨人，她脊背仍旧发凉。 她不敢再多说，冷哼道：“好了，你们该死了。” 伴随着秦月丹话音的落下，上空那个阵法猛然旋转起来，速度竟越来越快。 虞菱水发觉体内的灵力竟在不断流失。 她疑惑地转头，却见慕惊尘也是轻皱眉头。 虞菱水叫道：“林青垣，你快点躲起来！” 林青垣平日里没个正形，此时却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往后躲去。 虞菱水、慕惊尘和云不辞纷纷祭出法器，秦月丹的身形却忽然消失在原地。 她的声音在上空传来，“你们就在此地长眠吧——陪着我的那些白眼狼族人们，永远守着这里的秘密吧——” 秦月丹的身影一消失，上空的阵法大放光芒，三人体内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地吸走。 虞菱水回头看着慕惊尘，见他脸色苍白无比，她知道，他的伤还没好全。 她唤道：“师兄！” 慕惊尘：“怎么了？” 虞菱水：“你去同林青垣一起躲着，你的伤势还没恢复，这儿有我就行——” 慕惊尘微微笑着，声音清润无比：“怎么能叫你挡在前面呢？放心，师妹，我没事的……” 云不辞冷哼一声，叫道：“慕师兄，不行就别逞强，我和师姐会保护好你们的——” 他还特意强调了“不行”一词。 慕惊尘却没恼，他脸色未变，声音亦是温和无比，“多谢师弟关心，只是，你还是担心好你自己吧——” 慕惊尘话音一落，虚空中就忽然落下几道粗大的灵力，幸好云不辞速度极快，才堪堪躲过了那一击。 虞菱水无语至极：“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扯什么嘴皮子呢？！还不快破阵，真想死在这儿啊？！” 第38章 晚霞 他的眼睛很好看 慕惊尘和云不辞同时瞪了一眼对方, 冷哼着看向两边。 虞菱水没空管他们，她抬头认真地观察着那个阵法。 第77章 她本就不擅长阵法，加之此事可能有雪兰家甚至不知哪方神秘力量的插手, 此阵凶险万分, 也复杂不已, 她根本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师姐我去那里瞧瞧看！” 云不辞说完，便提足往上腾起。 “哎——” 虞菱水提醒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完, 云不辞便已靠近那个漩涡。 就在这时，漩涡猛然向外释放出一阵妖风，将云不辞猛地往下推去。 院子里的东西也被卷起, 慕惊尘唤道：“师妹, 走！” 而后慕惊尘一把拉过虞菱水, 将她带到了另一侧。 慕惊尘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少有的恶劣：“既然师弟那么强，那你便好好在那替我们受着吧。” “你！” 云不辞却进退两难，只好在那里抵挡那倾泻而出的无穷无尽的灵力。 虞菱水侧头望了一眼慕惊尘，却见他微微勾着唇角，眼底尽是得逞。 虞菱水莫名其妙的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原来向来温和刚正的小师兄也会有如此顽劣的一面啊。 慕惊尘察觉到虞菱水的目光后，他微挑眉梢, “怎么了？” 虞菱水摇摇头。 慕惊尘拉着虞菱水从另一侧绕上去。 由于云不辞抵挡住了大部分的灵力, 故而两人绕上去时受到的阻碍极小。 “试一下吧。” 慕惊尘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拉着虞菱水的手，他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虞菱水，想看看她有没有生气。 还好, 虞菱水好像也没注意到两人拉着的手。 见虞菱水没有反感后，慕惊尘的嘴角又开始微微上扬。 虞菱水正在很认真地观察着这个阵法，想着想着，她抬起手来, 却受到一股阻力。 她这才想起如今正和慕惊尘拉着手。 她几乎是瞬间将手从慕惊尘手中抽出。 虞菱水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笑道：“我看看能否破此阵。” 慕惊尘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往后退了一步，方便虞菱水去破阵。 虞菱水抓出一把符纸，猛然丢到那个漩涡里。 一股灵力猛然涌来，虞菱水侧身躲开，与此同时，玉碎竟主动从她体内挣脱了出来。 那个妩媚的女声又响起：“哦吼，这是什么？让我瞧瞧——” 虞菱水抬手抓着箜篌，伸手弹了几下，一阵动人的音乐悠悠响起。 几息之后，那个漩涡竟缓缓停了下来。 虞菱水暗道：此琴如此厉害么？ 然而下一瞬，一道傲娇的少年音忽然传来：“就这？” 虞菱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上空正站着一黑一黄两道身影。 “水水。” 温浮惜清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喜。 虞菱水瞪大双目，黑衣女子正是温浮惜。 “阿温？你去哪儿了？！” 虞菱水惊喜道。 温浮惜和她身旁站着的少年缓缓落下。 温浮惜没回答虞菱水的那个问题，却介绍道：“他叫，雪兰白。” 雪兰白？！ 虞菱水这才将注意力移到那个少年身上。 雪兰白乃雪兰家的小公子，今日一见，确实不凡。 他身着金缕衣，衣袍边缘绣有银色雪花图案，芝兰玉树，容貌俊美。 只是，他眉间带着淡淡的不羁与张扬。 雪兰白的目光在虞菱水上一停而过，而后，他竟开始认真地打量着慕惊尘。 他眼中一丝疑惑一闪而过。 慕惊尘也回视着他，目光平和而疏远。 虞菱水这才意识到，方才的阵法分明不是玉碎破解的，而是他们同时在两侧施法破解的。 雪兰白率先收回目光，不满道：“你就是为了救他们啊？” 温浮惜责怪地瞥了他一眼，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林青垣的鬼哭狼嚎声打断了： “这这这！这他爹的是什么啊？！！” 虞菱水几人立即跑向他，却见林青垣坐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地望着面前的东西。 他对面正是那个老妪，老妪的身体却在不断的缩小，发出“吱吱”的声音，配上她那扭曲布满皱纹的脸蛋，愈发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这是……？”雪兰白惊讶不已。 然而，没人回答他。 虞菱水刚要往前将林青垣拉起来，慕惊尘就抢先一步将他拖了回来。 林青垣神色复杂的瞟了一眼慕惊尘，慕惊尘冲他挑了挑眉。 但在虞菱水看过来时，两人都默契的没再耍小把戏。 “不是吧？林公子，就一只老鼠精都能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云不辞说着，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他微扬下巴，嘲讽道：“你这样留在这也只是拖累我们——” 林青垣立即回头望着虞菱水，大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水水，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强大……每次都拖累你……” 云不辞：“呵。” 慕惊尘：“呵。” 温浮惜：“？” 雪兰白：“。” 虞菱水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立马冲云不辞道：“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林青垣呢？” 第78章 还没等云不辞辩解，她又骂道：“林青垣你是不是有毛病？！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慕惊尘瞥了一眼云不辞，又盯着林青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林青垣委屈道；“好哦，既然水水不喜欢，那我就不这样了。” 虞菱水：“……” 雪兰白凑近温浮惜，嫌弃道：“你这都是什么狐朋狗友啊？” 温浮惜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老妪的身体越缩越小，脸上竟也开始长出了一些毛发，而后她的头竟变成了一颗硕大的鼠头！ “躲起来，别被它咬着了！” 虞菱水说着，猛地推了一把林青垣，林青垣踉跄几步后，听话的躲在了一口大缸后。 剩余几人在那只大鼠扑过来那一刹那便四散开来。 那只大鼠修为不低，动作极为敏捷。 其中雪兰白修为最低，好几次都是温浮惜救了他。 慕惊尘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手中的无为剑被大鼠踹飞，在大鼠的脸即将贴近他时，一道巨力硬生生地把他移开了。 虞菱水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慕惊尘的腰带，将他拖远了些。 然而，她却没能稳住身形，眼看着她和慕惊尘一同跌倒在地，虞菱水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慕惊尘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原来是慕惊尘踹了一脚那口大缸，借力翻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给虞菱水当肉垫。 最要命的是，虞菱水方才抓他腰带的那下极为用力，他的衣服已被她撕开了一半。 虞菱水甚至能感觉到身/下之人的体温。 虞菱水一直知道，慕惊尘的眼睛漂亮，仿佛装满了漫天的星辰般，闪着细碎的光。 此刻，他认真地望着她，她的心跳瞬时就乱了。 云不辞手中的剑咻的飞来，将那只老鼠精击退了几步。 他瞥见衣冠不整的慕惊尘和趴在他身上的虞菱水时，心中的嫉妒之火腾的燃起。 云不辞冷哼道：“师兄怎么这般柔弱？” 虞菱水闻言瞬间别开眼，她撑着地站起身来。 她原本要回头扶一下虞菱水，却在看见慕惊尘裸/露的锁骨时移开了视线，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师、师兄，你没事吧？” 慕惊尘心情极好地缓缓合拢衣衫，而后站起身来，声音清润动听：“我自然没事。” 说着，他又冲云不辞得瑟地微挑眉梢。 云不辞霎时气得青筋暴起。 虞菱水却没看见两人的互动，她持剑劈向老鼠精，温浮惜一把将雪兰白推到一旁，从另一侧进攻老鼠精。 慕惊尘和云不辞也加入战团。 眨眼之间，老鼠精便被几人打碎了元神。 看见那只硕大的老鼠已变成一只手掌大小的模样，往外跑去，雪兰白嫌弃地皱了皱眉。 他看了一眼温浮惜，不满道：“这种事我就不掺合了，我们走吧。” 虞菱水惊讶道：“秦家的事你也不管了吗？” 毕竟秦珞丹也是雪兰家的血脉。 雪兰白鄙夷道：“那是我那不懂事的三叔造的孽，与我何干？若不是她来找我，我才不会来救你们呢！” 几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温浮惜。 虽然他们不知道温浮惜和雪兰白是什么关系，但说到底温浮惜和雪兰白也帮了他们。 虞菱水诚挚道：“多谢你。” 温浮惜摇了摇头。 雪兰白又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温浮惜没理会他，对虞菱水道：“我，先走了。” 温浮惜和雪兰白刚走出几步，雪兰白却又忽然止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慕惊尘，皱眉道： “别以为我不想杀你，只是，这次，就先放过你了。哼——” 下一刻温浮惜和雪兰白消失在原地。 虞菱水疑惑地转过头看着慕惊尘，吧意思吧1留9流3“聘请秦月丹杀你的人是雪兰白吗？” 慕惊尘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是不是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后的雪兰家。 虞菱水也没再继续询问。 四人这才缓缓走出院子。 秦府外阴森无比的森林已消失不见了。 夕阳余晖落在六合之间，将几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秦月丹的身份也被揭开了。秦家众人被重新放出来了，秦珞荷也已下葬。 秦幽兰虽年轻时做了坏事，但疯癫的这几年她也已吃尽了苦头，现在在秦月丹的允许下被碧云照顾着。 秦氏的事告一段落了。 只是，秦月丹背后的势力太过复杂了。 虞菱水现在都不知道要杀她和慕惊尘的究竟是什么人？ 还有那个冒充秦珞荷而又逃走的人又是谁？ 云不辞接到了一封密信，急匆匆地和几人告别。 告别前，他还要叫虞菱水和他一起离开，虞菱水却笑着拒绝了。 她还要调查梦里之事、戏本的事，云不辞太过危险了，她得远离他。 “水水，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林青垣凑近虞菱水问道。 第79章 虞菱水往后退了几步，慕惊尘却似笑非笑道：“怎么？林公子还不回家去么？” 林青垣：“你在我就在，水水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慕惊尘：“你……” 虞菱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几日慕惊尘和云不辞，和林青垣都能吵起来。 他们就像小学生掐架……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虞菱水瞥见一个身影，她立即打断了两人：“林青垣你看，那是不是你家的人？” 两人被打断，慕惊尘站到虞菱水身旁，林青垣顺着虞菱水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青垣疑惑：“陈叔，你怎么来了？” 那个中年男子闻言立即朝几人快步走来，“大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找我做什么？” “家中出事了，你快随我回芜城一趟吧。” “……” 原来是林城主病倒了，林青渺还是个孩子，自然难以担当大任，于是林城主便派遣修为尚高的陈叔来接林青垣回家。 林青垣只好随陈叔回芜城了。 一下子从那么多人到只有她和慕惊尘，虞菱水有些习惯不过来。 慕惊尘见她正拿筷子戳着碗中的那块排炽羊，脸色恹恹的，他以为她是舍不得云不辞和林青垣，他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 虞菱水疑惑地抬眸看着慕惊尘，不解道：“师兄你不吃饭看着我做什么？” 慕惊尘一愣，笑道：“我见你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些不舍？” 虞菱水：“不舍什么？” 慕惊尘缓缓道：“舍不得师弟和林公子？” 虞菱水也没隐藏，大大方方道：“还好吧，我只是暂时没从热热闹闹的气氛中走出来。” 那便是不舍了。 慕惊尘垂下眼睫，掩饰住眼中的失落和嫉妒。 虞菱水没察觉慕惊尘的情绪，她吃了几口后，又道：“师兄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慕惊尘轻笑：“师妹想去哪？” 虞菱水心满意足道：“镜州如何？” 慕惊尘：“镜州？……” 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轻叹道：“镜州倒是个好地方！那就去镜州吧。” 虞菱水想去镜州的一个原因是，他们曾遇到的白婼是镜州白家之人，那件事还疑点重重。 最重要的是，她若想查明戏本之事，势必是绕不开镜州。 戏本里，镜州是虞菱水命运的转折点之一，就是在镜州，她遭人陷害，进而生出了魔意，这为她嫉妒温浮惜，处处与她作对脱不了干系。 琉璃江横贯在大陆中央，其上支流众多。 锦城位于交通枢纽中心，而镜州和最繁华的天都则是位于琉璃江北部。 大陆中央修士如云，高手如林，虞菱水和慕惊尘不再高调的御剑飞行，而是随一条商船往北行。 那商船极大，其上除了那几个来往于各州城之间的商人外，还有四个旅人。 虞菱水和慕惊尘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女。 那个姑娘十分外向，虞菱水只是出房间吹了一会江风，她便凑上来与虞菱水交谈了起来。 “我叫贺漪，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们这是去哪啊？” 贺漪一上来便问了两个问题。 虞菱水也没冷着脸，她如实道：“我叫虞菱水，这条船不是去镜州的吗？” 贺漪吐了吐舌头，郝然道：“对诶！这是去镜州的！” “菱水，你真好看！”贺漪赞叹道。 虞菱水有些心花怒放，两人就这么站在船板上晒着太阳，聊了半天天。 原来贺漪和兄长他们是去镜州投奔亲戚家的。 两人谈得正欢，一道儒雅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阿漪……” “阿兄，怎么了？” 贺漪起身走近不远处的青衫青年，疑惑问。 虞菱水抬眸，恰好看见一个长相斯文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见她看过来，他冲她点点头，算作招呼。 不知那个青年同贺漪说了什么，贺漪面带歉意道：“菱水，我等会来找你玩哦！” 虞菱水微笑着点头，目送两人远去。 她刚收回目光，便听见一道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妹看什么呢？” 原来不知何时慕惊尘已不声不响地走到她身旁。 虞菱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靠在栏杆上仰望蓝天，赞叹道： “太阳真好啊！” 慕惊尘闻言，也靠在栏杆上，他侧头望着虞菱水，眼中尽是温意。 江风将他们的发丝和衣袂卷在一起，若即若离。 慕惊尘也轻叹道：“是啊……”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身旁少女的脸上，却又毫无攻击性。 傍晚，虞菱水和慕惊尘坐在船板上发呆时，贺漪拉着青衫青年走了过来。 她远远的便兴高采烈地唤着虞菱水：“菱水——” 虞菱水抬手朝她招了招手，贺漪立即拉着青年在虞菱水和慕惊尘对面坐了下来。 “菱水，这是我哥贺溪。” 虞菱水弯着眉点点头。 贺漪又问道：“这是菱水的道侣么？长得也是十分好看呢！” 第80章 虞菱水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刚要解释，便听慕惊尘温和道：“贺姑娘好，我叫慕惊尘。” 师兄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虞菱水不解地转头看了一眼慕惊尘。 天边漫天晚霞，宛若烈火燃烧般绚烂无比。 在万千霞光的映照之下，慕惊尘的五官显得格外的柔和而美丽。 察觉到虞菱水的目光，慕惊尘没望向她，却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仿佛在问“怎么了？” 虞菱水几乎是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晚风清凉，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只能听见自己无比清晰的心跳声。 在她转过脸的那一刹那，慕惊尘恰好侧头望向她。 瞥见她微微泛红的脸色，慕惊尘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盛满了温柔。 第39章 喜欢 “你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四人就这么坐在船板上聊天。 贺漪十分喜欢好看的人, 她整晚上不是盯着虞菱水看就是盯着慕惊尘看，贺溪都忍不住出声提醒她：“阿漪......” 贺漪“啊”了一声，笑眯眯地望着虞菱水, 头也不回道：“哥, 你说啥？” 贺溪轻咳了一声, 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干什么一直看着虞姑娘？” 贺漪以一种“你个直男懂什么”的眼神瞥了一眼贺溪，“菱水脸红又不是因为我, 是因为慕公子——” 她还没说完，虞菱水便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怕贺漪再说出什么话来。 虞菱水反驳道：“我没脸红——” 虞菱水和贺漪大闹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贺漪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 我不打趣你啦！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我们来喝酒吧！！” 闻言虞菱水两眼发光，“好呀好呀！” 贺漪跑回房间搬出几坛酒来，“这可是我家乡的美酒！咱们来猜拳，输了的要么说些心里话，要么喝酒！” 见虞菱水几人都没有反驳，贺漪开心地坐了下来。 几人开始猜拳, 第一局贺漪就输了, 她笑道：“我自然是喝酒了！” 说着，她拿起酒坛，一饮而下。 贺溪连忙道：“别急啊……慢慢喝——” 他语气中尽是宠溺与无奈。 虞菱水看着贺溪，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为何贺溪和贺漪的相貌没有一点儿相似呢？ 她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世间不像的兄妹多了去，哪能个个相似呢？ 虞菱水刚收回目光，却撞入了一双黑沉如墨的眸子中。 慕惊尘见她看过来，他笑着移开了视线。 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微微蜷缩起来。 贺漪丢下酒坛, 喊道：“再来再来！！” “怎么又是我啊！！” 贺漪苦着脸，虽然她是爱喝酒，可她也不愿一直输。 虞菱水：“你也可以同我们说说心里话哦。” 贺漪闻言立即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继续喝酒吧！” 说罢，她再次仰头喝起了酒。 第三局时终于不是贺漪了。 输的却是贺溪。 贺溪长相斯文秀丽，一看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见他要伸手拿酒坛，贺漪瞬间急了：“哥，你就别喝了！你忘了自己的酒量有多差了吗？！” 贺溪也没恼，只是冲虞菱水和慕惊尘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不喝了吧。” 虞菱水和慕惊尘都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慕惊尘微笑道：“贺兄请便——” 贺溪眉眼温和，声音宛如徐徐清风：“我既是读书人，我就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好呀好呀！”贺漪抚掌而笑。 “从前有一个小公子，他出生于一个十分富裕的家族。 然而，他是个不受喜爱的小孩，从得知他的存在后就有许多人想杀了他……” “他为什么不受人喜爱？他不是才出生吗？”贺漪皱眉，不解道。 贺溪也没生气，只是笑道：“阿漪，你且先听我细细说来。” 贺漪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不受欢迎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个本该存在于暗夜里的母亲……” “什么叫‘本该存在于暗夜里的母亲’？”贺漪又再次打断了故事。 虞菱水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贺溪的故事，只有慕惊尘看着贺溪若有所思。 贺溪：“就是字面意思。族人都要置他于死地，他的母亲为了保全他，只好将他丢到了一家陌生人门外。 说来，也算是上天垂怜，他在冻死前被养父养母发现了，他们待他很好……对了，他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只是，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个孩子血脉特殊，几年后，他家族的人就寻来了。养父养母不愿将他交出去，不愿他像亲生母亲一样始终活在黑夜里，故而他们死不肯就范…… 最终，惨死在家中……” 贺溪垂着头，隐在黑暗中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虞菱水疑惑道：“后来呢？” 贺溪的声音低沉至极，“没了。” “怎么就……”贺漪骂道，可她看见贺溪垂头的模样，声音莫名的就低了下来，“没了？” 第81章 他看着是那般的孤独与忧伤。 下一刻，贺溪伸手拿过贺漪手中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 贺漪：“那是我方才喝过的……！” 贺溪放下酒坛时，脸上已恢复了平时的儒雅和温和，仿佛方才的模样只是几人的幻觉一样。 “来，我们继续。” 虞菱水收回担忧的目光。 慕惊尘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却没点破。 下一局，输的竟是虞菱水。 虞菱水伸手就要拿过酒坛，却被慕惊尘直直的盯着。 虞菱水有些疑惑：“师兄，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慕惊尘的目光在酒坛上顿了顿，虞菱水忽的想起，上次在锦城时，她喝醉后干的那些破事！ 她趁着酒意耍流氓。 和慕惊尘纠缠在一起。 虞菱水的脸腾的又红了。 所幸，如今已暮色四合，没人可以看出她的不自然。 贺漪担忧地望过来：“菱水，怎么了？不喝酒吗？” 虞菱水：“对……是不能喝。” 贺漪瞬间就来劲了，她一脸坏笑地望着虞菱水。 虞菱水被看得有些紧张，“你……这是？” 下一刻，贺漪脱口而出：“我问你个问题哦，你要如实回答！” 虞菱水缓缓地点了点头，她预感这个问题定是有些难以回答，可是这酒她是不能喝半点了。 她喝醉后，实在是……实在是太放肆了！ “你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贺漪的这句话宛如一粒石子落到湖面上，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慕惊尘侧头望着虞菱水，袖子下的手指无意识的微微蜷缩了起来。 虞菱水愣了片刻后，方才缓缓答：“有。” 贺漪立即两眼发光：“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她还看了一眼虞菱水身旁坐立难安的慕惊尘。 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虞菱水分明没喝酒，却感到一阵迷蒙，叫她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 百宗仙会是大陆上修真的一大盛会之一。 只有十五岁的修士才可参加，不可大于十五，也不能小于十五。 那年昆仑山只有云不辞一人符合。 百宗仙会上人影憧憧，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吵得仿佛是正沸腾的汤水。 虞菱水本不喜如此吵闹的环境，只是前晚被云不辞拉着袖子撒了一晚上的娇，她才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虞菱水抱着宝剑坐在昆仑山的席位上，木着脸看着台上的比赛。 参加仙会的弟子并不少，一轮一轮比下来，竟到了第三日才能决出胜负。 云不辞长相俊美，带着一种少年的朝气蓬勃，加之修为颇高，在一众小弟子间脱颖而出。 才短短几日就收获了大片赞誉和芳心。 如今虞菱水身旁坐着的几个少女还在讨论他。 “你们猜一下这次仙会魁首会是谁呢？” “要我说，蓬莱宗那位小师妹盛气凌人，又是掌门之女，定是她！” 那个女弟子才说完，周围的几个弟子就开始反驳道： “不对不对！依我看，此次的仙会魁首定是昆仑山的小师弟云不辞！” “对对对！昆仑山的那位小师弟生的十分好看，修为又高，上一局仅仅十招便打败了驭兽门的弟子！” “我还是觉得……” 那个弟子还没说完，其他人就开始七嘴八舌道：“来来来，咱们来打个赌——” 虞菱水有些无聊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骄傲地想：阿辞真是越发受人喜爱了。 后来，云不辞果然不负众望，打败了各个修真门派的选手，得到了仙会魁首。 仙会魁首将会获得一朵白玉兰，可凭那朵白玉兰兑换奖品。 奖品一般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就像虞菱水当时就兑换到了一个储物袋，那个储物袋确实做工精良，空间较大，她如今还用着。 云不辞站在高台上，周围人声鼎沸，欢呼声与掌声不绝于耳。 他拿过那朵白玉兰，没理会众人的仰慕与崇拜，只是望向一个角落。 他额上还有些许汗珠，眼睛却亮晶晶的。 云不辞笑意盈盈地望着席位上的蓝衣少女，在万众瞩目下宣告： “师姐，今日这朵花，我想送给你。” 他隔着人群与她对视，认真道：“师姐，我没骗你哦！” 虞菱水早已忘记了许多东西。 她只记得，那时的心跳震耳欲聋。 “菱水？” 贺漪的声音将虞菱水的思绪渐渐拉回现实。 “你这副模样，是在思春吧？！” 贺漪眉眼弯弯，脸上却挂着调侃之色。 虞菱水笑骂道：“自然不是……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听到此言，在虞菱水看不见的角落，慕惊尘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失落之色。 也是。 他微微扯出一抹苦笑来。 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什么往事呀？是关于你那个喜欢的人么？” 第82章 贺漪又凑了上来，一脸八卦地看着虞菱水。 虞菱水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不重要了。” 那场梦里的绝望和痛苦依旧萦绕心头。 她和云不辞总会有兵戎相见之日的。 谈什么儿女私情。 贺漪嘟囔道：“那好吧……我还以为你和慕公子是道侣呢……” 她还没说完，贺溪便摸了摸她的头，悄声道：“别瞎说了！” 贺漪转头委屈道：“我哪里瞎说了？我说的明明就是……” 贺漪的话堵在了喉间，她顺着贺溪的目光看去—— 只见白衣青年低垂着头，他的脸半隐与黑暗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只是无端的，叫人感到一阵忧伤。 第40章 倾心 “在下慕惊尘。” 几人跟着那个商船到达镜州时已是七月初一了。 他们到镜州时正是傍晚, 夕阳洒在江面上，给江面镀上一层薄薄的金晕，宛如金粉满江。 印有“镜州渡”三个大字的旗帜随风摇曳, 渡口人来人往, 各种声音夹杂在一块, 吵闹又不失人间烟火气。 刚走下商船，贺漪和贺溪便与虞菱水和慕惊尘分道扬镳了。 虞菱水看着两人的背影, 心中不禁感慨，他们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 今日一别, 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慕惊尘静静地站在虞菱水身旁, 风吹起他的墨发，时而遮住他的视线。 “师兄，我们走吧。”虞菱水收起思绪，抬眸望着慕惊尘。 慕惊尘点点头。 两人走进一间客栈里。 镜州离天都较近，又有赫赫有名的白家坐镇，加之其地理位置优越而独特, 故而也是大陆上繁华之地之一。 就拿虞菱水和慕惊尘现在正走进去的客栈来说, 这个客栈就是十分宽敞明亮。 两人刚踏进去，店小二便迎了上来，“两位要一间还是两间啊？” 虞菱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店小二，什么叫一间。 这店小二莫不是眼瞎了, 他们孤男寡女的怎么可能要一间。 然而慕惊尘却侧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虞菱水，他嘴角含笑，仿佛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师兄这是何意？ 看她做什么？！ 虞菱水有些恼怒道：“自然是两间！” 慕惊尘收回目光，笑道：“劳烦给我们两间上房。” 两人各自回屋放置东西。 虞菱水打开窗子, 探出头望着暮色下的镜州。 点点繁星洒在苍穹之上，微云舒卷，宛若淡纱高挂。 镜州城中灯火璀璨，连绵到尽头，无尽繁华。 虞菱水还在发着呆，忽然听见几声敲门声。 她打开门，便见慕惊尘正站在房外。 他温声道：“店小二说，镜州城中并无宵禁，师妹可要出去逛逛？” 虞菱水当即随慕惊尘出了门。 镜州城里当真是一片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模样。 花灯排排而挂，杂技表演外围满了观众，街道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摊子上的东西琳琅满目，看得虞菱水有些目不暇接。 “好热闹啊！”虞菱水感慨道。 周围人挤人的，声音也杂乱无比，慕惊尘怕虞菱水听不见，故而弯下腰道：“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热闹些也正常。” 他的声音穿透重重杂音传入耳中，叫虞菱水的心微微一紧。 乞巧节前日便是小师兄的生辰了。 想着，虞菱水抬眸看了一眼慕惊尘，却恰好撞入他黑沉沉的双目中。 虞菱水别开目光，盘算着要给慕惊尘准备什么生辰礼物好呢。 “师妹，等一下——” 虞菱水侧头的时候，慕惊尘已转身了。 他身姿出众，模样秾丽，白衣翩翩，在人群中真实打眼。 虞菱水不知道他要去哪，就只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等着他。 只见，慕惊尘走近一个小摊，不知他和摊主说了些什么，摊主连连点头，笑成一朵花似的。 虞菱水隔着人群又看了眼。 那是个卖糖人的摊子。 不知为何，虞菱水的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期待。 慕惊尘从摊主手中接过了两个糖人，朝虞菱水走来。 “师妹，给你吃糖人。”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手中的两个糖人，默了片刻便伸手接过了。 两人在人群中缓缓地走着，虞菱水的视线在路边的摊子上顿了一下，慕惊尘扬了扬眉：“师妹，过来。” 说着，他拉了一把虞菱水，将她拉到那个摊子旁，要了两碗冰镇荔枝水。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吃吃喝喝，直至月亮高挂才回客栈休息。 次日早晨，虞菱水睡眼惺忪地跟在慕惊尘身后，慕惊尘手中拿着两杯热酪浆，还拿着几包糕点。 两人本要回客栈吃的，可在途中看见一群人正围绕着告示议论纷纷。 慕惊尘凑近看了一眼，唤道：“师妹，过来——” 虞菱水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睡意全无。 告示写的是白家大小姐生了病，白家正在寻找良医。 第83章 白家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可以直接以郎中的身份进入白家。 只是…… 为何又是生病？ 虞菱水和慕惊尘撕了告示便往白府赶去。 白府家丁见到虞菱水和慕惊尘就把他们引了进去。 白府比秦府大了不少，府内长廊众多，婢女奴仆也十分多，单单大门到正堂便遇见了好几队婢女奴仆。 那个下人把他们引到正堂后，便有许多婢女端上来茶水点心等。 “二位稍等，夫人马上来。” 虞菱水冲婢女点点头。 两人坐了一小会儿后，一道倩影款款而来。 虞菱水和慕惊尘起身，便见来人模样端庄秀丽，宛若二十出头的样子，可他们分明听见婢女唤的是“夫人”。 她应当就是国舅爷的夫人沈芙。 沈芙年轻时更是貌美无双，此时虽已年岁渐长，可依旧不减当年的风华。 “两位……”沈芙的声音柔美动人，她顿了一下，瞥见两人衣袍上的昆仑山标识，唤道：“两位仙君可是来救我孩子的？” 虞菱水点点头，“夫人，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令爱是什么症状？” 说起来，沈芙潸然泪下。 原来白家大小家白令仪在三日前开始有些神智不清。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她生病了，故而四处寻找名医。 但她的情况并没好转。 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可否先让我们去看看白小姐？” 沈芙忙不迭地点头：“自然可以——两位仙师请跟我来——” 沈芙带着两人绕过重重长廊后方才到达白令仪的房间。 慕惊尘不便进去，便站在门外等着。 虞菱水和沈芙进去的时候，白令仪正在昏睡中。 虞菱水简单地检查了一番床幔周围的情况，看看是否真有邪祟存在。 可惜，她检查了一圈都没发觉什么邪祟之气。 虞菱水摇了摇头，示意应当从长计议。 然而正当她踏出门槛那一刹那，房内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啊——” “仪儿！” 在那声尖叫声传来那一瞬间，虞菱水便已动了起来。 不过眨眼之间，她就已至床边。 “白小姐？” 床幔被猛然掀开，床上的少女冷汗阵阵，尖叫不止，却是紧闭双目，仿佛是在梦呓一般。 白令仪眼圈乌黑，脸色憔悴，想来已整日整夜的睡不好觉了。 “仙师……” 沈芙眼眶通红，仿佛看救命稻草般的看着虞菱水。 虞菱水顾不上说话，她掏出一张符纸，同时开始结印，那张符纸泛出蓝色光晕。 虞菱水伸手将符纸按在白令仪额头上，白令仪猛地睁开双目，而后又缓缓地合上了眼。 一抹黑气自她体内飞出。 虞菱水立即往外追去，“师兄！” 慕惊尘闻言抬眸，手中的无为剑瞬间飞出。 慕惊尘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那股黑气吸了进去。 虞菱水整颗心落了地，她回头却见白令仪已醒了。她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屋外收剑的白衣男子。 门外阳光正好，洋洋洒洒地落在白衣男子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晕，美得宛如谪仙。 慕惊尘收剑后疑惑地往房内瞥了一眼，白令仪立即慌乱地收回目光。 这时，她才想起，她和白衣男子之间隔了几层鲛纱，她在慌乱些什么？ “白小姐？” 虞菱水缓缓走近。 “仪儿！这是来为你治病的仙师，有何不适都可同他们说。” 沈芙拿起手帕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白令仪安抚道：“娘，我好多了，你别担心。” “白小姐这三日一般何时入睡的？” 虞菱水认真问。 白令仪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她如实回：“自从三天前我……”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后，我晚上都不敢睡觉……我一睡着，梦里便都是——” 虞菱水问：“都是什么？” 白令仪却没再说下去，她双目微红，一行清泪缓缓落了下来。 虞菱水见她不愿再说，也没再问。 “直至今日，我实在熬不住了，睡着了一会……没成想，又是那个梦……！” 沈芙抱着女儿，安抚地拍着她的肩。 虞菱水也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安慰道：“白小姐别怕，今夜你可以睡个安稳觉。” 沈芙是见证了虞菱水和慕惊尘出邪的全过程的，她脸色一喜，“两位仙师可是已除去了那作恶多端的东西？” 虞菱水老实地摇摇头，“白小姐体内的是除去了，但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东西会找上来……” 听到此话，白令仪眼中的泪水又溢了出来，沈芙一面给女儿擦眼泪，一面道：“此言何意？” 虞菱水却只是说：“我如今还不能妄下结论——但，今夜，白小姐可以好好休息，我和师兄会在院中保护着你的。” 第84章 沈芙感激地点了点头：“那可太感谢两位仙师了！” 虞菱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白令仪却忽然冒出一丝郝然之色，“房门外的那位白衣公子是你的师兄么？” 虞菱水没理解白令仪为何忽然这般羞涩，却还是点了点头：“对。” 虞菱水说着起身出门，她得去看看那个黑气是什么。 慕惊尘冲虞菱水微微笑道：“抓到了，但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两人往外走着，阳光下一蓝一白两道身影交错而行。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虞菱水先回的头，她不解地望着屋内，却见鲛纱随风而动，根本看不清那位白小姐脸上的神色。 慕惊尘微微顿足，而后侧身，他阳光下的侧颜更是惊为天人，白令仪一时竟忘了呼吸。 慕惊尘的声音清润动听：“在下慕惊尘。” 第41章 轻哄 “师妹，可还生气？” 一路上, 虞菱水兴致缺缺，没怎么说话。 反倒是慕惊尘手中玩弄着那个瓷瓶，疑惑道：“这不是魔气, 却也不是恶鬼, 这究竟是什么啊？” 却没听见虞菱水往常一样娇俏的声音, 慕惊尘疑惑地侧头。 “师妹？” “嗯，啊？” 虞菱水猛然抬眸, 有些恹恹道，“怎么了？” 慕惊尘讶然：“师妹怎么出了白府就开始闷闷不乐的？” 虞菱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口就好像有一团棉花堵着似的, 闷闷的。 虞菱水强颜欢笑道：“没事, 我在想……” 她顿了一下, 方道：“是何人要置白小姐于死地呢？” 慕惊尘默然半晌。 虞菱水以为他在认真思考，却又听他唤：“师妹，你心情不好。” 虞菱水再次摇了摇头，她快步往前走去。眼睛莫名的有些酸涩。 虞菱水此人外表光鲜亮丽、众星拱月，然而极少人知，她内心荒芜。 她自小没有母亲, 虞松羽又大爱世人, 他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关爱和照顾她。 当然，虞菱水也从未怪过他，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故而, 虞菱水少时才会讨厌周舞漓，也会因为慕惊尘温和圣父，不偏不倚而疏远他。 也会因为云不辞给她独一无二的偏爱才春心萌动。 而如今，她又为何会因为白令仪对慕惊尘表现出的若有若无的好感而感到失落。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太了解慕惊尘了。 她知道, 慕惊尘定会温和待白小姐，就像……待自己一般。 虞菱水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她快步走回客栈，没让慕惊尘看到她的表情：“师兄，我先回房歇息了。” 说完，虞菱水没等到慕惊尘的回应就立即关上了门。 虞菱水躺在床上，将脸陷在软乎乎的被窝里。 她有些烦躁，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直至夕阳西下时，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师妹，是我。” 房外传来慕惊尘温和的声音。 虞菱水轻轻地拍了拍脸，暗暗道：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 她这才起身去开门。 慕惊尘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他怀着拎着许多东西。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令虞菱水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慕惊尘笑道：“师妹，我给你买了吃的。” 虞菱水往后退了一步，让慕惊尘走进房间。 慕惊尘将怀中各式各样的东西放在桌上。 他拆开包装，摆出荷花酥、杏仁酥、栗子糕，还有箸头春、西湖银鱼羹、荔枝腰子，甚至还拿出了一碗冰雪冷元子。 慕惊尘抬眸轻笑，“师妹快吃点吧。” 虞菱水默了片刻，偷偷望了一眼慕惊尘，却见慕惊尘眼中尽是笑意。 她顿时有些生气，为什么他心情这么好？！ 慕惊尘见虞菱水脸色变了，有些无措起来，“师妹别不开心啊……我听店小二说，女孩子不开心就喜欢吃东西——要是你想吃别的，我也可以去给你重新——”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费力解释的模样忽然“噗嗤”的笑出了声。 原来向来巧舌如簧的师兄也有如此笨拙之时啊。 慕惊尘见她笑了，也跟着眉眼弯弯。 他虽然不知道虞菱水在生气什么，却还是继续试探道：“师妹，可还生气？” 虞菱水挑了挑眉，拿过那碗冰雪冷元子，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自然是不生气啦！” * 暮色渐合时，两人再次踏入了白府。 慕惊尘依旧站在门外，虞菱水走进房间内，她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手撑着脸微闭着眼。 白令仪不安分地动了动，虞菱水依旧闭着眼，轻声道：“白小姐，你安心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呢。” 白令仪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瞄了一眼虞菱水。 虞菱水察觉到那抹视线，却没睁开眼，而后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阵声音平复后，虞菱水听见白令仪娇声道：“谢谢你们。” 第85章 虞菱水这时终于睁开了眼，她其实还蛮喜欢白令仪的。 她微微笑了一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白令仪缓缓陷入沉睡中。 虞菱水闭着眼，感受着周围的灵力波动。 等到夜半时期，屋外风声渐急，窗户被吹得上下张合。 屋内的鲛纱随着窗缝进来的风飘舞起来。 虞菱水猛地睁开双目，只见一道淡淡的黑气缓缓而入。 那团黑气仿佛有思想似的，一见到虞菱水便围绕在虞菱水身旁，竟是要将她吞噬殆尽之后才去处置白令仪。 虞菱水冷笑一声，又抓过一道符纸，不断结印，将那黑气瞬间震碎。 那团黑气便立即往外窜去。 虞菱水迅速跟上黑气，慕惊尘却比她快了一步。 两人极有默契地没有收服黑气，而是追着黑气出了院子。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黑气是从何处来的。 黑气在暗夜里很难找到，还好方才虞菱水的符纸给黑气带上了一抹淡淡的蓝色，故而两人可以顺着那道蓝光追去。 那股蓝光在黑夜中横冲直撞，而后汇入一个院子中。 虞菱水和慕惊尘刚要破门而入，边听一道尖叫声忽然响起。 是白令仪！ 虞菱水轻点足尖，往回掠去。 两人回到院内时，满院通明。 白令仪在沈芙怀中瑟瑟发抖，她如花般娇艳的脸庞上尽是恐惧，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仪儿莫怕，阿娘在呢……” 沈芙的声音十分温柔，白令仪渐渐恢复平静。 虞菱水看着母女俩，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娘亲在会如何？ 这个念头几乎是在冒出的瞬间便被虞菱水掐灭了。 她走近床幔，疑惑道：“东边那个院子里住的是谁？” 沈芙猛然抬头，却见虞菱水表情认真。 “仙师……怎么了？” 虞菱水没说黑气是往里边飞去的。 虞菱水：“夫人，此事事关令爱，还请如实禀告。” 沈芙默了片刻，才吞吞吐吐道：“那里住着的事我儿……” “夫人您还有一个儿子？” 虞菱水惊讶出声，又觉得有些不太礼貌，便补充道：“来时便未曾见到白公子，我便以为府中只有白小姐。” “无妨。”沈芙的脸上闪过一抹哀伤，“昭儿身子羸弱，故而很少见人，仙师初来乍到，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虞菱水沉默不语。 白昭既是白令仪的兄长，又怎会加害于她呢？ 可若不是他，黑气又为何会没入他居住的院子中？ 那团黑气不像是去害白昭的模样，应当就是躲在他院子里的。 听着沈芙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安慰白令仪，虞菱水忽然道：“我们能否去看看白公子？” 沈芙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不是我不让你们去，只是，如今这个时辰，昭儿应当是在睡梦之中。” 虞菱水了然地点了点头，此时确实太晚了。 沈芙将白令仪哄睡着后就回房休息了，虞菱水和慕惊尘却还得继续守着白令仪。 虞菱水抬眸看了一眼那抹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的白色身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师兄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慕惊尘回头望了一眼，隔着不断飘舞的鲛纱与虞菱水遥遥相望，他嘴角微微上扬，冲虞菱水笑了笑。 弯月泠泠，微风扬起他的墨发和白衣，他手中的宝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愈发的显得慕惊尘面若谪仙。 虞菱水一时间有些看痴了。 待她反应过来时，不由得霞飞双颊。 就这样一夜到凌晨，那团黑气都没再来，白令仪睡了个还算安稳的觉。 然而初阳冉冉升起之时，东边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两人轻点足尖，自屋檐上跳了下去，便见一个婢女倒在院中，猩红的鲜血弥漫全身。 慕惊尘蹲下去探她的鼻息，却没了任何气息。 他冲虞菱水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缓缓传来，这个声音十分虚弱，仿佛下一刻便一命呜呼似的。 他说出的话却是冰冷至极： “把她拖出去埋了。” 下人刚出来，便见院内的尸体旁站着两个人。 “还愣着做什么？要我去亲手埋么？” 里头那人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 下人却吞吞吐吐道：“公、公子……” 下一瞬，虞菱水便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衣男子缓缓从屋内出来。 此时分明是七月流火之时，可那人却十分惧寒，披着一件黑色大氅，他脸色十分苍白，嘴唇却仿佛刚饮了血般的艳红无比。 最奇怪的是，他竟与贺溪长得十分相似。 “两位是？”白昭没有任何慌乱，他微笑着开口，与方才的冷言冷语完全相反。 虞菱水微微颔首：“我们乃昆仑山弟子。” 白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黑衣男子，那男子低声道：“小姐遭了邪祟之物，故而夫人寻来了仙师除祟。” 白昭一副“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我身子不好，向来不问世事，不知两位仙师到来，请多多担待——” 第86章 他话锋一转，眼尾微微上挑，“不知两位仙师来我这小院所谓何事啊？” 慕惊尘温声道：“方才听见此地有惨叫声，我们还以为是邪祟作乱，故而前来查看一番。” “哦——”白昭忽然笑了起来，“这是我的一个婢女，犯了件错事，何来邪祟之说。” 虞菱水和慕惊尘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虽然此处疑点重重，但既然是白昭管教婢女，他们也不好插手。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虞菱水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阵嘈杂声传来。 而后一个下属神色匆匆地赶过来对着白昭耳语一番。 白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可他抬眼却见虞菱水和慕惊尘依旧站在原地，他便只好微微勾唇，脸上尽是赶客之意。 “我们就先——”虞菱水的声音再次被打断了。 “快快快——” “快抓住她，别叫她跑了——” 一阵嘈杂无比的声音传来。 一股撞击之力猛然从虞菱水腰间传来。 “诶哟——” 一阵熟悉的女声骤然响起。 虞菱水往下看去，和被撞倒在地的少女猝然四目相对。 虞菱水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叫出来，那阵脚步声便渐渐停止，一群黑衣人将几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住了。 那少女猛然躲在她身后。 白昭脸色苍白，眼中尽是阴鸷，“两位这是何意？” 虞菱水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少女便扭了扭身子，将自己藏在虞菱水身后，不敢冒出半点头。 虞菱水只好先轻声询问：“贺漪，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这个方才急匆匆地从白昭院中跑出来，被满院追赶的少女正是贺漪。 第42章 醉酒 “来，师兄背你。” 贺漪哭诉道：“此时说来话长, 菱水和慕公子你们先救我出去！此人是个——” 一把毒箭忽然射来，幸好虞菱水反应过快，才能用镜花水月将其挡开。 “小姑娘, 管好自己的嘴。”白昭一字一句道。 贺漪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一下子缩回虞菱水身后。 白昭再次问：“两位当真是要与我为敌了吗？” 慕惊尘上前一步, 挡在两个少女面前, 他微微笑着，“为敌倒是谈不上, 只是——这位姑娘是我们朋友，朋友遇难哪有不管不顾的道理不是？” 白昭冷哼一声，下令道：“活捉贺漪。” “公子……” 白昭身旁站着的黑衣男子似是有些顾虑。 毕竟虞菱水和慕惊尘是“天下第一山”昆仑山弟子, 他们的内门弟子死在这儿, 昆仑山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昭冷笑道：“那又如何？” 昆仑山离灭山也不远了。 虞菱水一听到他这语气, 脑海中猛然浮现梦中血流漂杵、昆仑山崩的场面。 莫非此事也与白家有关？ 可白家不是凡间家族吗？灭了昆仑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白昭轻飘飘地挥了挥手，那群围绕在三人周围的黑衣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虞菱水不敢分心，只好先持剑抵抗。 虞菱水和慕惊尘把贺漪护在中间，面对源源不断的人，饶是两人修为较高，也有些吃力。 所幸, 那些人大多修为较低, 开始节节败退。 可是白昭一个凡间之人，怎么会有如此多修士做属下呢？ “师妹，走——” 虞菱水正想着，慕惊尘忽然唤她, 虞菱水反应过来，一把拉着贺漪，往屋顶上跃去。 慕惊尘在后头为两人断后。 待三人回到客栈时，太阳早已升起了。 “贺漪, 你为何会在白府？莫非……你们要去投奔的亲戚就是白家？” 虞菱水拉着贺漪坐在桌旁，疑惑道。 贺漪：“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当时他们所说的半真半假。 他们确实来镜州有事，却不是投奔亲戚。而是贺溪要去天都考取功名，白家与贺溪有点关系，他们顺便来探望一下。 没成想…… 贺漪脸上挂满泪痕：“菱水，慕公子，还请你们救救我哥……” 虞菱水掏出帕子，给贺漪擦泪，“你别急，慢慢说……” 贺漪哭诉道：“我哥、我哥被白昭关住了……” 他们方才将贺漪从白昭院中带出，就和白昭撕破脸皮了，此番回到白家还不知能有什么麻烦。 最要紧的是，他们或许都进不了白府。 若是他们没猜错，那些黑气只有晚上才会出来，白日里不太好去白府探查。 加之两人聚精会神地守了白令仪一夜，有些疲劳了，几人便打算先休息一下。 待到黄昏时刻，三人汇聚在一间屋子里讨论救人方案。 正讨论着，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慕惊尘打开了门，便听来人说，“两位仙师，夫人有请——” 虞菱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两人在房间中布下结界，告诉贺漪千万别出门，以防被白昭抓回。 按白昭此前说的，短时间内定不会杀了贺漪。 第87章 只要这个结界破碎，两人便会感知到，就会赶回来保护她。 交代完后，虞菱水和慕惊尘便跟着那个白府的小厮往白家赶去。 虞菱水心里想了许多种可能，可没料到，两人一进去便被一众婢女迎了上来。 那些婢女将两人带到正堂上，见沈芙正高坐堂上，一见两人走上来，她立即使唤身旁的婢女： “快上菜——” “你看，我这两日都忙坏了，竟忘了要好好招待两位仙君——仙君快快请坐，今日莫要拘束，大人还没回来，我先替他好生招待二位。” 虞菱水知道沈芙口中的“大人”必定是她夫君国舅爷。 沈芙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两人也不好拒绝，只好持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情坐在宴席上。 白家下人的办事效率极快，正说话间，婢女端着各式各样的菜式鱼贯而入。 虞菱水盯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式，不由得暗暗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一阵珠钗环珮的声响渐渐传来。 虞菱水抬眸，却见一抹倩影正从门口走入。 白令仪的样子与先前截然不同。 可能是因为昨夜里虞菱水和慕惊尘一直守着她，她睡得还不错，加之略化小妆，便将她的美貌展现得淋漓尽致。 白令仪在经过慕惊尘时微微颔首，而后走近沈芙。 沈芙眉眼绽着笑意，“仪儿如今的模样多亏了昨夜两位仙师的保护啊。” 虞菱水瞥了一眼慕惊尘，慕惊尘这才轻声道：“是夫人谬赞了……况且，小姐的病还未——” 慕惊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芙打断了：“仙师太过谦逊了——对了，我见仙师翩翩公子，修为颇深，天赋异禀，不知仙师可议亲了？” 虞菱水一愣，原来这才是沈芙今日宴请他们的原因么？ 想着，她夹过一块蝴蝶酥，咬了一口，抬眸观察慕惊尘的神色。 却见慕惊尘垂眸看了她一眼。 虞菱水停止了咀嚼：看我做什么？ 慕惊尘收回目光，抬眸与沈芙对视，不卑不亢道：“修真之人应全力修炼，我，还未议亲。” 白令仪面露喜色。 她原以为虞菱水和慕惊尘是师兄妹，青梅竹马，必定已经议亲了，这才叫母亲来帮她试探一番。 沈芙将自家女儿那不成器的模样收入眼底，没露出一丝情绪，“那自是极好的。” 虞菱水正忙着吃，忽然感受到一抹视线，她只好停下手中筷子，不解地望着慕惊尘，慕惊尘没说什么。 虞菱水见他没有回应沈芙，便了然于胸：哦，你是叫我为你解围是吧？ 虞菱水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见虞菱水会错意，慕惊尘也懒得解释，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想看看她如何为他解围。 虞菱水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师兄此人沉迷修习，对儿女之事一窍不通，也对儿女情事不甚在意，故而才没有议亲。” 虞菱水就差把一句“我师兄极好的，并非不行才没有姑娘要的”直接说出来了。 这下，慕惊尘的脸是彻底沉了下来了。 虞菱水不解：不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叫她替他解释他没议亲的原因吗？！ 沈芙笑道：“慕公子乃人中龙凤，定然有许多姑娘仰慕。” 白令仪叫道：“娘说的是，那是自然！” 慕惊尘额角青筋直跳，他努力地维持那副温和平和的模样，“夫人和小姐过誉了。” 沈芙：“吃饭、吃饭，一家人不用拘束。” 虞菱水再次拿起筷子，她夹了一块醋鱼，还没缴两下，便见白令仪从桌前站起来朝这边走了过来。 只见白令仪在慕惊尘面前停了下来，虞菱水停下了咀嚼，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两人。 白令仪从身后婢女手上拿过酒杯：“多亏了慕公子相救，否则我今日定然是没法恢复的。” 白令仪瞥一眼慕惊尘便垂下了眼，她已霞飞双颊了。 虞菱水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白令仪莫不是看上了师兄？！ 虞菱水有些期待慕惊尘的回复了。 却见慕惊尘微微一笑，也拿起一杯酒，温声道：“此事并非我一人之功劳——”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在看热闹的虞菱水，轻唤道：“师妹……” 虞菱水有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但莫名的，在慕惊尘喊她那一刻，她心中竟沁出了一丝甜意。 虞菱水拿起酒杯，“师兄说的对，白小姐不必如此客气，况且此事还未完全结束。” 白令仪的表情僵了一瞬，她强颜欢笑道：“多谢虞姑娘和慕公子。” 说罢，三人各怀鬼胎地饮下了手中的酒。 宴席上，白令仪和沈芙总是拐弯抹角地询问慕惊尘关于道侣之事，都被慕惊尘搪塞过去了。 虞菱水也落得清净，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吃着东西。 在慕惊尘没注意期间，她还偷偷喝了好几杯酒。 等到慕惊尘应付完白家母女回头看她时，她早已醉得脸色通红。 第88章 虞菱水还在拿着酒壶要继续倒酒，被慕惊尘按住了手。 虞菱水抬眸看着慕惊尘，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水光，潋滟生辉，十分好看。 慕惊尘的手紧了紧，在虞菱水手腕上按出了淡淡的印子。 虞菱水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向小猫撒娇似的：“师兄你干嘛呢——” 虞菱水唇上还沾着酒水，愈发的显得红润饱满。 慕惊尘的眼神沉了沉，他喉结微动，轻哄道： “你醉了，别再喝了。” 虞菱水却不依不饶道：“我没醉啊……” 白令仪又开始找话题，她赞叹道：“慕公子酒量真好啊。” 慕惊尘这次终于没再维持礼貌，他依旧垂眸看着虞菱水，手也仍旧按在虞菱水手腕上。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白小姐过奖了——我师妹有些醉了，我先带她回去。” “哎，慕公子，如今已晚，你们不妨在白府先住下？来人，带慕公子和虞姑娘——” 沈芙的话还没说完，慕惊尘便拒绝了：“不劳夫人费心，我们回客栈休息吧。” 慕惊尘拉着虞菱水的手，将她拉起，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缱绻： “师妹，回家了。” 虞菱水轻轻地“嗯”了一声，任由慕惊尘牵着往外走去。 一弯月牙高挂上空，星子散满天空。 街上仍旧热闹非凡，灯光如昼。 才走出白府几步，虞菱水便停下了脚步。 慕惊尘疑惑道：“师妹？” 虞菱水站在原地看着慕惊尘，眼里亮晶晶的，声音委屈至极：“师兄，我走不动了……” 慕惊尘嘴角含笑，无奈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 慕惊尘微微蹲下身子，声音柔和得不得了：“来，师兄背你。” 第43章 旖旎 “那……师妹，你喜欢我么？”…… 慕惊尘蹲下身子, 声音含笑：“来，师兄背你。” 虞菱水盯着慕惊尘的背影，默了片刻, 走上前覆在他背上。 慕惊尘盯着环在自己脖颈上的纤细皓腕, 喉头紧了紧, 他背起虞菱水，缓缓起身, 走在长街上。 虞菱水将脑袋靠在慕惊尘后背，慕惊尘只觉一道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脖颈上，痒痒的。 虞菱水晕晕乎乎的, 脑子像浆糊一样转动不了一丁点, 嘴里却在喃喃自语, 说着一些胡话。 “师兄，我重嘛？” 慕惊尘稳稳地走着，又怕长街上的声音吵醒她，去绕了个小路。 他轻声回：“不重。” 慕惊尘答后，虞菱水便安静下来了。 小路上人迹罕至，除了慕惊尘的脚步声, 就只剩蝉声回响。 走了一会, 虞菱水又开始叫唤：“师兄！” 慕惊尘眉眼柔和，温声答：“我在呢。” “师兄！” “我在。” “师兄师兄师兄……” “我在呢。” “……” 无论虞菱水叫他多少遍，慕惊尘都会乐此不疲地回应。 两人就这么完了许久后，虞菱水才再次安静下来。 夜风轻拂, 偶尔有萤火点点。 虞菱水又惊喜道：“师兄！我要那个！” 慕惊尘顺着虞菱水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只萤火虫飞在空中，绿萤点点。 “这儿也有！” 叫着，虞菱水再次伸手, 一把抓住了那只萤火虫。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师兄！我抓住了！” 慕惊尘稳稳地背着她，嘴角上扬，眉眼温和。 虞菱水闹了一会后才渐渐安静下来。 虞菱水环着慕惊尘的脖颈，许久后又开始喃喃自语道：“师兄……” “嗯。”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才说出便散在了夜风里，“师兄，你喜欢白小姐么？” 慕惊尘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屏住呼吸，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宛如战鼓一般。 慕惊尘默了半晌，反问道：“师妹，你可还喜欢着云不辞？” 虞菱水没说话，慕惊尘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柔柔的声音方才传入他耳中：“我不喜欢小师弟了……” 慕惊尘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会跳出胸膛一般。 他的脚步都有些轻快起来了。 她说，她不喜欢云不辞了。 他不是在做梦吧？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两辈子。 他等了两辈子，才叫她将云不辞忘记。 他等了那么久，只为了让她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久一点。 慕惊尘声音低沉无比，叫人听不真切：“那……师妹，你喜欢我么？” 夜风飒飒，蝉鸣声此起彼伏。 慕惊尘等了很久都没听见背上少女的回应。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自责来。 他不该如此心急的。该和师妹慢慢来的。 “师妹……”慕惊尘小心翼翼唤，却只听见绵长不绝的呼吸声，慕惊尘侧头看了一眼，只见少女正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她浓密的睫毛打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酒还未醒，脸上红通通的，甚是可爱动人。 第89章 慕惊尘失笑：“原来是睡着了啊？” 他还以为，她讨厌他呢？ 他心中又忽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股庆幸来，所幸，师妹方才没听见他那荒谬至极的话。 否则，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感情，怕是会崩坏。 他再也不要回到那段时光了。 那些时光里，师妹的世界里没有他的身影。 只有……只有云不辞。 慕惊尘背着虞菱水回到房间，他将虞菱水放在床上，而后蹲下为她脱掉鞋袜。 他为她盖完被子后，本要转身离开，却在看见少女露在外边的脸蛋时，莫名的停下了脚步。 他垂眸盯着虞菱水的脸，眼里的温柔仿佛要溢出一般。 虞菱水睡得很不安分，翻了个身便将慕惊尘的手压在了身下。 慕惊尘这下动也动不了了，只得蹲在床边，望着床上的少女。 虞菱水似是觉得有些热，将身上的被子往下踹了些，而后又无意识地伸手扯了扯衣襟，慕惊尘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虞菱水的衣裙被她扯乱了些，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 慕惊尘仿佛被烫到了般的立即移开视线，剩余的那只手却被虞菱水一把抓住了。 慕惊尘侧头微微动了动，想将手从虞菱水手中抽出，没成想，虞菱水却抓得极紧，竟动不了半分。 感觉到慕惊尘的反抗，虞菱水微皱眉头，一把将慕惊尘的手抱在怀中。 慕惊尘只觉一阵温软袭来，他心跳如鼓，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虞菱水抱着慕惊尘的手睡了许久后，慕惊尘只觉两只手都有些发麻，却还是一点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虞菱水翻了个身，慕惊尘见状立即抽出那只压在她身下的手，另一只手却被虞菱水抱着翻身，慕惊尘本是可以站稳的，但他怕吵醒虞菱水，故而一不留神之下被虞菱水一把扯到了床上。 慕惊尘暗道“不好”，他轻唤道：“师妹……” 却见身后的少女闻言皱了皱眉，下一刻，少女翻身拥住了他。 酒香混杂着桂花香扑鼻而来，慕惊尘抱得个温软香满怀。他只觉嗓子干得厉害，他哑声再次唤：“师妹，醒醒……唔——” 慕惊尘的话被堵在了唇齿之间，虞菱水抓着他的手，倾身吻了上去。 慕惊尘瞪大双目，虞菱水却闭着眼，她脸上红通通的，眼睫微微颤动。 她只是贴着他的唇，没移动，慕惊尘的眸色深了深，他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而后闭着眼睛躺了下去，任由虞菱水压在他身上。 慕惊尘的呼吸粗重而滚烫，他偏头迎了上去，化被动为主动，肆意剥夺着虞菱水口中的空气。 虞菱水微微睁开眼，杏眼水盈盈的，一片潋滟，倒映着慕惊尘的身影。 慕惊尘的声音充满了情.欲，低哑无比：“阿菱，你醉了。” 虞菱水的声音软得一塌糊涂：“我没醉……” 说着，她刚要俯身吻了下去，却被慕惊尘微微偏头躲开了。 她立即皱巴着脸，声音委屈至极：“……我真没醉。” 慕惊尘认真地望着她，他沉默了许久，而后，他忽然抓住了虞菱水的手，他将虞菱水的手拉到唇边，一点一点吻了上去。 虞菱水只觉他滚烫无比的唇印在自己的手背上，激起她阵阵心悸。 虞菱水轻唤：“师兄……” 慕惊尘顺势含住了她的手指，他小心翼翼地吮吸着她的手指，随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认真地望着虞菱水，轻声道：“你当真要……” 他还没说完，虞菱水便勾着他的脖颈吻了过来。 慕惊尘没再说话，他的吻开始变得强势起来，吻得虞菱水有些喘不过来气。 屋内一片旖旎。 虞菱水衣裙上的香味愈发的浓郁起来。 慕惊尘猛然停下了，他盯着虞菱水的衣襟，靠近又轻轻闻了闻。 这是哪来的？ 慕惊尘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此药对他没用，可当喝了酒，对肉体凡胎来说便是极品春.药。 怪不得师妹每次喝醉了就变得十分…… 他上次太过大意，竟没有发觉。 想着，慕惊尘伸手，本该将虞菱水外裙脱下，可…… 他又收回了手。 顾不得那么多了。 慕惊尘咬咬牙，闭上双目，红绫猛然出现在他双目上，他颤抖着手，要为虞菱水脱去外裙。 虞菱水却十分难受，不肯配合他，他一伸出手，她便抓着他的手，叫他根本动不了。 慕惊尘无奈地睁开眼，红绫在他眼上消失，他双目中微微出现一抹赤色。 慕惊尘认真地盯着虞菱水，他的声音十分蛊惑人心：“师妹，脱掉衣裙——” 听到此言，虞菱水眼中尽是懵懂，却仿佛傀儡般抬手便要解开衣裙。 慕惊尘猛然别开脸。 可虞菱水窸窸窣窣解了半晌也没解开，她喃喃道：“解不开……” 慕惊尘这才知道，虞菱水此时脑子极不清醒，叫她解衣带自然是有些困难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来帮你吧……只是，你醒来后莫要生气才好……” 第90章 慕惊尘回头时才发觉，虞菱水把自己的衣裙扯开了许多，多到他可以看见衣裙下那若隐若现的红色小衣的衣带。 他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方才伸出手为她解衣裙。 他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虞菱水却睁大杏眼，懵懂地盯着他。 慕惊尘被她盯得更加不自然，他轻哄道：“阿菱……你先闭上眼睛。” 虞菱水闻言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慕惊尘小心翼翼地为她解开外裙，丢到一旁，又抬手将她的纯色里衣拢了拢，确保看不见一丝里头的春色。 慕惊尘这才温声道：“可以睁开眼了……” 他身上已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他眸中赤色渐渐消失，虞菱水失去了控制，愈发觉得体内难受至极，宛如万只蚂蚁啃咬一般。 她再次凑了过来，慕惊尘将她往外推了一下，在储物袋中翻找解药，“阿菱，别动……”他的声音沙哑无比，“我在给你找药……” 虞菱水却宛若未闻地在他身上凑来凑去，委屈不已：“我好、我好难受啊——” 慕惊尘只好分出一只手安抚她，一面寻找解药。 虞菱水却再次吻了下去，她此次不再是贴着他的唇，而是学着慕惊尘的样子对着他又咬又啃。 慕惊尘一惊，一团毛绒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下一刻，虞菱水一把抓住了那个东西。 慕惊尘瞬间喘了口气，他哄道：“别、阿菱……别碰它……” “这是什么？”虞菱水疑惑道。 “……别碰它，阿菱。” 你会不喜欢的。 那是他所有自卑与苦痛的来源。 第44章 血海 “我只要我师妹安然无恙” 虞菱水闻言缓缓松了手, 那个东西瞬间往后移开了，没入慕惊尘背后。 慕惊尘从储物袋中掏出解药，迅速喂给虞菱水。 虞菱水又闹腾了半天后体内的毒素才渐渐消散, 她才缓缓睡去。 慕惊尘为她掖了掖被子, 而后他将目光移到一旁放着的衣衫上。 慕惊尘回想了一下方才闻到的那股味道, 那种东西只有一个人有。 他抬手凝聚灵力，将衣衫上的东西除去, 而后他出了门。 慕惊尘回到房中，却没有点灯，他坐在黑暗中, 脸上看不清神色。 他如玉般的手中握着一只瓷瓶, 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 片刻后, 他忽然打开了瓷瓶，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墨云，滚出来。” 闻言，一团黑雾从瓷瓶冒出，一个黑衣男子凭空出现在慕惊尘面前。 这个被慕惊尘唤做“墨云”的黑衣男子便是当年虞菱水和云不辞带领一众弟子进入山洞中所遇见的恶鬼。 彼时, 慕惊尘横空出现, 保护了一众弟子，将墨云收入瓷瓶中，以备将来一用。 墨云冷笑道：“他爷爷的，你他爹的关了老子多久了？！” 慕惊尘并未抬眼, 他的表情淡淡的，“骂够了吗？” 墨云顿了一下，继而又骂道：“你他爹的是有毛病吧？！” 慕惊尘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等着，等到墨云骂够了, 房间才重新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慕惊尘见墨云没有要继续骂的意思了，才淡淡道：“你去灵泽之地一趟。” 墨云瞬间跳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道：“你爷爷的，慕惊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慕惊尘终于抬眸扫了他一眼。 慕惊尘的眼神很凉，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却叫墨云心虚了一刻，然而下一刻，他插着腰，理直气壮骂： “我他爹的是恶鬼！！” 慕惊尘：“我知道。” 墨云：“灵泽之地可是上古妖都，我他爹的一只恶鬼去那做什么？！” 慕惊尘的手指微微摩挲着那个小瓷瓶，轻声道：“找到赫连夷——” 慕惊尘的话还没说完，墨云就已打断了他：“我没听错吧！你说找谁？！赫连夷，那玩意我他爹的怎么知道他在哪？！” 慕惊尘被墨云打断了话，也不恼，只是开口，他的声音十分笃定：“他如今必定是在灵泽之地，帮我带个东西给他，顺便跟他说——” 慕惊尘的声音冷了下来：“再动她，我不介意和他斗个你死我活。” 墨云目瞪口呆地望着慕惊尘，慕惊尘没理会他，只是从储物袋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拇指大小的玉石来，递给墨云。 墨云不解：“这玩意你就这么给那王八羔子了？” 慕惊尘：“无所谓，我这儿还有他更想要的东西呢——” 况且，那件事扯破脸皮，伤的只是他和他母亲罢了。 墨云依旧有些疑惑：“不是，那你就这么放任他欺负你？” 慕惊尘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这可未必——你快去吧，我知道你有办法找到他的。” 墨云还欲再问，慕惊尘却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他便哼了一下就往外走去了。 慕惊尘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自然不会这么就算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总有一日，他要叫他们血债血偿，一个都走不掉。 第91章 * 虞菱水醒来时已大中午了。 她愣愣地盯着床幔，脑海中想不起来半点昨晚的事情。 她又闭上了眼睛，昨夜发生的事情开始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浮过。 她要师兄背，又亲了师兄…… 完了。 她为什么每次喝醉了见到师兄都……？ 虞菱水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虞菱水忽然想起，她是不是问了师兄什么？ 虞菱水仰面躺在床上，她好像问师兄他喜欢白小姐吗？ 不是！他喜不喜欢白小姐关她什么事儿！ 这么想着，虞菱水有些烦躁，不过一瞬，她心里就冒出一股淡淡的失落来。 白小姐喜欢师兄。 那师兄呢？他喜欢她吗？ 昨夜里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用一句“师妹，你可还喜欢着云不辞？”来转移话题。 虞菱水猛地搓了搓脸颊，告诫自己：别想了别想了，师兄喜不喜欢白小姐与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虞菱水思绪万千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虞菱水一愣，赶紧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和头发，她才缓缓走至门口。 虞菱水深吸了几口气，才打开了门，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往外看去，果然见到慕惊尘正站在门口。 慕惊尘倒是没什么反常，他手中依旧拿了大包小包的吃食，他垂眸冲虞菱水笑笑，“师妹，白家的事情还没结束，我们得再去一趟，顺便找找贺溪。” 虞菱水侧身让慕惊尘拿着吃食走进屋内，两人吃完饭后，又去看了看贺漪，给她带点吃的，而后才往白府走去。 两人刚到门口便撞上了急匆匆出门的小厮。 那小厮一看见两人就惊喜开来，“两位仙师，快快请进——” 虞菱水和慕惊尘疑惑地对视一眼。 那个小厮絮絮叨叨地解释道：“夫人正遣我去请二位来呢……小姐昨夜里又出事了——” 慕惊尘：“昨夜里小姐不是同我们一起吃酒么？你且细细和我们说来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道：“原是没什么事的，两位仙师回去后，小姐便回去睡下了，不曾想此次的症状竟越发严重了……” 说话间，小厮已带他们走到了白令仪的院子里。 两人走进院内，只听见沈芙低低的抽泣声，一见两人走进来，沈芙立即迎了上来。 她的眼眶红红的，脸色苍白，眼底还有些乌青，想来是没怎么休息的。 “仙师，救救仪儿——” 慕惊尘本要避讳，先在房外候着的，没想到沈芙这么一拉扯竟将他也拉到了闺房内。 “夫人，先叫我师妹瞧瞧可好？”慕惊尘温和道。 沈芙却道：“仙师不用在乎这些虚礼的，快些就仪儿要紧——” 虞菱水站在一旁，感觉有些怪怪的，却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慕惊尘回头瞥了她一眼，眼中尽是求助。 虞菱水只好先放弃思考，走近沈芙微笑道：“夫人，我先来看看小姐吧。” 虞菱水走近床幔，却见白令仪眉间隐隐有淡淡的黑气环绕——那团黑气又来了。 虞菱水像上次一般要将那团黑雾赶出她的体内，却没那么容易，她花费了许久，那团黑气猛然飞出。 虞菱水没防备，那团黑气没入了她体内。 “师妹——” 慕惊尘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那团黑气竟越来越浓，而后将虞菱水整个人都包围在里面。 待到慕惊尘上前来时，哪还有虞菱水的身影？ 虞菱水只觉眼前一片混沌。待她意识清醒过来时，满目血红，她仿佛坠入了血池中一般。 周围鬼哭狼嚎，各种声音纷纷传入耳中。 而后，有人推搡着她，她只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虞姑娘，你就乖乖听话吧……” 是谁？怎么会认识她？ 为何她使不上力了？ 体内的灵力仿佛瞬间枯竭一般。 虞菱水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正在一片血海里走着，她身旁的是个猥琐不已的老头，相貌扭曲，模样丑陋。 周围也充满了像她一样的被推搡着向前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脚底下的土壤里尽是鲜血，腥气冲天，哀鸿遍野。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身后的人又猛地推了她一把，虞菱水现在和凡间弱女子一样，立即被那人推得踉跄了几步。 虞菱水只好先收回目光，往前走着。 走了一会，虞菱水才发现这血海的中央有个高台，高台上围着几根黑黢黢的柱子，那些柱子高耸入云，其间还有一根粗大无比的高柱。 虞菱水被架着抓上高台，而后被绑在中央的高柱上，底下各个方向被抓来的人们哭声不绝。 * 慕惊尘猛地推开木门，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的走入白昭的院子里。 他刚要踏上房前的阶梯，便被黑衣人围满了。 慕惊尘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声音却冰寒无比：“交出我师妹。” 第92章 黑衣男子将白昭缓缓从房内推出。 白昭笑得人畜无害：“慕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慕惊尘重复道：“交出我师妹。” 白昭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来，他笑得面色红润，慕惊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白昭抬头冲黑衣人道：“你听听慕公子说的什么胡话……哈哈哈——你见到他师妹了吗？” 黑衣人毕恭毕敬道：“回公子，属下并未见到什么师妹。” 白昭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看着慕惊尘，一字一句道：“慕公子，你也听见了，你师妹根本不在我们这里——” 慕惊尘眼神冰到了极点：“白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那些丧心病狂的勾当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要我师妹安然无恙——否则，你历经十余年的努力怕是白费了。” 白昭也冷冷地看着慕惊尘，“我劝慕公子你别多管闲事……” 白昭看了一眼偏西挂着的太阳，苍白无比的脸色浮出一抹笑意，“至于你师妹，她可是上好的药材啊——” 说着，他竟轻轻地嗅了嗅，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香味似的，脸上尽是餍足之色：“她好香啊——” 慕惊尘闻言脸色霎时一变，手中的无为剑猛然冲白昭而去。 第45章 禁术 “我师妹在哪？” 这是什么邪恶的术法吗？ 虞菱水动弹不得, 只好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却发现这些人好像在进行什么邪术。 那个老人站在高台边缘，操着嘶哑的口音在那指挥着那些黑衣人：“快去把那小子给来。” 那小子是谁？ 虞菱水屏气凝神地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总不能是师兄吧？她被抓了，师兄哪会那么容易上当呢？ 不一会儿, 一阵推搡辱骂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快点——磨磨蹭蹭的……下贱坯子, 你就和你母亲一样……” 虞菱水忍受着那些难听无比的话,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几个黑衣人抓着一个青衫男子往这边走来。青衫男子衣衫破烂不堪，身上血迹模糊, 正是贺溪！ 贺溪显然也发现了被绑在高台上的虞菱水，他仰头看着虞菱水，却被身后的黑衣人猛地推了一把, 他踉跄几步, 摔入血水中, 沾染了一身的脏污味道。 那群黑衣人把他拖过来，和虞菱水一起被绑在那个高台上的柱子上。 那些黑衣人把两个人绑住后就退到高台边缘遥望远方，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你没事吧？”贺溪被绑在虞菱水背后，虞菱水看不到他的情况，只好低声询问。 贺溪猛地吸了口气，打了个寒战, 声音有些虚弱：“我没事——虞姑娘, 你怎么……” 虞菱水知道他在问她怎么也被抓来了，她修为不低，不至于被这么绑着挣脱不了吧？ 虞菱水叹了口气：“我们在那儿给白小姐看病来着，然后我就被抓来了——最关键的是, 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办法，竟将我的灵力封锁住了，我现在和凡人一般无二。” 贺溪惊讶地“啊”了一声，虞菱水却继续问：“贺公子你是为何被抓来？贺漪还在找你。” “此事说来话长——”贺溪顿了一下, “虞姑娘还记得我在船上与你们说的那个故事么？” 虞菱水回想起当日贺溪所说的故事，轻声道：“莫非——贺公子你就是那个小公子？” 贺溪轻轻地叹了口气，虞菱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猜，他此时的心情也许很复杂。 “镜州白家乃皇亲国戚，几朝皇后都出自于白家，它是何等风光的大家族啊，可世人皆不知的是，白家深受诅咒，白家儿女每辈都会有先天体弱多病之人……” 贺溪的声音很低，却对虞菱水说了一个惊天秘密。 白家有一个禁术，名为“共生”，共生共死。称作禁术，是因为其是牺牲一个无辜之人的命作为代价，将将死之人与他连接起来，共生共死。 但能共生的人通常都得有血缘关系。 十余年前，白家有一对孪生子，姐姐名为“白婼”，妹妹名叫“白洳”。 白洳自小体弱多病，性子却是极为温和，深受众人喜爱。 白婼恰恰相反，健康平安，但性格偏执桀骜，比起妹妹来，就很讨人嫌了。 历来皇后都出自白家，既是母仪天下之人，那定然是要温良贤淑的。 可白洳身体不好，是个不寿之人。于是白家和天都皇家便使用了禁术，使白洳和白婼共生。 自此之后，白洳作为太子妃候选人活在阳光之下，而她的姐姐——白婼，则像影子一样只能活在黑暗中。 后来，白婼遇见了一个人—— 贺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虞菱水察觉到了什么，她温声问：“后来呢？” 白婼遇见一个贵公子，与他相爱，生下了贺溪，但那个贵公子却抛弃了白婼。 白家人知道贺溪的存在后，想方设法要杀了他，白婼抱着孩子四处游荡，最后将孩子放在一户人家门外。 她给不了他美满的家庭和幸福的生活。 第93章 她在外边等了许久后，那家人听见婴儿的哭声，从屋内走出，见到门口的小孩，又惊又喜。 白婼看着那家人将孩子带入屋内，给他喂食，她方才放心地离开了。 白婼和白洳就是对立面。 白洳圣洁如雪，白婼却黑暗如恶鬼。 白婼入魔了。 她再也没回过白家。 白家人找寻多年，却没找到她。 他们以为乖巧受他们掌控的白洳却和一个书生私奔了—— 贺溪顿了顿，虞菱水依稀猜到了后面的故事。 白洳和书生一路往西走去，到了无影镇，在那儿定居，而当今的皇后则是白家旁系子女。 然而，白洳没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白婼也在无影镇。 可是无影江底的地牢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他们现在被绑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贺溪轻轻地笑了一声，幽幽道：“虞姑娘可是在想，白昭抓我们是为了什么？” 虞菱水如实道：“按贺公子之前的故事走向，抓你是为了救……白昭？” 贺溪轻轻地点了点头，虞菱水却疑惑道：“可是，他抓我是为了什么？” 贺溪也不解：“抓我确实是为了共生禁术，可是——”他语气一转，“你是不是得罪过白家？” 虞菱水疑惑道：“这是我第一次同白家打交道——不对！” 虞菱水想起了什么，“应当是第二次——说来也算是误打误撞，贺公子，我曾在无影镇见过令堂……” 虞菱水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那个老头喃喃道：“公子怎么还没下来？算了，我们先开始——” 说着，那个老头抬手鼓了鼓掌，随着他掌声的响起，一群黑衣人押着那群男女老少往虞菱水和贺溪所在之处汇聚而来。 一时间哭声、痛呼声、抽泣声……各种声音连绵不断。 虞菱水和贺溪停止了交谈，冷眼看着他们，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一个手执拐杖的老妪缓缓走来，她口中喃喃不停，可不知她说的是什么话，虞菱水竟听不懂一点。 她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手中牵着一头黑山羊。 与此同时，鼓点之声响起，老妪开始跳了起来，她步伐诡异，却每一步都能精准地踩到鼓点上。 鼓点声越来越急促，将场上众人的心跳声都带了起来。 而后一阵刺耳而尖锐的唢呐声猛地响起，老妪手中的拐杖猛然飞出，刺入那头黑山羊喉咙，霎时鲜血四溅。 场上一时静了下来，唯有那凄厉无比的唢呐声和急促无比的鼓声。 几息过后，鼓声和唢呐声渐渐消失，老妪停下脚步，往一旁退开。 虞菱水见他们要开始行动，忽然笑道：“你们是夷诏人？” 那老妪的口音与他们在叶榆城听见的百姓口音有些相似。 那老妪闻言脚步顿了一瞬，却还是没理会虞菱水。 眼见那老头要下令，虞菱水再次道：“你们可知我是谁？” 那老头果然将目光投向虞菱水，他冷笑道：“我管你是谁——” 虞菱水：“我是昆仑山弟子，我的父亲乃昆仑山掌门，天下无双的清月道君，你们若敢伤到我，我父亲定会将此地夷为平地——” 虞菱水一方面是在拖延时间，一方面是在试探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冲自己而来。 果然，一听此言，那老头默了一瞬，而后不屑道：“那又怎样？女娃娃，这可怨不得我们，那位要你命的人也同样不可惹呐——” 虞菱水一愣，前些日子，在锦城秦家时，秦月丹也说有人要取她和慕惊尘的命。 普天之下，谁敢高价悬赏她的性命呢？ “是无极魔域的魔宗与你们合作吗？” 虞菱水轻声道。 梦境里，她便是死在了云不辞手中。 若是有人不顾一切地要置她于死地，她现下只能想到云不辞还有他身后的魔宗。 老头嘿嘿笑了起来，声音难听至极：“虞小姐，你这般胡乱猜测，还不如猜猜你母亲现在还活着吗？” 虞菱水心下一凉。 她从未想过母亲会死。 虽然她从未见过母亲，但不知为何，她一直坚信母亲还活着。 若是母亲不在了，父亲怎会还在找她？ 虞菱水：“你这是何意？” 老头没在理会虞菱水，他下令道：“行动吧。” 他话音一落，那群黑衣人开始屠杀无辜百姓，哀痛声、哭声不绝于耳。 无数怨气涌了出来。 虞菱水脸色一变：“不好，他们要以杀养怨！” * 慕惊尘那招极快，眼看着无为剑即将刺到白昭。白昭身旁的黑衣人却瞬间动了，无为剑偏了三分斩去了白昭的一缕头发。 白昭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容来：“怎么？你急了？” 慕惊尘没再废话，无为剑再次刺向白昭。 白昭身旁的黑衣人叫道：“保护公子！” 说着，围在慕惊尘周围的黑衣人猛地袭了过来。 无为剑在人群中穿梭游走，一时间，院子里，鲜血喷涌，尸骨成堆。 白昭远远地望着被黑衣人围满的白衣身影，嘴角微微上扬，“这么好的苗子，不能成为我的傀儡，倒是可惜了。” 第94章 说着，他抬眸看了一眼，只见天空中挂着的弯月顷刻间竟变得又大又圆，其间隐隐有血色笼罩。 分明是七月初三，天空中却挂着一轮血红色的圆月。 白昭的声音淡淡的，却叫人有些不寒而栗：“今夜，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公子，该走了。” 白昭身旁的黑衣人低声道。 白昭点点头，黑衣人刚要推动轮椅，那方才还被困在人群中的慕惊尘却瞬间往白昭方向移来。 黑衣人只得回身与慕惊尘缠斗，却见慕惊尘双目已变得赤色，而后一条红绫缓缓覆在了他的双目上。 他经此厮杀，白衣却依旧纤尘不染，无为剑上鲜血滴滴滑落。 慕惊尘周身泛着隐隐黑气，宛如地狱修罗，他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我师妹在哪？” 第46章 尸山血海（文案剧情） “师妹不怕我么…… “不好, 他们要以杀养怨！” 以杀养怨，即滥杀无辜，以至怨气冲天, 而后将怨气化为己用。 这么一想, 那些时时刻刻来扰乱白令仪的黑气便是这怨气。 鲜血沿着高台的边缘滴滴滑落, 浸湿了本就混杂着鲜血的泥土。 高台上空的阵法开始旋转起来，无数怨气被吸入其间。 虞菱水只觉自己的灵魂也正在被这个阵法吞噬着, 它好似要将自己的灵魂剥离身体。 贺溪口中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虞菱水担心问：“你还好吧？” 贺溪几乎是咬着牙忍着痛意：“我……我好像要离开……我的身体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却是如今虞菱水和贺溪的真实写照。 虞菱水体内没有一丁点灵力，再这样下去, 他们两个加上周围的无辜人都会一同被炼入这个阵法之中。 没有灵力, 就无法驱使镜花水月和玉碎, 他们只能在这活活忍着。 “你且忍忍，我想个法子解除身上的禁锢才是。” 虞菱水说着，往外看去，只见远方迷雾重重，一片昏暗，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知师兄此时如何了。 虞菱水叹了口气, 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着解除封印的方法。 迷雾外边, 白茫茫的站满了人。 为首那人青衣飘飘，身姿如松，脸上却戴着一个鬼面。 鬼面狰狞可惧，似笑非笑。 他身后站着的白衣女子白发飞舞, 肤色巨白，几乎要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 细看之下，她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阁主……” 她有些迟疑, 终究没继续说下去。 她面前的青衣男子却开了口：“你想救他？” “自然！”白婼脸上闪过无限的柔和，“他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想救他！” 青衣男子沉默着，他的目光隔着迷雾落到蓝衣少女身上。 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眼中却充满杀意，“去吧。” 这些人是该教训一下了。 虞菱水想起，昆仑山中曾有一个术法，虽不是禁术，但极少有人用，因为其十分伤身体。 然而现在虞菱水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一面默念着咒语，一面开始冲破封印。 这时，贺溪忽然开口： “虞姑娘……你看，那是……？” 虞菱水往远处看去，只见一批白茫茫的人正从远处飘来，他们在这阴湿昏暗的天地间十分显眼。 虞菱水眼尖，一下子看见了那个为首的女子。 那是白婼。 下一刻，一阵“噗噗”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珠子打向黑衣人，黑衣人还未来得及防备，陆陆续续倒在地上。 那老头立刻下令：“注意防备，此术不能停！” 一令下，黑衣人立即围满了高台，一队人则向前去迎敌。 黑衣人和白衣人竟是旗鼓相当，双方都死了不少人。 虞菱水额间沁出一层薄汗，她的灵魂现在很是虚弱，加上那个术法十分消耗力量，她几乎是咬着牙忍着痛。 不过一会儿，白衣人和黑衣人混杂一团。 高台上空的阵法却转动得越来越快，其间隐隐有紫气萦绕。 虞菱水暗想：得快些挣脱才好。 老头在看清白婼时震惊不已：“你是……你是白婼小姐？” 虞菱水听见贺溪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白婼飞身而来，手中珠子四散开来，瞬间带倒一大片黑衣人。 “劳烦明叔，竟还记得我。” 白婼的声音淡淡的，“既如此，明叔就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那个被称作“明叔”的老头脸色一变，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狠戾：“小的恐怕不能让小姐如愿以偿了——” 白婼手下未停，声音悲哀不已：“你们白家当真是欺人太甚！” 明叔猥琐丑陋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来，“小姐你莫不是忘了，你也是镜州白家之人啊。” 白婼怒道：“我不是！我没有这样的家人，我可是白家嫡长女啊，可是他们还不是说舍弃就舍弃，如今还要为了救那个废物而牺牲我的孩儿——” 第95章 白婼说着，只往明叔喉咙抓来。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虞菱水猛地咬开舌尖，一股铁锈味充斥着她的口腔，她体内的灵力瞬间回流。 镜花水月随她心念而出，劈开她身上的绳索。 虞菱水失去了支撑，猛然跌了下去，她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无比，“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镜花水月猛地斩开贺溪身上的枷锁。 明叔发现这边的情况后，无数黑衣人往虞菱水方向而来。 虞菱水咬牙站了起来，掏出许多符纸，往外扔去，符纸化作熊熊烈火，在那些无辜百姓外围绕了一圈，将他们与来势汹汹的黑衣人隔离开来。 虞菱水知道，这些符纸坚持不了多久，况且上空的阵法还未破去，他们待在这儿，只是被继续炼制着。 “孩儿——” 白婼的声音自外圈传来，虞菱水回头，只见贺溪脸色苍白如纸，脸庞上汗水成股流下，却不知是热的还是冷的。 他听见这道呼唤声，动了动唇，终究没有发出声。 而后，一抹白影翩然而至，却是白婼不顾生死跃入了里圈。 她一步一步走向贺溪，声音含着哭腔：“孩儿——” 贺溪终究没忍住，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白婼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她扑向贺溪，死死地抱着他。 脸上涕泗横流，口中喃喃自语：“是我对不住你……是阿娘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你也不用遭受此罪——” 贺溪僵了许久，才将手放至白婼肩头，他哆嗦着，“你，你不用自责……此事并非你的错……” “不——”白婼摇着头，“是我护不住你……若是我再强大一点，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虞菱水收回目光，虚空中的阵法还未破除。 她默念着：玉碎，你恐怕得再帮我一次了。 那道熟悉的女声自她脑海中响起：“好啊！” 虞菱水轻声道：“……多谢你。” 那道声音却好似有些不悦：“这又不是我的功劳，倘若没有你，我定是发挥不了作用的……一直救你的，唯有你自己。” 虞菱水飞身而起，玉碎自她体内跳出。虞菱水抬手弹了几下，那宛如漩涡般的阵法遍缓缓停了下来。 虞菱水抬手继续弹着，喝道：“破！” 随后，虚空中的阵法竟霎时开始破碎，无数结界碎片掉落，宛如萤火般闪烁。 虞菱水累极了。 她跌落在地，体内的灵力少得可怜。周围的百姓知道她是在救他们，她一落地，他们便汇聚过来，有个女人将她抱在怀中。 虞菱水梦呓般地唤道：“阿娘……” * 慕惊尘周围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白昭被无为剑指着，不敢妄动一分，他背后已沁出了无数冷汗。 慕惊尘的声音中带着杀气： “我再问一遍，我师妹在哪儿？” 白昭额角沁出冷汗，他身旁的黑衣人一把抓着白昭坐着的轮椅，将轮椅拖到后头，他持剑刺向慕惊尘。 慕惊尘身子没动，无为剑化作一道白光而去。 下一刻，那个黑衣人已被一剑封喉了。 狭长的红绫随风而动，宛如一线鲜血，慕惊尘嘴角微微上扬，眉眼温和至极。 白昭却只觉他正在面对着什么阎罗一般，他只要一动，慕惊尘绝对会立刻杀了他。 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惧来。 白昭此刻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白衣青年的恐怖。 怪不得当初那个人与他合作时的小心翼翼。 慕惊尘一步一步走近白昭，鲜血自剑尖上一颗一颗滑落。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了慕惊尘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他若不说，慕惊尘定会说到做到，立刻杀了他的。 白昭脱口叫出：“我说！我说……” 慕惊尘的声音温和若春风：“你早说嘛，那何至于死那么多人。” * “虞姑娘……” 贺溪看见倒在人群中的虞菱水，往她那边走了过来。 白婼越过他，走近虞菱水，抬手给她点了个穴。 不一会儿，虞菱水悠悠转醒，只听外边厮杀声仍在继续，上空的阵法却已被她毁了。 她周围围满了人，那些人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担忧。抱着她的那个女人见她醒了，便叫道：“姑娘，你可算醒了……” 虞菱水开口，声音却哑得不行：“……我昏睡了多久？” 却是贺溪回答的：“不长，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 完了。 虞菱水心中暗道不好。 她瞬时从女人怀中站起，头却晕得不行，叫她踉跄了几步才站定。 人群外围的烈火果然正在熄灭，无数的黑衣人一点一点汇聚过来。 虞菱水刚召唤出了镜花水月，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声音，剑气冲天。 那些正涌上来的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虞菱水惊讶地看去，只见一抹白色身影在黑衣人间穿梭着，他速度极快，宝剑快准狠，剑气所过之处，尸骨如山。 第96章 虚空中挂着一轮血月，地上血流漂杵、尸骨成堆。 白衣飘飘，红绫与墨发随风飞舞，宝剑银光闪烁。 竟是慕惊尘。 可又不一样，慕惊尘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令虞菱水感到十分陌生。 他周围的黑衣人一茬接着一茬的倒下，周围人都屏住了呼吸，唯余宝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不一会儿，黑衣人已全部倒下。 虞菱水走近了几步，却又缓缓顿住了脚步，她轻唤： “师兄，你来了。” 慕惊尘却不再如往常一般温柔地回应她，他嘴角微微上扬，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朝她微笑，轻声细语，却宛如阴暗潮湿的毒蛇一般， “师妹不怕我么？” 第47章 孩子气 他忽然弯下腰搂住了她，将她整…… 虞菱水愣在原地, 隔着尸山血海望着慕惊尘，她心中忽然闪过戏本里的描述： 慕惊尘此人体质特殊，又十分会伪装。本是杀人如麻的大反派, 却披着温和圣父的皮屡次三番与云不辞和温浮惜作对。 她前几次也并非没见过慕惊尘眼蒙红绫, 隐隐失控的模样, 不过那时的他并非如此刻一般浑身充满冷漠和杀戮。 慕惊尘忽然低头自嘲般地低声笑了一下，下一刻, 他手中的无为剑直朝虞菱水而来。 虞菱水本要躲开，那道剑影却十分快速，叫她挣脱不了半分。 虞菱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却听见“扑哧”一声, 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溅到虞菱水脖颈和半边脸上, 而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虞菱水缓缓地睁开了眼，摸了一把脖子，手心竟都是鲜血，至于那倒地的东西，却是个黑衣人的尸体。 原来其他方位还有一群黑衣人在负隅顽抗。 虞菱水回头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 明叔的声音嘶哑，表情狰狞：“白婼小姐, 恕我无礼了——你必须死……毕竟, 你若不死，白洳小姐便一直无法前去轮回转世了！” 竟然是这样！ 虞菱水终于知道为何无影江江底会有无影镇众人的灵魂。 因为共生即是同生共死。 白洳若是死了，白婼也活不了。 因此白婼才将白洳的灵魂困在无影江江底，叫她留在人间, 无法前去转世。 明叔说着，奋力一搏，化作一道黑气冲向白婼。 白婼步步后退，在那道黑气即将把她吞噬的刹那, 一道白影掠向白婼，以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那一击。 那团黑气渐渐消散开来，虞菱水认出那个为白婼挡住一击的人是莫邪。 “莫邪，你怎么……？” 白婼脸上闪过疑惑、震惊、担忧等诸多情绪。 莫邪躺在她膝盖上，口中汩汩的冒着鲜血，声音断断续续的： “小姐……” “莫邪，你怎么那么蠢啊——你不用为我挡住这一击的！” 反正她早就应该死了的。 况且，白洳的灵魂要去轮回转世了，她也撑不了多久了。 莫邪笑着摇了摇头：“小姐，我从小就跟着你……死了我也要跟着你的——” 莫邪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忧伤：8以4吧1六9陆三“只是，小姐，雪兰家的那个并非……良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 白婼眼眶通红，莫邪却在她怀里咽了气，化作白色流光，逐渐消散。 虞菱水在听见某个字眼时便恍然大悟，难怪她会觉得贺溪眉眼有些眼熟。 这么一想，确实和那早已死去的秦珞荷和匆匆一面的雪兰白……甚至和师兄慕惊尘都有一些相似。 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不对…… 师兄。 虞菱水转头朝慕惊尘看去，却见他依旧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白衣纤尘不染，他头顶的血月异常诡异。 今日不是七月初吗？怎么会有圆月？ 在琢玉泽的时候，慕惊尘看见圆月会下意识的紧张。 当初他还问她那日是十五吗，而后就在那晚，师兄在她面前第一次失控。 有个猜想在虞菱水脑中渐渐成型： 师兄是不是会在月圆之夜更容易失控？ “师兄……”虞菱水轻唤了一声，刚要提步走近慕惊尘。 慕惊尘仿佛是预料到了什么，他心里一紧，急促出声打断了虞菱水的话：“师妹……” 虞菱水的脚步顿住，她静静地盯着慕惊尘。 慕惊尘收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他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别过来。” 地上脏。 虞菱水愣在原地，向来骄纵跋扈的她，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无措来。 慕惊尘嘴角微微下垂，给他平添了几分悲凉。 夜风吹来，吹动慕惊尘的红绫、头发和衣袂，愈发的显得他孤寂而美丽。 虞菱水心中莫名地冒出几分惆怅来。 * “往后你打算做什么？” 虞菱水和贺溪并肩走在前头，白婼在莫邪消散后也离开了。 他们都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而贺溪对她的感情也奇怪。 谈不上来埋怨，但也说不上来喜欢。 第97章 他没办法和她做真正的母子了。 那些她在他生命中缺失的二十余年早已有别人替她填补上了。 哪怕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好，当日的情形下，她只能将他送给别人，否则她根本保不住他。 但有些东西，缺失了就是缺失了。 白家于他而言，只是灾难，若非白家，他的养父养母便不会死。 贺溪渐渐平复翻涌而上的情绪，他看着远方，有些迷茫道： “等这些事情都了了，我会和阿漪去天都——我要考取功名，保护好阿漪。” 虞菱水轻叹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啊。” “那你们呢？” 贺溪说着，往后看了一眼。 虞菱水也回头看去，只见慕惊尘正安安静静地跟在俩人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感受到俩人的目光，立即停住了脚步，有些警惕地绷紧唇角。 虞菱水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着。 慕惊尘此次失控与之前都不同，他如今都很疏远她，其实不仅是她，连带着贺溪也一起被冷落了。 他好像是个暂时失去神智的孩子，警惕着别人的靠近，却又潜意识地觉得虞菱水亲切，于是他就这么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虞菱水和贺溪。 虞菱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实在，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师兄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一切都是未知的，她根本不知道应当如何解决这个事情。 虞菱水看着远处的弯月——他们已走出了结界，周边的景象都已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她轻声道：“再等等吧——实在不行，我再带师兄回昆仑山。” 微沐师叔医术高超，阿爹和灵犀师叔又那般厉害，加上楚师爷和各位师兄姐，总有办法的吧。 几人之间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只余周围蝉鸣阵阵，贺溪忽然道： “我虽然不知道慕公子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他很在乎你。 虞菱水的心跳停了一瞬，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慕惊尘意识到她的目光后，朝她勾了勾嘴角。 虞菱水也弯了弯嘴角，她的话音刚落，便被夜风吹散，愈发的微不可闻： “还好，我现在知道了。” 还好，她知道得不算晚。 贺溪也微微一笑，他转头看了一眼慕惊尘，却见慕惊尘正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后。 贺溪轻微地摇了摇头：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三人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半夜，虞菱水给贺溪指了指贺漪的房间，还想说什么，却被慕惊尘一把拉入了房中。 慕惊尘把虞菱水拉入房间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虞菱水一面试图挣脱慕惊尘的束缚，一面隔着房门叫道：“你去看看贺漪——我这是在说什么，你肯定会去的！但是那里有结界，你解不开——师兄……” 虞菱水的尾音带上了一丝诧异，慕惊尘却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他将她带入怀抱，而后将虞菱水的双手扣在她身后，俯身吻了下去。 虞菱水睁大双眼，试图挣扎开来，慕惊尘却吻得越发的霸道起来了。 将虞菱水还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唇齿之间，虞菱水只能发出几声“呜呜”声。 屋外的贺溪好像是猜到了什么，他停顿了片刻，双颊上浮现两抹不自然的红晕。 他磕磕绊绊道：“那什么，虞姑娘，你别担心了……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说罢，贺溪两步做三步走，往方才虞菱水指的方向走去了。 虞菱水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慕惊尘吻得极其用力，几乎是咬着她的嘴唇，他只觉心中一股嫉妒之火扑面而来，将他的警惕与小心翼翼烧得面目全非。 她刚才同屋外那个男人说说笑笑并肩走了一路。 想起来就让他嫉妒得不行。 一吻停，慕惊尘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喘气，他双目上的红绫蹭着虞菱水的脖颈，痒痒的。 虞菱水眼中溢满了水光，她动了动，要挣开慕惊尘的怀抱，“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慕惊尘没说话，只是抱着她。 虞菱水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师兄现在这副模样也没法同他讲道理，她只能等他清醒过来再说吧。 听见虞菱水的叹息声，慕惊尘放开了她的手，退开来。 屋内没点灯火，一片昏暗，虞菱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虞菱水捏了个诀，屋内霎时充满了温暖的灯光，只见慕惊尘正垂着头，他嘴角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虞菱水轻唤道：“师兄？” 慕惊尘却孩子气地往后推了几步，坐在了床上，没理会虞菱水。 虞菱水只好一步一步走近他，再次唤道：“师兄？” 虞菱水见慕惊尘还是没开口，她只好耐心地继续哄着他，她轻声问：“师兄为何不开心啊？” 慕惊尘低垂着头，虞菱水只好蹲在地上看着他。 第98章 慕惊尘抿着唇，没开口，正当虞菱水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忽然弯下腰搂住了她，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清瘦的下巴抵在虞菱水的肩膀上，他浅浅的呼吸声传入虞菱水耳中，叫虞菱水脸上刚退下的躁意又再次升起。 俩人就这么沉默地抱着。 慕惊尘忽然开口道：“你为何同他走得那么近？” 虞菱水想了一下才知道慕惊尘是在说贺溪，她失笑道：“我们是朋友呀，师兄你忘记了嘛！” 慕惊尘却孩子气地继续道：“可我不喜欢他。” 他的声音闷闷的，显得尤为委屈。 第48章 心跳 “师妹，感受到了吗？” 虞菱水笑道：“好、好, 不喜欢也没事……” 慕惊尘却有些不满，“可师妹你好像跟他关系很好呢——” 虞菱水：“……那我，嗯……也和他关系不好怎么样？” 慕惊尘这才轻轻地哼了一声, 安安静静地抱着虞菱水。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 虞菱水是蹲在地上的, 她感觉脚有点儿麻。 她挣扎了一下，可慕惊尘依旧紧紧地抱着她, 她有些无奈道：“师兄……” “嗯……” 慕惊尘的嗓音钝钝的，很是好听。 “……我腿麻。” 慕惊尘默了许久，仿佛是在思考什么是腿麻。 久到虞菱水都有些烦躁起来了, 他才缓缓地放开她, 而后他将她拉到床上紧挨着他坐着。 慕惊尘抓着虞菱水的手按在床上, 虞菱水将视线往下移去，慕惊尘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他与她凑得极近，近得彼此呼吸交缠。 慕惊尘一寸一寸靠近她，声音低喃又沙哑：“别走好不好？” 虞菱水心中一紧, 心头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痛与悲伤。 好奇怪啊, 这句话分明是她第二次听他说，可却好像听过上千回一般。 虞菱水垂着眸没说话，她盯着慕惊尘手背上□□的青筋，眼中酸涩无比, 泪水猝不及防地涌出眼眶。 慕惊尘只觉手背上滴落了温热的液体，他一愣，而后缓缓地松开了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师妹, 你别难过……” 说着，他抬手要为虞菱水擦去眼泪，然而他如今蒙着红绫，只能凭感觉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在触碰到虞菱水脸颊的那一刻，他指尖一颤，差点抽回了手。 “师妹，是我弄疼你了吗？”慕惊尘一面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一面低声道歉：“……是师兄的不是——” 虞菱水伸手抓住了慕惊尘的手，她泪眼朦胧，感受着心口处涌起的痛意，声音有些无措： “师兄……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 为何会这般痛？ 上次慕惊尘失控时她也是这般难受，然而这次却比上次还要疼上不少。 虞菱水心里有个荒谬的念头：她是不是丢掉了什么？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随便地相信了慕惊尘？她为何会那么容易的选择与他一同下山？为何会对他卸下防备？ 又为何一次又一次的在迷乱中与他亲热？还为何会在亲眼目睹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控时，心里先涌上来的不是恐惧，而是心疼？ 慕惊尘听见虞菱水的疑惑后仿佛魔怔了般地僵在原地，直至虞菱水心头的那阵痛意消失殆尽后，她松开了他的手，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虞菱水收起思绪，由于她刚哭过的，她的嗓音微微有些哑：“师兄，我先去帮贺……” 她忽然想起她刚刚才答应慕惊尘和贺溪关系不好的，故而她顿了一下换了个称呼，“贺公子解开结界哦。” 慕惊尘一听见虞菱水要去帮贺溪，又拉着她不松手，他嘴角稍稍向下，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虞菱水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贺漪还被困在我们的结界中呢，我得先去把她放出来。” 慕惊尘依旧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但过了一会后，他却率先站起了身子，拉着虞菱水就要往外走去。 “啊？”虞菱水不解。 慕惊尘的木然道：“去帮他们……” “哦。”虞菱水由着他拉着手，俩人手拉手走到贺漪所在的房间外时，只见贺溪正想办法擦去房门上的符咒。 然而那些符咒是虞菱水用灵力画下的，他一介凡人自然是擦不掉一点的。 见到俩人过来，贺溪先是一喜，而后注意到俩人牵着的手时又是一愣。 慕惊尘还特意将拉着的手往前甩了一下。 虞菱水：“……” 幼稚鬼。 贺溪失笑道：“虞姑娘，慕公子，你们这是……？” 虞菱水努力忽略心中涌起的那股尴尬，笑道：“我来帮你解开结界——” 说着，她转头冲慕惊尘低声道：“师兄，你先放开我……我来解结界。” 慕惊尘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虞菱水的手。 贺溪往后退了几步，虞菱水往前走了一步，手中捏着一个符印，那层结界瞬间消失。 虞菱水才推开门，便听到了贺漪那熟悉的声音： “苍天啊！菱水你们可算想起我了——” 几人还未来得及说话，贺漪便一把推开三人往外跑去。 第99章 “诶——阿漪……” 贺溪惊诧地唤。 贺漪边跑边道：“哥你别管我！！我要去……解手！！” 三人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 虞菱水这才想起贺漪是凡人，竟被他们这么关在房中了那么久！ 贺漪回来时见虞菱水和慕惊尘正坐在桌边，慕惊尘眼覆红绫，他垂下的袖子和虞菱水的交织在一块儿。 而贺溪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三人之间竟是一片寂静。 贺漪先疑惑问：“慕公子的眼睛……这是？” 虞菱水和慕惊尘还没开口，便见贺溪抬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贺漪的脑袋，无奈道： “阿漪，怎么说话的……” 贺漪吐了吐舌头，贺溪解释道：“慕公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贺漪冲虞菱水和慕惊尘作了个揖，“多谢慕公子和菱水救我哥哥回来。” 虞菱水立即站起身来要扶起贺漪，另一只手却被慕惊尘拉着，她一时间竟够不着。 慕惊尘平静道：“不用谢。” 虞菱水：“……” 贺漪见到此景，顿时长大了嘴，欲言又止：“菱水，慕公子，你们……” 虞菱水急忙朝她摆了摆手，“你、你别误会——” 慕惊尘却转头认真道：“误会什么？” 贺溪立即拉住了贺漪，悄声道：“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家的别管！” 贺漪顿时就急了：“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虞菱水还以为她要和贺溪吵起来了，下一刻却听她话锋一转，“白家为何要抓你啊？” 几人都被她的脑回路惊到，贺漪却拉着椅子在贺溪旁边坐了下来。 她口中喋喋不休地骂道：“那白昭看着一表人才的……” 贺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改口，“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狼心狗肺的东西！” 贺溪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太阳穴，“阿漪，你分明是猜到了吧？” 贺漪这才收敛神色，“所以哥你和他当真有血缘关系啊？” 她继续喃喃说道：“可你们俩分明一点都不像，哥你那么温润好看，哪像那个白昭那般凶神恶煞……” 贺溪一副“我看你还怎么胡诌”的表情看着贺漪，贺漪心虚地补充道：“其实他也生得好看，就是心太黑了！！” 虞菱水和慕惊尘安安静静地听着俩人的互动，然而慕惊尘的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却一点儿也不安分，他捏着虞菱水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激起虞菱水阵阵鸡皮疙瘩。 虞菱水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不自然。 又听贺溪继续胡乱解释道：“他就是想和我争家产罢了。” 贺漪顿时不解道：“哥你怎么可能回去和他争家产啊？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贺溪笑道：“对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偏偏他看不出来。” 虞菱水看了一眼贺溪，只见他的目光落在正张牙舞爪的贺漪身上，眼中尽是宠溺与温柔。 他编了这么一个谎言，是为了不把贺漪扯进白家这一团乱麻的漩涡里吧。 他只希望贺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地活着吧。 * 虞菱水和慕惊尘刚走出贺漪的房门，慕惊尘便凑近了她，轻声道：“贺溪倒也是一片情深啊……” 虞菱水震惊道：“你是说……！” 慕惊尘用空闲的那只手抵住了虞菱水的唇，悄声道：“嘘——” 虞菱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虞菱水把慕惊尘送回房间后便要离开，回房休息，慕惊尘却说什么都不放手，他的声音委屈巴巴的：“师妹不能和我一起睡嘛？” 虞菱水气笑道：“师兄，等你恢复神智想起自己现在说的话会不会想一头撞死啊？” 毕竟平日里的慕惊尘温和内敛，哪里像现在这般直白过。 “师兄啊……”虞菱水叹了口气，“我们这算什么？” 亲过抱过，却没有敞开心扉交流过。 这种关系适合一起睡觉吗？！ “我……”慕惊尘下意识的要辩解，虞菱水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唇，虞菱水柔声道： “师兄，你别急着开口……我想、我想听你清醒时说。” 俩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正当虞菱水要收回手时，慕惊尘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痒痒的，像小猫在她心上挠了一下似的。 而后，慕惊尘抬手将她的手抓住，带着她的手一寸一寸地往下移，最后落在他的胸口上。 隔着衣料，虞菱水可以感受到慕惊尘逐渐加快的心跳。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带动着她的心脏一起跳动，两颗心跳动的频率渐渐接近，而后合二为一。 虞菱水只觉脸上升起一阵躁意来，她轻声唤：“师兄……” 慕惊尘却打断了她的话语：“师妹，感受到了吗？” 第49章 身世 可是，他的真心太沉重了，她总觉…… “师妹, 你感受到了么？” 感受到他胸膛里炽热而如鼓般的心跳了么？ 虞菱水几乎是落荒而逃，“师兄，你该歇息了......” 虞菱水挣脱开慕惊尘的手, 夺门而出。 第100章 慕惊尘站在原地, 听着少女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一抹得逞的笑容。 虞菱水靠在房门上, 她将手放在胸口，感受到那许久也没恢复的心跳，心中又惊又急。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虞菱水的脸红扑扑的, 她倚着门站了一会后, 才走近床, 将脸埋进被褥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一切无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 一道白衣人影坐在崖边，她白衣纷飞，白发飞舞, 身上却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悲伤来。 不远处站着两道身影, 为首那人身着青衣，身形清瘦，然而他却戴着一张狰狞无比的鬼面具，愈发显得诡异。 他身后几步处站着一个绯衣女子, 其容貌绝美，眉眼柔和，她仿佛知道面前男子在想什么似的，柔声道：“阁主, 我去看看白婼？” 林青垣“嗯”了一声，随后消失在原地。 “这儿的风景怎么样？” 绯弥走近白婼，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她坐在崖边，看着远方冉冉升起的初阳和不断消散的白雾，温声问。 白婼将投向远处的目光收了回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绯弥。 绯弥好似知道白婼在疑惑什么，她细眉轻挑，“你有所不知，阁主他……人还挺温柔的。” 闻言，白婼嘲讽地勾了勾唇，“你妹妹湘娥被拔去舌头，丢去了夜冥泽，你还觉得他温柔？” 绯弥也笑了，“你觉得她是我妹妹么？” 白婼只觉得眼前的绯弥瞬间变得十分陌生，她在外人面前表露的一直都是温和而知分寸的，哪会说出这般话来。 绯弥的声音淡淡的，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一般， “你该知道，如我这般的低阶妖鬼拥有这样光鲜亮丽的皮囊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吧？” 白婼曾听说过，妖鬼乃最低阶的生物，大多都不能拥有人类的皮囊，具有半妖半人的形态，诡异而丑陋。 而其中偶尔会有佼佼者可通过厮杀、吸食同类进而幻化为人形。 其中，白婼最熟悉的便是那在林青垣座下的一对姐妹：绯弥和湘娥。 可她忘了，妖鬼是最不可能拥有感情的，绯弥和湘娥是最不可能情深谊长的。 “是你……”白婼震惊地指着绯弥，“是你知道湘娥爱慕阁主！是你知道湘娥善妒又愚蠢！你知道湘娥只要知道阁主喜欢虞菱水便定会加害于她的……是你特意将那个任务交给湘娥！哈哈哈哈——” 白婼笑得双肩颤抖，“好一出借刀杀人的伎俩啊！虞菱水和湘娥不论是哪个被除去了，对你而言都只有利处……” 绯弥笑得人畜无害，“你猜对了哦。” 她的声音渐渐阴寒了下来：“阁主身边只有一个妖鬼就够了——湘娥就是个废物！！” 白婼喃喃道：“可是……阁主又怎么会看不出你的别有用心呢？” “对啊，其实阁主都知道……”绯弥低头玩弄着自己的头发，“阁主不在乎他身边的人安的什么心，他只要身边的人对他忠心就够了。” 白婼眼神里充满了嘲弄：“这样的人怎么算的上温柔呢？连自己喜欢的人的安危都不顾的人凭什么得到爱？” 绯弥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你懂什么？！阁主对虞菱水根本不是爱！！” 白婼轻蔑地扫了一眼绯弥，“他不爱虞菱水，难不成还喜欢你？” “他对虞菱水的分明是执着！！” “随你如何想，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说了算。” 见白婼一副抽身而退的模样，绯弥顿时来了火，她叹息道：“你不会真以为雪兰晟喜欢过你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婼脸色一凝，手已抓住了绯弥的衣襟。 绯弥毫不慌乱，她慢慢悠悠将白婼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拨开，“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雪兰晟最是风流，你难道不知锦城秦家的那个小女孩秦珞荷是谁的女儿么？” 白婼的眼神渐渐地沉了下来。 她岂会不知。 雪兰家盛产美人，却又十分痴情，却出了个风流无度的雪兰晟。 雪兰晟此人遗传了雪兰家的貌美，却没继承雪兰家的专情。 白婼少时不受白家人宠爱，性子越发的偏执起来。 雪兰晟路过镜州时却对她一见钟情。 他那人极善伪装，又十分能说会道，短短几日便将那缺爱单纯的少女哄的团团转。 她以为他会来求娶她，没成想肚子越来越大了，还没等到他的任何消息。 掩饰不住的肚子成了世俗攻击她的另一个罪证。 她被千人唾、万人弃，而他则高高在上，不染俗尘，迎娶他的新妻——温家之人。 就因为她的性别，就因为她是女子，凡人容忍不了未婚而孕的女子，视她们为污泥，仿佛看一眼都恶心。 这去他爹的烂世界—— 她真的受够了！！ 白婼心魔渐生。 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怀胎十月，历经万难诞下的孩子却受到白家的牵连—— 他们都想杀了他—— 第101章 这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那一夜，她彻底疯魔。 她抱着那个瘦弱的婴儿一路往南跑去，最后实在摆脱不了身后的追兵了，只好将他放在一户人家外。 那是个书香人家，没有子嗣，温和尔雅，深受乡亲爱戴。 那是她，亲自为他选的再生父母。 所幸，那些追兵也不敢将她杀死——毕竟她还和他们的准太子妃共生呢。 然而后来，白洳竟然和一个书生私奔了！ 在白家混乱之间，她逃出了家门。 既然是孪生子，她与白洳直接定然会有些诡异的默契。 她一路西行，果然找到了白洳。 白洳和那个书生夫妻恩爱无比，还生了个女儿。 白家的人也真是废物，找了几年才到无影镇，他们果然下了杀手，白洳一家包括无影镇之人都无一幸免。 林青垣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需要白婼为他做事。 故而他想办法将白洳和无影镇所有人的灵魂锁在了无影江底——白洳不去投胎，她自然也死不了。 白婼从回忆中抽出身来，她轻笑道：“这么一想，“阁主确实对我有恩。” 绯弥没再开口。 白婼周身包裹了巨大的悲意来，使得绯弥心中也闪过无数感慨。 只听她的声音飘渺而无措：“溪儿不认我，我也能理解……毕竟除了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我从未给过他任何东西……想来我此生从未真正拥有过任何东西——从未拥有过爱，也从未拥有过真心……” 绯弥声音笃定：“不，你拥有过爱，也拥有过真心——那个一直陪着你的莫邪不就是吗？” 白婼的脸色闪过一丝无措：“对啊，莫邪，只愿……” 只愿他下辈子别再遇见她了。 莫邪是从小跟着她的死士，他像影子一样陪着她，很少言语。 他倒是一片真心—— 可是，他的真心太沉重了，她总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她不配。 初阳缓缓升起，那道白色身影渐渐变淡，而后消失在原地。 微风吹来，绯弥微微哆嗦了一下。 她看着白婼消失的地方，良久才缓缓起身。 尚在睡梦中的贺溪猛地睁开眼，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角一滴泪水缓缓落下，没入枕头。 * 虞菱水在天灰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会，再次醒来时便见天光大亮了。 她得去白家一趟，有许多事情都还没问清楚，只是…… 虞菱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正十分乖巧地吃着东西的慕惊尘，慕惊尘此时还蒙着红绫，他这副模样实在不能去白家了。 吃完饭后，她哄了半天才将慕惊尘说服，她再三保证她只去一小会就赶回来陪他。 贺漪也拍了拍胸脯，“放心吧，菱水，我和我哥会照顾好慕公子的——对吧，哥！” 却半晌没听见贺溪的回答，贺漪疑惑：“哥？” “昂？对。” 贺溪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 虞菱水和贺漪担忧地望着他，“你……” 贺溪颓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今早忽然感到一阵心悸，而后就频频出神——你们俩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虞菱水拍了拍贺漪的肩膀：“他们俩就交给你了，我去一趟白家！” “……” 虞菱水到白家后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大堂等候。 不过一会儿，沈芙和白令仪就过来了。 俩人见到虞菱水还愣了一下，白令仪有些委婉问：“虞姑娘，慕公子没有同你一道来吗？” 虞菱水：“我师兄受伤了，他正在客栈里躺着呢——对了，白小姐，你今日感觉如何？” 白令仪和沈芙对视一眼，一抹失落从她脸上一闪而过，“我今日倒是好了！多亏了虞姑娘和慕公子——可以让慕公子来我府上修养。” 沈芙也点了点头，“对啊，我白家在镜州也说得上话的，我们可以给慕公子寻来各路名医……” 虞菱水微微笑了一下，“夫人这是有纳我师兄为赘婿之意了？” 见虞菱水说话如此直白，沈芙脸色一白，白令仪脸上则冒出两坨红晕来。 “这……” 虞菱水又笑了笑，她朝白令仪眨巴眨巴眼睛，“白小姐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师兄……” “我……” “我猜——”虞菱水依旧笑着，“是因为白小姐不愿意做太子妃——” 闻言沈芙和白令仪脸色都变了。 沈芙颤着声道：“姑娘慎言。” “或是——”虞菱水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着，“你们是看上了我师兄其他东西。” 虞菱水直接摊开了话：“说吧，你们究竟是哪一种原因？” 沈芙和白令仪面面相觑。 虞菱水善解人意道：“不说也无妨，只是，我恰好与那天都皇室有些关系……” 虞菱水只是胡说八道，沈芙却瞬间瞪大了眼，白令仪扯了扯沈芙的袖子，眼神祈求着她不要告诉虞菱水。 第102章 沈芙却忽略了女儿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两者都是。” 原来白令仪不喜欢太子，沈芙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女儿入了深宫，从此再难相见。 故而两人趁着国舅爷不在家想找个男子，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国舅爷也不得不只能让旁系女子进宫。 然而白令仪向来眼高于顶，那么多儿郎，她却只中意慕惊尘。 可慕惊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瞧不上白令仪。 虞菱水点点头，继续道：“那你们后来又看上了我师兄什么东西？” 才会冒着慕惊尘不愿意也要强上的想法。 白令仪声音极低，令虞菱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身世……他身上流着雪兰家的血。” 第50章 生辰 慕惊尘想，兴许是因为师妹此时还…… 等到虞菱水从白令仪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时, 她已经站在了白昭的院子里。 她提出要去看看白昭，沈芙母女俩便同意了，奇怪的是, 她们都没有跟来。 上次来这个院子还是被一群黑衣人围着, 这次来却只有虞菱水一人, 竟莫名的显得此地萧瑟而荒凉，与白府的华丽竟有些格格不入。 虞菱水在那里站了许久后, 才听见轮椅划过地面的声音，而后便见白昭自己推着轮椅自门口而出。 他憔悴了不少，脸上的病气愈发的重了, 仿佛随时会摇摇欲坠一般。 看见是虞菱水, 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恢复如常了。 他声音含笑，听不出一丝落寞：“虞小姐来了，我这院里暂时只有我了，招待不周，敬请见谅。” 虞菱水笑着摇了摇头，她环顾着四周, 不解道：“我见夫人如此宠爱你, 为何一夜之间这院内就只剩了你一人？” 白昭苦笑道：“这还不是拜你和那位慕公子所赐——小姐你从何看出来我受宠了？” “此言差矣，我可是差点死在这儿的，况且你所做之事本就天理难容，待我离开自会有别人来取你性命——” 大陆上有一个机构专门惩罚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白昭手上罪孽深重，他是逃不了的。 白昭闻言忽然笑了，他笑得十分癫狂, 笑得眼眶通红，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你懂什么？你一个自小处于云端之上的人懂什么——” 虞菱水的眼中充满了悲悯：“你错了，你何尝不是处于云端之上，白家嫡子自是尊贵无双的。” “不、不！我不是白家嫡子，我是庶出的！” 虞菱水一愣，“庶出？可世人皆知你......” 白昭几乎是嘶吼出声的：“那都是骗人的！那不过是为了让他拥有一个‘专情’的好名声罢了——这世上的男人，哪个不是见异思迁？又有哪一个不是喜新厌旧的？” 虞菱水目瞪口呆：“可是，你明明是比白小姐大的......” “对啊，哦，我忘了，小姐你是自小生活在昆仑仙山的女孩，自然不懂俗世的伎俩——他先爱上了我母亲，却又因为我母亲地位低微而抛弃她，于是他便和沈芙成亲了。他们却一直未能诞下儿女，于是他们把我从我母亲那里抢过来了，对外说我自小体弱，养在寺庙之中，待我身子渐好才将我接回家——” 白昭盯着虞菱水，声音猛地拔高：“虞小姐，你知道吗？我离开我母亲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可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又可知，我并非天生体弱以至......” 白昭顿了一下，脸上浮现痛苦之色，他用力捶打着双腿，声音颤抖：“以至要坐在这个轮椅上度过余生？” “是她害了你？” 虞菱水没说是谁，可她心中早有了猜想。 是沈芙。 “呵——” 白昭从喉间吐出一声冷笑，“她怎会愿意将白家百年基业拱手让给我呢？还有，你师兄慕惊尘——” 见他忽然提到了慕惊尘，虞菱水下意识地聚精会神地望着他。 清风吹过，将院子里的枯叶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轻飘飘地落到地面上。 白昭的声音淡淡的：“白令仪有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但沈芙看上的是他和雪兰家的羁绊，然而——呵，她只偷听了只言片语，慕惊尘和雪兰家的关系哪有那么简单——” “他身上流着雪兰家的血倒是不假，只是，虞小姐你觉得你们在锦城时所遭遇到的杀手会是谁派去的？” 虞菱水脸色一变，既惊讶于白昭所知道的事为何会这么多？白昭的这些信息指向性已经很明确了。 “是雪兰家吗？” 白昭微微点了点头，反问道：“小姐你觉得一个修仙世家会放任流着自己家族血液半妖存活于世么？” 自然是不会的。 修仙世家更加骄傲，尤其是雪兰家这种凌驾于凡间之上，在各个宗门中独立于世的修仙世家。 虽然虞菱水早就猜到了慕惊尘的半妖身份，但在听见这个真相时心还是不自主地缩了一下。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你又为何要把我连同贺溪一起炼制成你的补品？” 站在白昭的角度，是虞菱水和慕惊尘等人戳破了他的阴谋诡计，他是万万不该和她说这些真相的。 第103章 再者就是，他想和贺溪缔结共生术，活得长久，虞菱水知道，可他又为何要将自己牵连进去。 白昭看向虞菱水的眼神带上了一点微妙的敬佩，他微微笑着，笑得虞菱水浑身发毛。 “那自然是——要看你们自相残杀了。” 雪兰家也是造成他此番结局的诱因之一，若非他们与他合作，他又岂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虞菱水没得到满意的答案，转身便要走，她走至门口时，忽然听见了白昭极低的声音： “至于小姐你的身世……你去天都一趟便可知晓。” 虞菱水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往外走去了。 白昭和白家的恩怨已告一段落了。 白昭残杀无辜之人，万死也难抵他的罪恶。 但白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虞菱水回到客栈时却见三人坐在窗边的桌子旁，贺漪拉着他们下棋。 慕惊尘双目失明，自然下不了，贺溪央不住贺漪的哀求便支着下巴，陪着贺漪解闷。 阳光透过窗户投到屋内的三人身上，给三人镀上了一层光晕，显得十分温暖。 “师妹回来了。” 慕惊尘忽然弯起了嘴角，心情极好地轻声说。 正在和贺溪下棋的贺漪头也没抬，“慕公子，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她的味道。” 贺漪：“……” 她半信半疑地抬眸扫了一眼门口，果然见到虞菱水正站在门外冲他们笑。 “菱水！！你果然回来了！” 贺漪立即丢下棋子，跑向虞菱水，贺溪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虞菱水。 虞菱水颇为无辜地耸了耸肩。 “师妹。” 贺漪才激动地抱住虞菱水，便被慕惊尘往外拎走了，他则冠冕堂皇地站到了她的位置。 贺漪欲言又止：“……慕公子你是不是能看见啊？” 怎么这么准确？！！ 慕惊尘淡淡道：“神识。” 说罢，他低头牵住了虞菱水，虞菱水也没挣脱，和他一同坐到桌边。 晚间送慕惊尘回屋时，虞菱水跟他说了一遍今日的所见所闻，却又觉得他此时神智异常，分明是小孩心性，她又何必跟他说呢。 因此，她隐去了关于慕惊尘的部分。 慕惊尘却好像没什么意外的，他只是黏着虞菱水不肯离开。 由于镜州民风开放，繁华无比，加之慕惊尘还未恢复，乞巧节又快来临，故而几人决定再在镜州待上几日。 几人平日里打打闹闹，这就到了七月初六了。 那日也与平日里一样，三人坐在房间里贺漪和虞菱水在下棋，贺溪在一旁看书，慕惊尘则是靠着窗户坐着，他安安静静地托着腮，听着虞菱水和贺漪的打打闹闹。 直到下午时，贺溪和贺漪出了门，慕惊尘以为他们自己出去玩了。 他轻声问：“师妹，你也想出去玩吗？” 他以为虞菱水是因为他这副模样不好出门才陪着他待在客栈里。 虞菱水果然道：“我很想出去走走呢——” 慕惊尘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沉默地等着她的下半句话，却听见她噗嗤一笑，“师兄想不想出去呀？” 慕惊尘紧握的手指缓缓松开，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我这个样子……” 他话音未落，虞菱水便打断了他，“镜州民风如此开放，想必是见怪不怪的啦，师兄，你别怕。” 虞菱水的话仿佛是春风般抚平慕惊尘皱巴巴的心，他点了点头。 虞菱水立即拉着他往外走去。 慕惊尘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虞菱水拉着他。 师妹主动牵他。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虞菱水身后，嘴角止不住地缓缓上扬，他慢慢地回握着她。 虞菱水牵着慕惊尘走过熙熙攘攘的闹市，而后走进一家酒楼里。 慕惊尘显然紧张了不少，虽有神识，但他所见的并不多，他如今处于陌生的环境中，耳边是碗筷碰撞的声音、丝竹声和热闹的人声。 虞菱水感受到慕惊尘的紧张，牵着他的手轻柔地摩挲抚摸着他的拇指，轻声道：“师兄别怕。” 慕惊尘果然慢慢地放松下来了。 虞菱水牵着他上楼，而后走进一间包厢里。 一走进门内，虞菱水便放开了他的手。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楼下的各种声音一一传入耳中。 慕惊尘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他紧握着手，嘴唇抿成一线。 片刻之后，只听三个人砰砰砰地跑向他，手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还掉了一个，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贺漪不满的声音传入慕惊尘耳中：“哥！你给我撞掉了！！还不快帮我捡起来！！” 贺溪服软声：“好好好。” 而后是俩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慕公子，生辰快乐！！” 虞菱水的声音在俩人身后跟着，她的声音染上了笑意，慕惊尘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定是笑得眉眼弯弯，“师兄，生辰快乐哦。” 慕惊尘顿时只觉心中仿佛烟花绽开，将他的心震得砰砰直跳。 还没等慕惊尘反应过来时，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贺漪和贺溪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生辰礼物塞进慕惊尘怀里。 第104章 “快快快！开饭啦！！” 贺漪的声音及时传来，贺溪也叫道：“虞姑娘，慕公子，快过来先吃饭！” 虞菱水缓缓地走了过来，却没有递给慕惊尘任何东西。而是将慕惊尘拉到桌子旁坐下。 听着身边三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慕惊尘忽然发觉，过生辰也不算是件坏事。 慕惊尘是个不喜欢过生辰的人，在昆仑山上时，师叔师父还有师兄弟姐妹总是会热热闹闹地为他操办，故而他虽不喜也会表现得开开心心的。 然而，每次生辰结束后，所有人都离开，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院子，慕惊尘会感觉到无边的孤寂和黑暗将他吞没。 想来，他是受不了热闹的。 他是一个融入不进热闹中的人。 为了表现得与常人一般，他总是会逼迫自己去戴上一个温和的面具，讨好所有人，努力融入这个世界之中。 今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过得最真实、最温暖的一个生辰。 慕惊尘想，兴许是因为师妹此时还牵着他的手吧。 第51章 烟花 “我师妹此人表面天资卓绝、众星…… 见慕惊尘仍旧紧绷着没说话, 虞菱水握了握他的手心，轻声道：“师兄想什么呢？” 贺漪关切道：“对啊对啊！！慕公子这是不开心么？” 贺溪也紧张地望着慕惊尘，却见慕惊尘忽然绽开了颜, 他轻声道：“很开心呢——你们知道吗？” 慕惊尘的声音悠远而温柔, 仿佛是从远方吹来的轻风一般温和无比：“在我家乡, 生辰这日是要许个愿望的——” 虞菱水：“师兄先许个愿望吧。” 三人认真地盯着慕惊尘，却见慕惊尘将双手合在胸前, 片刻后轻笑道：“好了。” 虞菱水愕然：“这么快么？” 贺漪却一脸坏笑问：“慕公子方才的愿望是什么呀？” 贺溪赶忙扯了一把她的袖子，低声道：“别多问！！” 贺漪轻轻地撇了撇嘴。 慕惊尘低笑道：“愿望说出来了就无法实现了哦。” 贺漪朝贺溪吐了吐舌头。 “快开饭！！” 虞菱水笑道。 四人立即开始吃饭。 贺漪和贺溪俩人订的这个酒楼是镜州城最大的酒楼，烧的菜十分鲜美, 四人说说笑笑边吃饭边喝酒。 然而, 虞菱水才拿起酒杯, 慕惊尘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师妹，你不可以喝酒哦。” 虞菱水皱着脸讨价还价：“师兄，我就喝三杯成不成呀？” 慕惊尘弯着嘴角，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不成哦。” “两杯……” 慕惊尘依旧摇了摇头。 虞菱水咬着牙：“一杯。” 见慕惊尘没点头，她哭诉道：“啊, 师兄, 不能更少了啊！” 慕惊尘这才点头：“就一杯哦。” 虞菱水：“……” 三人在旁边尽情喝酒，虞菱水捧着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一杯酒郁郁不乐。 慕惊尘好似感受到虞菱水的不开心，他轻叹了口气：“师妹，你一喝酒就……” 他欲言又止, 但虞菱水顿时小脸通红。 贺漪不解道：“不是吧！菱水，你闻到酒味就醉了呀？” 虞菱水猛地喝下手中的酒，咬牙切齿道：“我、我才没有！” 贺漪还不依不挠：“那你为何脸色通红啊？” 虞菱水：“……” 慕惊尘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虞菱水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却又想起他现在看不见她的白眼。 慕惊尘笑得双肩轻颤, 许久后他才停止笑，他捞了酒壶，把酒壶推到虞菱水面前，声音好听：“喏，逗你玩的，你想喝就喝吧。” “……” 四人就这么一直在酒楼待到夜色降临才打算走回去。 虞菱水喝得醉醺醺的，却依然想起慕惊尘目前眼盲，于是她紧紧地拉着慕惊尘，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了。 然而她自己则脚下则踉踉跄跄的，慕惊尘无奈地笑了笑，一面分出一缕神识感受周围的一切，一面稳稳地牵住了虞菱水。 “哥，你看那颗星星！是不是和家里看的一样呀？” 贺溪牵着贺漪，温和地回应着她的胡言乱语：“一样的。” 贺漪忽然甩开他的手，往前跑了几步，贺溪赶忙跟上她，却见她在大街上蹲了下去。 贺溪走近她，却见少女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声音哽咽不已： “哥，我想回家……” 贺溪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一般。他蹲下身拍着贺漪的肩膀，轻声道：“哥会带你回家的……” “……” “师兄的家乡在哪里呀？” 虞菱水脱开慕惊尘的手，站在慕惊尘面前，往后退着走，她望着慕惊尘，杏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晕。 慕惊尘伸出手虚虚地落在虞菱水身侧，生怕她摔了，闻言他愣了一下。 半晌后，慕惊尘才缓缓道：“我记不清了……应当是叶榆城吧。” 虞菱水懵懂道：“叶榆城啊——可是……”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总觉得，师兄很孤独——” 第105章 仿佛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慕惊尘听出了她的暗音，他忽然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虞菱水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这时才终于听见了他的低喃声：“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以为，那是一场梦幻般的梦了。 几人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了，慕惊尘将虞菱水扶进房间里，虞菱水却死活不愿意睡觉，她嘟着嘴：“师兄，我不想在这……” 慕惊尘无奈道：“那你想去哪？” 虞菱水一把拉住他，而后带着他跳出了窗户，慕惊尘又惊又急，只好小心翼翼地稳住虞菱水的身形。 “哎，师妹，你慢点——” 虞菱水带着他在屋顶上掠过，而后拉着他飞上了最高的屋顶上。 慕惊尘只好乖巧地任由她带着。 到了屋顶上后，虞菱水率先坐了下去，慕惊尘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在虞菱水旁边坐了下去。 “师妹……” 慕惊尘刚开口，便被虞菱水用手指抵住了唇，虞菱水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在这样的夜晚，更加撩人： “嘘——” 慕惊尘听话地没再说话，虞菱水的手指却依旧抵在慕惊尘的嘴唇上。 虞菱水正认真地盯着慕惊尘的唇。 慕惊尘只觉一根冰冰凉凉的细指猛然抵住了他的唇，他立刻屏气凝神地坐着，酒味混合着少女的体香扑鼻而来，他脸上的顿时火辣辣的。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抵在他唇上的手指开始动了起来，竟一寸寸地往上移去，直至他蒙着红绫的双目上。 虞菱水轻抚着他的眼睛，眼中尽是心疼，她轻声问： “师兄，你疼么？” 慕惊尘胸膛里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似的，他轻轻地动了动喉结，才颤声回道： “现在，现在不疼了。” 喝醉了的虞菱水简直太撩人了，慕惊尘感觉脑袋都是闷闷的，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抓住了虞菱水的手，而后将她的手牵了下来，“师妹……你——” 虞菱水却望着他笑，笑得眉眼弯弯，杏眼潋滟无比：“师兄，你是不是想说我醉了？” 慕惊尘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他才想起他方才要说什么的。 他想说：师妹，你别对我这样好。 自从她选择和自己一同下山历练后，她对他太好了。 好到，让他以为这是一场美梦。 梦醒，她就会消失不见。 其实，比起她时而靠近，时而远离，他更想她对他始终如一的疏远。 那样，他最后也不至于发疯癫狂。 可，她选了他后就不一样了，她不再如以前一般忽近忽远。 而是……只要他抬眸，便可以看见她一直站在他的身侧。 哪怕是云不辞在时。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她分明那般喜欢云不辞啊？ 喜欢到，甘愿为他死。 少女清脆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师兄，我可没醉！” 虞菱水说着，躺在屋顶上仰头望着天空。 天空中繁星点点，月牙弯弯，夜风吹来，吹动慕惊尘的白衣、墨发、红绫，愈发的显得他清冷若谪仙。 虞菱水愣愣地望着他的侧脸，脱口而出：“师兄，你其实，很好看的。” 少女直白的夸赞宛若烈火一般，顿时将慕惊尘的心灼了一下。 慕惊尘不可置信道：“师妹，你说什么？” 虞菱水轻哼一声，将目光移开来，她望着镜州城里还未熄灭的烛火，以及夜市上大片大片的光明，嘟囔道：“不想同你说话啦。” 这种话怎么能叫她再说一遍呢！ 慕惊尘却忽然绽开了颜，他轻叹道：“师妹，你是不是又在骂我啦？” 虞菱水立即坐起身来，反驳道：“我哪有！” 她与他靠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 虞菱水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有些慌乱地别开了脸，“……我从未骂过师兄的。” 慕惊尘低低地笑着，虞菱水又羞又怒：“师兄你笑什么？！” 慕惊尘连忙正色道：“不笑了不笑了——” 虞菱水：“你还笑！” 慕惊尘轻声道：“师妹。” 虞菱水不解：“嗯？” “你真可爱。” 虞菱水缓缓地瞪大了眼，半晌后，她才不做声色地转开了脸，脑海中却充满了慕惊尘的那句“你真可爱”。 虞菱水恨恨道：“师兄这话说的，我是没有其他的优点了么？” 慕惊尘嘴角上扬，含笑道：“让我想想哦——” 虞菱水转头瞪了他一眼。 慕惊尘笑道：“我的师妹嘛，很可爱、很好看，也很是善良……” 虞菱水扬起了嘴角，却依旧道：“这就没了？” 慕惊尘的声音随着夜风一点一点地飘入虞菱水的耳中： “我师妹此人表面天资卓绝、众星拱月、骄纵跋扈，但我知，她心思敏感而单纯，乃是世间珍宝……” 第106章 虞菱水一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两颗泪珠猛地坠落。 在那两颗泪珠落下前，慕惊尘忽地伸手接过了它们。 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慕惊尘白皙的手心里绽开，四散。 慕惊尘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忧伤，他叹息道：“师妹，别因为别人懂你而哭……” 懂你的人自然是爱你的，爱你的人不愿看你哭。 虞菱水轻轻地吸着鼻子，抬头笑着，她轻声应道：“好。” 也许是要到了乞巧节的缘故，远方忽然放起了烟花。 此起彼伏的砰砰声在俩人耳畔响起，各种各样的烟花在上空绽放开来，火树银花，绚丽夺目。 在这样的喧闹而又热烈的时刻，虞菱水忽然抬手搂住了慕惊尘的脖颈，而后轻轻地吻住了他。 慕惊尘脑中也绽开了烟花，他愣了片刻，才轻轻地环住了她。 唇齿相依，浅尝辄止，而后又缓缓分开。 慕惊尘将虞菱水揽入怀中，虞菱水扶着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兄，生辰快乐哦。” 第52章 乞巧 他隔着面具，吻了他望了两辈子的…… 慕惊尘将头埋在虞菱水的肩头上, 许久后才愣愣开口：“师妹，你真是……” 太惹人喜爱了。 虞菱水疑惑：“真是什么？” 慕惊尘轻声道：“太好了。” 虞菱水微微笑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从慕惊尘怀中直了起来。 “等一下！” 慕惊尘满腹疑虑：“怎么啦？” 虞菱水急匆匆地瞥了一眼天空中的弯月：“啊啊啊！迟了迟了——” “什么迟了？” “就是……”虞菱水顾不得解释, 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物什双手递给慕惊尘, 她眼中盛满了烟火的光芒：“师兄，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哦。” 慕惊尘的一缕神识探了出去, 感受着虞菱水手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块玉佩。 虞菱水急忙解释道：“师兄，你可别小瞧这块玉佩，这玉佩可是我的贴身之物……” 她还没说完, 慕惊尘便拿去了她手中的玉佩, 他温声道：“我自会贴身带着的。” 虞菱水的脸顿时红了。 她吞吞吐吐道：“倒、倒也不必如此……” 但是这块玉佩确实是她很重要的东西, 慕惊尘把莲移簪送给她了，她总觉得那是与慕惊尘的身世有关。 而这玉佩也是虞菱水的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她自然十分珍视，但慕惊尘每次送她的东西都很贵重，她不知道除了这块玉佩，她还能送什么才能与他的相抵？ 夜风徐徐吹来，虞菱水躺在屋檐上数着夜空中的星星, 慕惊尘坐在她身旁, 嘴角上扬。 * 虞菱水还在睡梦中便听见门外有人在砰砰砰地敲门。 敲门声很是急躁，一听便知门外那人是谁，果然下一刻门外少女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 “菱水，快起来啦！” 虞菱水含糊不清地回了声：“好。” 贺漪又叫了声：“快点哦！” 而后便听脚步声渐渐走远。 虞菱水睁开眼睛, 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正午了。 她昨晚上喝太多酒了，现在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愣了半晌才起床梳洗。 等到虞菱水出门时，三人已坐在桌子旁等着她了。 几人吃完饭便决定出门逛街。 今天是乞巧节, 镜州城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弥漫着节日气息。 贺漪一出门就拉着虞菱水往前走去，慕惊尘抿了抿嘴，只好探出一缕神识来探路。 虞菱水“啊”了一声，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慕惊尘，却见他和贺溪正肩并肩地跟在两人身后。 贺漪拉了一把她，笑道：“没事儿！这不还有我哥照看着慕公子的——哎，这个好好看......” 虞菱水顺着贺漪的手指看去，却见街上每隔几步就摆着各种面具摊子，其上的面具琳琅满目，十分好看，贺漪喜出望外地跑近开始拿起面具试。 “菱水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贺漪正拿着一块青面獠牙的面具冲虞菱水笑问。 虞菱水还没来得及回答，贺溪的打趣声便从身后传来：“张牙舞爪，倒是与你十分相似啊。” 贺漪闻言啪地一声丢下面具，“哥，你说什么呢？！” 贺溪笑着跑开。 “……” 虞菱水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笑意，片刻后，她才回头，略带歉意地对摊主道： “对不住啊……” 说着，她将贺漪丢下的面具那起，往原位放去。 那摊主是个慈祥的老妪，见虞菱水这么还说话，她也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你们是从外地来的么？” 虞菱水笑着点点头，又听老妪笑道：“那你们更要买个面具啦——” 她在虞菱水疑惑不解地眼神下开始解释起来：“在咱们镜州呀，乞巧节是要戴面具的……” 虞菱水四处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街上上来来往往的许多人都戴着面具，尤其是年轻男女。 “为何啊？” 第107章 虞菱水不解道。 老妪一副高深莫测地说道：“咱们这儿的乞巧节又唤‘真爱日’，若是戴上面具，而又走散了，再次遇见，你还是能一眼看出这个人，那便是真爱无疑了——” 虞菱水默默地把心中那句“穿着同样的衣服自然看得出来啊”压了下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慕惊尘，却见慕惊尘微微笑着，温润道：“那我们要两个面具吧。” 慕惊尘又道：“师妹，你帮我选一个吧。” 鬼使神差的，虞菱水点了点头，她细细看着摊子上的面具，忽然看见一个狐狸面具，十分妩媚而美丽。 虞菱水忽然想起慕惊尘情动之时身后探出的白色尾巴，她拿起那个狐狸面具走近慕惊尘。 她把面具往慕惊尘脸上比了比，轻声叹道：“可惜师兄双目上的红绫……” 她还没说完，慕惊尘便道：“红绫可摘的。” 虞菱水瞪大眼睛：“怎么能摘呢？” 慕惊尘耐心解释道：“自然可以的。” 他眼上的红绫本就是为了避光而用，他少时在湖底被关了很多年，一直不见日光，故而双目本就脆弱，加之月圆之日更会加深他的症状，此行又心绪慌乱，所以他如今才不能见到日光。 此时太阳已逐渐偏西，他不用红绫也行。 慕惊尘轻声道：“师妹，过来，帮我摘去红绫。” 虞菱水缓缓抬起双手，慕惊尘微微弯下腰，确保虞菱水可以够得着。 俩人靠得极近，虞菱水微微踮起脚尖，她的脸颊几乎是擦着慕惊尘的脸颊。 慕惊尘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脖颈处，叫虞菱水心神一颤，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师妹，怎么了？” 慕惊尘的声音传入耳中，虞菱水僵着身子，硬着头皮道：“没、没事。” 她解了一会儿，红绫才被她解开。 红绫落在她的手心，宛如一条血带般显眼。 慕惊尘双目紧闭，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他苍白无比的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虞菱水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慕惊尘抓住了手，他温声道：“师妹，面具还没给我戴呢。” 虞菱水叹了口气，心中暗道：非要我给你戴么？ 双手却乖乖地抬起来为他戴狐狸面具。 那狐狸面具本来十分妩媚动人，然而戴到慕惊尘脸上后却莫名的多了几分柔和优雅来。 终于戴好，虞菱水松了口气，急忙转身走向摊子。 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分明只是解个红绫，戴个狐狸面具而已，想什么呢？！ 虞菱水用力地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摊子上的其他面具。 老妪微笑着看着虞菱水，柔声道：“姑娘随意看。” 虞菱水翻找了许久，在角落里看见一个鬼面具，那面具通体呈黑色，丑陋无比，面具上的表情却诡异无比。 不知为何，虞菱水一看见这个面具就移不开了眼，她轻声道：“我可以要这个么？” 那老妪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来，“如此美丽娇嫩的小姑娘怎么会喜欢这般凶神恶煞的面具呢？” 虞菱水摇了摇头，也有些纳闷不解：“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相似的面具？” 闻言，站在她身后的慕惊尘嘴角微微下垂，不知在想什么。 老妪却笑得一脸慈祥：“似曾相识便是缘——小姑娘，浮世三千，有似曾相识的人或物都是正常的。” 虞菱水注视着手中的鬼面，冲老妪点了点头，而后付了钱。 虞菱水和慕惊尘走入人流中，一鬼面，一狐狸面具，一蓝一白。 不过这么点时间，贺溪和贺漪就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俩人只好自己逛自己的。 夜幕降临，镜州城内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虞菱水看着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赞叹不已。 周围行人如织，走过石桥时，不知是谁忽然推了虞菱水一把，虞菱水脚下没防备，差点跌入河流中。 所幸，慕惊尘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而后，慕惊尘便顺势牵住了虞菱水。 俩人一路走，一路看。 街边各种杂技表演目不暇接，数不胜数的小东西琳琅满目，在灯火下愈发的显得耀眼而灿烂。 俩人走着走着，竟渐渐走到了尽头，周围人群稀少，只听得见水声潺潺以及远处传来的沸腾的人声。 虞菱水赞叹道：“镜州城的夜景的确名不虚传啊！” 慕惊尘赞同：“是啊——到了别地就见不到如此繁华热闹的景象了。” 虞菱水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那轮弯月，“师兄，我们接下来去天都怎么样？” 离开白府时，白昭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依然叫虞菱水耿耿于怀。 “至于小姐你的身世……你去天都一趟便可知晓。” 天都会有母亲的踪迹么？ 不管有没有，总会有线索的，天都她是非去不可了。 只是，不知道……师兄是否愿意同她一起去？ 慕惊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带上了一丝异样的情愫：“好，师妹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虞菱水抬眸看着慕惊尘，眼中水光闪烁。 第108章 镜州城中又放起了烟花，砰砰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这些声音当中，慕惊尘听见了少女极低的一声：“谢谢。” 慕惊尘轻叹道：“师妹，我从不愿意让你谢我的……” “那你想要什么？” 慕惊尘听着虞菱水的这句话，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 周遭的一切事物和声音都渐渐远去了，虞菱水听见了一声又一声的如战鼓般的心跳声。 而后，慕惊尘放开了她，弯腰吻了下来。 他隔着面具，吻了他望了两辈子的太阳。 “菱水……！” 不远处，贺漪刚要开口，便被身后的人一把捂住了嘴。 在那两道身影靠近的那一刹那，身后的人又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贺漪脸上火辣辣的，半晌她才想起和他吵闹：“你捂着我的眼睛做什么？！” 贺溪声音含笑：“小孩子可不能看这个哦。” 第53章 南宫意 “这位爷真名叫南宫意，可是…… 待那两个人影分开后, 贺溪才缓缓放开了挡在贺漪眼前的手。 贺漪还在絮絮叨叨地吐槽着：“哥，你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又是堵住我的嘴又是挡住我的眼睛的呢……” 贺溪看着面前少女摇头晃脑, 脸颊气得鼓鼓的, 他哑然失笑, 轻叹道：“阿漪呀，你还是个小孩子——” “谁是小孩了！哥你自己也没多大！！” 贺漪还在转身和贺溪反驳之际, 那边的两个人已朝他们走了过来。 “贺漪！” 虞菱水走近了几步，朝贺漪挥了挥手，贺漪顿时顾不上和贺溪吵架, 她跑向虞菱水, 不解地指着虞菱水脸上的鬼面具, 嫌弃道：“菱水，你这面具丑丑的——”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方才看上的面具更是青面獠牙……” 两个女孩子笑成一团。 四人在烟花下散步说笑，自有一番情趣。 在他们回客栈的路上，虞菱水忽然被一个中年妇人拉住了手。 那妇人篮子里装满了鲜花，她笑眯眯地看着几人, “我见姑娘你甚是面善, 想必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吧……” 说着，她抽出一朵带着水珠的荷花递给虞菱水，“这朵花便送给姑娘啦！” 虞菱水愣愣地接过那朵荷花，她刚要道谢, 便听贺漪打趣道：“夫人你就不送给我么？” 那妇人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她回道：“叫你身后那位公子买一只吧！” 虞菱水忽然想到了什么：“夫人，你当真是觉得我面善么？” 妇人只是笑着，没否认也没肯定。 虞菱水猜到了几分,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一道少年音从身后传来：“水水可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 虞菱水回头，便见林青垣从人群中走来，青衣不变，面容清俊。 虞菱水瞪大眼睛：“林青垣，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芜城了么？” 慕惊尘也不咸不淡地开口：“林公子这是早早的在这里候好了吧？” 林青垣望着虞菱水笑着回：“我父亲好了，我正好有事来镜州一趟，远远的便觉有点眼熟，走近一看果然是水水啊！” 说罢，他咬着牙低声冲慕惊尘回：“慕公子这是何意？” 虞菱水给贺家兄妹和林青垣相互介绍后，几人又继续往客栈方向走去。 慕惊尘见林青垣还跟着，佯装疑惑道：“林公子这是去哪儿住啊？” 虞菱水果然转头道：“对啊，林青垣，你住哪儿？” 林青垣干笑着：“指着前头，我住前方的客栈呢。” 虞菱水：“莫非你和我们住的同一家客栈？可我们这几日都没见到你啊……” 林青垣偷偷地瞪了一眼慕惊尘，“啊，我啊，我是今日才到的。” 虞菱水“哦”了一声。 慕惊尘又问：“不知林公子的事办完了吗？” 林青垣刚回：“还没——” 慕惊尘：“诶呦，那真就不巧了，我们明日就离开镜州了——那就祝林公子早点办完事哦。” 虞菱水：“？” 怎么感觉师兄一见到林青垣话就变多了。 贺漪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和贺溪跟在三人后面，慢慢吞吞地走着，她低声问：“慕公子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贺溪闻言轻轻地弹了一下贺漪的额头，“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 前头慕惊尘和林青垣俩人各站在虞菱水的两边，林青垣这边凑近虞菱水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青垣：“水水，你们明早就要去了，是去哪里啊？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么？” 虞菱水：“天都——跟我们一去去做什么？你不是来镜州有事么？” 慕惊尘附和：“对啊对啊，林公子还是忙着自己的事情比较好——” 林青垣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微笑着：“我跟你们说笑呢，我那事一下子就做完了——嘿嘿，嘿嘿。” 虞菱水不理解地看了一眼林青垣，想看看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这样一行人回到客栈中，见林青垣还真有房间，慕惊尘嘴角微抽，揶揄道：“林公子的速度还真是快呢。” 林青垣：“过奖过奖。” 上楼时，虞菱水下意识地去扶慕惊尘，却忽然听见林青垣唤了一声：“水水，你……” 第109章 虞菱水回头看向林青垣，想听他接下来的话，却见他半晌后忽然笑了一下，轻声道：“没事。” 虞菱水虽然不解，却还是跟着慕惊尘上了楼。 半夜，林青垣坐在屋顶上，夜风轻拂而来，一道红衣身影渐渐在他身旁显现。 绯弥疑惑道：“阁主为何没有阻止虞小姐去天都？” 林青垣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影，沉吟不语，许久后，他才自嘲般地开口：“没用的，她不会因为我的话而不去，况且——” 他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开来，带着一丝捉摸不透来： “确实应当做个了断了……” 绯弥依旧没懂：“可是，虞小姐此行困难重重，一旦她知晓一切真相……” 林青垣回头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甚至带着一丝寒意，绯弥一惊，霎时噤声不语。 林青垣幽幽开口：“绯弥，有些事情，是不计后果的……” 从他决定动手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 次日一早，几人便出发去天都了。 由于贺溪要去天都赶考，林青垣又非要跟上，故而一行五人只好雇了一辆马车。 五人走走停停，终于在四天后到达了天都。 在此期间，慕惊尘的双目也渐渐恢复如初了，可算不用继续戴着那条红绫了。 天都不愧是天下第一城，繁华无比，烟火人间与金碧辉煌同时存在于此。 由于人有点多，他们去租了一个小院，其中最开心的就数贺漪了。 贺漪左看看右瞧瞧，欢喜得不得了。 连带着虞菱水心中也滋出了一丝开心来。 晚间他们去天都的酒楼——摘星楼吃饭时，又被天都的繁华震惊了一番。 只见那摘星楼有七层之高，在顶层上可俯瞰整个天都。 最令贺漪感到惊奇万分的是那摘星楼的主人竟是个女子。 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五人，贺漪惊喜不已：“姐姐，你真的是这个酒楼的老板娘么？” 碧娘笑着摸了摸贺漪的头：“当然啦。” 她又朝几人笑道：“几位想去几层呀？” 林青垣率先道：“自然是越高越好！” 碧娘：“顶层自然是不能去的——” 林青垣：“为何？” 碧娘：“那可是宫里人才能去的地方。” 林青垣：“怎么还这样欺负人——” 虞菱水笑着打断了他：“那就请姐姐带路吧。” 碧娘很喜欢这个有眼力见的姑娘，欣赏地点了点头：“几位请跟我来——” 他们跟着碧娘往楼上走去，贺漪悄声对虞菱水道：“菱水，我从前一直以为女子是不大可能成为大掌柜的……如今看来倒是我浅陋无知了。我决定了——” 贺漪顿了顿，认真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成为扬名天都的大掌柜！” 虞菱水用力地点了点头，“贺漪漪一定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大掌柜的！” 贺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名扬天下会不会太大了？” 一道含笑的声音忽然传来：“不大。” 贺漪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贺溪正笑着看着她，肯定道。 碧娘也笑道：“小姑娘说得好！这名扬天下这种事，不一定只有男人才可以！未来是你自己的，我等着你名扬天下。” 谈笑间，几人已上了好几层楼。 在楼梯转角处，他们迎面撞上两个人。 为首的锦衣公子面若桃花，妥妥一个小白脸，他身后跟着的那人脸上有个狰狞无比的刀疤。 有点眼熟。 虞菱水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这两个人的记忆，还没等她想起来，就听碧娘唤道：“二公子……” 那小白脸拿着折扇点了点头，正当他刚要和虞菱水一行人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啪地一声打开了折扇。 “等等——” 虞菱水等人站住了脚步，小白脸往后退了一步，他细细地打量着虞菱水和她身后的慕惊尘，挠了挠后脖颈，疑惑地问：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们啊？” 他身后的刀疤脸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二公子……无影镇。” 这个地名一出，不仅是小白脸，连虞菱水也记起来了。 这二人是那日在食人客栈中的几人之二，面前这个拿着扇子的小白脸叫“南意”，他身后的刀疤脸叫“老刀”。 南意恍然大悟，“原来是当日的那两位仙君啊——你叫虞菱水，你叫慕……” 南意卡壳了一下，慕惊尘温声提醒：“慕惊尘。” 南意：“哦对对对！” 他转头对碧娘吩咐道：“碧掌柜，这是我的故人，今日他们的吃食一并算在我的账上——” 而后他就收了扇子和老刀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了。 这人什么来头啊？ 怎么如此慷慨，还能吩咐碧娘？ 碧娘继续带着几人往上走去，她笑道：“既是二公子的故友，几位今日敞开了吃喝就成！” 林青垣在无影镇时被白婼一行人拉到了地牢关着，没见过南意和老刀，他疑惑道：“这位二公子是什么人啊？看着好有钱啊！” 碧娘轻声道：“这位二公子可是七层上的主儿呢！自然是金枝玉叶，权势滔天……” 第110章 这下不仅是林青垣、贺溪、贺漪几人了，连虞菱水也大吃一惊：“姐姐你是说，南意竟是宫里的人？！” 碧娘见怪不怪道：“敢情这位爷又用了假名哄骗你们了呀——” “这位爷真名叫南宫意，可是宫里那金尊玉贵的二殿下呢。” 第54章 做戏 “师兄，你可愿同我做个戏？”…… “二殿下？！” 虞菱水惊诧出声。 碧娘点点头, 林青垣则无辜道：“既然这位二殿下是隐姓埋名的，那碧掌柜你又为何要告诉我们呢？” 一行人都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碧娘笑笑：“公子这可是个好问题啊！咱们这位二殿下喜欢广交朋友......” 虞菱水：“所以姐姐你也是他的朋友咯？” 碧娘：“是, 也不是。” 贺漪不解：“菱水, 我怎么没听懂啊, 这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虞菱水还没来得及回答贺漪，便见碧娘靠近贺漪, 她微微弯腰，掐了一把贺漪的脸蛋，笑道：“小妹妹你可真是有趣啊——我不交朋友, 只做生意。” 贺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 姐姐你为何要把二殿下的身份告诉我们啊？” 说话间，几人已到达六楼。 碧娘叹了口气，没再回答贺漪的疑惑。 她留下一个女使后便下楼去了。 几人点了一些吃食后，那个女使也往楼下走去了。 虞菱水看着贺漪疑惑不解的模样，轻声解释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这是试探我们呢。” “试探？”贺漪瞪大眼睛, “为何要试探我们啊？” “那自然是——”林青垣说着, 灵活地把贺漪和虞菱水隔开了去，自己坐在虞菱水身边，“自然是有求于水水和慕公子了。” 闻言，虞菱水眉梢轻挑, 眼底含着一丝怀疑：“行啊，林青垣，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林青垣脸色微微一僵，眨眼之间又恢复了原样：“那是！跟着水水和慕公子这么久, 我自然得有所长进不是嘛？！” 虞菱水安安静静地盯着林青垣，半晌后才将目光移开。 贺漪又道：“不是！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扯到二殿下有求于菱水和慕公子啦？” 林青垣半真半假道：“这二殿下先请我们吃喝，再借碧掌柜的嘴吐露他的真实身份和他广交好友的信息是为了什么？” 贺漪如实道：“他想和菱水还有慕公子交朋友？” 林青垣笑道：“那不就是了！” 贺漪：“可是你为何说他有求于菱水和慕公子？” 林青垣的笑容僵在脸上，仿佛快要抓狂：“你交朋友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帮助你吗？” 贺漪老实地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不是。我只是欣赏他们，与他们志趣相投，才和他们做朋友的。” 林青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水水，我不是——” 虞菱水微笑着点头：“我知道。” 心中的怀疑却愈发的浓重起来了。 几人用完饭后，回到院子，各自歇息。 贺溪开始闭门用功，为最后的考试做准备。 贺漪自那日和碧娘相谈甚欢后整天往摘星楼跑，虞菱水听她碎碎念着什么“我要向碧娘学习”“我要好好学会做生意”云云。 虞菱水和慕惊尘、林青垣逛了几日天都城后便不怎么出门了。 到第七日时，那个刀疤脸终于来了。 虞菱水和慕惊尘赶来时，老刀正恭恭敬敬地站在正堂之上，林青垣在一旁招呼他坐下，然而一见到虞菱水和慕惊尘，他便迎了过来。 “虞小姐，慕公子，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虞菱水微微一笑：“自然不会，先生请坐——” 老刀却脸色微微凝重，“坐就不必了，实不相瞒，我此番来是有一事相求的......” 虞菱水回头和慕惊尘对视一眼，“先生此言何意，我们初来乍到，殿下又是何等尊贵之人，还需要我们相助么？” 老刀脸上浮现一抹歉意，缓缓道：“此事本不必劳烦虞小姐和慕公子的，只是，近几日，城中怪事频发，大理寺那边无人可解，弄得人心惶惶的。传言都说......传言都说，是妖精作怪。” 林青垣点点头：“这两日，水水和慕公子不大出门，有所不知，现在天都城的酒肆茶馆中都有这个谣言。” 虞菱水看着林青垣，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回头冲老刀道：“我们跟你去看看吧。” 南宫意虽是皇子，还尚未封王，却已有了自己的府邸。 虞菱水三人跟着老刀到达时，南宫意正坐在正堂上喝茶，白雾袅袅，茶香四溢，竟将那位锦衣公子的眉眼柔化了几分。 见几人上前来，南宫意终于站了起来，他吩咐下人：“还不快给贵客端来茶水来。” 婢女正要退下，虞菱水却阻止了他：“这倒不必了，二殿下，你直接同我们说一下那妖兽出没的地方以及其特性之类的。” 南宫意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他眉眼带笑：“虞小姐说的是......” 他当下便和几人说起了此事。 原来，此案最初是天都城中一户嫁娶人家的女儿在新婚当夜无故消失，待第二日找到时，那个新娘已化作一具枯尸，他们立即报了官府，官府查了三日均一无所获。此时另一家嫁娶的新娘也是忽然在新婚之夜消失，次日只找到了一具枯尸。 第111章 此后，便开始有了接二连三的新娘失踪案发生，短短十余日便已消失了七个新娘，源源不断的新娘的消失，大理寺忙的焦头烂额，百姓更是人心惶惶。 一时间，竟无人敢嫁娶了。 陛下还未立嗣，各个皇子虎视眈眈。南宫意此时是最受宠的，陛下将此事交给他，他必定得交个令陛下满意的答卷才能更进一步。 当然，这些事和虞菱水他们并无关系，他们只是秉着修仙人的慈悲之心前来帮忙，想解决此事，终止坏妖害人。 慕惊尘眉头轻皱：“我们可否去看一下那些新娘的尸体？” 虞菱水也望着南宫意，寻求他的回答。 南宫意面露喜色：“这么说，虞小姐你们是愿意帮本宫彻查此案了——自然自然，老刀，还不快备车，本宫要亲自带他们去。” 几人上了马车，车轮辘辘，不多时便到了大理寺。 那些人一见到南宫意便跪倒了一片，南宫意却是个温和随性的形象，一面说着“无需多礼”，一面引着虞菱水几人快步走进室内。 大理寺少卿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跟南宫意汇报近况，南宫意却摆了摆手，笑道：“吴大人无需再说，本宫已知晓。” 说着，老刀推开了门，一股腐臭之味顿时扑鼻而来。 虞菱水和慕惊尘分别在两头查看尸体。 虞菱水掀开白布，只见白布下是大红嫁衣包着的枯骨，新娘子的肉身已干，仿佛被什么东西吸食了一般，只余一张皱巴巴的人皮包裹着里头的骨头，十分诡异而恐怖。 林青垣倒吸一口凉气。 虞菱水手中灵力微微溢出，仔细观察，却并未在那具枯尸上发现任何伤口。 虞菱水再找了一遍，并未在那具尸体表面找到任何不妥。 她朝慕惊尘望去，慕惊尘对她摇了摇头。 虞菱水心中疑虑重重。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真的不是人为？ 倘若真的是妖怪所为，那他为何只残害新婚女子？ 虞菱水直起身来，便对上几张期待无比的面孔，她顿了顿，如实道：“此事果真不是凡人所为。” 南宫意倒是早就猜到了，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就是那位大理寺卿吓得脸色惨白，他许久才吞吞吐吐道：“怎、怎会如此？” 虞菱水眸色一动：“大人何出此言？” 吴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南宫意，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我随口感叹的......” 虞菱水也没在意，她又去查看了一番其余尸体，均一无所获。 然而，慕惊尘依然在弯腰观察，虞菱水走近他：“师兄，有何发现？” 慕惊尘缓缓地直起了身，轻声道：“些许是我看错了，倒也没有证据——我们先去案发地点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吧。” 南宫意又亲自带他们去了第一案发生的地点，新娘失踪时正在新房里静坐着，据其夫家所说，当时新郎正在外头饮酒，新娘等得晚了，肚子有些饿，便叫守在一旁的婢女去膳房给她带些吃食，婢女回来时便见房间内空无一人，哪儿还有新娘子的身影？ 虞菱水几人在房间里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任何通道。 南宫意在一旁补充道：“据口供，当时婢女进来时并未看到任何改变，连窗户都是死死关着，并无打开过的痕迹，床上一片平整，仿佛根本没有人坐过一般。” 虞菱水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她轻声道：“去尸体发现处看看吧。” 一行人又到了尸体发现处，此事说来就奇了，枯尸发现处竟是在新娘子娘家园子里的枯井旁。 虞菱水和慕惊尘已经一无所获。 “新娘子和家人关系如何？” 南宫意猜到慕惊尘在怀疑什么，他无奈道：“新娘子和家人关系十分好，她是家中嫡女，自小娇宠长大，连她的夫婿都是她的青梅竹马，他们自小便定了娃娃亲。” 这就基本上排除了是娘家或夫家所为。 “至于仇家，也没有。新娘子的父亲是一名清廉无比的小官，深受百姓爱戴，连其他官员都从未说过他的任何坏处。” 虞菱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们又去另外六家查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虞菱水忽然开口：“我们再办一场婚礼吧。” “你是说……”南宫意瞬间领悟虞菱水的意思，“可是，新娘和新郎的人选呢？” 总不能是普通人。 虞菱水沉吟道：“我来吧。” “不行！” 林青垣和慕惊尘异口同声道。 虞菱水轻叹道：“我还没说完呢，至于新郎，便是师兄吧——” “不行！” 林青垣道。 慕惊尘讥讽道：“那不然是弱不禁风的林公子你么？”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认真道：“师兄，你可愿同我做个戏？” 第55章 抢婚 “慕惊尘，重来一世你也留不住她…… 慕惊尘垂眸看着虞菱水, 没点头，也没摇头，仿佛是在顾虑着什么。 林青垣却一把站到俩人中间, 他笑望着虞菱水, 双目中带上了一丝期待, 声音微颤，“水水, 你考虑考虑我呗？” 第112章 虞菱水沉默着，将目光缓缓地从慕惊尘身上转移到林青垣身上，她打量着林青垣, 迟疑道： “林青垣, 这很危险, 你……” 林青垣在虞菱水的话还没说完时打断了她：“我知道，我不怕。” 慕惊尘陡然从沉思中惊醒，在虞菱水点头前一秒，他一把将林青垣拉开，认真回：“我愿意的——只是……” 他顿了顿，低声道：“此事太过凶险, 我……” 虞菱水知道他要说什么, 于是在他说完前就插嘴道：“师兄别担心，我自然会没有事的。” 慕惊尘见虞菱水心意已决，只好点头答应。 虞菱水专注地望着慕惊尘，却没发觉一旁青衣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一抹阴鸷。 俩人都同意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为了搞得足够逼真来将那个大妖引了出来，他们这一场婚事办得还算隆重。 婚期便定在了三日后。 贺漪一听到这个消息便震惊不已：“菱水，你和慕公子这么快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虞菱水：“？” 贺漪又继续道：“不过你与慕公子两厢情愿，快些成婚也好......” 虞菱水：“......谁和谁两厢情愿？” 贺漪很真挚地继续道：“只是, 我以为菱水你和慕公子回到昆仑山才会成婚呢。” 虞菱水：“......” 若不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为了不让大妖怀疑，除了当时在场的南宫意和林青垣外，无人得知他们只是做戏，她真想让贺漪这丫头闭一下嘴。 婚服、场景等由南宫意派来的经过乔装打扮的下人准备，虞菱水和慕惊尘只需琢磨如何精确抓捕大妖而不使宾客受伤。 然而，慕惊尘要去找虞菱水商量对策，他才走到廊下，便被贺漪拦住了，贺漪笑眯眯地张开双手挡在慕惊尘面前：“哎，慕公子，你可不能去找菱水！” 慕惊尘停下脚步，“为何？” 贺漪叉腰道：“新人在成婚前几日是不能见面的！” 慕惊尘愕然道：“啊？还有此事？” 不过他曾听别人说过，新人在婚期前几日是真的不能见面的，可是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么？ 贺漪朝他摆了摆手，“慕公子，你还是回去吧，今天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慕惊尘：“......” 慕惊尘在廊下沉默地站了片刻后才转身回房。 虞菱水托着腮在桌边等了许久，都不见慕惊尘敲门，她心焦不已，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打气精气神眼巴巴地望着门的方向。 而后，木门被猛地推开，露出贺漪那张清秀的脸。虞菱水耷拉着脑袋继续瘫在桌上。 贺漪关上木门，快步跑向虞菱水，佯装生气道：“怎么？菱水你不欢迎我啊？” 虞菱水抬眸瞥了一眼贺漪，恹恹道：“自然不是啦。” 贺漪在她旁边坐下，悄声道：“慕公子方才来找你了……” 虞菱水立即端坐了起来：“当真？” 贺漪打趣道：“自然是真的——菱水，你看你一听到慕公子，瞬间就来了精气神，可是那位慕公子将你的魂给勾走了？” 虞菱水伸手挠贺漪痒痒，把贺漪逗得直直求饶：“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啦！菱水你别挠了——” 虞菱水警告说：“你再敢胡说，我可饶不了你哦！” 贺漪连连点头：“不不，我不敢啦！真的不敢啦！” 虞菱水这才放开她，她目光止不住地往门边瞟，“师兄呢？” 贺漪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不解道：“什么？” 虞菱水有些郝然：“你不是说师兄来找我了么？他人呢？” 贺漪老实道：“我让他回去了。” 虞菱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 贺漪认真道：“新人婚期前是不能见面的，他可不能踏入你的房间。” 虞菱水只觉有些头大，她应该怎么解释师兄是来和她讨论婚礼当日如何抓捕大妖的。 贺漪见虞菱水没说话，以为她是太想见慕惊尘了，又补充道：“反正婚期就在三日后，届时你们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 虞菱水伸手弹了一下贺漪的额头，无语道：“……你这是打哪儿学来的诨话？师兄是来和我商量事情的。” 贺漪摸着被虞菱水弹过的地方往外撤了一点，辩解道：“我只是和碧姐姐在摘星楼里听了几日小曲罢了——还有！反正新人成婚前几日是不能见面的，你们要说什么话，我给你们带去……” 虞菱水摆了摆手，暗想：看来此事得避开贺漪了。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这就对了呢——菱水，你紧张吗？” 虞菱水一脸疑惑：“紧张什么？” 贺漪认真道：“成亲啊——你不会一点都不紧张吧！我听说成亲都会紧张的……” 虞菱水满头黑线：“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贺漪老老实实回：“碧姐姐——”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含着一丝心虚：“我跟碧姐姐说了，你和慕公子要成亲了。她说，她当日会亲自过来的。” 虞菱水：“……” 这话是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贺漪在虞菱水那儿待了许久才离开，虞菱水也不知道慕惊尘是否还会来，还会不会被贺漪给赶回去？ 第113章 想着想着，她坐在窗边等到了夜色降临，还没见慕惊尘来，她刚站起身来吹灭了烛火，便听见了一道沉闷的敲窗声。 虞菱水一愣，看向窗户，便见月色下一抹影子正映在窗纸上。 那个身影敲了一下窗户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外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鬼使神差的，虞菱水凑近窗户，隔着窗纸笑道：“师兄，不是说新人成亲前几日不能见面么？” 慕惊尘的衣袂和发丝随夜风而飘舞着，映在窗纸上的身影微微颤动，他声音依旧温润清澈： “那么，我给师妹写个信吧？” 虞菱水没回答，而后猛地推开窗户，只见慕惊尘静静地站在窗下，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相貌昳丽若谪仙。 他微微仰头望着她，眼底尽是柔和，美得一塌糊涂。 夜风吹来，吹散了虞菱水脸上的躁意，她笑意盈盈：“师兄还来不来？” 慕惊尘轻轻跃入房间，虞菱水重新点燃了烛火。 烛火幽幽，慕惊尘坐在桌前，虞菱水抱着手靠在窗边望着他，只看得见他眼中盛着的细碎的光。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到后面虞菱水实在忍不住，轻声问：“师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慕惊尘却摇了摇头，“总之你要十分小心。” 毕竟到时候虞菱水是一个人留在新房里才能引出那只大妖。 虞菱水眨了眨眼：“师兄，你就是来说这个的吗？” 慕惊尘默了半晌，微微仰视着虞菱水，继续道：“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虞菱水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后在慕惊尘对面坐了下去，桌子上豆大的烛火随风摇曳，映在她双眼里，显得莫名的多了些蛊惑人心之感。 慕惊尘轻轻地滑动了一下喉结，他将视线移到俩人中间的烛火上，试图转移注意力，却听少女轻声问： “师兄，你紧张吗？” 慕惊尘垂下眼帘，浓密修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哑：“你，为何这般问？” 虞菱水想起贺漪的话，耸了耸肩：“听说，成亲是一件令人紧张的事情。” 慕惊尘抬眸盯着她，他问：“那师妹你，紧张吗？” 虞菱水见慕惊尘将问题仍给自己，有些不开心：“我啊，我才不会紧张，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慕惊尘垂下眼，掩饰住眼中的失落。 是啊，这只是个戏。 只是做戏而已，她又怎会紧张呢？ 做戏而已，他不该当真的。 少女絮絮叨叨的话又传入耳中：“我只是有些好奇，那大妖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只抓新娘子？” 慕惊尘收起情绪，温声回：“定是个不好对付的妖——师妹……” 虞菱水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疑惑地抬眸，却又见他止住了声。 虞菱水关切地望着慕惊尘，他却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师妹，三天后见哦。” 虞菱水点点头。 她只觉得今夜的慕惊尘十分古怪，与从前十分不同。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除那夜后，虞菱水确实没再见到慕惊尘。 这三天里，她连林青垣也没见到。 婚礼当日一大早，贺漪便带着几名婢女走了进来，她们开始为虞菱水梳妆打扮，虞菱水看着铜镜里凤冠霞衣的自己，心中忽然有些隐隐的紧张，也有一丝莫名的期待来。 她不断告诫自己，这只是在做戏，当不了真的，可心中还是怀着些许激动。 毕竟是第一次呢。 贺漪开心得仿佛是自己在成亲一般，她称赞不已：“菱水你真好看！太漂亮啦，定能将慕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虞菱水低声骂道：“别胡说……” “小姐可别害羞了，奴婢我还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呢！” 正替虞菱水绾发的婢女也跟着打趣道。 贺漪立即道：“你看你看，可不只我这么说哦！” “……” 屋外锣鼓漫天，喜气洋洋，有人在催促新娘子快些出来。 几个婢女和贺漪扶着虞菱水即将出门，虞菱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停下脚步，“帮我把这个簪子别上去吧。” 一个婢女看着虞菱水手中的簪子，犹豫道：“小姐，这未免有些素雅了点……” 虞菱水轻笑道：“没事，你给我戴上吧。” “……” 红盖头遮住了虞菱水的视线，她只能看得见脚下的方寸空间，她刚好放出神识时，婢女给她手中塞了牵巾的一端，虞菱水只觉另一端也被人握住了。 她心里莫名的安定下来了不少，周遭一切声音渐渐远去，她只听得见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她忽然想：师兄也会如此紧张么？ 礼炮声、人群喧嚣声不断响起，虞菱水和慕惊尘踩在红锦毯缓缓走入堂中，他们随着声音跪拜行礼。 周遭都是热闹的祝福声和起哄声，给虞菱水一种错觉：他们好像真的在成亲一般。 “……” “礼成——” “送入洞房——” 喜婆最后一道声音落下时一阵阴风猛然吹来，虞菱水头上的盖头刚被吹起一角，一阵轻缓的灵力便压了过来，又将红盖头压下。 第114章 在满座喧嚣中，虞菱水听见慕惊尘低沉的声音： “师妹，别怕。” 下一刻，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满座慌乱，宾客四散。 只见一群白衣人影自地底飘出，慕惊尘回头上前牵住了虞菱水，另一只手中已握紧了无为剑。 下一刻只听一阵尖锐的哨声猛然响起，慕惊尘只觉仿佛无数银针同时刺入脑海中一般痛不欲生。 握着虞菱水的手紧了紧。 虞菱水抬手一把掀开了红盖头，只见乌云遍布，白影憧憧，那阵哨声越来越急促，慕惊尘额角青筋暴起。 虞菱水反握住他的手：“师兄！” 慕惊尘清醒了一瞬，手中长剑刺向近了的白影。 虞菱水也不再犹豫，她手中的镜花水月往外窜去，横扫开来，剑气四散，凡接触到剑气的白影都瞬间消失殆尽。 虞菱水一愣：这是什么？ 慕惊尘双目中充满血丝，周身黑气弥漫，宛如炼狱修罗。 “赫连夷？” 虞菱水喃喃自语。 “大妖是赫连夷？！” 只有赫连夷才拥有能使慕惊尘失控的办法！ 只听一阵笑声忽然传来，而后一抹人影缓缓从虚空中显现，赫连夷扇了扇手中的鎏金扇，声音妩媚不已：“小姐，你可别血口喷人，那些个新娘子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哦。” 镜花水月化作一道蓝影猛地刺向赫连夷，赫连夷脸色一变，那扇子抵过，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赫连夷有些不耐烦地对着虚空中说了一声：“说好了的，我只解决慕惊尘。” 一道轻啧声从赫连夷身后传来，而后一个身着黑衣，面戴鬼面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鬼面狰狞可惧，似笑非笑。 不知为何，虞菱水一看见那个鬼面，胸口便开始传来一阵阵剧痛，她痛得几乎要跪倒在地了。那个人影却如鬼魅般地飘了过来。 慕惊尘见状往前要护住虞菱水，那阵哨声却愈发急促起来了，仿佛催命的刀，慕惊尘猛地捂住了头。 虞菱水开口，声音却嘶哑不已：“我……我见过这个，鬼面吗？” 没人回答她，她脑海中忽然涌入许多画面，仿佛要炸开了般的痛。 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在她即将倒地时那面戴鬼面的黑影接住了她。 那人将虞菱水衡抱在怀中，他刚踏出几步，便看见无数剑气自他身后猛地绽开。 黑影瞬间往外掠去，无数白影替他挡住了那些剑气。 只见慕惊尘双目血红，手持宝剑，寒声道：“放开她。” 那黑衣人尾声上扬，言语讽刺：“我要是非要带走她呢？” 慕惊尘声音宛如冰霜，“你大可以试试。” 他声音一落，周围一圈白影顿时尽数消散。 黑衣人看了一眼赫连夷，赫连夷顿时了然，那阵哨声再次响起，频率却变了不少，比方才的还要诡异，慕惊尘往后退了一步，周身的符文不断涌现。 不过这瞬，黑衣人抱着虞菱水远远遁去，虚空中传来他轻蔑的声音： “慕惊尘，重来一世你也留不住她——” 第56章 不逢春（一） 她也曾凤冠霞帔，嫁给过…… 不知过了多久, 虞菱水的意识才渐渐回笼，眼前的情形却与她昏倒前的完全不同。 那好像是一段被她遗忘的记忆。 昆仑山上雪花宛如棉絮般纷纷扬扬，九山十八峰上银装素裹, 连盘旋在山外的弱水河上都带上了一些冰碴子, 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师姐！” 少年俊美的笑容比天空中挂着的那轮太阳还要温暖。 虞菱水转身, 笑容却瞬间僵在脸上。 只见拾阶而上的黑衣少年身后跟着一个秀丽的黑衣少女。 云不辞眉眼弯弯，声音清亮：“师姐, 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儿了啊？” 虞菱水余光落在云不辞身后的少女身上，她没开口回答云不辞。 为何会这么早就在这儿呢？ 是在接到他消息时便开始的激动，是夜里的辗转反侧, 是早早起来在这儿等候的期待…… 可是, 他身后跟着的少女是谁呢？ 他若早说他还带了旁人回来, 她便不会如此期待了，也就不会如此失落了。 “她是谁？” 虞菱水向来直来直往，心中虽已绕了许多弯，但嘴上却是直白无比。 “哦，她呀，她叫温浮惜。”云不辞说着, 回头朝温浮惜道, “这是那个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师姐虞菱水。” 温浮惜也打量着虞菱水，友好地开口：“虞姑娘，久仰大名。” 虞菱水却只是点点头, 望着云不辞固执地问：“她是谁？” 你为何带她回来？ 云不辞有些错愕：“师姐这是何意？” 虞菱水执着地看着他，她需要一个答案。 云不辞和虞菱水僵持着，雪花落到几人身上，又缓缓融化, 只留下一点点水渍。 云不辞看着少女微红的双眼，叹了口气。虞菱水听见他用很轻的声音道：“师姐，你总是这般的，固执……” 罢了。 他摇了摇头，对虞菱水一字一句道：爸1四八一流9流散“她是我的此生挚爱。” 第115章 虞菱水顿时如坠冰窟，她不可控制地哆嗦了一下，云不辞要伸手扶住她，却被灵力扫开了。 虞菱水红着眼，说了声“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哎，师姐......” 云不辞唤了一声。 见虞菱水没回头，他又柔声安慰温浮惜：“浮惜，你别难过，我师姐就是这样的......” 后面的话，虞菱水听不大清了。 她觉得鼻子酸涩无比，脸上一片冰凉，她抬手摸了一把脸，手上一片湿润。 她忽然觉得今日好冷。 原来昆仑山的冬天居然会这般冷啊。 寒风吹来，阳光刺眼，虞菱水猛然发现，她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连带着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虞菱水闷闷不乐地往前走着，忽然撞上了一个白衣身影，那人下意识地扶住了她，一股淡淡的冷香扑鼻而来，眼前人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师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虞菱水往后退开一步，隔着泪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人眉眼昳丽，嘴角上扬，又带着一股温和来，正是小师兄慕惊尘。 虞菱水不愿叫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泪水，胡乱地应了声，转身欲走，却又被慕惊尘叫住了。 “师妹。” 虞菱水停住脚步，背对着他。慕惊尘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该如何开口。 见他半晌没说话，虞菱水忍不住皱了须眉，“怎么了？” 慕惊尘垂下眼帘，轻声道：“你别哭。” 虞菱水一怔，心中愈发的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而后，她在雪地里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慕惊尘看着她号啕大哭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他急忙走近虞菱水，手进退不知地顿在空中—— 他在纠结着该不该为她擦泪。 “师妹，别哭啦——”慕惊尘软下语气，“我带你去玩？” 虞菱水依旧在哭。 慕惊尘试探道：“我带你去山下吃好吃的东西成不成啊？” 虞菱水蹲在雪地上哭。 “师妹……”他有些犹豫道，“小师弟带着一个少女过来了。” 哭声戛然而止。 虞菱水抬头，果然看见两道黑色身影自远处缓缓走来。 虞菱水顾不上哭了，转身就走，慕惊尘“哎”了一声，跟上了她。 慕惊尘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虞菱水，柔声道：“擦一下？” 虞菱水默不作声地接过慕惊尘递过来的手帕，她看着那块洁白的手帕上绣着的蝴蝶，脱口而出：“师兄，这块手帕可是我曾给你的那块？” 慕惊尘忽然没了声音，虞菱水疑惑地回头，却见慕惊尘垂着眼帘，白皙的耳尖泛着一层淡淡的绯红。 慕惊尘“嗯”了一声。 虞菱水记得有一次，她早上起来练剑时，彼时烟雾蒙蒙的，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湿意。虞菱水前往山顶时在路口遇见了慕惊尘。 那时慕惊尘好似刚从山下回来，满脸疲惫，手上献血直流，他却好像完全没发觉一样。 然而却在看见虞菱水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手往背后藏去。 虞菱水站定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拿出一块手帕给他，而后继续往山上走去。 慕惊尘握着手帕，望着虞菱水的背影，目光沉沉，不知情绪。 虞菱水没想到，那块手帕慕惊尘竟保留了那么久，最终还给她用了。 虞菱水的目光扫过慕惊尘微红的耳尖和脖颈，用手帕擦掉眼泪。 她的声音闷闷的，分明是委屈得要死，还敢在这儿警告慕惊尘：“小师兄，今日之事，你不许跟别人说。” 慕惊尘耳根的绯红渐渐消失，他温和道：“好啊。” 说完，虞菱水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慕惊尘。 慕惊尘哑然失笑地看着她的背影。 此后的事与戏文里描述的大差不差。 云不辞跟昆仑山众人宣告，温浮惜是他此生的挚爱。 虞菱水看着他们恩爱无比的模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离开了厅堂。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温浮惜，但是她更厌恶云不辞，而不是像戏本里那样只和温浮惜做对。 前世的她在几日后就下了山，她不愿待在山上看着他们情深似海的样子。 虞菱水想起来了。 今生温浮惜见到她时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可曾，去过，无色城？” 她去过的。 虞菱水下山后去了很多地方，也遇见了很多人，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当她再次见到温浮惜时心里还是会传来阵阵钝痛。 再次见到温浮惜是在无色城。 那时虞菱水还不知道温家是无色城的城主，温浮惜是无色城的二小姐。 她见城主邪祟聚集，有无辜百姓被拉入邪祟中，生不如死，她便前去消除邪祟。未曾料，那邪祟太过强大，竟活生生的将她也拉入其中。 虞菱水在由邪祟化成的幻境中待了三天三夜，那个幻境里全都是那些她舍不得的、放不下的少年时光。 在幻境里，她看见少年云不辞低头一遍又一遍地轻哄着她，“师姐，你理理我吧——” 第116章 云不辞蹲在结界外，认真道：“师姐，我想来陪陪你。” “师姐你从小被娇宠长大，向来呼朋引伴，从未受过这样的惩罚……你定是感到孤寂无聊死了！” “我得来陪陪你，陪你说说话。” 他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将手中的花高高扬起，隔着人群笑道：“师姐，今日这朵花，我想送给你。” “......我没骗你哦。” 他与她日复一日地在山间修炼玩耍。 在他伤痕累累时，稳稳当当地背着她走了很久很久。 ...... 最后的最后，所有的欢声笑语、光彩明亮都渐渐远去，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大雪落下的簌簌声，只看得见一片银装素裹。 耳边只有云不辞那句轻叹声：“师姐，你总是这般的，固执……” “她是我的此生挚爱。” 万籁俱寂，心魔忽生。 虞菱水眼中汇聚着淡淡的赤色。 在那抹赤色完全变深前，一把银剑忽的飞来，剑气凌厉，劈开无数邪祟。 虞菱水见到了一个最令她意外的人—— 来人竟是温浮惜。 温浮惜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却不是云不辞，而是一个身着雪白衣裳的芝兰玉树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皱了皱眉：“她生了心魔。” 温浮惜却在她落下时接住了她。 虞菱水绷着一张脸，要不是她此时精疲力尽，没力气离开，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和温浮惜待在一块。 那小公子看出了她的想法，他面带讽刺：“她那么讨厌你，你还救她？” 温浮惜依旧没理他，只是对虞菱水温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虞菱水冷冷地扫视着两人，不解道：“他是谁？云不辞怎么没跟你待在一起？” 温浮惜闻言颤了颤长睫。 雪兰白却抱着手不满道：“那人有什么用！还有，我是她的青梅竹马，我叫雪兰白——” 他又冲温浮惜不耐烦道：“你把她拖出去，这些邪祟，我们也没办法，我来先将它们封印下来。” ...... 虞菱水在无色城待了几天后就离开了。 虽然温浮惜已经从昆仑山下来了，但她还是不太想回去。 都说天都城是“天下第一城”，她还没去过呢。 她想去天都城看看。 于是，她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一个炎炎的夏日里到达了天都城。 虞菱水看着这繁华如斯的街道，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竟然无端的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孤独。 但当她还未来得及品味这抹忽然出现的孤独时，一道清润动听的声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传入她耳中。 只听那人唤：“师妹——” 虞菱水猛然回头，只见慕惊尘正站在人群中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他弯了眉眼。 那袭白衣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刺得虞菱水眼眶生疼。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他一步一步坚定无比地走向她。 虞菱水想起来了。 她前世也嫁给过师兄。 在这天都城里，在那万花齐放、万鸟争鸣之时。 彼时，她凤冠霞披，他笑意盈盈。 第57章 不逢春（二） “师妹，别走”…… 她曾嫁给过师兄, 虽然是别有目的。 前世，她与慕惊尘在天都城相遇后，两人在天都城破了一些案子, 还除去了一些邪祟。 那段日子十分充实, 没有给她丝毫难过的时间。 师兄也很好, 他总是会温和地照顾着她。 然而，一封远道而来的信件打乱了这一切平静—— 云不辞要和温浮惜成亲了。 很奇怪, 虞菱水拿到这封信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竟不是云不辞，而是温浮惜那把雪白银亮的长剑和雪兰白那些嫌弃傲娇的话语。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云不辞的错。 温浮惜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是云不辞, 是他背弃她, 也是他招惹的另一个女孩子。 虞菱水看到那封信时面无表情，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慕惊尘却看出了她故作坚强下的破碎，他踌躇道：“师妹，你可要回去......” 虞菱水骤然出声：“回去做什么？” 慕惊尘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又听虞菱水道：“天都城不是频频有新娘失踪么？我们既已遇见了此事, 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师兄——” 虞菱水抬眸看着他，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她问道：“师兄，你可愿同我做个戏？” 慕惊尘黑沉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道：“师妹你、你说什么？” 虞菱水绽开一抹笑颜，宛如明亮耀眼的太阳，叫慕惊尘有些不敢直视。 她一字一句重复着：“师兄，我们成个亲, 把那个大妖引出来如何？” 慕惊尘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安安静静地望着虞菱水，眸中情绪未知。 罢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 做戏又如何？别有用心又如何？ 他滑动喉结，缓缓道：“好。” 第117章 就这样，两人和今生一样做了个戏。 前世回忆纷沓而来的时候，虞菱水注意到了一些她以前未曾留意过的东西，比如在她说出那句话时师兄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不可置信、失落、释然等诸多情绪。 比如她凤冠霞帔时他眼里的温柔与满足。 一切都和今生一样，在虞菱水和慕惊尘在一众宾客的喧嚣中礼成时，突如其来的哨子声和白衣人。 但又有不同的是，回忆里的慕惊尘双目并未变成赤色，身上也没有那些繁琐诡异的符文。 最不同的是，回忆里的虞菱水并未没有多么反抗。 她与虚空中立着的鬼面男子遥遥相望，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道：“水水，你要成婚，我自然是要来的。” 虞菱水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白影，有些不悦：“你这是何意？” 那人道：“水水，你跟我走吧。” 虞菱水望着他没说话，慕惊尘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他一面感受着万根银针穿入脑中的滋味，一面侧身看着虞菱水。 虞菱水半晌后才摇了摇头：“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 那人却固执道：“水水，你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和慕惊尘成婚不过是为了气气云不辞，可是他根本不在意，你又为何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呢？” 闻言，虞菱水脸色瞬间变了，她冷声道：“林青垣，我说了多少遍，此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我为何要和师兄成婚，还是我跟谁成婚都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虞菱水还未说完，林青垣便宛如鬼魅般袭了过来。 在虞菱水还未出手前，慕惊尘手中的无为剑便咻的飞了出去。 林青垣冷笑着抵挡着无为剑。 与此同时，那道哨子声越发的急促了起来，慕惊尘额角冷汗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他疼得几乎站不住了。 虞菱水见慕惊尘单膝跪地，她怒道：“林青垣，你这是何意？” 鬼面似笑非笑，她看不见林青垣的神色，却听他懒声道：“我就猜到你不会跟我走的，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咯。” “你！” 林青垣的声音温和无比，却带着隐隐的威胁：“水水，你跟我走吧——你知道的，你们合力确实可以打得过我，但是一个废了的慕惊尘和你是否还能打得过我的属下和妖族那个人呢？” 虞菱水垂眸看着单膝跪着，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的慕惊尘，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样才对嘛——” 下一刻，她却被慕惊尘猛地抓住了，慕惊尘指节通红，他垂着眸，蝶翼般的长睫不断颤动，声音哀求：“师妹，别走——” 这四个字却仿佛是在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林青垣冷哼道：“这可由不得你！” 在他飞身而来时，无为剑再次刺向了林青垣，虞菱水心念一动，镜花水月也猛地飞向哨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方才还空荡荡的虚空中一抹人影缓缓显现，见状，他讽刺道：“不错嘛，慕惊尘，到此刻了，居然还有人护着你。” 无为剑倒飞而来，虞菱水挡在慕惊尘面前，轻声道：“林青垣，我跟你走......” 林青垣面露喜色，虞菱水却继续道：“但你得保证不伤害我师兄。” 慕惊尘死死咬着牙，口腔里腥气弥漫。 鲜血一滴一滴的从他紧握的手指间落下，汇成一股一股的。 若不是这该死的禁锢，他们何至于此。 上天当真不公。 把他从异世拉来，让他知晓此书中的最终结局，让他清醒着沉沦，而后一点一点的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自嘲来，他已经分不清他嘲笑的是书里的“慕惊尘”，还是此时的自己了。 他一挣脱便受到无穷无尽的痛意，叫他无法动弹半分。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林青垣已经将虞菱水带走了。 赫连夷刚要走近他，便听见林青垣远远传来的警告声：“赫连夷，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定叫你万劫不复。” 意识又渐渐消失了。 虞菱水被林青垣带回了黄粱阁，他们才刚至，红衣绯弥便迎了上来，“阁主，虞小姐。” 见到虞菱水她也毫不意外。 虞菱水坐在黄粱阁顶，她想起初遇林青垣时，正是云不辞带温浮惜回昆仑山时，她郁闷下山。 而他是一个被恶鬼纠缠的小书生，她路见不平，救了他。 未曾料到，林青垣竟一路跟着她，陪她走过了许多地方，而后又不告而别。 林青垣此人急善易容之术，也不是书生，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他离开后不久，又以另一个身份回到虞菱水身边。 那时他是一名散修，和虞菱水合力除掉一只大妖后，又陪着虞菱水走过了一段时光。 至于虞菱水怎么发现他真实的身份，竟有些简单离谱了。 那时，虞菱水因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踪影不定的黄粱阁，后来她才意识到是林青垣故意引她来的。 她在想办法除去体内的魔意，而世间无所不知的黄粱阁自然会有办法的，于是她找来了。 第118章 黄粱阁主面带鬼面，催眠了虞菱水，为她除魔。 可虞菱水魔障太深，竟反过来侵蚀了黄粱阁主的神识。 她在他的过往里看见了自己。 她才知道这黄粱阁主竟是林青垣。 后来，她体内的魔障也没能除去，只是被暂时压制了。 “你在想什么呢？” 林青垣的声音缓缓传来。 虞菱水从沉思里脱离出来，她回头看着摘去了鬼面的少年，“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林青垣躲开虞菱水的目光，笑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见不得你与旁人成婚。” 虞菱水却摇了摇头：“林青垣，你并不喜欢我。” 林青垣收敛了神色：“我是真心的——” 虞菱水忽然打断了他：“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呢？” 林青垣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他转瞬便绽开了颜，他笑道：“我想要你回昆仑山。” 虞菱水抬眸看了一眼林青垣，意外道：“你......” 林青垣点点头：“回昆仑山，搅了云不辞和温浮惜的婚事。” 虞菱水不解：“搅了他们的婚事对你有何好处？莫非——” 林青垣屏住呼吸听虞菱水接下来的话，却听虞菱水猜到：“莫非你也喜欢温浮惜？” 林青垣顿时就被气笑了，他松了口气，似笑非笑：“你怎么尽是想些儿女情长啊？” 虞菱水见他没否认，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可是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林青垣语气带上了点威胁：“慕惊尘还在我手里。” 虞菱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虽然林青垣确实放了慕惊尘，但他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将慕惊尘控制在手中，毕竟有那个名为“赫连夷”的妖族人。 就这样，虞菱水有些不情不愿地踏上了回昆仑山的路程。 而在途中，她的心魔却再一次出现了。 虞菱水回昆仑山的路上见到一个村庄被一大片邪祟笼罩着，她纠结了许久，本来要离开了。 却忽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阿娘——” 那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虞菱水忽的停住了脚步。 她走入村庄中，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无边无际的邪祟中号啕大哭。 虞菱水一进入便被那些邪祟包围了。 一些很久远的回忆源源不断地朝她涌来。 记忆里的她还很小，和方才的小女孩差不多大。 那时的她长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她在阳光下奔跑着，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他们声音焦急而担忧，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磕了。 “娘亲——” 虞菱水跑向一个人影，那个人站在光影里，她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只听见那个人声音温柔无比：“水水，小心点——” 而后，虞菱水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听见了无数珠玉钗环碰撞的清脆声音，还闻见了那个女人身上淡淡的花香。 宫女太监们唯唯诺诺跪倒了一地：“公主息怒，小郡主一醒来便吵着要见你，女婢们没哄住她。” 那个女声却没有一丁点责怪，她温和地逗着虞菱水，笑道：“水水这是做噩梦了么？怎么如此想娘亲呀？” 虞菱水忽然感觉鼻子酸涩无比，她抽泣不已：“娘亲……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水水别哭，娘亲不是就在你身边嘛。”那人说着，拿起帕子为虞菱水擦着眼泪，她柔声道：“还梦见什么了？” 虞菱水一时间觉得委屈至极：“娘亲，我梦见我前半生众星拱月，后半生却无人可依——娘亲，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我把你的模样都忘记了……” “好啦好啦，水水别哭，一切都只是梦罢了……” 女子心疼的声音传入耳中。 虞菱水却忽然惊醒。 一切都只是梦吗？ 她邪祟满身，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耳中，男女老少声都有，哭声、笑声、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刺得虞菱水耳膜生疼。 她的心魔不断被助长，这次她孤立无援，无人可以将她从深渊中拉出。 她只能感受着无穷无尽的怨念和污秽在她体内流转着。 虞菱水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 女孩的声音忽然突破重重杂音传入她耳中：“阿娘，你在哪儿？” “我找不到你了……” “姐姐……”忽然有人拉了一下虞菱水的衣摆，“请问，你看见我阿娘了吗？我找不到我阿娘了……” 虞菱水渐渐清醒过来，她垂下手，轻轻地揉了揉女孩的头，温声道：“姐姐帮你找一下哦。” 下一瞬，亿万剑气冲天而起，粘稠无比的邪祟缓缓消散。 虞菱水睁开眼，双目赤红无比。 她周围都是坟地。 一抹淡淡的身影站在她身旁，女孩儿的声音弱弱的：“我找到阿娘了！谢谢姐姐！” 说完，那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她跑向的地方，有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土包。 第58章 不逢春（三） 这一心软，满盘皆输。…… 第119章 虞菱水愣愣地站在原地, 黑沉沉的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虞菱水身上湿漉漉的，她忽然感觉有些冷，冷到了骨子里。 周遭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仿佛世间只留了虞菱水一样。 虞菱水身上开始泛出了淡淡的黑气, 她站在一片坟地里迷茫不堪。 她得快些回到昆仑山, 找阿爹祛除魔气——至于毁掉云不辞和温浮惜的婚事来解救师兄这件事，虞菱水还是觉得不可行。她大可以找阿爹和师叔们去救师兄。 想着, 虞菱水的心神平静了些，她身上的黑气也渐渐消散。 可她不曾料到的是，当她再次回到昆仑山时, 一切都已脱离了她的掌控。 一切都毁了。 虞菱水离昆仑山越近, 心中就越激动。几个月前, 她冲动地下山了，她在红尘之中辗转不停，见证万般苦难和众生百相后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思乡之意。 这种感情在她越靠近昆仑山时越明显。 然而，当她日夜兼程地赶路，跃过弱水河时竟看见昆仑山山门大开，荒无人烟。 昆仑山外结界破碎, 虞菱水一颗心猛地沉了下来。 她快步往山门里走去, 却见山门内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些外门弟子的尸体。 那些尸体上血迹斑斑，面容狰狞，死不瞑目，仿佛是见了什么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 虞菱水只觉双脚一软, 差点跌落在地——昆仑山出事了！ 她蹲下来查看可否还有活人，却只触碰到一阵冰凉。 她提气往山上走去，越走心越沉—— 只见昆仑山长阶上尸体如山，血流成河。那些人都穿着昆仑山外门弟子的制服, 偶尔还有几个黑衣人的尸体。 正当虞菱水刚要走入山上的学舍中时，在一侧见到了一个她从没想过会见到的身影。 那本来娇弱美丽的少女倒在一片血河之中，她翩翩白衣被染成了红色。 虞菱水跑过去，声音哽咽，不可置信：“五师姐……” 她想抱起那个少女，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她怕弄疼了周舞漓。 周舞漓腰间的留影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开始泛着金光。 虞菱水在一片金光中看到了真相。 今日，周舞漓和一些外门弟子一起同往常一样去外山巡逻时，忽然见昆仑山结界正遭到了破坏。 她一面给门中长老传信，一面带着那些弟子前去查看。 只见山外围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那些人都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样。为首那人也戴着面具，但他们的面具又和林青垣戴着的鬼面不一样。 周舞漓带领外门弟子呈防备状态，她声音娇弱却不失力量感：“住手！你们是谁？怎敢前来我昆仑山撒野？” 为首的黑衣人微微抬眸，目光在周舞漓身上停了一瞬。 然而，却还是没人理她，他们依旧在不断破坏着结界。 山外那些人好似对昆仑山极为熟悉，寻常人根本无法破坏那道结界。但这些黑衣人显然知道这结界哪里更容易突破。 黑衣人实在是太多了，在没收到师父、师叔和长老们的指令前，周舞漓不敢贸然行动。 她只好和身后的弟子一起在山内摆好阵型，将自己的灵力汇入结界，想要尽可能修复结界，叫那山外的结界再撑一会。 出乎意料的是，山上的人仿佛被隔绝了一般联络不上。过了许久了，结界摇摇欲坠，四处开始起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还没有人回信。 结界发出清脆的声音，寸寸破裂。 虞菱水看着留影石中的场景心中猜到了一些。 山上的人恐怕已经被云不辞找借口支开了。云不辞自小在昆仑山长大，他自然知道这个结界的脆弱之处。 周舞漓和那群外门弟子誓死抵抗。 她那个向来娇弱无比、怕痛怕苦的五师姐竟是这场浩劫之中死去的第一人。 虞菱水从未想过，在这样的时刻，周舞漓竟挡在了外门弟子和昆仑山前，无怨无悔。 她咽气前一秒都还在试图联络山上的人，告诉他们这个噩耗。 虞菱水眼中的泪水哗的流下，她握着那颗留影石泣不成声。 她只好先抱起周舞漓的尸体，将她的尸体放在隐蔽之处。 而后，虞菱水继续往山上走去。 她不知道山上还有没有活人。如果和那个梦境一样的话，此时山上可能无人活着了。 果然，和梦中一般无二，虞菱水刚走上殿堂时，便看见为首的黑衣人挥着长剑刺入三师兄体内。 “师兄——” 虞菱水的惊呼出声，立即有许多黑衣人围了上来。 为首那人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 虞菱水手持镜花水月在黑衣人间杀红了眼。 “等等。” 云不辞冲手下道。 那群黑衣人立即停下了攻击。 虞菱水却趁此机会轻点足尖，往外掠去。 然而下一刻，她看见了广场上忽然出现的高台。 那高台是凭空出现的——至少虞菱水下山前还没有存在。 第120章 整个高台呈黑色，与周围的擎天柱相呼应，愈发的像个祭台。 天空灰蒙蒙的，偶有紫电闪烁。 虞菱水往祭台上看去，只见其上竟绑着一个黑衣人。 虞菱水心中闪过一丝喜悦。 还有活人。 她往后丢了几张符纸，灵力四溅，顿时有熊熊大火燃起，暂时挡开了虞菱水和身后追来的黑衣人。 虞菱水往高台上飞去，在她看清那个黑衣人影后顿时僵在原地。 “温浮惜？！” 虞菱水走近了一些，惊讶出声。 被绑在高台上的女子正是温浮惜，只见她面容憔悴，身上尽是伤痕。听见虞菱水的呼唤声，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在看清虞菱水后，她突然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虽然虞菱水不怎么喜欢温浮惜，但也不至于看着她在这儿死的地步。 虞菱水下意识地伸手要为温浮惜解开身上的禁锢，然而她刚碰到那绳索，便被一阵灵力往后震去。 虞菱水往后退了几丈才堪堪止住了脚步，她苍白着脸，不解道：“温浮惜，你怎么会被绑在这儿？今日不是你们的婚期么？” 温浮惜颤声道：“我们都，被骗了……” “我们都，被云不辞，骗了！” 虞菱水一愣，“是云不辞把你绑在这儿的？” 虞菱水还没听见温浮惜的回答，便听见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转头，只见黑衣人已围满了周围。 虞菱水看着为首的黑衣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听见温浮惜在她身后低声地说了一句：“是他。” 虞菱水看着面前身姿挺拔，却带着面具的人，不确定地唤了声：“你是……云不辞？” 时隔几个月，他们之间隔着尸林血海，她终究叫不出那声“阿辞”了。 听见这声连名带姓的呼唤，云不辞顿住了脚步，他沉默地望着虞菱水，久久没有回应。 可，沉默本身向来就是一种回应。 虞菱水不可置信道：“不是说今日是你们的婚期么？我阿爹呢？师叔们呢？师兄师姐呢？不对——” 虞菱水猛然记起那倒在血泊中的白衣少女和那亲手被他杀害了的师兄，她心中涌起诸如痛恨、不解、担忧、不可置信等诸多情绪。 最后虞菱水只感觉无穷无尽的绝望和无助将她吞没。 “为什么啊？他们对你那么好？云不辞，你告诉我为什么？！是阿爹把奄奄一息的你从荒城捡回来，是他亲自教你修行……还有微沐师叔、灵犀师叔和各位师兄师姐们，哪一个不是把你当作亲人的呢？” 虞菱水泪如雨下，她红着眼，紧握着剑，绝望而无助地问：“云不辞……你对得起谁啊？” 云不辞眼底通红，他轻声而苦涩道：“师姐，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虞菱水握紧长剑，猛地往前刺去，云不辞周围的黑衣人立即迎上来了，云不辞却喝道：“别过来！” 那些黑衣人踌躇了一下，到底还是遵了云不辞的话。 云不辞一动不动地望着虞菱水，仿佛在说“要杀要剐随便你”。 虞菱水没有一丝犹豫，只听见“噗哧”一声，镜花水月已刺入了云不辞的胸口。 云不辞踉跄几步，喃喃道：“原来你竟是这般的恨我啊……” 那群黑衣人立即扑了上来，又被云不辞止住了。 虞菱水没再理会他们，径直朝温浮惜走去，她道：“上次在无色城，你救了我一次，我现在定会带你走的。” 温浮惜还没来得及开口，虞菱水便听见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冲云不辞道：“少主，不能再纵容她了！温浮惜必须作为祭祀品——” 说着，他伸手抓向虞菱水肩头，还没等虞菱水反击，便听见掌风凌厉，而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虞菱水往后看了一眼，便见方才进言的那个已没有了生息。 虞菱水收回目光，持剑便往绑在温浮惜身上的锁链上砍去。 只听见一道道刺耳的声音响起，灵力四溅开来，那个锁链却没有移动半分。 温浮惜眼眶含泪，低声劝道：“多谢你了，但是，你快，走吧。” 温浮惜看了一眼云不辞，眼中泪水缓缓流下，继续道：“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想，伤害你。你可以，逃走的。” 虞菱水依旧挥剑砍着：“我此生最讨厌欠别人了，尤其是昔日情敌，我定要将你带走。” 温浮惜很低地笑了声，她的声音极低，以至于虞菱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说：“若我们，识人清，我们现在，也许，就是朋友了……” 云不辞感受着心口传来的阵阵剧痛，冷眼看着两人的挣扎，上空紫电越发的多了。 身后一个年长一些的黑衣人提醒道：“少主，时辰要到了。” 虞菱水掏出几张符纸，刚要再次尝试，便听见云不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要救她？” 虞菱水没说话，云不辞也不恼，“救她可以，你留下来。” 温浮惜摇了摇头，“你不用，救我，带着，我的信物，去无色城温家……还有，雪兰家，他们都会，替我报仇的。” 第121章 虞菱水看着温浮惜腰间的那片鹅毛似的信物，朝云不辞道：“行，我留下。” 温浮惜瞪大眼睛，虞菱水却道：“只是我身负血海深仇，不知还能否报……你走后，替我去天都一趟，找到我的小师兄慕惊尘，告诉他今日所有事……” 小师兄那般善良温柔，若是不告诉他云不辞的真面目，他定然是会被云不辞所害的吧。 那条锁链换到了虞菱水身上。 虞菱水这时才知道云不辞乃无极魔域魔宗少主，他天生魔骨，却丢失了自己的魔丹，他需要天生玲珑心来炼制丹药。 温浮惜便是这样至纯至善、拥有玲珑心的人。 可是她呢？ 云不辞摘下面具，笑得残忍又诡异：“当然了，师姐，你也是拥有玲珑心之人……” 虚空中的黑云越来越多，压得人直喘不过气来，分明是白昼，却暗如黑夜。 狂风呼啸，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在那道粗大刺眼的雷霆落下之时，虞菱水看见那个面戴鬼面的男子骤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下一刻，他抱住了她。 她今生为何在镜州看见相似的鬼面时会心如刀绞呢？ 她又为何觉得那个鬼面面熟呢？ 虞菱水想起来了。 那个鬼面！ 她曾亏欠过那个戴着鬼面的人。 她曾经是亏欠过林青垣的。 就在他抱着她的这一刹那，是他替她挡下了那万钧雷霆，是他替她受了祭祀的诅咒。 虞菱水感受着林青垣生命力的流失，她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林青垣，你、你为何替我挡下了这一击？” 林青垣痛得哆嗦了一下，他声音里还带着笑： “因为私情……” 虞菱水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涌出，她哽咽不已，绝望道：“你不是说，不要总是想着儿女私情么？你为何这么、这么蠢啊？！” 林青垣脸上的鬼面忽然脱落，“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缓缓闭上了眼，声音里却依然带着一丝慵懒气息： “你不懂的……还有哦，蠢的人分明是你。” 这个祭坛分明不是为了她设的，她为何那么蠢，非得要舍身救人呢？ 林青垣不懂，就像他不懂为何最后一刻自己还是心软了。 这一心软，满盘皆输。 如此擅长玩弄人心的他终还是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林青垣的意识渐渐消散，回光返照间，他忽然抬手摸了一下虞菱水的脸。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儿满足，又带着一丝温柔： “水水你为我哭了，我也不亏啊。” 第59章 不逢春（四） 像占有，更像告白。…… 虞菱水眼睁睁看着怀中的男子化作点点荧光, 四下飘散。她下意识地唤了声“林青垣——” 可四周唯余风声萧瑟，哪还有半点林青垣的身影。 云不辞好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到了，他半晌都没能恢复过来, 直至虞菱水悲痛的叫声响起, 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当他对上虞菱水那双心如死灰的眸子时, 他的心忽然被刺痛了。 云不辞走近虞菱水，猛地拉起她的手臂, 冷声道：“师姐，你倒是好生厉害啊。不过顷刻之间，便叫我的计划全盘覆灭了。” 虞菱水宛若未闻地望着虚空中渐渐平息下来的雷霆。 云不辞恼怒地握紧了虞菱水的手臂, 他死死地盯着她, “还不快滚！你们的主子都魂飞魄散了, 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他话音一落，一道女声自虚空中传来：“我们走！” 而后，空中的一道道白影一闪而过。云不辞身后的黑衣人中也走了一大半。 云不辞拽着虞菱水，与她对峙着，他已经分不清他是在痛恨林青垣毁了他的计划，还是嫉妒林青垣在她心中的分量。 凭什么啊？此事也与林青垣脱不了干系, 可她却还是会为他哭。 而他呢？ 他算什么？他连她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许久后, 云不辞败下阵来，率先开口：“此事非我一人之过，你以为林青垣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好人吗？他此人巧言令色、虚情假意，他最擅长玩弄人心, 给你我都设了个局......” “啪——” 只听见一声脆响，云不辞不可置信地望着虞菱水。 虞菱水放下手，只觉掌心火辣辣的疼。 她冷笑不已：“云不辞，原来你都知道的啊！可你偏偏忘恩负义, 与外人同气相求，你凭什么质问我？” 云不辞白皙俊逸的脸上瞬间起了个巴掌印，他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抹了一把嘴角，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擦去。 他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笑道：“是是是，师姐说得对，都是阿辞的错。师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虞菱水震惊无比地盯着云不辞，她不理解这个人为何还会觉得她是在生气？ 她不是生气，她是痛恨。 她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云不辞还在拉着虞菱水的手臂，将她禁锢着，他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揶揄：“我知道了，师姐是不是在吃醋啊？师姐是不是还在因为温浮惜而生我的气呢？” 第122章 虞菱水被气笑了。 云不辞哪儿来的自信啊？ 他凭什么以为她会站在原地等他？ 他又凭什么认为她可以不计前嫌和他和好？ 她现在只想杀了他。 云不辞见虞菱水没否认，继续道：“我根本不喜欢温浮惜的.....” 他这句话和他同虞菱水诀别时的那句“她是我的此生挚爱。”几乎是同时在虞菱水耳中萦绕。 何等讽刺啊。 “我不过是见她是天生玲珑心，可以为我所用罢了——说起来，师姐，你也是天生玲珑心。师姐你难道没想过吗？为何林青垣要易容成各种人也要待在你身边？” 虞菱水没说话，云不辞笑道：“因为他想要你的玲珑心——你的又和温浮惜的不同。她的是至纯至善，你的是至真至性......” “林青垣下了盘棋，我确实是坏人，可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若非是他，我哪能那么顺利的攻入昆仑山——” 云不辞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剑气猛地扑来，最外围的黑衣人纷纷倒地。 与此同时，一道温润而夹杂着担忧的声音忽然传来：“师妹。” 在云不辞愕然的那刹那，虞菱水果断出手，掌风凌厉，在云不辞没防备下将他瞬间打飞。 虞菱水往外围看去，只见慕惊尘一席白衣纤尘不染，他手中的长剑银光闪烁，鲜血自他剑尖滴滴落下，汇入尘埃。 他周围的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其余人围着他，不敢上前一步。 虞菱水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了不少。 她将视线移到云不辞身上。 云不辞被她刺过一剑，再加上方才的一掌，叫他跌倒在地。 他对上虞菱水的眼睛，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云不辞抬起手擦去了嘴角的鲜血，似笑非笑地盯着虞菱水，“师姐，你当真不愿原谅我了么？” 虞菱水握紧长剑，冷然道：“我爹在哪？师叔们在哪？师兄师姐又在哪儿？五师姐和三师兄都是你亲手杀的，还有那么多外门弟子，你说我怎么原谅你？” 云不辞闻言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双肩颤动，“师姐，周舞漓从小便喜欢抢你的东西，你不是讨厌她么？你讨厌的人，我替你杀了，这还不好么？” 虞菱水摇着头：“云不辞，你没有心……我是讨厌周舞漓，但我不想让她死！” 尤其是，她还死在了云不辞手中。 她是这场浩劫中死的第一人。 “师姐，我怎么会没有心呢？！我这就叫你看看我的心长什么样！” 说着，他张开手朝虞菱水走去，仿佛要拥抱她。 虞菱水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她知道她没办法在云不辞口里问出什么了，她直接持剑刺去，云不辞侧身躲过镜花水月。 他望着虞菱水，嘴唇上面还带着鲜血，愈发的衬得他脸色惨白，他脸上带着一丝癫狂：“师姐，你跟我回魔宗吧，去魔宗做我的夫人，我定会视你若珍宝的——” 他还未说完，一缕剑气冲向他，他立即往后掠去，才堪堪躲过虞菱水的剑气。 虞菱水的声音随之而来：“我要杀了你。” “是么？”云不辞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师姐，那就怨不得我了哦。” 说罢，虞菱水看见云不辞身上开始汩汩的冒着黑气，而后那些浓稠的黑气纷纷向她涌来。 虞菱水持剑抵挡。 云不辞声音疯狂不已：“师姐，你可不听话哦——既然这样，你就永远陪着我吧。” 虞菱水扔出几张符纸，顿时出现一个结界，然而那些黑气一触碰到那个结界，结界便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不过几瞬，结界便已寸寸破碎。 那些黑气笼罩着虞菱水，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虞菱水四肢霎时变得软弱无力。 而后，只听见“”噗嗤”一声，虞菱水看见，一把长剑自自己胸口刺入。 云不辞的声音异常的蛊惑人心，“师姐，疼不疼啊？我方才也是这么疼的……” 虞菱水看见云不辞胸口被她刺过的伤口开始变大。 “师姐，去阴曹地府陪着我吧——” “师姐，你不是最喜欢阿辞了么？无论生死，我们都得在一起……” “疯子！” 不过，同归于尽也是好的。 只要能杀了他…… 虞菱水只感觉到彻骨的痛，在她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听见一道绝望而充满无尽忧伤的呼唤声：“师妹——” 虞菱水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那抹白衣正朝她奔来，他脚下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在她即将落地时，那个人抱住了她。 虞菱水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师兄—— 印象里的小师兄慕惊尘向来温和谦逊，不偏不倚，颇有圣人之姿，哪会有这般失控的时候。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如纸，发丝凌乱，白衣和脸庞上都带着血痕。 他那双十分好看的眼睛里充满泪水。 虞菱水感受到他紧紧地抱着自己时，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师妹……” 鬼使神差的，虞菱水忽然想抬手摸一摸他的脸。 第123章 他似是猜到了，在她的手要无力的落下时接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往他脸上贴去。 虞菱水抚摸着他凌厉的五官，在他脸上摸到了一片湿意。 虞菱水张了张口，想叫他别哭。然而，她一开口，嘴边便有无数鲜血流出。 慕惊尘手忙脚乱地为她擦去那些鲜血，一切却只是徒劳。 在虞菱水即将失去意识时，她看见慕惊尘红着眼，一遍一遍地低声问：“为什么？” 虞菱水好想问问“什么为什么？” 可她实在没有力气开口了。 她听见慕惊尘哽咽道：“师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虞菱水想说“你有什么错？” 便听见慕惊尘断断续续道：“是我不该逃避，不该退缩的……我明明知道你的结局的……我为何没能早点试着改变这个结局呢？我为何要等你完全喜欢上云不辞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呢？我为何要守着那飘渺的希望将自己置身事外呢？上天既已让我知晓了所有事情，为何不给我改变命运的机会呢？” 虞菱水听着慕惊尘一连串的质问，她虽然没听懂他的话，却感受到了他无穷无尽的自责。 她好想对他说“不是你的错。要怪，要怪就怪我自己识人不清，就怪造化弄人。”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泪水从她眼角缓缓落下。 在她弥留之际，她听见慕惊尘那句压抑了十几年的话语： “师妹，恶毒女配和大反派，你我才是天生一对的……” 他声音哽咽。 像占有，更像告白。 可惜她没有机会懂了。 第60章 不逢春（五） 恶毒女配和大反派，他们…… 慕惊尘有一个秘密。 他是一个穿书者。 还是胎穿的。 慕惊尘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他正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他分不清这儿是阴曹地府还是天上人间。 直至后来，他从混沌中渐渐清醒过来时，是一个女人在带着他逃跑。 那个女人特别美, 哪怕是在逃避追杀的途中灰头灰脸的也盖不住她如仙姿容。 身后的追兵接二连三的袭来, 却被她一波接一波的挡住。 慕惊尘记得, 与她分开时正是傍晚。 云霞铺满了天边，绚烂而温暖。 那个女人蹲下来和他平视着,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留恋，他记得，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 “阿尘, 去叶榆城, 躲起来……” 她将他推出去，而她却转身走向了那群追兵。 慕惊尘最后看见的是无数灵力猛然炸开，比天边的霞光还要美。 至此以后，他再也没能见到她。 后来，慕惊尘才知道自己是在过马路时被货车撞倒，穿入了一本小说中。 还是胎穿。 说来也巧, 这本书他曾在出租车里听过。那个中年司机拉着他去景区的路上, 在车里放了这本小说。 他甚至连这本书书名都不知道，他只依稀的记得一些名字。 他在车里听的正是那段高潮。 恶毒女配虞菱水和男主云不辞在弱水河畔对峙，而后虞菱水被男主一剑斩杀。 说起来，那个恶毒女配也算狠毒, 竟在死前伸手斩下云不辞的一条手臂。 见他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那个中年女司机还絮絮叨叨地拉着他吐槽了不少这本书的话。 那些话慕惊尘都记不清了，他只依稀记得女司机恨恨道：“那个大反派慕惊尘才是最讨厌的！他整本书都在和云不辞做对……” 彼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月后, 他竟穿入了那本书中。 他穿入后遭受的事情还挺多的。 在日复一日的追杀后是暗无天日的囚禁。 渐渐的，他已经分不清前世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直到后来，他费尽心思从湖底的地牢里逃出，他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去了叶榆城。 那些追杀他的人果然没有出现。 可他身体羸弱不堪，身无分文，只能在叶榆城里做着一些乞讨的事情。 在冬日的街头上，他衣衫破烂，被冻得奄奄一息之时，虞松羽出现了。 他把慕惊尘带回了昆仑山。 这时，慕惊尘才恍然想起，那个可悲的恶毒女配和男主孽缘的开始就是在这儿——天下第一山昆仑山是所有因缘际会的开端。 那是慕惊尘对虞菱水的第一印象——灿若骄阳，明媚如花。 他又忽然想起那个女司机吐槽的话“……虞菱水生母乃当朝长公主，父亲乃昆仑山掌门人，何等的风光。你说她出身高贵，金枝玉叶，天下男人谁能配得上她？她非要爱上男主，众所周知，男主只能是女主的，她这不是在自找罪受吗？” 只一眼，慕惊尘便收回了目光。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不配对她评头论足。 这一生，他本来想冷眼看着她爱上男主，处处为难女主，最后落了个身死弱水的下场而不加以干预。 毕竟他乃异世孤魂。 他以为他会走马观花的看完她的一生，而后就可以顺利的回家。 第124章 没想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书中的命运，他竟会感到不忍。 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嫉妒和自责。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 他爱上了她。 在她一声声的“小师兄”“小哑巴”中，在她笑魇如花、剑指苍穹中。 谁能不爱虞菱水？ 谁能拒绝温暖而耀眼的太阳？ 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等他发现自己的心意时，虞菱水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云不辞。 他只能在一旁嫉妒得不行，也只能默默为她做一些事。 譬如她的本命剑镜花水月。 渐渐的，他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来。 他以为他可以置身度外，可偏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推动着这个故事的结局。 镜花水月是慕惊尘为她寻来的。 可也是这把剑伴随虞菱水走遍了万水千山，最后也是这把剑，刺穿了云不辞的胸口。 直至，云不辞按照原著将温浮惜带回了昆仑山， 一切又与原作不同，慕惊尘分明记得原文里是虞菱水拼死砍下了云不辞的手臂，可事实上是他们同归于尽。 原作中是她身死弱水，可真实的是，她死于昆仑山上，死在他怀里。 后来，他才知道，他是那个变数，他的出现导致一切剧情都在发生变化。 虞菱水死在慕惊尘怀中那一日，他发了疯。 他屠尽魔宗之人，抱着她的尸骨，一步一步走过尸山血海，越过万重山、千从水回到了叶榆城。 他终于知道了，慕惊尘为何是反派。 慕惊尘是因为虞菱水才黑化的。 究其原因，不过是他爱而不得。 他竟对这荒谬的真相感到一丝的快意：恶毒女配和大反派，她和他本就该天生一对。 慕惊尘在塔前长跪不起，他声声泣血：“只求你，救她一命。” 他只要复活她。 其余的他什么都可以舍弃。 他宁愿生生世世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月湿烟叹了口气：“公子何苦为难呢？大人说过他只顺命而为，不逆天行事。” 慕惊尘宛若未闻，他抱着虞菱水的尸骨，时而垂眸看她一眼，生怕在他不经意间，她会消失不见。 月湿烟摇了摇头，缓缓离开了。 乌止昀极目远望，许久后他才低头看去。 只见那个少年依然跪倒在白塔前，乌止昀无奈道：“这人究竟是从何得之我可以改天换命的？” 月湿烟眼底闪过一丝悲悯：“这位公子也算是一片深情......” 乌止昀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一眼月湿烟，温柔点醒她：“世间最无用的便是‘情’之一字，最有用的也是‘情’。” 月湿烟不解问：“大人你这是何意？” 乌止昀的衣袍被微风吹起，他的声音飘在风中，愈发显得飘渺而神秘：“爱可以化白骨为荣，但终究也是情深不寿。看你怎么理解了...... ” 月湿烟罕见地沉默了下来，她低声喃喃道：“我更倾向于‘化白骨为荣’——毕竟，没有爱，大人你又怎会一直存在呢？” 乌止昀乃夷诏大祭司，他就是为了守护他的子民千秋万代而存在的。 若没有爱，他怎得永生？ 乌止昀忽然笑了起来，他温和道：“阿烟，你倒是长进飞快哦——走吧，同我一起下去看一看这个痴儿吧。” 乌止昀和月湿烟下来时，慕惊尘有些摇摇欲坠地跪着。 他身上也流了很多血，在地面上汇成一滩一滩的，在月光下越发的深邃刺眼。 乌止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慕惊尘缓缓抬起了眸：“我想求你，救她。” 乌止昀认真地望着慕惊尘：“可是，她已经死了。我如何救得了她？” 慕惊尘记得那位女司机感叹过：“这本书男女主主角光环太大了！你瞧瞧，这男主都和反派一起坠入弱水河魂飞魄散了，结果文章末尾女主前去找大祭司帮忙就把他复活了！不愧是男主啊......” 在悲痛间，慕惊尘忽然想起这句话，他只能赌一赌，赌书里的是真的，赌这位大祭司真的能帮他复活虞菱水。 僵持间，乌止昀忽然松了口，“你是半妖之体？” 慕惊尘不明白他为何这般问，但他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半妖之体，可他从未去过妖族圣地——灵泽之地。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 乌止昀沉吟半晌才缓缓道：“我可无法复活她......” 在慕惊尘的话还没说出时，他又接着道：“能复活她的只有你。” 那时，慕惊尘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世间最厉害的大妖，他的母亲是修仙世家最年轻有为的天之骄女。他身上流着他们的血脉，自然是很强的。 于是，他断八尾，来聚齐她的七魂六魄。 他妄图逆天而行，复活一个与男女主对立的恶毒女配。 后来，确实如他所愿了。 可不是她复活，而是所有人重生，同她再来一遍。 重来一世，虞菱水依旧是那个灿若骄阳、明媚似花的她。 第125章 只是他身上布满了尘缘孽障，布满了符文诅咒——这是他逆天改命的代价。 他需要在每月十五，月圆之时遭受万虫啃啮之痛。每当月圆之时，他将坠入黑暗之中，魑魅魍魉缠身。 刚重生的那几年，他的记忆断断续续的。直至后来，他闭关一年多，能自如控制那些邪祟，才缓缓记起前世。 可他终还是来晚了。 等到慕惊尘出关时，虞菱水已经再次爱上了云不辞。 一切还是按照那既定的轨迹走着，无人能改。 这一切的转变是在他们下山历练时，那本应该选择云不辞的她竟选了她。 这一次，是她先走向他的。 她周围依旧围满了人。 人来人往，终于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一路上，他察觉到了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不只有他。 林青垣有了。 云不辞应当没有前世记忆。 但那本该出现在北方的原书女主温浮惜竟在无影镇出现了。 她本该与云不辞相遇，随后相爱的。 但今生的他们竟没有一点瓜葛。 和师妹在一起的每一日，他都很开心。 那日她醉酒时，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句他一直不敢开口的问题：“师妹，你可还喜欢着云不辞？” 所幸，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至于，她喜欢不喜欢他，他不急。 来日方长，他总会让她喜欢上他的。 恶毒女配和大反派，他们本就天生一对，不是么？ 第61章 奔赴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虞菱水的意识渐渐回笼, 她的目光缓缓的在面前的那个鬼面上凝聚。 林青垣见到她醒后，立即走近她，在靠近她时又顿住了脚步。 他紧张地抿着嘴角。 虞菱水隔着鬼面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前世的记忆太过繁杂了, 叫她短时间内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许久后, 她才吐了口长长的气，将目光移开。 “水水, 我......” 林青垣忽的又顿住了音，仿佛在顾忌着什么。 他记得前世发生了什么，他也记得是他下了一盘棋, 一步步接近她, 只想要她那颗玲珑心罢了。 他也记得, 前世昆仑山的覆灭少不了他的推动。 虞菱水没开口，就想听他说完他的话。 然而，林青垣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完了——他心生怯意，他不敢开口，他怕他一说完，他们之间的所有羁绊都会被斩断。 他们谁都没再开口, 一时间整个空间里一片寂静, 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虞菱水才开口：“我师兄呢？” 她的声音沙哑而轻柔，竟叫林青垣听不出她任何的情绪。 可他的心还是颤了一下，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一般痛而麻—— 她连与他的羁绊都不愿意看一眼了, 她只在乎慕惊尘。 他在她心中连恨意都得不到一点。 林青垣张了张口，想要辩解：“水水，我......”他顿了顿，又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辩解的, 有些无力道：“是我的错。但是水水，我......是真心爱慕你的——” 虞菱水抬头看着林青垣，眼中水光闪烁，她轻声道：“林青垣，这都不重要了。” 他要她如何恨他，他是帮凶，可最后也是他，替她挡下了雷霆万钧，因她而魂飞魄散。 可她也做不到待他如初了，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又隔着那么多的岁月，她如何原谅。 林青垣眼中的神采暗了下来，他嗫嚅道：“不是这样的......” 虞菱水笑了笑，“真的都过去了。就当我们从未认识，一切归于原点才是最好的结局——我师兄在哪？” 林青垣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情愫。 可虞菱水还是看见了他眼中微微闪烁的水光。 他还骗了她一件事——那本戏文，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他将戏文放入她屋中，他半真半假的描写了前世的事，只不过他省去了自己。 他以外，看到那个戏文后，她会离开云不辞和慕惊尘。 她确实远离了云不辞。 可她还是选择了慕惊尘。 哪怕文中他分明是反派。 * 虞菱水回到天都时，天上正下着毛毛细雨。 她手里撑着一把白色的纸伞，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 长街上人迹罕至，虞菱水心情极为复杂。 一方面，她很担心慕惊尘，不知道当日她被林青垣带走后，赫连夷还有没有为难他。另一方面，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忽然很想师兄。 她很想见到师兄。 虞菱水踏入院子中时，贺漪恰好端着一盆热水在长廊上走着，盆内热气袅袅，柔化了她的眉眼。 她猛地顿住了脚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院内撑伞而来的少女。 只听见“砰”的几声巨响，贺漪手中的盆落了地。 虞菱水在她扑过来前先走上了长廊。 贺漪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瞧瞧，“菱水，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们了？” 虞菱水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她往屋内探了探头，“我师兄呢？” 贺漪放下她的手，蹲下捡起了盆。 第126章 正巧贺溪听见响声，以为贺漪摔了，担忧地走出来，便看见贺漪和虞菱水正站在长廊下说着话， “虞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贺溪说着，走了出来。 虞菱水微微点了点头，她又再次问：“我师兄呢？” 贺漪和贺溪对视一眼，贺漪轻声道：“菱水，你去看看吧......” 虞菱水闻言便往屋内走去，贺漪剩余的话飘在空中，缓缓落入她耳中。 “慕公子自你离开后便昏倒了，至今还未醒过来——” 房间里飘着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慕惊尘安安静静地躺在木床上，他脸上和裸|露的脖颈上爬满了歪歪扭扭的符文，那些符文泛着黑光。 他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也淡得没有了颜色。 虞菱水缓缓地在床边坐下，她垂眸盯着床上的人。他浓密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鬼使神差的，虞菱水伸手抚上了他的手，只触及一片冰凉。 令虞菱水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他怎么如此冰冷？ 虞菱水再次握住他的手，开始凝聚灵力，往慕惊尘体内渡灵力。 昏昏沉沉中的慕惊尘只觉一股温暖的灵力探入他体内，顿时遍及四肢百骸，暖流过处，春暖花开，瞬间将他体内的寒气驱散了十之八九。 他还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唤着：“师兄！” “师兄，你回头啊！” 少女笑声如银铃：“小哑巴，会不会说话啊？” “小师兄！ ” “师兄。” “师兄——” “师兄......” 少女站在光里，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慕惊尘却只觉无边的悲伤朝他涌来。 今生的欢乐究竟是他濒死前的一场黄粱一梦，还是真实存在？ 他醒来后，还能否见到她？ 虞菱水看着床上的男子，他眉头紧皱，毫无血色的薄唇抿成一线，仿佛是在与什么作斗争。 虞菱水没多想，她伸手想抚平慕惊尘的眉头，轻声唤：“师兄……” 慕惊尘的眉头渐渐舒展了。 虞菱水走出房间时，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阳光很温暖，照在地上的积水上，反射出一道道亮光。 “这几日天都城内可还有新娘子死去？” 虞菱水问道。她走了好几日了，师兄也昏睡了好几日了，那只害人的大妖还没找到，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 贺漪摇摇头，“没有了——对了，菱水，二殿下前来看过慕公子。” 虞菱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可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南宫意等人都看到了当日情景，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被吓到。 想着，她忽然问：“二殿下可有什么异常？” 贺漪摇了摇头，“我看他挺正常的啊……” 贺溪却在一旁接道：“二殿下应当没被吓到。当日，那些白影出现时，我和阿漪刚要走向你们，便被二殿下和他的属下拦住了。” 虞菱水明白了。 当日情形太过混乱不堪，那些宾客大部分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还多亏了南宫意等人。 可他是当真不怕么？ 还是…… “菱水，怎么了？” 贺漪见虞菱水神色凝重起来，有些疑惑道。 虞菱水刚要开口，便听见屋内传来细微的动静，几人立即进屋。 只见慕惊尘正披着衣衫坐在床上，他头发凌乱的四下倾泻，见几人进来，他眸中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师兄，你醒了！”虞菱水声音清脆，带着浓浓的喜悦。 慕惊尘的目光落到了虞菱水身上，他点了点头。 “慕公子，你……” 贺漪还没说完，贺溪便把她往外拉，口中说着：“走走走，我们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贺漪不解：“哥，你自己去看就行，拉着我做什么？！啊——” 贺溪不由分说地把贺漪拉出了房间，而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只留虞菱水和慕惊尘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准确的说，是虞菱水一个人心神不宁的： 慕惊尘还是同往日一般——不对，他莫名的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冷淡。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僵了下来，虞菱水只好笑问：“师兄，你可有哪儿不舒服？” 虽然此刻他身上的符文已经消散了，但他看着很虚弱。 慕惊尘紧紧地盯着她，仿佛他的视线一离开她，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许久后，他才轻声道：“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他以为他一睁开眼便要再次面对她死在他怀中的结局了。 虞菱水的心忽然颤了一下，她柔声道：“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师兄。” 是安慰慕惊尘，也是在安慰自己。 前世已经过去了，就当是大梦一场。 当下才是真实的，当下才是值得珍惜的。 慕惊尘依旧沉默地望着虞菱水，眼中情绪起起伏伏。 虞菱水忽然上前去弯腰抱住了他。 慕惊尘坐在床上，他的头埋在虞菱水锁骨处，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虞菱水的脖颈上。 不过片刻，虞菱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就沁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来。 第127章 虞菱水脸颊火辣辣的，她环住慕惊尘的肩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师兄，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知他埋藏于心底深处的少年心事。 他也知她隐藏在光鲜亮丽下的脆弱。 这一世，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慕惊尘抬手揽住了虞菱水的腰，他在她温暖的怀抱里闭上了眼。 虞菱水和慕惊尘站在南宫意的府邸中时，南宫意依然在煎茶。 雨后的绿叶青翠欲滴，花儿娇艳无比。 南宫意面前白雾袅袅婷婷，叫人看不起他的神色。 虞菱水和慕惊尘也不急，就静静地站在几丈之外望着他。 半晌后，南宫意才放下手中的茶具，他于渐渐消散的白雾中抬起眸，望了俩人一会儿，忽的笑出了声：“老刀，你也真是的好，虞小姐和慕公子来了你也不叫本宫一声，竟叫两位好等。” 老刀忙不迭地在一旁陪笑：“是属下的错。” 南宫意又朝俩人道：“两位快快请坐。” 虞菱水和慕惊尘也没客气，直接落座。 “虞小姐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乃是一大幸事，慕公子的身体好些了么？” 慕惊尘微微颔首，不卑不亢道：“谢殿下关心，好多了。” 南宫意道：“此番好多谢你们了，近期也没有新娘遇害了，此案也告一段落了，二位既是修真之人定然是瞧不上凡间的金银珠宝的。既如此，那么二位往后若用得上本宫的，与本宫说，本宫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虞菱水嘴角绽出一抹笑意，“殿下既然这般说了，我自然是不会客气的——有件事情确实需向殿下询问一番。” 南宫意挑了挑眉：“哦？何事？虞小姐说来听听。” 虞菱水一字一句道：“那只大妖，殿下应当认识吧？” 闻言，南宫意摩挲着杯沿的手指微微一顿，他面露微笑：“虞姑娘此言何意啊？” 虞菱水死死地盯着南宫意的脸，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慕惊尘声音温和，宛若春风十里，语气中却分明含着一丝威胁之感： “殿下，我以为，你自己说比贴上实话符要管用些的。” 南宫意脸色铁青，虞菱水继续道：“殿下，我们并非逼迫，而是我们得为那些无辜惨死的新娘讨一个公道。” 僵持了半晌后，南宫意才低声说出一句话：“赫连夷！是他——是他的属下。” 第62章 妖都 断八尾的时候，他疼么？ “赫连夷？” 虞菱水看了一眼慕惊尘, 她压低声音问：“师兄，你觉得赫连夷是这样的人么？” 毕竟当时他口口声声说那些新娘与他毫无关系呢。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 慕惊尘沉吟片刻，才低声回：“以我对赫连夷的了解, 此事若真是他做的, 他自然不会否认——况且, 赫连夷没必要害几个新娘子。” 南宫意立即道：“本宫所言句句属实，你们爱信不信！” 虞菱水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南宫意, 见他也不像是说谎的模样，她轻叹道：“莫非这件事是赫连夷的属下瞒着他所为？” 慕惊尘点点头，“极有可能。” 南宫意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扯了扯嗓子：“本宫没说谎吧！那此事你们找那个赫连夷算账得了, 今后便不关本宫的事了。” 虞菱水却摇了摇头,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殿下别急，我这儿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殿下你呢。” 南宫意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虞姑娘你请问，本宫定会知无不言的......” 虞菱水笑道：“就等殿下这句话了——殿下你可认识我母亲？” “什么？！” 南宫意的广袖拂过茶杯，将杯子跌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 绕是南宫意再镇定, 也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的。 慕惊尘低头捡起茶杯。 虞菱水盯着南宫意, 一字一顿道：“我想问问殿下，你可否认识我母亲？” 南宫意错开了眼，轻笑道：“虞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姑娘你是昆仑山掌门之女，我乃凡间皇子, 我如何认得令堂？” 虞菱水却忽然收起了试探，真心实意道：“我曾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生活的地方堂皇富丽，我身后有无数婢女跟着, 我的母亲雍容华贵，无比温柔，众人都尊称我一声‘小郡主’。殿下，你觉得这可是真实发生过的？” 南宫意默了片刻，轻声道：“既然虞姑娘心里有数，那你又何必来问我，你不如回昆仑山问问令尊。” 虞菱水见南宫意不愿再说，她也不好再问，只好等这里的事情完了后回昆仑山问问阿爹。 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南宫意也算得上是她的表兄，也不好闹得太僵。 * 雨后的阳光温暖无比，照在身上，叫人感觉暖暖的。 虞菱水和慕惊尘肩并肩走在路上，虞菱水憋了半天，决定和慕惊尘坦白。 她有些忐忑地唤了一声：“师兄！ ” 慕惊尘微微侧身，目光温和，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唇色也毫无血色，越发显得他姿态万千。 “怎么了？” 第128章 虞菱水稍稍别开了脸，轻声道：“师兄，我都想起来了。” 慕惊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只是一瞬而已。 虞菱水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慕惊尘：“师兄，你为何好像不是很意外的模样？” 慕惊尘也停住了脚步，他垂眸看着虞菱水，微微笑着：“你方才同南宫意说你的梦境时我就有些猜到了......只是，我没料到你竟还可以恢复记忆。” 他希望她什么都不记得。 曾经的苦痛与爱恨都忘了才好。 虞菱水忽然很低地说了句：“师兄，谢谢你。” 慕惊尘眼底浮现一抹愕然，而后他浓密的长睫遮住了他的双目，叫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虞菱水听不到慕惊尘的回应了，她刚想继续往前走去便听见慕惊尘极低的一声： “师妹，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感谢。” 她的每次感谢都会将他们的关系拉得很远。 他不想和她疏远。 慕惊尘的声音很低，才吐出就被风吹散了，几乎叫人听不清。 但虞菱水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那么悲伤，又带着小心翼翼。 每个字都砸在了她的心上，带动起她心口细细密密的疼。 虞菱水忍不住捂住胸口，轻声地吸了口气。 慕惊尘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搀扶住她，却又在她身侧虚虚顿住了。 他眼中尽是担忧与心疼：“师妹——” 虞菱水却趁势扑进了他怀中，她埋进他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师兄，从前的事情都不作数，我早就不喜欢云不辞了。” 慕惊尘只觉无数烟花在脑中炸开，他被少女身上的馨香包裹着，少女突如其来的直球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顿在空中的手僵了片刻后才轻柔地落到少女腰间。 慕惊尘缓缓弯下腰，将下颌枕到虞菱水肩头。 他听见怀里的少女心疼地问：“师兄，你疼么？” 她死在他怀中的时候，他疼么？ 断八尾的时候，他疼么？ 慕惊尘闭上了眼，往事盘旋在脑海中，所有爱恨苦痛都渐渐消散，耳中唯余少女心疼的那句“师兄，你疼么？” 慕惊尘轻声道：“疼，心更疼。” 虞菱水听着慕惊尘失而复得的语气，心中酸涩无比，她死死地抱着他，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 许久后，俩人才分开。 虞菱水开始分析当下的事情：“师兄，我们把新娘被害案查清后就回昆仑山吧！” 慕惊尘弯了弯眉眼，“好。” 虞菱水继续絮絮叨叨地念叨着：“等回家问清楚我母亲的事后，我们就去无极魔域一趟......” 慕惊尘侧头望着她，虞菱水怕他误会，又解释道：“我们得先弄清前世之事，然后——去无极魔域找云不辞算算账不是？” 虞菱水笑魇如花，阳光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亮光，美好无比。 慕惊尘沉沉地盯着她，嘴角微扬，“是。” * 墨云出现的时候，只看见蓝衣少女正笑着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而那向来悲喜无常的慕惊尘竟在一旁望着她，嘴角上扬，双目带笑。 宠溺无比。 墨云嘴角抽了抽，他刚想趁机溜走，便听见慕惊尘微冷的声音忽然传来：“去哪？” 墨云又只好凑上来，陪笑道：“什么去哪啊？” 他恬不知耻地转过头对虞菱水笑道：“虞小姐，好久不见呀。” 虞菱水朝尴尬地笑了笑。 她压根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 慕惊尘温柔道：“他便是少时茂蝶山山洞里的那只恶鬼。” 虞菱水想了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地记起来。她惊讶道：“那个恶鬼怎么在这儿？” 墨云一听这话就要抢答道：“那还不是因为——？” 慕惊尘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宛如寒刃，叫墨云硬生生地止住了话语。 慕惊尘敛了敛眉，斟酌道：“我收了他，叫他为我所用。” 虞菱水“哦”了一声，听慕惊尘朝墨云继续问：“赫连夷来了天都，你为何没告知我？” 说到赫连夷，墨云就来气了。 他当日受慕惊尘的指使去灵泽之地找赫连夷，赫连夷收到那块玉石和那句话后本来还口口声声道：“既然我那位兄长都将灵玉给我了，我自然不会再去他面前找不痛快。” 墨云一听，皆大欢喜。 结果，他到天都时才知道赫连夷竟在他走后违背誓约，来了天都，还跟慕惊尘对上了。 墨云果断地藏起来了。 墨云怒不可遏：“我没想到赫连夷那厮居然言而无信！他——” 虞菱水和慕惊尘望着他。 前者眼里水光粼粼，满眼疑惑；后者眼神犀利，暗含警告。 墨云憋了半晌，把那句脏话卡在喉中，“他、他大爷的！” 虞菱水看着慕惊尘，“师兄，你比我们更了解赫连夷，你怎么看？” 慕惊尘沉吟道：“我倒是觉得他先前所说之话并非是骗墨云……而是，可能在墨云离开后某个人给他透露了什么信息。” 墨云疑惑道：“谁啊？谁给他透露什么信息啊？！” 第129章 虞菱水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林青垣。” 慕惊尘闻言抬眸看向虞菱水，却见虞菱水笑道：“师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林青垣向来极擅掌控人心。他学识及其渊博，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慕惊尘微微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夸林青垣呢。 “师兄？” 虞菱水见慕惊尘正出神，不禁出声唤了声。 慕惊尘回过神来，笑道：“师妹与我想的一样。”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冷了下来，“至于林青垣给赫连夷透露的信息不过是些……” 慕惊尘说着，将目光移到了虞菱水头上。 虞菱水头上还别着那个莲移簪。她试探道：“是莲移簪么？” 说着，她将簪子拿了下来。 慕惊尘点点头，他伸手，将灵力注入虞菱水手中的簪子上。 只见，那只簪子竟慢慢的发生变化。 其上的莲花形状和纹路渐渐消失，放在虞菱水手中的是一支完全不同的簪子。 那只簪子上是一只九尾灵狐，灵狐尾端的九条尾巴上鎏金闪烁，美轮美奂。 不仅是虞菱水，连墨云都瞪大了双眼。 “这这这他——呃，这该不会是妖主大人的东西吧？” 虞菱水也震惊地望着手中的簪子，迟迟未能说出一句话。 这也太贵重了吧！ 慕惊尘拿起虞菱水手中的簪子，抬手为虞菱水戴上了簪子。 他靠得很近，近得虞菱水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喷洒出的热气，虞菱水心脏砰砰直跳。 “正是。这是他送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 因为太过贵重，因此被她施法变了模样。 虞菱水忽然想起在镜州时白昭说的话。 师兄的母亲应当是雪兰家之人。 这件事，师兄知道吗？ 慕惊尘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赫连夷一直以为他留给我很多东西，但其实，他留给我的算来算去，也不过只有一颗作为密门钥匙的玉石和我母亲留给我的这个簪子罢了。” 慕惊尘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对他而言，我可有可无，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被赫连夷他母亲锁在湖底几百年。” 慕惊尘脸色苍白，看着摇摇欲坠的。虞菱水有些心疼，伸手覆在他手上，只觉他双手冰凉，宛若寒冰。 “师兄……” 虞菱水担忧地叫了一声，又有些欲言又止。 慕惊尘抬眸望着她，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没事。都过去了。” 那些难熬的日子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俩人和贺溪、贺漪道别后就跟着墨云去寻找赫连夷。 临别前，贺漪拉着虞菱水的袖子依依不舍，“菱水，你和慕公子还会来天都吗？” 虞菱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认真道：“等你当上大掌柜那日，我们定会回来看你。” 贺漪近来迷上了做生意。虽然她平时十分单纯，但她一扑到生意上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用碧娘的话来说就是“颇有天分”。 为此，贺漪还开心了好几天。 她现在的梦想是成为像碧娘一样的大掌柜。 听到虞菱水的话，贺漪立刻抱住了她。 她抱着虞菱水，认真地承诺着：“菱水你等我的好消息哦！” 残阳如火，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贺漪有些怅然若失地感叹道：“下次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日了。” 贺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也感叹道：“有缘自会再见的。” * 墨云确实有独特的办法可以找到赫连夷。 三人画了个传送阵，下一刻便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儿有一片大泽，日光洒在湖面，泛出淡淡白光，大泽周围围着无数青山，风光极好。 “这是哪儿？” 虞菱水轻问。 墨云道：“虞小姐，别急。” 说着，他抬手施法，那围在四周的连绵不绝的高山忽然缓缓往两侧移去。露出一道长长的通道。 墨云：“这是通往妖都灵泽之地的通道。” 虞菱水和慕惊尘跟在墨云身后，周围阵阵清风吹来，带起几个的发丝和衣袂。 虞菱水悄声询问：“墨云不是恶鬼么，怎么会知道妖都的路？” 慕惊尘看了一眼墨云的背影，斟酌话语：“这就与他先前的经历有关了——” 墨云忽然打断了他：“得了，我来说吧——因为我是死在妖都的。” 他还未死时，去过妖都，他最后也是死在妖都，故而他对妖都很熟悉。 虞菱水心中涌起浓浓的歉意：“墨云，很抱歉啊......我不是有意要戳到你的痛处的。” 墨云继续往前走着，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虞小姐你不必自责，前尘往事罢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虞菱水的眼神暗了暗。 倘若真的不在意的话，又怎会不愿入轮回，一直徘徊在世间呢？ 当然，她没有问出这句话。 三人沿着那条长长的通道一直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很远的地方才出现一点亮光。 随着三人越来越近，那点亮光不断扩大，直至出现一个洞口。 第130章 虞菱水有些期待，毕竟上古妖都只出现在书中，她前世今生都没去过。 她忍不住侧头看看慕惊尘，慕惊尘感觉到她的目光就弯了弯唇，笑道：“师妹想问什么呢？” 虞菱水如实道：“师兄，你从前来过灵泽之地么？” 慕惊尘眼神微微凝了一瞬，但立刻就恢复了，他含笑道：“自然没有。只是，我年少时差一点就来了......” 慕惊尘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虞菱水分明感觉到，他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我在流浪躲藏间遇见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说，她是我母亲的朋友，她带我去找那个人......” 慕惊尘顿了一下，说来也真是可笑，他穿过来时在现实世界也高考完了，快成年了。 只是可能是学校和家人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孤苦伶仃太久了，很渴望那一抹温暖。 所以他犹豫地跟那个女人走了。 那个女人确实对他很好，他当时太过瘦弱了，无法进入传送阵，于是她遍带着他走走停停，走了很久才到灵泽之地。 然而，他终没来得及进入真正的灵泽之地就被封印在外头的湖底了。 正是他当初生出的那缕贪恋，使他几百年不见天日，也使他被驯化，以至只要听见哨子声，他便会开始身心难受，灵力丧失。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他都会厌恶当初贪婪的自己。 慕惊尘正走神间，一只手伸过来牵住了他，他垂眸朝虞菱水笑了笑，安慰道： “我没事，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慕惊尘顺势与虞菱水十指相扣，便见墨云正站在亮光处朝俩人挥手：“到了！” 三人一踏过洞口，熙熙攘攘的声音顿时扑面而来。 他们面前是一座梦幻般的城池，楼阁林立在虚空，彩霞万丈，鸟鸣阵阵。 地面上星罗棋布的坐落着许多低矮的房屋，街上更是奇特，大多妖怪都还没能够完全化成人形。 有头上长着鹿角的鹿妖、身后跟着尾巴的红狐、既长着耳朵和尾巴的犬妖等等。 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有的卖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物品，有的在玩耍，有的在吃着东西...... 总之就是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虞菱水看着这个场面，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容。 忽然有一只长着耳朵的犬妖走了过来，他眼睛亮晶晶的，“小姐，你真好看，这朵花送给你。” 虞菱水一愣，她错愕地接过了犬妖手中花。 这里的妖怪好像都不怎么讨厌人类。 虞菱水想着，脆生生的回了声：“谢谢你！你的耳朵好可爱啊！” “真的么？小姐喜欢的话可以摸摸哦——” 少年笑得灿烂，刚要凑近虞菱水，却被一个白色身影拦住了。 慕惊尘抿着嘴走到了虞菱水和那个少年中间。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师妹，妖怪的耳朵可不能乱摸哦。” 少年毫不介意道：“没事儿，我见小姐生得好看，我心生欢喜，给她摸摸也无妨。” 虞菱水被少年的甜言蜜语哄得十分开心，慕惊尘瞥了一眼她上扬的嘴角和弯弯的眉眼，不禁冷哼道：“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手段罢了。” 少年顿时笑了：“公子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虞菱水：“？” 慕惊尘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师妹，我们还有其他事呢，走吧，不然迟了。” 说罢，他拉着虞菱水往街道上走去。 虞菱水回头冲少年挥了挥手，笑道：“我下次找你摸耳朵啊！” 等到虞菱水转身跟上慕惊尘时，只觉他的脸更黑了。 墨云带他们一路到了宫殿之外，他们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墨云辩解道：“你们就去帮忙通报一声吧，我们是来找赫连夷的。” 守卫呵斥道：“放肆！殿下的名讳岂是你们可以直呼的？！” 墨云木着脸回头冲慕惊尘耸了耸肩：“没办法，不让进。” 慕惊尘往前走了几步，他凝聚灵力，众人只见一个巨大的白影在他身后显现。 白影巨大无比，其上九条尾巴张牙舞爪，模样高贵，十分罕见。 门口的守卫顿时颤颤巍巍道：“公、公子你是何人？” 慕惊尘淡声道：“如你们所见。” 九尾灵狐乃妖王一族，其子嗣稀少，年轻一代仅有赫连夷一个。 不曾想，此时忽然出现一个年轻公子，竟可以幻化出九尾灵狐的幻影。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丢下一句：“几位稍等，我且先去通报与殿下。”便匆匆往里边走去了。 反倒是墨云不解道：“妖都之事不是一向由王后说了算么，为何是去向赫连夷通报？” 剩余的那名守卫听墨云毫不知耻地直称殿下名讳，心中十分不悦，可他又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慕惊尘，只好回道：“贵客有所不知，王后这两日生病了。” “哦？” 慕惊尘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第131章 不一会儿，去通报的那名守卫回来了，他脸色铁青地说了一句，“殿下有请——” 三人跟在那个守卫身后往宫殿里走去。 一路上只见侍女来来往往，手中端着汤药、水盆等物。还有许多郎中神色匆匆，急急往内殿走去。 看来那位往后病得不轻。 慕惊尘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那个守卫将他们带到一个亭子前便退下了。 三人往亭子里看去，只见鲛纱在轻风的吹拂下四下飘舞，亭子里一个身着金黄色衣袍的男人和他们背对而立。 三人缓缓走近亭子中，那个人也转回了身——正是赫连夷。 与上次见面时的跋扈妩媚不同，眼前的赫连夷眼下泛着乌青，神色憔悴，想来是近日忧思过度所致。 一见到慕惊尘，他便央求道：“慕惊尘，你救救我母亲吧。” 慕惊尘嘴角带笑，一脸无辜道：“你在说什么呢？” 赫连夷眼眶通红，声音嘶哑：“此前的事是我和母亲的错，我向你道歉......我知道父亲把长生丹给了你，你可否把它给我，救救我母亲?” 第63章 往事 “你可有悔？” 慕惊尘的眼神寒了寒, “什么长生丹？你们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身上？” 他这句话确实是真的，他的确不知道还有长生丹这种东西。 赫连夷的脸色变了，他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没有？那长生丹是父亲将自己的妖丹一分为二, 一半在自己体内, 另一半给了你的......” 赫连夷还没说完, 一个婢女款款而来，他担忧道：“我母亲如何了？” 那名婢女弯腰行了个礼, “殿下，王后刚刚醒了——” 她转头冲慕惊尘道：“她要见见这位慕公子。” 慕惊尘点了点头，他正要跟着那个婢女前去内殿, 便听见一道唤声：“师兄......” 虞菱水担心妖后会对慕惊尘做什么, 可她又不许虞菱水和墨云跟着。 慕惊尘回头, 他微微笑着，安抚道：“无碍。” 他又对墨云道：“保护好她。” 慕惊尘和那名婢女走后，亭子里只剩下了赫连夷、虞菱水和墨云三人，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 赫连夷还在因为母亲要见慕惊尘而感到诧异，而虞菱水和墨云为慕惊尘感到隐隐的担心。 慕惊尘跟着那名婢女穿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而后走入一个内殿中。 慕惊尘在门口顿了一下, 那名婢女回头恭恭敬敬道：“公子请——” 慕惊尘只好继续往屋内走去。 其实他也挺想知道, 扶苓见他是为了什么。 少时，她厌恶他，软禁、折磨他，自然不难猜到是因为她想阻止赫连沧与他见面。 扶苓怕赫连沧执意将慕惊尘作为下一任妖王培养。 可如今赫连沧死了, 慕惊尘也已进入昆仑山拜师学艺了，她又为何还要见他。 难道只是为了那他都没听过的“长生丹”么？ 想着，慕惊尘已随那名婢女进入屋内。 屋内暖洋洋的，馨香和苦涩的药味交织在一起, 显得极为怪异。 “咳咳咳——” 一个女子咳嗽声自飘舞的鲛纱内传出。 慕惊尘止住了步。 待那咳嗽声渐渐止息后，带慕惊尘过来的那名婢女轻声回禀道：“王后，慕公子来了。” 婢女声音一落，那些鲛纱便被几名婢女往两边拢去了。 只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闻言，那群婢女陆陆续续往门外退去。 慕惊尘敛眉站着。 扶苓却率先开口了：“你无需理会夷儿的疯言疯语，我是不会抢你那颗长生丹的。” 慕惊尘微微抬眸，只见床幔中的女子形容憔悴，模样带着病态。 她果然生了大病。 扶苓仿佛猜到了慕惊尘心中所想似的，她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容：“怎么？这下相信我是真的病了么？” 慕惊尘眉梢带笑，眼底却一片冰寒，他语带讽意：“我得先看看王后你是否还有力气再次把我关在湖底不是？” 扶苓语塞，半晌才略带歉意道：“当年之事是我的错。但此事与夷儿毫无关系。” 慕惊尘微抬下巴：“是么？王后是怕我来找你们算账？” 扶苓沉默了。 她怕她死后慕惊尘若是回来找赫连夷算账，那赫连夷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当时赫连沧最疼爱的孩子是慕惊尘，哪怕她把他关在无人可知的地方，赫连沧眼里也没能容得下他们母子。 那些赫连沧的部下定然也在等慕惊尘，只要慕惊尘想回来，这灵泽之地随时都可以是他的。 扶苓轻叹道：“夷儿和你可是亲兄弟啊......” 慕惊尘面带讽刺：“哦？所以你就可以将我关在湖底几百余年？所以他就可以屡次三番试图驯化我？亲兄弟？你说我们这算哪门子的亲兄弟？” 扶苓瞪大眼睛望着慕惊尘，眼前这个眉眼冷淡、语气讽刺的白衣男子哪还是几百年前那个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的少年。 * 第132章 “你要不先坐一下？” 墨云抬眼冲虞菱水道。 自从慕惊尘跟着婢女去找扶苓后，虞菱水已经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了，晃得他眼花缭乱的。 虞菱水果然依言停了下来。 她走近面无表情地坐着的赫连夷，有些不悦道：“你母亲为何要见我师兄？” 赫连夷的罕见的有些恹恹的，丝毫没了往日那股骄傲神气样。 “不知道母亲与他有什么好说的。” 虞菱水诧异道：“她为何连你也不让去？” 赫连夷心中猜到了几分。 他与母亲不同。 扶苓一向是一个酷爱争强好胜的人，她要赫连夷刻苦修炼，要他做到最好。 她要让赫连夷当上下一任妖王，要他管辖灵泽之地。 可赫连夷只喜欢四处游玩，偶尔租下一些铺子，过段时间就去到处收租金。 后来，他修为没怎么增进，钱财倒是涨了很多。 至于他为何一天的去找慕惊尘麻烦，也不是为了和慕惊尘争夺妖王宝座。 他只是单纯的看不惯慕惊尘。 母亲此番大限将至，无非是要找慕惊尘，祈求他的原谅，为他谋个未来。 她怕慕惊尘当上妖王后会找赫连夷报仇。 可是她难道没有想过么？他们曾经那般对待慕惊尘，慕惊尘可还会看在血缘的份上放过他？ 虞菱水见赫连夷垂头没理会自己，她有些无趣地踱步至墨云身旁。 墨云有些生无可恋地叫道：“虞小姐，你莫要再走了，相信我，慕惊尘肯定没事的。” “可是——” 虞菱水还是有些担忧。 墨云叹息道：“虞小姐，你就是太过在意了！” 虞菱水：“......” * 慕惊尘看着扶苓，声音淡淡的：“我来是想问问关于长生丹的事。” 扶苓面色古怪：“你不知道长生丹么？” “那你可知半妖很难自如地在人形和原型之间切换？” 扶苓没等慕惊尘回答便继续道：“可你不一样。慕惊尘，你与一般妖怪差不多，甚至天赋还高于夷儿，你可知这是为何？” 慕惊尘眸色一动，却没开口。 “咳咳——”扶苓咳了一下，“那是因为赫连沧将自己的一半妖丹分给了你——妖王的妖丹自然蕴含无数妖力，呵......” 扶苓冷笑道：“他对你和你母亲当真是掏心掏肺啊。” 慕惊尘脸色苍白无比，他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对他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否则我被你锁在湖底的那几百年他为何没找我？” 他猛地抬头看着扶苓，“还有我母亲，我母亲带着我被雪兰家追杀时他又在哪儿？” 扶苓看着慕惊尘，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怜悯，她语气癫狂：“赫连沧啊赫连沧，你瞧瞧，你最疼爱的孩子从始至终都没看见过你的真心，你当初因他们母子俩受到的惩罚都不算什么了哈哈哈哈——你可有悔？” 扶苓尾音带着哭腔，一时间竟叫人分辨不出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转瞬之间，慕惊尘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他的声音无悲无喜：“都已经过去了。” 都不重要了。 那些真相早已被时光深深埋藏，那些爱恨都已经淡化了。 第64章 无效 月亮跌落泥潭，白衣染上污泥…… “天都城的那些新娘子当真不是你所为么？” 赫连夷抬眸瞥了一眼再次来到他身前的少女, 有些无语：“我一个九尾灵狐我犯得着去杀几名新娘子么？” “那你的属下可有不听你话的人？” 虞菱水不死心地问。 赫连夷冷笑道：“还真没有。” 他平日里躲着母亲，故而出门几乎是一个人。 虞菱水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模样，又想起当日他是和林青垣一起来的, 她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莫不是林青垣所为？” 正当虞菱水还在思考间, 慕惊尘远远回来了。 “慕惊尘！” 墨云起身唤道。 他可算回来了, 否则虞菱水得在这把他晕死。 虞菱水闻言转过身，“师兄。” 慕惊尘嘴角上扬, 回她一个微笑。 赫连夷起身上前走了几步，“你就这么回来了？” 慕惊尘耸了耸肩：“那不然呢？” “长生丹之事……” 赫连夷还未说完，慕惊尘便冷言打断了他。 “往事既往不咎已经是我最大的仁义了, 赫连夷, 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只听见“啪”的一声, 赫连夷缓缓打开手中的鎏金扇，他冷笑道：“是么？” 与此同时，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 “那就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出王宫了。” 虞菱水看见一道白影从那群黑影间掠过，她的心猛地一紧—— 那道白影是吹哨子的人。 她下意识往慕惊尘面前走了一步，镜花水月缓缓现出。 慕惊尘知道她想保护他，他伸出手把她拉至身后, 他的声音很低, 却又带着无限的安全感：“师妹，别担心。” 赫连夷看见两人的动作，轻蔑地勾了勾唇，“你们放心, 一个都走不了——慕惊尘，你体内的长生丹，我非要不可。” 第133章 他不要妖王宝座，但他要救他母亲。 尖锐的哨子声刺痛耳膜, 虞菱水手中的镜花水月已然飞了出去，慕惊尘抬手按住太阳穴。 “师兄！” 虞菱水回头看他，声音担忧不已。 慕惊尘额角突突直跳。 冷汗自他后背汩汩冒出，在无边的黑暗即将将他淹没的那一刻，一个念头忽然在他心中冒出：赫连沧是爱他的。 就在那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刹那，慕惊尘只觉体内的灵力开始朝丹田方向涌动，他灵海里忽然出现了一颗泛着金黄色光芒的圆珠。 无数灵力自那圆珠上泛出，而后又涌向四肢残骸，叫慕惊尘身体上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最为奇特的是，一幅幅画面在他眼前浮现，仿佛身临其境。 他第一次看见了那个传说中伟岸无比的妖王——赫连沧。 然而，慕惊尘看见的是赫连沧还未成为至高无上的妖王前的模样。 赫连沧少年时是修真界的奴仆。 他和无数妖物被关押在无色城中。 众所周知，无色城温家和那修仙世家雪兰家关系极好，常有通婚之事发生。 赫连沧长相出众，哪怕是沦为奴隶也丝毫不减其风华，因为这副模样，他也吃了不少苦—— 他被世家小姐公子看上不是罕事。 他经常被拉到宴席上用来取悦宾客。 那一日，他又一次被拉到宴席上，他紧皱眉头，强忍着心中不适之感进入宴席。 可就在那一日，他竟被要求穿上了女装—— 他不懂这些上位者的恶趣味，他只觉得荒谬。 可他被抓来无色城时便已被下了契，只要他们一念咒语，他便只能乖乖听话。 赫连沧穿着女装愈发的美丽动人，他被推搡着在宾客间倒酒流转，那些猥琐恶心的目光不断的拂过他，有的人甚至趁机在他身上这里摸一把，那里掐一下。 到宴席后一些的时候，主人叫他去服侍一个纨绔公子。那个公子见他长相貌美，不停地吃他豆腐，还口口声声念叨着：“美人儿，待我向温家要了你——你来做本公子的妾室可好？本公子定会待你很好的……” 赫连沧冷冷地望着他，眼神中尽是寒意。 那个公子哥吃醉了酒，跌跌撞撞要将他带入阁楼之中。 赫连沧握紧拳头，那公子哥凑得越来越近，酒味冲天，恶心至极。 赫连沧缓缓抬起了手，就在他手落下前一刻，一道温和干净的声音忽然传来：“陈公子，你醉了——来人，带陈公子回去歇息。” 那是赫连沧第一次见到雪兰芷。 她高高在上纤尘不染，而他地位低微宛若尘埃。 后来，他被雪兰芷赎身，他一直跟随着雪兰芷。 雪兰芷是雪兰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出任务从未有过半分差错。 她一直都被当作雪兰家下一任家主来培养的。 倘若没有遇见他。 她定是那永悬于空的明月。 遇见他，与他相爱注定是错的。 你看，月亮跌落泥潭，白衣染上污泥—— 那是她的下场。 慕惊尘看见赫连沧和雪兰芷被阻碍后，赫连沧回了灵泽之地，他花了短短几年时间崭露头角，打败旧妖王，一步一步走上妖王的宝座。 慕惊尘也看见，在他出生之时赫连夷欣喜若狂的模样。 慕惊尘很小很小的时候尚且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尾巴和耳朵——半妖血脉太过脆弱，他非人非妖，成了个怪物。 就在那时，赫连沧将自己修炼上千年所形成的妖丹一分为二，将那化为“长生丹”的半颗妖丹汇入他体内。 而赫连沧则丢失了半身修为和一半寿命。 慕惊尘还看见，赫连沧抱着雪兰芷的尸骨跪倒在万千雷霆之间，雷霆万钧落在他身上，每一道都在谴责这段不为世人所容的人妖之恋。 他看见雪兰芷给他塞了一张绣着“慕惊尘”的布条，而后将他放在了夷诏大祭司的府邸外。 他看见那从未变过容貌的乌止昀皱着眉头把他丢给了寺院里的和尚养大。 …… 一切的一切化作灰烬，消散之后，慕惊尘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感来。 原来有人一直在爱着他的。 赫连沧为他舍弃半生修为。 雪兰芷在生命的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总是在翻来覆去的为他谋取生路。 把他隐去姓名放到乌止昀府前是她早就算出了这位大祭司会在未来有一日解救他于黑暗之中么？ 慕惊尘身上的黑气渐渐消散，变作一片透明。 哨子声引起的几百年的禁锢渐渐消失。 扶苓当初之所以可以用这哨子声控制他不过是因为，当初的他内心荒芜，太过孤独和无助，故而被他们钻了空。 此时此刻，他终于和少年时的自己和解。 那哨子声自然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了。 赫连夷嘴角上扬，眼中是压不住的势在必得的光芒。 下一刻，慕惊尘却缓缓放下了手，他轻挑眉稍，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就这？” 赫连夷脸色凝滞，“你怎么不受影响了？——废物，把哨子给我！” 第134章 骂着，他转身朝那个白影手中夺过哨子。 赫连夷不死心的再次吹了几声，慕惊尘却宛若未闻地站在原地。 赫连夷此时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虞菱水见慕惊尘恢复了神志，见他不再受那哨子声的束缚，她由衷的笑了笑。 镜花水月在那个白影前微微一顿，而后穿透了那道白影的身体。 镜花水月直冲赫连夷而去。 虞菱水语气戏谑：“别吹了，难听。” 在镜花水月大放异彩的那一刻，无为剑也从慕惊尘袖中飞出，带倒一片黑影。 慕惊尘和赫连夷同时飞身而起，无数灵力自两人身上爆发出来。 虞菱水却盯着那些倒地的黑衣人沉默不语。 眼前的黑衣人身上并无任何妖气，反倒是与前世她死前见到的那些黑衣人有些相似。 墨云一面应付着源源不断的围上来的敌人，一面推了一把虞菱水，不解道：“虞小姐，你在做什么？！” 虞菱水忽然叫道：“我知道了！赫连夷，你这些属下可是魔宗之人？！” “是云不辞——云不辞，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第65章 情深缘浅（三合一） “不顺利的话，我…… 虞菱水话音落下后, 天空忽然黑云密布，狂风呼啸，雷霆万钧。 然而, 却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墨云忍不住道：“虞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片刻之后, 狂风骤止, 黑云消散，天光大好, 哪有任何云不辞的身影？ 但他们都发现了，那群黑衣人减少了不少。 墨云一手一个黑衣人，还不忘诧异道：“还真是他！！可他为何要走, 这不就更暴露了么？” 虞菱水一把拍开墨云身后的那个黑衣人, 轻笑道：“因为这些人不只是云不辞的。” 若她没猜错的话, 应当还有黄粱阁的人。 正当两人还在猜测之时，一阵极大的灵力波动猛然传来。赫连夷落在黑衣人中，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后单膝跪地。 “噗——”赫连夷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 慕惊尘缓缓落地，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也是淡淡的：“赫连夷, 到此为止吧。经脉尽断, 灵海枯竭，是你屡次三番置我们于死地的下场。留你一命是因为这灵泽之地还需要你的统辖......至于——” 慕惊尘嘲讽地勾了勾唇：“能否保得住你那妖王的位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慕惊尘说完上前牵住了虞菱水的手，他们三人缓缓走过, 那群黑衣人竟还要上前，却被慕惊尘和虞菱水的灵力震开去了。 慕惊尘最后的话语落到了赫连夷的耳边：“扶苓说的不对，你我不是亲兄弟。” 他看见的场景中赫连沧自始至终都没对扶苓摆过好脸色。 扶苓是在雪兰芷后才有身孕的，而那时赫连沧也没娶扶苓。至死, 他的妖后都不是扶苓。 至于扶苓怎么有的孩子，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被尊称为妖后时慕惊尘已经被关在湖底几百年了，雪兰芷早已身死，赫连沧抱着她的尸身不知所踪。 慕惊尘猜测，扶苓当初只是被迫上位的傀儡，后来，她一路过关斩将，将全力把握在自己手中。 她也许喜欢过赫连沧，但她并非只喜欢赫连沧。 赫连夷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无比，仿佛被一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三人就这么一路走出了宫。 虞菱水忍不住道：“那些黑衣人并非是赫连夷的手下。我怀疑是林青垣和云不辞借给他的。” 慕惊尘温声道：“师妹说的有理。” 林青垣和云不辞此时定是恨极了他的。 尤其是林青垣——云不辞估计此时还在研究如何找回魔丹，又要如何才能炼制丹药来弥补丢失魔丹的缺陷吧。 虞菱水认真道：“我们还是得快些回昆仑山。” 得想办法告诉阿爹云不辞的真面目。 得加固好昆仑山的结界。 还得弄清母亲的事情。 三人一路往昆仑山方向赶去，终于在一个傍晚抵达了昆仑山。 墨云自然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毕竟向来正邪不两立。 于是他躲回了慕惊尘的瓷瓶里。 弱水河波涛汹涌，昆仑山上林声涛涛。 虞菱水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惆怅来。 兜兜转转在外头待了那么久，她终于再次回到了昆仑山。 他们往山上走去时，楚师爷依旧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楚师爷，你何时回来的？” 虞菱水笑问。 楚师爷听到虞菱水的声音，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回：“就在你们面前回来的。” 虞菱水也没在意别人，楚师爷生性洒脱，向来无影无踪。 于是，他们又和下山时一样，短暂寒暄后便往山上走去。 待他们渐渐走远后，楚师爷站起身来，远远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而后消失在原地。 虞菱水刚进山门边看见一群熟悉的人影正朝他们而来。 为首的少女身着素色衣衫，容貌清丽，神色柔弱，仿佛风一吹便会消失一般。 正是五师姐周舞漓。 第135章 周舞漓一行人也看见虞菱水和慕惊尘了。 他们走上起来，恭恭敬敬地唤道：“慕师兄好，虞师姐好。” 一名圆脸男弟子诧异道：“慕师兄和虞师姐这么快就历练回来了？” 慕惊尘眉眼带笑地站在一旁，虞菱水则是挑眉轻笑：“怎么？不欢迎我们啊？” 那名弟子立即辩解道：“师姐这是什么话，我哪是这个意思啊！” 虞菱水也没再理会他，她将视线移到周舞漓身上。 前世那个死在大战开始之初的少女和身前的柔弱身影渐渐重合起来。 虞菱水率先朝周舞漓笑了笑，“五师姐，好久不见。” 周舞漓神色僵了一瞬，虞菱水这是做什么妖？ 但她又见虞菱水眼中尽是诚挚之意，并无半分嘲讽。她脸上又戴上了那个乖巧无比的面具，柔声回：“师妹好久不见啊。” 残阳如火，大片大片的彩霞铺在天边，宛若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将六合万物都映红了几分。 虞菱水和慕惊尘一路往山上走去，周舞漓带着那群外门弟子巡逻完后在两人身后不远处跟着。 那群外门弟子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一句不落尽数落入虞菱水和慕惊尘耳中。 一个弟子轻声问：“云师兄和颜师姐何时才回来啊？” 另一个则瞟了一眼前边走着的那一蓝一白两道人影，低声讨论道：“说起来，我最疑惑的还是当初为何虞师姐会和慕师兄一起去历练呢？” “按理说，当时虞师姐和云师兄的关系最好。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小关系就最好，可为何她最后却没有选择和云师兄一起呢？” 另一个外门师妹则一把推开了他，认真道：“其实虞师姐也可以选择和颜师姐一起去的......” “你懂什么？我听说当时，两位师姐还没来得及选择去历练的地方，两位师兄就先一南一北的选了。两位师姐就只能在二者中选其一了！” 听到这，又有一人弱弱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么？慕师兄此人温和尔雅。卓尔不群，却独独与云师兄关系不太好......” “谁告诉你他们关系不好的？！” “就是就是！” “直觉......” “......” 周舞漓站在那群外门弟子中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嗤笑不已。 谁说慕惊尘不偏不倚，对谁都一样的？ 他分明一直偏袒着虞菱水，只是他的偏袒太过无声了。 极少人能看得清。 先不说旁的，单单就生辰礼物这一点来说吧。 周舞漓十五岁时，慕惊尘送了一瓶丹药， 而虞菱水呢？ 他给她送的是他走遍千山、趟过万水、九死一生才得到的镜花水月剑。 那把宝剑，周舞漓在还未来到昆仑山时在一个世外仙人口中听过。 世外仙人说，那把宝剑可劈天、斩地、逆天改命、扶正缘。 传说中的宝剑，岂是他那一句轻飘飘的“机缘巧合”可得的？ 虞菱水听见那群弟子旁若无人的讨论声，不禁微微侧头看了看慕惊尘，想看看慕惊尘此时的神态。 却见慕惊尘冲她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他的声音温和至极，听不出任何不同：“师妹看什么？” 虞菱水不动声色地转回了头，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回了句：“我随便看看。” 后头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传来，话题却已经转移到了其他方面，比如谁修为大涨，谁又得到了什么好宝贝，山上的饭又有什么新槽点云云。 慕惊尘嘴角微微上扬，他快步跟上虞菱水，低头看着她，笑道：“师妹在想什么呀？” 虞菱水爱搭不理的：“没什么。” 慕惊尘却认真道：“那师妹猜猜我在想什么？” 虞菱水止住了脚步，她抬眸看着慕惊尘。 夕阳如火，给他镀上了一层暖色调，愈发显得他温柔似水。 她见他眼里并无半分笑意，并非是玩笑的模样。 那群外门弟子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他们在下方的分岔路口处便随着周舞漓去其他地方巡查了。 虞菱水与慕惊尘对视了许久后，别开脸，往远处看去，只见山上的林海随风涌动，一层一层的，仿佛是海浪一般。 她有些赌气道：“师兄向来是不偏不倚的，对谁都一般无二，我怎知师兄是在介怀方才师弟师妹们所说的话还是旁的什么！” 虞菱水在一气之下，不小心把自己的内心话说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晚了。 她有些懊恼地咬着下嘴唇。 她发觉一股热意忽然从她脊背处升了上来，带动起她脸颊都有些发烫。 所幸，现在满世界都被晚霞映红了，看不出她脸上的红晕。 她暗想着，恢复了神色。 慕惊尘眼光沉沉，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措来：“我在想——” 虞菱水回头望着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无名的忧伤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师妹你当初为何会选择我？” 那时的她与云不辞青梅竹马、两厢情愿，怎会放弃云不辞而选择了他呢？ 虞菱水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不安，她轻声道：“因为——” 第136章 她杏眼中充满了潋滟的水光，又盛着漫天的晚霞，美得不可名状来。 “因为，小师兄你是顶顶好的。” 慕惊尘忽然沉默了下来，晚风穿过林海，往两人中间吹过，带起两人的衣袂和墨发。 他感觉，他的心在那句话和那阵温和的晚风的吹拂下渐渐变得一片平静。 虞菱水轻叹了口气，“师兄，你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 “我在下山前那天夜里做了个梦。梦里云不辞持剑杀了我们的师友，灭了昆仑山，我匆匆赶回宗门时，只能看见无数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我也死在了他的剑下。” 她没说的是，那个梦里，她最后看见的一幕是向来温和自矜的他发了疯般朝她奔来。 慕惊尘听见虞菱水的话，眉头轻皱，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虞菱水又道：“最离奇的是，我醒来后竟在枕头下找到了一个戏本。” 说着，虞菱水把那日她在枕头下找到的戏本从储物袋中拿了出来，给慕惊尘看。 只见那戏本上的《弑仙》二字龙飞凤舞，一股古朴之气扑面而来。 慕惊尘在看见那个戏本时却忽然变了脸色。 他翻开看了一遍，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下来。 这本书中的许多内容都与那个司机所说的一般无二。 也就是他穿入的这个世界本来是要按照这个戏本中的内容来进行的。 可是后来可能是他的穿入引发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才使前世的很多情节都与书中的差了很多。 后来，他逆天改命，在乌止昀的帮助下复活虞菱水，开启了下一次的轮回。 可是，这个戏本是如何出现在虞菱水枕头下的。 虞菱水院子里布满结界，怎么会有人在她没注意到时进入呢？ 只能是昆仑山之人。 虞菱水轻声道：“是云不辞呢？还是其他人呢？” 最紧要的事，把这本书给虞菱水的人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呢？ 莫非那个人也是穿书者？ 慕惊尘心中一片茫然。 他仿佛又再次回到那段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光。 若是当时的他，此刻定会是欣喜若狂的。 因为他需要同伴，他想回家。 可是现在的他呢？ 他历经两辈子，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世界，可当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牵挂时，突然又给了他一丝故乡的消息。 那么漫长的岁月，那么久远的等待，他已经忘记了故乡的模样。 他已经分不清故乡是一场荒诞不堪的梦还是真实存在过的了。 若是真的能回家，他会如何选择？ “师兄？” 虞菱水见慕惊尘仿佛入定了般的站在原地，他眼中弥漫着迷茫与彷徨。 她从未在他身上看过这些情绪。 慕惊尘被虞菱水的呼唤声猛地拉回神志。 虞菱水以为他太紧张了，故而又安慰道：“师兄你不必如此紧张，无论是谁我们都可以查清的。” 慕惊尘笑着点点头，笑意却未达眼底。 “师妹，师弟——” 一道儒雅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虞菱水和慕惊尘回头，便见一个模样儒雅的青年男子从前头走了下来。 他冲两人笑道：“你们怎么还不快上来啊？我在殿前等你们许久了！” “大师兄！” 虞菱水两眼放光，跑向那个青年。 来人正是昆仑山大弟子程书之。 程书之抬手摸了摸虞菱水的头，笑道：“水水长高好些了哦！” 虞菱水嗔道：“大师兄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不就几个月没见面么？才短短几个月，如何长高好些？” 她下山时，程书之去蓬莱宗送信了，故而他们好久没见过了。 很小的时候，虞松羽捡回来的弟子还没那么多，最初的时候，昆仑山上只有程书之和虞菱水两个小孩，其余师兄师姐都是后来才断断续续被捡回来的。 那时，虞菱水还很小，她学会走路起便被丢给了微沐师叔和程书之。 程书之虽然也还是半大的小孩，但他很会照顾人。 一直都拿虞菱水当亲生妹妹宠大的。 只是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程书之开始努力修行和照顾其他师弟师妹，陪着虞菱水的时间越来越少，虞菱水便开始和年纪相近的慕惊尘和云不辞玩。到最后只和云不辞玩。 程书之是符修，他总是会塞给虞菱水很多的符纸—— 那些符纸在此次下山历练过程中也很大程度上保护了虞菱水。 “大师兄，你何时教我画符啊？！” 虞菱水跟在程书之身边，慕惊尘则落后了一步，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书之抬手点了点虞菱水的额头，虞菱水立即双手护住额头，不满地撇了撇嘴，“不教就不教！！师兄你干嘛？！” 程书之无奈地笑道：“你这小孩，画符并非很难，但也不是什么简单之事。你先收收心，就你这大大咧咧的模样，师兄我都怕你一不小心把哪儿画错了一笔，届时可别什么守护符改成了大凶之符……” 虞菱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存在偏见，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么？！我是那么粗枝大叶的人么？！” 第137章 “成成成，我过些时日便教你如何画一些简单的符纸啊。” “……” 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地往上走着，不过一会儿便已至殿上。 程书之笑道：“晚膳我们去微沐师叔那儿吃吧。” 说着又把虞菱水和慕惊尘带到了微沐院子里。 三人到达微沐院子里时，最后一丁点残阳被黑暗吞噬殆尽，周遭都是黑蒙蒙的。 微沐的院子里灯火温暖，虞菱水几人一进去便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 陆拾漆正抱着双臂靠在门边，见几人进来，打招呼道：“师妹，你们回来了。” 虞菱水少时不怎么喜欢四师兄陆拾漆。 因为陆拾漆此人心机深沉，身上有股亦正亦邪的气息，令虞菱水很不舒服。 因此，虞菱水闻言只是点点头罢了算作应答。 慕惊尘却温声回：“四师兄快进去吧，门口风大。” 陆拾漆也没再开口。 程书之笑道：“四师弟你怎么不去帮忙啊？” 陆拾漆还未来得及回应，屋内一个绿意少女端着笑着叫道：“四师兄向来不喜欢这些烟火气，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话音一转：“七师弟，八师妹，你们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们吃饭了呢！” 此人便是六师姐明紫夕。 闻言，微沐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身上围着围裙，手中还握着勺子，笑道：“到了呀，到了就行。咱们快开饭——紫夕，舞漓，连缇，快把饭端出来。” 除了云不辞和二师姐颜绯，其余七个内门弟子都回来了。 虞菱水要去拿碗筷，却被程书之拉住了，他把她拉到桌边，“师妹就好好坐着，我去拿吧，下次你再拿也不晚。” 然而，等他转身要去拿时，慕惊尘已拿着碗筷走了过来。 程书之有些郝然道：“我刚叫师妹坐着，没想到回头你就去忙活了。” 慕惊尘笑道：“谁去都一样的。” “来来来——” 明紫夕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周舞漓。 最后出来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那是三师兄玉连缇。 虞菱水和慕惊尘几人也去屋内端着饭菜走了出来。 “哟，挺热闹的哦，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的呢。” 灵犀平日里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灵犀师叔，你快坐下——” 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把所有的菜都端了出来。 “阿爹呢？” 虞菱水趁着空子凑近微沐问道。 微沐的脸色微微凝滞。 虞菱水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再次问道：“师叔，我爹出事了？” 微沐叹了口气，仿佛是豁出去了般，低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你爹没什么事。只是他如今不在山上。” “我爹去哪儿了？” 虞菱水忽然想到了什么。 前世她回山时，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她一直以为阿爹是出什么事了。 但她一直没找到他。 怪不得前世云不辞和林青垣他们破山会如此容易，因为阿爹恰好不在山上。 微沐见虞菱水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他知道，他不说，虞菱水也定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想着，他把虞菱水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水水，你可别跟师兄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虞菱水点点头，微沐的话一字一句落入她耳中：“他有你母亲的消息了。” 虞菱水僵在原地，半晌不能言语。 “师叔，水水，你们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快来用饭啦——” 明紫夕叫道。 随即传来了周舞漓善解人意的声音：“六师妹别急嘛，师叔和师妹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说呢。” 明紫夕不解道：“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听不了的么？” 陆拾漆顿时笑出了声。 “四师兄，你笑什么？！” 周舞漓和明紫夕同时不满地出声。 程书之在几人动手前止住了他们，“好了好了，少说几句。” 慕惊尘的目光远远地落在虞菱水身上。 虞菱水站着的位置有些偏僻，她的身形半隐于黑暗中，他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 “师叔，我母亲......” 微沐在虞菱水问出之前止住了她。 “先去用膳，晚一些时候，我再跟你说。” 虞菱水回到慕惊尘旁边坐下时，她已经恢复如常了。 一家人围在桌前吃饭，昆仑山上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一群人吃饭时也吵吵闹闹的，十分温馨热闹。 只是，慕惊尘眼尖的发现虞菱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虽然会抬头笑着附和师兄师姐们的话，但笑意未达她眼底，她甚至好几次都错夹了一些她不喜欢吃的东西。 在她刚要把夹着的马蹄豆兰放入口中时，慕惊尘伸手制止了她，“怎么就吃了？” 虞菱水“啊”了一声，往手里看去，只见夹着的是她最不喜欢的马蹄豆兰。 “师叔跟你说什么了？” 慕惊尘关切的声音传入耳中。 虞菱水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旁的明紫夕又道：“二师姐和小师弟也真是的，怎么还没回来啊？对了，水水——” 第138章 虞菱水立刻扯出一抹笑容道：“啊，六师姐怎么了？” “你们可在锦城见到了小师弟和二师姐？” 虞菱水不解道：“六师姐你怎会知道锦城之事？” 一般情况下，灵犀师叔分配任务时并不会有多少人知晓的。 来叶榆城叫他们前去锦城的人分明是楚师爷，明紫夕又怎会知晓此事？ 明紫夕：“这个啊……” 她脸上浮现两坨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此事本该是我去找你们的，结果我出山门时偶遇了楚师爷，一问之下，楚师爷也要去叶榆城。于是灵犀师叔就准许我让楚师爷替我去给你们带话了。” 虞菱水想起二师姐颜绯，她又问：“师叔可有收到二师姐和小师弟的回信？” 灵犀皱着眉头，“不曾。” “水水为何如此问啊？” 微沐疑惑道。 虞菱水摇了摇头，如实道：“我们在锦城只遇到了小师弟。他说他们遇到了魔兵，二师姐便留在那儿为民除害。”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 “当真？” 不仅是灵犀，连向来笑眯眯的微沐都变了脸色。 虞菱水刚要开口，便听见慕惊尘温声道：“当真。” 灵犀和微沐对视一眼，堂内的气氛凝固了一下，随后微沐温声道：“先吃饭先吃饭。” 众人不再管此事，都埋头苦吃。 虞菱水则是悄声朝慕惊尘道：“关于我母亲的事。” 慕惊尘早以为等不到虞菱水的回应了，却冷不防听见她的回答。 他愣了半晌，才缓缓地绽开了笑颜。 晚饭结束后，大家都纷纷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虞菱水却留了下来。 她和微沐坐在桌子两侧，她有些正襟危坐。 微沐忽然笑了笑，给她递去了一杯清茶，“水水，别那么紧张啊。” 虞菱水接过茶水，点了点头，垂眸看着杯中的清茶发愣。 “你对你母亲可还有印象？” 前世的事情自然不能说出来。 虞菱水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一点也没有。仿佛阿娘是被从我脑海中涂抹掉了一般。” 微沐轻轻点头，他叹息道：“师兄呐，此事由我来告诉水水吧，你可莫要怪我啊……” 而后，他认真朝虞菱水道：“你说的对。” 虞菱水猛然抬眸，这是何意？ 是说有人将母亲从她的回忆里硬生生给抹去了么？ 微沐继续道：“你的母亲可是金枝玉叶，万人之上的公主。” 虞菱水的母亲南宫绾是王朝最受宠的小公主。 少时，虞松羽以一管玉箫名扬天下。 那年，南宫绾随母亲去江南游玩，需要有人保护在身边。 昆仑山受了镜州白家所托，只得派出弟子前去保护那被无比尊贵的妃子和公主。 恰巧，这个任务就交给了灵犀和虞松羽。 灵犀向来话语极少，还总喜欢绷着一张脸；而虞松羽儒雅温和，风流无双，时时刻刻被那小公主使唤。 南宫绾自小被娇宠长大，虽身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长大，却也十分天真无邪。 护送皇室去游玩，此事太过荒谬。 至少对虞松羽和灵犀这样的天子骄子来说太过侮辱人了。 然而，路上确实出了意外。 江中的水妖忽然冒头而出，在夜间潜上了船。 灵犀和虞松羽发觉后，虞松羽前去斩杀那水妖，而灵犀则在近处保护南宫绾和其母妃。 溶溶月色之下，浅衣少年飞身而起，他手中的玉箫泛着柔和的光芒。 箫声起，水妖散。 南宫绾自此对虞松羽倾了心。 夜晚，虞松羽坐在栏杆上，听着水声涛涛，他神识布满整条船，生怕又出什么变故。 南宫绾却没睡着，她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房间，站在床板上仰望那坐在二层栏杆上发呆的少年。 她辞退了婢女，骄傲地抬起头，命令道：“你，下来。” 虞松羽也不恼，依言跳了下来。 南宫绾眨巴着好看的眼睛在思考该如何开启话题，这个从未有如此烦恼的小公主想了许久，方才指着虞松羽腰间的玉箫，问道： “本宫见你这管玉箫十分好看，它可有名字？” 虞松羽闻言解下玉箫递给南宫绾，“此萧名为‘明月清风’。” 南宫绾接过玉箫，垂眸看着那管玉箫，笑道：“‘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倒是好名，十分适合你。” “哦？”虞松羽微微挑眉， “殿下这是何意？” 南宫绾抬眸望着他，十分真挚道：“我见你第一面，便觉你是出红尘之人。你身上纤尘不染，唯有清风明月方能与你相伴。” 可后来，那本该清风明月，不染人间烟火的山上仙人却坠了红尘，染了情欲。 护送任务圆满完成，在虞松羽和灵犀离开时，南宫绾忽然唤道：“虞松羽——” 虞松羽顿住脚步，微微侧身，“殿下还有何事？” 南宫绾眼眶通红，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哽咽：“我还能见到你吗？” 虞松羽停在原地，他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无法说出。 第139章 南宫绾以为她再也无法听到他的回应，她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声音随着微风传入她耳中。 他说：“殿下，有缘自会相见。” 南宫绾垂下长睫，掩饰住双眼里的情绪。 有缘自会相见。 可人生海海，从来都是情深缘浅。 再次见面是他找了师父要了一趟去天都的任务。 他在摘星楼潜伏，试图找出那入了天都的妖物。 正巧那日是花灯节，南宫绾偷跑出宫。 妖物横行，少年遵循妖气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时人群忽然轰动起来。 前方人挤人的，有人忽然把一个少女朝他推了过去，他下意识地接住那女孩。 推搡间，少女头上的幕篱忽然掉落，露出了一张美轮美奂的脸庞。 周遭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天上忽然放起了烟花。 火树银花和辉煌的灯火落入少女眼中，美得难以言喻。 那一刻，少年慌了神。 “虞松羽？！你怎么在这？” 南宫绾与虞松羽肩并肩走在长街上。 虞松羽有些苦恼道：“我是来执行任务的——倒是殿下，你可知此时天都城中有妖物出没，你怎能偷偷跑出宫呢？你可知若是你今夜撞上的不是我而是妖物，你——” 南宫绾忽然踮起脚尖吻住了他，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嘱咐。 女儿香扑鼻而来，虞松羽只觉所有血液都往头上涌去。 两人身后是热闹非凡、灯火辉煌的长街，上空是轰然炸开的一簇簇烟花。 南宫绾的脸颊红扑扑的，她轻声道：“虞松羽，我想见你。” 虞松羽所有的担忧与嘱咐都被堵在了心头。 他喃喃道：“殿下，你......” 南宫绾伸手按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她说：“别说话，当我是在做梦，好么？” 然而，她是公主，她自小受臣民供养，便应当担起她的责任。 她可以在内联合世家，嫁给臣子；也可以对外联姻，去别国和亲。 只是，她最不能的是嫁给他。 她苦苦哀求，父王始终不肯松口。 到了这里，微沐忽然止住了音。 虞菱水轻声道：“后来呢？” “后来啊......” 微沐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了。 后来，虞松羽带走了南宫绾。 他不能看着她在那高墙围绕的深宫里郁郁寡欢，而后香消玉殒。 那大概是他们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吧。 他们两个到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隐居，那里有四季轮换，有日出日落，也有虫鱼鸟兽，还有他们两个。 只是结果不遂人愿。 皇帝发动天下人之力，去寻找他最受宠的女儿。 最后，他们趁着虞松羽出门采购时抓走了南宫绾。 虞松羽回来时，那里只剩下了嗷嗷大哭的虞菱水。 微沐又沉默了。 虞菱水眼中水光闪烁。 许久后，她才道：“后来呢？我阿娘怎么样了？” “她被关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微沐顿了顿，“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他还记得，那年，他失踪许久的师兄再次踏入山门。 他面容憔悴，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岁。 他手里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小团子脸上也挂着泪痕，楚楚可怜的。 再后来，师兄亲手封印了那个小团子的记忆。 虞松羽把虞菱水托付给他们照料。 他则是四处奔波，寻找南宫绾。 期间，他没有任何南宫绾的消息，却仍旧不肯放弃地寻找着。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捡到一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寻找南宫绾上，很少陪自己的女儿，但他看见无家可归的小孩时，又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一想到女儿，他的心就软了下来，他不想看到像女儿一般大的孩子无家可归，有些甚至奄奄一息。 于是，他把他们都捡回来了昆仑山。 再后来，虞松羽做了掌门。 他也没有放弃寻找南宫绾。 那么多年，他得到的消息寥寥可数，每一次他都欣喜若狂地赶到消息说的地方，却总是一无所获。 微沐轻声道：“水水，你原谅师兄吧......” 虞菱水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微沐继续道：“师兄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极有可能可以找到你母亲。” 虞松羽临走前说，“替我对水水道一声抱歉。这些年来，我因为她母亲之事四处奔波，很少尽过父亲之责......水水的眉眼越发的像殿下了。” “顺利的话，我会把殿下带回来。不顺利的话......”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低得几乎要叫人听不见了， “不顺利的话，我陪她死。” 虞菱水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微沐似是有些不忍，却还是抬手，缓缓地解了她的封印。 大片大片的回忆忽然注入脑海中。 这一次，虞菱水终于看清了阿娘的模样。 虞松羽说得没错，虞菱水的眉眼与南宫绾十分相似。 第140章 只是，她回忆里的母亲褪去了少年时的骄纵跋扈，温柔得一塌糊涂。 她认认真真地给虞菱水梳头发，然后低头亲一口虞菱水的脸颊，感叹道：“水水真可爱。” 她会拉着虞菱水的手带她去花园里赏花，看着蝴蝶围绕在她们身旁而开怀大笑。 她也会教虞菱水跳舞，身姿如兰，矫若蛟龙，婉若游龙。 ...... 虞松羽会给母女俩变戏法，无数灵力从他指尖流泻而出，空中瞬间烟花齐放。 他会给南宫绾画眉，然后在虞菱水不开心被两人忽视时，给虞菱水也画一朵桃花。 他会给母女俩读人间传遍的戏本子，然后环着南宫绾看星星。 ...... 那时的虞菱水也是最幸福的。 原来阿娘如此爱她， 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 无穷无尽的回忆碎片没入脑海中，虞菱水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微沐极轻地叹了口气。 当年之事，太过残忍。 他们局外人尚且唏嘘不已，感叹缘浅情深。 何况是当局者呢？ 虞菱水忽然想起她和师兄到黄粱阁时见到的那只鬼。 玄隐说，他曾在鬼界见过她。 当时她以为他在胡说，现在想来，他见到的人可能是阿娘， 她猛地抬眸望着微沐，急切地求证道：“师叔，我母亲最后的消息是在哪儿？” 是在哪儿，阿爹才会说出“不顺利的话，他陪她死。”的话来呢？ 微沐脸色难看，有些迟疑该不该告诉虞菱水。 虞菱水见他犹豫，顾不上失态，她双目通红，声音哽咽不已，又带着一丝期盼与侥幸来。 “师叔，你告诉我，我父亲去哪儿找我母亲了？” 微沐错开目光，不敢直视虞菱水，他的声音很轻，又有些释然。 “鬼界。” 第66章 筹谋 “师兄，我只信你。” 虞菱水出了院门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踏出院门后却见不远处的青翠欲滴的古松树下正站着一个白衣身影。 慕惊尘站在树下，落了满身的月光。 他衣袂和墨发随风飘扬，多了几分出尘之感。 他眼里充满了忧虑与温柔, 见虞菱水出来, 他长眸微动, 而后毫不犹豫地朝她走去。 “师兄，你怎么还在这儿？” 虞菱水往前走了几步, 眉间尽是郁色。 慕惊尘垂眸望着虞菱水，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师妹，我担心你的状况, 于是擅作主张留下来等你。” 虞菱水继续往前走着, 慕惊尘跟在她身旁, 微风轻拂，将虞菱水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些。 今夜微沐师叔所说的话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她在恢复前世记忆时虽然已想到一些，却不曾料到父亲与母亲竟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 难怪前世宗门覆灭时阿爹不在，原来他当时去找阿娘了。 可他们此番也许凶多吉少，可前世宗门覆灭一事也是发生在这段时间，她不能离开昆仑山。 此生因果转换, 虞菱水和温浮惜阴差阳错在无影镇相遇, 其后每一步涉及云不辞的都很少。 因此，她此生与云不辞之间的羁绊一定减弱了不少。 可是二师姐呢，她被迫与云不辞一起历练，而后杳无音讯。 慕惊尘察觉到虞菱水的低落, 他温声询问：“师妹，你在想什么？” 虞菱水微微叹了口气，暗暗下了个决定：她得去找二师姐，把二师姐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此事因她而起, 二师姐是无辜的。 前世是二师姐与慕惊尘一起历练的，故而经历那些事情的是她。 虞菱水如实道：“师兄，我想去荒城一趟。” 慕惊尘闻言猛地顿住了脚步：“为何？” 慕惊尘垂眸盯着虞菱水，心里猜到了几分：“是因为你心存愧疚么？” 虞菱水没说话。 慕惊尘认真道：“可是师妹你要知道，因果之事我们无法干涉，我也不想叫二师姐受伤的，只是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在昆仑山，保护好剩下的人。” 虞菱水抬眸望着慕惊尘，她杏眼含泪，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师兄说的是，因果确实无法干涉。可我能做的不止守着……”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恳求：“师兄，你替我守着昆仑山吧……我得去救二师姐。” 毕竟昆仑山上上下下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他们两个得留一个人在山上加强结界，做好迎敌的准备。 慕惊尘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不……” 慕惊尘话还没说完，虞菱水再次道：“师兄，我只信你。” 虞菱水缓缓的吐了口气。 此行凶险万分，有些话她不得不一吐为快。 “师兄……” 虞菱水望着慕惊尘，轻声道。 然而慕惊尘却好似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般，他打断了虞菱水的话， “师妹，让我先说——” 虞菱水瞪大双眼，“不行！我先说！” “师兄，前世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轻缓无比，“恶毒女配和大反派，你我才是天生一对……” 第141章 “师妹……” 慕惊尘的声音颤了颤。 虞菱水却自顾自继续道：“前世是我识人不清，错把少时的两小无猜当成矢志不渝……” 虞菱水抬眸盯着慕惊尘，认真道：“师兄，我现在知道了——我最喜欢的是你。” 慕惊尘心尖颤了颤，脑中仿佛烟花“轰”的炸开，他心跳如鼓，仿佛一切都是美梦，下一刻，师妹便会在他眼前消失一般。 虞菱水见他久久不答话，她耳尖越来越红，而后猛地转身，装作毫不在意似的，缓缓踱步而走。 “师兄，你也别太在意，当我没——” 下一刻，一股力量抓住了虞菱水的手腕，将她带了回来。 虞菱水惊讶地抬眸，只见慕惊尘眼眶通红，声音轻颤： “师妹说的，可是真的？” 虞菱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握在虞菱水手腕上的手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慕惊尘微微用力，将虞菱水带入怀中。 他靠在虞菱水肩头，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你我天生一对。” 虞菱水闻言弯了弯眼睛，抬手抚了抚慕惊尘的背，轻笑道： “嗯。” 虞菱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师兄，和师叔还有师兄师姐一起守好昆仑山。”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来，荒城离无极魔域极近，魔宗向来狂妄自大，加之云不辞前世就想用她的玲珑心代替丢失的魔丹，她此番最坏的结果是以一换一。 慕惊尘抱紧虞菱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虞菱水惊奇的发现他忽然有些好说话了，却也没有细想。 第二日，虞菱水便下山了，慕惊尘果然没有来送她。 她一路往北赶去，她慢一分，颜绯就多一分危险。 * 灵犀接过灵鹤送来的信，刚转身便见慕惊尘站在她身后。 见她回过身来，慕惊尘礼貌行礼：“灵犀师叔。” 灵犀神色淡淡的，“找我何事？” 慕惊尘的视线落在灵犀手中的信上，“师叔可是有事要离开宗门？” 灵犀诧异道：“你如何得知？” 慕惊尘神色温和，姿态不卑不亢，却一言不发。 灵犀也不追问，她扬了扬手中的信，直接承认道：“青云宗传来讯息，我需得过去一趟。” 慕惊尘认真道：“师叔别去。这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灵犀震惊地看着慕惊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 微沐刚走出院门时，瞥见远处一抹白影缓缓飘来，他站在门口，想看看那人要干什么。 待到慕惊尘越来越近，他才笑问：“怎么？大清早就来我这儿了？是要什么丹药么？” 慕惊尘先是行了个弟子礼，才笑回道：“那不是。倒是师叔，大清早的，院门紧锁是要去哪儿啊？” 微沐笑着拍了一下慕惊尘的肩头，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你还管起师叔我了？” “弟子不敢。” 微沐拂了拂袖子：“行了行了，蓬莱宗灵药众多，可他们从不让人进入查看，这不是我好不容易才成功得到准予嘛，我自然要去瞧上一瞧。” 慕惊尘脸色微变，前世之事果然不仅是魔宗所为。 恐怕前世昆仑山被灭门与三宗十六派都逃不了干系。 “师叔不能去。” 微沐皱了皱眉，“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你今日怎么有些不对劲？” 慕惊尘一字一顿道：“此事关系到昆仑山的生死存亡之事。” * 虞菱水马不停蹄地朝荒城赶去，待她到了荒城时已是傍晚之时。 漫漫黄沙一望无际，偌大的落日浑圆似盘，红艳如火，美得不可方物。 虞菱水入城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可她能在人群中感受到一阵淡淡的魔气。 想来是有魔宗之人混杂在凡人中。 荒城中也有一些穿着青云宗弟子服的修仙之人—— 荒城离无极魔域和青云宗都很近。 虞菱水今夜是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魔宗了，她只好暂时在荒城住下。 她坐在窗边，口中咀嚼着小吃，耳朵却在留神旁边之人的对话。 旁边坐着两个貌美女子，她们身着青云宗弟子服，正在压低声音交谈。 “听说无极魔域魔宗少宗主回来了？” “那可不，那从小流离在外的少宗主回到魔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摆平内乱，统一魔宗，他现在可是魔宗的宗主了。” “手段如此狠辣老练，定是个年纪不小的人了。” “不是。”另一个女子摇了摇头，声音复杂，带着一丝惊艳，又含着几分畏惧，“听说他年级极小，恐怕比你我还小上一两岁。又有传言说，他生得唇红齿白，是个极俊俏的少年郎！” 虞菱水知道她们说的是云不辞，她又凝神细听。 “听说他开始广招魔后，各个门派都有弟子前去——” “可是魔宗不是向来为人不齿么？哪有正派仙门弟子和凡间女子愿意嫁给他呢？” 第142章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个名门正派各个口口声声说魔宗低下，却又眼巴巴想要和魔宗联合——” 那个女子看了眼身上的弟子服，吐了吐舌，又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听见后，她才轻声道：“也罢，这些事情，与咱们无关。咱们要做的就是努力修炼，慢慢进步。” “......” 虞菱水心中盘算着那两个弟子的对话，暗暗有了打算。 * 慕惊尘检查完昆仑山上的结界后才赶忙下山。 楚师爷本来躺在屋前晒着太阳，却在看见慕惊尘那一刹那转身欲走入屋中。 “楚师爷安好。” 慕惊尘声音不冷不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师爷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慕惊尘，脸上绽开笑容。 “小慕好啊——怎么？你要下山？” 慕惊尘微微颔首，却没回答楚师爷的问题。 慕惊尘盯着楚师爷看了半晌，忽然就笑了。 “楚师爷，你为何从来都如此悠闲？你又为何神龙见首不见尾？” 楚师爷摸着胡子，诧异道：“你的昆仑山史是白学了么？” “书上说的可不一定是真的，对吧，楚师爷？” 楚师爷笑眯眯道：“你这是何意？怀疑我？” 慕惊尘摇摇头，“下山路上我还有些不确定，现在猜到了几分。楚师爷定是个极擅长易容术的人。” “楚师爷，师妹房中的戏本是你放的吧？” “还有上辈子昆仑山的那场灭顶之灾你也是内奸吧？” 楚师爷的脸一寸寸凝固了下来。 慕惊尘却继续道：“我当时就怀疑，云不辞当时明明在率领那帮黑衣人，昆仑山结界忽然碎裂，山中一定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还有他当时在那个女司机车里听到的小说中曾一笔带过“......极擅易容，世间众人皆可是他。” 师妹前世见到的很多人都是他。 那楚师爷呢？ “是你吧，林青垣。” 第67章 地牢 只要她需要，他随时会出现。 慕惊尘那句话刚一落下, 不远处的楚师爷忽然笑了。 随之，他脸上的皮肤开始寸寸剥落，露出一张清俊无比的脸庞。 “慕惊尘, 你倒是聪明。” 林青垣的声音淡淡的, 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青垣似笑非笑地看着慕惊尘, 声音里多了一分玩味，“你还是放她去云不辞了？ ” “慕惊尘, 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我是你，我定会紧紧地抓住她，不叫她有半分逃离我的想法——” 林青垣垂头勾了勾唇, 面上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毕竟,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喜欢上了云不辞......” 慕惊尘闻言也笑了，他怎么会没有过这种心思呢？ 从前的他时时刻刻都想杀了她周围的男人，他每时每刻都希望她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可当他看见师妹在阳光下眉飞色舞、金贵娇憨的模样时，他忍住了。 他不想让师妹生气，也不想让她落泪。 因此,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他都压抑着这种嫉妒而阴暗的念头。 直至后来，师妹回头看向他，他瞬间仿佛被阳光普照一般，那些阴暗无比的念头渐渐消散。 因为他渐渐的被少女热烈的感情融化。 他知道, 她是喜欢他的。 “林青垣，你比我师妹更清楚云不辞非良配，你觉得敢爱敢恨、聪颖无比的师妹会又一次爱上云不辞么？” 他无需干涉她的选择，他只需要解决她的后顾之忧就行。 只要她需要, 他随时会出现。 慕惊尘话语一落，无为剑猛地出现在手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杀意，“昆仑山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紧接着，无为剑剑气围城密密麻麻的剑网冲林青垣包来。 林青垣冷笑道：“此事可不是你说了算了的——” 与此同时，林青垣双手结印，无数灵力在他身上迸发而出。 两人僵持片刻后，剑网越缩越小，而后彻底将林青垣围在其中。 待无数剑气消散时，方才林青垣所站的地方只剩楚师爷的衣袍留着。 此地果真只有林青垣的一个傀儡罢了。 * 虞菱水听了那两个青云宗弟子的闲谈后，第二日一大早便换了容貌，往无极魔域赶去。 趁着云不辞挑选魔后，人流众多，她可以混进去。 那两名弟子果然没有说谎，这几日赶往无极魔域的人越来越多。 诚然人们口口声声对魔宗喊打喊杀，但私下里还是想从魔宗这里得到些好处。 虞菱水混在人群中很容易的就进了魔宫。 一进入魔宫后，她便想办法溜了出去，一个人在魔宫中摸索，寻找二师姐。 她绕了好久后，终于找到一个落单的的侍女。 那个侍女手中提着饭盒，正快步往前走去。虞菱水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婢女的同时将匕首抵在她喉间。 “别动。” 虞菱水压低声音，在确定那个侍女不会乱喊乱叫后，虞菱水才微微松开手，低声问：“这个食盒是给谁的？” 第143章 那个侍女的声音颤颤巍巍的：“是、是给地牢里关着的女人的......” “那个女人为何被关着？她长什么模样？” “听、听说是她惹怒了宗主......至于模样，奴婢也没见过......” “地牢在哪里？” “......直行而后右拐。” 虞菱水抬手打昏了那个婢女，而后脱了她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虞菱水把那个婢女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后，提起地上的食盒往婢女所说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果然畅通无阻。 然而，当虞菱水到达地牢门口时，却被几名守卫制止了。 虞菱水微微弯腰，压低声音：“大哥，我是奉命来给里头那位送饭的。” 那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冷声道：“快点儿。” 虞菱水弓着腰，忙不迭道：“是是是，多谢两位大哥……” 虞菱水往前走去，脸上谄媚的笑容渐渐消失。 地牢里零零散散的关着一些人，虞菱水一一看去，却没找到颜绯的身影。 直至她走到地老最深处。 在昏暗无比的光线下一个身影坐在地老角落里。 那个身影一动不动的，叫人分不清是死是活。 虞菱水“啪嗒”一声丢下食盒，叫唤道：“里面的，吃饭了。” 里面那个人低垂着头，并没有回应。 虞菱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她。 半晌后，那人缓缓站起身来，朝虞菱水这边走来。 虞菱水愣在原地。 她轻声唤：“二师姐？” 颜绯面目全非，原本清秀的脸上有着一条长长的疤痕，衣衫破旧。 虞菱水的眼泪夺眶而出。 颜绯是最大的师姐，她来到昆仑山时虞菱水还小，她一直很照顾虞菱水，对她极好。 虞菱水很喜欢她。 颜绯听出了虞菱水的声音，她眼眶湿润，嘴唇颤抖，不可置信道：“水水？” 虞菱水将手伸进去，握住了颜绯的手，声音哽咽：“对不起，师姐……是我的错……” 是她的错。 她下山历练时，她不该率先选择慕惊尘。 若是师姐不和云不辞一起去历练，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模样。 颜绯不知道虞菱水为何道歉，她催促道：“水水，你快走！此地太过危险，你快离开……” “师姐，我一定会带你回昆仑山的。” 颜绯扒拉着虞菱水的手，把她一点一点往外推：“快走……别管我！” 虞菱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再次认真道：“师姐，你等我。” 说罢，她将食盒中的饭菜拿出，提起食盒，往外走去。 然而，虞菱水此次便没有像进来那么顺利了。 她刚走到门口时便看见两名守卫战战兢兢地跪下，齐齐行礼：“宗主。”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自外面走进来，他唇红齿白，却不似先前的阳光明媚，他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郁。 虞菱水呼吸一滞，暗道自己倒霉。 在看清来人模样时，虞菱水立即跟着两名守卫跪下。 她心跳如鼓，却又想起自己此时是易容状态，云不辞定然认不出她的。 想到这个，虞菱水松了口气。 云不辞冲两名守卫微微颔首，而后走进地牢里。 “啪嗒，啪嗒，啪嗒……” 他一步步接近她。 虞菱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后背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云不辞的目光在虞菱水身上一闪而过，虞菱水见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才稍稍松了口气。 虞菱水站起身来，提着食盒想要快速逃离地牢。 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云不辞幽幽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站住。” 第68章 刺杀 她最初对他生出的恨的源头是爱。…… 虞菱水顿在原地, 她低声道：“宗主有何吩咐？” 云不辞踱步而回，在虞菱水面前缓缓站定。 虞菱水垂着头，一双冷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忽然伸了过来, 捏住了她的下颚。那双手猛然用力, 将虞菱水的脸抬了起来。 虞菱水被迫与云不辞对视着, 云不辞眼中覆满寒意，他的声音阴寒无比, “你为何一个人来？” 虞菱水硬着头皮答道：“大人说这个差事太过简单，我一个人来就行......” 她也不知道云不辞会不会相信她的花言巧语。 云不辞果然沉默下来了，他猛地抽回手, 冷声道：“以后别来了。” 虞菱水瘫坐在地上, 云不辞嫌弃地扫了一眼她, 随后立即往地牢里走去。 直至云不辞的脚步声远去了，虞菱水才站起身来匆匆往外赶去。 等过几日，云不辞开始挑选魔后，她再想办法混进地牢把颜绯带出来。 然而，她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继续假扮婢女风险显然太大了，参加魔后之选的人倒是很多, 况且她们还家世混杂, 姓氏未知，偷偷混入那些选秀的人中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虞菱水重新换了个模样，就去混入那些选秀的人中了。 虞菱水本来以为她可以在云不辞选秀开始前再次溜走, 结果，她很顺利地混进去，却很难溜出来。 第144章 尤其是距离挑选魔后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们的活动越发的受限。 从最初的无人看管, 到后来她们的院子竟被围得水泄不通。 虞菱水找不到逃走的机会，只能跟着那些女子一起去殿上。 那些穿着黑衣服的魔宗弟子围在虞菱水等人身旁，推攘着她们，把她们带到殿内后叫她们一个一个依次跪下。 虞菱水看了眼周围跪得密密麻麻的众人，也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不惹人注意，等云不辞选上自己想要的人，她就可以离开了。 这么想着，她安安静静地低着头跪着。 虞菱水周围的女子时不时地好奇地抬头瞄一眼坐在殿上的黑衣少年，而后又红着脸低下头。 云不辞面无表情地坐在上头，藏匿在宽大袖袍中的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食指上戴着的玉戒， 直到他旁边的一个头发灰白的黑衣人低声道：“宗主，时辰到了，你选一个吧。” 闻言，那些女子抬头偷瞄云不辞的频率更高了。 云不辞冷笑道：“陈长老，以下这些女子中不缺来伺机行刺的人，你当真要叫我娶其中的人为妻么？” 陈长皋微微颔首，苦口婆心劝导：“宗主说笑了，你天生魔骨，是一统一山三宗十六派的不二人选。那些个名门正派看着正义凛然，实则贪生怕死，最会见风使舵，料他们也不敢行刺。” 云不辞没吭声，嘴角却是动了动，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说的也是。 这天下大局总就该变一变了。 昆仑山领头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想着，云不辞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那些女子们开始屏气凝神地等着云不辞的挑选。 虞菱水只觉得十分荒谬，真会有名门正派愿意让弟子来此么？ 看着周围人激动的模样，虞菱水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她努力表现出一副激动而害羞的模样。 这时，云不辞已经站到了她们中间，他一点一点地挪着脚步，观察着眼前这些人的一颦一笑。 在虞菱水膝盖跪得微微发麻时，云不辞终于开口了。 “你，抬起头。” 云不辞的声音很近，激得虞菱水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云不辞。 然而他却是背对着她站的。 虞菱水这时才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叫她。 虞菱水一口气还没松完时，云不辞在她前面站住了脚。 他的声音淡淡的，“你，抬起头。” 虞菱水愣了片刻，只好微微抬头，盯着云不辞。 云不辞看着她，似是有些不满，忽然蹲下伸出手捏住了虞菱水的下巴。 他稍稍用力，猛地把虞菱水的脸抬起来。 云不辞盯着虞菱水，眼中情绪罕见。 片刻后，他抽回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虞菱水垂下眼睫，瞎编道：“我名字叫南水，来自镜州。” 云不辞眸色一动，在虞菱水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只一刻，他就松开了手。 在虞菱水诧异之时，他轻飘飘的落下一句，“微弱的灵力。你是个散修？” 所幸，虞菱水在易容时隐藏了修为，否则她此时定会露馅了。 “嗯。幼时曾在一个世外仙人那儿得到过一本残籍，在里边学到了些皮毛。” “你倒是天赋异禀。” 虞菱水：？ 她竟没有听出这是夸赞还是讽刺。 下一刻，云不辞忽的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了起来。 “就你了。” 虞菱水心头一凉，“为何？” 云不辞回头看着她的双眼，不由自主地解释道：“因为......” 你的眼睛很像她的。 他忽然止住了话语。 他为何要向她解释，她又不是师姐。 “因为什么？” 云不辞往前走了几步，见虞菱水没跟上来，回头对她皱了皱眉，不满道：“怎么还不快跟上来？” 虞菱水心如死灰地跟着走了几步。 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要不，她直接趁着他不防备杀了他好了。 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 想着，虞菱水亦步亦趋的跟在云不辞身后。 “因为，你的眼睛很好看。” 云不辞的话语猝不及防的传来，虞菱水愣了一秒。 陈长皋打量着虞菱水，有些疑惑道：“宗主，最前边那人是蓬莱宗的人，她身后分别是青云宗的，还有黄粱阁那边的人，你要不在她们三个中选一人？” 云不辞凉凉地回头扫了一眼陈长皋，声音冷得不行，“要不陈长老你收了她们？” 陈长皋连连摆手，“宗主你说的是什么话啊......” “那你还想替我做主？” 陈长皋抬手抹了抹额角的冷汗，“不敢，属下不敢。” 云不辞冷冷道：“不用等了，明日就成婚吧。” “啊？！” 虞菱水和陈长皋同时惊呼出声。 第145章 云不辞回头冷冷道：“有意见？” 陈长皋摇了摇头：“属下不敢。” 虞菱水则沉默了，她此次伪装修为有利也有弊。 利处是可以不暴露她的身份，弊处则是修为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 也就是说，明日大婚，明晚是行刺的最好机会。 她得在明晚前恢复修为。 但倘若离云不辞太近，极容易被他察觉。 “你在想什么？” 云不辞不悦的声音把虞菱水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立即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紧张。” 嗯，怎么不紧张呢？ 云不辞脸色有所缓和，“跟我来。” 虞菱水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一路上，虞菱水努力地记住路旁的标志性东西，以便于明日行刺成功后逃走。 云不辞却以为她很好奇，便也没有阻止她。 虞菱水被安置在一间宫殿里，有个小婢女跟在她身旁，照顾她的起居。 直到第二日，虞菱水被早早地拉起来开始梳妆打扮，在这期间虞菱水偷偷开始恢复一部分的修为。 黄昏之时，终于开始大婚仪式。 周围都是魔宗之人，云不辞牵着她的手带她行完所有礼后，又亲自把她送回屋子里。 云不辞走后，虞菱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感受着自己体内的修为正在一点一滴恢复着， 等云不辞应酬完，她的灵力一定全都恢复了。 虞菱水轻轻地勾了勾唇。 前世今生的恩怨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不知等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才远远传来。 再过片刻，云不辞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他没喝多少酒，眼神清明，脚步稳健。 云不辞身上的喜服越发的衬得他俊美无双。 他在虞菱水身旁坐下，许久也不见他说话，正当虞菱水以为他要睡着了时，他才忽然笑了一声。 “你为何愿意来无极魔域？又为何愿意嫁给我？” 虞菱水猛地抬眸。 他是不是认出她了？ 然而，下一刻，云不辞继续自言自语着：“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在乎......”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可惜，你不是她。” 虞菱水听得云里雾里的。 云不辞却忽然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去。 虞菱水脱口而出道：“你别走。” 他走了，她如何杀他？ 云不辞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虞菱水。 他眼眶微红，又开始喃喃自语：“像，真像啊。” “不仅是双眼，连说话的语气都一般无二。” 虞菱水突然冲他笑了一下，顿时脸上生花，眉眼柔和，晃得云不辞有些睁不开眼，他轻唤道：“师姐，你来了......” 在云不辞话语还未说完时，只听见“噗嗤”一声，虞菱水手中的长剑已尽数没入云不辞胸口。 与此同时，她脸上的易容渐渐消失，出现了那张美艳无比的脸蛋。 云不辞震惊地垂眸望着刺在胸口的镜花水月。 “师姐......”他一开口，鲜血便从他口中汩汩冒出，把他的话断得断断续续的，“怎么是你？” 虞菱水头上凤冠上的流速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不止，她扯了扯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以为她对云不辞全都是恨。 可她忘了，她最初对他生出的恨的源头是爱。 虞菱水双目盛满了泪水。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胸口，但她也可以感受得到心口处传来的一下一下的钝痛。 第69章 回山 宝剑嗡鸣，红叶似火，对影成双。…… 云不辞声音虚弱, 费解问：“师姐，你为何......忽然就变了？” “从下山历练时就变了，明明我们才是最要好的......” 云不辞没有前世的记忆, 他不知道他前世做了什么。 但那又如何, 即使没有前世的记忆, 当站在与前世同样的事情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和前世同样的结果——他还是想灭了昆仑山, 杀尽师友。 虞菱水笑得讽刺：“别装了，云不辞。” “你天生魔骨，却潜入昆仑山。你魔丹丢失, 所以你需要我的天生玲珑心。若我不阻止, 你最终会毁灭昆仑山, 杀尽师友。可是，云不辞，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在你魔宗内乱，你流落他乡时，是我阿爹把你带回昆仑山, 是师叔教你修习, 给你资源，是师兄师姐一直一直照顾你、呵护你，昆仑山何时亏待你？我们又何时负过你？” 云不辞瞪大双眼，“师姐, 你如何得知的？明明......” “明明你隐瞒得那般好是吧？”虞菱水眼眶通红，“云不辞，你这么做对得起谁？” 云不辞目眦欲裂：“不！我对得起魔宗上上下下所有人！他们多年来被所谓的正派之人赶尽杀绝，只能蜗居在无极魔域, 师姐你看看外面的环境——” 云不辞指着窗外被瘴气笼罩的天地，声音忽然拔高了起来：“无极魔域荒凉无比，那些瘴气常年笼罩在上空，这样的环境如何叫人生存？！我们只是想......成为天下第一宗，成为规则的订立者有错吗？！” 第146章 虞菱水闻言，猛地拔出镜花水月，云不辞痛得立即跪了下去。 “正派中虽也有一大批虚伪无比的人，可倘若你们魔宗不常出来害人，正派之人岂会对你们喊打喊杀？！” “云不辞，你别为自己私欲找借口了。” “师姐，其实我......” 云不辞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阵灵力波动传来，而后房门被一阵阴风吹开，一道清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妹，我来了。” 虞菱水猛地抬头，只见慕惊尘正在门口，夜风吹起他的衣服和墨发，他站在暗夜里，宛若谪仙。 “师兄......” 虞菱水双目含水，在见到慕惊尘的那一刻，无数委屈从心底升起，虞菱水的泪水夺眶而出。 慕惊尘朝她笑了笑，又瞥了一眼云不辞，眼里满是寒意。 他一步一步朝虞菱水走去。 “师兄，你怎么来了？”虞菱水抬眸看着慕惊尘，鲜血自她手中银剑的剑尖滴滴滑落。 “你不是应该在山上么？” 慕惊尘温柔地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他又顺带将黏在虞菱水脸上的碎发捋直、给她别在脑后。 他的眼里尽是心疼，“山上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师妹，所有事情你都不需要自己扛，你需要，我总会来的。” 虞菱水许久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只要你需要，我总会在的。” 慕惊尘的目光转到云不辞身上，云不辞捂着胸口，唇边带血，胸口的衣衫深了几分。 察觉到慕惊尘的视线，云不辞冷着脸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抹去。 他声音戏谑：“哟，小师兄也来了。看来我这魔宫还真是叫人喜爱啊。” 慕惊尘抿着嘴，虞菱水却上前牵住了他，轻声道：“师兄，我们走。” 得趁云不辞受伤去把二师姐救出。 慕惊尘微微颔首。 虞菱水一把将头上沉甸甸的凤冠丢下，握着镜花水月，抵着云不辞的喉咙，沉声道：“起来，带我们去地牢。” 云不辞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虞菱水，又垂眸看了看正抵在自己喉间的长剑，没说什么，缓缓站起身走在前头。 几人从房中走出时，已惊动了魔宫里的人，门外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那些人一看到云不辞被挟持就拿着武器迎了上来，虞菱水把剑往云不辞脖子边贴了贴，划出一抹血痕，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溢出。 虞菱水的声音冷漠的不像话：“都放下武器！” 魔宗的人忌惮地看了一眼虞菱水，又看向云不辞。 云不辞轻声道：“都听她的。” 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魔宗弟子纷纷丢下武器。 “往后退三丈。” 魔宗弟子闻言齐齐往后退去。 “去把地牢最深处关押的女子带来。” “这......” 魔宗弟子开始面面相觑，有些迟疑。 虞菱水见状将长剑推近了些，殷红的鲜血顿时又沁出少许。 云不辞不耐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 虞菱水看着昏黄灯光下远远跑去的魔兵，提着一口气。 云不辞却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幽幽的，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惆怅：“师姐，我们何至于此啊......” 虞菱水的声音淡淡的：“少废话。” “若不是看在师门一场，我与师兄岂会留你性命，此番之后我们一刀两断，倘若下次再见，我们定会杀你！” 云不辞还想说话，却被慕惊尘骤然打断了：“师妹，我来吧。” 虞菱水一直举着长剑，手确实有些发酸，于是她点了点头：“好。” 慕惊尘眼中隐隐有杀意闪烁着，云不辞果断地闭上了嘴。 片刻后，几名魔宗弟子终于将颜绯带到虞菱水和慕惊尘面前。 颜绯被两名弟子架着，几乎站不住了，虞菱水跑过去扶住了她。 虞菱水只觉鼻子酸涩：“师姐......” 颜绯见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水水，你莫哭。” 慕惊尘冷声道：“让开。” 那些魔兵闻言缓缓地让出一条道路。 虞菱水扶着颜绯走在前头，慕惊尘挟持着云不辞跟在两人身后。 那些魔兵还想追上来，慕惊尘寒声道：“不要跟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云不辞嘴角含笑，眼里却充满了杀意：“师兄，咱们好歹师兄弟一场，你可不能一直把我挟持着吧？” 然而，那个他印象中向来好说话的小师兄此时却木着一张脸，声音冷漠：“再跟过来我杀了他。” 云不辞脸上的笑意消散殆尽，“别跟过来。” 就这样，四人一路退至宫外郊区处，虞菱水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凝聚灵力将符纸贴到云不辞身上，云不辞瞬时失去了意识，跌倒在地。 虞菱水和慕惊尘乘着灵舟把颜绯带回昆仑山时已是第三日了。 途中两人给颜绯渡了不少灵力，颜绯的身体好些了。但由于她被关在魔宫多时，身子还很弱。 昆仑山众人看见颜绯这副模样，又听虞菱水几人说完云不辞的真实身份和对颜绯的迫害后纷纷义愤填膺。 昆仑山众人又听虞菱水和慕惊尘说不日可能会有一场大战，于是他们井井有条地增强结界和努力提升自身修为。 第147章 此事将昆仑山众人变得十分团结，连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外门弟子都开始勤奋苦学。 微沐和灵犀站在山顶看着这个场景不禁感慨万千。 “没想到外战来临之时，咱们的弟子们竟会如此团结一心。” 灵犀向来不苟言笑，情绪不外露，却在此刻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感慨。 微沐则不一样，微沐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可以保持着乐观积极的心态。 现在听到灵犀的感叹，他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师姐此言差矣，咱们的弟子何时不团结了？——当然，平时少不了磕磕绊绊，但他们一向是顾全大局的！师兄一直很爱捡小孩，这是好事，只是没想到竟还会捡到魔宗少主……” 灵犀点了点头，“云不辞是魔族之人我们没发觉确实是我们的疏漏。” 微沐笑道：“师姐你就是太严于律己了！这当然是他隐藏极好，干我们何事！所幸，水水和惊尘那小子敏锐，才早早的将此事查清，我们才没下山，也有机会准备。师姐呀，” 微沐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灵犀的肩膀，“这便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天要不亡我们昆仑啊——” “诶，师姐你看——” 灵犀朝着微沐指的方向看去，却见红灿灿的枫叶林中一白一蓝两道人影站着。 白衣青年正弯腰跟蓝衣少女说些什么，少女却眉头紧皱，一副极为不开心的模样。 白衣青年说了许久后，蓝衣少女才绽开笑颜。 少女笑靥如花，她一笑起来，叫周围灿烈如火的枫树林都失了几分颜色。 见少女终于笑了，青年也跟着眉眼弯弯。 随后，两人纷纷祭出宝剑，剑意凛然，枫叶飘落，白影如仙，蓝影若雾，美不可言！ 灵犀嘴角也微微上扬，她忽然想起少时微沐也极喜欢弯下腰逗她玩。 她平日里不苟言笑，却总会被微沐逗得弯了眉眼。 微沐也似乎记起了什么，他垂眸看着身旁女子的容颜，嘴角微扬，眼神缱绻。 * “师妹，你等等我——” 慕惊尘远远跟来。 自他们从无极魔域回来后，虞菱水便生他的气。 慕惊尘思来想去，才明白虞菱水定是恼他偷偷下山去无极魔域找她。 这几日，他每日都去虞菱水院子外头等她，可她从不出来见他。 直到今日，虞菱水才出门练剑，慕惊尘一路跟着她，却找不到任何说话的机会。 虞菱水其实并不是在生慕惊尘的气，而是在恼自己。 她当时下山时视死如归，本着不叫自己遗憾的心态和慕惊尘表明心意，结果几日后，慕惊尘就出现在了无极魔域，当真是叫她恼怒不堪。 她一看见慕惊尘就会心生恼意，因此她一直在躲着他。 “师妹——” 慕惊尘急忙走进，拉住了虞菱水的袖子。 虞菱水冷着一张脸看向慕惊尘身后的枫叶上，慕惊尘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声道： “师妹，你、你别生气了。” 虞菱水抬脚欲走，慕惊尘又挡在她身前，他弯下腰，低头与虞菱水直视着，目光哀求，“师妹若是实在气得不行就、就打我几下消消气可好？” 虞菱水闻言木着脸盯着慕惊尘，她看了他许久后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慕惊尘眼中闪过一抹期待，“师妹……你笑了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虞菱水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她认真道：“我不是气你，我是恼我自己。” 慕惊尘十分不解：“恼你自己做什么？” 虞菱水见他又跳回这个话题，又急又气，冷哼道：“干你何时？！” 慕惊尘见虞菱水又气了，不知所措地要继续哄，却见虞菱水祭出法器，脆声道：“拔剑！” 慕惊尘疑惑地瞪大双眼，见虞菱水又道：“师兄，你我切磋一番！” 慕惊尘脸上绽开笑意，无为剑咻的飞出。 宝剑嗡鸣，红叶似火，对影成双。 第70章 正文完 “明知不可而为之，…… 兴许是被虞菱水和慕惊尘等人撞破了魔宗的计划, 这场大战迟迟未来。 昆仑山众人在勤勤恳恳准备中又过去了三个月。 此时已入隆冬，昆仑山地势较高，大雪纷纷扬扬, 转瞬之间, 昆仑九山十八峰就已成白茫茫的一片了。 变故来临之时, 正是大雪刚停之刻，整个世界都是白的, 连天上的太阳也惨白得不像话。 亿万灵力正一下一下的攻击着昆仑山结界，发出嗡鸣声。 昆仑山众人站在山门迎敌，将体内的灵力往结界上渡去。 他们还是来了。 他们并非不知昆仑山准备充分, 只是他们别无退路了。 天下人都知魔宗与其余两大宗、无数小门派勾结, 他们试图灭了昆仑, 取而代之。 结界终于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攻击，开始寸寸破裂。 灵犀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你们可惧？” 昆仑山洋洋洒洒无数弟子齐声高喊：“不惧——”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弱水河波涛汹涌，河对岸站满了无数黑衣人。 第148章 为首两人一人黑衣乌发，马尾高挑，唇红齿白。 另一人青衣猎猎，鬼面狰狞, 身姿如松。 虞菱水知道云不辞和林青垣身后跟着的除了两家之人外还有无数虚伪的正道之人。 遥遥相望, 各自为营。 无论是少时两小无猜的云不辞，还是无数次同生共死的林青垣，对虞菱水而言，都是敌人。 云不辞的目光紧锁在对岸的蓝衣少女身上,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自嘲道： “林青垣，我们所做之事到底正确与否？” 林青垣的脸隐逸在鬼面之下，没有人可以看得出他的神色。 他的声音里也含着一丝惆怅：“是对是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所求何物。” “前世，你求魔丹，我求权力。而今生……”林青垣感到双眼酸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今生，你求权，而我求的，是人。” 他只要她。 林青垣只要虞菱水。 云不辞不解地回过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所求不同？” 林青垣淡淡地看了一眼云不辞，“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此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慕惊尘非死不可。” “师妹——” 虞菱水回头，便见慕惊尘穿过茫茫人海，一步一步走到她身旁。 鬼使神差的，她忽然想起，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师兄都如此刻一般穿过人山人海，淌过万水千山，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边。 想到此，虞菱水不禁弯了弯眉眼，“师兄。” 慕惊尘垂头看着虞菱水，眼里尽是柔和的光芒，“师妹，别离开我的视线。” 他害怕，他怕他一不留神之间，她就会如前世一般忽然消失。 虞菱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 就在两方势力僵持不下时，一阵厚重的灵力波动传来，与此同时，一道淡然的声音自虚空中落下： “无色城，温家，前来昆仑山，助君一臂之力！” 一道不羁的少年音随之响起： “我们雪兰家的人，何时能叫你们欺负？” 而后，两道光芒落下，无数修士在虞菱水等人面前缓缓地落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黑衣少女和白衣少年。 黑衣少女一见到虞菱水便跑了过来，“水水！” 虞菱水想起前世她替温浮惜留下时，温浮惜曾说，若她们识人清，她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今生温浮惜保留着些许记忆，她们都远离了云不辞，故而她们也成为了朋友。 “阿温！” 虞菱水接住了朝她跑来的少女。 雪兰白站在温浮惜身后，他耳根和脖颈都红透了，有些扭扭捏捏地冲慕惊尘道：“你、你别误会，我方才只是为了震慑住他们......我才没有把你当做雪兰家的人！呸呸呸！我的意思是，你父母亲的事是我父亲不知变通，你还是我们家的人！” 说完，他就别开了脸。 慕惊尘知道雪兰白此人单纯又善良，在锦城时他就已经帮助过他们，他前世也曾救过师妹，此时又带着雪兰家的修士前来相助。 于是，他冲雪兰白微微颔首，表示友好。 然而，雪兰白见慕惊尘并不说话，更加郁闷了，他冷哼一声后装作不在意般地别开脸望着对面的敌人。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猛地出现，而后又一群人走了过来。 为首那人手持鎏金扇，相貌俊美，正是赫连夷。 赫连夷曾被慕惊尘毁掉了筋脉与灵海，可此时却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虞菱水挡在慕惊尘前面，警惕地看着赫连夷，生怕他忽然动手——毕竟，他曾是林青垣的人。 慕惊尘明白师妹的顾虑，他没开口，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按了按虞菱水的手心。 虞菱水往后退了些，露出慕惊尘充满探究的脸。 赫连夷“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鎏金扇，遮住脸，只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母亲把她的妖丹给了我。”赫连夷轻声道，“她希望你能原谅她。” 慕惊尘没说话，虞菱水却冷笑道：“妖王大人你这是何意？你轻飘飘的一句令堂想要求得我师兄的原谅，我师兄就必须要原谅吗？令堂的愿望就可以把我师兄所受的这几百年的关押和折磨轻飘飘的揭过吗？就可以使我师兄每逢月圆之时双目失明，啮骨之痛烟消云散么？” 虞菱水的声音中竟带上了一丝哽咽：“赫连夷，你们凭什么啊？” “师妹......” 慕惊尘伸手搀住虞菱水。 赫连夷轻声道：“母亲已把所有事情同我说过了。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是，今日我与妖族众人定会拼死相助。”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一道声音又响起了：“等等——” 虞菱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名修士抓着一个青年缓缓落地。 南宫意笑道：“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把我所有亲信带过来了——说起来，也算是为兄送你的一场见面礼了！” 在南宫意话音刚落，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猛地在对岸响起。 第149章 只见对岸密密麻麻地黑衣人后方忽然宛如天崩地裂般炸开来，无数黑影被炸得粉碎，不过刹那间便使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 虞菱水一脸震惊地看着南宫意。 南宫意朝她挑了挑眉，“怎么？你还真当我们南宫一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么？” 若南宫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又如何做了上千年的皇家？ 对岸的动荡不过维持了一会儿，不过这就足够了。 在云不辞和林青垣飞身而起之时，昆仑山众人纷纷祭出法器，其余来支援的各家势力也开始结印。 虞菱水从体内祭出玉碎，她双手覆在琴弦上时，又一次听见了那个娇媚的声音： “你给我的惊喜还真不少啊！来吧，这将是你我最默契的一战——” 虞菱水双手不断拂过琴弦，无数灵力自琴身绽出。 亿万灵力相撞，又分开。 天地黯然失色。 那一战，空前惨烈，却也是无比盛大。 团结、爱和坚持，是亘古不变的主题。 大战以黄粱阁阁主林青垣身死弱水、无数修士消散人间作为结局。 虞菱水手中的玉碎四分五裂，替她死了一次。 云不辞被部下拼死救下，消失在弱水河。 自此，昆仑山依旧是天下第一山。 叶榆城，白塔顶。 身着深蓝色衣裳的异域少年遥望远方，神色悲悯而充满神性，微风吹来，吹起他的墨发和衣袍，又带动他衣服上的小铃铛，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着深蓝色衣裙的少女，少女静静地看着少年的身影，许久后 ，终于忍不住开口，“大人，你在看什么？” 乌止昀遥望昆仑山的方向，沉默良久才轻声道：“逆天改命。明知不可而为之，他倒是赌对了。” 月湿烟好看的眸子闪了闪，疑惑道：“是慕公子么？” 乌止昀轻笑道：“嗯。” 他第一次见到慕惊尘并不是在慕惊尘前来求他复活虞菱水时。 相反，他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他了。 彼时，乌止昀站在白塔顶夜观星象，他忽然见到紫云蔽月，而后一道紫光在夜空中一闪而过。 他占卜了一下，原来是异世孤魂无意间被牵扯入这边的因果啊。 后来，他才知道，这抹异世孤魂的因果竟还与自己有关。 乌止昀看着慕惊尘投胎、出生、逃遁、被骗、被囚、被捡，而后又看着他如何一点一点将自己伪装成圣父的模样，又如何在后面睚眦必报。 也看着他冷眼旁观，又步步沦陷，看着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情感，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而后，一步慢，步步慢。 直至他所爱之人身死在他怀中。 最后，他跪倒在白塔前，请求他为他复活她，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今生，他们逆天改命，不死不休。 所幸，天神降福，他们终于得偿所愿。 有些人可以死亡解脱，而有些人只能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犯之错结的果，求死不能，生生世世，活在无尽的悔恨之中。 “大人，你在想什么？” 月湿烟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乌止昀的思绪冲淡，他嘴角罕见地露出一抹笑意。 乌止昀往回走去，跃下白塔，声音清朗而好听： “我在想，明天该是个好日子吧。”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