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 他和她的故事》 第1章 [bg同人] 《(综同人)[运动番]他和她的故事》作者:果灯阿珀【完结+番外】 简介:1《夜奔》/已完结 心曾与一人靠近,在京都的茶室再见时,藤原愁想起了这件事。 2《林中鸟》/已完结 来应征巫女工作的女人身上带着酒味,不录用也可以,走前她却正坐行礼:“以后请多指教!” 希望不会变成麻烦的事,泷川雅贵在心中感叹。 3《他的使用手册》/已完结 “哈?我才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你这种普通的女人!” 第一次交谈时,及川彻对刚田雪说。 刚田雪挥了下球棒,在簌簌风声中,她笑笑地看着他:“随便。” 4《狐狸与渔夫》/已完结 船原玛丽只想着和宫侑玩得快乐就行,求婚什么的,不过以为是玩笑。 谁知道,宫侑当真了。 5《巧克力天使》/已完结 宫治喜欢上做饭团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记了。 但他记得,他喜欢上玉城小春的瞬间——在他还不知晓她名字的那一刻。 6《花火》/已完结 小林美和,二十五岁,在新年夜离家出走了。 在街头,她遇到了被所有人以为是她初恋的家伙,仁王雅治。 7《世界中の誰よりきっと》/已完结 清水林檎一直觉得,自己会在小镇过完一生。 迹部景吾从没想过,自己会就这样喜欢上谁。 小镇girl和都市boy,在诺大的东京,相遇了。 8《擅长接球的朋友弟弟》/已完结 小枫从来都是朋友的弟弟,至少松本夏在拉着他的衣服大哭然后被亲吻前的那天,是这么认为的。 她是姐姐的朋友,自己应当和对姐姐一样同她保持距离,至少在她在自己怀里大哭前,流川枫都这么想。 tag列表:衍生、言情、近代现代、轻小说、网王、sd、天作之合、体育竞技、少年漫、排球少年、作品视角:女主、所属系列:同人已完结 【阅前注意】 1. 2.不定期掉落小短篇 3. 4.预收见专栏:《牛岛前辈,结婚吧!》 5. ==================== # 《夜奔》 ==================== 第1章 第 1 章 =======================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坐在了他的身边,还哼着不成曲调的歌。 怎么回事,是迷路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隔着一段距离他就这么想着,直到她带来的风吹来又停驻在他身旁时,才扭头看去。对方也正好朝他看来。 黑到与墨一样的头发,黑到和树的影子融在一起却亮晶晶的眼睛,哼唱着歌谣的女孩与他差不多年龄,他理应问“你是谁”,她却更先开口,朝他露出略带腼腆的笑容,说:“你的头发真好看啊。” 她说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一下抬手,将她打开了。 一时的冲动,他自己也很惊讶。大概是听到母亲和父亲“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呢”,又看到婴儿摇篮里的妹妹。婴孩整日发出声响,连话都不会说,只是一味地笑着,朝他伸出手。 他或许,将同样朝他靠近的手弄混了。 “抱——” “我原谅你。”女孩站起身,双手叉腰,低头望着神情呆住的他,一字一顿:“因为我喜欢你头发的颜色,所以原谅你。” 在他的眼中,她与忽然从阴云后露出脑袋太阳一样,又像是从晴空中掉下的雨。总之,比祖父家的天气更让人摸不清头脑。 “哈,不胜感激。”他觉得在这般情况下要如此回复。 虽然觉得不大对劲,不过面对不明所以的存在,还是先观察一会儿比较好。果然,女孩笑了,笑出了声音。 “这是什么话?”她歪着脑袋,轻快地跳了几步,回身看来:“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在我家的花园里。” “啊,我记得门牌上写了藤原。”她点点头,好象这样就够了,然后说:“我是橘花,今天刚搬到这边来。那么再见了,金发的藤原君。” 她迈出了脚步,他要叫住她,告诉她“大门在那个方向”,却见女孩熟练地踩上矮墙,手抓住上方砖瓦间的缝隙,两下就爬上了顶,坐在墙头。 消失前,她朝他笑了笑。 稍晚管家东条说起附近姓“橘”的空屋搬了人进来,藤原愁才知道,午后遇见的一切不是幻影。 然而,橘花正是梦幻般的存在,哪怕她成为与他同校的转学生,穿行在众多学生中间,起初也总觉得她会在某个一瞬间会再次失去踪影。 她是一个人搬到这山中小镇来的,和愁一样,每天早晨都被车送到学校,大家都说她是财阀家的大小姐,风言风语传得夸张。 藤原愁记得,在橘花离开之前,不少人都认为她的父母双亡,被送到这边来,是她恶毒叔叔不想让她继承家族财产使出的手段。 “我是私生子。”橘花这么坦然地说出她的身世时,藤原愁一时不知要怎么回应,就和与她初见时同样。 “是嘛。”他最后只有这么说。 那是五年级的时候,橘花搬到他家附近,已有一年时光。藤原愁在县立武道馆对弓道一见钟情,借用市营的公道馆,开始接受前皇宫护卫的西园寺老师指导,橘花来参观过一次。 第2章 “我没有看过弓道,”她这么说,“可以去看看吗?” 和西园寺老师提起后,得到了同意。 在听到“好啊”的回答前,愁以为老师会拒绝。老师会一对一指导小学生,已是天方夜谭,愁试图想象父亲是怎样拜托,没能成功。 如今他提出想让人来参观,意思是对方对弓道,并未抱有认真的态度。走马观花一般的来访,老师竟应了下来,实在不可思议。 那个周末,藤原愁便和一起,去到了练习的场地。 听说他和橘花走得近,父母并没说什么,不过还是露出有其他事没告诉他的神色。若是其他情况,藤原愁大约就会和橘花拉开距离,但可能只是为了她一句“我喜欢你的头发”,让他没有这么做。 周围的人都说他是个早熟的小孩,那么橘花就像是他的反面。和他一样,她在人群中也是突出的,却是不同的意味。愁因自身的沉默显得特别,她却因其活力被众人瞩目。 橘花很擅长运动,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就代表班上跑接力赛的最后一棒,拔得头筹。愁是隔壁班的学生,看着她即将冲线,也忍不住要为她加油。 不过他几乎不大声说话,记忆里一次也没有,和橘花呆在一起时,她却和提醒愁“要安静些,沙绘在睡觉”的大人们不同,每当他提高音量,她总是咯咯笑出来,好似见到新奇的事物,永远也不会腻。 去到西园寺老师课上的那天也一样,平日里安静的指导课,因橘花的存在成了交响乐的现场。愁时不时窥视西园寺老师的表情,见她耐心地橘花解释“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他暗中松了口气,感到安心。 “那么就来试试吧。”西园寺老师说:“你和愁差不多高,很合适。” 因身高和臂长不同,弓和箭都需调整,就和孩童用的小提琴与成人用的规格不一样是一个道理。 愁站在侧旁,看着西园寺老师指导着橘花学习动作,摆好姿势。弓道的舞台是在内心,他觉得橘花更适合一些热闹的项目,比如花滑或体操,配合着背景音乐,而她站在灯光下,整个舞台都属于她一人。 “是这样。”西园寺老师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你自己试试呢。” “好!”橘花的声音一如往日明亮。 藤原愁拾回了神,将女孩的身姿映照在眼中。他忽然发现,周遭很安静,一如往常,静到能听见风吹过草丛的声音,站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的女孩是那般安静而专注地望着前方,箭击中靶子时的声音铮铮作响,比平日里还要清晰。 “中,中了!”橘花转向西园寺老师,然后放下了弓,直奔藤原愁的面前。她蹲下身拉住了他的手,在场中转起了圈来。 藤原愁既惊讶又惊慌,侧头看着西园寺老师的神情,却见上了年纪的女性望着两人,露出宽慰的笑容。 面前女孩大笑着,声音飞往天空,藤原愁看着她甩动着的双马尾,没能笑出来。 在这一刻,他是害怕的。 -------------------- 虽然很多人都磕弦音角色之间的cp,但还是想写点儿bg! 第2章 第 2 章 ======================= 再成熟的小孩,也是幼稚的。在鸣宫凑出现后,藤原愁坦然地面对了自己还是个小孩这点。而那日橘花来到练习场,西园寺老师说她有天赋,问她要不要学习弓道时,藤原愁攥紧了手,要做一个大人,心中想着的是“不要,不要再夺走了”。 “谢谢你,老师!”女孩的手指贴在一起,又垂下脑袋:“但是不行,我不能学习弓道。” 动作是幼稚的,语气却透露出她做了其他打算。 “为什么?”西园寺老师问。 “因为,”橘花再次扬起脑袋,笑着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成为艺伎!” 愣住的不止是藤原愁,还有西园寺老师。 到了结束的时间,两人收拾好东西往门外走。藤原愁的心情复杂。多少人梦寐以求,要受西园寺老师的指导,橘花却想也没想就拒绝,而且说要成为艺伎……? “艺伎是指京都的艺伎?”他问。 “是!”橘花猛地点头,从鼻子里发出哼歌的声音,又跳着走了起来:“我要做艺伎,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学习弓道。抱歉,小愁。” 女孩兀自沉浸在情绪中,藤原愁没有跟上。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是艺伎?” “这个嘛,”她呼呼笑了一声说,“因为我是私生子啦。” 是,冲击吧。比起私生子这一别扭的存在,完全无关的事从橘花的口中说出来,好像就成了拥有逻辑的存在,然而向来成绩出众的藤原愁却没办法听懂,在困惑中又有些焦躁。 橘花回到他的身旁,两人同步走下楼梯,她用轻快的语气说:“我的妈妈就是艺伎。她没和我的父亲结婚,生下我后就去世了。家里的大人们不喜欢我,听说这座镇子是我出生后第三个生活的城市,但我只记得后两个就是了。” “你的妈妈是,所以你也想成为艺伎?” “是啊。因为我想知道,妈妈是个怎样的人,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但要等到十五岁那天才可以去京都,好想快点长大啊。” 藤原愁察觉到了惭愧,虽说他还不明白这份心情的定义。固然这一天,他在他和橘花之间有了相通的地方,可他却急速地后退,因她从来都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第3章 他认识的橘花天真烂漫,和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不同,他自觉自己也与他人一样,但在周围大人们的称赞下,他到底是感受了一些自身的特别之处。橘花却没有。她也因她亲人的性格受到大人们的喜爱,妈妈也同样,与她见过一面后便偶尔会提到她,虽说愁到今日才明白的妈妈并不会让他常将橘花叫到家里来玩的原因,但若橘花不是私生子,妈妈一定会喜欢她,可能胜过对愁的感情。橘花会和沙绘一样,去到他无法靠近的那一边吧。 然而今日,此刻,橘花告诉他的,有关她的身世与她的梦想,却头一回令她的真实昭然若是。她拥有的竟是和他相似的过去,无法和母亲亲近,又同父亲远离。在父亲说为他找到了弓道老师时,愁几乎是颤抖着道了谢,渴望着和家人靠近的心情,他与橘花应当是同样的。 而他在片刻前竟将她纳入他狭小的心里,妄自揣度她的存在将对他造成威胁,因而不希望她答应西园寺老师的请求。 孩子气,真是孩子气,过去很多年,藤原愁想到这一天和之后的事,依旧会出现小小的自责,并未自己的想法与行为感到羞愧。他开始疏远橘花,或许他努力保持了距离,可一旦看到橘花,藤原愁就会想到自己的幼稚与不成熟,他无法面对昨日的自己,他无法面对今日的橘花。 她愈是对他笑得灿烂,喊他的名字,称赞他的发色在阳光下是多么美丽,他越是不知要做出怎样的神情,呼唤她的存在,和她相处时要如何表现自己。别扭,很难受,到底是什么哽在他的内心,藤原愁知道得很清楚,可他无法对橘花说明,在她面前承认他有过软弱的一刻,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橘花自然发现了,她问他有什么心事,他说“没有”,她说“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他说“没有”,她说“可你看上去就是不高兴啊”。 “我很高兴。”被对象追问,藤原愁叫了出来:“今天学校的考试我拿到了满点,昨天西园寺老师也夸我有进步,后天还是沙绘的生日,家里要给她举办庆生派对,我很高兴。” 两人站在教学楼外的平地上,橘花睁大了眼睛,藤原愁才发现,她被吓到的时候,表情并不是那样丰富。 “今天天气很好,”他压低了声音,“我也很高兴……” 他不待橘花回应,就拉着书包,大步跑向校门,先进了等着他的车里。 司机和橘家的司机打了个招呼,在坐进车里后说:“今天不是和花小姐——” “开车吧。”藤原愁把书房重重地顿到一边:“西园寺老师的课要迟到了。” 他没再见到橘花,第二天她没来学校,老师说她生病了,愁想着要不要去看望,那个周末,有两份礼物送到了他家来。一份是给沙绘的,是一个小熊的娃娃,还有一份是给愁的。 他十分惊讶,在派对结束后,才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里面掉出来一张纸条。 “愁,不能和你告别,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是我要离开了。你好像在生我的气,还对我大吼大叫的,真是个笨蛋,但是没关系,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原谅你噢!所以你要开开心心的,弓道练习要加油! 不会忘记你的,花” 他跑去了橘家,名牌还在,仿佛主人明天就会回来,但灯再也没有亮起过,一次在车上路过时看到人影,愁立刻让司机停车,跑了过去。结果是修理花园的园丁,听到愁提到橘花,他说“好像是有一个女儿吧,我也不清楚”。 不到一个学期,原来橘花在镇上只是暂住。愁以为自己会深陷不可言说的忧郁,但鸣宫凑出现了,橘花的身影逐渐在他的心中淡去,但他永远记得那个不成熟的自己,也就不会将她忘记。 十年后,二十岁的藤原愁第一次踏上京都的土地,他再次见到了橘花,在上七轩高级茶屋里。 -------------------- 这篇也是会有点狗血的……请注意! 第3章 第 3 章 ======================= 二十岁的藤原愁在伦敦读大学,之所以选择去海外,不仅是因祖父家在当地。申请英国首屈一指的学校对他而言,没有一丝困难,尔后只要通过学校之间的交换项目,他就能不必参与入试,顺利进入日本最好的高等学府。固然藤原愁也能选择更加困难的道路,但他拥有足够的资源,为什么不偶尔省下些精力去做其他事。 在得到了入学资格的那个冬天,他开始独自一人的旅行,靠搭便车的方式,从东京出发,一路向西,正好赶上夏季的开学。其他新生还在期待着通过校园生活变成大人,藤原愁已是后者的一员了。 父亲特地飞来伦敦一趟,在校园参观后和愁一起吃了饭。祖父想让愁继承在伦敦的公司,父亲也想让愁加入自己的经营,藤原愁因而选了商科,同时将物理学作为第二专业修习。他想通过另一种方式,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 第一次交换是大二,他参加了欧洲的项目,在三所学校间辗转,第二次交换是大三,父亲想让他回日本,愁于是选择了交通最方便的京都的大学,向教授递请了研究报告后获得了转去的资格。能完美掌握日语的海外学生,对教授而言,是最好使唤的助手。 藤原愁是第一次来京都,错综复杂的街巷,好似要将人引入异域。下一个转角或许是尽头,也可能是一片新的区域。司机停在大马路上,告诉他进去后要怎样,藤原愁只听了一半明白,想着手机上有电子地图,对照着巷里的店家门帘,迷失了十分钟,他才拖着行李箱找到了即将住上一整年的屋子,一座盛开着紫阳花的僻静宅院。 第4章 从这儿到大学,走路不到二十分钟,第一天去学校,愁就赶上了社团招新,是他初高中时都见过的风景,在要震坏耳朵的声响里,他到达教授的研究室,和其他几个学生见了面。 日语说得磕磕巴巴的留学生有两位,教授一走,学生们约去附近的咖啡厅,一同加入的还有京都当地的学生,似是想担任导游。愁也跟去了。一行四人,用出租和自己的双腿,在迷城里转了一天,与游客无差,停留的地方是神社与茶屋,多了些学生会用到的书店。走得累了,就在路边坐下,吃些点心,在爬鸟居时,说要来的两人叫苦连天,愁和本地学生对视一眼,默默无言迈上台阶。 晚饭是充满现代感的咖啡厅里吃的,留学生们用流利英语和愁吐槽教授的英文口音之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之类的话题,吃完回程好似有恢复精力,散步回左京,留学生在一条驻足巷口,本地学生探头看去,摆了摆手:“啊呀,这种地方我们可没法去。” 藤原愁和他们一起侧头,见两位华丽打扮着的舞伎从店门里出来,脚步匆匆去往街巷尽头。 和管家东条提到橘花想做艺伎时,东条怔了下神,说:“橘小姐是开玩笑的吧。” “我不这么觉得。” “艺伎不是容易的工作。” “没有工作是容易的吧?” “虽说如此,还是有些不一样。”东条斟酌用词:“愁少爷知道艺伎要做什么吗?” “跳舞,唱歌,和客人们聊天,应该还要学茶道和插花?” “你知道很多,除此之外还要学习演奏三味线,但不是所有艺伎都有这些机会。她们需要和供她们工作的茶屋合作,得到客人们的指名,才能拥有赚钱的机会。虽说教导她们的老师注重技艺,对客人们来说,艺伎最应擅长的或许是喝酒和聊天。” “花很擅长聊天。” 东条听了苦笑,只好应道:“是这样没错。” 那些没有说出的话,如今藤原愁完全明白了。他望着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时隔多年想起那笑容灿烂的女孩。她成为艺伎了,他好像并不希望她的愿望得到实现。 对藤原愁来说,做饭是一件苦活。在成为大学生后,最令他苦恼的就是做饭。 在繁重的功课下,学校附近的外卖都被他点了个遍,味道实在无法恭维,他喜欢和食,以至于没法用烤箱糊弄,只好开始学着自己动手。等到一人搬来京都,藤原愁已能让自己的肚子感到满意。 打扫房间与修整院子的人,一周来一次,平日里其他杂物,他都能处理好。教授多有让他照料那两个留学生的意思,小组作业时把他和两人安排在一起,头一次两人吵吵闹闹的,出来的成品并不叫人满意,经藤原愁修改后得到高分,第二次他们就想把作业都推给他。 “我是没有问题。”他查看课题后说:“但你们什么都学不会,在离开学校后还是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没法毕业。这样可以吗?” 两人便被驯服,乖乖收集资料写成报告,在组会上三人再进一步讨论,查缺补漏,藤原愁倒也没听到任何抱怨,反倒都对他说生活好像充实了起来。 父亲来看他,是在一个月后。春日来到最盛时,他和愁单独吃了一餐,之后便带他去见家中在此处的朋友。藤原愁第一次去到茶屋,观看艺伎的表演。哪怕先前自以为清楚,如今他才真正了解到这一职业。 高级的茶屋都是介绍制,没有引路人无法窥见,父亲的友人很是克制,但也推杯换盏,看上去还没有愁大的艺伎在柔白面目下,将小小的酒杯不断送进樱红口中,舞与乐悠悠作响吟唱,藤原愁望着他人注视着台上的目光,在说“抱歉”后起身,离开房间去到盥洗室,意外撞上其他艺伎坐在廊边,用手帕掩口,吞水喝药。 “还行吗?”茶屋家的老板问。 “习惯了。”艺伎回道,站起身来。 藤原愁自知自己不该在此处,幸好抓住了时机,假装自己刚走到这边。茶屋老板同艺伎都同他低头问好,他也稍稍示意,同人擦肩而过,又忍不住回头。婀娜身段,行姿站坐都极为优雅,在他脑中响起的却是东条说出的“不容易”一词。 “感觉你不大自在。”在回去的车上,父亲对他说:“这份文化在你们年轻人看来是腐朽了,但它也有存在的必要。” “什么必要?” “它养活了很多人,离开这里就活不下去的人。” 但也有不被允许离开的人吧,藤原愁想。 后来又有家中的朋友将他约见,藤原愁便不再去茶屋了。 一年时光转瞬即逝,即将到他离开的时候,冬天的雪逐渐化去,屋里的帐子门换了样式,厚重的衣衫也轻快起来。 教授忽然说要给他送别,藤原愁以为是自己被他使唤了整整一年,虽都是自己能处理的事,放在伦敦,却是接近能被学生投诉并受到惩罚的程度。 傍晚时分,他和其他两位教授与两位学生坐上车,一共六人前往饭店,却被拉到了长巷之中。与愁第一回去时不同的街道,但也同属四条化街之一。 想要拒绝,但没有离开的理由。几位教授乐呵呵的,说现在年轻人虽都道德高尚,好像对花街不感兴趣,但这回他们却等到了如今年收第一的那位艺伎来,要让他们开开眼界。其他人或许还是有些期待,藤原愁却想着要无聊地度过今夜了。 第5章 技艺固然是美丽的,他也能沉浸其中欣赏,可他一旦想到在一轮月下那仰头灌着瓶装水的那个艺伎,就会被人为营造着的梦幻中被拉回现实。 “这里是一花。” 藤原愁默默地品尝食物,捉摸着要如何做,众人闲聊之时,门外传来打招呼的声音。艺伎在京都腔外,又有一套特别的说话方式,这是藤原愁第二回听见,声音柔美,若带着想象,自然会被撩拨心弦。 “来了,来了。”教授们说着挺直了身体,学生们则都侧目。 门先是拉开了一点,随即开了半扇,包裹在丝绸和服中的女人来到屋里,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时,她看向坐在主位的人。 此人是教授中的爱好茶屋者,这次便是经由了他的介绍,两人似是并非初见,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表演。 藤原愁学习弓道,是为弥补身体里不足的和风,花街已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喑哑吟唱着的歌谣里,来人在弹拨的三味线中舞蹈,而他在其中看到万千姿态,若不考虑其他,是会令他心情平静。 不愧是年收第一,有教授替愁感叹,愁还记得刚来京都时所见那位是炙手可热的新星,固然有其优势,但对服务业而言还是略显不成熟,有其美中不足。而如今的这位,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叫人赏心悦目,理应是经过后天训练,却好似浑然天成,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熟门的教授并不开始就介绍随行,过了一会儿才将学生们介绍出去,要一花猜他们是来自哪里。 在场三个学生,两个有海外血统,但都不明显,猜错了就要喝酒,学生们好像也一同成为了玩物。推辞与笑闹过后,轮到了愁。一花靠近他身旁,要将他仔细端详。 “我就算了。”他放下筷子,坐得端正,侧头看她:“我——” “您有着很漂亮的发色。”一花朝他伸出了手,将愁落在肩头的一抹发丝攥在了手中:“我猜想,愁君的祖父是英国人吧。” -------------------- 艺伎的部分无考据(也没去过茶屋),是根据看了漫画和剧后留下的印象写的,有和实际情况很不一样的地方。 第4章 第 4 章 ======================= 第一摊结束后,教授们已是醉醺醺的,学生将他们送上了车,在夜风里打了个抖。两人说要去续摊,藤原愁摸了摸胸口: “啊,我把东西忘在茶屋了。” 于是拒绝了第二摊,大步回身,往茶屋走去。巷中的店不容易找,路线却在脑袋里记得清楚,老板娘闻言惊讶,叫人来问,却寻不见他的东西。 “那是母亲送给我的钢笔。”愁说:“对我来说,很贵重。” “啊呀,那可不好。”老板娘的袖子轻晃,恍然大悟般,掩住嘴角道:“我想,不如你沿着这儿走,往前面去看看?” 茶屋老板娘好似看出愁的窘迫,为他指明了方向。他大步往前,在一家便利店外,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神情安静得不可思议,但也有他记忆中的模样。 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看他露出平日里不会有的表情,这点也没有变。 笔是在茶屋落下的,告别宴在畅快之时,藤原愁脱掉外套,将别在胸前的笔放在手边。一花稍事休息,来到他旁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是母亲送我的笔,我十六岁生日的礼物。”藤原愁的手指落在笔身上,看着她说,“你能替我保管它吗?” 一花点了下头,朝他爽快地笑道:“当然。” 愁去到了她的面前,一花站起了身,用双手递交了那支钢笔,低下了脑袋,轻笑着说:“这样重要的东西竟然随意落下,客人,您真是粗心大意啊。” 愁没有伸出手,而是低声道:“……别这样。” 女人抬起头来,涂白了的面具像是剥落,她扬起脑袋,笑容要和风一同起舞:“我想吃冰淇淋,巧克力味的。” 艺伎不能进入便利店,是为防止破坏人们的想象。愁提着袋子走出店门,在一花期待的注释中,他拿出来的是一瓶热的红豆汤。将吸管放入环扣,愁坐下了身,把小罐递给一花。 “这是什么?怎么看都不是巧克力啊。” “你喝了不少酒,还要吃冰?”愁又递了下手:“先喝这个。” 一花好似不快地用鞋跟踩了下地面,接过了罐装的甜汤。手心里是暖暖的,她咬住吸管,喝了一口,轻吐了口气。 “你知道吗,每次离开那家店,我都会坐在这里,等人来和我搭话,让对方给我买冰淇淋。工作结束后的冰淇淋,是最棒的。”她双手握着圆罐,似笑非笑:“只有你,红豆汤,真是,又不是初夜。” 藤原愁也在喝茶,听到最后这句,茶水哽在喉咙里,顿了一拍才咽下去。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开放者,但他没想过她会是其中一员。 是啊,她成了艺伎,他却无法说出恭喜。他想问她在那年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可是又无法开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他竟还是有几分耿耿于怀。 “你一直工作到这么晚吗?” “一周大概两三次,毕竟我是受到大家喜欢的一花嘛。” “身体不会撑不住?” “你怎么说和健康管理师一样的话。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受不了的时候就休息几天。师傅们虽然从前严格,如今对我的怠慢也都不敢多说什么,真是有趣。” 第6章 简短几句下来,藤原愁不知自己心中涌起的是怎样的感情。本是有愁绪与不安的,可身旁的人外表虽已改变,令他没能在第一眼就将她认出,在当下说出的话,又令他回到本应已远离了的过去。 “小愁呢?”她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别这样叫我。”他说:“我在这边读书,不过马上就要走了。” “是吗,你就要……”她点了下头,又抿了口汤。甜滋滋的,也带着一丝苦涩。 “你来这边,橘家没有反对?”他问。 “有哦,所以说那天开始就断绝关系。虽说如此,偶尔还是会派人来这边,看我是不是惹出了什么事。真是笨蛋啊,要是不想被人知道就不应该出现,不然总有一天会被拍到。出新闻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把我错当成情妇之类的。” 茶好像凉了,红豆汤大概也是。藤原愁的手按在一边,同带着笑意的她对上视线。 这是她真实的头发吗,应该有假发片吧,她卸了妆后他是不是还能将她认出,平日不工作时她过着怎样的生活,会做什么样的打扮呢,他有好多问题,都想知道。 她会对他说吗,在他一如从前无法将她回应的此刻。什么时候,他开始推测他人的心思。 “开心吗?”他问:“实现了梦想。” 若是她回答“开心”,他会给予她最真诚的祝福,因为她做得是那样好,让所有人都满意,她理应感到骄傲。 “我不知道。”她说:“见习的时候就算被要求一遍遍练习,跟在姐姐们身后做些杂事,我都觉得很高兴,出道的那天更是,要忍住眼泪实在不容易,有机会的话,我要给你看那天拍的照片,啊,摄影师先生说之前传到了网上,说不定也能找到。” “然后?”他问。 “然后,然后……好像大家都有痛苦的部分。认我做妹妹的姐姐为了离开这里,找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结婚,说要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却没办法接受她也会失去他人的爱,听说现在跑去了哪个洲做义工了。我也带了一个妹妹,看着她顺利地出道,能独当一面,她现在还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不过偶尔会说‘再也不想喝酒了’,其他人有时候欢笑,有时候哭泣,好像大家都要过着这样的生活到世界末日,其实转眼间就会改变主意……” “我问的是你。” “我?我啊,与其说我是为实现了梦想……嗯,我认识了了解妈妈的人,哪怕我不记得她的模样,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我也觉得很快乐。工作上肯定有烦心事啦,但我是一花,所以能够忘光光,可其他人却不都是这样。所以我大概开心不起来,但是没关系的,小愁。”她垂下眼眸,朝他笑了笑:“我想到了一个方法,也稍微努力了一下,应该能做到一些事,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 她乐呵呵地站起来,拿着提包与红豆汤。在藤原愁缓慢移动时,她已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他跟着她上前,看着她坐进车内,他的手按在门边。她在打开的车窗里朝他微笑,还挥了挥手, 直到车子扬尘而去,愁才察觉到今夜的风有多凉。 短暂到转瞬即逝的夜晚,她同幻影般离去,他还是没说出,他应当告诉她的话。 -------------------- 第5章 第 5 章 ======================= 提交最终报告并进行答辩的时间很快到了,藤原愁顺利地完成了他在京都的学业,要在月末离开京都回到伦敦。 “你导师说你的课业很完美,不要有压力啊。”在路上遇到的教授说,“偶尔放松一下也可以。不如我们再去趟茶屋,叫上一花小姐来,怎么——” 在愁的注视下,教授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这行需要保守秘密,也需要消息灵通。作为常客的教授,被茶屋的老板娘告知,愁回去找了一花,而一花也是对愁,也是有意的。 “好吧,”教授抬了手,还是没拍愁的肩膀,“我说你也别着急,她找的其他几位身家固然丰厚,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一定会出太高的价,毕竟只是个艺伎,到时和门当户对的人结了婚,她还是个麻烦。你若是抓住这点,比鄙人稍微高出那么一些,还是有点希望的。” 对于教授说的话,藤原愁完全摸不着头脑,教授才发现自己像是说错了什么,捂住嘴,含糊了几句,拔腿就走。 谁料一向性情平和的学生挡在他面前,将他逼迫至了一旁树边。 “到底是什么情况,”金发的学生语气平静,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请您告诉我。” 虽说还在用敬语,但根本没有一点儿尊敬的意思。茶屋的老板娘说,有好几位都同一花在单独见过面。艺伎同客人一同进餐是常事,有些甚至会委身于几位客人,也不会有人置喙。 然而十四岁开始修习,十五岁出道,迄今六年,一花已连续三年获得去往茶屋最多的梅花奖,恐怕她还要在这位置上坐上许久。这样的她,从未同任何一位客人发生过□□上的关系。 人们多少期待着听到八卦故事,如今投掷在愁耳旁的事则如同一枚炸弹,惊得他在教授仓皇地离开后,抬手捶向了树。一下,两下,三下,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在有旁人注意到后来提醒,愁才回过神来,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艺伎的联络方式,只有熟客才知道,茶屋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愁在街头跑动,于手机上搜索相关的消息。他看到了她的照片,每年都有,出现在新闻或是他人的镜头中,他一直往前翻,翻到她出道的那年。于大伞下巧笑倩然的少女,愁找到了她走出那扇屋门的地点,按下了门铃。 第7章 男人不被允许进入置屋的房间,愁可以去旁边的店里等,他却站在街头,将所有的动静都纳入范围内。 在高中毕业后,他没再参加过弓道的比赛,不过日常自己去道场,弓道已成为他血液的一部分,他很清楚它并非他生活的终点,他能做到比将箭射入靶中更多的事,虽说人生大多也追求着命中的结果。 “你去这个地址吧。”被唤做“母亲”的女人递给了愁一张纸条:“拍卖是明天的事,她今日休息。” 在花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丈夫制度”。艺伎们能拍卖自己的初夜权,和客人结成“婚姻关系”。拍卖得到的钱是要交给“母亲”的,培养她的“母亲”因从开始就不想拍卖,因而并不索求分毫。 “我会答应下来,都是因为她呀。”上了年纪的女人对愁说:“那个孩子的执念,或许是不想让更多孩子和她的妈妈一样吧。” “她的妈妈?” “是呀,离开了这里以后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却被应当照顾好她的人抛弃了。” 门口放着“一花”的名牌,藤原愁看了它一眼,拿着纸条离开。他还有太多不知道的事,但他如今站在这幢公寓的楼下,来到顶楼的房间。 他以为她会像是位于高高的城堡里的公主,她的家却简单得过分,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沙发、一套桌椅和摆满了书的架子。 “你吃过饭了吗,”她说,“我不知道你口味,要点什么——” “为什么?”藤原愁问。 他发现自己冷静得叫人害怕,甚至没有提高声音。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好似不是什么大事。 “没有其他方法。”她说:“我除了这具身体什么都没有。” “你需要多少钱?” “你要给我吗,”她笑着说,“愁君,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要给我钱,我可以告诉你,我拒绝。” “你需要,我可以给你。” “你不明白。” “这是你没有告诉我的理由?” 她好似叹了口气,靠在吧台上,回身看着她。卸了妆后的她,终于显出二十一岁的年龄,脸庞甚至还有些婴儿肥,她的皮肤很好,神情却带着一丝疲惫,在年轻时会引人注意的苍白。 “你还在问,证明你不了解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当然是容易进入的地方,可是,小愁。”她来到他的面前。说来她比他小上三个月,却表现得像是年长者,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只靠钱是不行的。比京都的道路还要复杂的花街,是人与人关系联结的地方。我想做的事,需要借助众多的力量,若是随意投出一笔钱,它们最后都会被河浪卷走,一丁点儿都不会剩下。” “那位‘母亲’就在支持你,茶屋的老板也是,我相信已经有很多人了在这么做。” “是啊,因为她们的同意,我才能继续下去。但她们也是害怕的,其他人也一样,最有勇气的都是外来者,可拥有实力的人却不想改变。”她松开了他,扭转脚步,迈出一个舞步,“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舞蹈只有平行的移动,没有上下吗?就像是时间,让过去和未来驻留在现在,代代重复一样的姿态,代代采取同样的经营,为了打破它不得不潜入其中。它是无法从外部敲碎的鸡蛋壳,强行取缔会造成长时间的伤痛,所以只有让雏儿自行将它啄破。有人这么做后,她们让自己与亲近的几人离开已用尽全部的力气,我还做同样的事又有什么意义,一切都不会变!” 他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可能有太多话,还没有整理好。 “我知道你明白了。”她重新站直身体,对他说:“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应该到这个世界里来。回伦敦去,回去。” 他静静地听着,脑袋没有陷入混乱,反而愈发清醒。这不是没有告知他的原因,也不是理由,更不是借口。 他离开置屋时,有一个少女从后门出来。她不明情况,只含着眼泪,让他“不要生一花姐姐的气”。 她说:“一花姐姐会偷偷塞给我们零花钱,给我们买好吃的,教我们各种各样的事。她很好,我很喜欢她,大家都喜欢她,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她。” “好。”藤原愁只说了这么一句。 方才是,如今也是。 门关上了。 空荡荡的房间,她坐回沙发上,抱着膝盖,然后倒了下去,紧闭双眼,嗫嚅着嘴唇:“永别了,小愁。” -------------------- 第6章 第 6 章 ======================= 拍卖在河川上进行,春日的夜晚稍显凉意,三艘被帷帐环绕的船,缓慢地穿行在流水间。它们独立于其他船只,纵使有想看热闹的,也无法靠近。 最后一辆船终于行来,在黑暗的河道间,名为一花的舞伎站在船边,她一次又一次地拉长呼吸,望着倒映在河面上的月痕。 终于,靠近了目的地。虽说只是开始。 这个夜晚,是改变的开始。 第一抹灯光照亮在黑暗处,三味线铮铮奏起人影浮现至光中,她跳的一曲名为珠取海女。 故事讲述的是淡海公藤原不比等的宝珠被恶龙夺走,因而与海女结成契约,海女为她下海寻找宝珠,他会将海女的孩子房前当作继承人的故事。 经过重重困难,海女拿到了宝珠,为了恶龙躲避追赶,她将宝珠藏在自己的□□中,还用鲜血驱赶追兵。在众人的帮助下,海女回到了岸上,却因伤势过重而死去了。 第8章 经年累月后,房前成为大臣,为了追忆亡母去往志度,海民对他讲述了其亡母的过往。在讲述中模仿着海女的海民,忽然忍不住落下泪来,表明自己正是房前的母亲,并交给房前一封信,然后消失在了海中。 看着母亲亡灵离去的房前,在读过信后,得知母亲身在冥界,需要求助。因而按照母亲的心愿,在母亲去世十三周年之时,在志度寺举行了追悼会。诵读经文时,已成为龙女的母亲出现,跳起了轻快的舞蹈。 前半段节奏激烈,灯光下的她不仅是海女,还要模仿追兵,当海女气绝之时,只叫人无语凝噎,到了后半段,便飘散着浓浓的哀伤之情,结局时又转为灵动身姿,却愈发催人泪下,曲毕后,演者退场,船上观客将出价写在纸上,与其说是拍卖更像是竞标。在艺伎登上岸边前,她将要去往的地点便会被定下。 已有人在等她,为她打扮梳妆,都是平日里见惯的那些人,此刻没有一人说话。离别时,她看到“母亲”眼中带泪,唇角却是扬着的。她背对着门坐在窗前,感觉等待了很久,但又像是一眨眼。 门被推开,她听得清楚,然后有人唤道:“花。” 在遮罩了面容的头盖之下,她的睫毛颤动。 哪怕艺名里有同样的字,这么多年,没有人再这样叫她。 “我没有邀请你。”她说。 “我和其他人一起去的,你的舞蹈……原谅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但我都看哭了。”愁关上了门,走进屋子,在她身旁坐下:“这回我没有拜托父亲。用的是我自己的钱,也是我找到了同你交好的那位忍足医生,拜托他带我一起去。” 她失了笑:“要是他临时改变心意怎么办。” “我相信你不会看错人。”他说:“何况是我写下了数字。” “你真是笨蛋。” 他不禁笑了出来:“我知道。也只有你会这么说。别人可是都叫我‘贵公子’。” “嘛,那是他们没有看到你的另一部分。”她带着无奈:“我刚认识你时,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后来发现,你只是努力装成大人的小孩一员。” “或许吧。在见到你的那天,我看到你和沙绘一样是黑发黑眼,心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承认:“在你称赞我发色的时候,我觉得你更像是来找茬的,你没看出来吧。” “我没有,我现在也觉得——” “恩,我知道。花,我和我的母亲长得不像,更像外公,母亲对此一直感到困惑,加上我的性格,和你说的一样不像个小孩,她也不清楚要怎样和我亲近,把我带大的是乳母和祖父母。我想要获得母亲关注的心情转移到了沙绘的身上。在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她朝我伸出手,我对她可能有过妒忌。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它。” “……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但我确实这样想了。不过我也忘记了,忘记有一次我伸出手指,沙绘紧紧地抓住了它,好像再也不会放开。我很意外一个连进食都不会的婴儿竟然有能将我拉住的力气。那个时候的我只看到沙绘和我全然不同的部分,觉得她长大后,一定会拥有和我不一样受人喜爱的人生。你说我在生你的是,没错,我是生气了,不过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因为,花你比我成熟,我们年级同样,你却已经决定自己要走的路,我没法做到,而我通常都是比别人优秀的那个。” “愁,你是个可怕的笨蛋呢。”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笑。 “可怕……吗?” “谁会想这么多?你想得也太多了,完全超出一个十岁小孩的程度。” “不,也不止是那时想的,这些年我也——” “你一直在想?那岂不是更可怕了。”她侧身转向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她垂着视线,只能看到他黑色的大氅,落在榻榻米上:“愁,我们只是从前认识,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我——” “听我说。”她说:“但是我好高兴。在茶屋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简直想立刻拉住你的手,和你一起去到天涯海角,远离这些已发了霉的街道。我不能这么做,我在工作,你是我需要招待的客人,我还有要做的事。你对我说那支钢笔是你母亲送给你的礼物,我以为你喝醉了,但在散场后我在桌上看到它,眼泪都要掉出来。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我想过要让你参加的,可是我想要保护好我们之前的关系,我不想让它被污染。纵使如此,你刚才叫出我的名字,我却比听到任何人的声音都高兴……我不明白……” 藤原愁没有立刻回答,可能今夜他只想说出自己保存在心中多年的话,没有做好要将她倾听的准备。 树影透过窗户,在摇曳屋内。 他好像又看到了她新的一面,离她更近了一点。她曾与他共同拥有一段时间,在他还未完全爱上弓道之前,而她的身影一直都留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消失,直到这一刻,两人再次窥见对方面庞之前。 愁掀起了将她遮挡住的面帘,在月色下,两人以其本真,将对方映照在眼中。 “花,让我和你一起完成梦想,好吗?” “……好啊,小愁。” 一个基金会成立了,基金的创立者之一曾是一名艺伎,在二十一岁那年她选择隐退,于幕后奔走辗转,基金的创立者之二是华族后代,在于高等学府毕业前他创立了该基金会,并始终坚持。 第9章 该基金会致力于为舞伎和艺伎们提供包括资金在内的多方面援助,让她们在无法喘息时得以离开,让她们在寸步难行时能有其他出路。基金会还以伦敦作为中心,以未成年女童为对象,开展一系列慈善活动。 在基金会成立的第三年,两位创始人开始交往,两年后结为夫妻。 fin. -------------------- 结束了,看了《舞伎家的料理人》的剧版后,突然想写一个这样的故事。 《舞》的漫画里更多是描绘美食和日常,剧版的还算是触碰了残酷的部分,虽说也过于浪漫化(这篇文也一样哦),不过觉得从欣赏和批判的角度去看它,只要有一点点获得,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只要有一点点思索,无论是否能对存在本身造成影响,但至少知道其存在,对一般观众来说就很了不起了! 下一篇是小雅哥(还没写),估计要过段时间惹w ==================== # 《林中鸟》 ==================== 第7章 第 7 章[番外] ============================= 要不是确实缺人手,泷川雅贵是不会通过这份申请的。 附近常来帮忙的氏子们大多上了年纪,最近又是备考时期,年轻的那些忙着照顾孩子,挤不出时间来。 不得不说,近年少子化加剧,年轻人外流严重,泷川雅贵也偶尔会想,说不定神社到了他这一代,就不会再有血缘延续了。 总之,第一次遇到了人手严重不足的时候,需要对外招募巫女。 能给出打工费不算太多,但也合理,收到的申请虽说不少,一些高中生们不过想体验一下身穿正统巫女服,当泷川雅贵说起工作内容会比她们以为得要繁重时,少女们立刻就打了退堂鼓,说还不如去新开的商业中心逛街。 勾勾选选,到了还剩最后一份时,只有两人下定了决心要来,说会好好做。 希望最后的面试者是个正经的家伙,泷川雅贵这么想着,来人已坐到他面前,他立刻嗅到了一股酒气。 当代社会不鼓励评价他人的生活方式,泷川雅贵不着痕迹地扫过墙上的钟:现在才下午四点,这个时间就喝酒还是太早了点吧…… 女生留着短发,齐耳的发尾参差不齐,一看就不是在店里剪的,或许是很缺钱。 泷川雅贵本想问酒怎么回事,但她已拿出一份文件来,以至于他错过了这个时机,询问具体的情况。 住民票上写着这个名为青木夜琉的女性今年二十六岁,泷川雅贵确认自己没看错日期,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竟然比他大,就算有酒气,他还是有一瞬怀疑面前坐着个并不开朗的高中生。 不过带着住民票来的高中生,大概是没有的。 让她外表看去如此年轻的缘故,大概是短发吧,不,还有呆呆的神情?还是这双眼睛? 住民票上写着青木夜琉的住址,离神社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太远。她说是刚搬来的,家里有人去世,她回到老家来,近期都会呆在这里。 “那个,青木小姐,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呢?”泷川雅贵问:“巫女有很多事要处理,最近的这次祭祀,这边虽然没有舞蹈的活动,但也需要处理许多杂事。需要花费的时间会比您所想的更多。” “请问有详细的时间表吗?”她直接跳过了他前面的问题。 “啊,这个暂时没出来,”泷川雅贵说,“按照往年情况的话,在早晨八点到九点开始准备,中途会有两三个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中午和下午都是一个半小时的用餐时间,晚上结束时间,根据轮班,可能会到十点左右。神社也是世俗化的场所,把它比作便利店的比喻或许不大恰当,但比起脑力更是体力活。” 之所以强调体力的事,是因青木夜琉虽高挑,实在说不上强壮。 泷川雅贵的手交握在桌上,她的也搭着桌面,从露出的袖口看去,她的手腕格外纤细,罩在一身宽大的卫衣中,甚至让人想问她是不是有好好吃饭。 听完他说了这些,青木夜琉沉思了片刻。 说她在思考嘛,看不出来的,她的目光飘向其他地方,不知去了哪里,没有焦点,但又在某一刻回过神来。 “那,”她略微低头,说,“请多指教。” 泷川雅贵有一瞬哑然。 明明是在他做筛选,但青木夜琉反客为主,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了不起。 希望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才好,泷川雅贵这么想着,一语成谶。 -------------------- 可以等更完了再来(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很短的一篇 第8章 第 8 章[番外] ============================= 泷川雅贵在神社里负责的事务不算很多,因为让他有大量时间用在别的地方,比如说去学校里当指导老师,进修个人课程,到了晚上,则在自家的练习场里拿起长弓。 生活一直行进在某种规律中,秩序如同呼吸,偶尔也会有意外,不足以令他行差踏错。相较他的日常,没有血缘的哥哥则自由得多。 看到莲跑去战火纷飞的地方当随行的摄影师,泷川雅贵心想这照片可不能让妈妈和爸爸看到,否则因为信号不好联系不上莲,被念叨的肯定是他。 想到这里,几乎要令他叹口气,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不过叹到一半,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第10章 漆黑的眸子,女人好似躲在这双眼睛后,正在打量他。 泷川雅贵着实吓了大跳,将气息吞了回去,往后退了一大步。 神职人员的长袴在空中摇摆,他稳住身体,将将要贴到障子门,紧握着手机。 “青木……小姐吧。”他说:“你来得好早啊。” 约定时间是八点三十,这才八点,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空气中飘散着寂静的尘埃。 泷川雅贵刚结束风舞的指导回来,洗澡后换了身衣服。 往常这时都是他一人的悠闲时光,如今被陌生人闯入,叫他心神动摇了一瞬。 她走路竟一点儿都没声音,还是说他看手机看得入神,没有注意? “早上好,泷川先生。”青木夜琉脸上没有笑容,以再平静不过的声线同他打招呼:“是我来得太早了吗?” “是有点,”泷川雅贵为缓和气氛,一人笑着说,“但正好,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这里。” 一路行过神社各处,泷川雅贵着实体验到了,他和青木夜琉之间的确存在着年龄差距。 怎么说,她听他说话时注视着他的样子,和被那群高中生看着时,给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明明都是人类的眼睛,面对青木的沉默,泷川雅贵不免心生几分忐忑,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她身上有着过着寻常生活的人不会散发出的气场,平静得如同湖面,在换上巫女服后更是。 她说自己是第一次做巫女,以前也少进神社,却被同样是第一天来的其他两位当成充满经验的前辈,希望她予以指教。 泷川雅贵就站在青木夜琉旁边,她像是不知要怎么回应,只能由他出面,有些尴尬地指出这一认识错误。 女生们连忙道歉,泷川雅贵笑着打哈哈,犹豫着是否应当说点儿调侃的话,又担心会冒犯到身旁的人。 “没关系。”青木夜琉终于开口:“我不在意。以后,请多指教。” 今天她没有喝酒,不管怎么说,她是个遵循礼仪的人,一直挺直着脊背,才会被误认为是老手,泷川雅贵心想,注意到青木夜琉耳根位置有些发红。 有一瞬,他以为是太阳的颜色,将她照亮,然后他看到她抬眸时,眼底滑过的光流。 她,这是在害羞吗? 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吧, -------------------- 第9章 第 9 章[番外] ============================= 青木夜琉不是个冷淡的人,她只是不知要怎么和其他人一样,表现出她的情绪。 泷川雅贵可以说幸运地,曾读到过类似的故事。 那是名为厄休拉·勒古恩的作家笔下的短篇,主人公由于共情的能力过强,变成脾气暴躁,惹人讨厌的家伙。 泷川雅贵想,青木夜琉正是故事里主人公的反面,她将所有压缩进自己的身体里,收敛了全部外放。 但和主人公一样的是,两人都心地善良。 莲参与制作的绘本里也有类似的情节。 绘本里的主角从小时候开始,就难以理解别人的意思,遇到了不少困难。后来,他得到了一个面具。只要戴上面具,他就能顺利和他人交流,他再慢慢长大,在这个世界上行走,过上了哪怕没有面具,也感到幸福的人生。 正如这两个故事里都存在的,想要理解主人公的角色一样。 泷川雅贵,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青木夜琉对外交流的解说者。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众人围在一起时,和大家一起聊天,偶尔和青木说上几句话,让她不至于尴尬。 在她只有一个人时,也和她寒暄几句,同她聊聊一起工作的人,让她同其他人更亲近。 或许是母亲婚姻的关系,在神社工作,再加上和高中生们混在一起,泷川雅贵的交流能力,在近年内突飞猛进。 有时候,他都会忘记自己在大学里是怎样浑身带刺,以至于有同学过来同他见面,都感叹他真是变了样子。 才二十岁出头,他好像就找到了自己人生要去往的地方,看着朝气蓬勃,在探寻未来的高中生,泷川雅贵会感到快乐,而面对着困惑着,不清楚自己站在哪个位置的青木夜琉,他则认为应当多加照料。 作为年纪稍小的他,照顾比他年纪大的人,也不是第一回了,比如莲,就足够让人操心。虽说不管是家人还是他,对莲的关心都无法影响这个哥哥的行事风格,泷川雅贵对青木夜琉的叮嘱,却有被她好好地听进去。 其实也都是一些琐事,比如工作上的指点,生活上的提醒,他也不止对她一人说,可忘记带伞的还是会忘记,青木夜琉则是那个听后会多带一把伞的人。 可是,她把伞全借给了其他人,忘记了她只带了两把。 “真是没办法,”泷川雅贵说,“神社虽然也有伞,但今天雨太大,我送你回去吧。” 青木夜琉是走路来神社的,每天来回要一个小时。 这般雨天,在结束工作后,不大方便练习弓道,与其呆在神社里,或许要被妈妈抓去聊天,不如出门兜风。 青木夜琉自然和往常一样沉默,是在做决定,泷川雅贵却没给她犹豫的时间,而是直接拿出了车钥匙。 “走吧。”他说。 窗外的雨很大,大到整座城市都在雨里,车里的人则像是坐在小型的观景台中。 第11章 青木夜琉看着窗外,宛如观看着雪景音乐盒。 “你知道吗,”泷川雅贵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低低沉沉,“你有粉丝了。” 巫女的存在,也会对来神社的访者造成影响。 活力四射的高中生固然受到欢迎,但也有人因青木夜琉特意跑来。 老人家似乎更喜欢她,说这女孩安安静静,但做事认真,还问她在哪所学校上学。 “二十六岁了?”上了年纪的氏子们和泷川雅贵一般惊讶,随即又问:“那是单身吗?有孩子,还是离了婚?她是住在这附近吧,我得去打听一下。” 这位氏子的家里,好像是有还未结婚的孙子。但做媒做到了神社里,泷川雅贵多少有些不算太愉快的情绪,大概是无奈。 没想到老人不是开玩笑,真的去打听了,众人也一同得知,青木是从北海道回来的,家里只有一位父亲,在不久前去世,丧事是由寺院做的,因而神社这边并不清楚。 其他信息,无非是她和泷川雅贵是高中时的校友,不过她毕业时他升上高中,所以没见过。 青木夜琉的过去依旧成谜,现在也是,但这些或许并不重要,她作为巫女的时间也快要结束了。 离别总会有不舍,随着年纪增长,泷川雅贵逐渐意识到这点。正如高中生们有一天会毕业,去到远处,而他则会一直留在这里。 莲好像说过,他就是不想要离别,才让自己主动出击,去到各个地方。这样其他人便只有等待,而他一直在前行。 “真是恶劣的想法。”他听后,对莲这么说:“但我也能理解。” “谢谢。” 泷川雅贵握紧了方向盘,微微侧头。 青木夜琉正看着他,眼睛垂下又抬起。在这几个月,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长到落到了耳朵下方。 之所以平整,是因来神社那日,泷川雅贵的妈妈用剪刀为她稍加打理过,说巫女可不能头发乱糟糟。 她的头发很黑,又细,虽说不怎么喜爱说话,但妈妈说她的性格一定很好。 她也比外表要强壮,其他人说搬不动的东西,青木夜琉却完全不知要偷懒,一人哪怕累到喘气,也会把它们搬去仓库里。 所缺少的,仅仅是一丝生气,但若这是她的天性,也并无所谓。 如今泷川雅贵面对她时,已不再担惊受怕了。当初那害怕吗,他现在想,或许并不是,与其说是担心她做些什么,不如说他是在小心自己,希望自己不要做出伤害到她的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谢谢你,一直在帮我。”青木夜琉缓缓开口:“我,其实遇到了一些事,导致没法和人好好交流。在做巫女前,已经接连换了好几份工作,说是从北边一直逃回来的也差不多……在神社的这几个月,我却觉得,好像可以重新开始走下了去了……” 就像是受伤鸟,再次看到了天空。 泷川雅贵不是没看路,也不是在走神,而是突然有人跳到了车前,导致他一个紧急刹车。像是撞到了人,但又没有冲击。 青木夜琉的声音戛然而止,泷川雅贵立刻松开了安全带,下了车,雨大到覆在全部的车灯上,车前的人没被撞到,让泷川雅贵松了口气。 但男人没有撑伞,一身西装全都湿透,所以像是出了其他问题。 泷川雅贵要走上前去,就听到眼前的人发出低低的吼声:“是他吗?就是他吗?!” 浸泡在雨里的男人,像是陷在绝望里,没有任何体面,声音清晰无比。 泷川雅贵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人就冲了过来。车灯的闪动声,雨打在地上的声音,泷川雅贵神经反射般地迈出脚步,刀刃刺痛皮肤,他看到青木夜琉脸上的神情。 她带着绝望,注视着这一切。 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他是不是在想,不要发生麻烦的事就好? 睁开眼睛时,泷川雅贵看到坐在他床边,扯开了一个笑容的莲。白色的房间,床头放着看望者拿来的果篮。 泷川雅贵脱口而出:“她还好吧?” “谁?”莲问。 “谁——当然是——” 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 第10章 第 10 章[番外] =============================== 青木夜琉的确是逃回来的,为了躲避跟踪狂。 并不是说有一类人更容易被盯上,因为人人都可能成为目标。以为息事宁人能让事情过去,结果反而越来越糟糕,直到她不得已递交限制令,却无法解决。 她换了住址,换了手机,换了工作,对方穷追不舍,骚扰她周围所有人,青木夜琉最终回到故乡。她没有安心的地方,呆在只有一个人的家里,也日日夜夜都无法睡好。 她开始了夜晚的漫游,在小小的城市里散步。 第一次见到泷川雅贵,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望见雪白的大鸮越过山头,脚步也跟了上去。她听到清晰的中靶声,看到将那箭矢轻松射入正中的男人。 谁都没有发现她,这是她在逃跑路中锻炼出来的本领。 去神社当巫女是一个念头,青木夜琉喝够了酒,才让自己鼓足了勇气,重新靠近另一个人。 在同泷川雅贵单独呆着的那个早晨,她无数次想转身逃走。 过程是美好的,因为她重新活了过来。 结局却是糟糕的,她再次掉进深渊里。 第12章 ——敲响的门,以为是噩梦,挣脱不掉的身影,要将她的生存之地挤压到最边角的地方。 响起的手机铃声,闪动的屏幕,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想要逃跑。 莲探听到的,大概是这个情况。 用了凶器的男人,不久后就会进入法庭,一定是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估计不会再被放出来了。 “还好没伤到重要的地方,”莲说,“但失血多了些,也需要修养一阵。” “我可没这么脆弱。” “知道,但你最近也太忙了,需要休息。” 兄弟俩都沉默了一阵,泷川雅贵很快出院,回到神社。 有一段时间去不了风舞,学生们隔三岔五来看他。他坐在道场里,在木地板上行走,过了很久,或是一阵,始终没能等到他想见的人。 莲最近倒是一直呆在家里,十分难得。 他说他稍稍反思了自己乱跑,让家人担心的情况,打算最近收敛一阵。 但雅贵想,这不会太久。 兄弟两人坐在廊边,他也能喝些酒了,边喝边聊天。 泷川雅贵提到了那个孩子和面具的故事。 “那个故事啊。其实有另一个结局,但被编辑否决了。” “是吗?” 莲看了眼弟弟,晃动酒杯:“孩子变得依赖起面具,但有一天,面具被人偷走,他要抢回来,却让面具变成了两半,没法修复。自此,孩子失去了和他人交流的能力,只能独自生活在没有人烟的地方。” “……这个结局能给小孩带去什么教训?” “哈哈,当时编辑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太悲伤了,这不是成人童话,是儿童向’!但是我想,这才是现实,不是吗?”莲喝了口酒:“如果一开始就没戴上面具,只会有痛苦,可是体会到幸福后,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 “虽然这不是我的想法,但对一些人来说,有些事如果从一开始就没发生,或许会比较幸福。” 身体受损后,心也发生了变化,天空上的云流动得很慢,世间一片平静。 泷川雅贵也并不着急,但在这个晚上,他好像又清醒了过来。 这实在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晴好的天气,泷川雅贵开车去到攀满了藤曼的屋子,穿过写着“青木”门牌的围墙,他来到大门前,按下了门铃。 这,是一切的开始。 the end -------------------- 对不起,小雅哥,在原作受伤,这里也……! 本来是想写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女主的人设完全不同,但不知怎么成了这个。 可能当时的心境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现在的样子。或许以后会再捡回以前那个人设,没有经历过折磨的青木…… 其他角色,暂时没有写的想法,先标完结了。 这本会成为运动番短篇合集,下一位请见简介。 现在首要是先努力填完《荒原》…… ==================== # 《他的使用手册》 ==================== 第11章 第 11 章[番外] =============================== 一开始是路过。排球队的晨跑训练,会路过附近的河滩,春季的空气还带着凉意,跑到河岸边,会呼出一股冷气。第一日的晨训,河畔上已有比他们来得早的人,排球部的队员们跑近了看,发现是青叶城西的棒球队。 明明是同校,自家的队长却有一种竞争意识,非要比对方早到。 两个社团互相暗中较劲,也是有年头的事了,每每对方路过河滩,排球部和棒球部的成员,都会将声音提高分贝,充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及川彻开始觉得幼稚,两次同棒球部迎面撞上,也出现了胜负心。 “连这种琐事都要比,真是白痴。”岩泉一说。 “哼哼,但有一件事,是我们排球部赢。”十六岁的及川彻蹭了下鼻尖,不待被问就说:“我们有女性经理!” 拜他的乌鸦嘴,新来的几个女性经理没过参观周就退部,说受不了男生的臭味。教练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出现,才每年都开放参观周,就是为了让队员们死心,不要想在艰苦训练里找乐子,而是一心扑在磨练自身上。 及川彻当然也心如死灰,偏偏下周的早晨,他们和棒球队擦肩而过时,扎着双马尾的少女走走在棒球队的最后,肤白若雪,一双微微上吊的眼睛被清晨笼了一层睡意,却让及川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发现有女生的当然不止他一个,排球部队员议论纷纷,都在说那个女生是谁。 “可恶!”“太可恶了!”“就是就是!”“他们经理竟然没退部!” “那么可爱!”“是学妹吧!”“怎么就不来这里!” “可恶啊啊啊啊啊!” 高中男生用词贫乏,在晨练时脑袋还没转开,教练训斥了一通后,他们相较安静地结束训练,回到更衣室里,继续议论被打断的话题。 “是我们班上的。”眼见众人讨论得热烈,松川一静沉默不语。也是在在离开训练室前,他才幽幽地开口:“名字,记得是刚田吧。” 名字若一颗炸弹,掀起风暴。 一年级的刚田同学! 刚田,和她外表全然不相符的姓氏,但她那清新的形象浮现在脑袋里,于疲惫的训练后,足以让高中男生们飘飘然起来,浮想联翩。 第13章 “我决定了。”在走回教室的路上,及川彻忽然说:“我要让刚田成为我的女朋友!” 他平均每三天要决定一件事,每周抛掉一件,因而哪怕听到这完全是单方面、根本没考虑要成为他女友的那个人的决定的事,岩泉一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小岩,你怎么不说话?”及川彻问:“你是不是在诅咒我,要我失败。” “我为什么会希望你失败。”岩泉一看了他一眼,扬了下头,“正好。” 及川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身影从走廊转角走来。 少女的双马尾,随着她的步伐摇摆,春季校服穿在她的身上,完美得过了分。她果然和早晨见到时一样,甚至更加美丽。 盯着她的人不止他们两个,但若谁能在这种情况下上前搭话,一定会成为胜者。 岩泉一想,也只有自己身旁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了。 及川彻也是这么想的,他想:也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她。 偏偏在他迈出第一步时,有另一个家伙上前。 “啊啊啊被抢先了——”及川彻握住了拳头,一副恨不得要将那背对着他们的男生撕碎的表情。 其他没打算有任何行动的人,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我知道那个人。”岩泉一神情平静地说:“是三年级的前辈,表演部的部长还是副部长。总之,他被女生们叫做‘骑士’。我们班有几个女生参观了表演部,回来后一直在谈论他,啊,还有男生,都说他很帅。” “什么?什么骑士!”及川彻立刻飞奔上前:“恶龙还差不多。” 就在他接近了两人,快要冲到最前时,传来了女生的声音。 “你是谁?”她这么问,却没有等待对方回话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我是哪个班,都和你没关系吧。” 室内鞋行过走廊,路过及川彻身旁。 他好像从没听过这般动听的声音,女生走过的不是走廊,而是他的心! 岩泉一慢步跟了上来,没想到及川彻一动不动,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少女消失在转角。 “你就放弃了?”岩泉一问。 “才没有!”及川彻转向他的方向,目光则落在走廊的箭头,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愈发坚定:“我绝对要让她做我的女朋友!” 但需要用到一些技巧,否则一定会和那条恶虫一样落到被嘲笑的下场。 比如,他先打出些名气,让她看到他的比赛,体会到他的魅力之类的。 可惜棒球部的比赛,一直和排球部有所冲突,就算及川成功说服松川在女生面前透露排球比赛的日程,无论是日常训练、练习赛还是正赛,她也一次都没来看过。 而此刻信誓旦旦,说着一定要和她交往的及川彻,在开学后第二个月,学校的体育祭上,交到了第一个女友。 在第一次见到后的几个月,及川彻第一次话都没和刚田说上,就连她的名字,都是在听到棒球部的部员高喊时,他才知道。 其他人都拜托松川帮忙调查更多情报,松川不想参与这件事,但不妨碍他稍微看看热闹。 有些人根本不是来参加社团活动,单纯是打发时间的,在这一学期内,都会逐渐离开社团。这些家伙对排球外的事也愿意花费同等甚至更多心力,稍微说上几句话,他们就卯足了劲要去打听。 在晨跑时接近棒球部,肯定会被责骂,那么只有在校内共同活动时,才能说上几句话。 到了五月,正好是体育祭,及川彻提议和棒球部合作,岩泉一完全没想到,这计划真的推行了下去。 要说主要的功臣,的确是及川。他在一些心智动摇的同龄人耳旁扇扇风,点点火,大家就被他说动,决定投入表面上是“敌对二部共同合作”,实际目的是“为了接近和挖角棒球部经理”的行动中。 “最终结果是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哼哼。”及川彻笑容满面。 结果,刚田没参加社团之间的联合活动,她被班级那边叫过去帮忙,棒球部的教练也允许她翘掉这边。 “这个计划意外失败了,但没关系。”及川彻自信满满。 这份自信并非没有来源,虽为一年级新生,他已在ih上小出了一下风,更不用说中学时获得了最佳二传的事。 宫城县并不很大,稍稍关注过排球,甚至体育社团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及川的名字,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让他在女主角面前闪亮登场。 选择学院祭,至少在岩泉一看来,不是最佳时机。 如果让他给出建议,他还是觉得排球场上是最合适的地点。 “绝对不会有问题,”及川彻这么说着,“我一定会在体育祭上大出风头,让所有人都注意到我。” 他成功了,在骑马战上,被两个高大的棒球部员扛在肩头,指挥着众人的行动,为社团获得了胜利。 但因为嘴巴太臭,扛着他部员故意摇晃,导致他和虫子一样扭来扭去,又在看到刚田站在旁边时试图耍帅,被棒球部部员完全看穿他觊觎他们经理的心思,直接给他来了个过山车。 骑马战还没结束,及川彻就差点儿吐出来,终于能落地时,他勉强在众人面前保持了三秒微笑,转身就跑。好不容易整理了自己,走出盥洗室,出了教学楼准备回班上,正好撞上了棒球部部员和刚田。 “刚才那个男生,你觉得怎么样?”棒球部部员问刚田:“那个叫做及川家伙。” 第14章 及川彻发誓,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他们在教学楼外面,又刚好谈到他,他不好意思直接走出去。顺便听听她对他的评价,知道他自己离胜利在望,也是很愉快的事。 虽说自认为会成为胜者,及川彻的心脏却跳得飞快。 然后,他听见女生说:“及川是谁?” ……他就知道!但没关系!脸和名字对不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果然,棒球部部员说:“就是我们这边的大将啊。” “啊。” 听到这么一声,及川抱起了手臂,又下意识要推眼镜,结果摸了个空。 嘛,这一个语气词,完全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刚田认出了他,不,她的名字是雪,他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改口称呼她为“小雪”了,或者是“我的雪酱”。和她谈恋爱一定是很开心的事吧,所有人都会嫉妒她,他和她走在街上时,没有一个人不会回头看两人。 得到世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个及川啊。”刚田雪点了下头。” 是的是的,就是我,及川彻在后方,已露出胜利的笑。 “就是说你觉得他怎样啦?” “怎样?”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接下来要代表班级参加各种比赛比赛,她摸过发辫,犹豫着是不是要将它邦成一束,将手里的球棒扛在肩头,回答了围绕着她的部员们的疑问。 岩泉一也正好从盥洗室里走出来,走到及川身旁,还未叫她,便听到不远处的女生说: “没怎么样吧?很普通的高中男生,就是这样。” -------------------- 对及川彻无感,也不熟,但就是想写一下他。 第12章 第 12 章[番外] =============================== 如果说有什么词形容及川彻,能瞬间戳中他的爆点,那用一张a4纸也列不完,而其中,能直接踩爆他的点的,就是“普通”一词。 及川彻比其他人都清楚,他自己不是天才,只是拥有天赋的普通人,因而他日复一日练习,朝着目标奔跑,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并不“普通”。 一个根本连话都没说过的家伙,却用“普通”来评价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不会喜欢他了?”棒球部的部员还火上浇油。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刚田雪反问。 岩泉一心说“糟糕”,手还没碰到及川彻,炸药包就跳了出去。 “哈?我才是,”及川彻大剌剌地走到她的身边,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语气,“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你这种普通的女人!” 他将“普通”两个字拉得格外长。 棒球部的部员们没料到及川在,顿时要发火说他偷听,及川彻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一双眼睛没移开,依旧落在女生的身上,像是要看她会作何反应。 刚田雪同他对视着,面不改色,甚至愣了一下。她愣住不是因为他在偷听,而是好像才将眼前这个男生和“及川彻”,以及方才她提到的人对上。 她握住球棒,好似是下意识地,将它挥了出去。 及川彻就站在她的侧边,棒球先是绕过刚田雪的脖颈后,再来就是飞向及川彻的身前。 “你,你干嘛!”他吓了一大跳,径直往后跳了一大步:“你要杀人吗!你不仅普通,还这么小心眼啊!” 刚田雪没接他的话,只是在簌簌风声中,笑笑地看着及川彻。 当面被说坏话,这女生竟然一点儿都不见生气,所以是怎么—— “随便。”女生吐出几个字。 “什么?”及川彻绷紧了身体,这时眉头也扬了起来。 “你喜不喜欢我,”刚田雪任那球棒飞转,“随便。” 岩泉一站在后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这两个人不是会从此刻开始成为死对头,就是会在十年后结婚,岩泉一想。 他想得对。 接下来的比赛,是班级对抗赛。 女生先要参加打沙包的活动,因为带着木制的球棒。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她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沙包,打进了位于高处的篓子里。 在这比赛过程中,及川彻一直双手交握,不停地说:“不中不中不中不中——” 在别人眼里,他正紧张得为谁加油,只有岩泉一知道,这是发自心底的诅咒。 之后,刚田雪要参加四人接力赛,和及川彻的班在同一个赛道上。她是最后一棒,而及川班上的最后一棒,是一个看上去紧张不已的男生。 “换我来。”及川说。 “啊?” “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 被这么一说,男生是感觉到不舒服,但这是练习了两周的成果,忽然要他退场换人,似乎又有些不负责。 刚田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及川彻直接将那男生的号码牌扯了下来,别在自己身上。 “输掉算我的。”他说:“你不用负责任,不是很好吗?” 等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刚田雪才发现他是刚才和她搭话的家伙。她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个子高挑的男生就双手叉腰,略微俯身看她。 “我绝对会赢。”他说。 “……哦。”刚田雪点了下头,又略微弯起唇角:“希望如此。” 面对挑衅竟然也无动于衷,甚至还祝愿他。 她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道是什么残念美人?! 第15章 及川彻气鼓鼓地,鞋尖踢着地面。第三棒已冲上了前,他们班的比刚田班的要快些,及川彻游刃有余,伸出了手,余光忽然瞥见刚田雪正在看他,下意识扭头。 她真的在盯着他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他看来时,她忽然笑了,笑得没有理由,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让人的心跳漏了一大拍。 “及川!”听到同学的叫声,及川彻回过神来。 刚田雪已抓住了接力棒,飞跑了出去。 等到冲过了充电线,及川彻都在想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理解。 但他输了,拿到了第二名。 “喂,你刚才是故意的吗?”他叫住了领了奖状的女生。 刚田雪看了他一眼,一脸天真:“什么?” “真的会啊,她真是会啊。”及川彻咬牙切齿。 “不会吧,”岩泉一说,“她看上去——” “不能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及川彻握紧了拳头:“故意让我分神,赢了比赛!外表那么可爱,心怎么那么黑,一肚子坏水根本看不出来!” 这些话岩泉一听得耳熟。 “你在说谁?”他问。 “哈?” 岩泉一指了指及川彻,及川彻也伸手指了指自己,明白了岩泉一的意思,立刻要吱哇乱叫。 “那个,及川君……” 女生们的到来,让及川彻偃旗息鼓。 他被叫了过去,是其中一个经常来看他比赛的女生,要和他告白,而且还是学姐。 及川彻就这样开始了他高中时期的第一个交往,被甩是在暑假结束后的事,这也是他进入高中后,持续时间最长的恋爱,满打满算有四个月,是一年的三分之一。 而被甩的理由,是和排球有关 夏季的集训,女朋友说要想跟来,当然不可能。排球部的集训是在海边,去年是山,今年是海,明年又是山,反复循环。学校有固定的合作地点,本是和其他社团错开,今年的集训,却遇到棒球队的山里停电事故,于是他们也改到了海边,两个社团就撞上了。 棒球部的队员个个都很壮实,排球部这边胜在面容较为清秀。虽说两边的队员,个个都是自己提行李,那边却还有一个经理,背着活动记录册的包走进来。 “真是不行啊,”排球部这边的管事说:“怎么能让女生拿东西?” “关你什么事?”棒球部那边的队员说:“她是我们的经理!” 两队视线交汇,过了一招杀人眼神。 “一个女性经理而已!” “你们有吗?” “我们这边可是有数不清的女粉丝!” “都是及川的吧,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及川还有女朋友呢,你们那边有谁有女朋友吗?” 此言一出,棒球部闭上了嘴。棒球部有不成文的规定,在队期间不能交女朋友,招来一名女性经理,是教练唯一的仁慈。 “有女朋友又怎么样,”棒球队这边还是不肯服输,“你们那边的及川没追上我们的小雪才找的女朋友!” 及川彻还没跳出来,刚田雪先开口了。 “前辈,不是这样的。”她一字一顿,说得清楚:“及川君说过,绝对不会和我交往。对吧,及川君?” 及川彻本不想参与,刚田雪的一句话,就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她作为万花丛中一点红,甚至有放低自己姿态捧他的意思。 但这根本就是捧杀啊! 及川被众人的眼神万箭穿心,包括排球部的部员都在事后对他有了负面的看法,说什么“让小雪说出这种话也太可怜了吧”之类的。 “小岩,你说,她是不是狐狸精!”及川彻怒求亲友支持。 “她说得没错啊,”岩泉一平淡地回道,“你是对她说了绝对不可能和她交往的话。” “我说的是我不会喜欢她,不是说不和她交往!” “所以,”岩泉一翻译,“你还是想和她交往,只是嘴硬——” 及川彻晃着他的肩膀,岩泉一默默地看他,前者又垂下了手。 “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岩泉一说,“别忘记了。” 学姐每天都要联系他,一开始及川彻很满意,现在已经有点厌烦。主要是他每天都在训练,根本不可能和其他女生有见面的机会,最多她们在场边尖叫,那时就算学姐自己不在,也会有她认识的人在。可是学姐却怀疑他有偷吃,还说他笑得太灿烂。 他累到晚上倒头就睡,第二天看到学姐一条条短信,刚回了一条“早上好”,就被教练叫去帮忙。之后再看到手机,是中午,学姐已读不回,到了晚上,她发来消息说“分手吧”。 及川觉得莫名其妙,跑去树林里和她打电话,两个人吵了起来。 家里的姐姐和及川差了不少年纪,包括姐姐在内,都很宠爱他。偶尔和姐姐吵嘴,但都是逗着玩儿,没想到会和女朋友大吵,就像是要掀翻屋顶的姐弟吵架。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道理,不肯听对方讲话。 挂断电话,及川蹭蹭下台阶,迎面撞上了刚田雪。 隔着的距离不远,她肯定全都听到了。 及川彻阴沉着脸:“干嘛,很开心吗?听到我分手,你一定在嘲笑我吧。” 刚田雪是来找人的,棒球部有队员来这边冒险,她在路上碰到岩泉一,后者也来找及川彻,说电话打不通。结果两人找到了对方要找的人。 第16章 及川彻没打算听刚田雪讲话,大步跳下楼梯,在她身旁带起了一股风。 她看他的热闹倒是很高兴,可恶! -------------------- 第13章 第 13 章[番外] =============================== 晚饭后,结束训练,到了自由活动时间,教练允许他们举办试胆大会,仅限于附近。两人一组抽签,人人都想和刚田雪组成一对,本来让她自己选,她拒绝了,结果还是看运气。 她抽到的是10号,要和9号一起出发。 人人都在找这个幸运儿,岩泉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签,对上旁边及川彻阴沉盯着他的目光,他有些无奈,将签贴到了他身上。及川彻一瞬间露出和小狗一样的表情,又即刻收敛。 “我才不要和她一起。” “是吗。”岩泉一要抽回手,及川彻双手握住他的手,然后拿出了写着9的签。 试胆大会没什么意思,及川彻没有做英雄的机会,刚田雪随身带着球棒,他比较担心他被打。她的外表是柔弱的,内里的东西,却让他看不清。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及川彻是有试图憋话,刚田雪的话,则好像本来就不多。在回去的路上,她才开口,第一句话,就要让及川彻双膝跪地。 “是你真是太好了。”刚田雪说。 “哈?” “我刚好有话想和你说。” 这种语气,及川彻差点儿以为,她要向自己告白。他伸手捋了下头发,但有了前车之鉴,果然这次的期待也完全落空。 “我上午没有嘲笑你意思。”刚田雪说:“希望你不要误会。” 及川彻都暂时忘记自己分手的事了,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哼,骗人,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吧。”他说:“不仅是我,其他女生肯定也很蠢。” “为什么?” “哈,你竟然还问为什么。”及川不无嘲讽地说:“棒球社的人围着你转,你周围的人肯定也和他们一样。对你来说,给喜欢的男生送便当,为他的比赛加油,和他一起开心,一起难过,你全都不需要嘛。” 他们走过道路,月亮穿过缝隙,一时照亮两人,一时让身影陷入黑暗。手电筒的光线摇晃着,步伐还算轻快,及川彻实际上气鼓鼓的,虽说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气什么。一和她在一起,他就会变得混乱起来,脑袋不是很清楚,搞不明白方向。 在这般恍惚中,他忽然听到身旁的人说。 “不是的。” 他以为自己听错,但那的确是刚田雪的声音。 “不是的。我从来没觉得你是笨蛋,我也没觉得其他人是笨蛋。而且说不定,我还很羡慕她们呢。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努力想靠近自己喜欢的人和事,这不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吗。” 她说话时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及川彻也停了下来。他站在上方,刚田雪回头看他,柔和的光线落在她的面庞上,幽静无比的树林,她就这样仰头望着他,而他也回以视线。 这家伙知不知道啊,她此刻的表情,简直像是在说,她也想和其他女生一样做。 想要追着喜欢的人,想要做便当,想要去应援。 而他,一旦想到她有一天会对其他人做这样的事,胸口就在发闷,要对她喊出他从一开始想说的那句话。 及川啊及川,及川彻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脸,快清醒一点! 旁边的岩泉一吓了一跳,不知及川彻又发什么神情,随口说道:“你干嘛?和她发生了什么,在试胆大会——” “没干嘛!”坐在回程的大巴上,及川彻撑着脸,闷闷不乐。 可恶,什么可恶,她可恶,还是他……可恶? 说不出自己的真心话。 本来一直没打算说的,在学校里看到,他故意装作冷淡的样子,才发现她每次见到他,都会好好打招呼。他可是说她普通又小心眼欸,运动会上的笑难道真不是故意的? 无数心思拧成了麻,在及川彻的脑袋里打转,理不清楚。 他没表现出太多异样,连岩泉一都没怎么看出来,还以为他完全放弃了刚田雪,或者正在认真思考,以及和从前一样,在接受其他女生的欢呼时,就感到十分满意。当然是后者更舒服啦,送来的便当不会重样,他只要读她们回以一个微笑,她们就会发出几倍的尖叫,但那个家伙完全没反应欸。 终于有一次,她来看比赛,及川彻当然也对她的方向挥了手。旁边的人,不管女生还是男生,都往他这边看,刚田雪却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然后对她身旁的人说了什么,好像根本没看到他! 及川彻绞尽脑汁,终于打听出了她的话。 她说:“这里虽然没有棒球场空旷,但也没那边吵,还挺好。” “小岩,我是不是枯萎了。”及川彻问朋友。 岩泉一一天要回答十几个类似的废问题,对这一个,他也和往常般说:“没。”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理我?” “可能你们不合适。” “我们很合适!” “你这么觉得,她不觉得。”岩泉一说:“你还说了她的坏话。” “我说她普通,是坏话吗?!” “你不就觉得是吗?” 及川彻哑口无言。 在吵架方面,他根本比不过岩泉一,十次里有十一次都会输掉,多出来的那次是岩泉一心情不错,主动对他进行品性上的指点。 第17章 “所以我要怎么办?” “你得让她知道你在想什么吧,”岩泉一说,“不是被甩,就是在一起,对半分。” 及川彻就是说不出这句话。 于是他交了第二个女朋友,在高二上半,情人节的时候。 这一回,一个月就分手了。因为他忘记了白色情人节的回礼。 第三个和第四个,都是差不多时间的短暂。 要说是交往,可能都过分了,不过是周末有空的时候,一起去逛个街,他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去见她们的朋友。他的存在,就是炫耀的资本,只要他微笑着对她们说话,她们就会将他靠近。 每次崩盘,都是及川彻开始不耐烦的时候。 稍稍暴露出他的本性,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们口中的“你好可爱”就变成了“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 他想让女生们看到自己好的一面,但都在交往了,稍微表现出真实的样子也没关系吧,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可是,她们都不明白。 -------------------- 第14章 第 14 章[番外] =============================== 刚田雪第二次来看他的比赛,是在他一次比赛失利后,棒球队的冬天进入休整期,不是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出现。两队虽说有多年恩怨,还会给对方送去应援物资。 在队员准备区,她一人推来几箱的饮料,结束比赛后就像是经理一样,在房间里将他们等待。 “你很开心吧,”心情滴落,及川彻对她说,“看到我这么悲惨的样子。” 刚田雪沉默了一瞬,忽然说:“及川君,原来是讨厌我吗?” 要说讨厌,她早就应该发现,在两人第一次交谈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明明没有在意,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问。 “……啊。” 是肯定还是否认,他自己也说不清,刚田雪则将这当成了前者。 “真的是这样啊,”她恍然大悟,“我就说你好像总是针对我,说我要嘲笑你,现在又说我会因为你输掉比赛开心。可我虽然是棒球部的一员,却完全不会开心。我希望排球部也能获胜,所以,我认为你没必要讨厌我,也不用发自内心讨厌棒球部的其他人——” “可是我们输掉了。”及川彻咬紧了牙:“输掉了。” 在沉默中,刚田雪走上前。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她抬高了手,放在他的头上,就和抚摸小狗一样,轻轻地揉了揉。 “还会有下一次比赛,”她露出笑容,“所以别哭了。” “我才没哭!” “嗯,你没哭。”她说:“但要哭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我没哭啦!” 在她面前哭出来,他也太逊了吧,但被她摸脑袋的时候,及川彻的确想要掉眼泪。稍微冷静下来后,她触碰到他的视线,好像是为了安慰他一般,又扬起了嘴角。 发热的胸口依旧得到了控制,直到他们走出了门,有一道身影匆匆跑来,像是在找刚田雪。是她初中时的后辈,两人似乎一直有联系,因而那后辈跑得气喘吁吁,但没有平复就开始说话。 “雪前辈,”他说,“之前我就想对你说,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及川彻在旁边,长大了嘴。他理应立刻阻止,但闯入别人的告白现场,实在叫他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等,等一下!”他一下抬手,在意识到前,已这么做了。 两人都往他这边看,及川彻做出了他今生无论回想多少次,都要叫他捂住脸想钻进地里的行动。 “刚田雪,”他放低了手,朝她伸了过去,“请和我交往!” “……” 目睹这一幕的还有几人,大概日后能吹上一辈子。 刚田雪未动声色,及川彻又重复了一遍:“请和我交往!”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喜欢我,讨厌我。”她终于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你要和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交往吗?” 结果当然是,两人都被拒绝了。 岩泉一没能看到现场,颇为遗憾。但就他听到的情况,好像及川彻并没有完全失去希望。 至少刚田雪先明确拒绝了另一个男生,而对及川彻这边的回复,只到“你要和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交往吗”,就终止了。 意思是,及川彻应当想清楚才行。 岩泉一本没打算立刻将这含义点破,可这家伙遭遇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打击,在排球上的表现,出现了懈怠甚至以往不会有的瑕疵。在注意到这点后的那天,岩泉一就用力一拍及川彻的背。 “再试一次。”他说。 “哈?”及川彻耷拉着表情:“小岩,你是要看我从地球上消失,搬家去宇宙吧?” 岩泉一摇摇头:“我认为你能成功。” 及川彻当然不可能立刻这么做,但一向看得清楚的朋友都这么说,他的自信心立刻回来了。至少在面对排球时的杂念,消失得差不多。他没再接受别人的告白,是要整理心情。 说实话,女生们也没有那么想和他交往。 真正站住来的几个,都是心怀过多期望的,大部分的人只是觉得他还不错,是能追捧的对象,将他当成高中时校园生活的一部分,还会和朋友们拿他打趣。他向刚田雪告白的事,自然也成了其中之一,虽说没几个人看见,流言也在暗中传播。 第18章 让及川彻决定再次付出行动的,是他听人说,刚田雪在知道这一情况后,对口播告白现场的人说:“你弄错了,我没有拒绝及川君。” 及川彻有生以来,头一回开始追女生,也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正儿八经地出手。 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当时避开那些棒球笨蛋,去了解她的生活,给她是不是送点儿东西,苦恼于她喜不喜欢,得到回复就很开心,向岩泉一炫耀。她喜欢的东西,他都慢慢知道,也了解了她的生日,问她要不要在圣诞节出去玩。 刚田雪说:“不去。” 圣诞节她要和家人一起过,及川彻也才知道,她家人代代都有棒球选手,她进棒球部也不是完全自愿,只是比较熟悉。她说还没想到以后要做什么,或许是和体育相关的,但也可能毫无关系,她说“你一直这么喜欢排球,真好”。 其实也不是一直。 但联系多了,在不在一起似乎都没有太多所谓,这很奇怪,及川彻也没想到会这样。她偶尔拒绝他一起出门,他会对侄子说“被她甩掉了”,侄子猛知道他有过女朋友,但也知道经常甩掉自家舅舅的那个,是叫“雪”的女生。 舅舅可以同时是花心,也是专一的人,这简直是个悖论,但也被猛接受了。 侄子对他的认知一直跟随到及川彻二十七岁那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圣马丁广场上,及川彻向刚田雪求婚了。 婚礼办了两场,一场在南美,一场在日本。网络上甚嚣尘上,什么早年的八卦全都被翻了出来,及川彻忐忑地刷着动态,担心一些不能出现的东西被妻子看见,但好在她并不怎么上社交网络。 猛在准备室里,如今他也到了及川彻与刚田雪相识的年纪,看着天使一般的舅妈,想到恶魔一样幼稚的舅舅,猛不禁发自内心地询问:“雪,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彻的?” 及川彻在一门之隔的地方,但这门如今是开着的,他自然贴在上面,竖起了耳朵。 就他来看,应该是在两人高三的时候吧,那段时间他可努力了,甚至有想尝试和棒球部的部员打好关系,只为多了解她一点点。 听到的答案,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学校里举办骑马战的时候。”雪望着镜子,勾起唇角说:“他想表现自己,但结果和普通的男高生一样笨拙,后来还因为我说他‘普通’要找我吵架。当时我就觉得他很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是彻会做的事!但你会喜欢上那样的他,也是蛮厉害的啦。”猛感叹道,又愣了一下:“等等,骑马战?我在网上看到过,那不是高一你们——” “嗯,网上连这种事都有说?”雪从镜前起身:“是啊,我对他是一见钟情。普通的他,很好。” 普通不是个贬义词,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虽然两人并未认真地纠结于过去,虽说及川以前也猜到过—— 在她透过镜子,将他注视时,他还是有几分惊讶。 婚礼开始,两人面对面,去到神坛之前。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及川彻小声道。 他这么说着,面前的女性露出笑容,就和运动会的那日一样,好似知道,不,她从来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也一直都清楚,她要怎么做。 多少真,多少假,及川彻完全没了底。 怎么办?婚礼现场,妻子似乎完全清楚那些我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欸,怎么办? 即使如此,他如今,也依旧在为她的笑容,心动不已。 所以,又有什么关系? 和她在一起,他的生活一定会非常有趣。 the end -------------------- *写作彼女,意思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女朋友” 本文的设定是,及川彻说被“彼女甩掉”的“彼女”,一直是女主角 (若和原作有冲突是我的锅,详见11章的有话说 下一个,让我想想。 可能是宫侑(和及川有相似地方的类型 也会在这里继续更新,说不定还会有钻a角色,到时码了再说吧w ==================== # 《渔夫与狐狸》 ==================== 第15章 第 15 章[番外] =============================== 【阅前注意:成人故事】 船原玛丽是一个模特,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她不是有一对赶潮流的父母,就是混血。船原玛丽刚好两者都占了。 因为可爱的外表,她小时候就开始做童装模特,大了后则成为了读者和目录模特,偶尔拍拍广告,如今23岁的她,刚走完了一场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时装周t台。 “啊,真是累死了。”最后一场秀结束后,一旁同僚几乎瘫在椅子上。 “是啊,”船原玛丽应和着,立刻换上了柔软的平底绑带鞋。 “那个,”同僚看了一眼,不禁担忧,“在路上被拍到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是专门挑的樱花图案。”船原玛丽胸有成竹:“问就说是文化符号。” 所以说,金底粉色的这双鞋,真的很丑,同僚腹诽,但累得不想指出来了。 工作结束的此刻,人人都要累得昏过去,设计师的团队继续清场,模特们则趁着年轻,集体去酒吧狂欢,放松紧张的神经,喝上一整夜,聊八卦到天明。 时间来到隔天上午,有的人抱着马桶在吐,玛丽则从酒店床上醒来,和身旁的人告了别,收拾整理后刚好坐上来接她去机场的车。浑浑噩噩一路,隔日早晨到达东京,同样直奔酒店。 第19章 总之,先睡上个昏天黑地。 秀结束后的两周内,玛丽从不接工作,哪怕开价再高她也拒绝。不是她的确有张不少人都见过的脸,肯定会被拉入黑名单,永不被允许再踏入这个行业。 模特的职业生涯短暂,二十出头入行就得谎报年龄,像玛丽这般早出身的,继续走这条路恐怕也难以撑过三十,至少“摸爬滚打”这么多同年,她已清楚自己会成为国际超模的可能性已不大,也明白这份职业不过是让她做一个还不错的衣架。 玛丽从来没想过六十五岁的时候躺在花园里的长凳上,对着她后代们说成为模特让你实现了自我价值的实现。当然,有没有后代就是另一回事了,目前看来,他们可能还是宇宙的原子,位于根本看不到的未来。 唯一让玛丽还在继续这份工作的原因,不仅是父母的坚持与人脉,还有她年纪轻轻的确已通过模特工作存下了不少钱的事实,又在投资市场上幸运得让它翻了翻。数字不断增加,这倒是给了她一定的安心感。 不过同样的事情做了又做,总归让她多少厌烦了起来。工作结束宿醉后的一段时间,玛丽都不太能打得起精神,在酒店里徘徊了两日,在这份随时都可能坠入下去的忧愁中,她的房门在一个夜晚被敲开了。 “咚咚咚——” 飞快地三声,玛丽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立刻翻身而起。 门外,戴着口罩和太阳帽的男子朝她扬了下手,便走了进来。 在这般武装之后,是一张英俊的面庞,金发的青年刚得以自如呼吸,甩动满脑金发,转身扯开嘴角:“想我了——” 一片黑暗覆了上来,玛丽已圈住他的脖颈,将他吻住。 宫侑的身体顿时一晃,好似这根本是两人初次见面。 血液起初往脑袋上涌,带来阵阵麻痹感后便往下流去。心脏的跳动在撞击中显得格外清晰,呼吸急促又平复下去,来来回回。 ——船原玛丽没有固定的男友。 她的工作需要她去各地参与面试和工作,起初是有家的东京和巴黎,后来逐渐扩展,又因学业减少过一阵。她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版画方向,四年内兼顾模特的工作极其困难,玛丽总算还是坚持了下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找到了合适的解压渠道。 只要身体得到适当的快乐,其他的部分也能拥有良好的行进。 抱有这一想法,大约也和从小就生活在两种文化的交锋中有关,再加上非主流圈的影响,让她拥有相对自由的观念。在各个地方工作,玛丽都会寻找合适的朋友,只在去到那里时同对方见面,并一起度过愉快的夜晚。 在东京,也是玛丽较为长期居住的这个地方,她的朋友名为宫侑。 青年有着茂密的头发,玛丽的手没入其中,感到来自另一人存在的温暖气息,同时她的身体也好似浸泡在温水浴里,伴着波浪一阵又一阵地摇晃。 宫侑是运动员,打排球的,一种玛丽搞不懂规则、只能看懂计分板上数字的比赛。宫侑对这点倒是毫不在意,就像他对玛丽工作的了解,也仅限于看到她出现在杂志里时拍下来发给她看再配上一大串的表情。 这样的宫侑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玛丽每每用手指抚摸他的眼皮,都会闪过要将他的眼珠握在手里的念头。她还曾用齿尖轻轻地蹭过,这似乎让宫侑感到不安,问她在做什么,玛丽说想将他吃掉,他则说原来你喜欢我喜欢到想把我吃掉。 “可是我更想吃掉你。”他说。 言辞间的快乐,即刻表现在了行动上。 模特圈里不少人都没有固定伴侣,同样也有不少人是单身,离异的稍微少见,性向则五花八门。艺术圈也同样,总之二者比起其他领域,左右两端的人会多一些,玛丽不是其中的异类,但她在每个地方都有朋友一事还是被诟病过,不是被同僚和同学,而是被父母。 船原家是实业出身,爸爸经营着不算大规模的连锁旅馆,妈妈则是一位摄影师。 早年爸爸赶潮流做模特,得到有名设计师的青睐,但当时男模少见,社会对从事这一职业也多有偏见,如今恐怕也没消失。 爸爸的职业生涯还未完全开始就夭折,倒是在这过程中幸运地认识了妈妈,结后便有了玛丽。 玛丽会走上模特这条道路,完全是拜父母所赐。她说不上讨厌,如今也说不上很喜欢,只是一直继续做着而已。 家里的地位是人人平等,因而她也将自己缓解压力的方式告诉了两人。 爸爸一开始就接受了,妈妈倒是面露担忧,两人都叮嘱玛丽注意安全,至此过去五年,因为是几个固定的人,玛丽的健康报告全都良好。 然而大概她实在不受家里掌控,先前在海外又不幸卷入过感情纠纷,差点儿就被有着地下背景的对方的未婚夫追杀,到现在或许以后也没法再踏入那座城市。家里知晓此事后,对她的感情生活开始担心起来,在同龄人中被传作“这实在太刺激哦”“好棒哦”的经历,在父母口中是“你应当还是要有节制,中东地区的王子都只能有四个妻子,你现在也不用读书,没那么大压力,不如考虑一下,找个固定的人认真恋爱再考虑下结婚”之类的话。 学业的压力的确没了,但习惯了一种生活后,独自一人在陌生城市徘徊,到底会觉得寂寞。 第20章 虽说和住在酒店的同僚们吃吃喝喝也不错,但聊得都是些八卦,不小心还会结仇,因而在以前常去的城市,玛丽还是会找人出来玩。 父母如今都生活在东京,玛丽回来后理应直奔家里,但为了躲避唠叨,她每每都会先在酒店里住上一阵。在东京高级酒店被偷拍的可能比一般宾馆小多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也遵守行业原则守口如瓶,所以玛丽才住在这里。 她的脸有着辨识度,在国内外都有一定人气,宫侑则在圈内拥有众多粉丝,尤其是ins上的关注者众多,一个小小的赞和关注都会在粉丝圈激起千层浪,一不小心就会被“炎上”或者登录话题趋势,对各方面都有影响。 玛丽去看过宫侑的比赛,次数不多,和宫侑在一起的最初,她就和他有过约定,不要将两人关系大肆宣扬。宫侑一直都有做到,的确让玛丽有些意外。 她倒不仅是因为担心卷入纷争,才和宫侑他没在网上有任何关联,只是对这些没太多兴趣。 玛丽也同样没和宫侑说过她在其他地方也会找人睡,宫侑从来没问过,想来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应当有着清醒的认知,不会有所误会。其他有的问的,最后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不会令人痛快,相较他们,宫侑的这点最让玛丽喜欢。 目前船原玛丽想要的,仅是身体上的愉悦。 在东京,宫侑给了她所有她需要的,她很满意。 久别后的隔日,玛丽终于迎来了神清气爽,身旁的人最近都休息,好像几个月后就要打什么联赛,目前是集训前最后一段自由训练时间,他在昨夜的间隙时嘟囔了一阵,玛丽听得一知半解。 除了两人在身体上的相合,宫侑的性格也很活泼,和他在一起时,玛丽完全不用开口,他一个人就能从头说到尾,她只要偶尔应和几句,他就会觉得她有在认真听,交流起来极其轻松,他的偶尔的变扭也显得特别可爱。 今早玛丽醒来,宫侑已起床了。他在酒店范围内进行了一次晨跑和无器械锻炼,此刻洗了个澡,下半身裹着浴巾,手里拿着一瓶可乐。 玛丽陷在床中,正处于极其舒适的状态,见宫侑朝她走来。 金发的青年单膝跪在床边,俯身同她亲吻,她将他回应。一阵温存后,青年拔下可乐的拉环,拉过玛丽的手,将拉环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呐,小玛丽,”宫侑用孩子般的语气说道,“和我结婚。” 铝的戒指闪闪发光。阳光从酒店窗外飘了进来,青年的气息蹭得她脸上暖暖的,玛丽的心情不能再好,于是将自己的手指做成一个圈,套回宫侑的无名指上。 “这样就交换完戒指了。”玛丽也笑着说。 宫侑望着她的手,微微眯起眼睛,随即嘴唇一弯,一下放松了身体。 青年的身体拥有着结实的重量,肌肉线条分明,忽然将人一整个尔压在身下,迫力十足,玛丽也被惹得尖叫起来,连带着热度也传了过来。 宫侑的精神昂扬,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现在才刚刚开始。玛丽很快被他弄得有几分晕头转向,再次在海里沉浮,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宫侑才恋恋不舍地暂且放了她,这之后的几日,玛丽都和他呆在一起。 果然,从身体上获得幸福,永远都不会消失。 宫侑一身正装来到她家,是玛丽从酒店搬回家后隔天的事。 他身着一身玛丽只在照片里见他穿过的西装,站在客厅里,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对玛丽的双亲说:“请将两位的女儿嫁给我吧!” -------------------- 大概不是二次元爱情…… 第16章 第 16 章[番外] =============================== 虽说宫侑是玛丽在东京的朋友,两人第一次见是在巴黎。 五年前,玛丽十八岁,大一,宫侑二十一岁,在这座铁路交通正处于罢工的城市参加集训。 那日玛丽一早就有拍摄,但她几乎睡过头,不仅是因时差。 她正处于难以协调学业和工作的开端,五彩缤纷的世界好像忽然变了一个样,抬头是阴沉的天空,在春日绿芽长出的季节,玛丽走在路上,几乎同醉汉般昏昏欲睡。 还有一小时开拍,约好经纪人先去现场,在那儿见面,这个时间玛丽本应已到达并开始化妆,手机铃声连环响起,她将它握在掌心,忍住了要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为拾荒者们增加收入的冲动。 脚下是空旷的地下水道,只要打开一个她就能纵身跳下去,并非是她觉得自己是污水把那的存在,而是感到无法面对自己的生活。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连当事人也不会知晓为何会变成如此,脑子里受到不明刺激、神经元连接忽然不通、抑或是其他,玛丽没有思考这些,她只感到自己很累,累到站在地铁的门闸前,连票都没法拿出来。 手臂静静垂落,人群人来人往,此时正是上班时间的小高峰,交错的脚步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进入玛丽的耳中。她 以为自己会昏倒,身体依旧站得笔直,直到有人经过她的身旁,擦肩而过,并未撞到她,玛丽却踉跄地要倒下。这是她允许自己如此做的。之后,她将和经纪人说做不到继续这份工作,然后专心学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单根的羽毛要有风才能飞上天,玛丽感到自己的心里缺少风浪,最自然的状态是坠落。 第21章 一只手拉住了她。脚步快到她还没听见,那人就用身体将她撑住,在玛丽没抬头前,比她高上了半个头的行人又扬起了零一条手臂,对着不远处刚走过玛丽的人高喊: “混蛋!看路啊!” 无辜受骂的路人回头看了这边一眼,但没停下和人理论。玛丽要说谢谢,声音在喉咙里没法发出来,那人随即问她有没有事,手一直按着她的胳膊。 在两人终于对视的片刻,金发青年没有立刻说话,在玛丽挣扎着吐出一个“谢”字后,他才猛地后退,似是受到了惊吓。 蹩脚的英语,口音浓重,夹杂着日语,大概意思是:“你,你好,不好意思,我不会说法语,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啊,要是听不懂怎么办,算了,我叫宫侑,宫侑!宫是姓,侑是名字,你可以叫我阿侑。啊,我今年二十一岁,到年底就是二十二,身体健康,现在单身……” 他说名字时,用手戳着自己的胸口,好像拼了命要将话语传达给对面的人。彼时玛丽染了金白色的头发,一双浅色眼眸,穿着到小腿位置的v领黑裙,背着日常的帆布包,谁都能看出她是在此处久居。 巴黎是玛丽除了东京外,呆得最多的一个地方。 妈妈曾经在这里有过自己的家,那屋子如今留给玛丽住,在这儿工作时,她不用住进拍摄方安排的酒店,而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屋子,因而这回才会在那片无声的空旷中感到得不到回应吧。 做不完的作业,还没开始就想结束的工作,等待着的评价,众人的注视……熟悉的事务同不熟悉的交杂在一起,让她在这个早晨快要无法呼吸。 快速吐露话语的青年,用丰富的表情唤回了玛丽的意识,她一再哽咽,随即用日语同他说了话。 “你是日本人……”青年大吃一惊。 见他夸张的神情,玛丽甚至笑了出来:“是的,阿侑。谢谢你。” 青年顿时红了耳朵,用手捂住了脸的他有些可爱,让玛丽笑出声来。随即她自顾自走向闸机,想着请他坐一次地铁,手却在包里摸了个空,脑袋里瞬间闪过被放在了家门口柜子上的地铁票。 ……简直是在将最关键的时候搞砸了。 宫侑此刻则回过了神来,走了过来,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票塞进了玛丽的闸机里。 玛丽要退开,闸机则亮了红灯,宫侑扬了下眉头,还是试图通过,栏杠挡住了他,他抓住它往前后掰了掰,纹丝不动。 “坏了吗?”他没好气地嘟囔道。 “没坏,是你的票用过了。”玛丽在他身后说。 宫侑看了她一眼,一下将手里的票捏成了一团:“那个妖怪……” 玛丽不知他在嘟哝什么,也学着宫侑方才摆了摆手,要他走开。随即她拉紧了背包,双手撑着闸机,轻快地跳了过去,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宫侑将这当成了挑衅的目光,瞬间反映过来,学着玛丽跳起。 可惜他情绪激动,想展示一番自己,却没料到跃得过猛,差点儿要撞上玛丽。相撞前瞬,宫侑心神摇晃,单脚先落下,踩住了地面,差点儿就哟啊摔倒。 这回则换玛丽扶住了他。和方才不同的是,她一只手没能做到。 玛丽本是打算侧身躲闪,不小心整个人贴了上去,意外撑住了宫侑。青年单脚跳了两步,人几乎挂在玛丽的身上,压低了的脑袋,呼吸蹭过脖颈,发丝擦过颤动睫毛,将玛丽后背肩胛圈住的手臂隔着一层裙子的布料,在她的皮肤上摩挲,令玛丽的手指微微蜷缩。 最初会选中宫侑,大概是因他那份和孩子般的气息。 在春天里大声说话、肆意发笑、蹦跳地走路,拉着他的手逃过难得上班的检票员的追捕时,他从落后来到她身前,带着她迷路了后的抱怨。 什么都不必想,只要欢笑就可以。 那天晚上,玛丽和宫侑一起吃了饭,在她家,她难得自己做饭,哪怕工作累了一天,但她也对此后会发生的抱有期待。 宫侑没有辜负她,他是活的,快要死掉的她需要活人带给她快乐。 所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过去的五年,她多么快乐,和他,也和其他人,纵使同宫侑在一起时有些更加不一样,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 天童在本章打了酱油w 第17章 第 17 章[番外] =============================== 玛丽以为宫侑是来找她出门玩,还准备做个简单变装,和他见面,她也已要和家里人说晚上不回来吃饭,谁料宫侑径直到了她家门口。他以前从没到过她在东京的家,只知道具体的位置,也知道她不想和高中生一样让别人在家门口等她。 今日的宫侑一改往日作风,穿得像是传教人士,过多的发胶让他变成大背头,神情则过于严肃,但又带着几分腼腆,一眼看去,玛丽差点儿没认出来。 见到她后,他立刻换上自信满满的模样,说:“难道我不能来?” 玛丽也只好请他进家里做一次,反正爸爸和妈妈不会介意。 两人刚好在客厅里看电视,虽说是第一次见到宫侑,大屏幕上刚好播放了他代言的运动汽水广告。船原家爸妈立刻将他认了出来,很是激动,要找他签名。玛丽没立刻阻止这番情景,打算在签名版和照片都齐了以后再拉着宫侑出去,宫侑则抢先了。 第22章 求婚?他是在求婚吗? 玛丽感到困惑,困惑让她没能立刻说出话,甚至想是不是宫治故意打扮成这样来,要整他的弟弟,还把她牵扯进来。 毕竟之前,也发生过一件类似的事。 大概有三秒左右的时间,没有一个人讲话。 “二位不同意也没关系,”在沉默中,宫侑又说,“我已经和玛丽订下了婚约,也做好了觉悟——” “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太惊讶了!”玛丽还在晃神,只见妈妈已走上前,握住宫侑的手,又转头看向爸爸:“对吧,孩子她爸?” “啊……对对对。”玛丽又见爸爸抹过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也上前,按住了宫侑的肩:“我们家的玛丽就拜托你了!” “真的吗!”宫侑兴奋道,好像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二位真的同意了!” “当然啊。”“你一看就是个好小伙!”“婚礼什么时候办?”“我和你说说我们家玛丽的情况啊——” 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三人,船原玛丽想,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她一人没有发疯吗? * “第一次交到的女朋友,见面的第一天就睡了,她是第一次,我也是。她的工作需要在世界各地到处跑,我偶尔也要,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东京,一年见面的时间不算太多,不算太少,虽然我偶尔会觉得寂寞,但没法见面的时候,我们一直有联系,网络发达的现在,也没什么差吧,而且见到的时候我们都很好,好到我觉得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也没关系。” “交往五年后的这个夜晚,我发现她不止我一个恋人。手机屏幕在半夜亮起,好几下,我本来没想看,只是担心会不会有重要的消息。上面是另一个人发来的简讯。对方说什么自己被家里安排要去结婚了,感叹这感叹那的,又说真的很喜欢她,如果她现在去找他,他肯定会逃掉婚礼。我才发现她和对方保持了近三年的联络,记录长到我翻不完,另外还有三个人,联络虽然不多,但在她去对方城市工作时,和他们通了语音电话,还发了她酒店的定位。” “我在黑暗里盯着她的手机,差点把它捏碎,我不知道我怎么忍住的,也想把她从睡梦中叫醒,掐着她的脖子问是怎么回事。我说不出话,想大吼大叫,想发疯发狂,我要毁掉这个世界。我醒到了早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断盯着床上的女人,她凭什么可以睡得这么香。我脑袋里的火山爆发,一次又一次,想要砸东西的冲动掌控了我,我也很惊讶自己让这个套房里的东西保持了原状。六点的时候,哥哥联系我,他大概刚做好了开店的准备,现在正无无聊,给我发消息,是让我看他新研发的产品。我已读不回,阿治立刻给我发了个问号,我蹲在马桶上,一直保持着输入的状态,想发什么过去,什么都打不了。他打来了电话。” “双胞胎,从以前开始是有那么点儿心有灵犀,也有看对方不顺眼。我没想到阿治打来的电话,在此刻让我想哭,但也更加愤怒。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最近训练表现不佳所以又在闹脾气。我本来想说女友的事,脱口而出的却是‘你说,我结婚了会怎么样’。那头沉默了几秒,阿治说‘恭喜?和谁啊’。” * 宫治做梦都没想到,船原玛丽会和宫治结婚。 哪怕他姓宫,不姓船原,也要说句公道话:小玛丽配阿侑太可惜。 宫治见过她一次,在东京。本来想假扮宫侑的,玛丽一下就发现他不对劲,直接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兄弟两个人以前就想过,如果交了女朋友,不会先告诉对方自己有个双胞胎兄弟。已经知道的话就没办法,但不知道,就要隐瞒到另一个人和对方见面。 不为什么,就是有趣。 “没有啊,”宫治说,“我平常就这样。” “你平常才不这样。”玛丽说着,伸手就摸他的额头。 到底是和弟弟亲密到什么程度,还是说她太过敏感,在她的手没入他她的头发后的瞬间,她就和他拉开了距离。 “你别吓我,”她说,“我刚看了一部科幻电影。” “什么?” “两个世界的人换了身份,因为长得一模一样,没人能认出来。” 地点是酒店,宫治假装宫侑在楼下拿了房间钥匙,本来想恶作剧来着。对这对兄弟来说,无伤大雅,万一吓到人,之后道歉就是,若宫侑没法哄好他的女友,是他不行,女友因为这件事和他分手,两兄弟大概会生气一阵,之后也会不了了之。 总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宫治继续撒谎:“我的头发怎么了吗?” “本来鼓起来的地方是平的。”第一次见面的女人满是疑惑:“你……” 正常人哪会将这种细节记得清楚,宫治反正是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恰好这时宫侑来了,宫治没打招呼,当然被弟弟发了一通脾气。在旁边看两人吵架的玛丽则笑了出来,全然没在意他方才的假扮。 “太好了。”她反倒松了口气的样子:“没有搞错。” 睡一个人很好,变成两个还是兄弟就会成为麻烦。船原玛丽,讨厌麻烦的事。 -------------------- 第18章 第 18 章[番外] =============================== 从东京回去的时候,宫侑训练没法来,玛丽意外出现,说宫治带来的饭团很好吃,拿了谢礼给他。 第23章 宫治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的哥哥一样,讲讲宫侑的毛病,夸夸他的优点,前者张口就来,能一口气说上几十个,后者则要细想,绝对不超过十。 “总之拜托你多看着他点了。”最后他这么说。 “没问题,”玛丽却说,“我和他是好朋友嘛。” 回去的路上,宫治一直在想,好朋友是什么意思,不是恋人吗?可是自家弟弟一直把她叫做“女朋友”,都好今年了,这次见面玛丽和阿侑在一起也一直都很开心,但仅仅是朋友? 难道阿侑口中的“彼女”依旧是“她”的意思? 之后和宫侑聊天,宫治问他“是怎么和玛丽确定关系的”。 “关系?”阿侑满不在乎:“什么关系?” “当然是恋人的关系。” “那需要确定?”宫侑反问他:“你总不是要我告诉你我和她第一次睡的细节吧。单身的男人真是猥琐啊,阿治。” 宫治气得和他吵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他一直没再提醒宫侑,恐怕也觉得他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但当真没料到宫侑会和玛丽结婚。毕竟之后宫治也和玛丽聊过,甚至问她有没有和谁结婚的打算。 “完全没想过,”她的回复是,“一次都没有。” 在东京时间早晨六点,感慨万分的宫治将点滴事情说给了宫治听,坐在马桶上要毁灭全世界的男子,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浸泡到了鱼缸里多年,如今才发现他根本没有鳃,所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关系的认定,出现了问题。 宫侑打哈哈过去,放掉了宫治的电话,差点儿就一拳砸碎了酒店的镜子。 嘛,这些年当然有不少女人要接近他啊,他从高中开始就那么有人气,但他一次都没和她们单独吃过晚饭,都是因为玛丽!他决定做一个就算女友不在也守身如玉的了不起男友!还从来都没进过风俗店! 做了五年这么了不起的人,凭什么他会被一直被当成炮友啊!啊——?!凭!什!么! “你和她是什么确定关系的”,宫治的话忽然又回到了脑袋里。 没有,根本没确定过关系,所以才会这样? 但隔三岔五就联系,节日里互送礼物,只要在东京恋人一起过的节,两个人都是在一起。不,这么一想,最重要的圣诞节他还一次都没和她一起过,但那是因为玛丽要配她的家人,他却一次都没见过她的家人—— 宫侑从捂着脸,到垂着脑袋,再到仰头张嘴。 盥洗室里的灯在他眼里模糊一片。 他在队伍里打的是二传,直接进攻的机会当然也有,但传球技术是重点,不仅如此,他还要和棒球中的捕手一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样的他,却偏偏没看清身旁的人吗? 她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宫侑发现自己一无所知。正因他从一开始就不清楚,也就从来没问过。 两人的职业都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宫侑接受了不公开这段关系,虽说他每天都想要炫耀自己的恋人,但玛丽和他说过:她在工作外的时间不喜欢被人注视。 她说这话时很认真,每次来看他的比赛都会做好变装,也从来都不来人多的大赛。 宫侑也很惊讶,他竟会对这件事无所谓。大概是两人在一起时,那样用力地拥抱彼此,分离时的不安定也都全都要消失。 玛丽和其他人不一样,宫侑从没见过像她一样的人。要怎么形容呢,他做不到,可她是独一无二,她能属于他,他能将她占有,好像也没有更进一步的需要。 他用小号关注了玛丽的社交账号,可她只发工作的内容,不过每次他找她,她都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回复。 比起其他人,他给她发消息的次数是频繁的,难道她就没有哪怕一个瞬间觉得和他的关系不一样?她是不是装作不知道,要利用他的感情?那些笑都是假的吗? 一阵又一阵的感情起伏,在这个夜晚,宫侑完全没睡,到了七点,他照例去晨跑。在短暂的与风为伴的时间,宫侑只想清楚了一件事:他,不能被笑话。 要是宫治知道,这件事绝对会成为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笑柄。 因为他和玛丽都是第一次,所以他没确定关系擅自以为两人在交往已经够宫治以后拿来做他痛点的人,如今要是一切全都败露,自己以后绝对没法抬起头。 总之,不能让阿治得逞! 既然重点是确定关系,那再简单不过。这回他要确定的不只是之前跳过的那个阶段,而是直接进入本垒。 玛丽不讨厌他,而且肯定喜欢他,那么重要的就是让他脱颖而出,他要和其他人不一样,让玛丽结束和别人的关系,以后永远属于他。 他的最大优势是玛丽在东京呆的时间长,而且最近她都不会去外地工作。而她不想回家,是要避开她爸妈的唠叨。全世界的父母大概都一个样,只要小孩生活安定,就比什么都好。 在电梯里等待它到达楼层的这段时间,宫侑完全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又应该怎么做。 在四舍五入已三十岁的现在,宫侑的思维恐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过了高速发展、在迈向成熟的阶段,作为顶级的运动员,他早已不再是将所有情绪表露得淋漓尽致的那个高中生,他能将从前一分的冷静拉到极长,他也同样懂得了伪装,很长的话肯定做不到,但在这件事情上,只要他表现得同平常一般,肯定能成为赢家。 第24章 这不仅是他的生活,也是一场比赛,这也是一个赌局,就赌玛丽对他的感情,用他自己的人生作为赌注。 他不要让这五年莫名其妙地过去,他要等尘埃落定后才告诉玛丽真相。他要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她像猪一样朝他叫唤、一再地祈求他,要他对她施下怜悯。 他要,也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些念头在脑袋中盘桓,持续了几日,宫侑控制着自己的低气压,在深夜才于酒店的洗手间里兀自发笑。 ——它们也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宫侑以为会持续许久的战役眨眼间就结束时。 从客厅被拉到她的卧室,船原玛丽只问了他三个问题:“你从什么时候想这件事的?”“你爱我吗?”“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对此宫侑的回答是:“说什么啊,那天我不是和你求婚了嘛。”“没有比我更爱你的人啦!”“哈?呃,五月还是六月?好像这个时候结婚会得到最多祝福什么的吧。” “行。”船原玛丽说。 “行——行什么?!”宫侑问。 “你说行什么?”船原玛丽本和宫侑面对面站着,这下直接朝他倒来。 宫侑下意识扶住她,她则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脖颈,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 “结婚吧,侑。”她说。 -------------------- 第19章 第 19 章[番外] =============================== 很小的时候,玛丽度过一个故事,叫做《渔夫与狐狸》。 渔夫在钓鱼,跑来了一只狐狸。 “渔夫渔夫,我肚子好饿,给我一条你的鱼好不好?”狐狸如此乞求。 “好啊。”善良的渔夫给了狐狸一条鱼。 “渔夫渔夫,我被狼追,跑得好累,你让我坐坐你的凳子好不好。”狐狸如此乞求。 “好啊。”善良的渔夫给了狐狸他的凳子,自己坐在了地上。 “渔夫渔夫,我觉得好冷啊,给我一件你的衣服好不好?”狐狸又一次乞求。 但渔夫只有一件衣服,于是他将狐狸抱在了怀里。 被抱着的狐狸,则在温暖中,一口咬住了渔夫的脖子。 船原玛丽的第一反应,是害怕。抱在怀里的大狐狸,好像也在今天突然成了别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已经给了他足够多,为什么忽然被索求根本没想过的呢? 总之先让爸妈两个人消化一下,玛丽将宫侑拉上了楼,在这短暂的路途中,她的脑袋几次宕机又重启,试图将整件事理清楚。 模特面试时,要将自己当成一件物品。面试用的资料卡上写着的是她们的年龄、身高与三维,也就是说,对于这一工作,只要有外表就可以。 运动员也一样,有了出众的身体能力,好似其他方面就不重要。 脑袋空空,是人们对这两种职业的错误认知。 玛丽的同僚里,和她一样正规大学毕业的并不太多,但没有毕业证书也不代表着缺乏生活经验、对世界缺少认知。 而像宫侑这般的顶级运动员,各方面的内容都需要接触,哪怕他不想,所属队伍也会安排。一个更广的视野,能带来更多。更何况他还比玛丽大上近四岁,虽说平常都和她一起嘻嘻哈哈,玛丽始终将他当成年长者。 无论怎么想,宫侑不可能将那早的求婚当真,还跑到她的家里来,直接对她的爸妈提起。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清楚的事,足以让宫侑做出这一突然举动。 船原玛丽觉得自己走到今天,基本是靠缘。在模特行业,这一想法很流行,毕竟每个人的外形都很好,站成一排后却并不是难以选择的。让每个模特登上更高台阶的,是他们身上所谓的“氛围感”,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 熟练的设计师一眼就能看出标准码数身材,而面试官一见到候选人,也能立刻做出是否要对方成为自己模特的决定。哪怕聊得很好也可能被筛掉,哪怕觉得自己表现糟糕,也有被选上的可能,没有一个硬性的数字,靠的不就是缘分吗? 船原玛丽没想出来,宫侑是因为什么忽然和她求婚。 若他是认真的,那日她已答应了,自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有一根线,会飘向属于现在的未来。 结婚是什么呢?船原玛丽没想过要结婚。 过去她有两个朋友都因为结婚结束了和她的关系,一个过得很悲惨,一个恐怕也不大幸福,但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投向了婚姻里,实在叫她难以理解。 但现在玛丽好像知道了,她感受到的一定和他们不一样。 若宫侑在开玩笑,是在捉弄她,她一定会杀了他。 ——在脑袋里冒出这一念头时,玛丽比起宫侑更害怕的是她自己了。 所以,她希望宫侑是真的想和她结婚吗? 是的,她希望,并且好像一直都在希望。 就让原因在之后再去想吧。 在十几年后,玛丽才逐渐明白,她这时是再一次觉得有些累了。若是宫侑没有这么说,在几年后她也会和他还有其他人也断了关系,再开始新的旅程,如今宫侑的行动,是提前了这一切。 大概比起随着年龄增长,她逐渐被模特行业抛弃,她更想成为提前离开的那个。这是她能够有的选择,当时的她只是还没看清楚自己。艺术家更多凭借感觉,她本就不是一个被框架束缚的人。 第25章 不是为了得到一份爱、也不是为了爱一个人结婚,她追求的从来都不是爱情。 ……宫侑的计划,一个都没用上。 从会引起公众注意的网络媒体大作战,到线下找哪个记者来拍,在这几日宫侑全都大概想了一遍,本来用于瞬时决定的球场上的判断与安排,第一次应用在了生活里,他还为自己的计划颇为得意,心想玛丽一定会一步步掉入他的陷阱。 现在,是什么情况? 要是立刻反问“你说真的吗”,他肯定会被她追问,那就不得不暴露出二十一岁的他是个傻子的事。 可想的发展是,两人会因为玛丽的交友大吵一架,分道扬镳,他什么都得不到。 二十六岁的宫侑,年复一年地面对比赛,磨练的不仅是他的技术,还有他的心态与脾气。如今就算在最火大的时候,他也能保持一份清醒,因而才没能在那个察觉误会存在的夜晚就在酒店里闹翻天。吵架和闹脾气,反倒更多是他理智时会做出的举动了。 长年的训练和比赛,让他成为了如今的模样,他没法回到过去,只能不断往前走,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 反正,这也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顶级运动员与知名模特闪婚的消息,铺天盖地,这是自世代捕手和人气□□的结婚消息后,又一爆炸性的新闻。 仿佛睡过了头的记者和刚刚清醒过来的普通人,一窝蜂地涌了上来,船原玛丽完全没想到她的人生中会再次遇到被面包车追尾的事件,好在这回从后面下来的不是当地的帮派,而是她已习惯了的闪光灯,而且这也是最后的几次以模特的身份出现了。 当她说自己不再做模特,准备专心从事艺术时,爸爸一脸失望不断感叹,这回妈妈成了支持她的那个。玛丽正式开了自己的社交帐号,和宫侑的结婚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事业开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婚后的第二年,孩子出生了,宫侑很高兴是一个女孩。在一次换尿布的时候,他对玛丽坦白了当年他会忽然求婚的原因。 抱着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生活了如此之久,他甚至还做好了被笑的准备,可玛丽只是抱住了他,摸他的脑袋,将他夸奖,还对他说感谢的话。搞得宫侑本来要疯狂抱怨他那时受到的折磨,结果一个字都没讲出来。 “不过我也不介意玩一下哦。”玛丽说。 “什么?”宫侑问,手里还抓着换下来的热气腾腾的尿布。 玛丽在他耳旁吐露话语,宫侑余光看向小孩,希望她从现在开始能保持安静至少一小时。 故事都是人编造出来的,它们一旦被写下就会存在,然后没有被记录,也并不代表它们没有发生。 在这个故事里,渔夫和狐狸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fin -------------------- 宫侑其实很适合写那什么字母向() 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写得过于成熟了,印象里的顶级运动员印象最近有所更新,所以变得不太二次元(顶锅跑 还没想到下一个写谁,可能是宫治。 专栏里有篇完结的北信介bg《北家的饭》,还有牛岛的预收,可以看康康~ ==================== # 《巧克力天使》 ==================== 第20章 第 20 章[番外] =============================== 放下电话后,宫治站在台前。 清晨光线透过小窗落进来,困倦的余韵在空中漂浮,好像什么都没变,也有什么确实发生了变化。 “结婚啊。”宫治喃喃。 蒸饭大笼安安静静,吞吐生命之种,只有他的声音响起。 阿侑要结婚了,早就习惯了对着同一张脸,但想到那家伙穿上结婚礼服的样子,宫治就已忍不住要发笑。 脑袋里飘过许多。 日常生活并没太多烦恼,在做事时也少有那般多的思绪,一心想着要如何捏好每个饭团。客人越来越多,请了两位帮手轮班来做事,都是有些年级的妇人,近午时会来。 早晨还是想要一个人呆着。 早先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不同的道路,后来发现从一开始便不一样了,他比阿侑看得清楚,如今也满意自己的生活,但到底—— 果然还是会有些小小的不爽! 凭什么那家伙会比他先结婚阿。想着有新口味的饭团,于是打电话给他,结果得知了这个消息,对方还是有名的模特,他从来没想过会看到这两个人结婚。对方真的没问题吗,阿侑结婚后能做靠谱的丈夫吗,吗?或许是多余的担心,冒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手还是没停下。 木勺舀过热气腾腾,柔软在宫治的手中成型。他的手早年打排球出了茧,如今埋头厨台,冷热水浇灌,又经层层锤炼,茧更胜至从前,范围覆至整块手掌。 宫治为自己的手自豪,听到他人对他所做饭团的夸赞,不管多少字,心里都要涌出清泉。 他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喜欢上了做饭团,但就和阿侑离开排球绝对活不下去一样,他没有米肯定没法度过这一天。 家里人说,小时候他第一次吃到米饭,两眼都在放光,就算一口菜都不吃,也能吞下一整碗饭。虽说迄今还没决定最后一餐要吃什么,但成为了饭团店的店主,也是自然而然的吧。 对食物一见钟情,却一直没遇到喜欢的人,这种情况恐怕也随处可见。要给他介绍的人不少,本市的,外城的,他总以要开店拒绝,最后对方直接都来了店里,有留下联系方式的,断断续续发消息,总归没有成功,好像都归咎于他并不热情,“还不如对着客人的时候开心”。 第26章 收到这般回应,宫治也并没有太伤心。 宫侑喜欢的类型他很清楚,那家伙在翻看青少年健全书籍的时候,总是挑选特定的类型。而自己没有特定的喜好,甚至有时将解决当成任务,只是需要,便这么做了。 在特定的时候做特定的事,仅此而已。 而且要是和住在附近的人恋爱后又分手,不会很尴尬吗?最后又成了客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样子,还真是不太能想到。 思绪飘散了一会儿,专心使得和阿侑的电话带来的一切都走远了。 最早的客人通常是体育社团的学生。在这秋季来临、春高预选到来前,稻荷崎还有一场体育祭。各个班级都卯足了劲要争个高下,不仅社团有晨练,自主练的人也不少。 秋季是个好季节,一抬头就能望见湛蓝天空,云蓬松到能一口口吞下。天气并不闷热,做任何事都很舒适,宫治不自觉地哼起了歌儿。 路过店外的高中生们知道他是稻荷崎的前辈,但并不因此才来捧场。从开业其,宫治就慷慨地为第一个入店者免去三个饭团的单,为了第一个进店“大打出手”的不算太吵。 想到今天也能看见高中生们吵闹的青春模样,宫治不禁弯了唇角。 “我到了这年纪吗……”意识到后,他又喃喃,带着几分自嘲。 商业街早晨并不太热闹,大多店门都只开了一半,为宿醉和晚班结束的人们服务。年轻人不算太多,因而他也被这气氛感染。 北前辈有一回来时,忽然讲他“好稳重”,宫治嘴上虽然回的是“那当然,我一直都是稳重的那个”,实际上心下一跳,总觉得前辈的意思是“你有些老年人的模样了”。 因为宫治还挺欢迎年轻人,吵是吵,也总能通过他们看到过去的模样。啊呀,不是说自己已经到了怀念过去的时候啦。 一道身影靠近门边,走了进来。 不少人买了就走,早晨会进来坐一会儿的只有大批高中生。 宫治下意识抬头,说:“早上好——” 巧克力,比海苔要浅,但也是与白米全然不相容的色彩。 大海像是洒在来人的身上,带来了褐色的皮肤,明亮的目光,大跨步的姿势如同海浪,和深蓝色的牛仔裤一同,吹进来了今日的第一阵风。 “喀啦——”回应宫治招呼的是行李箱卡住门槛的声音。 然而箱子停了,来人却反应不及,依旧在往前走。结果就是直接一扑,人与地面相贴,华丽的摔倒。 店里没遇到过什么意外,喝醉的大人偶尔逗留,不懂事的小孩哭哭唧唧,宫治都能很快处理。他从没想过,一大早就有客人在他店里摔了个大马趴。 惊讶之余,宫治手都来不及洗,只拿了毛巾擦拭,立刻上前。 “没事吧?”他立刻走到来人身旁。 倒在地上人很快挣扎地坐了起来,手捋过略显凌乱的齐耳短发,好似要遮住脸:“没,没事……” 宫治瞥见她发丝间发红的耳朵,稍稍松了口气。 “那,欢迎光临。”他走了过去,抓住在空中挥舞,试图找到平衡,引领身体站起来的手臂。 “谢谢……”客人的声音纤细,并不客气地反撑住宫治的手臂。 她终于站起,却显得摇摇晃晃。方才进门时带着一股狂放,如今则好似要蜷成一团。 那抬眼看向宫治的视线里,带着点点泪光,从她因黝黑而显得丰润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话语,在这种时刻,那好似要交托一生的恳切请求,足以让宫治哈哈大笑。 她说:“我闻到了香味,有什么吃的?我快饿死了……” -------------------- 码了一章,不写点儿怕永远动不了笔了啊哈哈 61,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大家也要吃好喝好噢 第21章 第 21 章[番外] =============================== 秋与冬之间,稻荷崎在期中测试后,即将开始运动祭,今年还是建校的整数周年,会举办大型纪念活动。一连三项名为任务的存在,学生们没有筋疲力尽,反倒干劲十足,每日都讨论着不同的事,在二十几岁的人看来实在青春。 店里也受到此般氛围影响,营业额上升是很高兴的事,不过看到满座都是几里哇啦讨论着各种的学生,就像是音乐节现场,宫治还是需要对其他客人们表现出一丝礼貌性的歉意,但这也不过是对此种青春的公式性反应,正如其他客人笑着摇头,用“真好”来回应一般。 “治!再要一杯茶!”其中有圆脑袋的男学生高举杯子大叫。 宫治提着水壶走了过去,伎人般隔着一段距离将水杯灌满,在男生们充满敬仰的目光中说:“说了多少次不许直呼我的名字!” 身形高挺的老板,纵使用拖沓的语气说话,总是会显出几分威严,哪怕猜测他或许只是随便说说,除非特别胆大的学生,其余人大多叫他“宫”加上称呼,或省去姓名,成为“饭团店的老板”。 “欸,”圆脑袋的学生端着茶杯,同样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宫治,“但玉城不就是这样叫的吗?” “是啊是啊,只允许女生这样叫吗!” “老板!h!” 宫治脑袋上还是冒出了一个“井”,学生们口中带着尊敬意思称呼的“玉城”,正是近日来叫他头疼的存在。 秋季早晨的一次相遇,吃着自己做的饭团,拖着行李箱的女生感动到流下了眼泪,一滴泪水划过她的面颊,落在他的心里,在自我满足的同时,他从未想过会惹来奇怪的事。 第27章 那一顿的暴食按照店里的褒奖规则是由他付费,女生初来乍到,没有手机,路都认不清,好似将当地认作了危险山林,因而宫治成了将她救出恐怖山脉的狸,但饭团店不会和狸猫的屋子一样消失,她成了每日光顾的客人。 玉城小春,这是她的名字。 出生在南边近海地方的她,因为家庭原因来到兵库,就读稻荷崎的高中二年级,肤色和五官让她有几分混血的模样,她却不擅长其他言语。 本地讲话是带着口音的,学校里的学生大多如此,玉城讲话也有口音,却是全然不同的、带着海之气息的古怪口音。在异地的重重包围下,最好的是谨慎,过于胆怯会带来麻烦,野生动物般的爽朗姿态会更快惹来事情。 幸好,玉城小春有一件极为擅长的事,那就是打架。 在遇见她的早晨,宫治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发出惊叹。而这位刚来的客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撕开两个饭团,一手一个,左边的咬一口,右边的咬一口,三下五除二,两个饭团就被她吞进了肚子里。一口茶水下去,她朝空中轻吐了口气。以为她吃饱了,她开始拆第三只。 之后,她呛到了。 第二次来宫治的店里,是她出现又消失后的隔天,她这才对宫治做了自我介绍。在学生不被允许出校的中午,宫治问她是怎么来的。 “翻墙啊。”她坐在台前,用亮晶晶的眼睛回应。 商业街里的店铺,老板们都会互相光顾,宫治的店里到了中午,纵使没有学生,也会坐满大半。不听劝告不回学校的玉城花了一周时间成为他店里的“看板娘”,让鱼店的洗衣店的老板在周末时感叹“没见到小春妹妹”呢,得到宫治用散漫口气说出来的教训。 休息日过后,玉城小春再次出现,是在开店后。她来得不算早,正是期中考试前,社团的家伙们的最后一次晨练之时,在期中考试和晨练之间,大家都摇摆不定,狂叫着“我宁愿训练啊”的不少,而说着“你们加油吧我可是胸有成足”的家伙一定会被揍。 店铺内是暖洋洋的,她拉开了门,随即惊讶“我来晚了啊”,在社团学生们齐刷刷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兴冲冲跑到宫治面前,指着点单上的饭团名。 “吃这么多,这次又饿了几天?”宫治嘴上说着,视线飘向店门口外探头探脑的身影。 “是两个人啦。而且我怎么吃都不会胖,没关系!”玉城小春认真说,又一个扭头朝门外的人招呼:“干嘛还不进来?” 在脚步迈进之前,店内的学生们已议论纷纷,万众瞩目之下走进来的人,除了宫治外,大家似乎全都认识。当时宫治还以为,所有人都是在感叹此人一看就知道是被打肿了的脸,在吃到一半的时候,一边的眼睛开始发青。 明明社团的社员们身体更显强壮,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小上许多,似是一番战战兢兢的模样,唯有宫治一如往常端上餐盘,在坐得端正的女生向对面的男生说“这个时候应该要说谢谢吧”并得到一声“谢谢”后,宫治笑着对看上去完全被压在掌心下的男生说“不用谢,茶不够可以免费续,说一声就行”。 他又得到了一声男生的“谢谢”,是在女生瞪起的目光后。古怪的是,体育生们在离开时的纷纷感谢,也都比往常大声,像是有一道压力存在他们背后,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之中。 当天中午,玉城小春没露面,而宫治很快——在同一日的下午——就了解到男生是稻荷崎有名的三年生,时常翘课,留级两年,最爱找人打架,由于家里是当地的涉政人士,准备将他送到海外,因而也放任着这孩子。 甩着两条说得上漂亮而修长胳膊的玉城小春,一下就驯服了凶猛且爱伤人的怪兽,下午来店里备考的社团学生不免在对着作业发愁的休息时刻和宫侑八卦,说“玉城成了有名人”,“学校里已经开始有人不自觉地蹦出冲绳口音了”,“我是不是也要学一下啊”。 宫治不免苦笑。每一届都会有风云人物,在他上学时便是阿侑了,他站在旁边看因而很清楚,有的人的确天生就适合受到瞩目,如同飓风席卷世界,而他知道,自己是不擅长应对太多目光的类型,像这样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完全足够。 对于隐藏秘密也同样,对于隐藏秘密刚刚好。 -------------------- 妈耶,最近一点儿故事性的内容都没看,感觉不会写东西了() 差点儿名字搞错,写成兄弟.......了。 第22章 第 22 章[番外] =============================== 稻荷崎的运动与学院祭,在秋日来到。 还有夏时温热的空气,在少女迈开的步伐中,都化作青春的回忆,在胸口悸动。 接力赛的第四棒,朝他方向挥着的手不停,宫治没反应过来,玉城小春已穿过庆祝的同学间,跑到他的面前。 高中女生校服短袖下的皮肤,和她的脸拥有同一种颜色,被南方光线亲吻后的巧克力色以一种仿佛随时都融化在白里的生命力,涌动在她的眼睛里。 “谢谢。”玉城小春说。 “什么?”宫治问。 “因为好吃的饭团,我才能跑得这么快!”亮晶晶的眼睛,如同星星。 宫治是受邀参加运动祭的,不仅是他,附近商业街的不少店铺都来了。 伴随着少子化的进程,从就读幼稚园的人数开始下降,小学、初中、高中、高专和大学都会一一受到影响,学校需要商业街,而商业街也需要学校。 第28章 长年以来,学校和商业街都拥有着一种紧密的关系,学校的生源是商业街的重要收入之一,而商业街能募集资金,在各个方面进行广告宣传,最初是如此,到如今比起计算回报,更多是共生关系。 在入驻商业街后,宫治才逐渐想清这点,同时也了解了许多在做学生时没能完全理解的事。 比如阿侑那种臭屁性格,为什么会比自己更受欢迎。 从来都张扬和选择低调的人,会走向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用谢,”宫治说,“哪里是我饭团的原因,是你本身就很擅长跑路。” “也是,我从小学开始就是第四棒了。” “真厉害,”宫治笑着说,“走体育生路线也没问题。” 玉城小春摇了摇头:“我没打算做体育生,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来稻荷崎的。” “啊,我只是说,你很适合做运动员。” “不,”玉城小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没打算成为运动员。” 在宫治发愣时,已笑着开口:“现在这样就很好。” 或许是错觉,宫治觉得这一刻,自己好像忽然被窥探到了什么。 他并不认为玉城小春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也从不认为自己敏感,但或许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在这个刹那捕捉到了一抹转瞬而逝的意味。 在他想明白前,玉城小春已被同学叫了过去。 “我的比赛今天就结束了,但明天有借物比赛,”她说,“记得来看!” 她离开时手里拿着宫治给学生们准备的饭团,只能说还好他不是第一次来,就算被多吃了一个班的数量,也还不错。 隔日他没排班,所以没去学校。 明明是受到了邀请,但大人好像闹起了别扭,说不清原因。 店铺照常营业,在商业街的位置,几乎能听到校园里的呼声。稻荷崎的应援从来都有名,也曾有应援团的女生向他示好,但终究都是小孩之间的话。 毕业旅行时他得到了告白,对方却眨眼分不清他和阿侑,因为不了了之。 船原玛丽却轻而易举地将阿侑和他了清楚,叫他感到不可思及。 阿侑对着镜子时,很清楚他和自己间的不同,甚至说“大过相似的地方”,宫治却除了自己的心外,分不大清楚外表。他觉得这可能是脸盲的一种,可他能一眼看出饭团的米粒区别,人脸并不比白米更复杂。 午后营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近黄昏,门被“哗啦”推开。 “欢迎光临——”他回头问好,一眼认出站在门口的身影。 不同于初次见面的那天,玉城小春几乎是气冲冲地朝他叫道:“为什么没来?” 店里三五客人抬头,宫治觉得自己是因此而感到忐忑。 女高中生还穿着体育服,短袖长裤,两条手臂垂下,镶着握成了拳的收。 “什么?”宫治问。 她就像是没看穿他的装傻,大步走到餐台前:“我昨天说了,今天下午我有比赛。”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宫治淡淡道:“我没有排班,时间上不方便。” 玉城小春两边的眉毛如同跷跷板,一压一抬。她以一种几乎是带着惊骇的目光望着他,有什么话要自她的口中飞出。 “抱歉抱歉,”宫治苦笑着说,就同面对表露出不满意的客人:“我请你吃饭团吧,要什么口味的,晚餐两个,夜校一个,怎么样?” 他说着甚至转过身去。 “不要。”玉城小春短促的声音,叫他的心脏重重跳了一拍。女高中生转过身去,道:“是我误会我们关系很好了。” 门“唰”地又关上,店里客人们顿时炸开了锅,寥寥几人的声响,就像是童话里第三个儿子带来的东西,要填满整间店铺。 “宫的老板,你真是冷酷无情啊。” “是啊是啊,小姑娘都要气哭了。” “约定好的爽约了可不行。” “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是亲戚吗?” “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不要的饭团干脆请我吧!” “吃你们的饭吧,可别当热闹看。”宫治转回了身,非标准腔叫他讲话不疾不徐:“小孩子就是,过几天就好了。” 的确如此。 接连几日没出现,玉城小春又和没事人一样,跑进了他的店里,在一个清晨。 饭团当然是他请了,她吃东西的样子叫人看着觉得胃口特别好,宫治心说,想着要不要让她吃慢些—— “咳咳咳!” 果然,呛到了。 苦笑浮现,他递了一杯水来。她接过来,慢慢喝下。 “还要吗?”他问。 玉城小春摇摇头,说:“谢谢。” 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变过,空气里还是黏糊糊的,宫治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 体育生轰隆隆冲进来,要争第一,宫治做了个手势,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已经吃饱喝足,在他店里打起了盹。 “玉城——”还是有人脱口而出。 玉城小春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现在几点?”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说了句告别的话,匆匆消失。 “好几天没看到她了。”有学生说。 “你不知道吗,”另一人道,“她请假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那天借物跑的途中她忽然消失,昨天才来学校,说是生病了。” 第29章 少女独自一人搬来此地,到底出于怎样的缘由,宫治并不清楚,因为这样那样的情况,人和人之间的了解总是不那么深,哪怕是住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会在理解对方的时候出现偏差。 他也才发现,自己对玉城小春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本来也就是这样,对商业街一家店铺的店主来说,哪怕能直接叫出某个学生的名字,也就止步于店主和顾客的关系,而对高中生而言,商业街的店主那样多,就算不清楚名字叫些“叔叔爷爷”之类的也无所谓。 生病的人不会死,重病者有人照顾,宫治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反正只要有钱,总会没事的,她一个人搬到这里来住,不管是只有她自己还是别人的安排,都会考虑这种情况的吧—— 宫治骑着电力自行车,停在河旁的公寓楼下。 背包里是外送的饭团,手上是便利店的袋子。他打样的时间是八点左右,天气好的时候,会余下一些材料做外送,送完后直接回家。 在这个电子化的时代,古老的店铺不知能持续多久,他完全没有想过饭团店可以开上一辈子,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这让宫治感到更安全。 其他的单都送完了,剩下的这单,收货人写着玉城,虽说不太可能是,到底还是买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按下门铃,宫治喊道:“外送到了。” 过了几秒没反应,他又按下门铃等待。 走廊没窗,正对着下方的树与河,门开后风也吹进来,吹得人的刘海簌簌飞。 裹在厚外套和帽子里的人戴着口哨,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谢谢。”说着接过东西就要转身。 意识到时,宫治已伸手按住了门,声音不大,却惊得他自己心跳加速。 对方转过身来,宫治一只手垂落,伸出另一边:“这些也拿去。” 玉城小春像是烧得正迷糊,看了看东西,又看了看宫治,没说话就往里走。 “等等。”宫治一只脚迈进了房门,停顿片刻,还是在极小声得叹气后跟了进去。 什么女生怎么能让人随便进家门之类的说教都要飞出脑子,但看玉城小春的状态还是没讲出口。 房间里意外没什么人气,行李箱还摊在地上,衣服篓子里丢了些要洗的衣服,宫治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不过在饭团放到桌上时,她还知道拿筷子,可见意识是清醒的。 “生病的时候不能只吃外卖啊,”宫治无奈看着垃圾桶里的盒子,“等一下。” 他将饭团切成了小块,在加了海鲜的蔬菜汤煮好前能稍微填饱肚子。 冰淇淋冻进了冰箱里,接过勺子小口喝着碗里食物的玉城小春,是他从未见过的安静模样。 怎么说,有点儿像是猫咪,就像是他每天早晨会在店门口门外遇见的那些猫咪。 觉得什么可怜的时候,距离完蛋好像也不太远了。自己好歹是正常的成年男性,可以控制住心情可能造成的行动。 虽然是病中,玉城小春的胃口依旧很好,除了阿侑,宫治确实没见过生病的时候还能一口气吞下一锅东西的人。 宫治处理了厨余垃圾,衣服扔进洗衣机了,听到轰隆声,他好像恍然间惊醒。 “我在做什么啊……”手按着脑袋,将刘海往后撩去,转而进了房间。 玉城小春吃饱以后,就直接躺在地毯上,抱着一个巨大的章鱼玩偶发呆。可能这就是她自己疗愈方式。 “我要走了。”宫治说。 玉城小春忽然翻滚了一圈,然后坐起了身,对着宫侑的背面道:“我想看海。” 面包车开上了路,行过道路的转弯,宫治忍不住打开广播,试图用听音乐让自己放空。 “电视里有海。”“不要。” “那就上网看。”“不要。” “晚安。”他准备离开,还是在换鞋时抬眼看了过去。 玉城小春就那样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章鱼,口罩摘了,她的脸上是要哭出来的表情。 结果,就成了这样。 要是被附近的居民或学校里的人知道,肯定会酿成大麻烦,虽说很清楚这点,宫治还是开了车来,让她坐上了副驾驶座。章鱼的玩偶依旧抱在怀里,玉城小春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总算有她平日里的样子,正闭着眼睛和广播里的旋律一同轻哼。 “听过?”宫治问。 “没有。”她的声音拖得很长:“这附近有海吗?” ……她的脑袋真的很奇怪,从见面的第一天他就应该知道的。 是有海的,刚好就在海的旁边,车开了不到半小时,就能听见波涛声。宫治以为玉城小春睡着了,她却在他说“到了”前就睁开眼睛,要将脸贴在窗户玻璃上。 生病的人可以来这种地方吗,宫治知道最好是不要吹冷风的,但还是将她带了过来,肉眼可见的,玉城小春的精神好上了不少,可以说几乎是跳下了车。 “等等。”宫治的车还没完全停好,她已经冲了出去。 身影跃下了台阶,踩过石子滩涂,玉城小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外套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做什么……”宫治还未来得及组织,女高中生就往海里走。 在南方海边生活着的人,拥有着整座岛屿最快的脱衣速度,宫治这回是见识过了。但是,他一点儿都没有理解她在做什么。 第30章 玉城小春走进了海里了,和翻滚的海浪一同淹没在黑暗中。 “这个——”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骂她,无法挑选出哪怕一个词语。 有一个瞬间,宫治以为玉城小春要消失。他已经冲进了浅滩里,裤脚全都湿掉,海水即刻就漫上了他的膝盖。 从海底下方蹿出的身影,和人鱼没有区别,短发贴着脸边,玉城小春扬手洒出水花,发出叫人听不懂的乌拉哇啦的尖叫,也没必要听懂,毕竟只是一种心情的抒发。 宫治应当移开视线,却因耀眼而无法动弹,他想,她大概是想家了。 回程路上开始打喷嚏的是宫治,玉城小春在他根本无法控制的说教中不断点头,“好好,我知道了”,宫治有了一种学校老师的心情。 这晚他才知道,她的父母是本地人,但遇到事故,早就不在了,她一直和阿婆住在南边,因为家庭的原因被男生欺负,所以学会了很不错的打架技巧。阿婆在今年因病去世了,她呆在两个人的家总觉得伤心,所以一个人来了这里,监护人是学校的老师,认识她父母的人。 宫治默默听着,在讲述这些时玉城小春没有哭,反而笑着提到快乐的回忆。宫治送她回了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注意健康之类的话,搞得他都觉得自己像是操心的母亲,谁能想到隔天感冒了的反而是他自己。 更令他失语的是,玉城小春完全忘了这晚的事,可能是热度让脑袋出现了一些反应,甚至还说他“你在妄想什么”。 先前那些或有或无的不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深肤的少女一同往常,宫治也依旧和从前一般打理着饭团店。 时间飞快,高中生毕业,店铺开展外送后人手增加,招了工,饭团的口味变了又变,正如田地里的稻子年年相似,一晃眼就是六年后了。 -------------------- 预留的章节数不够了,下章的内容搬到了这章,下章之后会放新的内容。 第23章 第 23 章[番外] =============================== 学校年年都会举办同学会,大多时候都是在本地的人聚在一起,玩儿——主要是喝个热闹。短时间的是周末,长时间是黄金周和新年,哪怕商店街上的店主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宫治也少觉得寂寞的时间。 学生来了又走,店一直在这儿,时常碰到返乡的客人,一见他就说“阿治你怎么一直都没变啊”。 并非假话。 宫治从高中起就没怎么改变,阿侑的发色染了一次又一次,自己则还像是照片上那样,就算现在穿了校服溜进学校,大概也不会被认出。 就连北也这样说,在送大米来时,有些惊讶地听见店里的家庭主妇谈论“老板该结婚生子”了。 “我们都到了这样的年纪啊。”北不禁感叹。 过了二十五,宫治就不再计算年龄,记住了好像也会忘掉,反正就是二十六七八吧。 在人人都说着好像什么都差不多时,在这世上,恐怕只有宫治自己知道,时间是怎样在自己的身上流逝着,他想将它留下,试图让它停驻在某一个瞬间,就和其他人一般,然而对此,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无能为力。 “是啊是啊,阿治你是该结婚,做点儿正经的事了。”有一次,宫治在新年回家时说:“你都三十了欸。” “你好欠揍。”宫侑说:“反正你已经有小孩子,我就不着急了。” “什么啊!我和你虽然是双胞胎但才不要让我的小孩叫你爸爸的,绝对不可以!”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宫治不免头痛。 “醉了。”已经是宫侑妻子玛丽起了身:“回房间睡觉了。” “等等,玛丽,你要去哪里——” 已经三十的人了,还是和跟屁虫一样黏在妻子身后,到底是谁应该做点了正经的事啊,宫治忍不住要叹口气。 在不是大城市的地方,其实少有年龄焦虑,毕竟年轻人在外流,周边大多是比自己年龄大的人,和同龄人的差别在于,他们的生活似乎更加井井有条。 但自己现在开着饭团店,也很有规律,而且和常人的生活连结在一起,过着世俗的生活,可以说宫治很满意当下。 两个人的小孩很乐意和爷爷奶奶一起睡,时间已晚,最后留下宫治一人坐在电视机前。 “怎么,要通宵吗?”有同学打电话来问。 “不了,”宫治说,“年纪大了。” “才三十!”对面那头叫道:“好羡慕啊!我可是只有新年的时候才可能从家里跑出来你可不知道结婚以后多——” 总之,各有各的情况。 宫治最终还是去了聚会,毕竟每年他都会去的,大家还想叫阿侑来,但在听说他被妻子拉去休息后显得更加开心的样子,开始笑这个不知从什么时候被传花心风流的小子竟然成了一个这样听人话的“乖宝宝”。 “那当然啊,”有同学说,“玛丽那么好看,要是不做个好丈夫,绝对会被抛弃的。要是我能娶到玛——” 宫治放下了杯子:“喂,这话不要在我面前说啊。” “嘿嘿,抱歉抱歉。” 大家都喝得迷迷糊糊,在同学开的k歌厅里放声唱歌,没人想唱的时候就放轻音乐吃点儿东西。 “那阿治你又怎么样?”一个同样是单身的同学说:“其实你也挺受欢迎的,你知道吗?” 第31章 “啊,当然知道啊。” “啧啧,兄弟俩都一样臭屁。”同学耸肩:“阿侑可是把握住了机会,你呢?” “什么我?” “我是说你有没有错过机会啊。总有几个还不错的相遇吧。” 说实话,宫治的脑中几乎是空白的,不是没听懂同学在说什么,只是感情的事对他来说,的确是在某些夜晚会浮现在心头,然而实际上,他对恋爱结婚到底抱有怎样的态度,如今却并不清楚。 高中的时候,男生都是亢奋的,和还不错的女生多说几句话就自信心膨胀,觉得自己成了瞩目中心,世界的英雄。 阿侑身边围绕着粉丝团,宫治自己当然也有遇到告白,先不说阿侑怎么处理,就他来说,是全都拒绝了。 终究,是缺少那么一份喜欢,比如会分不清两人,比如在那些喜欢里的到底是什么呢。 买单的时候,天都亮了几分,平日里ktv走廊寂寥,这几日则多有人在。这里是稻荷崎毕业的学生所开,一倒新年预定火爆,擦肩而过的可能就是学校的熟人。 “饭团店的老板!”忽然有人大叫。 宫治扶着摇摇晃晃的同学,要将他塞进面包车里,回头看去。 面孔有些陌生的青年,但他立刻就认出来,对方是某个高中的时候只要集训,就会和其他成员一起跑到他店里的棒球部部员,就连名字宫治也还记得。 自己三十岁的记忆力真是不错啊,宫治暗道,一定会长寿的。 “怎么,你们也在这儿?” “是啊是啊,同学聚会,”青年说,“你们几个人,早知道还能大家一起玩。” “我们可不是同龄人啊。”宫治苦笑。 “是吗?但是老板一直很年轻,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帅哥。” “哈哈,变得很会讲话了嘛。” “我就这么想的啊,其实刚才还和其他人聊到你,你弟弟可厉害了!” 宫治已很习惯别人先提到阿侑,并且也为此觉得自豪,嘴上则插科打诨:“是么,谢谢,那明天来我家拜年,看看他背着小孩在地上爬的样子?” “真的假的我一定去!但你也是!你不知道啊,阿治,”青年打趣说,“你在学校里也可受欢迎了,尤其是女生。” “哈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这时,有其他人从ktv里走出来,是青年的同学。 他过头去,说:“喂,你们刚才不是还在说饭团店的老板很帅嘛!人就在这儿!” 七八人走了过来,嘻嘻哈哈,激动、尖叫和不大好意思全都有。 宫治也的确和他们不熟,依稀会觉得一些来过的客人,在他的脑子里,人脸和偏好是编了码。他应和着他们的话,在对上年纪小的人时,他还是十分游刃有余的。 “怎么就你们几个,玉城呢?”这时,他听到一旁青年问另一个人。 “啊,刚才在里面遇到了一个带狗的,哦,来了。” 视线越过人群,虽然还在和其他人说话,脑袋却开始不听使唤。 穿过明亮灯光来到街道上的人,裹在一身厚外套下,牛角的扣子松散,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叫她抬手将它绕过指间,别到耳后。 宫治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是电视剧里青春期的男生遇见学校里好感的女孩那样,紧张得手足无措,失去了所有成人应该有的自如。 在路边明晃晃白炽灯的照耀下,巧克力天使降临在人间。 “噢,玉城大姐头。”青年叫道。 玉城小春失笑,走了过来:“干嘛,都说了别这样叫了。” “抱歉!”棒球部部员认真道歉。 两人又说了几句,部员才像是要将宫治引见给玉城小春一样,道:“你还记得吗,饭团店的老板?” “记得啊,怎么会忘记。”玉城小春这才转向宫治,弯起眼睛:“好久不见。” “好——” “之前还在电视上看到了老板弟弟的比赛呢,很帅!” “……” 好像,有哪里不对。 有那么几秒,宫治完全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大概是阿侑的事,实际上,他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是阿侑? 难道都是错觉? 可能就是如此。 高中女生对一个人的喜欢,或许正是转瞬即逝,就像是当时大家喜欢排球部一样,在那段时间可能辗转反侧,到了现在就成了青春时的回忆,是不是美好不知道,也不是人人都有动力去追寻的。 偏偏在这种时候,他竟再一次体会到了阿侑对排球的喜爱是多么炽热,而爱情恐怕也要从这般感情中衍生出来,自己明明向来是缺乏这些的…… 宫治,在地球上开着饭团店的三十岁男人,于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心酸”的含义。 结果宫治负责开面包车送人回家,住在附近的自己走,远的全都上了他的车,还赶下去两个,不然在路上被抓到绝对会吊销执照。 玉城小春是其中之一,本来她是可以自己走回去的,但另一个青年说可以送她。 明明也不远,宫治嘟囔着,嘴上问:“你还住在那里?” 玉城小春点了点头。 “顺路,上车吧。”宫治转过身去。 话多的人在外面上了四年学后,忽然变得好乖的样子,也不知道回来干嘛,她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去冲绳说不定还更熟。 第32章 不知怎么回事,玉城小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按照路程又是最后一个。 在宫治将喝醉了的同学送回家,并在扬长而去之时听到对方妻子惊天动地的骂声,要人下次要不早点儿要不在大家起床后回来。 “真是,”宫治感叹,“不容易啊。” “但是人人都要结婚吧,”玉城小春自上车后,第一次说气路程外的事说,“你都几岁了,还没结吗?” 年长者不知道,这是在试探,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对他唠叨。 明明他很清楚,玉城小春是一个从来都不知道如何遮掩的人。 -------------------- 第24章 第 24 章[番外] =============================== 玉城小春的家依旧在河畔,不长的路,宫治开得不算快,可以说很慢,然而终点还是在接近。 两人大致聊了一下,主要是玉城小春在说。少言的确是他的错觉,她的性格还是很开朗,感觉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她上了大学,学的是管理学,假期去酒店实习,虽然大家都觉得她工作做得不错,她却好像没法继续下去,思考过原因,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可能为了让所有人满意,必须说谎。”她道:“好累了。” 其他人都拿到了内定,她也一样,在实习过的公司,对方说想要她去,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拒绝。 “听上去挺好的,”宫治意识到自己心里并不完全这么想,是在说出话以后了,“在大城市能赚很多,就算不适应也先去试试怎么样?” “我说过,我已经试了啊。”玉城小春道。 好像根本没法好好讲话,空气里忽然有些窒息的感觉。 宫治是习惯她这样说话的,她以前在店里什么形象,他其实能想到她凶起来的样子,只不过好像没直接针对他。 “你呢?”再次开口的是玉城小春:“除了开店还做了什么?” 宫治绞尽脑汁,讲了养猫的事,他还是给每只猫都取了名字,它们来来去去,他一直在那里。当然也有阿侑的事,她好像想听,他就说一下好了。 “明天可以和同学一起来我家。”他说:“阿侑也在,要他签名拍照都行。” “是么。”玉城小春意外冷淡。 高中女生长大了,所以失去了兴趣。没说地址,在想对方会不会要电话,自己简直有些,不,是的确像是个傻瓜,宫治握紧了方向盘。 原来在这样的心情下,人也是都会变的,大概,酒精后的困倦也起了作用吧 街道安静,没有人在,玉城小春下了车,宫治坐在驾驶座上,还是推开了门,看着她朝他挥了挥手,又往里面走。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过来。 宫治双手揣着口袋,看到她大步走了回来。 玉城小春弯了弯眼睛,说:“我会去的。晚安。” 她又转回了身,脚步好像轻快了些。 宫治靠在车门上,不自觉地抬手,在她去到看不见的地方时,捂住了嘴。 ……这是什么意思? 大脑,是人区别于的动物的最重要之一,多想带来的纠结,是折磨人的原因之一。 宫治回到家,意外倒头就睡,但在第二天起来,对着镜子里自己冒出胡子的下颚,还是稍稍吐了口气,从下往上捋过脸,将头发弄到脑后。 盥洗室的门“唰”一下推开了。 “干嘛!”宫治吓了一跳。 “干嘛?”宫治也才刚起床:“我才不在多久,你就不习惯有人和你抢马桶了?” “你急用可以去楼下。”宫治说。 “不——要——”宫侑道:“我就用这个。话说你脸色好差啊。” “和你不相上下。” 虽说如此,宫治还是在清洁后敷了下面膜。 拜访的时间可早可晚,昨晚和棒球部男学生交换了联络方式,其实要是他开口,今天就和玉城小春联系上了。果然人在少有的熬夜会犯傻,想想还有那一系列心里争斗,对方二十五还没到,自己有必要这么紧张?你可是三十了啊,宫治。 “——几十岁了还是和小孩一样。” 宫治一个激灵,原来是玛丽在说宫侑,真是吓一跳。 “不管几十岁我都是——” 在宫侑说出口前,玛丽已经捂住了他的嘴,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充满爱意的嫌弃,实在看不出来两个人都已经有个小孩了。 和高中时很不一样的是,宫治会帮忙做饭了,不如说只要他有空,家里的饭都是他准备的。妈妈和爸爸的年纪都大了,身体虽然硬朗得很,人到底惫懒了些,反正除了饭团他也不讨厌做其他东西,这些年在不知不觉间,宫治就掌握了许多菜。 “是有几分刮目相看。”在吃着宫治准备的下午茶点心时,宫侑道。 “会用‘刮目相看’的阿治莫不是被外星人绑架后经过了改造。”宫治说。 “我说你啊——” 兄弟两个斗起嘴来,小孩就在旁边看着,宫侑莫名缺了些气势,说“难得躺平,不和你计较”。 说是躺平,说是想要偷懒,他还是在下午出门跑了步。 宫治一周也锻炼两三次,今天不是那日子,他要好好休息迎接客人才行。 终于,门铃响了,在四点左右。就算是第一次来拜访的人,也可以在新年的时间去别人家吃饭,当地的风气就是这般,甚至有记者曾蹲点在宫家旁边,十分敬业地想要拍到宫侑的料,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除了和妻子带娃的生活没什么料。 第33章 宫治起身去开门,宫侑本准备和他抢一下继续呆在暖炉里的权利,还挺惊讶。 门外是时常光顾饭团店的青年,两人先说了些新年好的话,往廊上走去,青年还带了礼物过来。 “就你一个人,”没了昏昏沉沉的大脑,宫治成了平常的自己,“还以为你会带朋友来。” “大家都不好意思,说人来多会打扰,玉城说要来的,结果我们走到酒店那儿她遇到一个朋友,非要和她说话,”青年说,“估计晚点儿吧。这个伴手礼就是她带的,我什么都没带光那两个签名版,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礼物是肉的礼盒,还是凉的,刚从冷库里拿出来。 宫治让青年放宽心,又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朋友,可以一起来的啊。” “一个男的,”青年说,“感觉……” 宫治没说话,只看着他。 “一看就大城市来的,两个人也不太的样子,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青年说,“玉城好像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些事吧……” 宫治其实没怎么听清他说的话,晚餐还在准备中,他借口少了东西出门,家里没人怀疑什么。 说起酒店,这附近就一家,位于议会机构旁,来这儿的大人物都住在那里,玉城小春的家却不是那个方向。 她为什么从那边过来?估计是去买礼物了,那附近在这几天有一个集市,北队以前也参加过,肉应该就是绕路带来的。 也的确能说是少了东西,宫治在蔬菜屋顺路买了点儿,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帆布袋挂在小臂,往酒店走去。单纯是碰运,或许两个人已经不在,但隔着玻璃窗,他站在街头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人。 棒球部的社员说“好像是公司的高层想追求玉城”,她拒绝后在社内引起了争论,所以她才辞职的。不是玉城本人说,而是大家道听途说,哪怕是大城市,人与人之间的消息依旧传递很快,稍微关注总是会获得些八卦。 开放式的卡座,玉城小春坐在背对门的位置,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对面,两人面前小桌上摆了茶点,在外面自然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宫治犹豫着是否要走进里面的,在此刻才忽然察觉自己是多么冲动,哪怕此地是他的主场,也依旧有很多他不清楚的。 这时,那位男性起了身,走到玉城小春的身旁,和她坐到同一张沙发上,玉城小春立刻站了起来。 “我说过了,”眉头蹙起,玉城小春后退了一步,“不要跟过来,我们不可能。”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小春。” “那我也是最后一次对你说,我已经不是你公司的员工——”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看我在新年还千里迢迢过来——” 宫治站定了脚步,短短路程,他在酒店员工的惊诧目光和快步追随中跑了过来,意外有几分气喘吁吁。 卡座旁,是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男人,和收回腿踩住地面的玉城小春。 她弯下了腰,抓住男人的头发,往后压去,说:“说了,不要烦我。” 拿起桌上的餐巾擦过手,玉城小春回头看去, 在大学里,同龄的女生都说没人会喜欢擅长打架的太妹,她自我反省,痛定思痛,留起长发,改变形象。整整四年,几乎没有朝谁挥拳。 这次回来。自然也是想将以前的印象一扫而尽,如果那个人还没有结婚的话说不定,说不定…… 功亏一篑。 在见到宫治的那一刻,玉城小春的眼睛瞬间瞪圆,所有声音都好像卡在了喉咙里:“……” 宫治看着地上的男人,又看向窘迫的她,在工作人员努力想要做些应急处理的情况下,走上了前。 “走吧。”他将帆布袋放到玉城小春怀里,又探头道:“大叔,这里不欢迎你,你最好立刻消失,不然……” 不然后是什么,宫治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大步往外走去,旁边是跟上来的步子,从迟缓到平常,再到轻快。 走出一段路,宫治从她手里拿回袋子,这时玉城小春几乎蹦了起来,难道说,难道说—— 宫治忽然停了脚步,转向了她,玉城小春也看向他,内心止不住雀跃,宫治却什么都没说,还像是轻轻叹了口气似的,继续往前走。 “你想说什么?”玉城小春忍不住了。 宫治沉默,最后道:“下次要揍谁,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比较好。” “还用你说。”玉城小春嘟囔,又提高声音:“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对吧。” “只是路过。” “啊——” “——这么说,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玉城小春握住了拳头,差点儿就要做一个胜利的手势。 自己真是完全原形必露,她想。 宫治余光瞥见了,不禁扬起嘴角。 真是拿她没办法,他想,一举一动在意料之外,又完全在意料之中,自己却会因此而心跳不已。 “……还是高中生吗……”宫治对自己喃喃。 “什么?”玉城小春探头。 到家后吃了饭,酒店里的事没人提,大家喝得醉醺醺的,只有宫治一滴没沾,因空气中暗流涌动,好像已飘散着让人踩不着地的心情。 送了青年回家,又送玉城小春回去。她喝得不多,话变多了,宫治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很快到了她家楼下。 第34章 玉城小春下车时差点儿摔了一跤,他于是送她上了楼。 钥匙转进门内,她靠着门,面对着里面的黑暗,扭头和宫治招了招手,像店里正对门的招财猫。 宫治张了张口,没说出晚安,反而道:“高中的时候。” 玉城小春靠着门,侧头看他。 “你高中的时候,叫我去看的借物赛跑,你最后是要借什么?” 一秒,两秒,有些醉的人脑袋里有什么被点亮般,眼中闪过一点光。 “啊,那个……”玉城小春垂眸看了下脚尖,又要跃过宫治看向他后面的远景。 “我借给你。”宫治说。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神情中,宫治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动作轻柔,像牵起一只猫爪,拇指抚过她温热的手背。 眼泪像是因震颤要落下,撇了撇的嘴又扬起,玉城小春吸了吸鼻子:“来得太晚了。” “还来得及吗?” “……勉勉强强。” “那真是太好了。” fin. -------------------- 听说排球电影有可能在大陆上映,好棒! ==================== # 《花火》 ==================== 第25章 第 25 章[番外] =============================== 看红白歌会,节目单上的表演快要结束,来到最后的几个亚洲,小林美和忽然感到坐立不安,在她意思到会发生什么前,电视上出现了那位凭借一己的结婚消息就让全日本的主妇都失去做家务心情的男人出现了。 这时,妈妈开口:“我记得你中学的时候也有个同学叫做雅治,对吧?” 在暖炉中人是会昏昏欲睡,失去部分控制自己脑袋的能力,但每年都要问一遍,也太松懈了点儿吧。 况且,在问完后,妈妈还要说:“你好像还和他单独出去玩过。” 小林美和很希望自己在此刻能化身成一个气球,用爆炸惊讶到所有人,让他们忘记这件事。 然而弟弟立刻接道:“我记得我记得!是我碰见的!” “欸,有这回事吗?”姐姐笑眯眯道:“明明那个时候还是会喜欢上别人的嘛,怎么会单着到现在呢。” 爸爸坐在一边,看似沉默不语,实际上在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试图找一个契机,说出当代低迷的结婚率和他对大龄单身的见解,最后再表示对美和的支持,却也是出于看到她孤立无援的地步,实际上她曾听见爸爸对妈妈担忧地说说“美和要是五十岁还是单身那可怎么办啊”。 当时,她已经从走廊上冲进去,说“我现在才二十五,五十岁的事就到五十岁再说就好了”,若是心情再在搞些,她一定会叫出“而且我说不定还活不到五十岁呢”。 小林美和正试图回应,说些“你们这种老古板根本不同单身才是当今世界潮流”或“我就爱单身爱怎样怎样你们不要管啦”这样毫无力度的回击话语,又或者说“跨年的时候说这种事做什么”并一笑了之,但不管哪一种,都没法再讲她还不错的心情召唤回来。 “是啊,”妈妈一脸忧愁,“二十五了,可怎么办。” “你不是之前说要给美和介绍的嘛。”姐姐道。 “好好,”一旁姐夫开口,“给她介绍,我是有个后辈还挺不错的——” 新年夜的夜晚,电视上拥有着“雅治”名字的男人穿着缀满了绒毛的衣服,释放着可有可无的魅力。妈妈想认真欣赏,但又被介绍对象的事分了神,反倒弟弟一边吃着橘子一边看得入迷,说“真帅啊他多大了”,姐姐在和妈妈讲美和左耳进右耳出得话,内容大概是“当时全校都知道美和喜欢雅治君”之类的,而爸爸还是则没能插上话,所以在问弟弟要橘子吃。 “你自己剥啦,”弟弟说,“人上了年纪更要多锻炼,否则大脑会退化的。” “就是剥个皮,能锻炼到什么。”爸爸一副受伤了的样子:“就几片。” 弟弟本来还是打算给的,但脑子运转的速度没能快过手,已经将橘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最后,美和叹了口气,从筐子里拿了个橘子剥开,递给了爸爸,在得到爸爸欣慰的话语后,妈妈说“给我也剥一个”,顺便从爸爸手中分掉了一半橘子,弟弟则兀自看着电视,姐姐对姐夫说“我也要吃”。 筐中的橘子本来没有几个,此刻被一扫而空。 “我还没吃够呢。”爸爸说。 “好冷,我不要离开暖炉。”妈妈说。 姐姐收到视线,姐夫在小林家是客人不好去,于是对弟弟说“快去”,弟弟从电视屏幕上收回视线,在他故作小狗眨眼的表情投向美和前,她已站起了身。 “我去。” 仿佛英雄般,房间里响起了送给她的掌声。两条腿离开暖桌,就像是动物褪去了皮毛,美和拿着空空如也的框子走去厨房,短暂的路程在没有暖气的地方变得格外漫长。 厨房里漆黑一片,她没开灯,摸索着在货柜上找到装了橘子的袋子,一个又一个拿出来放进篮子里。 隔着几米的距离,妈妈的声音传来:“美和,记得洗干净!” 窗外的月光明亮,美和站在水池前,看着明暗不清的流水滚过橘子,粗糙的皮在她的手里摩挲。 突然就觉得,好累。 “我和他一起出去才不是因为喜欢他……”美和小声嘟囔。 第35章 中学三年级的春天,小林美和转学到了神奈川,立海大附属中学。 这是格外不合时宜的转学时间,由于爸爸的工作调职,妈妈一定要跟去,小学六年级的弟弟需要有人照顾,高二的姐姐不想自己做饭和吃便利店,美和一个人留在东京准备考学的计划还没被提出就彻底消失了。 初三生虽说准备考试,还是有许多时间和朋友们到处玩,尤其是放学后和周末,作为直升的附属中学更是如此。然而爸爸只是短期调职,一年后就要回东京,美和不得不一边在外地读高三,一边准备考东京的高中。 当地没有对应的补习学校,她唯有吭哧吭哧拿着资料一个人埋头苦干,不会的题需要询问当地的老师或和东京补习班的老师联系。 在以上情况都还没发生的春初,美和完全没觉得自己无法顺利度过这一年,唯有一丝忧愁,让她在离开前就开始想念大城市的光景,但她同样也没想到,她会爱上那片海。 比起人,更是风景。 去附属中学的早晨,美和本来可以和姐姐同路,但她爱闹别扭的姐姐想要一个人去学校,说是“高中生才不要和初中生被看到走在一起”,于是扔下美和提前出发。 弟弟的小学在爸爸的公司附近,姐姐和美和上的都是立海大,但除了大型活动,初高中通常没有往来。虽说是第一天,根本没去过学校,但美和全然不介意反倒很高兴能一个人,在妈妈的催促下,她慢悠悠吃着早餐,于爸爸送弟弟上学并问她要不要顺路搭车的时候表示拒绝,便提着书包出门了。 去学校的路上会经过海,前几日她在整理东西、忙着休息,根本没有去看过,因此今天很想一个人独自欣赏。 家里有兄弟姐妹是习惯了热闹,因而单独的时光格外可贵。 走过转角,停在电车的轨道前,等待它再次扬起间那轰隆隆的声音好似背景乐,与车水马龙形成的噪音其实并无区别,但在水泥巨人和自然之美的对比下,就变得格外陌生。 陌生会生出美感,生疏化将人从日常中剥离,带到新的世界。 这个时间,路上有些其他学生,可见时间还早,美和如在动物群中偏离的那一只,踩下去了通往海边的阶梯。 -------------------- kk怎么不w婚! 第26章 第 26 章[番外] =============================== 早春的海透着仿佛是冬季留下的白,第一印象是平静,随之而来的是广阔。开始说不上惊奇,但在几秒后便仿佛能将整个人交付其中般,叫美和想象如果她迈进了这片领域中,会是怎样自由。 当然不会得到自由,理智说,但在此刻被摈弃。 城市里的建筑在自然面前不值一提,这概念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被众人知晓,但只有在直面真实的那一刻,理念才第一次成为体验,融合到人的血液与生命里。 初中三年生的美和没有想这么多,不过让海风吹打着自己的脸颊和头发,所有的整洁都变得凌乱不堪,从未有过大波动的情绪在此时得到释放,能和在看不见的海面上掀起的风暴一同,翻滚扭曲。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站了多久,时间被涌动的浪花吹走。 然后,她听见了口哨声。 悠扬得若从走过楼下的风琴中飞出,清亮得像是秋季里草丛中的蟋蟀鸣叫。 小林美和回过头去,一人行过岸边的台阶上,侧头朝她看来。 和她一样的森林绿的校服,不过是裤子而非裙款,来自其他世界的银色被海风吹得微微飞起,刘海遮挡了眼睛,看不清他的模样。 手插在口袋里的男生好像也在看风景,但在美和同他对上视线时,他的脚步是迈开的。 于是美和也转过身去,鞋底踩过一层薄薄的沙石,在台阶上踢掉了尘埃。 男生和她走在前后位,相差五六步,路上看不大到其他学生了,但美和并不介意,也不着急。他还在吹口哨,好像是电影里的乐曲,断断续续,一边走,他脑后的短辫一边晃,说实话,格外不像在美和印象里会名为“附属中学”里就读的学生样。 曲子好像在哪儿听过,美和又想,走神了,到要踩住他的脚,才停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男生停住了,一看就知道是染的银白色头发仔细看是经过梳理的。 他侧着身体,转向美和,像是要说什么。 美和站在他两步外的地方,还在为差点儿撞上他心脏狂跳,他比她高上半个头的样子,准备挪开脚步绕过他走。 “要迟到了。”男生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 美和顿住脚步。 “再不跑的话。”他又说。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人拔腿就跑。美和脑袋里本来还有去学校的地图,在这时完全忘得一干二净,跟着男生就在街道上狂驰。 “啊啊啊,是这边!” 在一个交叉路口,男生本来要往左,美和还没跟上去,他又转了右边。 美和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 在跑了整整五分钟,途中她还差点儿摔倒,男生和她一起慢步走了十几秒休息后,终于看到了校门。 在两边还未全然绽开的樱树下,余下最后一段直行的道路。 美和已经跑不动了,看到门口的老师在慢悠悠地准备关上门,她抬手招呼男生:“你先走吧——” 第36章 手腕被攥住。 “还差一点儿。”男生说。 那并不算大的力气叫美和又忽然生出了根本无所谓是否存在的力量,朝前方迈出了步子。 “啪啪啪”,老师催促着最后一波要迟到的学生,一人骑着自行车直接蹿进了门里,在吼声中下了车,美和的背包撞上了铁门,老师叫她让让,开始上锁。 “仁王君,难得这么慌张得样子啊。”一身正装的老师看了他一眼,又对美和说:“你是哪个班的?别蹲在地上。” 美和的腿都跑软了,肾上腺素还没恢复过来。 这时,被叫做仁王的男生再次拉起她,几乎是强行将她拽了起来。 “不好意思,”美和大口喘着气,“我是转学来的——” “噢噢,知道,是转学到三年级吧,记得是叫小林?”老师说:“但都要考试了,开学第一天就要和仁王君一起迟到可不好噢。” “不好意思,是我迷路了,”美和立刻说道,从包里拿出水杯,转向仁王,“还要谢谢他带我一起来……” 两人对视,深肤浅发的男生盯着她看,见不到他脸上有什么情绪,最后也只是非常随意地耸了耸肩。 “puri。”他发出了奇怪的语气词。 但这似乎这是他一贯对应的方法,也叫老师相信了美和的话。 “下次别这么赶了。”老师和缓了许多:“认识路了,早点起床。” 美和点了好几下头。 “了解,”仁王比了个手势,又说,“好在今天是老师你。” “是啊,风纪委员明天开始值勤,不然肯定会听到柳生君在门口唠唠叨——啊呀,作为老师这样说可不好,麻烦你们当作没听到吧。不过破坏了你和柳生的关系,要是在球场上出了纰漏,校长可饶不了我。” “哎呀老师怎么说这样的话,这就是我和他的相处方式。” 仁王和老师的关系比美和想象中亲近,互相打趣着对方,提到一些美和不认识的人。从华中听来,仁王是网球部的成员,今天没有训练,所以他来得晚些。 老师又叮嘱了几句尽快回教室,直接上了楼,学生在鞋柜旁换鞋。踩点来的除了两人还有四五个,全都匆匆忙忙。 大口水灌进喉咙里,美和在鞋柜旁找了个空位置,脱下皮鞋塞进去,换上了拖鞋。 她平复心情上了走廊,仁王竟然还在,好像是在等她。 银发的男生从口袋里身处一只手,朝美和扬起,说:“送佛送到西。” 美和扬了下眉头:“……什么意思?” “是中国一句俗语,指善行要做到最后。” “是么,谢谢,但我不是佛,”美和从他身旁走过,“我是小林美和,从东京来的,请多指教。” “仁王雅治。”仁王迈出一个大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又忽然停住。 美和注意到了,回头看向他。 仁王指向另一个方向:“这边楼梯更近。” 刚才是跑错方向,这次又是弄不清左右,网球部部员真的没问题吗。 美和想道,没力气说什么,只道:“既然这样,你刚才应该站在那边。” 仁王又耸了耸肩,好似全然不在意,接道:“下次我会注意的,请多指教,puri。” -------------------- 第27章 第 27 章[番外] =============================== 仁王与美和同班,上了楼才知道班主任在楼梯口等了她半天差点儿打电话联系家长,知道两人是迟到,班主任露出颇为意外的表情,美和则重复了一遍迷路的话,听说是仁王带她来的,班主任说这次实际上算点名迟到,但就不记录了,让仁王先进去。 过了一会儿,美和从前门进了教室,开始做自我介绍,她被安排在中间靠墙的空位,旁边的红发男生立刻就和她说起话来,自我介绍叫做丸井文太。 “我说,你是和雅治君一起来的吧,我听到了。”红发男生吹出了一个泡泡糖,视线扫向窗边。 小林美和也看了过去,那边是仁王的位置,他正撑着脸,一头银发张扬得很,注意到这里的视线他看了过来,红发的男生朝他招了下手,仁王则动了下脑袋,两人很熟悉的样子。 “我和雅治都是网球部的成员,”丸井文太自我介绍,“他迟到来还真是少见,你们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吗?” 这已经是第三个对仁王不准点表示疑问的人了。 班主任颇具威吓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丸井才停下不再讲话,美和则自此开始了她新的生活。 转学生总是孤独的,交不到朋友不说,被排挤也很有可能,好在这所学校的人际关系没那么复杂,虽然美和需要从现在开始就读书备考,没办法和其他人一样在放学后一起去玩,其他女生还是会和她正常打招呼。大概部分原因是她从东京来的缘故,午餐的时候会被叫去,像是她应该十分懂潮流,让她帮忙参考,后来各种天也都能聊上了。 在这个时候美和感觉不到难受,甚至觉得开心,但在很多年后回望才会发现有许多自己不必要经历的。比如她可以提出自己一个人留在东京,就算吃上一整年的便利店也还是能活下去,更不用说她是三姐弟中最会做饭的那一个,照顾自己完全绰绰有余。 作为家中的第二个小孩,最被忽视,这些年都已习惯,可以说没有半点儿不满,然而只要一件事就会让曾经没能察觉到的情绪完全爆发。 第37章 她或许本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但这些人要将自己的价值加诸在她身上,说什么一定要结婚恋爱,将她的自由意志抹去,未免也太过分了。 虽说如此,也不能讲她全然没有担忧,然而喜欢上谁,和谁组成一个家庭,共同迎接未来,到底是件可怕的事。小林家并非不幸福,可她却不认为再出现一个这样的家比没有会好。 这种话她绝不可能对家里人讲,很多年前她是说过一次,当即妈妈就露出要昏过去的表情,念念叨叨了许久,爸爸则满脸忧愁,问她是否有什么不满意,弟弟后来出门会带礼物给她,大概是受到了些影响,而姐姐当时没提,后来却一直记得这件事,到前两年结婚前,姐妹俩的一次电话聊天时,姐姐说“想要离开家里,早点结婚就好啦,学我就行”。 好像过了二十五岁美和就会死掉,家人不断提及婚姻的确给了美和这般预感。 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不过是日常中的偶然提及,在她的生活里很快就会被消解,她执意不去做也并无关系。只是无论如此,哪怕是闭口不谈时,美和也感到自己像是一个问题分子,所有人随时都能拉开引爆线。 如果真爆炸了,或许倒不算什么了。 冰凉的水在这时比海风还要冷,美和注意到时,眼睛里都是水,她将躺在毛巾里的橘子擦干,端着编织框往外走,弟弟忽然出现在走廊上,她吓了一跳,他却好像更吃惊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刚刚还窝在暖炉里的弟弟已经穿上了出门的衣服。 “……” “马上零点了,”弟弟说,“要出门了。” 零点,意味着家里人要一起去附近的神社做初诣,因为家中离神社不远,每次都是差十五分钟时出发。 妈妈也下了楼,看到美和说并无惊讶,而是极其自然地说:“窝还说你去哪儿了呢,端着橘子做什么?快去换衣服。” 在这一刻,美和忽然感到自己像是个幽灵,会被所有人看不见,就算她站在这里,也会逐渐消失。 她抱着句子大步往外跑,在弟弟惊诧的目光中,直接推开了门。 “你要去哪儿?”弟弟大声问道。 美和头也没回,喊:“离家出走!” 十分钟,美和就开始后悔了。 不说她随便穿了双木屐出门,身上只套了件棉衣,只能暂时保暖,手机和钱包也都没带,唯一用于充饥的是篮子里的七个橘子。 “妈妈,看那个阿姨抱着橘子欸。” “小声点,快走。” 旁边的路人匆匆走开,还小心翼翼回头看美和,完全是把她当成了疯子。 也是,她头上还滴戴着不让刘海落下来遮住眼睛的发箍,取下后塞进口袋里,短发就更显得乱七八糟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想起来妈妈说“美和你留个长发吧,看你姐姐和我,长发多好看啊,更像个女孩子”,弟弟也说“我还只在照片上看过姐姐你留长发呢”。 美和很纳闷,为什么妈妈不想想自己最初会留短发的原因? “是啊,梳起来太麻烦了,”爸爸说,“不如剪了吧?这样也能早点出门,你还可以多睡五分钟。” “就是就是。”姐姐说。 那是刚上小学的事,爸爸每天负责送她和姐姐上学,当时美和喜欢让妈妈给她梳好看的发型,她自己看不到后面,年纪又小,手算不上巧,尝试过后失败,只能让妈妈来梳。 可好像她的要求太多,妈妈有次说实在太麻烦了,于是美和的头发就被剪去。 美和并不伤心,因为妈妈也很辛苦,而且所有人都对她说“你是个大女孩了不要再喜欢这么麻烦的东西”。 只是,只是……在镜子里看到齐耳的短发时,美和还是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怎么样,好看吗?”身后,理发师在问她,是上了年纪的和蔼奶奶。 镜中,美和看到自己扁了扁嘴,像是要哭出来。然后,她努力挤出笑容,猛地点了点头:“好看!”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了,美和不会去想要,看到同班女生精致的辫子,她也移开视线,逐渐就没有了羡慕。随着年龄增加,大家来到觉得复杂的东西很不酷的年纪,而美和的头发最长也就贴过脖颈,也能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东京的学校里对发型有要求,首先不能染,其次男生不可以留长发,女孩的头发不可以过短,神奈川的立海大则没有得样子。 在看到仁王雅治的一瞬间,美和得心中有过一丝惊诧与惊艳交织在一起的感情。 仁王雅治一直留着小辫子,至少在她于立海大读书的那一年是这样。 后来美和才知道,立海大也是不允许染发的,只是仁王让老师们相信他的头发不是染的,毕竟学校里有不少海外来的学生,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更何况五颜六色得头发。 不过美和又觉得。只是老师懒得管而已。毕竟仁王的学习成绩很不错,除了音乐苦手,其他的都没有太多可挑的,尤其是他还会说津巴布韦语,在学校里帮助老师做翻译,和日语说得磕磕巴巴的留学生交流,帮上了不少忙,老师也就不好对他这“看似天然”的头发说三道四了。 比起仁王的头发,他喜欢恶作剧的习惯更是让老师苦恼。 面对来学校教育实习的老师,一个初三年级的男生完全肆无忌惮,在老师面前上演了“拉出来的口香糖盒子里是gkbr”的恶作剧,哪怕有预感到,还是叫年轻的老师吓了一跳。 第38章 当时,坐在位置上的大家一部分在笑,其他的说“仁王君又在恶作剧了”。真的是说不上成熟,美和也被用这招对付过,但她不爱吃口香糖,又不好拒绝,因而在拉出后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色虫子趴在上面,反而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你,一点儿都没被吓到啊。”仁王疑惑。 美和抬头看他,说:“我被吓到了。”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瞳孔比方才稍稍缩小了一点儿,几乎不会叫人察觉。 仁王雅治第一次觉得,他好像没法看透一个人。 这是一件格外奇怪的事,恐怕是受到他第一天和她遇见时的影响。 他从来都是准时踩点到学校,在其他人奋力奔跑时,他抑制慢悠悠地走着,在风纪委员——大概率是柳生——的注视中,完美在关门前走进学校,然后在自己被点名时进入教室,从来没出过一次差错。 就像他每天都会预习和复习课本,对时间的精准计算也对得起他出众的数学成绩。 网球部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必须比其他人早来很久,只有偶尔几次,仁王能体验到这般将所有完美掌握的时刻,不差分毫。 开学第一天是一次。那天,他却失算了。 穿着同校校服的女生站在海前,路过的学生小声嘀咕“她在那里做什么啊”,“不会准备走进去吧”时,仁王觉得,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能理解她的这份心情。 他也很喜欢看海,在海边能呆上许久,就连休息日也会跑到海边散步锻炼,如果一定要他选一个约会地点,海边肯定是第一选择,第二则是水族馆。 他早就计算好了路过海边放慢脚步看风景的时间,这在他的计算之中,但在某一个瞬间,他的注意力还是从海转向了看海的女生。 她已经看了好几分钟,到底要看多久啊,仁王心想,难道会一直站在这里,是不想去学校么。他可以直接问,但仁王雅治不爱管别人的事,就算看到了,若是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也不会多说。 忽然的,他就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万一她真的往海里走自己就要成她的救命恩人了。 只是,女生真的就在那儿一动不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她简直如同树木般,叫人怀疑是不是还在呼吸,而带着凛冽的海风也都成了具有威胁的东西,吹得仁王都觉得有几分冷了。 现在街头上学的学生逐渐减少,说明八点钟的铃声即将到来,如果女生继续站在这个地方,肯定是要迟到的,但他现在不走的话,慢悠悠的上学计划也会被打破。 这天,仁王睡得很好,恶作剧的念头可有可无,从理性上他应该立刻喊这女生一声,然后自己迈开步子。 可电影般的场景,叫仁王没能发出声音。 -------------------- 第28章 第 28 章[番外] =============================== 同样的字看久了,会患上完形崩溃,同样的场景看久了,就会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仁王也开始坐在堤坝边上,望着人和海交织成的这副画面,在静止中让好奇膨胀。 直到,他忽然注意到路上已经没有其他人。 仁王恍然醒来,站起了身。 他不叫人“喂”,也不说“要迟到了”,他吹起了电影里的音乐,是他喜欢的一部电影,一部将梦与现实交织在一起的黑白电影中的背景音。 女生转过头来,脚步微微挪动,朝他看来。 扬起的裙子贴在腿上,让轮廓更加清晰,紧抓在手中的提包,奇怪的沉重到不像样,冬季校服的领带卷出了一角别在外套上,整齐的领子上是她凌乱的短发,几乎要遮住她的脸,可却让那有着安静目光的眼睛落在了他的眼中。 但就像是不想被看穿什么,仁王的身体不受控制般让他麦凯脚步,口哨声却逐渐弱下,暴露了他的内心。 余光中,她朝他走来,一步又一步踩上台阶,来到他的身后。 可现在就算自己忽然跑起来,她大概也不会跟上。可如果再不跑,而是按这样的步子走,铁定是要迟到最少五分钟了。 仁王停住了,转过身时意外于女生完全在走神,差点儿撞上他。 “要迟到了。”他说。 对视的时间漫长到像是有一个世纪,她有一双黑到在春日阳光中也不见瞳仁的眼睛,但好像还没睡醒,或是被海风吹得发懵。 而他,却过分慌张,以至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以至于话都卡在喉咙里,到她走过他的身旁才说出下一句话。 “再不跑的话。” 没有更多言语,仁王感到自己慢了半拍,到她的头发再次飞起时,他才跨出第一步。 这一刻,是仁王雅治最近似于初恋的感情萌发的第一个瞬间。 到此刻,他在街头再次见到小林美和,才头一次被意识、被发现。 * 仁王雅治对异性没有特别的偏好,不像柳生一看就喜欢优雅的女孩,拥有“诈欺师”之名的仁王就连喜好也模糊不清,不仅他人,包括他自己在内,也并未过多纠结于这个问题。 但是,他从没觉得自己喜欢过小林美和,也不曾有一次相信过学校里传的美和喜欢他,他也从不认为自己被小林美和喜欢着。 他和她只是有些相似的两个个体,仅此而已。 开学第一天,小林美和就在他的眼前撒谎了。的确是在他的提醒下她才到了学校,他不能说自己没有帮助过她,但她绝对不是迷路,而是像故事中的人一样被大海吸了进去。 第39章 仁王雅治在初中前,都不在神奈川,而是在更南边生活着,那里距离海有一定距离,不是每天都能走在沙滩上,听见它们被洗净的声音。 家里换了新房子,搬到了更北的地方,这是他就读立海大附属中学的原因,没什么特别的,但他迄今也认为这是自己人生中一件尤为重要的事。初中毕业后,仁王选择进入了立海大工业高等学校,和企业联系紧密的工业高中让他得到了许多进入建筑公司学习的机会,期间他凭借熟练的外语开始跑海外的业务,但高中毕业后却没有选择直接工作,还是先去了大学就读。 父亲在建筑公司上班,让仁王雅治对建筑一直抱有不小的兴趣,但他最终确认自己想要做的,他选择了并非一线的地方。 从神奈川搬到东京的第七年,仁王雅治经营着一家设计事务所,过着他人眼中的美满生活。而他会独自一人在新年夜的东京街头游荡,原因是半个小时前。 “喂,说好了一起喝酒跨年的。” “不好意思啊,真的是协会那边突然邀约,要是能和大人物说上话的,今年的预算就——” 柳生比吕士拿着电话和外套,匆匆向他告别。 明亮的酒吧,距离新年只有快一小时,仁王没回老家,柳生也一样,两个在东京后一直也有联系甚至能说得上是业务往来的旧友,本是打算一起喝酒度过,可柳生这家伙忙于网球协会的事,在最关键的时间点放了他鸽子。 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仁王长吐了口气,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酒吧里的人不算少,可以说极为热闹,空出来的位置立刻就被填上,在这样的时刻,陌生人之间的距离都被缩减,立刻有人和仁王搭起话来,仁王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忽然感到了一丝头疼,在喧闹中挤出一条道路出了酒吧,时间已来到了新年前的前几分钟。 从小在热闹的家里涨大,一人来到东京后,开始虽还有些不大适应,得到的却是更多的自由。不用与他人分享,无需照料他人,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公寓,大学充满了叫人兴奋的因素,同学们一起在深夜的酒吧晃荡,节假日在房间里打麻将,偶尔参加联谊会去卡拉ok…… 这些生活都让仁王雅治感到一个新的世界在向他展开。 虽说和高中时那场世界级的比赛结束后,所有人也都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庆功,但这样长时间的随心所欲还是头一回。 只是也那样快得叫人觉得无聊,让他重新将热情投入在了学业里。 去德国交换后回到日本,仁王雅治开始在学校前辈那儿开的设计事务所里帮忙,毕业后也就加入了,他同时准备着,准备着让他自身野望得到实现的那一刻。 不分日夜的工作,参加的设计案频频获奖,终于令他成为了师傅也认同的能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事务所,借由各处人脉,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社长。 住在高级公寓的生活已过了快两年,脚踏实地成了唯一要做的事,曾经的“欺诈师”完美融合进了这个表面看似无需伪装的社会里,成为了他人眼中的年轻才俊、成功人士。 但是越往前走,他和别人的距离就好像越来越远。 -------------------- 大家,可以request,俺康康看哪个角色想看的人多,运动番基本都熟(虽然不一定真的动,冬天人太懒了(喂 第29章 第 29 章[番外] =============================== 很少有人在最初能看到自己的人生轨迹,无数个选择都在眼前,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也可能成为改变未来的理由。 在大家一起打网球的时候,那被限制在严苛纪律下的一切,那好像能为之付出全部的投入,令人无法看到其他。但在未来的年月中,每个人就似从生命的长河里挑出了一根丝线,将它紧握在手中,并前进,直到死亡。 柳生成了网球协会的工作人员,真田跟随家中成了一名警察,柳进军欧洲学术界,丸井去法国学习甜点制作打算开自己的店,桑原继承了家中的拉面店,而幸村站上了红土场,继续着网球运动员的道路。 唯有柳生在东京,仁王可以和他偶尔小聚,真田副部长和桑原在神奈川,假期回去时偶尔会约出来喝一杯,幸村部长、柳和丸井在巴黎见到,在群组里发来了三人的合照。 三年生的几人都各自走上了道路,二年级生也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赤也还是个会叫人操心的后辈,谁能想到过了二十他才知道圣诞老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时他正在努力攒着积分,遥望着曾经的部长的背影…… 在这样的新年夜,自己和认识的人们都拥有美好的生活,在走向未来,所有人都会觉得快乐。 哪怕世界上依旧存在着战争,还有人遭遇着痛苦,但当下眼前的并不叫人能多抱怨。可是,在这份心情中,始终缺少了一份什么。 三年级的最后一年,仁王在学校里捡到了一只野猫。 细雨天,网球部训练结束后,它在草丛里蜷成一团,试图保暖。他会注意到,是因为有人撑着一把黄色的伞站在花坛边,一动不动。 “好在现在是放学。”走过她的身边,仁王说。 他没有得到回应,所以还是回头看去。 小林美和在沉默中开口:“你听到了吗?” 仁王动了下脑袋。 第40章 “好像有猫在叫。”她说。 小林美和加入的是料理部。她说不上喜欢做饭,只是家里有需要就做了,也说不上喜欢研究,但能做自己喜欢的食物而不是别人喜欢的,这点很不错。 通常她没有这样晚,但今天轮到她打扫料理室。和网球部安排新生负责打扫不同,料理部的新人生和三年生平等得拥有整理的“权利”。 结束工作后的厨房会是一片狼藉,但也充满了成就感。 小林美和提着今天做的食物,和仁王雅治一同站在雨里。 十几秒过去,只有雨声。 “没有吧,”仁王说,“是你听错了。” 小林美和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头:“我没有。” 又十几秒过去,静静地等待在雨中。明明周遭都有声音,心里却格外安静。 “是你听错了。”最终,仁王还是打破道。 “不是——” “要不找找看吧,在这儿等着也不会出现。这所学校里的野猫都是很高傲的,要是叫出声音,不是发情,就是遇到了麻烦。” 小林美和望着他,平静的视线里划过一丝波动,她点了下头。 两人开始在草丛中逡巡,直到一声“喵呜”穿过雨丝,轻得要被雨声盖住。 仁王第一时间行动了起来,在美和还没找到方向时,他已经朝她招了招手,大概是打网球练出的分辨声音方向的能力。 在草丛里蜷成一团的幼猫被美和用便当袋裹了起来,仁王偷偷打开了学校楼道间里的仓库门。 在手机的电筒和门上呼吸口的缝隙光线里,美和用从料理部拿来的牛奶,打湿了小猫的唇边。 两个人都没养过动物,总之先让它活过一天算一天,不是看到猫不是吃甜食,仁王也会冒着被追杀的风险从丸井那儿拿来食物。 他对学校里熟悉,负责找不会被老师发现的地点,小林美和则从料理室带来食物,部长也被她惊到,说“我们几乎不出纰漏的副部长今天做菜竟然忘记放盐”。 没有调味的食物进了小猫的胃里,从四月到五月,仁王和美和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却几乎没说过话。 在丸井连续14回拉开了有gkbr的口香糖后并吓得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后,仁王笑着开口:“小林可是就上了一次当。” “反正我就是会被骗嘛。”丸井看向小林美和:“但是美和你想噢,如果下次里面真的是口香糖,不拉开的话就吃不到了欸。” 美和正在和前排的女生说话,这时看了过来,扫过丸井和仁王,说:“那我宁愿不吃。” 仁王靠着丸井的桌子,俯视着她。 的确,第一次拉开口香糖后,美和再也不曾相信他,哪怕有一次仁王拿来的的确是口香糖,自己也拉开盒子吃了,她依旧没有接。 真是过于谨慎,宛如铜墙铁壁,仁王想,她要是恶作剧起来,一定会连他也吓上一条。 野生的橘猫眨眼间就长大,已经不会一只乖乖得呆在黑暗的闭锁空间里了。 “放它走吧,它可以自己生存了。” “不一定吧,它说不定还需要爸爸妈妈。” “不用了,”小林美和说,“人没办法一直照顾它,如果它不能自己活下去,和死掉也没差。” “你真是个好冷酷的女人。”仁王雅治脱口而出。 部分,其实是想起美和在gkbr前的面无表情。 小林美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一句话都没说,却反而在片刻后叫仁王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更不用说,她的脸上甚至挂了一丝笑。 上一个生气时露出笑容的人,是幸村部长。 在打开的门前,橘猫没有回头,若一个巨大的橘子,蹿进了草丛里。 仁王跟着美和走到门外,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能是出于挽回的心情,也可能是为了打破尴尬。 “是。”美和先开了口,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就是个冷酷的人。” 她的模样,好似是在海边经受海风吹打了万年,于岿然不动之中,带着生存后的安静与悲伤。 -------------------- 第30章 第 30 章[番外] =============================== 小林美和对仁王雅治来说,是人群中的一个人,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比不上网球部的成员,更不用说仁王家的人,在女生里或许较为与他亲近,但也到不了传出八卦的地步。 由于一头要遮挡眼睛的银发,身高在初三生里也很出众,仁王在大多数时候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质,女生们都不大和他搭话。 美和也很少主动和他讲过什么,每一次都是他先开的口。 但就像是从远处看着仁王、想要同他亲近的人一样,从那时起他对美和,恐怕也是这般心情。 “我又遇到那只橘猫了。”他说。 体育课上,美和在场边休息,仁王偷懒故意被躲避球打中,坐到了旁边。他们甚至没给橘猫取名字,就连“蜜柑”美和都不愿叫出口,而只是说“那个猫”。 “正好带了猫条,还是之前没用完的,正在喂他,就被莲二发现。” 莲二是美和隔壁班的,和仁王都是网球部的成员。 “学校里是不能养动物的。”美和复述出捡到猫的那天,仁王对她说的话。 “是啊,”仁王敲了下脑袋,“被他说了几句,谁知道他还告诉了幸村部长,马上就是神奈川县大赛,现在被要求提前结束比赛了。” 第41章 “提前结束很难吗?” “不,倒也没有,不如说完全没有。” “那也算不上惩罚吧。”美和说,手从抱着膝盖挪到撑着地面:“比赛加油。” 仁王扬了下眉。 “啊,它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美和笑了。 少女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之一,能唤起最低落的人心中的力量。对仁王来说并不特别奇怪,在喂猫的时候她笑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和这次一般真挚,对他人而言,这对组合则有些奇怪。 从东京来的转学生第一次期中考就进入了前二十的名列显露出一种高不可攀,在她身旁的是看上去吊儿郎当成绩却意外好的爱恶作剧儿童…… 好像之前就听说他们开学第一天一起来的,平常不见两个人这样亲密,实际现在也算不上亲近,可在高中生眼里就可以是八卦的开始。 好在夏季来到,大家都想着暑假的活动旅行,仁王忙着网球部的训练,美和敲定了目标校,开始了备考。 这个夏季,立海大目标三连霸的网球部遭遇了重创,好在部长归来,让大家又有了自信心。 再开学后,海原祭和学园祭接连来到,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对三年生来说,这是最后一次,到了高中后还会有,心境却不可能和现在一样。 美和被丸井拉去了电心制作比赛,成为搭档,正好料理社团那边的事也能一起进行。她没和其他人说,她在暑假里与家里发生了争执。 妈妈想带着姐姐和弟弟去乡下,要准备备考的美负责给留在神奈川的爸爸做饭。 “吃便当不就好了。”美和说:“而且爸爸也应该学会自己做饭吧。” “你自己也要吃啊,偶尔给家里帮忙做下饭正好锻炼手艺,你不是都副部长了吗。”妈妈自若地说。 “但我要备考。” “初中升高中,紧张什么,你以后还是要嫁人的,做下饭怎么了?”妈妈不满:“美和,我是可以留下来,但我给你们做饭做了多少年,好不容易能回自己家休息一下……” “我吃便当,吃便当就行,”爸爸想息事宁人,“而且我也会下面吃的好吧。” 美和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暑假里她虽没怎么做饭,大多数时间都和爸爸一起到处混吃混喝,到底是自己偷偷哭了好几次,也不在电话里和妈妈说话。 姐姐和弟弟都对她表示同情,但两个人并没做什么,从乡下回来后带了好几个西瓜,大家一起吃完。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对美和来说是一件事,但对其他人来说全算不了什么。妈妈完全当没发生,肯定是已经忘掉,所以她才能一直乐呵呵的。 美和却生出了离开家的念头,因而在大学时她住进了寮,工作后却依旧向高昂的租房费低头回了家,好在她已没有必须专注的事,能比从前多照顾爸爸妈妈,两人还上了年纪,对她也不大怎么有除了催婚外的意见。 但光是这样,就叫她无法接受。她始终不理解,为什么要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感兴趣。 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是偶然,就被认为是刻意,之后越传越麻烦。 当事人却说“不在意”,“七七四十九点就会消散”,好像这一切都是无所谓,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她从来不担心自己被卷入,可这样的态度就好像,她的确是没有任何重要的。 美和的确有几分羡慕仁王的坦然,当她在看不到尽头的读书中挣扎,还被外出的父母拜托要给姐姐弟弟做饭时,站在超市前的她,第一次产生扔下所有跑去没人地方的冲动。 她呆呆地看着打折的标签,任其他人穿过她,将手伸入她本应也这样做的框子里。 她开始后退,跑出了超市,如同一抹幽魂行走在街头,不管周遭是什么,她只是一直在走,漫无目的地走着。 当时是,现在也是。 玻璃橱窗上倒映出她的模样,精致绚丽的排布中,是她发红的鼻尖和干涩的眼睛,还有一筐抱在怀里的橘子,就好像是来自圣诞老人的礼物,而她穿越了时间。 正如当年,她试图从飞驰的列车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人们在电影里认作无比美妙的颜色于她眼中是一片灰白,和快速行进的车身一同,阻隔在栏杆后的是她,而她面对的是无法打破的墙壁。 但列车会开过去,安全栏会升起,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少年吹着口哨,朝她走了过来。 “在这里见到,真巧啊。”他说。 美和昂起脑袋,不知自己此刻是否泪眼模糊。 当时她怀里的篮子是空的,这时她的篮中装满了橘子。 “你想去电车旅行吗?”当时他问,没有等她回答,就转过了身,说:“走吧。” “你想去电车旅行吗?”这时他问,没有等她回答,就从框子里拿出一个橘子,说:“走吧。” -------------------- 第31章 第 31 章[番外] =============================== “美和,你喜欢仁王君?” 如果有人这么问,她一定会说:“我不讨厌他。” 只是在学校第一个认识的人,关系并不比她和邻桌的丸井更好,只是两人意外会在一些时间碰见,自然就成了这样。 在秋天末尾的日子,她和他坐上了电车。 仁王雅治什么都没问,在她的斜对面吹泡泡糖,还扔给了她一个。 第42章 空空的竹制购物篮,嘴里是甜甜的味道,虽说位于动态中,脑袋里却全都是家里和自己的事。 试图盘算复习的计划,可所有的东西都要从她脑袋里流走般,余下的只有浑浑噩噩。 好想要逃走,从家里,从这个世界。 糟糕念头一旦出现,就如同洪水,将只是没到小腿的人即刻吞没。 美和却是几乎不哭的,哪怕在这时,列车行过,晃晃悠悠她已要流出的眼泪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在胸口。 她从来不是任性的小孩,恐怕就这一次,她想要去到世界之外的地方。 “抬头。”侧对面,仁王忽然说。 美和愣了一瞬,抬起了头,而好像就连这反应的时间都被计算了进去,天空将她占据。 应该说,是海与天连在了一起,于午后的光线中,小船游荡于之上,好似干笔水彩描绘而成。不同于站在海滩上看到的,列车位于高处,人能俯瞰下方,自己仿佛治愈云端,一切都美丽得不可思议。 连呼吸都要忘记,在穿过这片区域时,心中郁结都变得没有所谓,被堵住的地方又重能呼吸。 回过神来,仁王双手撑着椅子,侧头看她,说:“要下车了。” 列车停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地方,出了车站意外是带着古意的街道,仁王似乎对这里很熟,带她去了一家咖啡馆,推门进去时风铃响起,餐台边的人说“欢迎光临”。 不聊天,就是点单,吃东西。放在茶杯上的硬饼干逐渐变软,要和有点儿苦涩的茶一起融化舌头,等到吃完,美和一点儿感觉不到悲伤了。 “你经常来这儿吗?”她问仁王。 “有空的时候,我喜欢发掘咖啡馆。”他顿了一拍:“平常除了读书就是训练,这边有些时间没来了。” “是么。” “你,高中要回东京?” “啊,是的。”美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伸直了腿:“因为只有一年。” 回去的路上,她依旧靠最边上坐着,仁王则换到了她手边半条手臂的距离。这次她坐在了相反的位置,经过那片水色时,黄昏再一次将她震撼。 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好像已经受不了了,想要消失了。家里的事,学习的事,她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事后想来,她就像是吃下了吐真剂,不可能再有一次。 “没有你这个家得散啊。”仁王说。 “这是什么说法,”美和弯起眼睛,“要说的话,你也一样吧。” 她隐约知道仁王是家里的第二个小孩,哪怕和她并不完全相同,二者之间共同的地方比其他的要多。至少,她和他呆在一起时,哪怕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不会产生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好似这就是自然的状态。 “是这样没错。”仁王道。 不过他选择了让自己成为引人注目,而美和则将她自己的存在抹去。 ——“其实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他说:“你可以的。” 美和印象中,是如此。现在想起来,仁王却觉得自己那时实在故作正经,连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都不自觉得握成了拳头。 姑且先去旁边商场买了能穿的衣服,店员眼里看来是莫名其妙的一对组合,要说是男女朋友,男方穿得端端正正,女方则完全是从家里出逃的干物女模样,美和在更衣间里才意识到自己还用夹子束起了刘海,怪不得额头发冷…… 裹成粽子后,仁王若无其事坐在等待区,已经吃掉了两个橘子,他起身刷卡付钱,在美和道谢前,四分之一的橘子已塞到她嘴边。 可能是冬天太冷,人也懒了,美和没有一丝犹豫就张口咬住。 手顿了一拍,仁王收回,眼中清晰压下。美和则着实吓了一跳,但仁王都没说什么,她过多表现出尴尬好像反而不好。 这样两人看来倒有几分像兄妹,店员笑着说步行五分钟内有寺院,正好是初诣,还有特别甜的米酒喝。 “新年就应该吃烤肉。”仁王说,看向美和:“怎么说?” “啊,”美和道,“我都行。” 店员又觉得两人像恋人了。 “你选吧。”仁王道。 “……选不出来。” “这是刚刚拒绝了和我一起电车旅行的人说出的话?”仁王道。 更像是吵架后的恋人了。 他们走后,店内一阵八卦,仁王在店里就多少有意识到,但美和完全没注意到了。 “你变强了。”仁王说。 “什么?”美和问。 仁王吹了声口哨,美和眯起眼睛,前者说:“对了,你不是很饿的话,我想到可以做一件事。” 当时两人下了列车,天色已晚,他陪她一起买了便利店的食物,一起走到了家附近。一个男孩冲上前来,对着美和叫“姐姐”。 “你和他说‘姐姐很辛苦’,要他照顾好我。”美和说。 “哈哈,我还说过这种话?”仁王的确忘记了。 他不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怎么能讲出这种风格的话,但他在现在却能理解当时的心情,哪怕那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知道。 除了美和的弟弟,班上也有其他同学看见两个人了。第二天早上去训练,丸井却精准讲出他昨天的出门。 “你们交往了?不会吧。”红发的甜食派说。 仁王本来可以直接回答,听到否认后,反倒好奇起来:“为什么不会。” 第43章 “因为,”丸井思索说,“不,美和确实很容易被你骗到。” “喂喂……” “什么啊,果然是乱说的。”丸井道:“但你瞧着吧,学校里肯定会传上一阵。” 柳生后来也和仁王讲了一通,要遵守风纪之类的话,仁王只觉得头大。他没想到麻烦的还在后面,班上黑板不知是谁直接画了两个人的相合伞上去,还是丸井机灵,和人假装打闹,用板擦擦掉了它。 美和在位置上,心情本来还好,但她和仁王哪怕是对上视线,旁边都有其他人看来。 好像哪里都有人盯着,她真的受不了,几乎差一点儿就要跑到所有人面前澄清,又或者对仁王说“以后不要和我讲话了”。仁王的音乐成绩实在叫老师受不了,偶尔会被老师派去做些跑腿工作,作为交换在练习的时候对他放水。 美和是转学生,学号在最后,靠门最近,就会被老师一起叫着和仁王一起,搬东西啦,收拾啦,还有要美和做简单的弹奏,仁王示范容易跑掉的地方。 仁王每次都插科打诨,完全不在意调侃,老师一直说他的声音是非常好的,就是跑得莫名其妙。 “哟,仁王太太。”有男生对独自走着的美和叫道。 美和抬头看了过去,一点儿没表情,男生好像觉得没意思,之后也没这么做了。 但是,她的心里却有火山小小爆发。 最后是三年级的修学旅行,九月份,去的是冲绳。在太阳和大海下,套在脖子上的花环一片又一片掉落。 最后一天的晚上,美和坐在能看到海景的落地窗前,家里打来电话,说弟弟摔倒了腿,本来只是普通的聊天,后来突然说到她,意思大概是她现在人回不来,根本做不了什么。 那些放在包里的纪念品,她忽然很想让它们全都随着大海飘走。 还没到查房时间,她抛去了海边,本只是打算散步,热风打在脸上一阵阵,面对着一直在涌动回应着所有存在的大海,美和蹲下了身。 她的眼泪掉了出来,呜咽声冒出又消失。 回了住宿地,仁王一个人在贩卖机前。 她不想说话,准备走过去,他已经拿出了一瓶可乐,要塞到她的手上。 “眼睛太红了,”他说,“这样明天会肿。” 哪怕最后还是没有逃掉发肿,当时她看着可乐,还是接了过来。 “哈哈……”她说:“谢谢。” 不知怎么,似乎被所有人当成了她暗恋仁王,却没成功告白,不清楚是被甩,还是开口前就被拒绝了这种剧情。 那之后的事,美和就记不清楚了,后来她还和其他人一起去为全国比赛应援,但也没留下太多印象。 高中过去,大学来到,然后就是现在。 仁王多少表达了对她记忆内容的诧异:“还真是记得一些奇怪的事。” “那也不如现在奇怪。”美和说。 青年笑着耸了耸肩,划开了一根火柴。 在便利店吃了小食,买了一个水桶,跑到河岸边放烟花。 远处全是大烟花的绽开声,眼前花火寂静无声,萤火虫般在手里晃动。 “听说一直燃到最后不断就代表今年会幸运。” “好像是有这样一回事。” “东京和神奈川也差不多啊。” “东京没有海。” “想看海的话,就要答应电车旅行。” “这个季节太冷了。” “你穿什么出门的。” “哈哈。” “中学的时候明明答应了。” “唔嗯。” “在新年夜先是被柳生放鸽子,之后又被你拒绝,真是悲伤。” “……抱歉?” “说抱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吃到了很甜的橘子欸。” 从口中呼出了冷风。 “好吧,毕竟在这种时候帮了我,我就再答应你一件事好了。” “嘛,就这样?” “还想怎样?” “也好,犯罪的事不行吧。” “当然不行。” “可要好好想想。” “想到什么时候都没关系。” “想好了。” “好快……” 快要烧到尽头的烟火,闪了闪。 “和我交往怎么样?”仁王说。 两人凑得很近,一边是他的声音,一边是风吹过的声音。 “哪怕,我只是想要逃走?” “啊,一起逃吧。” “哈哈。” “puri。” 掉入水中的余音化去,倒映出璀璨。 今年也要,请多指教了。 fin. -------------------- 听着仁王的角色曲写完了,时间上其实和官方设定集里的出入比较大,比如修学旅行是二年级去的冲绳,在电车旅行前,也没有太多关于比赛的部分,意外没有太多他的恶作剧。 美和虽然说并不讨厌,但其实有比喜欢多一点点,所以最后才会答应,当晚就没回家,虽然两个人什么都没做(?),但还是闹得鸡飞狗跳。家里人高兴又气恼,结不结婚又纠结了很久,最后两个人在拉斯维加斯狂玩然后换了戒指(大概,就是,这样了 ==================== # 《世界中の誰よりきっと》 ==================== 第32章 第 32 章[番外] 第44章 =============================== 清水林檎是被强行带来东京的。她曾经去过一次纽约,在街头迷了路,面对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就和地铁站里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哪怕本来认识方向,语言也能相通,依旧慌张得快要昏倒。 在这片往高处延展着的森林里,她就像是在大雨中掉落地上的一颗苹果,被人踩在脚下,被车碾压,又或者在牙齿的咀嚼中失去身体,滚啊滚,滚啊滚,直到变换形状,成为连她自己都认不出的东西。 橱窗里的她是谁,她不知道。 其实,可能只是小孩发烧前的前兆,但在那次之后,清水林檎就讨厌大城市了,哪怕在假期结束后回到学校,其他人听说她去了纽约都带上艳羡的目光,她也暗自发誓自己绝对不要离开故乡。 轿车行使过街头,对面是笑意盈盈的爸爸和妈妈,窗外东京的建筑像极了记忆里的纽约,仅仅隔着一扇窗户,却无法看到屋顶。 经过长得全都一模一样的摩天大楼,行过根本毫无变化的平坦道路,车子终于停下,停在了一所有着人努力一下也能翻越的砖墙外。 她毫无兴趣,妈妈却叫她快看。 “我不看。”她拧起眉头,还扭过了头去。 “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想在这样的地方上学呢,”妈妈说,“多美的地方啊。” 墙内有着高耸的尖顶建筑,也有着经过花园的开阔长廊,不仅是深色的砖瓦墙壁将清水林檎同墙内的一切隔开,她的心也被封堵在了这座墙外,依旧停留在故乡的苹果树间。 停在门口的汽车从很远的地方排到正门前,在他们的车子前后,全都是相差无几的轿车。 平时都禁止车子接送,这是开学这一日才有的盛况。爸爸热衷于评论,叫出车子的型号,听得人愈发头大。 “可以下车了。”妈妈对她说:“我们先去拍张照。” 正门前是一套程序化的步骤:一个个家长带着小孩,站在门前等待,西装革履的人们忙于接过一个又一个手机或相机,让被框定在镜头中的人露出笑。 清水林檎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在有着平静神情的家长中,母亲和父亲显得格外欢快,在所有一脸不耐烦或乖巧的小孩里,清水林檎觉得自己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但她最后还是笑了,想着家里的苹果林,还有那片不知通往哪里的海。 冰帝学园,是位于东京的一所直升私立学校,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百分九十五都是从幼稚园起就认识,一路升到了中学。 从中学一年级开始来此就读的清水林檎,不由她自己所想,本身就能算是一个外人。 爸爸和妈妈把她送到这里,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愿望。 清水家是总部位于青森的果汁制造工厂,虽说分部在各地都有,但听到青森这个地方,东京人的第一个依旧是“乡下”。 爸爸和妈妈为了撇去这个标签,曾试图送她去纽约读小学,想要从开始就迈向国际化,他们没想过让她继承,只想送她去看看两人没有见过的风景,了解那里都有些什么。 不过小孩各有各的情况,对清水林檎来说,这一走向纽约的步子实在太过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在坚持了三个月后,总算心想事成回到了青森,在面对着大院子的榻榻米上滚了好几个来回,本来以为这辈子就可以平静地过去,谁能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在初中被送到冰帝来的命运。 在来之前,她自然也经过了一番抗争,比如离家出走,结果回来后就看到她被打包好的行李,比如哭闹装晕,但大家开始夸她身体健康,放着不管也没事。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出发前的晚上,清水林檎还在大叫。 “你就当实现妈妈和爸爸的愿望,好不好?” “要实现你们自己去实现!自己开学校然后去学校上课!” “都这个年纪了,我们学学电脑自动化操作就够呛,所以才要你去实现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清水林檎快跳起来了。 “我不管!”妈妈忽然提高声音:“我们的客户是这所学校的理事长,好不容易安排你进去,这所学校你是读定了!要不,你就去纽约!” 这份固执原来是遗传,清水林檎甘拜下风,红着一双眼睛,出现在了东京的中学里。 周围的同学家里都是本地的,政治家的后代,实业家的女儿,医生与律师更是司空见惯,清水林檎作为果汁制造工厂的女儿——虽说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品牌——在这些人面前,心里已经自动烙上了爸爸和妈妈一直想摆脱的“乡下人”标签,从一开始就没法和其他人一样。 大家是很亲切,对于明明是从中学一年级开始就读但被认为是转学来的她,露出友善的笑容,和她就像普通同学那样讲话,但她总觉得这些人在用别样的目光看她,背后也会偷偷说她的小话。 就像在故乡的学校里,纵使清水家是当地税收的大头,同学们就是会直接喊她“苹果头”,“苹果汁”。 “既然这样就给我改名字。”她对爸爸妈妈说。 “但是,”两人都露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家里是靠苹果起家的,叫你‘苹果’代表你是我们最重要的东西,我们爱你就和爱苹果一样啊。” 清水林檎有时候无法理解这对父母在想些什么,在小小的年纪,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承受太多。 第45章 其实,她并不讨厌“乡下人”这个词,因为乡下是城市的反面,代表着所有她喜欢的东西。 但是,只有她自己可以说自己是乡下人! 但是有一点,她已做了决定,就是她不会让其他人察觉自己内心的想法。 俗话说,不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其他人,尤其是在中学生这种精力旺盛的团体里,让别人知道你看不起自己,就相当于告诉大灰狼你是小白兔。 这意味着,清水林檎无法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她也必须温柔,和每个人笑着说话,比其他大小姐同学还要亲切; 她也要做到娴熟,在家政课上大展身手,社会科的手工作业手到擒来; 她还要显得聪慧,学习至少得名列前茅,然后成为学生会的会计; 她同样需要时尚,抓住每一个私服日,穿上最潮流的牌子登场,面对众人赞叹的目光中回以“不过稀松平常之事”的笑。 到了二年级的时候,人人都认为清水家是大家,清水林檎是名门闺秀了。 分班后去到了新的班上,有不熟悉的人问她家里是做什么的——这在冰帝完全不是失礼反而是社交规定的一种询问——当她回答自己家是果汁制造厂时,这些人纷纷表露出诧异。 “还以为你是大手企业家的大小姐呢。”他们说:“对果汁制造厂真是完全改观了。” “是啊是啊,本来还以为是查理的巧克力工厂那样的存在,现在已经是迪o尼。” “对啊,能有机会你你家玩吗?” “当然可以啦。”清水林檎说:“欢迎你们来。” 她知道,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会来,他们也不知道,在这一年里,她在东京有多难过。 学校里有一幢宿舍楼,说是供家不在附近的学生用,实际上只有清水林檎一个人真正住在里面,其余的房间有的是空的,堆满杂物,有的被学生申请后使用,实际可能完全是私人用途。 她就像是宿舍楼里的幽灵,从一开始晚上不敢出门,到现在能在夜晚的楼道里毫不畏惧地走来走去,和在故乡的树林中行走没有差别。 同时,她每天都在熬夜学习,课本上的内容远远不够,赶潮流话题,将热门综艺当背景,浏览世界新闻。 “糟糕,希望明天不会有黑眼圈。”这么说着,还有敷面膜后才能睡觉。 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练习笑容举止是日常功课,反复朗读以前根本不会用现在也没有太多机会能用到的最高等的敬语,根本像是一个外国人。 明明是在文明的大都市里,她和在荒野里求生,需要吃虫子度日的冒险家根本没区别嘛,所以城市果然是野生场…… 黄金周来临,一眨眼就过去,暑假来到,天气热得很,学校里有姐妹学校交换生项目,她瞒着家里装病说去不了,妈妈和爸爸看到她消瘦了倒也没说什么,总算得到休息机会,然而很快就将她拜托给了旅行团,要她去其他地方旅游。 “不然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会没有见闻说给同学听。”妈妈说。 清水林檎忍不了了,半途溜了回来,答应会好好练习马术,总算每天都能在自家打滚。 假期结束后,回学校前,她的心情比上坟沉重太多。 学生会里一堆事情,她经常后悔自己怎么就当了会计,还选了一个不能和人翻脸的人设。 有几次预算会,她简直想用方言骂脏话,结果还是忍了下来。 三方面谈是在12月,每个学期都有一次,老师对她的表现完全没有能挑的,听得妈妈喜不自胜,就差当场跳起舞了。 终于挨到圣诞假回了家,原本想的是好好躺,结果家里给她报了潜水班。 其他的茶道茶花也就算了,她本来就会游泳,难道要在果汁里潜水! 滑雪是早就掌握了的,附近就有山,小时候家里就常常一起去,而附近的海则是冰冷的,室内的水也没有调暖,潜水也有证书,她不认为自己会在日后的某一天去拍水下纪录片。大冬天,寒风瑟瑟,她冷得瑟瑟发抖,只想穿着睡衣睡裤在家里跑来跑去,被迫每天穿戴整齐出门,像提上行李箱就能走。 唯一没变的,只有家附近的风景,她混迹在新年的街道里,和每一个人好像都没区别,却感到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这样的笑容才是真的,城市里的人都像是在渴望什么,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很陌生。 说实话,想到开学,她简直想死。 但到了那一天,清水林檎还是和同学们说笑着,来到了新生入学仪式,想到之后是学生会要高度参与得合唱会,然后在这一年的内容要再循环两次,她已经开始有些没法呼吸了。 -------------------- 这是隔壁短打改成的故事! 第33章 第 33 章[番外] =============================== 一个假期过去,学校变了样,好像所有东西都翻了新,没放过一个角落,从一般有钱成了明晃晃的贵族学校感。 列好队后,校长罗嗦了一堆,便让新生代表讲话。 在清水这一届,新入生代表是一个女孩,根据其他同学所说,从幼稚园开始,只要有讲演的场合,这个女孩就会被选上。清水林檎已不记得女孩当时说了什么,但在接下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她所感受到的,这一生,她都没有忘记。 站上台的一年级生不禁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散发出的臭屁干感差点儿就让清水林檎狂笑。在寂静无声之中,四下都是碎语,她的心里有着小人,就跪在地上捶地大笑,又仰躺在地,捧腹翻滚。 第46章 学校里的设备都是新入生家换的,很快同学间就传遍他家是另一座岛贵族,有一座平日里出租当旅游景点的城堡,而在这一片土地上,他的家被称作“皇宫”。 清水林檎一下就笑不出来了。她凭什么笑他呢?就算比她年纪要小,台上的人也是天之骄子,而她只是山里的野苹果。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在好似被俯视的注视中,扬起嘴角。 她很快和新入生打上照面,在网球场外的地方。 体育比赛每年都有,接连不断,开赛之后,网球部就成了学校的热门地,还有外校的闯了进来,只为看那金发碧眼的新生,为他尖叫。 个子矮小的男生,连发育期都没到,清水林檎不明白他除了行事稍微有趣和家世,有什么值得令人注意的。令她惊讶的是,连二、三年级的学生们也为之疯狂。 “可爱”自然是从女生们嘴里常听到的词,大概,他长得是有点儿像商店橱窗里的异国娃娃,但她从来都是稻草娃娃派。 而男生们起先不服气,尔后也逐渐被新入生在球场上的魅力征服。 他不再叫“自大的一年级生”,而是有了他的名字:迹部景吾。 清水林檎从没看过迹部景吾打球,大家都叫她去,她只笑了笑。球类的运动她没有一样擅长,在纽约的时候,她参加了一次棍网球社团的见 学,弄得满身都是泥,自此远离。 比起大球和小球,她最擅长的是抛球状的苹果,一次性能扔四个,努力一下六个也可以,这是她新年必然会表演的隐藏技艺。 升上了二年级,有了认为了解她的同学,在她对去看网球比赛不知可否后,立刻便有人说那种都是臭汗的地方不适合她。 学校也有体育课,有缺点的人更会被大家喜欢,在球类项目上,她一直都表现得稍弱一些,体育项目也是。实际上,她在家一人就能提起几十斤的苹——这种事情不应该说出来。 总之她对要活动身体的项目不大感兴趣的样子,因而也一直没被愈发狂热的同学们带去网球场,参加各种比赛。半个学期下来,迹部景吾的后援会也都成立了,她还是没和这个新入生面对面讲过一次话。 学年不同,这也再正常不过。 直到那日,清水林檎再次翘掉了林间学校,于炎热夏季后开始新学期的第一次学生会会议上,学生会长将迹部景吾带了过来,说“今后就将事务都交给他”。 ——什么!清水林檎几乎要这样大叫,她在心里也叫出了声。 其他人却好像早就了然于心,热切地同迹部景吾说起话来。 清水林檎知道,会长已经成了这个臭屁新生的球迷,但在她看来,这个位置根本是迹部景吾买下来的。她不了解他有什么人格魅力,当然,网球部的确是取得了一些成就,在短短时间而言很不错,可一步来到学生会未免超过了! 就在这时,少年已开始滔滔不绝。 五分钟后,他开掉了学生会里一半的人,还将他认识的人安排了进来。 完全是暴君!就像是不顾季节摇晃苹果树的人! 对清水林檎来说,学生会的存在,说不上完全必要,就算被赶走也无所谓,此刻她的心里却生出了不快。 眼前金发少年的行为可以说没有程序,也没有章法,更没有先例,那么在就读冰帝后的这些事件,她在遵从的规则都是什么呢?! “清水林檎。” 过了一瞬,她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名字被叫了。和其他人一样,她的名字也被写在少年手中拿着的白色纸张上。 她一言不发。 也行,反正这就要甩手不干,往后她也轻松许多。 心情复杂,她还是走上了前。 迹部景吾坐在椅子上,翘着一条腿,颇像是电视剧里的王公贵族,他的目光从名单落在清水林檎的脸上,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我看过你做的账本,字迹漂亮,数目精准。学姐,以后请多指教。” 其实并非听上去高高在上的语气,但她早已对没讲过话的少年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如此自如地说要让她留在学生会,前面被留下的人都很高兴的样子,就好像她也应该和其他人一样认同他。 明明是他,将她最后一处地方都占据,从此学生会会更加被人瞩目,她则无处可逃。 眼中是无法遏制的怒火,她瞪着迹部景吾,以为他看了出来,但他神情未变,见她没有伸出手便收了回去,撩过头发。她拒绝和他握手这件事,他好像也转眼就忘,当作从没发生过。 作为会计,不像是可以偶尔请其他人代班做笔记的书记,是要全程参与学生会所有活动,把控情况的。 从前的部长如今成了闲云野鹤,本来三年级提前离开是说不上光彩的事,然而其他人都将他把位置让给迹部景吾视作一种明智的让贤,一时之间还在冰帝掀起了谦让之风。 校园就是社会,所有丛林里会发生的,在这儿也能找到端倪。 不管怎么说,前任部长是一个很懂得规划的人,清水林檎负责把控预算,在预算不足时,前部长会召集所有人,在被学校允许的范围内完成大大小小的项目。 纵然在账目上,也有过几次因他和其他人擅自弄出来的不快,让清水林檎差点儿拍桌子,最终也都得到了妥善解决。 现任部长迹部景吾则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在有限的预算下,他最常说的有三句话: 第47章 第一句话是:预算不够? 第二句话是:什么活动? 第三句话是:听上去不错,钱我来出,去办吧。 这里难道是迹部景吾的学生会吗? 还真是,他家对冰帝的投资,可以说足以把冰帝买下来,只要他想要,随时都能拥有这座学校。 众人虽未直接说,但私下也多少认同,冰帝背后的拥有者之一,是迹部家。 作为会计,处理账目是唯一的事,而在根本没有预算上限的情况下,清水林檎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傀儡,要被不断投下金币的迹部景吾甩得团团转。 想过干脆不做,可心底的她,莫名不想认输。 起初,清水林檎和迹部景吾据理力争,要改变他脑子里“我有钱,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想法,可迹部景吾,一个连泡面都没吃过的人,根本没办法改变脑袋。 尔后,被迹部中途安排进学生会的忍足建议,让清水林檎换个方式想想这件事。 “每个活动不都能让他家开心吗?”忍足说。 “只要有资源,就可以在学校胡作非为么?”清水说:“如果人人都这样想,哪里还有秩序可言。” 忍足沉思了几秒,忽然问:“学姐,你讨厌他吗?” 清水林檎不认为自己有表现出什么讨厌,当然,方案是存在的,但就算被人看出来,她也绝对不能承认。 否则,她会成为全员的敌人,而且,她的人设也是只对事不对人,从来都不和任何人在事务外的情况下红脸。 忍足是个聪明的学弟,她没有立刻回答,他就没有再问。 与迹部的斗争照旧。 每当她笑着和他说话,这位大少爷总是以一副“这不算是什么大事”的语气回应,更令人生气的事,他说得确实是有道理的,比如想让大家都度过值得回忆一生的快乐校园生活。 可在学校里开篝火大会,这怎么是有道理就能做到的事! 其他人几乎是对他言听计从,就算有异议,也是小心翼翼提出来。每次当她直接指出问题,其他人还表现得有几分胆战心惊的模样。 迹部家是势力,但在学校里大家都一样,统一的校服正是为了区别身份。 众人的表现只让清水林檎觉得更加可气,后来所有问题都开始先汇集到她这儿,再由她提交给迹部景吾,美其名曰“只有清水前辈敢”,“你和会长熟啊”和“会长只能听进去你说的话”。 说话应该人人都敢,更何况是指出不好的地方, 熟那肯定没忍足熟,两人都是一个队里的; 不予评论,你们这些家伙啊啊啊! 争论一直在继续,她努力抵抗住“迹部”这一名字和他带来的效应,可惜的是,超能力在学生会要处理的事情上,几乎是万能的。 和迹部景吾的对阵中,清水林檎觉得自己始终位于下风。 她唯一的优势,是身高。 -------------------- 第34章 第 34 章[番外] =============================== 女生发育得早,清水林檎在初二就是接近一米七的个子,能将小个头的迹部俯视。 但没想到此后,在此后年头,她是一厘米都没有再长过,在169.5到170之间徘徊,而一个假期不见,迹部从说好听是正太说难听的矮子身高,一下蹿到了快一米八的个头。 初三开学时,清水林檎去了学生会办公室,推开门时,里面已有人在了。 迹部的跟班桦地成了熊一样的庞然大物,但少年本就强壮,并不怎么让清水林檎惊讶。 “来得真早啊。”另一个声音说。 站在窗前的人回头看来,身形高挑的青年垂眸看向了她,阳光落在他的发丝上,像照亮了一尊由大师捏就、拥有完美外表的雕塑。 是谁?有一瞬,清水林檎以为这是个走错了地方的学生,但她立刻反应了过来,诧异转瞬消失,此前所有探讨问题时落败的小小后遗症和不想要开学的心情一齐涌了上来。 “没有你早。”她说。 迹部景吾转过身来:“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决定五月远足的地点吧。” “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但我提出后,你一定是有异议的那个。” “不是每一次,如果你说的合理。” “我已经决定了,这次远足去观测火山。” 清水林檎拿着笔记本的手攥紧了,抬起头时,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浅笑:“危险系数太高了。” “不用担心,是死火山,主要目的是欣赏,住的地方是迹部集团下的酒店,住宿费我可以打折,预算绝对过关。” “请问这座火山的位置是?” “阿根廷。” ……你知不知道冰帝有多少海外学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顺利办下护照,阿根廷在地球南端,和北半球季节差距大,飞行距离远,学校规定的时间是多少—— “正好顺路去南极,”迹部景吾说,“这就要抽签了,名额有限。” 开学第一天,清水林檎脑袋里的火山就爆发了。 他该不是故意要惹她生气吧?这念头一闪而过,但即刻被打消。 怎么会,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是不会有这种心思的,看她生气也没什么有趣,最多就是声音大些、语速飞快罢了。 迹部景吾的声音也变了。 女生们不再说他可爱,男生们对他更加重拍。开始有与清水林檎同年级的女生和他告白,不止一个,有很多个。 第48章 迹部景吾的后援会还流传出了什么私下约定,总之意思是加入后援会的人不可以参与进恋爱,清水林檎弄不明白这些,对她来说,各种各样恋爱的心情全然不如树叶上虫的品种来得清楚。 中学正是荷尔蒙爆发的开始,清水也被告白过,但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人讲想和你交往,怎么可能会同意。每次拒绝,她多少都心生愧疚,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而她无法回应这样的心情。 不过更多,却是麻烦。 迹部能轻描淡写地拒绝人,转头连她们的名字都不记得,他实在学不来。 他对恋爱完全没兴趣,一心扑在网球上,礼物只收义理,因而打着义理旗号暗藏本命心情的礼物越来越多。 清水林檎越来越讨厌他了,完全是单方面的。 要说理由,开始她觉得可能是两个人天差地别的出身,尔后想应当是不像她如履薄冰,努力后才勉强让自己不散架,迹部景吾是如此自如地生活在这座大都市的贵族学校中,用他自己的规则构建了属于他的世界。 这份对他的厌烦里,清水林檎承认,存在一丝不知是否能被称作羡慕的心情。 但要说是羡慕,她却一点儿都不想和迹部景吾互换人生。 每到节日,迹部景吾都要给学生会所有人送礼物,她当然也要回礼。第一次,为了送不能让他小看的礼物,她还去问过忍足,结果被迹部听到。 “没想到学姐你这么用心,”迹部颇为得以地说,“我就知道,你也沉醉在本大爷的魅力下了。” 沉,沉醉个头啊! 清水林檎在心中欧给呐喊,面上却没忍住,被这过于中二的话逗笑了。 “噗”声跑了出来,她本要忍住的,却没成功,笑了好一会儿,就像是被点住了穴位。 迹部和忍足都看着她,她摆摆手,去盥洗室里擦掉笑得要掉出来得眼泪。 门外,迹部问忍足:“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我会懂一样,忍足心想,但我还真知道。 “我没见过清水学姐这样笑,我想可能是你和她说话,她很高兴吧。”看多了恋爱电影的忍足说。 清水林檎就这样被坑了。 她不会知道,这是三年级的黄金假期时,迹部跑到她家来的源头。 她还穿着夏初的长裤衩,两条腿在风里晃来晃去,脑袋顶上是嗡嗡声响,不知谁家的直升机经过,很快有跑过她家的小孩,在墙外叫她。 “苹果姐!去看热闹啦!” 其实还没叫时她就起了身,和在青森苹果树从间长大的野兔子一样,穿着拖鞋就跑向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苹果。 直升机降落在附近唯一的停机坪上。 “谁啊?”旁边小孩问清水林檎。 “不知道。” “不是你家的么?” “大家都在用呢。” 这个停机坪是停放为vvvip客户送货时的直升机的地方,附近其他果园都有使用,向清水家付费就可以。 来看热闹的都是小孩,清水林檎咬了口苹果,在转动着的螺旋桨中,一人从打开的舱门内跳了下来,踩到地上,西装外套飞扬,满头金发被吹得慢慢落到耳边,遮住脖颈。 迹部景吾穿过人群,走到了她面前。 “学姐,”他说,“我来你家了,高兴吗?” 远足最后还是去了山上,不是火山,就是一般的山,迹部景吾听清水和忍足都说小学的时候去过爬山远足,决定体验一下这种“庶民”生活。 一问才知道,迹部从前的远足都是去环岛四天三夜度假游,岛上除了学生和工作人员没有其他人在,也就是说是包下了整座岛。不然就是滑雪,也是包下山头。 这回说是去随处可见的山,实际上配套设备都和冰帝能扯上关系,说是爬山,更多是在有按摩、冥想、电影放映等活动的高级温泉旅馆活动,附近的镇子上则有祭祀活动,学生也能去参与并观看。 迹部和忍足一起行动,要捎上清水林檎,她果断拒绝。比起和天天在学生会都要见面的人,当然和其他人一起更加自在。 商店里琳琅满目,她挑伴手礼挑得开心,被同学叫着去到外面。祭祀队伍正经过这条街,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奇装异服的人们摆动身体,跳起舞蹈。 不同于通常会在这类活动中见到的舞姿,旋转着的脚步,跃动着的身体,各不相同的舞姿,又浑然融为一体,宛若热带风光。 “我们的山神喜欢无拘无束的热闹,”店铺老板说,“你们也能去参加啊。” 清水林檎立刻就想加入,又想到旁边还有同学。 “去吧去吧,”一个女生说,“多有趣啊,我还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呢。” “但是——”有男生兴致缺缺。 “去吧。”清水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回头:“这一生可能就只有这一次。” 第一个人带动了无数后面的人,伴手礼和背包都先放在了店里,回来再拿,他人的加入让原本的队伍舞得愈发热烈。 故乡的祭祀里,人们也是这般肆意舞蹈,一路都会挤得水泄不通,小时候她被大人拉着去到闪闪发亮的灯光下,觉得世界好大好大,还被造型造型的灯笼吓到过,后来则逐渐能欣赏到由人创造出的美。 乐声,歌声,让喧嚣和舞步一同旋转、变形,就算不怎么会跳舞,只要身处其中,就能感受到这一份快乐。 第49章 人群吵吵嚷嚷,迹部景吾坐在楼上位置,撑着脸看向下方街道:“怎么我们学校的学生也和傻瓜一样参与进去了。” “我都有些想去了。”忍足说。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 “在这种活动里,最容易邂逅心动的对象。” “还是少看些罗曼故事吧。” 迹部说着,余光瞥见一人。有一瞬,他甚至没将人认出来,因为和他熟识着的那个有着顽固一面的人全然不同。 在队伍间游走着的人拥有无比灵巧的身体,仿若平日里戴在脸上的都是面具,此刻被抹去后,显露出一本正经的面具之下,星辰般璀璨的笑容,那双只有在不快的时候才会闪动的双眸,也正在因愉悦而闪耀。 “在这个位置看固然好,不过还是去下面更有气氛。”忍足说着站起,看向迹部,见他有些入神。 “迹部?”他说道。 迹部仿若从梦中回过神来,看向忍足。 “怎么了?”忍足戏谑道:“你忽然有兴趣,入迷了?” “说不上。”队伍往转角位置行去,在充盈了所有空间的人声中,迹部也站了起来,说:“只是意外得,是有些意思。你说呢,桦地?” “是的。”桦地一如既往应道。 忍足露出不解表情,扶了下眼镜,探头往楼下看去,没看到什么,只耸了耸肩。 -------------------- 第35章 第 35 章[番外] ===============================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拜访,从爸爸和妈妈高兴坏了但一点儿都不震惊的样子就知道,只有清水林檎自己不知道。 迹部被附近的小孩包围,还不容易脱离了包围圈和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又被清水家的人包围,有些不知所措,但也立刻适应,嘴角都是笑意。 忍足和他一起来的,时不时看清水林檎一眼,一点都没掩饰露“看热闹”的表情。 尤其是在一个小孩问“你们俩哪个是苹果姐的男友”的时候。 清水林檎愣了一下,天知道这些平常喜欢到处捡树枝囤积在仓库里的小孩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既幼稚又成人的八卦问题,就连文静一些的女孩子都仰着头,用大大的眼睛望着中学生们,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在忍足说“你猜”时,清水林檎大叫:“两个都不是!一边儿去啦!” 迹部则完全没听到这个问题一样,看她的眼神情绪复杂,忽然没头没脑得开口:“你这是什么打扮?太高兴我来,直接从床上爬起来了?” 清水林檎一低头,是想立刻昏倒回床上。 印着卡通头像的中长袖衬衫,海滩上常见的男士短裤,一双拖鞋,夹起了刘海的是顺手拿的晒衣夹,还有手上流出了汁水的苹果—— “好少见,”忍足更是煽风点火,“学姐在家的打扮原来这么有趣。” “啊,在家穿成这样,”迹部诧异,“不是睡衣吗?” 如果力气够大,清水的心情已让她捏碎了手里这个苹果。 总之,对于这一来访,不高兴的只有她!只!有!她自己! 迹部和忍足是下午来的,家里在院中开烧烤,附近小孩都来了,还来了好些工人,在清水家闹腾了一个晚上。 爸爸喝醉了,妈妈累了,她和大家一起收拾起东西。 “这是什么?”迹部指着桌上的机器说。 “……洗碗机。” “机器洗碗?”他说:“不都是人手洗吗?” 头上冒出了井字吗?冒了吧?肯定有吧! “你洗过碗吗?”清水林檎说。 迹部速答:“没有,本大爷才——” 一个盘子递到了他手里:“现在可以学。” “我可是客人。”迹部说完,又道:“哼,洗完而已,我洗的肯定比机器干净。” 不摔碎就不错了,清水心道, 清水家是一座有年头的和式屋子了,大到能开派对,但不少走廊时常无人去,需要请人每周来打扫一趟。 在迹部大战洗碗机第二回合后,整体清理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清水林檎还是放弃了让他给垃圾分类的想法。迹部和忍足下午都已被带着参观了清水家,现在都坐客厅。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来了,带了好几本相册。里面是清水家的照片,很多清水林檎自己都没记住的事,比如说她小时候爬树摔断了腿后大哭的照片,被邻居的猫挠到脸还非要和小猫继续玩的照片,追着马跑要骑上有她好几个脑袋高的马的照片,黑历史比比皆是…… 清水林檎想再次就地昏厥,却无法阻止,只好一个人跑到外面走廊吹风,顺便吃起夏天来临的第一根冰棍——是为降火。 过了一会儿,有人也走到了廊上,是迹部。 他还穿着一身休闲的西装,不过脱了外套。清水林檎穿着一身家居服,就是个乡下姑娘,而他却是货真价是的贵族少爷。 人啊,差距就在这里。 “没想到学姐你在家里是这样的。”他再次毫不掩饰地将她打量,用没有任何杂质、并不存在评判的目光。 不得不说,正是拥有好教养的表现。 “是啊。”清水林檎一口咬断了大半冰棍:“在学校都是装的,你满意了吧!” 方才这座院子里挤了好多人,现在全都散了,屋里的灯比不过天上的月亮,银盘静静罩着大地,连空气里的尘埃都看得清楚。 第50章 空气里还飘散着烟熏火燎的气息,四下却安静极了。 迹部停了也没什么反应,在她身旁坐下,他看着天上,又看着清水林檎:“恩。” “哈?” “本大爷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他说,“这一趟没白来。” “……” “本大爷完全可以接受,以后你在本大爷面前就别装了。” ……一句话连说两个本大爷,到底谁更会装! 迹部景吾在清水家呆了两天,隔天他和忍足就都换上了爸爸没穿过的新衣服。 不是那头过于耀眼的金发,他根本就是青森土生土渣那个的。 清水林檎笑得不行,迹部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一边,却红了耳朵。 清水林檎一下噎住了,只能看着他。 ……真不知道是谁疯了。 她从来不认为迹部景吾会和这片土地扯上关系,顶多吃到产自这儿的苹果,可也不会去多想一下产地。 意外的是,他很了解青森,当他说出迹部家也在这里有投资时,清水林檎则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这两天虽然怪怪的,但也很快乐的。 迹部很擅长马术,两人一起看着战战兢兢的忍足,教他怎么压浪,迹部还说要和其他人一样采摘苹果,忍足本来想躺着的,也开始有些好奇。总之,不管叫迹部做什么,他一学就会,忍足有偷懒的心情,迹部没有,反而表现出很乐意知道所有事的样子。 虽说清水对他的好感度有所上升,同时依旧会对“这家伙根本是万能的吧”有点儿不爽,直到迹部脸色惨白地让忍足过去前。 他没打算声张的样子,却还是被清水林檎注意到了。 “怎么了?”她走了过去。 迹部保持沉默,手上拿着一根断了的树枝。 “这确实……”忍足也一样,紧蹙眉头。 “断了而已,没什么。”她说,两个人却还是没动。 清水林檎于是定睛一看。 “什么啊,”她扬了下眉头,“漏网的棉蚜虫而已。” 说着,少女一把捋过枝条,往地上甩,虫立刻从手套里掉到地上,再扭了扭鞋底,就消失不见了。 “成了土地的养分。”清水林檎说,语气格外轻松。 抬头看向迹部和忍足,两个人都用一种又敬又恐的目光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人外。 “干嘛?”清水林檎说:“你们,不会是怕虫吧,也是,城市里除了g——” “不要说出那个词。”迹部忽然发声。 “哪个?” “那个g开头的词。”迹部道。 清水林檎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张口道:“goki——” “不要说了!”迹部叫道,像是真害怕。 意外的发现,实在是太意外,谁能想到十全十美的大少爷害怕虫子! “行。”嘴上虽然答应不说,清水林檎心里的小九九已经打满了 黄金周结束,她回了学校,见到迹部时,稍微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然而他在钱上的大手大脚,还是让人不爽,她其实每次都想要用g来迫使他臣服,但最后都没用上。 杀手锏嘛,总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再用的! 终于,时间来到报志愿校的时候,爸爸和妈妈终于同意她不用继续在冰帝就读,可以回家去。大概是她说自己大学要去外面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幡然醒悟,想留她在身边,一起度过更多时间了。 既然不打算继续在冰帝就读,肯定要和老师说,消息传得很快,其他人也立刻就知道了,同学们表示可惜,问了下情况,纷纷表示可惜。迹部知道后也来找了她,问是不是他的原因。 “和你有什么关系?”清水林檎不解。 “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他说。 秘密?清水林檎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指她在家里就像是另一个人的事。 “我肯定不会和任何人说。”迹部说。 “别自作多情,才不是因为你,”清水林檎说,“我不想继续呆在大城市里,就是这样。” “是么,”迹部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不管是哪个你,你就是你。” 然后他祝了她好运,转身离开了。 留下清水林檎一人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心脏却依旧跳得飞快。 奇怪,她怎么突然心律不齐。 开始备考后,她便不再去学生会,几乎没再同迹部碰见,偶尔听到从隔了一段距离的网球场传来震天的欢呼,她总是会发上几秒的呆,又甩甩脑袋,深呼吸几下,喃喃道: “才不是得。” 升学考试结束得很顺利,冰帝的偏差值很高,考回去也不难。听说在这次大赛中,网球部打进了全国十六强,也是碰巧有人拜托她去学生会送资料,她才再一次见到迹部,祝贺了他。 迹部景吾看着她,湛蓝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说:“还不够。” 他虽然望着她,却好像处在更远的地方,他站在这样近的距离,她和他之间却隔着太远,无法靠近的距离。 这一刻自己在想什么,清水林檎也并不清楚。 但她知道,自己眼里的迹部,早已不再是她最早以为的那个他了。 不是他变了,是她发生了改变。 有什么在生长,长在十五岁的少女心里。 第51章 -------------------- 第36章 第 36 章[番外] =============================== 毕业典礼很快来到,一本本证书被交到毕业生的手中,对其他人来说下个学期又能再见,就算不在一个班里,也会在同一条走廊上打照面。 对清水林檎而言,则是离别了,有些人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再次碰见。 想到这里,她有些伤感,转瞬即逝的。 欢笑多过泪水,她终究是不适合在城市里,一想到要回家,整个人都轻飘飘。 典礼上大家都要合照,因为她要离开,来合影的人格外多,她直接站在树下,开辟另一个专门的位置,等着其他人来找她,来者不拒。 一波又一波,人来了又走,她的微笑都开始要镶在脸上,听到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现在只要听到这声音,她就知道,只能是什么美女帅哥大明星,或者迹部景吾来了。 迹部果然从远处,手里还拿着一束花,他大步走了过来,叫人感叹在冰帝这种地方读书的人,就算拿着有着强烈性别特质的东西也不会展露出丝毫的羞赧,而是落落大方,就像天生适合拿着它们。 他走了过来,虽说已有预想,但在迹部将这束花递到自己面前时,清水林檎还是有些想退后。 “什么啊,”她面上则笑着说,“怎么是这个。” “和苹果一样颜色的玫瑰,祝贺你毕业。”迹部说。 “谢谢,”清水林檎接了过来,“我很喜欢。” 迹部拉长了唇角,又说:“你也有东西要给我吧,现在可以拿来了。” 哈?什么?什么东西?给他什么? 清水林檎毫无头绪,她可没偷藏学生会的账本,也没有备用的假账本。难道是他落了什么在她家吗,不可能,就连他和忍足穿过的衣服也都给了两人让他们带走。 在她这里,绝对不会有迹部的东西才是。 正在绞尽脑汁,在迹部侧后方,抱着手臂的忍足抬起了手,留着蓝色长发的少年指了指衣服领口。 清水林檎缓缓垂了视线,如今正是冬季,不管男女,都要穿西服外套,他不会是想…… 迹部看着她,就这样盯着她,不是压迫力,也不是不给就会在公共场合让他失掉面子。 清水林檎抬起手,用力拽了一下,从上往下数的第二颗扣子就落到了她的手里。 本来是男生给女生的,但在冰帝都可以。刚才也的确有人问,是几个女生,她笑着说“我又不是男生,去问你们喜欢的男孩要吧”。 毕竟,几个人都要,也不知怎么分。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人已经把两人围成了一圈,虽说不敢明目张胆,是隔了些距离的,到底有在关注。 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她等了整整两年,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想要吗?”清水林檎问。 迹部景吾皱了下眉头:“你不打算给我吗?” “你肯定收到很多了,为什么还要我的。”她说。 迹部抿唇,微微抬起下巴,颇为高傲的模样,比起刚入学那会儿的小豹,如今他更像一头狮子。 清水林檎承认,自己喜欢看他吃瘪的表情。 “现在不行。”她将扣子紧抓在手里,笑着对他说,宛若一个胜利者:“等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后再来吧,小小的国王。” 她不知道,这会成为一个故事,代代流传在冰帝里。 “你知道吗,学姐,”穿着白大褂的蓝发青年对清水林檎说,“小景直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真的假的?”坐在长椅上的女性几乎要哈哈大笑:“他没和我提过。但是怪不得,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穿有扣子的衣服。” “学姐,这是什么我不应该听到的事吗……” 林檎一下拍在忍足的腰上,苹果园里练出来手劲自然把他砸得往前倾身。 “轻点,学姐,”忍足无奈地推了下眼镜,坐到了她旁边,“我死了可没人陪你在这儿等人了。” “你在翘班好不好,完全可以走。”林檎说:“对了,你们医院有冰棍吗?比如儿童科哄小孩的那种。” “哈哈,这可不行。现在是我休息时间,没事,主要小景说他今天会晚点到,特别嘱咐我要寸步不离跟着你。而且,别给你买冰棍。” “……我要离婚。” “学姐,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当然,不过被听到就惨了。” “但和迹部家的继承人离婚,实在不划算。” “也是,他求婚的时候,和我一一列举嫁给他的好处,婚前协议的内容也对我有利。而且爸爸还从他那里敲了一笔,现在合作计划在继续,要是离了婚肯定会有负面影响,所以得选个合适的时间才行,而且务必低调!” “不愧是学生会首屈一指的会计……” “多谢夸奖。” “最重要的,”林檎说,“虽然还没出生,但我和他的小孩肯定很可爱!年纪小的时候,会判给母亲——” “咳咳,咳咳咳咳。” “你还好吧,怎么突然咳嗽?”林檎问忍足,在他回答前继续说,“等到要上学的年纪,景吾更可能拿走抚养权,我才不舍得呢!” “不舍得谁?只是小孩?” “嘛,”林檎的手搭在扶手上,“当然更舍不得的,是某个金发的可爱家伙了。” 第52章 “是么。” “当然——” 林檎和忍足一起扭过头。 尊贵的“国王大人”穿着咖色的西装,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垂落身旁,正俯视着两人。 “小景,你来啦,那我先走了啊——”早就发现迹部在接近的忍足立刻逃之夭夭,从椅子上起来。 他边笑边往这边招手,然后差点儿当场平地摔。 林檎哈哈大笑,忍不住对他做了个鬼脸,迹部站在椅后,手已搭上了她的肩膀。 “对不起!”林檎回过头,双手合十,睁开一只眼睛看他:“没生气吧,景吾酱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很宽宏大量!” 他要说什么,林檎已经站起来,绕过椅子搂过他的手臂,往他身上靠。 “谢谢你还特意过来,我们回家吧。”她说着拉过他的领子。 迹部侧身靠来,女人吻了吻他的脸。原本有些不快的双眸亮了亮,皱起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一些。 “你还真是能屈能伸。”他说。 “玩笑而已。”她嘟囔道:“……谁让你不允许我吃冰的。” 迹部扬起眉头,带着一丝无奈,低下头去,回了他一个长长的吻。 在这灿烂明媚的午后,吻到她的嘴唇都有些发麻。 “冰吗?”他问。 “……冰……” “下次还胡说吗?”他问。 “还——”她决定先缴械投降,“不说了。” “真的?” “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迹部紧盯着女人,直到她垂下眼睛,然后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只允许你吃一口。苹果味的。” 好耶! “我就知道。”她笑着说:“景吾,我最爱你了。” “哼,”走出几步,迹部才开口,心情颇为舒畅道,“我也爱你,我的苹果。” fin. -------------------- 还有一篇番外,祝幸村精市生日快乐! 第37章 第 37 章[番外] =============================== 爸爸和妈妈吵架了。 之前就有迹象,那次我被爸爸抱着坐上伊丽莎白,虽然小时候也被大人们带去赛马场,也一起骑过马,但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坐在马背上。 伊丽莎白是爸爸的爱马,它太高了,我就算用马凳自己也上不去。 爸爸将我抱上去后,风吹过我的身上,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 看到我好像看到了新世界的样子,爸爸说:“是时候开始马术课了。” 一旁,骑在一匹棕色马匹上的妈妈说:“让这孩子学骑马太早了,过几年吧。” “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一个人骑马了。”爸爸说:“我会准备适合他的小马驹,不用担心安全。” “小马驹也会很危险,我至少见过三次小孩骑小马摔伤。” “见过?是忍足给你推荐的文艺作品里的吧。” “总之,我不同意。” “我会让桦地呆在旁边,我自己也会在。” “我不同意。”妈妈最后说:“太危险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学马术的事在那时就这样不了了之。 五岁的我在上幼稚园,会说三种语言,掌握了加减乘除,能读莎士比亚(虽然看不太懂但知道情节),还能朦胧分辨出音乐的类别,可以叫出一些鸟类和昆虫得名字。 人人都说我是一个了不起的小孩,既聪明又认真,最重要的是,长得可爱。 不是我夸张,就算在同学里,我的爸爸和妈妈也是最好看的,比电影屏幕里的明星都要好看,所以我是最可爱的也是理所当然。 爸爸和妈妈都非常厉害,我很多时候都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我长大后也想成为像两个人、尤其是爸爸那样的人,因为我是男生嘛,和还睡在摇篮里的妹妹不一样,妹妹会更像妈妈一些的。 我家住在一座大屋子里,有一座很大的迷宫花园,还有能骑马的草坪,在进入幼稚园后我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住在这样的地方。 妈妈让我不要和同学说这些,爸爸则说在我生日的时候可以请同学来家里玩。 “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妈妈说:“没上学的时候就算了,今年开始要请人就不要在家里了,外面选一处场地更好打理。” “在外面也不错。”爸爸说。 “而且要请,就一个班都请吧。”妈妈说。 “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请几个?” “当然要都请,但你要知道,”爸爸说着看向了我,“喜欢你的人自然会主动和你走近,你不用讨好任何人。” “讨好?”妈妈忽然提高了些声音:“我只是认为在这个父母身份清楚的贵族幼儿园里一样存在三六九等,我不希望他从一开始就划分同伴和别人。” “我的意思也一样。”爸爸转向妈妈:“我们的孩子是‘帝王’,所以只要做他自己就好。” 我还记得妈妈那时抬手将头发往后捋,每当她不想继续和爸爸说话的时候都会做出这个动作,好像对爸爸很无奈,又拿他没办法。 所以这一直我让我觉得,妈妈不想和爸爸吵起来,她是更爱爸爸的那一个。 不过妈妈也很爱笑,而且她虽然会用凶凶的口吻对爸爸说话,却从来不会训斥我,所以我很爱她。但在我做错事的时候,我还是会害怕她,比如之前我在家里捉迷藏,打碎了摆在客厅里的一座和手掌差不多大的人形白玉雕塑。 第53章 妈妈就在楼下书房,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看到一地的碎片,她抿了唇,让我有些战战兢兢,但妈妈忽然笑了出来,走到我身边,蹲下了身。 “没伤到吧?”她拉起我的手,抚过我的脸,看了又看。 我摇摇头,反而觉得内疚了。 “能修复吗?”她问管家。 管家爷爷说:“会送去试试。” “这可是一千年前的……”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很难过。 “对不起。”我主动道歉。 “下次小心。”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对了,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她讲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是一个读书的人和一只狐狸的故事。狐狸救下了要去参加考试的读书的人,一直照顾他,为此不惜将自己的肉煮给他吃,读书的人为了纪念狐狸,亲手制作了这座玉雕。 那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爸爸才回来,我只记得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和我说晚安,我好像在睡梦中看见他也吻了吻妈妈。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只白色的狐狸在丛林里奔跑。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才和爸爸说上话,他也知道了我打碎东西的事。 “这次没事,但你不能犯下同样的错误。”他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虽然比起妈妈,我更害怕爸爸。 爸爸的声音里好像充满了力量,他没有对我大吼过,但我就是怕他。 我想可能是有一次不记得因为什么我很生气,所以用力捶了妈妈一下,弄疼了妈妈。爸爸当时就拉住了我的手,要我道歉,我哇哇大哭,说了道歉,结果变成妈妈说爸爸弄哭了我,爸爸显得有些委屈了…… 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只是爸爸抱着我在草地上散步的时候对我说:“你不可以像之前那样对林檎。” “我错了,可是我实在太生气了。”在爸爸的注视中,我低下了头:“我也,我不是也向妈妈道歉了……妈妈原谅我了。” “她是原谅了你,因为你是她的孩子,但你要记住,在请求人原谅的时候,应该约定好以后会怎么做。” 我睁着圆眼睛看着爸爸。 “你要记住,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小,更容易被别人原谅,就去伤害人,尤其是爱你的人。”爸爸说。 我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爸爸又说:“林檎是我的妻子,我非常尊重她,你也要这么做。” 我忽然觉得想哭:“那,她也是我的妈妈啊……” “所以你更不能伤害她。”爸爸说:“我能像现在这样爱你,也是因为她将你生了下来,你明白吗?” 其实我似懂非懂,直到妹妹出生的时候,我和爸爸一起呆在妈妈的身边,才知道小孩出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爸爸的话,之后就算和妈妈有不愉快,我也能好好说话了。 “对不起,我会小心,不会再打碎东西了。”我回道,看向妈妈,问:“妈妈,狐狸肉好吃吗?” 妈妈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爸爸也看了过来,一脸不解,妈妈于是重复了她说给我的那个故事。 爸爸忽然哈哈大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爸爸对妈妈说,“不得不说他和我不一样,这种故事对迹部家的小孩是没用的。” “我小时候就会怕。”妈妈说:“他也是清水家的小孩。” “但效果显而易见。”爸爸问我:“你真想吃狐狸肉?” “不想。”我说:“我只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因为故事是妈妈说的,所以她负责和我一起在书里和网上找狐狸肉到底是什么味道,后来我尝了兔肉和鹿肉,据说这三种肉很像。 但是为什么狐狸不能吃,兔肉和鹿肉就能吃呢?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不清楚的事。 -------------------- 第38章 第 38 章[番外] =============================== 从三岁开始我的生日宴会就没在家里办了,但两边的祖父祖母还有太祖父祖母都会给我办生日派对,我得到了更多的礼物,所以更开心了。 祖父祖母都在日本,太祖父祖母则和我们住得很近,我每周都会去看望他们。我能感觉到,妈妈和太祖父祖母的关系没有特别好,就像是我和玩得还不错的同学之间的关系,反正她从来不会在太祖父祖母那儿表现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比如不会笑得很大声,更不会笑到捂着肚子倒在沙发里,也不会笑到在地毯上打滚。 不过我也很喜欢太祖父祖母,去那边的时候,我就不用上课了,只管探险和疯跑。 那是一座比我和爸爸妈妈住的地方要大得多得城堡,除了太祖父祖母还有很多在里面工作的人,因为我聪明又可爱,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 妹妹出生后,情况发生了一些改变,大家似乎更加关注妹妹,我不再是所有人的中心了。 “不用在意其他人。”当我红着眼睛对妈妈说出心里的想法后,妈妈对我说:“就和你爸爸说的一样,你只要做自己,我永远都爱你。” 没多久,爸爸则对我说:“你和你的妹妹一样都是我和林檎的小孩,我会平等地对待你们。” 在某一个瞬间我忽然发现,爸爸从来都只叫妈妈的名字,而不说“你的妈妈”。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记得这个问题,一时忘记。 第54章 有一天,我才问妈妈:“你一直说“你的爸爸”,但为什么爸爸在我面前也只叫你‘林檎’,从来不说“你的妈妈”?” “有这回事吗?”妈妈问。 我点头。 “好吧,”她想了想,道,“要不你去问问你爸爸吧?”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摇头是因为我有些怕爸爸,点头是因为我想知道答案。 后来,我也问了。 “这不重要。”爸爸说:“重要的是我可以叫她的名字,你不可以。” “林——”我试图反抗。 爸爸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我又屈服了。 其实这些记忆在长大后都会记不太清,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爸爸和妈妈的那次争吵。 爸爸还是开始了马术课,而且没通知妈妈,就在下方喊我的名字,叫我下去。 我觉得会发生什么好事,狂奔下了楼,妈妈跟在我后面。爸爸拉着我坐上了伊丽莎白,很快到了草坪上,接着,我看见桦地叔叔走了过来,他拉着缰绳,绳子套在一匹极其漂亮的灰色马驹上。 我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小马。 这一刻,我高兴得叫出了声,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妈妈很快来了,见到我已经在马术教练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她变得很沉默。 她和爸爸拌嘴了,没什么大事,直到我在第三节课时突发奇想爬起来要站在马上,结果摔了下来,虽然被桦地叔叔接住,我的手不小心脱了臼。骨头一下就被接好,但疼得我掉了眼泪,以防万一要观察一周,不能用右手。 “你还打算让他现在上马术课?”隔着一扇房门,我听见妈妈对爸爸叫道。 “一次无伤大雅的挫折。”爸爸说:“他自己都觉得没关系。” “迹部景吾,这不是输掉网球比赛,也不是为了接球摔到地上。”妈妈说:“那你是确定要继续了?” “是。”爸爸说:“你不同意的话,可以不来看。” 妈妈推门出来了,她走路气势汹汹,走出几步后回头对我招了下手,我立刻跟上了妈妈。 “去房间整理你要带走的东西。”妈妈说。 “什么?” “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不用去幼稚园了?”我问。 “请假。” “好耶!” 不到十分钟,我就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而妈妈全部的行李就是一个能戴上飞机的手提箱。她开着车带我出了门,我趴在后车窗上,看见爸爸匆匆跑出家门,踩在楼梯上。 我心中虽然激动,但也有些奇怪的感觉。 我在飞机上睡了两觉,下了车后又继续睡,再睁开眼睛时,就到了妈妈的爸爸和妈妈,也就是祖父祖母家。 木头做的屋子对我来说充满了吸引力,加之从前我听过的故事,好像哪里都能冒出奇怪的生物来,成为我的同伴。 妈妈忽然带我过来,祖父和祖母很开心,但也有些无奈。 “你们准备呆多久?”他们问。 “我才刚到就要被赶走吗?”妈妈说。 “不是不是……”他们道:“但一吵架就离开不好吧,还有妹妹呢?” “哪有那么频繁,这就第一次!你们不知道这孩子摔下来的时候我多难过!”妈妈怒道:“那边还有妹妹,我肯定要回去的……” 这是我记忆里妈妈很不开心的时候,她带着我睡在房间里,虽然我也想问她和爸爸不会分开吧,但又觉得在这个时候还是不提起爸爸比较好。 我很喜欢祖父祖母家,我特别喜欢在果园里跑来跑去,在这里就连穿的衣服也很不一样,可以只穿着一件大t恤跑来跑去,而在家里我必须穿戴整齐。 来到这里,感觉妈妈比在家里更放松了,她带着我在镇子上面逛,好多人都说我长得可爱,要和我合影留念,我也习惯了被拍照。 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家里隔三岔五就下雨,空气是灰白色的,这里的天气就很好,每天都有太阳。我知道这里是妈妈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她带着我到处逛,吃了特别多好吃的。 不过每天我都会和爸爸偷偷打电话,我觉得妈妈应该不知道。 “她带你去那家面店了?”爸爸问我:“你们去游戏机厅了吗?” “妈妈也说要带我打游戏去呢。”我说:“爸爸,你什么时候来?” “过几天吧。”爸爸说:“烟花大会的时候。” 这里有祭祀的活动,祭祀,总之就是所有人都穿上和平常不一样的衣服,在街上跳舞的活动,妈妈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想到爸爸的话,说:“我更想参加烟花大会。” “会带你去的。”妈妈说。 “我还想吃冰淇淋。” “肯定要吃啊。” “妈妈,我也想继续学马术。” “……可是很危险。” “不危险的,之前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想站在马上了。老师和桦地叔叔就在我旁边呢,我绝对不会摔下来。要不我答应你,”我对妈妈说,“在我能一个人骑马前,我绝对不会骑得很快,好吗?” 妈妈没有说话,只盯着我看,她忽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我眨巴着眼睛。 “没什么,”她说,“只是想到他小时候说不定也是这样的…..” 到祖父和祖母家五天后,祭祀的活动开始了,我们都去了,坐在受到邀请的人会去的小楼上,但我说想坐到下面,祖父和祖母就让妈妈带我去下面看,他们就不去人挤人了。 第55章 我和妈妈在草坪上铺了一块地毯,第一朵烟花绽放在空中,我高兴得叫了起来,不断鼓掌。家里也放过烟花,但和这次完全不一样,河面上都是璀璨倒影,天上的烟火比星星还要灿烂,整个宇宙里好像只有我自己。 烟花有各种各样的形状,花、动物还有卡通形状,一朵又一朵绽开,我能叫出所有烟花的名字,而且里面竟然还有小马,和我骑得那匹长得一模一样。 我和妈妈一起看了很久,活动好像快结束了,我听到附近的人在说。接着,一排烟花一起炸响,劈里啪啦地飞上了天空,在夜空里废物着。 在这些烟花的衬托里,我看到一些字逐渐浮现。 我念了出来: “flower of this purple dye, hit with cupid’s archery, sink in apple of his eye." 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 “妈妈,是苹果!”我侧头看去。 妈妈却没在看我,而是望着远处,从那个方向,走来了一个身影。 我探过头去,眨了眨眼,然后站了起来,叫道:“爸爸!” 我跑得很快,一路跑过人群,几乎是跳到了爸爸的怀里,他弯腰一把接住了我,我亲了他好几口,他和我说话,问我开不开心,然后说: “让桦地叔叔带你去玩儿吧。” “好。”我猛地点头。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我太喜欢坐在桦地叔叔的肩膀上了,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在我身后,爸爸朝妈妈走了过去。 “林檎。”我听到他叫妈妈的名字。 其他的话都被淹没在最后一波淹没的声音里,身影交叠,在夜空中,金色与红色的字迹相织: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 在这儿呆了两个星期,我们回了家,见到妹妹我很开心,虽然妈妈连续几天不管去哪儿都会抱着她,我也完全没在意,反而和妈妈一起逗妹妹。 我又开始马术课了,我们一家又去看了一次烟花,坐在河畔的摩天轮上,也很好。 我爱所有人,我爱这个世界,没有比这更幸福的生活,我太高兴了! “当我告诉来家里拜访的忍足叔叔这些时,他说他会写一个故事,记下我说的东西。现在他写完了,我看了,觉得写得特别好,但爸爸拧起眉头看完,说要烧掉,妈妈看了几页就将它合上,说‘我也容易’。 虽然如此,我还是偷偷藏了一份,放在自己的房间,以后要拿给长大了的妹妹看,和她一起边看边笑。” fin. -------------------- 写完啦!下一篇是从来没想过会写的流川枫啊哈哈~ ==================== # 《擅长接球的朋友弟弟》 ==================== 第39章 第 39 章[番外] =============================== 春夏交际,空气中弥漫着躁动气息,在即将开始比赛的场馆外,更是多了几分热血沸腾。 此刻,松本夏的心脏也砰砰直跳。 恋人在海外的贸易公司上班,经常世界各地飞,两人见少离多。这次她知道恋人回来的时间,提前拿到了他一直想要看的比赛赛票,约在了场馆的门口。 今天正好是白色情人节,上个月的巧克力是邮寄过去的,松本夏并没有期待回礼,但从交往最初,只要能和对方见到就会开心。 只是最近对方好像格外忙,视讯电话都几乎没有了,朋友都说“你们是不是出现了感情危机”,多少还是让她有些不安。 两人已交往两年,在一次博览会上认识,相处过程也很开心,一年前恋人被公司外派常驻海外,每个月最多就只能见上一两面。 但松本夏最近的工作也可能会有变动,说不定会能去到和恋人一样的地方。 她还没将这件事告诉恋人,一切还在准备中,她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约定好的时间,周围都是粉丝们的叫嚣声,比在电视里看到的还要夸张。 松本夏就等在场馆外面,坐在放了地图指示牌斜对面的椅子上。 她在见面时向来到得早,这次也是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恋人却不见踪影。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样想着,打过去的电话没有关机,也没有被接通。 还有十分钟。 拜托朋友才拿到的票,松本夏不想浪费。 再等五分钟,她对自己说。 夜幕降临,场馆灯光闪耀,没有拿到票的粉丝们在外围应援,松本夏心里敲着鼓,终于在最后一分钟,等到了奔跑而来的人—— “抱歉抱歉!”久违不见,恋人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又有些尴尬的样子。他手里还抱着脱下的外套,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事来晚了——” “没关系,休息一下再说吧,没处什么事就好。”松本夏不想弄僵再会的气氛,努力让自己从不愉快中暂时脱离,露出笑容:“走吧。” 检票后进场,场馆内从上到下都已坐满了人,堪比毕业的时候拍全年级合影,好像一有人动摇,所有人都会同涟漪般受到影响。 大部分人应该是自己感兴趣才来,要是恋人没到,松本夏可能会将票都送掉了。 朋友说这两张票绝对是最好的位置,松本夏不太了解,当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两人被带到座位旁后,恋人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第56章 旁边都是空位,也就是说,这是球员入场后要坐的地方。 “你竟然拿到这里!太厉害了!”人声嘈杂,恋人的声音却还是能听出一丝激动不已的颤抖。 在恋人情绪的感染下,许久不见的陌生感好似一扫而空,就连灯光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 “是朋友帮忙,”松本夏说,“听说还可以要签名。” “啊,之前说你那个弟弟也在打篮球的朋友?”恋人说,神色透露出懊悔,同时又有些难以启齿般道:“今天来得太晚了,错过热身,真是……我球衣和签名版都没带!” “那等比赛休息或者结束后呢,好像有一个中场休息吧?”松本夏于四下张望了一圈,“那边有卖商品,待会儿去买下,有机会的话就去要个签名吧。” 球场中可以说人声鼎沸,尤其是在距离场地这样近的位置,一不小心球就好像会飞过来砸中脸,叫松本夏有些紧张,但看了下恋人洋溢着快乐的侧脸,她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反正坐在偏角落的地方,球怎么样也不会砸过来吧…… 坐下后没多久,球员开始入场,灯光闪动变换,由于两个队伍都非本土,而是来海外参加常规赛,用的是当地多见的闪耀白色。 啦啦队飞快的舞蹈好像要在空中划出火星,松本夏不禁想到自己曾经参与过的临时啦啦队,根本是孩子过家家的水平。 一段舞蹈告落,中央大屏幕上影像播出,从广播里一一传出球员名字,因为是海外场,所以比平日增加了一些表演的元素,在仿佛ktv厅的灯光里,在观众们发自内心的呼唤之中,从场地的边角位置,身着球衣的队员们一一跑出—— “呜哦!啊!神啊!”恋人在旁边好似化作原始人,看得松本夏有些呆。 她一边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一边失笑。 知道他喜欢篮球,但没想到除了熬夜看比赛,可以到达失去理智的程度。 不过,虽说开着的恒温空调和现下的氛围都让人体温有所上升,她的心倒是很平静。 在见面之前的一丝激动还在,宛若落日时的黄昏,让她想要和这个人说话,可更爱说话的对方竟有几分像是故意不看她,或许是在全身心专注于比赛吧。 来之前稍微看过介绍,然而球员的名字除了早就知道的那个,还是没记住。 松本夏不免注意到现场的女性数量几乎要和男性持平,她早就习惯了,也在看到熟悉的面孔时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她正在鼓掌的手自然转变成挥动的样子。 朋友拿票的时候,应该说了她会来看比赛吧。 女子啦啦队的声音很响,从不远处传来。 这一刻,仿佛让松本夏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是流川枫!”恋人就差拉住她的胳膊,要给她科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现场,哇,登场就这么帅!你知道他吧,以前我和你说过的,属于‘奇迹世代’的——” 奇迹世代,指的是在这一世代里,有好几人都加入了海那边的厉害队伍,参与世界级别的比赛。 松本夏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没什么感觉,现在身临现场,倒是多少有意识到她记忆里的少年是跨越了多远的地方,才会站在这一万众瞩目的舞台上。 啦啦队又表演了最后一段,快速地退场,比赛这下正式开始。 几乎就在一瞬,场上空气安静下来,残留的几声咳嗽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裁判站在正中,将那颗崭新的褐色篮球往上一扔—— 咚咚咚。 咚咚咚。 洪钟般的声音,震得人脑袋有些晕,松本夏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坐起了身。 诺大体育馆里空荡荡的位置,只有她一个人,在室内篮球场上跑着的,是穿着校服的少年。 “小枫?”她唤道。 视线还模糊的,不敢确定,那奔跑着的身影逐渐停下,抱着球走了过来。 黑发的少年忽然变得很高,和记忆里有些不一样,怪不得朋友一直在讲“那个臭屁小孩竟然长得比我高了”,欣慰的同时有有些不满。 “你怎么在这儿?”松本夏问,在对方开口前自答:“对了,你也进了富丘中。” 少年点了点头。 松本夏不禁站了起来,隔着一排座椅,伸出手,在自己和他之间比了比。 “比我都高了。”她笑着说。 少年看着他,问:“你呢?” “我?”松本夏坐回椅子上:“我在这里睡午觉啊。” “没和我姐在一起么?” “她又不爱睡午觉,现在应该在排练吧,马上就是合唱大会了。” 说完,松本夏和少年面面相觑。 半晌,少年抱着球,这才“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你去哪里?”松本夏问。 “室外篮球场。” “外面很多人的话,在这里也可以。”松本夏说着躺回椅子上,扭头看他:“只要不砸到我就行。我能睡着。” 抱着球的少年点了下头,又道:“不会。” 松本夏没再回应,打了个哈欠,蜷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 咚咚咚。 有很长一段时间,球击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成了催眠的旋律。 朋友的弟弟从小就是篮球迷,据朋友说,小枫在会说话前就已经会打球了,听上去不怎么可信,但看着家庭相册里的婴儿非要抱着球的样子,好像也并不是不可能。 第57章 由于就隔着一条街,松本夏是流川家的常客,自她小学高年级搬过来,在学校里认识朋友并发现两人的家相隔如此之近后,周末她们经常你跑我家、我跑你家,互相串门玩儿,平日放学后也时常呆在一起,主要是为了互相抄作业。 松本夏比较擅长国文、英语和社会,朋友更擅长数学、美术和音乐,简直是完成作业和考试复习时的最佳帮手。 学习出众的朋友,有一个不爱学习的弟弟。刚认识朋友,见到她的弟弟前,作为独生女的松本夏对这位弟弟的想象一直是“长得有点可爱的傻小孩”。 根据朋友所说,这个弟弟喜欢骑自行车,从四轮换成两轮就敢玩儿刺激的下坡,因而摔过大马趴,打过骨头固定板,但随着年龄增长,他的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管在什么地方,朋友原话“哪怕在钢丝上他也能骑”。 “而且还边睡觉边骑。”朋友说:“我们假期回姥姥家,让他出门买下菜,他睡着骑过去,回来的时候还在打瞌睡,你敢信?” “那也太危险了吧。”松本夏说:“不过好有天赋哦。” “傻瓜一个!”朋友说:“就之前过年,大冬天大家都在家呆着呢,他跑到外面打篮球,差点儿感冒,被我妈狂骂了一顿。” “是要说的。”松本夏说:“下次要多穿点儿才行。” -------------------- 第40章 第 40 章[番外] =============================== 两个六年级的小学生走在回家路上,朋友说家里有好吃的蛋糕卷,这是她第一次邀请松本夏去她家。 到了她门口,松本夏听到了咚咚的声音。 “小枫又在打球了,叫他不要在家练!”朋友说着,几乎是冲上了前。 正要拉开门,门已经被推开。 在t恤外套了件白色外套的男孩比松本夏矮上一些,一张肉肉的脸很是白皙,他有一双很黑的和眼睛,连同五官都显得清楚起来。 朋友对他怒目圆瞪,男孩则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嘟囔了一声:“姐。” “姐什么啊,”朋友有些无奈道,语气比方才温柔不少,“不是让你不要在家里打球吗?” “所以我现在要出门了。” “作业写完了没?” “恩。”男孩抱着球往外跑,在经过松本夏身旁,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只飞快道:“回来写。” 说着人已跑出院子,消失在转角处,朋友刚要发怒,忽然听到院外有鞋子擦过地面的声音,很响。 松本夏连忙走过去,朋友也跟了过来:“什么声音?” 两人探头,都只看见男孩奔跑着的背影。 “不知道又怎么了……”朋友颇为操心的样子,有些可爱。 松本夏一下笑了出来。 “干嘛?”朋友说。 “没什么,”松本夏摇头,“就是你弟弟好像是有点呆呆的。” “是吧,”朋友非常大人气派地摇了摇头,“他能长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男孩子可能都是这样吧。” “所以我觉得,如果以后我有小孩,绝对不要是男孩。” “欸。” “你呢?” “我不知道欸,没有想过……” 小学的时光就是如此,在自己还并不知道沉浸于其中的快乐于静谧间度过。无论世界上发生什么大事,都不会影响到以自己为核心的这片空间。 松本夏是从海外搬回来的,也能算得上是归国子女,英语不仅口语好,文本也写得漂亮,时常会和朋友在一起练英文。 中学的某一天,她照样在周末的时候跑去朋友家玩,朋友的父母和她的父母都参加了社区的旅游活动,全不在,于是她过来和朋友一起住。 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参加姐妹睡衣派对。 门铃响起,给她开门的,是朋友的弟弟。 长高了的弟弟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穿着居家的t恤站在门边,和以前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在这学期里,两人偶尔会在午睡时分于篮球场碰面,这个学期还没在学校外面的地方见过。 “小枫,早上好。”松本夏递出手里的袋子:“这是羊羹。” “早上好。谢谢。”少年接了过去,转身走向厨房。 松本夏跟着他一起进门,看着他将袋子放到桌上,少年抬了下头:“姐姐应该马上就起床了。” “她让我现在过来,我还以为她已经起了。”松本夏笑着往楼上看了一眼,转向厨房里的人:“你会弄吗?” 少年从袋子里拿出装有羊羹的盒子,盯着看了两秒,在松本夏想着要自己来时,他点了下头,说:“会。” 他拿出两个盘子。 “里面也有你的,我带了很多,是妈妈公司的。”松本夏说:“叔叔和阿姨这两天旅行回来后也有。” 少年点了下头,多加了一个。他不经意地扫了烟松本夏放到茶几旁地上的包。 “我要在这里住两天,”她说,“你知道吧?” 少年点了点头,顿了半拍,道:“昨天晚上,我们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是什么?”松本夏问。 少年示意了一下,她打开了冰箱。双开门的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好像世界末日快要来临,房屋即将被封锁,所以才买了许多食品用于应急。 “你会做饭?”松本夏问。 第58章 少年摇了头,又点了头:“我会炒饭,姐姐说她要做沙拉。” “肉呢?”松本夏问。 少年盯着她,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两人一齐看向了冰箱里一整只保鲜的鸡。 朋友在周末都会睡懒觉,弟弟平常会早起,周末也爱睡,今天肯定是被朋友驱使,先起床给她开门。 松本夏有些过意不去,也不知朋友什么时候醒,摆手让少年先上楼。 时间快十点,少年说姐姐已经吃过他给端进了房间的早餐,大概不会很快就饿。 “但午饭还是要正点吃吧。”松本夏拿出了封在保鲜膜下的一大盒整鸡,带着苦恼说:“最难的任务要最先处理……” 她用指节敲了敲额头,努力回忆家政课上学过的内容,手边的刀换了好几把。 “要不我来。”少年在旁边看着,见她艰难样子,突然开口。 “你会吗?” “就这样,”少年用手比划了几下,毫无章法,“大卸八块。” 松本夏决定还是自己来。比起朋友,她的生活经验会多一些,毕竟小时候在外面吃半成品吃到过吐,更擅长用电饭煲和烤箱之类的厨房家电。 超市里卖的生鲜是已经处理好的,不用自己去掉内脏一类,肯定不会太难,吧。 填塞的香料已经完成,苦思冥想几分钟后,松本夏拿起来刀。 脑内的构图完成,操作起来却不容易,工具在骨头与肉之间搅动,弄出乱七八糟的纹路…… 不知朋友的弟弟在旁边站了多久,因困倦垂下来的眼睛依旧耷拉着,手却因紧张轻攥成拳。 终于,松本夏吐了口气,看着案板上还像个样子的成品,笑着仰头:“应该能吃,吧。” “恩。”少年等了下头,像是也才意识到是这个时间了。 第一阵香味飘起,朋友终于从楼上下来,她在人少时更为活泼,由于和两方都亲近,成了废话大王。 那天午餐还吃了些什么松本夏早就忘掉,包括她自己做的菜的味道,但三个小孩仿佛过家家一样自己洗洗弄弄。 阳光在屋子里漂浮,不管何时回想起来,时间都仿佛是金色的。 偶尔一次的姐妹睡衣派对,在流川或松本家举行,更多时候是一起呆到黄昏,在晚饭前或饭后,作为客人的便自己散步回去。 对双方家人来说,另一个女孩的存在都是寻常。 有一天自己家没人,松本夏留在流川家吃晚饭,流川妈妈提起考试的事:“小枫的英语实在太糟了,夏你小时候一直在国外生活吧,能不能给他补下课呢?” “谁给他补都一样。”朋友立刻说:“妈,你记得我之前——” 根据朋友所说,弟弟一看到英文字母就要打瞌睡,睡下去后怎么摇他都醒不来。那年他是初二,还没有过几次不补考的时候,朋友和松本夏都是初三,但还没到要备考的时间。 不出意外,两个人都会去附近最好的女校就读,成绩完全不用担心。 朋友弟弟默默吃饭,偶尔蹦出“不是”“我没有”,在大家的讨论声中,以朋友爸爸的一句“想学自然就能学好,总有一天会需要学好的”结束,朋友的弟弟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 松本夏还是准备了教材,本想让朋友帮忙转交,又觉得弟弟大概也不想又听到姐姐啰嗦的话,于是在午休时转交了。 “这是我备考复印件。” 少年拿过教材,篮球夹在腋下,他翻了几页。 “今年可以放着,明年再拿出来用。”松本夏说。 “恩,谢谢。”少年说,一副一看到英文就头大的样子。 松本夏撑着椅子,不禁笑了:“而且你要继续打篮球的话,英语肯定要好,至少交流要无障碍吧?” 少年看向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神情,微抿住唇,点了头。 “是噢。”他说:“要说英文…….” 因为实在太呆,松本夏一下笑了出来,站起了身,她忍不住学朋友伸出手,往前迈了一步,隔着一排座椅弄乱了少年的头发。 “是啊,要说英语。”她往外走去,脚步轻快,回头说:“放轻松,英语又不是妖魔鬼怪,加油吧!” 观众席一阵欢呼,球又进了,松本夏跟着鼓掌,恋人兴奋到拉着她的手臂晃动,要对她解说刚才这一系列的运球合作得分是多么精彩且惊险,有多少一般人根本望尘莫及的技术点。 “你冷静一下,”几乎听不懂得松本夏哭笑不得,要拉开他的手,说,“我在听……” 就在刚才这个过程,有选手犯规,裁判给出警告,对方不服,到这边来理论几句,十分激动的样子。 就在不到一米的距离,说的话飞快,也都听得清楚,恋人快要站起身参与进去,松本夏靠在座椅上,选手一时不快,抬手就拍向裁判手里的球。 篮球重砸在地面上,力气太大,因而弹得也高,直接往松本夏的方向飞了过来。她还在愣神,恋人已要用双手抱住这球。 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身影站在篮球架边,争论中心的靠后位置,本来没打算参与进去,但他大概本就有些注意那个方向,意识到时脚步已经迈开,单手将球一捞。 要飞入观众席的球定在了空中。 松本夏反应过来时已抱住头,身体微微蜷起,想要躲避。 心脏在狂跳,没有被砸中的感觉,她也即刻抬起了头。 第59章 遮挡住了灯光的影子晃走,沿着手臂淌下的一滴汗水,落在了她鞋尖前的地板上。 她看了过去,青年的目光也落在她的方向。 “没事吧。”他淡淡地说了句,视线在松本夏怔了神的脸上停留一瞬,又好像很长。 她还没回应,他已将球扔回给裁判,路过方才气急拍球的队友,沉声道:“注意点!” “没,没事!”恋人慢了一拍,在对方走了后才提高声音道:“谢谢!” 接着,他转向松本夏,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一点儿都掩盖不住。 “流川枫!”他的手势夸张,在空中舞了起来:“天啊,流川枫!太帅了!你看到他刚才和我对上视线了吗!” -------------------- 第41章 第 41 章[番外] =============================== 朋友一直说自家弟弟是笨蛋,当着弟弟的面虽然只是偶尔讲上几句,但在松本夏的面前完全不顾弟弟反正也不会知道被破坏的姐弟情面。 虽然在松本夏眼中,这份抱怨是属于幸福的一种。 “打篮球不是挺帅的吗?”松本夏做出往空中投篮的姿势:“我们班的女生还问我,说‘那个流川枫是不是你玩很好的那个流川的弟弟啊’。” “你可别和其他女生一样说打篮球帅,”朋友说,“你知道打球最烦的什么吗?” “嗯……很吵?” “不是。” “那,很忙?” “才不是。”朋友摇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松本夏抱起手臂,装作思考的样子。 “我知道了。”她说。 朋友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是每场比赛都会被叫去应援!”朋友歪了脑袋,又摆正位置,摇头道:“不,是很臭,超级臭!” ——你好臭啊。 那天被姐姐这样说后,流川枫的脑袋里,似乎开了一扇门。 他晚上在室外打完球回来,和往常一样进浴室洗澡。 流川家的浴室有两间,爸爸和妈妈卧室里有一间,他和姐姐共用一间。两人擦肩而过,姐姐已经洗完穿好衣服,他刚走进来,不过打了个照面,姐姐就捂住了鼻子。 “你好臭啊。” 你好臭啊你好臭啊你好臭啊啊啊——当时并没有杀伤力,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之后的几天都于快十四岁的少年脑袋中回荡。 虽然以前队长和前辈都有提过,他也是这一刻开始,才注意道了气味的重要性。 这是一个少年真正意识到自己是男性的时刻之一。 篮球部里几乎没有女生,大家都习惯了闹哄哄,每次练习完浑身是汗,说“你好臭”啊就像是日常的招呼,除了洗澡不怎么在意其他,而且冲一下就好,若是懒起来,还要不了五分钟。 前午休的时候,他偶尔会想打球,由于运动完全不剧烈,并不出什么汗,就算发汗也只是用毛巾擦过,换上新的衬衫。 总之,被女生说臭,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哪怕是自己的姐姐。 正因为是自己的姐姐,才和其他女生不一样,说出的是完全的真实。 用的洗浴本来是妈妈给买的,和姐姐的分开,现在流川枫开始注意到上面的气味,大家都在用的香水和除臭剂备上一些,打球后必须尽快洗澡,和姐姐一个浴室,更是要注意,不想再被她讲臭…… 下意识会拉起衣服闻一下,小心的日子很快就成了习惯,知道什么时候要做清洁。 同年龄的男生也都很巧合地在这个时间点意识到这件事,学校社团的通风和气味原来一直都有被他们自己好好处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清楚地认识到。 “生日礼物。”这天,姐姐拿出盒子。 “谢谢。”他拿过后打开。 拆了一个外盒,打开一个内盒,里面放着的,是一瓶香水。 “听说挺不错的,用了和没用一样,总之不会太明显,感觉你会喜欢。”姐姐说。 “听说……” “是啊,我和小夏逛街时候选的。”姐姐:“她给她男朋友买的也是这种。” ……姐姐那个会在篮球场里睡午觉的随意朋友竟然有了男友,?明明经常会跑到他们家来,不过因为他社团活动结束晚不太见到面。 但上周还见过,明明没听到她说男友的事。 “是么,”他将香水放回盒子里,“你什么时候谈个男友?” “用不着你操心。”姐姐伸手要点他的脑袋,被他躲了过去:“小夏也只是试着和对方交往,啊啊,要我看怎么都不像靠谱的样子…….” “怎么说?” “一般谁会和坐在便利店门口吃泡面的男生交往啊,而且就说了几次话,一起出去玩了两次,被告白了就答应,夏太好说话了!”姐姐有些不平。 说起来,流川枫回忆,上次见到姐姐的朋友,是她从流川家回自己的家的时间,但却是在离松本家有比较远的地方遇到的,一般也不会去那里吧。 “读的是工业高中,就在我和夏要考的那所女校附近,”姐姐继续说,“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在女校附近闲逛,脖子上还有纹身,谁都会觉得可疑吧。” “她怎么说?” “夏说感觉本质上是个好人。”姐姐的眉头已飞了起来。 “那不就行了。” “行什么行!”姐姐抱起手臂:“越说我越生气,不行,得让夏小心,啊……比起夏的那个男友,你都好上太多,还不如你呢!” 第60章 他不觉得自己应该成为被比照的对象之一,但姐姐因为其他男的看他顺眼很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天后来,大家一起吃了饼干,是一盒水豚造型的巧克力饼干。 他的生日是新年的第一天,离单独送礼物的关系始终差一些,姐姐的朋友总是会准备能和大家一起吃掉的东西,一半是新年礼物,一半——或许更多是他自己认为——是当作他的生日礼物。 前些时间在路上碰到的时候,姐姐的朋友说觉得他和最近在网上流行的水豚有些相像。 中学二年级的期末考试前,社团停了活动,摸篮球的时间只有回家的时候,上课打瞌睡的时间不得已变少,有时候摸不到球,会突然心痒,想要立刻飞回家。 考试前一周的中午,正是雨天,在这样的天气呆在体育馆里,只有篮球的拍击声,绝对很美妙。 于是他久违去了体育馆。 用于社团训练的会在活动时间外锁上门,带有讲演台座位的那个的则少有人会发现一直是开着的。 在推开门前,他就听到了声音:篮球在地上敲打的声响,以及一个女声说“不要再跑来这里”的声音。 流川枫走了进去。 馆里有两个人在,除了姐姐的朋友,还有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穿着富丘中的校服,但只是松垮垮地将外套披在外面,见到有人进来,姐姐的朋友紧张地看了过来,陌生人则停下了拍球。 “小枫……”姐姐的朋友唤道。 陌生人走了过去,站在流川枫的面前,回头问:“你认识的人?” 流川很快反应过来,道:“你不是这里的学生。” 抬手抚过脖颈上的刺青,陌生人在微怔后笑了,姐姐的朋友走了过来,在他开口前就说:“他是我朋友的弟弟。” 她拉了一下陌生人:“不要再随便跑进来了,拜托你。” “只能说安保不行,和其他学校一样。”陌生人笑道,朝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反手将球抛了过来。 流川枫立刻接住。 陌生人回了身,看着比他矮了半头的少年,抬手将姐姐的朋友挡开,对他说:“陪我打一场,我就走。” “小枫。”姐姐的朋友用他从未听过的认真的口吻说:“你不用理他。” 说着,她转向陌生人:“已经够了。” “够什么?”陌生人语气不快:“我们现在可是在交往——” “好。”流川回道:“我赢了,你就再也不要来这里。” 陌生人又笑了:“你输了,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在这儿给我鞠躬认个错就行。” 姐姐的朋友皱起了眉头,流川枫将球往陌生人的方向一抛,淡淡道:“开始吧。” 在开始将球扔给对方,意味着年纪小的他是在让球。 两个人忽然就打了起来,松本夏无言。 和朋友参观女校时遇到了这个人,外形总之优越,性格也很开朗,他说在附近高中就读,熟悉环境,可以之后带两人去逛逛。 朋友觉得对方不正经,因为附近只有一所工业高中,在河对岸的一条街外,怎么样都不会跑到这里,而且还是上学时间。 “地铁要经过,今天是我们学校的校庆休息日。”高中生给说:“因为我的外表就被认为是不正经的人,那也太不公平了。” 本来是拒绝的,参观结束后,他却还在。 朋友说要先回去,松本夏却因为开始的误会抱有一丝小小的歉意,最后三人一起去了咖啡厅。 听上去确实是个正经的人,还在附近的便利店打工,家里的情况也和两人讲。 朋友要上补习班,先离开了,让松本夏和她一起走,对方则直接对她说“我还想再和你多说说话”。 对直接行动的人,松本夏一向都没辙。 朋友提醒她注意,还发了几条消息给她,的确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两个人一起去了保龄球馆,对方看她穿裙子不方便,甚至贴心向前台借了外裤。 中学三年级的女生和高中二年级的男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会在放学的时候等她回去,朋友看他不爽,对方隔天就换了地点,会陪松本夏走完从流川家到松本家的路,之后又一起出去玩了两次。 “和我交往吧。” 也不是不行。 抱着这样的心情,松本夏答应了。 谁知道他会翻墙跑进她学校来,第一次时很惊讶,但更希望他不要出现,明明平常也会见到面。 “我太想见你了啊。”对方说。 也是自己告诉他,自己中午的时候会在篮球馆睡觉的。 于是之后两天,松本夏都没去篮球馆,单纯躲开男友,第三天跑来不见人,她才松了口气,这人却从椅子上坐起来。 “呀。”他对松本夏招手,怀里抱着篮球。 这一刻,松本夏忽然对粘人的性格有些害怕了。 -------------------- 第42章 第 42 章[番外] =============================== 朋友弟弟突然出现,和交往了不到一个月的她的男友开始比赛篮球……松本夏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前几周在路上碰到朋友的弟弟,是她和男友因为他跑来富丘的事闹了不愉快、刚和好的那天。 不是男友在打工不能送她回家,这两人在那天就会碰上了。 第61章 根本不会搭上边的两个人一时剑拔弩张,松本夏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 最先进攻的是陌生人,虽然通过几个过球,看上去也是篮球爱好者,但完全比不上他。 不知出于怎样心情,明明一直能拦下,流川枫却在对方要透出一个两分球、自以为胜券在握时出了手。 松本夏站在旁边,看到矮了半个头的朋友弟弟连进了四个球,她的男友一直试图挽回,却还是处于下风。 “够了吧。”松本夏上前,想要打圆场,对男友说:“走吧。” “还有最后一个。”朋友弟弟说着,站在原地,轻轻跳起。 篮球划过天际,落进袋中,砸在地上。 男友的脸完全是黑的,他没有说话,球掉在旁边,他伸手推开松本夏,气急败坏中将球也往她的方向猛地一打,力气很大。 球弹了起来,砸中松本夏的腹部,她一下没站稳,坐倒在地上,蜷起捂住肚子,脑子里嗡嗡作响。 男友往她的方向看来,要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一拍,似乎想和她说什么。 身后的人已大步走来,抬腿往他身上就是一踹。 松本夏意识到时,朋友的弟弟和男友已扭打在了一起。 暴力让松本夏恐惧,一时之间,她的身体陷入僵直,反应过来后则立刻想将两人分开。 她挡在朋友弟弟的面前:“不要打了!” “怎么,还要女人帮忙?”对面的高中生越过了她,朝初中男生笑了一下。 “打女人的家伙……” “我要叫老师来了。”松本夏往前走了一步:“你走吧,不要再来这里,不要再联系我。分手。” 她说得平静,高中生沉下视线,转身离开了。 这不是松本夏最后一次看到流川枫受伤,但却是第一次。 陌生人走后,流川枫垂了头,想整理一下。 他被打了脸,从鼻子里飙出来血,这会儿顺着下颚,滴落在鞋面上。 松本夏的身体颤抖起来,应当说,方才她没有意思到自己在害怕,只想着阻止和结束,后知后觉让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眼泪瞬间打湿了脸。 她没有大哭,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般。 “快去医务室,”松本夏拉过了他的手,要将他往前拽,又扭头看了过来,“你走得动吗?能走吗?” 并不是大不了的伤,要是走不动的话,她准备怎么做呢?那时流川枫心想,目光没能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打量他的目光是那样明亮,但一直以来,她的眼中虽有他,又好像根本没将他看进去。 这一刻,流川枫第一次确定,松本夏是在对他说话,她在为他伤心。明明,只是根本没有所谓的伤。 而且他赢了。 那个蠢货不会再出现,这应当比什么都重要。 她好像老是遇到奇怪的人,这次在她身边的也是…… 一看就是狂热至极的球迷,明明她连规则都搞不懂,甚至害怕被球砸到。比起她,这人也更关心球,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比起和球星说话更担心她有没有受伤。 前段时间知道他要回日本打几场后不久,姐姐联系他,问他有没有便宜位置又好的票拿。 “便宜的位置不好,位置好的贵。”他说:“没意见的话,我给你买前一种了。” “不要,我要后一种。”姐姐说:“果然在那边是更不用学人情世故了吗。” “是要和对象来看?” “你怎么和妈妈一样提起这种事情啊,我还想再单身一百年。”姐姐说:“我要位置最好的。” 于是他直接拿了本要给赞助商的位置,在球员里也掀起一丝讨论,别人问,他只能说“我姐让我准备”,事实也不清楚到底是谁。 谁知道会是她。 “真是帅啊流川,刚才那出救球一般根本来不及。”中场休息时,同队的人说:“但那个人不是你姐姐吧?” 外国人总将东亚人的面孔弄混,就像他也会分不清其他人的样貌,尤其是本就相像的两人都蓄了胡子后。 比起外表,用气质区分在最初更为清楚。 “不是。”流川枫说。 “那是谁?”他简洁的回答反而叫人更好奇了:“你的前女友?” “说什么蠢话。”他绕过队友伸来的手:“和你无关。” ——和你没关系,松本夏也曾这么说过。 高中一年级,他久违打架了。 在掌握一项运动后,对身体的运动也会更加自如,但那场同样是突如其来的风暴,还是让他的脑袋流了血。 校医院做了处理,还要去医院。几个大男生进了医院,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有医护人员看了眼赤木:“这位家长,儿童科在那边。” 樱木吃吃笑出来,被赤木一个瞪眼,考虑到他刚打完一架,砸到他脑袋上的拳头停住了。 脑袋要缝针,闪亮针头在眼前闪过,流川枫还是有了一瞬眩晕,但其他人也在,他绝对不会倒下。 医院里全都是人,儿童科里更是如此,赤木开始被当成家长,后来被认为是老师。没有被伤到的也的确只有他一个,而流川不会在樱木看热闹的笑声中露出半点端倪。 他第一个处理完,想看看已经开始紧张的樱木的笑话,但还是选择了先走,以免待会儿队长唠唠叨叨。 第62章 前门有前辈在,好像就等着他们处理完后再说教,说不定会拽住他,因而此路不通 ,于是流川枫问了后门,快步走去。 通过转角,最后右转,从左边也走出一个人,要和他一起往后门的方向走。 对方先停了脚步,他也看了过去。 松本夏:“……” 流川枫:“……” 两人面面相觑,她拉了下肩头的衣服,却反而让他看到了被迅速遮住的绷带。 姐姐好像有说松本夏朋友交新男友了,这次是偏差值很高的一所学校的男生,在数学补习班里认识了一年左右。 “还挺正经的样子,”姐姐说,“至少在学习上有帮助。” 然后帮到了医院么,流川想。 “你这是怎么了?”松本夏伸手就要碰流川的脸。 流川别过了头:“没事。” 她的手停在了他绑住脑袋的绷带前,收了回去,也没讲话。 两个人一起走出医院,她的心情一看就很低落,但还是强撑着和他讲话,好像要表现出平常样子。 “够了。”流川开口打断:“别说了。” “……抱歉。”她莫名其妙道歉。 “我是打架打的,”流川说,“你呢?” “我有些感冒,来看一下。” “说谎。”流川开口,她继续往前走,他已经碰到她的手臂。 松本夏一下拧起眉头,流川枫的手攥成了拳,放回旁边。 “是怎么回事?”他又一次问。 “……和你没关系。”松本夏说。 回家之前,流川枫拆掉了头上的纱布,脸上就剩两块创可贴,和家里人说是骑车时候摔的,也没人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她是遇到了什么,后来再见,是她周末来流川家住。在流川枫上了高中后,这还是头一次。 松本夏穿了短袖和及膝的裤子,她从小都留的是男孩气的短发,在女校里颇受欢迎。 流川吃了晚餐后,便出门去了。他已经被选入了青年队,很快就要去集训,今天周末所以多睡了,晚上到海边跑了几回,街头的篮球场遇到人,打了场友谊赛保持状态,又自己练了许久。 一身臭气回到家,时间快要十一点。 爸爸和妈妈都进了房间,他走之前换洗衣服就放进了浴室的衣物篮里,就是为了方便洗澡,回来后直接上楼,推开了浴室的门。 亮起的灯带来暗影,接着闪过的是大片皮肤,手臂、腰上和腿上的都连成了一片。 松本夏刚洗完澡,在穿衣服,短袖t恤正拉到胸下位置,关了灯就是觉得外面可能会看到影子,是很早就养成的习惯了。 她立刻将衣服往下,穿好后就和普通的夏装没什么两样。 流川枫站在原地,一只手停在灯的旁边,另一只手方才已拉过毛巾,搭在自己头上。 “你回来了,”松本夏说着朝他走了过来,“刚才她还说你超过门禁时间家里都不管。” 流川枫想微微侧身,不让她嗅见自己身上的气味,松本夏却停在他旁边。 “我分手了。”她带着一丝苦笑说,仰起头看着他:“……晚安。” 湿漉漉的气息飘过,门关上了,流川枫感觉自己这才重新能够呼吸。 冲淋过身上的流水,漫过他脑袋的水,全都搅成了一团,氤氲热气中,他抬手将水泼往自己的脸上,抱起膝盖再松开,又将手臂压住脑袋,水流搅动,望着光亮中的黑暗。 “哈……”他的呼吸沉重下去,从水里站起了身。 指节按在墙上,隐隐作痛。 -------------------- 第43章 第 43 章[番外] =============================== 流川枫和松本夏是并不平行的两条线,偶尔会在特定的场所相交,从未真正汇聚成一个点,就像湘南一层又一层的海浪,共同向前又后退,最后成为海的一部分,结局很可能是各自飘荡。 大学的中期,流川枫去美国打球,勉强毕业及了格,更为重要的是,他加入了最好的球队之一。 英语从磕磕巴巴到流利交流,从无法表达自己想说的到能看懂长句。合同都交给律师了,他对看实在不擅长,对训练计划表和ktv歌曲的掌握就已是全部努力的结果。 他很忙。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有超越常人的天赋,区别在于努力,就算生命里并非从来都只充斥着篮球,开始也必须如此。除了练习就是睡觉,在循环往复中,他站在了比赛场地上。 灯光闪耀,呼吸自平静到急促,汗水和珍珠一样滚落,人们拾取他的成果和名字。 自他进入一军,铺天盖地试图掩盖坚实,将他送往浪头。 “那个啦啦队员和我约了明天见面。”队友盯着在场上空翻的女生,要吹出口哨:“你有女朋友吗,在日本?” “……没有。” “那就交一个吧,”对方说,“大把的女人都在等着。啊,你不会是喜欢男人的?” 然而,生活忽然就不只是学习和篮球了。 为了身体考虑,练习时间也被限制,多出了很多能随意睡觉的时间,睡多了很无聊,他开始在城市里闲逛,从住处附近的冰淇淋到能俯瞰城市的山间。 妆容精致的老奶奶邀请他一起喝咖啡,磁带店的大叔问他要不要一起喝酒,他在歌声中跑过码头,停泊游船载着他往远处驶去,林间的鸟和海边的鸥汇成了一片,在抹开天际的白色间落下了黑点。 第63章 客场比赛是去到别的城市,飞机上的天空是他时常会举起手机拍摄的内容,被姐姐说“多拍点游客照不好”,他站在著名的栏杆外,就像是正好路过的人。 从前的队员和对手也都遇到,宫城趁他没注意抓拍他的照片发到讨论组里。两人一起坐在路边小桌旁聊天,前辈晚些时候出现,还和记忆里一样,一头卷发搭在身侧。 “我们要结婚了。”宫城说。 “是么……恭喜。”他回道。 眼前两人甜蜜,他的心里泛起波澜,是有一丝雀跃,更多的,他也说不清。 公园里的樱花树开得盛大,在夜间簌簌摇晃,练习乐器的人吹奏起萨克斯风,啦啦队阵营将彩花抛向空中。 “枫!加油——!” 梦里,声音同影子一起摇曳。 站在看台边的两个人临时充当啦啦队,要他回家后为此付出代价——被姐姐念叨了一次又一次:要不是夏说要跳,我才不做呢! 对方是中途遇上的强校,女校放假,姐姐跑过来看,在晚辈的应援中,湘南有些溃不成军。实力差别之外,还有悬在头顶声浪。 倒数第二节,比分依旧互相追赶,体力快要耗尽,一个防守犯规,他站在线边,被汗糊得要看不清,睫毛颤动要带动滑倒的脚步,也都在被压迫。 擦过眼睛的衣服也没法变得更湿,在一瞬的黑暗里,他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喊—— “枫!” 枫,这是一个乍看会分不清性别的名字,刚读书时还被班上男生嘲笑,也是从这个时候他才学会了打架的方式。其实,他大概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被单独跳出来的。 人们更多呼唤他的姓氏,在各种情景,用不同的语气,带着不一样的目的。 在加油棒阵阵敲击,要消减湘南士气的这一刻,那声音唐突出现,划破夜空般,在所有之中落下照亮所有的流星。 临时买来的应援棒在空中舞动,不成章法的踢步明显是体操课的拼 凑,看台上的人都在注视。 这是属于湘南的一刻,也是属于他的一刻,在无数刻中的一个,于此刻出现在他梦里。 除了那颗球和白色绳线交缠后分离的声音,他还看到了站在栏杆边的松本夏。 世界里只有她的声音,她在为他应援,她在给予他力量。 他的生命里本来只有篮球,他的生命里不再只有篮球,他的生命里从来都不只是篮球。 睁开眼睛,脑袋在枕头上磨蹭。 温存梦境播放过去的记忆,一次又一次。 有段时间出现了通路魔,她在流川家吃完饭后回家。 “枫,你送夏回去吧。”姐姐说。 “没关系,很近。”她笑着说:“五分钟都不用,等我被追上,就已经到家——” “小枫。” 他走到门口,拿起篮球:“反正我也要出门。” 两个人在路上走着,他边走边打球,路灯照亮的影子,在球击打地面的声音里一颤一动。 这的确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走在一起。 姐姐一向不喜欢带他一起出去,偶尔需要提东西逛街,他就成了苦力,她和松本夏走在前面,他拖拖沓沓坐在沙发上吃职员递来的水果。 后来他发现爱逛街的只有姐姐,他和松本夏是怎样都好的类型。 “她说你毕业后就要去美国了。” 他点了点头。 “真好。”她的脚步轻快:“以后肯定会有人回你老家采访,我说不定也会出现在镜头里,成为看着名人长大的邻居,真好。” 她的脚步轻快,好像踩着柔风,他“恩”了一声,多少其实有过当真,但在摄制组真的回到他的老家时,他却没在屏幕里看到她出现,她甚至从没有单独和他有过联系,只是新年时候的礼物一如既往寄送到家里,有三次他吃到了,其他时候他和家人视讯时看到它摆在桌上,手机外的大海涌动,夜空中烟花灿烂,他则孤身一人。 一路平安送她到了家,他在口中咀嚼过一些话语,最终没能说出口,她让他注意安全,后来听说治安人员在附近路上抓到了通路魔,几乎是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间。 场上响起哨声,和从前一样,又有区别,掌声和欢呼,也是如此。 “太精彩了!”身旁的人说,拿出手机拍起了照,转向松本夏时,他眼中闪动着的亮点忽然黯淡下去。 她嗫嚅着双唇。 “你们好。”有工作人员上前,是在对两人说话:“是松本小姐吧,请往这边走。” 松本夏莫名其妙,还是跟了过去,工作人员带着两人弯弯绕绕,是男友先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去到球员休息室的方向。 记者们都蓄势待发,男友更是和兔子一样激动,球员这时都在淋浴间内,空气里都是清新剂的气味,符合季节的浓重茉莉,但还是没能完全掩盖沉闷,只能随着时间被吹散。 “谁帮你拿到的票?”男友激动询问。 松本夏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工作人员说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被球队的人安排了这一叫寻的工作。 她得到了一瓶水,男友在这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似乎有着凝重心事。 “工作吗?”松本夏问。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虽努力保持平静,还是透露出不对劲。 “我去打个电话。”他说着往人群外的地方走。 第64章 松本夏靠在墙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见上方灯光闪烁,时间是晚上了吧,有些刺眼。 “你是哪家的?”旁边有人问,扫过身上没有任何标志的她。 “nhk。”松本夏懒得解释,忽然就这么开口了。 “欸!”搭话的人真信了,颇为激动:“我说,你有没有流川的情报!”’ 松本夏张了张口。 “比如恋人之类的!” “…….” “他有特别多女粉,有数据证明因为他的出现来观看现场的性别比例都变了,但一点儿绯闻都没有,难不成他是同——” “应该不是吧。”松本夏说:“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不行吗?” “追他的肯定不少。” “可是,如果别人说‘交往’就答应……” 松本夏的声音被记者们打断了,没人再听她说话,这群专业人士平静又激动,和从走廊那头行来的队员打招呼。 “流川!”身旁的记者叫得特别大声。 松本夏也望着被包围的人,隔着距离就能看到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和记忆里并无差别,又觉得有些陌生。 她和他都还在这里,他在往前走,而自己,好像还在原地,这一瞬,有这样的感觉。 叫她来这儿是要做什么?是特待吧,说不定受到他姐姐所托,但其实没有必要啦。 七八个记者都进了房间,松本夏正犹豫着,站在靠后的位置,男友是同一个方向过来了。他一边往房间里面看,一边转向松本夏,一个头完全不够用。 “我有些事要处理,得走了。”他说:“下次再见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松本夏抬起手,不自觉地抚过手臂一侧。 对方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毕竟她几乎不需要确定的回答:“有些工作上的事——” “不是工作上的事。”她开口:“也好。”在对方惊诧目光中,她笑了:“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分手吧。” -------------------- 第44章 第 44 章[番外] =============================== 松本夏没对任何一个恋人说过,她心中不存在恋爱的感觉。从第一次恋爱时就是如此,被告白的时候虽然高兴,更多可能是困扰,但因为同龄人有在尝试,她也就答应了下来。 每一个,都和其他的,没有区别。 之后只要开心在一起就好,她并不讨厌他们,可是最后无一都会发生不开心的事,她其实都能忍受,只要对方愿意在一起,她能坚持到最后…… 意识到自己没能喜欢上谁,是谈到第三个男友的时候。 在街头遇到他和别的女孩一起,后来得知是他的妹妹,可松本夏的心里没有一点儿难过,如果他那时邀请,她会和两人一起开心逛街。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一点儿醋都不吃,”那时的人面影已然模糊,“夏,你就像是我和你感情的旁观者。” “……什么意思?” “要把自己从我们的恋爱里摘清一样,在一起三个月,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想要亲吻她,松本夏强迫自己没有后退,从她脸上恐怕还是出现了怯意,行动也随即表现。 察觉到时她皱着脸,好似被埋没在酒气中,要逃离一切。 这一刻,松本夏是困惑的。 牵手不会让她不舒适,挽手也是,拥抱就开始难受,一度外衣被掀起,她的腹部冰凉,身体绷得下一刻就能打倒一只猩猩,她别过脸,告别了那个场所。 在万千个一人独处的日子里,她将自己视作独立的存在,结果之一大概是她无法和他人拥有亲密的□□关系,她一直行走在再普通不过的众人间,从而没发现自己是少数。 事实一次又一次昭然于眼前,她终于发现。 那时,恋人好像笑了笑,说:“你没那么喜欢我,我也没有能让你喜欢上我的自信,我们分开吧。” 松本夏没有明白他的话,但懂了他的意思,可是,可是……如果她不曾喜欢过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哭泣。 攒动的人头,在闪光灯中,松本夏张了张口,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要对谁说。 对方静静地看着她,露出苦笑。 “也好,”他说,“不用我提了。”他转身就要走,又回头看她:“你早就知道了?” 松本夏同样不清楚自己需要知道什么,她只模糊感觉到,这一次和之前也没有区别。 有一丝小小的绝望,在日常中破灭,她要抓住这缝隙质问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抓不住,也找不到答案。 算了,心里的声音在对她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让她难受的却也不全是这件事,在看到小枫在球场上时,哪怕还是和从前一样,在摄像机的镜头下,时间还是带来了痕迹。 她曾和他的姐姐幻想有一天小枫出名时,电视台来采访两个人,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她们都觉得自己还会住在那里,而如今一个在东京一个在大洋彼岸。 两人其实很少谈论家里的事,不过朋友偶尔会提起一嘴,松本夏就听了。 “采访的时候我还是会给他面子的,”好友说,“说他从小就特别喜欢篮球,除了打篮球,其他时间都在睡觉,不爱学习,从没错过补习——” 松本夏笑了:“喂喂。” “那你要说什么?你是邻居,所以可以特别提‘是看着他长大的’。” 第65章 “嗯…..那我就说,我是看着小枫长大的,他从小就很受欢迎,每次情人节都会带回来很多巧克力,让我和你一起分掉。” “跑腿和做力气活外最有用的地方,虽然作为我弟弟他当然是帅的!”好友显出几分自满:“你觉得呢?” “嗯嗯。” “不要敷衍我..….” “我没有啊。” “那我问你,要你和现在的男朋友和小枫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啊?” “果然!”好友立刻说:“我就知道你现在那个男朋友虽然脑袋厉害,还不如小枫呢。不过我还真想不到他出现在电视上的样子。” 话题一下就变了,松本夏顿了顿,跳过了前面的话题:“可是小枫上过杂志采访吧。” “两码事,和全世界都瞩目的地方看上去很近,还是有距离的。” “他会去的。” “哈哈,你比我还相信他。” “你是姐姐嘛,所以会有更多担心。“ “也是,也不清楚到那个时候他的签名能卖多少钱?我得查查现在最有名球星的签名价。” 被妈妈打发上楼送下午茶的高中男生在敲开门口,见两人齐刷刷盯着他看,一脸莫名,在她们笑成一团后更是。 “小枫,你现在就要练习签名了!”好友将他拉了过来,笔塞到他手中:“快签几个看看。” “干嘛…….”流川枫垂着眼睛,一脸无奈。 “就写‘给我最亲爱的姐姐’。” “……我不要。” “那就写‘给我最喜欢的夏’。” “……” 流川枫没动笔,他知道,桌子对面松本夏的双眼是亮晶晶的。她的目光从纸上落到他的脸上,满脸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她也是在看着他的,哪怕就是几个瞬间,他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那么多,但她的确曾一度成为他日常中会见到的人,他应当熟悉,可又感到陌生。 在安静的室内篮球场,夜晚的道路,落了微光的浴室,在隔着记者们的这一刻,他看到她侧对着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又垂下了手。 拒绝了已经分手的恋人送她离开,松本夏眨了眨眼,眼睛是干涩的。她往廊上走,怀里抱着一件薄外套。 空气是闷热的,她的心跳比自预料中要不平静,人们已差不多散了,遇到刚才带她过来的工作人员,问她怎么样了,她停了脚步,敷衍了几句。 “你是认识流川吗?”对方问。 “啊,嗯。”松本夏点头。 结果她又听了许多夸赞。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对方又问。 “邻居,”松本夏说,“他是我朋友的弟弟。” 仅此而已。 都在地球上,在一座建筑内,小枫不断走啊走,才到达这里,她的双脚也一直在走,心则依旧停在原地。 说出“分手”,是她最大的进步了,或许是的,或许……吧。 -------------------- 谢谢浪味仙仙,吃鱼啥鱼,我再也不熬夜了嘟营养液~ 这个故事后可能就结束了,专心攒费奥多尔的大长篇(欸当时到底为什么会看文野 第45章 第 45 章[番外] =============================== 在盥洗室里确认了自己的表情正常,快要走出场馆,手机上蹦出一长串的消息。 松本夏还没打开,屏幕上就出现了名字。 在短短时间内,离开了的前恋人就发来了要讨伐她的文字。她没打算点开,但想想今天就让这件事过去,还是看了。 大致看去意思是虽然他也有不对,但都是她造成的,她不会撒娇,不曾隔着电话给他一个吻,没有真心配合他的笑话,不会关心他是不是和别的女性在一起,“就像教堂里的修女”,他在消息里说,“在一起心情平静,可惜修女不爱我,也不会和我结婚”。 类似的话有一堆,都是什么和什么,松本夏握紧手机,关掉了所有应用。 脚步意外重了起来。她一点都不认同,可又没法讲对方说的没有事实依据,可就算如此,两个人也是在用恋爱名义相处那么久,发给她这些内容,他…….她……她好像也无法不承认,是她故意选的工作忙的人。 抿了抿嘴唇,已经出了场馆,松本夏抬起头。 她没有看到月亮,只能见到场馆边的灯,精心打理过的草地,昏黄灯光下照亮了的那唯一一个圆中,还是有飞蛾扑闪。 松本夏盯着它看,小小的身体试探地在光源周围晃动,好似在把握时机,随即全都往上撞去。 隔着一段距离,松本夏好像听到了“呲”声,她的心脏好像也遭到了灼伤,疼痛没有立刻来到,但在她绕过场馆,往出口走出去时,一点又一点侵蚀她的心。 宽阔的大道,一团又一团的光,若萤火虫般点亮道路,松本夏走在中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黑暗。 这片区域的治安良好,但从围墙外也传来摩托呼啸的轰鸣,松本夏应当清醒,她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知道自己至少要在波动心情下坐上车子立刻回去。 ……但是啊,就算是修女也有爱着的对象,修女爱着神,也和神一样关心世人,也会在快乐时欢笑,见到他人难过时流泪,如果说自己一点恋爱的感情都没有,又为什么会有现在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都不清楚自己到了哪里来,场馆外的地图上是写着这里有出口,就算人没那么多,但好像也太黑了点。 第66章 脚步很快接近了她,奔跑着的人,风一下“嗖嗖”刮了起来,脊背发凉。松本夏几乎缩了起来,衣服被紧紧地抱在臂弯里,包也是。 她的手臂被拉住了。 在快速的眨眼中灯闪了闪,她从口中吐出代表惊叫的气息,回过了头,同时要挣扎。 踉跄脚步,视线有一瞬是模糊的。 “抱歉。”站定了的人好像也才意识到不对,慢慢松了手,和个乖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高大的青年套着无袖的黑色t恤,正看着她,第一个刺激神经的可能是他侧后方晃到她眼睛的灯。 “我是觉得,”流川枫低声说,“在大晚上从远处叫你名字也怪怪的……以前你和我姐参加休学旅行的时候不是流行一个怪谈,说晚上有人叫你名字的时候不要回头嘛。” 后面的话他其实只是想了一下,结果就说出来了,是看到松本夏呆呆看着他的样子,想缓解一下这份冒出来的尴尬。 但他更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刚才淋浴后他去休息室的路上,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走廊讲电话,说着日语,是松本夏的男朋友。里面的内容他觉得有必要和她说,但还没等到她和他打招呼,她就不见了。 他匆忙结束了采访出来,结果撞到和她一起来的人,好像是折返了回来,拿着球衣和笔,一脸惊喜,问他要签名。 “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他说着大步离开,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脚踏两条船的蠢货烂人。” 现在看来,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 就算他再大条,也能注意到,更何况他在赛场上能够凭借对手一个飘动的眼神就做出超常速度的判定,平常只是不会将这份观察力用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所以显得人有些放空罢了。 松本夏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表现得平常,可在她意识到之前,灯光、刺痛还有今晚与过去的记忆,就已通过感情淹没了她。 而最后一根稻草,是从小一起玩的朋友弟弟,和他关切的语气。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松本夏说着,是想让自己往正常的反应走,在努力做出很久不见的笑容中,她的声音却在哽咽:“被你吓到了,枫——” 最后一个音节,她几乎没有发出来。 眼泪啪嗒啪嗒,划过脸颊,沿着下巴掉到了地上。 这回,被吓到的是流川枫。 在他的脑袋反应过来前,隔着两步的身体就往前靠,他用双手圈住松本夏的身体,和抱着玩偶一样——哪怕他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这样做过——紧紧地抱住了她。 “哈……哈…….”松本夏发出喘气般的哭声,她想忍住,却从喉咙里出现“呜呜呜”的声响。 额头靠着的地方是温暖的,堵塞的鼻子能闻到沐浴露的气味,她的身体在发热,因为完全不清楚出于什么流出来的泪水。 “抱歉,”在她稍微停歇的时候,从她的耳边传来声音,他说,“是我吓到你了……” 松本夏要笑的。她又漏出了哭声。 “才不是……呜……”她闭着眼睛,让空气流过收紧的喉咙:“才不是因为你…….” “我希望是因为我。” 松本夏真的笑了出来:“笨蛋,这又不是好事。” 高个子的他望着她,说:“我觉得是,反正,为我哭比为其他人哭要好。” 松本夏吸了吸鼻子,眼泪好像就这样止住了。 流川枫继续说道:“我不想看到你因为其他人哭。” 不管怎么想,这话听上去都不对劲,松本夏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她抬起了头,眼睛还是湿漉漉的。 流川枫依旧抱着她,只让绕过她肩膀的手臂往旁边松了些。 “就是这个意思。”在她问出来前,他已说道,然后垂下了头。 揽住她腰的手微微用力,气息徘徊在唇前,松本夏一动不动,睁大了眼睛,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退后,她停在了原地,到柔软贴近,一个尝试般的亲吻。 松本夏终于确认发生了的事,流川枫依旧没有松开。 “这不是第一次。”他说:“不是我第一次这么看着你。” 在室内篮球场里,她闭上眼睛睡着了,球在他喝水时滚到场边,他走过去拿,从俯视着她,到跨过遮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没有醒来,和童话故事里一样,那个时候,少年的脑袋里恐怕有闪过一瞬的念头,在想自己是否能将她唤醒,不过是跨越了数年,才形成了具体。 “和我在一起,夏。”眼前的人说。 松本夏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他才终于动作,松了手臂。 就像在月夜化身成了狼人,这个她熟悉的人已变成了她从来不清楚的模样。 “你会同意的。”他说,又出于社会的要求加上了一句,乖孩子般的语气:“对吧。” ……什么感觉,是因为处在震惊之中,还是其他原因,松本夏觉得自己在漂浮。 她分不清是在白天还是黑夜,方才一切都是黑蒙蒙的,如今她则要因光线闭上眼,要昏睡过去。 “在一起”不仅代表着“和我交往”,还有“和我结婚”,在装有戒指的盒子出现在她面前时候,松本夏才意识到这点。 “其实我早就应该发现才对。”有一天,她和他还有朋友,三个人在看电影。 第67章 荧幕上,白发的少女奔跑在草丛中,望着黑发的少年将星星吞进口中,这是两位主人公的第一次相遇。 “小枫从来没叫过你姐姐。”一旁的朋友说。 另一旁的他也听见了,嘴角扬起浅笑。 大概松本夏永远不会想明白曾出现在脑袋里的困惑,但也已经不需要了吧。 正如每一个童话故事的结局,他和她,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 一场nba都没看过,努力了(土下座 五一快乐!完结啦www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