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称我为殿下》 第1章 [gl百合] 《请称我为殿下作者:太古季叶人【完结】 文案 东筱宁穿进一本古代abo文中,成为同名同姓的第四皇女。就是时机不巧,此时第四皇女因为在政治斗争中成了弃子,被贬为庶人,缩在贫瘠的海岛上吹风。 不过没关系,东筱宁知道原著剧情,不久之后她就会以第四皇女的身份返回京城,成为皇太女,最后登上皇位。 既如此,当然是要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 …… 迟轩攸的母亲受到奸人陷害,以至于家破人亡。为了复仇,她隐藏自己坤泽的身份,化名小浮,接近那位被贬的第四皇女。 一开始,她只是想借助这位的手达成目的,渐渐地,却将自己的心交了出去,从此再也无法离开。 【阅读指南】 1.alpha=乾元,omega=坤泽,beta=中庸 2.乾元没有多余器官 3.快过年了,决定把脑子当掉,写一点让自己开心的东西 4.阅读过程中如有不适,请及时止损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天作之合 爽文 古代幻想 abo 主角:东筱宁,迟轩攸(小浮) 一句话简介:怎么,你们有意见啊? 立意:热爱生活 第1章 进京 修平十年,三月十四日。 东筱宁站在海边,眺望陆地方向。如果没记错的话,也就是今天,来自京城的使者便会登岛,宣布赦免她这位第四皇女,即日回京。 “殿下,您在看什么呢?”侍女小浮好奇地张望着,可惜什么都没看见。 “没看什么。”东筱宁很随意地说道,“就是觉得今天能见到故人。” “故人?难道也是被贬的?”小浮说着,不由面露愁容。 “你呀!”东筱宁看了小浮一眼,她这个侍女一向天真烂漫,偶尔发愁,倒是令人哭笑不得。 “哦?难不成是京城来人,接殿下回去?”小浮话锋一转,发挥想象力,继续猜测。 东筱宁没有回答,她的表情默认了此事。 不远处站着数名守卫,这些人并不是来保护东筱宁的,反之,她们是在监视东筱宁。整个邗西岛,就是囚禁东筱宁的大号监狱。 太阳不断升高,毒辣的阳光令守卫们开始难受起来。终于,守卫的头领、邗西岛守卫武官上前说道:“殿下,外头太阳大,请移步室内歇息。” 当初贬斥东筱宁的诏书中已经将她废为庶人,可这位守卫武官口中的称呼依旧是“殿下”。给东筱宁维持体面的同时,话里的意思却不是请求,而是更接近命令。 “你们要是觉得累,大可以回去休息。”东筱宁满不在乎地说道,她心安理得地跟小浮躲在遮阳伞下,这伞也是就地取材,用岛上的大片树叶制成,并非来自守卫们的好心。 那位武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面上还是维持平和,继续说道:“请殿下移步室内歇息。” 她说一句,那些守卫们便齐声跟着说一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东筱宁耳中。岛上不只有驻守的官兵,还有平民,传出去,便是东筱宁这位庶人骄横的罪证。 东筱宁不在乎。 守卫们这种伎俩,只能对脸皮薄爱面子的第四皇女产生效果。而她东筱宁是谁啊?她可是二十一世纪饱受工作摧残的年轻人,已经对此免疫。 要说那位真正的第四皇女也真是倒霉,作为现任皇帝最小的女儿,顶级乾元,居然沦为政治斗争的弃子,被贬到这破岛上。而这一切的根源,居然来自第四皇女的祖母,也就是前几年才驾崩的先帝。 十年前,山寇之乱爆发,京师震动。已经当了二十年皇帝的先帝,居然吓得传位给皇太女、也就是当今的皇帝,自己带着少数亲信直接跑了。 平乱之后,先帝重返京城,不甘心当没有实权的太上皇,于是借助太上皇后母家季氏的力量,处处跟现在的皇帝作对。 现在的皇帝册立长女为皇太女,先帝就不停地以太上皇的名义称赞第四皇女的贤德。没有的说成有,有的就得说上天。因此,第四皇女年纪不大,身边就聚集了一大帮失意者和投机分子。 最危险的时候,也就是修平七年,居然传出了太上皇打算逼迫皇帝退位、立第四皇女为新帝的话。作为平息流言的代价,第四皇女在这一年二月被贬。 也是这一年五月,太上皇驾崩。皇帝立刻就以国丧期间饮酒作乐为由,赐死季氏族长,申饬季氏族人。太上皇后成为皇太后,为国守丧,不再过问世事。 这场斗争最终是以现任皇帝的胜利结束。 东筱宁最初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就被政治斗争的冷酷所震撼,对那位第四皇女深感同情。后来,第四皇女重返京城,登上皇位,她还因此高兴了好一会儿,觉得遗憾得到了弥补。结果,转身就穿书,成了这位倒霉的第四皇女。 而且,她穿书的时候已经被贬海岛,能做的事非常有限。那么剩下的时间,就只有等待。 思绪收回,东筱宁感受到守卫武官怨念的眼神,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又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还真是带了一张好面具啊。 “殿下,快看!”小浮忽然指着远方说道。 是船,官船从陆地方向过来了。看那阵仗,来的人可不少。 看来,剧情应该还是按照原来的进行。东筱宁原本担心自己捡了一个侍女会改变什么,现在没有必要担忧了。 第2章 “小浮,我们该回去吃午饭了。” “啊?哦,是,殿下。” 数名守卫立刻跟上,而守卫武官则是望着官船来的方向,面色阴晴不定。 邗西岛地形中间高、四周低,东筱宁的住处就在山脚,就地取材搭建的木屋。下雨的时候,就是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守卫们都是身体强健的中庸,哪怕是第四皇女主动开口,她们也不会帮忙。因为就是要在这种事情上磋磨这位第四皇女,最后是能让她受不了,自我了断,又或者秘密出逃,死于意外。 东筱宁穿来之后,自己动手,改善生活环境,还有小浮这个侍女帮忙,这才勉强过上能吃饱的日子。她不是小气的人,可也没有那么大度。 锅里稀的像是米汤的粥开了,东筱宁抓了一把洗干净的野菜,用筷子搅了搅。没抓到海鲜的时候,她和小浮便用此物果腹。 野菜粥端上桌,小浮给东筱宁盛了一碗,接着才是自己的。二人名为主仆,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这层身份。 东筱宁刚刚端起碗,外面便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洪亮的声音。 “庶人东筱宁出来接旨。” 小浮吓得筷子都掉了,无措地看看门的方向,又看看东筱宁。 “别怕,没事的。” 东筱宁安慰一句,慢慢地起身向外走去。小浮跟在她后面,怯生生的。 宣旨使者名为郑大缘,是皇帝信任的文官,也是个中庸。在古代版abo世界,乾元人数少,坤泽忙着生孩子,人数众多身体强健却又无法生育的中庸便承担起大大小小的事务,任劳任怨。 此时郑大缘看向东筱宁的目光殷切又温和,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诏书宣读完毕,跟东筱宁记忆中的相同,就是恢复她皇女的身份,召回京城。诏书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相是第一皇女也就是皇太女数日前坠马,伤重不治而亡。而剩下的两位皇女都是中庸,按照惯例无法继承皇位,因此第四皇女、作为乾元的东筱宁重新显出重要性。 “殿下,皇恩浩荡,请速速随下官回京吧。”郑大缘躬身将诏书送到东筱宁手中,顺势把人扶起来。 东筱宁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小浮就抢先说道:“现在就回去,那野菜粥不是白做了吗?殿下,还是吃过午饭再走吧。” 闻言,东筱宁险些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道这小浮真是好样的,话说到她心里去了。 郑大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已经看到眼前简陋的木屋,刚才宣读诏书的时候,除了一个陌生的丫头,再不见别的侍从。可见,这位第四皇女是受了何等苛待! “殿下息怒,下官这就处理此事。”郑大缘说完,随后抬高音量,“守卫武官何在?” “下官在。” 守卫武官匆匆走出人群,跪伏在地,浑身战栗。 “命你们护卫第四皇女殿下,你们是如何做的?” “下官……下官知错了!” 守卫武官也知道此时无论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唯有求饶而已。于是,又面向东筱宁,“殿下息怒!殿下饶命啊!” 郑大缘看向东筱宁,此举既然是为了这位第四皇女殿下出气,自然该由人家亲口说出惩罚。 “里面那锅野菜粥,就赏你吧。”东筱宁淡淡地说道。 “谢……谢殿下!”守卫武官对着东筱宁连连磕头。 郑大缘暗暗吃惊,从前第四皇女御下严苛,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她刚才以为这名武官只怕是凶多吉少。现在却只有如此惩罚,难道是第四皇女转变了性子?还是另有下文? “小浮,野菜粥端出来。” “是,殿下。” 小浮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两碗野菜粥连同锅里的一同端出来,放在守卫武官面前,一滴都没有洒。 守卫武官原本庆幸,如今又担心这粥里有毒,怕是另一种折磨方式。她胆战心惊地拿起碗,初时欲哭无泪,吃到后面,只觉得如同喝水一般,撑了肚子。 “差不多得了,走吧。”东筱宁见那守卫武官一副即将撑死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收拾好东西的小浮,便打算离开。 这时候,与郑大缘同行、但是一直冷眼的第二皇女东砚宁忽然开口:“守卫武官玩忽职守,免去官职,五年之内,你就天天吃这个,好好反省。” “是,是,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 守卫武官又对着东砚宁磕头,由于吃太多,行动不便,动作有点滑稽。 东筱宁哑然,这才想起一件事:原来她还是不习惯使用权力。 另外,这算不算性情大变呢?东筱宁想了想,觉得这不算破绽,毕竟她可是经历过从第四皇女到庶人的落差,有点变化也很正常。 东筱宁要带走小浮,没有人提出异议。上船,吃了船上准备的午饭,傍晚的时候登上陆地。此后,便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 行程过半,到达相邦州,小浮看到地方官准备的食物,立刻惊呼:“有毒!” 第2章 怠慢 正在一旁伺候的地方官脸色瞬间大变,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殿下的饮食,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大缘恶狠狠地看向那地方官,东砚宁若有所思,作为潜在的被害者,东筱宁显得异常平静。 小浮则是一脸严肃,指着桌上的菜说:“你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根本不能同时吃进肚子里,否则上吐下泻,会死人的。” 第3章 听到这个解释,原本紧张的人无一不是松了口气。那地方官面色和缓下来,正要辩解,却听第二皇女东砚宁说:“让随行御医过来。” “是。” 御医过来之后,经过细致查验,确定饭菜本身没有问题。不过,正如小浮所说,那几道菜不能混合在一起吃,否则会有危险。 东砚宁摆摆手,令御医退下,随即用严厉的语气问小浮:“你懂医术?” 小浮摇摇头,回答:“我不懂那些,这都是家里老人教的,老人懂的多。可惜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说到后面,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一副要哭的样子。 东砚宁又将视线转向地方官,“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冤枉的!下官冤枉!” 地方官连声喊冤,可这样的话又能有什么说服力?平时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错误,更何况是在招待皇女的宴席上。显然,很难不说一句是别有用心。 “此事我会如实禀告陛下,你自己想想如何解释吧。” 这种级别的地方官,东砚宁无法直接任免,所以只能如此说。而经过这一番折腾,这顿饭就晚了许多。 看着重新端上来的饭菜,东筱宁也不在乎,动起筷子,跟个没事人似的。而且,对于刚才的事,她也没发表任何见解。 是夜,驿站某个院子里。 此处戒备森严,无关人等根本无法靠近。而其中一间屋子点着灯烛,格外亮堂,正是第二皇女东砚宁的房间。 “今日之事,殿下怎么看?”郑大缘坐在对面,缓缓开口。 “意外罢了。”东砚宁漫不经心地说,“最多,是地方官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是庶人东筱宁,承受如此羞辱,也就罢了。可如今她是第四皇女,代表皇室,皇室尊严岂容如此挑战?”郑大缘声音一肃,语气也变得冷酷。 “郑大人说的有理,是我见识浅薄,令大人见笑了。”东砚宁态度转变非常快,言语之间也多了一丝敬意,好像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郑大缘嘴唇翕动,斟酌着用词,“殿下似乎,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这过去的事当然是指在当年的太上皇和皇帝的斗争之中,东砚宁姐妹几个都站在皇帝母亲这一边,而东筱宁最为特殊,居然得到了太上皇的扶持。在东砚宁等人眼中,这自然是背叛。 现在,只是因为皇太女意外身亡,东筱宁的过错便不再追究,一纸诏书降下,即日回京。这其中恐怕不仅仅只有姐妹间的仇怨,还有中庸对乾元的嫉妒。 郑大缘几乎等于是明说了这件事,而东砚宁脸不红气不喘,甚至面部表情都没有多少改变,只是说:“皇太女虽然不在了,却还有血脉,太女妃临盆那一天,若是生下乾元,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殿下……” 郑大缘语重心长,有很多想说的话,偏偏都卡在喉咙里。在这场皇位继承人的斗争中,她一个臣子能做的也有限。 可明眼人都应该知道,与其去赌太女妃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乾元坤泽还是中庸的孩子,不如早早确定第四皇女东筱宁的地位,这样更有助于江山的稳固。 话题无法继续下去,郑大缘选择告辞。 室内只剩下东砚宁的时候,她忽然对着某个方向说:“你觉得如何?” 那个方向隐约出现一道身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脸。此人是东砚宁的暗卫,闻言便反问:“比起第四皇女的变化,殿下还是更在意陛下的态度?” 东砚宁便笑了,“我那个妹妹,几年不见,的确有些变化,这不要紧。重要的,还是陛下的态度。若是陛下不喜欢,唯一成年的乾元皇女又如何?照样只能面对悲惨的命运。” 暗卫说:“从刚才郑大缘的态度来看,她作为陛下心腹,还是很看好第四皇女,这或许也是陛下的态度。不过,陛下的态度总是因时而变,等到太女殿下唯一的血脉诞生,恐怕还有变化。” 东砚宁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想跟第四皇女走太近。不过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蓄意下毒?还是真的只是意外?” 暗卫回答:“是意外。” 东砚宁皱眉,“我大虞的官员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 暗卫说:“此人乃是走了外戚明氏的门路,才有这个位置,德不配位,意料之中的事。” 东砚宁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外戚明氏就是她另一位母亲、现任皇后的母家。当年,她的皇帝母亲为了对抗太上皇和季氏,扶持了明氏。如今季氏算是倒了,明氏便成为朝堂之上唯一的外戚。 明氏提拔起来的人,还是投鼠忌器啊。 …… 东筱宁往床上一躺,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小浮过来。 小浮一脸为难地说道:“殿下,还是不要了。您是千金之躯,我怎么能躺在您身侧呢?” 东筱宁故作不悦地说道:“这是什么话?在岛上的时候,难道我们没有同床共枕吗?” 小浮闻言,便懊恼起来,小声地说:“那还不是因为……还不是因为只有一张床……如今这里可有两张床,小浮就在外头伺候就好。” 东筱宁不再说话,干脆就盯着小浮,似乎她不同意,这目光就不打算收回。 终于,还是小浮认输了,老老实实地走过来,像以往一般躺在东筱宁身侧。中庸和乾元躺在一起,并不能造娃,因此也无需有什么心理负担。 第4章 东筱宁这才高兴了,她拉过被子盖好,准备睡觉。 “殿下……那个……” “什么?” “就是今天的事,您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你是说下毒的事?” “殿下也认为是下毒?” 小浮大惊,当即坐了起来。 “没那么严重。”东筱宁摆摆手,示意小浮躺下,直到对方照办,这才说:“这种程度的怠慢,也算不得什么。反正,她们看不惯我,也不能真的做点什么,就这么相看两厌呗。” “殿下……” 小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替东筱宁感到委屈,只是作为一个侍女,就连这一点,似乎也不配了。 “睡吧睡吧,吃饭睡觉,才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事。”东筱宁说着,很快就进入梦乡。 “……”小浮听着身边越发平稳的呼吸,偏过头去,确定对方是真的睡着了,这才侧身背对着,神色在某个瞬间发生了微妙变化。 次日,照常起床,继续朝着京城进发。 三月十九日上午,抵达目的地。 前来迎接的队伍显然等待已久,当场宣读了诏书,大意是不必入宫觐见,而是直接将第四皇女东筱宁交给康宁亲王照管。 康宁亲王是皇帝最小的妹妹,生下来的时候是个中庸,所以成年后按照惯例送到军中,一路摸爬滚打,在平定山寇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皇室成员只有执掌军队才会封王,她满足了这些条件,对皇帝姐姐付出了足够多的忠心,才有了今日地位。 只是,如此安排显然有点出人意料。郑大缘不禁面露困惑之色,而东砚宁的反应却是平淡的很。 作为当事人,东筱宁坦然接受。按照原书剧情走向,在已故皇太女的血脉生下来并且确定是中庸之前,她的待遇不会发生根本性改变。 小浮不知道剧情,她为东筱宁今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只是软禁而已,又不会少了吃喝。”东筱宁出声安慰,她掀起马车的窗帘一角,看向那个繁华的京城,看到了扬起的尘土。 “软禁?”小浮咂摸着这个词,她不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加惆怅。 事情如东筱宁所说,她被安置在一座别院中。这座别院是康宁亲王府邸的一部分,守卫森严,派了仆人过来伺候。除了不能走出去,其他方面的待遇还过得去。 倒是小浮忧心忡忡地说:“殿下有了这些人伺候,就用不着小浮了。” 东筱宁不由板起脸,“说什么呢?我本来打算把她们赶走的,可是赶走了她们,这院子里的活儿难道你来干?还是不要累着我们小浮了。” 听闻此言,小浮这才高兴起来,又连连对东筱宁的体贴表示感谢,直接把东筱宁逗笑了。 这样子的日子过了好些天,东筱宁不曾主动要求见谁,而康宁亲王果然也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只是没想到有一个人会自动找上门来。 “我的好妹妹,你果然还活着,别来无恙啊。” 第三皇女东沐宁,也是东筱宁的亲姐姐,刚刚走进这个院子,就开始大声说话。 第3章 入宫 东筱宁原本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听到这话,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她属于魂穿,因此继承了原身的肉身和记忆,一看到那张脸,心头便涌起不悦。 这似乎是来自原身对东沐宁的厌恶,毕竟,在从前那些年,这两人的关系不算好。甚至在某些时候,直接针锋相对。 所以,大概率是来者不善。 “三姐啊,长姐不在了,要是我也死了,你想好要掉多少眼泪了吗?”东筱宁一开口,就是直戳对方要害。 “你!”东沐宁气得怒目而视,她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的,现在气得心都乱了,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望着那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小浮惊讶之余,不免对东筱宁露出崇拜的眼神,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东筱宁只是笑,接着就继续享受阳光。 这边,东沐宁怒气冲冲地离开,便直接进宫拜见皇后。刚好,第二皇女东砚宁也在场。 “母后,东筱宁她不知好歹,女儿去看她,她居然拿话来唬人。”东沐宁说着,又是生气又是撒娇,就差跺脚了。 “怎么回事?给母后说说。”明皇后原本一脸和善,此时神情一肃,便显出上位者的威严。 东沐宁便将自己去见东筱宁的场景说了出来,复述那些话的时候,她自己说着说着,这才后知后觉品出味道不对。只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便仍然作出恼怒的样子。 东砚宁则是沉默不语。 “哼!”明皇后冷哼一声,愤怒之余,居然没有立刻说什么。过了良久,她才问东砚宁:“是你去岛上把她接回来的,说说吧。” “回母后的话,四妹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情,性情有所改变,也在情理之中。还望母后宽宏大量,饶恕四妹这一次。”东砚宁避重就轻,没有评价东沐宁转述的话。 “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为她说话吗?”东沐宁立刻就表达了不满,“皇室里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乾元不成?难道就只有她有资格继承皇位?” “住口!”看到两个女儿开始争吵,明皇后怒喝一声,随后面色和缓,对东砚宁说:“砚宁,你嫂子临盆在即,此事当为目前第一要务。你也要上心,好生护卫,莫要让奸人得逞。” 第5章 “是。”东砚宁恭顺地说道。 “母后不要担心,只要嫂子生下一个乾元,就没有东筱宁什么事了。到时候,还叫她去岛上过日子。”东沐宁说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听说东筱宁临走之前罚了一个守卫武官喝野菜粥,到那时候,就她天天吃这个。” 东砚宁悄悄观察明皇后的表情,明显没有要责备的意思。也就是说,明皇后本人对东沐宁的提议是默认的。这样一来,皇帝和皇后显然是站在不同立场。 “母后,砚宁有一事不解,为何将四妹交给康宁亲王照管?照例,不是应该直接接进宫吗?”东砚宁趁机问出这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东沐宁也好奇地看向明皇后。 “一开始,你们母皇的意思,的确是要把她接进宫来,说是宫里才妥当。可我不这么认为。”明皇后解释起来,她不仅仅只是想说这个,“你们想啊,当初她以罪人之身被贬,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成了唯一的乾元,就可以既往不咎,那皇室尊严何在?国法何在?” 看着两个女儿,明皇后语重心长地说:“交给康宁亲王照管,不过是比放在那荒僻小岛上好一些,仍旧是叫她好好反省的意思。” 东砚宁便明白,这是仍然对东筱宁有成见,倒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没过多久,姐妹俩一起离开皇后宫中,到了外面,东沐宁便生气地对东砚宁说:“二姐,你怎么替她说话?难道打算叛变不成?” 东砚宁不想跟她争执,转身就要走,却被抓住了衣袖。 “别走!二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想脚踏两条船罢了,反正不论是谁当上皇太女,都是你的姐妹,都可以荣华富贵过一辈子。可我告诉你,别人可以,她东筱宁不成!”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讨厌她。” “……” 如果是这样,那又有什么好说的?东砚宁语气淡漠地说道:“放手。” “哼!” 东沐宁冷哼一声,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她自然就放开对方。 “我们一起去见嫂子吧。” “去就去!” 二人一起去了东宫,见到了身怀有孕的太女妃。 这位太女妃姓明,两位母亲,一位是现任皇帝陛下的亲妹妹,另一位是明皇后的亲妹妹。这桩联姻,是亲上加亲的政治联盟,当事人还很恩爱,可谓美谈。只是随着皇太女意外坠马身亡,这一切都蒙上了阴影。 太女妃看起来很是惆怅,初时大家随意聊了几句。后来,竟然直接问起东筱宁的事,这令姐妹二人同时感到为难,于是只好出言安慰。 “听说她这些年过的很不好,当真?”太女妃如是问道。 原本跟东筱宁针锋相对的东沐宁,此时居然感觉到无话可说,而东砚宁则是直接陷入沉默之中。 “是了,怎么会过得好呢?那样荒僻的海岛,那么多见利忘义的人。当初第四皇女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是让她身边的人给揭发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可是话里有话啊。 东沐宁悄悄看向二姐东砚宁,此刻她是真的后悔来这一趟,还不如出去玩呢。 …… 对于康宁亲王的突然到访,东筱宁没有任何准备。人家既然来了,东筱宁也只好用康宁亲王为她准备的茶叶,招待康宁亲王了。 “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康宁亲王环顾四周,明明是自己的房子,却好像在打量别人家。 “还好,没什么不习惯的。”东筱宁语气随意,其实她是挺满意的。 此时二人相对而坐,就连小浮也被打发到外面,看起来很适合说点什么隐秘的话题。果然,随后康宁亲王便拿出一张口供,“看看这个。” 东筱宁快速扫了一眼,发现是有人企图在她的饮食中下毒,结果让康宁亲王府里的卫士给抓住了,才得了这么个东西。不过这份口供可没说是受人指使,只说是不喜欢当年东筱宁嚣张跋扈的样子,特意来报仇的。 “真是个很好的理由啊。”东筱宁感慨一句,将那份口供推了回去。 “你不怕?”康宁亲王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东筱宁。 “吃一顿饭,过一刻日子,就算是现在死了,死了也就死了。”东筱宁直接把贵族们忌讳的字眼挂在嘴边,脸上的表情更是无所谓极了。 这样的反应出乎康宁亲王预料,她试探着问:“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这些年意志消沉,以至于此?” “都有。”东筱宁不做选择,直接用这样的话来堵康宁亲王的话。 “……”康宁亲王紧紧盯着东筱宁,似乎很想看透东筱宁的内心,只是这终究是徒劳罢了。 此时局势不明,康宁亲王也不愿意多说,很快就离开了。她将这件事写成奏疏,如实上报皇帝。 别院内。 “殿下,可吓死我了!”小浮捂着心口,似乎刚才康宁亲王的到来,令她感受到巨大压力。 “别整天死呀活呀的,这不是还活着吗?”东筱宁笑着说道,摆摆手让小浮收拾茶具,她自己则是靠在椅子上,微微出了神。 在这个没有外卖没有网购的地方,整天待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的确有点郁闷了。东筱宁无聊之际,开始回顾剧情,她阅读速度快,一目十行的,很多记忆不够深刻的片段都已经忘记,更别说那些细节问题了。 第6章 按照原书剧情,太女妃临盆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努力回忆,却记不得了。 …… 修平十年四月十五,太女妃临盆,生下一女,是为中庸。 按照大虞开国以来的惯例,中庸不能生育,故不能继承皇位。此前那些殷切期盼皇位继承人诞生的人们,都陷入不同程度的慌乱中。 四月十六日,在康宁亲王府邸住了快一个月的第四皇女东筱宁奉诏入宫。 “女儿拜见母皇、母后。” “平身。” “谢母皇、母后。” 东筱宁起身,看着端坐在宝座之上的皇帝,还有坐在一旁的明皇后。 书中世界没有男人,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两位母亲,除了皇室,普通人家其实没有“母皇”“母后”这种明确区分两位母亲身份的称呼。至于普通人是怎么区分的,作者没说,东筱宁也不知道。 “筱宁,你可知错?”明皇后率先开口,语气非常严厉,眼神也是不善,便是殿内侍奉的宫人也感到莫大压力。 东筱宁平静地迎上明皇后的目光,原身残留的情绪波动告诉她,这段母女关系实在不好。 在原书剧情当中,上头坐着的这位皇帝属于雄才伟略的那种,她的妻子明皇后,则属于权力欲望非常旺盛的那种。两人搭档,将整个国家掌控在手中,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的挑战。 当年的第四皇女东筱宁就是因为站在这二位的对立面,所以才会那么惨。但现在不同了,不是吗? “女儿知错,从前种种,都是女儿的错。”东筱宁语气坦然,这样看起来不像是在认错,反而像是有恃无恐。 “你以为,东宫没有继承人,这皇位就会落到你头上?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明皇后抬高了音量,上位者的气息满溢而出。 东筱宁立刻就知道,这恐怕是下马威。她心中不服,也不辩解,只是冷笑着看向明皇后。 “陛下,我看着孽障还是不知天高地厚,该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子,叫她长长记性。”明皇后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厌恶。 “皇后,这就不必了吧?”说了句“平身”之后就一直充当旁观者的皇帝终于说话了,她眉眼之间带着英气,在残酷权力斗争中胜出,息怒不形于色,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异常平和。 东筱宁心中冷笑,正想着嘲讽的话语,忽然觉得大脑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变模糊。腿脚也发软,站立不住,摇摇晃晃便要倒下。 失去意识之前,东筱宁似乎看到皇帝从座位上起来,嘴里还说了什么,只是她已经听不清了。 第4章 探望 “启禀陛下,是中毒。” “中毒?” “是一种慢性毒药,一般加在饮食之中,剂量很小,不易察觉。一旦毒发,也很容易诊断为普通病症,可谓杀人于无形。” 皇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沉吟道:“多长时间了?可还有救治办法?” 御医躬身答道:“回陛下的话,根据臣的经验,殿下中毒时间不超过一个月。或许是下毒之人太过心急,剂量把控不好,以至于殿下提前毒发。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有一线生机。” “全力医治,务必治好了。” “臣定当倾尽所能,不负陛下重托。” 皇帝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御书房。那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康宁亲王,一个是郑大缘。 “臣有罪。”康宁亲王在得知事情经过之后,立刻跪下请罪。 “这种下作手段,才是叫人防不胜防啊。亲王何罪之有?还要请你花些时间,好好调查清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才是。” “臣遵旨。” 康宁亲王已经完全抬不起头来,原本以为抓住几个刺客和一个想要下毒的家伙,就可以保住第四皇女的平安。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谢陛下。” 康宁亲王虽然起身,侍立一旁的姿态却是恭敬极了,不像战功赫赫掌握军权的亲王敢,倒像是宫里的侍从。 皇帝喝了一口热茶,慢慢地说:“你们都是朕信任的人,给朕出个主意。万一第四皇女有个好歹,这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康宁亲王刚刚缓和片刻,此时不由又倒吸了一口冷气。事关大虞的将来,这可不是能说的。 郑大缘更是直接沉默不语。 皇帝平静的目光扫过二人,“无妨,说说看。” 康宁亲王不敢开口。 郑大缘思量片刻,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启禀陛下,按照皇室惯例,皇位在乾元之间传承。如今除了第四皇女,距离皇室嫡系最近的一支,是成裕县主。” 皇帝面色如此,示意郑大缘继续说下去。 “只是,成裕县主的先人是先皇胞妹,与陛下血缘关系甚远。若是考虑血缘关系,其实还是陛下两位坤泽妹妹更为合适。只是一来我大虞至今还没有坤泽登上皇位的先例,二来,先皇当初令两位公主外嫁,所生之女一律随驸马姓,便是不准二位公主继承皇位的意思。” 郑大缘停顿片刻,酝酿了一下语气,才接着说:“若是第四皇女有个三长两短,臣建议陛下纳侧妃。唯有陛下的亲骨肉,方才能继承大统,君临天下。” 康宁亲王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有想到能听到这样的建议。这究竟是郑大缘自己的想法?还是陛下的想法?她立刻就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 第7章 皇帝面色如常,不置可否。 …… 皇后宫中。 明老太太这次进宫,是来当说客的。不过在说出真实目的之前,还得说点闲话。 “你们家老四,那是个不孝的。从前就跟季氏勾搭在一起,惹出多少事来。好在苍天庇佑,陛下英明,拔了这根毒刺,留她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如今回来了,又叫人毒倒,可见苍天有眼,也不肯留这祸害。” “母亲,不要说了。” “我偏要说。我知道你不想听到那个名字,索性我连名字都不提。当初生她的时候,难产,你险些失了性命。侥幸活下来,也无法再生育了。否则,就凭帝后恩爱,再有七个八个乾元坤泽,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何至于有今日为难?” “……” “如今这孽障是不行了,你膝下只剩下两个中庸,中庸如何能继承大统?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妹妹豫舟跟安城公主成婚以来,生了这么多孩子,乾元也有,坤泽也有。从前是希望亲上加亲,所以把一个坤泽给了太女殿下为妃。如今太女不在了,太女妃又只生了一个中庸,这顶什么用?” 明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说起话来,每一个都很清晰,气势也足,皇后想插话都没办法。 只听这老太太继续兴冲冲地说道:“安城公主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她的孩子就是皇室血脉。豫舟是你的妹妹,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不过是借个肚子生下来罢了。要我说,就从你妹妹这些孩子中间,选一个作为你的孩子,跟陛下说说,改了姓,将来给你养老,就这么继承大统如何?” 说到后面,老太太已经完全藏不住笑意了。 明皇后沉下脸,忽然冷声问:“给筱宁下毒,不会是母亲你的决定吧?” 老太太吃了一惊,随即愤怒地说道:“那么个孽畜,老太太我怎么会脏了自己的手?便是要取了她的性命,那也是名正言顺,一刀就了结了。” 明皇后顿时觉得头痛不已,她倒是不怀疑明老太太派人给东筱宁下毒了,只是心乱如麻,“母亲别说了,让我静静。” 明老太太满脸堆笑,“为娘的知道,这事也不容易。可这大好江山,总不能让跟咱们家没关系的宗室得了去吧?皇后娘娘好好考虑考虑,我这就告退。” 令明皇后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有作出决定,这消息就传了出去,引起了满城风雨。第二皇女东砚宁、第三皇女东沐宁也急匆匆地进宫。 “母后,外面说的是真的吗?” “母后您真的要从几个表姐妹中挑选继承人?” “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事外面传遍了,不但有朝臣过来打听消息,就是几个表姐妹也有过来询问的。还有人问,母后到底看上了女儿哪一个表姐妹,她们想要去送礼,也好知道该送给谁。” “放肆!” 明皇后怒喝一声,两个女儿立刻就默契地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明皇后一口气慢慢地顺了,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东沐宁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倒是乐意,只是怕有些人不乐意。” 东砚宁观察了明皇后的表情,才慢慢地说:“倘若四妹有个不测,母皇这一脉断绝,按照惯例,是可以从宗室中选一贤明乾元作为养女,继承大统。到时候,明家送出一个坤泽登上后位,岂不是照样能维系明氏一族荣华富贵?” 东沐宁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只是嫁个女儿,跟咱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东砚宁便看着东沐宁,不再言语。 东沐宁初时还觉得奇怪,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是说血缘关系,谁比得上她们的亲妹妹、明皇后的亲生女儿呢? 眼看着两个女儿都沉默了,明皇后心里叹了口气,终于问道:“第四皇女如何了?” 这是传出第四皇女中毒之事以来,明皇后第一次主动询问此事。 东沐宁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倒是东砚宁回禀道:“听说已经醒了,就是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女儿有悄悄问过御医,说是不碍事。” 明皇后想了想,就摆摆手说:“我累了,你们去看看她吧。” “是,母后。” “是。” 姐妹俩从皇后宫中出来,四下无人之时,东沐宁埋怨道:“你为什么偏偏提起这件事?害的我又得跑一趟。” 东砚宁奇道:“你当真希望四妹就这么死了?” 东沐宁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东砚宁又问:“你知不知道,如今有朝臣上书,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纳侧妃?” 东沐宁当场气得变了脸色,“是谁?我要打死她!” 大虞的皇后是拥有政治实权的皇后,不是成天躲在后宫的女人,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争宠的事。只是皇后并不总能是一定生出继承人,所以这时候就需要能生继承人的侧妃。当然,按照一贯的说法,这个继承人只是借了侧妃的肚子生下来,本质上还是皇后的孩子。 侧妃制度,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皇位顺利传承。是否使用,取决于当时的皇帝皇后是怎么想的。因此,东沐宁的反应才会会这么大,她甚至认为这是对两位母亲感情的羞辱。 东砚宁则显得平静很多,她说:“就因为你反对,所以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第8章 东沐宁顿时哑口无言。 二人沉默地来到承佑殿,第四皇女在皇宫昏倒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四皇女殿下刚刚睡下了,恐怕要过几个时辰才能醒过来,二位殿下来的真是不巧。”一个高阶女官站在大殿外面,挡住了二人的步伐。 东砚宁认识这位女官,知道她是皇帝陛下身边信任的人。不仅仅是这位女官,还有周围这些伺候的宫人卫士,显然也是从皇帝陛下身边过来的。要是问皇帝是什么态度,这就是态度了。 “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难道连面都见不到?”东沐宁没想那么多,立刻就开始发火。 “二位殿下一定要见,也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女官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 “你!” “三妹,住口!” 东沐宁还要发火,却被东砚宁阻止。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请成全。” “二位殿下,请随我来。” 步入大殿,隔着纱幔,东砚宁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东筱宁,果然是熟睡的样子。一旁还有侍女,是东筱宁从岛上带回来的那个。 原本打算就这么敷衍过去的东砚宁,立刻就有了新的主意。 第5章 家宴 东筱宁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说话,那声音却是卡在喉咙里。 小浮见状,说了一声“殿下醒了”,便连忙倒了一杯温水,一手扶着东筱宁,一手拿着杯子送到对方唇边。 东筱宁喝了半杯,整个人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又说饿了。立刻就有宫人将一直温着的粥送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咂咂嘴,说想吃肉。 “吃大块的肉,最好是香喷喷的。” “是,殿下,这就吩咐御膳房准备。只是恐怕会需要些时间,请殿下用一碗粥,垫垫肚子。” “拿走拿走,没胃口。” 东筱宁偏过头去,无意间看到了那边桌子上摆的点心,就说:“那个,拿过来我尝尝。” 点心送过来,东筱宁吃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又吃了一块,“小浮,这个好吃,你也吃。” 小浮连忙出声婉拒。 食物下肚,东筱宁也恢复了精神,就靠在床头,对小浮说:“我倒是有点后悔把你带到京城,让你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可不容易。” 小浮说:“只要能在殿下身边,小浮就觉得很好很好了。” 接着,她环顾四周,确定宫人们都在外面,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康宁亲王查了殿下中毒这件事,说是某个姓季的家伙,因为怨恨,想要皇室血脉断绝,所以买通了王府的厨子。亲王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错。如今,那人已经伏诛,殿下不必再担心此事。” 东筱宁微微一笑,什么叫“一时疏忽”?多半是康宁亲王没那么在意罢了。如今她躺在这承佑殿里,饮食有专人负责,入口之物都是经过试吃确认无毒才送过来的,这才是没有给人可乘之机。 “小浮啊,既然是调查,她们会把你叫过去,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的。” 小浮毫不犹豫地回答,接着说:“亲王还说,小浮伺候殿下用心,以后仍然伺候殿下,还叮嘱小浮要好好劝一劝殿下,希望殿下不要继续自暴自弃,要振作起来才是。” 说到这里,小浮眼里闪过担忧之色。同时,还有不易察觉的微光闪动。 “自暴自弃?”东筱宁琢磨着这个词,她最近好像是有一点这个意思。主要还是上辈子卷的太厉害,落下了心病,这辈子不想奋斗了。 小浮又说起第二皇女东砚宁叫她出去的事,“两位皇女前来探望,因为殿下已经睡着了,也不好叫醒殿下,所以两位皇女就远远地看了一眼。后来,二皇女殿下又唤小浮出去,细细地问了殿下的事。” 小浮记忆力很好,绘声绘色地说起当时情景,见东筱宁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更加用心,还学起东砚宁说话的语气。 东筱宁忍不住笑了,不是因为这迟到的关心,而是因为小浮在认真逗她开心。毕竟这些天,她清醒的时候也很少下床,日子实在无趣极了。 “哎呀,要是我能好一点,倒是可以出去走走呢。” “殿下这话认真的?” 小浮眼睛一亮。 在她们都没注意的角落,有人将主仆二人的对话一一记下,呈送到皇帝面前。 …… 御书房。 皇帝将一份奏折递到明皇后面前,“这是弹劾相邦州知州的折子,说她在任上,昏聩无能,惹出许多笑话。老四回来时经过相邦州,此人亲自负责膳食,一桌子菜,居然有好几种不能同时食用之物。这样的人,也能治理一州之地?” 明皇后快速浏览一遍,“如此,的确不合格,陛下是打算罢免此人?” 皇帝闻言,抬眼看着明皇后,“我倒是想呢,只是此人是明氏一族推荐的,如此,恐怕有伤明氏颜面啊。” 明皇后眉头一皱,不由攥紧了那份奏折,“这也忒不像话了,我一定会转告母亲,好好约束明氏族人。” 皇帝会心一笑,“若能如此,那便最好。季氏的例子就在前头,明氏也该想想如何才能保住长久的富贵。” 明皇后当然知道皇帝的意思,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免又想起之前明老太太所说。经过这些天,消息肯定早就传到皇帝耳中,那么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第9章 “陛下,我妹妹豫舟和安城公主众多女儿当中,哲岫最为出色,又是乾元。我想着,要不把她接进宫里,住一段时间?” “亲戚家的孩子,偶尔住几天自然也没什么。咱们虽然是皇家,也并非无情。只是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吧?成年乾元入宫居住,恐怕招人非议。” 明皇后仍然不死心,继续说道:“这倒是是我疏忽了,只是我实在疼爱这孩子,想给她好的。这个年岁,也该有个一官半职了。不知可否向陛下求个恩典呢?” 皇帝静静看着明皇后,二人年少相识,互相扶持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可以说知己知彼,她又怎么不知道枕边人的真实想法?只是有些话一旦敞开了说,只怕是会伤害这么多年来的感情。有些事情,就得皇后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确定新的东宫之后,就让她做东宫伴读,皇后以为如何?” “这不妥。” 明皇后觉得拐弯抹角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说:“外头那么多流言,陛下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请给我一个明白话。” 此时皇后气势极强,语气也是强硬,这是多年共同掌权带来的结果。之前小心翼翼的试探,在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皇帝只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豫岚啊,在我百年之后,这至尊之位,还得是我们的孩子,才有资格啊坐上去啊。” “豫岚”是明皇后的本名,皇帝此举无疑是唤醒了皇后某些久远的记忆,脸上也跟着出现缅怀之色。 “陛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筱宁。不,我讨厌这个孩子。”明皇后也选择说了心里话,“若是我们的睿宁还在,何至于此?” 说着,一向强势的明皇后居然直接掉了眼泪。 皇帝见状,赶紧起身,拿出帕子为皇后擦拭泪珠,“睿宁的事,只是个意外,这也是没办法的。你不要太伤心了。” “只是意外?当真是意外吗?”明皇后忽然激动起来,“难道不能是某些人心有不甘,所以制造了所谓的意外,害死了我们的睿宁。若是没有这件事,那个孽畜如何能活着回来?” 皇帝沉默了。 关于皇太女东睿宁意外坠马一事,经过反复调查,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意外。皇帝本人已经接受这个结果,而明皇后明显是耿耿于怀,到目前为止因为迁怒而死的人,已经不下数十。 若是一定要从阴谋论的角度来说,谁是最大的获益者,谁就有动机。那么,因为皇太女之死摆脱了流放生涯的第四皇女东筱宁,显然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可是这些天,通过对东筱宁的监视,皇帝认为这个女儿大概率是没有那个心思的。明皇后这话,算是重新勾起皇帝的心事。 “罢了,宫中许久不曾举行家宴,把哲岫那孩子也叫过来,大家见见面,高兴高兴。” …… 五月,天气逐渐变热。 东筱宁已经有闲情逸致在承佑殿门口晒一小会儿太阳,观赏观赏皇宫的风光。一座活着的皇宫,跟已经死去的皇宫,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殿下,皇后宫中派人过来,说是家宴,请殿下过去,真的要去吗?”小浮趁着别人不注意,一脸担忧地说道。 “这个时节,应该会有很多新鲜水果吧?皇后宫里肯定是有最好的,我想尝尝。”东筱宁露出向往的神色,“小浮,你要是害怕,就留下,我自己去好了。” “不不,小浮不是害怕,小浮只是担忧殿下安危。既然殿下都不怕,小浮当然要跟在殿下身边。”小浮连连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东筱宁也不再说什么,她知道这小丫头有自己的倔强,也不是轻易能说服的。 因为东筱宁现在属于大病初愈的状态,所以皇帝特意赐了轿辇。这对东筱宁来说,是很新鲜的感觉,她忍不住借助这个优势观察皇宫布局。从记忆中搜索到的部分,跟亲眼所见,还是有很大不同。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东筱宁遥遥看见一年轻贵族在众人的簇拥下行走,那可真是光彩夺目。她一时想不起那人名字,下了轿辇,才猛地想到一个名字。 明哲岫,安城公主和驸马明豫舟生的乾元,从小就长得漂亮,在同龄人中人望很高。 东筱宁步入大殿之中,只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心里正奇怪这皇宫的避暑设施也太厉害了,猛地对上宝座之上皇帝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这是迟到了? “虽说是家宴,不必拘礼。可四妹妹你也太傲慢了吧?皇祖母、母皇、母后可都到了,你为何姗姗来迟?” 东沐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此时格外刺耳。而随着她话音落下,原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人,也纷纷将目光挪过来。 一时间,东筱宁体验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 第6章 斥责 这次家宴阵容着实强大。 在权力斗争中失败,又因为太上皇驾崩,于是从“太上皇后”变成“皇太后”的季太后,今天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不过,看向东筱宁的眼神可以说意味深长。 皇帝、皇后就不用说了。皇帝一贯是平静的样子,而皇后只要见到东筱宁,不论之前心情多么好,此时都会变得糟糕。 安城公主和驸马明豫舟显然因为最近皇位继承人的事而变得意气风发,尤其是安城公主,那打量的眼神,实在很容易叫人难受。 第10章 修城公主比安城公主要低调很多,她的驸马来自季氏,二人在之前的斗争中没少成为出气筒。最近明氏风头正劲,她二人也不敢触这个眉头,因此看向东筱宁的眼神隐约多了一丝同情。 康宁亲王孑然一身,中庸不能生育,这辈子考虑自己一个就够了。因此,她的态度显出淡漠。 这些都是东筱宁的长辈。 同辈之中,在座的有第二皇女东砚宁、第三皇女东沐宁,安城公主和驸马生的几个孩子,修城公主和驸马生的几个孩子。两位公主作为坤泽,生育能力强悍,并没有将所有的孩子都带过来。 年轻人还不擅长掩饰情绪,或许也是不屑于对东筱宁进行掩饰,因此能看到更多直白的东西。 一下子就收集了这么多信息,东筱宁有一种遭受到狂轰乱炸的感觉。她记得自己可是按照那位高级女官制定的出发时间,一路上没耽搁地赶过来,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可她还是迟到了。 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压力,东筱宁选择挡在小浮前面,“东筱宁拜见皇祖母,母皇,母后。” 也没有主动请罪,反正迟到的事就这样了,你们要是想给我定罪,随便。东筱宁心里这样想着,面色如常。 大殿内非常安静,落针可闻。 几秒钟后,才听皇帝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入座吧。” “谢母皇。” 东筱宁找到自己的座位,她跟皇女们安排在一起。分餐制度之下,每个人面前的佳肴都是相同的。 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皇后跟着说了几句,皇太后没有什么要说的。鉴于皇太女过世没多久,大型的歌舞是没有的,小型的舞蹈表演,大家乐一乐,那是有的。 皇太女妃不愿来,大概也是不想看到这种场面吧。 要是独她一人伤心,那便煞风景了。 东筱宁品尝着面前的美食,家宴上的菜色要丰富许多,味道嘛,有的还行,有的只是看起来好看。皇家菜肴,面子大过里子,还得考虑食材啊礼仪啊等等一堆问题,“好吃”这个标准,往往放在最后。 桌上有新鲜的荔枝,东筱宁吃了一个,微酸,倒是唤起了记忆深处的味道。她继续剥荔枝吃,有的甜,有的酸,大概是季节的问题,这荔枝的口感也受到了影响。 席间,长辈们说着漂亮话,不时举起酒杯。年轻一代则是将注意力放在歌舞上,也有兴致来了,主动表演才艺,引起满堂喝彩的。 东筱宁在这些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她真的像是专程过来吃饭的,注意力大部分时候在美食上。有好几次,那些故意挑衅挑毛病的话说出来,她只当没听见没听懂。对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又气又恼。 “听说筱宁表姐在外边吃了不少苦头,回来以后就性情大变,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呢。”一个小辈发出如是感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大家听见。 东筱宁抬眼看过去,对方是安城公主的女儿,姓明。她便叹了口气,“是啊,我这次回来,也是想明白了。这人呐,活着挺好,死了也没关系。所以趁着现在还有的吃,多吃几口。”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甚至发自肺腑,那一刻的情绪无比真实。但是传入旁人耳中,尤其是在场诸人大半都有百八十个心眼子的情况下,这些话语就耐人寻味了。 明皇后是第一个发怒的,“孽障!你这是喝了多少?竟然开始胡言乱语!” 东筱宁刚才已经把话说完了,她现在就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就坐在那里,也没按照大家认知中的惯例,离开座位请罪什么的。 此时,歌舞已经停了,乐器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第二皇女东砚宁一个眼色过去,乐师也停下来,并且退到殿外。 好端端的家宴,气氛立刻严肃起来。 这时候,明哲岫离席,朝着皇后的方向拜了拜,“请皇后娘娘息怒。” 见状,一众明氏、季氏的年轻人纷纷跟随,嘴里都说着“请皇后娘娘息怒”之类的话,并不曾替东筱宁求情。 东沐宁给了自家姐姐东砚宁一个眼神,也加入那些年轻人之中。 东砚宁环顾四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才站出来说道:“皇祖母,母皇,母后,还有在座的各位长辈,四妹她此前为奸人所害,身中剧毒,如今余毒未清,恐怕已经伤了脑子。因此有些疯言疯语,还请宽恕一二。” 有了东砚宁这话,就是东筱宁继续坐着大吃大喝,也不用担心没有台阶给上位者下。只是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东筱宁便又多了一个被人议论的理由。 明皇后原本看到明哲岫站出来说话,心中一喜,只是后来看到自己两个亲生女儿的样子,心中又不悦。她正要说什么,却听一旁的季太后开口了。 “先前,第四皇女东筱宁在京城时,是何等意气风发,有观相者说,那可是人君气度啊。没想到区区数载,竟然变得如此模样,当真令人唏嘘。” 一番感慨之后,季太后便向着皇后说道:“这孩子可怜,皇后何必如此苛责她?反正已经养废了,继续留着也花不了几个钱。若是皇后实在不喜,今后这孩子每年的用度,便由我这个老太太负责,如何?” 这番话说的明皇后脸色极为难看,东筱宁只能默默感慨,还是老人家战斗力强啊。 第11章 眼看着季太后和明皇后开始了对峙,现场谁也不敢劝架,末了,还是皇帝自己站出来说道:“母后说笑了,第四皇女是我们的女儿,自然由我们照料。您老人家颐养天年才是,怎么好叫您操心这些事?” 季太后虽不言语,眼中却已经有了得意。自从先帝驾崩,她的日子过得越发不顺心。今天恐怕是这几年最痛快的一天了。 “第四皇女大病初愈,还是回去歇着吧。” 皇帝刚刚说完,此前负责将东筱宁送进来的女官,立刻就将她请出去。而走之前,东筱宁把剩下的荔枝连同盘子一起端着带走,对那些人的目光采取无视的态度。 回去的时候是走路。 东筱宁一边走一边想,要是按照原著剧情,她这个第四皇女必将登上皇位。可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人人都可以上来踩一脚,又是凭什么登上皇位? 此前她一直认为这件事的助力来自皇帝,因为皇帝是真的需要一个乾元继承她的位置。可眼下看来,皇帝本人对东筱宁也不算太好。虽然没有达到明皇后那种厌恶的程度,心存芥蒂也是有的。 想了一会儿,东筱宁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回到承佑殿,四下无人之时,她便将小浮叫过来,“尝尝这个荔枝。” 小浮立刻拒绝,“殿下喜欢的东西,我怎么可以——” “是特意给你留的。” 东筱宁说着,将一颗荔枝剥了皮,送到小浮嘴边,“啊——张嘴。” 小浮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乖乖咬住那颗荔枝,然后她脸上表情就变得很精彩。 东筱宁不解,奇怪地问:“怎么了?” 小浮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东筱宁,直到吞咽完毕,吐出荔枝核,这才说:“殿下骗人,这么酸的东西,怎么可以说好吃?” 东筱宁觉得自己应该趁机说几句安慰的话,不过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浮又气又恼,又不敢跟东筱宁置气,于是就变成气鼓鼓的样子,模样可爱极了。 “哎呀,幸好你是个中庸,要是个坤泽,这个样子恐怕要迷死人咯。” “殿下莫要取笑小浮。” “我是说真的。” 小浮便不说话了。 东筱宁摸了摸肚子,“刚才没吃饱呢,也不知道菜上完了没有。算了,叫御膳房准备晚膳吧。” “是,殿下。” 过了一会儿,那名高阶女官便进来说道:“殿下自从住进承佑殿,饮食用度等同于陛下。前些日子有朝臣上书,认为这与制度不合,且因为殿下随时传膳,御膳房不得不提前多份食材,此乃奢侈之风,宜禁绝。” 东筱宁靠在椅子上,幽幽问道:“所以,是以后不管饭了?要是不管,这宫里的残羹剩饭都在哪儿?劳烦告知,以后我主仆二人就靠这个为生了。” 女官面不改色,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请殿下即日出宫,住到归仁坊去。” 原书第四皇女十岁赐宅院,从此可以结交朝臣,建立自己的势力,那时候的宅子就是在归仁坊。不过,女官说这次不是,“殿下的新宅院,原本是罪臣的宅子,籍没之后,一直空着,如今已打扫出来。” 罪臣的宅院,这位皇帝陛下对女儿的态度还真是忽冷忽热啊。 “现在就走?” “是。” 第7章 门前 说是罪臣的宅院,其实也不差,好几进院落,还带一个风景不错的小花园。能看出临时收拾出来的仓促,没有杂草丛生也就是了。 东筱宁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问从承佑殿一直跟出来的那位高级女官:“赵尚宫,我在这里的一切开销,你负责?” “是,殿下。” 赵敏悉不卑不亢的回答,“殿下在这的一切,都由奴婢负责。” 东筱宁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宫人和卫士,立刻就明白这处府邸跟承佑殿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她也因此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思,打压保护一体化。 “软禁吗?” “殿下说笑了,在这里,您可以自由行动。” “哦?” 东筱宁微微抬高了音调,那就是说,她可以随时去拜访任何人,那些人也可以随时登门拜访。不过,见了谁,都说了什么话,恐怕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果然,喜欢玩弄权术的皇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东筱宁不是那位真正的第四皇女,躯壳还在,装的可是另外一个灵魂。她有自己的意志,她自然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活。 …… 安城公主府邸。 这段时间,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马车和轿子直接把门前的路给堵住了。有人埋怨这是京兆尹不作为,连路都修不好,提议把公主府邸对面那户人家的院墙给拆了,以拓宽道路。只是一调查才发现,对面也是权贵人家,此事只好作罢。 然而这户人家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居然认真地打起要拆自己院墙的主意,还把消息主动送到公主府邸。这可直接把驸马明豫舟给吓到了,赶紧叫停了此事。 “你慌什么呀?别人奉承咱们,那也理所当然的事。”安城公主喝着茶,满不在乎地说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么尾巴翘上天去了?今后还不知怎么着呢!”明豫舟气得一屁股坐下。 “怎么?你还敢对我发脾气?”安城公主放下茶杯,语气陡然变冷,“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先皇的亲生女儿,当今皇帝的亲妹妹,我的女儿,那自然是也是皇室血脉。继承皇位怎么着了?谁敢说句不同意?” 第12章 “你到底是糊涂了还是疯了?大虞的国姓是东,哲岫跟我姓明,姓氏就是继承权!明家人,什么时候有资格继承皇位了?”明豫舟也是气的不行,说完这些,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安城公主也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听到这里总算冷静了一些。可她毕竟是个爱面子的,这次调子起的这么高,轻易服输认怂可不行,于是也不说话了。 这时候,外头传来她们女儿明哲岫的声音。 “女儿给两位母亲请安。” 其实是明哲岫在外面听到这二人吵架的声音,心中大为担忧,又听到后面冷了场,担心影响母亲们的感情,这才主动站出来说话。 “是哲岫啊,进来吧。” 随着安城公主话音落下,明哲岫也整了整衣裳,缓步走进室内。 “二位母亲,祖母打发人过来,说要登门拜访,这会子估计已经到门外了。”明哲岫恭恭敬敬地说道。 “哦?那得赶紧去迎接。”明豫舟即可起身,顺带瞥了安城公主一眼,见对方同样站了起来,心中稍安。 明老太太女儿很多,她常年住在老宅,平时喜欢往女儿们的住处走动。这次过来,身边还跟着女儿和孙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堵在了安城公主府邸外的大街上。 “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啊?敢挡在这儿,活得不耐烦了吧?”明家的奴仆在前面开道,跟人起了冲突。 “嘿,我管你是谁家的?大家都在这里排队,怎么,你还想插队啊?”对方也是丝毫不怕,气势汹汹地回敬了几句。而且这些话还说在周围人心坎上,导致那些看向明家队伍的目光又多又不善。 “不长眼的东西!”明家的奴仆骂了一句,气得扬起马鞭,只是这一鞭尚未落下,前面人群便起了骚动。 原本围的水泄不通的街道,不知怎么的,就清理出一条路来。安城公主府邸的大管家亲自上前,恭恭敬敬地说:“请随我来。” 在公主府大管家和卫士的引导下,明老太太乘坐的马车畅通无阻地来到府邸前面。那里,安城公主、驸马明豫舟,还有她们的几个女儿都已经在等着了。 明老太太下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笑容满面地进了府。 路人侧目,纷纷议论起来。 须臾功夫,好端端一条街道,又堵上了。 东砚宁、东沐宁姐妹骑马而来,刚刚好遥遥看见刚才明老太太进府那一幕。待她二人靠近时,已经跟那些马车轿子挤在一处,寸步难行。 东沐宁便吩咐手下说:“告诉公主府的人,就照着刚才那样,清理出一条路来。” “是,殿下。” 那人往前跑去,钻进人群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却是哭丧着脸,说:“回殿下的话,小人没用,连管事的面都没见到。只有一个小管事,说什么公主殿下正在会客,如今怕是没工夫见外人了。叫咱们在外面等一等,还说若是等不起,那便是没诚意。” 东沐宁勃然大怒,“你没说我是谁吗?哪个奴婢敢这么大胆?” “小人说了,那人却说,公主殿下其实吩咐了,今天不见外客。还说刚才的话是往客气了说,说小人不懂事,非要刨根问底,所以便没有好脸色了。” 东沐宁气得说不出话来,扬起马鞭,望着安城公主府邸的方向,怒目而视,终于还是一鞭抽在马背上。 “二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东沐宁离去,东砚宁也没有阻拦,她同样望着安城公主府邸的方向,思考片刻,便调转马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进发。 …… “好孩子,让祖母好好看看。”明老太太拉着明哲岫的手,仔细端详一番,那笑容都快把皱纹都填满了。 此时客厅里除了安城公主本人,皆是跟明老太太有血缘关系的明家人,大家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有喜色。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出几分谄媚。 明老太太笑着笑着,忽然就感伤起来,“哎呀,这么好的孩子,想到你不久以后就得管别人叫祖母,我这心里啊——哎呀!” 这老太太捶着胸口,明豫舟却只觉得有一只大锤子捶在自己脑袋上,嗡嗡作响,连忙提醒道:“母亲,慎言!” 安城公主却是毫不在意,并没有加入惊诧的行列。而明家的小辈,则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这话有什么不妥。 自然地,明老太太瞪了明豫舟一眼,“怎么?难道你认为我说错了话?我哪里说错了?你们都说说,来评评理。” 谁不知道明老太太是个难缠的,她目光一扫,便是安城公主也不愿多说,何况是旁人。至于明豫舟,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很想劝说一下这位老母亲,奈何有些话不方便说,有些话又没想好怎么说,急得额头上汗珠都冒出来了。 “豫舟啊,你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安城公主的驸马,这么多孩子的母亲,又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整天怕人。今天外面那热闹样子,我早就听说了,如今亲眼见了,又有面子,又得了里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给明老太太这么一说,明豫舟忽然觉得做个哑巴也挺好的。 “陛下已经把那个孽障打发出宫,没有回到从前的宅子,反而安排在一个罪臣住过的地方。而且,戒备森严,等同软禁。这是什么意思?这说明陛下根本不在意那孽障的死活,心里已经认定了我们哲岫。” 第13章 明老太太说到高兴的地方,又轻轻拍了拍明哲岫胳膊,满脸慈爱。 …… 东砚宁到达归仁坊的时候,这边要冷清许多。当年上皇驾崩、季氏倒台,许多住在此处的权贵都受到牵连,至今还空着诸多宅院,包括东筱宁曾经的府邸。 仅仅只是在大街上瞥一眼,就可以透过倒塌的大门看到里面半人高的杂草。当初抄家的时候,是直接破坏了府里的建筑,连地砖都撬起来,理由是怀疑里面藏着第四皇女谋反的证据。 当然,谋反的证据是没有找到,僭越的罪名倒是列了长长的二十七条。甚至还有人说这座府邸有皇气,能出人君,因此抄家时的破坏实际上是在针对这些皇气。 东砚宁回忆着往事,又忍不住去想:或许当年关于皇气的说法,是真的呢? 这座第四皇女曾经的府邸也有门前车水马龙的时候,只是也比不得东砚宁今日在安城公主府邸外所见所闻。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或许是看到东砚宁在这里停留太久,随行的侍从忍不住轻声提醒道:“殿下,第四皇女如今不住在这儿了。” “我知道。” 东砚宁思绪收回,她今天是跟东沐宁约好,一起去安城公主府邸见明哲岫,联络联络感情的。现在,此事不提也罢。 第8章 探问 东筱宁还是很怕热的,尤其是在这个没有空调的时代。而赵尚宫也是有本事,居然给送来了冰块等一系列避暑工具,令第四皇女轻松享受夏日清凉。 比如,东筱宁现在就啃着冰镇西瓜,桌子上还有冰镇荔枝。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家宴看她爱吃,居然隔几天就送几斤过来。 东筱宁也曾经向赵尚宫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这些都是陛下的恩典”。 虽说帝后一体,然而在实际当中,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实在是有着明显区别。赵尚宫这样说,只能说明东筱宁现在名义上拥有了两位母亲,可是能感受到的母爱,大概还是只有一份。 “启禀殿下,第二皇女来了。” “二姐来了,快请快请。” 话说的很热情,可东筱宁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一直到东砚宁进来,她才丢下西瓜皮,接过小浮递过来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 东砚宁不动声色地将室内情况打量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东筱宁身上。 “请坐。” 东筱宁只是稍微抬了抬手,另外的侍女已经端着热茶上来。 东砚宁坐下,她现在看起来的样子,就是欲言又止。于是,只好端起茶杯转移注意力,只是这茶又烫,便只好放下。 良久,东砚宁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现在的你,让人感觉陌生。” 东筱宁毫不迟疑地反问:“我们之间很熟吗?” 东砚宁说不出话了,她很容易就从这句反问联想到过去姐妹间的关系。因为太上皇的偏爱而造成的嫌隙隔阂,在情况最危急的时候完全站在不同的阵营,直接敌对。最后是漠视对方被流放,甚至还隐约觉得这样的惩罚不够。 这些,当然能令人怨气满满。而说起根源,还是权力之争。人就无辜吗?若是从前,东砚宁当然不会考虑东筱宁的处境和感受,现在却自然而然地想起这件事。 东筱宁倒没有想那么多,她刚才那句话纯粹就是因为东砚宁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因此有必要回应一句有杀伤力的话。从东砚宁的反应来看,这句话当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二皇女殿下,尝尝这个荔枝。”东筱宁决定客气一下,示意小浮将那盘荔枝端过去。 小浮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情愿,就差直接说“我家殿下爱吃的,怎么能给别人”。可她不能拂逆东筱宁的意思,只能磨磨蹭蹭地端起荔枝,麻利地送到东砚宁身边。 东砚宁自然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她故意当着小浮的面,拿起一颗荔枝,慢吞吞地问:“四妹喜欢吃这个?” 明明以前不喜欢,还说这个劳民伤财,是奢侈的象征。甚至,曾经的第四皇女还提议停止进贡南方的荔枝。 这应该是一项仁政,但既然是由太上皇支持的第四皇女提出,那么它自然就是荒谬的,理所当然被皇帝的支持者反对。甚至,反对的人还给第四皇女扣上了“违背祖制”的帽子,因为荔枝作为贡品,是从开国皇帝时就已经开始的制度。 现在的东筱宁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正如部分人对她的判断:性情大变。 不但如此,面对东砚宁别有用意的询问,东筱宁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有点敷衍,又像是理所应当。 东砚宁剥开那颗荔枝,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以她对贡品的熟悉,此物应该是送进宫的同时,也送到了这里。 小浮看见东砚宁真的拿起一颗荔枝,脸上的表情险些就要控制不住,目视东砚宁将之吃下去,更是一副内心都在滴血的样子。 “四妹,你从外头带回来的这个小丫头,实在太不懂规矩了。” “我喜欢。” 东筱宁靠在椅子上,眼神已经冷了,“您老人家来这里有什么事?没事的话,也可以到处逛逛。我很累,不想招待客人。” “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东砚宁起身,见东筱宁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更没有叫旁人帮着送客。她便自己离开,那位赵尚宫倒是跟了上来。 第14章 “我这个妹妹,最近怎么样了?还是昏迷的时间长,清醒的时间短?” “回殿下的话,四皇女殿下起居与常人无异。” “四皇女是乾元,这个年纪的乾元,也该有个坤泽了吧?你们有准备吗?” “回殿下的话,兹事体大,奴婢不敢做主。” 东砚宁觉得这座宅院实在太小,需要走远一些才能说话,好容易说了几句,这就到大门附近了。她停住脚步,看着那位赵尚宫,慢条斯理地说:“四皇女殿下不是小孩子了,身边只有一个中庸伺候,未免不妥。你既然是这里的大管家,就该用点心。” “谢殿下提点,奴婢受教了。”赵尚宫躬身行礼。 东砚宁转身出了门,早就有侍从牵着马过来。她上了马,回头看了第四皇女如今居住的府邸,门上并没有表明主人身份地位的牌匾,可那持刀的英武卫士,已经说明了不凡。 赵敏悉站在台阶上,目送东砚宁一行离去,直到那些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转身进府。刚才东砚宁的话,的确令她有些想法。中庸没有后代,可还有姐妹,有一个围绕在身边的完整利益群体,她并不是独自一人在宫中。 只是,眼下局势尚未明朗,还是稳妥些为妙。 回到厅中,赵敏悉神色恢复如常,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的情绪波动。 “人走了?” “是,殿下。” “我好困,要睡一会儿。小浮。” “哎,来了,殿下。” 赵敏悉目视小浮搀着东筱宁去了隔间的凉榻躺下,从更衣脱鞋到细致地盖上薄被,每一个举动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妥帖自然。而在平时,第四皇女其实也很迁就这个奴婢。 第四皇女喜欢这样的吗? 午睡需要一个非常安静的环境,东筱宁又讨厌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因此大家很自觉地退了出来。夏日的蝉本该凶的很,此处却不闻其声,正是躲在暗处的卫士已经将之驱逐处置。 小浮守在廊下清凉处,打了个哈欠,便靠着柱子打算假寐一会儿。 “小浮,我能向你请教一点儿事吗?”赵敏悉来到小浮面前,和颜悦色地开口。 “赵尚宫。”小浮急忙起身,却被对方用眼神和动作阻止,而她余光已经瞥见,其余伺候的侍从似乎特意走的远了一些,心中立刻生出警惕。 “别怕,我看你服侍殿下服侍的好,而我们这些人呢,就总有做的不妥帖的,因此想问问你。”赵敏悉把姿态放的很低,就在一旁坐下。 “赵尚宫,您说笑了,我并没有那么懂服侍人,是殿下对我太宽容了。”小浮脸上堆着笑意,笑里藏着一丝不好意思。 “能让殿下喜欢,本来就是天大的本事。从前,我还没见过殿下这样喜欢一个人呢。”赵敏悉继续说道。 “您以前也伺候过殿下吗?”小浮反问。 “我虽然没有在殿下跟前待过,可我是宫里的人啊,这几位殿下的脾性,还是知道一点。”赵敏悉笑盈盈地说道,“殿下这次回来,的确有很大改变,我也是怕犯了忌讳。听说这几年都是你在岛上陪着殿下,此事当真?” “是。”小浮点头。 “难道就没有旁人了?按理说,当地官员还是要安排人过去伺候的。”赵敏悉一脸奇怪地说道,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我不知道。”小浮摇摇头,“我见到殿下的时候,殿下就是孤身一人。” 赵敏悉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眼中同时流露出痛心与同情,她看着小浮,“这样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小浮脸上出现回忆之色,下意识般点点头,随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摇摇头。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真的吗?” 小浮一时激动,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随后下意识地捂着嘴,同时看向某个方向,生怕吵醒了东筱宁。好在,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 赵敏悉只是给了小浮一个肯定的眼神,便没有再说什么。 关于小浮的来历,在此前的讯问和调查中,已经有了结论。就是第四皇女东筱宁前往邗西岛的路上,从海里救起来的姑娘,说是渔夫之女,出海打鱼遭遇风浪,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之后,跟着第四皇女上岛。 小浮天生一张美人脸,若是乾元或者坤泽,肯定是颠倒众生的存在。可惜是中庸,魅力自动减少一半。这样的喜欢,除了那张脸,曾经患难与共也占了很大的部分吧? 赵敏悉细细掂量着,思考着,想象着第四皇女喜欢的类型。今日发生的事当然要如实上报,包括第二皇女东砚宁提点的话,也包括她刚才跟小浮的对话。这些只要稍微修饰一下,就可以隐藏赵敏悉那隐藏在后面的心思。 当然,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凑上去,搞不好适得其反呢。 而此时,无人看见的角落,侍女小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是那一瞬间,明明是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了。 第9章 无礼 皇后宫中。 皇帝斜靠在榻上,对皇后说:“有人说,既然安城公主的女儿有资格继承皇位,那么修城公主的女儿,也该有这个权力。都是朕的妹妹,也不好厚此薄彼。所以,我问了季氏,你猜怎么着?她们也推荐安城公主的女儿,倒真是谦虚啊。” 明皇后摇扇子的动作一顿,“陛下的意思,是我明家人实在太跋扈了?” 第15章 皇帝笑着说:“我倒是想说这个意思,又怕皇后忧心。前段时间,安城公主府邸外边很是热闹,就连我们的砚宁和沐宁,也进不了门呢。” 明皇后继续轻轻摇动手中团扇,殿内凉爽,此物不过装饰而已。她说:“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沐宁生了好大的气,又哭又闹的,不像话。” 皇帝说:“这两个孩子平时也没什么事可做,叫她们跟着康宁亲王学着带兵,也不用心。我很想训斥两句,就是怕话说重了,让人会错了意,徒增烦恼。皇后慈爱,倒是可以教教这两个孩子。” 明皇后不满地说道:“陛下这话里,一句两句的,总是在说我不识大体。既然如此,陛下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说着,明皇后就把团扇朝皇帝身上一扔,这可把近前伺候的宫人吓坏了。 倒是皇帝全然不在意,伸手抓住团扇,仔细端详片刻,慢慢地说:“皇后真是念旧之人,要是没记错,这是五年前,我送给你的吧?” 明皇后冷哼一声,“陛下记性当真是不错。” 最近二人感情重新升温,这种周期性的活动有时候对人的影响是真的很大。 皇帝自己摇着团扇,“我朝惯例,姓氏即是继承权。哲岫虽然好,到底是年纪大了些,把自己当明家人的时间也太长了。一定要收养一个,还得找年纪小的,从小养在身边,这样才有感情。” 明皇后不语,算是默认了此事。 一旁伺候的宫人恨不得把眼睛蒙起来、耳朵也赌上,这样的深宫秘闻、国家大事,知道了,就等于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偏偏躲避不开,只能提心吊胆。 “这天也越来越热了,该寻个避暑的去处。皇后,今年依旧去畅漪园,如何?” “听陛下的安排。” “把孩子们都带过去吧。” …… 修平十年七月,御驾启程,前往京郊的畅漪园避暑。照惯例,会在此一直待到深秋。 东筱宁原本正筹划着上哪儿去玩,结果就忽然接到了去畅漪园的命令。她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街道,因为已经清过场了。 本来还兴致勃勃,忽然就有点无聊。 “殿下,尝尝这个。”小浮送上一盒点心。 “不吃了。”东筱宁偏过头去,一副厌倦的样子,开始闭目养神。 “殿下~”小浮凑近上前,“试试嘛。” “不吃。”东筱宁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瞧着小浮。 “可是殿下平时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吃吃吃吗?”小浮面露困惑之色。 “……”凭借彼此之间的了解,东筱宁知道,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她完全睁开眼,“学坏了,小浮。” “殿下既然不喜欢,那小浮就收起来,等到殿下喜欢的时候,小浮就再拿出来,绝对不会提起殿下曾经拒绝这件事。” 小浮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闪动着狡黠的光,叫人不忍心移开视线。 东筱宁看着也觉得喜欢,不过她还是继续闭目养神。 所谓“不解风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畅漪园,这里是模仿南方园林建筑修建的园子,其中皇帝日常办公的区域,却是按照皇宫的庄严模样修建。当然,不至于像是京城里的皇宫那般严肃,反而多了些许活泼。 东筱宁被安排住进凭雨轩,身边伺候的还是赵敏悉这些跟着她从承佑殿里出来的。她也不计较什么,反正自己去找心腹实在是太麻烦了,既然这些人干的还不错,那就继续干呗。 短暂的休整过后,东筱宁就习惯了畅漪园的生活。这里比京城气温要低几度,园中植物很多,她养成了傍晚外出散步的习惯。每天看着夕阳缓缓沉下,心中难免有些感触。 她那美好的童年似乎就是这样一去不复返。 这日,东筱宁照旧在园中散步。她的路线没有任何规律,不过经过几次碰壁之后,对于某些没有得到命令就不允许靠近的区域,自然就是下意识地远离。 好在这园子足够大,倒也不至于因此减少了运动量。 “小浮,那边有只猫在抓鱼,我们过去看看。”东筱宁说着,就快步走过去。 这片区域做了假山和小瀑布,河流蜿蜒,能看见里面人工放养的鱼儿。一只个头硕大的狸花猫匍匐身子,保持着狩猎姿态,眼睛紧紧盯着水面。 一条巴掌大小的鱼儿优哉游哉地游着,距离狸花猫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了,但丝毫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东筱宁停在一个不会影响猫咪狩猎的位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小浮则是大气都不敢喘,那副紧张的样子,就好像是她自己在抓鱼捕猎。 随从们也很识趣地停在后面,没有一人敢上前打扰。 就在狸花猫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忽然一颗石子落入水中,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狸花猫和那条鱼中间的位置。 于是,鱼儿和猫咪同时受惊,鱼儿快速游走,狸花猫则是一个大跳到了最近的大石头上,看了一眼,随后钻入假山中,消失不见。 东筱宁正想着是谁这么缺德,抬眼一看,只见对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前段时间生下中庸女儿的太女妃。扔石子的显然就是太女妃身边的一个贵女,此时正在冲这边露出挑衅的眼神。 瞬间就失去交流的意愿,东筱宁转身就走。 第16章 “四皇女殿下,这位可是太女妃,你见了嫂子难道也不行礼?” 身后传来的声音只是让东筱宁加快步伐,走的更快而已。原身对这个嫂子没什么好感,那种记忆深入骨髓,而现在的东筱宁只是看了一眼,心中的同情便如同那只被惊走的狸花猫一般消失不见。 按理说,失去了皇太女,太女妃应该处于伤心状态。可刚才所见的太女妃,哪里有多少伤心的样子?那光彩照人的模样,倒像是新婚不久呢。 望着离开的东筱宁,皇太女妃明哲音并没有挽留,只是抬手制止了试图叫住对方的身边人。 “听说第四皇女回来以后,就性情大变,我原以为是夸大之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啊是啊,从前的第四皇女虽然倨傲,可该有的礼仪却从不曾短缺。如今这不知礼数的样子,倒像是从乡下来的丫头。” “或许是流放海岛这些年伤了根本,以至于忘了如何做人。” “难怪外头都说咱们家的哲岫更适合继承大统,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到身边人的议论越来越过分,皇太女妃明哲音这才开口道:“天也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是,太女妃殿下。” 这一行人很快便回到皇太女妃的住处,此时,以明老太太为首的诸多明家人都到了。这是皇帝的特许,因为不久之后将为皇太女妃生的孩子举行百日宴,准备热闹热闹,冲一冲喜。 明老太太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忍不住说道:“这孩子命苦啊,生下来就没了一位母亲,若是个乾元,将来还有希望继承大统,偏偏是个中庸。” 这样的话就这么冷不防在大厅里响起,大家私底下悄悄议论,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可就这么说出来,着实令人难堪。 驸马明豫舟当时就吓得变了脸色,赶紧叫了一声:“母亲!” 这种时候,就连提醒的话也不好开口。 皇太女妃居然面色如常,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明老太太丝毫不在意,接着又说:“等这孩子的姨母将来继承大统,给她封个亲王,这辈子也能好好地过。” 同来的安城公主终于受不了了,她说:“母亲这是错了,大虞的姓氏代表继承权,称呼区分亲疏。所谓同姓为姑母、祖母,异姓为姨母、外祖母。能够继承大统的,只能是这孩子的姑母。” 明老太太一副这才想起来的样子,也不觉得尴尬,“是了是了,是我这老太太高兴糊涂了。好孩子,等你哲岫姑母将来登上大位,就封你为亲王,好不好啊?” 襁褓中的孩子毫无预兆地,居然哭了起来。这一哭,好处是打断了这危险又大胆的话题,坏处是原本和乐的气氛立刻就蒙上了阴影。 安城公主寻了个由头,自己把驸马明豫舟给带走了。 皇太女妃哄了好久的孩子,这才消停下来,大家此时也没了交谈的意愿,于是纷纷告辞离开。明老太太也在家人的搀扶下,由宫人引路,朝着畅漪园外而去。 路过凭雨轩的时候,明老太太忽然驻足,问引路的宫人:“往年这里都空着,今年是住了什么人?” 宫人看了一眼,回答道:“是第四皇女。” 明老太太瞬间来了精神,“这孽障回来这么久,也不曾拜见我这老太太,听说刚才还对皇太女妃无礼,可见目中无人。今日正好,倒是要去教训教训这孽障。” 第10章 责问 东筱宁正在吃晚饭,忽然就听说明老太太来了,下意识就想到傍晚时的事。她发现自己对这个明老太太的感情很复杂,这还是受到原身的残留情绪影响。 出于好奇,她说:“请到前厅相见。” 不一会儿,东筱宁也走了出去。她见到了明老太太,这是她现在的外祖母,一个看起来精力旺盛的老太太,眉眼之间带着异于常人的严厉,尤其是打量东筱宁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 “见过老太太。”东筱宁微微欠身,便算是行礼了。 “好啊,这么多年在外头,回来第一次见外祖母,就是这样的态度。”明豫织语气刻薄,话里不但在说东筱宁不懂礼数,那嫌弃的语调也是不加掩饰。 东筱宁看向此人,她知道明豫织是明氏一族的爵位继承人,此人搀扶着明老太太,后面还跟着几个明家后辈。不过,明哲岫却不在场。 “主要是太久没见到外祖母,也不知外祖母还记不记得我,所以就生疏了。”东筱宁辩解了一句,当然,话里并不客气。 不就是阴阳怪气吗?谁还不会呢。 “孽障!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明老太太突然发怒,她还没有老到需要拄着拐杖的地步,手里却拿着一根装饰品,此时拿出来便要打人。 东筱宁眉头一皱,便往后退,顺手抓住小浮一起,同时喝了一声:“赵尚宫!” 有人闹事你管不管? 赵敏悉带着宫人上前,又是劝说又是阻拦的。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明老太太地位崇高,不宜动粗,还是明家人多势众,打不过。总之,赵敏悉这边很快便落入下风。 东筱宁顿觉情况不好,反正不能坐着挨打,于是拉着小浮就打算朝外面跑去。这凭雨轩就一扇门,要是被堵在后面可不好办。 只是东筱宁刚刚迈出步子,那明老太太却是身手矫健,一拐杖探了过来。东筱宁伸手去挡,顺势就抓住了拐杖的一端,只一用力,明老太太便倒在地上。 第17章 “哎哟,天杀的!你个不孝的孽障,敢打你外祖母了!” 那嚎哭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直传到院墙外面。 很快,皇后赶到此处,同行的还有安城公主和驸马明豫舟,第二皇女东砚宁、第三皇女东沐宁,就连明哲岫也在。 “跪下!” 简单了解事情经过之后,明皇后就直接将矛头对准东筱宁,语气严厉的程度,对待犯人也不过如此。 “不跪,我没有错。” 东筱宁目视正前方,看着明皇后的眼睛,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 大厅内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明老太太此时已经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明豫织给她顺着气,二人都有得意之色,同时又表露出对东筱宁的不满。 明家年轻一辈神色各异,看起来多半是站在自家人这边。 安城公主一副看戏的态度,驸马明豫舟看起来有点紧张,想说什么,有纠结着不敢开口。 东砚宁、东沐宁姐妹二人,姐姐眉头紧锁,妹妹看上去也站在明家人这一边。 整个形势,其实对东筱宁非常不利。可若是低头,就能有活路了吗?东筱宁心里憋着一口气,今天就是要倔强到底了。 明皇后打量着东筱宁,目光逐渐变冷,“看来是这几年没长记性,罢了罢了,养而不教,是我的错。今天,我就好好尽一尽做母亲的责任。” 说罢,明皇后抬高音量,“来人,将第四皇女拖下去,打,给我重重地打,不认错就直接打死!” “母后,还请息怒!”东砚宁急忙站出来求情,并且拦住了要上前拿人的卫士。 “母后息怒!”东沐宁迟疑片刻,也站了出来。 “第四皇女年轻,言语不知轻重,还请皇后娘娘息怒,从轻发落才是。”明豫舟掂量着用词,也出来求情。 “皇后娘娘息怒。”明哲岫跟着说道。 余下众人,虽然态度有所差别,却没有求情的,反倒是明豫织责备道:“砚宁,沐宁,皇后娘娘惩罚你们的妹妹,是为了她好。你们出面阻止,这就是不知道长辈的苦心。难道不看看你们的外祖母,被气成什么样了吗?” 说到后面,明豫织还干哭了一声,不过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明老太太也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东砚宁、东沐宁姐妹,没有了往昔的慈爱。 东砚宁眉头皱得更深了,东沐宁面露尴尬之色。 幸好这时候赵敏悉跪在地上说:“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奉陛下旨意照管第四皇女殿下,殿下的一饮一食,一举一动,都要向陛下禀报。您若要处置第四皇女,奴婢不敢说什么,只是要取了第四皇女性命,恕奴婢不敢从命。” 这半带威胁的话语,成功吸引了明皇后的怒火。 “你这是在教本宫做事?” “奴婢不敢。只是陛下仅剩下三女,三女之中,又仅有这一个乾元,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赵敏悉低下头去,这时候并不敢对上明皇后的眼,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若是什么都阻止不了,将来仍然受到迁怒,那也是命。 其实这样的话在平时还是很管用的,只是在众多明家人面前,这么多人一心认为明哲岫更适合那个位置,对东筱宁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 尤其是明豫织看到明皇后犹豫了,她立刻跟明老太太交换了眼神,站出来说道:“皇后娘娘处置自己的女儿,于公于私,都合情合理。这位尚宫身为宫中女官,难道连这些也不明白吗?” 赵敏悉抬起头,她不愿跟明豫织爆发冲突,只是恭恭敬敬地等待明皇后吩咐。 大厅里忽然静了下来,这种宁静就像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征兆,压的令人喘不过气来。偏偏这时候,外面传来两道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炸响。 “皇太后驾到。” “陛下驾到。” 外面有序的脚步声快速逼近,大厅内众人也都按照规矩做好迎接准备。 “参见皇太后!参见陛下!” 重新落座之后,皇帝缓缓开口:“朕在路上听说了这边的事,怎么,皇后要杀人?” 明皇后道:“第四皇女目无尊长,本宫打算使用家法,若是教不好,那便不留这孽障在人世。” 这一番话显然是积攒了诸多怒气,并不是随口说说。皇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皇太后抢白。 “都说坤泽能生,我这一辈子只生了四个,每一个都养大了。自然,每一个都不错。皇后正好也生了四个,死了一个,如今又说是废了一个。我的女儿当然不会有错,所以这一定是皇后的错。皇后不反思自己养育女儿是否有不妥,怎么还怪起小孩子不懂事?” 皇太后这一番话挑衅意味十足,原本跃跃欲试的明家老太太和明豫织都识趣地闭嘴,旁人更是把眼睛看地上,根本不敢参与这种最高权力的战斗。 唯有东筱宁,她居然认真地看着,还在观察这些人的情绪变化。 于是,她吸引了皇后的怒火。 “砰”地一声,一个茶杯掷出,落在东筱宁脚下,摔的稀碎。 紧紧跟着东筱宁的小浮吓了一跳,就是东筱宁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躲避危险,眼中满是困惑和不悦。 明皇后这时候才说:“一个碎了的杯子,就算是重新拼好,也没有办法恢复原样。伤痕累累,摆在桌子上只会难看,不如丢掉的好。” 第18章 皇太后冷笑一声,丝毫不肯示弱,反而说道:“就这一个杯子,碎了就碎了,皇后要是这么想,也就罢了。” 东筱宁只觉得背脊上窜出寒气,她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一个摔碎了的杯子吗? 眼看着对话越来越僵硬,皇帝便出来打圆场,“皇太后颐养天年,这种小事,就交给皇后处理吧。皇后,你说说看。” 随着皇帝的眼神暗示,明皇后也终于作出妥协,“第四皇女目无尊长,即日送回京城,闭门思过。另外,削减用度,只准按照旁支宗室的份例供应。” 皇帝没有再反对,此事交给明皇后指定的人去办。东筱宁提出放走小浮,偏偏小浮又不肯。 “孽障,你还不如一个奴婢有情有义。”明老太太骂了一句。 于是,小浮便跟着东筱宁一起,连夜出发,离开了畅漪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按照一开始的意愿处置东筱宁,明皇后这一夜居然失眠了,直到天光大亮,才有些睡意。 皇帝不忍心打扰皇后,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才穿上衣服,便收到了急报。 “启禀陛下,护送第四皇女回京的队伍遭到歹人袭击,伤亡大半,第四皇女不知所踪。” “什么?” 皇帝又惊又怒,不由抬高了音量,这就将刚刚睡下的明皇后彻底惊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说清楚。” 明皇后在宫人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慢慢走了出来。 “回陛下、娘娘,当时天太黑,看不清路,也不知来人是何方神圣,只知道对方一阵冲杀,押送的队伍就乱了。后来,后来也没找到人……” “废物!什么样的人敢冲杀官军?什么样的人又能冲杀官军?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第11章 逃亡 清晨的阳光散落在林间,营造出一种特别的氛围。 东筱宁坐在树下,看着小浮送来的食物,久久不语。她脑海中再次出现夜里的情形,朝着京城前进的车队,突然杀出的刺客,还有—— 手刃数人的小浮。 那个柔柔弱弱、差点儿淹死在海里的小浮,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 可若是没有这样的手段,东筱宁恐怕早就死在乱军之中,现在尸体已经凉透了。 她心情复杂。 小浮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她轻声说:“吃点东西吧,殿下。” 或许是印象已经发生了变化,哪怕现在的小浮努力作出一副什么都没变的样子,两人之间的相处氛围还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胃口。” 东筱宁偏过头去,看向树林深处。这里距离官道很远,当时她们从官道跑到羊肠小道,最后钻进树林里,这才获得喘息之机。 现在是又累又饿。 东筱宁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小浮,“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大虞境内,应该可以做到行动自由吧?何必跟在我身边呢?” 小浮语气坚定地说:“我不会离开殿下。” 对视的那一瞬,东筱宁就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对方,于是她说:“我刚才想了想,以后不回去了。放弃第四皇女的身份,做一个平民百姓,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度过后半生。即便这样,你还要跟着我?” 小浮眸子里有微光闪动,很快,她仍然坚定地说:“我不会离开殿下。” 东筱宁忍不住笑了,“我说了,不要当什么殿下了,换个称呼。我是不是比你大?叫姐姐怎么样?” 小浮张了张嘴,那声音卡在喉咙里。 东筱宁笑容微敛,她知道这样做就意味着完全违背原剧情的走向,前面等待她的或许是万丈深渊,又或许是别的。 可正如东筱宁此前所说的“活着挺好、死了也没什么”,她一个穿书的人,莫名其妙获得的第二次生命,并不愿意在权力斗争的绞肉机中白白损耗。 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哪怕只是当下这片刻,东筱宁也打算遵从内心所想。 …… 京畿区域已经乱了。 一股叛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四处劫掠。京城之中有人响应,并且挟持了成裕县主这个距离皇室直系血缘关系相当近的宗室,宣布拥戴其监国。 消息传到畅漪园,皇帝立刻召集身边重臣商议平乱事宜。 “根据一名叛军头目供述,这些人本来是第四皇女的旧部,此举是想要拥戴第四皇女。只是途中出了差错,转而劫持成裕县主。如今第四皇女下落不明,臣以为应当立刻派人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叛军都快拿下京城了,如今却要追究第四皇女的责任,不觉得这是本末倒置吗?如今江山社稷危在旦夕,比之隆绪二十年山寇之乱有过之而无不及。臣请求立刻调兵,不惜一切代价平乱!” 隆绪二十年山寇之乱,是当今皇帝能够上位的重要事件,如今旧事重提,暗示意味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臣以为,此事根源在于储位未定。叛军所谓清君侧,也是有所指向。为今之计及,还是早早定了东宫名分,以安天下人心。然后下诏讨贼,定能无往不利。” “匆忙册立东宫,难道是想要重现隆绪二十年之事吗?臣以为,当务之急在于平叛。东宫之事,容后再议。” 大臣们针锋相对,皇帝坐在宝座上,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眼下情景,哪里还有时间继续争论?皇帝选择了一锤定音。 第19章 “东宫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只说如何平叛。” 不久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心,皇帝来到皇后宫中。因为叛军清君侧旗号主要针对的是明皇后,明皇后就说要避嫌,没有参与此次政务。 “现在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不是第四皇女想要造反,只是有人想借她的名头,阴差阳错之下,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皇帝耐心地说道。 “现在人没找到,谁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皇后语气冷淡,“她明明已经这么多年,却还有余孽愿意追随。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后怕。” “皇后的成见未免太深了。”皇帝心中烦闷,语气还是尽量温和。 “她生在我们家,就是来要债的。”明皇后忿忿地说道,这时候她的语气神情,真是像极了明老太太。 “……”皇帝出了一会儿神,她并不愿听到这样的话,可又不想因为反驳而伤了这么多年的情分。有时候细细回想,也觉得第四皇女的存在的确是带来了许多麻烦,因此又产生某种共鸣。 人总是很容易陷入矛盾之中,尤其是拥有决定别人生死荣辱大权、耳朵里总是听到各种声音的皇帝。 “我打算呐,一边平叛,一边派人去找。如今这情形,可别叫她落入叛军手中。” “那个孽障,要是有皇位可以坐,肯定不会推辞。这一点,要做最坏的打算。” “……” 皇帝哑然,终于忍不住说道:“为什么这么讨厌筱宁呢?我知道有很多种解释,可还是不能理解。” 明皇后沉默片刻,她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感到为难,只是想着要怎么回答才能表现自己的愤怒。 “这次的事,若是证明因她而起,我会亲手杀了她。” 听到明皇后决绝而冷漠的语气,皇帝终于也沉默了。 …… 小浮找来两套平民百姓的衣服,换下她和东筱宁那身带有明显宫廷贵族特征的服饰。这样一来,就能很容易地混入人群之中,跟着大部队一起逃难。 “这到底要乱到什么时候啊?朝廷何时才能平叛?” 停下休憩的时间,就有人开始抱怨。 “谁知道呢?听说隆绪二十年的时候,山寇之乱,也是这样,好几个月才平息。那回啊,不知死了多少人呢。” “上次,是当今陛下临危受命,康宁亲王力挽狂澜,这次,不知该是何人咯。” “慎言慎言。” 一路上听着那些议论,东筱宁对局势也有了大概的判断。目前皇帝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平叛,对于下落不明的第四皇女,暂时没空顾及。 这对东筱宁来说是个好消息,只要她在皇帝那些人反应过来之前,远走高飞,就可以真正获得自由。 又是一个风餐露宿的夜晚。 东筱宁和小浮藏身一个树洞之中,这棵巨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中空的树干可以容纳数人同时躲藏。她们白天藏匿在流民之中,晚上却是另外寻一个地方过夜。 在任何时代,流民的存在都是隐藏的危险。现在京城的混乱尚未完全蔓延到地方,这些流民一旦到达控制力足够强的地方,很可能被看管起来。 东筱宁受够那种感觉了。 “小浮,快到相邦州了吧?记得来的时候走的那条官道,从相邦州入海,也就两三天时间。” 黑暗中,周围静悄悄的,不时传来怪鸟的叫声。 东筱宁把声音压的很低,只有距离她很近的小浮才能听到,“陆地上的山啊水啊,都是有主的,搞不好就会被发现。海上那么多岛屿,找一个有淡水的,无人居住的那种,应该可以好好地过下半辈子。” 她憧憬着未来,这话不只是说给小浮听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给自己希望。 从那天晚上的混乱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小浮并没有坦白她的过去,只是表示会支持东筱宁的决定。而东筱宁也注意到小浮眺望远方时流露出来的落寞和纠结。 东筱宁并不要求小浮的坦白,这是出于对等原则,因为她自己的一切,不也没对小浮说明吗?东筱宁无论何时都愿意支持小浮离开,就算是中途被抛弃,她也觉得那是应该发生的事。 这样的内心,东筱宁并不曾直接表露出来。 “小浮?”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东筱宁觉得有点奇怪,她轻唤一声,摸到了小浮的手。 好烫! “小浮?” 东筱宁抬高了音量,树洞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凭着感觉摸过去。然后,她就发现,小浮整个人温度高的不正常。 发烧了? 东筱宁立刻就想到这个原因,她继续呼唤小浮的名字,试图将之唤醒。而小浮一开始是拒绝肢体接触的,并且试图推开东筱宁,只是到了某个瞬间,她忽然就主动贴了上来。 东筱宁:“???” 小浮像是正在压抑着,挤出了几个音调,“殿……下……我……” 词不达意,而且,狭小的树洞中忽然生出异香,淡淡的,说不上名字,很好闻的那种。 东筱宁一个激灵,猛地想起自己是穿进了一本古代abo文。古代abo也是abo文嘛,按照abo文的设定,小浮的状态明显是—— 小浮不是中庸吗?怎么会? 无数个念头出现在东筱宁脑海中,令她无法思考。 第20章 “姐姐……帮帮我……” 约定了姐妹相称,避免泄露身份,可这个称呼,小浮似乎并不习惯。这些天,也是尽量避免。可她此时,就像是本能一般,说出了这两个字。 第12章 秘密 东筱宁这时候完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等到她清醒一点,已经被小浮紧紧抱住。这时候,东筱宁终于开始从记忆里搜索应对办法。 她还保留着原身的记忆,按照原身的认识,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哆哆嗦嗦地咬在小浮后脖颈上—— 这段时间的相处,东筱宁见过小浮的后脖颈,那里光滑平整,跟寻常人也没有区别。然而现在,那里有一处不一样的地方。 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在那么多人面前隐藏坤泽的身份,伪装成中庸,瞒着那么多双眼睛,小浮真是了不起啊。 不,不或许只是从前不知道,直到今天才完成了分化。东筱宁这样试着说服自己,又觉得很有道理。 东筱宁在混乱的思绪中,逐渐沉沦。 次日。 清晨的阳光落在树洞外面,一只尾巴很蓬松的松鼠走到近处,忽然受到惊吓一般,跳起来跑掉了。 松鼠跑的时候,踩到了落叶,那清脆的声音在林间格外刺耳。 东筱宁醒了,望着怀里的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仅仅只是过了一秒钟,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黑暗中所发生的一切,她作为当事人,明明应该更重视感受。可是现在回忆起来,视角却变成了旁观者,就好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想把那些记忆赶走,脑海里出现的又是小浮的脸,东筱宁甩甩头,只觉得脸上发烫,已经超过怀中人的体温了。 这时候,小浮也醒了,那一瞬间,她的眼神锐利而冷漠。随后,与东筱宁对视,又变得温柔起来。 东筱宁有一种被吓到的感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的,“那个……昨晚……” “谢谢你。”小浮打断了东筱宁,并且起身开始整理衣裳。 “……”东筱宁愣住了,她看见小浮在穿衣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直接,赶紧拿起衣服背过身去,麻利地穿好。 “我是坤泽,多少年来,一直用药物保守秘密。昨天让殿下发现了,只希望从今以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哦……我不会跟人说的。” 东筱宁匆忙应答,只觉得大脑在此时运转不灵,很多信息堆积着,明明有些东西已经抓住了,又像完全没有抓住。 莫名地,她竟然觉得有些懊恼。 “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好。” 这时候,小浮已经完全成为两人之中的主导者。 附近有河流,简单梳洗一番,顺便采了野果作为今天的第一餐。二人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相顾无言。 末了,还是东筱宁忍不住说道:“你出手救我的那一次,我就猜你身上应该有很多秘密。带着这些秘密跟我去隐居,不方便吧?现在趁乱离开,就算有一天我不幸被抓住了,只要说你是突然失踪了,想必不会有人再追查这件事。” 小浮看着东筱宁,她的目光跟以往很不同,令人感到无形的压力。 东筱宁忽然就有心虚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小浮的事,必须得看对方眼色行事才对。 良久,小浮发出轻轻地叹息,“在殿下眼中,像我这样出身卑微的坤泽,是无法在您身边服侍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东筱宁辩解着,脸上的表情像是个生气的孩子,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偏过头去,“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事,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呢?” 是我不值得啊! 这样的心里话,东筱宁自己都不忍心说出来。 就在她兀自难受的时候,一双手把她的脸掰了过去,对上另一双眼。 “经历了昨晚的事,殿下还认为我可以随时离开吗?” “可……不是临时标记吗?” 可以解除的啊。 小浮现在看起来并不像是要讲道理的样子,她捧着东筱宁的脸,本来就占据了主动,这时候干脆就贴了上来。唇瓣触碰的那一刻,彼此都微微颤抖。 这一次,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的。 东筱宁浑身一震,随后慢慢夺回了主动权。 清晨的太阳不断爬升,落在人身上的阳光逐渐变得炽热,二人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终于,彼此分开。 东筱宁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恶狠狠地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走,以后就永远不许离开!” 小浮在东筱宁面前蹲下,这个高度必须抬起头仰视对方。然后,她说:“是,殿下。” …… 畅漪园。 “启禀陛下,叛军大部已被肃清,余下残部不足为虑。此乃天佑陛下,陛下万岁!” 一时间,殿内“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完全没有叛乱初生之时的凝重氛围。 皇帝端端正正坐在宝座之上,望着群臣,面上虽然没有十足的喜色,可熟悉皇帝的人都应该知道,这的确是高兴的意思。 接下来,就是商议善后事宜。 叛军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余孽自然应当追击。至于被胁迫的成裕县主,尽管并非出于自愿,可是考虑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还是决定将之削爵圈禁。并且,为了避免仍然有人利用这位的名号造反,圈禁地点选择在皇宫禁卫的眼皮子底下。 第21章 有人趁机提起第四皇女的事,认为叛军主要成员既然是第四皇女旧部,那么第四皇女是否参与此事,就不是容易辨别的。因此,还是要给一个说法。 “第四皇女如今生死不明,这能有什么说法?” “真的生死不明?我可是听说有人捡到了第四皇女那天离开畅漪园时所穿的衣物,这难道不是第四皇女已经乔装的证据?若是第四皇女真的并未参与此事,那么叛军的事解决了,第四皇女又身在何处?” “要说这件事,难道不是储位空虚闹出来的吗?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臣还是要说,请陛下早日册封皇太女。是择宗室女,还是让公主的女儿改姓,都请早日决断,免得天长地久,又生出许多变故来。” “臣主张立宗室女,无论远支近支,选一天性纯良之乾元,养在宫中。陛下,皇后娘娘亲自教导,假以时日,定能承担江山社稷之重,不负所托。至于让明家的女儿改姓,此次叛乱,人家所谓的清君侧,可不就是指着明家人吗?” “这是污蔑!明家的女儿,是安城公主血脉,皇室至亲,怎么就不能成为储君?” “要是这么说,季氏的女儿也是公主所出,怎么不见有人举荐?如此厚此薄彼,自然是别有用心!” 这种激烈又直白的争吵,从皇帝匆匆即位一直延续到今天。十年来的权力争斗,也让这些人习惯表达自己派系的要求。当然,嘴上说的跟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不是一样,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皇帝眼中因平叛而带来的喜悦逐渐消失,此时她若是有一个可用的亲生乾元,随时可以推出去堵住这些人的嘴,可偏偏没有。 跟前朝热闹的争吵不同,明皇后这边的游说还带着眼泪。 明老太太哭着说:“那些人好狠的心呐,说我们明家人是皇帝身边的蛀虫,是朝廷的败类,要将我们明家人赶尽杀绝!皇后娘娘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明豫织作为爵位继承人,算是明家将来的家主,因此也跟在明老太太身边悄悄抹眼泪。 明皇后心里烦闷,不悦地说:“之前不是有一堆人说要支持哲岫,送礼的人都把公主府外的街道堵住了,怎么,这些人也成哑巴了?” 明老太太说:“这还不是因为哲岫不是皇太女,若她真的是皇太女,那些人还敢说清君侧的话吗?” 明皇后陡然警惕起来。 这世上的人,绝大部分都不喜欢被人威胁。明皇后此前支持明哲岫,是因为这件事看起来是她的选择,她是认真考虑过的。只是给明老太太这么一说,再加上最近的事令明皇后很没有安全感,于是此时同样的话就变了味。 明老太太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明皇后的态度变化,又说:“如今还有人说这件事是我们家哲岫引起的,说是要杀了我们哲岫,天杀的!一个个没有良心!陛下没有女儿,我们明家白出一个女儿,难道还要怪我们?” 这话就是明豫织听了也呆住了,连忙给明老太太使眼色。而明老太太后知后觉,赔笑着说:“老太太我这是气糊涂了,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明皇后脸色很不好 ,也没有兴趣继续说下去,彼此都无趣,很快,明老太太跟明豫织便告辞了。 寝殿内又恢复往昔的安静模样,明皇后却是坐立不安,踱着步子,心里憋着怒火。 中庸没有生育能力,在日常生活中往往会受到歧视。但又因为中庸实际上操持着诸多事务,那些歧视的话语并不会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 明老太太刚才说“陛下没有女儿”,等于是将两个中庸外孙女完全排斥在外,并且已经把第四皇女东筱宁这个乾元当成死人了。 明皇后心里再向着明家,也终究会有反感的一天。 “是我错了吗?” “皇后娘娘怎么会有错呢?这都是底下人会错了意,不能理解皇后娘娘的苦心,所以坏了事。” “都说旁观者清,你也在我身边伺候多年了,你说说,如何破局才好?” “皇后娘娘折煞奴婢了。” “让你说,你就说。” “这皇位,还是由陛下和娘娘的血脉继承才好。既然皇女不争气,想办法生下皇孙女,娘娘亲自教导,如何?” “我不是没有想过……那个孽障,罢了罢了,派人出去找,一定要活着带回来。” “是,娘娘。” 第13章 托付 沿着小道,东筱宁和小浮继续朝着远离京城的方向赶路。现在各方面的消息很乱,有说叛军完了,也有说叛军窜到了这边,总之人心未定。 前面就是相邦州了。 东筱宁正思考着要不要进城,忽然注意到小浮的异样,连忙低声问:“你怎么了?” 小浮紧紧咬着牙,不说话。 东筱宁随手搀扶,肢体接触的那一刻,立刻就感觉到异常的高温,再加上小浮现在的表现,她立刻就明白了。 “我们进城,找大夫。” “不……” 小浮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缓了一刻,在东筱宁耳边挤出声音,“是长期用药压制的反噬,不需要看大夫。” 这声音低的几乎只有两人才能听见,而东筱宁脑子嗡地一下,也是明白过来。 “我们进城——” “不!城里不安全……在外面……” 看着小浮难受的样子,东筱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连忙顺从她的意思,二人离开官道,快步向小道行进。 第22章 进入树林之后,原本就不宽阔的小道,此时在路边杂草的侵入之下,几乎没了路的样子。继续往前走,行进就变得艰难。 东筱宁举目四顾,忽然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山洞,便搀扶着小浮走了过去。 山洞是天然形成的石洞,洞口很大,站在外面几乎是一览无余。然而洞内深处有一块一人高的凸出石壁,石壁后面还有一个小型山洞,此处倒是隐蔽。而且,这处山洞后面通向悬崖,通风和采光都很好。 东筱宁连忙搀扶着小浮到了后面靠近悬崖的山洞中,她们这次出逃,幸好身上还有银钱,不久前刚刚补充了生活物资。此时,将一张薄毯铺开,她便扶着小浮躺下。 此时的小浮,几乎没有了站立的力气,几乎就是软软地直接躺下。 直到此刻,东筱宁才完全明白,为什么说坤泽是弱势群体,因为坤泽在特殊时期几乎失去了一切战斗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殿下……姐……” 小浮嘴里的声音开始变得含糊不清,而她的目光也变得炽热起来。 东筱宁发出一声轻叹,对她来说,这种情况好像趁人之危似的,那种来自道义的谴责,令她蒙上羞愧之色。 “小浮……” 唤着那个名字,东筱宁缓缓靠近,吻了上去。 …… 已故皇太女东睿宁之女的百日宴,在推迟数日之后,其规格提升了数倍,在畅漪园开始了。 皇亲国戚能来的都来了,包括那些许久不曾露面的旧贵族。可以说,如果没能在此次宴会上出现,以后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距离皇权很近。 皇帝宣布了这个女婴的名字,东韶逸。 命名方式遵照皇室传统,是皇室直系逸字辈第一人。另外,皇帝还宣布已故皇太女留下的财产将由皇太女妃和这个孩子继承,这等于保障了二人的权益,同时也意味着距离东宫腾出来迎接新主人之日不远了。 贵族朝臣们或是交头接耳,或是交换着眼色,可以说人人都有心事。 宴席进行到后半部分,允许年轻人自行离席交谈,礼仪方面的约束在此时大大降低。这也是传统,等于是为贵族们提供一个交流的场所,哪怕是皇室也不例外。 明皇后今天心情不错,叛军平了,大局已定,权力仍然牢牢掌握在手里,这个时候就该开心。她亲手剥了葡萄,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自然欣然接受,只是这时候,她忽然发现明皇后神色发生了变化。于是,顺着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明哲岫无疑成了年轻一代中最受欢迎的人,数不清的贵族向她敬酒,说着奉承的话。身份低一点的,根本无法来到近前,只能跟在一群人身后热切地看着。 第二皇女东砚宁、第三皇女东沐宁都举着酒杯,按理说平时应该是这些人给她们敬酒,可此时她们也成了给明哲岫敬酒的人。而且,周围的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在从前,皇帝的亲生女儿,哪怕是中庸,那也是正经的皇女,无论是在礼仪还是在实际待遇上,都会高于公主所生的女儿。 那时候,要是皇女给明哲岫敬酒,明哲岫拿出现在这种坦然受之的态度,是会当做失礼处置,在贵族圈子失去颜面。甚至,如果有正式官职,还会遭受弹劾,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此反常之举,在座的之人多半是看在眼里,却无一人站出来提醒。这就好像在看戏似的。 皇帝心里明白,虽然朝堂上争吵的厉害,甚至有人提出要明家人为此次叛乱负责,但她并未处置明家人。于是,就像是理所应当的,很多人仍然认为明哲岫会是下一任东宫的人选。甚至,故意不提,只是借机观察皇帝的心意。 皇帝便观察明皇后的态度,显然,明皇后已经怒火中烧了。 明哲岫尚未得到皇太女的名分,明皇后的亲生女儿就已经失去了部分权力和来自贵族们的尊重。若是明哲岫真的成了皇太女,将来继承皇位,明皇后这两个中庸女儿,还有刚刚得到名字的明韶逸,将来的处境如何,恐怕只能往不好的方向考虑了。 拜高踩低,人走茶凉,向来如此。 皇帝也感受到一丝悲凉。 “陛下,我累了。” “皇后既然累了,那就回去歇息吧。” “谢陛下。” 明皇后起身离开,皇帝目送其远离,同时也注意到,那些围绕在明哲岫身边的年轻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皇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要她不离开,这场宴会就还得继续进行。她现在很有兴趣,观察那些人的反应,也是作为皇帝的乐趣之一。 …… 东筱宁拥着小浮,疲惫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世界很奇怪,到处都是昏暗的颜色,有人在乱飞,她知道这件事正在发生,却看不清那些人脸。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会儿,忽然一个人在东筱宁面前停下。尽管看不清人脸,东筱宁却是本能一般地知道那人是已故的皇太女东睿宁。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知道东睿宁已经死了这件事,因此立刻就起了鸡皮疙瘩,转身想跑。可她跑不动,不但如此,就连“转身”这个动作也只是停留在意识里,并未实行。 她仍然正面对着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东睿宁看起来在叹气,她说了什么,东筱宁听见了,又仿佛并不能理解。试图回忆,那回忆就跟删除了一般。最后,东筱宁只记得一个意思,就是东睿宁托她照顾孩子。 第23章 也就是东睿宁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到这里,东筱宁就醒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山洞里不知何时生了火,一锅热气腾腾的粥正在冒泡。小浮原本正在看火,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在东筱宁睁开眼的时候,看了过来。 “你好了?”东筱宁坐起来,缓了一会儿,这会子倒是精神的很。 “嗯。”小浮轻轻应了一声,忽然偏过头去,此时的她看起来有点娇羞,这跟以往又是大大不同。 “?”东筱宁大为不解,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你说的那个……嗯……把自己变成中庸的副作用,解了吗?” 听到这个,小浮忽然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里面藏着数不清的情绪,令人难过。 “怎么了?有什么……那个,跟我说说。” “……” 小浮这才看着东筱宁,慢慢地说:“以前,我一直以为能够长时间抑制,维持中庸的表象。可是,自从那次失效,抑制的效果越来越差,我的坤泽身份,恐怕再也瞒不住了。” 东筱宁还是有点迷糊,很多问题堵在心里,没有办法出口。 小浮像是看透了东筱宁的心思,她说:“本来,是我应该照顾你的。可如果我坤泽身份隐瞒不住,就得你来照顾我了。而且,我们这几次,恐怕会怀孕……到那时候,我是真的只能依靠你——” 说到后面,小浮眼中弥漫着痛苦之色,她当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一旦发生,那就几乎不受人力控制。就像她无法永远抑制自己那属于坤泽的本能一般。 东筱宁脑袋嗡嗡作响,作为一个经常看小说但现实中并无实际尝试的人,养孩子是一件需要一点想象力的事情。她快速思考着,转眼功夫,已经从孩子的出生想到了孩子取名字,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如何教育,长大之后又是如何如何等等。 小浮一直在看着东筱宁,观察她的表情。实际上对于这件事,小浮内心是没有确切把握的。人总是会从心底向往着幸福,但是,若是经历过黑暗,就容易从最坏的角度思考问题。 “其实没关系的,我还可以——” “我会养你的!” 东筱宁打断小浮的话,信誓旦旦地开口,她握住了对方的手,“我可以养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养育我们的孩子,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 “好。” 想了很多话,小浮最后只是应了这一个字,她一脸幸福地依偎在对方怀里,石壁上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明明是幸福的场景,东筱宁心里的感觉却是怪怪的。她想起刚才的梦,本来打算跟小浮说的,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第14章 纠结 宴席散后,总给人一种曲终人散的凄凉之感。 第二皇女东砚宁背着手,站在光线昏暗的水池边,整个人仿佛融入夜色之中。 随从们距离很远,身边就只有一名暗卫。 “今天的事,你看到了?” “是,殿下。” “你说,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该如何自处?” “殿下贵为皇女,总有安身之地。”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殿下不妨跟第三皇女谈谈,两个人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有道理。三妹在何处?” “刚才看见第三皇女去皇后寝殿,此时应该回来了。” “好,去见见我那个三妹。” 不久之后,第三皇女东沐宁的住处。侍从们都离的远远的,形成一个外紧内松的局面,不用担心在这里说的话有外人听了去。 东砚宁喝了一口热茶,慢慢地说:“好茶,这是贡品吧?这样的好东西,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 东沐宁瞥了她一眼,“二姐想说什么?” 此时东沐宁冷着脸,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只是她压制住了这怒火,作出一副冷静模样。 东砚宁当然知道,因此很直接地说:“如果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不是我的姐妹,那么,像今晚的事还会继续发生吧?” 东沐宁沉默了,她当然知道东砚宁在说什么,可长期以来,她都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皇太女是她的长姐东睿宁,那么以后该有的都会有的。可东睿宁不在了,一切都变了,尚且沉浸在明家人花言巧语中的她,怎么会主动去想那些对自己不好的事情? 东砚宁继续说道:“作为中庸,无法生育后代,这辈子注定一个人。康宁亲王一直是我的榜样,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掌握军权,也能获得亲王爵位。在从前,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可是现在——” 故意在这里停顿片刻,东砚宁才继续说道:“哲岫的姐妹是真的多啊,明家人也多,这显得我们皇室人口稀少,更加需要助力。” 说到后面,东砚宁语气变得轻飘飘的,似乎可以在这里停下来,又似乎可以继续说下去。不过,她终究是停下来,注视着东沐宁这位第三皇女。 东沐宁面色微变,是恼了的意思,她忿忿地说:“你不就是想说把老四接回来,给她当这个皇太女,然后我们就重复当年母皇和康宁亲王的故事罢了。说的好听,可她现在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们又能做什么?” 东砚宁微微眯起眼,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妹妹肯定是得到了新消息,于是就问:“母后不是暗中派人去寻找了?怎么,还没找到?” 第24章 东沐宁没好气地说道:“没找到。” 东砚宁说:“四妹身份尊贵,除了流放这段时间,可以说从没受过多少苦。若是她还活着,一定会想办法回来。不过——” 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东砚宁忍不住皱起眉头,“都说她这次回来性情大变——万一她真的死了,这可怎么办?” 显然,在两人的认知当中,从未考虑过这种最坏的情况。因此,东砚宁直接提出来的时候,两人都震惊住了。 这自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良久,东沐宁才组织起语言,她说:“要是那样,只能祈祷明哲岫是个重情重义的。不然,不然从宗室里找一个年纪小的,请母后养在身边,如何?” 东砚宁眉头紧锁,“宗室里距离我们血缘最近的就是成裕县主,刚刚夺爵圈禁,她自然是不可能了。要是从血缘更远的宗室里找一个乾元,目前那几家人口都不少,恐怕还不如明哲岫呢。” 至少,她们跟明哲岫是实在亲戚,血缘的联系还在。 东沐宁只能沉默,她能接受的,也只有这样了。因此忍不住懊恼,要是自己还有一个作为乾元的亲姐妹,事情完全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 这时候,东砚宁目光闪动,忽然说道:“请母皇纳侧妃,如何?” “你!” 东沐宁当场气的不行,想要反驳,那些话却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也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靠谱的解决办法,但是感情上完全无法接受。 “母后是生四妹的时候伤了身子,所以只有我们几个。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母后才如此厌恶四妹。可形势逼人,如今失势的是我们。一旦明哲岫上位,母后恐怕也无法安享晚年吧?” “话是这么说,可要一个坤泽将自己的乾元让出去,这怎么……怎么可以?” “为了能生出继承人,贵族之间是可以默许一个乾元并不仅仅只是拥有一个坤泽。比起失去权力,我相信母后更愿意接受这个。” “我……三姐啊,我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那我们一起去劝劝母后。” “这……为什么不问问母皇呢?” “让自己的血脉成为继承人,母皇不会拒绝的。如今,只有母后自己被心病困扰,才会作出打压四妹那样糊涂的事。” “你……” 东沐宁想说什么,又觉得词穷,终于还是默许了东砚宁的提议。 …… 本来打算天亮以后就离开的,可小浮的身体并不能支撑这样的决定。她抱着东筱宁,脸色潮红,一脸羞愧地说:“是我不好……” 坤泽的特殊时期就跟犯病了似的,根本无法凭借个人的意志力对抗。 东筱宁怎么忍心看着小浮难受?她连忙说:“这怎么能怪你?这是作者不好,非得安排这种设定。” 小浮不解地问:“作者?” 东筱宁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吻了上去,试图掩饰。 小浮本来就很接近意乱情迷的状态,此时也不抗拒,也不追问,只是迎合。 东筱宁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食髓知味”。这种最原始的快乐,在情投意合的前提下,是真的能让人飘飘欲仙,忘记所有。 …… 珍贵的瓷器落地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音,令人心跳陡然加速。 寝殿内,侍从都被打发到外面,东砚宁、东沐宁姐妹齐齐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明皇后原地踱着步子,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处于极度愤怒之中。因为就在刚才,她的两个女儿提议,让皇帝纳侧妃,并且还说如果要考虑到明家的利益,这个侧妃完全可以出自明家。 这对于明皇后来说,是不可以忍受的事。她从心底就抵触这种跟别的坤泽分享自己的乾元的行为,尤其是还是从两个女儿嘴里说出来。可偏偏她们给出的理由是如此地现实,让人不得不正视。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明皇后甚至已经可以想到,皇帝有很大概率会接受这个提议。而她,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意气用事什么的,只会把到手的东西扔出去,明皇后很清楚自己能拥有今天地位的根本在于何处。现在,根基正在动摇,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让第四皇女东筱宁回来,这个念头变得无比的强烈,已经超出了她对此人的憎恶。 良久,明皇后终于拿定主意,她对两个女儿说:“砚宁,你带人到外面去,沐宁,你在京城附近找。无论如何,把她找回来。” “是,母后!” 东砚宁、东沐宁齐声说道。此前明皇后派人出去,算是暗访,这次可以明查了。两种手段所能调用的人力物力,所能产生的效果,显然是不同的。 两个女儿走后,明皇后依然无法平静下来,她急躁地吩咐道:“听说相邦州出了一个神医,能治百病,尤其对生育之事拿手。派人出去,把神医请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皇后娘娘。” …… 小浮的情况比预想中还要糟糕,如此频繁的标记行为,东筱宁忍不住担心两人的身体难以承受。 可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小浮就更加难受了。 摸了摸小浮的额头,东筱宁发觉温度比之前还要高一些,看样子是发烧了。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年代,一个小感冒就能要命,何况是发烧。 “必须去找大夫。” 第25章 东筱宁咬咬牙,下了决心。她知道自己一旦出现在城中,就有概率被识破身份,之后会面临什么,完全不可预料。可是,她实在无法继续面对小浮现在的情况。 哪怕发生最坏的事,也要让小浮活下去才行。 “小浮,我们去看大夫。” 东筱宁说着,就替小浮穿好衣服,同时简单收拾一下。 小浮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这种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她几乎是本能地提出反对,不愿意东筱宁以身涉险。可她现在糟糕的情况,又要如何阻止东筱宁呢? 现在的小浮无法行走,东筱宁打算背着她出去,只是刚刚把人背起来,立刻便放了下去。因为她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来自外面的山洞。 这些天,一直没有外人到来,这令东筱宁产生了与世隔绝的错觉。她应该知道的,这并不可能。 屏息凝视,东筱宁看向连接前后两个山洞的狭窄通道,慢慢握紧了身边一根木柴。 第15章 神医 那个脚步在外面的山洞停下,接着,东筱宁听到了雨声。她知道外面下大雨了,思索片刻后,便在雨声的遮盖下,轻手轻脚地靠近了那个通道。 站定,通过不断移动视线,东筱宁看清楚了来人。 是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中年女人,衣着朴素,眉目之间看着很是和善。她身旁放着一个背篓,能看到里面露出的小锄头一截,和部分草药。 这大概是个大夫。 东筱宁心里快速思量着,就在她即将作出决定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小浮连续咳嗽起来,这惊动了外面那个女人。 “是谁在那里?”那个女人起身发问。 “路过避雨的。”东筱宁随口回答,悄无声息地丢掉了手上的木材。 “是有病人吗?”那个女人说着,人已经穿过通道,来到东筱宁面前,并且看到了小浮。 在那一刻,东筱宁注意到对方脸上神情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你跟她什么关系?”那个中年女人语气严肃,对着东筱宁发问,似乎只要回答不满意,就立刻能够翻脸。 “她是我的妻子。”东筱宁想也没想,就给出了心中的答案。 “原来如此。”中年女人看其来是松了口气,她接着就去查看小浮的情况,“这是曾经用药物掩盖坤泽身份,伪装成中庸,现在遭到反噬的代价。” “你怎么知道的?”东筱宁觉得很奇怪,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因为她的药,是我给的。”中年女人语气平静地回答,她已经结束了检查,面向东筱宁:“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可以给她治疗。” “当然,有劳了。”东筱宁立刻就答应下来,她从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是坏人,之后又听了那些话,估计此人跟小浮可能有旧,于是便不再犹豫。 “算你们幸运,要是再拖久一点,她恐怕就废了。”中年女人开始为小浮治疗,“另外,我的名字是韩从岄。” 听到那三个字,东筱宁这才想起来,此人是原书剧情中提到名字但没有出场的神医。按照原书剧情,神医韩从岄和第四皇女东筱宁并没有交集,现在这段剧情也改变了,东筱宁却顾不得思考那么多。 在韩从岄的治疗下,小浮的高烧很快退了下来,并且恢复了部分意识。 看清韩从岄那一刻,小浮眼里的惊讶不加掩饰,两人的眼神交流也落在东筱宁眼中,但谁也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东筱宁看在眼里,忽然就想到一个更为可怕的可能:小浮身后或许还有更多秘密,而这一切都是对她改变剧情发展方向的惩罚! 这么胡思乱想一通,东筱宁反而平静下来。人生哪有什么剧本?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 “她只是暂时退烧,之后会反反复复,要想痊愈,还得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你们有什么打算?”韩从岄认真地提问。 “……”东筱宁一时无言,她觉得都这么说了,不就是等于暗示要把小浮送到韩从岄的地盘吗?这话问的—— “我在这附近有个临时住处,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跟我过去。”韩从岄提出了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邀请。 “多谢。” 于是,在雨停之后,三人便一同前往韩从岄所说的临时住处,是在山脚下的几间木屋。那里山清水秀,只有一条小道通向外界,距离此前东筱宁和小浮栖身的山洞其实不远。只是因为山高林密,再加上角度问题,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木屋中有简单的生活用具,吃饭休息不成问题。把小浮安顿好,东筱宁便提出去打水,拎着木桶朝河边而去。 望着东筱宁离去的背影,韩从岄在靠近门的位置坐下。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东筱宁离开的方向,等她回来的时候,自然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是你选中的乾元?”韩从岄轻声发问,偏头看向半躺在木床上的小浮。 “算是吧。”小浮现在看起来状态还可以,也有力气说话了。 “什么叫算是吧?当初你问我有没有能够抑制坤泽天性的药,说是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我答应了,可是你呢?”韩从岄拿出长辈的架势,“我不能阻止你复仇,可是看着你如此,还是不忍心。” “您还不知道她是谁吧?”小浮望着门口位置,“她是当今第四皇女,皇太女意外坠马而亡,第四皇女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第26章 “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韩从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浮便简要地说了最近发生的事。 韩从岄听完咂舌,“这位明皇后当真也是厉害,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不可信,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宝贝了?难怪最近外边多了许多流民,原来是上梁不正,害苦了底下人。” 小浮露出一丝苦笑,“第四皇女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我的伪装在她面前又无法继续下去,现在想想,若是能如此平安度日,也不是不可以。” 韩从岄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天真了?她既然是第四皇女,如此情形之下,要么成为皇太女登上至尊之位,要么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你二人如同丧家之犬,难道是想玩假死脱身的把戏吗?” 小浮脸上的苦涩更甚,当初两个人只想着逃跑的事,可没有考虑这么多。这固然是失策,可也有她的私心。 血海深仇,那么多年的谋划,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呢? “她还不知道你的事?” “是。” “一旦坦白,你打算用坤泽的身份去束缚她?” “或许吧。” “乾元和坤泽结合的时候,总有一段不那么理智的时间。可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分明是付出了真心。用真心考验真心,不怕鸡飞蛋打?” 韩从岄已经看到东筱宁回来的声音,那拎着水桶的身子微微倾斜。再加上雨后山路泥泞,行走更加不易,而东筱宁似乎并不明白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更加平稳地行走。 显然,这就不是个干粗活的人。 “我心里很乱,想看看天意如何。”小浮轻声说道,就连眼底也是苦涩的。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东筱宁拎着水桶先去了厨房,转身过来,韩从岄已经去处理药材了。小浮一个人坐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精神,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疼。 “很快就会好起来。”东筱宁出声安慰道。 “嗯。”小浮应了一声,慢慢地躺下。 东筱宁看着她睡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外面。 木屋周围巧妙地布置了防虫防蛇的药材,这样住的人也能安心。东筱宁对这些并不懂,她只是记得这是原书中对神医韩从岄的描述。 听说韩从岄还精通生育之术,在这个指望坤泽多多生育延续后代传承的时代,当然是非常抢手的技能。但是韩从岄本人很低调,常年待在民间,就是权贵登门,也很少能见到她。 东筱宁又想起小浮的身体,她不知道药物压制坤泽本性会带来多少副作用。现在看起来是解决了,可若是以后,生孩子的时候再出现,那不是要命吗? 为了小浮的性命,必须有一个随时能联系上韩从岄的机会。 东筱宁这样想着,不由苦着脸笑了出来。若是她依旧是权势滔天的第四皇女,将来可以登上皇位的女人,想要庇护小浮自然不成问题。可现在,她选择了成为平民,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要不是这次遇上韩从岄,小浮说不定就已经死了。 这种无力感深深刺激着东筱宁,令她想要回避相关问题。可越是回避,那些记忆就越发清晰。包括韩从岄跟小浮对视时的眼神,都清晰地出现在东筱宁眼前。 刚才去打水,其实是为了给这两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东筱宁没有偷听的计划,她回来了,心底隐隐期待的是来自小浮的解释。显然,小浮并没有那个打算,韩从岄更是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难建立,很容易崩塌。东筱宁对小浮,还没有到崩塌的地步,还停留在被迫成为旁观者的状态。 踱着步子,东筱宁发现自己的焦虑都快爬到脸上,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走向隔壁的房间。 门开着,韩从岄正在捣药。 “她现在需要多多休息,只是,坤泽的本能——”韩从岄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抬头看着门口的东筱宁,“是药三分毒,乾元这一剂解药,倒是没有那么多副作用。” 东筱宁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想问的?”韩从岄继续切割药材,对她来说,这对话似乎只是顺便而已。 “听您的意思,之前是认识小浮?”斟酌着用词,东筱宁终于缓缓开口,她受不了这种内心的折磨,决定主动出击。 “是。”韩从岄头也不抬地回答,言语之间,并无任何异常。 “那……她的过去?”东筱宁声音微微颤抖,此刻再次变得纠结起来。 “我知道的很少。”这一次,韩从岄抬起头,望着东筱宁,“那孩子是个可怜人,希望你能对她好一点。” “……”东筱宁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里只是我采药时的临时住所,环境简陋,几味主药都没有。我得进城一趟,争取早去早回。你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顺路带回来。” 相邦州城距离这里不算太远,东筱宁表示理解,她没什么要带的,倒是去问了小浮。 “我这一去,大概会在城里过夜,顺利的话明天回来。” 交代完毕,韩从岄便沿着那条唯一通向外界的小路,快步离开。 东筱宁看看天色,心里估摸着距离,按照韩从岄的脚力,大概是能在天黑之前进城。她转过身,去安排晚饭了。 第27章 木屋虽然简陋,厨具可比之前的山洞要齐全多了,再加上韩从岄留下来的食材,倒也是有滋有味的一顿晚饭。 入夜之后,小浮果然如同韩从岄所说,再次发烧。 东筱宁在一旁照顾着,后半夜才勉强睡下,之后又被山中怪鸟的叫声惊醒,睁眼一看,外面天差不多亮了。 她打了个哈欠,忽然猛地坐起。 寂静的山林之中,竟然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第16章 追踪 人在感知到危险的时候,潜力也往往在一瞬间激发。待东筱宁回过神来,她已经带着小浮躲到木屋后面的山上。 此时仍然是夏季,草木茂盛。高大的树木和各种藤蔓灌木遮盖了原本的地形,人很容易就藏了起来。 听声音,那队人马已经在木屋前停下。 透过藤蔓的缝隙,东筱宁隐约看见了那群人的装束。都穿着便服,佩刀,坐骑也不同寻常,显然不是普通人。她猜测是官军,可又觉得不像。 此时山间静谧,东筱宁和小浮未能跑太远,居然隐约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 “我就说不用白跑这一趟嘛。这样的屋子,多半是山里的人过夜用的,有些大夫上山采药也是喜欢找个地方暂住。” “可屋子里被褥还是温的,显然刚才有人在。我们过来了,这人就不见了,难道不可疑?” “可疑?这一路上见了多少可疑的人和事,最后怎么着?都是看错了。要我说,人未必离开了京城,倒是回去京城附近找找,说不定能见到尸体呢。” “这是什么话?我们奉皇后娘娘之令,暗访第四皇女下落,如今无功而返,将来如何复命?” 听到这话,东筱宁下意识捂住了嘴,避免自己因为激动而出声。她同时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浮,此时的小浮状态比夜间好,只是脸色潮红,眼中露出戒备之色。 那些人的争吵还在继续。 “要我说,也不必浪费时间,就这么回去复命吧。这偌大国家,寻一活人何其艰难。更何况,说不定这人早就死了。” “我也同意,近来流民这么多,地方官都管不过来,随便混进什么人还不容易?我们就这点人,大海捞针呢?” “我看你们就是不把这当回事,想敷衍糊弄过去。” “倒也不必如此说。想想这段时间,我们从京城出来,风餐露宿,吃苦受罪,虽说是为皇后娘娘办差,可是不能公开身份,就得不到地方官的款待,跟个老鼠似的。要我们说呀,就把这里的情形上报,等候皇后娘娘的命令才是。” “我也赞成,此处距离相邦州城也没多少路程,不如过去歇息歇息。要是能得到什么好消息,也是意外之喜。” “对对,走吧。” 声音跟着马蹄声一起走远了,直到完全听不见,东筱宁这才松了口气。她没想到居然能偷听到这些消息,也算是意外。 从刚才那些对话中可以大致判断,明皇后派了人出来寻找东筱宁,并不是大张旗鼓的方式。所以,那些人显然很是憋屈,对这个差事已经流露出不满。如此轻易就表达不满,很可能是明皇后一开始下达命令的时候,就没有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当然了,这群人是酒囊饭袋的概率也挺高的。 东筱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是不舒服的。这样的情况本应该在预料之中,真的发生了,她又觉得无比失望。甚至,无法辨别这失望是原身残留的情绪,还是她自己的想法,甚至是二者叠加的后果。 小浮注意到东筱宁的情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东筱宁轻声说道,小浮现在病了,她必须发挥主心骨的作用,“你说,那些人去了相邦州城,会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这其实是韩从岄跟小浮之间的信任。 “不会的。”小浮摇摇头,“韩大夫医德高尚,她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和选择,就绝对不会出卖我们。更何况,听刚才的话,那些人只是误打误撞赶到这里罢了。” 东筱宁沉默了,像这种偷听到重要剧情的场景,一般来说只能在主角身上发生。那么作为主角,她身上的光环现在有多大了呢? “再观察一下,晚点再回去。” “好。” …… 相邦州城。 韩从岄在这里有一处宅院,她医术精湛,却又不喜欢结交权贵。可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朋友?谁没有一点追求和爱好? 作为一个大夫,韩从岄也有自己的需要,比如获得更多珍稀罕见的药材。因此,她也需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韩大夫,您回来了。”巷口大树下坐着聊天的老人们看见韩从岄,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韩从岄点头回应,她昨夜回来时,城门差点儿就关了。进了家门,没有惊动旁人,倒是现在晨起出门,免不了遇到熟人。 一路走出小巷,韩从岄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前往平日合作的药材商那里取用相关药材。对方见是她,二话不说就把东西奉上。 “韩大夫这段时间是打算待在城里了?” “是,不会待太长时间。” “韩大夫之后是要去云游吗?” “不错。” 对于这些问题,韩从岄给出了肯定但不真实的回答。她既然知道东筱宁的身份,自然就知道这行踪是不能随意泄露的。 第28章 另外购置了其他物品,韩从岄便出了城,确定身后并无人尾随,这才往木屋方向赶去。 …… 东筱宁利用木屋的食材做了午饭,同时密切关注着外面的情形。韩从岄的身影一出现,她就发现了。 没有带着别人回来。 东筱宁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只是迎了上去,招呼一声。 “我要给小浮配药,需要一点时间。你守着她,要是还发烧,就给她吃这个。”韩从岄检查了小浮的情况,就给了东筱宁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用温水化开,直接服下。” “好。” 思量再三,东筱宁还是跟韩从岄说起今天清晨的事。 “我这地方,除了砍柴的老百姓,几乎不会有人过来,也亏她们能找到。”韩从岄冷笑一声,“这样一来,这里也不安全了。我把药配好,你们尽快离开,最好是往海边方向。大海茫茫,固然凶险,生机也不逊陆地。” 这倒是符合东筱宁此前的规划,因此再次对韩从岄表示感谢。 只是小浮的情况比预期的要糟糕许多,反复的高烧令她时常处于昏迷状态,东筱宁和韩从岄只好轮流守着。待小浮真正好转,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这一日,木屋的存药也已经耗尽。韩从岄说:“我回一趟州城,顺便给你们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有劳韩大夫了。” “没事。” 说着,韩从岄便离开了木屋,沿着小道走到外面的土路,一直到官道上。靠近相邦州城的时候,她发现官兵比平时多了不少,而且有些官兵一看就是京城来的,心里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进城的时候就受到了盘查。从旁人的议论中得知,这是朝廷派来寻找第四皇女的队伍,如今第二皇女东砚宁就在城中。 不好的预感几乎成了现实,韩从岄佯装镇定,顺利通过盘查进城。街上的官兵也比平时的多,显然,如今还是在城内进行搜索,日后会不会散到乡下,那就难说了。 如今局势渐渐稳定下来,流民都会遣返回原籍,乡下地方如果出现陌生人,官兵们肯定格外重视。必须立刻想办法送走东筱宁和小浮,光靠两条腿也不行,得想想别的办法。 韩从岄快速买齐了物品,原打算买两匹马,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时候根本买不到好马。她便改了主意,挑了一头骡子,说是外出云游时驮货物的,这个理由帮她躲过了出城的盘问。 就在韩从岄出城之后不久,立刻就有一队人马从城内疾驰而来,这些人穿着统一服饰,却不是官服,跟城门的守卫发生了冲突。 “是什么人?”东砚宁出现在骚乱地点,那队人马的首领立刻对着她行礼。 “是你。”东砚宁认得那人是明皇后身边的侍从,随后二人便说起了悄悄话。 “回殿下的话,小人是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接一个名叫韩从岄的大夫。此人医术精湛,据说已经到了可以起死回生的地步。” “这人不在城里?” “小人之前得到明确消息,说此人就在城中,不日就要云游,因此快马加鞭赶过来。可巧,又得到消息,说是此人刚刚买了骡子,准备出城,这才追了出来。并不是有意要冲撞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既如此,办你们的差事去吧。” “是,多谢殿下!” 望着那一行人离开,东砚宁原地思索片刻,忽然问身边的本地官员,“那个韩从岄医术真的如外面说的那样?” 本地官员一脸谄媚地说:“千真万确,据说此人尤其擅长解决生育方面的疑难杂症。” 东砚宁眉头一皱,一瞬间似乎就明白明皇后为什么派人来找韩从岄了。这种事本该做的隐秘,刚才那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直接说了出来,显然也不简单。 “走,追上刚才那些人。” “是!” 东砚宁翻身上马,她心里乱乱的,并不想那些人找到韩从岄,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太过自私。最后决定追过去看看,而且冥冥之中,好像还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作出如此决定。 甚至,隐约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17章 刺杀 “你们得赶紧走。” 韩从岄一回到木屋,就焦急地说起了她在州城看到的情况,“官兵已经到了相邦州,她们速度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过来。你们走小路,应该能躲开。” 东筱宁觉得不妥,心想骡子能走的路,马也能走。骡子怎么能跑得过官军的战马?况且,这个时候跑路,有行程撞到一起的风险。不过,她并未直接说出这些想法。 倒是小浮沉吟片刻后,说出了差不多的意思,“都说灯下黑,我们躲在山上,未必会被人发现。官兵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熬过这一阵子,那时候风平浪静,便可来去自由。” 她说这话的时候,由于角度问题,东筱宁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对面的韩从岄显然愣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收起情绪,“也有道理,是我太心急,忘了这一点。” 于是,三人达成一致,决定暂时待在这里。 “上次有人沿着小路过来,说明这里也不是绝对安全。这样吧,你们往山上去,就算被发现了,往林子里一躲,轻易也找不到。” 对于韩从岄的提议,东筱宁和小浮都表示赞成。 第29章 只是,当天下午就出事了。 一队人马沿着小道而来,东筱宁和小浮闻声立刻藏身山林中,韩从岄自觉没有什么问题,便留在木屋应对。结果,这次人家是冲着她来的。 “韩大夫,我等奉皇后娘娘之令,请您前往京城。”为首之人态度恭敬,言语之间却是透出一丝不容拒绝的意思。 “我只是个平民百姓,如何能见皇后?还是免了吧。”韩从岄一口拒绝。 “我们得了命令,无论如何,您也得走一趟。”那人躬身说道,她身后之人却都是神情一肃,手按在刀柄上。 显然,如果韩从岄不答应,这些人大概率会来硬的。 “容我收拾一下。” 韩从岄短暂思量,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去,便答应下来。 “韩大夫这骡子不带走吗?” “我新收了徒弟,如今正在山上采药,你们既然着急要走,我便留了书信给她。待她回来,有这骡子,也不至于行动不便。” 韩从岄三言两语给出的解释,成功说服了那些人。她这无中生有的本事,也是厉害。 “那就请吧。” 对方也不怀疑,只是护送着韩从岄离开。 躲在山上的东筱宁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韩从岄跟着那些人离开,心中很是不安。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没事的,来找韩大夫的人,多半是有求于她。”小浮在一旁安慰道。 东筱宁又看向小浮,哪怕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她还是能从小浮身上感受到陌生,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 小浮当然注意到东筱宁的反应,她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看向木屋前通向外界的小道,从这里只能看到一小段。原本与世隔绝的地方,却已经是在短时间内来了两拨陌生人。 估摸着那些人不会回来了,东筱宁缓缓起身,扒开草丛,正准备返回木屋,忽然又听到了马蹄声,连忙缩了回去,继续躲藏。 这一次,来的是熟人。 东砚宁亲自带队,包围了木屋,并且进行了搜索。当然,也看到了韩从岄留下的东西。 “启禀殿下,发现书信一封。” 东砚宁当即拆开来看,旋即皱起眉头,暗暗思忖:又是说云游,又是说有小徒弟在山上采药,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她本来就因为没能截住那群人而懊恼,此时疑心病犯了,看什么都觉得应该好好调查。 这时候,东砚宁忽然注意到木屋后方倒伏的草木。 木屋后面是没有路的,那么就只能是人留下的痕迹。随着东砚宁一个眼神,随行的官兵立刻散开,作出搜山的举动。 东筱宁暗叫不好,她和小浮现在距离木屋不算太远,此时任何动静都有可能惊动那些人。但要是一动不动,等那些官兵到了面前,还是相同的结果。 不甘心! 跟小浮对视,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一咬牙,东筱宁捡起一块石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丢去。此举自然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力,她立刻就后悔起来,因为这可不就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这片区域藏着人吗? 这就得从最坏的方向思考问题了。 “去那边看看!” 官兵动了。 东筱宁抓住小浮的手,低声说道:“跑吧,分开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话音落下,东筱宁便丢开小浮,自己朝着山上跑去。她知道小浮的身手很好,这样的山林根本难不倒小浮。可她不行,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累赘。 那一刻的东筱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这样作出了这般草率的决定。 小浮望着东筱宁离开的背影,目中有微光闪烁,片刻之后,她也钻进茂密的树林中,并且动作比东筱宁更快。 “那边!有人!” “追上去看看!” “拿弓箭来!” 小浮的制造出来的动静陡然消失,而东筱宁这边,她的动作显得笨拙许多。大片的树枝摇晃着,成了吸引弓箭手的目标。 “嗖”地一箭射出,东筱宁只觉得身上的力气突然消失,接下来才是疼痛的感觉。她下意识摸了摸伤口,温热的血液刺目,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倒。 “射中了!快去看看!” “是!” “殿下,是活人!” “不好了,殿下,好像是第四皇女殿下!” “什么?” …… 经历了短暂的叛乱,人心一度动摇。或许正是为了稳住人心,御驾仍然留在畅漪园,没有按照部分人心想的那样提前返回。 贵族们在畅漪园周围多有私宅,官员们也住在朝廷安排的宅院里。这个时候,最适合频繁窜门。 安城公主在先皇时代就很受宠,所赐宅院都是上上等。这回又有了推荐她的女儿明哲岫成为皇太女的提议,借机前来拜访的人就更多了。 应酬宾客,自然是容易疲惫的事。可有些宾客必须亲自接待,否则就是怠慢。今夜,安城公主又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 驸马明豫舟搀扶着妻子,“最近传出很多消息,两位皇女都已经亲自出去找人。要我说,哲岫的事就是无稽之谈,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引起陛下猜忌。” 安城公主斜睨了驸马一眼,“你懂什么?第四皇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唯有大张旗鼓地去找人,才好给天下人一个足以信服的结果。皇后再厉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亲生女儿,自然得选有血缘关系的培养,这样才放心。” 第30章 明豫舟说:“陛下和皇后,想要的结果未必相同。说句僭越的话,姓东还是姓明,这可是两家人,哪有做一家人的道理?前些日子,就有旁支宗室对着咱们哲岫破口大骂,陛下也不过温言训斥几句,也就罢了。这意思还不够明显?” 安城公主便恼了,“你是觉得我们哲岫不配?” 明豫舟目光闪躲,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你这其实是为了自己在争。平民百姓家,乾元坤泽都可以继承家业,可在皇室,只有乾元才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你从小就是先皇的掌上明珠,万千宠爱在一身,自然不甘心只能当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 说到这里,明豫舟停下来观察安城公主的表情,见对方沉默,这才继续说道:“你能拥有那些宠爱,恰恰是因为不能继承皇位。再者,若是先皇真的有意,完全可以下一道旨意,让我们的孩子随你姓,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拥有继承权。可先皇不但没有这样做,还明令禁止此事,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其实这样的道理安城公主怎么会不明白?可越是受到宠爱,就越是觉得某些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年轻时候的遗憾若是能在中年的时候得到补偿,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明豫舟知道安城公主还是放不下,便叹了口气,说:“陛下这是把我们家架在火上烤啊。哲岫无法成为东宫,等待她的结局,又该如何呢?我们家,最终又会如何呢?” 安城公主终于有所动容,“我知道的,不会到那种地步。” 一听到安城公主松口,明豫舟连忙说:“既然你也想明白了,不如上书陛下,早点确立皇太女人选,省得夜长梦多,再惹出许多事情来。” 安城公主犹豫不决,她心中并不能轻易放下,甚至隐约有了拼死一搏的想法。尤其是,现在第四皇女生死未知的情况下。 倘若能开创某种先例呢? 就在安城公主思考的时候,管家忽然惊慌失措地进来禀报:“公主,驸马,不好了,五小姐回家途中,遇到了刺客!” “什么?哪里来的刺客?” “五小姐怎么样了?” 这个“五小姐”就是明哲岫,她在安城公主和明豫舟众多女儿当中,排行第五。 第18章 承诺 “刺客是什么身份?有无幕后主使?” “启禀陛下,三名刺客皆以游侠自居,好打抱不平。据她们供认,此次刺杀明哲岫,纯粹是认为她应该为此前的叛乱负责,但是明哲岫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于是便决定亲自动手。至于幕后主使,她们说没有。” “她们说?” “臣也派人出去调查,未发现幕后主使存在的迹象。此事,或许只是一次意外。” 宝座的皇帝久久不语,奏事的大臣感受到莫大压力,背脊发凉。 “既然调查结果是这样,那就按照律法,处置了吧。” “遵旨。” “退下吧。” “是。” 待那名大臣离开,皇帝忽然感慨一句:“这世上的意外是真的多啊,轻飘飘一句话,什么阴谋阳谋,都揭过去了。” 此时,殿内除了皇帝之外,就只剩下康宁亲王和郑大缘。这二人暗暗交换了眼色,还是郑大缘跪下道:“陛下,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其中大半是因为储位空悬而起。臣斗胆,请陛下早日册立东宫,以安天下人心。” 皇帝闻言,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视线缓缓移动,落在康宁亲王身上。 “臣也认为陛下应该尽早册立东宫,以示天下臣民,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康宁亲王同样跪了下去。 皇帝目光从那二人身上扫过,“这些话,朕都听腻了。朕现在想知道,你们都支持谁啊?” 这当然是个要命的问题。 郑大缘作为皇帝信任的人,此时不得不开口,“臣以为,事情总是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发展。册立东宫,遵循传统,旁人的议论,便不足为虑。” 皇帝的目光落在康宁亲王身上。 这位亲王抬起头,与皇帝对视,开口道:“无论储君是谁,只要是陛下的意思,臣纵然万死,也会保护储君的安全。” 康宁亲王飞黄腾达的重要原因,就是从始至终站在皇帝这一边,从皇帝还是皇太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她现在的表态,只是再一次宣誓效忠而已。 皇帝忽然冷笑一声,脸上的笑意还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第四皇女,已经找到了。朕决定,第四皇女就是新的东宫人选。最近外面流言纷纷,你们把话传出去,朕想听到夸赞第四皇女的声音。” “是,陛下。” …… 东筱宁在昏昏沉沉中醒来,看到身边的人是东砚宁,便失去了交谈的兴趣,又陷入沉睡之中。 东砚宁吓得不轻,连忙询问随军的大夫。 “回殿下的话,第四皇女这伤实在不轻,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为今之计,只有寻一安全之地,将养一段时间,方才是道理。” “不行。”东砚宁直接拒绝了,她盯着那名大夫的眼睛,冷冷地说:“外面流言纷纷,我若是不能及时把第四皇女带回进城,会发生什么,你应该可以想象的到。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出发前往京城。” “小人知道。”那名大夫低下头去,额头上的冷汗吓得不敢冒出来,“小人倒是有一剂猛药,能助第四皇女度过路上这几日,只是到了京城之后,必须找到那名神医韩从岄,否则恐怕回天无力。” 第31章 东砚宁闻言,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你去准备吧。” “是。” 东砚宁转过身,看着榻上躺着的东筱宁,那一箭差点儿就射中心脏,幸好东筱宁福大命大躲了过去。不然,东砚宁此刻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虽然能理解东筱宁为什么要躲避她们,东砚宁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自古以来,皇室成员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己做主,哪怕是到了今天也不例外。 “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跟我回去。” 这强硬的声音钻进东筱宁耳朵里,并出现在她的梦境中。说话的人也变了,成了小浮。 “小浮!” 东筱宁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睁开的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环境,整个人就愣住了。 “殿下醒了。” 外边传来雀跃的声音,随后,伴随着密集而混乱的脚步,有御医,也有宫人,最后出现的是皇帝和皇后。 “筱宁,你感觉怎么样了?”皇帝一脸慈爱地坐在床沿上,关切地问起东筱宁的情况。 “……”东筱宁就不想说话了,她想要起来,结果一动就牵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别动别动。”皇帝出言安抚,“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老老实实躺着,要什么,吩咐宫人就是了。” “……”东筱宁这次也不动了,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些人。 “朕已经明确告知群臣,等你伤好了,就举行册立皇太女的典礼。所有挡在前面的阻碍,朕都会为你搬开。”皇帝语气坚决,并未因为东筱宁的不配合而生气。 东筱宁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心中烦闷,她睁开眼,目光从环绕床榻的众人脸上扫过。这一次,宫人和御医都是恭恭敬敬的,皇帝满眼殷切,就连明皇后眉眼间的恶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得的关心。 果然,从皇帝确认她的继承人身份,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小浮在哪里?”东筱宁抛出一个自己现在关心的问题。 “她丢下你跑了。”明皇后语气生硬地说道。 “……”东筱宁看着明皇后,甚至连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明皇后并不知道她跟小浮之间的情意。刚刚生出的一点好感,因为这句话消失殆尽。 “砚宁说,当时就只找到了你,没发现那名侍女。你若是喜欢,朕可以派人出去找。”皇帝说道。 “不必了。”东筱宁语气淡漠,“不用找了。” 当时的场景出现在东筱宁脑海之中,她有很多困惑,现在并不想要一个答案,干脆就不想这件事了。 “你好好休息。”皇帝说完,就离开了。 明皇后也没有要久留的意思,寝殿内一下子又变得空荡荡的。 东筱宁望着头顶的帐子,出了神。 “殿下,韩神医来了。” 一个宫人领着人进来,低声禀报。 东筱宁听到那个名字,下意识就想起某个人,于是她偏头看过去,果然,是韩从岄。 “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在殿下中箭昏迷之时,使用禁药,为的不过是将殿下从相邦州带到京城。至于那禁药,副作用极大,殿下昏迷数日,至今方醒。如今,殿下是否仍然觉得心绪不宁?” 韩从岄借机解释后面发生的事,话锋一转,又问起了东筱宁的情况。 东筱宁不想说话,就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韩从岄开始为东筱宁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殿下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这段时间不要大喜大怒,务必保持平和。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 东筱宁看着韩从岄,她其实是想从对方那里获得小浮的信息,偏偏有宫人在侧,就是承认彼此认得也成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韩从岄显然也是知道她的处境,便又安慰道:“请殿下放宽心,不要总想着过去那些不好的,将来的日子长着呢。” “谢谢你。” 东筱宁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仅仅只是如此,就好像用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韩从岄开了药,便告辞。 随后,韩从岄又来到皇后寝宫,为皇后把脉。 “韩神医,人人都说你厉害,你可得有真本事才行。不然,这名不副实,岂不等于沽名钓誉?”明皇后语气淡淡的,用上位者的姿态打量着韩从岄。 这已经不是韩从岄第一次为明皇后把脉,之前刚刚到畅漪园就开始了。那时候她说话模棱两可,皇后就很不满意。后来赶上东砚宁带着东筱宁回来,点名要找韩从岄,于是韩从岄才去照看东筱宁。如今,东筱宁脱离了危险,韩从岄这边是躲不掉了。 “回禀皇后娘娘,医者并非神明,能解众生疾苦。娘娘的身子,想必已经有无数的御医看过,都是无能为力,小人又怎么能有回天之术呢?” 明皇后听了,立刻就变了脸色,“韩神医,你要清楚,这天究竟是什么。本宫如今亲自跟你说话,就是对你无比信任,希望你能不惜代价,除了本宫的心病。不然,韩神医离开之后,要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这就是威胁了。 韩从岄很不喜欢明皇后这种做派,甚至因此对东筱宁产生了同情。毕竟,拥有这样强势又不讲道理的母亲,实在是很难安稳过日子。 “小人医术实在有限,便是斩了小人的脑袋,小人也是要这样说话。” 第32章 看见韩从岄如此倔强模样,明皇后心里也泛起了嘀咕,于是语气也和缓一些,“韩神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 明皇后一口一个韩神医的,比起之前的“韩大夫”,像极了捧杀。 韩从岄仍然保持着清醒,“其实,皇后娘娘这些年应该有使用调理身体的药,也有认真准备怀孕。但,结果如何,皇后娘娘难道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明皇后盯着韩从岄看了数息时间,忽然怒道:“来人呀,将这个庸医拖下去,斩首示众!” 第19章 奉承 韩从岄被人押着出去的时候,刚好让前来请安的第二皇女东砚宁看到了。问了情况,东砚宁阻止了卫士们的行动,随即来到皇后寝宫。 “母后息怒,韩从岄是难得一见的神医,她只要活着,就能救活更多人。留她一条性命,也是为母后积福呀。” “积福?我有什么福气,到今天,连一个亲生的女儿都没有。你说韩从岄有用,可她对本宫没用啊。” 东砚宁一听,便知道是最近的事刺激到了明皇后,于是跪在地上叩头说道:“母后,您不是还有我们吗?纵然从前有许多误会,纵然从前之事不堪,可母后的后半生,还有漫长的岁月,不能不考虑啊!” 说着,东砚宁眼泪也跟着流出来,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可能面对的糟糕未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在同情明皇后,还是在同情她自己。 “哼!” 明皇后冷哼一声,冷眼打量着东砚宁,“你当我不知道?从前睿宁还在,你们谁也没说要跟那个孽障来往,跟明家的姐妹们也是其乐融融。可睿宁不在了,你们又是建议陛下纳侧妃,又是要把那些孽障接回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吗?” 眼看着明皇后直接把大家的心事说了出来,东砚宁听着只觉得更伤心,哭着说:“母后一口一个孽障,难道我和沐宁就不是母后的孩子了?中庸没有后代,可也有一辈子要活,也得为自己考虑。帮自己的亲妹妹有什么错?母后,您支持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还不放心吗?” 明皇后端起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你说的这些,本宫难道不明白?可是本宫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生这孽障的时候伤了身子,何至于此!” 这件事被认为是造成明皇后跟东筱宁母女之间关系裂痕的根本原因,可跪在地上的东砚宁知道,这不过是表象罢了。真正的原因是,在当年的皇帝和太上皇、季氏外戚和明氏外戚,东筱宁成了太上皇和季氏威逼皇帝的筹码。 如今太上皇已经故去,季氏外戚也陆续退出了政治舞台,可明皇后对东筱宁的恨意未消。当年便将东筱宁视为叛徒,如今为了一家人前途命运,却又得重新回来讨好这个叛徒,这股火气在发作的时候,当然是相当浓烈。 神医韩从岄强调没有办法治好明皇后,没有办法让明皇后恢复生育能力,这无疑是在明皇后伤口上撒盐,让之前的妥协也跟着变成了泡影。 东砚宁担心明皇后盛怒之下还会作出更加不理智的事,一边掂量着用词,一边偷偷观察明皇后的神情变化。 “你在看什么?” “母后息怒!那个……韩从岄,可否留她一命?” 明皇后像是情绪宣泄完毕,忽然就松了口,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既然求情,那就放了她。不过不可以走,人得留在畅漪园,随时听用。” “是,多谢母后。” “砚宁啊,你不会是为了这件事专门跑一趟吧?” “女儿是来请安的。” “请安?” “是。” “行了,退下吧。” “是。” 东砚宁赶紧来到外面,解救了韩从岄,并且劝她:“韩大夫,你可要当心点儿,这话不能随便说。” 韩从岄冷冷一笑,“乾元也好,坤泽也罢,那随时随地发怒的毛病,从来就好过。倒是第四皇女,我看她一直挺平和的。” 东砚宁哑然。 很多事情根本不能深入了解,认真的解释也有可能被当成是恶意。所以绝大部分时候,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这样或许能活久一点。 …… 东筱宁清醒之后,她的伤势就恢复的很快,从可以坐起来,到可以下床,不过数日功夫。这时候,前来探病的人逐渐就多了起来。 首先是明老太太。 明老太太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着明家的爵位继承者明豫织,还有明豫织的两个女儿。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听说你中了箭,老身难受的几天几夜睡不着,日日在神前为你祈福。天可怜见,果然保佑了你这孩子。” 明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也没见什么黑眼圈,显然并不曾如她所说“几天几夜睡不着”。她就像是看不懂脸色似的,继续往下说:“听说这一箭是官军误伤,到底是哪个冒失鬼?老太太我非扒了她的皮!” 从明老太太这几句话里,东筱宁很快就判断出,册立她为皇太女的事应该已经成为定局,所以哪怕是这些顽固派也得前来奉承。她本来不打算理会这些人的,此时却说:“这个冒失鬼,就是我那个二姐。” 说完,东筱宁就开始观察明老太太的表情变化。 姜就是老的辣,明老太太一拍大腿,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这个砚宁,怎么办事的?改日见了她,一定要好好地骂她一顿。对了——” 第33章 话锋一转,明老太太指着她那两个孙女说:“你那两个姐姐都是冒失的,要是不堪用,以后你看看这两个姐妹。只有明家人,才是真心支持你。” 看见东筱宁变了脸色,明豫织一边在心中埋怨老太太又开始随便说话了,一边上前说道:“好孩子,老太太是看见你,就高兴糊涂了。你做了皇太女,想重用谁,还不是全凭心意,一句话的事?姐妹们真的放在心里,便不会有那么多磋磨。” 话音落下,明家两个小的,也是向东筱宁频频示意。只是,那二人眼底的不屑尚未彻底去除干净,显然这段时间的身份转换还没做好,这不要脸的功夫也还需历练。 东筱宁只觉得没什么意思,把头一偏,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明老太太像是看不懂似的,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这令东筱宁第一次知道,“关心”也可以有这么多同义词。 最后,还是赵敏悉赵尚宫上来提醒道:“御医说过,殿下需要休息。” 至此,才算罢了。 之后来探病的是安城公主和驸马明豫舟,修城公主和驸马季昭持。这两对是同时来的,也没有带小辈,或许是为了避免尴尬,或许是为了别的。 东筱宁面对这些人的时候,颇有某种名为“不实”的感觉。她更不愿说话了。 后续还有贵戚要来,东筱宁觉得不堪其扰,于是口头表示拒绝。所以,也得了一段时间清静。 等到九月天气转凉的时候,御驾从畅漪园启程,返回皇宫。 修平十年十月,册立第四皇女东筱宁为皇太女,昭告天下。 …… 入秋以后,京城开始频繁下雨。每一次下雨,就意味着降温,气温在数十天之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隐约已经有了冬天的寒意。 康宁亲王赴宴归来,在距离自家府邸很近的地方,忽然注意到一个站在角落里的人。卫士们也同样看到了,立刻就要将之当刺客对待。 “慢着。”康宁亲王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便挥了挥马鞭,“把人带过来。” “是。” 两个卫士同时上前,一脸警惕,看样子是想一左一右将人架起来。但她们刚刚靠近,那人却是主动走出来。 “刷”地一下,佩刀出鞘,气氛陡然变了。 下一刻,只听那人说道:“亲王殿下,不记得我了?我是小浮啊。” “小浮?” 康宁亲王打量着那人,此时天色昏暗,只觉得有几分相似,可那声音已经有了明显差别。 自称小浮的人在卫士们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前来,停住。 “小浮,果然是小浮!你怎么在这里?” “小浮有些话,只能单独跟亲王殿下说。” “好好好,随我进府。” 不久之后,王府后院,康宁亲王屏退了左右,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那双跟故人很像的眼睛,总是令她情不自禁想起往事。 “之前,听说你跟皇太女殿下走散了,我以为你终于决定放下一切,去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今天再次见到你,我就知道,这只是我的妄想罢了。” “血海深仇,怎么能轻易放下?” 小浮抬起头,看着康宁亲王,“您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却从未对旁人说一个字,小浮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说着,小浮便对着康宁亲王行了一个大礼。 “快起来,不要这样。” 康宁亲王亲自去扶小浮,此刻的她完全没有亲王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一个温和慈祥的长辈。 “小浮还有一件事,亲王殿下听了以后,就请杀了我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浮望着康宁亲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小浮打算恢复本来的名字。” 对此,康宁亲王并不算吃惊,她说:“这些年朝堂上换了一波又一波人,为你母亲平反的事,此时提及,胜算约有五成,你确定要做吗?” 小浮郑重点了点头。 康宁亲王神情凝重,“你母亲是我的故交好友,当初见她蒙难,我无能为力。今时不同往日,我必将竭尽全力。” 这时候,小浮忽然后退一步,掀开了外面宽大的衣服。 “你……这是……” “是皇太女殿下的骨肉。” 第20章 计划 康宁亲王沉默许久。 若是说小浮隐藏自己的坤泽身份,待在皇太女东筱宁身边,是为了借机帮助家族平反,这故事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可是现在,小浮直接怀上了皇太女东筱宁的孩子,事情就完全变了味。别的不说,单单只是这个孩子的存在,就足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众所周知,从如今的皇帝到皇太女东筱宁,已经在事实上形成一脉单传的局面。如果小浮再生下一个乾元,出于稳固皇权、宣示后继有人的考虑,皇帝恐怕也会正式给与她皇太女妃的身份。 但是,这个孩子真的能生下来吗? 思绪收回,康宁亲王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懂小浮的想法,这种感觉令人难受。 小浮就像是看穿了康宁亲王的想法,她缓缓开口说道:“我对她的喜欢是真的,想要为家族平反也是真的,唯有这孩子是个意外。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是这孩子的到来告诉我,犹豫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我决定豁出去了。” 第34章 康宁亲王从小浮眼中看到了赴死的决心,还有不明的情愫。她知道,无论今天作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无法阻止小浮。 “这件事,从长计议吧。” “我有一个计划,亲王殿下是否愿意听一听?” “你说。” …… 东筱宁坐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或许是因为连续的中毒受伤,她的身体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害,因此格外怕冷。 这大大增添了虚弱感,因此东筱宁三天两头告假,不去上课。那群东宫的讲官们都是上了年纪性格又古板的老学究,对此异常愤怒,甚至还有直接表示要辞职不干的。 东筱宁不在乎,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充分说明了,有些东西就是投胎的时候自带的。投胎的时候都没有的东西,以后还想要,那可就难了。 躺平精神在此时继续发挥作用。 或许是东筱宁这样的反应超乎了以往朝臣们对她的印象,并且在某种程度上符合了前段时间“性情大变”这个说法,反倒是带来了令人意外的效果。 有表示同情的,也有表示期待的,上杆子拍马屁的,永远都不想落在人后。 东筱宁一开始也不想见外面的人,可是没有小浮在身边,她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于是,再有人过来奉承的时候,只要嘴脸不是那么难看,她倒是乐于去听那些好听的话。 此时,在她面前说说笑笑的是修城公主和驸马季昭持的女儿季霖昀。 修城公主女儿很多,都姓季。当年,太上皇和皇帝争权,季氏算是很风光的。季氏直系旁系很多女孩,原身都见过,也有议婚的对象。如今,东筱宁成为皇太女,而季霖昀这个坤泽算是季氏推出来的皇太女妃人选。 或许是这几年失去权力,受到明氏一族打压太厉害,季氏对于此事还算小心谨慎,并没有像是明氏一族那样明目张胆地对皇帝和明皇后进行游说。 东筱宁看着季霖昀,也觉得还好。当然,这个“还好”不是要跟人家过日子的意思,只是觉得看的顺眼,可以聊几句罢了。 “总是待在宫里,没什么意思。听说姑母家的园子重新修缮,很有看头,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殿下驾临,自然是蓬荜生辉。” 季霖昀求之不得,哪里会拒绝呢? 就在东筱宁想着什么时候出发的时候,有宫人过来传话,说是皇帝召见。她便叫季霖昀回去准备准备,这两天一定过去。 “是,殿下。” 季霖昀一边领命,一边注视着东筱宁离去,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起身。 而东筱宁到了御书房,只见皇帝一个人坐在那里,并无旁人在场,心里咯噔一下,规规矩矩地拜见,随后便侍立一旁。 “别站着,坐下。”皇帝示意她身边的位置。 “谢陛下。”东筱宁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又接过皇帝递过来的薄毯盖在身上。 “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谢陛下。” 东筱宁也不起身致谢,只是仍然坐着,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随后便放下了。 “那位韩神医,我把她留在宫里。你这身子,还需她多多照顾才行。”皇帝眼里露出一丝心疼,谁都知道,年纪轻轻如此怕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东宫的讲官跟我抱怨,说你三天两头请假,是怠慢的意思。我说不是,皇太女大病初愈,学业是其次,关键是保重身体。这江山社稷的重担,病弱之躯,要如何承受?” “陛下是希望,我早点生个孩子?” 东筱宁直接抓住皇帝话里的某个点,由此展开新的话题。在她眼中,皇帝和明皇后的做法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无非就是哪一个更温和,哪一个更激进罢了。 “皇太女早日成家,是为了安定天下人心。自然,诞下继承人也是为了安定人心。”皇帝并不回避这个问题,“总是要有这一天的,如今,这么多贵女任你挑选,你可以不用管旁人的意见,选一个喜欢的。” “我喜欢小浮。” “她只是个中庸,不能生育,做不了皇太女妃。你要是在喜欢,把人找回来,放在身边也就是了。” “我要小浮做我的妻子。” 东筱宁一副故意跟皇帝置气的样子,她说的是真心话。很多人都会说如果是我就怎么样怎么样,可真正轮到你的时候,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那口气,也不那么容易咽下。 皇帝倒是并没有因为东筱宁的不合作态度而暴怒,只是叹了口气,说:“你是我四个孩子当中,最小的一个。作为乾元,并没有按照继承人的样子培养。但这性子嘛,倒是有点像,看来还得是我亲自教导。” 东筱宁望着皇帝那慈祥的面色,能看到眼底隐藏的忧愁,甚至连某些层面的喜悦也是真的。这位集权于一身、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倒是有一点为人母的样子。 “你不用管那些讲官的话,礼法是把刀,刀只有握在自己手里,对准别人的道理。就如同所有的规矩,你是制定规矩的人,你可以要求所有人都守着规矩,但这规矩不能碍着你的事。” 皇帝就这么轻飘飘地对东筱宁说了这样一番话,所谓“帝王教育”,至少是这位皇帝所认为的帝王教育,此时已经开始。 东筱宁上辈子见识过数不清的理论,甚至是针锋相对的那种。那个时候她就发现,人其实很难分得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但是人基本上能够一眼看出来,什么是喜欢的,什么是不喜欢的,这几乎是一种本能。 第35章 显然,东筱宁不喜欢皇帝现在的说辞。 凌驾于一切之上,不受任何制约,那是封建皇权的巅峰。国家与个人的命运,生死荣辱,全都系于一人之身。 东筱宁一贯是带着审视的目光遥遥观看,从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接近、甚至可能成为想象中讨厌的那个人的一天。 皇帝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规则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皇帝,从来就应该是玩弄规则的好手。她并没有要教给东筱宁“君舟民水”“民贵君轻”之类的道理,也不知道这是原书世界自然衍生的问题,还是原书作者个人素养不够造成的后果。 总之,东筱宁听了很不舒服。 她还是不能将自己带入统治者角色,而且,这也不是她理想中的那种统治者。 对于东筱宁的沉默,皇帝看在眼里,接着又说道:“偌大的国家,大事小事不知有多少,你只有一个人,哪里能管得过来呢?所以,只能抓大放小,把人给管住了。朝堂之上,不要急着做决定,听听大臣们的看法,可以支持人多的一方。那样一来,做对了,你自然是英明的。错了,这么多人要担责任呢。” 这话总结起来,就是抓住人事任免权和最高裁决权。皇帝不要把自己当成孤家寡人,而是要把自己当成官僚集团的一部分。 东筱宁还是不喜欢,这次谈话令她心中郁闷,见皇帝没什么要说的了,她便告辞出来。 当天下午,修城公主府邸。 东筱宁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游览这位姑母的宅院,主要是花园部分。虽然没有畅漪园那种皇家园林的规模,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能隔开这样的园子,还是非常难得的。 “不错,山是山,水是水,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东筱宁夸赞着,脸上也多了笑容。 “殿下喜欢,可以常来玩。”修城公主在一旁说道,她这恭敬的姿态,完全不像是一个长辈。 “嗯。”东筱宁随便应了一句,此时的确有这个想法。 入夜,公主府邸准备了晚宴。席间,歌姬献唱,舞姬献舞,还有精心挑选的贵女坤泽齐刷刷跪在地上,看着东筱宁的眼神,敬畏之中又充满了期待。 东筱宁初时不解,转念一想,连同原书某些设定都出现在脑海中。 其实在原书中,次一级权贵之家和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讲究,无论是乾元还是坤泽都可以继承家业,中庸也是一个家族非常重要的一员。可孩子嘛,是从坤泽肚子里出来的。 一些只有坤泽作为继承人的家庭,为了避免家族被外姓吞并,往往会要求乾元到自己家居住。可是乾元数量也很有限,在此种情形之下,又出现了新的解决方案。 就是坤泽跟某个乾元临时结成伴侣,待生下继承人之后再解除关系,彼此两不相欠。 如果乾元来自高门大族,这意味着得到了贵族血统,生下来的继承人也能光耀门楣。此时的东筱宁作为乾元,在这些贵女坤泽面前,无疑是承担了这样的角色。 由于东筱宁的坤泽会成为皇太女妃,这些人未必敢打这个主意,所以就退而求其次。 想到这里,东筱宁哑然失笑。 “退下。” 她语气冷冰冰,眼神也有点吓人。 修城公主见状,连忙挥挥手,令那些坤泽离开。 这时候,有人来报,说康宁亲王求见。 第21章 小浮 不同于刚刚从流放地回来的时候,现在的东筱宁贵为皇太女,走到哪里都是主角的待遇。在这段时间,皇帝又将那些多嘴的家伙处置了,所以现在东筱宁的地位无可争议。 哪怕是手握兵权的康宁亲王,在这位皇太女面前也需郑重行礼。 东筱宁坦然受之,这段时间她也很好地将角色转换过来,习惯了这种拥有权力的感觉。她就像是在自己的梦境中,尽情享受这一切。 “臣得了一件宝物,想要单独献给殿下。”康宁亲王恭恭敬敬地说道。 “是什么宝物啊?”东筱宁好奇地问,在场众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过来。 “臣只能说,殿下会喜欢的。”康宁亲王微微一笑,并不肯明说。 “那好,就去看看。”东筱宁一方面觉得这种手段幼稚,一方面又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推着她过去,于是就同意了。 偏厅内,康宁亲王亲自在前面引路,将东筱宁领到一个大木箱子前。 第二皇女东砚宁按着佩刀,跟在皇太女东筱宁身后,完全充当了护卫的角色。并且,她的警惕同样针对康宁亲王。 毕竟,东筱宁作为皇太女,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殿下,请。” 康宁亲王示意东筱宁亲自打开箱子,然而东筱宁只是看着她,这显然是要康宁亲王自己动手的意思。于是,回味过来,康宁亲王便打开了箱子。 里面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是东筱宁心心念念的小浮。 “小浮!” 东筱宁激动地走过去,把人抱住,她能感觉到现在的小浮跟以前的不一样了,具体又说不上来。 “殿下。” 小浮轻唤一声,声音倒是平稳。 康宁亲王看向第二皇女东砚宁,用眼神提示二人应当回避。第二皇女东砚宁显然不愿意,康宁亲王只好开口道:“我们到外面守着如何?” 东砚宁看了看那抱在一起的两人,又看看康宁亲王,终于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主要,她也有话想要问问康宁亲王。 第36章 偏厅的门并未关上,这是为了方便外面的守卫随时应对突发事件。而偏厅内的二人,似乎都对此视而不见。 “小浮,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我对殿下不够坦诚。” 小浮离开了那口大箱子,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东筱宁,“这是我故事,请殿下过目。” 东筱宁迟疑地接了过来,快速浏览一遍。 按照上面的说法,小浮本名迟轩攸,是已故右将军迟樊的女儿。十年前,也就是山寇之乱即将平定的时候,迟樊成为季氏与明氏斗争的牺牲品,获罪抄家。满门上下,只活了迟轩攸一个。 “这位年来,为了行事方便,我服药伪装成中庸,一直在收集能为家人平反的证据。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这远远不够,于是便改了主意,想要手刃仇人。可是,那么多人,谁又是我的仇人呢?” 小浮望着东筱宁,眼中满是哀伤,“坠海之时,我在心中祈愿,若是有人能救我,我便继续为家族平反之事。可巧的是,你出现了。” 说到后面,她的每一个字里都饱含了情愫。 “时至今日,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的确曾经存在利用。就算是现在,我也希望能借你的手,恢复我家人的名誉。我这样想,也这样告知殿下。” 小浮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她没有直接说请求东筱宁帮忙的事,在叙述的时候用的也是“你”和“我”,直到最后才再次拉开身份的距离。她这是把自己的心刨出来,是最后的坦白。 东筱宁现在看起来还是相当平静的,或许是因为她曾经广泛地阅览各种小说,又或许是她自己都经历了穿书这种荒诞不可想象的事。因此,对于这种隐瞒真实身份接近大人物只为家人平反的桥段,实在没有太多惊讶的余地。 更重要的是,小浮的坦诚令东筱宁反而觉得感动。试想一下,小浮其实可以完全不告诉东筱宁真相,她可以继续编造美好的故事欺骗东筱宁,但她没有。 把一切摆到台面上,让东筱宁自己做选择,这是小浮的做法。 “我带你去见皇帝,让她给冤死的人平反。”东筱宁拉着小浮的手,她已经作出了决定。 “此事涉及明氏一族,不是好玩的。搞不好,会威胁你的地位。”小浮一脸担忧,她内心何尝不是处于煎熬之中? “你来找我,肯定已经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就没有必要说这些了。”东筱宁语气冷了一些,她心中的确有气,“皇帝要是知道可以一刀砍在明家人身上,她会愿意的。对了,你跟康宁亲王什么关系?” “亲王殿下跟我的母亲,是故人。” “原来如此。” 东筱宁心中明了,她无意追问更多,只是说:“现在就跟我回去吧。” “等一下。”小浮用祈求的语气说道,随后,她抓起东筱宁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还有,这里,我们的孩子。” 东筱宁脑瓜子嗡嗡乱响,一时间竟然懵了。 小浮则是显出几分难为情,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不容易坦白的事。因为信任,或许就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要她——” “不!怎么能不要?” 东筱宁气笑了,这时候也终于回过味来,“走走走,有了这个孩子,事情反倒是好说了。” 小浮心中一怔,她的担忧并未出现,而且这似乎说明她更加从黑暗的一面思考,因此免不了愧疚起来。 修城公主府邸上下,对于皇太女殿下的匆匆离开,表现出恐惧和不解,纷纷想要打听消息。奈何皇太女殿下自己不说,旁人又如何得知? 东筱宁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皇宫,面见皇帝,将小浮带到她面前,“请陛下为忠臣平反。” 皇帝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并且知道小浮已经怀孕的事。对此,她没有立刻作出决定,而是摆摆手说道:“夜已深,皇太女不妨回去早点休息。” 东筱宁自然不愿,“这件事,陛下一定要给一个说法。” 皇帝的目光从小浮脸上扫过去,最后落在东筱宁身上,“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明日再说。” 东筱宁还想再说什么,无意间对上皇帝的目光,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威严,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于是,她牵起小浮的手,说:“那就明天再说。” 带着小浮从御书房出来,东筱宁就知道,这件事无法对外隐瞒,她接下来很可能面对腥风血雨。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望着小浮那需要细细地看,才能发现已经隆起的小腹,东筱宁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力量,第一次有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某个人的愿望。 所谓希望,不过如此。 随着皇太女东筱宁匆匆离开修城公主府邸,再到带着一个人直闯御书房,流言很快就在后半夜传播。到了次日天明,明老太太已经着急忙慌地一个人进了宫,面见皇后。 “皇后娘娘,听闻皇太女殿下带了一个坤泽回来,那个坤泽已经有孕在身,还说此人就是那个侍女小浮。又有人说,那个侍女小浮就是当年迟樊的女儿,这次回来就是要给迟家平反的。此事,当真吗?” 明老太太一口气抛出这么多问题,就是皇后身边的宫人,也微微皱起眉头。这终究是太失礼了。 “母亲,你是听谁的?” 第37章 明皇后眼线虽多,偏偏昨晚睡眠很好,而且睡的早,错过了这些信息。她如今刚刚起床,哪里就能知道? 明老太太一听就知道有自己发挥的空间,于是就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末了还说:“那个什么侍女小浮,关键时候背弃主子,如今大着肚子回来,谁知道怀的是不是皇太女的骨肉?此事关系皇家血脉,万万不可马虎!” 明皇后固然觉得老太太前面那些话有些危言耸听,不过后面这些关于皇家血脉的论断,倒是大家都能认可的。于是,她便说:“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母亲你稍微坐一会儿,我派人去问问。” 明老太太心中得意,便也坐了下来,并且在之后跟着明皇后共进早餐,胃口非常的好。 明皇后吃的不多,待她用过早餐,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因为是近乎公开的询问,所以细节方面跟明老太太说的有些出入,不过主要故事情节大差不差。 “那个侍女小浮真的回来了?” “回禀皇后娘娘,是的。昨夜小浮与皇太女殿下在一处,还传了韩从岄大夫过去。” “确定是有孕在身?” “回禀皇后娘娘,东宫那边,的确是这样说的。” 明皇后便沉默了。 明老太太赶紧说:“皇后娘娘,这件事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啊。皇太女显然是被那个侍女小浮给迷住了心窍,这就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当初就是故意接近皇太女的,如今有孕在身,还不得借着这个机会飞到天上去?” 这倒是又说中了明皇后的心事。本来,她就因为事情脱离掌控而不满,现在就更加难受了。 短暂思量过后,明皇后便吩咐:“去请皇太女过来。” 第22章 博弈 “哎,小心。”东筱宁看见小浮要下床,连忙过去搀扶。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小浮扶着东筱宁的手臂,微微一笑,这一笑倒是难得甜美。她不再隐藏自己的坤泽身份,再加上怀孕之后的些许不同,整个人添了许多魅力。 东筱宁也跟着傻笑起来,她内心觉得这样子是有点搞笑的,又觉得很幸福。跟喜欢的人一起迎接小生命的到来,真的能给人以力量。 “你想吃什么?” “没有特别想吃的,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小浮这说的是真心话,她过了许多年艰苦的日子,在饮食方面并不挑剔。 东筱宁想起韩从岄的嘱咐,吩咐人去准备着。这时候,皇后宫中来人,说请皇太女殿下过去说话。 “我头疼,就不去了。有什么事,请母后吩咐一声即可。” 东筱宁一口回绝,这时候明皇后来找她,多半是为了昨晚的事。她不乐意跟明皇后解释什么,也不在乎明皇后的态度。 小浮则是明显面露忧虑之色,她不是东筱宁,并没有那么任性,需要考虑权衡的方面实在太多。 “放宽心。” 东筱宁一边安慰小浮,一边又吩咐宫人去告知东宫讲官,就说今天要告假。反正三天两头告假,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 “什么?头疼?” “回皇后娘娘的话,东宫的人是这么说的。” “御医去了吗?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奴婢打听了,说是韩从岄大夫从昨晚开始,就住进了东宫。殿下的身子,是由她负责,只是并没有更多消息。” “下去吧。” “是。” 明皇后揉着太阳穴,目光阴晴不定。 明老太太观察着明皇后的表情,说:“皇后娘娘,这定然是那个小浮从旁唆使,以至于皇太女殿下如此——” 在东筱宁的皇太女身份确定之后,再说东筱宁的坏话,无异于挑拨皇后和皇太女之间的关系,那可是要命的大事。明老太太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去,因此转换攻击对象,将矛头对准小浮。 明皇后沉默不语,她跟东筱宁这段母女关系,是需要慎重处理的。最近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要是再度紧张起来,想想都觉得窒息。 明老太太只觉得自己又有了发挥的空间,“皇后娘娘,按照昨晚的消息,这个侍女小浮的出现,多半跟康宁亲王有关。康宁亲王跟迟樊有旧,这些人纠缠在一起,恐怕不仅仅只是想为迟樊的事翻案。” “哦?母亲,那你认为是怎么回事?”明皇后语气很是随意,眼神却是认真。 “这个啊。”明老太太接过话题,却故作迟疑,“我这老太太也只是猜测啊。这一次皇太女册封之后,太女妃的人选尚未定下,皇太女又是这般性子,陛下定然担心皇太女孤立无援。皇太女既然是皇后的亲生女儿,那便与我明家的女儿无异。为长远计,还是尽快为皇太女选一位靠得住的太女妃才是。” 这话就差直接说赶紧把明家的女儿立为皇太女妃了,明皇后怎么能不明白?她说:“母亲您说的有道理,只是明家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母亲,您认为谁更合适呢?” “那自然是哲音的同胞妹妹,哲沅了。”明老太太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是我记得,当初哲音做了睿宁的皇太女妃,豫织就很有意见。这次,若是让哲沅做筱宁的皇太女妃,岂不是等于两位皇太女妃都是豫舟的女儿,豫织她能答应吗?” 明豫织是明氏一族的爵位继承人,占据着老宅的位置。明豫舟与安城公主成婚之后,就一直住在公主府邸,她的女儿倒是与皇族血脉更近,只是也忒近了一些。 第38章 明皇后无疑是在提醒明老太太,这偏心也不要太过明显。谁知道明老太太竟然说:“都是为了明家,豫织她敢说什么?况且,哲沅比皇太女大几岁,人也更稳重,正好降服皇太女这性子。” “这事,筱宁恐怕不会答应。” “您是皇太女的亲生母亲,在这件事上,您说选谁,皇太女她能不答应吗?” 明老太太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同时又隐隐流露出某种蛮横。这就给人一种感觉,好像皇太女东筱宁的身份是时高时低。高的时候谁也不敢招惹,低的时候就是“我说什么你敢不听”。 也不知是不是明老太太没有好好调整心态,还是一贯如此行事,习惯成自然,甚至都意识不到错误,又如何能够改正呢? 明皇后心中冷笑,忽然说道:“明家连着出两任皇后,不觉得太过招摇了吗?” 明老太太说:“明家世代忠良,又不是季氏那等小人。皇后不要听了外头的闲话,就真的怀疑起自家人。” 这话说的有些严厉,一旁侍立的女官也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明皇后反而笑了起来,“如果为迟樊平反,小浮这个侍女也不再是罪臣之女,更何况她又怀有身孕,要做太女妃,未尝不可。” 明老太太急了,立刻就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皇后娘娘一定要三思啊。” 明皇后说:“侍女小浮怀有身孕,若是顺利生下女儿,后继有人,我也没有道理不高兴。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明老太太看着明皇后的意思,很有默认此事的可能,也不肯低头,继续说道:“皇后娘娘,一定要三思啊。在明氏外戚之外,不可以形成新的外戚啊。” 听到这里,明皇后心中一动,“小浮如果真的是迟樊的后人,迟樊又真的无罪,就是成为皇太女妃也未尝不可。到时候,小浮也是孤身一人,并不会有新的外戚。母亲大人,您似乎忘了这件事。” 明老太太微微一怔,就像是没想到自己提出方案被一个接着一个否决。她心里不甘心,又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言辞来说服眼前已经变得坚定的皇后。 …… 东筱宁来到御书房,拜见皇帝。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既然迟樊是冤枉的,那就为迟樊一家平反吧。”皇帝语气淡淡的,“郑大缘,这件事交给你和康宁亲王去办。记住,当年出手陷害之人,也要绳之以法。” “是,陛下。” “臣遵旨。” 那一瞬间,东筱宁是高兴的,只是她忽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皇帝似乎并不在意迟樊是否被冤枉这件事,平反什么的,也无需证据多寡,全在皇帝一个人的看法而已。 这喜悦,突然就淡了下去。 皇帝看向东筱宁,“皇太女,你觉得这样处理,如何?” 已经下达命令的情况下,再询问意见,也真是好笑。东筱宁可不上当,她说:“陛下英明,女儿静候佳音。” 皇帝笑了,“听说小浮这一胎挺稳当,你是怎么打算的?” 东筱宁说:“我打算让小浮做皇太女妃。” 皇帝笑容微微收敛,“希望成为皇太女妃的坤泽实在太多了,可这个位置只有一个。你把无亲无故、孤身一人的小浮推上去,你是希望她怎么样呢?” 东筱宁心中一惊,面上不显,她感受到皇帝话里威胁的意思,却不打算妥协,“我会护着她,一直护着她,除非我死了。” 话说到后面,东筱宁的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 “那就先解决平反的事,再议一议皇太女妃的事。” 皇帝给出了结论,似乎并不着急。 东筱宁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 京城越来越冷了,明哲岫仍然穿着单薄的衣裳,尽管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身体忍不住地颤抖,她却仍然在这小院里发疯似的奔跑。 这是安城公主府邸的后院。 明豫舟过来探望女儿,见此情形,心疼不已,连忙吩咐人将之送回屋内。 当天夜里,明哲岫就发起了高烧。 明豫舟次日方才得到消息,连忙带着大夫过来看望,这时候明哲岫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见了她,忽然又清醒过来。 “母亲,我要走了,这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简直如梦一般。”明哲岫抓着明豫舟的袖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胡说什么呢?”明豫舟大吃一惊,又是心疼又是担忧,一颗心像是被人揪着一般疼痛,“莫要担心,府里的大夫在这里,还可以去请御医。对了,那个医术高明的韩从岄,母亲也可以去东宫把她请过来——” “没用的了。”明哲岫打断她的话,摇摇头,“这是女儿的命运,不是什么神医可以改变的。” 明豫舟听了,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想说安慰的话,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自从明哲岫被推上皇太女候选人的位置,有些事情其实是可以预料的,而现在不过是事情朝着坏的方面发展罢了。 由心底生出的无能为力,变成了明豫舟落下的滚烫热泪,她拿手帕擦拭着,却不敢哭出声。 当初,明哲岫遭遇刺客后不久,东筱宁便在第二皇女东砚宁的护送下回来,住进了畅漪园。那时候,皇帝公开表态,东筱宁将是皇太女。至此,这场皇太女人选之争落下帷幕。 安城公主一家都需要自保,明哲岫尤其如此,明家人当中甚至有直接建议明哲岫自杀的。明豫舟不舍得女儿去死,也不敢搭上一大家性命。最后,只能对外宣布明哲岫疯了,软禁在这后院之中。 第39章 可如今,明哲岫还是主动送了性命。 “母亲,别哭。只希望女儿将来托生在普通人家,一辈子不争不抢的,好好活到百岁才是。” 说完这句话,明哲岫眼中的光芒就像是熄灭的烛光一般消失了。她把头一歪,嘴巴微微张开,面向门口方向。 直到此时,安城公主才姗姗来迟。 这小小的院子里响起了哭声,入冬以来第一次场雪也在此时落下。 第23章 终章 小浮的肚子是一天一天大起来,需要注意的事情越来越多。东筱宁沉浸在喜悦之中,从前那种“活着挺好,死了也没什么”的感觉,早就抛在了脑后。 朝堂上,借着为迟樊平反的机会,皇帝又处置了一波人。再加上从前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明哲岫死在后宅,皇位继承人之争才算是真正落下帷幕。 东筱宁甚至不需要做什么,皇帝就已经出手了。 “小心小心。”温暖的寝殿内,东筱宁搀扶着小浮,此时的小浮已经恢复本来的名字,看起来容光焕发。 “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连路都不会走了不成?”小浮佯装生气。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东筱宁赶紧认错。 “冬天这么冷,这孩子应该会出生在温暖的季节。”小浮抚摸着小腹,眉眼温柔。 “嗯,我们的孩子,要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东筱宁目光坚定,“你是我的妻子,就是皇太女妃的不二人选。除了你,没有人能坐上这个位置。” 闻言,小浮神色一黯。因为皇帝在这件事尚未松口,所以外头还是有许多流言。可小浮和东筱宁都是那种两个都要的人,爱情和地位,本来就可以相辅相成,所以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妥协。 “那些人说,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我偏不信这个邪,为什么要等孩子生下来?在生下来之前,该有的,我都会给她。” 东筱宁现在显然已经习惯了皇太女的身份,说话的气势完全不一样了。 小浮满眼爱意地望着东筱宁,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很满意了。 年后,在东筱宁的坚持下,册封小浮为皇太女妃的诏书终于下达。名分定了下来,明里暗里就不知道有多少目光在盯着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冬雪消融,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终于,新任太女妃临盆的时间到了。 “如果能生下一个乾元,真的是后继有人了。”明皇后如是感慨道。 “我不在乎什么乾元坤泽中庸,反正都是我的孩子。”东筱宁立刻出声说道,她其实知道明皇后还是不死心,还是想要借助这个孩子做文章。没关系,现在无论是什么艰难险阻,她都会勇敢地面对,不会再逃避了。 看着针锋相对的母女二人,皇帝沉默不语。围绕着皇权的斗争无处不在,哪怕是枕边人,亦是如此。 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夜空。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皇太女殿下,是乾元。皇太女妃诞下乾元,大虞江山,后继有人了!” 一时间,道贺之声此起彼伏。 东筱宁喜上眉梢,也不去管旁人的看法,径直闯入产房。她不是去看孩子,而是要去看小浮的情况。 不久之后,小浮醒来,看到了在身边的东筱宁,也看到了乳母抱上来的孩子。是她所期待的乾元,基于现实考虑,这一胎是乾元,日后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她幸福地笑了起来,当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理由。 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要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东筱宁紧紧握住小浮的手,虽然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这个古代abo世界的运行逻辑,但是到了此时此刻,她还是有了更为切实的感受。不再是像一个游离的灵魂,而是终于真真切切将自己当做一个活人对待。 前世的记忆固然刻骨铭心,而这一世的生活,同样真实且精彩。 “小浮,谢谢你。” 谢谢你带给我继续生活的勇气和希望。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