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禁欲omega前辈的方法》 第1章 《吸引禁欲omega前辈的方法》作者：用温柔炽热卑劣的吻【完结】 文案 一纸暗杀委托，让莱伊找到了弄丢六年的omega。 资料中人穿着一丝不苟的指挥官制服，神色清冷，五官漂亮至极。 暗杀的新目标，言澈，帝国最强的战争游戏指挥官。 贵族们大多仰望于这位指挥官尚未公开的s级异能、从不出错的指挥能力，同时也觊觎着他极优的omega性别，盼望将他拉下神坛。 莱伊本着“重逢第一面非常重要”的中心思想，参加了言澈所在的战争预选赛。 于是，预选赛的全息领域中，言澈第一次失手，被对面的“暗箱操控者”击杀，迎来了人生首败。 下场后，言澈看着对战板上的资料信息，将那个名字刻入了脑海深处。 同时，莱伊也发现，言澈不记得六年前的所有事，对他根本查无此人。 - 言澈厌恶所有alpha向他投来的眼神，那其中的征服与占有，令他觉得自己是个可以随意被人标记的物品，低贱又可怜。 直到他拥有了这位新的暗箱操控者。 战争游戏领域中。 一贯“好好先生”的莱伊无视掉视线正中的胜利窗口，眼中代表异能发动的粉色荧光在昏暗中盛放，身后无数具尸体遍地交错。 莱伊转过身，看向被陷害发情的言澈，眼中浅粉甜腻又危险。 莱伊：“所有那样看向前辈的人，我都会杀掉。” 言澈：“……” 他就知道，莱伊根本就是条疯狗。 - 几个月后，前线小组流言纷纷。 “你听说了吗，指挥官被人标记了。” “谁？言哥？被标记？” 安静的训练隔间内，言澈对着镜子，正在细察耳后腺体上的牙印。 莱伊从身后抱住他，轻吻腺体软肉。 莱伊：“不舒服？” 言澈：“不是。” 莱伊：“那为什么一直看？不喜欢？” 言澈面无表情：“嗯，不喜欢。” 好像太轻了，想要更深一些的。 *** 疯批顶级杀手硬装绿茶小狗钓老婆alpha攻 禁欲指挥官重度依赖抑制剂爱不自知omega受 1v1，年下he 内容标签：年下天作之合 甜文 abo 全息 搜索关键字：主角：莱伊，言澈 一句话简介：疯批小狗x他的禁欲老婆 立意：一切黑暗到最后都会变成光，将你轻柔照亮。 第1章 “莱伊” 夜色皎洁，映着林中森然的贵族城堡。 充满精油香氛味道的昏暗卧室内，身着宽大浴袍的男人斜靠在软椅上，指尖捏着一只红酒杯。 他面容极为美艳，身形纤细，看似毫无力量，目光中却充满上位者的轻蔑，正玩味看向面前站成一排的人。 “就他吧。” 男人指尖一点，选中人群中一道浅色身影。 随着这句话，众人目光追寻着指尖方向，看向了被选中的青年。 青年一头银白短发，皮肤极为白皙，就连瞳色都是一片浅粉。 他身上穿着与旁人相同的统一服装，身躯在暧昧的光中若隐若现，薄薄一层皮肤覆盖在匀称的肌骨上，充满优雅的美感。 而说到最引人在意的，还有他左眼下那颗深红的小痣。 青年闻声，视线一猝慌乱，迎上对面人充满亵玩的双眼。 一旁的年迈管家悠悠呼出一口气，目光变得颇为怜悯。 老人在这座城堡担任管家许多年，一直在下等的贫民窟中寻找这些漂亮的年轻alpha，以供伯爵无聊时玩乐。 而这些人的下场，多半都活不过当晚。 管家收敛神色，抬手示意：“既然如此，其他人随我出来吧。” 众人闻言，纷纷跟随管家朝门口走去。 一时间，房间正中就只剩下一道身影。 随着关门声响起，房间中渐渐安静下来。 伯爵转了转手中酒杯，将人寸寸打量，嘴边噙着满意的微笑，一边嗅着酒香，一边问道：“你在发抖？” 那人看上去极为紧张，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在一起。 空气中属于omega的甜腻信息素浓郁至极，充满着招惹的意味。 青年一脸难耐，视线却划过身旁的镂空花窗，问道：“您……能放我回去吗，我还有个妹妹。” 他话音未落，只见伯爵眼中划过一道扭曲笑意。 “不能。”伯爵额外提醒道：“我的城堡中有无数人看守，虽不在房间附近，但你不要以为你是alpha，就可以从我的掌心逃出去，你应该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或者，你是希望我把你的妹妹也一起抓来？” 房中两人的主导权，被能力与阶级所限制，突破了生物本能。 掌握绝对主权的omega，看着面前alpha渐渐蹙起的眉心，心中一阵快意战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房间正中，青年闻言，浅色的瞳孔轻轻下敛。 他仿佛无可奈何，将名字报上。 “莱伊。” 交杂的信息素中，青年被迫服从，轻声乖顺道。 “伯爵，我不会逃走的。” - 城堡高大的围墙外，一道身影坐在高树的树冠上，朝着城堡方向远眺。 巨大的月浮树在月光中发着淡淡柔光，叶片脉络忽明忽暗，映着一张昏昏欲睡的脸。 第2章 不多时，正当那人差点睡着，他耳边的微型终端机突然响起一段杂音。 紧接着，一道颇具威仪的女声传来。 “希洛尔，在吗？” 隐蔽的身影被惊醒，转瞬一个激灵。 希洛尔眨了眨眼，缓过神后，蹭掉嘴边的口水，把终端对讲打开。 “组长，怎么啦？” 女声顿了顿，问道：“你睡着了？” 希洛尔：“我用家族的荣光起誓，我没有。” 组长：“……任务怎么样了？” 希洛尔：“莱伊已经成功潜入城堡了，我现在正在城堡外等待接应。” 对讲那头沉默了片刻，口吻无奈：“你们动作还挺快。” 继而，她语气正经道：“情报部刚刚收到消息，目标的发情期就在这一两天，所以现下城堡里的守卫非常多，让莱伊先撤出来。” 希洛尔惊了：“发情期？！” 他就知道，莱伊的法子不靠谱。 那头的组长闻言，觉得希洛尔的重点有点不对。 她语气微妙，寒声问道。 “莱伊……是怎么潜入的？” - 城堡的昏暗房间内，床间布料褶皱凌乱。 美艳伯爵目中布满惊色，躺倒在软垫中央，全身细颤无法控制，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伯爵：“你、你是谁……” 在他的前方，方才还乖顺无比的青年微直着上身，下巴微仰，目中一片浓粉荧光。 莱伊默默俯视着身下人，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活动手腕间，口吻十分不解：“不是告诉过伯爵，我的名字了吗？” 伯爵自认，自从他体内异能觉醒后，还从没有这样受制于人过。 他的发情期已然到来，此时神智勉强维持，全因身上这莫名而来的禁锢力量。 就好像……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伯爵失控大喊：“我是问，你是什么人！？” 莱伊轻轻微笑，手掌下放，食指轻缓划过伯爵的脸颊。 “你的信息素真难闻。”莱伊答非所问道：“从前那些alpha，都是怎么忍受着这股味道，标记你、帮你渡过发情期的，嗯？” 伯爵听着这番羞辱，目中一片怒火。 莱伊嘴角含笑，回望着那道目光。 继而不多时，他收回手，缓缓起身，从床上走下：“情报部门说，你极为讨厌自己的omega性别，所以很喜欢从贫民窟里挑选可以任你随意摆布的年轻alpha，等到发情期过后，再将他们杀掉。” 昏暗中，莱伊眼中粉光透出一点危险：“女皇不喜欢你这样草菅人命，也不喜欢这些风言风语给贵族抹黑，所以……她希望你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到桌边，将还剩一点红酒的高脚杯拿到眼前。 深红色的液体攀附杯壁，留下一片暧昧的红痕。 莱伊指尖上移，轻轻握住杯身。 伯爵几乎颤抖起来：“你说、女、女皇……” 直到此时，这位贵族才终于出现一点恐惧：“所以你是……女皇派来……” 随着话音落下，莱伊指尖用力。 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内迸裂，酒杯被大力捏碎，透明碎屑掉落在地上，发出道道细响。 一滴冰凉红酒飞溅上莱伊的脸颊，看似血迹一般。 莱伊松开手，一边耐心清着扎入掌心的玻璃碎片，一边答道：“嗯，女皇派我来杀了你。” 伯爵得到答案，深吸了一口气，他花了几秒钟时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问道：“那么……你是女皇直属暗杀小组的人？” 莱伊没说话，只当是默认。 伯爵眉头紧锁，艰难地自说自话：“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钱、多少都可以。我也会逃到邻国去，不会再出现……我不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只、只要你肯放我走。” 莱伊把嵌入手中的所有玻璃碎屑一一拔出，面色纹丝不动，只好笑道：“你觉得，我会需要钱吗？” 伯爵忍者细颤：“我还可以将手里所有酒庄、贸易中心，全都暗中交给你……不光是钱，其中钱权交易的各方势力，足以让你不声不响进入上流社会。” “上流社会？”莱伊挑选了一枚最为锋利的玻璃碎片，将它拿在手中，重新返回床边：“你指的是那些既没用又复杂的无聊头衔，还是怎么开也开不完的烦人宴会？” “你不能杀我！”伯爵见人返回，高声道：“你杀了我，很快就会被发现，根本逃不出这里。” 莱伊充耳不闻，轻轻坐回床边。 他微微俯身，朝床上人靠去，声音一时变得极为温柔，仿佛恋人低语一般，缓缓道：“我打算把你的喉咙割开，不过这样的话，血很快就会呛进气管里，你就说不出话了。” 继而，他像是觉得颇为有趣，语气微妙，问道：“所以，伯爵还有什么可以用来保命的条件吗，不过你最好说得让我心动一些，因为我没什么耐心了。” 伯爵凝望着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轻轻咬了咬牙。 “那……我呢？” 莱伊闻声，双眼轻轻眯起。 他身下人面色潮红，眼中尽是发情的水色，称得上世间尤物。 伯爵：“你的情报部门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个已经觉醒异能的omega，你与我结合，我们的孩子一定能拥有异能……如果我愿意跟你走呢？” 第3章 对视间，信息素如同纠缠一般，带着躁动与暖意，顷刻裹上莱伊的身体。 伯爵自年幼觉醒异能，便一直等待着成为alpha的那一刻，可他没想到，他竟分化成了omega。 他恨了这个性别十几年，如今却也只能用他最憎恶的性别，给自己换一条生路。 在桑赫斯特帝国，omega的数量正在日渐稀少，更何况是分化出异能的omega。 帝国战火不断，异能者是每个家族唯一可以依仗的实力。 伯爵：“你既然能进入女皇直属的暗杀小组……你是哪家的人？是林家、还是——” 就在伯爵说话间，莱伊忽而轻笑一声。 这声嗤笑打断了房内的一切，也让伯爵听出一点折辱的意味。 “我说过了，你的信息素太难闻了。”莱伊笑道。 他不加遮掩的厌恶，让伯爵的脸色再次紧绷起来。 莱伊手中捏着的玻璃碎片，泛着与他眼中同样的粉光与锋芒。 方才那颗分外勾人的红痣，此时一眼看去，也仿佛是一滴险些落入眼中的血迹。 他唇边轻笑，仿佛兴奋又张狂，带着扭曲的杀意。 最后的低语，打破了伯爵所有的希望。 “而且，我已经有omega了。” -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的时刻，两道人影在隐秘的树冠深处现身。 希洛尔感觉自己快哭了，此时看着莱伊和往常一样，身上冷汗终于缓缓消去。 他此前担惊受怕了半个小时，生怕暗杀目标发情的信息素会影响莱伊，好在终于等到莱伊发来信号。 他随即施展异能，光速将莱伊从城堡中接出，拉着人上下左右认真看了看。 希洛尔：“吓死我了，情报部门说伯爵的发情期就在这两天，我还怕你会控制不了。” 莱伊拍了拍搭档的肩膀，双眼眯成两道弧线，声音却凉得透透的：“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有查到？” 希洛尔看着莱伊冰冷的笑容，感觉自己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希洛尔飞快道：“所有和他亲密接触过的人都死了，那变态也从不叫医生打抑制剂，我上哪查去啊！” 莱伊：“是吗？” 希洛尔：“……” 组长救命！ 下一秒，莱伊拿开手，只在自己的倒霉搭档肩膀留下几块血色。 希洛尔闻见味道，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继而又被吓了一跳。 “你手怎么了？” “没事。”莱伊道。 “你和伯爵打起来了？”希洛尔觉得这很匪夷所思：“伯爵的异能不是极速移动吗？你控制不住他？” 莱伊：“没打起来，只是那股信息素的确很粘人。” 所以，他需要一点可以维持智的助力，譬如痛感。 希洛尔心虚极了：“……他真的发情了？” 莱伊闻着自己身上残留的难闻味道，转头看向希洛尔：“beta真的一点信息素也闻不到吗？” “闻不到。”希洛尔摇头。 希洛尔身为莱伊的情报及善后专员，知道这次是自己害搭档受了伤，神情十分歉疚。 随即，他刚要开口低头认错，忽而听见终端再次传来声音。 一旁的莱伊见希洛尔接通连线，无聊之中，扯了扯身上充满恶趣味的轻薄衣服。 夜风中，希洛尔与那头简单几句后挂断通话，抬头看向搭档。 希洛尔：“组长说，要我们到接头点去一趟。” 莱伊皱眉：“现在？” 希洛尔一脸苦瓜相，显然也很不情愿：“嗯，现在。” 第2章 新暗杀目标 黎明之前，两个男人趁着夜色，前后走入法林兰大街的咖啡店中。 一人穿着一套紧身的黑色制服，长靴包裹着修长的小腿，毛领披风格外英气。 在他身后，另一人穿着一套若隐若现的丝质长袍，正双手抱胸走得鬼鬼祟祟。 两人这组合乍一看颇为变态，若不是凌晨时分街上人少，只怕要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莱伊走到柜台前，点了杯香草拿铁，继而回头，看向身边生不如死的希洛尔。 希洛尔在心里将那变态伯爵骂了一千次，又将面前的莱伊骂了一万次。 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真的打不过他的搭档。 吧台里的服务员是位女性beta，她看了看希洛尔，脸瞬间就红了：“还……还要别的吗？” 希洛尔哽咽道：“浓缩美式。” 两人点完单，坐到远离吧台的单独房间，静静等待起来。 等待中，莱伊随手拿过一旁的新闻报纸，随手默默翻看。 不多时，一个女人从后厨走出，手里端着托盘，走到两人桌前，神态自然地坐下了。 芙莉达夫人年逾四十，保养得却十分好，一头波浪金发，看上去格外美丽。 她一边把咖啡分放到两人面前，一边晲了眼装扮奇特的希洛尔，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这是在做什么？” 希洛尔拿过自己的咖啡，悲痛万分道：“组长，能不能别问了。” 芙莉达夫人看了看神情自若的莱伊，重新看回希洛尔时，好笑问道：“不是已经确认任务完成了吗，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倒更像是在完成哪位主人的任务。” 希洛尔听组长这样说，整个人愣了又楞。 ……什么主人的任务，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第4章 莱伊手上轻动，翻过一页报纸，继而慢慢开口，替跟他换衣服的搭档解围：“你这么着急叫我们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芙莉达夫人逗完希洛尔，整个人高兴多了。 她从托盘下方取出一个档案袋，递给面前的两人。 希洛尔双手仍然护着身体，没伸手去接。 莱伊见状，抬手接过档案袋。 他一边拆袋子，一边问道：“新任务？” “嗯。”芙莉达夫人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这任务……不太好办。” 希洛尔探头，朝莱伊手中的档案袋看去，随口问道：“怎么不好办？” 芙莉达夫人：“目标的异能为s级，可情报部门无法得知，任务目标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希洛尔傻了：“啊？” 芙莉达夫人：“关于这个人的资料，是黑暗森林管局的机密，女皇也无权插手。而且他很难接近，一直在边境的战争游戏机构任职，几乎从没在人前露过面。不过，他的名字，你们倒是应该都听过……” 女声缓缓道来间，莱伊已经将资料拿出，细细看了起来。 从资料上看，这人的生平极为普通，从军事学校毕业后就转入黑暗森林管局，一直在战争游戏中担任战争指挥官。 而这个名字，的确如芙莉达夫人所言，是个在贵族中人人知晓的存在。 资料少之又少，只有薄薄几页。 莱伊一边看，一边晃了晃手里的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帝国最好的战争游戏指挥官，帝国现有的黑暗森林版图，几乎有一多半，都是通过他获胜的战争游戏，才能顺利拿到归属权，女皇为什么要杀他？” 芙莉达夫人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情报部门最新得知，威尔斯亲王已经在计划回国了，这人……是威尔斯亲王的人。” 希洛尔倒吸一口凉气，确认道：“他是威尔斯亲王的人？那去年那两个老头在抢什么？” 去年两大贵族公爵为此人打得人仰马翻，就差吵到皇室内阁。 这位暗杀目标的确不是一般人。 言澈，帝国唯一一位觉醒了s级异能的omega。 他是各大贵族关注的重中之重、人人盼望得到的最佳生育工具、只因身在黑暗森林管局，故而完全无法动摇的高岭之花……他竟然是威尔斯亲王的人？ 芙莉达夫人头疼极了，说了段绕口令：“我说他是威尔斯亲王的人，不是说他是威尔斯亲王的人。” 希洛尔不解，天真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两人说话间，莱伊手上翻动资料，一张卡片从纸张的缝隙间落下，飘到地上。 莱伊见状，低头伸手朝地上够去。 芙莉达：“我是说，他效忠的人是威尔斯亲王，而非女皇。” 咖啡香气四溢，希洛尔尴尬地挠挠鼻子：“……哦。” 继而，希洛尔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 “可黑暗森林管局那地方……的确不好潜入啊。”说着，他转身看向莱伊，刚想交流下想法，却发现自己的搭档莫名低头看着脚边，一动不动。 短暂的间隙过后，希洛尔见莱伊还没回神，拍了拍后者的肩膀：“你看什么呢？” 随即，他也朝莱伊脚边看去。 一张目标照片，静静躺在暖色的地毯上。 照片中人穿着白金色的指挥官制服，身形极为笔挺，一双水蓝色的眼眸十分清冷，仿佛不带一丝情绪，五官却又漂亮至极。 莱伊被人拍了一下，终于缓动俯身，用指尖将那张照片从地上捡了起来。 他的视线仍然定在照片上，随着照片一同抬高，分毫未曾离开。 芙莉达夫人双眼微眯，看向莱伊明显古怪的动作。 芙莉达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见过？” 莱伊没答，只在晨曦照入房间玻璃窗的那一刻，忽而露出个微笑来。 这微笑与他方法杀人时兴奋的微笑截然不同，更与他要挟搭档时的冷笑不同。 他仿佛是真的很高兴，所以对着这张陌生的照片，露出了一点笑意。 芙莉达夫人视线偏移，看向希洛尔。 希洛尔察觉到这道目光，回看组长时，带上了十足的莫名其妙。 暖光中，莱伊将照片放在桌上。 他用食指点了点照片中的人，问道。 “他叫、言澈？” 芙莉达夫人：“嗯，目标来自东方氏族，是双字名。” 莱伊轻轻念道：“言澈……” 芙莉达夫人眉心微蹙，问道：“我需要换个人来执行这个任务吗？” 莱伊瞬间抬头，停顿片刻后，含笑问道：“你打算换谁？” 芙莉达夫人：“如果你不能去，就只有和你同级别的林宸了。言澈的异能没有公开，换其他人，也许会有危险。” 莱伊：“不要换人。” 他话中意味深远：“除了我，没有人能杀掉言澈，包括林宸在内。” 芙莉达皱眉：“你果然认识言澈？他的异能是什么，很棘手吗？” 莱伊摇头：“不棘手。” “不棘手？”芙莉达沉思喃喃：“不棘手的s级异能吗……” 眼看组长会错了意，莱伊开口解释。 “芙莉达，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换人接手这个任务。”他目光重新下放，看向照片中人：“就算我很喜欢杀人，但我不想自相残杀。” 第5章 芙莉达闻言，眉心深深皱起。 莱伊将所有资料重新放回资料袋，捏着袋子从圆椅上站起，朝门口走去：“我走了。” 芙莉达目光深暗，看着莱伊起身离开的动作。 莱伊身为顶级暗杀者，自从加入她统管的暗杀小组，从来没有失过手。 他完美的完成着每一个任务，在杀人时，从来没有任何负担、也没有一丝犹疑。 所以芙莉达总觉得，莱伊应当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这样的疯子，竟会在看到目标照片时，露出那样一副神情…… 芙莉达：“莱伊。” 她顿了顿，道：“威尔斯亲王野心昭昭，女皇吩咐，言澈一定要除掉。” 凌晨的咖啡厅，没有一丝噪音。 莱伊脚步停下，回头时，下巴轻扬：“那你就告诉女皇，我说，不要动言澈。” 说着，他露出一点不快，眼中荧光一闪而过：“还有，言澈不是威尔斯的人……他是我的人。” - 傍晚时分的公寓客厅里，夕阳布满房间。 希洛尔睡了一大觉，顶着鸡窝头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窗沿上坐着一个人。 莱伊侧坐在窗边，正在看着远处出神。 他手中仍然捏着那张照片，手肘撑在膝盖上，神情格外松缓。 在他身旁的窗沿上，一只毛绒小熊歪着头，看起来很是干净。 今天整个帝国最爆炸的新闻，是兰伯特伯爵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城堡里。 他的脖颈被人割开，殷红血液流了满满一床。 希洛尔自认与莱伊搭档六年，见惯了莱伊一身是血的模样，还没见过眼前人此时这么安静的样子。 希洛尔的终端里堆满了芙莉达女士发来的消息，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一边看，一边道：“组长说要炒你鱿鱼，把你遣送回布莱克家族。” 莱伊头也没回：“告诉她，随便。” 希洛尔乐了一声，伸手拿起一旁矮桌上的酒瓶，打开往嘴里灌了一口。 “你睡了没？”希洛尔问。 “没有。”莱伊道：“我刚从训练室回来。” 希洛尔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那铁打的搭档：“你一人坐那，想什么呢？” 莱伊的视线正中，整个卡洛尔王城在夕阳中发着淡光，街头巷尾人头攒动，格外热闹。 他随即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的照片。 六年前的一次意外，他遇到一个人，可仅仅一晚，他就将人弄丢，连名字也没来得及问。 他找了这人整整六年，没想到，这人竟然跑去了边境。 莱伊看着照片：“在想一些可以让我安静下来的事，比如刀刃割开皮肤的触感，喷涌而出的温热鲜血、人类缓慢停下的心跳。” 希洛尔沉默半晌，默默问道：“……你会杀掉言澈吗？” 莱伊想了想，答。 “没想好。” 希洛尔真的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莱伊望着窗外南方边境所在方向。 “言澈是我的omega。” 希洛尔闻言，差点被酒呛到：“你、你说什么！？” 莱伊话语平稳：“我绝不会记错这张脸。” 希洛尔愣了几秒：“你标记他了？永久的吗？可资料上说他没有alpha。” 莱伊抬起一只手，搭在下巴上，情绪不明道：“是的，永久标记。” 他十分确定，他那天在言澈体内，永久地标记了那人。 至于资料里的信息，他想见到言澈后，自己亲自去确认。 希洛尔：“什么时候的事啊？” 莱伊：“六年前。” 希洛尔算了算，六年前，莱伊也就刚刚成年。 他看着莱伊的表情，一时没说话，莫名觉得这人好像还挺纯情的。 莱伊：“我等你醒来，就是打算跟你说一声，然后就准备动身去边境了。” “你要去黑暗森林管局？”希洛尔头大：“你进不去的。” 莱伊不置可否：“我只要见到言澈，不需要进去。” 希洛尔想了想，放下酒瓶。 他给莱伊做了三年的情报专员，有关言澈的事，他在睡前查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现在掌握的信息，只怕已经比组里的情报部门还要详细。 “你要见言澈，不用去边境。”希洛尔捏了捏眉心，继而通过手腕上的终端，调出一则新鲜出炉的公告，投放在空中。 希洛尔：“黑暗森林管局之前发布公告，将对战争游戏进行全面改版。游戏规划局为了确保帝国可以继续胜利，提案进行全国预选，为规则中多出来的新职阶，选拔适合的选手参战。” 希洛尔挠了挠鸡窝头：“我刚才被内阁的公告吵醒，看见女皇已经批准了，将在王城卡洛尔举办战争预选赛。” 莱伊回头，看向沙发上拎着酒瓶的希洛尔：“你是说，言澈会来卡洛尔？” “他不光会来。”希洛尔道：“他还会参赛，在预选赛中亲自适应那些新规则。” 莱伊双唇微张。 希洛尔扬了扬手里的酒瓶，问道：“你想参加吗？我可以帮你报名，就当做昨晚失误的补偿。” 第3章 游戏预选赛 卡洛尔王城位于桑赫斯坦帝国的最中心，终年气候温和。 自从游戏预选赛开始以来，王城热闹非凡，负责主办的全息机构门口整日车水马龙。 第6章 多场积分赛下来，积分榜上的某些名字，已经成了附近讨论的热门。 此时一场积分赛刚刚结束，伫立着多台检测舱的房间里，无数人眼前覆盖的蓝色光粒散去，从虚拟战场中返回现实。 待光粒完全散去，莱伊缓缓睁开眼睛，从观测舱中起身。 负责监控他精神数值的研究员隔着玻璃，默默看了一眼这位传闻中的参赛者，将面前的数值上传到管后台。 莱伊缓了缓从虚拟世界中返回的不适感，抬手摘下耳边的微型沉浸式终端。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时，恰好与另一位参赛者迎面碰上。 那人看到他，轻轻愣了一瞬，继而身体发出一道极不自然地颤抖。 下一秒，那人不由分说，突然朝莱伊冲来。 他眼睛通红，充满爆裂的血丝。 其余从观测舱中刚起身的参赛选手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拦，只见莱伊一手接下那人挥来的拳头，另一只手狠狠掐住那人脖颈，将人直直按在墙上。 在享受猎物的挣扎中，莱伊额外花了点时间，终于想起这名袭击者是谁。 在方才的战争游戏里，这人好像是他的队友来着。 可这人过于呱噪，偏要指手画脚，他为了耳根清净，提前送他的队友退了场，把人扔进死亡区等躺赢。 莱伊不解，这人为什么不光不谢他，还要对他动手。 他掌中用力，笑着问道：“你是想再死一次吗？” 周围的参赛者中，有人方才与莱伊等人一队，知道事情的始末，可没敢走上前来。 天花板一角的监控摄像头对着争端两人，将画面送到高层的决策室内。 决策室的大型会议圆桌一旁，几个人看着监控画面里的白发人，缓缓露出些惊叹神色。 此时的大屏幕一旁，正显示着莱伊的基本资料，以及他方才在游戏中的各项数值。 这些信息堪称完美，精英家庭出身、帝国军校毕业、小小年纪便做到军中少将，更不用提，他那超过系统检测阈值的异能波动。 几人中，一位长官朝坐在最中央的青年问道：“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青年视线划过监控画面中的莱伊，水蓝色的眼眸纹丝未动。 青年只口吻淡漠，回应道：“等他能从积分赛中出线，再说吧。” - 全息机构门口，希洛尔坐在街对面披萨店的露天用餐区，正在一边喝汽水一边等人。 不多时，他看见莱伊走出来，朝后者挥了挥手。 两人坐在桌边，一边等待餐食，一边查看刚刚公布的淘汰赛制度。 根据战争游戏规划局的设定，这些新参加的选手们，在积分赛阶段，会沿用老式战争游戏玩法。 如果能晋级到后面的淘汰赛，将会再改为黑暗森林管局最新升级的新玩法。 整个布尼娅大陆森林面积广袤无边，其中充满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素、古怪磁场与不明生物。 许多年前，随着各帝国不断扩张，这些无归属地区，一度成为各国抢夺的关键。 可多年以来，各国为了争夺森林面积牺牲了无数探索者和军队，往往却总是发现，由于种种原因，那些森林区域根本无法被开发，甚至可以称为毫无价值。 渐渐地，有人提议各国成立联合组织，对无归属地区进行统一管，拒绝无意义的抢夺与牺牲。 此提议遭到各国支持，短短半年，便成立了现有的黑暗森林管局，一直延续至今。 而近些年来，随着科技发展，更随着全息探索技术成形，人们可以通过透视扫描、建模生成等自动化技术，将黑暗森林中的事物一比一模拟，黑暗森林的开发再次提上议程。 而有关森林的归属问题，也同时再次被人们记起。 只不过往年的教训历历在目，没人愿意做第一挑起战火的人。 大约十年前，各类议案接踵而至，经过不停讨论，最终管局决定，再次通过全息技术，在虚拟场景中开展黑暗森林战争游戏。 战争游戏结果真实有效，管局会根据游戏结果，划分各游戏区域的归属问题。 如今，全息探索项目多年发展，在各国都很有进益。 就以桑赫斯坦为例，就已经开始着手，针对北部边境的黑暗森林进行开发。 所以这是游戏，更是切实的领土战争。 希洛尔往嘴里塞了一块披萨：“我听说你对队友下手的事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伪造的，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莱伊：“如果有人找惹事，查到我时，芙莉达自然会帮忙。” 希洛尔一脸一言难尽，只好言归正传：“你看赛事主办方刚发的公告了吗？” “还没来得及。”莱伊道：“都说了什么？” “是关于之后淘汰赛的详细规则。”希洛尔道：“淘汰赛不会再有多组混战的情况了，不过比赛形式还是与正式的战争游戏有些差距，简化了许多细节设定。积分赛上排名前一百的选手，将会被随机分成十队，由专业指挥官带领，进行组队形式的11v11对战，直至淘汰到最后。” 莱伊：“所以，言澈会参加淘汰赛？” 希洛尔：“嗯，但因为抽签制度，我没法预测他会出现在哪一场，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碰上、是队友还是对手。” 莱伊手指划过冰凉的水杯，将上面的水汽抹掉：“这些都没关系。” 第7章 希洛尔：“你下午打算去干嘛，明天就要淘汰赛了，休息一下吗？” “不。”莱伊道：“我去训练室。” 希洛尔：“……你真不累啊？” “不累。”莱伊：“我从前在军校就很讨厌全息对战训练，我觉得我只是在那躺了一会，根本不能称为训练。” 希洛尔试图和莱伊讲道：“全息对战是为了降低伤亡率，同时模拟多种战争场景研发的，不是为了让你训练肌肉的。” 莱伊不以为意：“可当你在濒死的那一刻，你就会发现，所有战略经验都无法救你，只有反射神经和调节力量与速度的能力，才能真正救下你的命。” 希洛尔默默咽下嘴里的披萨。 莱伊起身，朝着出口走去：“走了。” - 游戏积分赛如火如荼进行了一个月，其间希洛尔无数次以死相逼，终于把芙莉达夫人暂时稳下来，承诺不会派其他人接手任务，可以先观察一下莱伊的决定。 同时希洛尔也暗自觉得，这事除了有他的功劳，另一方面，芙莉达大概也是真的怕莱伊会对自己人下手。 月末这一天，积分赛终于拉下帷幕，莱伊的名字明晃晃出现在积分第一名，没得到多少艳羡，只让不少选手同时恨得牙根痒痒。 莱伊从内场中走出时，收到淘汰赛的抽签信息。 他没有更多的休整时间，要直接参加明天上午举行的第一场淘汰赛。 规划局高层房间内，一人同时收到消息，通知他准备参加明天的第一场游戏。 言澈刚刚冲过凉，水汽浸透墨发，身上没穿着平日穿惯的制服，只宽松穿着一套休闲服，看起来平易近人了些。 他坐到办公桌前，将最新完成的战术分析打开，打算从头再过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或出错的地方。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言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他的副队长劳狄斯站在门外，手上捏着一枚火漆封印的华丽信件。 劳狄斯：“队长，威尔斯亲王的来信。” 言澈眼中划过一点暗色，很快恢复自然。 继而，他抬手接过信件。 劳狄斯：“亲王说，要你看完给他回信。” 纸张的摩擦声，听上去有些轻痒。 劳狄斯看着面前的人，看见言澈并未设防的表情，心中微跳间，没有公事公办地直接离开。 他额外叮嘱道：“积分赛里出了不少厉害的人物，更有不少从军队出来，想代替各贵族深入黑暗森林管局的人，你明天的淘汰赛，不能掉以轻心。” “我不会掉以轻心。”言澈道：“我会认真对待每一场游戏，也会认真对待我的队友和敌人。” 劳狄斯：“根据数据组提供的内容，你明天的对手中至少有三个人是a级异能，还有一个人，异能指数非常高，很可能与你一样，是s级的。” 言澈淡淡道：“我知道。” 劳狄斯：“因为抽签机制，你的队友不是我们，记得不能太过信任。” 言澈听着，眉心轻皱一瞬，觉得有些古怪。 他索性问道：“劳狄斯，你平日没有这么多话，今天到底想说什么？” 在言澈面前，高大的alpha被一言戳穿，神色不自然了些。 劳狄斯双手握了握，开口道：“卡洛尔不是边境战场，这里遍地贵族，贵族一贯为所欲为，无视平民人权，我是想问问你，你需不需要……一个临时标记？”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说完连忙又解释道：“这只是为了保证你在淘汰赛中的安全。” 言澈身为omega，与那么多alpha在游戏中一起协同作战，其实是一件很不安全的事。 如果是往日的队友还好，可如果换了那些积分榜上遥遥领先的贵族子弟……劳狄斯很不放心。 却不料，言澈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言澈道：“感谢你的关心，但我能处好。” 言澈的房间采光极好，此时门内的青年像站在日光中，显得走廊很是昏暗。 素白衣衫包裹着他纤细、却并不柔弱的身体，看起来有种易碎又坚韧的复杂美感。 劳狄斯其实也知道，言澈多半会拒绝。 可他还是想问问，哪怕有一点可能。 “既然这样。”劳狄斯道：“是我多心了，队长，那我就先离开了。” 言澈点点头，目送劳狄斯走远，返回到房间内。 他走回桌前，右手抬起，看了看手中的信件。 属于亲王的火漆纹样格外刺眼，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眉心轻轻蹙起。 不多时，言澈微微呼出一口气。 他拆开信件，把里面的内容逐字看过。 随即，言澈想到回信一事。 他抬手，从规划局准备的办公文件中找出统一规格的白信封，将那封亲王亲笔所写的书信撕碎。 言澈把碎片装进了信封里，权当做他的回信。 做完手上的事，言澈继续看向终端画面，此时右下角的位置红光闪烁，提示他有一封推送消息等待查阅。 积分赛的最终结果，方才已经由规划局通报公开，发送到了相关人员的终端中。 言澈随手点开，一个名字在首位映入眼帘。 “莱伊温彻斯特 - 20胜 / 0败。” 第4章 暗箱操控者 清晨时分，全息竞技场门口堆满了前来围观的人。 第8章 选拔赛并非公开赛事，其中来者鱼龙混杂，有来凑热闹的，有来加油助威的，还有来观察各方势力的。 莱伊一早来到竞技场内部，正在准备室里一边看职阶手册，一边静静等待。 他说不上运气好，第一轮就抽中这次游戏更新推出的新职阶，暗箱操控者。 暗箱一事，从明面上看，是将关键性条件偷偷隐秘在暗处中，运用其中内容达到胜利的一种非公平机制。 在黑暗森林管局制定的对战规则中，每次对战的森林地图，都是根据地势划分好的区域板块。 而想要赢得游戏胜利，一共有三个方式。 一是找到地图中所有散落的标本碎片、并激活所有分区的高塔。 二是击杀敌对所有参赛者，使敌人完全丧失胜利的可能。 三是想办法，让敌人的指挥官确认投降。 而暗箱操控者，则是可以在原有的获胜基础上，再单独获得一条取胜的方法，以及一项帮助游戏取胜的作弊条件。 暗箱信息不允许队内共享，有时可能非常致命，有时也可能无关紧要，总而言之，是个随机性很强、也非常考验个人能力的职阶。 同时，在无法得知信息的情况下，暗箱中的作弊条件，对于指挥官的应变能力来说，也是一项考验。 莱伊很是好奇，他今天到底能抽到什么样的暗箱信息。 随着广播通知响起，莱伊走出休息室。 他已经十分心急，但仍不是第一个来到对战房间的人。 房间中，代替监测舱的专业全息座驾摆成一排，已经有人坐在上面了。 崭新的顶尖全息设备外连无数感应贴片，辅助人员正为那名队员一一穿戴。 那人见到莱伊，露出个十分热情的笑容。 “你好，我叫本尼，是此次临时战队的指挥官。” 莱伊想了片刻，随即露出个温和笑容。 “你好，我是莱伊。” 随着莱伊自报姓名，对面人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神情。 莱伊……好像就是那个很喜欢无视指挥官指令的积分第一。 可本尼倒是凭借第一印象，觉得莱伊看上去很好相处，一点也不像别人乱说的那样。 他态度亲和道：“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你是负责哪个位置的选手？” 莱伊脸上的笑容和善极了：“我抽到的是暗箱操控者。” “是新出的职阶啊。”本尼自我介绍道：“我是前年从管局退役的替补指挥官，新出的职业一直没有同步到开放服务器，所以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取得好成绩吧。” 两人说话间，又有人走进房间。 莱伊也躺进驾舱，等待辅助人员帮忙穿戴。 莱伊笑道：“那等下在游戏中，可以请你不要妨碍我吗？” 本尼闻言，有点没听懂：“……妨碍？” 莱伊笑得温文尔雅，却带着一点焦急，启动了手边的入场装置。 在蓝色光雾完全取代视线的前一秒，他平和答道：“就是不论我想做什么，你都不要管。” - “欢迎各位来到战争游戏预选赛淘汰赛第一场。” “此次的游戏区域为：帕西托拉密林。” “区域面积约为六平方千米，共含十二枚标本碎片、三座高塔。” “游戏时间共48小时，请各位为了帝国荣誉全力以赴，祝各位游戏愉快。” 随着语音播报，数道金光将一个个身影传送到一片广袤的森林深处。 此时的森林地图正是深夜，光效消失后，众人的视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莱伊缓缓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瞬间放大，适应起周围的一切。 他此时身边站着不少人，都是此次同队的队友。 他回神朝身后看去，看见一道光墙直入天际，正将他与队友圈在一片方形的区域内。 人群中，本尼首先反应过来。 方才在进入游戏前，他特意第一个到达对战房间，就是为了节约时间，先与众人做好自我介绍。 此时，他在心里将播报内容仔细盘算，继而迅速做出判断。 本尼对众人道：“帕西托拉密林部分区域磁场紊乱，大家不要单独行动，如果失联，遭到对手攻击，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我们的初始地位于边缘，应当不会马上有危险。” “一共十二枚标本碎片，比起正式游戏，数量有些多，我们要抢在前面，尽可能得到更多，先拿到优势。三名破译者在哪里？马上利用职阶技能，前往最近的标本碎片地区寻找。守塔者先不要前往高塔，与破译者一同行动，保护他们的安全。另外奇袭者与我一起，我们先去找找对面的人在哪。” 本尼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个不好安排的人来。 他朝人群中望去，却一时疑惑，好像没看到莱伊的身影。 那样的一头白发，应当极为显眼好找才对。 紧接着，待本尼认真将人一一看过，他露出一个失语神情。 莱伊真的……不在人群中。 另一边，莱伊已经穿入密林。 六平方千米的面积不算大，可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密林里，移动着实困难。 在他视野中的虚拟面板里，除了最基础的队友列表、标本获取和高塔占领情况之外，还有一个他人无法获知的新窗口。 第9章 莱伊腰部用力，接连跃上高处后，借着月色看向整片密林。 帕西托拉密林是已经归属于桑赫斯坦帝国的黑暗森林区域，位置位于帝国东部，但由于东部发展落后，且密林中磁场紊乱、毒气丛生，目前还保持着原有状态，并没有开始开发。 莱伊俯瞰这片密林，将几处河流与他眼前窗口中的脉络一一对比后，认清了他所处的位置与方向。 属于这场比赛的黑箱，也就是他窗口中的内容，正是整个帕西托拉密林的详细地图。 而比起地图，更令他兴奋的是，在这个地图上共有十一个光点，正丝毫不差的，分别标识着所有敌对选手与指挥官的所在位置。 每个光点正上，还显示着选手的名字与职阶名称，可谓贴心到了极致。 莱伊凝望着面板上代表“言澈”的光点，下一秒，将目光移向光点所在的远方。 与此同时，规划局高层观战办公室内。 原本，所有关注淘汰赛情况的工作人员本该围坐在一起，凭借耳边的微型终端机，实时观看各位选手的情况。 可此时，一人正在大发雷霆。 劳狄斯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这是什么暗箱！实时位置共享！？怎么不干脆让本尼获胜算了！” 在他一旁，也有人觉得此事过于开挂，问道：“在之前的测试版本里，没有发现过诸如此类的作弊条件吗？” “没有！”劳狄斯怒道：“大多都是额外获得几个有关地形的提醒，或可以在一定时间内锁死高塔归属。” 一人安抚道：“暗箱操控者虽然可以查看到这些人的位置信息，可他不能与团队共享，否则马上就被会系统裁决出局，只他一人知道，无法飞快扭转局势，你且稍安勿躁。” 另一人问道：“言澈那边拿到的作弊条件是什么？” 几人视线切换至另一位年轻人，只见他也很快朝着密林出发。 劳狄斯看着面板上的文字提示：“强制减员？” 言澈这边拿到的作弊条件，是可以使对手强制减员三人。 一旦暗箱操作者选定好减员人选，这场本来人数持平的比赛，也会在暗箱操作下，变为一场11v8的非公平比赛。 一人沉着道：“如果这位暗箱操控者能确认本尼的三名破译者都是谁，将他们强制减员，没了破译者的技能加持，这十二枚标本碎片，本尼不可能在四十八小时内找齐。而且，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就算抢夺，他也很难从言澈手里将碎片抢过来。” 随着几人对话，视野面板中原本亮起的二十二张证件照，突然在此时灭掉一张。 众人吃惊回看眼前的面板，一人脱口道：“他这么快就确认了一名破译者吗？” “不。”另一人道：“退场的不是本尼的人。”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在密林深处的树冠间，一道血痕正沿着树纹，如同倾泻一般飞速流下。 游戏领域中，莱伊揪了一片干净的浅色树叶，将指尖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身下的宽大树枝上，一人胸口贯穿着一根纤细枝条，正横挂在树冠错乱的枝杈间。 莱伊看向自己的地图面板，只见原本的十一个光点，在此时暗下一个。 另一边，两名指挥官同时收到选手退场消息。 本尼停下飞驰的脚步，实在震惊，想了半晌，给那个从方才开始就消失不见的选手发去语音消息。 本尼：“莱伊，是你做的吗？” 莱伊冷不丁听到语音对讲，愣了一秒。 继而，他微微皱起眉头。 当他第一次进入游戏，得知在这个游戏场景，队友可以直接在他耳边说话后，他每次进游戏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语音频道彻底屏蔽，可他今天竟然忘了。 莱伊顿了顿，打开语音，答道：“是我。” 本尼知道莱伊不能将得到的暗箱信息告诉他，只想了想，嘱咐道：“你单独行动，要多加小心，对面的指挥官非常不好对付，无论拿到什么样的暗箱信息，记得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如果无视掉脚下的尸体，莱伊此时的笑容，称得上令人如沐春风：“好的，我一定会小心的，多谢指挥官。” 另一边，言澈正与破译者一同站在一处遗迹门外。 他看着灰掉的队员名称，不知为何，在瞬间想到那个异能指数突破阈值、二十场全胜的积分赛第一。 昏暗中，言澈眉心细不可闻地轻蹙一瞬。 他知道在这样的场地中，竟然开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就造成这样的击杀，其中一定有暗箱操控。 说什么作弊不作弊，可归根结底，不公平才是世界真实的样子。 下一秒，言澈朝队员发出语音指令。 “奇袭者就近返回破译者身边，所有守塔人立刻朝一号高塔移动，达到后一起行动，我们先点亮一个安全区。” 第5章 找到你了 帕西托拉密林植被繁茂，从空中看去，三座棕灰相间的高塔立在地势较为险峻的崖边，露出一个个尖顶。 由全息科技模拟出的深夜时分，除去方才一点动乱，整个森林悄无声息，只有不绝于耳的微弱虫鸣。 食肉的夜光植物在静谧中恣意伸展着，透着阵阵宁静，又暗藏无限杀机。 清澈见底的溪流一旁，莱伊蹲在由几块大石合围而成的视觉死角内，正在用心洗手。 第10章 指缝间的血液接近干涸，有种粘稠的不适感。 借着月光，他用水冲了良久，才举到眼前一一看过，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继而，他满意地起身，继续朝地图所示走去。 在他的地图中，几道光点正朝着一号高塔聚拢移动。 言澈一方的四位守塔人，正带着方才拿到的第一枚标本，赶往距离最近的一号高塔。 高塔耸立在夜色中，恰好位于莱伊所在溪流上游的高崖。 棕色砖石在月下显得更加深暗，带着庄重肃穆的沧桑味道。 夜风中，莱伊潜伏在不远处，找了个不易察觉的位置，朝高塔观望起来。 不多时，四名守塔人同时到达。 四人小心谨慎地侦查过没有埋伏后，现身在月下。 来人分配有序，利用职阶技能，把高塔前后的两块水晶分别点亮。 同一时间，高塔被敌方占领的消息出现在莱伊的面板中。 在地图规则中，若高塔被一方点亮，以高塔为中心半径二十米的范围内，会变为该队伍的安全区。 敌对势力不能踏入其中，除非将高塔附近的两块水晶全部摧毁，才能使高塔归属失效。 高处，莱伊一动不动，只静静坐在那，看起来颇为沉稳。 观战室内，一人十分不解：“他为什么不出手，眼看着对手将安全区点亮？” 另一人猜测道：“我猜，是他不能同时对付四个人，毕竟他的作弊能力属于情报类，并不能帮他强化战斗能力。” 在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只劳狄斯一言不发，他盯着那道白色身影，眉头深深皱起。 森林安静至极，随着时间缓慢推移，除去一开始发生的莫名击杀，之后两队人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本尼下令远离高塔后，一直带着人在地图边缘的山麓地带继续寻找标本碎片。 两队人各自探索，花了整整四个小时，直至破晓之前，分别拿到两枚碎片。 本尼身边的年轻选手干劲满满，自从他得知莱伊得手的消息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可本尼眉头紧锁，正将局势反复判断。 莱伊能这么快速找到并击杀对方的队员，一定是利用了自己的暗箱信息。 但相同的，也许对方的暗箱操控者，也正在暗中准备着什么。 系统提示再度响起，言澈的队伍已经拿到第三枚标本碎片。 高强度的连续技能使用，让与本尼同行的破译者精神疲累至极，已经到达系统强制刺痛的地步。 与其他两个破译小组不同的是，几人在这片密林中找了整整一个晚上，直至与本尼等人汇合后，才在不久前刚刚找到标本所在地。 交错的枝杈间，本尼死死盯着那人手中的破译进度，只差最后一点点破译步骤。 等几人拿到这枚碎片，他们也可以去找掩体，暂时休息了。 随着破译完成，禁锢封盒的系统限制解除，一片炫光过后，一枚绿色的水晶从自动打开的木箱中浮起。 透绿的水晶中间，如同琥珀一般，封印着一片小小的圆形树叶。 自游戏开始几个小时以来，除去一开始的击杀，两队进度相当，使得观赛室的氛围一度无趣起来。 几人再次猜测起，为什么莱伊从一开始出手后，就守在高塔边上一动不动。 劳狄斯一言不发了一整个晚上，终于在此时，突然露出了一点讶异神情。 他看着实时监控里的画面，忽而抬手，示意众人噤声，朝显示屏看去。 凹谷深处，本尼身边的破译者眼看拿到第三枚碎片，终于松了一口气。 继而，他抬起一只手，伸手朝那枚水晶接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停。 短暂的停顿过后，他忽而一脸惊恐，最后看向本尼的方向。 变故之中，系统播报同时传来。 “全体玩家请注意，红方队员艾林达尔、亚特、迦勒，即刻退出比赛。” 本尼脸上露出一脸震惊，看着面前的队友。 那人忽然倒地，表情定格在方才的震惊中。 本尼缓了一秒才意识到，这三个莫名其妙退出比赛的人，正是他的三个破译者。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空中降落而来。 那人身手灵敏，趁所有人神情恍惚，把那枚刚刚被破译的标本水晶握在手中，随后一个滚翻，落在几人不远处，待站稳了，立刻朝远处跑去。 系统播报：“蓝方已获得第四枚标本。” 本尼看着来人的背影，神情激荡间，喊道：“把标本抢回来！” 另一边，言澈眉头紧锁，同时收到自己暗箱操控者的汇报。 那人语气非常骄傲：“指挥官，我花了一晚上时间侦查分析，在刚才使用了暗箱技能。我现在抢了他们的标本，正在往一号高塔跑，他们在追我，人有点多，我需要接应。” 虽是好消息，可言澈闻言，紧绷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好转。 他此前反复叮嘱此人在使用暗箱技能前与他沟通，却不料直接等来了系统通报。 而他此时听见队员汇报，也来不及继续责备，只得一边调转方向，一边寒声道：“不要去一号高塔，你去奥利尔等人所在的遗迹区。” 对面有些不解，问道：“我不去安全区吗？” “不，你去遗迹区。”言澈道：“如果你再不听我指挥，我会立刻将你逐出游戏。” 第11章 高塔一旁，悄然泛亮的天际下，莱伊终于动了。 他迎着星辰，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下微僵的身体。 他等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等到对面那个和他一样拥有作弊技能的人，将自己的技能施展出来。 莱伊下巴微抬，看向下方的高塔时，眼中荧光仿佛已经克制不住，从瞳孔中溢出一丝。 观赛室众人看着莱伊嘴角边的笑容，同时噤了声。 劳狄斯双手微握，沉声道：“他一直没有再出手，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等言澈的暗箱操控者露出自己的暗箱能力。” 众人方才一直没有意识到的是，其实暗箱这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危险性。 在某种情境下，甚至比切实的能力本身更具有威势。 言澈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即使他无法得知暗箱操控者所掌控的具体信息，他也需要指挥暗箱操控这件事，应该在什么样的情景下被使用。 而这个名叫莱伊的男人，用一个惊人且无声的开场白打过招呼后，就一直在等着，那个与他同属作弊者的人，焦急地将自己的牌亮出来。 而现在，他得到想要的答案，确认了那人的暗箱技能已经用完，也确认了自己才是这场游戏真正的掌控者，终于准备开始行动。 队伍语音中，言澈同样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他一边朝一号高塔跑，一边向里面的人传去消息：“高塔附近有异常吗？” 几名守塔人闲了一夜，十分不解，从窗口向外看了看，答道：“没有异常。”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到一个模糊人影，从树林间缓缓现身。 “稍等……有人来了。” 言澈：“敌对？” “是。”那人确认道：“是敌对。” 言澈：“无论他说什么，在我赶到前，你们都待在安全区不要出来。” 高塔里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口吻有些微妙：“指挥官，他好像只有一个人。” 言澈双眼微眯，恰好从一处高枝跃下，跑动间，冷声道：“我再说一次，在我赶到前，你们不要出来。” “……好的。”那人道：“我知道了。” 高塔下，莱伊站在安全区的金光边线之外，朝高塔的窗口看了看。 几人正躲在窗口边缘，远远看着他的身影。 暗风中，他在瞬间与几人对视，视线一经交缠，眸中荧光瞬起。 破晓前夕的夜，暗得如同深渊一般。 塔中几人视线所及之处，一片幽暗之中，粉红色的幽光显眼无比。 一时间，几人仿佛感觉到一股阴冷至极的可怕视线，从四面八方将身体紧紧包裹。 语音中，言澈的声音像被闷在水中，显得十分遥远。 他半晌没等到回复，声音凌厉了些，却仍然没换来任何应答。 四人察觉到异常，眼中慢慢露出惊恐。 继而，四人身形颤抖，脚步却径自迈动，朝下塔的台阶走去。 安全区外，莱伊站在原地，注视着高塔门口。 他的异能说来是s级，可与那些需要不停锻炼、突破数值的异能完全不同。 当年，异能管局的人讨论了许久，才给他的异能定义为「控制」。 即，能在物层面，完成一切的形态操控。 若他想控制的物体具有自身意识，需要额外注意一点，要通过对视，接管被控制者的神经中枢。 那日暗杀伯爵时，拥有移动异能的伯爵在他的控制下，被固定在床上无法动弹。 而此时塔中的众人，也在他的控制下，从塔里缓缓走出。 四人面色惊骇，尽管出身俱佳，却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另一边，莱伊看着这些慢慢走近的人，又突然有点苦恼。 他觉得自己应该直接把这些人杀掉，这样一来，待会就可以安安静静和言澈说话，不会被人打扰。 可他又怕他这样把言澈的队友都杀了，那人会有些不高兴，毕竟在他印象中，omega是很难哄的。 而且，他也不是非要逼言澈来见他才行，反正他有言澈的所在位置，随时都可以找到那人。 只是当他看到言澈派人来激活高塔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他找了六年，找到此时，既然那人想算计他，他也想顺水推舟，让那人来找找自己。 塔外不远处的高崖边缘，四人并列站成一排，距离粉身碎骨只有半步距离。 几人一旁，莱伊安静坐在高石上。 他看了半天地图面板，看见那个名字正在一点点朝自己靠近，唇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连看见其他几个一同靠近的光标也没有生气。 而后，他抬起头来，一丝不差看向那人将要出现的方向。 时间仿佛被放慢一般，消磨着莱伊本就不多的耐心。 随即，言澈终于珊珊迟来。 时隔六年，那张脸重新出现在眼前。 莱伊感觉自己的心越收越紧，仿佛既窒息又温暖，像被泡进一汪极深的暖水里。 破晓的微光中，言澈自树间走出。 他口中微微轻喘，发尾稍乱，眼中带着正在生气的细微怒意。 言澈先是看了看那几个无论他怎么呼叫也不回复的队友，确认几人还没有退场后，终于将目光重新移向高石上的白发青年。 目光一经触碰，莱伊的浅粉瞳孔间，立刻染上莫名的滚烫与焦灼。 第12章 莱伊：“果然是你……” 言澈闻言，露出一点不解。 莱伊跳下高石，落到地上，轻声道。 “找到你了。” 第6章 我不认识你 一触即发的危险笼罩在高塔附近，崖边几人面色紧绷，看向莱伊与言澈。 言澈想了片刻，问道：“是本尼让你来这里找我的？” 莱伊轻笑一声，双眼微眯，可见心情极好。 “不关本尼指挥官的事。”他摇了摇头，反问道：“难道不是你故意点亮一个安全区，特意引我过来的吗？” 言澈的心思被戳穿，也没露出惊慌。 他知道本尼的指挥风格一贯稳妥，不可能在开场就让暗箱操控者使用技能，开场的那次击杀，一定是某人自作主张。 全员击杀是游戏中非常常见的获胜手段，就算通过游戏机制获胜，也需要在人数压制下达成。 言澈猜测对手的暗箱信息很可能与击杀手段有关，便故意派了四个守塔人，率先点亮安全区，干扰对手的心态，顺便故意激发那人与本尼的矛盾。 只不过…… 言澈看了看崖边四人，微干的薄唇轻轻抿起。 莱伊看出言澈眼中薄怒，露出一点苦恼表情，替四人解围道：“你别生气，他们没有违抗你的指令，不是自己走出来的。” 言澈闻言，眼中划过一丝不解。 莱伊：“你打算得没错，他们躲在安全区内，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动手。所以，是我请他们出来的。” 言澈皱眉：“请？” “我的异能。”莱伊态度极好：“而且我也没杀他们，所以你别生气了，嗯？” 一时间，莱伊口中不难察觉的轻哄，却让言澈的眉皱得更深了。 就在这时，公告再次传来。 “蓝方已获得第五枚标本。” 莱伊好笑道：“你跑来见我，倒是也没闲着啊。” 言澈冷静一瞬，直白问道：“你不杀他们，是想要什么？我的破译者？” 莱伊：“我只是单纯怕你不高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把他们放了。” 他语调轻柔，丝毫没想这话若是让本尼听见，只怕要吐血。 “不过……”莱伊坦诚道：“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言澈莫名奇妙极了，眼中充斥着警惕，却还是问：“什么问题？” 莱伊：“那天早上，你为什么把我丢下，自己离开？” 言澈闻言顿了顿，眼中充斥着迷茫。 “……什么早上？” 莱伊看出言澈脸上布满疑惑，指尖微动：“你、不记得了？” 言澈回忆良久，继而嗓音干净，确认道：“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你。” 莱伊闻声，轻轻愣住。 微亮的天边，衬在言澈身后，似乎显得刺眼了些。 莱伊不懂，言澈为什么要装不认识他。 莫非，真的是他认错人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寒芒突然从莱伊视线一侧划过。 原本被控制在崖边的四人，突然同时恢复动作，分别抽出身上匕首，朝莱伊袭来。 几人离得很近，几乎转瞬来到眼前。 莱伊双眼忽而锐利，看着四人逼近的动作。 刀刃所向间，他却一动未动。 随即，在刀刃没入皮肤的那一刻，四人又像水雾一般，猝然在原地散去了。 此时此刻，从远处看去，在游戏区域的透明界膜内，一道无形的淡蓝的水雾，笼罩在崖上的高塔附近。 水雾中，莱伊看着眼前绝不可能认错的异能，眼中终于寒下。 他看向对面的言澈，下一秒，在一道劲风到达前突兀回身，握住了身后来人执着匕首的手。 那名奇袭者没想到莱伊能察觉到他的动作，被抓住手腕后，剧痛还未来得及感应，又感觉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掐住脖子。 莱伊眼前的地图面板中，这名奇袭者藏在他身后，已经有好一会了。 莱伊眼中深如暗芒，手臂用力，将人直接扔出高崖。 选手退场的消息，再次响彻在整个游戏区中。 水雾正中，莱伊转头看向言澈。 言澈的攻击虚虚实实，可他倒是绝不会被骗。 他朝言澈抬起胳膊，只见在他的小臂上，有一条既长又深的狰狞伤口，正往外渗着鲜血。 这道伤口所产生的刺痛，足以让他维持意识清醒。 莱伊自是生气，可话语中还有一丝方才的温柔，叮嘱道：“你要记得注意，你的异能只要被人看破，就不再好用了。” 言澈直到此时，终于露出一点讶异神情：“你……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 莱伊想到往事，嗓音微紧：“当然，我不会被人戏弄两次。” 他重新看向言澈，一字一顿确认道：“你方才说不记得我，是为了引我走神，好偷袭我，赢得这场游戏，还是真的不认识我？” 他嗓音深暗，仿佛只要言澈说出一个字来，不论说的是什么，都会立刻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还没等言澈回答，一阵杂乱脚步从不远处传来。 言澈一方的暗箱操控者实在不懂言澈为何让他带着追兵前往破译者所在的遗迹区，左思右想后，还是跑来了一号高塔。 他来到高塔后看见参天水雾，本想停步，但被身后追兵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跑入水雾当中。 第13章 本尼在三名破译者全部下线后，改变了原有的分组策略，将原本与破译者组队的人全部聚集到一起，准备从言澈手中抢夺现有碎片。 此时，追在那人身后的本尼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远远看见熟悉身影，颇为惊讶：“莱伊？” 崖上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让莱伊不由皱了皱眉。 本尼在看清情况后，立刻在队伍语音中，朝在场所有人下达命令：“暂时放弃标本，先杀掉对面的指挥官言澈！” 而言澈在看到自己那位不听话的暗箱操控者时，心几乎瞬间沉下。 莱伊顺着言澈的视线看去，看见那个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枚绿色宝石，身后又追着本尼等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无言地笑了两声，重新看向言澈。 他好像又突然没那么气了，问道：“怎么办，你原本计划好用来干掉我的圈套，虽然本来也没什么用，但现在好像完全被队友搞砸了。” 言澈没有回答，只神情镇静，用余光扫过崖边被劫持的四个人，将双方在场人数一一数过。 莱伊没有放过这个细节，自己给自己接话道：“要我把他们四个放了吗？” 言澈：“我说让你放，你就真的会放？” 莱伊：“刚才可以，但现在不行，现在我得听本尼指挥官的。” 他成心说这话，连口吻中的恭敬都惟妙惟俏。 眼看言澈眼底的寒意更甚，莱伊又道：“你还没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言澈想了一瞬，意识到莱伊问的，是他方才说不记得那人，是为了偷袭那人，赢得这场游戏，还是真的不认识。 言澈一字一顿确认道：“我真的不认识你。” 一时间，莱伊眼底的笑意顿时虚假无比，他粲然一笑：“言指挥官不打算先骗骗我，好脱困吗？” 言澈道：“这是两码事。” 莱伊笑着点点头：“有道。” 他转头看向伺机而动的本尼，喊道：“本尼指挥官。” 本尼突然被叫，应道：“嗯？” 莱伊：“除了敌对指挥官，这四个敌对守塔人，和这位暗箱操控者，也需要击杀吗？” 本尼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道：“当然。” 莱伊微笑答道：“收到。” 他眼中粉光瞬时亮起，下一秒，伴随着一道清脆的断裂声，那名暗箱操控者的头突然朝一侧扭去，无声倒在地上。 同一时间，崖边四人骤然朝崖下方向倒去。 另一边，在粉光亮起的那一刻，言澈凝聚水汽，却还没等他构建出想要的雏形，一道黑影瞬间来到身前。 被水汽隔绝的高处，两道身影无限贴近。 莱伊手上力量极大，拇指与食指从下颌处握住言澈的脸颊，将那人拉到眼前。 而他另一只手中，正捏着一截尖石，环在言澈背后，抵在那人的后心处。 近在咫尺的距离中，言澈瞳孔微缩。 继而，他从莱伊的眼睛中，看出了极深的恨意。 下一刻，那道无法抵抗的控制意图，缠绕上言澈的四肢百骸。 言澈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被莱伊“请”出高塔了。 可他一时恍惚，又觉得那其中，交织着无法忽略的自控与摇摆。 莱伊轻声问：“现在这样看我，你还是不记得我吗？” 第7章 山茶香气 水雾构建的意识领域，阻挡住众人的目光。 挟持间，言澈只剩脚尖堪堪点地。 他感觉到一股如同吞噬一般的欲望，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慢慢析出，那道属于alpha的压迫感，也与之一同侵袭而来。 言澈心中拧起，轻轻咬牙，艰难开口：“你在哪里见过我？” 莱伊微微歪头，看向言澈耳后的皮肤凸起。 浅粉腺体看起来十分干净，可在莱伊的眼中，又与几年前那晚布满牙印红痕的样子互相重叠。 游戏世界没有加载信息素设定，所以他此时闻不到言澈身上的任何味道，更无法判断言澈身上的标记还在不在。 莱伊缓声道：“六年前，桑赫斯坦帝国军校的地下演练室……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对你来说，那是段没必要记得的回忆？” 言澈眉心死死皱起，六年前说起来并不遥远，那年对他来说，更是发生了许多事。 可他真的……没见过眼前这位白发的年轻人。 言澈望向莱伊眼中破碎的认真：“六年前，我只在学校待了一个月左右，除了准备毕业战备论文，根本就没有去过地下演练室。” 莱伊听见笃定的回答，默默停了几秒。 继而，他轻轻笑了一声。 莱伊：“真想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他看向言澈紧皱的眉头，轻声道：“你不记得我，我却想了你整整六年。” 温柔至极的语调中，一点寒凉接踵而至。 莱伊：“言澈，他们说这游戏，你从没输过，是不是？” 水汽翻涌间，两人几乎处在一片密不透风的雾中。 言澈没有开口，只用他再次发动的异能，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莱伊眼中，他眼前的言澈忽而神情一变。 那人双唇紧抿，下一秒，两颗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言澈的脸带着满满的倔强与不甘，双眼桃红一片。 莱伊手上的力度一滞，呼吸也短了一猝。 第14章 他眼前的言澈，与六年前那晚一模一样，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痛苦，与他贴近在一起。 可很快，莱伊露出一点无奈地笑容来。 莱伊：“我说过了，你的异能一旦被人识破，就不好用了。” 继而，他像是不愿意在看那张脸，朝前迈步，将言澈撞入怀中。 莱伊手上用力，将手上的尖石刺入言澈后心。 血液喷涌顺着石刺边缘涌出，一股一股，带着徐徐温热。 可这具与他接触的身体却和这人方才的样子极为相似，抱起来没有一丝温度。 随即，莱伊半拥着言澈的身体，朝崖下跃去。 “蓝方指挥官言澈被红方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巨大的提示框，瞬间出现在众人视野正中。 “依据本局红方暗箱法则，指挥官阵亡时，游戏自动结束。” “恭喜红方，赢得本局游戏。” - 观赛室内，劳狄斯摘下耳边终端设备，快步走出房间。 剩下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预选赛中竟然有这样一位选手。 莱伊最后在瞬间杀掉五个人，又将言澈的异能完全看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对战房间内，言澈已经从驾舱中坐起。 劳狄斯冲入房间，找到那个三番两次违抗命令的“暗箱操控者”，拉着那人的衣领，将人从驾舱中拎起。 劳狄斯愤怒至极，对着那名年轻人吼道：“难道你的规则介绍里没有写，战场中最重要的，就是要遵守指挥官的命令吗？！” 那人刚刚在游戏中被扭断了脖子，此时还处在濒死的恍惚中，连视线都无法聚焦。 劳狄斯眼看没有回复，刚要再次开口，只听身后一道声音，淡淡道：“劳狄斯，住手吧。” 言澈捏着眉心，坐在驾舱中：“就算没有他，这场游戏也赢不了。” 劳狄斯哑口无言，看向言澈失色的脸。 言澈在阻止了劳狄斯继续大吵大闹后，将视线转到虚拟终端的游戏结算画面上。 双方队员列表里，红方阵营中，一个名字显眼无比。 言澈望着那个名字。 他轻轻念道：“莱伊……” 那人对他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而当他每一次说出不认识后，那人眼中的生气，也都带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失落，完全不似作假。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最后构建梦境领域时，在莱伊的梦中……他竟然会流泪。 自从他宣誓效忠一人后，无论多么艰难的训练，受多重的伤，他都从没有哭过。 言澈微微阖了阖眼，连续施展异能使他有些眼花，刚一阖上，那些纷乱的光点就左右摇摆，好似方才与莱伊对视时，莱伊眼中晃动的细碎反光。 不久前，在下落的过程中，他感受着莱伊身上的热度，忽而在退出游戏的那个瞬间，想起一些碎片般的画面。 一时间，言澈脑中细痛，抬手轻轻揉了揉。 在那些画面中，就有那样一道粉色的目光，满载保护与爱重，朝他投射而来。 渐渐地，伴随着痛感，一道异常的心跳鼓动忽而传来。 这道鼓动连同热意与迷离，从他体内深处一瞬迸发。 言澈指尖一颤，眼中霎时带上慌乱。 随即，他手握起，突然仓皇起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大步朝门外跑去。 快速跑动间，言澈心中一片茫然。 他的发情期的确快到了，昨天拒绝劳狄斯后，为防止意外，他特意给自己额外注射了一只抑制剂，确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事。 可他竟然会因为想到莱伊那双眼，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发情了。 一点似有若无的山茶香气，随着言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晚一步在空气中散开。 另一边，莱伊从驾舱坐起来后，挨了本尼一个切切实实的拥抱。 本尼没想到能赢，更没想到能这样赢。 这位已经退役的老好人指挥官拍着莱伊的肩膀，郎爽道：“你的异能真厉害啊，不愧是军中出来的。” 他看向众人，高声道：“庆祝淘汰赛胜利，我请大家吃饭。” 一群年轻人高声应和，可比起吃饭，他们倒是更想在饭桌上问问，莱伊最后到底是怎么杀掉言澈的。 一群人中，只有莱伊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闻言，看向本尼：“指挥官，我大概不能一起同去了，我刚才发动异能过于频繁，现在有点难受，需要马上回去休息。” 本尼闻言，立刻关怀道：“需要去医疗室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莱伊假意虚弱地摆摆手：“我回去休息一会就好，等下次比赛的时候，再和大家一起聚会吧。” 本尼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异能，不知道这种异能会造成什么身体负担，不过他觉得莱伊是个十分可靠的人，只能遗憾道：“好的，没问题，那你先回去休息。” 莱伊朝他摆摆手，从房间走出。 走廊十分安静，随着他越走越远，身后房间内传来的庆祝声越来越模糊。 他的确难受，像最后那根石刺，刺穿的是他的心脏一样。 继而，在一处拐角处。 一道山茶香气似有若无，沿着走廊，粘上莱伊的衣角。 第8章 玫瑰伏特加 傍晚时分，日落余晖洒在繁华的卡洛尔王城，照着大街小巷的人群。 第15章 今日距离第一场淘汰赛结束，已经过去三天。 在日光无法照入的小巷尽头，一扇破败的大门门口，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抱着一只木箱，费力打开了房间的门。 希洛尔抱着木箱一路下行，周围的墙壁逐渐从破败变得精美起来。 他来到门禁处，一边刷卡，一边朝守卫打招呼。 “麦尔大叔，早啊。” 守卫大叔看了看他手里的木头酒箱，认出那是一款度数很高的伏特加，打趣道：“天还没黑，就要喝酒啊？” 希洛尔掂了掂手里的箱子，表情称得上视死如归：“我不喝，我有用。” 他穿过门禁闸口，走入暗杀小组的地下驻地。 电梯下行中，希洛尔将今天要说的话最后从头到尾了一遍，继而紧张地轻轻咽了口吐沫。 宽大的训练室中，此时几人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几人见希洛尔走进房间，立刻朝他挥了挥手。 希洛尔抱着木箱靠近几人，朝四周看了看，问道：“莱伊呢？” 一人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他把库迪教官打进医院了，正在芙莉达那挨骂呢。” 希洛尔：“……” 他回想昨天做任务时，莱伊将暗杀目标的胫骨生生捏断，神情与地狱里的恶魔差不了多少。 这不，他也带了伏特加来壮胆。 可希洛尔还是有点不解：“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库迪教官不负责莱伊的训练啊。” 一人道：“库迪教官那个人你也知道，他昨天去贫民窟找乐子，刚刚一直在说昨晚遇到的omega……” “他年纪大了，就算大家都烦，也不至于跟他动手。但没想到今天正好在走廊和莱伊碰上了，莱伊可不会顾及他是教官。” 希洛尔：“……都去医院了，严重吗？” “你要说严重吧，莱伊没用武器，库迪教官身上最多只有淤伤。”一人摸着下巴：“但要说不严重吧，我看教官出气多进气少，估计得躺半年。” 希洛尔闹心极了，估计自己也会被芙莉达找去挨骂，并喜提“报酬减半、津贴全扣”的豪华礼包。 就在这时，训练室再次走进一个人。 莱伊一言不发，进门后，径直走到训练场一侧，进了射击室。 另外几人十分机灵，连忙和希洛尔挥挥手，拿着衣服溜了。 众人心知肚明，比起顶级暗杀者，更不能惹的，就是心情不好的顶级暗杀者。 宽阔的训练室因为几人离开，瞬间显得十分安静。 希洛尔缓步走到射击室门口，将箱子放在门口地上，从里面抽了两支酒瓶出来。 箱子里有不少冰块，凉意渗透间，彩色的玻璃酒瓶看起来十分可口。 继而，希洛尔慢慢走进射击室。 门内，莱伊站在最外侧的小隔断里，刚刚带上耳机，正在给训练枪装子弹。 希洛尔走到他身边，把一个酒瓶递到莱伊面前。 “喝吗？” 莱伊看见酒瓶，手上一停。 他没转头，只摘下耳机。 莱伊嗓音低沉：“有事？” 希洛尔闻言挠了挠头。 这低气压，简直了。 希洛尔：“托兰的新品，里面添加了各种花卉，这瓶是玫瑰的，你尝尝。” 莱伊原本没打算接，可他听过希洛尔的话，倒是莫名抬手将瓶子接了过来。 随即，他拧开瓶口，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花香混合着酒味，还带着丝丝凉意，闻起来十分清爽。 希洛尔喝了一口，壮着胆子道：“……游戏规划局派人来了，说不同意你的退赛申请，如果你执意缺席的话，他们会将你的名字拉进黑名单，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参与相关工作。” 莱伊想也没想：“随便他们。” 希洛尔歪了歪身子，靠在隔断板上。 他觉得自己得酝酿一下，晚点再说要说的事。 半晌后，他莫名道：“我觉得刚才，是库迪教官的错。” 莱伊没说话，只在片刻后，喝了一口手里的酒。 希洛尔：“芙莉达女士骂你，更多应该是因为现在教官人手紧缺。” 可不料，莱伊却道：“芙莉达没有骂我，只是旁敲侧击，让我继续参加淘汰赛，找机会暗中杀掉言澈。” 希洛尔：“那你会去吗？” 莱伊顿了顿，没说话。 希洛尔看着手里的酒瓶，稳了稳心神：“那什么，其实刚才来家里通知的人，是……” 他吞吞吐吐，让引来莱伊的目光。 莱伊猜测：“本尼？” “嗯。”希洛尔顿了顿：“还有，言澈也来了。” 莱伊微微一怔。 希洛尔：“他被你淘汰了嘛，据情报显示，他已经转而和其他队员一起对参赛者进行考核了，今天来送通知也正常。” 莱伊眼底划过一丝疑惑神情，不觉得这是个巧合。 可他更不明白，言澈找他做什么。 莱伊：“他还说什么了？” 希洛尔：“他说想问问你六年前的事。” 身为暗杀小组的情报专员，希洛尔非常八卦：“我也想知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意料之中的，莱伊无视了希洛尔的话，只回了沉默。 可怜的希洛尔敢怒不敢言，在心里朝搭档竖了个小中指。 眼看希洛尔不走，莱伊摘下手套，走到另一边的休息区，坐到沙发上。 第16章 希洛尔带来的伏特加的确不错，花卉的清香揉碎在冰凉中，像沁在酒水间、沾满霜雪的盛开玫瑰。 莱伊抬头看向希洛尔不安的样子：“你不用这样紧张，我没事，也不会随便杀人，我说过，我不喜欢自相残杀。” 希洛尔：“那你最近总是不说话，都是在想什么？” 合着口中的甜腻味道，莱伊停顿片刻，继而莫名其妙道：“我从前一直以为，omega都很会骗人。” 说到omega，母胎solo的希洛尔没什么发言权，只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莱伊道：“这几天，我总是突然想到我母亲。” “公爵夫人？”希洛尔不解：“她去世很久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她？” 莱伊：“在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告诉过我，她根本不爱我的父亲。可她仍能不露一丝破绽，和我父亲佯装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 希洛尔想了想：“异能omega的地位虽然高，可说到底，并没有什么实权，只能依附在家族中。” “我当然知道的母亲的日子不好过。”莱伊道：“所以她一直告诉我，等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对我的omega好，我也一直记在心里。” 希洛尔：“那你到底在疑惑什么？” 莱伊：“我只是不懂，为什么那时候，言澈没有骗我。” 甚至，在他开口问言澈为什么不先骗骗他、好脱困时，言澈仍然绷着一张脸，说这是两码事。 希洛尔觉得莱伊的角度很清奇：“那他要是骗你，说记得你、爱你，你就会让他赢？” “嗯。”莱伊道：“会。” 希洛尔闻言，一时有点幸灾乐祸：“……本尼指挥官还评价你是一名非常服从命令的选手呢。” 莱伊：“本尼也是一位很好的指挥官，至少，他没有试图妨碍我。” 希洛尔：“言澈走的时候，说代表规划局，希望你再考虑考虑，他最近正好在卡洛尔有事，近期都不会离开，你想好了去找他。” 这下，莱伊又沉默了。 希洛尔：“……你去吗？” 莱伊：“在我决定下手杀死他之前，我不会再去见他。” 换而言之，等他想好去见言澈时，一定会毫不留情，像那天在游戏里一样，将人干净利落的杀死。 希洛尔：“可你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之后再想潜入规划局、或黑暗森林管局，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两人说话间，一道脚步声从门外越来越近。 芙莉达夫人踩着尖皮鞋，双眉紧蹙，来到射击室内。 她的出现，打断了两人原本的谈话。 芙莉达夫人进门后，看了看屋内两人，又看了看两人手里的酒。 “谁让你们在训练室里喝酒的？还在射击室里，喝多了走火怎么办？” 希洛尔立正站好，态度极好：“我们马上走。” “走什么走。”芙莉达道：“有事找你们。” 说着，她走到两人中间，闻见酒香后，表情变得微妙了些。 她问向希洛尔：“这是你买的酒？” 希洛尔点点头：“嗯。” 芙莉达神情带上一点笑意：“好闻吗？” 希洛尔莫名其妙：“还行。” 芙莉达闻言，看向莱伊：“他说还行。” 莱伊耸了耸肩，对芙莉达的哑谜不置可否。 不过，他刚从芙莉达那回来，不清楚芙莉达又找他干什么。 芙莉达夫人坐到莱伊对面的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膝盖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她坐好后，将脸上的玩笑神情敛去，开口道：“正好你俩都在，我来是告诉你们，威尔斯亲王刚刚已经到达卡洛尔了。” 莱伊向后靠了靠，朝芙莉达举了举酒瓶，转而笑道。 “要不，我干脆把威尔斯杀掉呢？” 芙莉达轻轻皱眉，莫名觉得莱伊不像开玩笑：“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威尔斯掌管着边境贸易，轻易不能下手。” 莱伊：“他只是回了卡洛尔，女皇着急什么？” “女皇倒是不急。”芙莉达：“该着急的是你。” 莱伊：“就算言澈效忠威尔斯，可他得到的所有森林面积，归属仍然是桑赫斯坦，他现在没有从黑暗森林管局离开的念头，杀不杀他有什么区别？” 芙莉达：“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重点。” 她目光尖锐：“威尔斯亲王在欢迎仪式上，说他此次回到卡洛尔，是为了尽快和心爱的人成婚。他还说那人在黑暗森林管局工作，聚少离多，这次好不容易能在卡洛尔碰头。威尔斯是亲王，一等王爵，自然不会与beta成婚，更不会是alpha，他口中那个人是谁，显而易见，就差指名道姓了。” 希洛尔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整个人都惊呆了：“什么！？” 而在一旁，莱伊握着酒瓶的手指微微用力。 他想起希洛尔刚刚给他传的话：言澈说他最近正好在卡洛尔有事，近期都不会离开。 莱伊唇边笑意似有若无，说道：“他要成婚？” 一时间，芙莉达和希洛尔都没听出来莱伊口中的“他”，指的究竟是威尔斯还是言澈。 芙莉达目光如炬，看向莱伊：“现在，你还不舍得杀掉言澈吗？” 第9章 只能属于他 规划局的高层会议中，言澈坐在靠窗一侧最后，手上执着笔，看似十分认真，但若仔细看去，能看到他正在走神。 第17章 会议进行良久，在入夜时分结束。 言澈回房换下制服，趁着夜色，走出规划局去赴约。 他之前突然发情，只好佯装生病，在房间里闷了几天，直到发情期的热潮褪去，今天刚刚出来。 结果他刚一出来，原本队伍里的队员就张罗着出去吃饭。 此时，法林兰大街的一家小酒馆里，一桌人喝得醉醺醺的，一人揽着身边副队长的脖子，感叹道：“还是卡洛尔好啊，边境连瓶像样的酒都没有。” 劳狄斯实在无语，刚要把脖子上的胳膊拉开，突然看见对面的言澈从座位上起身。 “队长。”劳狄斯喊道：“你去哪？” 言澈指了指他身上的大号考拉：“你别摔着他了，我没事，就出去透口气。” 言澈走出酒馆，随着大门关上，房内的喧闹被隔绝在内。 入夜时分的街巷，夜风静静吹拂，路灯带着暖意。 言澈真的只是打算出来透口气，却没想到，一人站在门外不远处的路灯下，朝他看过来时，脸上的不快，像是等了他好一会了。 昏暗光中，莱伊看见言澈，迈步朝后者走来。 言澈十分不解，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不知道莱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莱伊走到言澈跟前，嗓音微哑，问道。 “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言澈被人看穿心事，顿了顿，问道：“不是巧合吗？” 莱伊：“你下午去我家，说我可以随时找你。” 言澈口吻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时到全息竞技中心或游戏规划局找我。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莱伊敛了敛视线，随即回神，朝一旁的咖啡店指了指：“这是我姑妈开的咖啡店，我刚才正巧看到你们进去。” 言澈顺着莱伊的手指朝那边看了看，咖啡店的落地窗内，希洛尔正抱着一杯咖啡，一脸紧张地看向两人。他看到言澈投来的目光，愣了愣后，还僵硬地朝两人挥了挥手。 言澈收回视线，点点头：“你找我想说什么？” 莱伊：“方便换个安静些的地方吗？” 言澈看了看车水马龙的街道，想了想，道：“当然，但我不能走太远，我队友还在这里。” 咖啡店顶层的露天阳台，十分适宜俯瞰街景。 言澈队友所在的酒馆就在街对面，如果有人出来找他，两人能在第一时间看到。 露天阳台的四周挂了许多星星串灯，衬得空中星月十分微弱。 可若静心看去，又会发现那些星芒固执地挂在天上，泛着清冷又无法忽视的微光。 露台边缘，莱伊靠在栏杆上，看向身边端正站立的言澈。 另一边，言澈看着下方的街景，神情难得露出一点放松。 言澈与队友一样，之前一直待在边境的管局，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大型城市了。 而这次他来到卡洛尔，也因为一直忙于预选赛的事，只在规划局和几处机构间来回往返，一直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欣赏一下卡洛尔的风景。 夜风轻缓，将言澈身上的味道吹散。 安静中，莱伊闻着那道干净的山茶香气，其中没有一丁点属于他的味道。 正如情报所言，言澈没有alpha。 莱伊眼中暗芒划过，不过短短一瞬，很快便隐在他一贯摆出笑容中。 不多时，莱伊轻轻开口：“学长。” 言澈看向莱伊，想起莱伊提过的军事学院。 言澈：“我已经毕业了很久了，还是不要叫学长了。” 莱伊好笑问道：“那叫什么？” 言澈想了想，他的队员一贯叫他队长，某些正式场合也会喊他指挥官，可莱伊不是他的队员，还不能这样叫他。 言澈：“我年纪比你大，虽算不上多有资历，但你还是叫我一声前辈吧。” 他定完称呼，再次开口，带着处公事时的认真，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执意退赛。” 莱伊默认了言澈的提议，思考片刻后，不答反问：“那前辈又为什么不希望我退赛？” 言澈没有像莱伊一样避而不谈，反而十分坦诚，回答道：“我后来看了那场游戏的全程影像，先抛开个人能力与异能不谈，你虽然没有表现出很强的团队意识，但对本尼的指令十分服从，也能将规则完全掌控，我觉得你很适合战争游戏，也很适合暗箱操控者这个职阶。” 莱伊：“本尼之前说，他是已经退役的指挥官，只是来预选赛帮个忙。” “是。”言澈道：“如果你能加入前线小组的话，应该会进入我的队伍……” 言澈这样说着，话音突然一停，眼中划过一丝暗色，改口道：“所以，你是不愿意听从一个被你打败的人，所以才选择退赛，放弃战争游戏的吗？” 莱伊歪了歪头，不知道言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过很快，待他想明白后，开口问道：“是在那场比赛里，那些不听话的队员，让你有些烦心吗？” 言澈很惊讶莱伊能发觉这件事，露出一点意外神色，问道：“你是怎么……” 莱伊口吻轻快：“我不会傻到以为，你连正在破译的队员都能兼顾，却偏偏忘记提醒那名暗箱操控者，不要带人来高塔。” 在言澈平和的目光中，莱伊边想边道：“而且，你在那人发动技能后突然赶来……就连他技能发动，也不是你吩咐的，是不是？” 第18章 言澈：“对，没错。” 莱伊好奇：“那如果是你，会在什么时候让他使用技能？” 言澈：“我那时不知道他的技能是什么，不过我记得遗迹区中所有碑文的隐喻，在获取标本碎片这件事上，本尼本就不占优势。所以我原本，是想等到所有碎片都被发现后，在后续的抢夺战中，才考虑让他使用暗箱信息。” 莱伊话中暗含深意：“可那人甚至都没有考虑将本尼列为强制下线的人选，可见他对指挥官，真的不怎么恭敬啊。” 言澈闻言，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微微垂了垂。 “是。”言澈道：“整体来看，能力越强的选手，越不愿意听从指挥。所以本尼一直在夸你，说你对他的态度，让他很意外。” 言澈没说的是，其实他与众人、包括面前的莱伊都心知肚明，他被那些年轻的贵族子女忽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个omega。 露天阳台的漂亮灯串下，莱伊看着言澈那张扑克牌脸，一时笑道：“原来前辈喜欢听话的。” 他口味轻快：“不过，你别说你没看出来，我那时问本尼要不要杀掉其他人，可不是真的在询问他、等他给我下达指令，只不过是在气你而已。” 与此同时，两人正下方的咖啡店里。 芙莉达夫人端着蛋糕来到希洛尔桌前坐下，看向出神的手下，问道：“你又在发什么呆？” 希洛尔：“我在想，莱伊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芙莉达插起草莓：“我觉得不像。” 她把草莓送到嘴里，待嚼完咽下，才又道：“不过他既然承诺了，会杀掉言澈，我就放心了。” 不久前的射击室里，莱伊听闻言澈可能要与威尔斯亲王成婚，临走前，留下了他修改满意的暗杀方案。 言澈只能属于他，不管威尔斯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至于言澈到底什么时候死去，他要言澈回想起六年前的一切后，追悔莫及，绝望地死在他的手里。 夜风中，莱伊声音软软的，又带上了那股让人很难解的体贴。 他的语调更轻了些，解释道：“我也没有因为你输给我，不想进入你的队伍。我只是觉得，你被淘汰了，我即使去参加预选赛，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言澈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你的确是为了六年前的事，所以才特意去预选赛找我的吗？” 莱伊点点头：“嗯。” 言澈：“虽然我不记得六年前和你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可以听一听，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莱伊闻言，双唇轻轻绷了绷。 莱伊：“我朋友说你去找我，就是想问这件事，关于这个，你真的很想知道？” 言澈实话实说：“一般来说，听到这种事，都会有些好奇吧。” 莱伊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继而，他道：“那我不告诉你。” 言澈一时没听懂：“什么？” 莱伊的身上，还残留着不久前喝过的伏特加味道。 这股冰山玫瑰混着酒精的浓烈香气，与他本人一同出现，竟意外的相同。 莱伊道：“前辈自己忘记的事情，应该自己想起来。” 言澈微微皱眉：“既然我完全没有印象，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一定是我？” 莱伊：“你是想说，也许我找错人了？” 言澈：“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话虽如此，莱伊却连一点犹豫也没有：“不会，我认得你的异能，还有……” 莱伊缓了缓，莫名道：“你发情期刚过，不应该出门的。” 言澈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莱伊指了指言澈挽起的衣袖：“你注射抑制剂的针孔还在……看来，你还是和六年前一样，喜欢一次打两只。” 言澈轻轻一怔，抬头看向面前的莱伊。 在灯光照映下，莱伊的白发泛着光，笑容格外引人侧目。 言澈后知后觉，发现莱伊眼下那颗小痣，也与他碎片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而这股独特的信息素味道，更是令他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闻过。 情绪波动间，言澈掩饰一般，双手扶上栏杆，重新看向远处的人群。 一时间，莱伊看向言澈的侧脸，在那张一向公事公办的脸上，看到一点慌乱与疑惑。 莱伊轻轻笑笑。 “前辈，你如果真的很想知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那要不要，跟我做个约定？” 第10章 不用偷偷哄我 战争游戏预选赛进行得如火如荼，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随着赛程过半，竞技中心把训练室收拾出来，给参赛选手开放了使用权限。 训练室中，本尼的小组成员刚刚从一场训练赛中返回现实。 莱伊等助手帮忙摘下身上所有检测贴片后，如往常一样，婉拒了本尼的客套，快步离开房间。 电梯间外的落地窗前，言澈站在光里，此时正在等人。 莱伊一边走，一边朝言澈喊道：“前辈。” 言澈闻声回身，发丝轮廓泛着日光，颇有些意外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莱伊：“嗯，本尼指挥官说我可以离开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电梯间。 言澈用自己的终端认证过身份后，带着莱伊一路来到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进入的高层区域。 第19章 办公室中，言澈已经把今天要给莱伊讲解的东西准备好了。 那天两人匆匆约定，如果言澈愿意陪莱伊做训练的话，莱伊可以不退出预选赛，并在预选赛结束后，给言澈一点关于六年前的提示。 莱伊觉得，既然言澈已经知道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莱伊走进房间，熟门熟路坐到办公桌对面的软椅上。 言澈坐到桌前，将几本摞放整齐的厚皮旧书推到莱伊面前：“这是你之前提到，说想看的东西。” 莱伊拿起一本，翻开看了看，表情有些意外，问道：“这么老的探险日记，你都是从哪里找到的？” “我有个朋友，现在在极光管局工作。”言澈打开耳边的微型终端，从资料库里找出书中对应的区域信息：“他在北部边境做极光守护者，每天都要和一些探险家打交道，知道我在黑暗森林管局工作后，找了这些给我。” 言澈操控终端内容，将内容投影到半空中。 “我还有很多，但都在边境没有带来，这些本来是打算带来自己看的。如果你能通过预选赛的话进入管局的话，到时候回了边境，我再拿给你。” 莱伊笑道：“那这些，你也还没看过吗？” 言澈点头，露出明显的不快：“预选赛比我想象得麻烦。” 说着，言澈打开几张石碑照片，言归正传道：“这些图片是我在浏览各国资讯时找到，之后到一起的，都是通过全息扫描技术拿到石碑建模后，再经过渲染得到的仿真图。这张破损的石碑图片，就是你手里那本日记的主人公，在第五天的山巅，所见到的石碑。全息技术可以通过模拟，将黑暗森林里的场景一一还原，但说到身临其境时的感受，还是要从这些探险日记中获取。” 莱伊将手里的书籍举起，比在终端显示出的光影一旁。 老旧泛黄的本子、与全息科技所投影出的仿真照片比对在一起，将遥远的山巅石碑细细描绘，有种划破岁月的肃穆感。 莱伊微微一笑道：“挺有意思的。” 言澈：“不过，目前管局已经不允许各国私下对黑暗森林进行全息探索，所以那些尚未确定归属的未知区域，并不在游戏的地图库里。” 莱伊好奇：“那在每次进行战争游戏前，前辈都会通过这些探险日记，沿着那些探险家留下的文字，先去那片森林‘看看’吗？” “我觉得这很有用。”言澈道：“毕竟赛事信息并不会像探险日记一样，标明雪山上的日光会加快致幻速度，以及当落入冰湖时，人会在多少秒后彻底失去知觉。” 莱伊轻笑：“这么说，好像的确挺有用处的。” “如果你不想看这个……”言澈想了想：“我复盘了你前天的比赛视频，在格斗技巧、极限生存这些事上，我应该没什么能教你的，或者说，我可以用异能帮你在意识领域中模拟一个对手进行练习。” 莱伊连忙道：“不用。” 他晃晃手里的书：“这个很好，谢谢前辈。” 阳光倾斜进房间，言澈与莱伊分坐在书桌内外。 两人一时安静，各自忙起各自的事情。 言澈有一大堆工作要处，所有预选赛选手在比赛中的决策和表现，都需要他来进行详细考核。 他把自己的耳戴式微型终端借给莱伊看碑文复原图，此时只能用一台老式电脑，一边看屏幕里的回放，一边用笔在考核表格中记录关注内容。 偶尔，他会抬头看看对面的莱伊。 莱伊真的老老实实看起那些歪七扭八的探险日记，不时操控终端切换资料库中的仿真照片，偶尔还会沉思片刻，十分专注。 对于莱伊来说，黑暗森林，其实是个很遥远的事。 他虽然十分自由，但从没想过离开卡洛尔，到其他地方生活定居，更不用提去那些未知区域去探索。 可莱伊知道，地图是战争游戏中非常重要的元素。 它既是信息、也是规则，更是获胜的手段和条件。 良久后，安静的午后时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言澈从椅子上站起，来到门口打开门后，看见劳狄斯站在门外。 言澈：“什么事？” 劳狄斯见到言澈开门，神情有些意外，停顿一秒后，开口道：“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 言澈不解：“看看我在不在？” 劳狄斯实话实说：“我刚才联系你，你没有回复，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回规划局了，过来看看。” 劳狄斯话音未落，忽然见一道身影从房间内走出。 他没想到言澈的办公室里还有客人，意外之余，眼看那人一步步走到言澈身后。 莱伊拨弄着自己的发梢，将耳朵上的终端完全露出来，莫名探身到言澈眼前极近的位置。 “前辈。”他道：“你的终端夹得我耳朵疼，你帮我调一下。” 言澈突然与人靠这么近，有些不习惯。 不过很快，言澈看见莱伊耳朵后面一片泛红，可见已经被磨了很久了。 “怎么没早说？”言澈皱着眉抬手，把别在耳后的记忆金属重新调整。 微凉指尖触碰到充血的皮肤，是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莱伊微微附身，好让言澈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只是这样一来，两人就离得更近了。 第20章 莱伊：“我看你一直在忙，就没打扰你。对了……” 他视线流转，看向门口的劳狄斯，眼中暗色一闪而过：“原来那封即时信件是你发的，不过我看不是什么紧急公告，就没说。” 劳狄斯认得眼前的人，一时错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言澈的办公室里。 莱伊说完，重新看向言澈，神情有些愧疚：“前辈，我耽误你们的工作了吗？” “没有。”言澈将终端调好，双手放下：“不过说起来，我晚上还有个研讨会，可能不能待太久了，你等会还是像之前一样，把资料传走，回去自己看吧。” 莱伊颇为顺从，笑道：“好。” 劳狄斯双眼布满疑惑，看着门内笑眯眯的白发男人，开口问道：“你是本尼队伍里的那位，莱伊温彻斯特？” 莱伊看向他，和善道：“嗯，是我。” 劳狄斯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可一时间找不到很好的立场，只能道：“本尼今天不是有训练吗，你怎么在这里？” 莱伊：“今天的训练内容是高塔攻防，我担任攻方，给队友演示了十二种突破方式后，训练赛就提前结束了。” 劳狄斯：“……” 劳狄斯：“可这里是高层办公区，你是怎么进来的？” 莱伊没答，只低头看向言澈，做了个为难的表情，表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 随即，言澈开口，替莱伊回答了这个问题。 “劳狄斯。”言澈道：“是我带他上来的。” 劳狄斯闻言，眉心轻轻蹙起。继而，当他再度看向莱伊时，露出了一点探究的意味。 一道信息素下意识间向前飘去，很快得到一股密不透风的压制。 劳狄斯双眼微睁，看向那道压制的来源。 仅仅一瞬，劳狄斯便知道，他面前的alpha很强，甚至比他更危险一分。 劳狄斯双手微握，觉得自己等下应该提醒言澈，不要单独与这个人待在一起。 莱伊察觉到那道探究，朝劳狄斯露出一个笑容来：“那你们聊吧，我坐回去了。” 说着，他从言澈身边撤身离开，重新返回屋内。 言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转头对劳狄斯道：“会议定在六点，我应该会在五点左右动身返回规划局，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劳狄斯回神，顿了一秒后，答道：“嗯。” “好。”言澈道：“那我动身时联系你。” 随着劳狄斯离开，办公室的门再次阖上。 言澈走回办公桌旁，看见莱伊正在摆弄日记中的树叶书签，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言澈：“你在想什么？” 莱伊闻声抬头，注视着言澈的脸，看了好几秒后，轻轻道：“前辈身边有好多alpha啊。” 言澈想了想：“alpha的身体更适合参加竞技类项目，不过我的队里也有几名beta队员，负责担任破译者和医者，他们比许多alpha更优秀。你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莱伊静静听言澈说完，收回视线，轻声道：“没什么。” 只是有点烦。 好想都杀了。 言澈觉得莱伊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不由想到劳狄斯刚才充满戒备与审视的不善目光、和那道探查而来的信息素。 言澈沉思片刻，开口道：“劳狄斯是个好人，等你们接触更多些，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言澈这么说着，自己也没发觉，明明只是一句调和关系的话，可在他的语调中，却带着一点模糊不清的意味。 另一边，莱伊没有错过这一点，莫名转过身来。 他歪着头，口吻里有些迟疑，问道：“前辈这是……在担心我会不开心吗？” 言澈：“……不是。” 莱伊微微一笑：“是吗？” 他不等言澈回复，接着道：“不过，我不会不开心，所以前辈不用偷偷哄我。” 第11章 无法抹去的标记 日落时分，希洛尔从驻地溜达回公寓。 他一进屋，看见莱伊坐在沙发上看书。 希洛尔十分震惊，因为他觉得莱伊和看书这件事很不搭。 莱伊感觉到希洛尔的视线，没有抬眼，只开口问：“怎么了？” 希洛尔：“……没事，你吃饭了吗？” “吃了。”莱伊闻出希洛尔身上的一点酒味，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倒霉搭档，悠悠道：“希洛尔，你再这么喝下去，迟早会在喝酒这件事上倒大霉的。” “不会的。”希洛尔毫不在意，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写字桌边：“对了，芙莉达长官让我和你说一声，布莱克公爵下周要在庄园开晚宴，邀请了威尔斯亲王。” 莱伊闻言，眉头拧起：“那老头为什么要去接近威尔斯？” “我正要调查呢。”希洛尔在椅子上坐下，将终端和电脑同时打开：“不过你想知道的话，干嘛不直接回家问他，他不是很疼你吗？” 莱伊：“家里最近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开什么晚宴？” “好像是为了庆祝他在丰收节得到小镇厨师奖。”希洛尔摆摆手：“反正，贵族开晚宴还需要由吗？” 莱伊：“晚宴在下周什么时候？” 希洛尔：“周五晚上，你去吗？” 莱伊一听，几乎想也没想：“不去。” 他的下一场淘汰赛就在下周五，他还和言澈约好，在比赛结束后见面。 第21章 希洛尔传完芙莉达夫人让他传的话，到冰箱里翻了瓶度数低些的小麦酒，继而回到桌前，准备开始工作。 布莱克公爵和威尔斯平素没什么交集，这次特别邀请，其实是有些古怪的。 身为情报专员的敏锐第六感，让希洛尔觉得，他还是先查查为好。 布莱克公爵年近六十，是位很有实权的贵族。 布莱克家族在帝国中南部平原拥有大片土地，公爵明面是个只关注牧羊业的毛纺商人，实际背地里掌控着帝国军火，是女皇忠诚的武器库管员。 不多时，希洛尔看着终端上的多条内容，和莱伊闲聊道：“这几年，受农业改革的影响、税收政策和土地使用规定都有变化，应该对公爵的家族实业产生了不少影响。” “实业？”莱伊漫不经心道：“你是说，女皇那些新法令耽误他养羊了吗？” 希洛尔探头：“听说他老人家很喜欢养羊，每年都要去封地各处走一趟，万一他因为这些事怀恨在心，打算投靠威尔斯亲王呢？” 莱伊觉得希洛尔这个猜想过于愚蠢，没开口答话。 几个小时后，希洛尔工作结束，他找到几个调查方向，给部门里的同事发去侦查任务。 随着时间推移，日光已经完全消失，屋中只剩下莱伊身边的落地灯亮着，显出一点昏暗。 希洛尔关掉终端投影出的蓝光屏幕，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继而，他再度无聊看向莱伊。 希洛尔：“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莱伊：“探险日记。” 希洛尔疑惑，起身走到莱伊身后，朝他手中的书看去。 希洛尔：“探险家的日记手稿？你怎么会有这个？” 莱伊：“言澈给我的。” 希洛尔顿了顿，走到莱伊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继而，希洛尔口气认真了些：“莱伊。” 莱伊：“嗯？” 希洛尔：“你知道言澈是因为想拉你进前线小组，才会见你的吧？” “知道。”莱伊问：“怎么了？” 希洛尔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那你也记得他要和威尔斯亲王成婚了吧？” 昏暗中，莱伊抬起头：“当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希洛尔：“……你真的会杀掉言澈吧？芙莉达派林宸去了北部边境，你要是再后悔，到时候耽误了正事，女皇会不高兴的。” 落地灯的反光，在莱伊眼中凝成一颗炽热的光点。 莱伊没表现出丝毫在意，只问道：“比起这个，我让你查言澈和威尔斯的关系，你查清楚了吗？” 说到这事，希洛尔头疼极了，他身上泄力，仰躺进沙发：“不管是从什么渠道，我都查不到言澈现在和威尔斯亲王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和威尔斯的过往我倒是查清楚了，但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莱伊微微挑眉，慢慢阖上手里的书。 他把书放到矮柜上，对希洛尔道：“说来听听。” 希洛尔酝酿了一下，闷声道：“言澈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 “他还在襁褓中时，就被人放在镇里的教堂门口，身上只有一封写满嘱托与忏悔的手写信。后来，他被修女们转送到孤儿院，在那遇到了威尔斯亲王。” 莱伊脸上的情绪看不真切，问道：“是威尔斯资助了他？” “不只是资助。”希洛尔道：“我查到言澈在军校的入学手续，他的监护人就是威尔斯。我托情报小组那边的侦查员，找到了曾在威尔斯亲王宅邸工作过的女仆，女仆说威尔斯在言澈九岁时，就把言澈接到身边，把他一手养大。” 莱伊失笑：“威尔斯竟然也和那些老变态一样，把omega从小养在身边。” 希洛尔觉得威尔斯今年还不到四十，只是能算是个中年变态。 “女仆说言澈和威尔斯关系非常好，可自从六年前，言澈从军校毕业后没有回去，就再也没听威尔斯在家里提过这个人了。” 莱伊回忆六年前和言澈相遇的过往，一时不说话。 希洛尔顶着压力，问道：“话说，你为什么确定，只要你接近言澈，他就一定能想起当年的事？” 莱伊的脸一半沐在光源中，一半浸在阴影里，其中情绪看不明朗。 沉默半晌后，莱伊开口道：“我母亲说过，alpha留在omega身上的标记虽然可以通过手术去除，但留在心里的标记，是无法通过任何方法抹去的。” 希洛尔很阳光：“那我们往好的方向设想一下，也许等言澈想起来了，会为了你拒绝跟威尔斯亲王成婚？到时候女皇知道他拒绝了威尔斯，也许就会撤销暗杀令了。” “这无所谓。”莱伊口吻随意，完全没意识到其中狂悖。 他道：“反正，言澈的命是我的。” 第12章 游戏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莱伊与希洛尔过得十分充实。 两人白天看书、收集情报，月黑风高时，还会顺手帮女皇杀个人。 眼看来到淘汰赛当天，莱伊早早来到竞技中心。 他前夜在隔壁城镇，处掉几个向邻国贩卖重要情报的叛国者，一早赶回卡洛尔后，索性顺路直接来到竞技中心参加比赛。 今天卡洛尔天气极好，暖暖晨光中，莱伊一边看终端信息，一边走入场馆内。 他昨夜在前往临城的路上，和言澈讨论各个地图不同的隐蔽方式，说到一半时，言澈突然说要去参加一个临时会议，而后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复他说会议刚刚结束。 第22章 而此时此刻，言澈又已经起床，来到竞技中心等淘汰赛开场了。 莱伊与言澈接触几天，有时不明白，言澈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其实，言澈本可以待在边境，等着规划局选拔出合适人选，把人送到边境与他汇合。 而就算他来了卡洛尔，也大可不必如此事无巨细地参加每一个会议，在竞技中心和规划局之间跑来跑去。 莱伊觉得，比起居住在卡洛尔那些被人豢养的omega，言澈的确格外不同，也格外引人注意。 随着莱伊走到休息室门口外，远远的，他看见几个和他一样早到的选手，正围在窗边聊天。 几人都是对手队伍的，却也没有避忌他，声音并未收敛。 很快，闲言碎语中，一个名字飘进莱伊的耳朵。 “我在边境工作的叔叔说言澈是战争游戏开始以来最好的指挥官，可我看他第一场就输了，还输得那么快，也不厉害啊。” 另一人口吻含笑，揶揄道：“一个常年待在边境的omega，对一直驻守在边境的人来说，当然是‘最好’的啊。” 走廊正中，莱伊脚步停下。 他看向那几个聊天的人，双眼微微眯起。 莱伊一向存在感惊人，从不会被人忽略。 很快，一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提醒身边几人，一同朝他看去。 一人在与莱伊对视后，深深感觉到一股寒意，瞬间警惕十足，开口问道：“你看什么？” 莱伊没答，只眼中暗色更深了些。 他将几人的脸一一看过，继而，在窒息的僵持过后，莱伊缓缓露出一点笑容。 “不，没什么。” - 比赛开始前，各选手分别来到各自队伍的对战房间。 进入驾舱前，莱伊坐在软椅上静静等待。 本尼远远看见莱伊，觉得莱伊神情好像有些不对，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莱伊摇头：“没有，我没事。” 本尼觉得莱伊是个非常懂事的年轻人，和蔼道：“那我们速战速决，早点结束，回去休息。” 莱伊笑得十分温良：“嗯，速战速决。” 进入驾舱前，他给言澈发消息，告诉言澈自己马上就要进比赛了，等比赛结束，照例在竞技中心见面。 十点整，淘汰赛准时开始。 金光再次将众人带入虚拟领域，一片原始雨林展现在众人面前。 潮气瞬间包裹住众人的身体，带着黏腻的触感。 本尼耐心等待游戏开场的公告全部播报完，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员们。 继而，他发现莱伊又不见了。 雨林深处，所有植物的下半部分都浸在水中，莱伊接连踩在树木的枝杈上，正在飞速朝前方穿梭。 他这次的暗箱条件没什么用，只是在开场时，直接获得了一个标本碎片。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碎片来得好极了。 原本以莱伊的习惯，他很不屑在比赛前，把所有资料库里的内容都看上一遍。 可关于这片布尔吉雨林的大致情况，他在看资料库里的碑文时，曾经凑巧看到过相关内容。 他还记得，在整片雨林的最中心，有一个废弃多年、几乎已经完全腐坏的部落遗址。 他知道像这样的地方，绝不会被破译者忽略。 莱伊凭着大致记忆与地图边缘的光墙对比，很快找到这片区域。 这是一片被河流围起的雨林孤岛，可以利用地优势，帮助当时的部落抵御猛兽攻击。 当年留下的矮房布满绿色，与雨林灌木交织在一起，充满腐朽的味道。 莱伊一路来到整个遗址中最显眼的废墟一旁，是此地唯一还没有倒塌的瞭望木架。 随即，他拿出开场时就出现在他身前的标本碎片。 青绿色的水晶中间，封着一道由全息科技模拟出的循环水流。 莱伊手臂用力，将那枚碎片扔到显眼无比的瞭望木架上，然后很快藏到一旁的暗处，在与本尼汇报过后，静静在原地等待起来。 不多时，一个由破译者带领的三人小队，被技能和青光所引，来到瞭望木架下。 几人还来不及高兴这么快就发现一枚碎片，忽而听到一道熟悉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们好啊。” 莱伊守株待兔，等来对手的第一支精锐小队。 几人瞬间回头，看向独自出现的白发男人。 莱伊将几人看过，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碰到的都是早上见过的熟人。” 他并未再多言语，眼中荧光微亮，杀意与雨林水汽一霎融合，漫在空气中。 随即，他缓缓走向无法动弹的三人，站在其中两人中间，握上两人的脖颈。 莱伊好心道：“不用发抖，游戏而已。更何况，你们也该知道，背地说人坏话是不好的行为，做了错事，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双手同时用力，声音轻柔，为两人讲解：“也许你们不清楚咽喉两侧的大血管有多重要，放心吧，不会有很强的窒息感的，你们很快就会因脑补供血不足失去意识，等再醒来，游戏就结束了。” 雨林中深水悄无声息，隐藏着无数危险。 破败的部落遗址中央，安静过后，两道倒地声突兀响起。 危险正中，莱伊收回手，看向最后一人。 第23章 那人双眼露出深深惊愕，他是听说淘汰赛里的人都不简单，可从没听说过，会有这样的杀人魔来和他们一起玩“游戏”。 另一边，莱伊朝那人露出一个和早晨对视时一样的微笑。 莱伊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那人故作镇静：“为、为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莱伊和善道：“我有点急，赶着去见人。所以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找你们队里的其他人呢？” - 整场淘汰赛只进行了六个小时，又打破了该地图的最短用时记录。 那人并没有帮助莱伊找其他队友，所以莱伊花了好一阵功夫，在雨林里找了半天，将对手减员至最后两人后，迎来了获胜公告。 在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下，算上一开始暗箱提供的标本碎片，本尼与其他队员获得了其他六枚标本碎片、并点亮了全部高塔。 从游戏世界返回后，参赛选手纷纷从驾舱中苏醒。 本尼坐起后，看向房间最深处那位近乎完美的选手，想到他在赛前与莱伊说速战速决，可没想到能结束得这么快。 而莱伊在苏醒后，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终端，正闪着消息未读的蓝光。 莱伊示意助手将检测贴片快些摘下后，拿过终端查看消息。 收件箱中，发信人的姓名文字，让莱伊嘴角微微弯起。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嘴边，转瞬消失无踪。 言澈在几分钟前，给他发来消息。 “十分抱歉，我临时有事，要去参加一个晚宴，实在无法推拒，改天再见吧。” 第13章 公爵晚宴 卡洛尔近郊一处私人领地中，整个庄园被人工修建的浅河包围，正门的吊桥稳稳下放，迎接车辆接连驶入。 庄园历经数百年，经由无数次修葺扩建，带着肃穆的古朴感。 一面刺绣精美的巨大旗帜，飘扬在庄园最中心的主塔楼上，蓝金交错的底色正中，一只金瞳雪豹隐在夜色间，代表着绝对不可触碰贵族威严。 傍晚晚风吹着偌大的庄园花圃，娇艳欲滴的玫瑰中一旁，无数精美的落地灯照亮整个花园。 此时晚宴还未开始，来客得到管家指引，在花园中自行观赏。 今日的访客尽皆身着华丽，带着十足的敬意，纷纷称赞着庄园中的一草一木。 与此同时，门口的吊桥上，一辆轿车被庄园的护卫拦下。 桥下浅河清澈至极，倒影着桥上人的身影。 护卫一脸为难，解释道：“很抱歉，真的不能让您进去。” 车内，莱伊是真的被气笑了，指着自己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能进去吗？” 希洛尔坐在驾驶位，握着方向盘，看了看身旁的莱伊，又看了看门外的守卫。 希洛尔晃晃手里的请柬，解释道：“我们有请柬。” 护卫：“公爵特意吩咐，今天没有出现在邀约名单上的名字，一律不准入内。” 希洛尔看了看手里的请柬，那张金灿灿的硬纸上，的确只有他和父母的名字。 希洛尔顿了顿，指向莱伊，又道：“那你不会不认识他是谁吧？” 护卫：“认得，但公爵说，今天就算皇室来人也是一样。” 希洛尔：“……” 希洛尔看向莱伊，感觉莱伊被拦在自己家门外这事，听起来十分魔幻。 希洛尔低声道：“我就说，指定是那些政策耽误他老人家养羊了……我听人说，被剥夺了爱好的老年人是很可怕的。” 莱伊皱着眉，面色十分难看，看起来好像如果希洛尔再多说一句话，他就会把希洛尔和那老头一起扔到大草原。 半晌后，莱伊推开车门下了车。 希洛尔一慌，朝那道下车的身影喊道：“诶别别、别冲动。” 莱伊“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问道：“我冲动什么？” 他弯下腰，朝着车内的希洛尔道：“你进去，找到言澈，看着他。” 希洛尔呼出一口气。 “行，那我进去找到人再联络你。” - 花园一角，几名贵妇人聚在一起，正在猜测本尼公爵为什么会突然举办晚宴。 至少在卡洛尔，没人会相信这场晚宴的来由，是因为公爵获得了丰收节的小镇厨师奖。 几人身后，一名青年站在站在几人不远处，正望着不远处的小教堂出神。 比起身边其他前来赴宴的年轻人，他穿的有些简单，只一身合身的宽口衬衣与白裤，马甲上缀着一枚银质胸针。 言澈听着四面八方的无聊应酬，烦闷间，一人走到他身边，朝他开口道：“你好。” 言澈抬头，看向来者。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只客气回：“你好。” 搭讪的贵族面带微笑，微微俯身：“我是利兹坎贝尔，我从没见过你，你是卡洛尔人吗？” 虽然来者话中十分绅士，可比起这段开场白，与话语一同袭来的，还有一股不加遮掩的信息素，让言澈在瞬间就皱了眉。 一旁的城堡建筑中，两道身影站在窗前，正看着下方花园里那位被人盯上的omega。 年迈嗓音含着笑意，无奈道：“你看，这样的场合，他简直就像一只掉进狼群的小绵羊。” 一旁的管家听着，一时没敢接话，半晌后，管家提醒道：“公爵，到时间了，您该下去了。” 第24章 “好。”公爵想了想，笑道：“正好，我们去解救解救他吧。” 与此同时，已经完美“潜入”晚宴的金牌情报专员希洛尔端着一杯红酒，得体地隐在人群中。 他通过暗杀小队的专属频道，给莱伊发语音：“我没看见威尔斯，但看见言澈了，他怎么一个人，有个alpha好像在找他麻烦，我要去帮忙吗？” 希洛尔话音还没落，另一边的言澈像是忍到极限，眼底忽而划过一道水光。 下一秒，只见在他身前纠缠多时的男人突然莫名朝他礼貌道别，继而头也不回，往别的地方去了。 希洛尔：“嗷，不用了，他自己解决了。” 正准备翻城墙翼侧塔楼的莱伊：“……” 晚宴在群星闪耀的时刻正式开始，原本与言澈暂时分开的规划局高层返回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看向亮相的布莱克公爵。 年迈公爵一脸和蔼，很符合他只专注养羊的名声。 可所有来客都知道，在那一道道深纹中，充斥着不可沾染的权势。 庄园高台上，公爵为众人精心展示了他新得到的泥塑奖牌，引来一片称赞。 这时，在宴会入口处，一位男人由众人簇拥到场。 来人一头金发，身穿着华丽繁复的礼服，手杖上的红石熠熠生辉，气质沉稳至极。 眼看受邀前来的威尔斯亲王珊珊迟来，人群一时安静，只有细细低语，在角落中传开。 众人的目光在公爵与亲王之间几经转换，脸上都写满疑惑。 正如莱伊不解的那样，在场的其他贵族也不能解，为什么对女皇忠心耿耿的布莱克公爵，会邀请野心昭昭的威尔斯亲王来参加晚宴。 人群中，只有言澈双手忽而握紧，看着那道站在光中的人影。 台上的布莱克公爵看到亲王到场，放下了手中的奖牌。 他朝亲王迎去，一番客套中，晚宴正式开始。 交响乐轻柔响起，与花香交缠，满溢在众人之间。 希洛尔一直注视着那几个与言澈一同前来的规划局高层，从几人的口型中读出：“言澈好像是被规划局叫来的，那些人一直在感谢他愿意前来。” 莱伊不解：“规划局为什么要带言澈来这个晚宴？” 希洛尔想了想，将从其他贵妇人那里听来的情报，一起综合了一下。 继而，希洛尔灵光乍现：“我觉得，可能因为言澈是个omega。” 莱伊不解：“所以呢？” 希洛尔悠悠道：“我进来以后，听见许多人都认为，布莱克公爵召开这场晚宴，是为了给他最疼爱的小儿子选omega。” 语音对讲中，莱伊沉默了数秒。 继而，莱伊语调微妙：“规划局想把言澈当成礼物，送给布莱克家族？” 希洛尔：“因为黑暗森林管局的特殊中立性质，帝国内部的游戏规划局其实并没什么实权。虽然黑暗森林开发的事情筹备了这么多年，但其实也没有具体定下来，规划局的高层想更上一步，去联合其他贵族，这很合。” 莱伊轻笑一声：“这倒是，一个指挥官，换布莱克家族，是很赚的买卖。” 他一时望着面前的高墙，觉得规划局要是知道他们想要送礼的本人，此时正被关在家门外面，脸色一定十分精彩。 很快，莱伊严谨道：“可这也不能确定，言澈出现在这里，就和威尔斯亲王没有关系。” “我知道。”希洛尔道：“我盯着威尔斯呢，不对、等等……” 花园中，希洛尔眉头轻蹙，死死看向威尔斯亲王所在方向。 方才，一名近身护卫突然找到威尔斯，附在后者耳边说了什么。 希洛尔盯着威尔斯的脸，看出一抹一闪而过的讶异。 继而，他在威尔斯的唇形上，读出了“确定是言澈”、“去找到他”。 希洛尔口吻认真，在语音里道：“威尔斯亲王刚刚得知言澈在这，派人去找他了。” 墙外，莱伊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味道。 “不要让威尔斯找到言澈。”莱伊道：“告诉我言澈在哪，我想办法找人引开他。” “……糟了。”希洛尔惊道：“我找不到言澈了，他刚刚就在喷泉边上，转眼就不见了。” 花园一侧，言澈正在离席的路上。 可下一秒，他就与方才那个和他搭讪的alpha迎面碰上。 那人看似随意，手上端着一杯果汁，笑容十分绅士。 但言澈定睛看去，还是看出那人脸上带了点怒意，显然已经发觉自己刚刚好像是中了什么暗算。 那人注视着言澈的脸：“你胆子很大，敢在这样的晚宴上动用异能。” 利兹坎贝尔自出生以来，就是整个坎贝尔家族的宝贝疙瘩，还没被任何omega拒绝过，此时不快至极：“你是不知道布莱克公爵是什么人，还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言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既然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就不要继续纠缠，让开。” 利兹坎贝尔：“你这是打算去哪？晚宴刚刚开始，现在离席，是不是太早了？” 言澈：“这和你无关。” 利兹坎贝尔见言澈一脸冰霜，徐徐道：“我刚刚只是觉得有点眼熟，现在倒是想起来，曾经在哪里看过你这张脸了……你是言澈，对不对？” 言澈微微皱眉，他本以为在卡洛尔，不会有人认得他。 第25章 利兹坎贝尔：“去年我祖父得知你的消息后，为了想办法把你从黑暗森林管局要出来，迎进坎贝尔家族，还和另一个老东西吵了一架呢。如果最后不是女皇出面搪塞，可能你早就已经在我的床上了。” 言澈闻言，眉心越皱越深。 他板着脸，语气寒凉至极，警告道：“如果你不想再次出丑的话，就马上滚开。” 利兹坎贝尔并未在意言澈口中的不快，反而目光专注，将言澈上下打量。 凭心而论，这个omega就算除去异能，也的确漂亮极了。 就算是冷着一张脸，也莫名勾人。 “你最好慢慢适应，学得顺从一点。”利兹坎贝尔好心道：“不然之后，会吃很多苦头的。” 一时间，异能流光在言澈眼中汇聚。 就在这时，利兹坎贝尔手中酒杯忽然炸裂。 巨响伴随着玻璃落地的清脆声音，引来附近目光。 利兹坎贝尔的惨叫声接踵而至，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枚玻璃碎片不偏不倚，恰好扎进他的左眼。 几名侍者涌来，场面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杂乱中，言澈微楞片刻。 他朝四周张望数秒，眼看人越聚越多，只好先趁乱挤入人群，朝着无人的花园深处离去。 - 布莱克庄园中的小教堂，是公爵最后一任妻子命人修建的。 那位年轻貌美的公爵夫人是一名虔诚的教徒，每日都会在教堂里坐上良久。 教堂白屋绿顶，平日隐在花园里，在阳光正好的晴日午后，格外神圣清净。 此时动乱过后的花园深处，萧瑟的教堂门口，一人缓缓走进屋中，看向坐在最后一排长椅上的身影。 那道身影静静坐在屋内，若不是今夜月光皎洁，几乎叫人看不真切。 莱伊轻轻关上门，朝言澈的背影走去。 言澈听到声音，身形僵了一瞬。 继而，他闻到熟悉的信息素，不知为何，身体慢慢松下。 莱伊：“前辈……” 第14章 特别的人 言澈回头，看向来人。 他那双蓝瞳虽然在月光中几经朦胧，却始终不曾映出任何迷茫。 言澈：“刚才出手的果然是你。” 莱伊默默朝言澈走去，问道：“你不知道我在这里，怎么会想到是我？” 言澈：“那人杯子碎裂时，我闻见了一点你的信息素味道。” 莱伊走到言澈身边后，隔着教堂中间的过道，坐在言澈另一侧的长椅上。 莱伊：“在满是玫瑰和各种酒类的宴会上，前辈还能识别出我的信息素吗？” 他这样一问，让言澈略想了想。 继而，言澈答道：“嗯，很奇怪，我能。” 莱伊失笑：“比起这个，前辈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言澈没有丝毫遮掩：“劳狄斯曾经提醒我，要我小心你。所以我重新调查了你的所有背景，但没发现任何问题。我不喜欢没来由的怀疑人，所以如果你想说，可以告诉我，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安静的花园教堂，只能听见远处晚宴的一点嘈杂。 虫鸣逐渐扩张中，莱伊欲言又止，想了几秒，才答：“我父亲瑞尔温彻斯特，是布莱克公爵的专属医生。他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偶尔会带我来庄园里玩。” 言澈想了想，接受了莱伊的说法，重新把话题说回刚刚的事件：“刚才在花园里，你不该那样出手伤人的，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也许会连累你的父亲。” 莱伊顿了顿，问：“前辈是认为，我做错了吗？” 言澈：“不是说你做错了，我只是不想连累你。况且，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忙。” 在教堂的正里方，白色的石砌背景墙上，挂着创世神被刺死在神树上的雕像。 月光照在雕像胸前的长矛上，拉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莱伊双唇抿了抿，开口道：“可，他冒犯的人是你。” 言澈嗓音干净：“他是冒犯了我，可你既不是我，也不是教廷的审判者，没有随便伤人的权利。” 他话中的界限分明至极，如同两人在这间狭小的教堂内，隔着空空的走廊左右而坐。 莱伊缓缓转头，看向言澈的侧脸。 言澈双唇微微绷着，双眼望着前方，脸隐在一片背光的黑暗里。 他的神情看似冷漠，却又好像在那些恰到好处的黑暗中，藏着一点一触即碎的倔强。 阴影之中，言澈这样说着，稍稍低了低头，又道：“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虽然我是omega，可我不需要你来保护。” 眼看那份疏远愈发清晰，整个教堂好像静止起来。 片刻后，莱伊轻轻蹙眉，问道：“为什么？” 言澈：“……什么为什么？” 莱伊：“我只是在你犹豫不决时，出手帮了你一个忙。你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把我整个推开？” 言澈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莱伊皱起的眉。 “我不是……” “你就是。”莱伊打断言澈的话：“可我希望你明白，我没有看轻你、或认为你不能自己处，那只是坎贝尔家族冒犯你应得的代价，仅此而已。” 莱伊的话十分直白，带着一丝不容辩驳的味道。 月光中，言澈目光一时茫然。 言澈不是不知道，在卡洛尔的所有贵族眼中，omega有时可能连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种资源或道具。 第26章 今天在答应来参加晚宴前，他也想到这里也许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在排着队等他。 就像利兹坎贝尔所说，他也许根本无法选择自己该出现在哪里、能成为什么人。 可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接受被人这样看待。 言澈的嗓音带上一点无可奈何，问道：“你对待omega，一向这样与旁人不同吗？” 莱伊停顿片刻，认真道：“我只对特别的人不同。” 男声嗓音散在空气中，其中某些字眼在言澈耳中，一时与另一道声音重叠。 言澈记得，在很久以前，也曾有人这样与他说过。 “言澈，你是最特别的。” 言澈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从莱伊身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一处角落：“你所说的特别，指的是我身上的s级异能吗？” 莱伊微微皱眉，看向言澈开合的嘴唇。 继而，他向后靠了靠，靠上坚硬的长椅椅背。 莱伊：“前辈知道我的异能，是「控制」，对吗？” “嗯。”言澈道：“评估部门拿到了你在军校的资料，你的异能是s级的物操控。” 莱伊：“那，这关于我的详细报告里有没有说，我在六岁时就觉醒了异能，可就在我觉醒异能后的第二天，我就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言澈听过，微微错愕。 莱伊音调缓慢，像讲故事一样，缓缓道：“我那时太小，根本无法控制我的异能。我只记得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我，父亲整日忙着工作，直到最后，我身边，只剩下我的母亲一个人。” “她也是个非常厉害的omega，所以很讨厌别人没来由的同情。但她身体非常不好，很多事即使是在年幼的我看来，都知道她是在逞强。” “在所有伸向她的双手中，她像你一样，拒绝过很多人。可她唯独不会拒绝我的帮助，因为她知道，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同情她、怜悯她，甚至利用她、在背后嘲笑她，但我不会。” 莱伊看向言澈：“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杀任何人。” 他轻声问道：“前辈觉得，我这样对她，是因为她的异能吗？” 言澈回望那道眼神，看出其中晃动，如同暗涌一般。 莱伊后仰，轻轻歪着头，嘴角含着一点笑意：“六年前的事你忘记了没关系，我已经学会不为这件事生气了。但你不要再说那种话，我会再生气的。” 言澈双唇微张，神情一度愣住。 随即，言澈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缓声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莱伊：“奇怪吗？” “嗯。”言澈问：“你所说的生气，是会在游戏以外，再杀我一次吗？” 莱伊闻言，微微停顿，转而问道：“我在游戏里杀过你一次，你也知道自己的异能对我无效，像这样和我待在一起，你会害怕吗？” “不会。”言澈摇头：“比起考虑这个，你是一位很好的选手，我必须学会和你相处，并想好在返回边境后，该怎么利用你，为桑赫斯坦获得更多胜利。” 莱伊听过，觉得言澈这话太过于坦诚，露出一点错愕表情。 言澈见莱伊不说话，将那张微微皱起的脸看过后，问道：“怎么了？” 莱伊直起身，向前俯身，一手撑在前面一排的椅背上，托着下巴，侧着头朝言澈看来。 他静静地看了半晌，继而含着笑意，嗓音微哑道。 “前辈你可真是有一套，能把利用人说得这样公事公办。” 言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害怕你。” 莱伊闻言，失笑中，像是一个认输的表情。 随即，他也道：“那我也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远不止这些。” - 与此同时，花园正中。 希洛尔盯了威尔斯亲王半晌，等到那名护卫回来，见他在威尔斯耳边低语良久。 这次威尔斯亲王倒是记得在说话时，用酒杯稍稍遮掩嘴唇。 希洛尔只能通过玻璃曲折，模糊看出威尔斯说的好像是“我一定要见到他”。 希洛尔给莱伊传消息：“威尔斯的人没找到言澈，回来找他汇报了，可威尔斯不肯死心，你们在哪，够隐蔽吗？” 莱伊半晌没回复，只在良久后，通过终端回复了他一封文字信息。 “教堂。” 希洛尔见状，顿时放下心来。 人人都知，那小教堂是已故的布莱克公爵夫人，最喜欢的地方。 威尔斯今天出现在晚宴，时刻都是众人的视线焦点，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他肯定没办法跑到那教堂里“参观”。 继而，就在希洛尔刚刚放下心来的十分钟后，那名护卫再度回来，朝威尔斯亲王汇报道：“整个花园都没有言澈的身影，他要么是已经离开了，要么就是躲到宾客不能前往的房间里了。” 威尔斯双眼充满阴鸷：“这里是布莱克的庄园，各处都有专人把守，言澈没有由冒险闯入，花园里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你都找过了吗？” 护卫想了想：“花园外角有个小教堂，虽然没人看守，但我听别人说，公爵大人十分在意那里，外人都不敢贸然进入。” “无妨。”威尔斯道：“我与你一道去，遇到布莱克，我来想办法。” 威尔斯亲王势在必得，如果言澈真的在这里，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见到那人。 第27章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故作低调，朝花园外侧走去。 远远的，希洛尔眼看不对，拿着一杯果汁跟了上去。 希洛尔满脸慷慨就义的悲壮神情，飞快移动间，他已经想好，准备假装不小心，把手中果汁全都倒在威尔斯的尖靴上。 移动间，希洛尔目测着果汁泼洒的范围，可还没等他出手，他前方不远处的威尔斯与护卫忽而停下。 希洛尔被迫一同停下，险些泼了自己一身。 继而，朝前探头看去，只见年迈的布莱克公爵站在花园石子小径正中，拦住了威尔斯的身影。 老人十分和善，只是光线昏暗，目中一片深沉的暗色。 “威尔斯亲王这是要往哪里去？这可不是晚宴的方向，是不是我的花园有些大，亲王一时迷路了？” 威尔斯被拦，面色不悦，停下脚步。 布莱克公爵十分热情好客，招呼道：“我来领您回去吧。” 他声音微低：“毕竟再往前，就不是宾客该去的地方了。” - 教堂中，莱伊再次受到希洛尔传来的危险解除信号，重新将目光看向言澈时，眼中带上了一丝审视。 言澈察觉到莱伊的变化，有些莫名，问道：“怎么了？” 莱伊用笑容掩盖掉脸上的异样，转头看向别处。 教堂中十分安静，与莱伊记忆中所有有关这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安静中，莱伊轻声问道：“不过，说起来……” “前辈，没有喜欢的alpha吗？” 第15章 捉迷藏 言澈一时沉默，搭在椅子上的指尖不自觉蜷缩，发出一道细不可闻的摩擦声。 莱伊双眼微眯，将言澈的异常完全看在眼里。 言澈：“没有。” 莱伊：“可前辈的表情，不像在说没有。” “的确没有。”言澈道：“不过我倒是很意外，你会问出这样没有分寸感的问题。” 面对言澈的话，莱伊一时没有回复。 比起言澈所说的分寸感，莱伊只觉，如果方才言澈再多沉默一秒，也许他就会忍不住出手，让言澈那双看向月光的眼睛，只能充斥自己的身影。 “好吧。”莱伊默默妥协：“那我相信你说的。” 言澈眉心微皱，显然对莱伊的回答并不满意。 “对了。”莱伊又道：“我在过来的路上，看到威尔斯亲王的护卫，好像在找你……前辈认识亲王吗？” 一时间，言澈听到莱伊的话，眉皱得更深了。 言澈：“不认识。” “那前辈要小心了。”莱伊道：“我父亲说，威尔斯亲王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找你的。” 夜色中，言澈微微阖了阖眼。 他仿佛不愿意提及一般，只道：“等选拔赛结束，我马上就会回到边境去。卡洛尔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 在看不清楚的暗处，莱伊听着言澈的每一句话，眼中一片深渊。 言澈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骗他。 没有喜欢的alpha、不认识威尔斯，都是在骗他。 可奇怪的是，言澈明明在骗人，他却从那人轻轻抿起的唇线中，读出了悲伤的味道。 威尔斯家的女仆说，言澈六年前从军校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威尔斯亲王那里。 那么，六年前当晚，言澈以那样的状态出现在地下演练室，估计与威尔斯脱不开关系。 莱伊一时缄默，脑中回想的，是当年言澈眼中的泪光。 良久后，安静的小教堂中，莱伊小声地说：“前辈，对不起。” 言澈闻言，面露不解。 莱伊：“我好像不该问这些，让你不开心了。” 他顺着言澈方才最后的话，适时地换了个话题：“我们说些别的吧，边境……有趣吗？” 提到边境，言澈目光游离，仿佛焦点已经不在这处狭小的教堂内。 “你不需要道歉，我没有不开心。”言澈慢慢道：“至于边境，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有趣。他们说管局西边的布里斯海岸非常美，整片海岸线连绵曲折，日出时波光粼粼，海面一望无垠。可我只在外出时远远看过一次，我很少出管局，几乎没怎么在外面生活过。” 莱伊：“是太忙了，还是没兴趣？” 言澈：“既忙着训练，也没什么兴趣。” 莱伊失笑，莫名道：“那前辈的生活还真是无趣。” 言澈侧头，朝嘲笑自己的莱伊斜看一眼，看得莱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莱伊：“那天在咖啡厅露台时我就发现，你看夜景街道的表情很是新奇。你既然来到卡洛尔，也该多看看，不要白来一趟。” 话虽如此，言澈仍是摇头：“风景是永远都看不完的，可我的时间很有限。” 莱伊故作好奇：“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参加晚宴，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很讨厌这种场合。” “是很讨厌。”说到此事，言澈的不悦溢于言表：“只是长官特意邀请，我推了几次，还是没推辞掉。” 莱伊：“他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言澈：“关于选手增员后的补贴申请，会交给布莱克公爵亲自负责，长官觉得由我这个队长出面洽谈，可以让公爵更放心些。” 莱伊指尖轻点，揶揄道：“这些假意说辞，前辈听不出来吗？” 第28章 言澈听见莱伊话中的调笑，呼出一口气，一贯微冷的神情中多了一点生动：“当然能听出来，可那又怎么样，他们这样说，我也不能当面质疑。” 莱伊看出言澈满心厌恶，默默收回试探。 随即，他挪动身子，坐到长椅的最边缘，转身面向言澈所在方向。 言澈今天穿的小礼服一身纯白，真丝面料微微泛光，整个人就像落在长椅上的一片月色。 那人坐姿笔直，又透着优雅，全身被剪裁得当的布料包裹，只领口处露出一小片皮肤，顺着锁骨蜿蜒，一路没入衣内。 莱伊斜倚在椅背上，姿态十分慵懒：“那直到晚宴结束前，前辈就待在这里吧。” 言澈想了想：“我听别人说，这里是公爵夫人的小教堂，我未得主人允许擅自入内，总归是不合礼教的，我原本只是打算躲一会……” “没关系的。”莱伊轻声道：“公爵夫人是个好人，她不会怪你的。不会有人来这里，所以就不会有人发现，我和前辈两个人，一起偷偷躲在这。” 莱伊嗓音轻缓，带着一点沙沙声。 甚至尾音入耳时，还让人感觉有些痒痒的。 言澈觉得莱伊说的话十分孩子气，好像他们两个人，是正在玩捉迷藏的小孩子。 不过言澈有些不解，问道：“你要和我一起待在这里？不用去参加晚宴吗？” “不用。”莱伊道：“我不走，前辈之前也已经答应我了，今天比赛结束后，要和我待在一起的。更何况，我们一起得罪了坎贝尔家族……” 他双眼弯起，玩笑道：“我们一起躲在这里，等到晚宴结束，再一起逃走吧。” 第16章 匿名资料 交响乐一曲接着一曲，没人注意到威尔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众人只后知后觉，发现那位高调出场的威尔斯亲王，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露面了。 晚宴在深夜到来时结束，除去远道而来需要留宿的客人，众人纷纷结伴，乘坐车辆离开庄园。 人声纷乱间，莱伊带着言澈一路穿过花园，跑到庄园门口，在铁门一旁分别。 言澈一脸严谨：“关于刚才你说的通讯暗号，我会再考虑看看。” “明天再考虑吧。”莱伊道：“已经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 不远处躲在人群中的希洛尔见状，在心里骂了莱伊第三万五千遍。 不多时，言澈朝着正在找他的规划局长官走去。 希洛尔从角落里钻出来，走到莱伊身边，一同看那道背影消失在车边。 待车开上吊桥，希洛尔开口：“一个小时前，威尔斯和你父亲一起进入庄园主城堡，之后大约待了一刻钟的时间，再出来时，威尔斯一脸不快，带着人直接离开了。庄园外的侦查小队说，确认威尔斯已经驾车返回宅邸。” 莱伊若有所思：“看来他邀请威尔斯来晚宴，就是为了找机会和威尔斯密谈。” “可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希洛尔道：“威尔斯是生着气走的，至少能证明，公爵他……不是想和威尔斯联手吧？” 莱伊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头绪。 希洛尔见莱伊不说话，觉得莱伊应该很苦恼。 自从他和莱伊搭档，就知道莱伊和父亲并不亲密。 莱伊任职于女皇暗杀小组，公爵是知晓并默认的，可公爵现在却开始公然亲近威尔斯亲王，就算有其他打算，可这要莱伊如何自处呢。 希洛尔闷闷道：“咱们也回去吧，很晚了。” 不料，莱伊却摇头道：“不。” 他看了看主楼方向：“我有事想确认，你再等一会。” - 庄园管家忙了一日，终于待到晚宴结束，随公爵一路回房，边走边汇报工作。 两人来到卧房门口，刚刚推开房门，便看见房内的落地窗前，一个人站在星月正中。 管家一瞬紧绷，继而，在他看清那人是谁后，露出一点意外神情。 “莱伊少爷？” 莱伊回过身，看向公爵与管家。 布莱克公爵见状，没露出意外，只一边走进房间，一边朝管家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那些事情明天再说。” “是，公爵殿下。”管家弯腰行礼，随后走出房间，将门稳稳关上。 窗前，莱伊看着布莱克公爵一路走到沙发上坐下，一直没有说话。 虽是深夜，可老公爵精神尚可，还有精力和儿子逗趣：“你是怎么进来的？翻墙？” 莱伊：“今天的晚宴，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怕你捣乱。”布莱克公爵道：“芙莉达和我说了你手里任务的事，今天威尔斯和言澈都在场，我不想你惹事。” 莱伊皱眉：“芙莉达和您说了言澈的事？您也知道他？” “当然。”布莱克公爵道：“芙莉达是我的亲妹妹，还有，帝国唯一的s级异能omega，我为什么会不知道？不过你既然喜欢他，怎么不直接和我说。” 莱伊：“这是我自己的事。” 布莱克公爵端起红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我知道言澈在黑暗森林管局工作，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随时为你把人要来。布莱克可不是坎贝尔那种徒有虚表的公爵贵族，区区一个言澈，女皇不会拒绝。” 莱伊面色冷了些：“我和言澈的事，还请您不要插手。” 第29章 诚如人们所说，布莱克公爵对这个小儿子十分疼爱。 公爵一番好意被莱伊驳了回来，仍然点点头：“当然没问题，我刚刚只是说，如果你需要的话。” 富丽堂皇的公爵卧室中，莱伊看向自己的父亲。 在他很小时，帝国正值战时，这位布莱克公爵整日忙碌，几乎常年不在卡洛尔。 他由母亲一手带大，长得也更像母亲些，至少在外人看来，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绝想不到他会是布莱克公爵的儿子。 可他虽与父亲并不亲近，多年以来，这位公爵大人对他偏爱有加，他也是知道的。 莱伊：“您今天，为什么要邀请威尔斯亲王？” 暖灯中，布莱克公爵闻言，稍稍停了片刻。 他看向窗边的人影，问道：“你说过不想接手家族，为什么又要问我这个问题？” 莱伊：“芙莉达既然告诉了您有关言澈的事，那她有没有一起告诉您，女皇要杀言澈，就是因为威尔斯亲王。女皇不会放任威尔斯继续通过贸易渠道，从边境向卡洛尔扩张势力，您不应该与他交往过密。” 布莱克公爵静静听着莱伊的话，待他说完，脸上慢慢浮出一点笑意。 公爵：“你的意思是，你在担心布莱克家族吗？” 莱伊被看穿，没回答父亲的问题。 布莱克公爵见状爽朗地笑了几声，笑声渐渐停熄后，他双目含着慈爱。 “今天想邀请威尔斯的人，其实不是我。与他密谈的人，当然也不是我。” 莱伊闻言，心中思虑万千。 继而，他一时惊讶，双唇微微张开。 他知道能命令布莱克公爵做事的人，放眼整个帝国，只有一个。 布莱克公爵笑道：“关于言澈的事，我帮你和她说好了。她答应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就截止到威尔斯做出下一步决策为止。不过这件事你记得，不要告诉芙莉达，不然这样越级管，她会不高兴的。” 说定间，莱伊敛去惊讶，点点头：“好。” 布莱克公爵：“既然如此，你还有其他事要找我吗？” 莱伊：“嗯，还有一些事，想跟您说一声。” “什么？”公爵问。 莱伊：“把温彻斯特医生和家人都接到庄园里来住吧，这段时间，就不要再让他们出门了。” 布莱克公爵笑道：“可以。” “还有。”莱伊着父亲，认真道：“等下个月预算赛结束，我要暂时离开卡洛尔，和言澈一起去边境。” - 一片昏暗中，言澈照例从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一手死死按住额头，口中不停喘息。 自从收到威尔斯的信件，一个月以来，言澈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那些原本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回忆，以梦境这个让他无法摆脱的方式，在每一个夜晚，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识。 喘息渐渐平复间，言澈起身下床，借着冷白的月光，给自己接了一杯冰水。 冰凉触感渐渐驱散体内的燥热，可言澈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却觉得他的心更焦躁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昏暗，言澈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今日在那间同样昏暗的教堂里时，莱伊曾经同他说。 “我们一起躲在这里，等到晚宴结束，再一起逃走吧。” 回想间，一段有些相似的童年回忆，被方才的儿时噩梦一齐唤醒，在言澈的脑中清晰起来。 那是他还在福利院时的一段过往，一年盛夏时节，来自卡洛尔的贵族风尘仆仆，来到小镇教堂参加庆典。 庆典结束后，贵族好心来到隔壁街的孤儿院，看望这些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们。 那时的事情，言澈大多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他被孤儿院的老师选中，陪贵族夫人带来的少爷一起玩。 两人一起玩踢球游戏，打碎了孤儿院院长办公室的玻璃。 那时候，脏兮兮的泥巴屋里，白发的贵族小孩拉着他的手藏在暗处，对他说。 “没关系，我们就躲在这里，等到他们找不到人，跑去外面找时，我们再一起逃走吧。” 可年幼的言澈知道，以常识的角度来看，那球应该根本就打不到玻璃。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球突然在空中拐了个弯，居然冲着院长的玻璃飞去了。 尘土与阳光充斥在整个回忆画面里，渲染出一片不真实的光晕，充满光怪陆离。 房间中，言澈用力回忆那名贵族男孩的长相，却模糊至极，只剩一片轮廓。 他还记得，最后两人被发现时，他十分害怕会被院长打鞭子，也是那名比他矮上许多的男孩挡在他面前，小声对他说。 “你别担心，我可以保护你的。” 万籁俱寂间，一阵突如起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言澈的回忆。 言澈失神片刻，看向房门方向。 随即，他疑惑地走到门口。 门后，劳狄斯手上拿着一叠资料，脸上十分凝重。 言澈：“这么晚，什么事？” 劳狄斯：“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和你说。” 言澈闻言，点点头，让出门口位置：“进来说吧。” 两人走到矮桌边，分坐在两旁的沙发上。 白炽灯照着深夜的疲惫，光影投射上劳狄斯放在桌上的资料。 劳狄斯将资料往前推了推，推到言澈身前。 第30章 “你看下这个。” 言澈一边拿起资料，一边问：“这是什么？” 劳狄斯：“关于那位名叫莱伊温切斯特的选手，我在本地的朋友，帮我问到了这个。” 言澈拿着资料的手微微一顿，问道：“关于那名选手的资料，我们掌握得还不够详细吗？” “恐怕是的，有些资料中无法体现的信息，我想也很重要。”劳狄斯道：“这个提供资料的人在看到莱伊的照片后，说他绝不可能认错，但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家族和姓名，也不愿意透露太过，只告诉了我那位朋友一些事情。” 言澈：“匿名的？” 劳狄斯顿了顿：“是。” 继而，他徐徐道：“今天的淘汰赛你也看到了，莱伊的杀人手法太熟练了，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军人，这点让我非常在意。” “这位知情人说，他从小认识莱伊，知道莱伊在很小的时候觉醒异能，可就在他觉醒异能的第二天，他朋友的尸体就被发现，死在了两人经常一起玩耍的地方。后来，莱伊又养了很多宠物，但那些动物往往用不了几天，就会从他家彻底消失。那人说，莱伊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第17章 小熊玩具 深夜中，言澈静静听劳狄斯说完，想起莱伊那时说的。 “这关于我的详细报告里有没有说，我在六岁时就觉醒了异能，可就在我觉醒异能后的第二天，我就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沙发一旁，言澈放下手上的文件。 他道：“关于这件事，我知道一些。” “你知道？”劳狄斯：“既然这样，我建议联系有关部门，对莱伊选手的精神状态进行鉴定。” 言澈皱眉：“不行。” 劳狄斯不解：“为什么？” 言澈：“我不能因为一份知情人连姓名都不愿透露的匿名资料，就对选手产生这样的怀疑，这是一种侮辱。” 劳狄斯：“可如果他——” “我知道。”言澈抬手，打断劳狄斯的话：“我也会对你和其他队员负责，关于这个选手的考核，我会认真对待。” 凌晨时分，劳狄斯见劝服无果，从言澈的房间离开。 言澈走到窗边，望向外面的暗夜。 他打开终端，调出有关莱伊的所有信息。 蓝光投影中，莱伊个人资料上的证件照，显示在言澈视线正中，与后面的暗色叠在一起。 言澈看着照片中人思索良久，打开通讯录，发出一条消息。 - 阳光正好的上午时分，规划局外的小咖啡厅里，一人坐在靠窗位置，正在利用终端和纸笔工作。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直直走到窗边的桌旁，坐在了那人对面。 莱伊看着言澈眼上的全息眼镜，问道：“前辈怎么到得这么早？” 言澈见莱伊到了，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今天规划局有访客，还是外面清静些，我醒了就出来了。” 莱伊：“你说的醒了，是指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吗？” “嗯。”言澈道：“既然醒了，想到你昨天说的通讯暗号，就起来工作了。” 说话间，一名侍者走到两人一旁，朝莱伊问道：“您好，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随着侍者的问话，一道香甜的信息素，在阳光中朝两人一同飘来。 莱伊头也没抬，只随口应道：“香草拿铁。” 日光中，得到答复的侍者在原地顿了顿，继而声音软软的，又问道：“需要加糖吗？” 莱伊稍稍不解，转头朝那名侍者看去。 年轻omega长相可爱，朝他笑得十分甜美。 莱伊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反应过来后，改口道：“不要香草拿铁。” 他看向言澈：“换成和他一样的吧。” 眼看侍者点完单，朝吧台走去，莱伊默默收回视线。 对面的言澈推了推眼镜，问道：“资料说你喜欢香草味，为什么要换？因为那个omega信息素是香草味的？” “我不喜欢香草。”莱伊笑道：“不换的话，不是很像流氓吗？” 言澈点点头：“是会有些。” “话说。”莱伊好笑道：“为什么选手资料中，连我喜欢什么口味都有标明？” 言澈答得一丝不苟：“信息资料越全面的话，越可以帮我精准评估每个选手的能力和水平。” 莱伊看向言澈的脸，觉得言澈这幅戴眼镜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新奇。 莱伊笑问：“前辈怎么带上全息眼镜了？” 言澈没答，只摘下眼镜，朝莱伊递去。 莱伊接过，刚刚放到眼前，神情便微微一愣。 继而，他将眼镜稳稳戴好。 在他的视野中，整个室内空间从上到下，排列着将近一百余个半透明的信息窗口。 里面都是各国正在使用或已经废弃使用的暗号资讯，还包括一些译本和应用新闻。 莱伊没想到，关于两人昨天随口讨论的通讯暗号，言澈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工作。 言澈摘下眼镜后，神情显出一点放松。 他揉了揉眉心处，缓慢道：“我查阅了许多战略暗号，除去通用的，还根据不同的地形、不同的作战方式，分出了几套暗号模式。” 莱伊抬手，将眼上的眼镜拉到鼻尖。 那些漂浮窗口随着眼镜一同下移消失后，露出的是言澈眉宇间的疲惫。 第31章 “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去后好好休息吗？”莱伊问：“是不是在卡洛尔，住不大习惯？” “嗯。”言澈道：“有一些睡不好。” 莱伊想了想：“那要不要搬出来，比起边境，卡洛尔其实很安全。” 他抬手指了指吧台方向：“你看，至少在行政区，omega甚至还可以出来工作。” 言澈摇摇头：“不了，与住在哪里无关，而且在规划局宿舍，平时工作也方便很多。” 随着莱伊到来，言澈也想顺便休息一会。 闲谈中，侍者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啡，稳当放在莱伊面前。 莱伊看向小杯中的深褐色液体，端起来趁热喝过一口后，眉头微微皱了皱。 言澈看见他眉宇间的变化，开口道：“我点的是双倍浓缩咖啡。” 莱伊：“……” 言澈：“能接受吗？” “当然。”莱伊道：“非常香。” 山茶味的。 不多时，言澈看了看表，言归正传：“关于你昨天提到的，通讯暗号在实战中的应用，我想听你具体说一说，然后还有我初步拟好的通用暗号，也想让你看一看，再讨论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莱伊沐在阳光中，将眼镜重新推回眼上，笑容温和间，看起来与那些还没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很是相似。 “当然。”他道：“能为帝国的游戏战争出谋划策，我很荣幸。” 两人逐渐说起正事，没有注意到窗外街角的阴影处，一道身影正在远远窥探。 劳狄斯双目深暗，看着咖啡店玻璃窗中的两个人影，眉心逐渐蹙起。 继而，他转身朝街口走去。 - 天黑时分，莱伊回到公寓。 希洛尔躺在沙发里，见到他回来，好奇道：“你和言澈聊什么，居然能聊一整天？” “通讯暗号。”莱伊道：“没有聊一整天，他在午饭时就回去了，我去了训练室。” 希洛尔悟了，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怪不得。” 莱伊：“怪不得什么？” 希洛尔：“库迪教官发个人博客，说他请了假，问有没有人陪他一起去喝酒。芙莉达也让我提醒你，没事少去训练室。” 莱伊：“告诉芙莉达，与其让我不要耽误她培养新人的训练计划，还不如抽时间，让那位教官好好锻炼锻炼，也不至于见到我就躲。” 莱伊说完话，慢悠悠走去浴室冲凉，留下绝不敢这么传话的希洛尔在客厅。 浴室中，气雾随着水声弥漫。 开启的花洒下，水柱顺着肌肉起伏，不停向下蜿蜒。 稍热的水温带走疲累，使莱伊整个人放松下来。 直到走出浴室时，他神情和缓，看起来格外平静。 他走到希洛尔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向窗外灰蓝色的天空。 此时天际还未完全暗下，最后一点光盘桓在天上，倒是显得云层十分昏暗。 莱伊：“规划局好像在不断调查我，连我的口味都记录在案了。你能确定你做的假身份，一定不会被识破吗？” 希洛尔确定：“一定不会。芙莉达已经把你的信息同步到帝国情报组织，你向来没以布莱克家族的名号在外面做什么，不会有人识破。” 莱伊：“可一个人的资料可以造假，过往经历不能，如果有人找到曾经与我有过接触的知情者，从而认出我呢？” 希洛尔想了想：“如果真的有人知道你是谁，就更不会把你的事情往外说了，除非他有两条命。” 莱伊用指腹轻蹭下巴：“可他若不直接在人前说，而是在背地里，把消息半真半假的散播出去呢？” 希洛尔：“……你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倒也不是。”莱伊道：“只是我亲口骗了言澈，说我是布莱克公爵家庭医生的儿子，在下手杀掉他之前，我不想被他提前发现。” 希洛尔认真道：“我真的很担心你能不能杀掉言澈。” 莱伊一时没说话，只在半晌后，犹疑道， “言澈好像很怕威尔斯。” 希洛尔：“怕？为什么？” 莱伊：“上次提到威尔斯时，他的表情让我这么觉得，而且……” 希洛尔等了半晌，见莱伊不说，问道：“而且什么？” 莱伊：“没事。” 希洛尔：“……” 希洛尔真诚发问：“你真的不能把六年前的事情告诉我吗？” “不能。”莱伊道：“而且有些事，我现在也有点拿不准了。” 莱伊一边说话，视线一边划过云层之后的星星，继而下放，看向窗台上那只毛绒小熊。 这是他那日第一次从芙莉达口中得知言澈的消息时，因久久无法入睡，从卧室中一道拿出来的。 后来这玩具熊一直被他放在窗边，忘记再拿回去了。 毛绒小熊只有巴掌大小，一半沉浸在窗外透进的夜色中，浅棕色的卷绒看起来格外蓬松。 莱伊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今天言澈的一句话。 另一边，希洛尔还在循循善诱：“那你也可以说出来，我帮你分辨分辨。” 莱伊转头看了一眼希洛尔，口中敷衍毫不避讳：“下次再说吧，我突然有点事。” 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台边，伸出两根手指，拎着小熊耳朵，将玩具熊拎了起来。 第32章 “我出去一趟。” - 晚些时候，言澈处完今天的事务，终于回到宿舍房间。 他照例脱下制服外套后，还没来得及接杯水喝，突然在房间内察觉到一股异样。 随即，他走到异样来源的阳台前。 落地窗外，一道人影坐在阳台高栏上，小腿随着风荡来荡去。 言澈推开门，走到阳台中。 他抬头看向那人，还来不及讶异，突然看到那人朝自己扔了个东西过来。 言澈下意识伸手接住，手上一片柔软。 莱伊：“前辈怎么又回来得这么晚？” 待言澈将手上的东西看清后，他重新抬头，看向莱伊：“你怎么在这里？” 莱伊：“前辈白天说，有一点睡不好。” 他指了指言澈手里的玩具熊：“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熊，我母亲说，它会在我睡觉时保护我。” 莱伊微微附身，朝言澈靠了靠。 “既然前辈睡不好，借给前辈吧。” 第18章 阔别六年的见面 整个战争游戏预选赛进行了两个多月，在经历过人数庞大的积分赛和残酷的淘汰赛后，终于即将迎来决赛。 自从接管规划局预算的布莱克公爵前来访问后，整个规划局再也没人提出带言澈出去应酬。 言澈安安静静工作了数日，每天完成关于选手的调研和评估后，偶尔会和莱伊见面，讨论之前没说完的话题。 在莱伊的帮助下，他拟定好一套通讯暗号，打算回到边境后采取应用，又了解了许多在实战中会运用到的心学，以及人在极限状态下的思维逆转。 除此之外，言澈偶尔还会走出规划局，到附近的帝国图书馆，看些有关历史战役的记事。 此时傍晚的日落倾斜在街头巷尾，看起来十分祥和。 言澈从图书馆大门走出，返回规划局的路上，他路过一处礼品店，被橱窗中的商品吸引住视线，慢慢停下脚步。 这时，他的手腕终端突然震动。 言澈接起来电：“劳狄斯，怎么了？” 劳狄斯：“队长，你在哪里？” 言澈：“我在帝国图书馆，有什么事吗？” 劳狄斯显出一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关于明天决赛的一些细节，技术部门说想和你再确定一下，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就回去。”言澈看看了时间：“大概十几分钟到。” 劳狄斯：“好的，我和其他人在会议室等你。” 两人说定事情，分别挂断通话。 余晖中，言澈再度看向手腕终端，发现有条未读消息。 莱伊的文字带着亲昵，平铺在虚拟窗口中。 “明天就是决赛了，前辈会担心我赢不了吗？” 人来人往的街巷中，言澈有点无奈。 随即，他徐徐打字回道。 “不担心，你尽力就好。” 与此同时，贫民窟潮湿的地下室中，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莱伊放下手中的短刀，摘下沾满血液的手套。 一片安静中，他眼中荧粉渐渐消失，看向终端上的闪光。 房间深处的低温保存柜前，希洛尔将所有箱子一一看过，感叹道：“真没想到，这样的贫民窟地下室，竟然藏着这么多人体器官。” 他走回莱伊身边，朝莱伊递了张纸：“医院的人应该很快就到，我们先上去吧。” 莱伊接过纸，一边擦掉脸颊上飞溅的血液，一边看着终端里的消息，缓缓露出个微笑来。 希洛尔一时觉得，比起这些器官贩子，莱伊才是真正的变态，他看着这样的场景，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两人顺着楼梯走到地上，继而躲在暗处。 不多时，几辆警车与救护车同时到达。 希洛尔眼看事情结束，用手肘碰了碰身边正在操控终端的莱伊，问道：“我们走吧？” 一片嘈杂中，莱伊没有说话。 希洛尔没得到答复，不解间，回头朝莱伊看去。 两人躲避的土房夹角中，只见莱伊看着终端上的内容，脸上笑容已然纹丝不见，眼中寒凉非凡。 - 规划局的会议室内，一人稳稳坐在主位，正在听技术部门汇报。 言澈赶到时，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刚好讲到明天的决赛设备，被打断后，与所有人一同看向门口的言澈。 言澈没想到讨论已经开始了，刚要为了晚到而道歉，目光划过众人时，双眼忽然睁大。 震惊间，他看向主位上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呼吸几乎一同停下。 不久前，所有在规划局任职的人都没想到，那位威尔斯亲王会来规划局过问预选赛一事，更对明天的决赛充满好奇，主动提出与各个负责人详细讨论。 此时，参会众人看到言澈的反应，忽而明白了几分。 言澈意识到自己失态，压下异常后，朝会议室众人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众人没敢应话，只等亲王开口。 目光汇集之处，威尔斯亲王温和笑起：“要你从外面赶回来，辛苦了。” 言澈走到一处空位，在坐下前，望了劳狄斯一眼。 继而，他道：“不辛苦，您太客气了。” 随着会议进行，众人发现，威尔斯亲王对战争游戏十分了解，甚至达到专业水平。 第33章 他听完介绍后，甚至还能提出一两个关于这次规则升级的问题，与众人深入探索。 整个会议进行到入夜时分，因上位者的平易近人，进行得十分顺利。 这期间，只有言澈没怎么开口讲话，目光也始终汇聚在终端投影的圆桌正中，没有朝其他人看去。 直到会议结束时，威尔斯亲王由几名长官簇拥，徐徐走出会议室。 言澈跟在最后，一言不发，与几人相隔甚远。 就在言澈以为今晚终于结束时，他的前方突然传来呼唤声。 “小澈。” 言澈抬头，看向前方一齐看向他的几人。 在几位露疑惑的长官正中，威尔斯亲王眼含笑意：“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很久没见了，今天正巧碰上，我想在离开前，跟你聊一聊。” 言澈察觉到众人的异样目光，轻顿了片刻。 很快，他平静道：“我还有许多资料要处，今天已经很晚了，亲王殿下也应该很累了，请先回去休息吧。” 威尔斯：“自从我回来卡洛尔，我们还没好好聊过，有些事在信件里说不清，今天既然碰上了，正好可以当面谈一谈。” 言澈欲言又止，一时当着这么多人，无法拿捏好分寸去拒绝。 一名长官见状，朝着言澈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些备战资料，倒是不急于一时。” 他说着，转向威尔斯，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谈话的话，要为两位准备一间洽谈室吗？”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威尔斯望着言澈，亲和道：“去你的房间吧，正好我也想看看，规划局招待从边境远道而来的战士们，宿舍是什么规格。” 今晚万里无云，星月很是明亮。 安静的规划局宿舍区，夜风轻抚过院内修剪精美的灌木装饰，吹动枝条时，带出声声轻响。 言澈平时居住的房间内，两道身影一站一坐，离得极远。 阔别六年的见面，对言澈而言，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一片安静里，言澈始终站在门边。 他看着坐在书桌后的威尔斯亲王，见那人久不开口，不解问道：“亲王殿下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威尔斯十指交叉，看似随意放在桌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你了，想多看你一会。” 言澈没想到威尔斯会这样说，微怔过后，视线缓缓下敛：“对于亲王来说，我应该没什么可见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威尔斯笑着问道：“你最近在卡洛尔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言澈：“习惯。” 威尔斯：“规划局的安排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都可以告诉我。” 言澈：“规划局的安排很好，没什么不合适的。” 威尔斯：“我听说了你第一场就被淘汰的事，那之后，有人为难你吗？” 言澈摇头：“没有人为难我。” 威尔斯听着言澈话中显而易见的疏远，问道：“我们很久没见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言澈眼中一片平静，稳稳答道：“没有。” 随着言澈话音落下，对话一时停滞。 威尔斯目光带着探究，从言澈身上离开后，一一划过房中陈设，最后，定格在言澈床边一只毛绒小熊上。 威尔斯从方才进来时，就在言澈的房间里，闻到一股陌生的信息素味道。 尽管那味道十分微弱，可他还是可以分辨出来，那是一股属于alpha的味道。 威尔斯：“我上次让你给我回信，为什么不回？” “没有吗？”言澈淡淡道：“在我的印象中，我应该给您回信了。” 威尔斯确认道：“那堆碎片？” 言澈：“当然。” 威尔斯双眼微眯，看向言澈低头的身影。 “我听说，你和预选赛中一个选手走得很近。” 言澈：“至于这一点，好像与亲王无关。” 威尔斯：“那似乎是个比你年纪还小的年轻人啊，他既没有背景，也没有切实的军功，你觉得他能通过预选吗？” 言澈：“一个人的背景与能力并没有直接关联，至于他能不能通过预选，要等明天的决赛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这么说。”威尔斯道：“你好像很看好他。” 言澈：“嗯，我很看好他。” 书桌灯光中，威尔斯双眼微眯，开口道：“看来你们的确是走得很近，可我应该不止一次告诉过你，离其他alpha远一些。” 说到此事，言澈轻笑一声：“这么说的话，我最应该远离的alpha，应该是您才对。” 不算宽敞的房间中，威尔斯听着接连而来的拒绝，再度看向那只玩具熊时，眼中的阴暗一闪而过。 威尔斯缓缓起身，在言澈的视线中，朝床边慢步走去。 言澈原本还没懂威尔斯要做什么，在顺着后者的视线看去后，看出了威尔斯要去拿什么东西。 言澈身体微动，在下意识间，朝前迈了一小步。 他声音生硬，开口道：“威尔斯。” 可威尔斯没被这道声音叫停，直直走到床边。 男人宽大的手掌向下探去，抓起床边矮柜上的玩偶，一路拿到眼前。 背光的暗处里，威尔斯回身，看向眉头皱起的言澈。 “紧张了？”威尔斯问。 言澈卸下伪装出的恭顺，冷冷开口：“就算你是亲王，可这间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除了规划局原有的家具以外，都是我的个人物品，你无权触碰。” 第34章 在威尔斯身边长大的数年，让言澈深知，对这位表面温和的亲王来说，世上最有意思的事，就是毁掉一切他认为碍眼的东西。 威尔斯将言澈此时的表情深深看过，开口揶揄道：“原来，你还知道你我的身份是什么。” 他缓缓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玩具熊，疑惑道：“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是会在床头摆这种东西的人……那么，这是谁送给你的？” 言澈双唇轻抿，连呼吸都带上谨慎。 威尔斯的声音含着警告意味：“我倒是很好奇，你敢不敢告诉我那个名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言澈轻轻咬牙。 半晌后，言澈声音微低，轻缓问道：“这是别人借给我的东西，可以请你放下吗？” 威尔斯听出对面人话中的小心翼翼，一时没有回答。 这是今晚以来，言澈对他说的第一句软话。 威尔斯唇边凝笑，欣然点头：“当然可以。” 说着，他双手用力。 一道布料撕裂的异响，于房中猝然响起。 在言澈惊慌的眼中，雪白棉花瞬间从裂口处溢出，与破掉的布料一起，重重落在地上。 第19章 被洗掉的标记 裂口从玩具熊颈侧开始，向下斜至圆腿上方，几乎断成两节。 下一秒，一道幻雾从言澈脚下悄然而起，朝着威尔斯瞬间扑去。 在威尔斯失神的瞬间，言澈朝他跑去，继而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小熊玩偶。 可仅仅刹那，威尔斯便从言澈构成的假象中清醒过来，待他重新看向身前，言澈还来不及起身跑远，就在他身下触手可及的地方。 威尔斯朝言澈袭去，一手握住身下人扬起的脖颈，将人重重按在地板上。 言澈的脊背与地板重重接触，发出一道巨大的闷响，紧接着，后脑位置传来的撞击感更是让他几乎失去意识。 威尔斯手上用力，看着言澈挣扎的模样：“怎么六年过去，你还是没有学乖？” 紧迫的窒息感中，言澈用力睁开眼，看向那张狰狞的脸。 他一手紧紧抓着那只被破坏的玩具熊，另一只手用尽全力，掰开威尔斯的两根手指。 布料摩擦与挣扎的响动，在安静的房中格外明显。 威尔斯看着言澈眼中的倔强，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是如何从无数个等待被挑选的孩子中，一眼看中这双水蓝的眸子。 在培植亲信的数年中，他假借商贸之名在各个城镇中游走，偶尔会因着一时兴趣，资助一些没有家族势力的孤儿。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孤儿院院长都会十分积极，兴高采烈地让每个孩子做自我介绍，来讲述自己是多么悲惨，又拥有多么绚丽的梦想，希望打动这位位高权重的皇室成员，得到更多补贴与声望。 那时的破旧小院中，言澈瘦弱至极，身上穿着明显不符合尺码的旧衣服，与其他人一同站在泥巴屋外。 比起那些早早觉醒异能的孩子，言澈本没有什么特别。 可当轮到言澈做自我介绍时，那个站在泥巴中的孩子一本正经，对面前的亲王说。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可以挡在别人身前，保护别人的人。” 阴暗之中，威尔斯慢慢松开手。 他缓缓站起，低头看向勉强撑起身体的言澈。 “到底要我告诉你多少次，你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东西，你能做的，只有乖乖听从我的命令。” 言澈大口呼吸着，微凉空气挤进肺中，又引起猛烈的咳嗽。 指尖微微颤抖中，言澈只觉自己狼狈至极。 高处，威尔斯望着那道蜷缩的人影，漠然道：“不过你该庆幸，若不是这玩具身上的信息素和我很像，现在被毁掉的就不是它，而是你了。” 言澈坐在地上，双手握紧，嵌入柔软的棉花中。 月光里，言澈视线划过手中那只被扯坏的玩具熊，手臂轻动，将那只玩偶慢慢放到身后。 威尔斯看着言澈的动作，眼中危险几乎漫在整个房间中。 威尔斯：“言澈，我愿意接受你的任性，是因为我真的很爱你，但你最好不要因为这一点，就肆无忌惮地惹我生气。”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言澈的肩上。 随着呼吸平缓，言澈忽而无言地轻笑一声。 放弃抵抗间，他透出一股平日不会表露出的脆弱，扯动剧痛的嗓子，声音带着一点苦笑的味道，轻声问：“威尔斯，你说你爱我？” 威尔斯：“难道我对你偏爱，这么多年以来，你感受不到吗？” 言澈：“那既然如此……六年前，你为什么要洗掉我身上的标记？” 威尔斯听到言澈旧事重提，眉心瞬间紧皱。 言澈听着对面的沉默，轻轻阖起眼睛。 在他当年最绝望的时刻，他没有问眼前人这个问题。 多年以来，时间冲淡了那时的青涩与悲伤，只剩下一片不甘心，让他想得到一个答案。 言澈：“你说你必须娶塔拉群岛的公主，巩固海边贸易的稳定，我没有资格说不行。可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连一个属于你的标记，也不肯留给我？你口中的爱，是生怕我的存在，会让那位公主产生一点不快。可如此说来，你爱的人……不是我啊。” 威尔斯声音僵硬：“我说过，我只要她的地位。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你不该拿自己和她相比。” 第35章 言澈：“可你就真的爱我吗？你还不如说你本就把我当玩物，说你不能接受自己的标记被留在一个平民身上……因为爱可不是，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啊。” 威尔斯闻言，唇边忽而一笑：“所以，你耿耿于怀，是我在六年前命人洗掉了你身上的标记？” 他朝言澈走来，轻轻蹲在那人面前。 威尔斯目中饱含占有与欲念：“既然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浓烈的玫瑰味道，随着威尔斯亲王的嗓音，徘徊在整个房间内，顷刻搅浑了原有的清冷香气。 言澈感受着压制而来的信息素，嗓音平缓：“这里是卡洛尔王城战争游戏规划局的宿舍，你如此注重名声，不会在这里乱来。” 威尔斯注视着言澈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我只是标记一个omega而已，也算乱来吗？” 言澈平静道：“可我想堂堂亲王殿下，不会对一具尸体感兴趣的。 威尔斯听出言澈的潜台词，缓缓起身：“你用你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他口吻含笑，悠悠道：“可就不算你不愿意承认，我也能看出来，你根本没有放下我。言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只有我知道，在你这张平静的面容下面，到底藏着怎样的爱意。” 威尔斯亲王一字一顿道：“我是没必要在这里强行标记你，因为你对我的爱，会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来的。” - 月上正中时，威尔斯亲王带着一众亲随离开规划局。 言澈没有出来送客，只一个人留在房间。 平日只有少数几人居住的的宿舍楼，在送走这位贵客后，终于渐渐恢复往日的安静。 不久后，劳狄斯站在言澈房门外，轻轻敲响房门。 这一次，房门没有如常打开，只一道微哑的声音，透过门板轻轻传出。 “谁？” 劳狄斯：“队长，是我。” 门内安静片刻，继而响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劳狄斯声音含了点焦急：“队长，我——” “劳狄斯。”言澈问：“是你把莱伊的事情，告诉威尔斯的吗？” 劳狄斯闻言怔住，良久后，他道：“是我。可那是因为，那名选手所表现的一切都和他的资料差太多了，我只能……只能……” 眼看劳狄斯的声音越来越小，走廊陷入一片阴暗。 他的一点私心，终于还是成了一道隔阂，正如他面前的门板。 片刻后，言澈的声音缓缓传来：“明天的决赛我会按时到场，你有什么话，等到决赛之后，我们再谈吧。” - 规划局门外，随着尖锐的刹车声，一辆轿车飞驰停下。 一道人影从车上下来，还没走出两步，听见身后一道呼唤。 希洛尔：“莱伊！” 人影停在原地，等身后人开口。 其实希洛尔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可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你现在还有智吗？” 夜色中，莱伊没有答话。 希洛尔：“芙莉达说过，所有暗杀者都必须在有智的情况下杀人。没有任何情报显示威尔斯亲王公开了婚约对象的姓名，他可能真的只是来访问的。” 希洛尔挠了挠头：“你别冲动，这里是规划局，也别……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莱伊静静等希洛尔说完，一身暗衣在夜色中，宛如一道夹缝中的阴影。 继而，他没有任何答复，重新迈步朝前走去。 - 房间内，言澈一人在门口站了良久。 一片寂静中，他只觉连一盏台灯照出的光亮都显得格外刺眼。 言澈轻轻走回房内关上灯，灯丝灭掉的轻响，好似一声嘲讽他的讥笑。 一室昏暗里，言澈走到浴室的镜子前，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 颈前的指印十分清晰，轻轻触碰时，一片火烧般的连绵肿痛。 除此之外，他脊背上一片红肿，估计也要几天才能完全恢复。 言澈找出一件高领衫套上，而后重新看向镜子里的人时，眼中是一片自欺欺人的镇定。 言澈的确没想到威尔斯会突然跑来规划局找他，更没想到威尔斯会动手。 他想到被威尔斯毁掉的玩具熊，神情微动间，从浴室走出房间。 可此时，房中一道突然出现的人影，使他脚步猝然一停。 言澈看着突然出现在房中的莱伊，只见莱伊站在床边前，眼中直视的，是床上那只棉花外翻、被人扯成两半的玩具熊。 属于威尔斯的玫瑰信息素此时仍未散去，毫不收敛地充斥在整个房间里，叫人觉得刺鼻至极。 莱伊缓缓抬头，看向从浴室中走出的人。 他眼中浅粉，在阴暗的房间里几乎失色，变为一片与月色同辉的苍白空洞。 言澈讶异过后，连忙走到阳台边。 今天威尔斯刚刚来访，此时安保可能还在高度戒严。 可不料，他才走到阳台边，就听见莱伊嗓音微微颤抖，在他身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莱伊：“前辈如果不喜欢这个玩具的话，可以还给我的。” 言澈闻言，微微一怔。 随即，他刚要开口解释，突然感觉一股束缚带着摇摆不定的左右为难，朝他瞬间袭来。 寒凉瞬间布满房间，带着寸寸可怖。 仿佛下一秒，那道出现在玩具小熊上的狰狞伤口，就会原封不动出现在谁的身上。 第36章 随着莱伊身上原本沾染的血腥味渐渐散开，言澈闻到一点血气，微微皱眉。 他感受着这道杀意，可又同时发觉，自己身上的控制好像有些奇怪。 这份力量好像并不纯粹，如同无法自控一般时轻时重，故而如果他想挣脱，应该可以挣开的。 怪异中，言澈觉得莱伊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 屋内，莱伊察觉到言澈一直没有动作，只静静站在落地窗前，终于转过身，一步步朝言澈的背影走去。 他走极为缓慢，直到他走到言澈身后，他像是真的很疑惑，在言澈耳后轻声问道。 “前辈，为什么不逃走？” 第20章 我就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的瞬间，言澈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异能力量莫名加重。 在失去说话能力的暗示下，言澈意识到他根本无法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莱伊不想听到他的回答。 月光轻柔照着两人的身影，莱伊露出一个浅笑：“果然还是，应该在一见面时，就杀掉你的。” “不过。”他道：“现在也不晚。” 莱伊微微向前，半拥住言澈的身体。 “上次前辈说没有喜欢的alpha，我知道是假的，那么，前辈喜欢的人，是威尔斯吗？你和威尔斯在这个房间里都做了什么？是因为我和他的信息素很相似，你才希望我加入你的队伍吗？” “……所以，也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玩具熊，你就把它毁掉了？我有没有告诉你，那是我母亲留给我，我最重要的东西。” 莱伊声声轻问，声音愈发混乱。 言澈想要开口回答，却因无法动作，身体渐渐紧绷。 杀意如同深海水压一般，缓缓填满整个房间。 身影交叠间，莱伊抬起右手，轻轻环过言澈的身体，搭在言澈的眼上。 “别看，不用怕。” 继而，匕首寒光映着月色，抵在言澈的心口。 莱伊声音含着笑意：“前辈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他低声道：“不过没关系，我会陪你一起的。” 言澈闻言，神情渐渐凝重。 他能从莱伊的声音中听出，莱伊是真的要杀他。 可他感受着那股力量中的错乱与失控，一时又疑惑至极，难道莱伊就打算这样一边发问，一边却又不让他回答，直到把他杀掉吗？ 劳狄斯的话，与耳后这些喃喃的低语，一同萦绕在言澈耳边。 “莱伊在很小的时候觉醒异能，可就在他觉醒异能的第二天，他朋友的尸体就被发现，死在了两人经常一起玩耍的地方。” “后来，莱伊又养了很多宠物，但那些动物往往用不了几天，就会从他家彻底消失。” “莱伊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混乱间，言澈用尽所有力量，从一道道忽强忽弱的控制缝隙间，艰难抬起一只手。 他轻轻触碰莱伊搭在他眼前的手指，察觉到莱伊的一点停顿。 继而，他手上轻动，按照一个奇怪的节奏，轻触莱伊失温的手掌。 匕首尖刃停留在衣服的纤维间，泛着冷冷寒光。 莱伊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触碰，在言澈停止动作后，忆起那段节奏所包含的暗号信息。 那是前两天，还是在规划局门口的咖啡厅内。 清晨阳光一如既往，言澈坐在桌边的老位置，指着莱伊写的暗号内容，颇有些疑惑：“如果遇到危险的话，其他支援不应该直接现身吗？” 莱伊笑着说：“那可不一定，也许在游戏里，一名选手并不需要支援，只是人在孤立无援时的恐惧，会影响他的思考能力和判断能力，你身为指挥官，也应该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所以，信号“三短-两长-三短”，代表着—— 「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莱伊瞳孔微缩，继而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匕首尖刺已经压入衣物，消失在褶皱中。 他手上蓦然一停。 言澈身上的香气，驱散着屋内的刺鼻信息素。 清幽淡雅的山茶味道，如同一道充满安抚的镇静剂，缓缓没入莱伊的呼吸。 渐渐的，言澈感觉身上所有控制慢慢消失。 凝噎的夜风渐渐舒展，重新流动起来。 黑暗里，莱伊放下匕首，拿开挡在言澈眼前的手。 言澈感受着莱伊后撤离开，视线重新恢复为窗外的风景。 星夜下，月光照着莱伊的动作，如同哑谜一般。 莱伊缓缓转身，走向床边，继而停在床前，看着床上的玩具熊，声音幽暗到极处，问：“你为什么要打那个暗号？” 言澈顿了顿，答道：“你自己没感觉到，你在发抖吗。” 莱伊：“你不认为，我是在兴奋的发抖？” “这不是你第一次用刀对准我的心脏了。”言澈道：“而且我也能分辨出来，你身上完全没有兴奋的味道。” 莱伊缓缓坐在床边，轻声道：“前辈还真是……游刃有余啊。” 一时的沉默中，夜风轻轻搅动纱帘，将晚风送至。 言澈看向楼外的空地，没有任何骚乱的迹象。 他朝前迈步，想去摸门把，将敞开的阳台门关上。 就在这时，莱伊听见他的脚步声，忽而出声。 “别走。” 莱伊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你现在离开，我真的会杀你。” 第37章 言澈闻言，停在原地。 随即，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口吻有些无奈：“我没有想离开，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人发现，再关上阳台门而已。” 莱伊：“不要关。” 言澈：“我怕你被人看见。” “那也不要关。”莱伊冷漠道：“还是说，你是想把威尔斯的信息素，好好留在屋里。” 言澈微微讶异，觉得莱伊此时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随即，他略停片刻，收回手，顺从道：“那就开着。” 言澈走回屋内，站在床尾一角，看向低着头的莱伊，和床上那只被人扯坏的玩具熊。 言澈微微敛目，哑声道。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的小熊。” 莱伊闻言，抬头朝言澈看去。 言澈的道歉十分认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威尔斯来过这里的，但我和威尔斯有些过节，他看出那不是我的东西，就动手扯坏了它……我没拦住他，对不起。” 莱伊一时没开口，像是在将言澈的话慢慢思考。 言澈说完话，走到他身边，坐在一旁。 由于后背上的伤，言澈微弓着身体，远没有平日那副端正的样子，显得柔软了些。 莱伊感觉到身边的凹陷，心中一片莫名。 他问：“我刚刚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还敢坐到我身边？” 言澈觉得莱伊的问题很新奇，额外想了想。 继而，言澈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个颤抖着说要和我一起死的你……一点也不可怕。” 莱伊微微侧头，看向言澈的身体。 莱伊：“你为什么，能看出我在害怕？” 言澈：“劳狄斯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有人说你那位朋友是死在你们一起玩耍的地方，后面你又养了许多宠物，但也很快就会消失无踪。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那时年纪很小，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异能。” 随着言澈的话，莱伊双眼眯起，握着匕首的指尖再次用力。 言澈见状，觉得莱伊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炸毛的豹子，只要说到让他认为不安全的事，就会马上应激。 言澈轻呼一口气：“我是觉得，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应该都是很可怕的事吧。” 莱伊：“所有异能都会按照施展者的想法去显现，就算我那时控制不好，显现出的也是我的潜意识……你不认为，我是个疯子吗？” 言澈微微抬头，认真道：“我认识的莱伊，不是个疯子。” 莱伊：“你认识的我，已经想杀掉你两次了，一次在游戏里成功了，一次就在刚才。” 言澈点点头：“可你没有，我也认为你不会。” 一时间，莱伊觉得言澈说话的声音十分轻缓，仿佛教堂前，白鸽振翅的微风。 他重新看了一眼那只被扯坏的小熊，继而像是不愿再看，轻轻闭上眼。 黑暗的视线中，是儿时的教堂门口，美丽的女人穿着素色长裙，将一只小熊拿在手中，于微风中朝他一点点走来。 莱伊觉得，自己本该生气至极的。 可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生气了，也许是因为言澈是在母亲死后，世界上唯一一个，因为懂得他，所以没有逃的人。 莱伊轻声道：“你应该逃的，如果我动作再快一点……” 言澈沉稳道：“我只是觉得，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借给我的东西，应该承受你的怒意。” 莱伊双唇轻轻蠕动，最终没有说话。 言澈在安静中微微转身，看向两人身旁的毛绒小熊。 他伸手将小熊拿到手中，捧到了眼前。 言澈指尖轻动，将那些棉花一点点好，填进布料中，继而用手扶着断口，问：“你刚才说，这只小熊是你母亲留给你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一只玩具熊，是她留下最重要的东西？” 莱伊缓缓睁眼，看向手中的匕首。 他将匕首插回靴子一旁的刀鞘里，回道：“你刚才说过，我曾经养过许多宠物。” 寂静中，莱伊轻轻讲述。 “亚伯死后，没有人再愿意和我一起玩，我父母就开始尝试，让一些动物和我作伴……那时，我有了我的第一只狗，是一只名叫希林的小型马尔济斯犬。它很喜欢和我一起玩，但每当它玩闹时，我总会不由自主，想要控制它完全听话，有一次，甚至在它不愿意听话时，险些将它摔下楼梯，还好我母亲及时赶到，才没有让它受到重伤。” 莱伊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的尾音，静静散在空气中。 “后来，我母亲把希林带走，为我换了一只新的牧羊犬，她认为牧羊犬更聪明，动作也更矫健，可以在我失控时安抚我，或者在我对它造成伤害时，有能力更好的应对。但就是因为它很聪明，所以它非常怕我，几乎不让我接近。我有时会忍不住，操控它自己走来我身边，可比起它眼中的恐惧，我更加害怕，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莱伊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指尖微微蜷缩后，没抓住任何东西。 就如同，当年那个无数次施展异能，却一直在失去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莱伊：“就这样，我母亲为我换了许多只宠物，有狗、猫、马，甚至还有几只兔子。但很快，它们就会因为我的缘故受伤，或者十分恐惧我。” 第38章 莱伊微微转头，看向言澈手里的玩具熊：“最后，我母亲给我买了这个。” 言澈微微错愕，没想到莱伊借给他的玩具熊，竟然有这样的含义。 莱伊：“那时，在所有母亲无法陪伴我的时间里，只有这个玩具熊，愿意陪着我。异能管局说我的异能，是宽泛定义的「控制」。可那时，我总觉得，控制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异能，因为除了这个玩具熊和我的母亲以外，就算我可以控制所有，但其实……我什么都无法真正拥有。” 第21章 散落的抑制剂 人人向往的异能，除了是属于勇敢少年的童话故事，更像是一场诅咒。 言澈闻言，重新看向手中的小熊时，神情自责至极。 他无法想象，在莱伊的童年里，这只小熊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更无法想象，当莱伊看到这只小熊变成眼前这幅模样时，又该是怎样的难过。 如水的月光中，浮尘在空中静静飘荡。 夜风稀释掉屋内所有的味道，只剩一片搅浑在一起的淡香。 言澈轻轻起身，走到桌边的高柜一旁。 他借着月色，把高柜上放着的纸袋拿起，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言澈轻轻走回莱伊身前，看向莱伊空荡的掌心。 下一秒，他将手里的东西，轻轻地放进了莱伊的掌心中。 记忆的场景中，教堂门外，随着女人走来，正在地上休息的白鸽翩然飞起。 莱伊看向自己手中，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钥匙链。 干净的毛绒蹭在他的掌心，痒得不像样子。 莱伊：“这是？” “这是我今天路过图书馆旁边的礼品店时，随手买下来的。”言澈淡淡道：“我本来觉得它长得很像你，是打算当做庆贺礼物，在明天的决赛之后再送给你的。不过，如果它长得也像你的那只希林，就现在送给你吧。” 莱伊听着言澈的话，轻轻愣了半晌。 毛绒小狗坐在他掌心正中，看起来憨态可掬，既干净又蓬松，还带着言澈身上的山茶香。 来自手心的轻痒像极了一道温柔至极的轻哄，将心中那道缺口填补。 莱伊双手缓缓合起，将小狗轻轻握在掌中。 言澈看着莱伊动作中的小心翼翼和执拗，终于有种实感，莱伊真的比他年纪小，看起来像还没长大一样。 言澈：“至于你母亲送你的玩具熊，我来把它补好吧。” 莱伊：“前辈会补吗？” 言澈顿了顿：“……我试一试。” 一道轻浅的笑声，从莱伊口中溢出。 他沉声道：“那你得把它补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言澈：“好。” 莱伊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言澈。 他露出个和往日差不多的笑容来，可那双眼微微眯起时，又带着往日没有的纯粹：“如果前辈能把它补好的话，我就再借给你。” 言澈看着莱伊的笑容，一丝不苟道：“我一定能补好。” 屋内杂乱的信息素味道，随着气氛平和下来，一齐变得缓慢起来。 言澈闻着莱伊身上与威尔斯完全不同的玫瑰香气，感觉心跳变得一点点平稳。 随即，他走到书桌边接了杯水，走回床边递给莱伊：“喝吗？” 莱伊接过水杯，手指触碰到陶瓷边缘时，感到一片惬意的冰凉。 言澈看着莱伊喝水的动作，忽而想起一件事来：“你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莱伊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杯子后，答道：“明天决赛，我本来有些紧张，想来找你聊聊天。” “你会紧张？”言澈口吻严谨：“如果不想说实话的话，倒是应该选个更合适的借口。” 莱伊听着言澈的话，觉得他的前辈果然很聪明。 他眼中划过一道精明的笑意，看向言澈微微仰起的下颌：“那前辈明明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还要问我？” 言澈见到莱伊此时笑眯眯的样子，又听见那人重新喊他前辈，像是已经完全没事了。 他接过莱伊还回来的杯子，不明所以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来？” “看来前辈是想听我说出来。”莱伊故作妥协道：“嗯，的确不是因为紧张，” 他的声音莫名蛊惑：“是因为突然很想见前辈。” 言澈捏着杯子的手稍稍顿了顿，继而背过身，一边朝桌边走去，一边道：“你现在见过了，明天还有比赛，应该早点回去了。” 莱伊看着言澈的背影：“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这么信任我。” 言澈走到桌边，放下杯子。 整个房间被夜风渗透，属于威尔斯的味道已然一丝不剩，只有莱伊身上那股引人沉沦的玫瑰酒香。 言澈没有转身，背对着莱伊问道：“你记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去过南部平原附近的克莱西镇？” 莱伊闻言，有些疑惑地想了想。 他的母亲对信仰的虔诚几乎狂热，所以他从小偶尔会和母亲前往各大村镇，参加当地的礼拜庆典，但克莱西镇……他真的不是很有印象了。 莱伊：“前辈提克莱西镇，是想说什么？” 言澈微微失笑，答道：“你说我忘记了关于六年前的事，不过有些事，你好像也已经忘了。” 莱伊微微皱眉，看起来更疑惑了。 言澈回想着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回过身对莱伊道：“现在你见过我了，几个小时后就要比赛了，回去休息吧。” 第39章 莱伊闻言，想了想，从床上站起来。 他手里握着言澈送他的小狗钥匙链，问：“等明天比赛结束以后，还有机会在竞技中心见到你吗？” 言澈：“应该可以，规划局安排了一个简单的庆祝典礼，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就过去看一眼 。” 莱伊认真道：“好，那我一定会赢。” 言澈无言失笑，指了指阳台方向：“原路返回吗？” 莱伊：“大摇大摆从前辈房间走出去的话，前辈会有麻烦吧。” 言澈：“如果你能原路返回的话，当然是最好。” 莱伊点点头，随即朝阳台走去。 言澈注视着莱伊离开的身影，眼看那人走向阳台。 莱伊今天穿着一身漆黑，几乎与窗外的夜色混淆。 言澈不知为何，看着莱伊离开的身影，突然心中微动。 他好像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莱伊似乎马上就要潜入夜色中，再也无法分辨。 另一边，莱伊一边走，一边摆手道：“我回去了，前辈也要记得早点休——” 这时，莱伊脚步突然停住。 他的声音一同戛然而止，随着身后传来的浓重香气，一道震耳欲聋的心悸声从心间深处响起。 莱伊瞬间回头，看向房内那道蓦然慌乱的身影。 言澈在身体发热的瞬间，意识到今天又是月底了。 他顾不上任何，快步跑到柜子前，伸出微颤的手拉开抽屉。 装着注射器的抑制剂纸盒静静躺在抽屉中，言澈拿起盒子，却在拿出时，磕到抽屉边沿，瞬间散落一地。 另一边，莱伊快速关上阳台门。 他回身朝言澈看去，看见言澈已经滑落在地，正在抖着手朝地上的抑制剂抓去。 那股原本清幽的山茶香，带着丝丝甜腻与一股无法言说的柔软，瞬间涌入莱伊的鼻息。 他双手在瞬间紧握，继而，他朝着言澈所在跑去。 散落的注射器中央，言澈拆开一只抑制剂，刚要扎入手臂，忽而感觉一只手拦住他的动作。 言澈双眼睁大，看着面前离得极近的人，双手下意识推距。 可莱伊十分强硬，抽走言澈手中的注射器后，将人用力拉过。 莱伊帮母亲注射过无数次抑制剂，当然知道打在哪里才是最有效的。 言澈自己看不到颈后的腺体，可今天有他在。 莱伊拉着言澈靠在自己身前，感受着那道细弱至极的推力，双手环过言澈的身体，将他后颈上的高领拉下。 白皙的脖颈侧面，耳后一片通红的位置上，粉色腺体微微凸起，正如翻涌一样，散发着那道引人沉沦的香气。 莱伊注视着那片艳色，握着注射器的手微微停顿。 随即，他视线游移，看见被拉下的衣领边缘，有一道十分严重的红肿痕迹。 莱伊瞬间皱眉，手上轻动，将整个衣领下拉。 言澈感觉到皮肤裸露的凉意，刚要剧烈挣扎，突然感觉到莱伊的手触碰到颈前的伤口，疼得皱起眉头。 莱伊原本被信息素影响的神智，被那道狰狞红痕瞬间唤醒。 这伤十分新，又不可能是他造成的，那就只剩下刚刚离开的威尔斯。 一时间，一股愤怒交杂的心疼感，从他的脑海中瞬间点燃。 言澈察觉到莱伊动作停下，嗓音微弱到极致，挣扎道：“莱伊……” 这道轻呼中充满难耐，又带着一点微弱的恐惧。 莱伊闻声，一手轻抚在言澈脑后，将人轻柔按在怀中，一手缓缓将注射器刺入言澈后颈的腺体。 他将注射器中的抑制剂尽数推入言澈体内，继而拔出后，一手轻轻抚在腺体上。 言澈瘫坐在地，双眉紧皱，额头抵在莱伊胸前，艰难道：“一支不够……” “够了。”莱伊轻声道：“一支足够了，你不要打那么多，也别怕，闻闻我的信息素，会舒服一点。” 他一手抚摸在言澈的脑后，手指穿梭在言澈的墨发间，如同轻哄般摩挲。 言澈只觉得这股触感与语调、体温与味道，统统熟悉至极，仿佛他曾经体会过一模一样的经历。 而与之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心安。 深夜中，莱伊抱着言澈滚烫的身体，眼中如同一片不测之渊。 可他始终没有动，只保持着柔和的信息素输送，偶尔用脸颊贴上言澈的额头，探一探那人躁动的体温。 模糊间，言澈被包裹在一片属于他人的气味中，却没察觉到任何占有与狂热。 那味道明明馥郁至极，却带着平和的温柔，与它的主人极不相称。 在某个瞬间，言澈甚至觉得这味道对他而言，比威尔斯的信息素更加熟悉。 情热中，言澈突然觉得自己有个非常荒唐的念头。 也许是因为发情，他突然希望莱伊……呆在他身边。 第22章 我是你的了 规划局外，一栋正在建设中的高楼架构耸立在月光中。 深夜时分，一辆车隐在夜色里，来到高楼楼下。随后一人急切走下车，顺着裸露着钢筋的楼梯走上高层。 希洛尔蹲在露台边缘，听着芙莉达夫人的脚步声慢慢走到他身旁。 希洛尔关上终端投影出来的远视画面，将脸上的焦急和不安隐藏极好：“……您怎么过来了？” 芙莉达：“莱伊呢？” 第40章 希洛尔：“……” 芙莉达：“我已经知道威尔斯来见过言澈了，莱伊在哪里？” 希洛尔眼看瞒不住，指了指规划局。 芙莉达：“你就这样，看着莱伊进去了？” 希洛尔欲哭无泪：“您看我拦得住他吗？” 芙莉达面色凝重，居高临下，望向此时一片安静的规划局。 希洛尔弱弱道：“我不解莱伊为什么一定要赶来，他明明知道的，威尔斯和言澈都要成婚了，见一面还不正常吗。” “你不懂。”芙莉达道：“alpha的占有欲是很强的。威尔斯之前的所有言论，对莱伊来说早就已经是挑衅了，就更不用提，他今天竟然堂而皇之出入言澈所在的规划局。威尔斯之前一直没有公开过他和言澈的关系，可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言澈就是威尔斯口中的新王妃。” 芙莉达觉得，暗杀言澈这事，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交给莱伊。 她一边想，一边操控终端，给总部打去电话。 待总部的接线员接通后，芙莉达吩咐道：“联系前往北部边境的林宸，让他先——” 芙莉达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心里蔓延至指尖。 与此同时，另一道脚步声，从她刚刚上来的台阶处传来。 杀意混着信息素中的寒冷，像是引人窒息一般，顷刻漫在空气中。 来人站定在芙莉达和希洛尔身后不远处，声音压抑到极致，慢慢道：“芙莉达，挂断通话。” 芙莉达闻声回身。 在芙莉达眼中，莱伊仿佛从深渊中归来一般，周身一片暗色。 那些希洛尔无法感知到的信息素动乱中，莱伊身上沾满属于言澈的味道，眼中却一点温柔都没剩。 芙莉达想了想，轻触终端窗口，照着莱伊所说将通话挂断。 一旁的希洛尔见到莱伊，微微吃惊：“咦，我没看见你出来啊。” 说着，他眼睛极尖，看向莱伊微微颤抖的右手，脱口而出道：“你手这是怎么了？” 希洛尔从原地站起，朝莱伊走去，看见莱伊的小手指正以一个常态不可能出现的角度充血肿胀着。 莱伊没答，只问道：“威尔斯在哪？” “他早就到家了。”希洛尔皱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没事。”莱伊得到答案，转身向后走去。 希洛尔很崩溃，跑到莱伊身前拦住他：“到底怎么回事！规划局里谁能把你的小拇指弄断！？” 莱伊面色如水，绕开希洛尔挡在面前的身体：“我自己。” 在言澈信息素蔓延而出的那一刻，他意识到那是omega的发情期，在关上阳台门的瞬间，用异能掰断了自己的小手指。 希洛尔知道莱伊是个狠人，但他没想到莱伊对自己也能这么狠，不禁愣在原地。 两人身后不远处，芙莉达朝着莱伊离开的背影开口：“莱伊，等一下。” 可莱伊闻言，却没有停下。 芙莉达见状，眉心深深皱起。 她快步走到莱伊身前，问道：“你要去哪里？” 莱伊再次被人截停，眼中暗色更显深邃。 莱伊：“去找威尔斯。” 芙莉达：“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去找威尔斯做什么？” 莱伊微微侧头，看向芙莉达：“我要去杀掉威尔斯。” 他眼中平静，却充斥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可怖，如同一片漆黑的海中巨浪。 芙莉达斩钉截铁：“不行。” 莱伊：“不要拦我，芙莉达。” 他缓缓道：“威尔斯毁了我很重要的东西，还打伤了言澈，我不可能放过他。” 芙莉达眼看莱伊周身杀意几乎凝实，沉稳道：“威尔斯手中的边境贸易对帝国至关重要，绝不能崩盘。威尔斯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莱伊：“这话你和我说过，可我也说了，我不可能放过他。” 芙莉达劝说无果，眼见莱伊越过她走到台阶边缘，双手微微握了握。 芙莉达：“威尔斯掌管的边境贸易体量巨大，是足以影响、改变各国通商政策的巨大经济体。女皇如果怪罪下来，你会给暗杀小组以及布莱克家族带来多大的灾难，你能想象吗？” 女声十分坚韧，问道：“威尔斯身边护卫不计其数，安插在整个宅邸内各个角落，你现在贸然过去，一定无法全身而退。你以为你出事了，言澈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芙莉达慢慢直视莱伊晦暗的背影：“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马上去杀掉威尔斯，要么与他同归于尽，要么重伤而归，下半辈子永远被关在卡洛尔。二是，你冷静一点，和我们回去治疗尾指，明天正常参加预选赛……你之前说要和言澈去边境的事，我批准。” 莱伊的脚步停在台阶边缘，慢慢回身。 芙莉达见状，慢慢松开紧握的手，口气稍显轻快：“你之前和我夸下海口，说言澈只能属于你，可依我看，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拥有，你想这样去死吗？” 莱伊双唇轻抿，看向自家姑妈那张精明又美艳的脸。 芙莉达问：“莱伊，你要怎么选？” - 言澈睁开眼时，窗外晚霞一片绚丽，一名长相可爱的omega医生守在他床边，正在帮他盯着点滴。 言澈指尖微动，慢慢抬了抬手。 医生见他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问道：“怎么样，头晕吗？” 第41章 言澈缓了片刻，看向窗外的天色后，眼中忽而一惊，问道：“现在几点了？” 医生：“已经是傍晚了，您昏睡了整整一天呢。长官说等您醒了，一定会过问有关决赛的事，他让我叮嘱您，决赛会正常进行，您如果醒来，就安心在房间里休息。” 言澈闻言坐起身：“我没事，把抑制剂给我，我现在就去竞技中心。” “您不能再这样过量使用抑制剂了。”医生连忙按住言澈的肩膀：“注射型抑制剂本就已经是浓度最高的抑制剂了，过量使用是可以缩短每月固定发情的时间，可长时间这样，您的身体会对信息素越来越敏感的。如果可以的话，每到发情期的时候，还是让信息素自然散发出来更好一些。” 言澈听着医生的话，有些为难道：“我分化的比较晚，发情期比别人长许多，如果不加量使用的话，每个月至少有三天不能下床。” “那就三天。”医生道：“您真的不能再这样过量注射了，会对身体造成损伤的。” 言澈：“可今天是决赛，我必须去竞技中心看实况转播。” 医生：“长官说，如果您坚持要去，我就要叫beta护卫一起，把您绑起来了。” 年轻医生实在不解，同为omega，言澈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身体：“就算您去了竞技中心，比赛的结果也不会改变，看赛后视频也是一样的呀。还是说，您很担心现场会出什么状况吗？” 言澈闻言：“倒也不是担心会出什么状况……” 与其说担心，倒不如说，他分析过两队所有选手的水平和能力，对于比赛的结果，他一点顾虑也没有。 随即，言澈闻着自己身上徐徐散发的味道，轻轻呼出一口气。 医生见言澈不再坚持，坐回原来的位子，看向这位指挥官。 言澈的身体并不像其他omega那样柔弱，带着一点训练过后的薄肌起伏，隐隐附着在白皙的皮肤下方。 一旁桌上，摆着有关言澈的omega体检分析报告。 言澈的信息素浓度惊人至极，发情周期规律、腺体干净饱满、生殖腔完好无瑕，再配上这样一张脸，可谓是个令任何alpha都无法拒绝的顶级omega。 医生托着腮，好奇问道：“言指挥官为什么要过量使用抑制剂呢？” 言澈想了想，答道：“我习惯了。” 医生：“不好的习惯要改一改。” 言澈顿了顿：“嗯。” 医生听着言澈口中显而易见的敷衍，知道长官为什么一定要他在这盯着言澈了。 要不是他在，只怕言澈这会已经拔了点滴，再随便扎自己一支抑制剂，就跑去竞技中心了。 医生：“不过说起来，大家原本都很奇怪，像您这么优质的omega竟然不属于任何一个alpha。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您是威尔斯亲王的。” 言澈闻言，微微皱眉。 他知道经过昨天的事，流言已经无法避免。 可他不想和威尔斯扯上关系，也不喜欢医生口中那套omega一定要依附于他人的定义。 言澈语气淡淡的，澄清道：“你们弄错了，我和威尔斯没有关系，更不会是他的。” 医生微微讶异，又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是吗……那看来是我们误会了。” 就在这时，还没等医生来得及尴尬，终端突然提示收到一条消息。 医生看过，抬头对言澈道：“决赛在刚刚已经结束了，您这下赶不上，可以老老实实休息了。” 言澈：“结束了？” “嗯，就刚刚结束的。”医生道：“你要打电话给在现场的队员问问情况吗？” 言澈想了想，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过终端。 他刚刚将终端唤醒，一条消息伴随着他的动作，钻进他的收件箱内。 言澈狐疑点开，看向面板上的内容。 莱伊：“前辈醒了吗？比赛结束了，本尼指挥官想请大家一起去吃散伙饭，我可以去吗？” 言澈回想起前一晚的事，手上停了片刻。 随即，他默默回复，没问莱伊赢没赢，只道：“醒了。你去不去吃饭，为什么问我？” 对面的莱伊回信很快。 “还没收到消息吗？我刚刚赢了预选赛，已经确认可以进入前线小组。” 夕阳下，刚刚还苦恼过omega种族地位的言澈，看着消息的最后一句，略略出神。 莱伊的文字看起来带着浅浅笑意：“言指挥官，我是你的了。” 第23章 前辈刚才太凶了 随着决赛结束，规划局内部的硝烟才正式拉开帷幕。 一开始，由于固定分组模式，许多选手被淘汰后很不服气，认为是指挥官或其他队友拖了后腿。 也有人提出，在走到后期甚至取得胜利的小队中，有不少人是靠着别人才能躺赢的菜鸡，整个淘汰赛模式并不公平。 可直到决赛结束，除去赢得决赛胜利的十名小组成员外，最终的预选结果迟迟没有发布。 所有选手慢慢后知后觉，猜出整场预选赛的结果，也许并非只有赢得比赛一个方式。 另一方面，除去这些争论，在规划局内部，还有不少长官各怀心思，想送一些家族子弟到黑暗森林管局巩固家族势力，一直在对最终评审左右插手。 因此，整整一周的时间，言澈与劳狄斯等人除去回房休息，几乎没有从会议室中走出过。 第42章 一周后，直到入选名单正式通报，众人望着通报中详细写明的淘汰原因，惊觉发现，除去个人能力，原来是否服从命令、有无通过家族势力插手考核、私下品性如何等等条件，也都在预选赛的考核范围内。 那几个曾经在休息室背后议论过言澈的选手，尽管个人能力极强，可淘汰原因一栏豁然写着红色的禁令大字“私下诋毁长官”，连进入评审的资格都没有。 直到此时，所有选手、连同规划局众人望着正式通报上的女皇印章，终于渐渐领悟。 原来，说是在卡洛尔举办黑暗森林预选赛，其实归根结底，女皇只是让规划局帮忙搭了个台子，顺便考察一下各个家族的野心。 最终，根本的决定权，只在言澈几人手中。 入夜的小公寓里，莱伊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看向喝得烂醉如泥的希洛尔 灯光下，希洛尔缓缓放下酒瓶，语调十分哀怨：“南部边境路途遥远，你这么一走，我们要很久很久不能见面，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黑暗森林管局里也许危机四伏，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莱伊拉上背包拉链，利落道：“你以什么身份过去？” 希洛尔：“……” 就不能配合我演一会吗？ 希洛尔：“保密。” 莱伊：“那我怎么找你？” 希洛尔故作神秘：“你到时候自然能见到我。” 莱伊坐到沙发上：“好吧。” 希洛尔不大乐意：“你这就不问了？” 莱伊：“你说我到时候自然能见到你，我还问什么。” 规划局中，言澈也与诸位队员纷纷收拾好行李。 入夜前，有人提议外出聚餐，还是法林兰大街上的那家小酒馆。 言澈喝到一半，几乎还是在同样的时间，走出酒馆透口气。 卡洛尔霓虹纷乱，与边境很不一样。 他望着酒馆一旁的咖啡馆，视线上扬中，看向那日和莱伊谈话的小露台。 露台栏杆上的灯串依然明亮，如同缠绕在夜空中的星星。 不多时，劳狄斯从言澈身后的店门内走出，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劳狄斯：“队长。” 言澈没有说话，只默默收回视线，轻轻呼出一口气。 劳狄斯知道，言澈躲了他数日，是不愿意和他谈有关威尔斯的事。 可一行人就要回边境了，他和言澈若还是这样的状态，会影响之后的战争游戏。 劳狄斯微微低头，认真道：“我对莱伊选手过于敏感，是我的错。” 言澈：“关于这件事，你没有错。” 劳狄斯：“我将他的事告知亲王，只是想找亲王帮忙，调查清楚这名选手的底细。” 言澈静静听劳狄斯说完，而后，他轻声道：“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劳狄斯微微一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言澈继续道：“你觉得莱伊每每下手干脆，为了游戏胜利，完全不将规则放在眼里，担心他加入队伍后，会为了赢得胜利，做出什么伤害队友的事来，是不是？” 喧闹中，劳狄斯听着言澈的话，心一点点沉下，他看着言澈的背影，无声露出一个有些自嘲的表情。 他差点还以为，言澈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言澈见劳狄斯不回复，平静道：“是我疏忽了，你我从小一起在威尔斯身边长大，我早该想到你会去找威尔斯的。” 劳狄斯听着言澈话中的淡漠，问道：“你还是……没有原谅亲王吗？” 言澈声音有些轻，回答道：“其实，不是没有原谅，只是单纯的不在意了。” 有顾客从酒馆中离开，店门开了又合，飘出阵阵酒香。 言澈嗅着这股味道，沉静道：“劳狄斯，我仍然拿你当朋友。从今往后，我希望你不要再将与我有关的事告诉威尔斯，可以吗？” 劳狄斯闻言，朝言澈眺望露台的双眼看去。 那双眼如冷水一般，反射着霓虹灯牌的每一道绚丽，甚至是遥远的繁星，却没有映出他的影子。 劳狄斯默默看向脚下。 “好。” - 黑暗森林管局位于桑赫斯坦帝国南部边境以外的一处海岛，地处于中立公海区域，距离卡洛尔数千公里。 一行人在清晨集合出发，乘坐军用客机来到南部边境，在傍晚时分来到边境码头，转乘管局内部的小型客船。 小型客船需在海上行驶整整一夜的时间，在清晨时分到达目的地。 客船上房间众多，所有选手按照安排，很快进入到自己的房间内。 莱伊自从上了船，便发现自己的终端失去一切信号，已经无法再和外界联系。 时间慢慢步入深夜，夜晚的海面一片漆黑，只有浪尖倒影的星光微弱晃动，如同一片幻境。 由各帝国联合成立的黑暗森林管局，就隐藏在浩渺的大海深处。 有人说黑暗森林管局掌握着整个布尼娅大陆所有的未知区域，才是真正的最强帝国。 莱伊望着窗外的海域，忽而莫名觉得，这也许不是一句空话。 可随即，他又发现，他可一点也不关心什么大陆和帝国。 浪声中，莱伊看着空格的信号，缓缓浅浅睡去。 - 第二天一早，日光浮出海平面，重新照亮波纹。 第43章 客船载着一行人接近海岛时，莱伊正在房间里做单手俯卧撑。 不多时，他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莱伊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门外，言澈已经换上统一的前线小组制服，手上拿着一张人员表格。 他看着莱伊身上的黑色t恤，略皱了皱眉：“马上下船了，你怎么还没换制服？” 莱伊自从昨天一上船，便想随便找事联系言澈，可是他的终端一直没信号，只能作罢。 此时，他看见言澈自己出现，态度极好：“我现在就换。” 言澈点点头，继而顺着走廊前往下一个房间。 莱伊见状，连忙朝离开的言澈唤道：“前辈。” 言澈回身：“嗯？” 莱伊：“我手指上的伤还没好，刚刚好像又有点伤到了，船上有医疗室吗？” 言澈眉心蹙起，走回莱伊门口，看向后者被缠得严严实实的小手指：“疼得厉害吗？” 莱伊见言澈想看，抬起手到那人面前：“有点，一跳一跳的疼。” 言澈抬手看了看时间，眼看时间还早，有些无奈道：“跟我来。” 他领着莱伊一路走到甲板二层，来到一间小套房门口。 房内的人此时已经醒来，听见敲门声，打开门迎两人进入房内。 言澈队伍中负责担任医者职阶的队员名叫茉莉，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名非常优秀的军医。 她十分自来熟，在看过莱伊的尾指后，一边用力重新缠好绷带，一边好奇问道：“什么动作怎么把小拇指弄伤？你和爱掰人手指头的无赖打架了？” 两人一旁，原本正在无聊等待的言澈转头朝莱伊看去。 他在集合时看见莱伊手上有伤，也问过莱伊这个问题，可莱伊当时没说，糊弄敷衍过去了。 眼看有人再度问起，莱伊想了想，微笑答道：“我不喜欢和人打架，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茉莉听出莱伊不愿说，便也没有再问。 她把莱伊的手重新包好后，嘱咐道：“你这伤还挺重的，等会上岛，我看最好还是打上石膏。我现在虽然包得也很严实，但你得小心，千万不能再碰到了。” 莱伊点点头，颇为乖巧：“好，麻烦你了。” 晨光中，他身上穿着训练专用的黑色衣物，包裹着几乎完美的身材，脸上温和阳光，看起来笑眯眯的，十分具有杀伤力。 茉莉顿时十分庆幸自己是个清心寡欲的beta，不会被眼前的alpha用美色迷惑。 随即，莱伊与言澈从茉莉房间中告别，返回原来的走廊。 一路上，莱伊都在研究自己手上的绷带。 随即，他在进门前对言澈道：“茉莉小姐说我的手不能再碰到东西了，前辈如果不忙的话，能帮我换衣服吗？” 言澈微微抬眼，看了莱伊一眼。 继而，他问：“决赛那天我不在，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莱伊顿了顿，问道：“不是已经答过两次了吗，前辈怎么还要问？” 言澈严格道：“你知道自己通过决赛，即将进入前线小组，应该多加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避免受这么严重的伤，影响之后的训练。” 莱伊张了张嘴，颇有些哑口无言。 随即，他道：“这真不是我和人打架受的伤。” 言澈：“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能把自己弄出这么严重的伤。” 莱伊看着言澈的脸，微微停顿后，开口道。 “这是那天帮前辈注射抑制剂时，我怕控制不了自己，用异能掰断的。” 他说着，口吻轻了些：“不然前辈以为，我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碰你。” 言澈闻言，愣在原地。 半晌后，言澈道：“那你干嘛要瞒着我？” 莱伊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你知道后，一定会自责。” 果不其然，言澈眼中的歉疚，在听到莱伊的话后更深一分。 沉默中，言澈不大习惯这样被人看穿的感觉，语气生硬道：“那你怎么又愿意告诉我了？” 莱伊认真道：“因为前辈刚才太凶了。” 他晃晃被纱布包住的手指：“而且真的好疼，还想让前辈哄哄我。” 第24章 喜欢我吗 言澈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纱布，沉默了几秒。 继而，他像是妥协了，朝房中迈步，打算帮莱伊换衣服。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门响，住在隔壁房间的选手从房中走出。他看到言澈站在走廊，立刻立正，朝言澈问好。 “指挥官早！” 言澈脚步顿住，朝那人看去，想了片刻。 随即，他朝那人道：“马上到达码头了，去换好衣服。” 他说着，又朝莱伊指了指：“这位队员手上有伤，你换好衣服后，再来帮他换一下。” 那人收到命令，立刻答道：“收到，指挥官。” 言澈转身看向莱伊：“我还得去找其他人，让这位队员帮你，你自己小心，不要再碰到了。” 莱伊：“……” 言澈：“怎么了？” 莱伊眯眼笑：“没怎么，好。” 言澈安排好事情，朝两人点了点头后，迈步朝走廊尽头走去。 房门口只剩下莱伊，在看向自己隔壁的队友时，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 第44章 隔壁队友挠挠头，十分好奇：“你手怎么了？”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收敛眼中的寒意，带上友好的面具，答道：“我手没事，医生有些小题大做而已，不用麻烦你的。” 八点四十整，所有新晋队员在甲板集合。 除去决赛获胜的十名队员以外，另有十五个在淘汰赛中战败的选手，因为能力出众，经过评审被选入前线小组。 众人穿着整齐的前线小组制服，黑色的硬挺布料完美附着在身体上，金属卡扣闪着晨光，身体挺拔，看起来格外英姿飒爽，又充斥着隐含帝国威严的雍容与严谨。 在新人队伍前方，另有十几人一字站开，是这次一同前往卡洛尔的老队员。 言澈站在众人最前，一一点过名后，开始交代上岛后的注意事项。 随着船头转向，众人目光越过言澈的身影，纷纷看向显露在视野远处的海岛。 一座占地几平方公里的海中孤岛上，山峰下的海边平原建筑林立，俨然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微型小镇。 镇中生活场所一应俱全，最中心的高塔建筑足有六十几层，是黑暗森林管局的主要办公楼。 管局中所有全息技术，皆是布尼娅大陆最顶尖的科研水平，各个重要机构均有专人把手，从登岛到进入各个设施内部，重重关卡，十分严格。 迎着海风，言澈说完所有要交代的话，拉了拉肩上的披肩。 客船鸣笛响起，预示准备靠岸。 站在最前的劳狄斯示意众人，跟随着小队一齐下船。 队伍最外侧，言澈立在栏杆边，望着熟悉的海岛，又看了一眼准备登岛的队员。 这时，他看见队尾处的莱伊，领口翻得皱皱巴巴，领带也系得十分难看。 言澈沉默了一会，眼看离码头越来越近，还有其他帝国的队员集结在广场上，刚刚下船整队。 他几经犹豫，朝队尾开口道：“莱伊，温彻斯特。” 不远处的莱伊闻言，与身边几人一起看向言澈。 他只见言澈微微皱眉，朝他道：“过来” 莱伊故作不解，迈步朝言澈走去。 他走到言澈身前，问道：“前辈，怎么了？” 言澈：“卢瑟夫没有帮你换衣服吗？” 莱伊当然知道言澈指的是什么，他特意弄乱领口，就是为了等这人来找他。 莱伊答道：“帮了，只是我后来觉得领口有点歪，本想自己调整一下，却没想到越弄越乱。” 言澈头疼：“你在军中时，没有穿过类似的军服吗，也学过怎么系领带？” 莱伊：“我那时去的是战事纷乱的北境，几年中，只有受封少将那天，穿过一次需要打领带的依仗服，是同寝帮我的。” 言澈知道北境前些年战火纷飞，征兵的消息都传到了南部海岸。 无奈之下，阳光中，言澈微微朝前迈了一步。 他靠近莱伊的身体，双手抬起，拆开了那根歪七扭八的黑色领带。 莱伊微微低头，看向言澈手上的动作。 言澈此时带着黑色的半掌手套，修长十指藏在纤维后方，却仍能随着动作看出其中起伏。 他身上的味道透着海风微凉，一时淡到极处，让人闻不真切，可指尖的动作却又十分鲜明，不时隔着布料触碰到莱伊的身体，引起一片酥麻。 莱伊本以为言澈会再严格地说他两句，然后另外使唤人给他。 他完全没想到，言澈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亲手帮他系领带，不时也有点愣了。 从莱伊的角度看去，言澈的睫毛很长，随着眨眼，将那双充满认真的眼睛稍稍遮盖。 不远处，队伍前方的劳狄斯看向队尾时，看到甲板栏杆边，言澈与莱伊靠得极近。 他微楞过后，眼中不解间，划过一道深沉。 不多时，言澈放下双手。 “好了，别再弄乱了。” 莱伊没说话，只视线追随着言澈后退的动作，看向那人的脸。 言澈察觉到目光，问道：“看什么？” 莱伊露出一点不解：“前辈这是在做什么？” 言澈闻言，一时没懂莱伊是什么意思。 莱伊压低声音：“前辈突然离我这么近，看起来，像在故意引诱我。” 言澈：“……” 莱伊：“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喜欢我吗？” 言澈一时噤声，继而冷酷转身：“别发疯，归队吧。” 莱伊微微抿了抿唇。 随即，他道：“好吧。” 莱伊说完，转身朝原来的位置走去。 可走到一半时，他又突然转过身来。 莱伊迎着光，笑容十分温暖：“对了，谢谢前辈，这是第一次有人帮我衣服。” 言澈回望晨光所及之处，莱伊笑容万分灿烂。 言澈默了几秒。 “不用谢。” - 随着客船靠岸，一行人陆续下船，重新踏上陆地。 码头门口已经等待多时的接驳车，将一行人带往岛上的住宿园区。 在走出码头时，一道巨型横幅显示在众人面前，写着黑暗森林管局的标语。 「只有永不停歇的抗争，才是最伟大的荣誉。」 红字一一划过众人的视线，很快，随着车辆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岛内，黑暗森林管局为游戏战争参赛选手所准备的住宿园区十分广袤，由一栋栋精美的独立矮楼组成。 第45章 原本桑赫斯坦帝国的前线小队，连同所有助手，只有近三十余人。 这次预选赛过后，光是参赛选手就增加了二十五之多，再加上所有随行的后勤人员、营养师和数据检测师，人数翻了整整三倍。 众人按照不同职位，被安排在各个小楼中，占满了整个休息区。 解散前，言澈朝众人下达指令，所有新队员有上午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用来整顿行李、调整心态及休息，下午一点半需准时到楼下集合，前往全息模拟中心开始训练。 莱伊的目光追随着言澈走入另一栋小楼，回身看向自己所处的这栋“新兵营”。 随即，他捏着新人规章，一路走入楼中。 小楼一共三层，处在整个休息区最外侧，莱伊恰好住在顶层，视野非常好。 他不光能俯瞰整个休息区，还能朝外望去，看见园区中心的食堂和户外训练场。 这片住宿园区建造得十分温馨，到处都是暖色的房屋，园中绿植也十分茂盛，正迎着细微海风左右摇摆。 继而，他发现在不远处的花丛深处，还有一栋白色的尖顶建筑。 莱伊神情微动，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也有教堂。 这时，他的房门传来敲门声。 住在他隔壁的几名队员与他原本同属本尼小队，几人收拾好东西，来问莱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顺便再在附近逛逛。 莱伊欣然点头，和队友一起出了门。 海风惬意宜人，让从没有来过海岛的莱伊十分新奇。 几人在小镇上的公共生活区逛了逛，趁着上午人少时返回园区食堂，打算早些吃午饭。 此时食堂里的人还不多，莱伊走到点餐区，看着复杂的食堂点餐流程顿了顿。 一人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没吃过这种点餐食堂吗？” 莱伊：“我……都是自己带饭。” 那人十分和善：“我是听其他人说起过，你不是贵族。帝国军校费用很贵，你是走读的吗？” 莱伊点头：“嗯，我不住校。” 另一人闻言，拍了拍莱伊的肩膀：“那很辛苦啊，没关系，我教你，很简单的。” 他领着莱伊走到点餐机前，一步步教莱伊在终端上绑定身份信息，以及如何在点餐机上刷终端、选择餐食种类、定制口味喜好，直到输入桌号，完成整个购买流程。 几分钟后，几人一起坐到座位上，等待侍者端上餐食。 几人没有注意到，另一旁的邻桌，正坐着几个熟悉身影。 这几人中，恰好有一人是曾经被莱伊淘汰过的选手。 吉尔从小就是同龄人中的骄傲，他不光觉得莱伊是个杀人狂，还觉得莱伊身边几个队友庸碌至极，是靠着他人躺赢的废物。 而他此时看着莱伊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中不满至极。 安静的食堂中，吉尔声音高了些，与身边人闲聊道：“果然只有什么礼仪都不懂的平民，才会喜欢杀人。” 第25章 替补 另一边，莱伊与队友听见这番话，朝那边转头看去。 吉尔察觉到视线，仍没收敛，堂而皇之朝莱伊轻蔑地笑了笑。 两相对视间，莱伊身边的队友认出吉尔隶属贵族分支，傲气也是常。 可出身卡洛尔，谁还没有个贵族亲戚啊。 他顿时起身，就要和吉尔拍桌子。 莱伊按住身边队友的肩膀，说道：“算了。” 他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笑着道：“没关系。” 队友见状，觉得莱伊脾气太好可不行。 眼看吉尔是因为之前淘汰赛的事怀恨在心，他如果不让吉尔心服口服，只怕用不了几天，莱伊是个平民、还很好欺负的事，就会传得人人皆知。 莱伊眼看队友一心帮他出头，只好慢慢道：“真的没关系……反正，当时输的又不是我。” 莱伊话音未落，一旁的吉尔顿时站起，动作幅度巨大，连身后的椅子都掀翻了。 吉尔：“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恰好一名侍者端着餐食托盘走到两桌人附近。 侍者视线划过每一个人，最后看向一旁怒气冲冲的吉尔，沉着道：“这里是黑暗森林管局，还请各位收敛自己的坏习惯，各位选手也不想在赛季开始前，就领到一纸驱逐令，被遣返回各自的帝国吧。” 侍者虽语调温和，可话中的威慑，却在瞬间压过众人。 几人初来乍到，没人开口接话，更没人开口顶撞。 尴尬中，侍者又对吉尔道：“可以请你把身后的椅子扶起来吗？” 吉尔感受着那人话中的压迫渐渐散去，额头冷汗析出，稳了几秒，一言不发扶起椅子。 侍者见状，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他一边将手上托盘中的餐食放在各人面前，一边说道：“请用餐吧。” 随后，他将手中最后一个盘子端到莱伊面前。 就在此时，侍者动作稍缓，在放下盘子时，细细地顿了顿。 莱伊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继而听出自己餐盘落下时的声音，似乎比其他盘子更沉闷一些。 他趁着同桌队友没有注意到的时机，用指尖划过餐盘底部的边缘，摸到一块纸角。 莱伊神色不动，微微抬起盘子，将纸条抽出，握在手中。 待侍者走后不久，吃了个闷亏的吉尔与同伴怒气冲冲离开。 第46章 莱伊寻了个合适的机会，和队友打过招呼后，一人来到食堂的洗手间内。 借着洗手间中的灯光，莱伊轻手掏出那张小纸条。 纸条上几字信息，非常简短。 “晚23点后，再来一次食堂。” - 下午时分，所有新人的首次训练在全息模拟中心开始。 隶属于各参赛帝国的大型训练室中，摆放着五十余座茧型驾驶舱。 众人从没有一次见到这么多造价高昂的最新驾驶舱，不由纷纷露出震惊神情。 所有人到齐后，言澈召集所有人坐在一处训练空地，综合每个选手在预选赛中的表现，给每个新人分配了固定职阶。 说是训练，可赛季即将开始，时间非常紧迫，众人已经没有时间进行真正的训练。 人群中，莱伊仰头望着终端投影出的巨型窗口，看着自己名字后面的职阶标注，愣了两秒没说话。 随即他看向言澈，举手问道：“我是……替补吗？” 言澈认真点头：“你从没有和前线小队正式磨合过，只能先担任替补，等之后在训练赛中磨合好后，才有可能进入首发阵营。” 莱伊的视线扫过人员列表，看到担任首发暗箱操控者的，就是他曾经在言澈房门口见过的那位副队长，劳狄斯。 莱伊微微皱眉，在人群中搜寻劳狄斯的身影，发现那人正站在言澈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劳狄斯目光中带着十足的漠视，又在与莱伊对视后，朝言澈所在的位置靠了靠。 出于alpha的本能，莱伊在瞬间觉得，此时劳狄斯的眼神就好像在说，无论是暗箱操控者这个职阶，还是言澈身边的那个位置，都已经被他先来一步占据。 众人之间，莱伊回望那道眼神，唇边轻轻笑起。 随着职阶的事情讨论结束，接下来，就是新人训练的分组问题。 言澈将多个主队成员分为几个小组，命队员分批带领两至三个新人，与智能ai开启人机对抗赛。 随着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所有刚刚从卡洛尔返回的原队员，带着新人在全息地图中高强度穿梭，直到深夜时分，已经开始叫苦连天。 茉莉最后一次从驾驶舱中返回时，她的异能监测窗口发出锐鸣，已然在提醒她必须马上休息。 茉莉被扶出后，仰在一旁的软垫上，弱弱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真的不能再来一局了。 言澈见状，查看了这一组人的训练次数，宣布茉莉一组暂时结束今天的训练。 一名新人破译者随着茉莉小组一起休息，此时慢慢走到茉莉身边，虚脱问道：“这就是前线小组的训练吗？” 整整十个小时啊，他连续破译了五十二的标本碎片，除了在技能发动的路上，就是在被ai对手追杀逃命的路上。 茉莉有气无力：“习惯就好。” 她向新人传授经验：“等到月底，指挥官会休息一天，那天由副队长带领训练，日子会好过一点。” 两人说着，只见另一道身影从不远处走近，手上拿着两瓶能量饮料，默默递给两人。 莱伊送完水，坐到茉莉瘫痪在地的软垫上。 茉莉看着这位表现非常优异的新人队友，问道：“你手怎么样了，今天好像来不及去打石膏了，还好在全息场景中对战并不会加重你的伤势。” 莱伊：“还好，已经不疼了。” 茉莉喝下一口水，看了看莱伊的脸色，好奇道：“我怎么看你好像完全不累？” 莱伊想了想，答道：“是还好。” 他的确不是很累，就算频繁发动异能，以他的身体素质，也称不上辛苦。 就是他的确没想到，言澈训练起来，竟然连饭都不给吃。 莱伊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早已过了纸条上嘱咐他去赴约的时间。 此时的驾驶舱中，多半只剩下最后轮到的新人选手，以及一直坚持的正式队员。 大多新人在完成几次训练后，体力不支，早已解散回宿舍休息了。 莱伊的视线，追随着正在使用头戴终端在各个比赛场中来回巡视的言澈，好奇问道：“指挥官平时不参与训练吗？” 茉莉听到莱伊问起有关言澈的事，抬头看了看这位新队友。 她对莱伊的印象很好，在今天的每一场游戏中，莱伊都发挥出了不让正式队员的水平，还在刚刚察觉到她状态不对时，主动拦住其他队员，没有让她强行治疗。 她开口回答道：“参加，言指挥官的模拟对战次数，是整个战争游戏有史以来最高的，而且还在不断上涨。他去了卡洛尔几个月，都没有被留在管局里的其他人超过。” 莱伊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茉莉见莱伊不说话，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他是个omega，为什么这么厉害？” 莱伊：“我只是觉得，他好像不怎么疼惜自己。” 茉莉一边休息，一边和莱伊八卦：“指挥官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做omega，从前每次体能训练时，他的训练强度和数量，几乎都和alpha队员一样。但omega的身体不适于锻炼，经常肌肉撕裂，韧带也断过几次，我劝了他很多遍，他才渐渐听了些，至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莱伊微微错愕，露出一点困惑表情。 茉莉：“我是看他带你来找我治手指，觉得你们关系不错我才说的，你别告诉别人，省的又多出许多议论。” 第47章 莱伊：“关于他的议论很多吗？” “嗯。”茉莉道：“omega指挥官嘛，听上去就是焦点人物啊。” 这时，一道声音朝着几人这边喊来。 “茉莉，你们组已经结束训练了，把东西收拾好，回去早点休息。” 莱伊与茉莉几人闻声抬头，一起看向喊话的劳狄斯。 茉莉抬高声音，答复道：“知道了。” 劳狄斯闻言，看向几人中的莱伊，他想了想，随后喊道：“那个新来的替补……一会把茉莉的软垫搬到边上，收拾好了再走。” 莱伊朝他恭顺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反倒是一旁的茉莉觉得奇怪，莫名道：“劳狄斯今天好没礼貌啊，怎么直接叫人替补。” 莱伊闻言，浅浅笑起。 茉莉见状，心直口快道：“你不觉得很冒犯吗？” 莱伊笑过，沉稳道：“不。” 他望着劳狄斯走远的身影：“没用的那个才是替补。” - 直到最后一队人从驾驶舱中返回，稍作休息后，零零散散结伴离开了训练室。 劳狄斯离开时，最后看了一眼坐在监控屏后的言澈。 他知道言澈不喜欢在数据时被打扰，想了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离开了。 安静下来的深夜训练室，言澈独自一人将数据存储好后，走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台驾舱前。 他摘下耳带终端，躺进驾驶舱内。 黑暗森林管局的最新款全息潜入设备，不再需要助手帮忙穿戴，言澈只扣下启动按钮，各个检测部件便将他全身扫描，触片自动靠近，贴合到身体上。 随即，言澈在浮空面板上选好想要进入的地图，熟门熟路跳过一切设定和确认窗口，摁下进入键。 两道启动声同时响起，将驾舱中的人拉入全息世界。 待游戏开场的播报声播放完毕，言澈一边活动十指，一边看向远处的溪涧。 就在这时，一道哈欠声从他身后响起。 言澈讶异回头，看向莫名与他一起进入游戏的人。 莱伊打完哈欠，眨了眨眼，眼中充满初醒时迷茫。 溪流水声中，言澈轻轻愣住：“你怎么在这里？” 莱伊看了看视野中的游戏窗口，一边确认自己的暗箱信息，一边告状：“我有事想跟你说，可是太困了，副队长让我把所有软垫都搬回原位放好，我就只能睡在驾舱里。” 第26章 磨合 言澈看着莱伊略显委屈的脸，顿了顿：“软垫？” 莱伊：“嗯，选手休息用的那些软垫。” 他说着，看了看周围：“我本以为你走的时候会发现我把我叫醒，可是没想到，你还会一个人进游戏。” 言澈觉得，他以后再进游戏时，可不会再跳过那些确认窗口了。 如果他稍微看上一眼，就能看见游戏人数显示的数字不对，少一点麻烦。 “训练室有专人收拾，你以后不用做这些。”言澈问：“你想和我说什么事？” 莱伊闻言，没立刻开口，像是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辞，最后认真道：“劳狄斯不适合做暗箱操控者。” 言澈闻言，沉思片刻，说道：“我不可能让你在与队伍完全没有磨合的情况下，就进入正式游戏。” 莱伊：“你这么说，就是也知道他不合适。” 言澈点头：“我知道。” 莱伊微微停顿，问道：“那你需要怎么磨合？” 言澈本以为莱伊要和他据力争一番，没想到莱伊竟然会主动问这个。 言澈：“……后天就是新赛季的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距离再下一场比赛有七天的空余时间，我会安排你入队，和大家一起进行模拟赛。” 莱伊听到言澈的计划，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可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像是乖乖听话了。 继而，他看向视线中的面板信息，看见言澈这次进入游戏，选择的职阶是破译者。 莱伊：“走吧，我陪前辈去找标本碎片。” 言澈见莱伊朝密林迈步，问道：“你不去休息吗？” 莱伊回头：“前辈不是也没有休息吗？” 他说着朝言澈招招手，示意后者跟上。 两人在草地间行走，莱伊一遍拨开矮从，一边道：“茉莉小姐说前辈不会因为自己是个omega，就对自己放宽训练，那反过来，前辈也不应该因为我是个新人，就对我放宽训练，我的体力上限远没有达到尽头，你要是想做测试的话，完全可以继续。” 言澈：“……茉莉和你说了我从前训练的事？” 莱伊语调轻快：“她还说你之前经常训练到受伤，所以为了后天的比赛，也是为了不朽的桑赫斯坦帝国以及伟大的女皇陛下，我有义务看着前辈在健康范围内进行训练。” 言澈：“可我不是想进行模拟对战，只是想试一下破译者职阶最新更新的技能释放，你不用陪着我。” “怎么不用？”莱伊一本正经：“不是要磨合吗？我们待在一起，才能算是磨合啊。” - 深夜的密林深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行走，不急不躁，如同散步一般。 莱伊说是陪言澈测试技能，可他实在无事，只是在森林中跟着言澈不断前行。 不多时，言澈随着窗口中的技能指示，来到一处瀑布前。 第48章 继而，言澈皱着眉，看向瀑布中心的水流。 莱伊：“怎么了？” 言澈有些犹疑：“这水，好像比我上次来的时候湍急很多。” 莱伊朝瀑布看了看，只见小瀑布高约十余米，水流飞泻而下的情景十分磅礴。 他问：“地图数据会随着气候信息调整吗？也许当地最近刚下过雨。” 言澈摇头：“不会，在地图数据中，连最明显的四季之分都没有。” 莱伊微微思虑：“全息技术说是记录与重现，实际都是数据而已，也许是有人调整了这里水流的体量数额，你刚不是说，最近刚更新过一次版本吗。” 言澈还是觉得奇怪：“谁会这么无聊，调整这些细节？” 莱伊粲然一笑：“也很少有人会特意记住一个瀑布的水量吧，前辈为什么会额外记得这么清楚？” 他看向四周，问道：“刚才路过几个沼泽时，我看你对这里的地图也很熟悉，是用这个地图，做过很多次单人训练了吗？” 言澈没想到莱伊能注意到这件事，意外过后，耐心答道：“这个地图并不是尚未开发的黑暗森林区域，而是桑赫斯坦境内的布玛森林，就在南部边境的海岸线附近。” 莱伊微微侧头：“前辈为什么会选这片森林做训练？” 就在这时，随着莱伊话音落下，他身边的言澈突然神情一顿，朝他不自然看来。 言澈看着莱伊，眼神稍稍偏向莱伊的右后方，停顿了半秒的时间。 很快，言澈收回视线，双手抬起，继续施展技能，一边重新迈步顺着溪流朝前走去，一边继续道：“也没什么，只是曾经去过而已。” 莱伊将言澈方才的示意完全领悟，慢慢跟上言澈的身影，也同样继续闲聊道：“我听劳狄斯的口音，好像就是南部人，前辈和他认识很多年了吗？也和他一起去过这片森林？” 言澈点头：“劳狄斯是南方人，不过，我倒是没和他一起去过这片森林。” 莱伊迈过一块凸起：“南部边境……前辈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森林里？” 言澈：“我是无意中进入这片森林的，后来差点死在森林里，还好当地的守林人救了我，我在森林里住了很久，所以对这里十分熟悉，经常选这里做技能测试。” 说着，言澈觉得很奇怪：“你又提到劳狄斯，还在想他让你搬垫子的事吗？” “当然不是。”莱伊道：“我只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说服你，让你选他做暗箱操控者。” “我和劳狄斯认识最久，合作非常默契。”言澈不解：“你和劳狄斯并不熟悉，为什么会知道他不适合这个职阶？” 莱伊：“我是不了解他，可他看起来，好像对你十分尊崇，几乎言听计从。” 言澈点点头：“嗯，这倒是没错。” 溪流边，莱伊走着走着，突然弯下腰，从地上捡了一块鹅卵石。 起身后，他像是随口无意问道：“前辈解的‘暗箱’是什么？” 言澈想了想：“额外的优势条件。” 水声叮咚作响，随着两人随和的嗓音，像是点缀在平和夜晚的一点喧闹。 “我看不是。”莱伊道：“更应该是，除了对战双方，另外拥有优势条件的决策者，所掌握的决胜资源。” 言澈闻言，神情认真，将莱伊的话细细考虑。 莱伊慢慢搓掉鹅卵石上的泥土，自己解释道：“就像那天在游戏里，其实我完全可以利用我的暗箱技能，选择让前辈赢，还是让本尼赢。” 言澈：“你身为本尼小队的成员，难道还会让我赢？” 莱伊点点头：“如果是前辈的话，当然可以。” 言澈试图和莱伊讲道：“我输掉那场比赛，是因为以当时的情况，我找不到任何方法，能解决由你的异所带来的巨大劣势。” 莱伊：“那如果现在再给前辈一次机会，前辈能找到方法解决吗？” 言澈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指尖轻摸下巴，微微敛目：“如果当时那名暗箱操控者更听话一些，等到找到所有标本碎片，推动游戏进入高塔攻防阶段，在这个阶段中，他就不会选择减员本尼的破译者，而是会优先减员你。没有你，我们一定能赢。” 他说得十分认真，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一道黑影从树冠中突然出现，朝他身后的莱伊袭去。 黑影接近中，莱伊感觉到那道黑影朝自己袭来，身体却纹丝没动。 下一秒，那道黑影还没摸到莱伊的衣角，突然诡异的朝着一旁的山涧摔去。 巨大的落水声过后，言澈回身看向莱伊，满脸写着不解，就像是在说：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怎么不躲？ 莱伊看起来很是无辜，看了看言澈脚下的光雾，答道：“前辈不是已经出手了吗？” 言澈严格道：“我以为你说要陪我找标本，会认真玩游戏。” 莱伊笑得无奈：“前辈怎么知道我没有认真玩游戏？” 这时，另一道黑影从相同的方向袭来，朝着一脸不解的言澈身后袭去。 莱伊眼中荧光一瞬而起，扔出手中的鹅卵石。 惨叫声与系统通报一起响起，那道身影重重落在言澈身后不远处的溪石上，鹅卵石浅浅嵌入额头。 言澈双眼微睁，闻声回身，却又在转身的同时，因脚下踩着鹅卵石，忽而打滑。 第49章 眼看他朝一边歪去，莱伊伸出双手，将人稳稳扶住。 搀扶中，莱伊半靠在言澈身后，嘴唇离身前人的耳廓极近。 莱伊轻声道：“你看，我们这不是配合得很好吗。” 他问：“前辈觉得，我们还需要继续磨合吗？” 言澈感觉到耳后呼吸带来的轻痒，微楞后，瞬间站直身体。 继而，他快速打开设置窗口，将模拟对手的自动刷新选项关上了。 莱伊看着水中和鹅卵石上的人影消失，知道言澈不会回答他刚刚那个有关磨合的话题，歪头道：“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吗？” 言澈：“……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如果那位暗箱操控者更听话，也许你可以赢。”莱伊继续沿着溪流方向朝前走去：“我知道前辈刚才那样说，是为了骗对手以为你在全心思考，你当然十分了解，那场游戏你一定赢不了。” 言澈跟上莱伊的步伐：“你倒是很了解，我对那场游戏结果的判断。” 莱伊：“你们开场就死了一个人，劣势会随着少人不断叠加，就算前辈坐得稳，可你的那位暗箱操控者手里有好牌，怎么可能忍住迟迟不打。他根本就不懂要怎么行使自己的暗箱权利，输是必然的。” 莱伊走得慢些，口吻十分笃定，不忘再踩劳狄斯一脚：“同样，不会自主行使权利的，还有你的那位副队长。” 言澈：“可如果那天的暗箱操控者是劳狄斯，我刚说的就可以成立。” “当然。”莱伊笑眯眯道：“但前辈还是会输，你不会以为我拿着你所有队员的实时位置，会让他们活到游戏结束吧。” 言澈不置可否，只道：“你既然这么费力复盘，劝我换你上场，刚才我说需要磨合时，又为什么答应得那么干脆？” “我不是想上场。”莱伊道：“我只是舍不得前辈输。” 言澈：“签还没抽，第一场的对手还没确定，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会输？” 莱伊闻言，轻轻笑了一声。 言澈听见笑声，看向身前的背影，稍有不快，问道：“笑什么？” 莱伊的口吻无比诚恳：“我只要能和前辈待在一起，就非常高兴，所以总是忍不住想笑。” 言澈酷极了：“你要是总说这种话，可以马上退出游戏回宿舍休息了。” 莱伊才不走，他猝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时，险些撞到身后的言澈。 他口吻无赖，与言澈对视，和眼前人讲条件：“那如果，后天你因为暗箱信息输掉，发现我说的都对，就换我上首发。” 言澈皱眉：“我不会这么简单就输。” 莱伊：“我是说如果的话。” “没有如果。”言澈一本正经：“你不要以为，我的队员和那天临时小队里的选手一样。” 莱伊俯身，靠近言澈的脸：“那我要磨合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和你一起上场？” 言澈在不知不觉中被眼前人影响，话中带上一点不讲：“就慢慢来，磨合到我觉得可以为止。” 莱伊闻言，一时哑口无言。 随即，他看着言澈的脸，双眼莫名眯起。 莱伊：“好，那就慢慢来。” 他目光中的意味不明，由粉瞳晕染，变得十分甜腻，又夹杂着一道隐隐的暗色。 “前辈你就这样慢慢的……”莱伊缓缓道：“让我着急，直到心急如焚吧。” 第27章 爱丽丝 言澈在布玛森林中测试技能，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 大约半小时后，他和莱伊返回现实，一同离开训练室，步行回到生活园区。 深夜时间，生活区四下安静，除了个别窗户还亮着，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路灯在砖地上投影出一片片暖光，显得十分静谧。 经过食堂时，莱伊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即，他没有多说什么，随着言澈一路走到宿舍楼下。 言澈一路都在利用耳戴终端查看明天的抽签流程，根本没注意到两人已经走到他的楼下，直到莱伊脚步停下，他才后知后觉看向身后。 随即，言澈看了看四周，反应过来后，颇有些歉意：“抱歉，我没注意，不过你的宿舍楼应该在半路，你怎么和我一起走进来了？” 莱伊道：“太晚了。” 言澈听出潜台词，有些不懂：“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的安全。” 莱伊：“可我需要让自己心安。” 他朝宿舍楼门口抬了抬下巴：“前辈进去吧，明天不是还要起来去抽签吗。” 言澈觉得莱伊把他当成需要被照顾的omega，一时很不愿意，可他看了看浓浓的夜色，还是点点头：“好吧，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莱伊闻言，笑着朝对面挥挥手：“前辈明天见。” 言澈：“明天见。” 夜间微凉的海风中，莱伊目送言澈走进楼内。 继而，他慢悠悠顺着原路，走回到刚刚路过的食堂。 食堂中灯火通明，灯光从玻璃窗中射出，照亮着周围的花坛。 莱伊推开玻璃门，清脆的铃铛声过后，他迈步走进食堂内。 深夜的食堂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新风系统运行的细微响动，莱伊走到点餐机边，按照上午刚刚学会的方法，点了两份蛋包饭套餐，选了打包带走。 继而，他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静静等待起来。 第50章 不多时，一位侍者打扮的人，从吧台后的厨房走出来，手上托盘里装着一份堂食的蛋包饭和玉米浓汤。 来人走到莱伊身边，将盘子和汤碗放下，神情颇为怨念：“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已经快三点了，我等了你将近四个小时。” 莱伊听着熟悉的碎念，看了看面前的盘子，抬头看向希洛尔：“我不是故意的，训练刚结束。” “训练？”希洛尔：“我刚看见你和言澈一起从食堂门口路过的。” 等了四个小时的希洛尔很是不快：“你居然路过都不进来。” 莱伊无视掉搭档的指控，指了指面前的盘子：“我不是点的外带吗？” 希洛尔：“外带？” 莱伊：“你该庆幸是我，不然就要挨投诉了。还有，我点的是两份。” “你大晚上吃这么多做什么？”希洛尔：“别外带了，就在这吃吧。” 莱伊：“言澈也没吃饭。” 希洛尔：“……” 希洛尔特工看向搭档，一脸一言难尽。 他有点不明白，是alpha都这么恋爱脑，还是就莱伊一人这样。 希洛尔把盘子重新放回托盘，跺着脚走回后厨。 不多时，他拿着两个打包的纸袋出来。 希洛尔看似随意，将纸袋递给莱伊。 可就在两人手部交叠的瞬间，他忽而低声道：“芙莉达发来的新任务，联络用的新终端我放在袋子里了，目标资料在终端里。” 莱伊微怔一瞬，继而从希洛尔手中接过袋子：“好。” 希洛尔好心道：“别弄错了，给言澈送去了。” 莱伊点点头，又问道：“上午那个人是谁？” “一直潜伏在黑暗森林管局的同僚。” 希洛尔道：“他已经在岛上生活许多年了。” 莱伊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实在没想到，在黑暗森林管局里也有同僚。 他开始觉得这里好像没那么简单，芙莉达这么痛快放他过来，也可能压根就是故意的。 莱伊越想越觉得麻烦：“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在这好好度个假。” 希洛尔笑着拍了拍莱伊的肩膀：“我在食堂上夜班，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你有事可以来这里找我，当然，用新终端联系我也可以。” 莱伊：“我住在哪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希洛尔迷之显摆：“桑赫斯坦休息区最外侧一栋三层312房。” 莱伊点点头，从椅子上起身。 他朝门口走去：“那等我看过资料，想好怎么做，再联系你。” 莱伊离开食堂，重新披上月色。 深夜的海岛，海风带上一点寒凉，浪声此起彼伏，又因十分遥远，听起来并不清晰。 他重新走回言澈楼下，看着整栋小楼中唯一一扇亮着的二层窗户，迈步走进小楼。 莱伊来到二层，凭着记忆中的方位，顺利在走廊中找到言澈的房间，通过队内联络应用，给言澈发消息。 不多时，言澈打开房门。 安静中，言澈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视线下移后，看见自己门口摆着的外卖纸袋。 与此同时，莱伊已经慢悠悠走出宿舍楼。 他一边朝自己宿舍走去，一边从袋子里拿出新终端，佩戴在耳后。 他查阅新终端的资料夹，找到暗杀目标的资料。 “爱丽丝卡佩，帝国s级要犯。” “曾于十八年前，在各地边境地区创立邪教，敛财害命。后在卡洛尔施行绑架案、杀害一名贵族儿童，潜逃至南部边境后，在附近海岸失去踪迹。” 资料中详细记载了有关当年几桩案件的情形，路灯下，莱伊望着终端投影在身前的信息，看到绑架案中的受害者名称，脚步忽而停下。 无人的深夜间，莱伊瞳孔微缩，感受着漫身凉意，连呼吸也一同停下。 莱伊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他觉醒异能的第二天，他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 蓝色荧光的悬浮窗口中，显示着属于那个男孩的名字。 “亚伯史密斯。” 幽暗中，莱伊双手操控指端，重新翻到最上，重新看向暗杀目标的名字。 莱伊双眼微眯，透出一抹尖锐。 芙莉达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绑架案与他的关系。 那芙莉达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曾经绑架了他和朋友的恶魔，就在黑暗森林管局的？ 夜色森然，笼罩在原本温馨的宿舍区中。 可莱伊不知道，也许在那些没有光亮照应的角落中，正藏着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在静静打量着他。 不远处的尖顶教堂，在月光中被映照成一片苍白色。 教堂的门微微半敞，露着一道可以吞噬人影的黑暗入口。 莱伊指尖轻动，关上终端投射出的窗口，轻步朝宿舍走去。 - 第二天一早，莱伊被走廊中的喧闹吵醒。 他推开门，见许多人围在三层中央的公共休息区，正在讨论这次的抽签结果。 此次参赛的三十二个国家共会被分为abcd四组，言澈好巧不巧，与几个实力非常强悍的前线帝国一齐抽到同一个小组里。 一人看着分组列表，认真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分组吧。” 另一人指着赛程安排：“明天的对手，是上赛季的第三名。” “哇——这和决赛有什么区别？” 第51章 大屏幕中，随着抽签仪式告一段落，近两个月赛程也确定下来，已经进入采访阶段。 这时，众人身上佩戴的终端忽然一起响起。 莱伊打开窗口，看到言澈发来的全队通知。 “所有人，10:00在昨天的训练室集合。” 顿时，休息室中响起一片哀嚎。 莱伊站在门口，听着众人鬼哭狼嚎，胡乱抓了抓乱翘的头发。 十点整时，莱伊踩点来到训练室。 言澈今天需要和原本的固定队员一起进行模拟赛，分身乏术之下，只能命原本的替补队员带着对应职阶的新人，进地图练习技能释放。 可这样安排，就剩下了唯二两个没有教官带的新人队员。 担任替补暗箱操控者的莱伊和吉尔坐在原位，望着身边的人逐渐离开进入驾驶舱，互相对视了一眼。 吉尔昨天在莱伊那生了一肚子火，坐了一会后，起身走到莱伊身边。 他居高临下，朝坐着的莱伊问道：“打场1v1吗？不过咱们只有两个人，只能靠击杀判断输赢。” 莱伊：“没兴趣。” 吉尔：“你是没兴趣，还是不敢？” 莱伊起身，头也不回，一边朝着玻璃隔断后机械训练室走去，一边道。 “离我远些，我真的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自从他昨夜拿到暗杀目标的资料，心里像坠着一块巨石，实在不想和吉尔这种人纠缠。 吉尔见莱伊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想到昨天的种种，瞬间气上心头。 他看着莱伊离去的背影，双手握了握。 紧接着，房间一侧检测异能指数的窗口忽而发出尖鸣。 吉尔朝莱伊快速跑去，并在即将追上莱伊的瞬间，将手中的拳头挥了出去。 莱伊察觉到异样，在回身的瞬间，用手掌接住吉尔的袭击。 吉尔挥来的拳头如同钢铁一样，坚硬触感落在莱伊的掌中，几乎将他小臂震麻。 莱伊稍稍皱眉，感觉一股无法压下的烦躁从内心涌出。 可他仅在转瞬间，又生生咬牙忍下。 下一秒，莱伊握住掌中的拳头，将吉尔整个人大力拧过。 吉尔上一次在游戏中被莱伊暗杀，连人都没有看清就被强制退出游戏，原本以为莱伊是位专精偷袭的异能者。 此次他虽没有用尽全力，可从没预想莱伊竟然有这么可怖的力量，只用单手便能接下他的攻击。 随着旋转，吉尔肩膀处传来剧痛，整个人随着力道翻倒在地，引来无数目光。 不远处驾驶舱附近还未进入游戏的众人纷纷朝这边看来，只见莱伊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微微撤身，像是生怕被滚在地上挣扎的吉尔碰到丝毫。 随即，莱伊十分好心，微微弯腰，问道：“你吓了我一跳，没事吧？” 他微垂眼帘，在一个众人无法看到的角度中，眼中一片浓烈的危险。 莱伊：“你怎么能随便用异能袭击人？我要是没控制住，像之前在游戏里那样不小心杀了你，可怎么办好？” 第28章 禁闭室 随着异能检测的锐鸣传入前线小组队员耳中，言澈暂停刚刚开始的模拟赛，从驾驶舱中起身。 他看向莱伊和吉尔，听莱伊和吉尔阐述了事情经过，一张好看的脸紧紧绷起。 言澈微微侧身，朝一名老队员道：“先送吉尔去医院。” 继而，他看向莱伊。 莱伊一言不发，更没说一句辩解，只静静站在那，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片刻后，言澈开口道。 “莱伊温彻斯特，关十二小时禁闭。” 人群闻言，纷纷发出几声议论。 那名老队员觉得言澈有些过于严苛，开口道：“是吉尔先动手的，也是吉尔发动了异能，和那位选手无关。” 言澈面色铁青，低头看着地上不停呻吟的吉尔。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知道以莱伊的能力，若只想化解吉尔的攻击，完全不用把人伤成这样。 眼看那名老队员还要说些什么，莱伊忽而开口，对老队员道：“不，是我的错，我去禁闭室。” 莱伊看向言澈，话中既没有不服，更没有埋怨，他只淡淡道：“抱歉，指挥官。” 言澈听着莱伊的话，眉间露出一点细不可查的错愕。 继而，他转过身去，留下一句：“禁闭室在地下二层，刷终端记录，我晚上会看。” 说着，言澈返回驾驶舱。 莱伊看着言澈的背影一步步走远，只稍稍停顿片刻，和搀扶起吉尔的老队员一起走出训练室。 全息模拟中心的走廊到处都是一片冷色，白炽光带着漠然的肃穆。 在老队员的指引下，莱伊坐上通往地下的电梯。 电梯来到地下二层，电梯门幽幽打开的那一刻，莱伊看向门外昏暗的走廊。 整个地下二层看起来比起楼上阴暗许多，仿佛连天花板都低了不少，带着一股压迫。 莱伊按着老队员对他说的路线，一路走到禁闭室门口。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坐在禁闭室入口处的小隔间内，见到有人来，缓缓探身，用浑浊的双眼，将莱伊上下打量一番。 继而，老人像是因为年岁太大，看了莱伊良久，才终于缓缓开口。 老人：“你是……新来的？” 莱伊：“嗯。” 第52章 老人停顿片刻，缓缓抬手，朝内里更加昏暗的走廊指了指。 “自己选一间，刷终端进去吧。” 莱伊闻言，朝老人点点头，走入那片幽暗。 整间禁闭室有数十个房间，分布在窄小的过道两侧。 莱伊一路往里，走到最深处，在铁门外侧的感应器上刷过终端后，铁门应声而开。 莱伊在终端呼出的面板上给自己设定好禁闭时间，可谓顺从至极。 随即，他抬脚迈入禁闭室内。 - 言澈等人的模拟赛十分顺利，十八枚碎片仅仅交由两名破译者寻找，与占塔同时进行，伴随无数次集火与冲突，直到游戏结束，只用了十个小时的时间。 虽说模拟赛的对手是其他帝国的第二编队，但他所有队员状态在线，几乎是碾压获胜。 从驾驶舱出来时，言澈下意识看了看时间。 随后，他与小队成员在隔壁的小会议室草草复盘后，嘱咐众人早些回去休息，很快将众人解散。 这时，他突然发现他的终端好像落在驾舱里，只能返回到训练室寻找。 训练室内，几名老队员带新人的训练也接近结尾，还没离开的队员正在两两商量要去哪里吃饭。 几名因为异能不凡，又出身尊贵的新队员站在驾驶舱一旁，一边查看今天的战绩，一边闲聊，丝毫没有注意到言澈回来。 “昨天我与吉尔在食堂碰到莱伊和队友，吉尔就惹过一次事了。” “像莱伊那样的平民，被欺负了都不能还手，好可怜。” “你看到他认错的样子了吗，要是换做我，绝不可能说是自己错了。” “平民就是这样啦，不然祖父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拼命上战场。” 言澈听着听着，脚步渐渐停下。 一人察觉到言澈的身影，连忙叫停正在说话的人。 几人似乎也意识到在背地里说这些不好，与言澈问过好后，从他身旁匆匆离开。 言澈站在原地，长达十小时的对战没让他有一点疲累，此时反而轻轻呼出一口气，继而一手抬起，轻轻捏了捏眉心。 - 禁闭室十分狭小，除去更为局促的洗手间外，整个房间只有一只硬硬的木椅子，和一张连翻身都费劲的木板床。 莱伊坐在床边，身体微弓，在昏暗中坐了整整十个小时。 他在漫长的时间里，感觉自己内心的焦躁一点点被黑暗吞噬，眼前的狭小房间与某些回忆重叠，渐渐蔓延出一股莫大的窒息感。 继而，在他陷入混乱前，他突然听见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的门外。 随着门上的小窗口被打开，一道人声从外面传来。 “莱伊。” 莱伊微微讶异，抬头看向房门。 门外走廊上的暗光，通过那扇小窗口照进屋内，在地上描出一小片光亮。 莱伊的嗓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进水，微微沙哑。 “前辈？” 房门外，言澈双手抱臂，轻轻靠在门上。 言澈一时没说话，莱伊等了半晌，问道：“你怎么来了？” 言澈：“昨天你和吉尔在食堂发生了什么？” 莱伊顿了顿，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言澈：“听到别人说的，不过还是想听听你怎么说。” 莱伊：“其实也没什么，吉尔记恨之前淘汰赛被我击杀的事，随口嘲讽我是平民，我回了一句嘴，他有些生气。但什么也没发生，很快就被食堂的侍者制止了。” 言澈闻言，眉头稍稍皱了皱。 片刻后，他嗓音平缓，开口道：“在黑暗森林管局，贵族和平民没有区别。在战争游戏里，更是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 屋内的莱伊闻言，双唇浅浅开合，问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在告诉你这里的认知而已。”言澈说着，微微皱眉：“你是觉得，我对你的惩罚过于严重了吗？” 莱伊：“我没有这么觉得。” 言澈：“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为什么不辩解？” 莱伊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说过了，是我的错。” 言澈从门上微微起身，看向禁闭室内。 屋中，莱伊坐在床边，头微微垂着，看起来满身昏暗。 莱伊解释道：“你不用因为知道吉尔讽刺我是平民，就改变你原本的看法，的确是我反击过重，才造成这样的后果。” 他的声音极低，带着一点疑惑：“我……明明最讨厌自相残杀的。” 言澈听着莱伊话中的低沉，一时十分不解。 “为什么说，最讨厌自相残杀。” 莱伊听到言澈的问题，几乎想也没想，便拒绝道：“关于这个，我不想说，你也不会想要知道的。” 话音未落间，言澈听着莱伊的话，在门外微微怔住。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莱伊的推拒。 微楞过后，言澈眉心微微蹙起。 他沉声开口，嗓音十分清朗。 “莱伊，你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就不要摆出这幅样子来。” 莱伊闻言，手心微握。 言澈：“做错事情，就老实受罚。等你从这个房门走出来后，这件事情就结束了。我不管你从前经历过什么，可你现在这幅样子，就算无止境的陷在谷底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第53章 莱伊的呼吸重了一瞬，开口问道：“那你现在下来找我，又是想做什么？” 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有个问题，有点在意。” “如果是关于我和吉尔的矛盾。”莱伊道：“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言澈：“不光是这个。” 言澈说着，神情有些不自然，声音也莫名渐渐小了些。 “我就是想知道，你如果不是因为生气的话，在训练室时，为什么突然叫我指挥官？” 安静下来的禁闭室，弥漫着一股让人难以看懂的模糊不清。 莱伊：“你说什么？” 言澈：“你不是一贯喜欢叫我前辈吗？为什么在我关你禁闭后，突然改喊指挥官了。” 莱伊双唇微微张开，看向小窗口外的言澈时，目光带上十足的不解：“那时当着这么多人，我犯了错，等着受罚，如果再喊你前辈的话，不是故意显露亲近，害你难做吗？如果吉尔因为这个，说你处罚不公，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言澈听着莱伊的答复，表情变得比莱伊更莫名：“难道你认为，我会因为你叫我前辈，就对你从轻处罚？” 莱伊简直要被气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澈：“那从今以后，你都叫我指挥官。” 莱伊：“……” 莱伊：“前辈。” 言澈：“是指挥官。” 莱伊停顿两秒。 他算是看出来了，言澈就是下来气他的。 继而，莱伊目光深邃，唤道。 “言澈。” 他此时嗓音微哑，听上去却比以往的声音更动听些，在喊面前人的名字时，还带着一点深入骨髓的深沉。 莱伊问：“你为什么会在乎一个称呼？” 言澈听着莱伊的声音，指尖在制服上轻轻摩挲，继而道：“没有在乎，只是好奇。” 莱伊：“好奇？” 他缓缓问道：“你有多好奇？有在对战时想快点完成比赛、完成后甚至嫌复盘麻烦、就连电梯下行的速度，也觉得十分缓慢，只一心想快些下来见到我，好问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此好奇吗？” 他话中揶揄，还有一点终于重新找回的鲜活。 门外的言澈闻言，干脆道：“没有。” 莱伊并没意外，只拉了个长音：“哦……” 言澈双手微晃，像是一时没想好放哪里，随手调了调原本就很合适的耳戴终端。 待他调完终端，开口道：“你的禁闭还有一个半小时。” 莱伊听出话外音：“你要先回去了吗？” 言澈：“我想问的都问完了，回去了。” 莱伊：“你的第一场比赛就在明天一早吧？” “嗯。”言澈道：“按照惯例，明天你们要通过终端进到观赛视角实时观看。” 莱伊：“我听他们说，你明天的对手好像很厉害。” 言澈面无表情：“不厉害。” 莱伊看着言澈这幅样子，话中重新带上一点笑意。 “既然不厉害，你就再陪我待一会吧。”他眼中笑意，带着一点柔软的痕迹：“其实，我不是很擅长，一个人待在这么黑的地方。” 言澈：“你怕黑？” “也不是怕黑。”莱伊缓缓道：“就是，有点怕一个人。” 言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重新转身，背靠回门上。 他想了想，清冷的神情中带着一点温度，开口道：“那我们就再说一说，之前在卡洛尔时没有讨论完的，那些攻塔战术吧。” 第29章 遇袭 清晨的孤岛沐浴在一片阳光中，海面波光粼粼，看起来优雅又灿烂。 平日举办战争游戏的专业比赛场坐落于高塔办公区正前方，金属与玻璃互相结合的穹顶外壳在阳光中熠熠生辉，人流进进出出，十分喧闹。 十点整，随着开赛的播报在孤岛上空响起，言澈等人进入游戏地图。 这场比赛是本赛季的第一场比赛，也是游戏全面更新后的第一场正式比赛，比平日受到更多关注。 除场上的两队以外，其余各队几乎集体到场，围坐在各自的推演室中，准备看今天的比赛双方都会如何应对。 随着开场，游戏地图中，众人睁开双眼，来到一片高原地区。 整片区域离高峰雪线极近，气候颇为寒冷。 本场游戏双方人数限定为十五人，各职阶人数可由各队指挥官自由配置。 言澈根据有关新地图的各方情报，变更了以往的标准队伍，扩充了一名医者和一名守塔者，减去了原本掌握索敌技能的奇袭者。 与此同时，观赛室内，莱伊正在和一众替补队员一起看实时转播。 众人早听闻麦勒帝国的指挥官十分擅长突袭，只见那人将小队内的奇袭者分成三队，分别潜入密不透风的高原森林，去找言澈队伍中的成员。 不难看出，麦勒帝国一定是朝着言澈队伍中唯二的破译者去了。 而另一边，言澈料到对方会率先对他的破译者下手，却故意将所有人调离破译者身边，任两人分头独自在林中寻找，想将目标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莱伊托着腮将那两名破译者仔细看过，发现两人长相十分相似，好像是对孪生兄弟。 他觉得言澈的想法好是好，只是这样一来，如果两名破译者被对方找到，大概会九死一生。 第54章 眼看言澈的指令并不稳妥，队内却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异议，只根据指示，分毫不差的朝着各自目标前行。 随着数十道人影在林间一点点铺开，博弈正式拉开帷幕。 密林正中，言澈独自一人来到一处高塔下。 高原云杉的清冽正中，他静静施展异能。 光雾由他脚下显现，顷刻朝着四面八方的林中蔓去。 一道道冷色光雾反射着晴日，光棱幻化出七彩碎光，在林中渐渐铺开，取代掉原有的林雾。 观赛室内，一名此次没有上场的老队员微微讶异。 “言哥居然一上来就开了全局异能……” 有新人好奇：“指挥官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老队员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答道：“你可以解成，他能创造出一些幻象，来迷惑敌人的行动。” 莱伊听着几人讨论，知道这个说法并不正确，却没有开口纠正。 他只看着言澈从容不迫在云杉林中一步步布局、一次次下达指令的样子，又见言澈有条不紊将异能完美运用，在那些追杀破译者的敌人面前创造出无数个陷阱梦境，神情渐渐变得专注。 莱伊觉得，他一时很难将实况画面里那个说一不二的指挥官，与昨天在禁闭室中陪他的言澈联系在一起。 不多时，开场仅仅不到半小时。 众人眼看言澈仅凭自己一人，便将对方被誉为“荣耀利刃”的几名奇袭者接连愚弄，在这段时间里，己方两名单独行动的破译者，已经分别拿到一枚碎片。 对手奇袭者的索敌技能几次三番被干扰，脚步几经牵绊，根本无法接近两名破译者。 莱伊看着那些在林中打转的选手，露出一点笑意来。 他自认很了解言澈的异能，所以他十分清楚，言澈的异能有多难对付。 若只是一些可以迷惑敌人行动的幻象，其实并不能被评为s级异能。 言澈真正的异能，严谨来说，应当是悄无声息的「造梦」。 由他人创造的假象，很容易被识破。 可若是自己造出的假象，几乎没有人能应对。 就算对手掌握着一些关于言澈的情报，能破除眼前的一两个陷阱，可若进一步陷入自我怀疑，对眼前的一些都充满不确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是陷入一场根本无法逃脱的迷雾。 眼看两只奇袭者小队渐渐偏离区域，已然有些分不清指挥官原本规划好的范围和路线，各演练室一时议论纷纷。 言澈被誉为战争游戏开展以来最好的指挥官，是因为除去游戏特定的获胜方式之外，仅靠他一个人，就足以对付一支队伍。 一个小时后，言澈的两名破译者再度获得三枚标本碎片。 两人的标本探查和破译获取，几乎是对手速度的两倍。 而言澈的一支守塔小队，在与对手于塔下交手后，也已经占领了整个视野最上的高塔安全区。 日光最好的正午时分，莱伊突然从位子上站起。 他摘下头戴终端，停止观看比赛，一路走到门口处。 门边的助手很奇怪他为什么要离开，莱伊脸上带着一点痛苦，和善解释道：“我从早上起来就有些头疼，慢慢难受得越来越厉害，现在实在是无法忍受了，需要去一趟医疗中心。” “天呐。”助手惊道：“我马上送你过去，你还能走吗？” 莱伊闻言，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我还能走。其他选手都在这里观赛，更需要助手记录，你留在这里继续工作吧，我自己过去就好。” 助手十分体贴：“你确认一个人可以吗？” “确认。”莱伊从一脸痛苦的表情中，挤出一点笑意：“我只是头疼，还没有出现头晕的症状，可以自己过去的，你不用担心。” 助手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会看情况，联系其他人到医疗中心去看你。” 莱伊：“好的，麻烦你了。” 说着，他转身走出观赛室。 莱伊觉得，在昨天所有和言澈的对话中，言澈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 那时言澈对他说。 “可你现在这幅样子，就算无止境的陷在谷底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他的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蜷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杀的小男孩了。 莱伊一路走到食堂背面的幽暗小巷。 小巷中，杂物胡乱堆放间，那名前天帮莱伊解过围的侍者正等在里面。 他仍然穿着整洁的应侍者西服，看起来与旁人没有丝毫不同，此时手上捏着一根烟，像是工作到一半，出来偷个懒。 只不过，这一次，莱伊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十足的探知。 安静中，莱伊没有会这道目光，只问道：“希洛尔说你是暗杀小组的同僚，可他没说你是我的同僚，还是他的同僚。”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道：“我应该算是你的同僚，只是我在这里没有搭档，情报的事也只能靠自己。” 莱伊闻言，抬眼将男人同样看过。 男人长相普通，看起来很是温和，眉眼中已经显出一些岁月痕迹。 这样一张脸，很难让人想象，他也是个取过无数人性命的暗杀者。 莱伊：“既然如此，芙莉达为什么要特意等我来这里，将爱丽丝的暗杀任务交给我？” “你误会了一件事。”男人道：“芙莉达不是特意等你来这里，而是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送人来这里杀了爱丽丝。只是黑暗森林管局太难潜入了，这么多年以来，你是第一个。” 第55章 莱伊听出男人话中的深意，问道：“以你的能力，杀不掉爱丽丝吗？” 男人失笑：“其实，你也不一定能杀掉她。” 莱伊瞬时皱眉，继而淡淡开口：“我昨夜来找希洛尔时，他说有关爱丽丝所在的具体情报，你要亲口告诉我。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了。” 男人闻言，微微敛目。 继而，男人缓缓道：“关于这一点，老实说，我并没有确切的情报。” 莱伊愕然：“什么？！” 男人：“目前我锁定了几个目标，但还没有最终确定。” 莱伊：“没有确定？” 男人：“爱丽丝逃了十八年，在整个帝国中杳无音讯，你以为他的行踪会那么好找？” 莱伊面无表情：“那你有几个怀疑目标？” “目前没有完全排除的，还有三个。” “这三个都是什么人？” 男人将现有情报认真道来：“第一个是一位别国选手，那人与你在预选赛中的表现有几分相似，很喜欢通过击杀对手取胜，据说原本是一名杀人犯，但因为异能出众，被帝国赦免死罪，放逐到黑暗森林管局来进行战争游戏。第二个，是一位在海岸灯塔工作的巡查员，那是一位异教徒，为了追求永生，一把火烧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自己却烈火中侥幸逃生，又在烧伤治愈后畏惧死亡，就这样苟活了下来。” “至于第三个……”男人顿了顿，继续道：“是黑暗森林管局中一名高层长官，他利用职务之便，在岛上做了不少不能见光的事，但我怀疑，其实真正的长官已经死了，现在冒名顶替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爱丽丝。” 莱伊：“有这几个人的照片吗？我见过爱丽丝的脸，我能认出她。” 男人摇摇头：“我也能认出爱丽丝的脸，可这里没有那样一张脸。她也许是易了容，又或许是已经彻底整过容了。” 莱伊闻言，神情晦暗，唇边倒是笑起：“既然如此，那就都杀了。” 昏暗小巷内，换风系统的室外机正在沉闷作响。 男人微怔，看向面前的白发青年。 莱伊：“那不是杀人犯、邪教徒、和作恶长官吗？既然如此，都杀了就是了。” 男人：“……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里如此随心所欲。” “可你不是我。”莱伊轻笑：“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既然你没有证据证明谁是爱丽丝，又是怎么确定，爱丽丝就在这座岛上？” 男人嗓音微沉：“三个月前，我从对外基站的信息流中，截取到了爱丽丝发给一个人的信件。” 莱伊：“信件？什么内容？” 男人表情微妙：“信件内容我不能告诉你，这是帝国机密，连芙莉达也无权得知。不过……关于收件人，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莱伊：“谁？” 男人注视着莱伊的脸，平静道。 “威尔斯亲王。” - 游戏领域中，言澈一边听着队员汇报点位，一边慢慢察觉出一点不对。 他渐渐发觉，麦勒帝国这局游戏配备的奇袭者数量……似乎有些太多了。 奇袭者作为唯一拥有战斗力加成的职阶，相应的，在标本获取上毫无优势，更没有对塔技能。 麦勒帝国配置这样一支队伍，应当是想通过全员击杀来获取游戏胜利。 就在这时，劳狄斯突然在队内语音中开口。 “队长，你是在云杉林中的三号高塔附近吗？” 言澈微微讶异，不知道劳狄斯为何会知道他的所在地。 继而，他快速道：“是，没错。” 劳狄斯：“有三队人朝你那去了……他们的目标，好像不是破译者。” 就在劳狄斯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箭光擦着言澈的脸颊，直直射入他身后的云杉树干。 几滴血珠随着冲力飞溅而出，伤口顿时涌出赤红，一路朝下巴蔓延而去。 - 宿舍园区中，莱伊告别男人，步行返回比赛场。 在路过一条街巷时，一道红色射线与日光相融，变得极难分辨。 下一秒，经过消音的射击声从街巷中响起。 子弹破空而来，纹丝不差，朝着莱伊的眉角。 第30章 杀手的职业美学 云杉之中，梦境光雾被几道劲风驱散出一片缺口，从上往下看去，像是在一团云雾中撕开一道口子。 言澈一边在林中奔跑，一边在语音中飞快对佯攻小队道：“山麓处的佯攻怎么样了？” 一人声音微喘：“对手突然收手，隐蔽起行踪离开了，我们正在追。” 言澈闻言，认真道：“停止追击，到e1至e5地区，看能不能找到对面的破译者，如果找到，马上抢夺对面手中的标本碎片。茉莉，一个人到地图最北面的溪流汇聚处，那有间木屋，你在里面等我。” 茉莉：“好的，我这就过去。” 言澈一边说，一边在跃过一片林中碎石。 他知道自己被对手的索敌技能完全锁定，仅靠异能，已经无法逃出追击。 与此同时，一名守塔人从已经占领成功的一号高塔发来消息：“队长，对手突然放弃夺塔，离开了这里……我看，好像是朝云杉林的方向去了。” 言澈闻言皱眉：“几个人？” “三个。”队友道：“两名守塔人，一名奇袭者。” 第56章 高原地区空气凛冽，涌进言澈因奔跑不断喘息的口中。 寒凉没入体内，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然。 “知道了。”言澈道：“既然这样，一号高塔处只留一个人在安全区内，留守人随时准备接应安提，其他两人分头行动，直接去占领另外两座高塔。” “是，指挥官！” 与此同时，一支弓箭瞄着言澈在林中时隐时现的身影，在一个错身间，再次射入言澈面前的树干上。 箭身直直贯穿云杉，留下一道直径近五厘米的贯穿洞口。 言澈看着那只通体铁质的黑色箭身，脚下微微一顿。 在以往的战争游戏中，选手一向没有任何武器，只能靠自身的搏斗能力及异能作战。 而这漆黑箭矢的威力，更不符合人体力量的极限。 他十分了然，此时他身后的袭击者中，一定包括那位获得了暗箱特权的暗箱操控者。 言澈：“劳狄斯。” 劳狄斯回得十分快速：“我已经找到对手指挥官的位置了。” 言澈将对内语音调成单人模式，对劳狄斯道：“我等会应该会先离场，” 劳狄斯略顿了顿，问道：“有几个人在你附近？” “四个。”言澈道：“山麓处和一号高塔的人也过来了，他们加重奇袭者的人数比例，目标不是破译者，而是我。” 奔跑中，言澈干脆下令：“接下来，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行动。” 不料，劳狄斯闻言，却一时没说话。 言澈：“怎么了？” 劳狄斯一反常态，莫名道：“……队长，不按之前说好的行动也可以。” 言澈：“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部的另一处林间，劳狄斯停下脚步，他再次确认过自己的暗箱技能后，回身朝来路走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现在过去找你。” - 午时的宿舍园区，因为选手集体前往比赛场，今日格外安静。 子弹穿过空气，带起一道无声的气旋，眼看要没入皮肤血肉，却突然停在莱伊眉角的一寸之外。 莱伊的脚步同时停下，粉色瞳孔朝着眼尾转去，看向那枚停在空中的尖头子弹。 下一秒，他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他视线正中，正是两栋楼的夹角处，背光的位置十分昏暗。 一道黑影隐在一扇窗中，那人见到莱伊毫发无损，错愕至极，连再开一枪都忘了。 莱伊花了一秒钟时间，看着那些窗户，按自己的暗杀习惯，选了一扇看起来最适合狙击的窗子。 继而，他颇为仔细地想了想，在黑暗森林管局中，到底有谁会想要他的性命。 苦思无果后，异能的波动朝着那扇窗瞬间扑去。 狙击枪落地的声音隔着花坛与过道，显得十分微小。 莱伊闻声迈步，朝楼中走去。 宿舍楼中到处透着生活气息，可此时四下无人，反而显得十分僻静。 他顺着走廊，一路来到那名狙击手所在的小房间。 莱伊站在门口，眼中粉光锐利，看向门内的人。 他还记得刚刚进来时看到的宿舍门牌。 莱伊：“你是麦勒帝国的选手？” 房中，狙击手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只眼中写满意外，不知道莱伊为什么能这么快定位到自己，并操控异能控制住自己。 莱伊像是看出眼前人在想什么，好心解答道：“你选的位置不好。” 他默默走到一边的圆椅上坐下：“如果我是你，会在选在隔壁房间。” 狙击手稍稍疑惑，问道：“为什么？” 莱伊：“因为我不喜欢那间房的窗户颜色。” 他说着，微笑问道：“怎么，难道你的情报里没有这一条吗？” 狙击手察觉到莱伊在戏弄他，轻轻咬了咬牙。 莱伊看向房间四周，看起来十分轻松：“你是选手吗？为什么要杀我？” 狙击手：“是，至于为什么要杀你……你不需要知道。” 莱伊闻言，很不满意：“你若要杀我，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为什么。我的直属长官说过，让死者不带困惑的离开，是最好的送行，也是我们这一行里，每个杀手都应该恪守的职业美学。” 狙击手露出一丝困惑申请：“我们这一行？” 莱伊没对面的问题，只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神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随即，他像是安慰自己：“算了，等下再洗手吧。” 他从圆椅上站起，朝着男人走去。 狙击手察觉到莱伊身上的刺骨危险，还来不及细想，只见莱伊拿起地上的狙击枪，双目不由自主睁大。 狙击手：“你要做什么？” 莱伊：“做你刚刚要对我做的事。” 狙击：“你果然不是一名普通的选手，你也是……杀手？” 莱伊双眼微眯，尽职尽责地完成他的职业美学，顺从道：“在这里，我真的是一名普通选手，是通过预选赛一场场选拔来的。” 狙击手有些失控，声音稍大：“你刚刚说我们这一行！” 莱伊歪了歪头，严谨道：“那算是副业吧，赚点钱，以后好养家。” 狙击手一声冷笑：“养家？你指的是谁？” 莱伊看着狙击手嘴边的笑意，神情忽而一冷。 第57章 他看了看手里的狙击枪，轻轻颠了颠，举起枪身，对向那名狙击手的眉角。 莱伊自说自话道：“用狙击枪在这么近的距离杀人，看上去好像有些滑稽啊。” 不过他也像是仅仅随口抱怨一句，手指微动间，没有任何犹疑。 就在这时，眼看莱伊真的开枪，一人突然从桌下的视觉死角内窜出。 那人抄起手上一旁的木椅，朝莱伊脑后重重砸去。 木椅重重撞击在莱伊脑后，发出一声猛烈巨响。 下一秒，莱伊应声倒地，与碎裂的木椅一同倒向角落。 同时，他的异能在瞬间解除。 狙击手恢复行动，自莱伊倒下的方向一把抢过枪身。 莱伊倒在一片断裂的木块中，瞬间一动不动。 突然动手的人看向狙击手，示意他趁现在，马上开枪。 狙击手看着莱伊倒下的身影，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 这人方才是怎么说的来着？ 杀手的职业美学？ 那人看着莱伊失去意识的身体，双臂架枪间，轻笑道：“等你死了，见到上主，要怪就怪……你染指了万万不该肖想的人吧。” 说着，他也同样觉得在这么近的距离用狙击枪杀人有些滑稽，刚刚动念，想要不要换用刀解决莱伊的生命…… 就在这时，他却突然突然停下动作，露出一道惊恐表情。 一片安静中，那名同伴见狙击手久久不动，刚要开口询问，只见地上的人影缓缓坐起。 本该失去意识的莱伊坐起身来，抬手拨了拨头发，将里面的木头碎屑抖干净，抬头看向两人。 两道目光中，他静静问道：“什么叫，我染指了万万不该肖想的人？……你们说的，是言澈吗？” 那名狙击手：“你……” “啊。”莱伊道：“还没忘记认可你，果然按照我的话，遵守了杀手的美德。” 粉瞳之下，他的笑容十分刺眼：“你以为我察觉不出来，这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吗？骗你说实话而已，还没感谢你的配合。” 狙击手被人戏弄至此，眼中充满恨意。 莱伊：“为什么我不能染指言澈？” 狙击手一言不发。 莱伊忆及往事，严谨道：“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有资格染指他了。” 狙击手闻言，眼中一片愤怒：“言澈是属于教皇的！” “果然。”莱伊道：“你们是威尔斯派来的，是不是？” - 高原林间，西北木屋正前。 言澈带着人在林间转了半晌，最终终于避无可避，被几人合围逼出林间。 林外一片广阔，任何掩体都没有，言澈的身体暴露弓箭射程之内，正在一步步后退。 他面对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九名奇袭者，和一名暗箱操控者，脑中飞快计算。 对面的暗箱操控者眼中带笑，手中拿着巨型弓矢，看向言澈的身影。 “言指挥官，我们又见面了，上赛季你我之间的最后一场比赛，你还记得吗？” 清澈见底的消息一旁，言澈神情不解，细细回想。 对面：“那时我全队只剩我一个人，我曾放我一条生路，要我自己投降。” 言澈闻言，记起了眼前的人：“你是那天那位，因原指挥官突然重病，被临时换上场的新指挥官？” “没错。”那人道：“那天之后我去找你，想送你一束麦勒帝国特有的海岛鲜花，你却连看都没看，让我在宿舍区丢尽脸面。” 那人双手用力，紧紧握住手上的箭矢，凝望着言澈的脸：“若你知道有今天……会不会后悔，当时应该收下我的花？” 言澈微微皱眉，将上赛季末发生的事一一想过。 继而，他开口问道：“那时，有发生过这种事吗？” 对面闻言，露出一道癫狂的笑意：“你不记得了？你竟然不记得了！？” 盛怒的男人一声令下，身边的奇袭者同时打开战斗数值加成状态。 高原晴空之下，那人看向言澈：“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神情阴暗，莫名道：“不过，你要知道……这也是那位殿下托我，给你的一点教训。” 第31章 s级omega 高峰雪线就在不远处的溪流上游，看起来十分接近，却在地图光墙的另一端，让人无法靠近。 冷冽的空气中，言澈一贯冷漠的眼角，突然细细露出一点笑意。 言澈：“原来如此。” 下一秒，众人目光所及中，一道暖光从言澈身后的小屋中传来，将言澈渐渐包裹。 他脸颊上的擦伤在暖光中瞬间愈合，眼中密布光亮。 他看着对面数人，平静道：“既然是这样，那这场比赛的胜利，我就收下了。” 一名奇袭者此前趁两人说话，潜伏到言澈身后，此时突然行动，朝着言澈的背影袭去。 同一时间，箭矢作为应答，朝着言澈的肩窝飞去。 那人特意没有选择瞄准言澈的致命部位，是打算遵从命令，让言澈受些折磨。 在全息游戏中，系统会模拟出与现实一模一样的痛感，却又不会真正伤害身体半分。 言澈在察觉到箭矢方向的瞬间，眼中密布寒霜。 他在威尔斯身边数年，那些年幼的日日夜夜中，他挨过许多名为教训的毒打。 一开始，威尔斯只将他当做护卫培养，将人直接扔到了地下训练营。 第58章 训练营中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孤儿，若在训练时有一点错处，名为“教训”的鞭子便会落到身体裸露的皮肤上，红痕瞬间显现，沁着点点血色。 那样充满折磨的日子，他和同样年幼的劳狄斯，就在几乎不见天日的地下暗室中，这样渡过了两年的时间。 直到他与劳狄斯分别分化出异能，才从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重返人间。 而随着他的异能运用越发纯熟，威尔斯终于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可正因如此，越发苦难的训练和折磨，披着“变强”的美好外皮，在他的生活中越来越多。 但他除了忍耐、坚持，也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 时间被艰难拉长，年仅十五岁的言澈终于被选为威尔斯的亲卫，从那些教官手中解脱。 再也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实力面前，再教训他一丝一毫。 在与威尔斯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中，威尔斯的亲和与友善，还有超乎言澈想象的关照，让言澈从初时的无所适从，渐渐变得十分依赖。 他甚至都忘了，就是眼前的人将他送进地下训练营，又给他安排了那些年复一日的非人折磨，直到今天，才允许他站在身边。 在言澈担任护卫期间，威尔斯一度遭人暗杀。 言澈几乎想也没想，挡在威尔斯面前，替威尔斯一连中了六枪。 言澈还记得那天醒来后，威尔斯坐在他床边，望着他的眼神。 威尔斯眼中的温柔，几乎与那天的晨光化为一体。 那是言澈第一次保护了想保护的人，更重要的是，那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的承诺。 威尔斯说，会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言澈在这句话中迷失，心中对于威尔斯的尊崇，几乎化为信仰。 可好景不长，言澈刚从濒死归来不久，就迎来了成年前的分化。 他在接连不退的高热中分化为omega，训练多年的身体机能在高温中不断退化，仅仅几天时间，几乎所剩无几。 众人一时始料未及，也包括言澈。 当他能下床后，他在一日上午撑着消瘦无比的身影，来到威尔斯的房间。 侍者告知他威尔斯近日不在府邸，正在港口城市展开贸易活动。 那时的走廊中，他与一位在近日刚刚服侍过亲王的漂亮omega迎面遇上。 那名omega将言澈当做假想敌，看着言澈失神的模样，口中含笑，嗤笑问道。 “你是护卫？” “就凭你，能保护谁？” 绝望如同冬日枯萎的花朵一样，信息素中暗含的山茶冷香，宛如一个残忍的笑话。 言澈将自己关在房中，一连数日没有走出。 直到威尔斯归来后，闯进言澈一片漆黑的房间。 那是言澈第一次感受到属于他人的拥抱，他的身体用不上丝毫力气，只能被迫感受着威尔斯的每一道呼吸与心跳。 没有丝毫星光的夜晚中，威尔斯低声轻哄，对言澈说了无数遍不必担心，还告诉他。 “言澈，你是最特别的。” 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言澈在整个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刻，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足以够他献出整颗心，交予面前这个他其实根本不了解的男人。 言澈一连卧床数月，终于恢复健康。 那一年，威尔斯将整体边境贸易与港口贸易结合，联合了掌握着二十三座群岛的麦勒帝国，几乎握住了桑赫斯坦整个南部边境。 威尔斯在一日午后，拿着一张桑赫斯坦帝国军校的录入通知书，走到言澈的房间， 他将脸上的野心收敛极好，只像往日一样对言澈道：“你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 言澈伏在案前，冷蓝色的眼中，爱意在暗处逾渐滚烫。 威尔斯轻轻将文件放在桌上：“等你过完生日，你愿意为了我，远去卡洛尔，进入帝国军校学习吗？” 接过通知书的瞬间，言澈几乎没有任何犹疑。 他觉得无论威尔斯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可化名在卡洛尔上学的日子并不好过，言澈需要伪装成beta，一点信息素都不能散发出去。 他耳后的腺体常年被贴片覆盖，由于信息素无法释放，经常闷痛异常，偶尔还会发炎溃烂。 各类抑制剂胶囊成了他的家常便饭，身体在复杂药物的作用下，变得越来越孱弱。 渐渐，当他的身体产生抗药性后，注射型抑制剂成了唯一的解决办法。 帝国omega地位低下，贵族掌握着各类顶尖资源，自然不必多说，可对于平民而言，用于抑制omega发情的便携注射器已经多年没有更新换代，针头粗大异常，每次注射后，都会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个个愈合缓慢的针孔。 除了身体不适，随着时间推移一同随之而来的，还有来自身边人每每提到omega时，眼中流露出的轻慢与蔑视。 在这样的环境中，言澈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冷漠。 他不怎么与同学说话，也没人会关心一个各门成绩都很普通的beta学员。 他这样渡过了四年，每一个煎熬的瞬间，都是靠想着远在南方边境的威尔斯，这样一点点熬过来的。 四年后，他本以为可以顺利毕业返回边境，重新回到威尔斯和其他人身边。 却没想到在毕业前夕，他突然收到威尔斯即将前来卡洛尔的消息。 第59章 而威尔斯前来王城的原因，是亲王殿下即将和塔拉群岛的公主成婚，要在王城举行婚礼。 言澈马上毕业，有关战备的毕业论文早在月前完成。 他第一次偷跑出军校，来到城中的亲王府邸找威尔斯，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威尔斯拒绝见他，只让人给他带话，要他立刻返回学校。 那日，言澈拖着单薄的身体，站在卡洛尔冬日的街头，从黄昏站到深夜。 继而，他通过异能，迷惑过所有护卫后，翻进了威尔斯的宅邸。 深夜时分，他站在书房门外，听见书房中传来谈话的声音。 即使时隔四年，威尔斯的声音对他来说，仍然熟悉无比。 可那些断断续续的话，却叫他有些听不明白。 “现在坎贝尔家族和莱西家族都正在为家中的alpha少爷挑选合适的omega，我特意把言澈送到军校，这么多年，正好他马上就要毕业了，在贵族眼中，这样漂亮又有见识的omega，可是十分抢手的人选。” “只是昨日上主也传来消息，说已经决定，选言澈做「夏娃」。” “可我左思右想，总觉得无论如何，都有些舍不得。他可不是普通omega，是肯为我死的人。像这样的棋子，我还想放在身边，再留一留。” “我当然非常喜欢他，我想没有alpha，能在他面前控制得住自己的心。” “只是可惜，我不是那些需要传承的家族，我需要更多更大的势力，可他只是个普通平民，除去异能，若说特别之处，就只有特别好骗。” 言澈听着房内的话，任夜色将他一点点掩埋，眼中一片讶异。 很快，他被监控发现，在威尔斯的震怒下，仓皇逃回军校。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返回学校的，只记得威尔斯身边的几名手下一直在追赶他。 他能感觉到那几名手下因为与他相识，所以几次三番对他手下留情，一路放他跑回军校。 可就因接连而来的变故，他因为使用异能次数过多，在返回军校后，精神渐渐陷入崩溃。 被抑制多年的发情期也同时因为精神崩溃同时到来，在他身上毫无征兆爆发。 当言澈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躺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中。 威尔斯坐在病床一侧，一脸阴鸷深暗至极。 威尔斯再也不复当年的亲和，在露出本来面目的同时，只告诉了言澈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言澈因为长期使用抑制剂，发情期间信息素无法控制，是靠与他结合才能留下一条命。 但威尔斯马上就要成婚，言澈也还没有毕业，那枚属于他的标记，不能在这个时候留在言澈的身上。 故而，他已经让医生动过手术，将言澈身上的标记清洗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第二件事，是那几名几次三番放言澈返回军校的护卫——已经被他处死了。 威尔斯在离开病房前，背对着言澈，声音如同暗夜中的恶魔低语。 “我也许该早些告诉你，那天在孤儿院里，我是因为觉得你的梦想足够可笑，才会选择你。” “通过这个教训，我希望你能明白，他们是因为你才死的。现在的你，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言澈，趁我刚刚发现，我有多爱你……乖乖呆在这，不要再试图从我身边逃走。” 回忆蚕食着言澈那颗几经颠簸的心，留下一层厚厚的茧子。 高原的晴日中，二十六岁的言澈感受着来自茉莉的强化异能，在那支箭矢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单手握住箭尾。 箭矢上的旋风瞬间将他的手心磨破，剧痛中，伤口却在转瞬间，因医者的技能发动开始愈合。 经历过一次次撕裂肌肉与韧带的训练，生上的痛苦无限次突破极限。 他的身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孱弱、无法自救的omega。 而那份源于omega与alpha的天生差距，此时此刻，也被他的队友通过异能弥补。 言澈侧身躲过身后的袭击，在与那人交错时，将手上的长箭朝敌人掷去。 惨叫声中，敌人左胸中箭，虽没有马上失去生命退出游戏，却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言澈神情冷漠，淡淡开口道：“我从你口中那位殿下的手里，已经受过太多教训，不可能愚蠢到再让他得逞。” 方才刚刚说过要替威尔斯给言澈一点教训的暗箱操控者见状，看出在言澈身后的木屋中，应当藏着言澈队中那位增能级的医者。 他看过关于茉莉的资料，这位女性beta的战斗属性非常低，是要能顺利进入木屋，杀死她用不了一秒的时间。 他想定后，朝身边人使眼色，示意一侧两人朝木屋袭去。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片烟雾。 几人轻嗅着呛人的烟雾，回头看去，只见林中扩散出一片连绵的黑烟，正朝着天际滚滚而去。 干燥的高原地区，山火由被横风激发，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渐渐变为一片火势汹涌的隔离带。 此时此刻，几人与言澈一同，被火势不明的云杉林、以及地图边缘的光墙，隔绝在整个地图一角。 那名暗箱操控者在顷刻间反应过来，就算几人能在这里杀掉言澈，但如果山火迟迟不灭，几人一直被困在这里，等于将比赛拱手让人。 他的表情瞬间凝重，看向言澈坚定的脸。 第60章 “这火……是你放的？” 他在此时此刻，仿佛才真正认识到，什么是资料上写的“s级omega”。 言澈那张精致到极致的脸，在晴日下发着淡淡的光，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仍然充满引人倾心的昳丽。 可与此同时，那双眼中冷傲与漠视，却又带着无法触及的高不可攀，警示着所有人，绝不可企及分毫。 风中，言澈站得笔直，将木屋护在身后。 “我不会让你们从我身边过去，有机会见到我的队友。”他认真道：“同样，也不会让你们再离开这里。” 第32章 给他摸摸腹肌 员工宿舍区里，清晨刚下夜班的希洛尔睡得正熟，正在梦里吃好吃的。 梦里，他刚买了串巨大无比的铁板鱿鱼，突然碰到一个无赖，将他刚买的鱿鱼抢走，还照着他的脸来了一记重拳。 希洛尔瞬间从床上坐起，视野中，一本书从他脸上掉下。 希洛尔转头，看向房间正中的人，发现是莱伊。 希洛尔：“……” 烦不烦啊？ 在他一旁，莱伊动作缓慢，默默在床边坐下。 希洛尔觉得很奇怪：“你来找我干嘛？你怎么知道我宿舍在哪？” “餐厅里那人说的。”莱伊后知后觉，问道：“我又忘记问了，他叫什么名字？” “罗姆。”希洛尔敏锐察觉到莱伊衣领上的血迹，稍稍坐起身子：“你受伤了？” 莱伊：“我后脑有伤，不能去医疗中心，你帮我处一下。” 希洛尔连忙下床，在屋里翻了半天，找出了管局在员工宿舍统一配置的小急救箱。 希洛尔一边拨弄着莱伊后脑的白发，一边讶异道：“好长一道擦伤，你怎么弄的？” “威尔斯派了人杀我。”莱伊道：“其中一个人用椅子砸伤我的后脑，应该是恰好被椅子上的金属零件刮伤的。” 希洛震惊了：“你说什么？那、那杀手呢？” “那两人中有一个是选手，我交给罗姆了，他说会想办法处。”莱伊的语气十分幽暗：“我问了那两人为什么杀我，可我不觉得威尔斯对我痛下杀手，只是因为我在接近言澈。” 希洛尔拨开莱伊的头发，用棉签沾着酒精擦伤口：“上次芙莉达和我说过，alpha的占有欲非常强。” 酒精刺痛接连从伤口处传来，莱伊脸色纹丝未变，只道：“那言澈身边那个名叫劳狄斯的人，应该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希洛尔略想了想，：“你觉得威尔斯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 莱伊摇头：“不。” 他神情认真：“我觉得，言澈好像喜欢我。” 希洛尔：“……” 希洛尔默了默：“你听说过人生三大错觉吗？” 请停止自恋，好好说正事。 莱伊：“我曾经问过言澈，他跟我说，他和劳狄斯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可言澈从小就在威尔斯身边长大，既然如此，威尔斯不杀劳狄斯，只有一个由，因为劳狄斯是他特意放在言澈身边的人。” 希洛尔：“所以呢？” “茉莉说言澈在这里是话题人物，我也打听了打听，的确有不少传言。”莱伊道：“可威尔斯完全没对那些人下手，只派了人来杀我。我觉得应当是劳狄斯告知了他，我对于言澈来说，与其他人不同。” 希洛尔一边给莱伊上药，一边道：“好像是有些道……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讨论一下，关于你的人身安全问题。” 莱伊：“我的人身安全没有问题。” 他想了想，道：“比起来，我更担心言澈，那天在规划局，威尔斯看到我的玩具熊，就打伤了他……不过他现在正在比赛，应该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希洛尔：“这事我要和组里说下，只是，要是公爵知道了这事……” “我不会回去的。”莱伊道：“父亲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出面干预，让芙莉达命令我回去。” “那就好。”希洛尔放心了：“对了，爱丽丝的事情罗姆和你说了吗？” “说了。”莱伊道：“可他说不知道爱丽丝到底是谁，让我再给他点时间。” 说到这个，希洛尔微微停顿。 他用纱布把莱伊的脑袋裹上，白布圈到额头，都固定好后，坐回到床边。 希洛尔难得郑重：“正好你过来，有个事，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和你沟通下。” 莱伊：“你说。” 希洛尔：“芙莉达和我说过，不要问你这件事。可既然咱俩接手了这个委托，那你作为和爱丽丝关联密切的受害人……我希望你能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 莱伊顿了顿：“资料中，不是有关于当年案件的信息吗？” 希洛尔：“资料里只说，因为当时公爵夫人嫌公爵对家庭缺乏关心，所以赌气带着你搬出庄园，住在卡洛尔贸易区一处小公寓里。你在那认识了同龄的亚伯史密斯，很快和他成为朋友。事发那天，你们在街边教堂的花园中玩，但久久没回家，公爵夫人报了警，惊动了皇家内阁，最后女皇护卫队在那附近一处地下仓库里发现了一身是血、还拿着刀的你，以及亚伯史密斯的尸体。” 希洛尔说得小心翼翼：“就连绑架者是爱丽丝，都是通过目击和现场dna痕迹才查到那里曾经有过第三个人……那除此之外呢？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61章 莱伊向后靠了靠，双唇死死抿着，一时没答话。 员工宿舍的隔音不是很好，两人说话间，能听见隔壁正在搬动桌椅的声音。 莱伊翻进来的窗子此时大开着，吹入阵阵海风。 希洛尔：“你是不相信我吗？” 莱伊不答反问：“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他看向希洛尔：“那时的传言，想必你已经查到了。所有人都说，我那时拿着刀，其实我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那位本就是死刑的异教徒，只是我父亲拉出来给我开脱的替罪羊。你是情报员，你应该知道，直接上最容易造假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资料……所以，你为什么就相信，亚伯不是我杀的？” 他双眼中的聚焦慢慢消失，像是看向一片虚无：“也许爱丽丝只是路过、也许卡洛尔那些关于我的谣传都不是假的，亚伯就是我杀的呢？” 希洛尔觉得莱伊说得很有道，于是他问：“那亚伯是你杀的吗？” 莱伊：“……” 一时间，莱伊看向希洛尔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弱智。 很快，莱伊收回视线，淡淡道：“不是。” “那不就完了。”希洛尔：“那当时的真相是什么？”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 就像芙莉达嘱咐希洛尔不要问一样，许多年来，他身边没有人敢提起这件事。 其实他不是不愿说，只是的确没有说出口的必要，更没有机会。 莱伊回忆着当年的情景，眼中一片阴影。 随即，他口吻平稳，静静道。 “那资料里，有两个地方写的不对。”莱伊道：“第一点，是我母亲不是因为抱怨父亲对家庭缺乏关心，才赌气搬出家里。我和你说过，她根本不爱我的父亲，也完全不在意父亲到底在哪里，她之所以带着我从庄园离开，搬去卡洛尔市区，是因为那时，她从前心爱的人来了卡洛尔，她想去见他。” 希洛尔听见贵族秘辛八卦，微微愣了愣：“……啊？” “第二点。”莱伊道：“不是爱丽丝绑架了我们，是亚伯领我去的那间仓库。” 阴暗的仓库中，被童年好友一路领进地狱的莱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亚伯会帮一名异教徒绑架他。 莱伊：“亚伯受爱丽丝指使，接近我，将我引到那间仓库里。爱丽丝想通过我，逼迫我母亲随她一起离开卡洛尔，但我母亲没有答应，而是选择报了警。爱丽丝离开时，怂恿亚伯杀我灭口……我能看出来，亚伯当时是真的想杀了我。只不过最后，爱丽丝不知为什么又放过了我，在亚伯对我动手前，出手杀了他。” 希洛尔沉默半晌，将莱伊说的话一点点消化， 继而，希洛尔问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和警察说？” 莱伊：“那时我虽然很意外亚伯竟然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但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这样。亚伯的父母，都是在卡洛尔为贵族服务的平民，这种如同天堑一般歧视从小压在他身上，他怎么可能会和贵族的孩子、也就是和我，做真正的朋友。” 莱伊说着，扶了扶额头：“如果那时，我告诉内阁真相，亚伯的父母一定会因为这件事丢掉性命……可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既然亚伯已经死了，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 希洛尔看着莱伊的表情，活像在看一个发着圣光的白衣主教：“你当时年纪这么小，就能想那么多？” 莱伊点头：“他们都说，我完美遗传了母亲的细腻与温和。” 希洛尔觉得自己要是没见过莱伊杀人的样子，只怕是要信了。 希洛尔：“那爱丽丝为什么会用你要挟公爵夫人？她们认识吗？” 莱伊闻言，回忆当时的那通电话，缓缓道。 “母亲她……从没有提过这个人。”他指尖轻点，一边思索，一边道：“我不能确定母亲和爱丽丝的关系，我只能确定，母亲应该是认识她的。” 希洛尔：“关于这一点，你后来没有问过公爵夫人吗？” 莱伊摇头：“母亲因为这件事受到很大刺激，一直很自责，我从没在她面前再提起这件事。” 希洛尔：“你说爱丽丝想逼迫你母亲随她离开卡洛尔，她要带你母亲去哪里？” 关于那天的事，莱伊曾在恐惧、不安和悲伤中反复回想，不会记错一个细节。 可此时，他的声音十分迟疑，想是也不明所以，只缓缓依样道：“那时，爱丽丝说，她要母亲随她离开，回到教廷，履行「夏娃」的职责。” 希洛尔：“夏娃？” 莱伊：“我后来有去查过关于爱丽丝所创邪教的资料，可没找到有关「夏娃」的内容，现在你既然知道了，正好可以用你的专长查一查。” 希洛尔拍拍胸脯：“没问题，交给我。” 莱伊看他：“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吧？” 希洛尔点点头：“没了，你要回去了？” 莱伊：“嗯。” 希洛尔抬手，指了指莱伊的后领。 白色的日常制服领口，沾着一点干涸的血液。 “你衣领沾上血了，穿件我的走吧。”希洛尔说着，走到衣柜前，找了件差不多的衬衫出来。 莱伊皱着眉，揪着领口侧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一片深色。 他顿了顿，道：“幸亏你看到了。” 第62章 希洛尔拿着衬衫坐回床边：“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等罗姆确定好谁是爱丽丝再行动吗？” “有个更重要的事。”莱伊一粒粒解开衬衫扣子：“我得先弄清楚，威尔斯要杀我，究竟是不是因为言澈喜欢我。” 希洛尔：“……这就是你说更重要的事？” “重要。”莱伊脱下衬衫：“如果他喜欢我，我会很高兴。” 希洛尔看着莱伊赤裸的上身，经过长期训练的肌肉充满力量，恰到好处地隐藏在皮肤下。 希洛尔：“那他要是还没那么喜欢你呢？” 莱伊闻言，换衣服的手顿了顿。 “……那就再想想办法。” 希洛尔躺回床上，打算等莱伊走了继续睡觉，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在卡洛尔时经常听别人说，有omega脱了衣服勾引alpha上床标记。我觉得你身材不错，也可以试试。反正不成，你也不吃亏。” 莱伊顿住：“脱了衣服？” “嗯。”希洛尔身为情报专员，就算自己是个beta，也对这些事情十分了解。 在他眼里，莱伊比其他alpha纯情太多了，非常需要他的指导。 既然是alpha和omega，还有什么比生反应更明确的呢。 希洛尔将莱伊上下打量，俩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你等言澈比赛完，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他展示一下曼妙的肌肉，让他摸摸腹肌，再叫两声前辈，试试看他信息素会不会有变化。” 第33章 把手给我 莱伊：“信息素会变化？” “当然。”希洛尔点头：“有很多情报佐证。” 莱伊一边想，一边将衣服穿好。 随即，他随口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要去食堂值夜班？不能换个其他时间或工作吗？” 希洛尔一脸抱怨：“你以为黑暗森林管局的人事任用那么好操作吗，我能进宿舍园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说到夜班，那是因为情报上说，言澈从来没有吃过夜宵，他之前在卡洛尔见过我一面，虽然过去那么久了，但我还是不要和他碰面为好。” “好吧。”莱伊道：“我走了，你记得去趟医疗中心，把我受伤的数据加进去。” 希洛尔打了个哈欠：“知道，我这就去。” 莱伊原路返回，从窗户翻出员工宿舍楼。 他一路走回游戏场，迈进观赛室时，发觉房内氛围紧张，和他离开时很不一样。 门口的助手看见他头上缠着纱布，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莱伊：“我在路上没注意，摔了一跤。” “天呐。”助手震惊：“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莱伊摇头：“没事的。” 他一边说，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助手：“不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游戏快结束了。” 莱伊吃惊：“快结束了？” 这不是刚刚过去四个多小时吗？ 助手：“麦勒帝国不知为何几乎动员所有人对指挥官下手，十个人被山火困在地图一角出不来，现在山火外的破译者也已经被我们俘虏，三座高塔全部完成占领，只差最后两枚碎片，就能完成比赛了。” 另一边，莱伊在听到麦勒帝国所有人对言澈下手时，心中猝然一沉。 他就知道，威尔斯性格狠辣，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言澈。 只是莱伊没想到，威尔斯竟然能联合其他帝国，将手伸到游戏中。 他连忙带上头戴全息仪，将画面切入游戏。 山火漫天燃烧，高温扭曲着空气，像要将一切毁灭。 莱伊刚一进入游戏中，系统便爆发出尖锐的提示音。 红色的半透告警文字悬浮在视野正中，如同闪着血光。 “警告！当前游戏地图存在环境危险，潜行观赛模式已关闭体感数值，建议观赛人员退出地图，通过系统内置摄影机进行观看。” 莱伊飞快关闭窗口，从面板中找到言澈的名字，瞬移到那人所在的地图边缘。 山火一旁，浓烟穿过空气墙，朝向天空蔓去。 言澈手上握着一节石刺，正在与一名奇袭者缠斗在一起。 他额侧受伤，血液顺着脸颊下滑，随着颤抖的动作，一滴滴落在地上。 仔细看去，他身上有无数道伤口，黏腻的腥甜味道充斥在空气中，血液几乎已经将身上的黑色战斗服浸透。 几人旁边的地上，此时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无法活动的敌人，身上血红色的制服与火光不断融合。 随着火线不断朝众人移来，猛烈的高温，灼烧着每个人的心。 众人心知肚明，他们被空气墙限制在这里，已经不可能离开。 而在这样的高温中，人不出一个小时便会彻底死亡。 扭曲的光影中，人影渐渐疯狂，动作充满疯狂的嗜杀。 言澈一边不断释放短时异能，一边借着虚虚实实的缝隙，应对着每一道袭来的攻击。 他身上裹着来自茉莉的辅助异能以及持续的医者技能，两道柔光将人轻柔包裹，带着动人心魄的光亮。 可实际上，来自茉莉的医者技能已经来不及治疗他所受的每一道伤。 那些没有危及到生命和战斗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的接连绽放着，早就已经无法快速愈合。 木屋内，茉莉眉心狠狠皱着，双拳也一同紧握。 她咬牙坚持着，渐渐感觉头疼欲裂。 第63章 她的增强异能本就是短时异能，只在战斗中运用释放，可一般的战斗根本不会持续这么久，故而她还从来没有坚持过这么长时间。 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她已经濒临极限，只怕很快就要无法坚持。 坏消息接连从队内语音中传来，两名破译者通过技能反馈，在探测过地图诸多位置后，猜测最后两枚标本碎片应该在言澈放火烧掉的云杉林中。 可此时大火，两人根本无法进入。 言澈长时间身处在战斗中，神情紧绷良久，决策也仍然果断。 他早就想过破坏地形后，标本碎片可能无法集齐。 既然如此，他们就无法通过点亮高塔和收集标本获得胜利了。 言澈声音紧绷，在语音问道：“劳狄斯，还没有找到敌方指挥官吗？” 地图另一边，劳狄斯在违抗命令前往过云杉林后，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进入，只能再次按照言澈的吩咐，返回原处，重新寻找那个被他放走过一次的指挥官。 而此时，他终于在一处凹谷内找到那名敌对，将人逼到一处山洞尽头的死角。 劳狄斯来不及在语音中回复，一手掐住那名指挥官的脖子，将人按在地上。 他双目几乎血红，对着对手狠狠道：“你的破译者也在我们手中，麦勒帝国已经不可能胜利，马上投降！” 那名指挥官双手扒在劳狄斯的手上，脸憋得发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做、梦。” 劳狄斯脸上一片阴霾，看向暗箱窗口中的技能。 在那个小小的面板上，写着一个攻击类道具名称。 “伊洛迦蜘蛛” 劳狄斯来自南方，十分清楚，这是一种剧毒的水边蜘蛛。 这种蜘蛛体型极小，毒牙却极其锋利，被咬后，受害者全身都会感到剧烈的疼痛，皮肤会慢慢溃烂脱落，经过长久的折磨，最后不治而亡。 因此，劳狄斯在点击面板唤出道具前，手稍稍迟疑了一下。 若让他在游戏中杀人，他下手自然十分果决。可他并非狠辣之人，像这样的东西，他…… 就在这时，山火旁的木屋中，茉莉口中溢出低吟。 她脑中突然闪起一阵尖鸣刺痛，紧接着，她眼中猝然一空。 随着失去意识，茉莉的身体朝一侧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屋外的言澈感觉到异样，连忙后撤结束缠斗。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远程攻击状态的暗箱操控者见到言澈身上的柔光消失，将手上最后一支道具黑箭发射而出。 光焰恣意燃烧，将整个云杉林吞噬。 黑箭朝着言澈胸口而去，闪着火色的异光。 他看向言澈深深皱起的眉心，知道言澈的身体没有了治疗加持，体内剧痛一同叫嚣，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与他同样发现这一点的人，还有位于观赛频道的莱伊。 由于系统关闭了体感数值，莱伊即使站在火中，仍然察觉不到任何灼热。 他眼睁睁看着那支黑箭朝言澈射去，异能几乎不可抑制的释放出来， 可他的控制完全没有奏效，隔着赛场与观赛室之间无形的隔膜，那支黑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朝着言澈的身体飞去。 继而，一瞬贯穿。 机械的游戏播报，一时震彻地图。 “蓝方指挥官言澈被红方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蓝方医者茉莉陷入精神崩溃，确认退出游戏。” 山洞中，劳狄斯瞳孔猛然一缩。 他指尖划过面板，将蜘蛛取出。 劳狄斯不再有一丝犹疑，操控蜘蛛咬上敌对的指挥官。 毒液在血液中瞬间扩散，剧痛登时传来。 劳狄斯望着手里不断挣扎的人，沉声道。 “马上投降！” - 新赛季的第一场积分赛，以一种众人无法解的方式结束。 桑赫斯坦打破了正式比赛有史以来的最快记录，仅仅用了四小时二十分钟。 林立着十五座全息驾舱的比赛室内，众人缓缓睁开眼睛。 言澈感受着本该没有痛感的身体，却只觉那些伤口仿佛还没有完全消去，残痛仍然叫嚣。 机械声中，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从驾舱中坐起。 在他一旁不远处，医疗队已经到达，正匆忙将茉莉移出驾舱。 茉莉没有正常苏醒，她最后释放异能过于勉强，精神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言澈一旁，劳狄斯也同样坐起，正朝他投来目光。 那道目光中交杂着浓浓歉意，还有一点后悔。 他要是没有赶往云杉林，一早将对面的指挥官控制在自己手中，这场比赛也许能更早结束，言澈就不会被击杀，茉莉也不用为了辅助言澈，坚持这么久。 劳狄斯：“言澈，我……” 言澈动了动方才在游戏中被人一度折断的手腕，神情十分平静。 他知道没有比权能更加迷惑人心的东西，劳狄斯首次担任暗箱守护者，在拿到原本从没享受过的技能后，心态很有可能产生变化。 言澈平缓道：“不用说什么抱歉的话，是多亏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找到敌对指挥官，并设法逼他投降。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拿不到这个打破游戏最短时长的成绩。至于其他的，等下复盘的时候，我们再来一点点讨论，你的决策是在哪里出了问题吧。” 第64章 劳狄斯闻言，脸上仍然难掩歉疚。 随着茉莉被抬上担架送出房间，众人纷纷从驾舱中起身，鱼贯走出房间，按照流程，前往领奖室接受打破记录的勋章和采访。 就在众人走出房门时，众人发觉一道身影正立在门外的墙边，看着开启的房门。 言澈跟在队伍最后，行走间，觉得身上仍然有些钝痛。 继而，在他走出房间时，他看见莱伊站在门口，脸上一片阴暗。 前方有队友好奇莱伊怎么会在这里，朝他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观赛室吗？” 莱伊双唇死死抿着，看向队伍最后的言澈。 他将言澈上下看过，见那人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心跳还是混乱。 莱伊默默收回视线，朝众人笑笑：“第一次看正式比赛，见大家这么厉害，上来就取得了胜利，想在这里迎接你们。” 人群中，有人见他虽然如此说，可眼睛一直看着言澈，顿时心下了然。 说话间，队尾的言澈朝几人走来。 言澈看了看莱伊脸上不达眼底的虚假笑意，开口对几名队员道：“你们先过去吧。” 几人得到指令，三三两两朝走廊尽头走去。 劳狄斯沉浸在一片自责中，什么也没说，和众人一起离开。 几个工作人员随着队员一起离开，一时间，走廊中渐渐安静下来。 莱伊脸上的笑意随着安静缓缓敛去，变得和初时一样低沉。 言澈将莱伊的表情仔细看过，最后看向莱伊头上的绷带。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只进了游戏一小会，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安静中，莱伊缓缓垂下头。 从前在军校时，他就最讨厌全息对战训练。 除了因为他觉得那不能真正锻炼身体以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真的很难把那么真实的全息世界，当成是一个不存在的世界。 莱伊几乎无法想象，当他坐在观赛室的时候，当他和希洛尔在宿舍区里闲聊的时候，言澈在那个世界里会有多痛苦。 莱伊嗓音沙哑：“前辈身上还疼吗？” 言澈闻言，呼吸轻轻停了停。 继而，他看着莱伊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莱伊现在很像一只灰溜溜的大型犬。 言澈：“我没事。” 莱伊：“我在观赛频道，看到你受了很多伤。” 言澈：“你不是也杀过我一次吗。” 莱伊：“我是杀过你，但那时我下手很利落，没想让你疼，只是想和你一起死。” 现实的走廊中，言澈无言地笑了笑。 继而，他抬起一只手，手心朝上，伸到莱伊面前。 “莱伊，把手给我。” 莱伊不明所以，将手伸出，指尖轻轻搭上言澈的手心。 肌肤相接的温柔触感，带着体温，互相侵染。 言澈：“很多选手在一开始，都无法好好区分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但你刚刚看到的那些，只是我在游戏里受的伤，而你面前这个毫发无损的我，才是真实的。” 莱伊看着两人相接的手，听着言澈的话，神情仍然有些失落。 他缓缓抬头，看向言澈，开口问道：“我明白你说的，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还是很心疼呢。” 第34章 赛后会议 言澈平静道：“那是因为，你之前从来没见过我是那副样子，等你之后见得多了，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莱伊不知道言澈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他眼中一片暗色，轻轻道：“如果不是想先来看前辈，我就直接去麦勒帝国的休息室了。” 言澈听出莱伊话中的深意，略想了想。 莱伊在他面前总表现的十分乖顺，但隐藏在那片柔和之下的某些尖牙，又总会在不经意间猝然露出一角，让他很难招架。 言澈手上微攥，轻轻捏了捏莱伊的指尖，柔和道：“我真的没事，你别乱来。” 莱伊：“我不乱来，不会有人知道是我。” 言澈有些无奈，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给莱伊套狗链：“如果你不肯服从命令，我也可以现在就安排手续，送你回卡洛尔。” 一时间，莱伊被握着的指尖轻轻抖了抖。 他看向言澈，眼神中颇有些怨念。 言澈眼看莱伊耳朵耷拉下来，唇边莫名露出一点细细若无的笑意。 言澈：“你们观赛结束，应该已经解散了吧？” 莱伊不情不愿挤出一个字：“嗯。” 言澈：“你在二层的休息区留一会，等我们复盘结束，我可能会有事找你。” 莱伊仍然不情不愿：“哦。” 言澈闻言顿了顿，语气不明道：“不过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回去也可以。” 莱伊下意识迅速开口：“没有不舒服。” 转瞬间，莱伊觉得言澈这个人真是太恶劣了，可他还是坚持道：“我在休息区等你找我。” 言澈收回手，又看了看莱伊头上的纱布。 随即，他的语气颇有些和缓，像是又安抚起来：“好，那我尽快，不让你等太久。” - 小会议室内，言澈走进房间，坐到圆桌的一旁。 颁奖仪式结束后，他被管局高层围住询问，耽误了一些时间，此时走进会议室，圆桌正中，方才游戏的立体地图建模在空气中投放，电子荧光散发着冷色微光。 第65章 随着游戏复盘，时间轴一点点播放，言澈定位在第一个时间点，他转头看向地图正中那位破译者：“安德里亚，你在这里释放技能的时间太长了，如果不是麦勒帝国的人都在找我，在正常比赛中，你一定会被敌人的奇袭者发现。” 安德里亚微微皱眉，回忆当时，是自己过于着急寻标本碎片了。 “是，我会注意的。” 在安德里亚一旁，和他长相十分相似的双胞胎哥哥安提托着腮，开口道：“这样的高原地图，遮挡少，天高云阔，可被探查的指数实在是太高了。” 言澈点点头：“所以你们接下来的训练内容，还是要聚焦在短时释放，想办法在技能持续的最短时间内，找到标本碎片的方向。” 时间轴继续推移，来到劳狄斯无视言澈吩咐，第一次放走敌对指挥官的时间节点。 劳狄斯身为副队长，在队伍里多年，几乎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十几人默契的没有说话，只等劳狄斯和言澈开口。 一片严肃中，劳狄斯低着头，认真道：“队长，今天的比赛中，我不该违抗命令。” 可不料，言澈却摇了摇头。 言澈望着圆桌中心的地图，看着劳狄斯的光标，略略出神地想了想。 他还记得那晚，在布玛森林地图中，他和莱伊的对话。 那时莱伊曾经说过，暗箱信息应该是除了对战双方，另外拥有优势条件的决策者，所掌握的决胜资源。 言澈看向劳狄斯：“在这场游戏中，你不是从前的守塔人或奇袭者，而是暗箱操控者。所以你的问题，并不是不该违抗命令，而是……你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策。” - 休息室内，莱伊正坐在宽大的沙发上。 他坐在一片阳光中，坐姿优雅，视线下敛间，白色睫毛微微垂着，看起来十分恬静。 他手上端着侍者递给他的咖啡，什么也没干，正在十分耐心地专心等待着。 不多时，安提从拐角处走出，朝他打了个招呼：“莱伊。” 莱伊抬头，看向来人。 另一边，安提看着莱伊的神态，略有些惊讶。 莱伊因为是平民被其他选手嘲讽的事，在队里传得沸沸扬扬，他也听到了一些。 可眼前人这副样子……说是伯爵贵族也不为过。 安提稍稍回神，朝莱伊招招手：“言哥叫你进去啦。” 莱伊闻言，神情忽而明亮。 他放下咖啡杯，从沙发上站起，随着安提一路走到会议室。 会议室内，此时只剩言澈一人坐在圆桌旁。 安提将人领到后，也朝言澈说道：“言哥，那我就先回去休息啦。” 待安提离开后，莱伊一步步走到言澈身边。 言澈摘下鼻梁上的全息眼镜，看向莱伊：“坐。” 莱伊坐到言澈身边，问道：“你忙完了？” 言澈：“还差最后一点工作。” 莱伊：“是需要我帮忙吗？” “嗯。”言澈将手上的眼镜递给莱伊，看莱伊将眼镜戴上，语气带着一些疲惫的轻缓，问道：“这个时候，如果是你在场，是不是也会回来找我？” 莱伊戴上眼镜，房间中无数个分屏里，分别记录着劳狄斯前往云杉林时，各方的所在位置及布局。 莱伊：“前辈既然问我这个问题，不给我看这些更好吧？” 言澈：“就是给你看了，你会怎么决策？” 莱伊想了想，问道：“前辈，你是想问如果我是指挥官，会怎么应对吗？” 言澈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莱伊目光偏移，移向画面中刚刚与众人迎面对上的言澈。 他缓缓道：“麦勒帝国派了十个人去找你，暗箱技能也已经明牌，只剩下一个指挥官、三个破译者和一个守塔人在外围。” 莱伊嗓音极凉：“我会在第一时间下令，放弃高塔和标本碎片，将外围的五个人杀掉，同时让你和茉莉自杀退出游戏。” 言澈：“为什么这么果断放弃占领高塔和收集碎片的获胜方式？” 莱伊：“因为敌人的破译者和守塔人都在外围，在技能上，我其实并不占优势，没必要和他们在这两件事上继续公平竞争。可在人数上，我拥有绝对优势，就连劳狄斯的暗箱信息，也是有关杀人的致命道具。” 言澈：“如果没有我和茉莉牵制，那十个人也许能趁火势变大前，从林中跑出去。” “所以，我知道你不会自杀。”莱伊道：“那么，我会下手很快，反正，至少不会需要你坚持那么长时间。” 言澈：“为什么不效仿劳狄斯，直接找到敌方指挥官，逼迫他投降？” 莱伊微微开口，继而想了想，沉稳道：“这里面有个观念性的错误。” 言澈：“什么错误？” “劳狄斯之所以需要对方指挥官投降，是因为他也知道你不会自杀。”莱伊道：“他知道自己就算杀了敌对指挥官，只要与你对战的十个人没有全数死亡，游戏也无法通过全员阵亡而结束。直到火势将那些人困死前，你仍然陷在危机中，所以他需要敌人投降，才能把你救出来。” 莱伊从那些窗口中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言澈。 “可前辈方才刚刚教过我，如果有人不肯服从指挥官的命令，可以安排手续，送他离开这里。” 第66章 莱伊笑眯眯：“既然我是指挥官，我当然可以命令你在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自杀。” 言澈闻言，静静注视着莱伊含笑的目光，一时没说话。 莱伊补充道：“当然，我也会照顾前辈的情绪，会让前辈在游戏内待到确认敌方其他五人阵亡后，再强制要求你自杀退出游戏……反正，不会太久的，五个人而已。” 随着莱伊话音落下，房内纱帘被海风吹动，轻柔飘荡。 午后阳光充足而温暖，在海风中舒适宜人。 像这样的天气，其实很不适合工作。 言澈得到想要的回答，缓缓呼出一口气，敲了敲耳边的终端。 言澈：“进来吧。” 几名队内的元老骨干从隔壁走出，继而走入会议室内。 劳狄斯走在最后，迈入房间时，脸上充满阴霾。 莱伊看着走进房间的人，不解地歪了歪头。 只见，言澈对来人道：“刚才莱伊的话，你们都通过终端听到了。关于莱伊选手出任暗箱操控者职阶首发的决定，还有人有异议吗？” 几人目光复杂，眼中既有认可与惊羡，还有一点不可思议。 莱伊刚刚说……如果言澈不肯听话，他要把言澈打包送走，这简直胆大极了。 几人道纷纷道：“没有异议。” 言澈看向唯一没有说话的人：“劳狄斯。” 劳狄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异议。” 言澈：“那就这样，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几人一旁，莱伊看向言澈：“首发？” 言澈：“你又不愿意了？” “当然不是。”莱伊道：“只是我们不是还没有开始磨合吗？” 言澈关闭圆桌上的终端，一边起身收拾东西，一边一本正经道：“你那天不是说，我们已经配合的很好了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多训练才能担任这个位置？” 莱伊闻言，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略想了片刻后，看了看众人，认真道：“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胜任这个位置。” 莱伊的诸多表现，使得他在队内的路人缘十分好。 众人之中，有人朝他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言澈见状，视线也看向众人，稳稳道：“散会。” 眼看终于可以休息了，队员一哄而散。 言澈也走出房间，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莱伊在他身后叫他。 “前辈。”莱伊快步走到言澈身后，一边摘下眼镜，一边道：“你的眼镜。” 言澈回头，看见莱伊摘眼镜的动作，视线上移，又看见莱伊头上的绷带。 言澈一边接过莱伊递来的眼镜，一边问道：“你头上的绷带，是谁给你包扎的？” 莱伊略顿了顿，继而流畅道：“我上午头疼，去了趟医疗中心，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找护士包的。” 言澈皱眉，轻轻呼气：“是新来的护士吗？怎么包成这个样子。” 莱伊看不到自己的头，只抬手摸了摸：“包的不好吗？” 言澈：“太丑了。” 莱伊：“……” 这话要是让希洛尔听见，只怕是要咬人。 日光中，言澈无奈道：“你要是没事的话，跟我过来，我重新帮你处一下。” 第35章 甜腻山茶 言澈房间的露台正好朝向海面，远远能看见一片波光粼粼。 整个宿舍区都是统一规格的单人开间，房门正对着书桌，床位于左侧的露台前，右边是一小块会客区，摆着几个小沙发和软凳。除去这里的生活痕迹更为明显，言澈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与莱伊那间刚搬进去不久的空宿舍一模一样。 进门时，言澈随手脱下穿戴整齐的制服外套，抬手挂在门边。 被包裹了一天的身体在这一刻散出一股信息素味道，带着一点亲昵的余韵。 莱伊走在言澈身后，轻嗅着空气中的冷香，转头看到他的小熊远远坐在床头，身体歪斜，靠着言澈的枕头。 言澈给小熊补好后，还在离开卡洛尔前，从玩具店里给它买了件合适的衣服。 趁言澈去找药箱的空隙，莱伊走到床头。 他拿起小熊玩具，指尖探进衣服，撩起那块布料，看了看内里的缝合处。 一时间，莱伊无声地笑了笑。 言澈什么都好，但他的手工活……好像不怎么好。 怪不得要买件衣服。 言澈找到药箱，发现里面的纱布不见了，他抬起头，刚想和莱伊说出去找卷新的，回头间，看见莱伊在看那只玩具熊。 言澈微微停顿，随后拎着药箱走到莱伊身边。 言澈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你要把它拿走吗？” “嗯？”莱伊不解：“为什么？” 言澈：“我试了试，但还是没能把它缝回原来的样子。” 莱伊：“那前辈是尽力尝试了吗？” 言澈点头：“当然。” 莱伊粲然一笑：“我不拿走，就是看看。” 说着，他轻点耳后的终端，将终端主页投影出来，给言澈看他的操控台画面。 那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狗被莱伊拍摄下来，作为主页壁纸。 莱伊：“我有这个，就是可惜在这座海岛，所有房间和物品都是通过终端认证，用不上钥匙链。” 他想了想：“要不我把它挂在制服的腰带上吧，这样前辈也能天天看见了。” 第67章 言澈脑补了一下，在帝国前线小组制服上挂一只毛绒小狗的画面，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言澈：“……我不需要天天看见。” 两人说话间，莱伊放下小熊，坐在露台前的矮凳上，十分乖巧安静，等待言澈去隔壁找人借纱布。 不多时，言澈拿着一小卷纱布走回房间，他来到莱伊身前，一边打开药箱，一边道：“只有这些了。” 莱伊：“其实已经结痂的话，就不用包扎了。” “我看看伤口再说。”言澈坐在稍高的椅子上，来向莱伊的头顶。 继而，他手上轻缓，一边解开纱布，一边莫名道：“原本有队员需要包扎，都是去找茉莉的，可她现在还没醒。” 莱伊：“那这是前辈对我的特别关照吗？” 言澈：“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弄疼你，你就忍一忍。” “我不疼。”莱伊笑眯眯：“前辈轻点就好。” 言澈慢慢摘下莱伊头上的纱布，在揭下药棉时，看见药棉上的血迹果然偏离许多。 希洛尔的包扎技巧师承于芙莉达，本着“反正怎么包，莱伊也不会死”的宗旨，一向包得松松垮垮。 言澈眼看莱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没有再碰，只给他换了干净的药棉，重新把纱布一圈圈缠好，最后在莱伊的脑后绑了个漂亮的死结。 莱伊感受着言澈手上轻缓的动作，眼中一片笑意，直达心底深处。 作为杀手，莱伊以往很是讨厌别人的触碰。 可言澈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还有一点可以察觉的迟缓，让他觉出一点在乎的味道。 莱伊朝前看去，此时他的眼前，是言澈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 虽被布料完整遮盖，他连一小片肌肤也看不到，可在信息素的微弱包裹下，这样近的距离，禁欲恰到好处，变成勾人探究的引诱。 言澈打完结，收回手：“好了。” 莱伊闻言抬起头，眼底的欲望一瞬消失，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莱伊摸摸脑袋上的绷带，感觉十分新奇：“谢谢……前辈。” 言澈：“你现在可以说说，这道伤口是怎么来的了吗？” 莱伊就知道，言澈叫他来，不会只是为了帮他重新包伤口。 莱伊略想了想，继而做了一个十分苦恼的表情：“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言澈坐到莱伊一侧的床尾：“那么，在我在游戏里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莱伊：“我早上起来的确有些头疼，观赛到一半，和助手说过后，从观赛室离开，去了医疗中心。可就在我去医疗中心的路上，我突然被人袭击了。” 言澈闻言，深深皱起眉。 “袭击？是谁？” 莱伊挑挑拣拣，将当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他认真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他们是麦勒帝国的替补选手。” 果不其然，言澈在听见“麦勒帝国”四个字后，神情猝然一变。 已经不需要莱伊阐述更多，言澈已经可以猜到，袭击莱伊的人到底是谁。 在充斥着阳光与海浪轻响的房间中，言澈阴沉着脸，半晌没开口。 莱伊见状，探身朝言澈靠了靠：“前辈，怎么突然不说话？” 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果你气不过的话，我可以帮你和麦勒帝国交流一下，不过他们的长官很护短，现在没有证据，可能不会给你个公平的说法。” 莱伊歪头，不解道：“我不需要什么说法，是前辈问我，我才说的。” 换而言之，如果言澈不追问的话，他可能连说都不会说。 言澈：“像这样莫名其妙被袭击，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莱伊想了想，摇摇头：“不会。” 言澈想到之前莱伊与吉尔的冲突，结合莱伊此时的态度，眼中莫名软了软。 很快，言澈一本正经，严肃道：“那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让麦勒帝国给你道歉。” 莱伊：“可前辈刚刚也说了，我们已经没有证据了，如果他们不承认，我们怎么办？” 言澈：“就算没有证据也一样，至少要让他们受到一样的体罚。” 莱伊闻言，笑意莫名更深了些，语调上扬，轻快道：“前辈刚刚还说，麦勒帝国的长官很护短……” 他话中有些揶揄：“我看，前辈也很护短。” 言澈无法告诉莱伊，威尔斯和麦勒帝国的关系。 更无法告诉莱伊，莱伊这次受到袭击，很可能是因为自己。 柔软的沙发中，言澈没在意莱伊的调侃，只敛神想了想。 他在黑暗森林里躲了数年，知道女皇忌惮威尔斯多年，本以为这里足够安全。 却没想到，威尔斯居然可以串通麦勒帝国，以这种方式插手到岛上。 他知道威尔斯这次没能成功杀掉莱伊，很可能会找人再次下手。 一时间，言澈看着莱伊额头上包裹好的纱布，忽而感觉出一股无力感。 几小时前在游戏中几度濒临极限的疲惫感，在此时一同显现。 言澈静静看了莱伊半晌，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参加黑暗森林战争游戏？” 莱伊闻言，微微一愣。 他有些猜不到言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问：“这是入队考核的一部分吗？” 言澈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由是什么。” 第68章 言澈的嗓音是一贯的漠然，缓缓道：“如果是为了钱，我可以推荐你在卡洛尔的规划局工作，这样离你的家人也更近一些。如果是对黑暗森林区域有兴趣，我或者可以托人，推荐你到边境的极光管局、或相对的森林开发机构工作，总之，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尽力安排。” 莱伊听着言澈的话，心中忽而一沉。 他是想试探言澈在“威尔斯派人袭击他”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可他没想到言澈一开口，竟然是想让他直接离开。 一时间，莱伊看着言澈眼中的疲累，在这个瞬间，突然有些后悔。 他莫名怪起自己，明明那天看出言澈很惧怕威尔斯，方才为什么还要试探言澈。 刚刚比赛过后的宿舍楼十分安静，各位选手在房间里安静休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莱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慢慢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相信过言澈。 可客观来说，其实从没说过一句实话，身份是假的、动机是假的、一切都是假象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莱伊沉稳道：“我不走。” 言澈：“你有没有想过，麦勒帝国的人为什么要袭击你？也许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 “那我也不走。”莱伊闷声道：“你刚问我，为什么要来参加黑暗战争游戏。” 莱伊看着言澈的脸：“我其实从没想过参加什么黑暗战争游戏。我只是一直在找一个人，找了整整六年，现在找到了，无论他在那里，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言澈轻轻蹙眉，看着莱伊的脸。 莱伊：“你不用担心我，我能保护好我自己，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言澈仍然不记得六年前的事，他无法解莱伊为什么为了他，即使被人暗杀也不愿意离开。 言澈嗓音疑惑，顺着莱伊的话朦胧问道：“那个人，对你这么重要？” 莱伊静静看着言澈的脸，那张脸不久前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几乎布满血痕。 莱伊的声音十分温柔：“嗯，很重要。” 语言掷地有声，郑重得像承诺一样。 随即，莱伊语调柔和下来：“所以，我不是因为钱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才会留在这里。我没想害前辈担心的，前辈既然知道我的能力，就请也相信我的判断吧。我想让前辈安心，我也会试着，更相信前辈……” 言澈：“那如果，你再被狙击怎么办？” 莱伊表情充满引人相信的蛊惑：“如果前辈实在不放心，之后每次训练和比赛，你都把我带在身边吧。既然你不想看到我出事，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受伤，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如果我再被狙击，前辈来保护我，好不好？” 言澈听着莱伊的轻缓低语，注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莱伊微微歪头，笑着轻声道：“你如果赶我走，我就只能租辆小船，在附近的海域中游荡，也许有天就被鲨鱼吃掉了……前辈，只要你不赶我走，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话的。” 卧室中的香气悄然变化，冷香渐渐温热，如同缓缓盛开。 往往孤高胜雪的山茶，在这一刻，像被糖渍了一般，充满甜腻的后调。 自从分化后，言澈碰到过许多alpha。 在那其中，每个人对他的欲求，都隐藏在彬彬有礼的面具之后，就算是在从前那段虚假的时光中，温柔如威尔斯，也从未收敛过这一点。 每个人都曾用各种各样的语言与目光，一遍遍告诉他，他是个需要被保护、被拥有的omega。 长久以来，言澈还从没见过有人像莱伊一样，不光希望得到他的认可，还总是这样轻言细语、一点一点，磨到他无法拒绝。 就好像……是真的对他十分珍重，连他的每一个想法都万分在乎。 言澈深深吸入一口气，呼出后，淡淡道：“既然这样，我收回刚才要你离开的话。” 午后宁静的海面闪着点点碎光，如同铺满钻石。 甜香之中，莱伊轻轻笑起来。 他的喜悦不加遮掩，欢快道：“谢谢前辈。” 第36章 你还在等什么 夏末季节，海岛到处生机盎然，海风吹过棕榈树，使人感觉凉爽又惬意。 距离第一场比赛过后，已经过去六天时间。 随着赛季开始，各国队伍各忙各的，整个黑暗森林管局一片祥和，只是某条关于桑赫斯坦帝国选手变动的消息，莫名引起不少议论，逐渐流言纷纷。 傍晚的训练室内，言澈带着一队新人从游戏世界中返回。 因明天要参加第二场比赛，今日的训练早早结束，其他队员大多已经解散。 言澈与几人围成一圈，一边讨论刚刚的战术问题，一边与新来的替补指挥官分析有关获取标本碎片的新思路。 在几人不远处，莱伊与茉莉、还有那位名叫安提的破译者此时还没离开，坐在训练室一侧的器械区休息。 茉莉之前在比赛中异能释放过量，导致精神受损，在医院里躺了两天，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但她训练了一天，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躺在软垫上，仰面看着天花板，朝安提问道：“嘟嘟呢？” 一旁的安提一手托腮，金发在余晖中闪着柔光。 他一边看终端上的食堂菜单，一边道：“上次赛后会议时言哥不是说他了吗，他自己在舱里训练呢。” 第69章 两人上方，莱伊歇坐在高高的综合训练器上，好奇道：“嘟嘟是谁？” 安提抬头：“就是我弟弟，安德里亚。” 莱伊：“……” 茉莉笑着举手：“我起的，安德里亚的名字太长了，会增长沟通时间。” 安提好心提醒莱伊：“但你记得别在游戏外面这样叫他，他会不高兴。” 莱伊点头：“好的。” 安提重新看向菜单，问茉莉：“你精神状态怎么样了，明天又要比赛了。” 茉莉：“完全没问题。” 说到这件事，莱伊腰部用力，从高架上探身下来，朝下方的茉莉问道：“所有精神类异能释放过度，都会损伤自己的精神状态吗？” “当然。”茉莉道：“如果陷入崩溃，一般需要静养很久才能恢复。” 莱伊默默想了想，随即问道：“言澈的异能，也算是精神类异能？” 茉莉：“算啊，不过队长的精神力很强大，我还没见他陷入崩溃过。” 莱伊：“崩溃后，都会马上昏倒吗？” 两人一旁，刚刚决定好晚餐吃什么的安提收起终端，插话道：“也不一定会昏倒。” 莱伊看向安提。 安提：“我小时候恶作剧，串通其他人骗安德里亚我不见了，他陷入崩溃后，异能被动发动，好险没把我杀了……反正，那天我赶到家时，他还醒着，只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哭，一个劲喊哥哥。” 茉莉幻想了一下安德里亚一人坐在房间里哭的场景，又想到那人一贯的扑克脸，不禁有点恶寒。 安提看向莱伊：“不过，反正游戏有保护机制，会在选手陷入崩溃时马上强制进入休眠，与昏迷也差不多，反而可以说，比昏迷更安全些。” 莱伊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后，又翻身坐回器械高架上。 随着远处的商讨声飘来，莱伊微微沉思。 他问这件事，并非只是关心茉莉。 而是因为他觉得六年前他与言澈相遇那晚，言澈当时眼中的空洞，与茉莉濒临崩溃的样子，颇有几分相像。 这时，一名队员从训练室外走进，他站在门口处，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言澈，像是有话想说，又有点说不出口。 还没等来人纠结好，在场众人忽听一声呼唤，从一旁的窗外传来。 窗外有人高喊着言澈的名字，请他下去见一面。 莱伊从高架上翻身落地，走到窗边，朝外看去。 只见一名别国选手捧着花，站在全息模拟中心外的空地上，想做什么显而易见。 莱伊微微皱眉，眼中颇为震惊。 茉莉也起身趴到窗边看热闹，待她看清下面人穿着的队服，无聊道：“又是梵尼迪帝国。” 莱伊：“又是？” 茉莉：“这个国家的人，对求偶这件事的态度非常开放，每个赛季有新人上岛，总会闹这么两出。” 片刻后，眼看楼下的叫喊声没罢休，言澈被吵得抬起头，一起讨论的新队员也纷纷看向窗外，一脸面面相觑。 言澈非常讨厌在讨论中被打扰，更不要提，是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扰。 莱伊靠在窗边，回身看向言澈紧皱的眉头，只见言澈眼中凉到极点，满脸写着不快。 莱伊见状，心里的烦闷顿时消去不少，不光如此，他还一时觉得十分有趣，什么也没做，只与言澈对望，嘴角边含着一点笑意。 同样看出言澈眼中不快的安提见状，朝独自在驾舱中训练的劳狄斯走去。 往年这种情况，那些“热情”的梵尼迪人，都是由副队长出面将人赶走。 可还没等安提走到劳狄斯的驾舱附近，言澈像是忍到极点，声音带着彻骨寒凉，对窗边噙着笑意的莱伊问道。 “你还在等什么？” 这下，莱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安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言澈，又看了看莱伊。 众人默契地不说话，只见莱伊慢悠悠道：“前辈没说过，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做。” 言澈听出莱伊话中的恶作剧，干脆道：“如果你连这种事也要我来教，我的队里，不需要这么没用的人。” 莱伊听着言澈凶巴巴的话，从斜靠的墙上直起身子，确认道：“前辈的意思是，我想怎么处都可以吗？” 言澈：“我只给你一分钟。” - 全息模拟中心广场上，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围观的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像茉莉一样见惯了这种场面的老选手，只等言澈的队员出来赶人，另一类是新赛季刚上岛的新队员，正八卦地朝中心大门望去。 不多时，众人没等到有人从大门走出，只看见一抹白色人影，从位于三层的桑赫斯坦专属训练室窗口跃出，直直落在地上。 因为言澈只给了一分钟，莱伊觉得自己没时间慢悠悠下楼了。 他翻窗而出，平稳落地时，正好站在那名求爱者正前不远处。 莱伊很有礼貌：“你好。” 众人之中，梵尼迪选手没想到有人跳楼，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一边朝莱伊身上的桑赫斯坦队员制服看去，一边道：“你好，请问言指挥官还在训练室吧？” “他在。”莱伊道：“不过他不能来见你。” 梵尼迪选手不解：“为什么？我刚刚在园区看到不少桑赫斯坦的队员，知道你们今天已经结束训练了。” 第70章 莱伊听着对面的发问，只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围观中，有人觉得莱伊很是眼熟，好像就是最近大家都在传的那个“天天跟在言澈身边的新队员”。 一时间，议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眼看那名梵尼迪选手要继续开口追问，刹那间，一道巨大的信息素压制，突然从莱伊身上蔓延开来。 莱伊仍然笑着，只是笑意虚伪极了，还含着点点锐芒。 独特的玫瑰伏特加味道融在空气中，alpha间相斥的天然抵抗，顿时让那名梵尼迪选手双目睁大。 细细感应之下，因为长期共处一室，那股沾染在一起的omega信息素似有若无，微弱附在其中。 莱伊将话说得十分含蓄：“前辈要我下来请你离开，你要是懂了，就马上离开吧。” 他话音未落，梵尼迪选手露出一点错愕。 一旁所有感知到这股信息素的人闻言，同样十分讶异。 众人觉得，眼前这名选手表现出的姿态，与其说是在请人离开，倒不如说……是来宣誓主权的。 自从几日前，就有人渐渐发现，言澈身侧多了个白头发的年轻人，不管是去训练室还是回宿舍，成天跟在近前。 昨天更是传来消息，麦勒帝国里有人对那名白发人动粗，言澈不惜用上报管局做威胁，逼迫麦勒帝国朝那名白发人道了歉。 只是众人没想到，此人的信息素中，竟然有这样大的压迫力……简直可以与帝国前线的军士相比，甚至还多出几分可怖的杀意。 上方窗口处，安提与茉莉站在窗前一同围观。 茉莉感受不到信息素，只能通过安提给她讲解。 她听完，整个人十分抓狂：“我明明都告诉莱伊，队长平时话题度很高了，他在干嘛啊啊啊！” 安提一边给茉莉顺毛，一边默默道：“这下有意思了。” 只是众人没想到的是，那名梵尼迪选手接收到莱伊想表达的暗示后，只愣了几秒钟时间，继而，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手上的花转送给莱伊，十分落落大方。 随即，他朝莱伊道过歉后，大步离开全息模拟中心。 在围观者震惊不已的视线中，莱伊转身上楼。 莱伊方才听过梵尼迪的名号，记起自己曾经在卡洛尔见过几个梵尼迪人。 他记得梵尼迪人热情直白，很喜欢有话直说那一套，试过之后，果不其然。 莱伊捧着花上楼，刚一进训练室，就与蹙眉的言澈远远对视。 眼看两人一同停顿，训练室内一时没人说话。 安提觉得此地腥风血雨，拉着茉莉从门口直接溜了。 莱伊拿着花，重新迈步，一路走到言澈与一起开会的众人身前。 他抬手，看了看终端时间：“我绝对没有超时。” 言澈的眉心越皱越紧，嘴唇动了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莱伊：“我不是已经和前辈确认过了吗，我怎么处都可以。” 莱伊想到了言澈会生气，却不料，言澈再度开口，追问的是：“我是没有限制你怎么处，可你知道alpha的信息素只会让alpha感到不适吧？为什么要释放信息素，你……喜欢alpha？” 言澈话音未落，众人同时顿住，房间中安静得悄无声息。 莱伊：“……” 莱伊：“啊？” 言澈：“不是吗？” 莱伊一字一顿道：“这不是喜不喜欢alpha的问题。” 言澈皱眉，觉得有点难解。 他自从分化，就一直将信息素完全收敛，从不肯主动溢出一分，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由要在别人面前这样释放信息素。 莱伊想了想，大概猜到言澈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顺从如流，立刻表态：“那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言澈显然还是没懂，不过他听见莱伊这样说，倒是也没有再问。 继而，言澈见插曲结束，收回思路，抬手继续和其他人一起讨论战术问题。 夕阳渐渐浓艳，海风更凉一分。 刚刚发生过骚乱的楼下，几个人站在树后的阴影中。 一名高大的异国alpha选手一脸谨慎，一边闻着空气中令人不快的信息素味道，一边朝身边的长官问道：“刚刚这人……” 那位异国长官神情阴暗，细想过后，开口道：“这样的压迫力，简直都不需要试探，果然和资料写的一模一样，是各项能力都无可挑剔的，全能s级alpha……” 随着几人面露晦暗，长官稳住心神，继续道：“不过没关系，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新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若凭真本事，明天与桑赫斯坦的比赛，我们一定赢不了。言澈的小队铁板一块，想赢……我们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那名高大alpha闻言，点头道：“是，那我们在今晚，按原计划行动？” “嗯。”长官点头，朝另一人问道：“你确定，那钥匙链是他很宝贵的东西？” “确认，宿舍园区的保洁管家说，莱伊将那钥匙链放在床头的窗边，每天位置都变，肯定是每天都会拿来看的，保证可以将他引来。” “路线也都核对过了” “是，都核对过了。” 暗风中，那名长官布满阴鸷的脸上，慢慢露出一点胸有成竹的表情。 “好。”长官道：“那我们今天，就会会这位……桑赫斯坦的公爵之子。” 第71章 第37章 谈笔交易 月上高空时，莱伊与言澈等人在住宿园区中分别。 在返回宿舍前，他看着时间，额外去了一趟食堂。 此时的食堂还有不少人在用餐，他坐在人少的吧台处，一边用终端点单，一边和吧台里擦杯子的希洛尔聊天。 莱伊：“罗姆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确定谁是爱丽丝？” 希洛尔：“你别那么急，黑暗森林管局的办公区都是监控，他不是太好查。” 莱伊握着冰凉的威士忌杯，手上轻转，低声喃喃：“爱丽丝……为什么会隐藏在这里？” “那谁知道呢。”希洛尔道：“不过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她不光被桑赫斯坦通缉，也是邻国的重要通缉犯。她当年创立邪教害死了许多人，据说在一些闭塞的边境地区，就因为她，整个村子自相残杀，最后从地图中消失了。我倒是觉得，她逃来黑暗森林管局不奇怪，但她当年冒着风险跑去卡洛尔，才是真的奇怪。” 提到这个，莱伊的神色微微暗了暗。 莱伊：“关于「夏娃」、和我母亲，你都查到什么了？” 希洛尔微微心虚：“你不介意我查公爵夫人？” 莱伊摇头：“我从没见过有人，比我母亲对布尼娅大陆的创世神更加虔诚，她绝不会是异教徒。而且当时，她在电话里非常抗拒，我相信她和那个邪教没有关系。不过，她或许和爱丽丝等人有牵连，你查她，也许能从侧面查到什么。” 各色的酒瓶迎着吧台灯光，看起来五光十色。 希洛尔：“我是查了，但有用的信息太少了，就如人人皆知的那样，你母亲是出生于南部港口城市的贵族千金，性格天真烂漫，与前来南部视察的布莱克公爵相识后，两人成婚、搬去卡洛尔、生下你……直到她生病去世，完全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莱伊：“关于这些，你让芙莉达问过我父亲了吗？” 希洛尔：“我和芙莉达提过，她只问我有几条命。” 莱伊想了想：“那罗姆所说的帝国机密是什么，你套出来了吗？” 希洛尔像霜打的茄子：“他嘴太严了，我现在连他的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真名？”莱伊微微讶异：“罗姆不是他的真名？” “不是。”希洛尔的表情正了正：“你别告诉芙莉达，我截获了罗姆发回总部的报告，他在报告中，自称是‘ksi’。” 希洛尔喋喋不休：“那是个古语，写起来就是一个左右翻转的数字3，再多个小尾巴。古学家破译的通用含义是……随机参数，也可称为「变量」。” 莱伊闻言，微微蹙眉。 希洛尔：“我查过，在很早之前，暗杀小组里的确流行过使用代号，帅是一方面，可他使用这个单词，我想不是没缘故的。” 莱伊：“你是觉得，罗姆不可相信？” 希洛尔：“他在这潜伏了整整九年，却连一个爱丽丝都没有查清楚，我很怀疑他对帝国是否仍然忠心。所以你必须等一等，他说的那三个人，也许都不是我们的目标人物。万一设了陷阱，就更得不偿失了。” 莱伊听见希洛尔说的，觉得有几分道，他耐心应下：“我知道了，我等你一个人的情报。” 希洛尔秒变苦瓜：“如果可以的话，你抽空也打听打听。现在在这座岛上，我们只能靠自己。” 莱伊点点头：“好。” 眼看说完正事，希洛尔将面前的酒具一个个放好，继而思维跳脱，好奇问道：“你试过我上次说的了吗？言澈的信息素有变化吗？” 莱伊不解：“什么上次说的？” 希洛尔：“就是让你脱衣服勾引言澈的事。” “……”莱伊：“没有。” 希洛尔闻言，表情非常恨铁不成钢。 莱伊想了想，又道：“不过，那次在他房间，他的信息素好像是有些变化。” 希洛尔：“真的？” “真的假的都没用。”莱伊道：“言澈现在完全把我当个好用的队员使唤。” 他一边说，一边调出终端画面：“你看，我刚刚给他发的消息，他只回了我一个‘哦’字。” 希洛尔做了个同情且怜悯的表情：“那你得想想别的办法，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时间长了，大家熟了，就很难产生爱情了。” 莱伊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之前说动言澈整日与他待在一起，可这几天下来，除去在模拟游戏中偶有交际，就只有帮言澈跑跑腿，解决些烦人的小问题，譬如今天下午的示爱者， 除此之外，他完全就是那位工作狂指挥官的背景板。 可话说回来，他也的确没找到什么机会，能使两人“更进一步”。 夜色之中，莱伊一脸阴暗不明，离开食堂返回宿舍休息。 宿舍园区仍然是那副安宁的样子，隐隐能听见一点虫鸣。 莱伊一路走回宿舍楼，上楼后，看见几个人围坐在三层的公共休息区，正在看明天对手的资料。 几名与莱伊十分熟识队友看见他回来，和他打过招呼后，又叮嘱了他明天加油。 几人最了解莱伊的能力，早就知道他一定能进入首发，此时没有多余的嫉妒，只是有些为他担心。 除去与麦勒帝国的第一场比赛，在之后几天里，各分组的比赛紧锣密鼓进行。几人看了几场，在看到真正布满血腥的战争游戏后，只觉当时的预选赛几乎和过家家没什么两样。 第72章 莱伊和几人聊了一小会，劝众人放心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风布满房间，带着阵阵清凉。 莱伊迈入房间，回手关上门。 继而，当他再度看向房内时，脚步却猝然一停。 他敏锐环视房间，屋内的一切摆设都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只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莱伊的视线定格在敞开的窗户上，慢慢走到窗边。 干净的窗沿上，一枚脚印豁然在上。 莱伊稍稍探身，朝窗外的花丛看去。 一条不难察觉的穿梭痕迹隐在花丛中，朝着楼侧的方向延伸而去。 莱伊站在窗内的暗处，双眼轻轻眯起。 他将窗下的空地细细打量，确认没有陷阱痕迹后，几乎想也没想，从窗户轻轻跃下。 继而，他沿着楼侧，看着花丛中的痕迹，朝着同一方向走去。 路上，莱伊十分好奇，到底是谁会针对他的钥匙链。 直到穿出桑赫斯坦的宿舍范围，花丛中的痕迹换了个方向，朝着相邻的其他宿舍区延伸而去。 一栋宿舍楼楼后，楼体挡住所有月光，与楼后的山势合围出一小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 此时，几人正等在暗处中。 莱伊没有一丝畏惧，沿着路线一步步走入月光无法到达的深暗中。 随后，待他看清几人的身形样貌，不禁露出一个不解神情。 刚刚在路上，莱伊看出这一路的痕迹过于明显，显然是有人故意引他过来的。 可他将面前几人仔细打量，不记得自己认识对方，也没看出几人打算对他动手。 莱伊在几人面前站定，看着一旁铁艺圆桌上的毛绒小狗，直白道：“那是我的东西。” 那名长官低头看了看，和颜悦色道：“我只是借来用一用，现在就可以还给你。” 莱伊：“那你引我来，是想做什么？” 长官微微停顿，随即道：“真不愧是言指挥官看好的精英选手，竟然这么敏锐。我来这里，是想和你谈笔交易。” 莱伊定睛朝几人身上的制服前襟看去，看见几人隶属的帝国名称。 随即，他嘴角勾起：“明明等到明天就可以在游戏里见面了，为什么要提前引我过来？” 他声音充斥笑意，调侃道：“不会是知道自己赢不了，只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看我是个新来的，又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平民，就想收买我在明天的比赛里作假吧？” 那名长官见莱伊说得如此不好听，面色微微沉下。 风声暗哑，从两侧的边界处吹入。 很快，那名长官也同样直白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堂堂公爵儿子，怎么会没有见识？” - 安静的宿舍房间内，言澈还在看有关对手的战术资料。 迪兰特是由多个政权实体组成的联邦国家，选手也同样来自不同政派，虽然个人实力很强，但内部矛盾非常严重，导致综合实力总与顶尖队伍稍差一截。 以上赛季的成绩来看，现在掌管小队的度林长官如果再不能取得成绩，很可能就会被其他政派推举的人选取代。 所以言澈十分清楚，在明天的游戏中，度林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取胜，自己一定要格外提防。 随即，言澈抬头，看向一旁床上的玩具小熊。 虽然他已经通过观赛系统，看过莱伊的每一场比赛，也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与队友一同和莱伊完成了最初磨合。 可明天的比赛，他还是第一次和莱伊一起参加正式游戏。 言澈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在明天的比赛过程中，如果产生某些突发情况，莱伊是否能完美的融入队伍。 不过，言澈想了想，又觉得现在想这些，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 不管怎么说，他相信自己的每一个判断。 更重要的是，他也更相信莱伊。 同一时间，宿舍园区边缘的无人角落，莱伊眼中错愕，带着不可思议的余味。 莱伊：“你——” “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度林长官道：“若你愿意被我收买，在明天的比赛中稍稍抬手、或略施小计，让迪兰特联邦获胜……” 黑暗中，度林长官朝莱伊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 “那么，我很乐意和新朋友分享我所知道的任何事。” 第38章 弱点 莱伊轻笑：“你知道我是谁，还妄想说动我替你做这种事？” 度林长官：“我听说你和言澈的事了，你是为了他，才来到这里的，对吧？” 莱伊：“你都知道，还找我做什么？” 度林长官年逾四十，满脸假笑，看似格外亲和，慢悠悠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想和你谈谈。” 莱伊不解，看向度林微胖的脸。 度林长官：“言澈待人冷若冰霜，一点也没有omega该有的样子，一定让你颇为头疼吧。这样的人，只有经历挫折，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是吗？” 莱伊眼中划过一道暗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度林长官：“我听说卡洛尔一行，让言澈颇为不快，导致预选赛刚刚结束，他就带人从卡洛尔离开，返回了这里。可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你这个一直隐藏在他身边、让他颇为照顾的的平民选手，真实身份其实是卡洛尔公爵贵族，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第73章 莱伊眉心轻蹙，双唇轻轻抿了抿。 莱伊：“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帮你的由。” “这并非只是你帮我。”度林长官道：“你如果愿意和我达成共识，帮我得到明天比赛的胜利，我也可以帮你得到言澈，无论明天你想怎么表现，我都可以帮你完成。客观来说，我们这是在互相帮助。” 度林长官的声音极具诱惑性，宛如洞悉了面前人的所有心思。 他朝莱伊笑问：“顶着布莱克的姓氏，难道你真的在乎什么鬼战争游戏吗？我帮你得到真正想要的，难道不好吗？” 暗风中，莱伊听着度林长官的低语，他想到刚刚和希洛尔谈话，眼中那处晦暗的角落越发深沉。 言澈就像一只裹着厚重蚌壳的贝类，只将柔软的地方藏在最深处。 他的确需要机会，才能不断接近那个人。 度林长官：“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想清楚，没关系，在明天游戏开始前，游戏双方会有一个简单的握手仪式，等到那时，如果你想好愿意和我合作，给我个暗示就好。” 说着，度林长官说完话，打算适时离开。 这位巧言令色的长官，年轻时便是用这种方式在联邦中脱颖而出，直至被派来黑暗管局担任掌权者。他自然知道话不能说得太满，让要莱伊自己联想，自己心动。 果不其然，就在几人即将迈动脚步时，莱伊轻轻开口。 “如果我同意的话，关于我贵族身份的事，你必须承诺会保密。” 度林长官闻言，嘴边露出一抹笑意。 他就知道，莱伊根本没有拒绝的由。 度林长官：“我一向说话算话。” “你胆子很大。”莱伊道：“知道我是谁，竟然还敢找我说这些。” 度林笑意森然，声音低沉：“位高如你，可能从前没发觉。欲望，是一个人的弱点。” 他看向莱伊：“其实比起平民，贵族往往更张狂，所以弱点也更明显，不是吗？” 莱伊听着度林所说的“弱点”，神情莫名暗沉。 他略想了想，继而，不置可否道：“等到明天确定胜局时，你要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身份的。” 度林：“没问题。” “那么……”莱伊轻轻吸入一口气：“你刚才说，无论我想在言澈面前怎么表现，你都可以帮我？” 度林长官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复，只回身拿起桌上的毛绒小狗。 一片黑暗中，他轻轻拿着那只钥匙链，一步步走到莱伊面前，将那只毛绒小狗放进莱伊的手心里。 在两人手部交叠的同时，度林长官道。 “当然，无论你想怎么表现。” - 清晨时分，太阳从海平面升起。 晴空万里无云，日出时天际暖橙渐渐被蔚蓝取代，几只海鸟划过天空，传来几声鸣叫。 迪兰特的赛前休息室内，度林照常在进入游戏前，给远在联邦领地的给家人打去电话。 通话响了几声，暂时还没有接通。 就在这时，来通知度林等人前往竞技室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 度林见状，只得挂断电话。 虽然没能来得及和家人通电话，但他想到昨天与莱伊说好的计划，笑意几乎从眼中溢出。 度林觉得，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游戏开场前，感觉到如此的神清气爽。 他活动手脚，对房间内的组员道：“走吧，我们去让桑赫斯坦吃点苦头。” - 同一边，等待游戏开场的休息室门口，莱伊身着正式队员的战斗制服，正斜靠在门边出神。 临近游戏开场，言澈点完人数后，察觉到不对，刚刚走出房间打算去找人，就看见莱伊的身影立在门外。 此时此刻，略略紧身的黑色战斗服尺码正好，将莱伊的欣长身影勾勒。 绑带穿梭间，肌肉被金属卡扣束缚，隐含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几乎全副武装，连一贯执行任务时才会戴的黑色手套也一并戴上，全身蓄势待发，眼中一丝波动也没有，好似可以在瞬间执行任何命令，无论是抹杀掉多少生命。 只是日光之中，莱伊一头白发显眼极了，除去那分来自alpha的天然压迫，还带着一点毛茸茸的乖顺质感。 言澈一手搭在耳边，一边操控终端确认入场队员，一边走到莱伊身边，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莱伊听到声音，转头看向言澈。 言澈神情松弛，眼神聚焦在莱伊看不见的悬浮窗口，看起来很不设防。 莱伊：“我有点紧张。” 言澈抬眸：“紧张？” 莱伊略略停顿，继而问道：“要是我害你输掉比赛，你会生气吗？” 言澈想也没想，摇了摇头。 莱伊不知为何，看见言澈这副样子，莫名有些心痒。 他微微笑起，刚要开口，却见游戏场的工作人员从拐角处出现，对两人道：“言指挥官，已经可以前往竞技室了。” 言澈朝那人点点头，随即，他没着急去喊人，而是回头看向莱伊。 言澈：“做个深呼吸。” 莱伊不明所以，遵从言澈的指令深深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言澈的嗓音和往日一样，是那份十分淡漠又疏远的语调，但他说着，又贴近过来，十分自然地抬起手，帮莱伊调了调肩上的绑带。 第74章 毫无预示的靠近间，莱伊站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莫名放大。 他好喜欢言澈的靠近。 不光如此，还想要更多。 莱伊神色不动，看着言澈近在咫尺的头顶，在这个瞬间想到了度林在昨晚对他说的话。 “欲望，是一个人的弱点。” 眼看欲望的轮廓愈发清晰，莱伊微微绷起脸。 言澈见莱伊仍然板着脸不说话，在晨光中，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神情。 言澈：“不用担心，有我在。” - “欢迎各位来到新赛季积分赛第二场。” “此次的游戏区域为：圣帕西亚雪山。” “区域面积约为三平方千米，海拔三千六百米，共有三分之二的区域位于雪线以上，当前温度为零下十五摄氏度。” “本地图共含五枚标本碎片、两座高塔，双方对战人数为十对十，游戏时间共七十二小时。” “系统特别提示：暴风雪很快就要来临。” “请各位为了帝国荣誉全力以赴，祝各位游戏愉快。” 金光将一个个身影传送到山坳正中，莱伊还没睁开眼，便感觉到一股寒意，夹杂着雪粒，不断触碰在他的脸上。 寒风中，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面前的雪林。 大片雪花从天际落下，不消片刻便缀满发梢。 莱伊看向上空，天上的低沉乌云仿佛近在咫尺，正酝酿着一场猛烈的风雪。 几人身穿的战斗服采用最新科技面料，具有基础御寒功效，并不觉得此时的低温难以忍受。 可尽管如此，一旦暴风雪来临，在寒风作用下，失温就会不受控制，而届时风雪交加，更会限制活动与战斗。 言澈下意识抬起手放到嘴边，轻轻哈了一口气。 他看向四周直入天际的光墙，借着稍高的山势，看向整片游戏地图。 一块长方形的区域从靠近山顶的陡坡开始，向下直入一片由厚雪松林和高山湖泊平分的平缓地势，最后是一片雪线以下的开阔草原。 言澈细细将游戏条件想了想，觉得阻碍几人完成这场游戏的最难关卡，应该是马上即将来临的极端天气。 初时的张望过后，两名破译者安提与安德里亚，同时看向言澈。 言澈：“三平方千米的范围太小了，这次不能单独行动。” 言澈看向两名奇袭者，在得到后者的点头示意后，四人默契地分成两组，将标本探查与索敌技能结合，分别朝着雪林与高山湖泊跑去。 言澈：“距离暴风雪来临应该还有十几分钟，劳狄斯与莱伊去找最近的高塔。另外两人跟茉莉一起，移动到山脊的高处，看下这片区域里除了高塔，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躲避暴风雪的地方。” 寒风中，言澈嘱咐道：“如果在过程中发现迪兰特选手，可以在冷静判断的情况下出手，击杀对方减员。” 言澈经验丰富，知道今天这场游戏，不光地图狭小，碎片和高塔的目标数量更是少得可怜。 在这种情况下，对战双方很快就能获取完地图上的所有资源，因此小规模抢夺阶段很快就会结束，转而进入全员对战模式。 故而，在可以减员的情况下尽可能减员，对最后的团战更为有利。 几人得到指令，朝着各自前行的方向看去。 离开前，莱伊默默摘下自己的黑色手套，递到正在专心查看面板的言澈眼前。 言澈的视线被异物遮挡，看清手套后，微微怔住。 莱伊知道无论是言澈出生的小镇，还是威尔斯的驻地，都位于南方。言澈从没有去过这么寒冷的北部雪山，应该很不适应。 莱伊没说话，只将手中的手套又朝前递了递，颇有几分如果言澈不接，他就不走的架势。 言澈停顿片刻，伸手将手套接下。 布料摸起来十分柔软，还带着一点来自莱伊掌心的温度。 随即，几人同时朝四面八方而去。 乌云之下，暴风雪顷刻将至。 第39章 高塔安全区 雪林中，莱伊面无表情，跟在劳狄斯身后。 林中满目杂乱，黑褐色的树干与白色积雪凌乱分布，剥夺着来者的方向感。 两人在林中飞快穿梭，大约十分钟后，来到雪林与湖泊的交界处附近。 前行中，劳狄斯此次与莱伊一起行动，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劳狄斯在本局游戏中担任守塔者，是他与言澈讨论过后得出的决定。 言澈在上场比赛中，被麦勒帝国特别针对，下场之后，劳狄斯特意去看了回放，在听到对手说起“那位殿下”时，心中一片震惊与寒凉。 他几乎是在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在离开卡洛尔前夕，言澈会特意和他说，希望他不要再将与自己有关的事告诉亲王殿下。 因此，劳狄斯虽然不再担任暗箱操控者，可也决定暂时不回归此前一直担任奇袭者职阶，而是出任守塔者，更多保障队伍在高塔占领上的优势，以便当言澈再次遇到相似的针对时，队内的防御体系能更加完善。 两人一路无话，因地图本就很小，很快在临近雪林的湖边找到第一座高塔。 劳狄斯操控队内的共享面板，在地图上标注好高塔标识。 与此同时，茉莉与另外两人在山脊高处远远眺望，发现第二座高塔就藏于雪林正中。 第75章 并且，三人还在山脊的另一边，发现了两名同样在俯瞰游戏地图的敌方队员。 茉莉看向两名队友，目光就好像是在说：“3v2，动手吗？” 一人朝她点点头，下一秒，两人在瞬间发动异能。 在增强异能与奇袭者技能的双重加成下，两名队员如同鬼魅一样，趁对方丝毫没有注意，朝着对手袭去。 风雪仿佛忽而鼓动，卷着彻骨寒凉。 仅仅霎那间，游戏通报高声响起。 “迪兰特奇袭者被敌方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紧接着，茉莉的声音在队内语音中响起：“干掉了一个，跑了一个，我们正在追……我看这路线，目标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雪林中的高塔。” 言澈在语音里快速对已经进入雪林的安德里亚道：“安德里亚小组先暂停标本搜索，按茉莉标注的位置，在那人与队友汇合前完成击杀。” 安德里亚：“给我二十秒，我马上就能拿到第一枚碎片。” 另一边的高塔外，莱伊听着播报与队内语音，微微露出一个讶异表情。 他没想到，他的队友竟然这么快就可以拿到优势。 雪粒飞舞间，莱伊微微沉思，继而眼中危险一闪而过。 眼看高空的乌云越来越低，视线内越来越昏暗。 高塔外，在莱伊的警戒下，劳狄斯激活塔前水晶，两人一同朝塔后走去。 高塔前临湖泊，后靠雪林。塔前那块水晶十分显眼，就在湖边一处高石上，可塔后的水晶隐匿在林中，此时更因下雪视线纷乱，两人找了半晌，才在树冠中顺利找到水晶。 林间，劳狄斯刚要跃上雪松激活水晶，忽而听见身后的莱伊突兀开口。 莱伊：“副队长。” 劳狄斯疑惑回头：“怎么了？” 风在林间穿梭，逐渐猛烈间，发出阵阵呼啸。 莱伊站在劳狄斯身后不远处，黑白交错间，身影格外模糊。 他开口问道：“因为我们没什么独处的机会，所以有件事，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 劳狄斯不解：“你有什么事需要问我？” 莱伊露出一个十分苦恼的表情，看向劳狄斯：“言澈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逆光中，他歪了歪头，目中锐利了些：“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害他呢？” - 茉莉三人追着那名奇袭者，一路来到高塔附近。 可还没等三人来得及对那人出手，一道远程的异能袭击便从林间远处出现，朝着三人袭来。 茉莉三人分别躲避后，见五个人影从树后出现，连同此前那名逃跑的队友，一齐将三人围在中间。 攻略雪林最大的难度，便是视线受阻。 一时间，茉莉意识到自己追得太深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光雾一同来到。 尽管系统提示了暴风雪即将来临，可言澈没打算将躲避风雪当做第一要务。 像迪兰特这样的二流队伍，他不打算再给度林任何时间和机会，用来谋划阴招。 茉莉身后一名守塔人看到熟悉的光雾，快速朝最近一人跑去。他手中握着一支手掌长的尖锐枝条，趁后者被梦境迷惑的瞬间，将枝条刺入对手颈部。 对手中有人拥有透视异能，很快在林中发觉言澈隐藏的位置。 那人快速朝言澈寻去，几乎只用了半息时间，便来到言澈身前。 一片错落生长的雪松中，言澈靠树站立，正在专心释放异能。 就在言澈察觉到有人靠近的同时，那人已经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尖石。 眼看那人扑向言澈，一道火光从树林一侧扑来。 猛烈火势将这名迪兰特队员完全吞噬，惨叫声从火中响起，一时比呼啸的寒风更加可怖。 火光之后，安德里亚从铺满厚雪的大石上跃下，手里握着刚刚找到的标本碎片，走到言澈身边：“队长，没事吧？” 另一位一直随安德里亚在林中找寻标本碎片的奇袭者越过两人，继续操控火焰朝着茉莉等人方向而去。 茉莉看见火光，激动道：“蒂尔！嘟嘟！” 安德里亚：“……” 早知道不来了。 “我没事。”言澈在队内下令：“这几个人应当就是迪兰特布置在这里的所有人了，处掉这些人，占领几人身后的高塔。” 安德里亚掏出吟诵书，严肃应道：“是。” 一时间，火光与各类异能相接，林中陷入一片动乱。 - 同一时间，看似安宁湖边高塔一旁，劳狄斯看着莱伊，双目写满不可思议。 劳狄斯：“你、你说什么？” 莱伊：“看来，你没把言澈当成朋友啊。” 劳狄斯：“我当然把言澈当朋友！” “那上次比赛……”莱伊神情越发阴暗：“言澈被人针对的事情，与你无关吗？” 劳狄斯闻言，呼吸瞬间停了一猝。 他不知道莱伊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与他有关，眼中慌乱纷纷。 他思索数秒，忽而想到，难道……是言澈说的？ 他不懂，言澈和眼前这人的关系，到底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 劳狄斯面色铁青：“当然与我无关。” 莱伊视线下垂，他抬起双手，一边袖口，一边道：“是吗。” 风雪渐渐加重，劳狄斯恶狠狠留下一句“当然”，转身朝第二块高塔水晶看去。 第76章 他快速激活水晶，随着水晶渐渐亮起，直至光芒盛放，系统播报传来。 “桑赫斯坦已占领湖边高塔。” 随着高塔范围内的柔光亮起，风渐渐消小了些，似乎连气温也回升了些。 劳狄斯见状，语气不善为莱伊解释道：“高塔安全区除了可以保护选手不受攻击，还可以在一定程度帮选手抵御地图中的极端环境。” 说着，劳狄斯眼中一片寒凉与警告，朝莱伊看去：“以及，我劝你，不要乱说话。” 莱伊闻言，淡淡道了一句：“哦。” 眼看莱伊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劳狄斯在队内语音里问道：“我已经激活了高塔，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言澈的声音稍晚一些传来：“暂时不用，暴风雪马上来了，迪兰特发现林中高塔失守，队内其他人很可能朝湖边移动，度林也不在这里，你和莱伊进塔防守吧。” 劳狄斯看了身边的莱伊一眼，应道：“好，我们现在就在高塔范围内，如果需要我们的话，你就联系我。” 塔外柔光亮起，在暴风雪来临前的昏暗中，散发着温和的暖意。 两人冒雪走回湖边，打算从入口处进入塔内。 就在两人刚刚绕到高塔正面时，莱伊突然地“咦”了一声。 他指着高塔前的水晶，对劳狄斯问道：“副队长，那水晶是不是有点奇怪？” 劳狄斯面露疑惑，一时没看出有什么奇怪，迈步朝水晶走去。 因在安全区内，劳狄斯几乎没有任何警惕，他一路走到湖边，将水晶上下看过，回过身，顶着烈风，大声朝莱伊问道：“哪里奇怪了？”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撕开风雪，猝然露出一道杀意。 一只匕首越过飞扬的雪粒，瞬间没入劳狄斯的眉心。 劳狄斯身影微晃，倒下前的那一秒，眼中一片震惊，倒映着眼前人在暴雪里的轮廓。 柔光中，莱伊重新看向暗箱面板中的文字。 “「阿斯蒙蒂斯的匕首」” “可无视任何防御动作、异能与游戏限制，对实体造成伤害。” 莱伊慢慢抬头，看向劳狄斯倒在安全区柔光中的身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传说中，阿斯蒙蒂斯是一位邪神，象征着情欲与复仇。 莱伊微微歪了歪头，继而迈步朝面前的水晶走去。 湖泊一片黑暗，如同漆黑的地狱入口。 莱伊走到湖边，在劳狄斯的身上取回匕首。 再度抬头时，他看向面前悬浮的水晶。 - 林中高塔正前，茉莉正躺在地上微微轻喘。 方才几人合力，将对手全部击杀后，移动到了高塔大门处。 言澈陪守塔人激活高塔背后的水晶后，语音播报接连响起，提示在场选手，地图上唯一两座可以用于躲避暴风雪的高塔，已经由桑赫斯坦全部占领。 言澈与那名守塔人一边听着系统播报，一边朝塔内走去。 这时，语音播报刚刚结束，突然马上再次响起。 “桑赫斯坦守塔人劳狄斯被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言澈脚下骤然一停。 他露出一个疑惑表情，嘴唇微微张开。 劳狄斯与莱伊在安全区，怎么可能被击杀！？ 言澈快速看向游戏面板，此时劳狄斯的图标已经变为灰色，而他身处的位置，的确在高塔安全区的绿圈内。 言澈身旁的守塔人也愣住了，他朝言澈问道：“队长，怎么回事？” 言澈冷静下来，他面色如水，朝湖边高塔的方向看去。 就在他思绪万千时，系统播报再次响起。 “系统提示：湖边高塔已重新变更为无归属状态。” 言澈眉心一皱，看着地图上的安全区标识瞬间消失。 坏消息接踵而来—— “系统提示：暴风雪已来临。” 随着系统语音消失，言澈转头看向四周。 整个安全区范围内没有任何变化，风依然交杂着雪粒，以选手可以忍受的程度鼓动着。 可安全区外的一切，顿时被漫天乱舞的暴风雪吞噬，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沌不明。 队内语音里，其他人也同样疑惑：“劳狄斯不是在高塔安全区吗！？怎么会被击杀？” 言澈想了片刻，在队内语音里沉声道：“目前雪林高塔里的人就留在这里，在暴风雪结束前不要离开。至于劳狄斯在安全区被击杀的情况，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说着，他迈步朝柔光边缘走去。 那名守塔人见状，对言澈的背影喊道：“队长！暴风雪已经来了！” 言澈没回头，只脚步更快了几分。 随即，他越过柔光边缘，身影瞬间消失在狂乱的风雪间。 第40章 风雪亦是香甜 湖边，随着暴风雪来临，一行人来到高塔下。 一人顶着风雪来到被破坏的水晶前，刚要运用技能复活水晶占领高塔，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传来。 那道目光如同毒蛇一般，黏腻攀附在他的身上，竖瞳隐在将一切遮盖的风雪里。 几人感觉到异能，立刻朝四处警戒起来。 这时，度林朝众人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与几人一同朝不远处的塔前望去。 只见一道人影站在塔内避风的暗处，眼中粉光微亮，正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几人。 第77章 度林看出莱伊的意图，是不肯让几人点亮高塔。 他带着人朝莱伊走去，在砖塔门口前站停。 度林裹了裹身上的指挥官外套，对莱伊道：“我们不占领高塔，只进去避避风。” 莱伊没开口，只点点头，算是同意。 几人走进塔中，虽没有点亮安全区，但砖塔作为建筑，本身也可以帮助选手抵御风雪。 度林进塔后，选了把干净的椅子，坐下歇了歇。 风雪来得又快又急，雪中本就难行，更何况是这样的天气。 因暴风雪的缘故，即使是白天，塔内也几乎如黑夜般昏暗，暗灰色的石砖透着阵阵阴冷。 度林的一名手下从补给柜中找出蜡烛，用火柴将蜡烛点燃后，整个高塔内终于有了一点微光。 风雪呜咽中，度林喘过气后，看向莱伊守在门口的背影，问道：“刚才……你们的副队长，是你杀的？” 度林心知肚明，在他的队伍中，六个人一直分守在林中高塔附近，三人一直跟在他身边。 刚刚劳狄斯的下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莱伊：“是我。” 度林：“游戏过程会被全程记录转播，等到赛后，你要怎么解释？” 莱伊：“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解释。” “可你毕竟是杀了队友。”度林道：“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怎么和你的指挥官说清吧。” 莱伊听着度林的话，微微停顿过后，像是不大愉快，出言反驳道：“我没有杀掉队友。” 莱伊知道真实的劳狄斯正躺在驾舱里，不会因为他刚刚的匕首受到一点切实伤害。 而他刚才下手干脆至极，劳狄斯瞬间就会登出游戏，更不会受到任何惊吓与痛苦。 莱伊看向塔外的暴风雪，他知道他目之所及，一切都只是虚假的全息投影。 莱伊口吻认真：“我只是送副队长先行退场而已。” 度林哑然失笑，看向莱伊的背影：“言澈等人都在林中高塔？他们杀了我两个队员，剩下四个人却没杀，为什么？” 莱伊头也没回：“言澈说，没有杀掉他们的必要。” 度林听着莱伊话中的狂傲，语气不快了些：“他们是我的队员，为什么没有杀掉的必要？言澈这小子……也太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莱伊闻言，略略回身，看向度林：“你这人好奇怪，不杀你的队员还不好吗？” 度林轻哼一声：“只怕他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所以才没对我的队员痛下杀手吧。” 莱伊：“客观来说，他想的没有错。” “是没有错。”度林双眼微眯，看向莱伊的眼神带上一点奸猾：“只是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暗箱操控者是我的人。” 莱伊没错过度林眼中的得意，稍稍停顿后，看向度林身边一名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看起来十分魁梧，皮肤黝黑，一看便知是名战斗的好手。 莱伊：“你的暗箱技能是什么？” 那人刚要开口回答，却见度林抬起手，制止了那人要说的话。 度林：“你在询问我们的暗箱技能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自己的告诉我？” 莱伊：“依我看，这场暴风雪至少要十几个小时才会停歇，在暴雪停下之前，我们谁也不会主动离开这里，出去自寻死路。既然这样，现在在这里，你们有四个人，可我只有一个人，我需要一点额外的安全感。” 度林：“你刚刚不让我们点亮高塔时，我未与你争论一句，自认为，应该已经足够你信任了。更何况，以你的异能来说，需要安全感的，应该是我们吧？” 莱伊将度林的话略想了想，继而看向那名年轻人：“那我们交换情报，告诉对方自己暗箱信息的内容，我可以先说。” 年轻人看看度林，只见度林沉思片刻，朝他点了点头。 那名年轻人起身，走到莱伊身前。 两人互相探身，耳语起来。 莱伊言简意赅：“我拿到了一把可以无视防御机制的匕首道具。” 那名年轻人闻言，也同样低声道：“我拿到一个麻醉特权。” 莱伊轻轻蹙眉，看向那名暗箱操控者：“麻醉特权？” 那人朝他点点头：“可以在面板中，直接控制一个人陷入麻醉状态。” “是一次性技能吗？” “不是一次性技能，但只有一小时的有效时间，以及还有12小时的cd。” 两人分享完情报，那名年轻人走回度林身边。 莱伊也重新看向门外，在一个几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蹙了蹙眉。 他知道这种带有系统权限的暗箱技能，他没办法凭自己的能力，逾越系统限制规避掉。 风雪吹入高塔，沾到莱伊的肩上。 度林见那人回来，也没有开口询问莱伊的技能，只对门口的莱伊道：“你要不要再进来些，门口的风应该很大吧。” 度林上了年岁，其实本不该再亲自进入游戏，更没料到此次会遇到这样的地图设定。 他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继而对莱伊继续道：“反正在风雪停下前不会有人来这里，你又何必装出这幅样子，和我们保持距离。来，另一边的椅子让给你，你坐下休息吧。” 一番话带着几分亲热，却还没等到话音落下，莱伊忽而双眼微睁。 一道微小的脚步声夹杂在风声里，正朝这边赶来。 第78章 莱伊看向塔内的四人，突然拿出手中的匕首，朝几人冲去。 他犹如一道白光，瞬间移动到度林身前，手中的匕首蓄势待发。 度林不知莱伊为何突然对几人动手，震惊中，双臂架在脸前，下意识抵挡起来。 可下一秒，他意料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度林缓缓睁开眼，看见莱伊停在他身前不远处，动作极不协调。 随即，莱伊身体僵硬，后仰倒去。 度林看着眼前的奇怪情景，恍然大悟后，看向自己的暗箱操控者。 只见那人微微喘着粗气，显然还处在紧张中，正在慢慢平复。 那名年轻人回看度林的目光，解释道：“是我。” 是他在突如其来的危险中，果断应用了技能。 度林收回视线，看向地上的莱伊。 这时，还没等度林开口询问，一道人影从高塔入口处出现，带着满身霜雪，直直跑入塔内。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异能释放的光雾。 度林四人瞬间被扯入梦境，瞳孔一瞬而散。 言澈快步跑到莱伊身前，见莱伊身上没有伤口，拉起莱伊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他刚刚架着莱伊站起来，度林便从梦境中挣扎苏醒。 度林见到言澈突然出现，不由有些震惊。 不过好在，他很快明白过来，莱伊方才为什么会袭击几人。 他记得十分清楚，方才莱伊并没有动用异能，只是朝他普通袭来。 故而，这恐怕，是莱伊在门口察觉到有人靠近，故意装装样子的。 度林朝身边仍处于梦中的手下踹了一脚，厉声道：“醒醒！那是言澈的异能！” 言澈听见度林挣脱控制，将莱伊搀扶起来后，一边朝门口跑去，脑内一边飞快运转。 他看出莱伊不知为何失去行动能力，也知道度林几人都没有类似异能。 跑动中，言澈面色严肃，猜到这也许与对方的暗箱技能有关。 可眼看四人都从光雾中挣脱，言澈动作稍缓间，额外磨蹭了几秒，却没等到同样的限制。 一时间，言澈见对方好似无法重复使用技能，又觉得，他好像没必要逃了。 在言澈身后，度林几人刚要追赶，却看见言澈停在门口，不跑了。 四人的脚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齐下意识停下，站在了原地。 下一秒，言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退入到塔内。 度林：“……” 言澈架着莱伊转过身来。 对视间，高塔内如同死一般寂静。 度林看着言澈的动作，心里几近咆哮，却阴沉着一张脸，寒声问道：“你怎么不跑？” 言澈：“只有你们四个人，我不需要逃。” 他一边说，一边拉了拉莱伊下滑的身体，视线一次看过塔内四人：“劳狄斯是你们杀的？” 度林轻轻咬牙，心中七上八下。 他一时苦恼，只因原本可以依仗的莱伊、以及己方的暗箱技能，刚刚莫名其妙被内部消耗掉了。 现在，他们几人对上言澈，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言澈：“不说话，我就当是你了。” 度林握拳，看了看言澈肩上低着头的莱伊。 “是我。”度林道：“为了获胜，我击杀掉你的队员，这有什么问题？” 言澈与莱伊闻言，一同顿了顿。 莱伊此时全身麻痹，完全用不上力量，只能软软靠在言澈的肩上。 他感觉到言澈身上凉极了，显然一路风雪尤为难行。 心痒间，莱伊连夸奖度林信守承诺的心思也没有，只安安静静呼吸着言澈身上的细雪味道。 莱伊觉得，尽管系统内没有信息素设定，但他还是从言澈身上闻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好闻味道。 他用尽全力，脑袋微微朝言澈靠了靠。 发丝轻蹭间，风雪亦是香甜。 第41章 言澈的 言澈感觉到耳边的蹭动，朝莱伊看了看。 他看出莱伊的状态很不对，可莱伊既然没被强制退场，就应该还有恢复的可能。 言澈听着身后的风雪声，抬头看向度林。 言澈问：“你是用什么方法杀掉劳狄斯的？” 度林冷笑道：“言指挥官当我是三岁孩子，你觉得我会老实告诉你吗？” 言澈眼中带上一点审视，几秒后，他问道：“那这么说来，你的暗箱技能，是有人数限制，还是有什么特定的使用限制？” 度林对于言澈能猜出这是暗箱技能并不意外，他问道：“你既然已经猜出这是我的暗箱技能，不如和我暂时讲和吧？” 言澈皱眉：“讲和？” 度林：“你真的有把握，能一边保护你身上这位无法动弹的选手，一边击杀掉我们四个人吗？” 度林说着，露出以往那副蛊惑人心的样子：“言指挥官，说大话要有个限度。我之所以没对你动手，是因为我另外的四个队员，现在都在你的手里。我可以承诺此时不对你们进行任何攻击，我们暂时讲和，六个人一起在这里暂避风雪。等到风雪结束后，你命人把他们放出来，我们的游戏重新开始。” 他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视线看向莱伊无力下垂的头：“既然你有疑问，我就告诉你，若你刚刚跑出高塔，我的手下没有及时收手，只怕你现在也已经变得和他一样了。二换四听起来是有些吃亏，但也比你放手一搏，万一两人都在这里退场强些吧？” 第79章 言澈看向度林饱含笑意的双眼，一张冷脸紧紧绷起。 半晌后，言澈道：“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度林：“什么条件？” 言澈看向度林身后的烛光方向，莫名道：“我们也需要一盏油灯。”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光源是重要的战斗条件。 度林闻言，没有推辞，回头看向那名打开过补给柜的手下，询问道：“还有油灯或蜡烛吗？” 那人冲他点点头：“还有的。” 度林欣然点头。 “拿一份，给言指挥官。” 塔内几盏油灯微微照亮四周，在错乱的频率中晃动。 风雪交加的每分每秒，都似乎让人格外度日如年。 言澈扶着莱伊在角落坐下后，接过度林手下递来的明亮油灯。 他将油灯放在身体另一侧，晃动的火光映在他的脸颊，却因明暗交错，像是更难看清了。 两队人隔着高塔内部的空荡，静静张望起来。 塔外风声呼啸，没人知道这场暴风雪什么时候会过去，更没人知道一旦暴风雪停止，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在油灯无法照亮的身侧阴影里，言澈轻轻拉住莱伊的手。 相缠的手指互相触碰，指间的皮肤仿佛异常敏感，迎接着不同于自己的体温。 莱伊感觉到言澈拉住自己的手，眼中讶异至极，眼皮颤抖微抬。 下一秒，言澈的声音隐在风声中，小声对莱伊道：“手还能动吗？我有问题要问你，如果答案是‘是’，你就动一动，如果是‘否’，你就不要动。” 莱伊闻言神情顿住，眼里的欢喜一瞬而散。 他就知道……言澈在这个时候拉他，总不可能是要给他暖手。 莱伊费力调动手指上的肌肉，在良久后，指尖细微地动了一下。 言澈感觉着那道触感，问道：“你现在这样，还能恢复吗？” 莱伊动了动。 言澈：“恢复需要什么特定条件吗？” 莱伊想了想，没动。 言澈：“没有特定条件，就是也不需要我帮忙吗？” 莱伊又动了动。 言澈：“暴风雪一般会持续几个小时到几天不等，如果按最短时间算，你能在三个小时内恢复吗？” 莱伊动动，他记得非常清楚，方才那人说过，麻痹的有效期只有一个小时。 言澈见状，一时没再问什么问题，将心中的计划又细细想了一番。 半晌后，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停下了思考。 他微微转头，看向莱伊的脸。 言澈：“你……这样难受吗？” 莱伊本以为言澈又要问他什么有关劳狄斯被杀或者暗箱信息的问题，不料言澈再开口，竟然是问他难不难受。 莱伊轻怔片刻，感受着体内似有如无的麻痹感，认为这其实称不上什么难受。 但很快，他轻轻动了动手。 言澈轻轻蹙眉：“怎么能舒服一点？” 话音未落间，言澈自己也反应过来：“……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 寒凉中，言澈朝莱伊靠了靠，两人挤在一起：“几个小时，忍一忍吧。” 莱伊细心操控手指，在言澈手心里打暗号。 三短——所在地很安全。 两短——我马上就到。 言澈细想过后，悟出其中含义，莱伊应当是在对他说：我没事，很快就能恢复。 言澈神情微缓，眼中带上一点柔和。 火光在他的眼尾处映出一小片反光，每每晃动，如同流动一般。 风声咆哮间，此时昏暗的高塔，如同一座风浪中的孤岛。 时间悄然而走，一个小时后，莱伊身上的麻痹感果然慢慢消失。 他用在藏在身体另一侧的手指慢慢尝试，一点点感应着体内的麻痹程度。 另一边，度林坐在两人正对面，远远看着莱伊。 他见莱伊果然没有起身的打算，只一味在言澈身边装模作样，完美贯彻着伤者的身份。 度林渐渐放心，思量起之后的打算。 等暴风雪一停，他会欺骗言澈，以帮莱伊解除麻痹为条件，让言澈先释放他的四名队友。 他方才向他的暗箱操控者询问，那名年轻人怕所说触犯游戏规则，只说如果想再次释放技能，需要耐心等待。 度林觉得，如果这场暴风雪能持续到己方技能可以再次释放，那就更好了。 一个由系统施为的麻痹操作，就等同于拥有一个必杀技能。 说起来，他已经帮了莱伊这么多，莱伊也差不多该和言澈一起退出游戏，将这局比赛拱手让人了。届时桑赫斯坦没有了指挥官和暗箱操控者，一切就可以尽在他的掌握中。 时间随着风声，一度变得混沌起来，六个小时后，风雪仍然没有任何减轻的迹象。 度林的手下从补给柜中翻出食物，几人分别分了些奶酪与面包，远远朝言澈两人问道：“吃东西吗？” 言澈看了看一旁仍然不能动弹的莱伊，继而摇了摇头。 度林：“言指挥官还是吃一些吧，如果这风雪久久不停呢？” 言澈的表情纹丝不动，只答道：“不了。” 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一点疲惫。 度林闻言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风雪将一切变为一片灰调的杂色，雪影不断划过，像一部重复播放的默片。 第80章 度林没有再劝，只觉言澈如果后面改变了主意，也会自己开口的。 他坐回原位，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等待。 对于度林而言，他还是第一次在游戏中干坐这么久。 好在，这暴风雪持续久一些，对他是最有好处的。 他思绪微空，想到这局游戏持续这么久，只怕他早上没给家人打通电话，家人看到未接后打回，他却又久久不接，可能要着急了。 想到家人，度林的神情微微凝重。 迪兰特联盟中，政派纷争十分严重。 他一路从一届平民爬到长官的位子，就是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所以，他需要胜利，需要更多更多的胜利。 度林再一次看向他的暗箱操控者，眼神询问后，只见那名选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继而涂黑了其中一半。 另一边，两人的动作没能逃过言澈的眼睛。 言澈忽而开口，问道：“度林指挥官在打算什么，不会是要毁约吧？” 度林看出那图形的含义，是时间刚刚过半。 他笑了两声，亲和答道：“怎么可能，这风雪这么大。” 言澈：“你的意思是，就算你想毁约，也会在风雪见小后？” “言指挥官说笑了。”度林用下巴点了点窗外的暗色：“你不用紧张，如果实在无事可做，就好好休息一会吧。” 说着，度林像是为了表现出十足的诚意，自己靠在椅背上，竟然轻轻闭上了眼睛。 风雪绵延不停，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六人在塔中又坐了几个小时，看着窗外好似不会停歇的风雪，终于在天彻底暗下后，带上了一点焦急。 度林与言澈分别看过游戏倒计时，确认时间已经过了十二小时。 度林无数次看向那名年轻的暗箱操控者，终于在此时此刻，得到了一个安心的神情。 他十分清楚，他的暗箱技能已经可以再次使用了。 烛光中，度林缓缓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来，看向言澈与莱伊。 莱伊还是太年轻了。 他不知道他这样做，其实只会得到言澈的厌烦与憎恶。 不过贵族嘛，一向自大得要命，这也是正常的。 莱伊察觉到度林的目光，在看向后者时，从后者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点暗示的意味。 随即，莱伊趁言澈不注意，眼中清澈无比，饱含愚蠢的光彩，朝度林轻轻点点头。 论上来说，他知道言澈会冒着风雪来找他，已经算是试探出足够的心意了。 寒冷的烛光中，度林一名手下在瞬间站起，朝着神情松缓的言澈冲来。 那人一手指尖化为漆黑尖刺，朝着言澈的脖颈抓去。 血溅四方的瞬间，度林眼中露出狂乱。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简单，就击杀掉了对方的指挥官。 看来不光莱伊愚蠢，言澈也同样愚蠢。 眼看言澈的身体倒下，却在这时，几道游戏提示一同响起。 “桑赫斯坦已获得第二枚标本碎片。” “桑赫斯坦已获得第三枚标本碎片。” “桑赫斯坦已获得第四枚标本碎片。” “桑赫斯坦已获得全部标本碎片。” 随着播报响起，窗外的风雪一齐渐渐消失。 暴风雪……停了。 风声忽而静止，透过雪松的剪影，露出一片澄净的夜空。 度林瞬间从椅子上站起，听着星夜下的万籁俱寂，神情变得极为震惊。 言澈的队内语音里，茉莉的声音爽朗响起。 “早说了要你们在十二小时内找到所有碎片，暴风雪六个小时前就停了，没有对手干扰还花了这么久，简直是晚节不保。嘟嘟你看吧，一会赛后会议，你肯定又要挨骂。” 安德里亚：“……最后一枚碎片在湖泊正中，湖水实在是太冷了。” 安提：“安德里亚，你别茉莉，她再嫌慢，让她转职阶来当破译者试试。” 与此同时，高塔内，言澈的尸体渐渐化为一片光雾。 那名刚刚“击杀”掉言澈的选手，在这个瞬间感觉到一阵劲风朝自己袭来。 昏暗中，一道忽然显现的人影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指尖，用力将那些由异能幻化的尖长组织一瞬折断。 血液从被剥离的皮肤组织边缘溅出，落在言澈冷若冰霜的脸上。 言澈在刚刚的一瞬间，“实现”了这名异能者击杀掉他的美梦。 继而又在梦醒后，做出了他认为适当的反击。 度林听着惨叫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度看向身边时，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窗外天气突然骤乱，时而风雪交加，但短短几秒之后，又会变得一片平静。 梦境万分逼真，又怪诞无比。 度林一时错乱，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又中了言澈的异能。 真实的游戏场景中，言澈手上利落，将那名选手的两只手腕全部折断后，将人扔在一边。 他默默转身，看向终于醒来的度林。 言澈看着度林眼中的血丝，冷漠道：“真意外，你对自己竟然这么狠。” 度林为了从深度睡眠中醒来，不惜在梦中自杀，此时眼中惊恐与恨意交织，充满了癫狂。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中招的。 度林眼底的恐慌仍未消散，他朝着与他一同转醒的暗箱操控者大喊道：“先除掉言澈！” 第81章 只见下一秒，言澈眉心忽而一蹙。 言澈感受着体内的麻痹感，终于知道莱伊刚才为什么不能动了。 度林看到言澈中招，一时仍不敢大意，怕又是梦境。 只见他将言澈上下打量，确定言澈已经无法行动后，不禁开口笑道：“看来言指挥官再厉害，也拗不过系统啊。” 言澈眼中一片讶异，趁着最后一点能动的时间，回头看向了仍然坐在角落的莱伊。 度林见状，贴心道：“也不必等言指挥官出去看回放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被戏耍的愤怒、和自杀过后的恐惧，让度林的表情一度扭曲。 度林高声道：“莱伊不会帮你的，他是我的人。” 这时，就在他话音未落间，一道人影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突然在那名暗箱操控者身后出现。 匕首寒光划过喉咙的瞬间，血液由颈侧动脉挤压，顿时溅出好远。 “迪兰特暗箱操控者被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随着播报，莱伊并未停下，他将手中匕首掷出，命中度林最后一名手下的颈部要害。 随即，他眼中粉光亮起，在度林身后站定。 莱伊握了握拳，感受了下可以动弹的快乐。 天知道他躺了十二小时一动不能动，偏偏言澈还坐在他身边，已经快忍疯了。 紧接着，他看向言澈。 言澈体内的麻痹感，正随着那名暗箱操控者被击杀，慢慢从体内消失。 不慌不忙间，言澈缓了半晌，重新看向度林身后的莱伊时，在莱伊眼中看到了关怀的神情。 言澈顿了顿：“我没事了，麻痹感正在消除。” 莱伊：“那就好。” 莱伊看向度林的背影，他知道度林在他的控制下已经无法动弹。这具身体只微微颤抖，透露出身体主人心中的慌乱。 暴风雪过后的星夜安宁无比，动荡结束的高塔内更是安静。 莱伊走回言澈身前，脸上笑容十分和善：“让我猜猜，度林长官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暴风雪到底是什么时候停下的，还是我为什么毁约？” 莱伊虽然这样问着，更加知道度林的嘴被他牢牢封住，是不可能回答的。 故而，他只好自问自答。 莱伊看向言澈，笑眯眯道：“前辈，度林长官刚刚说，我是他的人。” 言澈眼中一片寒凉，看向面前的度林。 比赛前夜莱伊突然来敲门，说起度林的交易时，他眼中的寒意就同现在一模一样。 言澈：“莱伊，告诉度林长官，你的指挥官是谁。” 莱伊站在言澈身后一侧，唇边笑意动人心魄。 莱伊：“是言澈。” “那么——”言澈道：“你是谁的人。” 莱伊粲然一笑。 “言澈的。” 第42章 游戏结束 莱伊始终站在言澈身后半步，看起来乖巧极了，只眼中浅淡的笑意与荧光，暗示着属于他的危险。 度林看着莱伊眼中的异能微光，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可他不懂，莱伊为什么会放弃与他的合作，难道莱伊真的不在乎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是假的、也不在意让言澈知道他是贵族吗？ 莱伊看出度林眼中的疑惑，朝他笑着歪了歪头。 可莱伊什么也没说，只牢牢控制着度林的一切行动，他才不会愚蠢到在众目睽睽的游戏中，任度林气急败坏，爆出他的身份。 队内语音中，茉莉闲得发慌，一直在催另一名守塔人快点激活水晶完成游戏。 言澈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对面前的度林道：“美梦碎裂的滋味怎么样？” 度林眼中恶狠，一度带上恨意。 言澈：“暴风雪在六小时前就停了，但你希望在十二小时后停下，属于你的梦境，当然会遵从主人的愿望。在这六个小时里，我的队员拿到了所有碎片，现在只剩下这座高塔。” 言澈敛去话中的情绪，公事公办问道：“度林长官，要投降吗？” 度林眼朝一侧看去，仿佛趾高气昂，要硬撑到最后。 言澈见状，直白道：“好吧。” 他在队内吩咐：“激活湖边高塔，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吧。” 说着，言澈走出高塔。 塔外，守塔人正在激活塔前湖边的第一块水晶，水晶发着柔光，照亮着一小块湖泊。 暴风雪过后的雪山安静极了，茉莉躺在不远处一片雪地里，见到言澈走出来，朝他挥了挥手。 言澈身后，莱伊一同走出。 两人站在湖边，等水晶完全亮起后，看向澄净的湖面。 守塔人见水晶激活，离开此处，往塔后走去。 一时间，湖边只剩下言澈与莱伊两人。 言澈看着不远处的雪山高峰，轻轻呼出一口气。 当度林高声说，莱伊是他的人的时候，言澈曾经有过一瞬间的不快。 就好像，莱伊就本该是他的，不可能由他人触碰。 望着湖泊，言澈的心重新平稳下来。 言澈对身边人道：“关于度林是怎么和你‘谈交易’的，回去后写份报告交给我。” 莱伊：“好的，前辈。” 言澈语气带着安抚的味道：“出了这种事，度林应当会被遣返回迪兰特联邦，你不用再担心他会找你麻烦。” 第82章 莱伊眯眼笑：“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言澈看向莱伊：“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像这次一样，跑来告诉我就好。” 言澈的话语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关照，让莱伊十分受用。 莱伊略顿了顿，随即轻轻道：“谢谢前辈相信我。” 言澈：“这有什么好谢的？” 莱伊：“刚才度林说我是他的人时，如果我真的是他的人，前辈全身麻痹，应该会很难办吧……但那时，你看我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犹豫，我想谢谢你的信任。” 言澈摇头，所当然道：“不用为这种事情道谢，我当然相信你。” 静谧的雪山湖泊一旁，莱伊听着言澈的话，神情莫名微暗。 莱伊：“前辈总这么信赖别人，如果发现自己被骗，也会很生气吧？” 言澈听到莱伊说起这个，双目垂了垂。 继而，他平静道：“其实当人发现自己被骗，与其说是会生气，倒不如说……会伤心的人更多些吧。” 莱伊微怔，看向言澈的眉眼。 言澈连续六个小时释放异能，更是在半天时间内滴水未进，眼中的疲倦十分明显。 而那份疲倦中，更藏着另一份困顿，让人格外在意。 晴朗的高原夜空下，微风将高塔上的积雪垂落，几片雪花如同飘落的星辰，静静落在言澈的墨发间。 莱伊刚要开口，只听系统播报前一步传来。 “桑赫斯坦已激活湖边高塔，完成所有高塔占领。” “恭喜桑赫斯坦，赢得本局战争游戏。” 塔内，度林听着游戏播报，终于闭上眼睛。 他带着满腔怒意与愤恨，打算等一会退出游戏，就马上前往桑赫斯坦的赛后会议室，将莱伊的身份公之于众。 退出游戏的柔光将度林缓缓包裹，缓慢的意识迷离后，度林从一片黑暗中听到熟悉的机械运作声，意识到自己已经返回了驾舱内。 度林迅速睁开眼睛，还没等眼睛在强光中完成聚焦，就模糊看见在自己的驾舱一旁，好像围满了许多人。 待他看清身边的人影，发现那些人都身穿着联邦中其他政派的制服。 其中一名身穿披肩的高层长官见到度林醒来，没有任何解释，只将一张照片递到度林面前。 度林狐疑看向照片，下一秒，整个人楞在驾舱正中。 捏着照片那人幽幽道：“度林，闭好嘴，跟我们走。” 他微微俯身，凑到度林耳边：“你的女儿那么可爱，你也不想家人出事，对吧？” 说着，长官直起身，朝身旁两名手下做了个手势。 两名武装人员站到驾舱出口两侧，手上用力，架起满脸惊恐不解的度林。 其中一人大手一挥，将一截封口贴，重重地贴在了度林的嘴上。 度林刚要挣扎，感受到双肩处传来的剧痛，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 其他队员一时完全愣住，眼看长官就这样被人控制着拖出房间。 所有队员中，其中三人面面相觑，刚要开口询问，只见那名长官转向众人，开口问道：“阿贝提、密歇、贝利是哪三个人？” 在队员互相张望的眼神中，长官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三人身上。 长官抬手：“把他们三个也带走。” - 海岛气候温和怡人，比起众人刚刚回来的雪山，可谓舒服到了极点。 桑赫斯坦帝国赛后会议室内，茉莉打了个哈欠。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十点，这场比赛完全没她的事，搞得她有点犯困。 整场会议中，只有劳狄斯一直瞪眼睛，看向圆桌末端的莱伊。 眼看言澈将整场比赛中可以拿来一说的关键节点全都说完后，他关上圆桌中心的投影，语气认真了些，对众人道。 “关于这次莱伊选手被度林盯上的事，如果其他人也遇到、或听闻类似事件，请在第一时间和我说。另外……” 言澈转头，看向身旁的劳狄斯：“劳狄斯，我在昨晚曾经命令莱伊，要他在开场后，找个最合适的机会行动，暗示给我他的暗箱信息是什么。所以我想，应该由我替他向你道歉。” 劳狄斯眼中布满不可思议，看向言澈：“你替他向我道歉？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是他自作主张——” “是我的问题。”莱伊打断劳狄斯的话，默默起身，看向两人：“度林与我约好，会在开场后尽早和我碰头，我需要单独行动的机会，也需要告诉言澈我的技能可以在安全区中杀人，所以我就……” 莱伊说着，十分郑重朝劳狄斯鞠了一躬：“是我辜负了副队长的信任，在你没有任何防备时动了手。” 他这话说得颇有深意，对劳狄斯来说异常刺耳，惹得劳狄斯愤怒站起。 椅子的拖动声惊动众人，劳狄斯怒道：“是你先提起之前言澈被麦勒帝国针对的事，我才会疏忽大意，被你一击即中！” 众人听着劳狄斯的话，看向一旁的言澈。 言澈方才为了不激怒劳狄斯，特意跳过了劳狄斯被击杀的那段回放，此时听见劳狄斯所说，也同样十分不解。 言澈：“我被麦勒帝国针对的事，是什么意思？” 劳狄斯发现自己失言，眼神躲躲闪闪，一时没接话。 而此时，莱伊注视着劳狄斯的闪躲，开口道：“那是我乱说的。” 第83章 他当着众人，迎上劳狄斯的不解目光：“我就是知道副队长实力不凡，怕不能得手，所以才故意说些有关前辈的话，想故意让你心乱。副队长，关于这次击杀，我很抱歉。” 劳狄斯一脸震惊，双唇微张。 “你说什么？！”劳狄斯问：“那是你乱说的？” 莱伊点头：“当然。” 他欣然道：“副队长怎么可能和前辈被麦勒帝国针对有关。” 言澈虽来不及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人的对话中，大约听出了一些。 言澈当然知道这件事与劳狄斯有关，他见劳狄斯此时很不冷静，怕劳狄斯再说出什么，连忙帮劳狄斯遮掩，开口道：“劳狄斯，这次情况特殊，一些细节，就不要再计较了。” 说着，言澈又转向莱伊，严格道：“以后不能再有类似的事情，如果再有，你将退出首发小组。” 莱伊想到自己送劳狄斯退场，言澈或许会罚他。 此时，他听见言澈的话，双眼微眯，露出一点不快。 不过下一秒，莱伊顺从地点了点头，声音略小：“知道了，前辈。” 继而 ，他看向众人，态度好到令人不忍心继续责备：“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 - 随着时间步入深夜，整个海岛渐渐安静下来。 散会后，众人返回宿舍区，随着一盏盏灯光暗下，整个管局陷入沉睡。 靠近码头的公共区中，一间空荡荡房间里，度林被捆在房间正中的椅子上，已经在黑暗中静坐了两个小时。 他嘴上被贴着封条，只能发出近似呜咽的喊叫声，可无论他怎么叫喊，都没有任何人进来看上一眼。 整个房间里除了他现在坐的木椅，就只有一只看似十分奢华昂贵的宽大皮椅，立在他的面前，与他静静相对。 就在度林愈发绝望时，他面前的门突然开启。 一道人影从门外走进，站定在门内不远处。 度林看着突然来访的人，微楞过后，口中模糊的喊叫声几经疯狂。 莱伊已经换下那身黑色的战斗服，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软衫，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他的眼中，完全没有刚刚在赛后会议上的乖顺，反而带着十足的倨傲与蔑视。 他揉了揉被度林震到的耳朵，开口问道：“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关到这里来的吗？” 度林渐渐停下嘶吼，只一双眼睛充满不解。 莱伊走到度林身前，抬手揭下度林嘴上的胶布。 随着胶布被拿开，度林几乎是在同时开口：“你要对我的家人做什么！” 莱伊好言好语：“我对你的家人没兴趣，你不用担心。” 他转身，坐在皮椅上：“我只是想告诉你，对贵族来说，真正的游戏玩法，是什么样子的。” 第43章 一号嫌疑人 度林咬牙切齿：“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听你那天的话，好像对贵族很是了解。”莱伊道：“那你知道布莱克家族，在整个大陆意味着什么吗” 眼看度林不言，莱伊自言自语道：“早就说那老头精明得很，没想到披着一张羊毛商人的皮，还真的帮他骗了不少人。” 莱伊看向度林：“布莱克是桑赫斯坦女皇最信任的姓氏，掌管着整个帝国的军火，是各国最想接近、收买的对象之一。我连夜让人给他发了条消息，他收到后，给特兰迪总统打了个电话。” 随着莱伊的低语，度林眼中震惊无比。 他看向面前的青年，从那处微微眯起的眼角中，看出了十足的笑意。 “你的直属上司听闻这事，倒是十分干脆地说，要杀掉你。”莱伊双手抱臂，看了看四周的金属墙壁：“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碰你的家人。只不过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在黑暗森林管局中出现，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言澈了。” 度林慢慢道：“你……要把我遣送回国？” 莱伊：“嗯，还有你那三个手下。回国以后，也会有人看着你们，不会叫你们乱说话的。” 他目光陡而危险：“不过你若是乱说话，我不确定那张照片上的事，会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度林回忆照片画面，是他的妻子和女儿遭人绑架，被捆在一处废弃角落。 他后知后觉，领悟到所谓贵族的游戏规则，是用平民无法反抗、甚至无法幻想的权利，永远只做非公平的交易。 度林神情激荡：“我不会乱说！你放过她们！” 莱伊点头，像是很满意度林的配合。 他稍稍往后靠了靠，靠近柔软的沙发中，道：“既然这样，我可以马上通知那边，放她们安全回家。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渐渐的，度林听到莱伊的承诺，目光渐渐平和。 他前倾的身体终于回正，又缓了几秒后，默默道：“你才来这里不久，也许不能体会。黑暗森林管局里的诸多纷争，其实就是布尼娅大陆的缩影。” “每逢比赛，如游戏双方代表的两国正处在战时，在游戏之中，双方搏杀就会格外激烈，所用战术也会格外血腥。可若是友好国，便会尽可能遵从礼仪，通过获取碎片和占领高塔获胜。” 度林看向莱伊：“迪兰特联邦的情报网非常出众，在你登上海岛的那一天，我就收到信息，在桑赫斯坦新来的这批选手中，有布莱克公爵的儿子。” 第84章 莱伊略略沉思，问道：“这批新人中贵族子弟那么多，其中不乏趾高气昂的人，你怎么可能会盯上我这个平民？” 他含着笑意，威胁道：“你若不说实话，我会生气的。” 度林眼看瞒不过，眉心微微皱起。 他愈发明白莱伊比他想象的狡猾，实在不好糊弄。 半晌后，度林微微垂头，坦白道：“抽签仪式那天，我因为弄错程序，事毕后才前往中心高塔补登选手数据。” 度林回忆当日，想起那时的意气风发，神情有些暗淡。 度林：“我前往雷欧长官的办公室，想和他说清这件事，求他帮我瞒下，之后再和他一起去数据中心上传数据。可不料，我进去时，雷欧并不在办公室内……我虽被派来黑暗森林管局，可并不满足于在这里当个长官，更想回迪兰特与家人团聚，便翻了翻他桌上的文件，想看看能不能获得些情报。那时，他的桌上放了一张照片，因刚刚看过有关布莱克家族的情报，我一眼就看出那张照片上的人，是布莱克家族那位因病去世的公爵夫人……” 莱伊闻言，轻轻屏住呼吸。 度林：“在那张照片里，公爵夫人坐在花园中，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除去年岁相差，无论是白发、粉瞳，还是眼下的红痣，都和你的特征一模一样。” 莱伊问：“你说的雷欧，是哪个国家的人？ “他的原籍是麦勒帝国。”度林道：“不过能晋升到中央高塔里工作，就代表那个人与帝国已经没有什么牵连了。” 莱伊一时实在想不通，他母亲会和麦勒帝国的人有什么关联。 他还记得，罗姆曾经说过，他定位了三个嫌疑人，其中一个，就是黑暗森林管局的高层领导。 莱伊：“你说的那位雷欧，就那么堂而皇之，把照片摆在桌子上？” 度林稍想了想：“中央塔内不是随便进入的，若没有预约，连高塔都进不去，我也是托了许多关系，才拿到那天下午的会面资格。” 莱伊轻轻念：“雷欧……” 度林如同倒放的豆瓶，将知道的所有情报一股脑说出：“雷欧是负责管所有选手数据的长官，虽不比塔尖的地图部门，但已经很有实权了。传说有人得罪了雷欧，雷欧就派人在那名选手的数据上动了点手脚，害的那人被遣返了。” 莱伊点头：“我明白了。” 他看向度林：“你还有什么……与我有关，但没告诉我的吗？” 度林连忙道：“我的家人都在你手里！我不会骗你！” 莱伊：“那关于我母亲的照片，也请度林长官代为保密。” 度林：“当然、当然。” 莱伊微笑：“我的意思是，还要对迪兰特联邦保密。” 度林一时噤声，看向莱伊微笑的嘴角。 “这……我……” 莱伊：“既然这样，我们再来做个交易吧。” 他道：“你这样回国，难道以为你的长官会放过你吗？如果你为我保密，我会想办法，不让你和家人丧命。” 莱伊朝一侧靠去，单手托腮：“这是你唯一能活命的方法。” 度林呼吸一度加重，待他想了良久，终于点头。 “好！” 就像他曾以为莱伊没有选择一样，他也根本没有选择。 接下来，莱伊又问了些有关雷欧长官的事。 大约十几分钟后，莱伊觉得没什么遗漏，朝度林点了点头：“那我就回去了。” 他十分贴心，对度林道：“明天一早会有人送你上船，返回迪兰特。” 站起时，莱伊的头接近顶灯，脸上一片阴影。 他看向度林，笑容和煦，嘱咐道。 “请记得你答应我的一切。” - 深夜食堂中，侍者希洛尔正在值班。 他时不时看看三三两两的人群，一边无聊地用终端玩吃豆人，一边打哈欠。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 言澈看过游戏回放后，听了莱伊与劳狄斯的谈话，左思右想，觉得莱伊不是单纯的随口一说。 言澈认为，关于这件事，他需要找莱伊问清楚。 他前往莱伊所在的宿舍楼后，没在房间找到莱伊，却听闻公共休息区里的其他人说，莱伊夜里经常去食堂。 故而言澈寻着几人的话，一路来到食堂中。 进入食堂后，言澈朝四面八方望了望。 食堂内部几乎一览无余，此时人数不多，他只花了一点时间，就确定莱伊不在这里。 继而，言澈看向空空如也的侍者吧台。 他做事一向严谨，绝不会因为没看到人，就直接返回房间休息。 言澈一路走到吧台一侧，稍稍探身后，看到希洛尔蹲在吧台柜后面，显然是正在偷懒，偷偷打游戏。 言澈顿了顿，随即无意惊扰这些工作人员，平稳道：“你好。” 希洛尔：“……” 这tm该死的情报不是说言澈不会在夜里来食堂吗？ 希洛尔草草收起所有终端画面：“……你好，你想吃点什么？” 言澈闻言，看着希洛尔的脸，目光似有犹疑，稍稍顿了顿。 希洛尔连忙又道：“夜、夜间食堂的菜单是固定的，你只能点显示屏上这些。” 好在，在王城的匆匆一面，没让言澈记起希洛尔来。 很快，言澈开口道：“我请想问下，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桑赫斯坦选手，来这里吃过夜宵？” 第85章 希洛尔知道整个桑赫斯坦，只有那么一个白头发的选手。 他一时纳闷，不知道今天比赛刚刚结束，言澈找莱伊做什么。 希洛尔摇头：“没有。” 言澈微微思酌，继而道：“好吧，打扰了。” 希洛尔活像个人精：“如果我见到他，需要告诉他你在找他吗？” 言澈闻言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我是桑赫斯坦小组的言澈。” “好的。”希洛尔笑道：“那长官找的那名选手，叫什么名字？” “莱伊，温彻斯特。”言澈道：“如果你见到他，让他马上给我回电话。” “没问题。”希洛尔装模作样，在终端备忘录上记下相关内容。 不多时，眼看言澈离开食堂，希洛尔光速给莱伊发消息。 希洛尔：“你见完度林了吗？” 希洛尔：“言澈在找你。” 希洛尔：“哇哦，言澈居然大半夜找你！” 刚刚来到中央高塔门口的莱伊看到消息，脚步缓缓停下。 他本打算趁着入夜无人，在中央高塔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可以潜入的路线。 莱伊给希洛尔回消息：“我知道。” 言澈给他打了好几通语音，他都没有接。 希洛尔：“你忙什么呢，连言澈找你都不去？” 莱伊抬头，看了看面前高耸入天的高塔。 从这样的距离仰天看去，高塔庞大无比，在夜色中一片漆黑。 金属与玻璃材质的外立面，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可怖气息。 莱伊凝望着面前的漆黑高塔，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现在找我，多半还是为了劳狄斯的事，我晚些再去。” 第44章 再次见面 公共区中，莱伊绕着中央高塔在附近街区中转了几圈后，发现在高塔外围的围墙上，几乎布满了监控用的摄像头，完全没有死角。 莱伊通过希洛尔交给他的终端，打开海岛的平面地图后，在上面一个一个标记好摄像头的所在位置，最后来到一处杂乱的小巷内。 他站在巷口深处，身影被两侧贴在房屋上的巨大管道遮盖。 莱伊对着微微发光的终端屏幕，仔细分析过所有可潜入路线后，头朝巷口转了转。 在他的视线正中，围墙上的高科技摄像头正在精密工作。 终端屏幕中透出的光源照在莱伊的脸上，在他的眼睛中映出一点蓝色，将那抹浅粉调和成一片优雅的淡紫。 莱伊一边带上帽子与口罩，一边将所有细节想定。 他所在这条小巷，左右相邻建筑皆是综合商贸场所，就算事后高塔里的人追查，也很难查清到底是谁从这里出手毁掉了那台摄像头。 而当摄像头一旦停止工作，靠近正门的保卫赶来此处查看，至少也需要十几秒时间，足够他悄无声息越过围墙。 几分钟后，莱伊最后给希洛尔发了条报备的信息，收起眼前所有窗口。 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黑色手套，缓缓戴在手上。 此时深夜，整个海岛犹如沉睡在梦幻的海浪正中。 一枚石子从昏暗的巷子中极速飞出，瞬间击中摄像头上的玻璃透片。 清脆声骤然响起，在安静的街区中绽放。 同一时间，整座中央高塔内，警报声猛烈响起。 “入侵警告！请注意！入侵警告！” 警报声由塔内传出，由着夜风朝外扩去。 莱伊站在围墙外，眼看整座高塔外立面上的装饰灯一齐变为红色，轻轻愣了一秒。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毁掉一台监控摄像头，就好像让整个高塔进入了警戒状态。 可他十分确定，如果他不想像罗姆一样，在这座海岛上花费数十年时间，那么他现在所选择的路线，已经是最好的路线了。 莱伊身影跃动，瞬间翻过围栏。 他的身影在红光照影下，几乎不消片刻，就穿过围栏与高塔间的绿植间隔，径直来到塔外一侧。 这时，保卫室中的移动速度最快的一波异能者倾巢而出，朝着被毁摄像头的方向前来，已经快要赶到。 莱伊根据之前计划的路线向另一侧兜转，却还没跑两步，赫然发现一扇小侧门就在眼前，还微微敞着一道缝隙。 奔跑中，莱伊微微皱眉，在进与不进间犹豫了一瞬，随即迈了进去。 随着侧门关上，保卫室的人稍晚一步到达。 十余人瞬间密布在附近，看起来格外严密。 门内，莱伊用身体顶在门上，细听外面的动静。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很快，他就听见有人在向总队汇报，认为入侵者不可能消失无踪，想在整个高塔内展开排查。 莱伊发觉此地不宜久留，慢慢收回注意力，看向眼前的走廊。 走廊中一片漆黑，只有两侧的办公室都关着门，像是所有员工都已经下班离开了。 他一路穿过走廊，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看见了应急专用的螺旋楼梯间。 螺旋楼梯贯穿整座高塔，位于高塔最中心。 莱伊迈入楼梯间，脚步微微一停。 整个螺旋楼梯空间非常大，最下方直径足有十几米，向上不断缩小，像个瘦长的锥形直直伸入天际，与整个高塔并高。 四周墙壁上，楼梯依靠内壁向上盘旋，连接一个个排列有序的楼层房门。只是由于部门和等级的划分，楼梯并不完整，在不少楼层之间，都设有难以抵达的断层。 第86章 莱伊朝上看去，整个螺旋楼梯就像一所巨大的高层迷宫，带着怪诞又伟岸的微妙味道。 不过，所幸的是，他需要抵达的四层，并没在第一处断层之内。 莱伊迈动脚步，朝楼梯上迈去。 根据度林所说，那位“雷欧长官”的办公室，就在四层选手资料部最深处。 十几秒后，莱伊来到四层的楼梯口前，他朝来时的方向看去，发现自己连圆形的一半都没走完，就已经来到了四层。 他推开铁门，再次来到一处黑暗的办公区中。 此时此刻，塔内似乎还没有开始警戒，工作人员下班时没有关闭的各个公共窗口、模型及页面，还留在办公区内，悬浮在整个空间上方中，发着片片蓝光。 莱伊看过几个窗口，脚步慢慢再次停下。 这一次，他站了整整几秒时间。 他身体一旁，一位选手的3d模型在黑暗中不断自转，正是那位刚刚被他想办法遣返回联邦的度林。 莱伊十分确定，这里就是他想找的选手资料部。 他皱着眉，在原地站了良久。 直到再次迈动时，他走得格外沉稳。 他已经明白过来，是有人知道他会来，所以故意在那个位置，为他开了那样一扇门。 莱伊穿过诸多凌乱的工位中，一路向里，来到几间独立办公室附近。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声音像是嫌他走得慢了，从最深处传出。 “多年不见，我以为你这样着急潜入高塔，会更心急见到我。” 屋外，莱伊的瞳孔瞬间缩小。 他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个对他而言，最接近恶魔的声音。 原本沉稳的身影瞬间而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同一时间，房间中人同样朝门外转身，还将手上的枪，指向了门口。 下一秒，子弹擦着莱伊的发丝掠过，瞬间定在空中，紧接着，匕首划破房中人影的喉咙，划出一点鲜红。 两道身影胶着在一起，随着惯性摔在地上，莱伊将“雷欧”按在地上，但仔细看去，只见他握着匕首的手却被身下人牢牢接住，只能任刀尖在刚刚没入皮肤的深度上停滞不前。 莱伊双目荧光盛亮，看着身下的身影，一字一顿。 “果然是你。” 一时间，那人听到莱伊的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这名“雷欧长官”即使喉咙被刺，也仍然含着盈盈笑意，眼中像是满意极了，又像是盛满毁灭的欲念。 莱伊十分明白，就算他身下的人是个男人，又长相平凡，与当年的爱丽丝丝毫不像，可不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这双透着毁灭的眼睛，他都绝对不会弄错。 爱丽丝手上用力，将匕首稍稍推出伤口，换来一股更大的压制，刀尖再次嵌入血肉。 她的笑容更显癫狂：“原来你有这么恨我？” 一时间，她像是真的十分不解：“你为什么恨我？就算当年我连同你的小伙伴，一起绑架了你，可我并没有真正伤害你分毫，你们这些喜欢玩玩闹闹的小男孩，最多也就会把这种事，当成一次可以在大家面前吹嘘的冒险吧？” 莱伊腕上青筋突起，微微颤抖：“闭嘴！” 爱丽丝停顿片刻，继而忽然笑起，声音也扭曲了几分：“……你该不会，还在为了那个男孩的死，而耿耿于怀吧？” 莱伊：“我说让你闭嘴！” 他手上力道一瞬松开，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粉光盛亮后，手中匕首换了个方向重新袭去。 生死的间隙中，爱丽丝看着莱伊眼中的粉光，双目一时充满眷恋。 而后，她眼中与之相似的浓艳红光亮起，竟然在本该被死死控制的状态中再度抬手，重新接住了莱伊握着匕首的手。 随即，爱丽丝手上用力，拉着莱伊的身体，将人朝一侧摔去。 瞬间，一声震动墙体的巨响猛烈传来。 片刻后，莱伊从一片狼藉的书桌碎片中起身，微微喘着气，看向爱丽丝。 他头上的帽子不知摔落到何处，露出一片宛如月光的白发来。 莱伊抬手，摘下阻碍呼吸的口罩。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注视着爱丽丝此时的脸，轻喘道：“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难杀。” 在他得到的资料中，希洛尔已经为他特别标明过，爱丽丝的异能，是异能的「无效化」。 爱丽丝看向莱伊那张与他母亲相似到极处的面容，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安静中，她的语调有些痴痴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玛丽安长得真是太像了。” 莱伊轻轻咬牙：“你应该尊称她为公爵夫人。” 爱丽丝有些意外：“你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莱伊的嗓音淡极了：“我为什么会知道？” “那次事件之后。”爱丽丝问：“你难道没有问玛丽安和我的关系吗？” “当然没有。”莱伊道：“我为什么要问母亲大人，她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关系。” 莱伊再度出手，匕首在异能操控中朝爱丽丝飞去。 他根本不愿意与这个疯癫的异教女人多说一个字，再度交起手来。 爱丽丝抬枪射击，子弹却在发射的前一秒，在枪膛内兀自炸开。 小型爆炸的冲击震麻了爱丽丝的双手，身体也不自觉硬直许多。 同时，匕首朝着她的心口而去，她费力躲开，却发现即使躲过，匕首仍然瞄着她的心脏，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第87章 爱丽丝眉心微皱，眼中带上一丝专注。 她本以为，莱伊的控制对她完全无效，她凭借枪支，是可以占据绝对优势的。 可她没想到，莱伊的物操控，竟然可以精密到控制枪支中的撞针，还能控制弹头顶住爆炸的威能，造成炸膛的效果。 眼看匕首即将插入心脏，爱丽丝唇边冷笑。 同时，在她的耳后腺体处，一道血色的八芒星痕忽而亮起。 随着光芒亮起，爱丽丝眼中的红光突然变浅，转瞬变为与莱伊相同的淡粉。 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骤然降临在莱伊的身上。 莱伊双目微睁，看着匕首停在爱丽丝胸前一寸，静静浮在空中。 几经变换的局势中，爱丽丝活动双手，适应着身上陌生的力量。 她慢慢抬眼，重新看向莱伊充满错愕的脸，双眼微眯：“莱伊，告诉我。” “被自己的异能所控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45章 想见你 莱伊轻轻抿唇，看向爱丽丝耳后的发光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omega的腺体位置。 一时间，莱伊的神情颇有些不可思议，问道。 “你是……omega？” 爱丽丝有些意外：“你竟然会最先问我这个问题？” “可你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莱伊略略迟疑：“你怎么可能……” 爱丽丝笑道：“怎么不可能？” 莱伊微微皱眉。 爱丽丝双手交叉，在胸前环住：“现在你不能动了，倒是终于肯老实些与我说说话了？” 莱伊：“我可没有和你说话的打算。” 爱丽丝闻言，不由失笑：“没有和我说话的打算？” 她想了片刻，继而又道：“那这样呢？” 一股静幽的香气从爱丽丝身上散发而出，渐渐扩散在房间中。 片刻后，莱伊嗅到信息素味道，双眉紧紧皱起。 爱丽丝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在脸颊：“说起来，omega明明是负责生育的性别，却进化得如此拙劣，连自己的信息素都控制不了，实在是可怜。可，如果能控制得好，对alpha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用的异能吗？” 莱伊尽可能秉着呼吸，口吻有些微妙：“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爱丽丝将莱伊的脸色上下打量，继而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出手的。” 龙舌兰的辛辣味道，一点也不像出自于一位omega。 其中酒意浓厚，带着镇静与压制的意图。 “我还没变态到对家族中的小一辈出手。”爱丽丝控制着莱伊的身体，让他慢慢滑坐到地上：“只是你若早这样乖一些多好？我也不用把桌子砸坏了。” 莱伊眼中错愕，并没有因为爱丽丝的玩笑而减轻。 他问：“什么家族小辈？你也是布莱克——” “别把我和那只女皇走狗相提并论！”爱丽丝不悦打断莱伊的话，随即，她轻哼一声，悠悠道：“严格来说，你要叫我一声姨母。” 莱伊双唇微张。 “姨母？你是我母亲的姐姐？” 爱丽丝：“小时候，许多人都说，我与玛丽安长得非常像。” 莱伊眉头紧锁，几度欲言又止。 爱丽丝看着莱伊难以接受的神情，很清楚自己叛逃出家族，莱伊不可能知道自己。 不过她也毫不在意，很快言归正传道：“我此时告诉你我是谁，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可不是想和你叙旧。” 莱伊：“所以，你也是威尔斯派来杀我的？” 爱丽丝露出一点疑惑，看向莱伊的眼睛：“你连威尔斯都知道，还知道些什么？” 莱伊扯动嘴角，轻笑道：“原来威尔斯也是个异教徒啊。” 爱丽丝看着莱伊那张与妹妹玛丽安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听见“异教徒”三个字时，感觉到一股别样的刺耳。 爱丽丝：“黑暗森林已经不再是大陆禁区，只有傻子才会继续相信，有什么在神树上被刺死后，血肉融于大陆的创世神。” 莱伊听着爱丽丝的话，想到布莱克庄园中的小教堂。 在教堂的正里方，白色的石砌背景墙上，挂着创世神被刺死在神树上的雕像。 莱伊曾经在这间教堂里，听过母亲的无数句忏悔。 美丽高贵的女人就坐在正前的第一排长椅上，年复一年向上天忏悔，忏悔着她每一句关于爱情的谎言。 莱伊望着爱丽丝眼中的癫狂，沉稳道：“不，有的。” 爱丽丝轻蔑笑道：“我以为你和那些贵族小孩一同做做样子罢了，怎么，你竟然还真的和玛丽安一样，真的信教？” 莱伊平静道：“母亲在临终前，说自己听到了创世神的原谅。” 爱丽丝：“那只是玛丽安死前神志不清的疯话而已。” 莱伊：“那又如何？我母亲值得她想拥有的一切。她所相信的东西，就算真的不存在，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那样东西存在。” 爱丽丝的目光陡然危险，看向莱伊毫无敬畏的眼睛。 莱伊与玛丽安是长得像，可在他的眼中，丝毫没有属于玛丽安的天真与虔诚。 明月躲入云中，彻底的黑暗弥漫在两人周围。 昏暗中，爱丽丝慢慢露出一点玩味神情，道：“此时此刻，我还真说不清，在这个任创世神被歌颂流传了千年的大陆上，到底是创立异教的我更疯狂，还是其实根本不敬神灵、却为了玛丽安，硬逼着自己拥有信仰的你更疯狂？” 第88章 莱伊嘴角微抬：“那当然是你，至少我的选择，不会违反桑赫斯坦现有的一切法典。” 一时间，爱丽丝将莱伊的笑意尽收眼底，抚在脸边的指尖缓缓摩挲。 她像是将莱伊的话格外想了想，问道：“是吗？你确定吗？” 莱伊：“当然确定。” 爱丽丝笑了笑，继而操控终端看了看时间。 “我这抢夺异能的权能用在你身上，只怕很快就要失效了。不过虽然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我想了想，果然还是应该在你临死前，把一件事告诉你。”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继而握着一片寒光，一步步朝一旁的木箱走去。 爱丽丝：“关于当年，我命那个名叫亚伯的小男孩将你带来仓库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莱伊察觉到危险，警惕道：“全部都记得，你想说什么？” 爱丽丝走到木箱一旁，从里面拿出一只银质的八角杯。 银杯上布满细小的烙印，像是某种扭曲又可怖的古代文字。 继而，她拿着银杯，走回莱伊身旁蹲下。 她将银杯放在莱伊手边不远处，又割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飞快画了一个八芒星阵。 爱丽丝一边画阵，一边道：“那你还记得，最后亚伯是怎么死的吗？” 莱伊自从被控制，从没有停止过反抗这股禁锢，此时听见爱丽丝提起亚伯，更是全身紧绷。 他的挣扎，让爱丽丝感应到异能松动，不由微微起皱眉。 不过很快，待爱丽丝画完阵，她笑容阴寒，问道：“你此时不快，是因为你觉得，是我杀掉亚伯，作为凶手，不配提起受害人的名字吗？” 莱伊死死咬着牙，露出个乖张的神情：“你当然可以提。你不光要提，还要牢牢记住他的名字。” 他看向爱丽丝所画星阵：“不过，你这又是要搞什么鬼？所以你引我来，其实是想做这种奇怪的事？” 爱丽丝闻言，移动到星阵与莱伊的夹角位置。 她将那枚银杯放在星阵正中，又拉起莱伊一只手，置于银杯正上。 爱丽丝微微探身，附在莱伊耳边：“我想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至于你希望我记住亚伯的名字……那可麻烦了，因为没准用不了几分钟，我就会把他的名字给忘了，毕竟我杀的人那么多，你也算一个。” 下一秒，爱丽丝手上用力，匕首深深刺入莱伊手腕内侧，瞬间嵌入骨缝。 随即，利刃抽离间，动脉血液喷涌而出。 血液由上而下，倾泻落入爱丽丝事先放好的银杯中。 新月自云中脱出，带着皎洁月光，洒在异教徒的仪式间。 爱丽丝从原地站起，看向方寸间满溢的血液，笑道：“你小子说话可真叫人讨厌，一点也不像玛丽安。” 莱伊忍着巨痛，却只能在顷刻间，听着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一点点感觉凉意漫上身体。 爱丽丝一点点欣赏着莱伊眼中的镇静，因时间流逝不断扭曲。 片刻后，她开口道：“我提亚伯，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也许在当年因为恐惧，所以你自己没发觉的事。” 原本随着爱丽丝的话，莱伊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可他听完一时微怔，突然大声喊道。 “你闭嘴！” 爱丽丝见状，不解数秒，继而像是明白过来，再度看向莱伊时，莫名发出一阵笑声。 女人的尖锐笑声伴着血液味道，与那晚的废弃仓库，几乎一摸一样。 爱丽丝笑过，看着莱伊的脸：“看来……你不是完全没有发觉啊。” 莱伊宛双眼猩红无比，心脏跳动越来越快：“我说了！你闭嘴！” 意识弥留的尽头，爱丽丝的尖锐高声，与莱伊拒绝的低吼重叠在一起。 宛如狂欢的喜悦声，与逃避的绝望悲鸣互相交织。 爱丽丝高声宣布，如同宣判一般：“那晚，真正杀掉亚伯的人不是我。” “莱伊，是你——是你在恐惧中操控我，杀掉了你唯一的朋友！” - 宿舍楼二层的公共区里，言澈正抱着一本老式探险日记坐在沙发上。 他难得没有专心看书，而是望着微晃的窗帘发呆。 茉莉从房间走出，想找包零食，看见言澈还在这里，不由微微一愣。 茉莉：“队长？” 言澈回神，看向茉莉：“……你怎么还没睡？” “肚子饿啦。”茉莉走到零食柜前：“你又怎么还没睡？已经很晚了。” 言澈合上手里的书，嗓音有些迟缓：“我在等人……回我消息。” 茉莉：“……” 就说半夜不能出门，她好像见鬼了。 言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点暧昧，又道：“我这就准备休息了。” 茉莉：“……啊、是啊，早点休息，有事可以明天再说嘛。” 到底谁啊，敢不回队长的消息。 不一会，茉莉找完零食，和言澈道过晚安后，重新回去房间。 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又看了看眼前悬浮窗口中的多个“对方未接听”，神情莫名在意。 - 深夜悄然无声，时间缓慢而行。 后夜时分，海岛外的浅滩海域上，一只橡皮艇正在一片昏暗里，奋力朝漆黑的深海划去。 船上两人显然对这次任务非常不满，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 第89章 “祭司也是疯了，非要在高塔里杀人。” “搞得这么麻烦，还要把尸体处到深海里。” “诶，刚我看，好像还有一口气呢。” “是还有一口，祭司说是一家人，她不舍得下手。” “她哪里舍不得了，还不是吩咐你我，特意到海底断层处，那百死无生的地方，把人扔下去？” 两人的声音与浪声一同交杂，听起来十分遥远，却连同皮艇的晃动，徐徐唤醒了那具被胡乱扔在皮艇一侧的身影。 莱伊从巨痛和寒冷中苏醒，意识仍然纷乱，几乎难以粘合。 他杀过无数人，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但似乎……也不赖。 “不过说起来，你认识这人吗？祭司为什么要杀他？” “不知道，但我见过这人，他好像就是桑赫斯坦自己的选手。” “嗯？那他是不是就是那个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言澈的新心头好？” “对对，是他，就是他。” 莱伊在一片模糊中听见熟悉的名字，指尖轻轻一动。 他差点都忘了。 言澈给他打了好多好多未接。 言澈还在……等他回消息。 今夜海风微凉，一阵寒风吹过，划船两人分别裹了裹身上的黑胶外套。 “马上就到海底断层了，再加把劲，把他扔下去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水花声响起的十分突兀。 两人闻声，连忙朝船侧看去，却只见那个本不可能醒来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原地。 仓皇中，两人快速起身，朝四周张望。 可苍茫海水一片黑色，除去隐隐晃动的波纹，看不见任何颜色。 - 言澈在公共区中坐到凌晨三点，实在觉得不对。 他总觉得，他认识的莱伊不会这样。 除非，是出事了。 言澈越这样想，越觉得心里一片乱麻。 随即他又给莱伊打了几通电话，同样均未接通。 言澈终于忍无可忍，从沙发上站起，打算再去莱伊的宿舍看看。 夜晚的宿舍区分外安宁，暖光透着温馨。 言澈穿好外套，快步走出宿舍楼。 就在这时，借着月光，他远远看见一道身影微微蜷着身体，正在一步步朝他的方向走来。 那道身影的头微微垂着，脚步十分缓慢，身体却走得极为晃荡，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言澈双眼微睁，看清了那张苍白无神的脸。 待那人走得近了些，看到站在宿舍门口的人，终于停下脚步。 莱伊见到言澈，终于失去所有力量，朝前轰然倒去。 急促的脚步声中，他带着一身水气与绝望，倒进言澈温热的身体。 言澈奔跑而来，拖着莱伊的身体，一脸惊惧与后怕。 他摸着莱伊潮湿又毫无温度的身体，喊道：“莱伊？莱伊！？” 莱伊双眼紧闭，只失色的嘴唇喃喃蠕动。 “前辈……” 第46章 不是你的错 午后时分，海岛上的医疗中心沐浴在一片阳光中。 金光溢入窗沿，轻轻攀上病床一角。 监测身体指标的各个显示屏坐落在床头上方，铺满整张墙。 言澈坐在床边，看着有关精神力波动的指标，一直显示在峰值，只有几个数字的波动。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低头，看向莱伊的脸。 莱伊双眼紧闭，仿佛睡得特外安详。 可言澈知道，那样高的精神力波动，莱伊的思维一定处于活跃状态，现在……估计正处在一片梦境中。 比起许多脆弱的贵族小孩，莱伊其实从没将被绑架的事，当做是一个童年阴影。 他被救回后，还一度安慰自责的母亲，说他一切都好，有惊无险。 他完全遵从着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生活习惯，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可这其中，唯一发生变化的，却是他的心。 自从莱伊记事起，多年以来，他心中的卡洛尔王城一直充满平和，到处繁华热闹。 这样的印象，中止在他随着亚伯，一脚踏进废弃仓库的那一刻。 那时他发现，原来卡洛尔也有这样昏暗、破败的地方。 原来他的朋友，一直生活在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 那晚，亚伯被爱丽丝迷惑，拿着一把短刀，一步步朝莱伊走来。 亚伯完全接受了爱丽丝的话，知道自己绝不能让莱伊活着回去，以防莱伊说出是他将莱伊带来这里。甚至，他还打算在警察赶到后，说出自己是多么英勇，却仍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朋友，这样一来，也许悲伤欲绝的布莱克家族，还会对这位幸存的小朋友提供一些额外的帮助。 就如同所有在阶级制度中活下去的平民一样，他只是利用了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 而此时此刻，他所利用的，就是莱伊这个“朋友”。 如果运用得好，也许他可以实现一切梦想。 仓库里的霉味与潮湿感，充斥在每个角落，长进心中，如同引人发疯的毒药。 彼时，莱伊与亚伯对视，仅仅用了一个瞬间，就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亚伯就没有把他当做朋友。 可他就算知道，也还是……很想和亚伯做朋友的。 他很喜欢和亚伯一起玩，喜欢去亚伯家吃没什么馅料的烤莓饼，喜欢和亚伯一起去隔壁街的巷子里，领那些免费发给小孩子吃的廉价香精糖果。 第90章 但莱伊没想到的是，当他说出这一切，希望劝亚伯放下刀时，亚伯却对他说：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很讨厌。 那年夜晚，无法撼动的阶级、无法消弭的隔阂，为莱伊判了死刑。 而行刑人，是他唯一的朋友。 直到短刀挥来的瞬间，孩童惊惧的眼泪无声划出眼眶，从那颗红色泪痣上流下。 爱丽丝说，莱伊那时的异能激发，初衷是因为恐惧。 但他恐惧的并不是亚伯手中的短刀，而是在那一刻，莱伊终于发觉，原来世界陌生无比。 这份恐惧，让他几乎在瞬间失控。 伴随着耳中长久不休的尖鸣声，连莱伊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只是等他再回过神时，亚伯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一双眼睛轻轻闭起，已经再也不会睁开了。 梦境中的头痛痉挛异样真实，让再次旁观一切的莱伊难捱至极。 他低头看向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眼看亚伯身下的血泊一点点晕开，朝他蔓延而来。 血液粘稠幽暗，然而，就在血泊即将沾上他鞋尖的那一刻，却突然莫名停了下来。 莱伊等了良久，也没看到血液再次弥漫，缓缓抬起头。 仓库中，狞笑的爱丽丝、倒下的亚伯，渐渐接连消失。 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安心，在这间什么都没有仓库中降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再发生。 黑暗只是一夜未完，但黎明总会到来。 莱伊坐在原地轻愣数秒，看着自己的梦境突然变了副样子，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就像六年前那人突然踉跄出现，将他初时分化成alpha的剧痛，变得甜蜜无比。 日光倾泻中，莱伊缓缓睁开眼。 阳光中尘粒熙攘，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莱伊全身沉重无比，几乎无法动弹，唯有睫毛颤动不休。 片刻后，他思绪渐渐清晰，视线下移间，看见了言澈的睡颜。 纱帘轻缓晃动中，午后温暖怡人。 言澈一直没有离开，此时趴在他的右侧床边睡着了。 言澈自从昨夜送莱伊到医疗中心后，只在早上离开过不多时，前往全息中心训练室给众人下达训练命令，很快便又折返回来，一直守在病房中。 不久前，言澈利用造梦异能干预过莱伊的梦境后，终于困到极点，趴在床边睡着了。 莱伊右手被爱丽丝划伤，伤痕深可见骨，此时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他艰难抬起夹着各类仪器的左手，指尖轻轻抚过言澈的发丝。 言澈的头发极细，摸上去一片柔软。 不多时，言澈像是感觉到痒，微微抬头，无意识往莱伊的身体处拱了拱。 莱伊连忙撤回手，像是怕自己惊扰了身边人，只是不料他这一动，手上的贴片移位后，一项监控指标产生异常，突然响起警告声。 提示音吵闹不休，很快将言澈唤醒。 言澈猛然抬头，与重症刚醒、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莱伊对视。 莱伊双眼微弯，在阳光中格外好看。 他压着嗓子同言澈打招呼，声音虚弱异常。 “前辈。” 言澈顿了顿：“……醒了？” “嗯。”莱伊问：“这是哪？” 言澈慢慢直起身子，在椅子上坐好：“医疗中心。” 两人几句对话间，医护人员从门外跑入。 来人查看过提示异常的机器，为莱伊重新固定后，询问了他此时的体感情况。 莱伊答得十分乖巧：“除了左手的伤口，别的地方都不疼。” 医生又问了他一些常识性问题，确认他的精神没有受损后，留下许多检查单，离开了房间。 待医生离开，莱伊转头，重新看向了身边的言澈。 言澈此时正皱着眉额头，看虚拟窗口中那些花样繁多的检查单，昂着头一言不发。 莱伊：“前辈……” 言澈：“嗯？” 莱伊：“前辈昨晚找我什么事？” 言澈转头，看向莱伊。 他犹豫半晌，继而道：“算了。” 莱伊：“你不是发信息说，有事情想问我吗？” 言澈倒是觉得，要是说起“他想问莱伊的事情”，现在是变得更多了。 莱伊看出言澈欲言又止，自己开口道：“我有点记不清昏迷前的事了，是前辈送我来医疗中心的吗？” 言澈想到昨晚莱伊出现时的样子，眉心紧紧皱起：“是我。” 莱伊：“那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言澈：“当然有。” 可他看向莱伊毫无血色的嘴唇，顿了顿，又道：“但也没有那么急，你继续休息吧，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我是知道，前辈很喜欢忍耐，只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莱伊道：“只是我们之间，你如果很想知道，可以不顾及这么多。” 言澈眉心越皱越深，待他听懂莱伊话中的意思，将眼前的检查单列表关上，一本正经看向莱伊的脸。 随后，言澈将双手环在胸前，在所有想问的问题中挑挑拣拣，好看的眸子微微下敛，问道。 “你昨天……不回我消息，去做什么了？” 莱伊闻言，露出一点意外神色。 他本以为，言澈还是会先问他有关劳狄斯的事。 第91章 莱伊：“我可以不说吗？因为自从昨天你说被骗后会伤心，我已经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骗你了。” 言澈闻言，冷酷摇头：“不可以，你必须说。” 莱伊顿了顿，把话说得模棱两可：“我去见了一个人。” 言澈：“你去见什么人，你在这里还有认识的熟人吗？” “不算熟人。”莱伊道：“前辈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有一个意外去世的朋友。” 言澈点头：“记得。” 莱伊直白道：“我昨天，去见杀他的凶手了。” 言澈微微错愕，看向莱伊的眼睛：“你说凶手……在黑暗森林管局？” “嗯。”莱伊道：“但经过昨晚，她应该已经再次藏起来了。很抱歉，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你。” 言澈略略停顿，迟疑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人在这里的？” 莱伊听着言澈的发问，认真回答道：“她当年就是在我眼前，亲手杀了亚伯，我当然能认出她。” 言澈听着莱伊的嗓音，一时间，突然在莱伊身上看到一点非常真实的影子。 原来这位名叫莱伊的选手，出现在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好友的死亡。 言澈略略停顿，不知为何，莫名有些不快。 他问道：“那你现在这幅样子，是并不顺利吗？” 莱伊一时默不作声，连半睁的眼睛都垂下了。 他何止是不顺利。 一切都糟透了。 莱伊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言澈有些不解。 良久后，莱伊唇边含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唤道：“前辈。” 他轻轻闭上眼：“见过那人后，我确认了一件……我逃避了许多年的事。” 日光倾斜中，言澈轻问：“什么事？” 莱伊缓缓道：“许多年来，我一直和自己说，在那次事故中，是那名疯狂的异教徒害死了亚伯。” 在言澈眼中，此时阳光正好，可那些光却仿佛连一丝都无法照在莱伊的身上，将那人从阴暗中带出来。 莱伊声音带上一点弱小：“可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他声音小极了：“是我害死他的。” 一时间，莱伊说完想说的话，莫名露出一点笑意。 诚如爱丽丝所言，其实他根本没有任何信仰。 他见过母亲一次次忏悔，却从不认为那些忏悔拥有意义。 拨开一切伪饰，是他杀了亚伯。 安静的病房中，莱伊眼中一片黑暗，任由那些黑暗将他吞噬。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声音仿佛毫无顾忌，闯入他的耳膜。 “不是你的错。” 莱伊的呼吸微微一滞。 言澈十分认真：“我知道，也许当年的事有许多隐情，不可能由外人知晓和解。” 言澈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一贯的不易近人，却又格外亲昵。 “可你那时只有六岁，一切的错误和后果，都轮不上你来承担。不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另一名孩子都只是受害人。” 言澈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莱伊额前的碎发。 “不要再胡思乱想，也不要再难过。”言澈道：“莱伊，害死他的人不是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第47章 我喜欢前辈 日光经由床头的玻璃杯折射，投影在天花板上时，是一片炫目的七彩光影。 莱伊轻轻睁开眼，看向床边的言澈。 言澈默默收回手，迎着莱伊的目光，问道：“现在还要再睡会吗？” 莱伊闻言，却不说话，只静静看着言澈的脸。 言澈：“怎么不说话？” 莱伊干涸的嘴巴突兀开合：“言澈。” 言澈露出一点疑惑神情。 莱伊：“为什么安慰我？” 言澈微微一愣，觉得莱伊这话莫名其妙极了。 言澈：“我没有安慰你。” 莱伊目光带上专注，看着言澈的脸。 莱伊：“前辈喜欢我吗？” 言澈微微皱眉，但想了想，不打算和刚捡回一条命的人讲道：“你还是再睡一会吧。” 说着，言澈朝床脚走去。 莱伊见状，以为言澈要走，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可他刚一起身，马上两眼一黑，又向后栽去。 言澈吓了一跳，连忙绕到另一边床头，扶住莱伊的肩膀：“你做什么！” 莱伊忍着不适，一手按在言澈的手背上：“你别走。” 言澈糟心极了：“我就去接杯冰水喝。” 莱伊想也没想：“不行。” 言澈：“不行？” 莱伊：“前辈才刚刚哄了我，不能现在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离开。” “……”言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莱伊：“知道。” 他昂着头，看向言澈的眼睛：“你不能刚刚触碰过别人的心，就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对视间，言澈沉默得一言难尽。 他莫名觉得，莱伊根本就是在不讲。 几秒后，言澈：“行，我不走。” 莱伊闻言，慢慢松开手。 言澈的声音毫无波动：“那你现在说说，是从哪里得知我之前被袭，与劳狄斯有关的。” 莱伊回撤的胳膊闻言一顿，随后，他慢悠悠躺好，好整以暇看向言澈眉宇间的故意。 第92章 莱伊：“那天在游戏里，那人说他曾经想送你一束花，但你连见都没见。我那天下楼，替你回绝那位求爱者的时候，安提曾经说过，之前有类似的情况，都是劳狄斯去的。我想那时，劳狄斯一定是用了一些不好的方式，才会给你招来恨意。” 言澈耐心听完，想了想，严谨道：“我的确不记得这事了，不知道是不是劳狄斯出的面。不过，关于我被针对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在意之前劳狄斯叫你搬软垫，你也不要再因为这件事，继续找劳狄斯的麻烦了。” 莱伊微微歪头：“前辈为什么要护着他？” 言澈：“我不是护着劳狄斯，只是这事有些复杂，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那天在游戏里，你并非是单纯的找个机会向我暗示你的暗箱技能，你是因为我才会对劳狄斯出手的，但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莱伊听着，莫名问道：“前辈你，真的不知道劳狄斯为什么会让我搬软垫吗？” 言澈略想了想：“劳狄斯从前对新人一直很友好，许是他那天心情不好。” 言澈一句话说得很是迟疑，但莱伊能看得出来，这是言澈能想到最合的由了。 莱伊：“既然这样，那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言澈没懂：“告诉我什么？” 莱伊：“之前前辈让我写份报告，将度林找我合谋的事写清楚，但我手受了伤，估计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写了。” “度林找我串通，用来要挟和打动我的条件，并不是钱或其他东西。”莱伊看着言澈的眼睛：“是因为他看出来，我喜欢前辈。” - 训练室里，劳狄斯正坐在驾舱中发呆。 茉莉将手里的功能饮料递给劳狄斯，问道：“队长呢？” 劳狄斯：“言澈在医疗中心。” 茉莉惊了：“医疗中心？队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他不舒服。”劳狄斯面色如水：“他在照顾莱伊。” 茉莉闻言，又看了看劳狄斯的神色，略停片刻没说话。 不多时，劳狄斯索性起身，从驾舱中离开，朝着门口走去。 眼看离言澈早上规定的模拟赛时长还差许多，安提一头雾水，开口朝着劳狄斯的背影问道：“劳狄斯，训练还没结束，你要去哪？” 劳狄斯微微站定，但并没回头。 他嗓音低缓：“去办些事情。” - 病房内，言澈微微皱眉。 言澈：“你说什么？” “很惊讶？”莱伊道：“说起来，我从没有刻意掩饰过这一点吧。” 言澈一时噤声，任时间空走数秒，直到莱伊朝他歪了歪头。 莱伊：“前辈？” 言澈嗓音微冷，古怪开口：“是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omega吗？” 莱伊闻言，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莱伊：“你这样说，我要生气的。” 莱伊知道，论上来说，病房不大是个适合表白的场所。 可言澈偏偏说出那样的话，将他的心捏成了属于言澈的形状。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时，我其实是在想。”莱伊道：“要怎么才能让你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生活，每天就只跟着我。” 他抬头，看向言澈：“事到如今，我不会再让你跑掉一次了。” 言澈眼睫微动，回看莱伊布满欲望的双眼。 莱伊的身体摸起来仍然失温，眼中却带着莫名滚烫的神采，陌生的让他难以招架。 故而，言澈手上一推，将莱伊重新扔回了枕头上。 突然而来的失重让莱伊眼冒金星，他可没想到言澈会突然撤手，缓了片刻后，再度看向床边人时，眼中带着十足的不解。 言澈双臂交叠架在胸前，神情一本正经：“前线小组禁止队内恋爱，你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就只能让你回卡洛尔了。” 莱伊：“……” 莱伊：“那劳狄斯为什么能一直留在这？” “劳狄斯？”言澈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莱伊：“他给我下马威，难道不就是因为喜欢前辈吗？” 这下，言澈彻底愣了。 莱伊看着言澈愣住的动作，了然后，默默落井下石：“哦，原来前辈不知道啊。” 言澈：“我想你误会了，我和劳狄斯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们之间不会产生这样的感情。” 莱伊：“那是你不会对他产生，不代表他也不会对你产生。” 他看着言澈皱起的眉头，笑道：“看你这样，我都有些同情他了。” 言澈：“你要是再说这些话，我就离开了。” 莱伊：“离开？要去哪？” 他道：“前辈还没给我答复呢。” 言澈简直一头雾水：“答复什么？” 莱伊：“我说了喜欢前辈，前辈当然得答复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尾音消散的瞬间，言澈当即决定去给莱伊找个精神力专家过来会诊。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打算按一贯的方法，让莱伊从他的漠视中自己得到答案。 可就在言澈走到门口时，他刚刚抬手握住门把，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动弹不得。 随即，在一片接连响起的仪器报警中，布料摩擦声与脚步声接连响起，自他身后越来越近。 莱伊拉掉身上所有检测设备，在一片杂乱的警告声中，赤脚走到言澈身后。 第93章 他手上的点滴针孔溢出一点血液，滴在洁白的瓷砖地上， 莱伊轻轻靠近言澈的背影，声音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不是说了，前辈不能走吗。” 言澈头疼极了，身上却完全不能动，只能开口道：“莱伊，停下异能释放，马上躺回床上。” 莱伊答得干脆：“不要。” 他微微低头，靠向言澈颈后的腺体。 粉色凸起正散发着幽幽冷香，莱伊注视良久，心动至极，却没有触碰。 他只是稍稍前靠，靠在言澈的肩膀，手撑在门板上，将人圈禁在自己身前。 莱伊在言澈耳边轻轻道：“我真的好喜欢前辈，前辈不能考虑看看吗？” 两具身体逐渐交叠，只由布料隔绝。 手背血液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响，言澈闻声看去，看见两滴血痕。 言澈无奈开口：“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听话吗？” 莱伊：“前辈答应我，和我在一起，我就马上听话。” 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为什么突然在这时候说这些话？” 莱伊微微低头，蹭得发丝互相交缠：“身体完全无法动弹的时候，是想着你一直在找我，才能一步步走回来的。你为什么会留在这守着我、为什么要我醒来第一个看到你、又为什么和我说那些话？” 莱伊轻笑一声，默默道：“前辈真是好厉害啊，一点信息素都没有用，就让我这么喜欢你。” 言澈感觉到莱伊的发丝划过腺体，颈后一片酥麻。他感受着奇怪的触感，心中抵抗之余，开口劝慰道：“莱伊，你智一点。” 莱伊执拗道：“我没有不智。” 他声音轻缓，在各类仪器锐鸣中显得极为温柔，只是异能的操控霸道极了，人也没有退后一分。 “我会对前辈很好的，会帮你获得所有游戏胜利，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也无论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也会挺身而出，挡在你身前。你答应我试试看，好不好，嗯？” 第48章 想做我的alpha 随着莱伊的话，机器锐鸣一再交错。 与声音一同扩张的，还有属于莱伊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言澈鼻翼轻动，感受着身后的体温，眼中寒到极点，却没有说话，只陷入一阵沉默。 莱伊的告白委实不像样子，可除了其中那一句。 “我会挺身而出，挡在你身前。” 与儿时一般无二。 提示音引来医护人员，门外传来敲门与询问声。 莱伊等得有些心急，朝言澈的脸颊贴了贴。 “前辈？” 一时间，脸颊处一经贴合，温度如同灼烧一般。 言澈在信息素的包裹下轻愣片刻，慢慢察觉到莱伊惊人的体温，细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眼看门外的询问越来越急切，言澈无奈朝身后人开口：“你先放开我。” 莱伊超级赖皮：“前辈这不是可以说话吗？” 言澈：“你放开我，我想转过去。现在这样……我看不见你的脸。” 莱伊闻言嘴唇微张，看向言澈微粉的耳朵。 继而，他停下异能的释放。 就在这时，一道光雾从言澈身上散发，瞬间将两人包裹。 莱伊还未察觉到异样，顿时被光雾吞噬，身体失重靠在言澈身上，不由自主朝下滑去。 两分钟后，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拉开。 房中的信息素涌出房门，是一股浓烈的玫瑰伏特加香气。 言澈一脸冷酷，从门中迈出。 守在门口的医疗人员：“……” 几人视线流转，从言澈身侧的缝隙向内看去，只见患者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像是正在熟睡。 言澈看见众人，脸色难看极了，生硬道：“我还有事，需要离开一会。” 医护人员：“……好的，言指挥官。” 言澈缓缓运气，迈步朝不远处走去，边走边道：“他的易感期好像要到了，给他打一针。” 随着言澈从走廊中离开，一道人影从相邻的走廊暗处中露出半个身子。 劳狄斯看着言澈离开的背影，闻见言澈身上属于莱伊的味道，双拳紧紧握起。 方才他和众人一起站在门外，将一切听得十分清楚。 莱伊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和言澈告白。 而更奇怪的，是言澈竟然没有立刻发火…… 劳狄斯不懂，言澈怎么可能会对威尔斯亲王以外的人，包容到这种地步。 他在言澈身边十八年，言澈是怎么一步步爱上威尔斯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威尔斯对言澈而言，是年幼时期的信仰、青涩时期的爱慕、更是分化后的依赖，有这些不可取代的岁月痕迹在，言澈不会、也不可能会爱上其他人…… 如若不然，他这么多年的相守，到底算什么？ 那些难捱的训练营岁月，是他陪在言澈身边，那些言澈没有对威尔斯诉说过的爱意，也是他来倾听，他知晓言澈所有的痛苦与梦想，就算最后得到言澈的那个人不是威尔斯，也不应该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选手。 劳狄斯看向言澈离开的方向，后牙轻轻咬起。 毫无温度的白炽灯下，劳狄斯缓缓转身，朝着另一间病房走去。 - 莱伊很快便再次醒来，他嘴唇干涸，缓了半晌，才从梦境中完全脱离。 第94章 一名医护人员正在床边，帮莱伊重新佩戴所需的监测设备。 他看到人醒了，指着一旁的点滴，朝莱伊贴心道：“你的易感期到了，还好言指挥官发现及时，这是alpha专用的安抚剂，因为打得晚了些，所以必须要全部输完，大概十二小时，中间千万不能再中断了。等身上高热退去就会没事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再睡一会。” 莱伊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想到自己入梦前的种种，在原地呆滞了两秒。 继而，他有些疑惑：“易感期？” 医护人员：“你昨天失血过多，真的差一点就死了。不管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还是生上的虚弱，都有可能引起易感期的错乱，这很正常。” 医护人员忙完手上的工作，和莱伊重新交代过所有注意事项后，从房间中离开。 安静的病房内，莱伊睡意全无，却也没有起身，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躺着。 冰凉的液体沿着输液管一点点进入身体，使他渐渐舒服许多，可他心绪难平，很难入睡。 他有点拿不准，言澈会拿他怎么办。 他有点怕再过一会……遣返的通知就到了。 这时，他一旁的床头柜方向，传来一声简短电子提示音。 莱伊转头看去，看见自己前夜留在房间中的耳戴终端，此时静静躺在柜子上。 终端一角闪着蓝光，提示正有未读信息。 莱伊抬手拿过终端，轻轻别在耳后。 几个主页窗口瞬时漂浮在眼前，他点开收件箱，看见是队内助手群发给各位选手的信息，内容是关于战争游戏小版本更新的新规则。 莱伊实在头疼，暂时不想会那些奇怪复杂的游戏规则。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言澈会怎么对付他。 不多时，莱伊硬着头发，给言澈发去消息。 莱伊：“前辈，我正在输安抚剂，已经恢复正常了。” 不多时，言澈回复了他。 尽管言澈回复消息的速度并不慢，但莱伊还是感觉自己等了良久。 言澈：“恢复正常了？那刚刚是不正常吗？” 莱伊顿了顿。 他觉得这消息挺难回的。 莱伊：“前辈，抱歉。” 言澈的回复看起来并没有太过生气，反而十分平和，问道：“你在为什么道歉？” 莱伊想了想，一字一字打到：“我不应该对你动手。” 可他打完字，又在发送前想了想，把这句话删掉，改成了：“我好像说了很多会让你困扰的话。” 莱伊发出消息，继而抬头看向床边的点滴。 点滴随着时间推移，一滴一滴划过视线，推入他的体内。 数不清多少滴后，言澈终于回复。 言澈：“没什么困扰的，只是我没想到，就算你身体十分虚弱，却竟然连一秒钟都没撑住。” 机械文字带着言澈一贯的冷清感，内容一板一眼，很像那人平日的语气。 言澈：“想做我的alpha，你还不够格。” 午后阳光柔和，时间慢慢接近黄昏，余调泛着一点暖橙。 莱伊：“……” 他看着悬浮面板中的文字，轻轻“啧”了一声。 言澈这人，真的…… - 以此同时，宿舍二层的公共休息区内，言澈与几名老队员坐在沙发边，正在一起看最新发布的新规则。 这条规则看似没什么用，只是技术部门的炫技之作，但细想过后，其实不难看出，这好像是故意为了针对言澈而补充的新条例。 从一周后的第三场比赛开始，系统将继续追加类似暴风雪的天气插件、并增加控制精神力的地图摆件，以及，添加有关信息素的仿真信息。 换而言之，有关omega和alpha的性别身份，也将可以被列入游戏战略的一部分。 安德里亚仍然是那副扑克脸，只是其中暗含担忧：“队长，这是针对。” 茉莉并没太在意，坐在壁炉旁一边吃零食一边道：“本来在游戏之外，各国选手对队长的针对就很多，只不过每每栽进坑里的，多是那些没头没脑的alpha。我倒是觉得不用太过担心，反正一样的情况，就算搬到游戏里也是一样的结果。” 安提伸手，掏茉莉的手上的零食：“游戏目前只加载了信息素设定，受限于全息条件，就算在游戏中失手，也并不能完成实际标记，的确不用太过担心。” 茉莉见安提和自己是一头的，把零食袋朝他递了递：“没错。” 但另一名队友还是很担心：“可相较起来，omega作为承受方，很容易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以这种情况进游戏，简直就是活靶子。” 言澈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抬手捏了捏眉心。 比起几人正在讨论的针对，他现在身上全是莱伊的信息素味道…… 一个全身沾着alpha信息素的omega，这跟标记有什么区别？ 可刚刚他才一回来，就被安德里亚一脸严肃地拦住讨论新规则，根本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而此时，言澈终于大概听明白了几人所说的规则是什么，打算找个机会先回房。 言澈抬手叫停安德里亚要说的话，严谨道：“既然规则已经发布，反而不用着急了，让我好好想想，晚些叫上其他人，一起讨论下。” 安德里亚欲言又止，但见言澈不愿再说，只能道：“好。” 第95章 言澈起身，越过众人回房。 随着走廊上的关门声响起，安提将手上的零食塞进嘴里，看向他那清澈而愚蠢的弟弟。 “安德里亚，你可能要被穿小鞋了。” 安德里亚不解：“为什么？” 安提：“你又不是茉莉，难道闻不到队长身上的信息素，也看不出来他着急回房吗？” 茉莉闻言，抓着零食的手停在嘴边。 她眨眨眼：“信息素？什么信息素味道？” 安提看向言澈房间的方向，神情不甚明朗，像是对那位信息素主人的身份暗含迟疑，只答道：“玫瑰……伏特加。” 茉莉身为beta，只能闻见手里的蒜香薯片味。 但她能听出这不是前线小队中熟人的信息素味道，目中闪着奇异的八卦光芒：“哇哦……这是谁的信息素？自己人的吗？” 倒是一旁的安德里亚直白开口，利落地替茉莉解惑：“嗯，自己人，是莱伊。” - 房间内，言澈脱下衣服，进入浴室冲凉。 水温微凉，带走他体内被莱伊卷起的余热，心跳也渐渐平复。 言澈成日与alpha队员相处在一起，十分了解alpha的易感期。 在易感期的影响下，所有alpha都会变得对omega十分渴望。 莱伊被易感期左右，说出那些没轻没重的话，不是不能原谅。 只是他有些不解，当他发现莱伊进入易感期的那一刻，在他所停顿的数十秒钟，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会有些没来由的失落。 擦干身上的水珠后，言澈披着浴袍走出浴室。 他视线划过自己刚刚脱下的衣服，那上面仍然残留着属于莱伊的味道。 言澈脚步迟缓，走到衣架，手上缓动，将那件衬衣拿了起来。 他将衬衣拿过，放下鼻下，轻轻闻了闻。 这味道在他身边出现不过数月，却好像熟悉极了，如同与他相处了多年，早已融入了他的身体一样。 就在这时，言澈手上一停。 他瞬间低头，看向自己拿着衬衣的手。 他……这是在干什么？ 言澈飞快拿着衬衣走进浴室，扔进洗衣机中。 直到他盖上洗衣机盖子的那一刻，他一手撑在台面上，心跳仍然莫名快速。 这时，一道来电声打断了言澈乱糟糟的思绪。 言澈轻呼一口气，压下乱跳的心。 他在洗手台上找到终端，将终端佩戴好。 随着通话接通，劳狄斯的声音带着焦急，从听筒中传出。 “言澈，不好了！” 轻喘声与语调交织，带着浓浓急切：“我现在在医疗中心，莱伊要杀吉尔！” 第49章 易感期 医疗中心外的广场空地上，此时一片人声鼎沸。 因疏散及时，除去一些拥挤造成的皮外伤，没有其他严重的人员伤亡。 楼内，防爆队伍停驻在一层与二层的交界处，正在一点点朝楼上突进。 发生动乱的二层大厅中，吉尔正手持一支手枪，瞄着一根圆柱。 他双眼突起，眼白上充斥着道道血丝，看起来格外吓人。 圆柱背面，莱伊靠墙坐在地上。 吉尔对着圆柱高声大喊：“你这平民，别以为父亲在布莱克家族中工作，沾着一点贵族味道，就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 叫喊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中，初听格外跋扈，却又带着硬撑的味道，只因不能丢人，不得不继续叫喊着。 圆柱后，莱伊感受着易感期的高热，头脑深处的痛感伴随着呼吸，像要被撕裂一样。 他强压着心里的狂躁，刚一探头，想看看吉尔的所在位置，一颗子弹突然从他探头的位置划过，擦着他的发梢射向身后。 莱伊下意识收回身体，引得体内更难受了。 可他一时真的想不明白，吉尔为什么会突然失常，竟然在医疗中心里对他动手。 几分钟前，莱伊在半睡半醒间察觉到有人走进房间。 他瞬间清醒，以为是爱丽丝得知他还活着，跑来这里斩草除根。 却不料他翻身坐起，却看见了吉尔的脸。 自从上次在训练室和吉尔发生摩擦，吉尔的肩膀被莱伊扭伤，一直躺在医院里治疗。 莱伊没想到吉尔会跑来找他，更没想到吉尔竟然二话不说，趁他不备掏出一把手枪，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躲闪中，点滴被打翻在地，两人也从病房区来到视野开阔的大厅附近。 “你躲也没有用！”吉尔高声道：“今天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我们一起死，要么我们一起被遣返！” 莱伊双手紧握，听着吉尔丧心病狂的叫喊，轻轻咬了咬牙。 他再度探身，很快又被子弹威吓躲回原位。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顿了顿。 不多时，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扶着柱子站起。 安静中，他从柱子后一步步走出。 他眼中一片平静，朝看向错愕的吉尔。 吉尔见莱伊就这样走出来，手上一抖，差点扣动扳机射击。 他稳住手，大喊道：“你别动！” 莱伊见吉尔不开枪，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吉尔刚刚开的几枪，全都故意没有瞄准。 莱伊不禁头疼，如果不是易感期的错乱感，也许他能更早些发现这一点，根本不会让吉尔将事情闹大。 第96章 在暗杀小组工作的数十年中，他无数次濒临死亡，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杀手，但有些人即使拿着枪，也杀不掉任何人。 莱伊一路走得晃晃悠悠，在吉尔面前站停。 吉尔已经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莱伊到底要干嘛，用枪指着莱伊的脸喊道：“我让你别动！” 莱伊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一手猛然抬起。 他握住枪身，抵上自己的眉心处。 莱伊轻轻咽下一口热气，淡淡道：“那你开枪。” 吉尔手中的枪被他人握住，眼中一时满布惊恐，看着莱伊冷静的脸。 他回忆此前，在房门口的缝隙中捡到一张纸条，里面写明莱伊此时处于失控状态，如果他愿意利用，也许能将莱伊送回桑赫斯坦。 吉尔一贯胆大包天，全将此事当做玩闹。 只是他没料到莱伊点滴打翻的那一刻，猛烈的信息素瞬间席卷整个医疗中心，差点激活所有alpha的排斥反应，就连他自己也几乎被影响得失去智。 而后的数秒间，吉尔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根本来不及反应，门外的骚乱却突然随着几声高喊，突兀地蔓延开来。 平心而论，他原本只是想用从家里带来的小手枪，恐吓莱伊一番罢了。 莱伊见吉尔在高度紧张中几乎脱力，压着嗓子轻笑道。 “既然没有瞄准人开枪的决心，为什么要带枪出来？” 吉尔闻言，瞳孔猛烈晃动。 就在这时，楼下的喊话声传来。 “楼上的选手请注意，放下手中的武器，马上来电梯口处的空地现身。” 眼看吉尔闻言一抖，莱伊手上用力，将吉尔手中的枪利落抢下。 他身上信息素与吉尔互相影响，已经破坏了吉尔本来的智和判断力。 正如莱伊所想，吉尔早就慌了。 以吉尔此时此刻仅剩的清醒，他先是想到自己不该在医疗中心闹事，又想到那张莫名而来的纸条，也许正是别国特意送来引他与队友内斗，最后，他想到这奇怪的事态发展，自己一定是被人利用了。 恍惚中，吉尔看着手中的枪被抢走，一声惊慌的短呼后，后退间，腿软跌坐在地。 另一边，小小的左轮手枪在莱伊手中转了一圈，被重新握起的同时，莱伊掂了掂重量，缓慢道：“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他缓慢抬手，用枪指向吉尔。 一时间，吉尔看向莱伊的脸，只觉莱伊眼中的黑暗，比漆黑的手枪洞口更加深邃。 吉尔：“等、等一下！” 莱伊眼中充满致命的敌意，与他周身危险的信息素混为一体。 莱伊：“我上次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最讨厌自相残杀。” 他嗓音深沉，与周身鼓动的信息素形成对比，如同失控一般。 吉尔看着莱伊眼中纯粹的杀意，仿佛已经从那道视线中，看到一片尸山叠放的可怖情景。 吉尔非常清楚，此时莱伊身上的杀意，与从前在预选赛中，击杀那些选手时的杀意都不相同。 比起那些击杀淘汰，现在莱伊浑身寒凉，仿佛带着早就已经被鲜血浸透、掩埋的冰冷。 吉尔：“不、不要！” 莱伊双眼微眯，眼中一片失温。 体温灼烧着他的头脑，炙烤中，却没有一丝暖意。 莱伊举枪的手纹丝不动，瞄准着吉尔的头颅。 他突然觉得，自相残杀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好像诅咒一样。 爱丽丝留给他的噩梦，根本就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一道呼喊声从电梯处传来。 在众人眼中，桑赫斯坦的负责人终于珊珊迟来。 言澈一路跑上电梯，站在两人不远处，眉头死死拧起。 言澈高声道：“莱伊！停手！” 莱伊闻声侧头，眼神缓慢游动，看向赶来的言澈。 他看见言澈眼中的慌乱，在原地停了几秒。 在这短暂的安静中，莱伊用迟缓的大脑想了半晌，继而轻轻“哦”了一声。 他好像知道吉尔这个蠢货，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跑来招惹他了。 两人一旁，言澈一边轻喘，一边看向地上的吉尔，确定吉尔身上并没有额外的伤痕。 随即，言澈重新将视线放回莱伊身上，他稳了几秒，朝莱伊迈步，边走边道：“莱伊，放下枪。” 莱伊没有转头，只声音抖了些，快速道：“你站住！别过来。” 言澈听着莱伊口吻中陌生的厉色，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向莱伊紧绷的脸。 大堂正中，莱伊仍然没有放下枪，他脑中混乱，很想一枪杀掉吉尔，却又记得决不能这样做，慢慢露出一点痛苦。 片刻后，莱伊几经挣扎，细声道：“前辈，不是我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我知道。”言澈几乎想也没想：“把枪放下吧，我叫医生过来。” 莱伊闻声稍稍低头，没有去看言澈的眼睛。 对面的吉尔见状，连忙朝言澈喊道：“指挥官！救救我！” 言澈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吉尔继续开口，安抚道：“没事了，不用慌。” 试探靠近中，言澈看向莱伊握枪的手。 言澈忍着信息素的侵袭，同样温和道：“莱伊，把枪放下。” 安静的大堂中，言澈的声音格外轻缓。 可在莱伊耳中，言澈的嗓音像被深水隔绝，语调被滤掉，只剩一句命令的短语。 第97章 莱伊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落入身体的最深处。 莱伊知道自己现在不正常，可他根本无法控制。 他此时全身都好疼。 可言澈来了以后，只翻来覆去和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让他住手，第二句是要他把枪放下。 从事发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 莱伊心知肚明，言澈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快。 莱伊压着声音，对言澈问道：“你匆匆赶来，就是怕我会杀掉吉尔，是不是？” 言澈微微一愣，还来不及开口，只听莱伊又道：“言澈，其实你从没相信过我，是不是？” 混乱正中，信息素仿佛带动气流，在两人间流转起来。 莱伊眼中荧光亮起，看向言澈的身体。 在莱伊眼中，言澈的薄唇轻轻开合，没有说出话来。 气氛一瞬凝固，慢慢带上一些僵持。 言澈沉思片刻，觉得自己此时的欲言又止，是因为他觉得莱伊说的没错。 他之所以匆匆赶来，的确是劳狄斯告知他，莱伊要杀吉尔。 可言澈一时却又觉得……莱伊想要的回答好像与这无关。 言澈想了想，轻声道：“我当然相信你。” 言澈一脸平静：“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吉尔，让他先离开这里，去治伤吧。” 莱伊闻言，望着被裹挟在气息正中的言澈，眼中暗光透着锋芒。 莱伊：“既然如此，前辈要替他留下吗？” 第50章 不要仗着我宠你 动乱正中的二层大厅，此时却不如外人所想那般混乱。 言澈没有任何推拒，点了点头：“好，我留下。”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后的电梯边缘处，另一道身影奔跑前来。 劳狄斯一把拉住言澈的手腕，神情慌乱不解。 言澈被拉着转身，看清身后人时，表情似乎更为疑惑。 劳狄斯大声道：“言澈，你疯了吗！？” 他的声音十分洪亮，一层处正在朝这边前进的武装小队听见声音，不由朝栏杆上抬了抬头。 言澈莫名其妙被吼，眉头紧皱：“你怎么会在这里？” 劳狄斯自觉没有功夫和言澈扯谎，将言澈拉到身后，迈步上前看向莱伊。 易感期的信息素如同弥漫在空气中的毒药一般，触碰在皮肤上时，带出一片连绵不断的痛感。 言澈看到劳狄斯的动作，双目微睁间，看出劳狄斯要对莱伊出手。 而莱伊却只是站在原地，连手中的枪都没有转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言澈朝劳狄斯喊道：“劳狄斯！” 前线小组的队员都知道，言澈性子虽冷，却是个好脾气。 他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对队员说话，更不用提是与他十分亲近的劳狄斯。 言澈声音极重：“够了，你难道还嫌桑赫斯坦不够丢人吗！” 劳狄斯动作一滞，回身看向言澈：“我——” 言澈开口，打断他的话：“带上吉尔离开医疗中心，让武装小组也离开吧，我会带莱伊去易感期专用的隔离室。” 劳狄斯完全不能解，言澈为什么要这样：“莱伊处在易感期，他随时都可能失去智！” “我知道。”言澈双唇紧绷，严肃看向面前人。 他有些没来由的疑惑，觉得劳狄斯给他发过消息后，此时再度出现，时机有些太过微妙了。 可他没有时间详细追究，只郑重无比，开口道：“劳狄斯，不要置疑我的命令。” 劳狄斯听着言澈的话，双目凝望间，感觉到一股威慑。 就如同曾经在训练营中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一样，言澈虽然身高与体格都不及他，可每当濒临极限，他都能从言澈身上感觉到这股气息。 宛如那人一直熠熠生辉，立于不可冒犯的高处。 劳狄斯默不作声，在原地站了片刻。 继而，他慢慢松开的双拳，朝着瘫坐在地的吉尔走去。 劳狄斯扛起吉尔，朝着武装小组的方向离开。 随着劳狄斯的脚步渐渐消失，言澈重新看向从方才开始，就一言未发的莱伊。 莱伊握枪的手青筋绷起，显然一直正在用智抗衡。 言澈飞快操控耳戴终端，调出医疗中心的地图画面，找到隔离室位置。 他一边启用导航，一边脚步自然，朝莱伊走去。 莱伊感觉到言澈朝自己走来，身形忽而一晃。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对言澈道：“不要过来。” 然而，言澈的脚步却一刻未停。 言澈径直走到莱伊身边，一手握住莱伊握枪的手，一手从身后伸过，扶住莱伊另一侧的手臂，问道：“还能走吧？” 莱伊闻到熟悉的味道，挣扎两下，却感觉到言澈手上的力量非常大。 言澈的头顶只到莱伊下巴处，此时两人靠近，如同依偎进莱伊的身侧。 莱伊没动，只声音隐忍到最深处，已经带上晦暗的味道：“言澈，你确定不离开？” 言澈：“你到底还能不能走？” 莱伊轻轻咬牙：“能。” 言澈嗓音平和：“那就闭上嘴，跟我走。” 专供于alpha易感期的隔离室位于医疗中心四层，言澈领着莱伊一路来到房间。 迈入房间的那一刻，言澈关上门，确认房门处的真空密闭装置生效后，发消息通知楼下危险解除。 第98章 继而，他快步走到床边的药柜前，找到了房间内配备给患者用于缓解症状的安抚剂。 他拿着药瓶，一边看用药规格，一边走回站在门口的莱伊身边。 言澈低着头拧开药瓶：“把药吃了，然后我用异能催眠你休息。” 吩咐间，言澈还记得处于易感期的alpha十分敏感，语调轻缓了些，安慰道：“等你睡醒，就没事了。” 就在这时，莱伊突然伸手，拉过了言澈的身体。 药瓶掉落，白色药丸瞬间洒落一地。 莱伊将言澈用力拉进怀中，双目深深阖起后，脑海中都是属于言澈的味道与温度。 身体一经接触，体内的渴求不光没有被满足，反而想被打开了一道豁口，变得越发空荡起来。 言澈身体猝然僵硬，指尖不自觉颤抖一瞬。 莱伊察觉到怀中人身体紧绷，干涸的薄唇开合，在言澈耳边闷声道：“你知道，你跟我来这里，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言澈呼吸轻缓，气息打在莱伊的脖颈处，如同一下下轻触。 片刻后，莱伊的手用力攥起，将一切欲望克制进身体深处，放开言澈的身体。 他后撤靠在门边的墙上，身影逐渐下滑，坐在门边的地板上。 莱伊垂着头，呼吸异样沉重。 他艰难道：“趁我、最后……还愿意让你走，你快离开吧。” 言澈望着下方的人，神情一度迷茫。 他听出莱伊话中零落，如同地板上散落的药片一般。 言澈嗓音平和：“你不是说，要我替吉尔留下吗？” 莱伊简直要疯了，声音与情绪全都不受控制。 他闻言，朝言澈喊道：“我说让你走！你能不能快点走！” 言澈闻言，微微一愣。 这是莱伊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带着磅礴的急切与失控，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可言澈仅停下一秒，很快，他微微皱眉，蹲下拿起掉落药瓶，从里面重新取出一片干净的椭圆药片。 他挪动身体，凑到莱伊跟前，指尖捏着药片，递到莱伊嘴边。 言澈：“张嘴，把药吃了。” 莱伊发觉自己真的不懂言澈，他抬起头，一手抓住言澈的手腕。 莱伊望着言澈眼中的淡然，一字一顿道：“你还不走，是想等到我失控，咬烂你的腺体，将你体内弄得一团糟——” “莱伊！”言澈高声打断，眉心紧紧蹙起，冷声道：“不要仗着我宠你，就说这种没分寸的话。” 言澈视线下敛，看向莱伊呆住的嘴唇，声音带着严厉：“现在张嘴，把药吞了。” 可莱伊楞在原地，一时没有任何动作。 莱伊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全是言澈方才那句，不要仗着我宠你。 言澈见莱伊不动，抬起另一只手。 他一手捏着药片，另一手指尖轻动，探入莱伊微张的双唇。 指尖顺着开启的牙齿，与唇舌一经触碰，黏腻的触感从皮肤上蔓延，烧起一片高温。 随后，言澈趁莱伊下意识张口，将手中的药片送了进去。 他收回手，用掌心捂住莱伊的嘴，凑近命令道：“这里没有水，直接咽下去。” 言澈一番动作称不上温柔，带着一点强迫的意味，直到此时此刻，他的掌心与莱伊的唇瓣相接，却显得柔软极了。 莱伊在眼前人突如其来的动作下，喉咙轻动，将口中的药片生生咽下。 药片划过喉咙，带出一连串存在感鲜明的奇妙触感。 言澈见莱伊把药吃了，脸上的严肃终于消散些许。 随着他放下手，光雾自他身上蔓延，眼看便要触碰到莱伊的身体。 就在这时，莱伊胡乱抬手，重新握住言澈的手腕。 “言澈。”莱伊突然道：“不要……” 言澈不解，看向莱伊眼中的闪躲。 莱伊微垂的眼中露出一点可怜兮兮，双手不断动作，一点点握住言澈的手指。 可他刚想开口让言澈不要走，却又停顿了数秒，没有开口说话。 莱伊知道自己多年没有omega，每每进入易感期，都十分难熬，有时醒来后，甚至连记忆都没有。 他忍了又忍，缓缓松开言澈的手。 他完全没有自信，自己在易感期期间和言澈共处一室，能忍住什么都不发生。 他被信息素控制，不想让言澈离开，可临到此时，他知道言澈必须走。 莱伊的嗓音已然失真，他低下头，故意不去看言澈的身体，缓慢道。 “前辈，我想要个……有你的美梦。” 言澈看着莱伊时断时续的呼吸，又听到莱伊说的话，一时停下异能的释放。 光雾失去凝聚，渐渐散去，飘荡在房间中。 在莱伊的喘息声中，言澈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莱伊的额头。 莱伊烧得滚烫，相比之下，言澈的手就像夏日的海水，带着阵阵凉爽。 莱伊感觉到触碰，稍稍抬起头。 在莱伊的视线中，言澈摸过他额头的体温，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极不真实的担心。 下一秒，言澈半坐在地上，俯身朝莱伊靠去。 他将头轻轻抵入莱伊的颈窝，与身前人靠在一起。 耳后的腺体随着动作露出，散发着阵阵令人迷醉的冷香。 莱伊身体一怔，唤道：“言澈？” 第99章 言澈的声音近在咫尺：“不是不要我走吗？那你闻闻我的信息素，会好受一点。” 莱伊急切道：“你这样，会被我的信息素影响强制发情的。” “不会。”言澈道：“我来之前，打过抑制剂了……我不会有事。” 随着言澈的话，山茶香气浮浮沉沉，随着呼吸进入到莱伊的大脑中。 弥漫在空中的信息素一遍遍告诉他，言澈不会离开，就守在他身边。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推移，莱伊也分不出自己是不受控制、还是不愿控制，一手终于缓缓抬起，抱住言澈的身体。 言澈的味道被他不断吸入体内，接管了他的一切意识。 他最后的克制，是将手中还剩一发子弹的手枪，摸索着慢慢放到了言澈的手里。 “无论我做出什么……”莱伊轻轻抚摸言澈的腰侧：“如果你不愿意，就随时向我开枪。” 言澈握着手里的金属扳机，认真道：“好。” 莱伊抽回手，轻轻抬起，扣住言澈的后脑。 曾经沾染过无数血液的修长十指穿过发丝，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他将言澈一再抱紧，仿佛嵌入身体。 两道并不同频的心跳声往复循环，时而错开，再慢慢重合在一起。 恍惚间，莱伊稍稍低头。 言澈粉红的饱满腺体，就停在他张嘴便可咬上的地方。 莱伊双眼失神，唇瓣开启后，齿间微张，触碰上软肉一角。 记忆错乱间，他突然记起六年前那晚，当他咬上言澈的腺体时，言澈口中溢出的疼痛闷哼。 莱伊突然觉得，也许那些事，言澈不记得也好。 那一夜的荒唐放纵，就算他有诸多承诺，可对言澈这样的人来说，大抵也称不上什么好的回忆。 依偎间，言澈察觉到腺体处的呼吸，身体再次紧绷起来。 安静中，言澈的呼吸变得十分轻缓，可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 下一秒，一道温热触感贴上腺体正中。 战栗席卷而来中，言澈忽而意识到，这只是一个轻吻。 一个带着滚烫体温与爱意、却又内敛到骨缝中的轻吻。 年幼时，莱伊曾随母亲在教堂中经停数年，可对他来说，他唯一信奉的，只有属于他的爱意。 此时此刻，莱伊轻轻吻上那处曾被他占有的皮肤，仿佛虔诚的教徒，吻上他不忍触碰的信仰。 房间的角落处，两道身影无限贴近。 仿佛一支冷冽的山茶被浸入酒中，染上玫瑰的艳色。 在这个瞬间，莱伊忽而觉得，这也许是言澈给予他的，最好的美梦了。 第51章 受罚 清晨天光微亮，乌云笼罩在岛屿上空，浪花在阵风中稍显动荡。 海岛天气向来多变，可从清晨就开始阴天，倒是十分少见。 一片昏暗中，言澈从隔离室中走出。 他身形极为不稳，仿佛摇摇欲坠。 莱伊的信息素过于浓烈，他在这样的房间中待了整整一夜，此时神情有几分恍惚。 走廊长椅上，茉莉见到言澈出来，连忙跑到他身边。 茉莉扶住言澈的身体，表情有些焦急：“队长。” “我没事。”言澈道：“抑制剂呢？” 茉莉从小包中翻出注射针管，递给言澈：“只打一支吧，距离你发情期还有些日子，剂量再大的话，我怕到时会产生抗药性，那就难熬了。” 言澈点点头，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他轻轻撩开袖子，干净白皙的小臂上，两个针孔还未愈合，正泛着血色。 言澈手上用力，将针头再次推入身体。 茉莉见状，露出一点心疼神情。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棉签，不由絮叨道：“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调养好的身体……你不能再这样了，我是beta，信息素对我没有作用，怎么不叫我来帮忙，偏偏自己来逞强。” 言澈打完抑制剂，抽出针头。 血色从针孔处冒出，登时扩张成一个小血珠。 言澈起身：“走吧。” “你好歹按一会啊！”茉莉抓狂，动手把棉签压在言澈的胳膊上：“按好！” 言澈没有反驳茉莉的好意，接过棉签后按在胳膊上，不过他还是执意站起，朝着电梯走去：“管局派了人来找我，询问有关选手持枪打架的事，我得去应付一下。” 茉莉看着言澈几乎虚脱的身影，走到言澈身边：“不能晚点再说吗？” 言澈稍稍沉默片刻，开口道：“关于昨天发布的新规则，安德里亚说过，那是对我的针对。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能给他们机会，找到由继续针对我，或者说，是针对桑赫斯坦。” 茉莉一时噤声，看向言澈微皱的脸。 电梯到来，两人走入轿厢，一路来到一层。 果不其然，几位穿着正式的管局长官等在一层大厅，见到言澈时，纷纷从沙发上站起。 几人没有多余的寒暄，与言澈问清昨天发生的事后，直白道：“虽然管局不便插手各国内部的选手纷争，但昨天医疗中心几乎瘫痪，这样的事件，总要有人负责。与事件相关的两位选手，必须受到惩罚，请你现在将人交给我。” 言澈轻轻抿了抿唇。 以吉尔和莱伊现在的情况，根本出不了医疗中心的大门。 第100章 僵持中，言澈的口气同样强硬：“按照黑暗森林管局的传统，两位选手是桑赫斯坦的人，应由我来处置。” 他看向几人：“更何况，如果管局需要有人受到惩罚，那也应当由我来负责。” - 不知过了多久，莱伊终于从一场场毫不连贯、光怪陆离的梦中苏醒。 睁开眼后，他在失神中看向天花板，缓神了许久。 他还记得他一直抱着言澈蜷缩在角落，直到视线粘合，意识渐渐消散在奇怪的梦中。 想到言澈，莱伊用力起身。 这一动，他感觉全身一阵酸痛，好像身体到处都不听使唤。 此时整个房间空无一人，已经没有了言澈的身影。 莱伊看了看手背上的点滴，顿了顿，又默默躺回了床上。 他身上高热仍在，易感期还远远没有过去。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至少还得在床上躺个三天。 安静中，莱伊转头，看向窗外的乌云。 他看着灰色的天，整个思绪空空如也。 隔离室将所有纷乱隔离在外，在养病的几日时间里，莱伊整个人格外悠闲。 唯一让他有些不快的，就是这几天以来，言澈不光没有露面，还完全没有回复他的任何消息。 隔离室中没有娱乐设施，莱伊有时无聊，会望着聊天对话框发呆。 他看着毫无回应的对话框，偶尔会有种错觉，分不清那天愿意留在他身边的言澈……到底是不是他在高热中，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影。 五天后，莱伊经过医生复诊，终于离开了易感期隔离室。 茉莉再次前来接人，见到莱伊手腕上的纱布，好奇地左右看了看。 返回宿舍区的路上，莱伊一边走，一边问茉莉。 “言澈……在训练室吗？” 茉莉闻言，有些欲言又止，继而敷衍道：“你今天晚上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今天晚上？”莱伊狐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茉莉想了想，没说出口：“你还是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两人走回宿舍区时，天又阴了下来。 莱伊看着灰蒙蒙的天，问道：“我在医疗中心躺了五天，好像一直在下雨。” “正常。”茉莉道：“到雨季了嘛。” 路过食堂时，莱伊想了想，而后说肚子有些饿，带着茉莉走了进去。 正值白班时间，可莱伊一进门，就看见希洛尔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吧台里面。 另一边，希洛尔听到门响，下意识抬头朝门口看去。 他这一看，看见自己那丢了五天的倒霉搭档，就站在门口 一时间，希洛尔差点哭了。 自从五天前的深夜，莱伊失去消息，希洛尔找了整整一夜，才在第二天上午，从医疗中心的数据中重新看见莱伊的名字。 稍稍对视后，莱伊与茉莉一同走到吧台一旁的点餐机前。 莱伊在点餐机前磨磨蹭蹭操作多时，直到茉莉好奇地来到他身边。 茉莉探头看向屏幕：“怎么了？” “系统好像坏了。”莱伊转头，看向一旁的希洛尔：“我可以人工点餐吗？” 希洛尔疯狂点头：“当然可以。” 茉莉在一旁等了一会，可她眼看希洛尔笨手笨脚，耐心缺失下，溜达到一旁的用餐区，打算坐着等莱伊。 待她走远，希洛尔一边操控点餐台，一边幽幽道：“我失去你的行踪，差点就给芙莉达发消息了。” 莱伊沉默片刻，沉静道：“我没事了。” 希洛尔看着屏幕，嘴巴微动：“到底怎么回事？” “我碰到爱丽丝了。”莱伊将那晚发生的事，简单和希洛尔说了一遍，继而他一边激活耳戴终端，假装与点餐系统对接，一边问道：“雷欧的事，和白班的罗姆说了吗？” “说了，不过我们获取到管局内部的消息，就在你失踪当晚，管局发了讣告，说雷欧西特斯这个人，因突发急症，当晚去世了。”希洛尔想了想，问道：“我这几天给你发消息，你都没有回，我之前给你那只联络用的终端，是不是找不到了？” 莱伊：“嗯，我有些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丢的了，可能是掉在海里了。” 希洛尔点头：“既然这样，我过几天给你个新的，这两天如果有事，你过来见面说。” “行。”莱伊接过希洛尔递来的点餐条：“那就先这样，最近我会一直想办法和队友呆在一起，你暂时不用担心。” 希洛尔点点头。 随着莱伊转身，希洛尔想起一件事，又突然道：“等等，还有个事。” 莱伊停下：“什么？” “吉尔要被遣返了。”希洛尔道：“听说是言澈下的令，另外，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也要一起被遣返。两人会在下周随物资船一起，返回桑赫斯坦。” 莱伊微微皱眉：“遣返？” “嗯。”希洛尔：“不过言澈这几天都没有出现，正式公告也没有发，还不知道另一个要和吉尔一起被遣返的人是谁。” 莱伊闻言愣住，突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道：“好，我知道了。” 用餐期间，莱伊几次开口，想询问茉莉有关吉尔被遣返的事。 可他思酌良久，想到希洛尔说正式公告还没有发，怕自己突兀提起这件事，会让茉莉起疑。 第101章 直到离开食堂，莱伊一直没有问出口。 眼看天上乌云厚重，海风也越发猛烈，莱伊与茉莉走到宿舍楼下，刚准备各回各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人影从不远处走来。 劳狄斯满脸黑雾，在看到莱伊两人后，径直走到两人身前。 劳狄斯将莱伊从头到脚看过，目光中充满敌意。 “出院了？” 莱伊：“嗯。” “你不是差一点就死了么？”劳狄斯道：“能这么快出院？” 莱伊：“医生说除了手腕的伤口还需要注意，其他的问题，可以在宿舍里自行修养。” 劳狄斯双手抱臂，语气不咸不淡：“你倒是恢复得快。” 莱伊很有礼貌：“有劳副队长挂心。” 劳狄斯冷笑一声：“但言澈可被你害惨了。” 莱伊闻言，轻轻皱眉。 这时，茉莉开口打断道：“劳狄斯，队长说了，不要在外面提起这件事。” “言澈说的是不能在外面提起。”劳狄斯道：“可莱伊也在前线小组首发名单，当然不算外人，是不是？” 茉莉不快：“你这是强词夺。” 劳狄斯没会茉莉的阻拦，直白道：“言澈在黑暗森林管局多年，从来没有犯过错，更不用提，闹出这样难看的事。” 莱伊双唇微张，一时无法反驳。 劳狄斯看向莱伊的脸：“你和吉尔身上都有伤，言澈已经替你们受了罚。不过你猜，等言澈回来，再见到你和吉尔，会怎么反过来惩罚你们？” 莱伊想到刚刚希洛尔说的遣返，呼吸轻轻一停。 劳狄斯走到莱伊身前很近处，声音压得极低：“莱伊，你难道不觉得，自从你出现，言澈身边就充满了麻烦吗？” 他抬手，拍了拍莱伊的肩膀：“其实你和我、还有言澈都心知肚明……你也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第52章 水下禁闭室 乌云密布天际，海风卷着潮气，吹向莱伊与劳狄斯。 莱伊微微侧头，看向劳狄斯搭在自己肩膀上手，神情波澜不惊，淡淡开口。 “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他转头看向劳狄斯：“难道把我赶走，言澈就会喜欢你吗？” 劳狄斯的手僵硬一瞬，而后如同被灼伤一样猝然收回。 劳狄斯语调微高：“你说什么？！” 莱伊眼中情绪，如瞳色一般浅淡：“插手别人的恋爱，是很没礼貌的事。” 劳狄斯听着莱伊的奚落，神情越发不可思议。 慢慢的，劳狄斯眼中被怒火填满：“你到底知道什么！” 劳狄斯上前一步，一手攥起莱伊的衣领，声音与风声重叠，一字一顿道：“难道你以为这样赖在言澈身边，他就会喜欢你？我可是好言相劝，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莱伊任由劳狄斯拉起，看着劳狄斯晃动不休的眼睛，神情没有一丝动摇。 “收起你那副‘儿时伙伴’以及‘副队长’的伪善面容。”莱伊道：“你越是这样，言澈就会离你越远。” 厚重乌云将白日变得极为昏暗，仿佛黑夜一般。 莱伊眼中一片暗芒：“就算前辈赶我走，我也绝不会离开这里。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没有你插手的余地。” - 海中风浪湍急，不断拍打着礁石与堤坝，声音震耳欲聋。 后山一处毫无人烟的海岸线旁，深灰色的石砌高塔立在断崖正上，在风浪中显得格外破败。 远远看去，一行人顺着海边小路来到石塔入口，在门口读取终端信息后，走入石塔内部。 一行人并未登上石塔高处，而是拿出手电筒，顺着塔内的楼梯，一路走向了地下。 水声从幽深的地下深处缥缈传来，几人不断向下，仿佛是想通过高崖中的空洞，一路走入海中。 黑暗森林管局成立于许多年前，在科技还未极速发展出枪支等武器前，因异能的存在，建立权力与法度并不顺利。 那时，惩罚手段层出不穷，当权人通过恐惧的手段威慑众人，这座石塔，就是从当年遗留下来的禁闭室之一。 随着不断深入，一间开阔的房间显现在眼前。 房间一片漆黑，中央是一片方正的水面，深水如同墨汁一样，没有丝毫光亮，只在手电划过时，泛出一枚手电的光圈。 水面正中，几根粗壮铁链自天花板，直直没入水中。 隔着水面看去，一道身影被铁链束缚，正被牢牢困在水中。 来人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确认时间已过，抬起手，朝身后手下做了个手势。 那名手下收到指令，走到墙边的铁链操控处，用力拉起铁链。 随着拉动，水面动荡起来，人影渐渐从水中浮出。 最先出水的，是一双纤细颤抖的手。 人影的双手及脖颈被铁链末端的皮绳束缚，此时从水中被拉出，周身湿透，仿佛寒凉至极。 他脸上带着用来呼吸的氧气面罩，随着被拉上石台，一人走到他身边，替他解下脖颈上的束缚带，并摘下了面罩。 言澈苍白的脸从面罩下露出，正在轻轻喘息。 他眉头紧锁，待缓了片刻，看向几名来人。 为首的长官看向他，神情一片冰冷道：“言指挥官，禁闭时间到了。” 言澈一手撑地，从地上缓缓站起。 他没有说话，好像光是自己站起，就已经显得十分勉强。 第102章 长官看向言澈颤抖的身体：“我派人送你回去。” 言澈闻言，缓缓摇了摇头。 他嗓音虚弱，几乎只剩气喘声：“不用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你送我回去，我的队员会担心。这种程度，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 暴雨转瞬而至，打断了劳狄斯与莱伊的谈话。 茉莉拉着两人跑进距离最近的花园圆亭，将头发上的水抖落后，闹心得有点头疼。 言澈被关进水下禁闭室还没回来，劳狄斯又和莱伊因为言澈吵起来了。 茉莉看向亭外的骤雨，心想要是言澈能在这会赶回来，那就太好了。 雨幕边缘，莱狄斯与莱伊分别站在圆亭对角的檐下。 劳狄斯听着杂乱的雨声，实在气不过，不能接受言澈为了保护莱伊，宁可自己被关进水下禁闭室。 他这样想着，简直浑身难受，完全无法和莱伊待在同一片空间里。 劳狄斯冷哼一声，语气不咸不淡：“等言澈回来，编写好遣返文件。你上船的那一天，我会去送你的。” 说着，他迈步走入雨帘，冒雨朝宿舍楼走去。 茉莉觉得劳狄斯莫名其妙极了，眼看劳狄斯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雨中，看向另一边安静站立的莱伊。 莱伊此时的样子，与刚刚和劳狄斯吵架时相比，倒是显得安静许多。 茉莉自己坐了一会，眼看无聊，朝莱伊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莱伊张开紧闭的嘴唇，轻缓问道：“言澈真的要把我遣返回卡洛尔？” 茉莉：“……” 刚刚那么大口气，说什么“就算他赶我走，我也绝不会离开这里”……现在这不还是在意的要死吗？ 茉莉：“队长没有这样说，但他的确是领了两张遣送申请表。” 莱伊微微垂头，神色微暗。 两人又静坐了片刻，眼看暴雨没有任何转小的迹象，茉莉提议道：“要不我们也冒雨跑回去？” 她话音未落，就见莱伊忽而跑出圆亭，一时对莱伊的行动力感到惊讶。 继而，她定睛看去，发现莱伊不是要跑回宿舍，而是跑向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浑浊的雨中，言澈撑着伞，低着头静静走在路上。 他全身湿透，其实撑不撑伞都区别不大，只是管局长官一片好意，他没有必要拒绝。 在冰凉的海水里泡了几天，当身上的冰凉渐渐褪去后，热度盘踞在皮肤上，却又被湿冷的衣物再次一点点剥夺。 就在这时，一道跑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的身前。 言澈看着视线中突然出现的皮靴，慢慢抬起头，看见莱伊微楞的脸。 言澈一怔，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一滴雨水从莱伊脸上划过，沿着下巴，与万千雨滴一同落在地上。 言澈几乎是下意识的，超前迈了一步，举起手中的伞，将莱伊罩在了伞中。 言澈感觉到莱伊身上的信息素已经恢复平静，问道：“你易感期过去了？是已经出院了吗？” 可莱伊神情幽暗，没有问答言澈的问题。 他看着身前人的脸，问道：“前辈，你要把我遣送回卡洛尔吗？” 言澈闻言，撑伞的手稍稍晃了晃。 莱伊敏锐察觉到言澈的晃动，眼中慌乱一闪而过：“你真的要我离开？” 言澈蹙起眉：“你刚刚出院，冒着这么大的雨，就是要问我这件事？” 莱伊轻轻咬牙：“命令队员遣返，也许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但对我很重要。” 言澈闻言，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继而，他轻轻吸入一口气，眼神看向别处：“关于这件事，我现在不想谈论。” 莱伊不解：“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的错，但还是要我离开？” 雨势浩大，随着质问声，显得有些振聋发聩。 言澈轻轻抿唇，继而面若冰霜：“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件事。” 莱伊露出一脸讶异，他看向言澈眼底的寒意，在原地轻轻愣住。 言澈眼看莱伊不说话，淡淡道：“你回去等公函吧。” 说着，他越过莱伊的身体，继续朝前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错身时，莱伊忽而伸手，拉住言澈的手腕。 莱伊掌心的体温附着在言澈冰冷的手腕上，是不该出现在雨中的热意。 莱伊声音微弱，小心翼翼道：“前辈，是我错了。” 他转过身看向言澈的身影，言辞微乱：“是我不该和吉尔起冲突，不该控制不好易感期，也不该害你受罚……你，不要赶我走。” 寒凉的水汽随着莱伊的话一同侵入言澈的身体，言澈只觉头越来越疼，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焦躁，从被拉住的手腕处散发出来。 言澈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不是你的错。” 莱伊看言澈用这幅冷漠的样子，重新说出这句话，心忽而一沉。 莱伊：“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 言澈停顿几秒，继而深深吸入一口寒气，又缓缓呼出。 他始终没有看向莱伊的脸，只在深呼吸后，轻声开口：“莱伊，我真的不想和你讨论这件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莱伊看着言澈眼中的暗色，感觉胸腔处一片钝痛。 他将心中所有焦躁硬生压下，借着朦胧雨声问道。 第103章 “那……你想一个人待多久？” 言澈：“等我想好，再联系你。” 说着，他转身看向跟出来的茉莉：“茉莉，带莱伊回宿舍。” 茉莉完全不明所以，只看了看言澈，又看了看莱伊，答应道：“……好。” 不加掩饰的敷衍与疏远间，莱伊全身紧绷。 随之而来的毁灭欲，如同在滂沱雨中现身的巨兽，在他心底现身叫嚣。 可很快，莱伊轻轻放开言澈的手腕。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像是花了极大的力气，应道。 “好，那我等你。” 第53章 他会让我心乱 在言澈的视线中，无论是意识清晰还是失神时，始终都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 深入骨髓的寒冷，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暗流轻抚在身上，让他一时无法分清，透不过气原因的究竟是水压，还是这一切叠放的困顿。 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呼吸面罩，口鼻中的空气分外浑浊，却是用以维持生命的唯一依仗，根本无法逃离。 言澈望着眼前的深水，虚无慢慢侵入他的脑海，眼前不断回放起曾经过往的画面。 偶尔，言澈会想到威尔斯，想到他在分化后经历绝望时，是威尔斯向他伸出了手。 可威尔斯除了拯救过他，更是个恶魔。 他曾经从被那双手拉出过黑暗，可直到最后，他被利用殆尽时，除了差点搭上一条命，更害死了许多帮助他的朋友。 言澈知道，他永远不会再祈求，这世上会有人朝他伸出手，将他从绝望的地狱中拉出。 黑暗就像一片他无法逾越的困境，连同冰凉的水温，将他体内的热源和希望一点点蚕食。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一切刻度都变得模糊起来。 突然，一道人影跃入水中，那道身影在一片寒冷中，慢慢沉到他的前面，将他轻轻抱住。 拥抱来得奇怪至极，却又好像所应当。 让言澈十分不解，却又莫名心安。 可就在同一时间，他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冰凉的海水挤入面罩，涌入他的口鼻间。 窒息转瞬而来，带着死亡的恐惧。 挣扎中，言澈眼前最后的画面，是那个与他相拥那人，那张熟悉无比的脸。 深夜时分。 温暖的房间里，言澈猝然从床上坐起。 他粗喘着气，眼中露出少见的无措，双目失焦看向周围。 待言澈看清周围一切，他缓缓意识到，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醒来的实感不断扩张中，梦境渐渐遥远。 言澈发现梦中人的脸正随着苏醒变得模糊起来，渐渐无法想起。 房间内，恒温系统正吹着徐徐暖风。 宿舍房间干净整洁，在床头的暖光照映下，既熟悉又安全。 一旁的沙发上，安提听见声响，站起来走到床边。 “队长，做噩梦了？” 言澈看向安提，将呼吸一点点喘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安提：“安德里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他不放心，找茉莉问了问。” 眼看言澈要从床上起身，安提连忙拦住：“别动，你正在发高烧。” 安提说着，抬起手上的终端手腕，放到言澈额头，测了测体温。 “38度，好像已经开始退烧了。”他收回手，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边，拿过茉莉之前送来的退烧药。 安提：“不过茉莉说，如果你醒来时体温还没完全恢复正常，还是要吃退烧药。” 安提接了水，走到床边坐下，将水和药片一起递给言澈。 言澈接过，顺从将药服下，却道：“我没事，应该就是有点受凉。” 安提：“你刚刚一直在昏迷，叫也叫不醒，茉莉说你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如果不是正在下雨，就送你去医疗中心了。” 听到安提这样一说，言澈缓缓听见窗外的雨声，转头看向窗外。 言澈：“雨还没有停？我睡了多久？” 安提看了看时间：“不到十个小时。” 说话间，言澈递回杯子，重新躺回床上。 言澈：“你把药放在床头，然后就回去休息吧。” 安提点点头，重新把水杯接满后，又拿了药盒和言澈的终端，一齐放在床头。 放东西时，安提视线微抬，看向了坐在床边的玩具熊。 安提看似无意，问道：“这玩具熊，是你从卡洛尔带回来的吗？” 言澈闻言，转头朝小熊看去。 言澈：“算是。” 安提：“这上面有莱伊的信息素味道。” 言澈稍稍停顿，继而道：“嗯，是莱伊的。” 安提闻言起身，看似打算离开，却又没有挪动脚步。 他站在床边想了片刻，开口问道：“队长，你真的要把莱伊遣返吗？” 言澈有些疑惑，为什么连安提也在问这件事。 言澈：“是莱伊托你问我的吗？” “不是。”安提道：“是我自己想知道。” 安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缓缓道：“医疗中心的事，就算莱伊有错，可也不至于被遣返……这次在卡洛尔举行选拔，暗箱操控者这个职阶挑来挑去，最后也只挑中了莱伊和吉尔，就因为是这样，才在明明知道吉尔自大无礼的情况下，破格让他入队。如果他们两个人都被遣返，暗箱操控者的职阶，可就空缺了。” 第104章 安提说着，神情一度十分迷惑：“更何况，莱伊本就没错。队长，你不是会做这种决定的人。” 言澈听着安提的话，靠在床头半晌没说话。 安提所说，言澈全都知晓。 可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多考量。 良久后，言澈双唇轻轻开合。 “安提，你觉得在队伍中，是指挥官重要，还是暗箱操控者更重要？” 安提面露不解，思虑片刻后，答道：“那当然是指挥官重要。” 言澈点点头，缓缓道：“对指挥官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任何状况下保持冷静，做出对队伍最有利、最能取得胜利的决策。” 昏暗中，言澈说着，又稍稍顿了顿：“可……” 他的声音十分轻，带着一点浅浅的无奈：“我在水下禁闭室待了这么久，无时无刻都在想一件事，却仍然没有找到由……我不知道，那天我明明清楚莱伊正处在易感期，却为什么要去帮他。” 窗外雨声浑浊混乱，仿佛不会衰减的回响。 言澈微微蹙起眉：“莱伊这个人，会让我失去判断力。” 与此同时，更会让他……心乱。 安提闻言，稍停片刻后，默默道：“所以，你是真的想把莱伊遣返回桑赫斯坦。” 安提一向精明，能听出言澈的潜台词。 可不料，言澈却又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没有想好。” 他确实想了良久，可还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一旁的安提倒是有些不解：“没想好？” 言澈：“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把这件事考虑好。” 安提闻言，看似无意玩笑道：“可劳狄斯已经放下话，等到莱伊被遣返的那一天，他会去码头送行。我还以为，你已经和劳狄斯商量好这件事了。” 言澈露出一个疑惑神情：“劳狄斯？” “所有人都知道你拿了两张遣返表。”安提道：“一张已经填了吉尔的名字，另一张是谁，大家心里都有猜测。” 言澈颇为无奈：“那不是给莱伊拿的。” “不是给莱伊拿的？”安提表情微妙，像复读机一样重复了一遍，继而莫名转头，看向了窗外的雨幕。 安提笑道：“那可有意思了。” 言澈不解：“有意思？” 安提点点头：“莱伊以为你要把他遣返，偏偏你又只让他等着，他一时着急，谁劝也不听，已经在楼下冒着雨，等了你十个小时了。” 这一场暴风雨下了整整一天，风在天黑时渐渐小了些，雨却没有丝毫停歇。 宿舍楼门口的空地正中，一道身影站在雨中，看起来格外模糊。 雨水顺着发丝下滑，沁入眼中时，是一片已经麻木的酸胀。 莱伊在雨中站得久了，身上的触感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直到一把伞静静搭上头顶，搭了许久时间，他才反应过来，抬头朝上看去。 熟悉的雨伞颜色，使他匆忙转身。 水珠飞溅间，言澈的脸从雨中显现，看起来不大真实。 言澈看着面前的落汤鸡，双唇紧绷。 雨声中，言澈的声音仿佛格外恼怒：“莱伊，你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莱伊知道言澈在发烧昏迷，所以本没想过，今晚能看见这人。 他只是觉得，他没有任何办法，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他杀过许多人，斩断过许多感情，却还没尝试过，去挽救些什么。 莱伊：“……前辈，你醒了？” 言澈看着莱伊呆呆的表情，眉皱得更深了：“不是说了让你回去等？难道你以为你守在这里，就会逼我改变主意？” 莱伊听着言澈的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有些愣愣地抬起手，察觉到手上的水渍，在同样潮湿的衣服上擦了擦，才将掌心搭上言澈的额头。 继而，他自顾自道：“你还在发烧，为什么跑出来？” 言澈微热的额头被冰凉触碰，体温交互间，凉爽覆盖上他心内的怒意。 言澈：“你如果不想让我跑出来，就不应该在这里等。” “只是淋雨而已，我不会生病。”莱伊道：“你不用担心我，更不应该跑出来。” 言澈面若冰霜：“就算不会生病，可你也不要以为这样让我心软，就能改变什么。” 莱伊闻言，眼睛亮亮的：“原来我这样等你，会让你心软吗？” 他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渍，笑道：“我好开心，前辈。” 言澈：“……” 莱伊眼看言澈的脸色越来越黑，连忙道：“我只是觉得，就算你要把我遣返，也应该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 言澈无语到极致，顶着太阳穴处的头疼，开口问道：“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已经决定要把你遣返了？” 莱伊轻轻一愣。 莱伊：“茉莉说，你拿了两张申请表，一张是给吉尔的，另一张却迟迟没有填写。” 言澈闻言，叹了口气道：“梅林无法接受训练强度，在上次比赛前就和我提出过，可能无法胜任这个工作。我前几天和她聊过，还在等她给我最后的回复，所以迟迟没有写。” 雨声中，莱伊轻轻怔住：“……什么？” 言澈一本正经：“不过，关于是不是要遣返你，也正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如果你再这样违反命令，做出类似的行为，不顾赛程伤害自己的身体，我一定会把你遣返。” 第105章 一番公事公办的话语间，莱伊看着言澈的脸，双唇微微张开。 他也想过劳狄斯是骗他的，可直到此时，他那颗一直被紧紧握着的心脏，才终于恢复正常跳动。 莱伊确认道：“前辈说的是真的吗？” 言澈：“你这样说，是雨声太大，所以没听清，还是在置疑我的话？” 莱伊看着言澈好似牙尖嘴利的样子，却感觉仿佛连耳边的雨声都变得轻快许多，终于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言澈没有想赶走他。 甚至，言澈对他的关心，已经达到不顾自己身体的程度。 伞外雨声磅礴，伞内却显得十分安静。 言澈见莱伊不说话，又见自己已经把话说清楚，不打算继续陪莱伊站在雨里发呆。 言澈：“我回去了。” 他稍稍低头，看向莱伊被纱布包裹的手腕：“你也赶快回去，重新处一下伤口，如果耽误之后的训练或比赛，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说着，言澈收回伞，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可不料，还没等他走出一步，他身后的莱伊突然动了。 雨水如同透明的玻璃珠，在眼前纷纷下落时，反射着路灯的暗光，如同闪着星芒。 莱伊迈步拉住言澈的手，将人扭过，拉回身前。 雨伞掉落在地，轻响淹没在雨声中。 言澈瞬间被雨水覆盖，看着莱伊的脸，不解道：“你——” “对不起前辈。” 莱伊超前迈去，将言澈紧紧抱住。 身体前倾中，言澈仿佛被他紧紧嵌入怀里，不容一点反抗和挣扎。 “太喜欢前辈了。”雨声将莱伊的声音揉乱，包裹在言澈周身：“实在忍不住了。” 潮湿从莱伊被雨水浸透的衣服上徐徐渗入，身体被凉水沾染的瞬间，言澈恍惚一瞬，仿佛回到了深暗的海中。 可很快，当他意识到这是来自莱伊的拥抱时，他的指尖忽而轻轻一动。 不该出现的安心感，伴随着寒冷，竟然从他心底蔓延出来。 就像那时在他的梦中，有人跃入了他所在的海底，轻轻抱住了他的身体。 因苏醒而被遗忘的面孔，一时变得清晰，再次回到眼前。 雨中，言澈轻轻抬手，试探一般，抚上了莱伊的身体。 与梦中同样的冰冷与黑暗，不一样的，是拥抱时的触感格外真实。 紧紧相拥间，言澈回想起来。 那个人的确不是威尔斯。 而是……他此时眼前这个一身雨水、喜欢胡来的人。 第54章 至于你 骤雨在后半夜停歇，直到莱伊醒来时，天边的厚云层层叠叠漂浮在远方，晨光洒满海面，看起来绚烂又梦幻。 前线小组的统一公告在凌晨更新，言澈命所有人醒来后分批前往训练室，核对他这几日不在的训练成果。 而莱伊身为病号，在手腕处的重伤恢复前，享有伤员特权。 他被言澈放在最后一批，可以下午再前往全息中心，到训练室报道。 可他想了想，还是在清晨起床，踩着一地积水出了门。 训练室中，茉莉与安德里亚已经进入驾舱，正在等人齐一起进入游戏世界。 信息检测屏前，言澈正在和劳狄斯确认下一场比赛的游戏地图。 言澈脸上仍然有些虚弱的痕迹，双唇血色浅淡，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 莱伊走到两人身边，引来言澈与劳狄斯的目光后，将手心自然地搭在了言澈的额头上。 皮肤相触间，言澈像是习惯了，只微微顿了顿，并没有躲开。 随后，他察觉到莱伊的意图，自己开口道：“我的烧已经退了。” “那就好。”莱伊笑道：“前辈要开始训练了吗？” “嗯。”言澈点头：“游戏版本更新了，我想尽快体验一下信息素组件的效果，再试一试那些新增的精神控制图腾。” 一旁的劳狄斯看着两人，一时止不住皱眉，觉得眼前两人的氛围格外不对。 可此时当着言澈，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莱伊点点头：“好，那前辈不要太辛苦。” 劳狄斯见状，适时催促道：“言澈，走吧，安德里亚他们已经在等了。” 言澈闻言，朝劳狄斯点点头，但又回头看向莱伊：“你的训练在下午，现在可以回去休息。” 莱伊两眼徐徐弯起，朝言澈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随着言澈与劳狄斯进入驾舱，几座驾舱的指示灯同时亮起。 莱伊坐在不远处的器材上，一边看向窗外零零散散的别国选手，一边托着腮思考起来。 不多时，他用终端里的选手应用，从食堂订了份外卖。 半个小时后，送餐员拎着恒温箱抵达。 训练室门口，罗姆仍然穿着那身侍者服，表面纹丝不动，按照流程将餐食从箱子中拿出，递交给莱伊。 罗姆：“核对无误后，需要你在终端上确认一下。” 莱伊一边操控，一边开口，语气稀松平常：“雷欧长官的讣告我看到了，爱丽丝还在这座岛上吗？” 罗姆的呼吸稍停，下意识看了看不远处的驾舱。 很快，他转头看向莱伊，把声音压低：“你胆子也太大了，在这里说这件事。” 莱伊：“爱丽丝如果还在这里，肯定已经得知我还没有死。我现在必须想办法和队友待在一起，解一下，长话短说吧。” 第106章 罗姆有点无奈，但还是很快开口道：“爱丽丝应该还在岛上，只是她换了身份，我需要从头找起。不过说来奇怪，不知为何，她一直在频繁联络威尔斯，我应当很快就能找到她。” 莱伊一边听，一边从纸袋里拿出咖啡：“那威尔斯在边境有什么异状吗？” 提到这件事，罗姆稍稍顿了顿。 莱伊不解：“怎么？” 罗姆口吻微妙：“威尔斯给女皇写信试探，希望女皇赐婚，对象是你的指挥官。” 莱伊捏着纸杯的手稍稍用力，感觉自己快被气笑了。 很快，他沉思片刻，问道：“威尔斯这是想试探什么？” “应该还是想试探黑暗森林管局在女皇心中的分量。”罗姆道：“女皇没有同意，听说还在回信中警告了威尔斯，不要插手黑暗森林管局的事。” 莱伊：“以威尔斯的亲王地位，如果他真的想得到言澈，根本不需要女皇赐婚这种虚名。” “是。”罗姆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威尔斯已经开始处手上的贸易事宜，有消息说，他要以‘为桑赫斯坦和麦勒帝国增开商贸航线’为名，出海巡查海上的贸易路线。不过我倒是觉得……他这次出海，很有可能，是要偷偷来黑暗森林管局做客。” 随着罗姆话音落下，安静中，莱伊默默喝了口咖啡。 罗姆年长些，微微笑起时，眼角的细纹露出些许：“希洛尔说你也想要言澈，距离威尔斯来还有些日子，你自己考量。” 莱伊望向罗姆眼底的笑意，转了转手上的杯子，暗搓搓道：“真想不到，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 罗姆：“我为什么会没有心情？” 莱伊：“你在这里追查爱丽丝，花了整整九年，但好像并没有因为我前几天的擅自行动而生气，为什么？” 罗姆听到此事，点了点头：“论上说，我是该生气的，不过这就算是新人的任性吧。而且我想经过那一晚，你也不会再背着我擅自行动了。” 莱伊：“你不介意我不相信你？” “不介意。”罗姆道：“做我们这行，你和希洛尔要是这么简单就相信我，应该早就死过许多次了。” 罗姆说着，收起眼前的诸多窗口：“但我还是希望你们明白，至少在有关爱丽丝的情报上，我没有由说谎。而事实也已经证明，她的确在我提供的三个选项之中。” 莱伊闻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过我这次行动，也不是没有收获。” 随即，他一边回忆，一边道：“爱丽丝的异能有些奇怪，除了情报中记录的异能无效化，她似乎……还可以剥夺其他人的异能进行使用，只是有时间限制。” 莱伊看似分享情报，却一边说着，一边细查罗姆的神色。 很快，他发现当他说到“剥夺异能”时，罗姆眼中露出了一道不可思议的神情。 莱伊双眼微眯，问：“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罗姆抬手，摸了摸鼻子，眼中似有闪躲。 罗姆：“没有，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莱伊慢慢道：“哦……” 随即，他端起杯子：“那如果你再找到爱丽丝，记得马上告诉我，就算是没有确定的怀疑对象也可以。” 转瞬间，罗姆的不自然很快消去：“没问题，你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吗？” “没了。”莱伊道：“你回去吧，如果碰到希洛尔，告诉他我今晚过去吃夜宵。” 罗姆拎起保温箱，向门口走去：“好。” 随着罗姆离开，莱伊坐在器械上安静吃完早饭，重新看向训练室正中的驾舱。 安静的悠闲中，莱伊神情一时阴暗。 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先找个机会，到南部边境把威尔斯做掉。 一个小时后，第二波选手来到训练室。 言澈在退出游戏后，发现莱伊还没有走，一时微微绷脸。 最后，在莱伊软磨硬泡下，他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在调整过手腕上的数值后，与其他人一同进入游戏世界。 随着光效，几道身影进入游戏地图。 今天训练所用的游戏场景，是言澈十分熟悉的布玛森林。 小瀑布边，安提正躺在地上，任由茉莉医治。 平整的草地上，只见安提双眼紧闭，眉头深深皱起，好似陷入可怖的梦魇中。 莱伊有些讶异，他知道言澈这次为了测试新设定，把游戏设定成普通的练习模式，就算新图腾再厉害，也不该把安提伤成这样。 安提一旁，安德里亚坐在不远处，看起来十分阴郁。 莱伊走到近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德里亚：“致幻图腾同时袭击了我和安提，安提作为我的「祭品」，承受了两倍影响。” 这还是莱伊第一次听说安提和安德里亚的异能，不由有些意外：“祭品？” 安德里亚的脸色难看极了：“安提会被动替我承受所有精神伤害和痛觉，同时，我可以无条件得到任何与安提产生关联的东西。异能管局把我们的异能分别定义为「献祭者」和「祭品」。” 莱伊感觉十分新奇：“这是双胞胎才能拥有的特殊异能吗？” 安德里亚点点头：“嗯。”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林出突然传来响动。 莱伊等人瞬间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从没见过的青年，缓缓从树林中走出。 第107章 青年发着淡淡微光，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异常。 在金发衬托下，那双淡绿色的眸子，仿佛正含着一汪春水。 青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一时间，好似从深林中走出的精灵一般。 同一时间，一股甜腻扑鼻的omega的信息素悄然到来，弥漫在整个瀑布区域，穿梭在众人身边。 眼看众人微微愣住，安德里亚与其他已经见过这个omega模型的队员同时噤声。 众人身后，只见言澈站在最远处，正头疼无比，在手上的名单上画下一个接一个“不通过”的小叉子。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行动。 莱伊手腕有伤，知道自己不适合做太剧烈的动作，只能从训练模式的武器窗口中调出一把霰.弹枪，对着突然出现的漂亮omega来了一枪。 巨响过后，安德里亚：“……” 众人：“……” 随着omega模型渐渐消失，莱伊收起架枪的动作，转身后，神情有几分不解。 莱伊：“刚刚那是什么？” 风吹动树叶，平和的沙沙声中，众人沉默得一言难尽。 只有茉莉不受信息素影响，又是第一批进入训练场景的人，在此时开口解释道：“那是为了方便训练，系统在训练模式里添加的omega模型。” “原来如此。”莱伊闻言，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叹道：“吓死我了。” 一人沉痛道：“omega有什么好吓人的？” 莱伊收起枪，找了个很合的借口：“他突然出来，我还以为系统闹鬼了。” 继而，莱伊看向言澈，笑眯眯道：“前辈放出这种东西，还是提前说下为好吧？” 随着莱伊的话，几人看向言澈。 言澈的神情很是所当然：“如果提前说，还会有效果吗？” 在他的视线中，众人身上的信息素变化已经由系统监控，变为简单易懂的数字，正在具象化展示方才的波动幅度。 言澈依次看过众人，随即晃晃手上的表格：“我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已经在接omega选手上岛了。一会吃过午饭后，自己开训练模式，与omega模型多相处一阵吧。” 说着，言澈看向莱伊：“至于你……” 莱伊被点名，笑着朝言澈歪了歪头。 对视间，言澈唇瓣微动，轻轻抿了抿。 继而，他开口道。 “还不错。” 第55章 水果软糖 随着雨季，海岛天气转凉，气温在几天内骤降不少。 根据赛程安排，桑赫斯坦的下场比赛就在十天之后。 所有队员在训练室如火如荼进行了整整一周训练，除了需要适应和提防突然出现的精神控制图腾，还有习惯omega信息素的对抗体验。 系统内预设的omega模型包含各种类型，能满足各种喜好，惹得队内的alpha叫苦连天，其中两人的易感期提前来到，被直接送去医疗中心隔离。 入夜时分，训练基本结束，茉莉坐在训练室宽大的窗沿上，十分悠闲地吃饼干。 在她一旁，莱伊正在用终端看对手信息。 莱伊看着简介，问道：“下一场比赛，对手是我们的友好国？” “嗯。”茉莉道：“超级友好，完全不互相减员的那种。” 莱伊：“完全不减员？那到时候双方手里都有标本碎片、也分别占领了高塔怎么办？” 茉莉将饼干丢进嘴里，边嚼边道：“根据传统，只要想办法让对手失去战斗能力，对手会主动让出地图资源。” 莱伊摸摸下巴，觉得这可有点不好办了。 瞄准致命部位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要在极限条件中改变习惯，强行手下留情，不是很简单的事。 茉莉看着不远处与言澈凑在一起的劳狄斯，抬手捅了捅莱伊的胳膊：“话说，劳狄斯为什么总是针对你？我昨天晚上又在宿舍听到他跟言澈说你坏话。” 莱伊闻言抬头，朝劳狄斯与言澈看去。 莱伊：“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说你在面对omega模型时不为所动，肯定是因为接触过许多各种各样的omega。”茉莉总结道：“说你是个花心大萝卜呗。” 莱伊失笑：“好像倒是也能说通。” 继而，他看向茉莉：“不过我倒是更想知道，你和劳狄斯共事那么久，为什么不向着劳狄斯，反而帮我说话。” 茉莉闻言，咀嚼的动作慢下来，犹疑道：“劳狄斯这个人……透着一股阴险。” 她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 “阴险其实算不上吧。”安提从不远处走近，加入两人的话题：“但他的确是喜欢耍些并不聪明的手段。” 安提坐到茉莉身边，捏了一片饼干进嘴，看向莱伊继续道：“你在隔离室住院期间，吉尔被队长问话时，说他曾经收到过一张纸条。就是因为那张纸条，吉尔才得知你也在医疗中心，并处于易感期。只是他当时找不到那张纸条，没有证据佐证，队长又要去关禁闭，就没有调查。” 安提一边说，一边觉得茉莉的饼干味道不错，又捏了一片：“但后来，我又去找过一次吉尔。我拿了几个人的笔迹给他看，他虽不能完全肯定，但大概认出那张纸条上的笔迹，应该是劳狄斯。” 茉莉微微后仰，露出一点意外神情。 关于劳狄斯的阴险，她本来只是感觉，没想到劳狄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第108章 茉莉：“真的？” “骗你做什么？”安提看向莱伊：“你要告诉言澈吗？趁吉尔还没有被遣返。” “这还用问吗？”茉莉道：“当然要说啊。” 可不料，莱伊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莱伊眼中平静：“虽然劳狄斯把我当成假想敌，但我不想对付他。” 安提不解：“为什么？” 莱伊缓缓道：“关于这件事，其实原因并不在我身上，也不该由我出面。” 他看向茉莉与安提：“等言澈选出alpha的那一天，这是言澈自己要解决的问题，我不想插手，也不应该插手。” 安提闻言，觉得也有道，他点了点头，又问：“可如果劳狄斯再这样擅自行动，对你不利呢？” 莱伊：“我既然知道谁会害我，自然就不会再出事了。” 他说着，重新看向劳狄斯身边的言澈。 言澈这会又带着那副全息眼睛，看起来一脸严肃，正在聚精会神看劳狄斯投放出的悬浮面板。 莱伊远远看着言澈的眉眼，缓缓道：“而且，劳狄斯是言澈的好朋友，我不想让言澈失去朋友。” 安提闻言，一手抵在下巴上，略想了片刻。 随即，安提口吻轻松道：“反正是你的事，就随你吧。” 莱伊倒是很好奇：“你讨厌劳狄斯的由又是什么？” “我没有讨厌劳狄斯。”安提把话说得十分明白：“只是如果劳狄斯离队的话，按照能力和资历，副队长的位子就会轮到安德里亚。我身为哥哥，等队长不在的时候，就能合逃避训练了。” 茉莉“哇”了一声，感叹道：“就为了偷懒，你至于吗？” “当然。”安提道：“出于对天生异能的愧疚，安德里亚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他当上副队长，我就可以横着走了。” 茉莉竖起拇指：“你真是太有追求了。” 几人闲聊间，最后一批刚刚完成游戏的队员从驾舱中醒来。 言澈三言两语与众人简单复盘后，宣布训练结束。 安提远远听见解散，与茉莉和莱伊告别，去找安德里亚继续做破译者的单独训练。 茉莉伸了个懒腰，从窗沿上跳下，问向莱伊：“你又要等队长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莱伊点点头：“嗯，明天训练时再见。” 茉莉朝他挥挥手，与其他队员一同结伴朝门口走去。 散场间，原先本尼小队的几名选手看到莱伊又不走，在路过他时问道：“还不走？” 莱伊点点头：“嗯，我再待一会。” 一人看了看莱伊的手腕，叮嘱道：“别太辛苦了，过两天又要比赛了。” 不远处，劳狄斯看向莱伊与几人，实在不知道莱伊的人缘为什么会这么好。 平日大大咧咧的茉莉就算了，竟然连一贯狡黠的安提也愿意接近莱伊，简直不可思议。 还有那些在预选赛中和莱伊同队的队友，难道不应该因为莱伊脱颖而出进入首发，产生一些嫉妒吗？ 训练场一侧的操控台前，言澈摘下眼镜。 眼看言澈不打算再进驾舱，莱伊与队友道别后，朝言澈走去。 他一路走到言澈身前，却不料还没开口，突然被劳狄斯挡在身前。 劳狄斯拦着莱伊，故意对言澈道：“言澈，你回宿舍吗，我想和你说些事。” 言澈抬头看向劳狄斯，继而视线微偏，又看了看劳狄斯身后的莱伊。 言澈：“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 劳狄斯听出言澈的潜台词，是想和莱伊一起回宿舍园区。 他眉头微皱，不禁直言道。 “有你的信，那边……很急。” 言澈闻言，脸色忽而一变。 在终端设备早已普及的桑赫斯坦，只有一个人，会给他写信。 言澈微停片刻，才道：“嗯，我也回宿舍。不过我之前答应莱伊训练结束后一起讨论职阶技能的问题，回宿舍后你把信给我，如果还有其他事，我们找时间再谈。” 随着言澈的话，莱伊从莱狄斯身边走出，看向言澈，十分体贴道：“如果前辈和副队长有要紧事需要商量的话，我们明天再讨论也可以。” 言澈摇头：“不要紧。” 劳狄斯听着言澈口中的偏袒，脸色不怎么好看，道：“那就一起走吧，回到宿舍，我拿信给你。” 三人一同走出训练室，一路回到宿舍楼中。 此时未到深夜时分，园区中还有不少选手，浪声伴随着夜间的凉风，显得十分惬意。 莱伊静静跟在言澈与劳狄斯身后，听着两人商量关于选手晋升的事，一路都没有插嘴打扰。 直到走入宿舍楼中，莱伊跟着言澈上楼，最后目送劳狄斯离开时，他才看着言澈开门的背影，开口道：“前辈。” 言澈打开房门，一边进屋，一边回道：“嗯？” 莱伊跟着他进门：“你一路都在和副队长说话，我也没法问你，你今天累不累？” 言澈脱下制服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继而轻轻搓了一下手：“不累。” 莱伊看着言澈搓手的动作：“前辈冷吗？” 言澈想了想：“有一点。” 他从前没分化时，因为长期锻炼的缘故，天天像个小火炉，很少觉得冷。 可是自从分化后，受限于omega的体质，每当天气转凉时，他时常会畏寒。 第109章 眼看言澈的视线忽而下垂，带着沉静的味道，莱伊露出一点认真神情。 屋中，言澈走到矮桌前，蹲下身子，从隔层间找出杯子，打算泡两杯咖啡。 正当他抬头看向咖啡罐时，突然，一枚水蓝色的漂亮纸袋映入眼帘。 莱伊站在言澈一旁，手上捏着一只糖袋，弯腰递到言澈眼前。 他笑眯眯道：“傍晚和茉莉去便利店时看到，我觉得包装很好看，那些细闪在货架的灯光下，很像前辈的眼睛，所以就买了。” 言澈微微一愣。 莱伊：“是水果软糖，前辈吃吗？” 一时间，言澈没接，却也没拒绝。 他仰着头看向莱伊，只道：“你好像很喜欢这种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 莱伊像是不赞同，郑重道：“我也很喜欢前辈。” 门外，刚刚走到门口的劳狄斯听见莱伊的话，拿信的手指微微用力，在信封上留下一道印记。 下一秒，敲门声突兀传来，打断了房内两人的对话。 言澈闻声起身，在走向房门前，抬手拿过莱伊手中的糖袋。 指尖的皮肤短促相触，是寒凉与炽热相触的感觉。 莱伊的手微微停顿，指尖寒意消散间，他发觉言澈的手的确很凉。 言澈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看向门外的劳狄斯。 劳狄斯递出手里的信件：“那边还是说，等你的回信。” 言澈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话间，劳狄斯的目光探入房间，他看到莱伊站在房内，正一脸笑意看向自己。 劳狄斯脸色难看至极：“那我就先回去了。” 言澈：“好，早些休息。” 劳狄斯：“你也是。” 房门重新合上，言澈拿着信件走到书桌边，将信随手放在桌面上。 而后，他还是走到矮桌前，打算继续冲咖啡。 水声中，莱伊的视线定格在那封信件上。 灯光照映在信件封口的火漆上，勾勒出每一道起伏。 莱伊双唇轻轻绷起，眼底浮出一道寒意。 他认得那上面的火漆图案，是属于威尔斯亲王的家族标志。 莱伊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他早就该想到，由劳狄斯送来的信，肯定和威尔斯脱不了关系。 随着热水冲泡，咖啡香气渐渐弥漫出来。 安静中，莱伊缓缓回头，看向言澈搅动杯棒的动作。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有些淡淡的：“前辈，副队长不是说，是很急的信吗？” “你……不看吗？” 第56章 他去见别的omega了 言澈闻言抬头，看了看莱伊，又瞥了一眼桌上的信件。 “不着急看。” 莱伊露出一个疑惑神情，一脸清澈看向言澈。 言澈见莱伊不说话，又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件。” 说着，言澈将咖啡杯稍稍推远，操控终端打开职阶说明：“过来吧，不是想聊职阶更换的事吗？” 这时，窗外一阵夜风吹进。 夜风忽重，吹动窗帘猛烈摇晃。 气流卷上书桌一角，将信件吹落，掉落在地上。 言澈见状，连忙起身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子。 回身时，言澈见莱伊俯身弯腰，正在伸手去捡那封信件。 在关上窗子后的片刻寂静中，言澈忽而跑动，当莱伊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信件时，拉住了莱伊的手腕。 莱伊的手停在原地，感受着手腕处的冰冷。 转瞬间，言澈伸出另一只手，将地上的信件捡起。 随着两人一同直起身子，言澈顿了顿，缓缓松松开莱伊的手，继而将信重新放在桌子上。 莱伊的视线跟随着信件移动，莫名感觉到一种非常异样的不快感。 他眸中浅色泛着来自白炽灯的淡光，轻声开口。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信件，前辈应当好好收好才是。” 言澈不解抬头，不知道莱伊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真的不重要。” 对视中，莱伊看向言澈迷茫的眼睛，心里却感觉更不快了。 言澈甚至都不愿意让他碰威尔斯寄来的信件，却还摆出这幅听不懂的样子，实在过于欺负人了。 他指尖轻轻摩挲，慢慢压抑着心里的不悦，可压抑到最后，又生出一点气愤来。 随后，莱伊稍稍后撤，眼睛看向别处。 莱伊：“我突然想起来，下午答应了约瑟夫他们晚上一起做体能训练，我可以换个时间再来找你吗？” 莱伊觉得，就算言澈自己没察觉到这些，他此时此刻也很难如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和言澈讨论职阶。 言澈听出莱伊的借口拙劣至极，但尽管不解，他还是点点头：“可以。” 莱伊见言澈答应得十分痛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门口走去。 几秒后，莱伊走到门口处，手抚在门把上，动作又停了停。 莱伊没回头，只是想到言澈冰凉的手，又堵着气闷声道：“天气变冷，前辈夜里不要着凉。” 言澈看着莱伊的背影，满心莫名其妙，应得十分迟疑。 “……好，你也是。” 下一秒，莱伊推开门走出房间。 - 正值食堂交接时间，希洛尔刚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莱伊一个人坐在酒水吧台边。 第110章 希洛尔看了看表，今天这个时间，与平日莱伊训练结束的时间相比，好像早了点。 希洛尔一路走到吧台内，随后，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擦杯子，一边看向面前的莱伊。 希洛尔：“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莱伊面前放着一杯果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道：“威尔斯给言澈写了封信。” “嚯。”希洛尔道：“写信？他还挺复古的。” 莱伊：“明天我们训练时，你让罗姆想办法溜进言澈的宿舍看看，信里都写了什么。” 希洛尔笑问：“这算是公事委托还是私事委托？” “当然是公事。”莱伊道：“罗姆不是一直说爱丽丝和威尔斯联络密切吗？” 希洛尔闻言点点头：“好吧，我换班的时候和他说。” 希洛尔看出莱伊心情不好，一边给莱伊倒了杯喜欢的果酒，一边闲聊道：“对了，你们后天的对手德尔兰王国，因为游戏版本更新，特意送来了几个omega选手……” 希洛尔把酒杯放在莱伊面前：“他们就在今天晚上上岛，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言澈说过了。”莱伊推了推酒杯：“不喝了，我怕我忍不住，跑去问言澈信里的内容。” “好吧。”希洛尔问：“那你想去码头看看吗，德尔兰是桑赫斯坦的附属国，每年进献的贡品里，就有漂亮的omega。我在爷爷家见过一次，不愧是在北方高原中生活的人种，有种很难得见的异域美感。” “不去。”莱伊干脆道：“他们的作用，无非就是和那些可以控制精神的图腾一样，只不过外观是人形罢了。” 希洛尔觉得十分遗憾：“我要是不上晚班，肯定要去凑热闹看看的。” 莱伊拿起果汁杯，将里面最后一点甜腻饮品喝完，放下杯子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明天罗姆看完信后，尽快想办法告诉我。” 希洛尔点头：“好，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嗯。”莱伊道：“趁着现在园区里还有人，如果再晚些，可能就不安全了。” 他神情阴郁：“毕竟我也不知道，爱丽丝现在正躲在哪里看着我。” - 宿舍房间中，言澈正坐在矮桌边，查看德尔兰王国omega选手的资料。 关于这些选手的资料十分少，除了黑暗森林管局公开的基本信息外，不论是身体素质、个人经历，还是异能属性，几乎什么都没有。 话虽如此，言澈还是十分细致地将那些信息一一看过，但他虽然一直在工作，可心里始终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那封威尔斯送来的信，言澈始终没有拆开。 关于威尔斯想对他说什么，他真的毫不关心。 如果不是劳狄斯提起这件事时莱伊在场，他不想被莱伊看出古怪，一定会直接告诉劳狄斯，将那封信退回去。 焦躁间，言澈停下工作，轻轻呼出一口气。 继而，他起身走到书桌边。 言澈打算按原本所想，先找劳狄斯退回信件。 至于莱伊……他明天碰到莱伊后，要再好好问一问那人。 然而就在此时，言澈刚刚拿起信封，还没有迈出步子，突然闻到一股十分微弱的信息素味道，从信件上散发出来。 由货轮直送而来的加急信件，写后三天就来到了言澈手中，此时信件上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更是在门窗紧闭的房间中散出一点余味。 言澈狠狠皱眉，一时觉得手上的信件烫手无比。 同一时间，他也想到为什么莱伊会突然离开了。 莱伊一定是还记得，就是这道信息素的主人，狠心毁掉了他的玩具熊。 言澈的呼吸声几乎消失，他看着自己的手，后牙在不自觉中轻轻咬起。 继而，他将信件扔在桌上，走到门口处披上外套，开门离开了房间。 - 此时的宿舍园区中，行人看起来比以往多上许多。 莱伊行走在石砖路上，看着周围闲逛的路人，后知后觉想起刚刚希洛尔说的，那些在今晚登岛的omega选手。 莱伊想，这些大晚上不回去休息、也没在训练室刻苦锻炼的alpha，估计都是在等着看德尔兰的omega。 这时，几名队友看见他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 莱伊走到几人身边，刚刚被他拿来说谎的约瑟夫就在其中，约瑟夫笑得豪迈，语调倒是有几分揶揄，朝莱伊问道：“你怎么也来凑热闹？” 莱伊刚要开口解释自己只是路过，就在这时，一辆摆渡车从砖路一旁的水泥地经过。 一车人满满当当，在途径过小路时，似是将海风侵染，将给澄净的空气染上一丝甜蜜。 莱伊微微侧头，朝那辆路过的摆渡车看去。 一行人中，几个坐在中央位置的人，身形看起来格外瘦小，好似弱不禁风。 莱伊轻嗅着空气中混乱的信息素味道，心想还是第一次在黑暗森林管局里，闻到这样杂乱的omega信息素。 可很快，还来不及容莱伊细想，他突然从这道乱七八糟的味道中，闻到一抹熟悉的香气。 这是一道辛辣又热烈的酒香——龙舌兰。 莱伊忽而抬头，看向那辆摆渡车。 他不会记错，这是爱丽丝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莱伊来不及同几人解释，突然迈动步伐，朝着摆渡车离开的方向跑去。 第111章 不多时，莱伊来到德尔兰宿舍区门口。 他隐藏在许多alpha中间，小心谨慎，时不时朝那辆已经停稳的摆渡车看去。 摆渡车一旁，一行人正在有条不紊的搬运行李。 几名omega站在一旁，诚如希洛尔所言，一眼望去，不论是可爱还是美艳、清冷还是温顺，全都诱人至极。 莱伊在几人的脸上反复辨认，没有看出当年爱丽丝的影子，更没看到雷欧长官的一点影子。 而此时距离过远，他更没办法通过信息素分辨几人的身份。 莱伊觉得这事过于蹊跷，不过也慢慢想到，如果爱丽丝在此时冒充德尔兰的新晋选手，的确正好可以避开罗姆的怀疑。 更重要的是……他和言澈，后天就要和德尔兰比赛了。 不多时，随着几名omega进入宿舍，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围观人群凑完热闹，也渐渐散去。 莱伊最后看了一眼德尔兰的宿舍大门，无奈收回视线。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人多眼杂中，莱伊知道就算自己留在这里监视也没有意义。 随即，他与紧随而来的队友一同结伴，朝宿舍走去。 - 同一时间，言澈已经走回宿舍楼前。 他此时脚步微慢，正朝宿舍大门走着。 眼看他来到宿舍门口，正巧碰到茉莉往外走。 茉莉看到言澈一个人，以为言澈是刚刚从训练室回来，不由随口问道：“咦，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莱伊不是在训练室等你一起走吗？” 言澈听见莱伊的名字，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很不自然。 茉莉眨眨眼，觉得有点古怪，朝言澈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莱伊呢？” 言澈回忆刚才，他刚在园区中找到莱伊和约瑟夫，就见莱伊一脸专注望着德尔兰的摆渡车，继而追着摆渡车一路离开。 言澈稍稍抿唇，眼中情绪在暗夜中看不真切。 茉莉见言澈不说话，神情也很奇怪，不禁抬手挠头，大胆猜测：“不会是莱伊又出事了吧？” 言澈闻言，淡淡道：“他没出事。” 茉莉不解：“那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夜风吹拂间，言澈的声音饱含凉意。 他继续迈步朝宿舍走去，只留下一句没什么语气的话。 “他去见别的omega了。” 第57章 会留疤 训练从清晨开始，直接开启了队内对抗模拟赛。 距离和德尔兰王国的正式比赛还有最后一天，按照言澈一贯的风格，如果模拟赛在几个小时内结束的话，下午就不会再继续安排集体训练。 莱伊因手伤和职阶特殊，不在这次模拟赛的参加名单中，但仍然早早来到训练室，准备重复进游戏测试不停刷新的暗箱库。 进驾舱前，茉莉走到莱伊身边，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听见言澈在不远处开始点名。 茉莉只好先行离开，顺便还给莱伊留下一个晦涩难懂的同情眼神。 莱伊不解，目送茉莉和言澈等人一起进入游戏，随后，他走到一旁的驾舱开始独立训练。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莱伊从驾舱中出来时，模拟赛刚刚进行到白热化。 他看了看那些安静的金属圆茧，继而和其他单独训练的队员一起离开训练室，溜达去食堂用餐。 游戏中，言澈正随安提在森林中穿梭，寻找最后两枚标本碎片。 敌方的茉莉与安德里亚也在附近，眼看就要相遇。 游戏中，茉莉发现了言澈两人的踪迹，与安德里亚商量过后，安德里亚确定碎片就在这片森林里，决定由茉莉引开言澈两人。 树丛中，茉莉故意弄出动静，随后朝一旁的山涧跑去。 言澈察觉到对面的意图，更确认这片区域藏有标本碎片，只派附近劳狄斯从侧面围堵。 不多时，茉莉被劳狄斯抓住，牢牢捆在树上。 而后，言澈派了另一名奇袭者继续跟着安提，自己来到茉莉被困的山涧。 劳狄斯早已离开，安静的山谷中，茉莉看着言澈突然出现，不禁有些意外：“……我都已经被绑住了，不用补刀了吧？” “当然。”言澈道：“我只是想起来有件事要提醒你。” 茉莉朝言澈投去不解的目光。 言澈：“茉莉，你是我的队员，应该明白有些事可以和别人说，但有些事不能。” 茉莉将言澈的话想了想，然后反应过来，言澈应该指的是昨晚的事。 一时间，茉莉十分无语。 合着言澈把她绑起来，就是看见她早上进游戏前要去找莱伊，特意找机会来“叮嘱”她。 茉莉沉痛道：“队长，你变了。” 言澈没懂，露出几分疑惑。 茉莉：“你也学会假公济私了。” 言澈：“……” 风景秀丽的山涧中，言澈冷酷转身，朝来路走去。 - 园区食堂内，莱伊远远望见还没离开的希洛尔，与后者眼神交流后，趁队友不注意，借口溜出食堂。 食堂后面的阴暗小巷中，希洛尔稍晚一些到来，二话不说，先将手中的新终端递给了莱伊。 莱伊有些意外：“芙莉达这么快就送了新终端过来？” “这是罗姆的。”希洛尔道：“我和罗姆联系起来比较方便，他从言澈那回来后，说这个先给你用。” 第112章 莱伊挑眉：“他去看过威尔斯的信了？” 希洛尔点头：“看过了。” “威尔斯都写了什么内容？”莱伊问：“他上次在卡洛尔已经对言澈动了手，总不可能还写一封情书送来吧？” 希洛尔皱着眉：“不是情书……那封信里，只写了几个名字。” “名字？”莱伊不解：“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希洛尔道：“开场白、问候语、甚至是落款，什么都没有。” 希洛尔说着，摸了摸下巴：“我查这几个人名和威尔斯、以及言澈的关系，查到这几人曾经和言澈一起出任过威尔斯的亲卫。但是在六年前的三月初，正好是威尔斯在卡洛尔期间，威尔斯突然以背叛之名，将这几个人一起处死了。” 莱伊听着希洛尔的话，神情忽而讶异，问道：“……六年前的三月？” “嗯。”希洛尔看着莱伊脸上的惊讶，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有头绪？” 莱伊：“我就是在那时遇到言澈的。” “什么？那时候言澈也在卡洛尔？”希洛尔想了想：“那威尔斯写这样一封信给言澈，是不是因为这几个人的死，都和言澈有关？” 莱伊：“你刚刚说，他们曾经和言澈一起任职于威尔斯的亲卫队……” 一时间，莱伊回忆往事，虽然没有头绪，但还是认真道。 “言澈不会害死自己的队友。” 希洛尔闻言，只耸了耸肩：“不过罗姆说，那封信的火漆完好无损，言澈应当还没有看过内容。罗姆看完后，已经原封不动封回去了，不会被发现。” 莱伊的神情仍然郑重，将手中的终端塞进口袋里。 他看了看巷子口，问道：“既然我已经有终端了，就先回去了，太久的话会被队友怀疑。” 希洛尔点头：“明天就比赛了，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有问题。”莱伊迈步，边走边道：“以现在的恢复程度来说，如果威尔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至少有二十种方法，可以在瞬间杀死他。” - 黄昏时分，队内对抗赛终于结束。 言澈等人离开驾舱时，莱伊正在器械区的单杠上，用那只受伤的手做单手引体向上。 一整个下午，莱伊脑子有点乱，一直在想有关爱丽丝和六年前遇见言澈的事，导致言澈等人从驾舱中起身时，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不多时，一人走到器械室隔间门口。 来人看着莱伊的动作，眉头轻轻蹙起。 “你在干什么？” 莱伊闻声，抬头看向门口。 言澈站在门口，双手抱臂，眉心轻轻拧着。 莱伊手上一松，从单杠上跳下来。 随着平稳着陆，他马上将那只受伤的手举起，朝言澈晃了晃。 一道非常窄小的浅粉色刀痕缀在手腕处，看起来早已没有了当日的狰狞。 言澈看着莱伊的手，吃惊问道：“这么快就愈合了？” “嗯。”莱伊顿了顿：“我的恢复能力很好，也没有伤到神经组织。” 言澈迈步，走进器械室内。 他站到莱伊身前，伸手拉起莱伊的手，放在身前认真看了看。 言澈看着那道凸起的痕迹，不冷不热道：“这么明显的愈合痕迹，应当会留疤。” 莱伊看着自己手上被言澈握住的地方，感受着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微微有些愣住。 莱伊：“……是。” 言澈：“如果之后疤痕发痒的话，记得不要挠。” 莱伊笑笑：“好。” 言澈缓缓放开莱伊的手：“你来做体能训练前，已经将暗箱库里的选项全都看过了？” 莱伊摇头：“所有暗箱条件都过于随机了，我今天一共进了一千一百次游戏，光是致命道具就碰到四百多种，有属性相似的，却没有一次重复。还有各种各样的附加规则，所有暗箱的出现，都没有任何规律和触发条件。” 言澈微微沉思，想了片刻，缓缓道：“我之前在卡洛尔时，拜托游戏规划局中的技术人员，做了一个可以重复进入游戏、并自动收集暗箱条件的自动化运行工具。后来我们尝试让工具运行了整整一周，那时的测试结果中，有许多重复条件，比如额外的碎片标本，虽然数量不一，但甚至重复出现了两千多次，占到总比的百分之二十。” 莱伊：“关于暗箱条件……系统进行过暗改？” 言澈也不能确定，只沉声道：“数据不会骗人。” 莱伊轻轻点头：“也是。” 眼看器械室外面的队员越来越少，莱伊指着玻璃隔断外面，问道：“前辈，是训练已经结束了吗？ “嗯。”言澈应了一声，继而视线流转间，看向莱伊身后的单杠。 自从他那日发烧后，被茉莉严盯死守，已经好几日没有摸过这些训练器械了。 言澈回头看向外面，见没看到茉莉的身影，收回视线后，迈步走到单杠下方。 他抬手握住横杠，双臂用力向上拉起整个身体，翻身间，坐到了单杠上。 在他身下，莱伊仰着头，觉得言澈这个动作做得漂亮极了。 言澈平衡好身体，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一旁的莱伊。 莱伊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饱含喜爱，不加丝毫遮掩。 第113章 言澈的身体顿了顿，继而开口道。 “还有一件事。” 莱伊：“嗯？” 言澈微微俯身，问道。 “德尔兰的omega选手，你觉得怎么样？” 莱伊一愣，灿烂笑意僵在脸上。 莱伊：“……” 言澈见莱伊不说话，又道：“你不是去看过了吗？” 言澈小腿微荡，口吻十分公事公办：“他们怎么样，以你的判断，真的会对比赛产生影响吗？” 莱伊闻言，马上反应过来，艰难开口：“前辈问的，是他们的能力怎么样？” 言澈缓缓直起身体，声音有些微妙：“不然呢？” 莱伊露出一点遮掩的笑意：“前辈怎么知道我去看德尔兰的omega了？” “我看到你追着德尔兰的摆渡车，一路跟到宿舍楼下。”言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莱伊微微仰头，刚要开始组织语言，却看到在视线的边缘处，正好是言澈不自然的手。 白皙的修长手指正轻轻摩挲着单杠背面的暗处，看起来很不自在。 莱伊停顿几秒，再开口时，还是没有回答言澈刚才的问题。 他的眼中带上一点认真，问道：“那你看到我在追德尔兰的摆渡车，就只关心我对他们能力的看法吗？” 第58章 再多在乎我一点 言澈闻言，摩挲的手指缓缓停下。 就在这时，茉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玻璃隔断外。 她方才走时忘记拿外套，只能再回来取一趟。 隔断内，言澈远远看见茉莉的身影，心下一紧，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从单杠上跳下。 可他没估算好角度，本是想躲开下方的莱伊，却好像用力过猛，落地时差点没站稳。 莱伊没想到言澈突然跳下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拉住言澈的胳膊，将言澈前倾的身体拉到怀里。 继而，他看见窗外返回的茉莉，又看见言澈眼里转瞬间的慌张，想了一瞬后，猜到了言澈这是想躲谁。 他拉着言澈走到一旁的组合器械后，将人放在墙上靠好。 安静的器械室内，莱伊将言澈圈在器械与白墙的夹角内。 莱伊轻声问：“前辈在躲茉莉？” 言澈找了个很合的由：“上次发烧后，她一直建议我不要马上进行器械锻炼。” 莱伊想了想，开口道：“那前辈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喊她过来。” 言澈抬头，双眼布满惊讶。 莱伊：“不然我就马上喊她来，再告诉她你刚刚上了单杠。” 言澈冷声道：“我只是坐到了单杠上。” “你猜她会不会信？”莱伊道：“就算我替你说话，她也会觉得是你逼我的。” 言澈眼中充满不可思议，看向莱伊弯起的眼睛。 莱伊笑道：“前辈刚刚问我德尔兰的omega选手怎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一再探身，将言澈的身体逼入夹角深处。 “的确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既漂亮又诱人，信息素也很好闻。” 言澈没预想过莱伊会说这些话，闻言双唇轻轻绷起。 莱伊：“至于会不会对比赛结果造成影响，我也说不好，只不过……” 他停顿两秒，再开口时，话音莫名温柔：“如果战无不胜的言指挥官，不希望我在比赛中受其他omega影响的话，就再多在乎我一点吧。” 金属器械的边缘，闪着与莱伊眼中同样的暗光。 莱伊嗓音轻缓，循循善诱：“下次不要在乎我对那些omega能力的看法，而是要在乎，我对他们会不会有和我对你一样的欲望。” 两人躲在不会被人发现角落中，所有视线、呼吸和触感，都只有彼此。 言澈莫名感觉一股无所适从，在他望着莱伊的眼睛时，变得更加尖锐。 他的心情是很古怪，甚至当看到莱伊那样急切地追赶那辆摆渡车时，他竟然还有一丝不愉快。 可言澈也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莱伊。 至少，在之前的所有训练里，莱伊没有对任何类型的omega产生过情感波动。 此时此刻，言澈听着莱伊口中的“欲望”，望着莱伊的眼睛，故作冷然道：“所以，那里面……有你喜欢的类型？” 随着他话音落下，莱伊露出一点疑惑神情，很快消失在眼底的暗处。 莱伊：“……前辈问我这个问题，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吗？” “当然。”言澈看向别处：“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 莱伊轻轻呼吸，注视着言澈别开的脸。 在他眼中，言澈身体上的每一道起伏、每一个角度，都好像恰到好处。 莱伊缓缓道：“那我告诉你。” 他轻声细语，一点点缓慢道。 “我喜欢的类型，是平日总是一丝不苟，不喜欢笑，也不怎么喜欢玩闹。最喜欢工作，工作起来很认真，一认真就非常漂亮，漂亮到让人心痒……明明处在许多alpha的包围下，却又喜欢打抑制剂，倔强又可爱，虽然总摆着一张冷脸，但其实非常柔软、也非常温暖的人。” 他轻描淡写，将他眼前的人一一描绘。 莱伊想了想：“我不觉得德尔兰能找到这样的人，不过就算他们能找到也没有用，因为那个人已经在桑赫斯坦做指挥官了，黑暗森林管局不允许跨国任职。” 第114章 气息交互间，言澈双唇微张，缓缓转头。 他看着面前的莱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几乎在身体中蔓延出鸣响。 信息素因心动，再次带上一丝隐秘又内敛的甜意。 莱伊轻轻感应着这股味道，神情微动后，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只是任言澈毫无意识，将信息素一点点沾到他的身上。 后知后觉中，言澈终于慢慢察觉到从自己身上散发而出的信息素。 他闻着其中愈发浓烈的幽香，意识到自己刚刚在下意识间做了什么。 现在的莱伊身上，布满了属于他的味道。 他在刚刚的微楞间，由本能控制，想要为莱伊的身体……染上自己的味道。 错愕中，言澈双目微睁。 他呼吸一滞，神情带上一点慌乱。 言澈看向莱伊身后的出口，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被莱伊控制在这个狭小又无法逃离的地方。 呼吸加重间，言澈一手抵上莱伊的胸口，声音生硬：“莱伊……我想起来还有事，让我离开。” 莱伊低头，看向言澈搭在自己胸口的手。 他似乎是早就料到会这样，只轻声道：“前辈，你又推我。” 言澈双手握起，脑袋里却有一个离谱至极的念头。 他好像……已经推晚了。 当刚刚莱伊将他拉进这里时，他就该推开身前人。 甚至，当莱伊总是带着一脸笑意，出现在他身边时，他就应该推开那人。 莱伊眼看言澈朝后缩去，身体紧紧贴上冰凉的墙面，无奈轻声道：“你别再后退了，我不靠近就是了。” 言澈：“我不想在比赛前和你讨论这些，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你先让开。” 莱伊目光深暗，良久后，轻轻后撤了一步。 在某个瞬间，莱伊甚至觉得，言澈才像是喜欢不负责任的alpha，明明都快用信息素在他身上盖戳了，又突然说要离开。 莱伊带上一点无奈，认真道：“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讨论这些都可以，可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是想做什么？” 夹角处灯光昏暗，言澈的耳朵在一片看不清楚的阴影中，瞬间红成一片。 言澈控制着语调，乍听十分平稳，后音却有点发飘：“我没想做什么……我刚刚只是想跟你讨论德尔兰的新选手。” “是吗？”莱伊好奇道：“可前辈现在的信息素好甜，像是很喜欢我一样。” 他耐心教导：“但前辈要记得，就算再喜欢哪个alpha，也不能这样释放信息素。如果我不是易感期刚过，很可能被你影响，要去医疗中心的隔离室报道，就不能参加明天的比赛了。” 言澈急切道：“我没、我不是想——” “没怪你。”莱伊柔声打断，适时松口道：“也不会不让你走，就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再走，好不好？” 言澈压下呼吸的频率，问道：“……什么条件？” “不要看那封信。”莱伊道：“你既然说不重要，我不想你看。” 莱伊想了一整个下午，只觉得无论如何，威尔斯将几个死人的名字写成信件寄给言澈，只可能怀揣着无限恶意。 言澈闻言，只想到莱伊果然记得威尔斯的信息素，点了点头：“好，那我不看。” 反正，他本来也不想看。 莱伊得到言澈不假思索的答复，一时心情非常好。 他稍稍后退，又朝一侧靠了靠，让出一条路来。 莱伊口吻奇奇怪怪：“前辈先回去吧，托前辈的福，我要在这里多呆一会，等到身上的味道变淡一些再出去。毕竟这里不是宿舍，是全息中心的训练室，我这样出去，应该会惹出什么你不愿意听到的流言。” 言澈听着莱伊一番话另有暗指，连带着耳根后的皮肤都红了。 他两步越过莱伊的身体，走到夹角外的灯光里。 继而，言澈停步回头。 “既然这样，你在这里待到身上完全没有我的信息素再出去。” 阴影中，莱伊脸上的餍足笑意，随着言澈的话慢慢消失。 莱伊：“啊？” 他和言澈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任信息素蔓延，就算等味道慢慢散去，从浓烈到浅淡也许用不了多久，但要是等到完全没有味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言澈淡淡问：“不是不愿意惹出流言吗？” 言澈一边说着，一边迈步离开。 在灯光的照应下，他的薄唇与耳后都染着相同的绯红。 那股一直围绕在言澈身上的距离感一时细不可察，带着一点令人心动的艳色。 “正好你要做体能训练，就多练一会。” 被留下的莱伊眼睁睁看着言澈的身影离开器械室，继而消失在整个训练室门口。 直到整个训练室变得悄然无声，莱伊在原地无言地笑了一声。 天际的夕阳还剩最后一点光亮，从窗外缓缓映入，照着空无一人的空旷训练室。 莱伊从器械室中走出，来到训练室的窗边坐下。 他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在训练室里被“留堂”，以往他总赖在言澈身边，还没见过训练室这样寂静的时候。 随着日光下沉，莱伊身上的信息素一点点散去，却也十分固执，始终萦绕在他的皮肤上。 当日光消失的那一刻，训练室中一片昏暗，忽而让莱伊轻轻一怔。 第115章 也许是因为所有训练室都十分相似，莱伊忽而觉得，这里与六年前……帝国军校的地下演练室，有几分相像。 他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意识恍惚觉得，六年的岁月一晃而过，时间好像没有改变任何事。 信息素在指尖萦绕不休，与回忆渐渐纠缠。 那年莱伊刚满十八岁，升入军事学院的高级部，同时进入女皇暗杀小组。 却不料，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在任务途中突然分化，只能仓皇逃回学校。 莱伊凭着仅剩意识，溜进学校中最为隐蔽的地下演练室，整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团，感受着体内分化时的剧痛与炙热，几度昏死过去。 军校中的地下演练室平时用于异能训练，四周都由高科技金属密封，是高级部才会用到的对战场所。 尽管不合时宜，但这已经是莱伊能找到的最安全、也最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可他没想到的是，还是有人来了。 就在他能感受到信息素存在的第一晚，那道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气息如同由山茶凝结的巨浪朝他瞬间涌来，将他的智在瞬间摧毁，搅碎成一片废墟。 第59章 六年前的雪夜 六年前的冬末，寒流侵袭卡洛尔。 莱伊曾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晚，他对言澈再多一些防备，就不会让言澈从他身边溜走，使他找了整整六年时间。 冬夜漫长，如同永夜一般。 桑赫斯坦军事学院早有规定，不会招收omega学员。 帝国对于omega的限制存在于各个阶层中，就算是贵族，也有不可逾越的天堑。 所有omega从分化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被允许进行军事训练，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通过自己的能力改变命运。 莱伊完全不懂，为什么在深夜的帝国军校，会出现一位发情期的omega，还出现在只有高级部才拥有权限进入的地下演练室。 可两股信息素的席卷如同飓风，根本不容他思考。 信息素依着本能互相接触，而后顷刻融合在一起。 那道身影摇晃至极，刚刚进入演练室，便倒在地上，发出一道忍痛的闷哼声。 随后，那人就像是失去一切力量，再也没有起来。 莱伊在恍惚中，忍着身上的炽热与痛感，起身一路走到门口处。 他眉头紧锁，看向地上一身伤痕的人，蹲下身查看时，听见一道喃喃，几乎细不可闻。 “救……救救我……” 浓重的血气和求救声，让莱伊找回一丝智，他蹲在那人一旁，翻动地上的身影，将人转了过来。 失神的omega全身消瘦，好像只要稍微大力有些，就能将这具身体轻易折断揉碎。 莱伊伸出颤抖的手，将人从地上拉起，如同随意摆弄一般，将人靠在自己怀中，呼吸着那人身上的味道。 昏暗中，第一次接触到omega信息素的莱伊几乎在瞬间失去智。 失控中，他眼中一片荧光，由刚刚分化出的本能驱使，强硬控制着周围一切可以控制的东西。 混乱中，他脑内有道声音正在不断告诉他，将眼前的omega从头到尾吞入腹中，他就会舒服许多。 拥抱中，他朝着怀中人耳后正散发着信息素的腺体探去，双唇慢慢张开。 可就在牙齿触碰到软肉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一声抽泣，从自己的心口处传来。 那道哭泣声小极了，带着难耐的隐忍，却又饱含绝望。 哭泣声中，莱伊忽而顿住。 他不知为何，突然在这个瞬间，想到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莱伊，等你长大后，找到属于你的omega。” “爱和尊重，你都要毫无保留的交给他，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得到一个omega的心。” 莱伊微微怔住，在巨大的挣扎中，稍稍松开怀中人。 两人跌坐在地上，再次靠近时，莱伊一手揽着怀中人的腰，一手轻抚在那人的后脑处，轻轻咬着牙，静静看向那张脸。 那几乎是一张超乎他忍受极限的脸，漂亮的眼睛含着泪水，两道泪痕轻轻缀在脸上，嘴唇微张中，幽香的热气随着呼吸流动，轻拂在他的脸上。 莱伊望着那双眼睛，对视间，只觉心间战栗，如同颤抖一般。 随着时间，莱伊的呼吸因智回笼渐渐平息，他哑着嗓子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在哭什么？” 彼时刚刚从威尔斯宅邸被一路追杀返回的言澈，正处在精神力崩溃中，他眼中焦点模糊，仿佛聚焦在很远的地方。 莱伊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很快反应过来：“你身上的信息素为什么这么浓烈？你在发情期吗？” 轻问中，言澈没有任何答复，只眼中泪珠一颗接一颗，划过脸颊、淌过唇角，最终滴落到莱伊的衣服上，发出一道轻响。 自从母亲在三年前去世后，莱伊进了帝国军校，就再也没见过omega，更没见过omega哭。 他一时手足无措，一边用手擦掉言澈脸上的眼泪，一边皱着眉直白道：“你别哭了。” 他知道他刚刚差点标记了眼前人，此时的保障应该没什么说服力，可还是耐心轻哄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欺负你。” 说着，莱伊看了看言澈身上的伤痕。 言澈身上穿着和他一样的高级部制服，莱伊只能猜测，也许此人和他一样，是突然分化，只是不知为什么莫名分化成了omega。 第116章 而眼前人身上这么多伤，只怕是在上面引发了不小的骚乱，才能逃到这里来。 莱伊皱着眉，替言澈将脸上的泪痕统统擦干后，又认真补充道：“如果有别人来，我也会想办法保护你。” 高热中，莱伊身上的体温温暖至极。 刚刚成年的青年身上还残留一丝尚未褪去的少年感，在说出这句保证时，更是带着一点孩子气。 言澈闻言，慢慢看向眼前的人。 忽而，在某个瞬间，他的视线慢慢聚焦在莱伊眼角的红痣上…… 下一秒，两颗饱满的眼泪从眼眶中瞬间滑落，刹那划过那张漂亮又委屈的脸。 言澈突然从缓缓的低泣，彻底变得泪如雨下起来。 莱伊见状，彻底傻了。 “不是？你……” 在军校多年又刚刚分化的alpha，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莱伊手忙脚乱，却发现言澈哭得甚至比他擦得还要快。 他体内分化的疼痛仍在，一时心急中，又将言澈往怀里一按，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继而，他一手搭在言澈的脑后，一边轻抚安抚，一边无奈道：“你到底在哭什么……是我长得很丑吗？” 他一番胡话当然没得到答复，可言澈在他怀中哭了半晌后，终于像是哭得没力气了，声音渐渐变小了些。 安静的空间中，充斥着混乱又温情的微妙气氛。 莱伊忍着体内的燥热，又闻了闻言澈身上的味道。 与资料中描述的omega味道不同，言澈身上的香气清清淡淡，尽管勾人至极，却也将他体内的不适渐渐抚平。 莱伊感觉自己肩窝处与言澈接触的地方几乎一片潮湿，他揉了揉言澈的头顶，问道：“omega是都很爱哭吗？可我好像不怎么会哄人……我得和老头子说好，给我选个不爱哭的。” 他怀里的言澈听见这话，身体轻轻一楞。 继而，言澈身体后撤，从莱伊怀中立起。 言澈一言不发，只与莱伊隔着几寸距离，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静静看着莱伊的眼睛。 莱伊：“嗯？” 又怎么了？ 莱伊想了想，连忙解释：“我刚刚是想标记你，可我只是第一次闻到omaga的味道，一时无法控制。” 说着，他露出个笑容来，向前凑了凑。 两人的鼻尖险些相蹭，莱伊道：“你是长得很漂亮，信息素也很好，光是闻起来就让我很舒服，可仅仅这样就……” 安静的地下演练室内，方才不受控制的酒香渐渐被山茶的香气代替。 莱伊：“那也太不负责了，你说是吧？” 言澈闻言，轻轻蹙了蹙眉。 莱伊抬起手，轻轻将言澈眼下的一点水痕抹掉：“看你哭的。” 说着，莱伊看向言澈：“我是用你的信息素来适应一下分化的痛苦，等到我能动后，会帮你离开这里，之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算我们有缘相见、互相帮助。”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言澈突然轻轻开口。 “骗子。” 言澈的声音哑到极致，几乎只剩下气声。 莱伊没听懂：“什么？” 言澈眼神仍然空洞，仿佛根本没有听明白他方才说的话，只双唇轻动，嗫嚅道。 “你没有来保护我，也是你故意踢碎了院长办公室的玻璃。” 莱伊闻言，一头雾水。 他微微歪头，侧着看向言澈的眼睛。 莱伊：“你在说什么？” 莱伊随母亲去过那么多城镇，上百座教堂和福利院，根本想不起来那段无足轻重的童年插曲，只好奇问道：“什么院长办公室的玻璃？” 结果，言澈双唇轻抿，又不说话了。 莱伊等了半晌，见言澈不说话，无奈道：“你真让人搞不懂。” 言澈看着面前人叹气的样子，只觉一片空荡的胸口处中，突然传来一阵抽痛。 他早就无法思考，只凭潜意识行事。 僵持间，言澈突然拉起莱伊的手，放到自己的颈侧，并一路朝耳后的腺体探去。 山茶味道仿佛喷涌而出，从充血的腺体处散发。 莱伊察觉到异样，却还来不及反应，指尖便已经触碰到腺体处。 言澈轻轻闷哼一声，全身抖了一瞬。 从不曾被任何气味沾染的腺体被人直接触碰，战栗感沿着脊柱流向四肢百骸。 莱伊连忙抽回手，却后知后觉，察觉到言澈的信息素盘桓在两人方寸之间，已经浓重到无以复加。 莱伊在眉头紧皱间猝然想起，他怀里是个正在发情的omega。 言澈看向莱伊收回的手，早已失去智的脑海中只剩委屈。 而莱伊体内刚刚被压下的热度，几乎瞬间就被纠缠而来的信息素再次唤醒。 莱伊艰难开口：“你要做什么！？” 言澈看起来十分认真：“这样你就不会忘了。” 莱伊闻言一愣。 言澈看向莱伊的手，轻轻蹙起眉：“不行吗？” 浓烈的omega发情味道，随着呼吸灌入莱伊的脑海。 莱伊下意识伸手想将身前人推开，却突然被言澈握住手腕，大力拉向一旁。 莱伊双眼微睁，想不明白眼前这个omega，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紧接着，下一秒，言澈探身吻上莱伊微张的唇。 依凭原始本能催化的亲吻，说起来并不温情，只带着侵蚀和占有的欲望，在黏膜间交错。 第117章 莱伊体内的热意被亲吻点燃，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五脏六腑。 亲吻一再加深，随着吮吸声若隐若现，渐渐无法呼吸。 莱伊重新用力挣开言澈的手，一手按住言澈的肩膀。 推离间，他将言澈翻过，用力按在地上。 莱伊俯身压在言澈身上，口中喘着粗气，眼中布满被翻搅出的欲望。 他一手按在言澈的肩膀，一手张开，拇指与食指卡在言澈的下巴处，将人牢牢固定。 靠近间，莱伊眼中幽暗，他看着言澈无神的双眼，一边靠近，肆无忌惮闻着身下人的味道，一边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样，是想让我标记你吗？” 在莱伊身下，言澈因深吻而缺氧的喘息声中带着诱人的味道，眼尾一片粉红。 言澈：“给你。” 莱伊双眼眯起：“给我？” “嗯。”言澈点点头，全身紧绷着，像只被人强制露出肚皮的小猫一样，却还是道：“你可以。” 一番动作间，言澈手腕的衣物下滑，露出几个发炎红肿的针孔。 莱伊的视线扫过那几枚针孔，意外道：“抑制剂？” 他看向言澈的脸：“打过抑制剂，还发情成这样？” 言澈颤抖开口：“我——” 就在这时，莱伊突然俯身，用深吻打断了言澈的话。 无法反抗的压迫间，莱伊眼中一片荧光，注视着身下人紧闭的眼睛。 莱伊在恍惚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解释这件事了。 他只是突然觉得，像这样漂亮又有趣的omega，好像……让他负责也可以。 更何况，是言澈先亲他的。 布料的摩擦声中，莱伊看向言澈的眼睛，将那些信息素一点点吸入身体后，任凭智怦然断弦。 两股味道在空气中缠绕融合，渐渐混为一体。 身体在渴求的尽头，耐心一丝不剩。 两道身影重合在一起，带着所当然的相配，又充满迷茫与不安。 莱伊从身后拥着言澈的身体，细弱的脖颈后方，大片白皙的皮肤正中，腺体变得愈发饱满。 莱伊在动作的间隙中，缓缓靠近言澈耳后的粉色腺体，用舌尖轻轻舔舐。 濡湿又轻痒的触感，在言澈脑中鲜明无比，仿佛是直接触碰在他的灵魂上。 言澈咬着唇将头向后仰去，几滴眼泪从他眼中流出，没入发间。 在最后的刹那，莱伊同时咬破言澈耳后的腺体。 血气四溢间，酒香顷刻没入这具干净的身体，融入每一个细胞，侵入进骨髓深处。 冬末的细雪安静飘洒，将地下的一切覆盖。 气流卷着雪粒，纷乱间，如同一片片易碎的泡沫。 情爱充斥着原始的欲望，持续了数个小时。 直到最后，莱伊几乎无法自控，将刚刚得到的omega从里到外分吃干净。 待到体内的热源终于有消褪的迹象，莱伊对那晚最后的印象，是在他完成所有可以做到的标记后，言澈因发情期得到缓解，从而慢慢变得清晰的眼神。 光雾悄无声息扩张，他在毫无防备中渐渐沉浸在一片梦境中，慢慢失去意识。 六年中，莱伊不止一次探究过那道光雾是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当他一觉起来，无论怎么寻找，都再也没有找到那晚的omega。 以往在卡洛尔，贵族每到成年，一旦成功分化成alpha，很快就会开始寻找合适的omega。 每家都很关心布莱克公爵会为最心爱的小儿子选一位什么样的omega，每天都在等消息。 可所有人这么一等，就从莱伊十八岁，一直等到他二十四岁，仍然没有等到音信，直到众人渐渐忘却。 六年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并不短。 莱伊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那晚的事，可也没见他忘记一丝一毫。 他有时觉得是自己错了，不该那样轻佻地标记一位omega，有时又会想，是不是其实那一夜所有的回忆，都是他的分化时幻想出的梦境。 昏暗的训练室中，海风从窗外徐徐吹入。 莱伊一边回忆，一边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唇间缓缓弯起。 与那晚同样的味道、却又带着不同的甜意，属于言澈的信息素再次将他完全包裹，像赋予了这六年无上的意义。 他微微仰头，任海风吹过发梢。 继而，他缓缓抬起手，将指尖轻轻贴在鼻尖前。 可直到莱伊再次睁开眼时，他眼底莫名暗藏一片阴暗，又是六年前并未拥有的深沉。 莱伊不知道言澈身上的标记为什么会消失。 但他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星夜微亮，月光照上窗沿。 晚风缓缓带走莱伊身上的味道，直到那股味道渐渐消散，直至细不可闻。 他终于缓缓起身，从明亮的月光中，迈步走入一片黑暗。 第60章 再临雪山 清晨的比赛场挤满选手，许多人都很好奇德尔兰的omega选手会有什么出色表现，围在各自的观赛室等开场。 桑赫斯坦的赛前休息室里，莱伊正在偷偷查看终端信息。 通过希洛尔的调查，在德尔兰的几名omega选手中，的确有一位选手的信息素与爱丽丝相同，是龙舌兰酒的味道。 莱伊看着屏幕里的信息，望着那个名叫“康妮”的名字，一手握拳抵在下巴处，静静思考起来。 第118章 不多时，劳狄斯来到他身边。 劳狄斯口气不怎么好：“莱伊。” 莱伊闻声转头：“嗯？” 劳狄斯往门边指了指：“言澈找你。” 莱伊“哦”了一声，收起终端窗口，朝门口走去。 迈步中，他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在原地。 莱伊回头，看向劳狄斯：“对了，副队长。” 劳狄斯看他。 莱伊唇边笑意似有若无：“你见过无花果开花吗？” 劳狄斯不解皱眉：“什么？” 莱伊笑笑：“算了，没什么。” 说着，他继续朝门边走去。 门外，言澈正在和突然前来的德尔兰指挥官说话。 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相谈甚是和谐。 莱伊想到之前茉莉曾经和他说过，德尔兰和桑赫斯坦是绝对的友好国，在游戏中分外和谐。 晨光中，莱伊看着言澈眼中对对面人的欣赏，眉间轻轻皱了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茉莉可没有和他说，言澈对这位敌对指挥官看起来好像很有好感。 莱伊一路走到言澈身后，一手抬起，抚上言澈的后背，满脸阳光笑意，探头凑近问道：“前辈，你找我？” 言澈朝身边看去，看到来者是莱伊后，再度看向对面，介绍道：“这位就是莱伊。” 随后，言澈也同样向莱伊介绍道：“这是德尔兰的指挥官，海格。” 对面的青年站在阳光中，看起来格外温和。 海格朝莱伊伸出一只手，十分和善道：“你好，我看了你的比赛，对你很感兴趣，特意拜托言澈叫你过来见一面。” 莱伊有些莫名，迟疑了一秒，才伸手与海格握了握手。 莱伊：“你好，我是莱伊。” 两人短暂握手，很快分开。 海格：“我看了你上一场比赛，你对劳狄斯下手时手法干净利落，没有一点迟疑，是曾经在战场上参加过正式战争吗？” “是。”莱伊道：“曾经在前线待过一段时间。” “果然是。”海格笑笑，继而有些不解：“看你的能力，应该是接受了正经军衔的军官才对，为什么会来这里参加战争游戏？” 莱伊一时没答，对面的海格见状，后知后觉道：“我是不是问了个有些冒昧的问题？” 莱伊将海格的表情看过，倒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开口答道：“不是。” 他大方道：“前线确实是很好的晋升通道，但，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话音下落间，只见海格和言澈同时顿了顿，没有接话。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德尔兰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到几人近处。 “海格，这是你要的咖啡。”她朝海格递出两只纸杯，特别道：“这杯是无糖的。” 海格尴尬地笑笑，连忙从来人手中接过杯子，而后十分自然，将那被无糖的咖啡递到言澈眼前。 “你肯定没睡好，在通宵研究我的新战术吧，喝杯咖啡提神吗，我们等下可能会在游戏里待很久。”说着，他再度看向莱伊：“这么说，像你这么优秀的选手，在来这里前，还没有成家吗？” 嫩黄色的咖啡纸杯冒着热气，是楼下休息区配备的统一纸杯。 言澈接过杯子，道过谢后，打开杯盖轻轻抿了一口。 莱伊点点头：“当然没有成家，不过我之前好像听说过，德尔兰人成家会比较早。” “普遍来说，好像是比桑赫斯坦要早一些。”海格笑道：“我的女儿都已经四岁了，真想早点退役，回去和她们一起安心生活。” 莱伊闻言，脸上明媚了些：“你都有女儿了？” “是的，她非常可爱！”海格说着，操控终端，给莱伊看女儿的照片。 共享窗口中，小女孩带着一只红色的蝴蝶结发夹，在雪山间笑得十分灿烂。 海格像是位格外慈爱的年轻父亲，一提起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就滔滔不绝说了许久，直到通知游戏准备的工作人员款步前来。 “各位，已经可以去对战室准备了。” 海格颇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看言澈和莱伊：“既然这样，等到比赛结束后我们再聊。” 莱伊十分配合，点头道：“好。” 几人道别后，海格带着选手朝隔壁走去。 莱伊看向言澈手中的咖啡杯，问道：“不好喝？” 言澈有些意外，朝莱伊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你怎么知道？” 莱伊：“我看你只喝了一小口就没再喝。” “是不太好喝。”言澈道：“味道有些怪，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咖啡粉，” 两人一路走回休息室，言澈点名过后，带着队员一齐前往对战中心。 可路上，莱伊却一反常态，不光一直没开口，还走在队伍的最后。 言澈几次回头，远远看见莱伊低着头，看起来好似状态不是很好。 随着众人来到对战室，纷纷进入驾舱。 房间最中央，言澈突然从驾舱中起身，走到莱伊的驾舱一旁。 他伸手拦住了驾舱上方正在闭合的窗口，一道提示音后，莱伊重新睁开眼，看见言澈的脸出现在金属边缘一侧。 莱伊不解：“前辈？” 言澈双手搭在驾舱的边缘，声音不高不低，问道：“你状态还好吗？” “我很好。”莱伊问：“怎么了？” 第119章 言澈：“我见你刚刚一路都没说话。” 莱伊闻言，轻笑道：“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言澈皱眉，像是对莱伊赛前走神这件事很不满，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驾舱中，莱伊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想了想，朝言澈问道：“前辈，在你看到游戏更新的公告后，有考虑过利用omega获得游戏胜利吗？” 言澈一时没答，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这话问我不是很合适，毕竟我就是omega。” “所以你不会觉得奇怪。”莱伊道：“但我不一样……我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真的深爱着一位omega，也热爱着自己的家庭，那他应该很了解omega的生存处境，不会这样轻易选择利用他们。至少，他不会在一开始就选择这样做。” 言澈边想边道：“德尔兰一直处于高原地带，国内整体发展并不好，恰好本赛季可供获胜国选择的黑暗森林区域，就在德尔兰更北方的平原地区。所以，也许是皇室下了什么命令，海格也是没办法。” 莱伊顿了顿，口吻不阴不阳：“前辈好像对那个叫海格的人印象很好。” 言澈双手抱臂，低头看向半躺在驾舱里的莱伊：“嗯，是不错。” 莱伊：“……” 这时，游戏开始的三分钟倒计时响起。 言澈口吻严肃，在返回驾舱前叮嘱道：“不要再乱想了，马上开始比赛了。” 眼看言澈离开，莱伊突然喊道：“前辈，再等一下。” 言澈的脸再度探回：“嗯？” 莱伊回忆情报资料，对言澈认真道：“进游戏后，如果你遇到那个信息素是龙舌兰酒味道、名叫康妮的女性omega选手，能不能马上告诉我？” 言澈：“康妮？” “嗯。”莱伊道：“你那天不是问我对这些omega选手的判断吗，以我的判断，康妮有点棘手。” 言澈略想了下，答应道：“好。” 随着言澈身影消失，莱伊眼前的窗口再次闭合。 一片黑暗里，莱伊看向悬浮面板中一条条十分复杂的信息，选择好所有选项后，又将每条逐一复查了一遍。 直到他确认每一条信息都没有问题，最终按下提交按钮。 - “欢迎各位来到新赛季积分赛第三场。” “此次的游戏区域为：圣帕西亚雪山。” “区域面积约为十平方千米，海拔三千九百米，位于雪线以上，当前温度为零下十七摄氏度。” “本地图共含二十枚标本碎片、一座高塔，双方对战人数为二十对二十，游戏时间共二十四小时。” “请各位为了帝国荣誉全力以赴，祝各位游戏愉快。” 绚丽光效将众人传送至对应位置后，在晴日中渐渐消失。 阳光正好的雪山山麓间，细雪闪着微光，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光影。 众人进场的地点位于地图中央，紧邻一片废弃的矿山遗迹区。 整个采矿场遗迹嵌在一片巨大的洼地中，其中山壁被开采的地方已经完全风化，当年留下的矿车轨道及工具，被胡乱丢弃在各个角落，被薄雪覆盖。 坑底的四面八方还有不少隧道坑洞，远远看去，洞内一片漆黑，不知道深浅几何，也不知通向何处。 凹谷向山下延伸，形成一片冰蚀地貌，经由由雪山峡湾，最终汇入一片巨大的湖泊。 十平方千米的地图过于广阔，二十枚标本碎片更是数量巨大，需要尽快梳好区域，让破译者开始工作。 就在这时，有人看向组队中的队员列表，发出一声惊呼：“队、队长，这是怎么回事？队员列表里的指挥官怎么——” 言澈从队伍后方走出，开口道：“不用紧张，是我安排的。” 随着两人的话，众人一齐看向系统面板。 几声惊呼传出，劳狄斯一脸讶异看向言澈：“这是你安排好的？” “嗯。”言澈看向众人道：“大家不用在意这个，我们还是按以往的方式进行比赛就好。” 说着，他按惯用方式划分好地图后，安提与安德里由奇袭者保护，最先进入后方的矿山遗迹。 紧接着，两名经过数日训练被提入首发的新人破译者，也与不同的奇袭者组队后，快速前往雪林、及山下的湾流汇聚地带。 由于地势偏低，劳狄斯需要带其他守塔人前往高处，以便寻找那唯一一座隐藏在雪山中的高塔。 一行人很快有条不紊朝各个方向散开，只剩几人留在原地，茉莉走到言澈身边，一边活动手脚，一边问道：“我去哪？” 言澈头也没抬，看着视线中的特殊面板，开口道。 “你去跟着莱伊。” 茉莉：“啊？” 言澈：“你是今天队里唯一的beta，看着莱伊，别让他被德尔兰的人抓了，尤其不能让他被对手的omega迷惑。” 茉莉：“……你是认真的吗？” 言澈抬起视线，看向茉莉：“是认真的，德尔兰既然挑选了omega队员，就一定也制定好了相应的策略。” 茉莉：“好吧……剩下的人呢？” 言澈看向莱伊：“你和茉莉再带一个人，到西侧的角峰看看，如果我没记错，那边应该有个山洞，可以穿进这片矿山遗迹。剩下的三个人，在附近找地方隐藏好，见到德尔兰的人靠近遗迹区，马上在队里通报。” 第120章 呼应声此起彼伏，眼看就要朝四面八方散开。 这时，莱伊站在原地，朝言澈问道：“你呢？你要单独行动？” “嗯。”言澈道：“我单独行动。” 莱伊露出一个稍显狐疑的表情，随即当着其他人，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朝言澈下令的角峰跑去。 一时间，安静的遗迹一旁，只剩下一阵阵风声。 言澈十分明白，雪山寒凉彻骨，却是德尔兰人的完美主场。 无论是从生存、行进，还是战斗来说，一直生活在高原地区与雪山为伴的德尔兰，跟桑赫斯坦相比，拥有着绝对优势。 而对他来说，真正的劣势远不止于此。 言澈静静呼出一口气，哈气在干净的空气中一瞬散开。 继而，言澈朝着裸露着石壁的山脊地区走去。 - 雪林深处，海格也恰好给所有队员分配完任务。 他将视线看向两名新入队的omega选手，缓缓道：“亚尔曼、康妮，你们两个的任务，是分别去找桑赫斯坦队伍中的莱伊和劳狄斯。” 两名omega得到命令，不由一起露出一点迟疑的神情。 很快，亚尔曼壮着胆子问道：“我们……单独行动吗？” 海格温和一笑，和煦道：“当然，你们不了解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吗？” 他的回答，让亚尔曼和康妮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海格见状，又道：“你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德尔兰和桑赫斯坦是友好国，你们身上没有携带标本碎片，在没有任何必争资源的情况下，桑赫斯坦不会对你们下手。” 康妮：“那我们找到那两个人之后呢？” 海格：“找到后马上发消息给我，然后假装队内通讯失效，和队友走散……总之，想尽一切办法，留在那两个人身边。” -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游戏中和平万分，因地图过大，双方连一次会面都没有。 游戏进行到三小时，双方各从地图各地发现五枚标本，可谓进度相当。 莱伊与茉莉等人在角峰附近寻找许久，发现了一处不太自然的塌陷。 三人深入后发现，这处塌陷就是言澈之前所说，可以通往地下矿区的另一个通道。 言澈得到消息后，留下一人在塌陷入口处待命。 而莱伊和茉莉在他的指令下从角峰离开，转而进入雪林，开始寻找携带着标本碎片的德尔兰选手。 雪林中，茉莉将双手交叉垫在脑后，走得闲庭信步，看起来很是无聊。 她身为医者，最喜欢和友好国进行游戏，有时一局游戏下来，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舒舒服服躺赢。 在她一旁，莱伊路过一片矮林，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停。 他轻轻嗅了嗅空中的味道，对身边一同停下的茉莉道：“好像有omega在附近。” 茉莉十分上道，在队内语音里给言澈汇报：“我和莱伊在雪林b2 区域，附近有敌对omega选手。” 言澈的声音通过系统淡淡传来：“德尔兰带了两个omega，资料显示那名男性omega的信息素是甜橙味，另一位女性omega是龙舌兰酒味，你们遇到的是哪一个？” 雪林中，莱伊一脸似笑非笑，正看向身边通风报信的茉莉。 可茉莉只朝他耸了耸肩：“我又闻不见，问你呢，什么味？” 莱伊硬着头皮在队内语音里道：“甜橙。” 言澈：“omega的所在可能是陷阱，你们要小心。” 就在这时，一道惊呼声突然从雪林中传出。 声音带着十足的惊慌：“救命！有人吗——救命！！” 莱伊与茉莉对视一眼，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茉莉脸上有些一言难尽，无语道：“……德尔兰的选手就算再菜，也不该在游戏里喊救命吧？” 莱伊：“听声音，应该就是那个男性omega选手。” 茉莉：“去看看吗？但队长刚刚说可能是陷阱。” 两人说话间，男声十分凄厉，一直在高声呼救。 莱伊：“如果这是演戏，那他演技着实不错。” 茉莉听出莱伊话中的潜台词，觉得倒也无所谓：“那就去看看呗，如果是陷阱，就把他们捆了。” 不多时，两人寻着声音走到雪林边缘。 雪林外一处雪坡上，那名omega被卡在一棵斜长的矮树上，一看就是从高处没站稳，一路滚下来，又被矮树给拦了。 雪坡最下方还有一截高约十米的断层，他是运气好被卡在矮树上，如果没有那颗矮树，此时应该已经由系统通报退出游戏了。 自从解散，亚尔曼在雪林里走了整整一个小时，走出雪林后，就来到了这处雪坡。 他本以为爬上雪坡，视野更好后可以更快找到人，没想到因为海格的药，他身体格外难受，刚爬到一半，仅仅一个没站稳，就这样滚了下来。 此时，亚尔曼喊了良久，因吸入了许多冷空气，嗓子逐渐裂痛起来。 他稍稍缓了缓，刚要开口继续叫喊，却又突然听见一道断裂声，从身下猝然传出。 紧接着，矮树朝山下折断，他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朝着坡下滚去。 随着惯性，他越滚越快，身体直直跃出雪坡，眼看就要摔入断层。 因为旋转，亚尔曼脑子一片混乱，继而，当他察觉到失重感后，心中万念俱灰。 第121章 可短短几秒后，他却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剧痛，而是莫名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非常舒服的柔软之地。 亚尔曼睁开眼，看见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好像是……被救了。 断层外，莱伊起跳后，接住人轻巧落地。 他站稳后，手臂下放，俯身把人放在地上。 亚尔曼的脚触地后，因腿软没撑住力，踉跄朝地上摔去。 幸而莱伊又扶了一把，人才没再摔一脸雪。 莱伊一旁，茉莉蹲在地上托着腮。 她看着莱伊的动作：“等游戏结束，你得给我买包饼干吃。” 莱伊回头，露出一个不解神情。 茉莉：“不然我就把这事告诉言澈。” 莱伊想了想，反问道：“不是你说德尔兰是我们的友好国吗？” “是友好国啊。”茉莉道：“但只是不杀人，又没让你救人。” 莱伊闻言顿了顿，继而，他想了片刻，慢慢看向亚尔曼，问身后的茉莉：“那我现在再杀掉他呢？” 亚尔曼本就惊魂未定，听见莱伊的话，整个人都愣了。 茉莉：“……” 茉莉：“那不行。” 莱伊皮笑肉不笑：“……这规矩到底是谁定的？” 怎么这么麻烦？ “队长定的。”茉莉笑道：“你如果觉得有问题，可以去找他提。”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再度看向亚尔曼时，表情很是和善。 “那我没问题了。” 茉莉起身，顺便拍了拍裤腿上的雪粒：“走吧，接着找德尔兰的破译者去。” 莱伊闻言，转身朝茉莉走去。 就在这时，亚尔曼突然伸手，拉住了莱伊的小臂。 莱伊不解回头，看向亚尔曼苍白的脸。 亚尔曼微微皱着眉，一张原本十分可爱的脸显得有些可怜：“等、等一等——” 莱伊：“你还想做什么？” 只见阳光中，亚尔曼格外无助，小心翼翼道：“我和队友走散了，在队内语音里说话，也没有人我……我、我可以暂时和你们在一起吗？” 同一时间，远在湾流处的海格终于等到消息。 亚尔曼通过队内语音，告知他已经找到了目标中的“莱伊”。 海格唇角勾起，眼中一抹笑意一晃而过。 下一秒，他对队里的暗箱操控者道：“就现在，使用暗箱技能吧。” 雪坡下，茉莉觉得亚尔曼简直是在开玩笑。 她很快觉得不对，想把这件事告诉言澈。 可她在队内语音里说完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言澈的回复。 另一边，莱伊拉下亚尔曼的手：“在这场比赛里，我们是对手，怎么可能同意你一直跟着。” 亚尔曼：“或者你能带我走出这片雪林也行，自从解散后，我就一直一个人在这里打转，我……” 莱伊看着亚尔曼的脸，有些不解道：“就算你是omega，也该经历过一些锻炼或培训吧？” 亚尔曼的语气带上一点凄惨：“我没有受过训练，我是替我弟弟来的。” 莱伊：“你弟弟？” “我弟弟分化前曾经在德尔兰的军事基地学习，成绩非常好，但他突然分化成omega，只能被迫返回家乡。这次他们原本想带我弟弟过来，可弟弟自从分化，身体实在太差了，来了一定会死掉，所以我只能替他前来。” 莱伊闻言，将亚尔曼上下打量，一时抿着嘴没说话。 不远处，茉莉一脸严肃，走到莱伊身边：“莱伊，队长好像出事了。” 莱伊瞬间回头：“什么？” 茉莉：“我在语音里叫他半天，他一直没有答复。” “你在队内语音里说话了？”莱伊皱眉：“我没有听到。” 茉莉露出疑惑，安静了几秒，又道：“我刚又说了，你听见了吗？” 莱伊：“没有。” 两人在瞬间，同时意识到一件事。 “不是队长出事了。”茉莉：“是队内语音消失了？” 莱伊慢慢转头，看向亚尔曼：“你刚刚是不是说，你在队内语音里说话，一直没有人你？” 亚尔曼听着耳边复杂的队内沟通，稳着神色，继续说谎道。 “嗯，从很早之前开始，就没有人我了。” - 矿区遗迹外，看守入口的队员发现德尔兰小队接近，向言澈报告，却许久没有收到回复。 几人正疑惑，想转而通知矿区内部的安德里亚等人，却等了半晌，同样没有得到回答。 这支在此时出现的德尔兰小队人数众多，甚至有足足十二个人。 众人在遗迹外围勘察良久，终于找到一处地势平缓些的路线，缓慢进入矿区。 几名看守入口的队员刚要跟踪众人一起进入矿区，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劳狄斯在不久前发觉到异常，带着人第一时间赶回原地。 他拦住几人，沉稳道：“我来。” 随着德尔兰小队下到矿区底部，一只胖胖的纸鸟在空中飘飘荡荡，扑腾着纸折的翅膀，一同进入矿区。 矿区遗迹底部道路纵横，还有许多挖到一半的废弃坑道。 裸露在日光下的区域被薄雪覆盖，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可深处的通道中，石料与煤炭块堆放在各个岔路口，仍然布满当年的采集痕迹，看起来格外昏暗凌乱。 第122章 一条死路中，安提与随行的奇袭者从通道尽头折返，刚刚回到洞口处，突然看见熟悉的报信纸鸟。 安提伸手抓住纸鸟，拆开后，眉头深深皱起。 “果然是队内语音失效了。”安提道：“德尔兰的人也来了，六个破译者六个奇袭者，一共十二个人。” “这么多？”一人道：“那我们要先撤出去吗？” 安提：“劳狄斯的纸鸟有限，你们先走，我得去找安德里亚。” 安提将口袋里的两枚标本碎片拿出来，递给队友：“小心不要被发现，先上去与劳狄斯汇合。” 一人道：“我和你一起去找安德里亚。” “这里到处都乱七八糟，两个人目标太大了，还不如我一人灵活些。”安提道：“你们先走，保护标本碎片。” 杂乱的地上矿区一角，安德里亚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与身边的奇袭者隐蔽在一辆废弃的木质矿车后。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重叠在一起，几乎听不出人数。 德尔兰小队停在这处岔路口，在原地分配起任务。 可尽管同样选择分头行事，也只是分成了两个六人小组，同样比以往在游戏中的小队人数高出不少。 安德里亚想了想，待两队人离开后，刚要和身边的队友一起寻找出口，突然感到一道破风而来的杀意。 两枚石子擦着安德里亚的额侧飞过，嵌入他身后的木柱中。 安德里亚朝前翻滚，在身后两名奇袭者的保护下，朝一侧的复杂岔路跑去。 德尔兰像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派来的异能者都是攻击好手。 就在几人被围入尽头时，几个黑漆漆的矿道洞口映入眼帘。 安德里亚方才进过其中两个，两条都是死路，他看向另外几个洞口，一时无法判断哪条才是活路。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其中一个洞口冒出。 随之而来的烈火经由精密操控，避开安德里亚等人，扑向几人身后的敌对。 火焰浩大，接触到几人一旁的煤炭，顿时发出几声爆裂响动。 此时站在洞口处的人，正是此前言澈下令，留在角峰那处塌陷入口的蒂尔。 蒂尔远远看见德尔兰等人进入矿场遗迹，从塌陷入口一路前来遗迹区接应。 安德里亚等人在看到火焰的瞬间，就朝着蒂尔所在全力跑去。 可就在此时，一人凭借异能保护穿过火焰，朝着跑在最后的安德里亚抓去。 眼看那人的手即将拉住安德里亚，又一道人影突然从一侧冒出，将那人扑倒在地。 安德里亚迈上洞口的瞬间，火焰点燃煤炭堆附近的一片杂物堆。 玻璃爆裂的声音接连传来，连带着整片区域震了一震。 山壁上的厚雪滑落，连同看不清的滚石，一同向下方堆积而来。 安德里亚回头看去，只见洞外不远处，安提正将一人压在地上。 与此同时，雪粒和滚石到来，如同砸落一般，将整片边缘区域覆盖。 矮小的洞口瞬间被封住，失去了所有的光源。 安德里亚转身朝洞口跑去，喊道：“安提！” 蒂尔连忙上前，将安德里亚控制住。 两秒后，蒂尔开口道：“冷静点，没有退场播报。” 安德里亚喘着粗气，看向蒂尔。 蒂尔沉稳道：“对手是德尔兰，安提不会有事的。你身上有碎片，我们先离开这里。” - 在阳光照应下，雪山在澄蓝的苍穹下静立，好似神秘又圣洁。 靠近山涧深处，在一面终日不见阳光的山壁上，有一处曾经被探险者记录在探险日记里的巨型裂缝。 裂缝入口，一道人影站在阴影的明暗交接线正中，脸上眉头紧蹙，透露出一点不安。 严格说起来，单独行动的言澈应该是第一个发现队内语音失效的人。 因为茉莉刚刚告诉他德尔兰的omega好像有点不对劲，还没说出具体体现，他耳边的语音声音就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而后，除了茉莉之外，言澈一连叫了许多人名，同样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不过事已至此，言澈也只能无奈接受，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继而抬脚朝裂缝深处走去。 根据探险日记记载，这处地裂深处有一个巨大的空腔，其中壁画精美，甚至可以算是一处遗迹。 随着深入，言澈突然发现一道轻晃的火光，在深处隐隐而现。 他稍稍警惕，将步伐放轻，一点点向内部走去。 随着靠近，言澈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裂缝尽头的壁画前。 那人手上执着一根沁油火炬，正是火光的来源。 小心翼翼的靠近间，还不等言澈找到更好的接近方式，那人突兀开口，声音在石壁间几番波动，显得格外可怖。 “真没想到，还有人能找到这里。” - 各国观赛室中，不少人始终将焦点汇聚在单独行动的言澈身上。 可就在不久前，众人同时发现，当言澈走入裂缝的那一刻，关于言澈视角的实时观赛频道突然被切断，就算切换到自由观赛模式，众人也无法和言澈一样，同样走进眼前的裂缝。 一道无形的空气墙阻拦着众人的脚步，视线中，巨大的裂缝暗如深渊，犹如一张可怖的巨口。 第123章 有人连忙向黑暗森林管局相关的技术部门上报错误，很快得到回答，说是技术故障。 抱怨声接连出现，不断询问着何时可以恢复。 但其中也有聪明人，在得到“技术故障”这个回复后，安静地坐回了原位。 战争游戏举行多年，可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技术故障”。 由全息生成的虚拟场景，更不可能有因“技术故障”生成的、这样恰合时宜的空气墙。 - 游戏中，裂缝深处。 那人说着，缓缓转身朝向言澈，手中的火炬光芒映在脸上，将她周身照亮。 言澈看向对面，只见站在壁画前的，是一个十分明艳的年轻女孩，看起来很是娇小，毫无危险。 但很快，他又闻见那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带着浓浓辛辣酒香。 言澈轻轻蹙起眉，光雾瞬间盘踞在周身待命。 继而，言澈脸色微冷，开口道：“你是……康妮。” 爱丽丝易容多年，每次被人叫出假名，都有种莫名又扭曲的快感。 可此时她闻言，却没有继续伪装，而是缓缓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 她直言道：“看来，莱伊什么也没与你说啊。” 言澈轻轻皱眉，再度看向眼前人时，眼中带上一丝审视：“那么，你就是杀害莱伊儿时朋友的凶手？” 爱丽丝闻言，不可自控地笑了一声。 “我？”爱丽丝笑得乖张：“是莱伊这样说的吗？他竟然还在这样自欺欺人？” 言澈回忆那日在医院，莱伊曾经露出过几乎崩溃的神情，也亲口承认，其实害死朋友的人是他自己。 可言澈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他不认为那是莱伊的错，只认真看向爱丽丝，问道：“你到底是谁？既然你是当年的绑架犯，真正的康妮只有十九岁，你不可能是康妮。” 爱丽丝好心道：“与其关心我是谁，你不应该先关心一下，莱伊是什么人吗？” 言澈身体微绷：“你这是什么意思？” 诡异古老的壁画前，爱丽丝声音微妙。 “威尔斯曾经说过，你这个人虽然聪明，但却特别好骗。”爱丽丝道：“看来，他说的不假。” 眼看眼前人提起威尔斯的名字，言澈眉心深皱，一言不发。 爱丽丝察觉到言澈的沉默，贴心解释道：“这里的画面不会被转播，你不用担心我刚刚的话传出去，会将你和那位变态亲王的关系公之于众。” 火光晃动中，言澈一字一顿道：“我和威尔斯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爱丽丝闻言，微微露出一点意外神情，继而幸灾乐祸道：“若威尔斯现在在场，听见你这样说，只怕会气得当场吐血。” “所以你是威尔斯派来杀害莱伊的吗？”言澈面色冷若冰霜：“你是怎么混进德尔兰的队伍的，真正的康妮在哪里？” 爱丽丝听着言澈的发问，一步步走下壁画前的高台。 她站在言澈不远处，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看向言澈的脸。 慢慢的，她露出一点认真的神情，将言澈眼中的情绪仔细打量。 很快，爱丽丝道：“让我猜猜，你没有看威尔斯的信，是不是？” 言澈轻轻露出一点疑惑神情，不知道爱丽丝究竟还知道多少事。 爱丽丝：“威尔斯那个蠢货，信誓旦旦说有办法让你主动拒绝参加今天的游戏，可你竟然连他的信都没看……难道你还在记恨威尔斯洗掉你身上标记的事吗？” 爱丽丝说着，口味充满揶揄：“不过也是，洗掉omega体内的终身标记，稍有不注意，可是会死人的，换做是我，也不会原谅他。” 绝不能被人揭开的伤疤就这样被直直讲出，言澈双手微握，冷声道：“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但不必在此时提起来，妄想动摇我。” 可不料，爱丽丝只是歪了歪头，自说自话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也不能怪威尔斯，哪个alpha能接受自己心爱的omega被人从里到外享用干净，还带着一身属于别人的标记，出现在自己面前。” 带着嗤笑的声音一时回荡在石壁间，带着虚幻的回音。 言澈静静愣在原地，呼吸几乎停下。 他只觉面前人刚刚说的话……他好像听懂了，却又好像没听懂。 言澈：“你说、什么？” 爱丽丝望着言澈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你没听清？” 言澈在震惊中双唇微张，继而又轻轻咬牙。 他问：“你是说，当年标记我的人，不是威尔斯？” “如果是威尔斯，他为什么要洗掉你的标记？”爱丽丝一脸迷茫，不知道言澈为什么会这样问。 不过很快，她转而一想，突然骤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畅快，边笑边道：“难道是威尔斯在你醒来后和你说，那是他的标记？” 爱丽丝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一边回忆当年的往事，一边捧腹问道：“可他要怎么才能自圆其说？难道你不知道是谁标记了你吗？天哪，这简直有趣极了。” 爱丽丝身后的壁画浓墨重彩，复杂颜色在火光的照映中，仿佛缓缓而动，似是流淌起来。 混乱间，言澈听着爱丽丝的嘲笑，心一点点渐渐沉下。 他终于知道威尔斯为什么会一边说着爱他，却一边又洗掉他身上的标记。 可六年前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威尔斯，到底是谁标记了他…… 第124章 就在此时，言澈耳边突然响起莱伊的声音。 那是在预选赛中，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莱伊曾不断质问他。 “那天早上，你为什么把我丢下，自己离开？” “六年前，桑赫斯坦帝国军校的地下演练室……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对你来说，那是段没必要记得的回忆？” 言澈瞳孔轻缩，双手紧握间，指尖不自觉深深抵入掌心。 就如同高烧那夜的梦境一样，倘若出现在他梦中、将他抱住的人不是威尔斯。 那有没有可能，那夜也和他的梦境一样…… 随着爱丽丝笑声渐熄，他看向言澈的表情，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快就接受了我说的话？” 言澈的呼吸既轻又缓，仿佛是在意外之后，心却反而平稳下来。 “接受？”言澈轻松道：“你此时为了影响我，当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爱丽丝闻言，表情变得有趣又疯狂：“影响你？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和我打一架？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游戏世界，就算你杀了我，那又怎么样？” 她唇边笑意连连，乍看之下，倒莫名有几分莱伊平日笑眯眯的模样：“这种没意义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体，就不要费力气了吧。” 言澈皱眉：“你知道我中了毒？” “那不是毒。”爱丽丝道：“海格给你喝的，是一种会令omega强行发情的药。” 她看向言澈，一时十分友善：“我和亚尔曼也被迫服下了这种药水，你看，在这些alpha眼中，利用omega就像喝水吃饭一样随意，甚至不会产生一点愧疚感。既然你我处境一样，还有必要互相争斗吗？” 言澈听着爱丽丝的鬼话，神情慢慢变得凝重。 他自从进入游戏，很快就察觉到体内的异样。 他小腹和耳后的腺体正在渐渐胀痛，还时而伴随着几道痉挛。 可说到此事，言澈还是有些意外的：“海格为了控制迷惑我的队员，甚至不惜让你们在游戏中发情？” “你需要更准确一点。”爱丽丝道：“是为了控制你的守塔人和暗箱操控者。” 爱丽丝迈步，朝言澈走来，随即在言澈身前不远处站定。 旧时古老的遗迹深处，空气中弥漫着尘封的味道。 爱丽丝：“其实我很早就想见你一面了，我很想知道，能取代玛丽安成为「夏娃」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澈闻言，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夏娃」这个称呼。 爱丽丝眼中露出一丝癫狂的光芒，她口中含笑，嗓音也带上一点诱惑：“不如你选择和我联手吧，与其这么辛苦，活在威尔斯的掌控中，最后还不如直接加入我们。威尔斯就是个变态的蠢货，到时候，你再也不用见他，也再也没有人敢利用你。你身为「夏娃」，当然也可以在新世界中，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空气中流动的尘土，在火炬点亮的光源范围内浮浮沉沉。 言澈面对爱丽丝的话，脸上一丝多余表情也没有：“你说的这些话，与今天的比赛有关吗？” 爱丽丝一时噤声，看向一脸公事公办的言澈。 几秒的空白后，爱丽丝轻笑一声，像是觉得言澈格外可笑。 她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拒绝我今天的邀请。” 言澈淡淡道：“还是说说，你想怎么退场吧。” 爱丽丝沉思片刻，转而道：“你是桑赫斯坦的指挥官，而我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新晋omega选手，对这场比赛而言，你我的价值差太多了，不管因为什么，你都没有由在这里和我鱼死网破。” 言澈：“的确。” 可他看向爱丽丝，眼底一时带上一丝锋利：“但这么说来，那晚莱伊所受的伤，确实是你做的。” 伤口经过休养已然愈合，可那道疤痕清晰可见，让言澈一想到，就不快至极。 爱丽丝双眼轻眯：“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她勾唇道：“那你更应该庆幸，莱伊遇到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在这里的话，改由威尔斯的手下出手，莱伊怎么可能还有命逃回去见你。” 言澈闻着空气中属于同类的omega信息素：“我不管你和威尔斯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在谋划什么，可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的东西上留下痕迹。” “哦——”爱丽丝失笑：“怪不得你能将威尔斯抛得干干净净，原来、是有了新欢。” 言澈平静道：“就算不为了这个，我也不可能让你离开，任你在随时都可能失控发情的情况下，去接近我的队友。” 爱丽丝：“我是和你一样喝了药，可莱伊都没有方法赢过我，你觉得自己可以？” 光雾蔓延中，言澈沉稳道。 “试试。” 第61章 职阶互换 雪林中，莱伊与茉莉正在朝地图边缘走去。 一路上，两人不似方才有说有笑，莱伊一直看着面板中的特殊窗口，沉思片刻后，与茉莉道：“从地图上看，蒂尔已经接到其他人，一起通过那条缝隙离开了矿区遗迹，正在朝劳狄斯汇合。可安提将碎片交给队友后，除了一开始有过小范围移动，始终一个人留在矿区里。” “一定是德尔兰的人去了矿区。”茉莉道：“安提应该是被他们抓了，但由于友好国之间的契约，他们没有杀掉安提。” 第125章 莱伊：“队内语音刚断，德尔兰的人就到了矿区……” 他指了指空无一物的耳边：“我猜，这是他们的暗箱技能。” 茉莉哼笑一声：“他们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在这么大的地图里，等对手散开后再切掉远程沟通，换做稍差一些的队伍，转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一条小尾巴隔着几米距离跟着两人，看起来颇为执拗。 亚尔曼见莱伊和茉莉拒绝得十分干脆，原本已经无计可施。 可海格在语音里威胁他，如果他做不到的话，就会通知国内的游戏规划局，将他弟弟换回来。 亚尔曼实在没办法，只能采用这样的形式，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在两人身后。 莱伊和茉莉驱赶过他几次，可眼看没有任何效果，娇小可爱的omega一身霜雪，看起来楚楚可怜，最后茉莉实在没办法，只能同莱伊讲，就随他去了。 亚尔曼身前不远处，莱伊与茉莉并列行走，莱伊看着面板，看到劳狄斯已经带着众人前往地势错乱的湾流中段，以便隐蔽行踪。 莱伊：“劳狄斯应该会把所有人安顿好，等着我想办法过去汇合。” “可我们要先找到队长。”茉莉看了看莱伊：“通讯切断后，只有指挥官可以通过面板知道每个人的所在位置，德尔兰一定不会放过这一点，否则等到指挥官和队友汇合，切断通讯的效果就会被降到最低。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以最快速度找到言澈的。” 树林中，莱伊没有接话，只微微回头，用余光看了看身后的亚尔曼。 继而，莱伊回过头，重新看向地图面板。 言澈的图标一直显示在地图边缘，已经很久没有换过地方了。 莱伊远远眺望，可那边除了一片深谷，什么也没有。 莱伊看向茉莉：“再走快些的话，你能跟得上吗？” 茉莉：“我倒是可以，可后面那尾巴……” 莱伊不置可否，口吻十分微妙：“不用顾忌那人，他能跟得上。” - 裂缝深处，言澈眼看着自己的光雾一点点散开消失，直至再也无法凝聚，露出了一点凝重神情。 他看向爱丽丝微微亮起的双眼，问道：“你可以限制对手使用异能？” “很聪明。”爱丽丝一边点头，一边将手中的火炬扔向一旁。 光源稍远后，两人周身都显得十分昏暗。 言澈身上的纯黑战斗服，几乎帮他融在黑暗里。 就在这时，爱丽丝颈后腺体上血色的八芒星痕一齐亮起。 赤红光亮在皮肤上忽明忽暗，看起来格外诡异。 光雾重新出现，却换了一位新的主人。 言澈看着四面八方突然出现的熟悉光亮，眉心深深皱起。 这么说来，莱伊倒是的确打不过爱丽丝。 光雾一齐扑向两人，言澈只觉一阵眩晕后，再度睁开眼时，已经躺回了宿舍温暖的床上。 一道潜意识正在不停告诉他，今天是个阳光正好的休息日，他可以再晚些起床，然后到海边走一走。 可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锐风却突然打在他的脸颊。 言澈瞬间朝床下滚去，失重感在一瞬将他唤醒。 一片漆黑中，短小匕首已经近在咫尺，言澈朝一侧躲去，刀刃划过眼下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匕首瞬间转向，改朝言澈的心口而去。 爱丽丝此时易容成康妮，是一副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模样。 可她手上青筋四起，牢牢握着沾血的匕首，眼中血丝交错，表情格外骇人。 一道金属相撞的铮鸣声，猝然从两人之间传出。 匕首尖深深扎进战斗服小臂外侧的小型护板上，爱丽丝抽刃后退，看向言澈。 她轻轻“啧”了一声，点评道：“醒得这么快……你这s级异能，也不是很好用啊。” 言澈看了看护板上的豁口，抬手擦掉脸上下滑的血珠：“是有人说过，我的异能只要被人看破，就不再好用了。不过……你确定你创造的梦境，是我想要的吗？” 爱丽丝双眼露出一丝不快，很快再度上前。 她颈后的八角星芒愈发明亮，光雾带上尖锐，如同错落在空中的光棱一般。 言澈紧皱眉头，看着爱丽丝袭来的动作。 匕首映着不远处的火光，看起来格外凛冽。 然而，就在两人再次交锋时，爱丽丝却突然停下动作。 一道声音，从言澈身后的缝隙入口处传来。 “前辈！” 言澈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莱伊。 错乱感席卷中，言澈迟钝了半秒时间。 可就是这仅仅半秒，爱丽丝猝然扑来，对着言澈的背影，举起手中的匕首。 当言澈察觉出不对，回身时，匕首刃间恰好没入胸膛。 巨痛中，言澈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爱丽丝面色寒凉，又带着嗜血的狂乱。 她靠在言澈身前，用力拧了拧插入言澈心脏的匕首。 血液从伤口处猛烈涌出，爱丽丝感受着血液流过手背、渗入指缝的粘稠触感，仰着头戏谑道。 “你果然好骗。” 心脏处的剧烈疼痛让言澈全身颤抖，她看向爱丽丝近在咫尺的美艳脸庞，其中充满狰狞。 爱丽丝一字一顿道：“你看，只要选好对象，你就一定会上当。” 第126章 由系统操控的痛觉万分真实，寒凉中，血液仿佛被极速冷冻起来，连呼吸都充满困难。 可下一秒，言澈突然伸手，一手握住了爱丽丝的抓着匕首的手腕。 在他的另一只手中，一根生锈铁钉从指尖露出，顷刻插入爱丽丝被他抓住的手腕内侧。 爱丽丝一声尖叫，瞬间将手抽回。 她后退两步，一手握住自己的手腕，几乎目眦欲裂。 “你！！” 与此同时，言澈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心口的匕首拨出。 就在石壁反射音波的同时，他扔出手中匕首，正中爱丽丝因盛怒而不断起伏的胸口。 肺部瞬间被寒刃贯穿，血液涌入气管中。 爱丽丝低头看着胸前的刀柄，在窒息感中跌坐倒地，眼中布满不可思议。 她匍匐在地上，口中涌出大量鲜血，话语断断续续：“你——心脏、受——不可能……” 爱丽丝十分确定，她那一击狠辣至极，能在瞬间要了言澈性命。 就算言澈能多撑几秒再退出游戏，也不可能做出这些的动作。 黑暗中，言澈口中呼吸沉重异常。 他听出爱丽丝想说什么，用力咽下口中的血沫，静静道：“你忘记了，这是全息游戏。” 爱丽丝满脸不解，就算是全息游戏，设定中也从没有为指挥官添加过，能超越人体极限的特殊功能。 爱丽丝口中满是鲜血：“游戏、指挥官……没有……” 光雾失去控制，重新返回原有的主人身边。 言澈任光雾轻蹭发丝，答道：“那如果，我今天不做指挥官呢？” 在他的视线一旁，暗箱操控者的专属窗口浮在一旁。 “「不死之身」” 爱丽丝的视线渐渐变得震惊，继而，她缓缓露出一个意外的笑容来。 鲜血染红齿间，使这个笑容看起来格外疯狂。 昏暗中，言澈看向爱丽丝重伤的手腕，铁钉此时插入的位置，几乎与莱伊那日被尖刃刺入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铁钉布满锈迹，正嵌在骨缝中，是他离开矿场遗迹时，从外围的小矿车上撬下来的。 言澈看着爱丽丝逐渐失去神采的双眼。 “既然你不是来参加比赛的，就现在退场吧。” - 石壁深谷十分安静，因为厚雪覆盖，莱伊与茉莉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言澈所在的石壁附近。 随着莱伊和茉莉顺利走下陡坡，就在这时，亚尔曼再次踩空，从高处滑落。 茉莉听着惊呼声，知道亚尔曼这次是真的走远了。 可不料，莱伊再度出手。 他接住亚尔曼掉落的身体，又救了这倒霉omega一次。 靠近间，亚尔曼抬头看向莱伊的下巴，颇有几分惊讶。 莱伊身上是好闻的香波清香，信息素淡淡混在其中，变成一抹复杂又好闻的温和味道。 亚尔曼忍住腺体痉挛的细痛感，同莱伊道谢：“谢谢你。” 莱伊十分礼貌：“不用谢。” 继而，他刚要放下亚尔曼，一道声音带着一点颤抖，从几人不远处的上方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茉莉瞬间朝那头看去，只见高石上方的雪中，言澈手里握着一枚标本碎片，正静静看着几人。 莱伊同样闻声回头，对上言澈的目光时，一并看见言澈脸上的伤口。 他几乎是瞬间将亚尔曼放在地上，而后跃上言澈所在的高石。 随着靠近，浓郁的血腥味渐渐没入鼻腔。 莱伊来到言澈身前，看向言澈心口处蕴满血液的破损战斗服，不禁双眼圆睁。 微楞中，言澈朝他伸了伸手：“扶我一下。” 莱伊连忙伸手，扶住言澈轻晃的身体：“这是怎么回事？你遇到敌对选手了？” “嗯。”言澈将康妮的事隐瞒掉，只简单道：“我原本只是记得这边有个小型遗迹，猜这里可能有碎片，过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敌对。” 说话间，言澈闻见莱伊身上的甜橙信息素，又看了看那个刚才被莱伊抱在怀里的可爱omega。 继而，言澈嗓音淡淡的，问道：“不过我倒是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和德尔兰友好到会在游戏里互相帮助了？” 他说着，看向莱伊充满担心的脸：“嗯？莱伊指挥官？” 第62章 别蹭了，痒 高石上，莱伊望着言澈毫无血色的干涸双唇，抬手轻轻碰了碰言澈脸上的血痕。 一片白茫茫的雪山间，言澈唇角和伤口上的红色，如同一根尖针，硬生刺入他的眼中。 不知为何，莱伊瞬间想起不久前，德尔兰选手“康妮”被击杀的语音播报。 他在后怕间，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停下。 可很快，莱伊发觉言澈眼中暗含的不快，又听见自己停跳的心重重响了一下。 莱伊轻声解释：“那个人，我有用。” 言澈很不好糊弄：“有什么用？” 一时间，莱伊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应该先为言澈身上的伤担心，还是应该为了言澈话里的不快而高兴。 他顿了顿，问道：“你生气了？” 言澈：“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莱伊闻言，眉头一皱。 他嗓音软软的，认真问：“不是说好了，更在乎我一些吗？” 言澈冷酷极了：“我没答应你。” 第127章 此时，茉莉也跑到两人跟前。 茉莉看见言澈身上的伤，不禁惊呼一声：“我的天！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说着，她示意言澈找地方坐好，打算施展医者的基础治疗术。 莱伊见状，只能先咽下所有问题。 他看了看四周，看到一片比较便于隐藏的凹处。 言澈看出莱伊的意图，朝那头迈步走去，可他只走出两步，就因伤口拉扯时产生的裂痛感，不自觉皱了皱眉。 莱伊看着言澈细颤的身体，手伸出又收回，克制到极处，只试探询问道：“……我抱你过去？” 言澈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僵了僵。 “不用。”言澈道：“我没事。” 言澈在莱伊的搀扶下一路走到凹地间，其中是一片干净的雪窝。 短短十几米，言澈走得极为艰难。 莱伊简直不知道言澈是怎么出现在高石上的，他实在心疼，心一横，趁言澈下坐时，拉过言澈的手，硬是揽着人坐进了自己怀里。 莱伊双腿微平，放言澈斜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抱住言澈的身体。 他微仰着头，看向言澈起伏的下颌，说道：“雪太凉了，前辈就当我是个恒温坐垫吧。” 靠近间，两人靠在一起，言澈闻着莱伊身上的甜橙味，整个人排斥地紧绷起来。 他低头看向莱伊，刚要开口，却见莱伊朝他靠了靠，用额头在他的颈侧轻轻蹭了蹭。 莱伊口吻轻缓，还带了点撒娇的味道：“我不喜欢其他omega的味道，可怎么散也散不掉，前辈帮帮我，好不好？” 言澈：“……” 言澈：“别蹭了，痒。” 背光的雪谷中，视线里的景象十分简单，除了毫无明暗可分的雪色，就只剩言澈一路走来时滴落的殷红血迹。 暖黄色的治疗光效中，言澈一边忍着疼，一边对莱伊和茉莉轻声道：“德尔兰的两个omega都被海格喂了药，可能会在游戏里发情。” 莱伊皱眉：“药？” 言澈的脸色难看了些：“海格这一次，好像是有些出格。” 他看向莱伊：“所以不管那个omega有什么用，你都不能再把他带在身边了。” 莱伊想了想，回头看向亚尔曼所在的方向。 不远处，亚尔曼正在偷偷看向三人。 因为距离关系，他听不到言澈与莱伊在说什么，只在队内语音里向海格汇报：“发现言澈了，在西方空气墙边缘的石壁深谷入口。” 客观来说，海格的计谋，几乎是万无一失的。 他知道切断语音后，言澈那些训练有素的队友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点，想办法隐藏起来。 在这样的条件下，只有掌握队员位置的指挥官，能凭借地图窗口找到自己的队员。 而在所有队员里，担任副队长和暗箱操控者的劳狄斯和莱伊，是言澈最有可能动身寻找的人，海格派omega找到这两个人，不光能利用信息素牵制，同时还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言澈的位置。一举两得 。 雪窝中，茉莉听言澈这样说，一边治疗一边道：“那等会我找个机会，把他敲晕。” 言澈：“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 “安提应该是被抓了。”莱伊道：“其他人都没事。” 继而，莱伊将所有人的位置变动与言澈详细说了一遍。 言澈认真听完，仔细想了想，冷静道：“从断联的时间开始计算，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根据之前商量好的方案，在没有具体指令的情况下，可以由各小队自行决定如何行动。劳狄斯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但其他两个破译者小队很可能马上就会结束等待，继续去寻找标本碎片。我们得想想办法，干扰下海格的注意力。” 提到标本碎片，茉莉很是不快：“嘟嘟他们离开矿山遗迹，肯定是因为德尔兰派人占领。现在德尔兰已经拿到九枚碎片，优势很大。” “没关系。”言澈淡淡道：“反正这场比赛的重点，不在由谁找到标本碎片上。” 几人说了一会话，伤口愈合间，言澈身上的痛感稍稍减轻，眼皮慢慢垂下。 莱伊见怀中人愈发安静，刚要询问，就见言澈的头轻轻一歪，靠在他身上，像是忽而睡着了。 莱伊一急，皱眉看向茉莉。 茉莉很是无辜：“你别这么看我，我的治疗没有问题。他失血过多，此时痛感减轻，系统判他晕一会很正常。” 莱伊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慌乱，默默收回视线。 继而，他重新看回言澈紧闭的眼睛。 在这一刻，莱伊忽而觉得，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系统强制”这个词，好像还是挺好的。 言澈一贯喜欢逞强，如果不是被迫昏迷，只怕马上就要拉着他和茉莉起身，去找其他人汇合。 不多时，言澈胸口处的治疗暖光渐渐消失。 茉莉结束技能释放，开口道：“外伤都治好了，等他醒来应该就没事了，只不过……” 她看向莱伊，目光十分微妙：“他这样都没死，肯定是开挂了。” 莱伊听出茉莉的暗示，在得知言澈暗箱技能的同时，心领神会道：“不愧是前辈，真厉害。” 既然治疗已经结束，此时事不宜迟，两人从雪窝中起身。 莱伊将不能开口拒绝的言澈抱在怀里，走向不远处的亚尔曼。 第128章 亚尔曼本打算继续当跟屁虫，远远跟在几人身后，却不料莱伊突然朝自己走来，一时站在原地没敢动。 待莱伊走近，亚尔曼往后退了一步。 亚尔曼看看莱伊怀里的言澈，又看看莱伊：“……我身上没有碎片，你、你不能和我动手。” 莱伊十分和善：“是，我知道。” 他笑道：“不过你这人好奇怪，你跟了我那么久，我都没有对你下手的意图，为什么突然怕成这样？” 亚尔曼一时噤声，发现自己此时好像很是心虚。 在他的心中，莱伊默认他跟在两人身后，应该是个既愚蠢又自负的人。 可另一方面，莱伊救了他两次，又是看他可怜才没有过多驱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然而，他却将言澈等人的位置报告给海格……亚尔曼知道，这是很不道德的举动。 此时，亚尔曼一边遮掩心虚，一边道：“没、我不是怕。” 对话间，莱伊看着亚尔曼的表情，表现得十分平静。 他像是很满意，对身前人道：“看来，你的确已经将言澈的位置报告给海格了。” 转瞬间，亚尔曼听莱伊语出惊人，双眼缓缓睁大。 微风吹过山间，风中夹杂着从高处吹落的雪粒，打在脸上时，使人格外清醒。 亚尔曼很快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个人一路带着他，是故意要他向海格报信。 下一秒，亚尔曼露出一点惊恐。 他刚要转而在队内语音中报告，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 后脑下方钝痛传来，很快，他两眼一黑，倒进脚下的厚雪里。 在亚尔曼身后，茉莉一脸善意微笑，又轮了轮手上的粗大木棒。 她敲人的经验十分丰富，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茉莉扔开树枝：“这深谷中到处都是石壁，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让队长到里面休息。” 莱伊点点头，他低头看向言澈安静的睡颜，周身气息一点点冷下。 继而，他故作温和道。 “那接待客人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 矿山遗迹区。 一条十分宽阔的主要运输隧道中，火光频频晃动，将周围众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此地经过收拾，看起来很是干净，还摆了不少收集好的炭块和木条，以便长时间照明取暖。 人群正中，海格坐在一个侧倒的木质矿车上，表情有些阴暗。 自从游戏开场，他已经使用了如此有利的暗箱技能，却仍然没有在人数上取得巨大优势。 海格和言澈同样清楚，二十枚标本碎片由谁来获取根本没有意义，重点还是在于之后的互相抢夺，以及那唯一一座高塔的攻防之战。 他折损一个omega康妮，抓了一个破译者安提，在这样的情形下，相比起来，好像还是他更亏一些。 而且，他派去的奇袭者已经达到深谷外围，可他几次呼叫亚尔曼，都没有得到回复，害得他只能联系那两名奇袭者，让两人在附近找找踪迹。 幽暗的角落里，安提坐在碎石中，被捆在一根宽厚的木柱上。 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安提应该会被关在一处没人的地方，静静等待游戏结束。 可在这场比赛中，队内语音已经被切断，安提就算得知任何情报，也没办法向言澈等人通报，故而海格只将他随便安置在角落，并没有多加注意。 这时，另一支六人小队返回。 几人走进光中，其中一人一边将手中的碎片全数交给海格，一边道：“我们已经将整个矿区都排查过了，不会再有其他标本碎片了。” 海格点点头，对众人道：“既然这样，现在我们手里有九枚碎片，又已经排查了矿区。桑赫斯坦只有六枚，且他们现在应该还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的优势已经很明显。”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系统提醒音响起。 “桑赫斯坦帝国已获得第七枚标本。” 通告应景至极，让气氛顿时凝重了些。 安静中，一人想了想，开口道：“应该湾流地区。” 海格一声哑笑：“真不愧是综合积分第一的前线小队。” 说着，他将所有碎片一齐装入腰侧布囊，妥帖收好后，又与破译者小队说起碎片找寻的新路线。 黑暗的角落中，安提默不作声，存在感一丝不剩。 他只静静看向海格腰侧的袋子，慢慢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多时，海格再次联系两名前往深谷探查言澈踪迹的奇袭者。 两人的声音合着山谷风声，朝海格汇报道：“报告指挥官，我们刚刚跟着几组脚印，从一处缓坡进入深谷。深谷入口脚印凌乱，他们应该是在这里逗留过一段时间。” 海格：“能顺着脚印找到他们去了哪个方向吗？” 山谷中，两人低着头，神情十分认真，仔细观察雪面。 海格等了一会，听到两人答复：“应该可以，就是需要一点时间，这里——” 队内语音中，男音戛然而止。 两人刚刚说完“这里”两字，突然没了声音。 海格不解，等了几秒，问道：“那里什么？” 语音频道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声音。 由未知带来的不安感被寂静放大，又因等待不断加重。 第129章 就在这时，令人不快语音通报再次重复响起。 “德尔兰王国奇袭者邦杰被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德尔兰王国奇袭者卡西亚斯被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第63章 雪山星夜 在距离矿山遗迹不远的湾流处，劳狄斯与其他队员正好找到两支破译者小队，正在往约定好的地点汇合。 湾流一侧，两名对手被击杀的退场广播，让劳狄斯等人一同怔了怔。 劳狄斯瞬间想到，敢这样毫无顾忌打破友好国契约的人，应当只有那个目中无人的莱伊。 可劳狄斯也很清楚，就算他对莱伊的有色眼镜再厚，莱伊也不是做事毫无根据的人。 很快，劳狄斯想着想着，突然停下脚步。 他忽而莫名觉得，这个系统播报，更像是个信号。 在他一旁，雪水潺潺而过，发出悦耳的响声。 劳狄斯叫停前方的几人，认真道：“留下一个人前往集合点通知其他人，剩下的跟我走。” 莱伊毁掉契约，并通过这种方式发出信号，证明他和茉莉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并无法很快通过指挥官地图与所有人汇合。 也或者，出事的不是莱伊自己。 劳狄斯：“德尔兰通过语音失效来牵制我们的整体行动，在这之后，一定安排了万无一失的布局。” 他看向众人：“既然这样，我们直接去占领高塔，扰乱他们的布局。”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随着日光下沉，雪山泛起日落的余晖。 深谷中慢慢变为一片暗色，愈发昏沉起来。 缓坡下的入口处，两道身影悄声出现，朝着地上的尸体走去。 两人蹲在早已凉透的血泊一旁，将周围所有一一看过后，在队内语音里细致汇报起来。 两人是海格再次派来打探的奇袭者，因队友此前被击杀，两人一路谨慎至极，一直专注在索敌技能的释放中，没有一丝松懈。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轻响突然从一人脑后传出。 几秒后，只见那人毫无征兆，整个人忽而朝前倒去。 随着他轰然倒下，在他的后脑上，一截露出的冰锥格外刺眼。 另一人惊骇站起，连忙转身朝冰锥袭来的方向看去。 雪地中，一名身穿桑赫斯坦战斗服的人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手上捏着另一根细长的冰刺。 虽是游戏，可他刚刚杀完人，眼中却一点情绪也没有，看起来格外自然。 莱伊站在雪中，一头白发与雪色融为一体。 他一言不发，只安静看着眼前的敌对选手。 退场播报间，那人稳住心神，一边向海格汇报，一边虚张声势开口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你竟然还没有离开，难道不怕我们派更多人过来吗？” 莱伊没有答话，只停顿了片刻，莫名问道。 “你知道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德尔兰选手闻言，听出莱伊的潜台词，呼吸轻轻一怔。 在他的脚下周围，刚刚从队友身体中溅出的温热血液，正在慢慢融化雪面，留下一个个深红色的血孔。 莱伊轻轻笑起，自问自答，轻声道。 “耐心。” 队内语音中，海格同样意识到不对。 他连忙下令，让仅剩的奇袭者立刻逃离。 那人收到指令，登时朝着深谷深处跑去。 莱伊看着那道背影，双眼微微眯起。 下一秒，奔跑中的选手突然停在原地。 他感受着无法自控的身体，在绝望到来的同时，心跳忽而加重。 在他身后，莱伊身上带着压抑已久的阴暗，已经显出一丝疯狂的余韵。 日落前的昏暗深谷中，雪色被阴影笼罩，与血液混合后，远远看起来，像是一片是肮脏又毫无生机的斑驳灰色。 莱伊迈动脚步，朝着那道无法动弹的身影走去。 他来到那人身前，用身体挡住深谷。 继而，他缓缓靠近对手，直到两人面对面，仅仅隔着一拳距离。 莱伊神色含笑，食指抵在唇上，悄声道：“嘘，不要乱跑。” 他眼中荧光，如同死亡降临的宣告。 “我的前辈还在睡呢。” - 深谷中一个小山洞外，一簇篝火缓缓燃起。 言澈躺在山洞中一块干净的石台上，呼吸平缓而安详。 不多时，随着干柴爆裂的声音，言澈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缓慢开合，继而逐渐聚焦。 言澈看了看不远处的火堆，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山洞，疑惑间，他缓慢起身，朝洞外走去。 他胸口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小腹和腺体处的胀痛，还有几分愈演愈烈的架势。 随着走动，言澈察觉出一丝虚弱，他伸手轻轻扶在石壁上，站在洞口处。 继而，他朝远处静静眺望起来。 此时夕阳下沉，是片绝美的雪山风景。 金色暖阳仿佛与下方的冰天雪地合为一体，晕染出一片圣洁又静谧的柔光。 在从前的所有游戏中，他每每担任指挥官，关心的从来都是队员的情况、对手的意图、获胜的方法。 他的视线中总是盘踞着各种各样的面板，还有许多自己创建的计划窗口，忙碌之下，他从没有像此时一样，安安静静地眺望过游戏里的风景。 第130章 空气清冽至极，带着丝丝令人清醒、却又更加难以分辨的意味。 安静中，一道身影从一侧缓缓靠近。 莱伊稍稍屏息，随即来到言澈身后，一手自然托起言澈扶在山壁上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一同而来的语调轻柔至极：“你醒了？” 言澈瞬间回头，看向身后人。 与此同时，一道浓重的血气正从莱伊身上徐徐散出，没入言澈的鼻腔。 恍惚中，言澈借着仅剩的日光，将莱伊上下看了看，却除了隐藏在衣服纤维间的血迹，没看到任何伤痕。 继而，他看向莱伊的眼睛，看到熟悉的浅粉被夕阳铺上一片暖调，看起来干净又剔透。 言澈：“你去哪了？” 莱伊：“我把亚尔曼安置在另一处山洞里，刚过去看了看。” 言澈目光平静，没露出任何异样。 可他知道莱伊在说谎，因为此时的莱伊身上，几乎完全没有亚尔曼的信息素味道。 晚霞照映中，言澈难得没有认真，他只感受着包裹在手背上的体温，问道：“茉莉呢？” 莱伊：“你不是说亚尔曼随时都有可能发情吗，我让茉莉去看着了。” 他朝前靠了靠，帮言澈挡住山风：“想不想知道在你昏迷期间，比赛里都发生了什么？” 言澈：“发生了什么？” 莱伊捡重点，简单道。 “劳狄斯带人占领了高塔。” “真的？”言澈稍稍站直：“什么时候？” 莱伊：“就在刚刚不久前，但并不是很顺利，我们也有减员。” 他看向言澈好似一瞬就充满活力的脸：“在人数方面，德尔兰还剩14人，除去安提之外，我们还有18人。” 言澈稍稍顿了顿，似是有些不解：“德尔兰占据主动权，不会这么早就强行占领高塔。一场高塔争夺战，为什么德尔兰会死这么多人？” “准确来说，他们只死了一个人。”莱伊坦白道：“剩下的四个人，是我杀的。” 言澈闻言，露出一点讶异神情：“什么？” 莱伊：“亚尔曼给海格报信，海格派了人过来。” 言澈眉头轻皱，看着莱伊认真道：“我们和德尔兰是友好国。” 在天际仅剩的最后一点光源中，莱伊看向言澈脸颊上的伤口。 血痂之下的伤口应是有些深，所以两侧的皮肉微微缩着，看起来很不自然。 与心口的致命伤相比，这道伤痕几乎不值一提，故而被茉莉完全忽略。 可此时的莱伊看着这道伤痕，眼中却只剩一片晦暗。 对于莱伊来说，他其实很难解什么友好国契约。 莱伊看向言澈的眼睛：“如果你没有出事，我可以听你的话，按你的方法，把这场游戏继续玩下去，可今天不行。” 言澈不解：“我已经没事了。” “刚刚你在昏迷中，信息素乱成一团乱麻。”莱伊道：“一开始看到你身上的伤，我太过紧张，忽略了这一点。” 提到这事，莱伊双眼暗极了，轻声问：“前辈，海格是在什么时候给你下药的，嗯？” 言澈呼吸一滞，眼中露出意外神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莱伊低下头，鼻尖抵上言澈的肩头：“虽然还没达到发情期的浓度，但我认得你现在身上的味道。” 言澈一时微乱，只脱口而出：“可这和你违反契约没有关系。” 莱伊知道言澈格外在意这个，认真道：“桑赫斯坦与德尔兰的友好盟约，是在十七年前签订的。可其实，直到二十年前，桑赫斯坦与德尔兰紧邻的边境每天都会发生冲突，死伤不计其数。” 言澈：“你说了，那是二十年前。” 莱伊：“那前辈觉得，为什么黑暗森林管局要给这个游戏，起名为战争游戏？” 言澈微微一顿，眼中带上一点犹疑。 他莫名觉得，今天的莱伊好像有些不一样。 莱伊见言澈不说话，自己道：“那是因为，其实这个游戏的本质和战争一样，都是披着规则的杀戮而已。” “获取全部标本这个条件，无论在前期得到多少，最终都需要从对方手中抢夺。占领所有高塔，会产生一场场高塔抢夺战，甚至是在一方得手后，还会开展新一轮的高塔攻防。” 他看向言澈：“茉莉说你和亚尔曼两个人身上的信息素混乱，原因与系统无关，她无法使用治疗技能医治。那在这场游戏结束后，你又打算回房间，打几只抑制剂？” 言澈听着莱伊的话，一时双唇微张。 莱伊嗓音喑哑：“如果你还是不懂，就想想海格是怎么给你下药的。” 随着莱伊的话，一只咖啡纸杯缓缓浮现在言澈的脑海中。 在海格递来那只纸杯时，言澈自认没有过一丝怀疑。 莱伊看着言澈微微垂下的眼睛，轻声道：“前辈，所有不同立场间的所谓友好，都是为了给背叛创造条件而已。” 天际因为日落，变为一道由深到浅的渐变色。 浅淡的光亮中，颜色通透明朗，另一半的暗夜里，星光已然隐隐而现。 黑白泾渭不明，交融成一片错综复杂、又无法分辨的灰调。 言澈细听着莱伊的呼吸，直到天光完全消失的那一刻，雪山顷刻沉浸入一片昏暗的淡色中。 言澈想了良久，再次看向莱伊的眼睛。 第131章 言澈还是认真道：“可我们和德尔兰，是签订过契约的友好国。” 他这么说着，神情十分正式，嗓音平缓：“我知道你在前线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刚刚说的所有话，也全都没有错。可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我才会生气成这样。所以我觉得，有一件事，你刚刚说得不对。” 星夜浅淡静谧，仿佛在倾听两人的谈话。 言澈：“你刚刚说，战争的本质是杀戮。” 他看向莱伊眼下的小痣。 与年幼时相比，莱伊的样貌变化极大。 唯一没变的，好像只有这一颗缀在眼下的红痣。 言澈：“可我倒是觉得，战争的本质，是保护。” 第64章 利用价值 星夜降临的昏暗中，莱伊听着言澈的话，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要溺亡在言澈坚定的语调中。 他有些不懂，为什么言澈明明看起来是那么冰冷高傲的一个人，却又能怀揣着这样的温柔。 他熟知言澈的所有过往，言澈本没有道、也没有任何由，会有这样一颗单纯又柔软的心。 莱伊有些无奈，轻轻闻着言澈身上的味道：“前辈，你真是让人搞不懂。” 言澈一时觉得这话十分耳熟，不由停了片刻去回想。 继而，他开口道：“不用搞懂我，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能在不胡来的情况下赢得比赛吧，莱伊指挥官。” 莱伊轻轻笑道：“为什么总叫我指挥官？你不喜欢自己的职阶出现在别人名字旁边吗？” “是有一点不习惯。”言澈道：“不过还好，反正比赛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 言澈说着，看了看游戏倒计时：“现在，只剩十六小时了。” 莱伊往言澈身上贴了贴：“既然前辈已经醒了，接下来想怎么做？” 言澈：“高塔在什么位置？” 莱伊：“湾流最下游的湖边。” 言澈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按照圣帕西亚雪山的地位置和当前季节计算，接下来的十一个小时，地图会一直处在黑夜中……既然劳狄斯已经占领了高塔，他应该会趁天黑，让破译者小队再次行动。” 莱伊发扬牛皮糖的特性，持续黏在言澈身上，声音懒懒道：“所以呢，我们去哪里？” “不是我们。”言澈道：“你不能和我待在一起，我们分头行动，我去高塔，吸引德尔兰的视线，让破译者小队可以顺利潜出。德尔兰的主力应当已经离开矿区了，你和茉莉去矿区遗迹，看能不能救出安提，我不相信德尔兰破译者的能力，如果你们能救出安提，就和安提在整个遗迹中再探索一遍，看有没有遗留的碎片。” 莱伊闻言，像只餍足的猫咪一样，在言澈身上最后闻了闻，继而缓缓站直。 他站在言澈一旁，看起来十分乖巧。 “前辈计划得真不错。”莱伊道：“但……和我的想法有些小小的出入。” “出入？”言澈好奇：“哪里？” 莱伊：“我不打算让你继续参加游戏。” 言澈一愣：“你说什么？” 莱伊歪了歪头，郑重道：“我要把前辈留在这里，确定你不会因发情期受到任何不必要的伤害，直到游戏结束。” 言澈感觉自己有点没明白莱伊的意思，只见莱伊说着，又粲然一笑：“多亏了茉莉教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出手攻击，才能在不使人受伤的情况下将人击昏。” 言澈望着莱伊的笑脸，听出玩笑中暗含的认真，不由皱起眉头。 他急切道：“你不能把我——” “我可以。”莱伊道。 莱伊抬手，抚上言澈的后脑：“前辈不用担心，我不胡来……” 言澈闻言刚要反抗，脑后一处神经密集处被手指用力敲击。 视线归于黑暗前，他听到莱伊的轻喃。 “我会按你喜欢的方式去做。” - 距离言澈所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天然山洞内，茉莉正坐在洞口的篝火边烤火。 洞内，亚尔曼已经苏醒，可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静静躺在原地。 亚尔曼双手被捆，整个人因发情期临近毫无精神，他也想向海格继续通风报信，可他除了山洞洞口外的一小片树林之外，什么有用的标识都看不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渐渐地，整个雪山随着入夜，变得万分寂静。 一道人影出现在洞口处，走近篝火时，神情一片寒凉。 莱伊在篝火前坐下，将手上的小树枝扔进火堆。 树枝掉落间，发出一声细碎的响动。 茉莉：“队长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醒了。”莱伊道：“他的伤都没事了，还没谢谢你。” 茉莉摆摆手：“应该的嘛。” 她问：“接下来呢，我们去找劳狄斯汇合吗？” 莱伊：“嗯，我想让你去高塔找劳狄斯汇合，既然已经发生冲突，还有减员的情况，塔内一定还有其他伤者，你应该尽快过去。” 茉莉：“那我马上动身，可你不和我一起吗？” 莱伊：“我去矿山遗迹，言澈说他不能完全相信德尔兰破译者的标本搜索能力，还想试试能不能救出安提。” 茉莉点点头，继而又问：“那队长呢？” 提到言澈，莱伊面无表情：“他就留在这里。” 茉莉闻言，小小地沉默了一下：“队长没同意吧？” 第132章 “嗯。”莱伊道：“所以我用你刚刚教我的方法，把他敲晕了。” 茉莉：“……” 莱伊：“怎么了？” 茉莉：“比赛结束后，如果队长找我追究的话，你能替我顶锅吗？” 莱伊：“可以。” 说着，他看向茉莉：“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先努力，让这场比赛可以顺利获胜，不然前辈发起火来，我替你顶锅也没用。” 茉莉光速站起：“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高塔找劳狄斯汇合，把大家治得全身从上到下一根汗毛都没断过，好尽快取得胜利。” 莱伊抬头看向茉莉：“积极是好事，可现在的高塔附近，一定有许多德尔兰队员蹲守，我们没办法和高塔内的人取得联系，你想进去不容易。” 茉莉：“那你先和我一起过去？” 莱伊闻言，摇了摇头：“我给你想了个更好的人选。” 说着，莱伊朝洞内装昏的亚尔曼看去。 莱伊忍着omega信息素在体内产生的各种影响，开口淡淡道：“亚尔曼，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我们谈谈。” 火光中，亚尔曼犹豫了两秒，继而缓缓睁开眼。 茉莉见状，十分意外：“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亚尔曼看看两人：“就刚刚。” 茉莉：“那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亚尔曼一时有些一言难尽，他慢慢转头看向莱伊，问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莱伊伸手，从地上又拿了根小木枝。 “你之前说，你其实是‘亚尔曼’的哥哥？” 亚尔曼：“对。” 莱伊：“资料上是提到过，亚尔曼有个omega哥哥。可你哥哥在十五岁就提前分化成了oemga，你应该很清楚，omega的体质普遍不好，提前分化更会使身体格外孱弱。” 莱伊看向亚尔曼：“我们第一次见你时，你身处的那个雪坡……就算是身体健康的beta，也不一定能爬得上去。” 亚尔曼闻言，露出一点意外神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说的是假话？” 莱伊：“我一开始只是疑惑，因为德尔兰人本就很擅长和雪山打交道，心想也许你会有什么特殊的攀爬技术。不过后来见你一路都能牢牢跟紧我们，我就确认了你在骗我。” 随着莱伊的话，亚尔曼双唇紧绷，继而自暴自弃道：“是，我只是想利用你们的同情，让你们不忍心驱赶我。” 莱伊：“那这么说，你就是那位曾在军事基地学习、成绩非常好的亚尔曼本人，对吧？” 提到军事基地，亚尔曼露出一点失神的表情。 如果不是分化成omega，他本可以有大好前程。 可此时此刻，他却只能被人捆在这里，还要忍受着被迫发情的屈辱。 亚尔曼轻轻咬了咬牙，开口道：“是我。” 莱伊：“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吗？” 亚尔曼：“你不就是想利用我给海格报信，好扰乱他的计划，不停引人过来吗？” “对。”莱伊道：“你说的没错，这是你对我而言，客观存在的利用价值。” 亚尔曼微微皱眉，像是有些不懂，问道：“你说这个，难道是想迷惑我，好让我放弃给海格通风报信吗？” 莱伊摇了摇头：“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我才没有像杀掉其他人一样杀掉你。” 亚尔曼一时噤声，看向莱伊的侧脸。 莱伊的脸在篝火照应下，看起来格外生动。 虽然莱伊开口闭口都是利用和杀人，但亚尔曼还是能感觉到，莱伊身为alpha，却将自己的信息素收敛极好，显然是怕影响他正处于发情边缘的身体。 亚尔曼突然有种很荒唐的念头，如果莱伊不是敌对，而是他的队友，也许在海格给他和康妮发布命令的那一刻，会有一人站出来，提出些异议。 亚尔曼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口道：“但以我对海格的判断，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你的把戏，不会再派人来送死了。” 亚尔曼说着，自己轻轻笑了一下：“现在，我已经失去我的利用价值，你可以杀掉我了。” 不料，莱伊闻言，却道：“我不杀你。” 他认真道：“我想请你，和茉莉一起去一趟高塔。” 亚尔曼一时愣住，讶异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茉莉也愣了：“让亚尔曼和我一起去？” 莱伊没会两人的讶异，他只是回头，重新望向燃烧的篝火，缓缓道。 “亚尔曼，在这样有人数限制的战争游戏里……人只要有利用价值，就会一直被利用。” 莱伊说着，背过身，留给亚尔曼一个位于火光背面的阴暗背影。 “没错，我之前是利用你给海格报信、现在又想利用你陪茉莉去高塔，可我对你的利用，源于我们是对手，只要等到这场游戏结束，我就没有任何由再去利用你做什么。” 莱伊将拿在手里的小树枝细细把玩，轻问道：“但对你而言……海格呢？” 在他的发问下，亚尔曼的呼吸几乎停下。 “他对你的利用，可不会随着这场游戏结束而结束。”莱伊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下一场比赛、下下一场比赛……在未来的日子里，你要一直以‘omega选手’这个身份，被人反复利用，直到你能离开这里的那一天。” 第133章 莱伊一边说，一边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带着一股嘲笑，又带着一股讽刺。 “我要是你，就不妨让海格知道。”莱伊将手里的小树枝扔进火堆：“其实，你本来就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亚尔曼听着莱伊的低语，面色渐渐凝重。 他望着莱伊的背影，声音微晃：“你想让我……背叛海格？” 莱伊：“德尔兰与桑赫斯坦一样，都有对退役军人的保护法令，归根结底，其实海格并不能拿你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也许这样，你还能早些离开这里。” 亚尔曼听着莱伊的话，眼中光芒随着火焰晃动，一时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保护法令，他的确有权选择，自己要不要前来黑暗森林管局参加战争游戏。 可他当然也不是自愿前来的，准确来说，他那时骗莱伊的话也不全是假话，因为他是替哥哥来的。 十五岁就分化的omega，体质差到根本无法生育，只剩下可以迷惑alpha的信息素与发情期，是唯一仅剩的利用价值。 亚尔曼知道，如果哥哥被送来黑暗森林管局，以那样的身体，一定会死在这里。 所以在游戏规划局上门来接人时，他自愿出面，顶替了那个属于哥哥的名额。 他不是不知道omega选手的用途，只是当真正身临其境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被人利用身体的屈辱，到底有多深刻。 相比起来，莱伊利用他来假传消息，根本算不得什么“利用”。 火光中，被扔入的木枝被火焰吞噬，边缘渐渐亮起。 亚尔曼想了半晌，最后轻轻阖了阖眼。 继而，他露出一点不加伪装的笑意，开口道：“我能感觉到，你们那位指挥官和我一样，也已经处在发情的边缘了……对你而言，自然是不愿意有人看到他发情的样子，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这么麻烦来策反我，为什么不索性直接出去，用你的方法马上结束这场游戏？” 提到言澈，莱伊一时沉默，周身气息如同令人窒息的深水。 言澈口中的“保护”，此时在他耳边轻轻回放。 莱伊望着面前的火光，喃喃道：“我只是从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而已，你既然身为omega，就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世界对你们有多少恶意。” 他说着，嗓音莫名沙哑：“说来奇怪，我不知道是谁，能让言澈坚信世界是这样干净柔软、又温柔美好。只是如果他这样坚信，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样的世界给他。” 第65章 分头行动 深夜时分，矿山遗迹。 温暖的矿区隧道中，海格与几名队员正在稍作休息。 高塔争夺战结束后，海格带着几名伤重的伤员从高塔折返，他吩咐医者治疗几人身上的伤，将这里当成了一个临时休息点。 海格知道，对于言澈等人来说，矿山遗迹被他占领了这么久，所有的标本碎片都已经被发现获取，再冒险回来也没有意义。 所以，在言澈和莱伊全都行踪不明的情况下，这里对他来说，应当是地图中唯一安全的地方。 海格命人用雪水煮了些山林中的野生蘑菇，沸腾的水声弥漫在隧道中，听起来使人格外放松。 休憩间，海格看向视野上方的总览面板。 桑赫斯坦手中仍是七枚碎片，而德尔兰已经获得十二枚，算下来，在整个地图中，应当还有最后一枚。 但在刚刚的几个小时里，他已经命破译者开启范围查找模式，将十平方公里的地图走了两个来回，却意外的一无所获。 不多时，海格想起来一件事，转头看向一处昏暗的角落。 继而，他缓缓起身，用从矿区中找到的石碗盛了一碗蘑菇汤，一路走到安提身边。 在角落里安静了大半天的安提看着海格靠近自己，一时默不作声，只抬头盯着眼前人的动作。 篝火照映下，海格走到安提身前缓缓蹲下，将手里的石碗递了出来。 海格：“喝点吗？这场游戏的地图实在太冷了。” 说起来，安提对于德尔兰的印象一向很好，两队队员私下相处虽算不上熟稔，却也是见面会点头问好的普通朋友。 安提看着石碗，张开干涸的唇：“那你是给我松开，还是找个人喂我？” 海格看着面前这张难以分辨的脸，问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安德里亚，还是安提？” 安提想了想，慢慢板起一张脸，冷声道：“虽然你这么久没杀我，但只怕你的算盘还是要落空。我和安提的异能众所周知，不论我在游戏里出了什么事，他都不会来救我。” 海格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安德里亚，别怨气这么大。” 继而，海格看向旁边的队员，示意那人过来，给“安德里亚”解开绳索。 海格：“我知道由亲人替自己受伤的感觉很不好，但至少今天，我不会随便对你出手，使安提再替你承担痛苦。” 随着绳索摘下，安提被绑了大半天的手终于恢复自由。 他动了动酸痛的肩膀与手腕，接过海格手里的石碗。 安提：“既然如此，等下我喝完汤，你是不是就要送我离场了？” 说到此事，海格略想了想。 继而，海格友善道：“虽然你们那位名叫莱伊的暗箱操控者杀了我四个队员，但我不会送你提前离场。” 第134章 汤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蘑菇的清香味道。 安提闻言，脸上却并没出现一丝放松。 他不觉得海格是喜欢以德报怨的人，警惕问道：“那你留着我做什么？” 海格从安提的话中听出提防，随即不打算继续卖关子。 他温和一笑：“我想请你帮个忙。” 安提：“请我帮忙？” 海格：“还差最后一枚标本碎片，以我方队员的能力，恐怕探查不到。” “你想让我帮你找标本碎片？”安提不可思议道：“你也太异想天开了，我怎么可能会帮你？” 海格闻言，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老实说，我是真的不想伤害桑赫斯坦的选手。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木箱：“那只木箱里面，是所有在矿区收集到的武器物资，其中杀伤力最小的，是这里随处可见的铁钉和石刺。” 海格带着一贯的亲和，循循善诱道：“我知道因为异能的原因，你感觉不到疼痛，可我知道，你很怕受伤，因为你只要受伤，疼的人就是你哥哥安提……” 海格稍稍停顿，继而意味深长、一字一顿道：“安德里亚，如果你肯配合，我可以保证，你和安提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可如果你不配合……我会让你全身插满钉子，再随我去找那最后一枚标本碎片。” - 与此同时，高塔顶层内。 劳狄斯与安德里亚隐藏在窗后，正在侦查窗外湖面与树林中的动静。 一只纸鸟慢悠悠飞回高塔窗口，落在劳狄斯的肩膀上。 几声奇怪的鸟鸣后，劳狄斯对身边的安德里亚道：“目前只有西边的林子里藏着两个人，再远的范围，纸鸟探查不到，只能赌一赌……我猜德尔兰现在的重点应该在最后一枚碎片上，我带着人从西边现身充当诱饵，你和蒂尔趁机溜出去，看能不能抢在德尔兰前面，找到最后一枚碎片。” 安德里亚：“好。” 劳狄斯：“如果碰到安提、或者与安提有关的东西，记得小心些，那可能是德尔兰故意设下的诱饵。” “我知道。”安德里亚道：“现在行动吗？” 劳狄斯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色。 夜空静谧，万里无云，只怕再等多久，也不会有变化。 “就现在吧。”劳狄斯转头看向众人，认真道：“月色明亮，不适合隐蔽行踪，要多加小心。” 确定好行动人员后，几人一路顺着台阶走到高塔入口。 月光照映下，几人走出高塔的身影几乎一览无余。 树林传来沙沙声，随之而来的人影隐隐而动。 矿区内的海格收到消息，给赶往高塔的所有人发去统一指令。 “不要靠近高塔范围，在外围警戒。但要注意，别让桑赫斯坦任何人离开高塔附近，如果有人想离开，可以暂时放弃友好国契约，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让使对手减员。” 海格嗓音轻晃，仿佛已经带上胜券在握的喜悦。 他将频道转向几名此次特意带上的beta选手，特别吩咐道。 “亚尔曼已经到达高塔附近，他说他马上就要发情了，等他发情后，你们不会受到影响，一定要趁机拿到碎片，并占领高塔。” - 湾流附近，两道身影在高塔外的溪涧汇聚处现身。 薄雪覆盖在溪流边的圆石上，冰棱穿插在水面上方，泛着晴夜的星光。 亚尔曼已然濒临发情，只剩最后一点神志，连走路都是勉强。 茉莉架着亚尔曼的胳膊，踩着湿滑的圆石，一路走得格外艰难。 虽然是敌对，但茉莉见亚尔曼这个样子，仍然有些不忍心。 茉莉：“你已经开始发热了，还好吗？” 亚尔曼眉头紧锁，喘着粗气道：“还好。” 茉莉：“等下到达高塔，那边都是alpha，你这样太危险了……前两天模拟训练时，我见过队友在游戏里面对omega模型失控的样子，要不还是算了，我直接送你退场吧？。” “那你要怎么进去？”亚尔曼缓缓道：“虽然现在高塔附近只有两个人看守，可海格在刚刚召回了所有破译者和奇袭者，让众人潜伏在高塔附近，应当是打算对高塔发起总攻了。凭你一个人，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进得去。” 茉莉：“我到附近再想办法呗，你别小看我，就算打起来，我也能拖一会。劳狄斯察觉到打斗，会出来接我的。” 亚尔曼紧紧闭了闭眼，晃了晃越发失神的头：“可我答应过莱伊了。” 他看向茉莉：“我没事，我会送你进去。” 不多时，茉莉和亚尔曼来到湾流汇聚入湖的位置。 两人透过最后一小片树林，隐隐看见树冠后隐藏的高塔塔尖。 两人暂时分开，分别从不同的小路朝高塔方向行进。 安静的雪林中，茉莉独自一人穿梭在林间。 突然，一道袭来的破空声从她身后猝然响起。 茉莉连忙躲避，回身时，看到德尔兰的一名奇袭者站在身后。 她回想对手刚刚瞄准的地方，那样的力度，应是一记致命攻击。 茉莉面色冷了些，提醒道：“我身上没有标本碎片。” 那名奇袭者认得茉莉，听到茉莉的话，平缓解释道：“茉莉小姐，海格指挥官已经下令，暂时放弃友好国契约。我很欣赏像你这么可爱的beta选手，但今天情况特殊，得罪了。” 第135章 随着他话音落下，隐在树下暗处的数人徐徐露出身影。 黑影憧憧，将茉莉围在正中。 高塔范围边缘，一处被厚雪覆盖的空地正中，劳狄斯动作十分寻迅速，已经将两个被他引走的奇袭者打晕捆好。 就在这时，一道爆炸声从高塔另一边响起，引来劳狄斯的错愕目光。 劳狄斯知道，拥有队内语音，就等于拥有实时通讯的绝佳机动性。 只怕他们一出高塔，海格就收到消息，派了附近的人全速赶来。 劳狄斯想着，连忙回身，朝高塔所在跑去，打算立即回防。 就在此时，一道信息素突然在他身后蔓延，借着寒凉的夜风，将他一瞬包裹。 树林深处，亚尔曼终于无法支撑。 他深深跌在雪中，感受着发情期的高热与迷离，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害怕与渴望交错在脑海中，变为一股极为可怖的信息素洪流，将高塔附近几百米的范围顷刻覆盖。 香甜至极的甜橙味道弥漫在雪原间，缠入在场所有alpha的脑海。 信息素扩散间，茉莉眼看周围敌人纷纷露出熟悉的迷离神情，瞬间想到应当是亚尔曼坚持不住，已经被迫发情了。 她咬了咬牙，猛然回身，朝高塔所在跑去。 德尔兰的队内语音中，一人向海格艰难汇报道：“德尔曼没有到达指定位置，在我们附近发情了！” 海格过了几秒，悠悠答道：“这点误差，克服一下吧。” 与此同时，高塔范围边缘，一人在月色下出现，看向双目猩红的劳狄斯。 训练有素的beta选手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便将被信息素影响、动作迟缓的劳狄斯制服。 紧接着，来人从劳狄斯身上找到所有碎片标本，轻轻握在自己手中。 另一边，两名beta守塔人分别来到高塔前后。 两人在顷刻间破坏掉高塔水晶，安全区的光圈瞬间暗下。 深夜雪山重归黑暗，只剩月光皎洁，照着气息混乱的林间。 - 矿山遗迹中，莱伊看着安提的位置近在咫尺，深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矿山遗迹错综复杂，他根本无法通过一个所在位置，推断自己要从哪个路口、哪条隧道到达。 故而，他找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终于在安提的位置突然开始变化后，找到了一点头绪。 这时，提示播报纷纷传来。 “德尔兰已抢夺桑赫斯坦标本碎片，目前两队标本碎片总数比为【德尔兰18/桑赫斯坦1】。” “唯一高塔已重新变更为无归属状态。” “德尔兰已占领唯一高塔。” 第66章 失败的读心 几乎压倒性的劣势，让莱伊在原地站了片刻。 继而，他掏出口袋中那枚从言澈手里拿来的标本碎片，静静看了片刻。 代表雪山的水晶碎块，雪花图腾静静浮在中央，发着淡淡冷光。 此时此刻，这枚言澈此前从裂缝遗迹中获得的碎片，已经是桑赫斯坦手中唯一的地图资源。 - 安静的雪林中，安德里亚与蒂尔在劳狄斯的掩护下跑出高塔范围，两人听见系统播报，一同停下飞奔的脚步。 蒂尔回身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看，犹豫问道：“我们回去吗？” 安德里亚握了握拳：“不。” 他目光沉稳：“我们去找最后一枚标本碎片。” 两人再次移动，蒂尔跟随着安德里亚的步伐，发觉安德里亚似乎是在朝矿山遗迹的方向行进，不禁不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安德里亚：“矿山遗迹。” 蒂尔一怔，问道：“不是去找标本碎片吗？” “是去找标本碎片。”安德里亚目光晦暗：“我知道最后一枚碎片在哪里，但，如果没有安提，我拿不到那枚碎片。” - 夜渐渐深下，矿山遗迹的隧道中，三道身影拎着一盏煤油灯缓缓行进。 晃动的火光照亮石壁，脚步声回荡在隧道间，带着绵延的回声。 安提走在一行人最前，身后便是海格。 海格自始至终拿着一柄生锈畸形的矿刀，抵在安提的后腰处，以防安提轻举妄动。 此时游戏已经进行了十几个小时，又在这样千篇一律的隧道中走了良久，海格身后那名手下不禁有些困倦。 不多时，当三人恰好走到一处岔路口时，一道哈欠声轻轻响起，昭示着难以招架的疲惫。 海格仿佛是对队员的困倦有些不满，皱着眉回身看去。 他手中的煤油灯随着回身改变位置，光影晃动变化。 就在这时，安提察觉到光影移位，眼中豁然一亮。 他在海格回头的同时，猝然出手行动。 他可从来没打算替海格找标本碎片，更不喜欢别人用他威胁弟弟。 安提一手抓住海格腰侧的布囊，将布囊大力扯过。 他知道布囊里装着德尔兰此前获得的所有标本碎片，整整十二枚。 被风化数年的布料十分脆弱，在大力撕扯的同时，边缘裂开一道小小缝隙。 一枚碎片顺着缝隙掉落在地，其余的十一枚被布料包裹，一并来到安提手中。 “桑赫斯坦已抢夺德尔兰标本碎片，目前两队标本碎片总数比为【德尔兰7/桑赫斯坦12】。” 转瞬间，安提看到地上掉落的碎片，来不及去捡，只朝一侧的岔路奋力跑去。 第136章 突如其来的异动中，晃动的光影在石壁上凌乱，将一切混淆。 海格感觉到布囊被抢，捡起地上遗落的碎片后，马上带人顺着安提离开的方向追去。 追击的脚步与高喊声错乱响起，一时沸沸扬扬，回荡在已经沉寂百年的古老隧道中。 安提的身影极为灵活，方向感同样奇佳，在错综复杂的隧道中不断改变路线，眼看就要甩开身后两人。 海格终于忍无可忍，对身后的奇袭者下令。 “动手！” 那名奇袭者的初始异能是「控风」，训练多年后，即使是身处在这样无风的地方，也可以从空气中凝出细小的风刃，远程袭击敌人。 只不过，在这样狭小的隧道里，安提又一直在移动，他没把握能精准命中想要命中的位置。 海格知道手下的短板与顾虑，咬牙切齿道：“没事，就算杀掉安德里亚也无妨！” 风刃转瞬便至，气旋擦过安提额侧，割断几根浅金色的发丝。 下一秒，更多的风刃袭来，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无数道血痕。 熟悉的疼痛感一齐传来，风刃造成的伤口极深，血液涌出后，温暖覆盖在皮肤上，又随着跑动一瞬冷却。 在前线小组这样的地方工作，想要不受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异能的缘故，安提不光要承受自己受伤的痛感，更有弟弟的痛感要分担。 安德里亚不止一次和安提提出过离开这里，可安提都不愿意走。 安提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至少以痛觉这件事来说，无论他受过多少次伤，他的痛觉神经依然灵敏，没有一丝麻木。 痛感席卷中，风刃再次来临时，安提的心忽然一横。 他绝不能被身后人追上，再把手里的碎片还回去。 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他马上退场，以「祭品」之名，把这些东西送到安德里亚手中。 想定间，安提猝然转身。 他朝向风刃袭来的方向，轻轻闭起双眼，下巴轻扬间，手中死死捏着那只开裂的布囊。 海格察觉到安提的动作，表情瞬间骇然。 他在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骗了，眼前那道狡诈的身影，才不是那位高冷冰山安德里亚。 海格连忙朝身边人高喊道：“住手！” 电光火石间，风刃已经来不及散去，朝着安提喉咙飞去。 海格的呼吸几乎停下，他知道如果安提自愿赴死，游戏系统会将那十一枚目前归属于安提的标本碎片，直接传送到安德里亚处……如果这样的话，他又要颇费一番功夫，才能从安德里亚手中将这些标本碎片抢回来。 时间一瞬凝固，仿佛被慢放一般，随着风刃离安提的喉咙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被重重捏紧。 忽然，一枚被遗弃在角落的矿石突然出现。 矿石被操控挡在安提身前，下一秒，风刃重击在矿石上，将矿石一分为二。 矿石中间的剔透水晶露出，被风刃余威搅散，变成一颗颗五光十色的水晶原石，闪着炫目的光晕，在安提身前爆裂，继而纷纷掉落在地。 安提没察觉到痛感，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他刚好站在与另一条隧道相接的位置，一道身影从侧面的洞口稳步走出。 来人眼中异能盛亮，仿佛昏暗隧道中，一道充满危险的夺目光点。 莱伊走近后，将安提上下看过，眉心拧在一起，与安提同时开口。 莱伊：“你为什么停下寻死？” 安提：“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提顿了顿，立刻答道：“我要把碎片给安德里亚。” 莱伊想到两人的异能，明白过来，却又莫名道：“要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再等等。” 继而，他转身看向停下的海格两人。 无形的风刃静候在两人身前不远处，正在伺机而动。 海格看着突然出现的莱伊，停在距离两人几米远的地方，神情同样不解至极：“莱伊……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莱伊淡淡道：“言澈猜你的破译者搞不定这片矿山遗迹，让我来找安提。” 海格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安提看热闹不嫌事大，挑衅道：“没错，海格找不到最后一枚碎片，威胁我帮忙。真不愧是队长，这也能猜到。” 两人三言两语，瞬间引起海格的盛怒。 队内语音中，海格再次向手下下令攻击。 透明风刃朝着两人极速飞去，同一时间，隧道角落中的矿石再次被操控，与空气中的风刃相接。 矿石爆裂间，各色水晶飞溅在隧道中，光棱折射出的千万道碎光照在墙壁上，仿佛绚丽极了。 莱伊控制矿石精准地接下每一道攻击后，重新转头看向对面两人。 海格看出他的意图，早一步吩咐手下：“闭上眼！不要与他对视！” 一时间，莱伊看着对面齐齐闭上眼，觉得颇为有趣。 他刚要动手，却又看到在地图面板中，熟悉的人名正在靠近。 同一时间，一道扑面而来的热气，从海格两人身后传来。 火焰在这样狭窄的隧道中，几乎避无可避。 眼看腹背受敌，就在热度愈发接近的同时，那名异能者被迫睁开眼睛，再次操控气流将火焰压下。 火焰渐熄中，一道喊叫声从火焰之后的隧道中传来。 第137章 安德里亚：“安提！是你吗！” 安提微微一愣，回应道：“安德里亚！？” 黑暗中，早知道安德里亚抵达附近的莱伊轻轻一笑。 言澈的所有猜测都没错，安德里亚的确从高塔里想办法出来，还来了这里。 莱伊转头，对身旁的安提快速道：“你带着标本碎片先离开这里，走别的路和安德里亚汇合，亲手交给他，然后一起去找最后那一枚。” 安提看了看莱伊，终于知道莱伊方才为什么说可以再等等了。 不过安提想了想，问道：“不先一起解决掉海格吗？” 莱伊摇摇头：“我自己可以。” 随即，安提充满信任地朝他点点头：“好。” 说着，安提转头，朝海格等人身后方向喊道：“安德里亚，2-3岔路口，我去找你。” 安德里亚的声音悠悠传来：“好——” 眼看安提朝隧道深处跑走，风刃再次追击，却又被各种各样的矿石拦住。 场面一时陷入胶着，海格只能任安提消失在隧道尽头。 待脚步声跑远，隧道再次安静下来。 海格轻轻咬牙，缓缓睁开眼睛，却只朝地面看去。 海格嗓音阴暗：“在队内语音失效的情况下，你还能找到这里，真不愧是我看中的选手。” 莱伊不置可否：“其实没什么厉害的，换谁来都可以。” 他望着海格疑惑的表情，说道：“在你着手接omega选手上岛时，安德里亚就曾经说过，这是黑暗森林对言澈的针对。你不会以为，言澈明明知道你会利用omega的特殊身份，却什么准备都没做吧？” 海格微微皱眉，像是没听懂莱伊的意思。 莱伊看出海格没听懂，好心提醒道：“要说利用omega，利用哪个omega会比利用言澈本人更有用呢？不过，当我第一次看到指挥官面板时，也着实吓了一跳，原来你们在游戏中有这么多数据要关注，甚至包括每个选手的精神数值和体力耗损。” 随着他话音落下，海格微微一怔。 几秒后，海格低沉道：“你和言澈换了职阶，你是凭指挥官地图找来的。” “所以。”莱伊嗓音冷到极点，问道：“你是在什么时候给言澈下药的？是早上的那杯咖啡吗？” 海格闻言，轻轻露出一点扭曲笑容：“如果我早知道能拿到消除对手组队语音的暗箱技能，我好像也不需要给他下药了。” 莱伊双眼轻轻眯起，看着海格下垂的眼睑。 他嗓音危险至极，轻缓道：“你竟然当着我的面，给言澈喝那种东西。” 海格闻言笑道：“克制一下你的愤怒吧，我已经听见你的心在说，要杀死我一千次了。” 莱伊声音冰冷：“可我不懂，难道你以为削弱言澈在游戏中的作用，就可以获得胜利？” “我当然不认为这样就能赢过桑赫斯坦，可事实上，凭借暗箱技能，我已经赢定了。”海格沉声道：“安提身受重伤，根本就跑不远，劳狄斯之前占领的高塔区也已经全部沦陷，距离游戏结束还剩十个小时，我用来命人抓安德里亚和蒂尔，绰绰有余。” 海格坚信，失去了言澈和所有沟通的桑赫斯坦，根本寸步难行。 莱伊听着海格的话，满脸不置可否，只问：“那你和我呢？” 海格双眼轻眯，眼底深藏的异能暗光幽幽亮起。 “我和你？”海格莫名道：“还是先让我看看，那位平日温和乖顺、却在比赛中出手击杀我四名队员的莱伊先生，到底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杀我？” 莱伊看向海格眼底的暗光，心轻轻沉了沉。 海格轻笑，在窥探过莱伊的心底后，开口笑道。 “原来，是有人给这条疯狗，栓了条铁链啊。” 莱伊沉默片刻，望着海格胸有成竹的脸，问道：“这就是你的异能读心术？” 海格：“很奇妙是不是？” “一般。”莱伊淡漠道：“怪不得你在每场比赛中，都能在看似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暗箱操控者在最合适的时间节点使用技能。” 海格：“我知道你很担心言澈的身体状况，那么，身为指挥官，你要直接认输吗？” “认输？”莱伊问：“我为什么要认输？” 他看着海格的脸：“你好像并不会合使用你的异能，至少在我看来，在这场比赛中，你的读心术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害了你，让你变得自大狷狂，以为如此简单就可以操控所有人。” 随着海格露出一点疑惑，莱伊问道：“我在隧道里听见你给队友下令，错把安提当成了安德里亚，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安提骗吗？” 海格：“他是故意骗我的，他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不停给自己心暗示，暗示的内容也很巧妙，是将自己真实的怨气不断强化，让我以为他真的很在意安提不会来救他，相信他是安德里亚。” 海格说着，嗓音喑哑了些：“对彼此太过了解，也算是熟人间战斗的坏处吧。” 随着两人对话，莱伊用余光看了看面板上的时间。 随即，莱伊沉稳道：“在我任职的机构，隔壁的审讯部门里，也曾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读心者。他曾经说过，其实所有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下意识间欺骗自己。所以读心术的基础，是对方能感觉到足够的安全，从而愿意顺从真正的自己。如果你不能通过对象的状况来分辨信息的真伪，那么索性就不要相信。” 第138章 随着莱伊话音落下，语音播报的声音回荡在幽暗隧道内，仿佛也带上一点回声。 “德尔兰王国守塔人邦提被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海格轻轻一愣，双眼一瞬睁大。 邦提是被他派往高塔的beta守塔人之一，可此时的高塔区已经被攻下，桑赫斯坦的选手中，除了那名没什么攻击属性的医者外，所有选手都是alpha，正在被亚尔曼的信息素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邦提根本没有由会被击杀，除非是有什么……他无法预料的变故。 - 同一时间，高塔外围的空地上。 亚尔曼在干净雪地中，看着面前队友的脸，用力抽出手中的石刺。 鲜血滴落在雪上，在月光下氤成一片暗红色。 尸体缓缓滑落，倒在地上时，神情仍然震惊。 不久前，在德尔兰顺利占领高塔后，海格在队内下令，命亚尔曼立刻自杀退出游戏。 可亚尔曼没有任何回复，好似已经陷入发情期无法自拔，失去了所有智。 占领高塔的beta们把桑赫斯坦所有队员扔进雪林捆好后，接到海格的指令，走出高塔寻找亚尔曼，打算让他强制退场，好令其余alpha队员恢复智。 这其中，beta守塔人邦提第一个找到亚尔曼。 却不料，亚尔曼在邦提靠近后，毫无征兆地反击，将手中隐藏的短刺刺入了队友的胸膛。 此时此刻，除了那些出来寻找的beta选手以外，其他被迷惑的德尔兰alpha队员也已经寻着信息素从高塔外围走到附近。 树影间，几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走来，缓缓出现在亚尔曼的视线中，混乱的信息素丝毫不加控制，带着迷情迷心的鼓动。 亚尔曼紧握着手中的短刺，双手颤抖间，从雪地中站起。 继而，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深蓝色的战斗服，充满迷离与媚意的双眼带上一点坚毅。 德尔兰王国是高原小国，没有繁华的王城，更没有像桑赫斯坦那样的军事学院。 可在军事基地中服役学习的数十年，就算没有战争，也足以让亚尔曼了解、并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 对于亚尔曼来说，他选择帮助莱伊，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在他看来，不懂什么是“荣耀”的海格，根本不配得到这场战争游戏的胜利。 随着那名alpha不断靠近，亚尔曼握着短刺的手不断颤抖。 信息素的侵袭向来猛烈，亚尔曼只能趁此时还有神志，咬着牙率先出手。 但与此同时，脑海深处神经细胞被信息素干扰控制，使亚尔曼的攻击看起来格外无力。 而他此时微弱的力量，对面前已经被信息素影响失去智的队友来说，也根本微不足道。 亚尔曼被击倒，手中短刺失手掉落，重新跌回雪中。 随即，就在那人即将伸手触碰到亚尔曼的身体时，一道身影突然从树影间下落。 茉莉返回此地，抱起亚尔曼的身体，朝一旁一齐滚去。 暄软的厚雪接住两人的身体，紧接着，另一道宽大人影，随着茉莉一起出现。 劳狄斯凭借茉莉的异能增强精神力，勉强能承受亚尔曼身上的信息素，他一边回想前些天经历的所有信息素对抗训练，一边出手拧断那名alpha选手的脖子，与茉莉合力将亚尔曼救下。 紧接着，就在两人刚刚松下一口气时，另一人突然出现在茉莉和亚尔曼滚落的雪坡一旁。 这是一名前来寻找亚尔曼的beta队员，他看见亚尔曼与茉莉等人在一起，一边向海格汇报，一边袭向来不及起身的茉莉。 亚尔曼眼看那人朝身边的茉莉袭来，双眼猝然睁大，心里莫名一空。 一道看似不可控制的气流漩涡中，地上的积雪被卷入半空，瞬间凝在一起。 下一秒，几根由雪花凝成的冰棱同时贯穿血肉，发出几道重叠在一起的穿刺声。 浑厚的血液腥气，刹那弥漫在香软的甜橙味道间，变为一道诡异、又如同盛开的一般的瑰丽气息。 矿山隧道内。 “德尔兰王国奇袭者杰克里斯被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德尔兰王国守塔人欧力士被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在不断响起的击杀消息中，莱伊神情平静，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海格。 他知道海格应该已经从队友汇报中，得知了亚尔曼叛变的消息。 莱伊微微笑起：“你看，其实你和我都无法想象，为求自保的omega，能有多么会骗人。” 第67章 献祭者与祭品 雪地中，亚尔曼望着眼前被数根冰锥定在正中的男人，忽然呼吸急促，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茉莉察觉到不对，连忙抓住亚尔曼的肩膀，让亚尔曼看向自己。 茉莉：“亚尔曼！怎么了？” 亚尔曼用无神的眼看了看茉莉，几秒后，他再度看向冰锥方向，忽而崩溃喊道：“我、我杀了人，人是我杀的！” 亚尔曼的声音十分嘶哑，像是用了极大的力量，才将话从喉咙中挤出。 亚尔曼：“哥哥在发情，布、布鲁突然出现……是我杀了布鲁！” 茉莉听着亚尔曼口中的话，不禁愣了愣。 她回忆从深谷离开时，莱伊曾经和她说过。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托人调查了德尔兰所有omega选手的详细资料。在亚尔曼的资料中，曾有文件记录亚尔曼与一宗杀人案有关，但有关当晚的事，亚尔曼坚持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官方后来证实，亚尔曼的异能虽然可以控制小范围降雪，但远远没有达到杀人者所用的异能等级，故而在对亚尔曼用过测谎仪后，确认亚尔曼没有说谎，当即释放了他。” 第139章 茉莉缓缓转头，看向冰锥交错处。 由雪片压缩凝成的冰锥并不完全透明，如同带着层层棉絮的石珀，浓稠血液一路下滑，没入下方的雪地。 看来，莱伊的情报没有错。 而资料中的杀人者……正是她面前的亚尔曼。 眼看亚尔曼全身颤抖，全身肌肉几乎痉挛起来，茉莉连忙回过头，先行安抚道：“亚尔曼！这只是游戏，他不会死，只是先退场而已！” 亚尔曼看似完全沉浸在回忆中，完全没有听进茉莉的话，他不断重复：“是我杀的……原来真的是我杀的……” 茉莉见状，大喊道：“亚尔曼！清醒一点！” 就在这时，劳狄斯快步走到亚尔曼身后。 他出手十分利落，将手中冰刃刺进亚尔曼的后心。 一时间，亚尔曼全身的颤抖一齐停止。 茉莉看向亚尔曼前胸露出的冰尖，整个人愣在原地。 眼看亚尔曼眼中神色慢慢消失，亚尔曼在弥留之际最后伸手，朝雪林深处指了指。 很快，他的手无力垂下，缓缓阖上双眼。 系统播报结束后，茉莉抬头看向劳狄斯。 “他……” 甜腻信息素随着亚尔曼的退场慢慢消失，劳狄斯终于可以大口喘气。 劳狄斯将呼吸喘匀，无奈看向茉莉：“他异能失控，已经陷入崩溃了，退场休息是最好的选择。” 茉莉：“他刚刚说的杀人……” “那跟你无关。”劳狄斯呼出一口气，道：“不过，他这次出手，倒是为了保护你。” 茉莉怔了怔，她作为医者，在游戏中时常被队友保护。 可被一个比她还要弱小的发情期omega保护，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她脑中回忆，是不久前亚尔曼一脸艰难，却仍然对她说。 “我会送你进去，把你送到队友身边。” 安静中，劳狄斯见茉莉有些失落，从她手中接过亚尔曼的身体，将人放平在雪地中。 劳狄斯道：“别愣着了，我们去——” 就在这时，一道爆炸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劳狄斯话说到一半，望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一道黑烟攀入天际，随风向一侧缓缓倾斜。 劳狄斯望着那道烟，脸上凝重的表情猝然一缓。 这还是自从队内语音失效后，他的眉头第一次松开。 劳狄斯重新看向茉莉：“蒂尔和安德里亚已经找到碎片所在位置了，我们得快点行动了。” 茉莉闻言，从地上站起。 她朝劳狄斯点点头：“亚尔曼最后指的方向，我猜是德尔兰囚禁咱们队友的地方。” 劳狄斯沉声道：“先救人，然后……找回我们刚刚被抢走的碎片，还有被抢走的高塔。” - 刚刚发生过爆炸的不远处，一条向下延伸的深井隧道中，几道身影正顺着软梯不断下行。 黑暗中，安提走在最前，他忍着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不断向下探索软梯的下一节绳索。 没过多久，就在深井下方出现微弱光亮时，安提刚刚将重心放在踩稳的软绳上，绳索突然毫无征兆地受力断开。 一节横向软绳经过百年静放，细处松软干枯，已经无法支撑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安提在失重中向下落去，喊叫声顺着通道传来，幸而他神志尚在，一手牢牢抓住软梯边缘，终于在自由落地前稳住了下坠的身体。 待他稍稍回神，看向四周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井道的底处。 一处巨大的地底空腔，连接着雪山正中的深渊巨口。 黑褐色的岩浆不停翻滚，顺着地下甬道，一路向深渊正下一片红彤的岩浆池涌去。 四周一旁，不知何年吹入的薄雪，覆盖在远离岩浆的空腔角落。 冷热过度中，靠近热源的地方，一片绿色植被茂盛非凡，各色野花开满视野。 安提一时愣住，缓缓回神后，从软绳上跳下。 不多时，安德里亚和蒂尔也接连抵达。 三人看着这处位于深渊尽头的场景，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安提开口道：“没想到，圣帕西亚雪山还是座火山。” 安德里亚没接话，只迈步，朝不远处深渊正下的岩浆池走去。 在岩浆池上方，距离岸边大约两米的位置，最后一枚标本碎片发着淡光，静静漂浮在高处。 熔岩池上方的石壁经过喷发，看起来一片焦黑，格外肃穆。 一枚巨大的精神控制图腾，被系统镌刻在岸边正对面，巨眼如同监视一般，遥望着所有能找到此地的选手。 蒂尔走到安德里亚身后，一齐看向那枚漂浮在岩浆正上的碎片。 蒂尔提醒道：“这么巨大的精神控制图腾，如果贸然进入，只怕瞬间就会失去意识。都不要提返回岸边，只怕连拿到碎片都很勉强。” 安德里亚咬了咬唇，他此前使用探查技能，发现地下深处有一枚碎片时，也探查到了这枚精神控制图腾。 他猜到标本碎片的位置应当极为特殊，本想让安提帮他硬抗图腾影响，却没想到，在雪山正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巨大的岩浆池。 岸边，安提一边活动不停渗血手脚，一边走到安德里亚身边。 在他看见那枚碎片的同时，他就想到了一个非常简单又容易操作的获取方法。 第140章 只是他很好奇，笑着对安德里亚问道：“我亲爱的弟弟，你先去找我，而不是直接找入口下来，是不是就是已经知道，这枚碎片附近有这样的陷阱？” 安德里亚双唇紧绷，认真道：“我猜到有陷阱，但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 安提好脾气道：“算了，反正能体验各种各样的死法，也算是在黑暗森林管局上班的好处之一了。” 安德里亚眼看安提打算动手，突然握住身旁安提的小臂。 安德里亚：“等一等！” 他看着不断翻滚的岩浆，呼吸沉重异常。 安德里亚知道安提这一跳，其实并不会真的有事。 可同样，他也知道，就算不会有事，但被熔岩吞噬燃烧的痛苦，会在安提退场前，分毫不差地降临在那具身体上，甚至，是烙进安提的灵魂中。 安德里亚：“让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安提看向安德里亚的侧脸，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细细看过，又望向其中那副绝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 安提平心静气道：“再拖，等到我失血过多歇了菜，就更难拿到了。” 安德里亚：“我能想到其他办法！” 安提的嗓音听起来充满智：“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我去，在退场后直接利用系统判定，将碎片交给你。要么你去跳，我替你顶着精神力图腾的伤害，你在摔进岩浆前，将手上的碎片扔出来。” 安提说着，自己顿了顿，又道：“可你摔进岩浆后，那痛感不还是在我身上吗？” 蒂尔在一旁道：“可以想办法把碎片用其他方法拿出来吗？” 安提：“至少以咱们三个的异能，做不到你说的那一点。” 安德里亚也道：“就算可以远程得到，如果不能万无一失的将标本碎片取出来，一旦掉进岩浆里，这局比赛就赢不了了……可至少这枚碎片就在眼前，在其他碎片和高塔到手前，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眼看安德里亚失去往日的沉稳与寡言，安提的眼中，莫名露出一点淡淡地笑意。 雪光与花草相映的岸边，安提望着安德里亚的脸，认真道。 “安德里亚，我是你的「祭品」。” 安德里亚双眉蹙起，转头看向安提。 安提脸上毫无在意的松弛感，让安德里亚觉得刺眼极了。 安德里亚：“我说过，你不是我的祭品。” “你到底还要因为这件事跟我吵多少次架？”安提问：“现在你不光是我的弟弟，还是这场比赛的破译者。” 安德里亚：“所以我说了，就再等一等，等到劳狄斯重新夺回高塔——” 于此同时，湖泊一旁，高塔两侧的水晶，在劳狄斯与另一名守塔人的手中一同破碎。 “唯一高塔已重新变更为无归属状态。” 在失去信息素干扰的情况下，德尔兰高塔中的beta队员几乎不堪一击。 两名奇袭者在水晶告破的同时冲入高塔范围，异能光芒盛亮后，两人身手敏捷，将劳狄斯不久前被拿走的碎片重新抢回。 “桑赫斯坦已抢夺德尔兰标本碎片，目前两队标本碎片总数比为【德尔兰1/桑赫斯坦18】。” 矿石隧道中，莱伊听着接二连三的播报，控制着那名控风的奇袭者，迫使那人慢慢将手中矿刀对向海格。 此时海格耳边的汇报几乎乱成一团，完全听不清每个人想说什么。 可有一点，海格倒是十分清楚。 那就是亚尔曼的倒戈，让他所有谋划化为乌有。 高塔区已经再次沦陷，标本碎片也被抢走，而他被莱伊控制在这里，这场比赛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翻盘的余地。 莱伊耐心问道：“海格，投降吗？” 海格眼底暗光幽亮，轻轻笑道：“就算你说我的读心术并不完美，可我还是知道你一直不出手，是在等什么……你想等到安德里亚和安提拿到最后一枚碎片，然后再名正言顺，以抢夺我手中碎片的名义出手杀了我，好让言澈不能怪你，是不是？” “没错。”莱伊道：“我不会让你活着退场，投降和被杀，你只能选其中一个，作为你在游戏中利用亚尔曼的代价。” 随着莱伊话音落下，海格一向温暖和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近乎邪恶的神情。 为了不被控制，海格一直望着脚下的地面：“你也许能骗过别人，但你骗不了我，深藏在你心里的鲜血和杀戮，哪怕是数上一天一夜，都不可能数完。我不知道言澈是怎么说服你，把你变成一只乖乖遵守规则的小绵羊，可我一点也不想成全你。” 地面一片杂乱，布满陈旧的尘土，如同一位读心者在窥探过无数人心后，见证了无数虚伪和欺骗，从而遍地狼藉的心。 这时，高塔占领的播报珊珊迟来。 “桑赫斯坦已重新占领唯一高塔。” 海格听着播报，唇边轻笑：“我和言澈在黑暗森林管局相识多年，他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人。简单、干净、想主义，他拥有一切omega身上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可他却经常失眠，偶有梦魇，甚至还要靠药物维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莱伊双唇轻抿，没有回答海格的话。 安静中，海格自问自答道：“因为言澈知道，他想要的、或者说是他憧憬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根本不可能得到。” 第141章 海格说着，将口袋中仅剩的标本碎片拿出。 雪山标本干净又纯净，中央的雪花闪着碎光，看起来圣洁极了。 海格：“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做，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海格说着，唇边轻笑，眼中露出一点癫狂。 他另一只握着矿刀的手忽而抬起，朝着手中的标本碎片扎去。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猝然响彻隧道。 地下的岩浆池一旁，安提方才等到高塔占领的信号，没有再说任何话，朝着岩浆中悬浮的标本碎片跑去。 阻拦中，安德里亚牢牢抓住安提的手，用力将人拉回岸边，一同摔倒在地。 安提被摔得头昏脑涨，用力撑起身后，刚要开口骂人，突然听见语音播报，不禁愣在原地。 “德尔兰碎片标本被毁，目前两队标本碎片总数比为【德尔兰0/桑赫斯坦18】。” “特别提示：当前游戏标本碎片缺失，请双方根据游戏规则，选择其他方式完成比赛。” 雪林高塔前的空地上，劳狄斯与茉莉听见播报，同样一齐愣住。 很快，劳狄斯率先反应过来：“等等！” 他看向身边众人，表情重新凝重起来：“除去这些beta选手外，德尔兰其他首发的alpha选手呢？他们是什么时候从雪林中离开的？刚刚有人见到了吗！” 隧道中，海格终于抬头，看向莱伊震惊的双眼。 海格望着那道粉光：“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在亚尔曼退场的那一刻，我就给所有恢复智的alpha队员发去指令，让他们前往你曾经停留过的深谷找人。” 海格一字一顿道：“你可以猜一猜，他们还有多久可以抵达，再猜一猜，言澈现在……有没有开始发情。” 巨响间，莱伊闪身上前，将海格的身体拎起，按在一旁的石壁上。 莱伊嗓音紧到极处：“让你的人马上回来！否则我不光会在游戏中杀了你。” 海格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在这一击之下尽数碎裂，体内一片剧痛。 可海格还是噙着笑，虚弱笑道：“言澈知道自己会被针对，从而和你互换职阶，也许是很高明，可他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不该选你……现在，莱伊指挥官，你要为了言澈投降吗？” 莱伊的呼吸几乎停下，后牙死死咬起。 海格听着莱伊内心已然无法压制的暴戾，笑声与鲜血一起溢出口中。 海格：“你也可以杀了我。然后再跑去深谷，杀掉所有人……不过，这就当是我作为言澈的好友，送他的礼物吧。好让他亲眼看见，并亲身感受，他所追求相信的平等、善良与友好，都不过是他为自己创造的梦境罢了。” 第68章 不要看 深谷的山洞中，言澈从一片恍惚中渐渐苏醒。 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梦中有道身影模糊极了，有时很远，有时又站在很近的地方，在不知不觉流淌的时间中，什么也不说，只是那样一直傻笑看着他。 言澈操控梦境多年，一向不喜欢像梦境这样引人沉沦的东西。 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沉浸在梦中时，希望自己不要醒来。 半梦半醒间，语音播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像隔了层水雾，听起来闷闷的，却又十分清晰。 “德尔兰王国指挥官海格被击杀，确认退出游戏。” 言澈细细皱眉，第一次觉得语音播报有些陌生。 梦境随着清醒，如同潮水般向远处褪去。 与之而来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口渴感，和无法摆脱的燥热。 寒意渐渐侵入洞口，静谧山风吹过山谷，发出喑哑的呼啸声。 言澈的眉头一瞬紧皱，身体也蜷缩起来。 继而，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周围的石壁。 篝火一直未熄，徐徐散发着热度。 言澈用一片浆糊的脑子想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刚刚是海格的退场播报。 可言澈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海格会被杀。 随着莱伊的身影浮上心头，言澈的呼吸猝然加重，腺体传来一道刺痛。 他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渴望。 渐渐地，言澈缓了良久，才终于从新找回一点神志。 他强迫自己看向面板，将注意力放在游戏上，却不料这一看，看到一连串令他不解的击杀退场消息。 言澈眉头紧锁，硬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 继而，他从篝火一旁缓缓走出山洞，朝深谷出口走去。 雪山深夜的极寒，缓缓帮言澈维持着清醒。 可在他无法感知的维度里，山茶香已经混淆在空气中，弥漫在整个深谷间。 月光照着洁白的雪地，以及那道虚弱晃动的身体，一步步走到深谷入口处。 此时的深谷入口，血腥气早已散去，只剩下融合着血迹的片片冰碴。 就在这时，凌乱的脚步声从一旁的缓坡同时出现。 言澈抬头，看向一同前来的数人。 众人远远闻见信息素，不断朝此处逼近，却没想到这样容易就能找到言澈。 一时间，数人纷纷来到言澈身前不远处，将他的前路层层围住。 在被信息素控制、智残缺的所有人眼中，那位平日高高在上的指挥官发着情，只身一人出现在眼前，心中的敬畏几乎轰然倒塌。 第142章 随之而来的，是源于生本能的征服与占有。 雪地中的言澈轻楞过后，自腰侧抽出那把从爱丽丝手里拿来的匕首，扯下一块布条，将匕首绑在自己掌中。 继而，他静静看向众人。 看出言澈想要反抗的alpha们露出细碎嘲笑，月光下，寒刃纷纷亮起。 在战争游戏中，斗争往往都不需要开场白， 光雾不断闪现间，言澈行动缓慢，伤口不停增加。 发情期的情动被血气搅扰，言澈眼中渐渐空洞，挥动匕首的动作格外鲁莽。 继而，光雾在瞬间爆裂开来，将所有人最后拖进梦境后，再也无力发动。 水色的眸中，微光渐渐干涸。 一人转瞬苏醒，用手中的石刺划向言澈的肩膀。 言澈堪堪挡住后，无力再顾忌他人，只见另一道寒光逼近，划破他肋下的腰侧。 诸如此类的伤口，如同玩弄一般，在他身上不断绽放。 血液滴落在雪中，弄脏一地月光。 但却又好似无法弄脏那道不肯倒下的身影，即使血污满身。 与此同时的矿山遗迹中，蒂尔凭借安提的指引，来到海格之前暂定的休息点。 火焰熊熊燃烧中，那名被海格藏在后方的暗箱操控者在火焰中不断扭曲，嘶吼声响彻隧道。 片刻后，蒂尔的声音、连同德尔兰暗箱操控者被击杀的语音播报，一同在所有人耳边再次响起。 蒂尔在语音通报中开口道：“所有能听到我说话的人，从现在开始，马上击杀掉身边所有能看见的德尔兰队员。” 高塔附近，众多队员身影一顿。 蒂尔知晓这指令过于匪夷所思，飞快解释道：“海格在进入游戏前给队长下了药，诱使队长在游戏过程中发情。他刚刚毁了标本碎片，派了alpha去找队长，我们得马上结束游戏！” 劳狄斯的双眼在瞬间充血，大喊道：“你说什么！？” 蒂尔：“没时间再说了！动手！” 茉莉知道言澈在哪里，此时大惊失措，完全来不及考虑任何事，只飞快朝深谷跑去，大喊道：“我去找队长！” 安提的声音带着少有的焦急：“队长能听到吗！能听到的话，马上自杀退出游戏！” “他退不出去！”茉莉道：“他的暗箱技能是不死之身！” 与此同时，嘈杂的队内语音也同时出现在言澈耳边。 他听着一道道熟悉的声音，倒入雪中时，忽而感受到一点安心。 言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他能看到赛况总览，知道他的队员在没有他的情况下，仍然完成了大部分碎片收集，以及占领了那唯一一座高塔。 一时的松懈，让言澈忽而一齐感觉到身体上所有痛感。 已经被系统强行保过一次命的身体，在这个时候被迫再次休止。 他侧卧在雪中，身上数十道伤口一同流着鲜血，很快在雪地上殷出一整片暗红。 一人看到言澈已经无法动弹，朝他一步步走来。 微弱的视线中，言澈看着那人靠近，后牙轻轻咬起。 那名alpha在言澈身前蹲下，在征服的快感得到满足同时，他拎着言澈的衣领，将人拎到身前，问道。 “要是你的队员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不知道回想当年选一位omega做指挥官，会不会觉得丢人。” 言澈听着对面的奚落，嗓音虚弱异常，但仍然沉稳。 “该感觉丢人的，是输掉比赛的你，不是我。” 那人听着言澈的话，眼中陡而可怖。 在他眼中，这位半死不活的omega好像没有一点自觉，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 他一手扶在言澈的后背，一手朝言澈颈前的拉链探去。 男人的声音格外危险。 “言指挥官，还没被人标记过吧？” 言澈轻轻咬牙，心中一片窒息。 随着拉链拉下，外套下的柔软内衬被拉向一旁，腺体暴露在清冽的空气中，正倾吐着诱人的信息素。 言澈的声音带上一点颤抖，快声道：“这是游戏，你就算标记我，也不会真的有效。” “我当然知道。”那人道：“可你知道游戏里的每一个画面，都会被实时转播吧？” 随着话音落地，翻涌而来的羞耻感在言澈心中迸发。 靠近间，明明厌恶却又本能渴求的信息素味道，使他的神志越发混乱。 不可违拗的系统判定中，言澈根本无法抵抗，紧紧闭起双眼。 言澈觉得自己体内有一团火焰，马上就要将他焚烧殆尽。 但身边的信息素又冷极了，将他五感封闭，像被浸在一片漫过头顶的深水中。 绝望悄然催生，让言澈突然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像他无法摆脱的omega身份一样，始终会围绕着他，将他囚禁在眼前这片黑暗中。 语音播报中，德尔兰残留在高塔附近的beta队员一个一个被击杀。 劳狄斯一边朝茉莉说的深谷行进，一边在队内语音的频道中大喊。 “言澈！能听到吗！回复我！” 言澈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身体内不停发抖，终于还是变为了恐惧的频率。 身前的男人不断靠近，气息终于打在颈后。 可怖的压制感中，男人的声音好似来自地狱。 “真是好风景啊，你现在这副明明发情、却又硬撑的样子，和你被人标记的样子，都会被无数人看到，你猜在未来，他们会用什么眼神来看你？” 第143章 话音落下那一刻，弱小终于降临在言澈的心中。 他明明下定决心，再也不会祈求别人来救他。 可直到此时，言澈一片混乱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名字。 一道细小的呼唤声，带着从未有过的细颤与害怕，在队内语音中出现。 “莱伊……” 世界忽而静止，一道风声如同回应一样，从远方高出转瞬而来。 冰锥尖锐可怖，瞬间贯穿那颗探向言澈颈后的头颅。 血液喷涌而出，顷刻溅出数米。 下一秒，一道漆黑人影带着浓浓血气，从高处直直跃下。 众人听到响动，朝那人看去。 仅仅在对视的瞬间，众人眼中便只剩那道粉光。 来人甚至不需要任何武器，仅在转瞬间，便接管了在场每一具身体。 断裂声带着空谷回响，只见言澈身边几人的脖颈突然朝一侧掰去，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生生拧断。 紧接着，几道冰锥从深谷石檐下飞来，细小冰锥再次贯穿数人的眉心与心口，血色之中，尸体接连倒地。 数道击杀退场的播报重叠在一起，如同昭示着死神的降临。 下一秒，提示胜利的金色窗口同时弹出，却根本无人在意。 目光流转间，压在言澈身上的尸体朝一边倒去，露出后方的人影。 言澈目光微楞，看向眼前珊珊迟来的人。 无数具可怖的尸体在那人身后交错，仿佛是地狱景象。 一刻不停的播报中，莱伊一步步走到言澈身前，口中喘息深重。 而他锋利的眼神，在看向雪中那道颤抖的人影时，刹那变得柔和极了。 莱伊看向言澈的身体，看见言澈手中的匕首、以及那些因抵抗出现的伤口，闻着血腥气味蔓延在浓重的冷香间，宛如雪间染血的茶花。 一阵莫名的后怕与心疼涌上心头，随即，隔着远远的距离，莱伊望见言澈眼中那道充满破碎和混乱的害怕。 血泊中，言澈处在一片迷离间，神志已然是一片废墟。 他分不清所有，只朝来人轻声颤抖道。 “不要看……” 超越温度设定的寒意，几乎使五脏一起战栗。 莱伊回想刚刚听到的嘲笑。 那人曾对言澈说：“你猜在未来，他们会用什么眼神来看你？” 纯粹到极致、不掺一丝它念的杀意，如同可怖的洪流，透过游戏系统的界限，漫向观赛频道中的所有人。 茫茫雪山中肃杀的风，一瞬跃入南方海岛。 莱伊嗓音低沉，望着言澈失神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所有那样看向前辈的人，我都会杀掉。” 第69章 小疯子 言澈颈侧裸露，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几乎与雪山同色。 他像被揉碎在雪地中，只一道微弱的呼吸尚存，被系统强行留在原地。 熟悉的味道来临时，言澈终于轻轻睁开双眼。 月光柔和，发着淡淡光辉。 身边的尸体被接连出现的冰锥扎入石壁，血洋洋洒洒飞溅在整片雪原中。 正如莱伊所说，属于这场战争游戏的本质，是眼前这片血腥的杀戮。 雪山被染上无尽血色，猩红刺目艳丽。 一片安静中，莱伊踩着一地血液朝言澈走来。 他步伐轻缓，走到言澈身前后，一腿轻轻跪在地上。 在愤怒与心痛中，莱伊有些不明白，言澈为什么要睁开眼。 他扶起言澈的身体，将言澈身上的衣服拉好，继而一边半拥着这具因失血骤轻的身体，一手轻轻搭在言澈眼前。 莱伊轻声道：“别看，脏。” 游戏退场的倒计时，显示在视线面板正中，正在一跳一跳减少。 言澈闻着熟悉的味道，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下。 那颗惊悸不安的心，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只消一个瞬间，便忽而安定下来，柔软的不成样子。 随即，言澈在意识游离的边缘，感受道莱伊手上的轻抖。 不知为何，言澈莫名感觉莱伊的动作暗含无措，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正在试图用一种很笨拙的方式，只捂上他的眼睛，来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 言澈一时莫名想到在今天早上，他和海格聊天时，海格曾经说起。 “你难道不觉得，莱伊选手每天黏在你身边，很像一只亲人又温顺的大型犬吗？” 回想间，言澈蠕动双唇，唇角莫名含了些笑意。 他就知道。 莱伊其实一点也不像亲人温顺的大型犬。 轻笑中，言澈花了一点额外的精力，将口中想说的两个字咽下，选了一个听起来更可爱一点的称呼。 他轻轻喃喃：“小疯子。” 雪地中，被方才飓风吹起的雪花渐渐飘落，重新落回地面时，细细无声。 莱伊轻轻愣了愣。 言澈轻声道：“游戏结束后，什么也别做。” 莱伊听着言澈的话，双手猝然紧握。 他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 德尔兰的人都要死。 言澈听莱伊沉默不语，嗓音沙哑，吩咐道：“哪里都别去，就来找我。” 莱伊轻轻咬牙。 片刻后，他秉着呼吸道。 “好。” 最后几秒钟，言澈感受着眼前来自莱伊掌心的温热，在这片令人安心的黑暗中，只觉时间好像从未如此安静过。 第144章 随着倒计时结束，冗长的长音中，传送的光芒渐渐降临在众人身上。 雪山渐渐化为为缩影，将方才发生过的所有纷乱一同带走。 莱伊知道，随着众人的离开，这短短十余小时，一段与战争无异的时光，将会被存成一份份数据，化身为一段名为“游戏”的过往。 所有伤害与利用，都会因此变得合情合、又所应当。 那既然如此，他要将这份合情合，一并带回现实中。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莱伊用力握住言澈的身体，而后，任凭意识瞬间消散。 - 与此同时，比赛中心正乱成一团。 几个小时前，因对战中的康妮选手突然信息素混乱，只能在被击杀后提前离场，由beta助手一路严密防护，直接送到医疗中心的隔离室中。 而后，距离康妮被送走没多久，言澈和亚尔曼的信息素也一发不可收拾，险些让同楼层的alpha工作人员一起中招。 比赛中心无可奈何，只能向其他部门临时抽调beta选手，进行疏导和转移工作。 在食堂值晚班的希洛尔睡得正香，被长官从被窝里拎出来，直接送来了比赛中心。 一路上，希洛尔还没走到对应楼层，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得知了言澈被人陷害发情的事。 紧接着，希洛尔听着众人口中的“海格”，轻轻愣了片刻。 另一边，刚刚结束游戏的桑赫斯坦对战室中。 驾舱逐一开启后，只剩下唯一一座驾舱仍然紧闭在原地。 随着驾舱开启，几道浓烈的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快速蔓延开来。 几名的beta助手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不由有些慌乱。 待选手的脸依次露出，几人一边将选手从驾舱中扶出，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注射安抚剂，以便帮众人平复在游戏中受到的信息素影响。 就在这时，莱伊从驾舱中起身，朝身边的助手摆了摆手。 他看了看房间中央那座还未打开的密封驾舱，头也没回，迈步朝门外走去。 就在莱伊即将走出房门时，注射台旁的安提敏锐察觉。 优质alpha战力全开的机动性，让安提几乎在瞬间穿过所有队员，一路来到门口。 他一手搭上莱伊的肩膀，指尖稍稍用力，压着声音问道：“莱伊，你要去做什么？” 莱伊视线微垂，没有看向任何人，只头向一侧偏了偏，开口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安提：“你想怎么做？直接杀了海格？” 莱伊没有回答，只道：“放开。” 安提轻轻皱眉，劝阻道：“你冷静一点，先不要去找德尔兰的麻烦。” 莱伊目光幽暗，几乎忍到极限：“我说，放开。” 随着两人的对话，可怖气息莱伊身上渐渐透出。 他此时的样子，就如同他刚刚在游戏中承诺的那样，正要出门杀掉所有人。 眼看队内一向乖巧顺从的新人变成这副样子，所有人不禁愣了愣。 一片安静中，安提坚持道：“在队长醒来前，你什么也不能做。” 这时，茉莉从一旁跑来，拿开安提的手，劝阻道：“先别吵了！” 莱伊不置可否，只是见肩上阻拦的力道消失，再次朝门口走去。 修长一身晦暗，几乎凝成实影。 不管他答应过言澈什么，他绝不可能放过海格和那些意图对言澈不轨的人。 反正他只是去杀几个人，很快就能回来，再一直陪在言澈身边。 随着莱伊重新迈步，房间中一片死寂。 众人眼看他将手搭上门把，下一秒，几道身影同时行动，朝门口冲去。 劳狄斯、安德里亚与安提同时动手，几人瞬间围在那道身影一旁，控制住莱伊开门的动作。 房内气氛一瞬凝固，气流随着几人动作顷刻涌起，仿佛纷争的延续。 继而，气流渐停中，莱伊感受着身上的力道，双眼轻轻眯起。 安德里亚眉头紧锁，沉声道：“莱伊，冷静一点。” 劳狄斯的声音格外厚重：“海格给言澈下药的事，不符合战争游戏条例，会被管局追究，你不需要擅自行动。” 劝阻中，莱伊对众人所言根本不屑一顾。 他不在意什么条例、更不在意什么管局。 他转身看向三人，视线回望间，粉光缠上队友的身体。 一股无法违抗的力道，将三人搭在他身上的手一一剥离。 劳狄斯露出一点震惊神情，看向莱伊眼中的暗光。 在以往的对抗训练中，众人不是没有和莱伊对战过，可像这样毫无反抗可能的控制系异能，几人还是第一次亲历。 莱伊重新面向房门，一手拉开铁门，淡淡道。 “我很快就回来。” 此时此刻，房内的其余人已经完全愣了。 眼看莱伊即将走出房门，安提皱着眉，忽而问道。 “海格到底要不要死，难道不应该由队长自己做主吗！？” 莱伊闻言，脚步一顿。 安提皱着眉：“你印象中的队长，真的会同意你这样杀掉海格吗？” 发问中，莱伊站停在房门正中。 他看着门外的走廊，仿佛觉得身旁的门框，是一张吞噬心灵的巨口。 他体内的信息素乱极了，心里也乱极了。 但他恍惚觉得安提说得好像有些道，至少等言澈醒了，得知海格被杀的话，以言澈的性格，应当会感到失落的。 第145章 一时间，莱伊也不知道，如果被言澈发现，他其实不是那个成天笑眯眯、温和乖巧的后辈队员，而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暗杀者……这样的话，言澈会讨厌他吗？ 莱伊微微仰头，轻轻吸入一口气。 微凉空气吸入身体时，莱伊的眉心轻轻皱了皱。 莱伊第一次觉得，“爱”这件事，好像和他想象得不大一样。 原来爱一个人，是一件这么麻烦、又令人困惑的事。 寂静中，茉莉见莱伊站在原地不动，她想了片刻，走到几人身旁，对几人轻缓道。 “我们先配合工作，好让队长可以尽快前去医疗中心吧，其他的事之后慢慢商量，好不好？” 莱伊慢慢回身，看向房中唯一一座还未开启的驾舱。 驾舱中，言澈的脸隐现在暗色的玻璃内部。 那张仍在睡梦中的脸微微皱眉，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随着眼中的光渐渐消失，莱伊收起异能。 莱伊转身，静静看向安提。 安提顿了顿，觉得莱伊的眼神并不友好，透着浓浓的寒意。 半晌后，莱伊默默道：“我知道了，我不会乱来。” 随即，他干脆走出房门。 - 德尔兰的对战室内，随着驾舱打开，不少人还处在被杀死的恐惧中，没有马上回神。 不过很快，由于经验丰富，一直任职于前线小组的精锐成员渐渐恢复正常，开始按照助们的指示，依次接受注射。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声响从门口传来。 巨大铁门脱框而出，摔在门内不远处。 面面相觑中，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越走越近。 不多时，一道侧影停在门外。 来人仿佛将雪原上的极寒一并带回，霎那间，全息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隔膜分外模糊，几乎融为一体。 莱伊在门口站定，却并未转身看向屋内，只将一道侧影留给众人，眼中一直望着走廊前方的尽头。 在他身后不远处，数名安保人员紧随其后，以防莱伊因为方才在游戏里的冲突，在此时伤害对方选手。 可就在众人都无法感知的转瞬间，房内尖叫声猝然响起。 那名刚刚在游戏中想要标记言澈的选手，左眼中插着注射针头，尖叫着跌倒在地。 众人大惊失色，不知那人为何会突然朝护人员手中的注射针头冲去。 下一秒，率先那反应过来的选手纷纷看向门外的莱伊。 可在所有旁观者眼中，莱伊连头都没有转，仿佛仅仅是刚好路过，在此地站上一会。 紧接着，第二道惨叫声响起。 在深谷中包围言澈的九名alpha，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在此时纷纷“疯癫”起来。 每个人右眼，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毁去。 房内乱作一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气，没有任何怜悯与同情，只剩残忍不断叫嚣。 一名安保人员冲到莱伊面前，却发现莱伊眼中没有任何异能启动的光亮，更不用谈与那九人对视。 混乱中，莱伊看向身前一脸惊骇的安保人员，沉静道。 “我什么也没做。” 而混乱正中，海格早已愣住。 他想到莱伊一定会来报复，可他没想到这人来得这样快，更没有任何忌讳。 海格依次看向那些队员，目光轻轻颤抖起来。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另有数人冲进德尔兰的对战室，动手稳住那些狂乱的伤者。 吵闹中，莱伊终于转头。 他隔着一片攒动的人群，看向房间正中的海格。 那道视线平稳至极，不掺一丝杀意，只冷到极点。 视线一触相对，海格紧紧咬起牙。 他迈步越过众人，直直走到莱伊身前。 海格一脸盛怒，一手抓起莱伊的衣领，高声道：“你这条疯狗！你做了什么！？” 海格听着队友的惨叫，心中满是窒息一般的沉重。 这些人几乎是德尔兰的全部精锐，莱伊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走到这里，对这些人下手？！ 莱伊这是要毁了德尔兰整支前线小队……他怎么敢！ 两人一旁，原本盯着莱伊的安保人员见到海格动手，连忙将海格拉开。 扭打中，海格被按在地上，他神情癫狂，仰头看向一旁站立的莱伊，对身后人大喊道：“为什么拦着我！他这样在游戏中心动手伤人！你们难道不管吗！” 几名安保人员围上前来，看看海格，又看看一旁的莱伊。 几人没有看到任何莱伊正在释放异能的表象，不禁露出同样疑惑的目光，一时没有接话。 一片沉默中，海格不断大喊：“就是他！我能听到……他想杀了我们所有人！” 高喊的男声充满恨意，更裹挟这无力与慌张。 指控中，莱伊缓缓蹲下。 他靠近海格的脸，看向那双眼中的惧意。 在众人的注视中，莱伊缓缓开口：“在等待游戏结束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刚刚那不是全息世界，你和你的队员还会不会对言澈做这种事。” “我想了很久，直到退出游戏的那一刻才想明白。”莱伊道：“你们会的，因为你们比我更明白，就算游戏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胜利、和通过欺凌得到的快感，却是真实存在于现实中的。” 第146章 在海格错乱的注视中，莱伊轻声道：“别着急。” 他双手交叉搭在膝盖前，大方开口：“你不是说，你用你的读心术，从我的心中得知，我杀过许多人吗？” 哀嚎的背景音中，莱伊一字一顿道。 “我的确是条疯狗，既然如此，你要记得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时间。因为我会通知所有被我送进地狱的人，在地狱尽头拉条横幅，恭候你的到来。” 第70章 即使他是omega 医疗中心被临时封闭的顶层中，言澈沉睡在隔离室内。 从游戏中返回，时间已是深夜。 医生给言澈注射了远超正常剂量的抑制剂，但几个小时过去，他身上的发情现象仍没有任何缓解。 安静的病房内，只有点滴滴斗发出的一下下水声。 镇静剂被掺杂在点滴中，一点点推进言澈体内，确保他能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中，直到发情结束。 病床一旁，茉莉静静坐在一旁。 床头微光中，她稍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多时，她起身，静静走到门外。 下一层的安静走廊中，一道身影坐在走廊长椅的上，白炽灯照着他的身影，看起来格外晦暗。 随着电梯发出轻响，茉莉走出电梯。 莱伊闻声抬头，看向走出的茉莉。 他没有开口，只眼中难掩询问。 茉莉悠悠呼出一口气，坐到莱伊一旁。 茉莉：“抑制剂没有用，医生说他这个状态，至少要持续一周时间。” 莱伊皱眉：“抑制剂为什么会没用？” 茉莉视线飘忽：“前几天你易感期，和吉尔发生冲突时，言澈去找你前，给自己注射了额外的抑制剂，可能是那时又产生了抗药性。” 莱伊闻言，轻怔了片刻。 茉莉：“劳狄斯呢？他刚刚不是也守在这里吗？” “他说他有事情要确认，先回去了。”莱伊顿了顿，问道：“那言澈……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大好。”茉莉道：“靠镇静剂维持在昏睡中。” 莱伊：“我能去看看他吗？” 茉莉想了想：“管局没说不行，但我建议你不要去。” 一片安静中，莱伊沉默了片刻。 他此时好似格外沉闷，只在良久后，莫名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说，是‘又’产生了抗药性？” 提到这个，茉莉转头看了看莱伊。 茉莉：“具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队长刚来黑暗森林管局时，身体就非常不好。大部分抑制剂对他来说都没有效果，发情期全是像这样硬抗过来的。有一次，我听到劳狄斯和队长争吵，说队长动过手术，在生殖腔完全恢复前，必须找个alpha分担信息素。” “生殖腔？”莱伊皱眉：“什么手术？” 茉莉：“劳狄斯还没说，队长就急了，要他不要再提这件事。” 莱伊双唇紧绷，继而从椅子上站起。 茉莉仰头：“你去干嘛？” 莱伊：“去找劳狄斯。” 茉莉皱眉，叹了一口气道：“你觉得他会告诉你吗？” “大概率不会。”莱伊道：“但他是这里唯一知道的人，我只能问他。” 宿舍楼中的公共办公室内，劳狄斯正坐在桌前。 在他手边，是那封被言澈退回的信件。 此时，信封封口被人打开，信纸摊在桌面。 一片死寂一般的安静中，劳狄斯一手抬起，捏了捏酸胀眉心。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人名是谁，也知道这几人对言澈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他那日，竟然毫无防备……就将这样一封信递给了言澈。 劳狄斯目光游弋，缓缓看向信封上的火漆。 安静的深夜中，劳狄斯捏着纸角的手轻轻用力。 一直以来，忠诚令他从没想过违抗威尔斯的命令，也愿意相信威尔斯口中对言澈的爱。 可此时，劳狄斯根本无法想象，在这六年里，由他转交给言澈的每一封信，到底都写了什么样的内容。 就在这时，一道敲门声轻缓响起。 劳狄斯被敲门声唤回思绪，看向房门，轻轻呼出一口气。 “进来。” 随着房门开启，人影走进房间内，劳狄斯看向来人，不解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安提在桌前不远处站定，问道：“找你问问有关队长的事，我和安德里亚都很担心。” 劳狄斯简单道：“言澈这次应该需要休养很久才能回来。” 安提：“为什么需要很久，不是等到发情期结束就可以了吗，我知道omega的发情期最多也就持续一周左右。” 劳狄斯：“管局刚刚派人告诉我，海格给言澈服下的药中有激素成分，很难代谢。” 安提皱眉：“没有别的办法吗？” 劳狄斯略略停顿，开口：“有，但他不会同意。” 安提迟疑道：“你是说……标记？” “嗯。”劳狄斯道：“omega被永久标记后只要和alpha待在一起，就不会再有发情期了，但以言澈的性格，他不会愿意被人标记，更何况……” 安提：“更何况什么？” 劳狄斯欲言又止，微微敛目，看向眼前的面板。 过了片刻，他道：“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和安德里亚。” 安提闻言，露出一个不解神情。 第147章 劳狄斯：“等言澈恢复后，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安提问：“你要去哪里？” 劳狄斯抬头看向安提，轻轻哼笑一声：“你才不会关心我要去哪里，你只是想知道我多久会回来，安德里亚能做多久代副队长。” 安提被人戳穿，也没露出窘迫，只问：“所以呢，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劳狄斯道：“说正事吧，在我不在的期间，关于言澈的一些身体情况，安德里亚需要知晓。” 安提：“队长的身体情况？” 劳狄斯点点头，继而郑重道：“如果还有其他前线小组继续引入omega选手，迫使alpha在游戏内失控的话，那么这件事，你和安德里亚必须知晓，并在必要的时刻做出判断、采取措施。” 安提：“什么事，这么严重？” 劳狄斯：“言澈曾经动过手术，被洗掉过体内的永久标记。” 随着他话音落下，微敞的门缝外，一道正在走近的身影豁然停步。 门内，安提讶异道：“你说什么？” 劳狄斯：“言澈在六年前被人永久标记过，而后又因为手术，失去了那个标记。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和其他没被标记过的omega没什么区别，但某些相似的信息素对他来说，可能会让他格外敏感。而且他一直过量使用抑制剂，简单来说，比起容易被影响alpha，他其实更像个定时炸弹。” 安提声音微紧：“什么人标记了队长？又洗掉了他的标记？” 劳狄斯无法言明，只能说：“一个无论是你、我、还是言澈，都不可能能违拗的人。” 谈话间，劳狄斯的声音徐徐飘出门缝，没入门外人的耳中。 人影伫立在昏暗的走廊，耳中不断回响，是劳狄斯刚刚的话。 “言澈曾经动过手术，被人洗掉过体内的永久标记。” 六年前…… 与此同时，医疗中心隔离室内的精神力检测装置，轻轻发出微弱低鸣。 言澈在昏迷中，精神紊乱程度超出正常阈值。 他的昏迷已经不再是昏迷，而是一场无法逃脱的梦。 冰冷的手术室中一片明亮，金属的手术器材泛着寒光，看起来刺目极了。 可言澈知道，他并没有当年手术的记忆，他眼前出现的一切画面，都不过是他几年来的幻想而已。 而这一次，他也没有躺在那片冰冷的手术台上，只是坐在一旁不该出现的长椅上，静静看着眼前的房间。 自从“康妮”告诉他，当年标记他的人并不是威尔斯后，不知为何，言澈突然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轻松。 他就像一个被绝症折磨了数年的病人，突然被医生宣告，重获了生命与自由。 在游戏中，言澈一度没有时间去思考，直到此时，他终于有时间一个人坐在这间曾经令他无比困扰的“手术室”中，安静地找一找答案。 在只身逃离威尔斯的一段时间内，言澈曾经觉得，如果那晚在卡洛尔，他没有去找威尔斯，从而听见那番话。他也许真的会愿意像个傻子一样，按照威尔斯的想法，被送给卡洛尔的贵族，一直为威尔斯所用。 因为他那时觉得，爱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威尔斯需要他做护卫，他就做护卫。 威尔斯把他送给哪家贵族，他就可以被送到哪家贵族去。 可偏偏，威尔斯标记了他。 而后又不惜一切，洗掉了他体内的标记。 从小到大，承受一切训练、甚至忍受腺体溃烂的诸多苦痛，都没能让言澈清醒。 只是从濒死中醒来的那一刻，空荡的言澈突然在瞬间明白，威尔斯给他的……好像从来都不是爱。 房间内，一片机械低鸣中，言澈手背上的镇静点滴被人缓缓停下。 返回医疗中心的莱伊坐在言澈床边，看向言澈在昏迷中安静又沉稳的脸。 就是这样一张脸，曾在六年前闪着满脸的泪光，要他救救他…… 莱伊呼吸着言澈的信息素，心中一片莫名的细痛。 他虽然对omega清洗终身标记的事并不了解，可希洛尔平时八卦，偶尔会与他说一说。 在卡洛尔的贵族中，omega因为标记被洗而体弱身亡的事件，几乎数不胜数。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认真，可说到底，他当年还是因出身优渥，对眼前人恣意妄为。 心痛中，莱伊的双手死死握起。 他不该标记言澈的。 在弄清言澈到底是谁、将人好好护住前，不该那样做的。 随着时间推移，言澈呼吸着莱伊身上的信息素，镇静剂效果一点点消褪。 梦中的手术室渐渐变得十分模糊，随着情景散去，言澈慢慢发觉自己的身体好似十分沉重。 他缓缓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看见一小撮熟悉白色的发梢，静静搭在眼前。 病床上，莱伊坐在床边，上身轻轻倒在言澈身上，将鼻翼埋入熟悉的颈窝中。 他察觉到言澈醒来，迷离间，声音闷闷道：“前辈……” 言澈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过来，原来让他身体沉重不是发情，而是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一时间，智告诉言澈，他该马上要莱伊离开。 可在恍惚间，他又回想起来，好像是他自己和莱伊说，要莱伊哪里都不要去，就只来找他。 第148章 靠近间，莱伊一边不停贴向言澈耳后，一边莫名道。 “前辈，对不起。” 言澈轻轻一顿，眼中露出一点不解。 莱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还有一点前言不搭后语的奇怪：“但我是真的好喜欢你。” 继而，他轻轻吻在言澈颈侧，嘴唇缓缓划过皮肤，带着亲昵的讨好。 言澈感受着轻痒，只觉一股电流从莱伊亲吻的地方开始，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 酥麻连绵不休，引得这具对快感陌生无比的身体，不禁轻轻颤抖起来。 下一秒，言澈失声道：“莱伊，你在做什么？” 莱伊感觉到言澈全身忽而紧绷，顿了顿，看起来像是有些反应迟钝，过了片刻才答：“我想试试，怎么能让你舒服一点。” 言澈呼吸快了一瞬，连忙道：“不要亲——” “不要？”莱伊露出一点不解：“可我上次亲你的腺体，你没有反抗。” 言澈轻轻咬牙：“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莱伊问：“因为你现在正在发情吗？” 言澈：“我……你、先出去。” “不。”莱伊撑起身体，看向言澈的眼睛：“从现在开始，我要前辈一直在我的视线里。” 这一次，他会将人牢牢看好，不会再让言澈发生一点意外。 莱伊轻缓地喃喃道：“所以除了让我出去，前辈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言澈觉得莱伊有些不讲，但他一时与莱伊对视，又被其中满溢的珍重吸引。 张望中，言澈嘴唇开合，被萦绕而来的信息素包裹。 渐渐地，他微微敛目，轻轻蹙起眉。 莱伊见状轻问：“为什么皱眉？” 言澈没有说话，只在心里十分不解。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 他幻想过许多种信任，却从没设想过有一天，他会在自己发情时，允许一名alpha的靠近。 莱伊下沉，用额头顶了顶言澈的眉心：“前辈在想什么？” 轻触中，言澈缓缓开口：“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莱伊点点头：“游戏结束时，所有人都注射了安抚剂，我能忍得住，不会伤害你。” 他说着，目光变得十分认真：“所以，什么都可以。” 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贴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轻轻触碰。 言澈看着莱伊的眼睛，声音一时带着缱绻的音调。 “在卡洛尔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我忘记了一段六年前的回忆。” 莱伊目光晦暗，轻轻道：“嗯。” 言澈轻缓道：“虽然我还是没有想起那时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让你告诉我……你刚刚的道歉，是因为在游戏中没有及时赶来，还是与六年前有关？” 莱伊眼中轻晃，是一片沾满爱意的歉疚。 他不知道言澈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六年前的事，可他还是认真道。 “全部。”莱伊道：“所有。” 一时间，言澈听着莱伊口中的默认，心口忽而满涨。 随即，他缓缓道：“即使我不在意、也已经不记得了，你还要和我道歉吗？” 莱伊声音隐忍：“嗯。” 他轻声重复，带着一点痴意：“对不起。” 在言澈几乎被情欲填满、只剩狭小的缝隙的脑海中，莱伊的话像一片碎光，渐渐与记忆中那片曾经玩闹多年的场景重合。 在言澈长大的孤儿院里，没有孩子不讨厌天天用鞭子恐吓众人的院长。 在那个荒唐又稚嫩的年纪，言澈第一次看到有人竟敢毁掉院长办公室的玻璃，轻楞中，除了满目讶异，还有许多难以察觉的艳羡。 随后，在他得到那句“我会保护你”的承诺时。 言澈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想成为的样子。 虽然那根本就是一场孩童间的玩笑，成年后再回想时，也根本一点都不帅。 可就是这样荒唐又可笑的憧憬，让言澈在每一次倒下时，都能从泥泞中重新爬起、从绝望中坚持下来。 高热中，言澈忽而轻轻一笑。 继而，在莱伊不解的神情间，言澈唇边的笑意又变得更深了些。 莱伊疑惑不解：“前辈又在笑什么？” 靠近间，言澈轻轻摇了摇头。 并不是什么令人发笑的好事，只不过是他突然发觉。 也许他从没有爱过威尔斯。 他爱上的那个人，只不过是那个守在威尔斯身边，不断努力成为童年憧憬的自己而已。 而时隔多年，当年那个踢破孤儿院玻璃的混球重新出现，变成了眼前这个对他喃喃低语、不断道歉的男人。 莱伊的每一句低语、每一个眼神，都仿佛是在用与当年一样的幼稚与单纯，轻声告诉他。 那些所有曾经降临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反抗的一切，就算是被迫分化为omega、被人洗掉身上的标记，也全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因为即使他是omega、是现在这幅样子。 甚或永远无法成为想要成为的人，再跌落到任何黑暗中。 他也仍然可以渴望、甚至得到这样的爱。 第71章 吻 晨曦微亮间，深夜悄然过去。 天边出现的第一道光亮，点亮了整片寂静的夜空。 莱伊看着言澈一会皱眉，一会又自己笑起来，简直莫名其妙极了，过了半晌后，重新把头埋回言澈的肩窝里。 第149章 他闷声发问：“前辈，我要怎么才能看懂你的心？” 言澈抬起插着点滴针头的手，缓动间，刺痛感细细传来。 他将手慢慢搭在莱伊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莱伊发丝柔软，白色发尖穿梭在指缝中，手感非常好。 言澈感受着手中的细腻触感，轻轻阖眼开口道：“我刚才笑……是因为你的道歉，让我原谅了从前许多事。” 莱伊呼吸轻轻一停。 言澈：“你不用再说对不起，也不需要再那样想。只是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就加倍训练吧。” 高热的身体散发着超乎常的温暖，莱伊安静听着言澈的话，良久后，他轻轻发出一声浅笑。 莱伊闷声道：“真不愧是前辈，在发情期还能说出加倍训练这样的话。” 说话间，莱伊呼出的气息轻拂过言澈耳后腺体。 言澈轻轻咬牙，在克制中，轻轻咽了一下干涸的喉咙。 莱伊的信息素丝毫不加收敛，充斥在整个房间中。 恰到好处的伏特加香气，像能直接引人入醉一般，盘踞在每一次呼吸中。 一时间，言澈恍惚觉得，世上最好的催情物，也不如莱伊身上的味道。 言澈想了半晌，问道：“……你非得留在这里吗？” 莱伊认真应道：“嗯。” 言澈声音带着一点轻喘：“那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信息素……我有点——” “前辈。”莱伊打断言澈的话，柔声道：“上一次在全息中心，你被人公开示爱时，曾经问过我，什么要对那个alpha释放信息素。” 言澈慢慢回想，有些不解：“嗯？” 莱伊耐心道：“那天我释放信息素，是一种警告，想让他离你远一些……可现在从我体内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是因为我正和前辈靠在一起，因为太喜欢前辈。” 他说着，微微转头，上唇轻轻擦过言澈的脖颈，问道：“你能分辨出，这两者的区别吗？” 随着莱伊话音落下，触碰间，言澈的呼吸轻轻一晃。 莱伊轻轻吸了吸言澈身上的香气，继而皱了皱眉：“我都快要闻不见你的味道了，不要这样一直强忍，像那天在训练室一样，试试用你的信息素来触碰我吧。” 沙哑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顿挫中充满蛊惑。 随着他的话，腺体轻轻挛动，继而轻轻颤抖起来。 莱伊细察着言澈身上每一道变化，在此时缓缓道。 “你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引诱道：“没事的。” 低语如同咒语一样，缓缓降临在言澈心中。 下一秒，信息素缓缓从言澈身体中散出，从一开始的极为谨慎，很快就变得无法控制，纷纷浓郁起来。 莱伊双手用力握起，呼吸一时小心翼翼。 他感受着言澈的呼应，缓缓撑起身体，低头看向言澈的脸。 此时的言澈双眼紧闭，眉头也轻轻蹙起。 言澈只觉方才全力隐忍时，他还可以勉强撑住，但他刚一依莱伊所言放下忍耐，全身就好像在瞬间沁满情欲，格外难耐。 信息素一时顺应着他的想法，一时又与他的想法相悖，甜蜜地拉扯起来。 注视中，这道混乱落在莱伊眼中，看起来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蓬松的软枕间，言澈陷在一片柔软中。 他眼尾一片绯红，生水痕缓缓溢出，映着潋滟的水色。 莱伊察觉到言澈在放任信息素相融，那道反应生涩至极，呼吸猝然一重。 言澈此时的笨拙……真是太可爱了。 莱伊用指腹轻轻蹭过言澈的唇角，在得到一声轻哼的瞬间，他轻轻附身，吻上言澈微张的唇。 轻吻带着克制，在这样的情欲洪流中，显得格外虔诚。 随即，在言澈发出软音的同时，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深入骨髓的渴望中，深吻带着掠夺的意味，不断将占有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起来，莱伊本就不是什么温和善良的人。 危险的气息中，莱伊伸手，轻轻控制住言澈的下巴，将后者的轻躲变为不可反抗的迎合。 唇瓣纠缠在一起，互相触碰碾磨，还伴随着充满欲念的轻咬。 餍足与更多的贪求不断交错，酥痒由痛感催化，渐渐变为灭顶的战栗。 言澈的嘴唇和他平日那副冷淡的样子极不相称，就连被这样接连掠夺，也仍然温暖又柔软。 亲吻漫长不休，滚烫绵延，仿佛是要携着晨曦，刻进时光中。 渐渐地，莱伊只觉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与身下人交缠不清的缱绻。 呜咽溢出呼吸，交杂在轻喘里。 在察觉到言澈无法呼吸的瞬间，莱伊微微起身，看向那两片险些被他咬出齿痕的红肿唇瓣。 言澈迷离的视线中，莱伊眼中那道因兴奋而无法抑制的粉光中，正暗含着一点笑意。 言澈突然有种错觉，自己已经被眼前人控制，再也无法逃脱。 视线纠缠间，莱伊再次俯身。 他再次吻上那片柔软，刹那湮没在翻涌的爱意中。 - 同一时间，黑暗森林管局高塔。 靠近顶层的巨型会议室里，数十人围坐在圆桌边，正在反复观看一段来自比赛场对战室及门外走廊的监控视频。 这间会议室格外宽大，足有数层楼高，内里装修充斥着冰冷的暗色，看起来格外肃穆。 第150章 经过反复观看，所有人都得出了一个近乎“正确”的答案。 位于视线焦点的那个男人，的确在这场莫名其妙的伤人事件中，“什么也没做”。 坐在最高处的老者见众人纷纷沉默，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苍老的威仪：“既然如此，我想我们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了。” 一名年轻人起身，面色格外凝重：“我会马上联系桑赫斯坦，问清这件事。” 老人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气氛格外凝重。 片刻后，老人问：“方才你说，这位选手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背脊一片寒凉，恭敬道：“报告局长，这名选手，名叫莱伊温彻斯特。” 老人闻言，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点疑惑：“温彻斯特？” 很快，他轻笑一声，又道：“看来，他和他的父亲很像，倒是都很喜欢伪装。” 老人目光深沉，看向年轻人紧张的身体：“去问吧，问完之后，马上来我的办公室。我倒想听听，那位年幼的女皇，又会命人编出些什么话来。” - 中午时分，海岛上空的蓝天漂浮着朵朵白云，看起来格外绵软。 茉莉回宿舍睡了一觉，再次来到医疗中心。 她刚来到顶层，还没完全从电梯中离开，便远远看见一道人影走出言澈所在的隔离室。 茉莉大吃一惊，下一秒，她认出那道人影，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茉莉迈步走去，与正要离开的莱伊打了个照面。 莱伊方才独自一人在隔离室入口处的阻断间坐了良久，才从房内走出，此时身上除了一点由安抚剂造成顿感外，看起来十分正常。 茉莉左看看右看看，好奇道：“你在队长在隔离室都……” 她双手晃了晃，示意莱伊：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就别让我问出口了。 莱伊心领神会，答道：“什么也没做。” 茉莉闻言，完全不信：“那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莱伊后知后觉，抬手碰了碰泛着血色的嘴角处。 ……是言澈咬的。 莱伊：“磕到了。” 茉莉秒懂，又问：“标记了吗？” 莱伊：“……” 茉莉一脸恨铁不成钢。 “临时标记也没有？” 莱伊转移话题：“……你不在宿舍休息，来这做什么？” 茉莉叹了口气，悠悠道：“好吧。” 继而，她晃晃手里的文件：“我猜你可能在这里，想给你看看这个。” 莱伊接过茉莉手里的文件夹，打开封口后，抽出了里面的正式文件。 莱伊草草看了几眼，皱眉道：“这是……海格的离职公告？” 茉莉：“嗯，管局还没来得及对海格给队长下药的事做出裁决，海格倒是自己提出离职申请了。” 莱伊不置可否：“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受罚了？” “其实，他本来也不会受什么重罚。”茉莉凭借经验，给莱伊讲道：“前几年有一场类似的伤人事件，一人趁比赛开始前，在宿舍园区偷袭对手指挥官，把人打成重伤，最后也不过是在特殊禁闭室关了两周，比那挨揍的倒霉蛋回来得还要早。” 茉莉说着，耸了耸肩：“不过一场积分赛玩成这样，海格应该是没脸留下了吧。” 莱伊将文件放回袋子，重新递还给茉莉：“海格什么时候离开？” “这倒是没说。”茉莉道：“但雨季一过，就是寒流袭来的台风季，航线审批会越来越严格，海格怎么也得再呆几天才能离开。” 莱伊点点头：“那就好。” 茉莉听着莱伊淡漠的语调，想到从昨晚开始疯传的传闻。 茉莉：“你已经把德尔兰的队员给……真的还要杀掉海格吗” 莱伊看起来很讲道：“如果你能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由，我可以考虑看看。” 茉莉抱臂，沉思片刻，淡定道：“好吧。” 莱伊重新迈步，朝电梯走去，边走边道：“我要先离开一会，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在这陪着言澈，等我回来再走。” - 幽暗的食堂后巷中，忙活了一天一夜的希洛尔正等在里面。 他坐在最深处的脏纸箱上，看着莱伊走近的身影，连开场白都省了，声音万分疲惫：“……芙莉达说，要你给她回电话。” 莱伊：“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就不用回了吧。”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希洛尔身形憔悴，十分崩溃：“现在女皇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不出两天，整个大陆都会知道，桑赫斯坦多了一位「无具象」异能者。” 希洛尔简直都快哭了，念念有词：“你不是说，你在公爵夫人临死前答应过她，这是一个绝对不会透露给别人的秘密吗？” 第72章 不要再忘记我了 莱伊听着希洛尔的发问，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近些年来，除了他的母亲之外，所有的「无具象」异能者，无论过程如何，最后都会被当做战争机器，投往烽火连天的战场。 莱伊：“但我需要让别人知道，我可以凌驾于黑暗森林管局的制度之上，这样他们才不会继续对我或言澈出手。” 希洛尔抱头：“芙莉达一定不会相信我不知道，她会杀了我的。如果她要你马上回卡洛尔怎么办？如果女皇给言澈下令，让言澈把你遣返呢？” 第151章 “我觉得不会。”莱伊双手抱臂，一手抵在下巴：“芙莉达还指望我留在这里杀掉爱丽丝，这应该也是女皇的意思。并且，你还记得吗，罗姆一直在说，他在这里所调查的事，连芙莉达也没有权限知晓。” 希洛尔：“看来我要从现在开始祈祷，希望帝国四方局势持续平稳，否则女皇不过放过你和我。” 莱伊：“你这么着急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很严重啊！！”希洛尔暴走：“你知道芙莉达在邮件里加了多少叹号吗！卡洛尔的情报贩子们说，她昨夜可是被内阁骑士连夜接到皇城里见女皇，好多贵族都知道了。” 芙莉达女士一向心高气傲，这次连夜被带入皇城的事情传开后，也许会成为许多贵族口中消遣的对象。 莱伊沉默片刻：“那你帮我给她道个歉，顺便告诉她我虽然是故意隐瞒，但没有恶意。” 希洛尔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已经在邮件中跟她说过了。” 希洛尔一时叹气，耷拉着眼，看向莱伊：“还有，我听说你和言澈在比赛里发生的事了。” 莱伊神色稍暗：“康妮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洛尔捏了捏眉心：“康妮死了。” “什么？”莱伊皱眉：“她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希洛尔：“她退场后，马上被送到医疗中心。但医疗中心很快传出消息，说她体内的药物大量激化信息素分泌，浓度过高，完全超出身体承受能力，导致心脏骤停去世。只是后来……罗姆去看过，已经确定，医疗中心里的那具尸体不是爱丽丝。” “那死的人是谁？”莱伊问：“真正的康妮？” 希洛尔：“那罗姆就不知道了，我们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查爱丽丝到底选了谁当替死鬼，不过按照常来说，死者应该就是真正的康妮。爱丽丝也许是在她们下船前往宿舍园区的路上，找到机会顶替了她。” 希洛尔说着，又道：“不过我想说的不是康妮，是海格。” 莱伊听到海格的名字，明显不快了些：“我看到他的辞职信了。” 希洛尔闻言，阴阳怪气道：“辞职？你以为那辞职信是怎么来的？芙莉达说，海格给言澈下药的事，女皇已经和德尔兰国王通过电话了。具体芙莉达也没说清楚，好像涉及到德尔兰内部的政治分裂问题，海格投靠了偏远地带的游牧部落，想激化德尔兰和桑赫斯坦的矛盾，打破已经维持十七年的友好契约。” 莱伊微微挑眉：“叛国？” 希洛尔：“大差不差吧，反正海格应该已经被德尔兰其他人控制起来了。因为事情比较大，芙莉达说你不能再对海格出手，以防两国关系再有什么变动，我们就等海格被押送回国，让德尔兰自己解决。” 莱伊闻言，一时没说话。 希洛尔见莱伊不吱声，顿了顿：“……如果你再出手杀掉海格，芙莉达真的会暴走的。” 半晌后，莱伊道：“让我再想想。” “怎么就不能忍忍呢？”希洛尔持续絮叨：“你应该也知道，「无具象」异能者的事，公爵夫人之所以不让你说，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就放过海格，等我们想办法杀掉爱丽丝，你如果能成功追到言澈，我们可以一起高高兴兴回卡洛尔，你继续偷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暗杀者，这样不好嘛？” 莱伊微微垂目，看向杂乱的角落。 他轻缓开口，说道：“可我杀了那多人，终于碰到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如果从母亲那遗传来的能力，一定要被使用的话，我想用它保护别人，就像我母亲一直为我做的那样。” 一时间，希洛尔听着莱伊的低语，实在无法反驳。 他想了良久，轻轻呼出一口气，嘟嘟囔囔道：“也是，从今往后，所有选手都不会再针对言澈了。” 他看向莱伊，眼里含了些幼稚的喜悦，带着对搭档引以为傲的笑意：“没人会去挑衅一名出现率仅0.0012%、异能不受任何限制、也没有具体表象的alpha异能者。” 莱伊：“对了，你和罗姆有办法让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吗？” 希洛尔：“离开？你要去哪里？” 莱伊面无表情：“我要去找威尔斯。” 希洛尔迟钝的大脑有点没反应过来：“为啥？” 莱伊言简意赅：“是威尔斯洗掉了我留在言澈身上的标记。” 希洛尔：“……” 完了。 希洛尔顿了顿：“……你知道的，我一直没阻拦过你杀威尔斯。可今天的情报刚刚传来，威尔斯今晨出发，乘船出海前往麦勒帝国周边群岛视察贸易路线，现在已经不知道漂到哪里了。” 汪洋大海，他们也没有成功在威尔斯身边安插眼线，这怎么找啊？ 莱伊闻言，停顿几秒后，轻轻露出一个微笑，问道。 “所以，海格不能杀、威尔斯也找不到？” 希洛尔咽了口吐沫，看出莱伊危险的微笑。 希洛尔认真道：“还有我，我也不能杀……” 莱伊看着搭档冒傻气，轻轻呼出一口气：“还有事吗，没事走了。” 希洛尔想了想，指了指莱伊的嘴边被言澈咬伤的伤口：“你那是怎么弄的？没人说你在德尔兰对战室闹事时受了伤啊。” 莱伊摸了摸红肿的唇角，心情好了些：“是言澈弄的。” 希洛尔认真看了看那道伤口，看出一点牙印的痕迹。 第152章 他睁大双眼，后仰道：“你们接吻了？言澈原来是这种喜欢咬人的类型吗？” 眼看莱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希洛尔还以为自己在看纯情男高电视剧。 希洛尔眨眨眼：“标记了吗？” 莱伊闻言，脸顿了顿。 希洛尔懂了，追问道：“临时标记也没有？” 莱伊：“……” 这话他刚刚是不是听过一次？ 希洛尔撸了撸袖子：“全岛都知道言澈正在发情，你们都接吻了，可你居然没有标记他？” 实在不懂的希洛尔真诚发问：“你是哪里不行吗？” 莱伊听希洛尔这样问，一字一顿道：“当然不是。” 继而，他轻轻蹙眉，思绪一时飘出很远，良久才道：“我不想再一次，在言澈发情、不能自控时标记他。” 希洛尔觉得这很难解：“可omega的发情期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真的不用给你找点药吃？” 莱伊摇头，认真道：“言澈这个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我不知道如果我这样标记他，他到底能不能接受。如果他不能接受，就算只是临时标记，清洗起来也很痛苦。” 希洛尔看着莱伊此时有些苦恼的脸，一时大脑抽筋，神经道：“等言澈从医疗中心出来，我得去谢谢他。” 莱伊不解：“为什么？” 希洛尔：“我想谢谢言澈让我见识到了人类个体的多面性。” 小巷轻风吹过，带来些许凉爽。 安静中，莱伊决定单方面结束对话。 他冷酷转身：“走了。” - 隔离室内，茉莉见莱伊回来，与他聊了一会，很快返回宿舍继续睡觉。 因此前散发过大量信息素，此时言澈在没有镇静点滴的情况下，仍然睡得十分恬静。 莱伊感觉着体内的蠢蠢欲动，走到一旁放着各类药物的矮柜前。 他找到alpha用的安抚剂，轻轻咽下一片。 继而，他走回言澈床边，思考起过量服用药物这件事，好像是个会传染的坏习惯。 不久前，莱伊听到茉莉与劳狄斯纷纷说起言澈拒绝alpha帮助，只肯强行使用抑制剂，那时他在不解之中，心情复杂极了。 来自alpha的独占欲，让莱伊一边开心言澈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边却又会想，如果那时劳狄斯更强硬一些，言澈也许能少受许多苦。 这时，言澈感受到熟悉的味道，由于发情的本能，从睡梦中被唤醒。 他睁开一条眼缝，看向床边的莱伊。 已经被发情淹没脑海的omega缓缓伸手，探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莱伊在失神中感觉到触碰，转过头，看见言澈蕴满水光的眼。 触碰中，言澈用手指一点点缠上莱伊的指尖。 莱伊低头看了看相交的十指，露出些意外神色。 而这神色落在此时的言澈眼里，一时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继而，当莱伊再次看向言澈时，从后者的眼中看出一片委屈巴巴的神色。 微楞中，莱伊心间轻痒，几乎无以复加。 言澈此时的表情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又在问他：不行吗？ 莱伊握住言澈的手，俯身在很近的距离中，歪头问道：“前辈这是想做什么？” 言澈费了半天劲，从被包裹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抬起来后，指了指莱伊的薄唇。 残留在身体上的记忆让言澈觉得，这个很好。 像之前那样又吸又咬的话，大脑就会一片空白，身上的热度和痛感也会减退，变得十分舒服。 随着指尖触碰，莱伊轻轻笑起，看向言澈被发情期控制，却又十分单纯的眼睛。 莱伊：“前辈想要这个？” 言澈点头。 莱伊看似有些恶劣：“那前辈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言澈轻轻皱眉，眼中露出疑惑。 莱伊轻轻道：“不要再忘记我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低头，用嘴珠轻蹭言澈的鼻尖：“前辈要好好记得，现在自己摆出这种神情，在邀请的人是谁。” 言澈有点听不懂莱伊说的“邀请”是什么，只在迫切的渴求下，糊弄地点了点头。 莱伊看出言澈的回应根本没走心，笑着喃喃道：“怎么一发情，还学会敷衍人了？” 眼看言澈的眉心越皱越深，莱伊道：“算了。” 他拉过言澈放在他嘴边的手，轻轻吻了吻高热的指尖。 莱伊：“你随时都可以利用我做任何事，然后再把我忘掉。” 除了不带情欲、只为缓解发情的一个吻。 任何事都可以。 唇瓣相触间，轻喃溢出喉咙。 两个十分模糊的音节从言澈口中，听起来有些耳熟，很快融在下一道呼吸里。 轻吻中，莱伊轻轻笑了笑。 他听懂了言澈在亲吻中所说的音节是什么。 是他的名字，莱伊。 第73章 标记而已 言澈在医疗中心躺了整整一周，发情时断时续。 然而说到体内激素的代谢，他却比隔壁的亚尔曼快许多，直到第七天时，血液里的指标已经基本正常。 随着热度褪去，言澈最后从梦中苏醒时，只觉全身舒缓，完全没有平日发情期过后的低烧与眩晕。 温暖的阳光中，房间空无一人，仅剩一片残留的信息素味道。 第153章 言澈循着味道看去，看见在靠窗一侧的床头边，放着那只莱伊特意送来的玩具熊。 花香与酒香和谐轻混，带着意乱情迷过后的暖意。 不多时，医护人员走入房间。 来人看向言澈一片清明的眼睛，笑着问道：“言指挥官，您已经清醒了吗？” 言澈撑着身体坐起，看向来人：“嗯。” 来人是个十分热情的性格，走进屋后，一边查看检测屏上的历史数据，一边滔滔不绝道：“多亏了那位名叫莱伊的选手，您体内的激素大部分随着信息素散发出来，其余的也很快就代谢掉了。” 言澈闻言，双唇紧绷片刻。 他能回想起一些心醉情迷的碎片记忆，但大多是都是不连贯的，又带着虚幻的味道，让他一时很难分清那些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呢。”医护人员笑道：“明明是两种完全没有关联的信息素，竟然也有这么高的匹配度。” 医护人员说着，转头看向言澈：“两位是恋人关系吗？可为什么一直没有标记呢？” 言澈微微一愣：“……恋人？” 医护人员见状，疑惑道：“不是吗？” 言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恋人？” 医护人员：“前几天来帮您打营养液时，您一直拉着莱伊选手的衣服不肯松手，看起来很是依赖呢。” 言澈：“……” 言澈：“我们不是恋人。” “啊，是吗？”医护人员露出既讶异又不好意思的表情：“那是我冒昧了。” 门外，前来接言澈出院的莱伊恰好走到门口，他听见言澈口中的否定，脸上一如往常，迈步走进房间。 阳光中，莱伊手中抱着一束沾着露珠的百合花，笑眯眯朝床上的言澈打招呼：“前辈，早。” 言澈没想到莱伊会在这个时间恰好过来，不知道后者有没有听见自己刚刚的话。 一时间，言澈有些没来由的心虚，简短道：“早。” 莱伊：“医疗中心通知队里，你已经可以出院了。但其他人都在训练室，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接你。” 言澈不禁皱眉：“劳狄斯没有安排你训练吗？” “没有。”莱伊道：“他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训练我，等你回去后，再来亲自安排我的训练。” 莱伊一边说话，一边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房间内残留的信息素很快被海风吹散，空气格外清新。 因言澈没有遗留的外伤，出院手续非常简单。 换下病号服时，言澈在无意间，探手摸了摸自己耳后的腺体。 此时腺体上的痛感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最后一点发情期过后的酥麻。 继而，他走出房间，眼中情绪不明，看向走廊中正在与医护人员沟通问题的莱伊。 莱伊正在十分认真地听医护人员讲解，有关言澈出院后在饮食上的诸多问题。 不多时，两人走出医疗中心大门，穿过人声鼎沸的公共区，一路走回宿舍园区。 一路上，言澈敏锐察觉到一点奇怪。 他隐约觉得……路上的人，好像都在躲着他和莱伊。 甚至，在两人经过一处路口时，还有人索性停在原地，等他们两个离开后才重新迈步。 随着台风季到来，宿舍园区中的绿植经过修剪，看起来有些光秃秃的。 两人走进园区时，恰好与一位德尔兰omega队员遇上。 气氛莫名尴尬中，那人却不知为何，突然朝两人迎面走来。 德尔兰队员拦在两人前进的步行道上，脸上带着请求的神色。 他恭敬客套道：“言指挥官，您出院了？” 言澈看向来人：“有什么事吗？” 德尔兰队员：“我听说您出院，本来想去医疗中心找您的，是有一件事，关于亚尔曼……” 对面人欲言又止，看起来很难开口。 言澈不解，问道：“亚尔曼怎么了？” 德尔兰队员：“……亚尔曼因为在游戏中精神崩溃，不记得游戏里的所有事，可他一直说，想见见莱伊选手。” 莱伊微微蹙眉，在注意到话中某些细节后，顿了片刻，问道：“见我？” “嗯。”那人硬着头皮问道：“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太好，你能去看看他吗？他的发情也已经结束了，神智十分清醒，只是因为激素，所以信息素还有些不稳定。” 阳光中，莱伊下意识转头看了看言澈。 对面的德尔兰队员也与他一同看向言澈，目中带上一点期盼。 言澈见两人看向自己，不明所以中，问道：“为什么看我？” 莱伊：“我需要去吗？” 言澈想了想，虽然他还来不及去看那天在游戏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说：“不需要把海格一个人的行为，上升到整个德尔兰，你想去当然可以去。” 莱伊闻言，干脆道：“我不想去。” 对面人见状，立刻露出些央求神情。 这位omega选手此次和亚尔曼一路同行来到海岛，总有些莫名奇妙的情谊在，亚尔曼这次精神崩溃，又哭又闹，让他很不忍心。 可莱伊看向对面人，拒绝得十分彻底：“如果亚尔曼是想问我有关游戏里的事，等他病好后，你们可以直接给他看回放。至于其他的，我更没什么好说的。” 第154章 不多时，那名德尔兰选手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只能尴尬离开。 迎着微凉海风，莱伊与言澈一路走回宿舍楼。 回房后，莱伊重新试过言澈的体温，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又给言澈多盖了条毯子。 随即，他站在床边，对床上的言澈道：“前辈好好休息吧，我预约了食堂按时给你送营养餐，如果有其他事的话，你再叫我。” 言澈看着莱伊的身影，有些不解，问道：“你要……离开吗？” 莱伊轻轻笑了笑：“劳狄斯是没有给我安排训练，但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我是从训练场溜出来接你的，还剩下五组体能训练。” 言澈想到刚刚路上行人异样的目光，问道：“在我住院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莱伊歪了歪头：“没有发生什么啊，前辈指的是什么事？” 言澈：“类似……冲突一类的。” “冲突？”莱伊想了想，道：“安提因为安德里亚在上次的比赛中放弃标本碎片，十分生气，已经一周没跟他说话了。另外约瑟夫几人气不过海格用辞职逃避处罚，差点去德尔兰的宿舍楼打架，被我拦住了。除此之外，没有了。” 言澈皱眉：“海格辞职了？” “嗯。”莱伊道：“他一出游戏，没过多久就递了辞呈，管局和德尔兰当晚很快就批了。” 言澈想了想，看向莱伊的目光复杂了些：“那……你呢？” “我？”莱伊温和笑起：“我没有和任何人发生冲突。” 言澈：“真的？” 莱伊点头：“我除了训练，就是去陪你。” 言澈听到莱伊这样说，那些亲密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他脸色不自然了些，快口道：“知道了，你去训练吧。” 莱伊闻言起身走向门口，身影看起来一如往常，没有一点异常。 他徐徐道：“那我就先走了，前辈如果有事的话，再给我发消息。” 言澈：“好。” 随着莱伊离开房间，关门声传来后，言澈靠在床上，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倒不是他多想，只是他本以为……莱伊应该会找各种借口，继续腻在他身边的。 不多时，言澈从床上起身，披着外套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从早上清醒后，就一直想尽快通过回放系统，看看在当天的游戏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见莱伊离开，走到言澈门口，轻轻敲响了房门。 随着应答声，安提打开房门。 言澈有些不解：“你怎么没去训练？” “我不想看见安德里亚。”安提走进房间：“所以就和劳狄斯说我身体不舒服，请了假。” 言澈点点头：“那等我明天去训练室后，你的训练量加倍。” 安提：“……” 他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安提走到小沙发前坐下，开口道：“我能重新说吗？我是觉得队长从医疗中心回来后，应该会有很多问题，所以特意等在宿舍里，想帮你解答。” 言澈：“问题？” “想看完整场比赛的回放，算上各个视角的话，至少需要几十个小时。”安提一手托腮，双眼微眯道：“但有我帮你划重点的话，不就快多了吗？” 与此同时，莱伊走出宿舍楼后，一路返回到训练场中。 劳狄斯在得知他是「无具象」异能者后，的确没有给他安排任何训练。 可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不会随便荒废时间，就算只是体能训练。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推移，今天的器械室中，所有做体能训练的众人经过一整个漫长下午，直到傍晚结束训练时，一同映着晚霞叫苦连天。 劳狄斯这一周的训练颇有些反人类，让众人十分不解。 靠近角落的综合器械架一旁，莱伊拉起t恤边缘，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细汗。 在他一旁，众人纷纷瘫在场地边缘的软垫上，已经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劳狄斯站在一旁，一边通过终端收集记录众人的心率数值，一边筛选体质没有达标的选手名单。 这时，他的视线扫过莱伊，破天荒主动对莱伊说话，问道：“完事了吗？” 莱伊：“嗯？” 劳狄斯抬头，看了看莱伊的身影，收起手上的终端面板。 “你跟我来，我有话想问你。” 小型休息室内，劳狄斯将耳戴终端摘下，轻轻放在靠窗的矮桌上。他坐到沙发中，示意莱伊一同坐下。 无人靠近的休息室十分安静，劳狄斯轻轻吸入一口气，继而缓缓开口：“关于上场和德尔兰的比赛，我想问你一件事。” 莱伊对劳狄斯没什么好印象，但他其实很好奇劳狄斯那天和安提说要离开的事，顺势坐下后，问道：“什么事？” 莱伊的举手投足间，充斥着对这位副队长的不恭敬。 他眉眼含笑，问道：“你该不会是想问，我是什么时候蛊惑言澈和我互换职阶的吧？” 却不料，劳狄斯摇摇头：“不是这件事。” 夕阳中，劳狄斯的神色有些落寞。 看过威尔斯写给言澈的信后，劳狄斯在“背叛威尔斯”和“继续伤害言澈”之间，只得到一个答案，就是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留在言澈身边了。 可他有诸多不放心，而其中最让他放心、也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眼前的莱伊。 第155章 劳狄斯看向莱伊，想到当日在游戏中的事，眉心微微蹙起。 劳狄斯：“我想知道，海格毁掉标本碎片时，你明知道言澈有那样的危险，为什么没有投降？” - 随着时间过去，太阳下山前，安提从言澈的房间离开。 言澈一个人坐在安静的房间内，因没有开灯，房间渐渐变得十分昏暗，只剩一点落日余晖照映的红光。 他面前的悬浮窗口中，显示着德尔兰九名成员的伤势报告。 九人的右眼分别受到不同器具造成的损伤，已经不可能治愈了。 而这场事故的调查结果，是九人自己精神失控，从而做出了自我损伤的过激举动。 同样，关于游戏中每个不容忽视的细节，安提也已经和他一一说清，他在观赛频道将每个场景看过后，没有一丝遗漏。 昏暗中，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 继而，他起身走出房间。 德尔兰的宿舍楼中，几名替补成员看着言澈前往海格的房间，猜不出言澈此时前来，是想做什么。 言澈与海格熟识，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很快来到海格的门口。 他轻轻敲门，不多时，门缓缓开启。 房内站着一个言澈没见过的高大男人，男人看起来十分警惕，不解问道：“你是桑赫斯坦的指挥官？” 言澈点头，问道：“海格在吗？” “他在。”那人道：“不过……你有什么事吗？” 言澈想了想，开口道：“我想和海格聊一聊，方便吗？” 那人回身，朝门内人看了看。 很快，他转过头来，又对言澈道：“我需要在场。” 这一副明显被监管的做派，让言澈沉思片刻，继而，言澈点点头：“可以。” 门开得更大了些，言澈走进房内，看见海格双手被缚，坐在书桌一旁的椅子上。 言澈走到海格身前，看向自己昔日的“好友”。 海格的双眼看起来格外无神，显然打击之大，让他根本无法招架。 海格看见言澈的身影，两人轻轻对视，气氛格外微妙。 安静中，言澈沉声道：“海格。” 海格轻轻笑了笑：“你来做什么？” 言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海格：“你指的是什么？” 言澈双眼沉静：“你为了赢得胜利所采用的所有手段，我都可以解，但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和莱伊说那些话？我想要的世界，和他没有关系。” 海格觉得好笑，问道：“我告诉他那些又如何，反正我毁掉你，和毁掉莱伊又有什么区别？” 在夕阳照映下，言澈的影子被拉出很长，投映在一旁的墙壁上。 墙壁正中，挂着一张海格的全家福，是两大一小，三张幸福的笑脸。 言澈：“在游戏开始前，莱伊曾经提醒过我，你即使拥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家庭，但好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海格双眼微眯，看似不甚在意道：“你作为胜利者，当然说什么都可以。” 言澈慢慢双手抱臂：“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莱伊没有投降吗？” 海格闻言沉默良久，很快，他轻笑道：“的确，就连在我掌握着十八枚碎片和唯一高塔时，我只要想到对手是你、是桑赫斯坦，我就一秒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可就在我告诉莱伊，我派了alpha去找你，他露出惊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场比赛我赢定了。” 夕阳红光中，海格的脸看起来有些削瘦，他微微仰头望向言澈的脸：“我能听到莱伊的心，所以我找不到任何由，莱伊竟然会为了一场游戏的胜利，将你置身在不确定的危险中……可他就是那样做了，他没有投降，而是下手杀了我，然后赶去救你。言澈，这太奇怪了不是吗？这么说来，其实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就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喜欢你。就算他的心里写满了你的名字，可他仍然会选择游戏的胜利。” 字字矛盾中，言澈听着海格的话，轻轻摇了摇头：“你找不到由，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读懂莱伊的心，也从来没有读懂过我。” 言澈回忆不久前在观战系统中看到的场景，轻轻道：“你那时说，我选莱伊做指挥官，是我犯的一个错误。可对我而言，在这世界上，只有莱伊一个人会完全按照我的心意行动，也只有他清楚地知道……你派来的alpha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毁不掉我。” 海格目光透出锐利：“但如果，莱伊没有赶到呢？你有想象过，那些被你信息素引诱的alpha，都会做出什么吗？” “那只是游戏。”言澈道：“我也许会恐惧，但我不会因此倒下，因为该为此感到羞耻的人是你，与我无关。” - 训练室中，莱伊一时沉默。 他一手轻轻抬起，抵在眉角，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投降？” 劳狄斯皱眉：“如果你当时投降的话，言澈就不会被——” 莱伊微微眯眼，神情认真了些：“你既然问我这件事，我倒是更想问问你，你明知道言澈因为体内的终身标记被清洗，所以不能硬抗发情期，却为什么没有标记他？” 劳狄斯闻言，神情微微讶异：“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莱伊浅笑道：“前两天一不小心听了个墙角，不过我是真的很诧异，你喜欢言澈，怎么会看他胡来，却不管他？” 第156章 劳狄斯皱眉：“难道换做是你，你会强行标记他吗？” 安静中，莱伊几乎想也没想，淡淡道。 “我会。” 劳狄斯双眼微睁，一口气堵在喉咙中：“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选择强行标记他。”莱伊认真道：“可除了标记，我还会告诉他，一个标记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他根本不用在意这个，他被标记与否、被谁标记，都改变不了他任何，他需要的支持、肯定和自由，我都会毫无保留给他。” 休息室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气味，闻起来格外舒缓。 莱伊说着，突兀轻笑一声，带着一点近似自嘲的轻蔑：“标记？标记有那么重要吗？应该说是，区区一个标记而已吧。” 同一时间，德尔兰的宿舍楼中。 海格的脸慢慢扭曲，看向言澈眼中凛然：“这不足以成为莱伊为了胜利而放弃你的由。” 言澈摇摇头：“这足够了。” 对视间，言澈的目光平缓极了：“我曾经与莱伊说过许多次，我不需要他的保护……而我想要的成全，他毫无保留，全部给我了。” 海格轻轻怔住，看着言澈念道“莱伊”这两个字时，莫名柔和的眉眼。 言澈说着，轻轻呼出一口气。 继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只最后道：“海格，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希望你回国后一切顺利，按从前所期望的那样，重新和妻女好好生活在一起吧。” 第74章 挑食鬼 天色渐晚，莱伊与劳狄斯从休息室离开时，整个训练室已经空无一人。 因体能训练过量，桑赫斯坦众人返回宿舍中修养，莱伊独自一人离开后，朝食堂方向走去。 虽然已过晚饭时间，可宿舍食堂中还有不少人，交谈声此起彼伏。 而后，随着莱伊进入，原本热闹欢快的食堂瞬间静了片刻。 经过几天的流传与发酵，莱伊在德尔兰对战室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整座海岛，一时议论纷纷。 此时此刻，周围人纷纷停止动作，向他投来警惕目光。 莱伊在众人视线中朝吧台走去，坐在正在上班的罗姆正对面。 莱伊：“一杯甜牛奶。” 罗姆：“……稍等。” 不多时，罗姆将牛奶端来，稳稳放在莱伊面前。 罗姆：“还要别的吗？” 莱伊想了想，刚要摇头，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一份综合特训套餐，再加一份工作日套餐。” 莱伊闻声回头，看见言澈站在身后。 言澈披着一件带着短绒的外套衫，手上抱着一只牛皮纸盒，鼻梁上戴着那副全息眼镜，看起来像是刚刚工作结束。 莱伊：“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吃饭。”言澈走到莱伊身边：“邮件局通知我去取包裹，我见要出门，就索性打电话到食堂，取消了晚上的送餐。” 他说着，抬起手腕终端，一边示意罗姆对接，一边对罗姆道：“我们会另外找地方坐，餐好后送过来。” 莱伊有些莫名：“包裹？” “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从边境各地搜集的探险日记。”言澈看了看莱伊身前的牛奶：“拿上你的牛奶，我们去找个空桌子。” 两人旁若无人，走向万分安静的人群中，继而在窗边角落的空桌坐下。 言澈一边放下手上的纸箱，一边朝坐在对面的莱伊问道：“为什么跑到食堂不好好吃饭，只要一杯牛奶？” 莱伊原本是收到罗姆的传信，叫他过来商量事情的。 只是两人几天没见，罗姆完全没想到，莱伊的身份发生变化后，会变得这样引人注目。 莱伊：“刚刚训练完，本想先坐着休息一会再吃。” 言澈闻言点点头，继而开口道：“我刚刚去见海格了。” 莱伊微微蹙眉。 言澈：“海格已经被德尔兰监管起来了，很快就会回国，彻底离开这里。” 莱伊的表情一时颇有些乖张，不置可否道：“前辈觉得，德尔兰这幅做派，是真的觉得海格做错了事，还是为了守住那张总被你挂在嘴边的友好契约？” 言澈听出莱伊话里带着一点讥讽，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我也看过官方通报，知道你路过德尔兰对战室门口时，德尔兰队员“自残”的事了。” 莱伊觉得言澈的语气充满微妙，一时没开口。 果不其然，言澈直白问道：“为什么要一直刻意隐瞒，你是「无具象」异能者。” 莱伊就知道，只要言澈发情期一过，脑子清醒过来，马上就会知道这件事。 莱伊眯眼笑起，倒是和平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我以为这种事，我是有权利决定要不要告诉别人的。” 言澈微微皱眉，停顿良久后，莫名道：“既然你是这样的身份，不应该为了我，来到黑暗森林管局。” 莱伊：“前辈是觉得，我应该回前线？” 言澈点头：“你既然拥有这样的力量，应该做去更多的事。西部前线近些年虽然安稳，但毕竟还处在宣战状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冲突。” “可我不喜欢这样。”说到这件事，莱伊看起来像是有些困惑。 他索性问道：“那前辈觉得，拥有这样的力量，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吗？” 言澈点头：“可以拥有更多力量，当然是一件好事。” 第157章 莱伊：“可我母亲就是因此，才被强行嫁给我父亲，所以一直以来，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他声音微紧：“战争这个由过于宏大和崇高，所以在前线杀人，会让人渐渐变得十分麻木。也会让我变得更加疑惑，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份力量，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言澈想了想，视线微垂道：“我是曾经看到有人说，所有「无具象」异能者几乎没有自由，每每投身战场后，也都会慢慢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机器……” 莱伊向前探探身，手托在下巴上，朝言澈凑了凑。 视线相触间，莱伊眨眨眼，眼睛亮亮的，笑着问道：“那前辈舍得我变成那样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狂吗？” 言澈看向莱伊瞳孔中折射的光粒，在那双眼中看出浓浓依赖，闪着火彩的光芒。 言澈顿了顿，一手抵在下巴上，认真道：“如果是我，我不会轻易改变我的想法。” 他抬眼，看向莱伊，又道：“但这个人是你……你就做你喜欢做的事吧。” 不多时，两人的餐食由侍者端上。 言澈一贯不挑剔口味，只会点这些食堂已经搭配好的套餐。 两只圆盘中，各种蔬菜谷物和肉类摆放精美，还有配套的热汤，一时散发出阵阵香气。 但莱伊看着面前这份综合特训套餐，一边拿起叉子，一边皱了皱眉。 言澈见莱伊久久没动，又见他皱眉，问道：“怎么不吃？” 莱伊：“前辈不觉得食堂套餐里的花椰菜很难吃吗？” “挑食不是好习惯。”言澈道：“花椰菜很好，富含膳食纤维和维生素，还有矿物质。” 莱伊闻言，莫名露出一点错愕的笑意。 言澈：“笑什么？” 莱伊温和道：“我在八岁时，听到过一模一样的话。” 言澈不解：“那你为什么直到二十四岁还在挑食？” “因为我绝食三天，哭着和我母亲说我真的很讨厌花椰菜。”莱伊道：“她看出我是真的不喜欢，终于心软，愿意不再做这种蔬菜。” 言澈闻言，略略出神。 他回想起来，莱伊是从没点过套餐，故而他还不知道眼前人能因几块小小的花椰菜，在儿时闹出这么大阵仗来。 言澈看出莱伊眼中十分抗拒，尤其是在那人视线扫过盘中的花椰菜时，看起来简直幼稚极了。 在两人身旁，不少人匆忙结束用餐，接连离开食堂。 应该没人能想到，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异能者，正因为几块小小的花椰菜充满困扰。 无奈中，言澈一本正经开口道：“我在小时候，从来没有选择吃什么蔬菜的权利，但我现在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我不会在你这个年纪，仍然是个挑食鬼。” 言澈这么说着，口吻十分严格。 可同时，他的手却朝前伸去，用叉子插起莱伊盘中的花椰菜，一块块放进自己的盘中。 莱伊挨了训，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看见言澈的举动，一时愣了愣。 待拿走盘中所有的花椰菜，言澈抬眼，一脸冷淡看向莱伊：“现在可以吃饭了？” 莱伊：“……” 莱伊：“可以了。” 言澈：“如果训练刚刚结束不久的话，就慢些吃。” 餐厅轻柔的背景音乐中，莱伊轻轻抿了抿唇。 他没抬头，只合着自己心跳的频率，应道：“好。” - 随着雨季过去，海岛日渐寒冷。 尤其是入夜时分，冷空气卷着海上湿咸的水汽，短短一会便能将气温拉下数度。 饭后，两人从食堂走出，一同返回宿舍。 进入园区后，映着接连的路灯，两人意外与劳狄斯相遇。 劳狄斯远远看见言澈与莱伊走在一起，脚步微停后，不光没有上前，还莫名一扭脸，往别处去了。 言澈看着劳狄斯刻意走远的背影，不禁有点不解，脚步慢了片刻。 莱伊露出一贯的笑容，回身问道：“前辈，怎么了？” 言澈迟疑几秒，重新迈步后，试探问道：“我住院这段时间，劳狄斯有找你麻烦吗？” 莱伊：“没有啊。” 言澈：“他就只是不管你，让你自己安排训练？” 莱伊乖巧点头：“嗯，没错。” 言澈觉得奇怪，但随即没有多说，继续往宿舍楼走去。 两人走到楼下，在楼前分别。 莱伊眼看言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重新朝来路走去。 随着呼吸，空气中已经开始凝结白霜。 莱伊本想返回食堂附近，找罗姆继续商量事情，可就在半路上，他突然接到罗姆发来的消息。 罗姆在消息中说码头好像发生了严重的意外事故，需要马上过去侦查，两人只能再约其他时间见面。 莱伊见状，只好返回宿舍休息。 温馨的宿舍楼中，几名队友见到莱伊回来，向莱伊询问了有关劳狄斯找他谈话的事。 几人都觉得，劳狄斯对莱伊向来爱答不，却趁言澈不在时与莱伊单谈，只怕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莱伊照例假装和善后辈，没透露两人真正的对话内容，又帮劳狄斯说了不少好话，才在众人放心的神色中一路返回房间。 随着莱伊打开房门，门缝露出一片昏暗，继而向一侧扩大。 第158章 然而，就在莱伊迈步走入屋中时，他脚步却突然一停，整个人站在原地。 在离他身后不远处的公共区中，队友闲聊的谈笑声徐徐传来。 暖光从走廊尽头投射出一片光影，堪堪照到他的脚边。 莱伊停了片刻，双唇轻轻抿了抿。 继而，他重新迈步，走进夜色笼罩的房间。 随着关门声响起，莱伊站在门口，看向阳台前的小沙发。 此时的房中仿佛一点光源都没有，沙发上的人影隐匿在暗色里，与黑夜相似极了。 空气中的信息素闻起来有些混乱，显然这位来访者也因此前喝下的药物，被围困了一周时间，今日刚刚恢复。 莱伊双眼轻眯，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来人不知又是换上了哪身伪装，如果忽视掉她眼底的癫狂神采，看起来就像一名温婉又弱小的普通omega。 莱伊可从没预料过，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和眼前人再次相见。 但他绝不会认错眼前人的身份，轻轻开口，低声唤道。 “爱丽丝。” 爱丽丝闻言，轻轻哼笑一声。 她双手抱臂，将莱伊上下打量，继而开口，直戳上次分别时的情景。 “从海中死里逃生，滋味怎么样？” 莱伊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只道：“应当是托了母亲的福，我才有可能站在这里吧？” 暗色中，爱丽丝嘴角勾起，沉声道：“没错。” 随即，她的目光陡而危险，看向莱伊的脸。 “可既然险些丧命，怎么还是没能让你学会变乖，试着低调些做人呢？” 第75章 离开这里吧 莱伊双眼轻轻眯起：“我怎么做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爱丽丝看向莱伊充满敌意的眼睛，面色一暗：“玛丽安应该无数次告诉过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无具象」异能者的事。你不是为了救言澈被迫使用异能，你是故意让所有人知道的，到底为什么？” 莱伊轻轻笑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既然如此，你能使用两种异能的原因，以及腺体处的星芒刻印，要不要也和我详细说一说？” “莱伊！”爱丽丝声音陡然尖锐：“玛丽安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被迫嫁到布莱克家族——” “我知道。”莱伊打断道：“可那又怎么样？” 爱丽丝将面前的青年上下打量，却除了那张相似的面孔，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一点与玛丽安相似的神情。 爱丽丝微微蹙眉，声音沉稳：“你到底在打算什么？” 莱伊迈动脚步，走到靠近床边的软椅前坐下。 两人相对而望，莱伊好笑道：“不管我到底想做什么……可我这不是，已经把你引来了么。” 爱丽丝不解道：“你想见我？” 她发出一声冷笑：“你就不怕，我真的会杀你？” 莱伊：“你如果想杀我，上次就会动手，可我是真的想杀你，所以你我相见，无论怎么算起来，都是我划算些。” 他一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轻点道：“更何况，我还有事想问你。” 爱丽丝：“真是新鲜，你能有什么事需要问我？” 莱伊轻轻注视着爱丽丝的脸：“如果没有小时候那起绑架案，也许我们的见面，可以是能坐下好好叙旧的温馨场景。” 爱丽丝笑得讥讽：“事到如今，你想和我打感情牌？” 莱伊听出爱丽丝话中尖锐，却对此充耳不闻，只问：“你是什么时候和我母亲分开的，在她出嫁时吗？” 爱丽丝神情晦暗：“玛丽安背叛上主，我们很早就分开了。” “那在分开前，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很好？”莱伊的声音轻了些：“我母亲和我说过，她很希望我可以拥有一个能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样的话，在长大后，我即使一个人生活，也不会觉得孤单。” 听见莱伊提起往事，爱丽丝的眼前徐徐浮现出妹妹年幼时的样貌来。 她的神情柔软了些，问道：“玛丽安……和你提起过我吗？” 莱伊：“没有，但我知道，她一定有这样一位一起长大、一直陪在身边的人。” 莱伊说着，视线飘得远了些，问道：“母亲经常和我提起她长大的港口城市，她说那时住在山上的城堡，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清晨跑到城堡最高的阁楼中，迎着阳光，俯瞰整片海湾与贸易港口，看海鸟在晨光中盘旋，将整座城市从安详沉睡中缓缓唤醒。” 备受疼爱的贵族小女儿，仿佛从不会有一点烦心事。 永远如同安宁的港口清晨一样，干净又美好。 随着莱伊的话，爱丽丝的手轻轻握了握。 儿时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无论时隔多少年，都无法剔除。 爱丽丝轻哼道：“玛丽安就是因为这件事，经常旷掉主上的诵经仪式，后来父亲带着我们从城堡中搬离，她还哭闹了一阵。” 莱伊听着爱丽丝的话，神情不动间，眼底疑惑一闪而过。 爱丽丝微微垂头，看向自己的手，眼中莫名迷茫：“虽然很不想说，但玛丽安是个愚蠢至极的人，她用自己保护了我，又牺牲婚姻保护了她所爱的男人，最后用她的生命保护了你。莱伊，你真的不该那么草率，就公开自己「无具象」异能者的身份。” 莱伊听着爱丽丝的话，眸光轻轻暗下，开口道：“可我认为，这要取决于，你和威尔斯……到底在谋划什么。” 第159章 爱丽丝轻笑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想问我与言澈有关的事？” 莱伊点头，“友好”地与爱丽丝交换信息：“我的情报搭档告诉我，威尔斯前几天给女皇写信，想将言澈接出黑暗森林管局，举行婚礼。” 提到威尔斯，爱丽丝眼中充满蔑视：“威尔斯更是个蠢货，如果不是他，所有的一切本该在六年前就结束的。” 莱伊故意皱眉，看似不解道：“你和威尔斯不是关系密切的伙伴吗？” “当然不是。”爱丽丝嫌弃极了，道：“威尔斯被权利冲昏头脑，只是一个一心想得到桑赫斯坦王位、连欲望都无法控制的蠢人罢了。” 她看向莱伊，脸上带了些笑意：“为此，威尔斯承诺献祭，其中就包括你那位指挥官。” 莱伊想了片刻，口吻轻松问道：“这是可以告诉我的事情吗？” “当然。”爱丽丝：“不过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救不了言澈，该尽早放弃。” 莱伊轻轻抿了抿唇，将所有事情想了想，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想要言澈，就像当年想要我母亲一样，是不是？” 爱丽丝没答复，只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趁我还没有接到对你下手的命令，你离开这里吧。” 莱伊异常敏锐，听出爱丽丝话中一闪而过的温和，问道：“那么……这句警告，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爱丽丝点点头：“我不想看玛丽安唯一的儿子，再牵扯进这些事，白白丢掉性命。” 莱伊：“你们为什么看中言澈，因为他的s级异能？” “我们选中言澈，不光是因为异能，还有许多其他的由。”爱丽丝道：“你如果不想让玛丽安灵魂不安的话，就马上回到卡洛尔，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莱伊闻言，双手合拢，十指交叠，眼神莫名晦暗。 他看向爱丽丝，含笑道：“那如果我不走呢？爱丽丝姨妈得到命令后，会杀掉我吗？” 爱丽丝听着莱伊口中的称谓，唇角微微笑起：“当然。” 莱伊也同样笑起，一时间，两人的笑容颇有些相似的味道。 莱伊：“我知道你主动来见我，此时此刻有十足的警惕，我即使出手，也很快会被你的异能反制，根本无法得手。” 他眼中异光微闪：“可人总有需要休息的时刻，无法二十四小时都这样警惕，在你得到命令前，你我处在同一座海岛上，我总有方法杀掉你的。” 爱丽丝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还带着一点病态的喜爱：“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在知道我舍不得杀你的情况下，却说出要杀掉我的话？” 莱伊神情无辜：“就算你舍不得杀我，但我握着你的暗杀令，是一定要完成工作的。” 爱丽丝闻言，评价道：“你果然一点也不像玛丽安的儿子。” 莱伊：“你上次还说，我们长得很像。” 爱丽丝：“的确是长得很像，可你的性格却一点也不像她。” 爱丽丝说着，起身朝一旁的阳台走去。 她脚步轻缓，打开阳台门后，握着把手停在原地。 她想和莱伊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窗外海风充满凉意，将月光染寒。 爱丽丝望着围栏外的静谧夜色，稳稳道：“莱伊，不管我们刚刚的对话中有多少玩笑，但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要记得，还有最后六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前，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莱伊看着爱丽丝的背影：“六个月？那六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安静中，爱丽丝只神情舒缓，望了望浩瀚的夜空。 继而，她没有答复，迈步朝前走去。 爱丽丝走到露台边缘，一手扶上栏杆，轻轻跃出露台。 房内，莱伊看着那道身影跃出栏杆，眼中忽而一亮。 就在这时，窗外的地面绿植中，几粒带着棱角的石子从泥土中飞出，朝着爱丽丝正在空中下落的身体飞去。 人在下落中无法改变路线与速度，就连姿势变化也非常困难。 随着几道清脆响声传来，房中的莱伊起身，稳步走到露台上。 他朝下看去，只见爱丽丝站在楼下的绿植间，指尖正捏着一把小匕首。 她朝莱伊看来，眼中是一片既直白又揶揄的笑意。 她像是在认可莱伊出手的时机，又像是在嘲笑莱伊的伎俩，用来对付她，可一点也无法奏效。 对视间，莱伊感觉到脚下熟悉的控制感，轻轻蹙了蹙眉。 继而，他站在露台正中，朝楼下的爱丽丝轻轻耸了耸肩。 异能解除的瞬间，爱丽丝身影如鬼魅一般，朝着远处离开，不消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中。 - 另一栋宿舍楼中，言澈正在看因德尔兰选手大量受伤，而被迫调整的赛程安排表。 由于劳狄斯近些天来的魔鬼训练，整栋宿舍楼随着入夜，渐渐变得安静无比。 这时，一道脚步声在安静中十分明显，缓缓经过言澈所在楼层的走廊。 屋内，言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起身走到门口。 他拉开房门，果不其然，看见劳狄斯回来的身影。 劳狄斯听见门响，回身看去，与言澈对视。 言澈抬手，看了看手腕终端上的时间，问道：“这么晚，你去干嘛了？” 劳狄斯顿了顿：“有事吗？” 第160章 言澈点头：“嗯，有事想找你谈谈。” 劳狄斯想了片刻，问道：“去哪里谈？” 言澈：“就来我的房间吧，正好我有件东西，想给你看一看。” 劳狄斯回身，朝言澈走去。 两人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后，在书桌内外坐好。 言澈一边弯腰，在抽屉中找东西，一边说道：“其实这件事，我在和德尔兰比赛前就想和你聊了。但那几天，我身体状况不大好，也不想影响队内的气氛，而且我还想等吉尔离开后，再和你说这件事。” 言澈说着，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条。 他直起腰来，重新看向劳狄斯，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后者。 “我想让你看看这张纸条。” 台灯暖光中，劳狄斯接过纸条，打开后，看着里面的内容，一时愣在原地。 劳狄斯捏着纸条的手轻轻晃了片刻，继而，他放下纸条，看向言澈的脸。 劳狄斯：“你从哪里找到这张纸条的？” “吉尔的病房。”言澈道：“那时我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吉尔，当天到底为什么要袭击莱伊。可就在我看到这张纸条第一眼，我就认出了这是你的笔迹。” 言澈刚刚拿出的，就是吉尔口中那张消失不见、却鼓动他袭击队友的纸条。 沉默中，劳狄斯微微敛目。 他无法继续看向言澈一片干净的眼睛，随着心跳渐渐沉重，他默默问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这不像你的性格。” “这也不像你的性格。”言澈看着劳狄斯低头的样子，微微蹙眉道：“你不应该是这种人，却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76章 爱一个人的方法 昔日最亲近的密友分坐两旁，互相张望起来。 劳狄斯看向身前不远处的纸条，问道：“那在你心里，我是哪种人？” 言澈眉头不断加深：“我们一起长大，你心细善良，就算有时会思虑过重，可你不会故意伤害别人。” 劳狄斯失笑：“为什么这么坚信我不会害人？” 言澈认真道：“那时在地下训练营，所有人都看出教官不喜欢我，却只有你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如果没有你，也许我熬不过那段时间。” “我们是一起长大。”劳狄斯低声道：“可人是会变的，就像你从没想过自己会分化成omega一样，我也会变。” 言澈听着劳狄斯故意咬重的omega，意外之余，一阵沉默。 暖色的灯光中，劳狄斯轻轻呼出一口气，继而轻哑道。 “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发觉，做你的朋友太难了。” 最初被吸引的原因，是在儿时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中，有个人像曦光一样，即使承受超乎极限的训练与鞭打，仍然一声不吭，不愿服输，将那片如同地狱一般的地下训练营，妆点为可堪回首的童年回忆。 在那样纤细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坚韧和力量，引人无限侧目。 而后的变化，是在看到那人分化为omega的那一刻，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动，并不是因为“朋友”两字。 可这两个字，却又已经像魔咒一样，盘踞在两人之中数年光景，不容更改和替换。 在言澈对威尔斯倾心以待的时光中，言澈每一次为威尔斯横跨大陆执行任务，是他一次次申请陪在身边，言澈替威尔斯中枪濒死，是他在身边彻夜照顾，就连言澈远去帝国军校，也是他往返在南部边境与卡洛尔之间，只为能在每次约定的时间，看上那人一面。 可言澈那双充满澄净眼中，就算曾因各种原因布满失落与伤痕，却始终没有过他的身影。 劳狄斯：“言澈，你真的是个很迟钝的人。所以你可能一直没发现，这么多年以来，我做你的朋友，其实做得很不快。” 言澈双唇紧绷，看着劳狄斯的脸，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劳狄斯：“在和德尔兰比赛前，莱伊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 言澈不解：“莱伊？” 劳狄斯：“那时，莱伊问我，有没有见过无花果开花。” 劳狄斯说着，轻轻笑了一声：“那时我没解，直到比赛临近结束时，我听见你在队内语音里，喊了莱伊的名字。” 他从没听过言澈发出那样脆弱的声音，就算从前两人伤痕累累，被囚禁在训练营最寒冷的角落奄奄一息时，言澈也没有像那时一样，渴求过一个人的出现。 劳狄斯的嘴角带上一点苦意：“可我陪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为什么你那时喊出的名字……不是我？” 随着劳狄斯的话，言澈渐渐露出一个讶异神情。 他看向劳狄斯略显疲累的双眼，心中的猜测既模糊又清晰。 劳狄斯看着言澈错愕的眼神，知晓后者已经听出他话中的含义，目光渐渐变得阴暗又赤裸，直白道：“你看，你其实根本就不了解我，又怎么能坚信，我不会害人？” 言澈微微怔住，只觉这张他从小到大看了数年的面容，忽而带上了一点陌生的味道。 良久后，在漫长的沉默中，言澈双唇微张，声音带着一点疑惑，开口问道：“劳狄斯，你喜……” 劳狄斯抬手，制止了言澈接下来的话。 劳狄斯：“还是不要说出来了，我们的关系，像现在这样最好。” 他从椅子上站起，仿佛格外干脆。 “我已经联系了亲王殿下，告诉他我会离开黑暗森林管局。”劳狄斯站在一片背光的阴暗里，看向言澈，一手搭在桌上的纸条上。 第161章 “队长，按照规定，你应该同样遣返我。” 随着劳狄斯的话，言澈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震惊过后，言澈有种不知如何形容的自责感，慢慢出现在心中深处。 他想，如果他能早点发觉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安静中，言澈问道：“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劳狄斯：“嗯。” 言澈缓缓呼吸，将和眼前人共度的数年时间，重新想了一遍。 继而，他认真道：“有些话，就算你不愿让我说出口，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答复。” 劳狄斯眼中轻轻晃动。 言澈声音带着以往的平稳，初听时来只觉淡淡的，却又总让人觉得他格外郑重。 “身为队长，你做错的事，我也有一半责任。如果你想留下，我可以用其他方法惩罚你，可如果你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拦你。” 言澈说着，双手轻轻交叠。 他声音低浅：“身为朋友，我很感谢你多年的陪伴，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一直以来，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意和痛苦，我很抱歉。可除了抱歉之外，我无法再给你任何回应。” 劳狄斯回望着那道视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只沉静道：“即使你不说出口，这些话，我也知道。” 他收回视线，朝门口看去：“等亲王殿下回复后，我会尽快离开。” 言澈眼睑微垂：“我知道了。” 劳狄斯迈步，朝门口走去。 他走到门前，在打开门前，又莫名停步，突兀问道：“对了。” 劳狄斯站在门前的暗处，转过身看向言澈。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莱伊？” 带着一点执拗的轻问，听起来充满不甘心。 言澈听着劳狄斯的问题，表情愣了愣。 他没想到劳狄斯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没听懂，不知道劳狄斯是想问他为什么那天呼唤的人莱伊，还是其他什么。 片刻后，言澈回答道：“莱伊……很好。” 劳狄斯听着言澈模糊的答案，眼眶微涨，又问：“甚至在你心里，他比曾经的亲王殿下还要好吗？” 言澈摇头：“莱伊和威尔斯完全不同，虽然相处久了，能看出他的温顺都是故意伪装的，但他的伪装和威尔斯不一样，他……很好，不需要和威尔斯相比。” 提到莱伊，言澈认真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在离开前和莱伊道歉。” 其实早在问出口的瞬间，劳狄斯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言澈这个问题。 他听着言澈的答案，良久后，无奈地轻轻笑了笑。 劳狄斯呼气道：“去照照镜子吧，言澈。” 他拉开房门，一边离开，一边道：“去好好看看，当自己提到莱伊时的样子。” - 随着台风季到来，秋季悄然而至。 在海岛上生活的众人纷纷披上厚衣，暖炉接连燃起。 言澈归队后，两条消息在整个前线小队中轰然炸开。 第一件事，是副队长劳狄斯因个人原因，需暂时离开前线小组，返回桑赫斯坦。 第二件事，便是因此带来的人员变动，如安提所愿，安德里亚成功接替劳狄斯，成为了新的副队长。 这几天里，劳狄斯大多在房间中，偶尔会来训练场，和言澈及安德里亚说些工作安排。 除此之外，整体训练有条不紊，莱伊每天被言澈扔进游戏，充当一只小白鼠，不断适应不同地形与天气对身体带来的影响，以便言澈判断天气插件应用的重要性。 直到劳狄斯离开的前一天，莱伊从游戏中出来时，时间逼近深夜，整个训练室中已经空无一人。 整个训练室一片黑暗，像被遗弃在世界尽头的无人角落。 莱伊一边从驾舱中起身，一边查看终端中的未读消息。 言澈在一个小时前给他留言，说训练已经结束，管局找各队指挥官去开会，他要去一趟中央高塔。 安静中，莱伊有些没来由的沉静，像整个人都被黑暗浸透。 这几日来，自从见过爱丽丝后，他一直处在一股没来由的焦躁中。 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莫名的烦闷，只是每每回想，都是爱丽丝留下的那句：但玛丽安是个愚蠢至极的人，她用自己保护了我，又牺牲婚姻保护了她所爱的男人，最后用她的生命保护了你。 莱伊知道，爱丽丝的话不可以相信。 可经过几日的反复回想，他无法当自己没有听过这番话。 莱伊回忆自己被绑架前的那段日子，母亲自从离开庄园后，脸上整日挂满期待。 更何况，莱伊完全不懂，他的母亲明明是在他眼前重病亡故，为什么在爱丽丝口中，却变成用生命保护了他？ 黑暗中，莱伊一脸暗色，给言澈发消息。 “前辈开完会了吗？” “我从游戏里出来啦^w^” 很快，言澈简短回道：“还没有。” 莱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字问道：“前辈还要很久吗？” 言澈：“应该是。” 莱伊走出训练室，来到电梯间等电梯：“那我先回宿舍了，训练室已经没人啦。” 不多时，言澈的信息和电梯同时到来。 言澈：“好好吃饭。” 电梯外，莱伊一片冰冷的视线，随着几个文字的出现猝然和缓。 第162章 他一边看着言澈发来的信息，一边走入电梯内。 莱伊慢慢打字：“遵命>3o” 夜间食堂中，希洛尔坐在吧台后磨洋工，正在为无聊发愁。 继而，他远远看见莱伊，一股见到亲人的开心感油然而生。 莱伊走到吧台前，拉开椅子坐下。 希洛尔喜滋滋：“有新推出的板栗炖菜，吃吗？” 莱伊皱眉，觉得这菜听上去就难吃：“巨无霸三明治。” 希洛尔推荐失败，不服道：“那干巴巴的面包有什么好吃的？” 莱伊不为所动：“就要这个。” 希洛尔忿忿下单：“喝什么！” 莱伊：“甜牛奶。” 不多时，希洛尔下好单，再度看向莱伊时，看出莱伊的情绪有点怪怪的。 希洛尔探头：“你怎么了？” 莱伊：“没事。” 希洛尔诚心发问：“是言澈把你甩了吗？” 莱伊沉默片刻，默默道：“言澈很喜欢我。” 希洛尔：“那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内心的烦躁收起，说起正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查错了人。” “查错了人？”希洛尔不解：“什么意思？” “也许，你不应该查我母亲。”莱伊道：“我今天再次回忆爱丽丝所说的话，当她说起那段儿时回忆时，曾经提到过，因为我母亲总是旷掉一位‘主上’的诵经仪式，我外祖父便带着她和爱丽丝搬离了那座城堡。” 莱伊说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摩挲：“所以，也许你更应该查的人，是我外祖父。” 希洛尔眨眨眼，反应极快：“那位热衷慈善的子爵？好，我马上联系人去查。” 两人说着，莱伊突然感觉到一道微弱震动，突然在胸口处贴身震起。 随着震动，莱伊微微迟疑，看了看眼前的希洛尔。 莱伊十分清楚，此时正在震动的，是他一直藏在衣服里那只暗杀小组联络专用的小型终端。 可唯一会给他发消息的希洛尔……正在他眼前冒傻气呢。 莱伊起身，朝门外走去：“稍等一会，我出去一下。” 希洛尔十分不解，两人的话刚刚说到一半，莱伊怎么说走就走，连忙问道：“你干嘛去？” 莱伊实话实说：“接电话，我马上就回来。” 希洛尔闻言，放心地“哦”了一声，又叮嘱道：“那你快点，三明治出餐很快，应该马上就好。” 随着大门开合，莱伊一路走出门外。 因入秋天气骤然变冷，此时食堂外的小广场已经没有路人逗留。 安静的夜风中，只剩一片暖色灯光穿透玻璃，平铺在他脚下的红色砖地上。 莱伊走到一处灯光无法点亮的树下，摘下耳边的个人终端后，将那只专用终端拿出，轻轻别在耳后。 随着体感连通，他的眼前骤然出现一个邀请通话的提示窗口。 对面像是很执着，一直没有挂断，在耐心等他接通。 莱伊想了片刻，将电话接起。 海风拂过高树，阵阵沙沙声中，低沉的老者声音缓慢传来。 “莱伊，是我。” 莱伊双眼微睁，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唤道：“父亲？” 布莱克公爵的声音含着慈爱笑意，说道：“我答应给芙莉达一座酒庄，她才同意让我和你通一个简短的电话。” 莱伊听着这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神情微妙：“您找我……有事吗？” 布莱克公爵闻言，笑着反问：“难道没事，我就不可以给自己的儿子打个电话吗？” 莱伊双手握了握，答道：“当然可以。” 秋日的冷风吹拂过皮肤，寒意格外明显，却又十分安静。 莱伊的声音小了些：“我就是有些意外，您会突然联系我。” “其实，你倒也不必意外吧。”布莱克公爵声音平缓道：“难道你公开异能身份时，没想过我会联络你吗？” 莱伊：“的确没想过您会联络我，只是有想过，也许您会让芙莉达捎几句话来。” 一时间，布莱克公爵的声音显得有些柔缓：“那么，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莱伊：“我一切都好。” 布莱克公爵：“一切都好，为什么会选择公开身份？” 莱伊顿了顿，莫名道：“正好有件事，我也想问问您。” 布莱克公爵有些意外，拉长声音问道：“哦？你想问我什么事？” 莱伊：“是关于母亲的事，母亲在嫁给您时，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布莱克公爵停顿几秒，继而问道：“你指的，具体是什么事？” 莱伊：“一些有关异教组织的事情。” 布莱克公爵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白答道：“没有。” 莱伊的双眼轻轻眯了眯：“那……您知道，母亲有个姐姐吗？” 布莱克公爵平静道：“爱丽丝。” 莱伊的呼吸轻了些，确认道：“嗯，就是她。” “如果我连她都不知道，那也太没用了。”布莱克公爵的声音重新带上笑意：“我不光知道她，我还知道你收到有关她的暗杀令，而她此时此刻，就在你所在的海岛上。” 莱伊皱着眉，有些急躁问道：“那有关她的邪教，您还知道多少？” 对面的布莱克公爵听见发问，缓了几秒没说话，继而，他轻慢道：“我对爱丽丝的邪教并不了解，我只知道她几次想带你母亲离开，但那时你已经出生了，你母亲和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她都绝对不会离开你。” 第163章 静谧的深夜中，莱伊看着身前溢出的灯光，轻轻愣了片刻。 布莱克公爵：“我给你打电话，除了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也是想告诉你一件，其实你并不知晓的事。” 莱伊轻抿双唇，问道：“什么事？” 父亲这个概念，在莱伊心中曾经模糊无比。 他本以为在母亲死后，不会再有人给他打电话，在开场时问上一句，你过得好不好？ 电话那头，布莱克公爵徐徐道：“对你来说，从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你的母亲两个人知道，有关你是「无具象」异能者的事，连我也被蒙在鼓里，是不是？” 莱伊慢慢露出一个不解神情。 布莱克公爵：“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关于隐藏这件事，让它成为一个秘密，是我和你母亲共同的决定。我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让你明白，所谓秘密，是连父亲也不可以告诉的事情。” 电波中一度安静，持续了良久时间。 一片秋末落叶悠悠坠地，合着那道轻响，莱伊问道：“那您和母亲，还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吗？” 布莱克公爵停顿几秒，很快问道：“是爱丽丝和你说了什么吗？” 莱伊：“爱丽丝说，母亲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布莱克公爵：“她在胡说，你母亲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莱伊轻轻咬牙：“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布莱克公爵道：“爱丽丝为了影响你，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一个字也不用相信。” 莱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静，他微微仰头，看向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河。 “可爱丽丝还说，就因为我母亲是个「无具象」异能者，她才会嫁入布莱克家族。这也是谎话吗，父亲。” 星夜下，电波另一端的庄园中，布莱克公爵坐在软椅上，轻轻怔了怔。 他没想到莱伊会这样发问，毕竟这样的事，在贵族的世界中，听起来是那么所当然，根本无需在意。 但就在片刻的缄默后，布莱克公爵道：“不是这样的。” 一时间，这位公爵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点幸福的余韵。 “我知道你母亲有一个非常深爱的对象，可那时，因为一些原因，她们不能在一起。后来我到访边境，是真的因为喜欢你母亲，才去亲近温莎子爵一家，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一名隐藏多年的「无具象」异能者，直到签订婚约时，你母亲才很郑重地告诉了我这件事，我想，既然她愿意告诉我，就算不是因为爱，也是因为她愿意相信我。” “我的确曾经为了她的异能欣喜过，也在深思熟虑后产生过忌惮，但我最终仍然选择她的原因，与异能无关，仅仅只是因为，她是那个我喜爱的玛丽安。” 布莱克公爵的声音十分轻缓：“莱伊，我知道你在在意什么，更甚者，也许你早就听过一些传闻，可爱丽丝说得并不正确，可能是她误会了什么，也可能是被人误导了。但不论她和你说了什么，我都希望你知道，你身上的异能，并不是来自权利与逼迫，而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宝物。” 星河如同漂浮一般，在天际流动。 深夜时分，言澈结束会议，从中央高塔一路返回宿舍园区。 就在他来到园区门口时，他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正站在大门一旁的路灯下等人。 路灯的暖光落在那人的头上，将发丝一一点亮。 随着走近，言澈口吻有些疑惑，对着那道身影问道：“不是说，先回宿舍休息了吗？” 路灯下，莱伊也迈动脚步，朝言澈走来。 映着星夜，莱伊看起来很是沉静，答道：“还是觉得，想在睡觉前再看看前辈。” 他拎起手中的纸袋，掏出里面的纸杯递出来：“天气冷了，从食堂打包的热茶，前辈拿着暖暖手吧。” 言澈看出莱伊神情有点怪，一边接过纸杯，一边狐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莱伊弯起眼睛：“有吗？” 言澈双手抱住纸杯，点头道：“有。” 两人并肩行走，朝宿舍园区走去。 莱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家里人通了个电话，知道了一些从前不知道的事，所以心情有些复杂。” 言澈：“复杂？” 说到这个，莱伊好奇道：“一般情况下，当听到截然不同的说法时，前辈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还是更愿意相信符合常的？” 言澈喝了口热茶，徐徐暖意一路流进身体，使人格外放松。 言澈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莱伊道：“我还以为前辈会斩钉截铁说，相信更符合常的选项。” 言澈：“通常来说，是这样的，可你不是说，刚刚和亲人通过电话吗？” 言澈语气稀松平常，边走边道：“对于与亲情有关的事，我不是太了解。” 莱伊闻言，一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言澈见莱伊停顿，想了想，又问：“你和家人通电话，是聊了关于异能的事吗？” “嗯。”莱伊念念有词道：“我父亲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宝物。所以我觉得，即使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前辈身上的异能那么美好，你的父母也一定是很爱你的。” 言澈侧头，看向用话拼命找补的莱伊。 言澈：“我不会难过，你不用这样。” 第164章 莱伊：“……抱歉。” “不用道歉。”言澈轻声道：“不过，虽然我没什么经验，但我想，既然是亲人，应该可以选择愿意相信的那个选项吧。”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十分接近。 路过食堂时，言澈的视线被窗中的暖光吸引，继而，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杯。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纸杯，摩擦声中，杯中的暖意徐徐散发，覆盖在他掌心的皮肤上，一路没入身体。 言澈想起上次和莱伊在食堂吃饭的事，莱伊挑食时任性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生动有趣。 以往，莱伊在他面前总是格外靠谱，那样拒绝花椰菜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言澈有时会觉得，莱伊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此时，他渐渐觉得，也许那份不同、与他从莱伊身上得到的一切尊重，都是源于那位愿意陪着莱伊吵闹，然后为了莱伊放弃花椰菜的“母亲”。 走路间，言澈淡淡道：“其实，我倒是觉得，比起那份遗传来的异能，你母亲给你留了一份更好的宝物。” 莱伊闻言，没猜出言澈想说什么，不禁歪了歪头，问道：“什么宝物？” 言澈微微抬头：“是她留给你的爱。” 以及，愿意学着、认真去爱一个人的方法。 莱伊闻言，脚步微停。 他只觉言澈的声音虽然浅浅的，但好像能引得他的心脏一起共鸣，连绵出一片酥麻的心痒。 错步间，莱伊很快重新跟上言澈的步伐。 夜晚的静谧中，莫名夹杂了一点与黑暗不符的温情。 莱伊：“嗯？” 莱伊：“前辈怎么突然这么说？” 莱伊：“是感受到我的爱了吗〃ovo〃？” 言澈：“……” 言澈：“……” 言澈：“闭嘴。” 第77章 紧急任务 日出时分，晨光洒在广袤的大海上。 海岛码头熙熙攘攘，众多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核对清单，上下搬运货物。 人群中，劳狄斯拎着小行李箱，站在上船的入口处，转身看向身后的言澈。 劳狄斯：“不用再送了。” 迎着晨光，言澈点点头：“应当还有机会再见面吧？” 劳狄斯想了想，认真道：“其实我倒是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言澈闻言，不禁沉默下来。 劳狄斯：“我这次回到亲王殿下身边，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言澈微微敛目，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沉稳道：“是。” 劳狄斯抬手，拍了拍言澈的肩膀：“走了，比赛加油，祝你们一切顺利。” 言澈点头：“一路顺风。” 与此同时，就在两人不远处，一间狭小幽暗的库房房顶上，本不该出现在码头的莱伊，正在举着一架望远镜，朝言澈两人观望。 莱伊一旁，希洛尔仰头躺在房顶，嫌弃道：“我真看不出，你还有当跟踪狂的潜质。” 莱伊：“……” 希洛尔：“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难道言澈还能跟他走吗？” 莱伊实话实说：“说不好。” 希洛尔晃腿：“你不是说言澈很喜欢你吗？” 望远镜的椭圆视野中，劳狄斯已经与言澈分别，走上通往甲板的廊桥。 莱伊慢慢放下手上的望远镜，认真道：“我母亲说过，男人的变心就在一瞬间。” 希洛尔：“……” 公爵夫人到底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两人起身，翻身下房。 落地时，莱伊随口问道：“劳狄斯都走了，怎么还没收到海格离开的消息？” “嗯？”希洛尔不解：“罗姆没和你说吗，德尔兰的船出了问题。” 莱伊皱眉：“什么？” 希洛尔：“前几天码头不是发生事故了嘛，是德尔兰的客船出了故障，方向失灵，在一旁的暗礁区里触礁了，要修上一阵子。” 莱伊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触礁？” 希洛尔：“码头附近除了几条固定航线外，其余地方都是暗礁。不过罗姆查到客船发生事故前的航行记录，他说德尔兰的船不像方向失灵，倒像是故意开到暗礁区里去的。” 这时，希洛尔的终端响起提示音。 他打开信息，几秒后，轻轻皱了皱眉。 莱伊：“怎么了？” 希洛尔：“昨天夜里，海格在宿舍区被人暗杀。” 莱伊微微挑了挑眉：“死了吗？” “没有。”希洛尔道：“被看管他的人救了。” 莱伊闻言，轻轻“啧”了一声。 真烦啊。 怎么这么不专业。 希洛尔见状，好心提醒道：“我要是你，听见海格被人暗杀的消息，就不会这么开心。” “为什么？”莱伊不解：“我甚至都想自己去。” “就是因为这个。”希洛尔道。 两人迈步，往宿舍区走。 希洛尔：“所以你想想看，如果海格死了，谁的嫌疑最大？” - 几日时间转瞬而过，果不其然，当海格被暗杀的消息在选手间传开后，莱伊成了众人心中唯一的嫌疑人。 傍晚时间，莱伊结束一场队内模拟赛，从游戏中返回。 他收敛至极，没在游戏中出任何风头，只配合那名新手指挥官，将对面的言澈控制在一片山青水秀的山涧里，直到游戏结束。 第165章 随着众人纷纷从驾舱中离开，莱伊朝言澈一路走去，觉得心情很好。 自从劳狄斯离开，再也没有人围着言澈，和他抢言澈身边那个距离最近的位置。 人群中，言澈正在和蒂尔简单讲解刚刚的进攻路线。 莱伊走近时，言澈恰好三言两语说完，对身边人几人顺势问道：“等下一起去吃饭吗？” 莱伊闻言，点了点头，插话道：“好啊。” 言澈转头看他，表情很是微妙。 两秒后，言澈道：“没问你。” 莱伊眨眨眼：“一起去嘛。” 言澈缓缓呼吸，没答复他。 继而，言澈莫名转身，迈步向外走去，只扔下一句：“算了，不去了。” 随着言澈离开，剩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莱伊站在原地，几秒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蒂尔。 “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蒂尔很老实：“队长在游戏里就好像有点不大高兴。” 莱伊歪头：“为什么不高兴？你们怎么他了？” “和我们无关。”蒂尔：“是因为在刚刚的对战训练中，他处不了你的异能。” 莱伊：“……” 这么争强好胜吗？ 这时，莱伊的衣服内襟中的联络终端轻轻震动。 他借口去洗手间，躲到没人的地方查看信息。 不多时，蒂尔与茉莉几人收拾好东西，站在训练室门口等人一起去吃饭。 几人看到莱伊，朝他问道：“一起吗？” 莱伊却道：“你们去吧。” 茉莉问：“你要回宿舍哄队长？” 莱伊很闹心：“我因为他打不过我去哄他，要说些什么？我下次注意，手下留情？” 安提认真道：“你要是这样说，可能会队长用笔被捅死的。” 玩笑中，莱伊摆摆手，朝几人道别：“我想去公共区买点东西，你们去吃吧。” 艳色的晚霞中，乌云汇聚在夜色边缘。 一辆正准备启航的小型客轮，在映着晚霞的深水中蓄势待发。 登船时间马上就要结束，远远看去，只见两道身影忙急忙慌从码头入口处跑进来，很快出示过身份证明后，一路跑上甲板。 不多时，汽笛声划破霞云，惊飞码头附近的海鸟。 客轮缓缓启动，朝着大海驶去。 一间底层客舱中，海格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牢牢束缚，一脸虚弱躺在床上。 他身上有好几道伤口，都在十分紧要的要害位置，就算经过精心处，也仍然需要静养很久才能恢复。 之前德尔兰的客轮损坏，海格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很久才能离开。 直到他突然被袭，管局怕出事，和德尔兰几番沟通，希望海格能尽快离开，因此，德尔兰只好求助其他国家帮忙。 而恰好，麦勒帝国在今天有选手乘船离开，可以顺便捎他一程。 几个小时前，海格被秘密送上麦勒帝国的小型客轮，等到此时，他终于等到客轮启程，可以离开这座海岛。 海格有些唏嘘，他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除了默示节外，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 可最终，他不光没有完成最后的任务，成功破坏桑赫斯坦和德尔兰的友好关系，反而还害了那些信赖他的队友。 客轮缓缓驶入汪洋大海，海岛慢慢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随着开餐广播响起，众人渐渐走回客舱中。 天际日光渐渐黯淡，只剩最后一小片青蓝色的天空，延伸进整片黑夜。 风浪声中，一人趁黑偷偷来到甲板一侧。 他拆下甲板外捆绑的救生船，随着水声传来，救生船落入海里，激起一片水花。 人影撑着栏杆一跳，径直跳入大海。 很快，他在浪花中探出头来，朝不远处的救生船游去。 客舱中，海格在一片昏暗里，渐渐开始有些犯困。 就在他即将入睡时，舱门再次打开，一道身影走进房内，手中寒光亮起。 海格缓缓抬起眼皮，朝来人看去，只见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朝房内两人瞄来，枪洞暗如深渊。 而那人手上的疤痕，也让他格外熟悉。 海格瞬间从床上惊醒，却还未等他喊叫，枪击声在整个船舱中猛烈炸开。 负责看押他的长官眉心中弹，在瞬间失去性命。 下一秒，枪口快速移动，朝着海格转来。 伴随着第二声巨响，海格双眼紧闭。 继而，他却久久没等来痛感。 陌生的惊讶声中，海格睁开双眼，只见一颗子弹停在他眼前，距离瞳孔只有短短几厘米。 站在门口的袭击者也露出一丝慌乱，但他没忘记继续开枪。 随着三声接连枪响，又有三颗子弹从枪管中射出，却同样停在距离海格身体几厘米的地方，静静悬浮在空中。 诡异又怪诞的画面中，一道脚步声从舱门外再次传来。 来人走得格外随意，在舱门处现身时，还在慢悠悠地带手套。 莱伊戴好一只，从咬着布料的口中拿下另一只，一边戴，一边朝门内的袭击者问道。 “这么狭小的地方，怎么能用手枪呢？” 那人看见来者完全愣住，继而双唇死死抿起。 莱伊身穿一套纯黑的高领内搭，匀称的肌肉随着动作不断起伏，蕴含着无法忽视的爆发力。 第166章 带好手套后，他全身上下被暗色包裹，只剩下一片醒目的白发，与这样脏兮兮的下层客舱毫不相称。 此时，莱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不快极了，眉间无意识皱着，气息冰冷至极。 莱伊是真的很不悦。 他不杀海格就已经是极限了。 难道这种“救人”的事，还要他来做吗？ 莱伊用眼睛剜了床上的海格一眼，随即，他转头看向那名前来暗杀海格的袭击者，淡淡问道：“你没露出疑惑，看来知道我是谁……那么，告诉我，麦勒帝国为什么要杀海格？” “你是……莱伊？”那人死死咬牙，继而道：“我不会告诉你，你直接杀了我吧。” “你想死？”莱伊道：“可你不在我的暗杀名单上，客观来说，我杀人很有原则。” 袭击者见缝插针，快速道：“那你如果不杀我，也可以放我走。” 莱伊眯眼笑道：“走？你在说什么笑话。我数到三，告诉我麦勒帝国为什么要杀海格，不然，我也可以变得很不客观。” 继而，随着话音落下，读数声很快响起：“一。” 令人没预料到的是，莱伊一边轻念数字，一边抽出腰间的匕首，朝那人的肩窝掷去。 刀刃没入皮肤的瞬间，莱伊抽出第二只匕首。 他欺身将还来不及喊痛的袭击者按在墙上，将匕首搭在那人的心脏下沿处。 莱伊：“二。” 随着数字声，匕首同样没有任何犹疑，瞬间刺入皮肤。 床上，海格看着莱伊的动作，几乎快疯了。 他还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数秒，竟然会在数到三前，如此不留余地的下手。 血液狂乱涌动中，莱伊轻声道：“虽不是致命伤，但以血液流速，你两分钟后就没救了。” 说着，他再度抽出一只匕首，搭在那人颈前：“还不说？” 全身剧痛的袭击者在颤抖中看向莱伊，眼中一片惊恐。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真正的恶魔。 “是、是船、船长——他让我想办法杀掉海格，说是一位亲王殿下的命令——” 莱伊：“你说的亲王，是桑赫斯坦的威尔斯亲王吗？” “我不知道！”袭击者慌乱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奉命行事！” 莱伊想了片刻，随即松开双手，任人落在地上。 痛苦的呻吟声中，莱伊微微皱眉，一时想不到威尔斯为什么要杀掉海格。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悬浮面板中，希洛尔传来信息。 希洛尔：“没时间了，快点！” 莱伊看向海格，快步走到床边。 他用匕首划断海格手上的绳结，嗓音冷到极点，几乎咬牙切齿道：“这艘船上都是炸药，跟我来。” 海格早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到，可在他听到炸药的那一刻，还是露出一道错愕神色。 海格：“炸药？！” 莱伊没有耐心回答海格的问题，只架起海格的身体，一路冲出房间。 就在这时，两人被走廊中巡视的船员发现。 枪击声再次响起，在整个船舱底层回荡，如同舱外往复的海浪。 距离客船几百米的救生船上，希洛尔独自静静漂浮在黑暗的浪涌中。 他看着面前毫无回复的消息窗口，一时有些心急。 傍晚时，罗姆查到消息，此前暗杀海格的人在暗杀时受伤，手上应有一道伤痕。 而就在这艘船上，恰好有一名水手，手上就有那样一条新鲜伤痕。 麦勒帝国向来与德尔兰没有交集，怎么会这么凑巧，主动愿意借船给海格等人。 罗姆带着各种各样的不解，潜入船中后，在货仓的角落，发现有人提前在船上安置了定时炸药。 突发状况下，远在卡洛尔的女皇火速下令，让莱伊与希洛尔必须救下海格，将涉及政权纷争的重要人证还给德尔兰。 此时黑暗宁静的海域中，只剩缥缈浪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希洛尔死死盯着时间，距离定时炸弹爆炸只有最后十几秒。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远远望去，那艘客船却仍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 希洛尔重新打开消息窗口，打字的手不禁轻晃：“你在干什么！怎么还没——” 就在这时，希洛尔还没打完字，巨大的爆炸声响响彻海面。 火光冲天而起，将整片海域点亮。 巨大的金属碎片在巨响中纷纷落入汹涌的海浪，火光隐现在一片狂乱的黑水中，一时可怖至极。 巨浪朝四面八方涌去，险些掀翻希洛尔所在的小救生船。 可希洛尔没顾得上担心自己，他看着爆炸的客船，神情一度愣住。 莱伊是很厉害没错，可应当……没有人能在那样的爆炸中活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希洛尔看着那团火光渐渐暗下。 月光重新照在残骸上，与微弱的火苗纠缠，显得肃穆又苍凉。 希洛尔稳住心神，拆下固定船桨，拼命朝客船残骸划去。 爆炸的音波过后，海中再度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水声突然从救生船前方不远处响起。 希洛尔闻声看去，只见一张熟悉面容从海中露出。 莱伊一边呼吸，一边拖着扑腾的海格，缓缓游到救生船一旁。 第167章 他握住希洛尔伸来的船桨，靠近后，稳稳攀住船板。 希洛尔只觉自己的心终于从嗓子眼回到了肚子里，欲哭无泪道：“我还以为你被炸死了。” 莱伊示意希洛尔先将海格拉上船，应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希洛尔沉痛极了，絮叨中带着慌乱之余的后怕：“我明天就去学拆弹，芙莉达也没说咱们搞暗杀的还要多方面发展啊，还是卡洛尔好，那么多部门，同事也很给力，我们真的不能马上回卡洛尔吗？” 眼看海格被拉上船，莱伊双手撑着船板边缘，借了个力，利落跃入船中。 “不回。”莱伊稳稳坐下，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海格。 继而，他呼出一口气，蹭了蹭脸上的海水：“先按照定位，划船回去找罗姆吧。” - 此时的海岛，另一艘巨型客轮缓缓驶入码头。 黑夜仿佛格外安静，看不见任何有关爆炸的影子。 精美明亮的船舱中，一位身着华丽的贵族男人坐在窗前，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在他一旁，一位年轻人一边确认终端信息，一边汇报道：“刚刚，麦勒帝国的海螺号已经确定失去雷达反馈。” 贵族男人闻言，唇角缓缓露出一个阴狠笑容。 他抬手，朝着幽暗的海岸举了举杯，继而轻轻端到嘴边抿了一口，说道：“知道了。” “其实……”那位年轻人道：“海螺号的船长也算忠心。” “忠心有什么用？”男人反问：“连一个小小的海格都杀不掉，我就只能帮帮他，让他用自己的命来完成任务了。” 就在这时，一名长官走进房间，朝窗边的男人笑道：“客轮已经驶入码头，我们可以准备下船了。” 他爽朗地笑了几声，双手抬起，微微张开，做了个欢迎的动作。 “这还是您第一次来黑暗森林管局做客吧，我们甚是欢迎，威尔斯亲王。” 第78章 越渴望的梦境 入夜时分，宿舍区一片祥和。 屋中，言澈正坐在台灯下默默出神。 茉莉与安提的打闹声隔着门板从传来，虽然有些吵闹，又透着阵阵安宁。 在言澈面前，几个叠放的窗口正在重复播放莱伊在游戏中的对战画面。 自从回来后，言澈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开始看这些回放资料。 他看着这些画面想了良久，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应对方法。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剩……偷袭。 可莱伊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条件反射速度更是惊人，普通的偷袭也不会有效果。 想着想着，言澈戴上全息眼镜，又开始在帝国公布的特工技能库里寻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致命手段。 全神贯注间，言澈没有注意到走廊上的打闹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一道皮鞋声从门外响起，一路走到言澈房门口。 来人十分有礼貌，轻轻敲响房门。 言澈听见敲门声，从资料中回神。 他没有任何思虑，直白喊道：“进来吧。” 门把缓缓转动，开启后，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制服打扮的年轻人。 灯光中，言澈与年轻人对视，不由愣了片刻。 继而，言澈瞬间警觉：从椅子上站起。 他声音冷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澈认得这名年轻人，此人是威尔斯在他离开之后新培植的贴身亲卫，哈茶特。 哈茶特微微俯身，朝言澈行了一礼：“言指挥官，亲王殿下说，想请您去一趟接待中心，他想见见您。” 言澈闻言，双眼微睁。 继而，言澈镇静片刻，问道：“威尔斯来了黑暗森林管局？” 哈茶特：“是的，如果您没有公务，请和我去一趟吧。” 年轻侍卫看起来彬彬有礼：“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亲王殿下说，只是想见见您。” - 位于码头附近的接待中心红毯铺地，恭迎着这位来自布尼娅大陆三大帝国之一桑赫斯坦的亲王殿下。 威尔斯越过众人，与一同前来的长官走进建筑内。 因准备仓促，房间内还没有燃起壁炉，空调阵风惹人格外燥热。 装修精美的贵客套房中，威尔斯换下复杂的长袍，在落地窗前静坐等人。 巨大的落地窗迎向海面，深夜的海天一色，只剩一片黯然的冷调，浪花如同不停流转的晦暗光影，在一块巨大的黑水晶上摇曳。 窗前的落地灯暖光四溢，照在男人的侧脸上，却仿佛没有照亮他的脸，只映亮了他衣物上镶嵌的宝石金线与家族徽纹。 不会停歇的海浪声中，威尔斯等待的人终于到来。 哈茶特领着言澈进房，两人站在门内不远处，一同看向落地窗前的侧影。 哈茶特：“亲王殿下，言指挥官来了。” 威尔斯没有回头，更没有说话。 他只抬了抬手，示意哈茶特离开。 随着房门开合，房间中只剩浅浅的呼吸声，与窗外的浪声交织。 不多时，威尔斯回过头，看向言澈的脸。 威尔斯：“小澈。” 言澈微微蹙眉，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黑暗森林管局？” 威尔斯微笑道：“胆子变大了，都不尊称我一声亲王殿下了吗？” 言澈的嗓音带着浓浓疏远：“没有女皇的命令，你不能离开桑赫斯坦。” 第168章 “可我很想你。”威尔斯道：“你躲到这里不见我，这六年来，我每天都在想，要如何才能过来。” 言澈轻轻抿唇，威尔斯既然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在黑暗森林管局中，应当有高层与他牵扯颇深。 威尔斯看着言澈微蹙的眉，问道：“从前你见到我，都会急着凑到我身前来的。怎么现在见到我，这么不开心？” 言澈轻轻深呼吸，继而，他坦言道：“我只是觉得被人打断工作，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有些烦。” 威尔斯轻轻眯眼：“无聊？” 言澈：“如果你叫我来，只为了说些想我、要见我的话，那的确很无聊。” 威尔斯闻言，沉默了片刻。 虽然年岁见长，但这位亲王样貌出众，看起来十分英俊。 无论是从权利、财富、亦或任何条件来看，他都几乎无可挑剔。 威尔斯嗓音暗含威胁：“小澈，我从没有对任何人，像对你一样上过心。也没有任何一个omega，敢像你一样挑衅我。” 言澈不置可否，只问：“你来黑暗森林管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别再说是为了我，你我都清楚，我没有那样重要。” 威尔斯目光深暗：“没有其他由。” 他说着，缓缓起身，从椅子上站起。 男人站在窗前，仿佛站在一片如墨的海中：“我来这里的由，就是为了你。” 言澈眉宇渐渐凝重：“那你又是打算，让我为你做什么？” 威尔斯的声音轻了些，带着一点温柔。 “和我成婚。” 言澈微微一愣，脚下微微错步，声音高了些：“你疯了吗？！” “这不是你六年前最想要的吗？”威尔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甚至为了确认我和塔拉公主成婚的消息，还求劳狄斯帮你偷偷确认过我的婚约书。” 言澈眉头紧锁，缓缓摇了摇头：“如果你只是来和我说这件事，那我可以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和你成婚。” 拒绝中，威尔斯没有任何不快，只抬起一只手。 他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先别急着答复我，让我先告诉你一个，我刚刚收到的消息。” 威尔斯朝桌边走去，边走边道：“就在刚刚不久前，海格死了。” 言澈一愣：“什么？” 威尔斯：“关于他的死，你有什么猜想吗？” 言澈略想了想，问道：“我该有什么猜想？” “猜测一下，谁会是凶手？”威尔斯的语调充满暗示：“你应当知道，谁是最想杀死海格的人。” 言澈听出威尔斯意指何人，轻轻抿唇道：“我不知道。” 威尔斯轻笑：“不，你知道。” 他走到桌边，从桌上拿起一张旧照片：“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拒绝我，虽然劳狄斯没有在信件中正面回复过我的问题，可这座海岛上的一切，都瞒不过我。” 威尔斯递出照片：“来看看这张照片。” 言澈望着威尔斯的动作，眼中充满警惕，没有挪动脚步。 威尔斯：“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而且，至少现在，我没有害你的由。” 僵持中，言澈沉默几秒。 他不知道威尔斯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冷声道：“威尔斯，我太了解你了，你总有办法利用别人在乎的东西，达成你的目的。可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联，我不会和你成婚，更不想看你手中的照片。” 威尔斯看着言澈坚定的目光，眼底的狠毒一闪而过。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你说你很了解我，那你以为，我手里的相片是什么内容？” 言澈：“左不过就是劳狄斯、或那几个……被我害死的朋友，你是想提醒我，不要再次忤逆你。” 威尔斯用这个屡试不爽的方法，折磨了他六年时间。 但其实，即使威尔斯不这样反复提及，言澈也不会忘记。 可不料，威尔斯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他看着言澈剔透的眼睛：“这是那位名叫‘莱伊’的选手，在儿时拍摄的照片。” 说话间，威尔斯扬了扬手上的纸片：“真的不想看看吗，我以为你会很好奇，关于这位选手小时候的样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言澈的手瞬间握起。 心跳漏停中，言澈咬牙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威尔斯：“我要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言澈的声音冷极了：“如果你对莱伊出手，我不会放过你。” 浪声忽而澎湃，如同大海的旋律。 对峙仿佛让人失去知觉，在一片寒意中，威尔斯看着言澈认真的样子，拿着手上的照片，迈动脚步，一步步朝言澈走来。 靠近间，他停在言澈身前。 顶灯正下，威尔斯微微低头，看向言澈时，脸上一片阴影。 他轻声问道。 “你果然背叛我，爱上了另一个alpha？” 言澈压抑着呼吸：“你和我之间，谈不上背叛。” 威尔斯嗓音沙哑：“言澈，你知道以我的身份来说，omega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言澈道：“意味着可以随意玩弄、丢弃。做你亲卫的那些年里，我从你房间抬出的omega有多少，我自己都数不清。” 威尔斯：“可我从没有那样对过你。” 第169章 言澈：“你说过，你需要更多更大的势力，而我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在我发挥最大的作用前，当然不会被那样轻易使用。” 威尔斯：“但我没有把你送出去。” 他目光深暗，声音轻缓又低沉：“我一直把你留在身边，难道不是吗？” 言澈：“那是你还没有找到最合适我的位置。” “你说的没错。”威尔斯道：“的确，在我心里，卡洛尔那些对omega趋之若鹜的贵族，都配不上你。”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照片：“但你好像，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位子。” 随着威尔斯的动作，言澈的视线被吸引，不自觉看向那张照片。 照片中，一家三口格外和谐，簇拥在繁盛的花园中。 靠在母亲怀中的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白发粉瞳，眼下红痣格外惹人怜爱。 威尔斯注视着言澈眼中瞬间温和的水色，一字一句道。 “布莱克一向低调，如果你不认得这张照片里的男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还记得你在卡洛尔参加过的花园晚会吗，那座庄园的主人，是掌握着桑赫斯坦所有军火交易与存储、放眼整个布尼娅大陆，最有威势的公爵。而他，就是莱伊的父亲。” 言澈双眼慢慢睁大，呼吸慢慢变乱。 威尔斯问道：“你连身边的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爱上他了？言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蠢？” 言澈抬头，看向威尔斯布满温怒的眼睛。 他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对视中，威尔斯伸出照片，继而一松手，任照片飘落在地上。 “送给你了，拿着吧。” 随着照片掉落的阴影划过脸庞，言澈睁着失神的眼睛，脑中不断出现与莱伊相遇后的点点滴滴。 那日在公爵庄园的小教堂里，莱伊曾经说过，他的父亲瑞尔温彻斯特，是布莱克公爵的专属医生。 莱伊还曾因出身平民被吉尔多番冷嘲热讽，他怎么可能会是公爵的儿子…… 思绪纷飞中，威尔斯的声音充满阴鸷：“是在想莱伊为什么要骗你吗？” 言澈被戳中心事，猛然抬头。 威尔斯看着言澈眼中的混乱与失落，和煦道：“别难过，我给你答案。” 他返回书桌前，从一摞文件中，找到一张资料纸。 “在卡洛尔，女皇直隶的暗杀小组，一向遵循古老旧礼，只使用纸质文件派发暗杀任务。”威尔斯拿着纸，走回言澈身前不远处：“要看看这张暗杀令上的暗杀对象是谁吗？” 威尔斯将站位拿捏得极为巧妙，言澈抬手后，不断朝前伸去，最终才将那张资料径直拿过。 他看向纸上的内容，规整的资料中，“言澈”两个字出现在整张表格的最上方，红色大字十分显眼。 而最下方的执行者一栏，熟悉的名字、与陌生的姓氏结合在一起，刚刚进入视野，便深深烙进眼中。 威尔嗓音沉缓，如同低吟：“你所倾心的那个人，从没和你说过一句实话。所有你所知道的、有关莱伊的个人资料都是假的，他不是医生的儿子、更不是平民，而是备受宠爱的公爵之子。他也不是从前线回来的少将，而是为女皇做尽一切肮脏事，整个暗杀小组中最出类拔萃的顶级暗杀者。现在，你能猜出来杀死海格的凶手是谁了吗？” “你到底被他身上什么特异所吸引？温柔、善良？还是真诚？……那都是假的，不过是伪装出来骗你的。那个真正的莱伊，你甚至从来都没有靠近过。” 浪声蔓延不休，如同浩劫的前奏。 在满室的缄默中，威尔斯满眼笑意，望着言澈因紧握纸张，而毫无血色的指尖，温柔道：“小澈，你应该最清楚，越渴望的梦境，就会越逼真，可就算再逼真，那也不是真的。我明白，也不会怪你，你只是很想要那样一份爱，可现在，是时候从你所幻想的恋爱游戏中清醒过来了，毕竟莱伊接近你……只是为了杀你。” 第79章 莱伊布莱克 码头旁的礁石从中，几道人影鬼鬼祟祟，朝岸上走来。 前来接应的罗姆一边帮希洛尔扛着海格，一边看向莱伊。 罗姆：“有个消息。” 莱伊：“什么？” 罗姆：“威尔斯来了。” 莱伊闻言，脚步一停。 罗姆没停顿，皱着眉道：“我也是在他登岛后才得知的，可按他本来的行程看，他现在应该在麦勒帝国的群岛附近，不应该这么快赶来。” 月光下，莱伊打开终端，快速给言澈打出电话。 片刻后，他听着耳边无人接听的持续响铃，迈动脚步，朝宿舍区全力跑去。 宿舍楼中，安德里亚与安提坐在一层大厅，正在等言澈回来。 两人脸上难掩担忧，不知道那位亲王找言澈会有什么事，只是看言澈的脸色，好像不会是问问前线小组的工作状态那么简单。 不多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跑近。 莱伊几步迈入楼中，看向屋中的安德里亚和安提。 他口中轻喘，像是难得慌乱。 莱伊：“言澈呢？” 安德里亚：“刚刚有个人，自称是亲王殿下的护卫，把他带走了。” 一瞬间，莱伊周身空气仿佛不受控制，在一股极凉的寒意中凝结。 危险至极的气息瞬间倾泻，充斥在整个房间中。 第170章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声音从莱伊身后的门口响起。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霎那间，莱伊闻声回头，看向满溢月光的玄关。 言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路走进大厅，一边走，还一边对安德里亚和安提两人道：“你们怎么还没休息，明天还要训练。” 安提听着言澈的话，慢慢恢复呼吸。 他与身旁的安德里亚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眼底的舒缓。 就在言澈开口前的几秒钟，两人被莱伊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震慑，几乎错觉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随即，安提转头，看向言澈：“明天的训练正常进行吗？” “当然。”言澈走到莱伊身边，视线划过莱伊的袖口时，略微停了停。 继而，他问道：“你来这找我有事？” 莱伊喉咙轻动，咽下口中轻喘。 他看向言澈完好无损的身体，缓了缓，才道：“嗯。” 言澈：“那你跟我回房，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说着，言澈朝楼梯走去。 莱伊在原地微停片刻，莫名有种异样感，不解中，他很快跟上那道背影。 两人一路上楼，走进房间。 言澈脱下外套，随手挂在门边。 衣物中没有丝毫温度，好像漫天寒气，已经腐蚀了那具身体。 莱伊看着言澈径直走进房间，站在门口，一时没有挪动脚步。 言澈走到浴室中，仔细洗过手后，重新回到莱伊的视线。 他看向莱伊，喊道：“过来。” 莱伊不解，朝言澈走去。 言澈领着人走到浴室的洗手台前，拉着莱伊的手，朝水龙头下放去。 伸手中，莱伊看着自己的手腕位置，呼吸轻轻一停。 在他的黑色衣袖上，沾着一片很难察觉的血液。 莱伊回忆方才，他在海中泡了许久，不应该还会有这样的血迹，应当是在上岸时，从海格身上不小心蹭到的。 眼看莱伊失神，言澈手上顿了顿。 言澈：“不洗吗？” 他想了想，收回手说道：“那直接脱下吧，然后出来。” 言澈说着走出浴室，剩莱伊一个人站在洗手台前。 镜前灯一片暖白，照着莱伊凝重的脸。 半晌后，莱伊脱下上衣，露出干净的上身。 他走出浴室，朝站在书桌前的言澈看去。 桌边，言澈背对着莱伊，从口袋中拿出那张老旧照片。 从威尔斯的房间离开时，他有些不舍得莱伊和家人的照片就这样被扔在地上，还是把它捡了回来。 言澈静静看了几秒，继而将照片塞回口袋，转身看向身后人。 灯光勾勒着莱伊身上那些覆盖均匀的肌肉，没有衣物的遮挡，alpha与omega的体型差在这一刻无比具象。 言澈：“你可以披我的外套。” 莱伊：“我不冷。” 言澈微微敛目，问道：“你刚刚去干嘛了，衣服上为什么会沾血？” 莱伊轻轻抿了抿唇，一直没有开口。 他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一点也不想骗言澈。 随着夜风渐起，窗外风声轻哑。 言澈见莱伊不说话，又道：“刚刚有人告诉我，海格死了。” 莱伊的指尖忽然一动，蹙眉问道：“谁？” “那不重要。”言澈问道：“莱伊，你告诉我，海格真的死了吗？” 一时间，莱伊听着言澈问出的问题，呼吸渐渐沉重，反问道：“前辈为什么要问我？” 他眯着眼笑了笑：“前辈是觉得，如果海格真的死了，会是我杀的？” 言澈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你只答我，有、还是没有。” 莱伊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是什么，他知道言澈从威尔斯处回来，一定从威尔斯那听到了很多谎话。 他逼着自己收敛所有戾气，轻轻迈步，朝言澈走去。 莱伊停在言澈身前，认真道：“前辈，我没有。” 言澈：“是你没有杀海格，还是海格没有死？” 莱伊轻轻咬牙：“我没有杀他，他也没有死。” 言澈双目平缓，看向莱伊的眼睛。 “那你刚才，去干嘛了？” 一时间，莱伊眼中轻轻晃动。 他感受到从言澈身上散发而来的威胁感，双手不自觉动了动。 随即，莱伊抬起双手，微微俯身，按在言澈身后的桌面上，将言澈圈禁在身前。 莱伊眼中带上一点危险，软声问道：“前辈刚刚去见了谁，都听到了些什么话？” 莫名的反问，带着侵略的意味。 两种信息素在早已习惯的彼此间不断缠绕，莱伊看着言澈的脸，喃喃道：“无论有谁说了什么，前辈都不要相信他。我真的没有杀海格，我不骗你，相信我好不好？” 近似恳切的语气，让言澈眼底浮出一丝痛苦。 他看着身前人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说，要我相信你？” 言澈一边说，一边从腰后抽出一把小刀。 这本是他带去接待中心，打算在见威尔斯时防身用的。 可此时，他拉起莱伊一只手，将这把小刀轻轻放进莱伊手中。 一片安静中，言澈默默道：“我当然相信你。” 继而，他双手包裹住着莱伊握刀的手，在莱伊不解的目光中，拉着莱伊的手，一路把刀放在自己胸前。 第171章 刀尖静静抵在胸口一片纯白的衣物上，只消稍一用力，便能开出血红的花朵来。 言澈：“你看，你还希望我怎么相信你呢？” 他的双唇轻轻开合，念出眼前人的名字。 “莱伊布莱克。” 眼前人与儿时印象完全重叠在一起的那一刻，是言澈终于想起，那名由贵族妇人带来的小男孩，当然不可能是平民。 是他没想起这些不对劲的地方，是他忽略了所有出现在莱伊身上矛盾的表象。 莱伊的双眼瞬间睁大，清冷的房间中，一切仿佛戛然而止。 言澈的声音平静无比：“你说你没有杀海格，我愿意相信你，可你打算在什么时候……杀掉我呢？” 莱伊被言澈紧紧握住的手轻轻晃动，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他呼吸轻浅，小心翼翼道：“我不会杀你，你听我解释。” 言澈听着莱伊几乎默认的话，微微垂目，自顾自问：“女皇要杀我的由是什么？你接到暗杀令的那一刻，你的长官有告诉你吗？” 莱伊声音轻晃：“我不会伤害你。” 言澈仿佛没有听见莱伊的话，只硬撑着往日冷漠的样子，垂眼问道：“还是与威尔斯有关，是不是……女皇认为我仍然效忠威尔斯，所以我和威尔斯从前的纠葛，我那些愚蠢不堪的过去，你一开始就全部都知道。” 莱伊望着言澈微垂的眼睑，声音重了些：“言澈！” 他压低声音，轻哄道：“你看看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言澈突兀轻笑：“但总不可能，是因为我工作完成得不好吧？” 那道笑意显眼极了，在这张一贯平淡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患得患失中，这道笑意仿佛带着毫不在意的冷漠，深深映入莱伊的眼中。 他不知道，言澈为什么不肯看他。 莱伊握刀的手忽而用力，睁开言澈的双手。 他将小刀朝角落扔去，随着金属落地的声音，莱伊欺身，朝言澈开合的双唇狠狠吻下。 霸道又不容拒绝的亲吻，没带着丝毫往日的温驯。 安静的房间中，莱伊扣住言澈的后颈，深吻不断加深。 气息混乱颤抖，慌乱地拒绝着，直到心脏跳动至无以复加，又渐渐变得迎合起来。 没有布料的阻隔，随着挣扎，触碰莱伊身上每一寸皮肤时截然不同的触感，在言澈推拒的指尖不断绽放，遗留下一道道充满暧昧的红痕。 言澈身体后仰，渐渐泄力中，沦陷在身前人的手臂间。 情动到无法收场的前一秒，莱伊稍稍后撤，唇瓣浅浅相连中，他望着言澈紧闭的眼睛，轻声道：“言澈，求你了，看看我。” 嗓音仿佛带着蛊惑，言澈缓缓睁开眼睛。 莱伊眼中交错着数不清的歉疚与眷恋，所有思绪都化在那双浅粉色的眼中，却又仿佛带着醉人的甜意。 莱伊轻轻重复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言澈的呼吸终于顺畅，却又在大口喘息中，发觉身边都是莱伊的味道。 他用力挣了挣，板着脸道：“我没有同意你吻我。” 莱伊闻言，再度吻下。 亲吻如同指引一样，将信息素一点点推入言澈体内。 与发情时一样的唇瓣厮磨，让言澈轻轻蹙了蹙眉。 他在恍惚中意识到，原来那时脑子里留下的记忆，不是他的幻想，是真实的肌肤相亲。 轻吻在唇间辗转蔓延，又时而深入，如同掠夺一样。 待莱伊再次离开时，言澈眼中闪着细碎水光，看起来格外不悦。 莱伊拥着言澈的身体，将人腾空抱起，放在书桌上坐好。 继而，他仰起头，捧着言澈的脸，用鼻尖蹭着言澈的下巴，望着眼前人蹙起的眉心，磨人一般道。 “你别皱眉。” 言澈原本一腔难以名状的不快和难过，被莱伊的亲吻搅得乱七八糟。 他看着身下这个高捧着自己的男人，只觉莱伊十分狡猾，可定睛看去，又看见其中一点慌乱，缀在瞳孔正中。 言澈看着莱伊的脸，不知为何，只觉那些气愤堵在心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眼前这个本可以将他完全压制的alpha异能者，此时如同臣服一样，贴在他身前静静仰望着他，又让他觉得格外困惑。 言澈犹豫再三，挤出几个字来：“那……你解释。” 莱伊见状，眼睛终于弯了弯。 他声音温柔极了，慢慢道：“我和前辈说过，我们曾经在六年前见过。” “自从六年前把你弄丢后，我在卡洛尔找了你好久好久，直到接到那张暗杀令。芙莉达，也就是我的上司对我说，如果我接不了，她会找别人来做，暗杀小组中有许多厉害的人，你应付不了，只能由我来接下。” 他的声音浅浅回荡在房间中，带着缱绻的意味。 “起初得知你和威尔斯的关系，又发现你不记得我时，是曾经想过，干脆杀掉你好了……”莱伊看向言澈的眼睛：“但比起让你死，我慢慢发觉，我还是更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至于我的身份。”莱伊无奈地笑了一下：“既然是暗杀任务，当然不能用真实的身份。可其实，我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前辈说过，在黑暗森林管局，贵族和平民没有区别，在战争游戏里，更是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而对于你，我知道，无论我姓温彻斯特还是布莱克，你对我的态度都不会有任何差别，而这更不会影响，我有多想待在前辈身边。” 第172章 “是我不好。”莱伊的声音带上一点懊恼道：“不该这样让你知道的。” 莱伊的解释听起来十分真诚，一点点涌入言澈耳中。 可言澈听着听着，却觉得自己除了眼前人温和的语调，仿佛什么话也没有听懂。 他其实没有怀疑过莱伊的爱。 他只是……不懂莱伊为什么要骗他，也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莱伊骗他。 比起莱伊要杀他，他仿佛更紧张于，那些他不想被莱伊得知的一切，原来那人早就知道。 那些不想被袒露在莱伊眼前的秘密，一经挑明，让他格外不安，甚至都觉得，他宁可莱伊是来杀他的。 莱伊说完，见言澈不说话，再度仰头，朝着言澈的嘴唇探去。 这时，智回笼的言澈向后躲了躲，没让身前人得逞。 莱伊顿时露出一点疑惑，眼巴巴地看着言澈。 言澈：“……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同意你吻我。” 莱伊闻言，轻轻蹙眉，看起来有点委屈。 言澈冷酷极了：“我也没有原谅你。” 莱伊：“那前辈想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他想了想，既然身份暴露，从前不能做的事，反而可以做了：“我可以马上联系我父亲，让他向女皇提出请求，把婚书拟定。然后告诉全大陆，莱伊布莱克，好喜欢言澈。” 月光悄然露出一角，照着澄净的夜空。 一时间，在短短时间内收到两次求婚的言澈轻轻怔了怔。 轻怔中，言澈没察觉到任何不快，反而在听到莱伊最后的告白时，察觉到一股轻痒的心悸，从身体深处出现。 言澈轻轻停顿，轻微红肿的双唇微微开启。 继而，良久后，他悠悠开口：“你敢。” 莱伊：“……” 莱伊觉得自己分明从言澈的眼底看出了一点笑意，却又听见言澈这样说，一时充满不解。 片刻后，他顿悟道：“前辈是在欺负我吗？” 点头间，言澈视线划过莱伊胸前的红痕，脸色忽变了变，他动动被固定的身体：“先放我下去。” 莱伊：“不放。” 言澈皱眉，觉得莱伊好像变得大胆了些，他严肃道：“马上放我下去，不然把你遣返回卡洛尔，你的身份是假的，这个由足够了。” 莱伊双眼轻眯。 下一秒，他手上用力，把言澈从桌上抱下。 只是刚一落地，言澈就感觉一只手环到自己腰后，随即，从上而下的亲吻再次袭来。 言澈衣间的寒意，被莱伊外露的体温驱散。 莱伊莫名觉得，即使制服布料硬挺，但这样的言澈抱起来非常舒服…… 不知不觉中，他想抱得更久一些。 - 宿舍楼外，希洛尔在草丛里蹲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冻得牙齿打晃，才等到莱伊从楼内走出。 四下无人的黑夜中，莱伊全身隐藏在夜色里。 希洛尔知道莱伊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可莱伊就那样径直越过他，朝宿舍区出口走去。 一时间，希洛尔觉得自己这一个小时果然没有白蹲。 他瞬间从草丛中现身，朝着莱伊的背影追去。 小路上，两道身影接近交错。 希洛尔追上莱伊，挡在后者身前，硬着头皮道：“你这是要去哪？” 此时莱伊的脸上，方才在言澈房中的良善一点不剩。 他声音寒极了：“威尔斯就在接待中心。” 希洛尔焦急道：“你不能去，这里面有问题，没有女皇的的命令，威尔斯不该这样直接现身，你先告诉我，他和言澈都说什么了？” 莱伊问问低头，看向希洛尔：“你怎么知道，他见了言澈？” “这甚至都不需要查。”希洛尔：“整个宿舍区都传开了，桑赫斯坦的亲王来黑暗森林管局视察，第一时间就叫了言澈去谈话，他都和言澈说什么了？” 莱伊眼中幽暗：“威尔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知道我接了有关言澈的暗杀令。他把这些，都告诉了言澈。” 希洛尔闻言，瞬间露出一个讶异神情。 继而，希洛尔一边思考，一边念念有词：“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可威尔斯既然知道你是谁，就更没有由这样明目张胆的现身。他如果是为了言澈，在告诉完言澈这些事情后，就不会放言澈回来，让你有解释的机会……” 希洛尔念叨着，忽而一愣，继而十分认真道：“威尔斯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告诉言澈这些，想让你们产生矛盾，引你过去找他。” 莱伊听着希洛尔念念叨叨，漠然开口：“你分析完了？” 希洛尔：“他既然是故意的，你不能去啊！” “不。”莱伊淡淡道：“就今晚。” 他目中一片不容违拗的暗色：“我不可能再容忍威尔斯，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第80章 失踪 凌晨前的幽静深夜，一切灯光从世间隐去。 星光下，灯塔耸立在静谧的海边，聆听着不会停歇的潮声。 一道身影隐藏在招待中心对面的矮楼房顶，正盯着一道落地窗静默等待。 不多时，终端轻轻震动。 莱伊右手操控，打开简讯。 希洛尔：“我已经以官方身份，在所有公共情报网上放出有关‘莱伊温彻斯特’在境外秘密死亡的假消息了。” 第173章 莱伊收起面板，双目凝神，看向对面的落地窗。 威尔斯的房间十分严密，不光没有好的狙击点位，连房间内部的构造都不得而知。 虽然威尔斯与几个手下的异能全都不足为惧，但莱伊必须确定爱丽丝不在现场，他才能保证顺利杀掉威尔斯。 不多时，落地窗内的灯光忽而亮起。 同一时间，另一条简讯传来。 罗姆：“爱丽丝果然在宿舍区出现，来确认你的情况了。” 隐隐透光的窗帘上，一道人影似是恰好来到窗前不远处。 莱伊双眼轻眯，下一秒，他迈动脚步，全力朝房顶边缘跑去。 跃出房顶边缘的瞬间，那道他监视良久的落地窗忽而在一片安静中轰然炸开。 巨大的玻璃爆裂声带着回响，划破码头附近安静的夜晚。 玻璃碎片泛着月光，从高处抖落到街巷，一半卷入窗帘，随着冲击力溅入房内。 房间内的威尔斯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人影划破纱帘，从纷乱的玻璃碎片中出现。 寒刃闪着月光，自一片乱光中刺目出现，朝着他的心口而来。 兵器相接的铮鸣格外剧烈，那名名叫哈茶特的护卫抽出佩剑，挡在威尔斯身前，接下莱伊手中的匕首。 下一秒，哈茶特感受到一股不可违拗的控制力量，被这道力量直直推到一旁的墙壁上。 闷声传来的瞬间，一口鲜血从哈茶特口中涌出。 转瞬间，莱伊手中的匕首再次朝威尔斯袭去。 就在这时，莱伊突然停下动作。 熟悉的异能失效感再次传来，他的身体被定在原地，手中匕首轻轻割破威尔斯颈部皮肤。 血液从浅浅伤口中缓慢渗出，一片安静中，恢复行动能力的威尔斯满脸震惊，看向莱伊充满杀意的身体。 几秒后，威尔斯稍稍后退，小心翼翼从那柄匕首上离开。 熟悉女声从门口处传来，带着一点笑意。 爱丽丝：“果然抓到了。” 莱伊微微皱眉，眼中充满疑惑。 很快，他意识到什么，双目猝然睁大。 寒风从爆裂的窗外涌入，瞬间将室温搅出一片凉意。 莱伊的声音极寒无比：“罗姆也是你们的人？” 爱丽丝走到莱伊身边，用准备好的手绢捂在莱伊的口鼻处。 她没有开口回答，只一道男声从她贴身的终端中徐徐传出。 罗姆：“真不愧是暗杀小组新一代的精锐，竟然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 莱伊的呼吸不受自控，强效迷药在吸入后快速生效，罗姆的声音几乎瞬间模糊，只能堪堪听清：“莱伊，很抱歉，我骗了你和希洛尔。当然……还有一直对我深信不疑的女皇陛下。” 随着身体下滑，爱丽丝表情阴暗，任莱伊倒在地上。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莱伊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方才他离开时，言澈多番叮嘱，要他记得明早训练不可以迟到。 很快，那道画面消散在黑暗中，一丝也不剩。 昏暗的台灯光芒中，爱丽丝表情十分嫌弃。 她看向威尔斯：“alpha果然都很愚蠢，只为了一个omega就冲昏头脑，跑到这里来。” 与此同时，威尔斯目光阴鸷，同样看向地上的莱伊。 他掏出手绢，按住颈侧的伤口。 威尔斯完全低估了莱伊的能力，本以为有爱丽丝和哈茶特保护已经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受了伤。 随即，他没会爱丽丝的调侃，只道：“马上把他带上船。” 爱丽丝站在原地没动，讥笑问道：“你这么快就离开，不再去见见你的小情人？” 威尔斯表情幽暗：“大婚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 爱丽丝一时失笑，看向威尔斯扭曲的表情：“言澈已经变了心，你还想着，要和他大婚呢？” “变了心又如何？”威尔斯走到莱伊身前，居高临下看向地上的人。 他想起爱丽丝方才的调侃，反唇相讥道：“alpha的确是容易自大又愚蠢，可你应该十分清楚，omega体内的激素影响向来大于自身意志，等我清掉所有该清的人，得到想要的位子，只要让言澈怀上我的孩子，他会重新爱上我的。” 威尔斯蹲下，看向莱伊的脸：“不过，这当然还是要多谢，是这位「无具象」异能者突然出现，顶替了言澈必须出任「夏娃」的位子，才能成全我们。” - 清晨海鸟盘旋，码头在渐升的晨光中熙熙攘攘。 因游轮即将出航，物资搬运工作正在有条不紊进行。 安静的宿舍区中，言澈从睡梦中苏醒。 他照例洗漱，吃完早饭后，提前来到训练室等待集合。 可直到超出集合时间良久，仍然有一个人没有就位。 言澈在疑惑中打开终端，发出询问信息。 不多时，言澈发现莱伊电话不接，消息也一直未读。 一时间，言澈想到威尔斯也在这座岛上，眉心渐渐蹙起。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莱伊仍然没有出现，言澈将今天的训练任务委托给安德里亚，从训练室中离开。 言澈率先返回宿舍区，来到莱伊的宿舍楼后，没在房间内找到莱伊的踪迹。 日光中，他轻轻咬牙，朝码头走去。 官方公告中，威尔斯亲王今日将在接待中心，会见几名黑暗森林管局的高层管人员。 第174章 由于行程紧张，会见过后，亲王将于傍晚时离开海岛，继续巡视贸易航线。 因桑赫斯坦帝国极为鼎盛，这位威尔斯亲王在整个大陆都很有名气。 接待中心从一早开始就围满前来凑热闹的人，看起来很是喧闹。 直到中午时分，威尔斯由众人簇拥，从接待中心离开，一起到公共区的餐厅用餐。 言澈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注视着威尔斯与众人走远。 他想了良久，实在想不到除了威尔斯之外，还有谁会让莱伊这样失踪。 趁围观群众散开的时机，言澈快步走进接待中心内部。 他顺着昨天的印象，一路走到威尔斯的房间附近。 远远的，言澈看见两名护卫把守在威尔斯房间门口。 光雾悄悄凝结，顺着走廊上的暗风，朝两人悄然飘去。 不多时，两人靠着墙缓缓坐下，进入到美梦之中。 言澈轻声走到门口，房门没有上锁，只轻轻压下后，就顺着推力打开。 此时满屋的玻璃碎屑已经被收拾干净，连玻璃也已重新换上，看不出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言澈走进房间，闻着房间中浓郁的空气清新剂味道，看向四周的陈设。 继而，他走到地毯前蹲下，摸了摸这块新换的软毯。 思索中，威尔斯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小澈？” 言澈瞬间回头，看向威尔斯温文尔雅的面容。 言澈顿了顿，视线划过威尔斯身后跟着的几人。 威尔斯察觉到言澈的视线，回过身，对一众随从说道：“能不能麻烦大家在走廊稍等，我和言指挥官有几句话想说。” 一片奉承声中，威尔斯走进房间，随着关门声响起，他重新看向言澈。 威尔斯：“小澈，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言澈一脸冷漠：“莱伊在哪？” 威尔斯：“你的队员，为什么要来我这里找？” 言澈：“昨天晚上，莱伊来找过你，是不是？” 威尔斯听着言澈的话，一脸微妙，缓步走到书桌后坐下。 威尔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 言澈嗓音微紧：“这里有莱伊的信息素味道，虽然很淡，也被空气清新剂牢牢盖住，可我能分辨出来。” 言澈回忆昨晚威尔斯对他说的所有话，轻轻握拳：“是你无法在宿舍区动手，所以利用我，激怒莱伊，把他引来……地毯换过，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威尔斯双手交叉，撑在下巴处，目光中透出赞许，却道：“你说我带走了公爵的小儿子，有证据吗，言指挥官？” 言澈呼吸微重，一时噤声。 片刻后，他声音沉稳，郑重道：“我说过，如果莱伊出事，我不会放过你。你在边境设计谋杀两位子爵、又与麦勒帝国串通私收赋税、以及垄断港口进出等等，我手里都有证据。” 威尔斯听着言澈口中的威胁，眼中透出一点危险：“小澈，你跑来找我，又说出这些，就是为了向我要另一个alpha？” 言澈：“我只是觉得，你我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威尔斯轻笑：“看来我昨天和你说的，你完全没有听进去……怎么，你不在乎莱伊骗你，也不在乎莱伊是来杀你的？” 言澈认真道：“关于我和莱伊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在威尔斯眼中，言澈此时每一句干净利落的回答，都像极了那人当年还在自己身边时，每一次干脆利落的用身体，替他挡在危险最前。 可在言澈的每句话中，那人所在意的对象，已经完全换了另一个人， 威尔斯闻言，轻轻问道：“言澈，难道你以为，我的忍耐真的没有限度吗？” 言澈双唇紧绷：“莱伊到底在哪？” “好。”威尔斯道：“我可以告诉你莱伊在哪。” 威尔斯操控身旁的手杖终端，将一条消息投放到空中，转而朝向言澈。 威尔斯：“这是国家情报局昨晚认证的消息，你口中的莱伊，他已经死了。” 言澈看着面板上的文字，双眼微微睁大：“这怎么可能，他昨晚还——” “就是在见过你之后。”威尔斯道：“他来找我，却被我的护卫杀了。此时此刻，他的尸体已经被沉进海底断层，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了。” 威尔斯说着，看向言澈：“托莱伊的福，哈茶特现在还躺在医疗中心里，你要去问问看吗？” 言澈急切道：“就算是哈茶特，也没有能力可以杀掉莱伊。” 威尔斯：“你也说了，我是故意引他来的，既然是故意的，难道我会没有其他准备吗？不过……这都要多谢你，帮我引他过来。” 言澈呼吸微停，看向威尔斯微微笑起的唇角。 威尔斯神情自然：“那处海底断层，就在黑暗森林管局西北方，你如果觉得抱歉，可以去看看他。” 言澈眼中轻晃，继而一字一顿道：“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当然可以。”威尔斯道：“让我们猜猜看，你需要多久可以接受这个现实，一年、还是十年？” 华丽的书桌前，威尔斯笑起：“但无论你需要多久，你已经不可能再见到莱伊了。” 光雾自暖阳中凝结，光棱折射七彩，看起来格外梦幻。 第175章 就在言澈动身的同时，大门瞬间开启，几人涌入房间。 几把护卫长剑瞬间架到言澈的颈前与身体各处，将人牢牢围住。 一人沉稳开口：“言指挥官，请收起您的异能。” 空中浮尘飘荡，并未顺着风向，好似格外执拗。 隔着几人的身影，威尔斯从书桌前站起，看向言澈眼中不加遮掩的恨意。 威尔斯轻轻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会让我难过的。” 他说着，从言澈的脸上收回视线，看向门外探头的高层长官。 威尔斯高声对门外的长官道：“言指挥官好像对我有些不满，不过就算同属桑赫斯坦，‘袭击亲王’这样的做法，在黑暗森林管局也是行不通的吧？” 那名高层长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嗫嚅道：“这……” 威尔斯看似十分和蔼，微微一笑，提议道：“不过依我看，倒也不用惩罚太重，就关禁闭吧，直到我离开，让言指挥官一个人安静地好好想一想，下次再见到我，该摆出什么恭顺的姿态。” 第81章 囚禁 位于训练场地下的普通禁闭室门口，负责看守的老人看见言澈前来，一时愣了半晌。 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看了言澈良久，又看了看他身后负责押送的护卫，确认道：“言指挥官？” 言澈点点头，平和道：“麻烦您做个记录，我直接进去了。” 老人不解地点头道：“……好。” 禁闭室入口处安静又狭小，站在门口的护卫目送言澈走到最里面，看着他刷终端走进禁闭室内，终于从门口离开。 两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待完全消失后，禁闭室回归寂静。 禁闭室内，言澈站在原地，望着四周不变的黑暗，轻轻呼出一口气。 言澈今天选择的隔间，是莱伊与吉尔在训练室起冲突时，曾经进过的房间。 那天，两人一里一外，隔着厚重的铁门，聊了许久时间。 言澈还记得，那天他曾经和莱伊说过。 “可你现在这幅样子，就算无止境的陷在谷底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幽暗中，言澈想到威尔斯刚刚说的海底断层，双手轻轻握起。 他不会相信威尔斯所说的，如果莱伊死了，威尔斯一定会将莱伊的尸体摆在他面前，让他清楚明白地看见。 就好像那年，威尔斯处死那几名故意放走他的亲卫后，将他和几人的尸体关在一起，所以，莱伊一定还活着…… 可就算这样想，在一片寂静中，言澈的指尖还是微微颤抖起来。 但如果，威尔斯没有骗他呢。 如果莱伊真的死了呢…… 是他被威尔斯利用，将莱伊引去的。 如果没有他，莱伊还好好生活在卡洛尔，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饱含忍耐与痛苦的呼吸声，在安静中无限放大。 在一片由迷茫、恐惧和自责交织的黑暗中，言澈始终站在门口，没有挪动一步。 他的身影屹立在原地，仿佛仍然无坚不摧，却又带着微微颤抖，好似一触即碎。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时间刻度在安静中慢慢消失，一道脚步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步履蹒跚，来到言澈身后的门外。 负责看守的老人轻轻敲响铁门，打开门上的小窗口，朝门内喊道。 “言指挥官。” 老人声音古怪，却带着一点和蔼，说道：“刚刚有位名叫茉莉的女孩过来，说你没有吃午饭，给你带了点吃的来。” 言澈缓缓松开紧闭的双眼，慢慢转身，看向门上的小窗口。 他的嗓音哑极了，带着紧绷的异样感：“麻烦您了。” 老人通过小窗口，将两包饼干塞进房间。 继而，待言澈接过，老人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不解问道：“这里是指挥官用于惩罚队员的禁闭室，言指挥官怎么会来这里？” 言澈与老人有过几面之缘，平静回答道：“我袭击了亲王。” 老人闻言，一时沉默。 继而，老人慢悠悠道：“言指挥官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言澈的回答听起来有些答非所问：“嗯，是我鲁莽了，如果更小心些，也许可以成功的。” 狭小的禁闭室，回荡着言澈的声音，将他的话不断加重。 老人有些不解：“您和那位亲王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言澈轻轻点头：“我有一名队员失踪了，与他有关。” 老人：“您居然为了一个队员，去袭击亲王……那是位很重要的队员吗？” 言澈手上用力，捏了捏饼干的包装袋，随着细碎的纸声，他低声道。 “嗯，是很重要的队员。” 随着言澈的话，禁闭室陷入一片安静。 老人沉默片刻，开口道：“可您刚刚也说了，那是位亲王殿下。” 言澈轻抿双唇：“我当然知道。” 老人：“言指挥官是个好人，听我一句劝吧，什么都不要做了，不要再为了已经发生的事，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言澈透过小窗口，看向老人一片暗色的双眼。 他双手紧握，语气微扬：“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我……” 言澈的话说到一半停下，只剩尾音微颤。 老人见状，语调轻了些：“您已经失去自由了，难道还要再做些什么，在那样的权威前，失去更多吗？” 第176章 老人嗓音轻缓，带着岁月过后的沧桑味道。 “我活得比您稍久一些，见过世间更多不公平。在这个大陆上，能左右命运的权利与能力，往往和每个人是否善良无关。在这间禁闭室呆得久了，我有时会想，也许创世神当年想创建的世界，就和这里一样，只是一片不分善恶、什么规则都不会存在的黑暗。若不能看清这一点，难道您以为，等您跌入谷底的那一刻，当彻底坠入身处的黑暗中时，还会有人陪在您的身边吗？” 言澈在老人的话中渐渐垂目，他望着空无一物的幽暗角落，眼中的光一点点淡下。 他并非不知道，其实以他的能力，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有时觉得自己拥有许多，互相信任的朋友、来自他人的尊重、超越omega极限的成就。 可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因为世界永远不会按他所想，去真正公平的对待他，或对待和他一样的人。 黑暗如同吞噬一般，将那道削瘦的身形一点点吞没。 但就在失落正中，当言澈想到一张总是十分温柔的笑脸时，他的神情猝然一缓。 属于那人的呼吸与语调，交织在他的耳边，让他在此时的安静中，感到一股坚定的温暖。 “不。”言澈轻声道：“会有人陪在我身边的。” 言澈不知道威尔斯所说的海底断层有多黑暗，可如果是莱伊在深渊中等他的话，他很乐意前往。 言澈阖了阖在一片黑暗中格外酸胀的眼，嗓音轻柔，缓缓道：“我知道您想劝我什么，可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找到他。” 随着声音缓缓散开，老人浑浊的眼中一片专注，望着言澈喃喃的模样。 老人注视着言澈眼底慢慢浮现的暖意，一时迷惘，似是沉浸了良久。 继而，老人收回目光，朝来时走去。 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像是不解于言澈的执着，却又隐含一点笑意，带着玩笑的口吻：“既然如此，言指挥官，你的禁闭还有八个小时。你就用这个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要如何做吧。” - 黄昏时分，随着汽笛声响起，在众人的欢送中，威尔斯亲王从黑暗森林管局离开，乘坐游轮缓缓驶入大海。 码头一角，希洛尔与罗姆隐藏在角落，望着游轮离开的方向，神情格外晦暗。 希洛尔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没有找到莱伊的下落。 他的搭档就这样消失在海岛上，一点头绪都没留下。 昏暗中，罗姆开口道：“不然，我先想办法把你送回卡洛尔吧。这件事这么严重，你也许需要当面和芙莉达商讨下后续如何处。” 希洛尔严肃地摇摇头：“我不回去。” 他打开终端窗口，海域地图上，代表威尔斯的游轮定位的红点正在一点点远离海岛。 希洛尔：“等女皇的调令下来，我就马上去追威尔斯。” - 位于南方的繁茂森林，此时沐浴在一片阳光中。 一座小型瀑布一旁，一道身影靠在巨石上，仿佛睡得格外香甜。 不多时，水声渐渐纷乱，惊扰了梦中的人影。 那人指尖轻动，继而，双眼缓缓睁开。 浅粉色的瞳孔倒映出满溢暖阳的森林，带着一点初醒时的毫不设防，看起来格外温软。 可下一秒，那道目光蓦然凌厉起来。 莱伊瞬间清醒，从地上站起，继而压低身子背靠在石边，看向周围的森林。 溪流中的浅水格外清冽，身后瀑布水声轻鸣，清脆鸟啼从树影间传出，到处一片祥和。 很快，莱伊凭借记忆中的画面，认出了这里是哪。 就在他刚刚来到黑暗森林管局的那几天，言澈为了测试破译者最新更新的技能释放，曾经和他一起进过一次游戏。 而后在测试新发布的信息素训练中，他也曾和队友一起进入过这片森林的复刻地图。 那时言澈说过，这里是位于桑赫斯坦南方的布玛森林。 可莱伊不解，威尔斯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片森林里来？ 随着莱伊疑惑皱眉，不经意间，他看见视线角落的游戏面板，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不是真实的布玛森林，这是……全息地图。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如同系统播报一般，从上空直直传来。 “莱伊布莱克。” 莱伊抬头，看向上方虚假的天空。 威尔斯的声音含着笑意：“你终于醒了？” 莱伊慢慢直起身子，神情夹杂一丝凝重。 很快，他扯出一个笑容，问道：“不打算弄个全息投影，跟我面对面谈吗？” 游轮内部的控制室中，威尔斯站在巨型投影前，望着屏幕中的莱伊，对着麦克风答道：“我觉得这样和你说话，更符合你阶下囚的身份。” 莱伊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威尔斯：“那你要问自己，明明是个暗杀者，却为什么偏偏不懂，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莱伊微微皱眉，想了片刻，问道：“……度林？” “你不该放他回迪兰特联邦。”威尔斯道：“像他这样的人，离开黑暗森林管局，根本活不下去。” 莱伊眼底一暗：“你杀了他？” 威尔斯笑道：“何必在意一个异国人的生死呢？我们还是聊一聊，有关你的异能吧。” 第177章 莱伊：“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 威尔斯：“你和爱丽丝交过手，应该见过她腺体外的星芒刻印吧。” 莱伊双手抱臂，靠上石壁，看似格外轻松：“那我倒是没看出，向来备受赞誉的威尔斯亲王，竟然想学一名omega，弄一个那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身上……怎么，你自己的异能不好用吗？” 威尔斯听着莱伊的讥讽，微微停顿片刻，继而，他问道：“那你知道，爱丽丝身上多出来的异能，原本是谁的吗？” 莱伊：“你指的是那份剥夺他人异能，由自己使用的力量？” 威尔斯：“没错。” 莱伊耸肩：“按照分工，收集情报的工作，一向不归我负责。” 威尔斯望着莱伊被困在全息游戏中，却还毫无恐惧的模样，声音低沉了些：“你就一点也不害怕，我对你的身体做什么吗？” 莱伊微微抬眼，眼中一片不屑：“如果你敢的话，我们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对话。” 他唇角微勾：“你现在到底听命于谁？明明那么不愿意屈服于女皇，怎么还会主动给自己找主人？威尔斯，你可真奇怪啊。” 屏幕前，威尔斯看着莱伊微扬的嘴角，眼中一片阴狠。 他问道：“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莱伊：“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只是个负责执行的手下，我才是特邀嘉宾，你该对我恭敬些。” “恭敬？”威尔斯道：“你被我关在这里，还觉得我该对你恭敬些？” 莱伊：“那你们究竟需要我配合什么？我提醒你，求人也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威尔斯轻轻咬牙：“我根本不需要求你。只是有人要我把一些陈年往事告知给你，对你来说，知道真相，应该感谢我才对。” 控制室内，威尔斯将一张照片投影进游戏。 一个小型面板在莱伊眼前展开，照片中的少女看起来格外阳光，正站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港口花坛一旁，一头蓬松卷发垂到后腰，面容与莱伊有几分相似。 莱伊神情微楞，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有我母亲小时候的照片？” 威尔斯：“在异能管局的档案中，你母亲的异能是预言。但其实，那根本不是她的异能，她真正的异能，就是那份现在被转存到爱丽丝身上的星芒刻印，那份将他人的异能抢为己用的力量。” 森林中，莱伊眉心深深皱起：“你说什么？” “做一个被母亲保护长大的孩子真好啊，什么真相都不用知晓。”威尔斯口吻微妙，笑道：“爱丽丝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母亲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 莱伊闻言，双唇轻轻抿起。 “九年前，你身为玛丽安的儿子，一直在我们的监控范围内。可因为布莱克庄园保护严密，玛丽安也对你寸步不离，我们迟迟无法下手，校验你是否有资格成为我们所要的人选。后来，你母亲发现了我们，僵持了几个月后，她主动提出交涉。” 威尔斯口吻轻快：“那时候，因为西部战争，布莱克公爵被迫离开卡洛尔。上主用你的性命做要挟，玛丽安在无奈之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现在，是时候换你做出选择了。” 莱伊双眼露出凝重：“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自己和言澈之间选择。” “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要公开「无具象」异能者的身份。”威尔斯：“不过不是你，就会是言澈，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你既然继承了你母亲的相貌和高阶异能，那么，她那为了所爱之人自我奉献的精神，你有没有一起继承？” 莱伊轻笑一声，问道：“所以你在得知我是「无具象」异能者后，看到了不用献祭言澈的曙光，就马不停蹄跑来了黑暗森林管局？” “当然。”威尔斯道：“为了言澈，你必须去死。” 莱伊讥讽道：“听你的话，你好像很在乎言澈。” 威尔斯阴恻道：“我到目前为止没有杀你，是因为你要替言澈去死。否则，早在昨晚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不会放过你。” 莱伊双眼微眯：“我昏迷了多久，言澈还好吗？” “你还有心情关心他？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威尔斯道：“你还是想想，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该怎么渡过吧。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也许可以考虑，让你在这所全息监牢里过得舒服一些。” 莱伊环顾四周，完全没有看到空气墙的柔光。 他点头道：“这么大的监牢，我还是第一次见。” 威尔斯：“用全息世界来关你，是不是很合适？既然知道你是那么优秀的异能者，对付你，当然要有些特别的准备。你可以在这里尽情施展你的异能，但无论如何，你都逃不出来。” 莱伊听着威尔斯的话，不置可否，发出一声嗤笑。 威尔斯压抑怒火，低声道：“好了，我没时间和你闲谈，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只要开口，会有人转达给我。” 说着，威尔斯抬起手，准备摘下专用终端。 就在这时，莱伊直白开口：“不用想了，我可以帮你们。” 他站在一片树影间，阳光细碎洒在身上。 莱伊平静道：“无论是异能，还是我的命，只要你不再纠缠言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第82章 筑巢反应 言澈走出禁闭室大门时，老人探头询问。 第178章 “冷静下来了吗，言指挥官？” 言澈一脸沉静，答道：“嗯。” 老人干枯的手划过终端画面：“那么，您的禁闭时间已经结束，可以离开了。” 宿舍大厅，茉莉与安德里亚等在桌边，见到言澈远远走来，立刻围上前去。 茉莉十分焦急，对言澈问道：“队长，黑暗森林管局来人，说桑赫斯坦方确认，莱伊在境外死亡，这是什么回事？他死了？” 言澈看向几人，回答道：“嗯，是的。” 几人闻言，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言澈看向安德里亚：“通知安提和蒂尔，明天开始用训练模式适应暗箱技能。所有新队员，按职阶进行评选赛，以排名顺位补进首发队伍。另外，联系除了德尔兰以外的友好国，从明天开始进行b队训练赛，让那个名叫那菲特的替补指挥官，从明天开始实战。” 安德里亚顿了顿：“莱伊是怎么死的？” 言澈：“公示上不是写了吗？” 安德里亚：“突发急症？那尸体呢？” 言澈越过两人，脚下没有一丝停顿，朝宿舍走去：“被带走了。” 两人的视线追随着言澈一起移动，回过身后，望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 安静中，安德里亚朝茉莉问道：“你信吗？” 茉莉摇摇头，又道：“……可管局送来公示上，有女皇和内阁的印章。” 安德里亚：“那就是有古怪，但队长不肯说。” 茉莉想了想，朝言澈的背影追去。 宿舍楼的楼梯拐角处，茉莉追上言澈。 她喊住言澈上楼的身影，仰着头，一张脸皱皱巴巴，小心问道：“队长，你为什么会突然袭击亲王，也和莱伊有关吗？” 言澈一手扶在楼梯栏杆上，回身看向茉莉。 队员担心的神情，让言澈下意识顿了顿。 继而，他紧绷的神情渐渐松下，安抚道。 “茉莉，你不用担心任何事。” 茉莉闻言，微微皱眉，露出一个不解神情。 在禁闭室里，言澈花了八个小时，想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莱伊为什么会“死”。 言澈沉声道：“我不会有事，前线小组也不会有事，莱伊死后，一切就和原来一样，就像他从没有来过这里。” 茉莉：“怎、怎么能这样？他是正式选拔来的选手，和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啊。” 眼看茉莉眉头紧锁，言澈平淡道：“可也许，这是莱伊唯一想要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还有事，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全部想好之后，明天再来找我。” 言澈说完，继续上楼，朝房间走去。 安静中，他回到安静冷清的房间，闻见空气中残留的味道，脚步顿了顿。 继而，言澈脱下外套，走到书桌一旁坐下。 随着终端面板一个一个展开，言澈点开有关威尔斯的最新新闻，果然看到威尔斯继续巡查商贸航线的消息。 他在椅子上坐了片刻，继而找到一个联系方式，果断打出电话。 待几声提示音后，对面人接起。 言澈：“劳狄斯。” 对面劳狄斯有些疑惑，问道：“言澈？” 按照分别时说的，劳狄斯本以为言澈不会再联系他了。 很快，劳狄斯问道：“有什么事吗？” 言澈：“你回到威尔斯的庄园了吗？” “已经到了。”劳狄斯道。 言澈：“什么时候到的？” 劳狄斯：“就在不久前，昨夜轮船绕路去了一趟科露丝港，搬卸货物浪费了一些时间，下午刚刚抵达。” 言澈的语气有些迟疑：“科露丝港？” 劳狄斯：“轮船正好要运一套备用驾舱与观赛设备到科露丝港，所以绕了一下。” 言澈想了想，又问道：“庄园里的人有说威尔斯什么时候回来吗？” 劳狄斯：“亲王殿下不是去巡查航线了吗，至少也要下个月回来。” 言澈：“他昨夜来了黑暗森林管局，不过刚刚已经离开了。” 劳狄斯闻言，意外道：“是吗？这我还真没听说。” 今日的亲王庄园沉浸在一片寒凉雨水中，劳狄斯站在窗内，一边和言澈通电话，一边看向窗外的漆黑雨帘。 劳狄斯沉静片刻，问道：“有发生什么事吗？” 言澈的嗓音一片平稳：“没发生什么，只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威尔斯回到庄园，你能不能和我说一声？” 劳狄斯欣然应下：“当然可以。” 不多时，两人挂断电话。 劳狄斯面朝雨帘，打开终端里的天气预测控件。 地图窗口中，雨水范围覆盖整片沿海地带，从庄园所在的西南开始，横跨布玛森林与所有海边小镇，直到最南端的科露丝港口。 劳狄斯坐在窗口，静静思索半晌，继而，他拿起衣服走出房门。 - 全息生成的布玛森林中，莱伊行走在雨里，花了点时间寻找空气墙范围。 可随着他穿过森林，却仍没有看到任何空气墙的踪迹，只远远望见一片尖顶建筑。 森林中开始渐渐出现小路，莱伊一路前行，走进这座港口小镇。 此时的小镇隐在雨中，但仍然不难看出，因商贸繁盛，四周到处精美绝伦。 靠近港口一旁的几间私人宅邸，除去满溢金光的装饰外，还透露着古老尊贵的气息。 第179章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到处一片晦暗，雨声混乱不休。 由系统生成的街道空无一人，看起来格外萧条。 莱伊走到港口附近，随意找了处临海的商铺避雨。 雨声随着关门被隔绝在外，他胡乱甩了甩头，又把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拧了拧，继而站在玻璃展窗后，朝窗外的海面望去。 雨声渐渐使心安静下来，随着似有若无的海浪声，莱伊看着雨中的大海，忽而有些安静。 因不能辨别自己的所在位置，所以莱伊不知道，言澈是不是位于他现在注视的方向。 可他知道，他迟迟未归，当言澈看到那个假身份的死亡信息后，以言澈的冷静和聪明，应该能马上明白，他有事要处，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一时间，莱伊目光阴暗，想到在前夜，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杀掉威尔斯，却又被爱丽丝拦下。 可既然，暗杀的计划失败，那就只能按照后续方案，正好利用威尔斯想引他出现，顺势接近等人所在的邪教。 在从前所有需要潜入的任务中，因为暗杀对象大多不知道他的能力，他伪装起来格外轻松。 可他此前曾经用高阶异能身份引来爱丽丝，他知道，无论他怎么示弱，威尔斯也不会相信他。 而此时此刻，相较于杀掉威尔斯，唯一仅剩的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就是根据他和希洛尔的计划，那位代号名为“变量”的罗姆，已经在两人的利用下彻底暴露了。 希洛尔曾在一开始就说过，罗姆在黑暗森林管局潜伏了整整九年，却连一个爱丽丝都没有查清楚，很怀疑他对帝国是否仍然忠心。 当爱丽丝多次提起过他的母亲后，这里面最关键的内容，就是罗姆在九年前来到黑暗森林管局，正好和他母亲在九年前死亡吻合。 可当莱伊想到罗姆，他又莫名觉得，罗姆最后的话好似有些奇怪。 一个背叛者，在最后特意提到女皇陛下对他深信不疑……以罗姆的为人看起来，他应该没有这么自大才对。 窗外雨幕浑浊，将原本优美的风景揉成一副脏兮兮的油画。 想到最后，最重要的，是在所有事情中，莱伊也的确没有想到，威尔斯会用全息地图来关他。 不管是跟随威尔斯的游轮前往麦勒帝国、还是返回桑赫斯坦，希洛尔都要拿到许可和调令才能离开黑暗森林管局，这至少需要一天时间。 更何况，实际说来，就算希洛尔不顾许可，也必须要等到有客轮出海，才能顺利离开海岛。 ……在希洛尔想办法到来之前，他可能没办法自己出去了。 阴沉的气压中，莱伊想到可能要很久不能见到言澈，心情变得不好了些。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下次再见面时，可以用真正的名字回到队里，还想到言澈一贯的作风，也许会因他私自离队，罚他写篇超长的检讨来，表情又变得活泼了些。 雨声中，莱伊远眺海面，表情一度和缓。 只是他还很想知道，言澈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担心他。 只那么需要一点点，他就会很开心。 水汽浑浊中，莱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双手交叉，盘在胸前，仰头问道：“有人吗？” 控制室内，负责监控莱伊一举一动的技术人员顿了顿。 莱伊：“能调一下天气系统吗？我不喜欢下雨天。” 技术人员：“……” 莱伊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复，皱眉问道：“我已经说了，我可以配合你们。” 他看似不满极了：“去问问威尔斯，究竟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同一时间，黑暗森林管局中央高塔高层。 精美至极的房间内，一人靠座在沙发上。 他脸上戴着一副遮盖双眼的白色面具，侧面雕刻着古怪的星月与宗教刻印，看起来十分神圣。 面具下方露出的脸上，深纹密布纵横，看起来格外苍老。 老人顿了顿，确认道：“你说，莱伊同意了？” 在老人身前不远处，威尔斯的身影由全息技术投影而出：“是，他已经同意了。” “这么快……”老人低声道：“他和玛丽安果然很像，不过，他有和他的母亲一样，提出什么要求吗？” 威尔斯的声音有些生硬，开口道：“莱伊说，需要我承诺不再纠缠言澈。” “答应他。”老人道：“这对你来说，没什么难的吧？” 在威尔斯的沉默中，老人不解道：“你不是一直都愿意，把言澈献给我吗？” 威尔斯：“可既然有莱伊……” 老人听着，隐藏在面具下的双眼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威尔斯，我和你说过，权利和言澈，你只能选一个。这句话无论在何种情形下，都一如既往地生效。” 随着老人的话，威尔斯眼底划过一道浓重的不甘心。 他停顿片刻，继而答允道：“我知道了。” 不久后，两人结束会面。 威尔斯的全息投影在房间消失，房内只剩台灯发出的微弱光芒。 一道人影从隔间门走入，静静立在门口。 老人抬头，朝爱丽丝看去。 他嗓音和缓，说道：“莱伊已经同意了。” 爱丽丝的身体微微僵硬，继而稍稍低头，说道：“上次取血后，我故意隐瞒莱伊是「无具象」异能者的身份……我很抱歉。” 第180章 老人摆了摆手：“不必道歉，你们是亲人，我能解。” 爱丽丝深深低头，没有接话。 老人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按照计划，你找机会动身，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送去威尔斯的庄园吧。” 爱丽丝点头：“是。” “还有。”老人想了想，在一片黑暗中，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 他开口提到：“在你离开之前，去帮一帮那位言指挥官吧。” - 莱伊在地图中等了良久，没等到雨停，先一步等来了威尔斯的声音。 威尔斯看见莱伊已经来到科露丝港，露出一点意外神情，揶揄道：“你还挺能跑的。” 莱伊闻声，笑着问到：“去问过你的主人了？可以把我放出去了？” 威尔斯：“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至于要不要把你放出去……难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莱伊：“可你总不能把我一直关在全息世界里，带着我去麦勒帝国视察商贸航线吧？” “我正有此意。”威尔斯道：“这里是科露丝港口，你母亲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你就在这里生活半个月，然后，和我一起回桑赫斯坦吧。” - 随着气温飞速下降，黑暗森林管局迎来金秋的第一次台风。 台风共持续七天时间，呼啸声时断时续。 随后接踵而来的训练、比赛，直到忙碌结束，距离那位名叫莱伊的选手“死去”，已经过去整整半月时间。 冷静下来的言澈有条不紊，持续着日常工作，看起来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当做莱伊从没有出现过。 当众人再次从一场比赛中返回现实后，言澈的发情期如期到来。 深夜时分，一间已经失去主人的房间中，房内堆满了遗留下来的衣物，将床上蜷缩的人影牢牢围住。 不受控制的信息素中，床沿下方散落着几只空空如也的注射型抑制剂，看起来十分醒目，合着飘荡在空气中的呜咽声，衬得整个房间格外晦暗。 一片夜色中，言澈全身颤抖，手指不断用力，交叉在布料间。 随着半月时间过去，现在在岛上所有地方，就只剩这间宿舍、和这些被留下的衣物上，还剩最后一点属于莱伊的信息素。 信息素通过呼吸，没入身体时，带着平静又温暖的味道，将言澈体内的热度安抚，却又像看不见的细线一般，将他的心越缠越紧。 原本住在楼里的约瑟夫等人被赶走，此时楼下的公共休息室里，茉莉正与从医疗中心赶来的beta医生面面相觑。 茉莉坚持道：“队长身上没有标记！” 对面的beta医生也很坚持：“可言指挥官现在的情形，就是omega的筑巢反应。” 眼看两人各执一词，不远处正在恶补暗箱技能的安提没有抬头，只默默道：“可能，还是有标记吧。” 茉莉转头，看向安提。 安提仍然没抬头，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轻快道。 “队长的这里被标记了。” 随着他的动作，公共休息室瞬间安静下来。 茉莉简直快疯了：“这合吗！？” beta医生也很震惊：“不合吧！？” “那怎么办？”安提尝试提出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要我现在上楼，标记队长吗？” 与此同时，房间内，言澈的喘息声越来越哑。 因缺少alpha信息素所造成的不安与紧张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渴望撕碎智与坚持，只剩下一片近乎痛感的绝望。 就在这时，随着阳台门被人轻车熟路打开，言澈手上失力，骤然松开，陷入一片梦中。 床上，言澈被光雾包裹，眉头渐渐松开。 不请自来的爱丽丝坐到床边的沙发上，望着言澈的身影，托着腮想了片刻。 她也不太能解，为什么言澈会有筑巢反应。 可既然上主说，要她帮帮言澈，那她此时必须出手，否则言澈一旦陷入崩溃，只怕又要大病一场。 安静中，爱丽丝持续释放着言澈的异能，突然感觉到一点抗拒，从梦中传来。 紧接着，言澈身上的光雾散开，刚刚还陷在梦里的人瞬间苏醒，在一片衣物间起身，朝爱丽丝看去。 言澈目光恍惚，但仍难掩警惕，他望着微楞的爱丽丝，喘息声十分干涸。 爱丽丝愣了半晌，失笑道：“……你都这样了，还能分辨出梦境和现实的区别，从梦里挣脱出来？” 言澈眉头紧锁，嗓音沙哑：“又是你。” 爱丽丝：“你梦见什么了？竟然这么快就能反映过来那不是真的。” 随着爱丽丝的话，言澈轻轻咬了咬牙。 他只是梦见……那张公示上的名字，从莱伊温彻斯特，变成了莱伊布莱克。 言澈轻喘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帮你的。”爱丽丝道：“明明你也可以引自己入梦，为什么不肯这么做？” 言澈：“这不需要你管。” 爱丽丝看着言澈布满红潮，却又十分冰冷的脸，直白道：“莱伊没有死，你不要这样。” 言澈听见熟悉的名字，呼吸轻了一瞬。 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心中，让他双唇轻轻蠕动。 “我知道。”言澈道。 爱丽丝看着言澈隐含难过的脸，渐渐在那张脸上，看到一点熟悉的味道。 第181章 安静中，她忽而开口，莫名问道：“对你来说，莱伊这个人是不是哪里都好，却一点也不真实。” 言澈微微一愣，看向爱丽丝的脸。 爱丽丝：“威尔斯应该已经告诉你了，莱伊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战争游戏的指挥官，可他是女皇暗杀小组的暗杀者，就算他能找到各种方法接近你，但你们总归是不同路上的人。” 言澈神情晦暗：“你为什么要特意和我说这些？” “同是omega，我想让你少吃点苦。”爱丽丝道：“何必真的爱上alpha，你应该更爱自己。” 言澈：“我没有不爱自己。” 他指尖抵入掌中：“我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靠梦境来麻痹自己。” 爱丽丝闻言，耸了耸肩：“真不懂你们这种总有莫名其妙坚持的人，不过我说得也没错，就像你喜欢温暖、喜欢团队合作，可莱伊的选择，永远只会是独自一人、隐藏在无法见光的角落。对你而言，他永远会有无数秘密。你真的能接受，是这样的人陪在身边吗？” 随着爱丽丝的话，言澈脑海中属于莱伊的脸，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 那些属于一位“暗箱操控者”的过往，渐渐被“暗杀者”代替，变成一片不可窥探的黑暗。 爱丽丝说着，手胡乱指了指：“不过，实话实说，如果他知道他走后你会变成这样，他应该不会轻易离开。” 她有点好奇：“你怪莱伊吗？” 言澈双唇紧绷，双眼深深阖了阖，没有回答爱丽丝的问题。 他只是问道：“你和莱伊，到底是什么关系？” 爱丽丝想了想，答道：“我们是亲人，但互相憎恶。” 言澈听见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将爱丽丝的脸仔细看过。 言澈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可既然你们互相憎恶，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如果你要帮我渡过发情期，只需要用异能催眠我，就足够了吧。” 爱丽丝：“我只是很想开导开导你，劝你放弃我那讨人厌的侄子，这样如果他有命回来，却看见心爱的人离他而去，我会很开心。” 言澈看着爱丽丝弯弯笑起的眼睛，一时觉得爱丽丝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和莱伊很像亲人。 言澈：“可我还没有选择他，何谈什么放弃。” 一时间，爱丽丝挑眉，看向言澈的脸，问道：“是吗？” 反问中，言澈慢慢喘气，认真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离开吧。” 他不会真的相信，爱丽丝只是来帮他渡过发情期。 可他知道爱丽丝和威尔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无论是发情期，还是再多的东西，他都不需要。 对面的爱丽丝看着言澈布满拒绝的脸，听出这句话中的潜台词。 她想了片刻，继而口吻微妙，说道：“既然你已经有计划了，那好像的确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爱丽丝说着，从沙发上起身，转身离开前，又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玻璃小瓶，朝床上的言澈扔去。 “这个给你吧，里面应该有些保存完好的信息素。” 言澈接住瓶子，借着月光，看向里面深红色的浓稠液体。 爱丽丝：“这是上次从莱伊身上取出来的血。” 言澈用力皱眉：“你——” 爱丽丝笑道：“别乱动了，站都站不住，还想和我动手？” 她说着，迈步朝露台走去，只留下最后一句：“我们应该很快会再见，希望你到时可以生龙活虎，言指挥官。” 随着爱丽丝离开，短暂开启的露台门卷入一点冷风。 言澈重新陷入一片压抑的黑暗中，窒息感再次来袭。 握着玻璃小瓶的手不断紧握，却又在某一个瞬间，好似珍重万千，豁然松开了紧握的手 迷离中，言澈强撑着意识，拿过一旁的终端，查看之前发出的消息有没有收到回复。 而就在今天，时隔半个月，对话框中的回复终于有了变化。 劳狄斯的回答，从千篇一律的“还没有具体消息”，一跃变为了：“亲王殿下应该会在明天抵达庄园”。 布满体温与衣物的温暖巢穴中，言澈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抱紧身体，指尖一颤一颤，给劳狄斯发去消息。 “明天见面后，替我当面告诉威尔斯，我同意他的求婚。” “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再见莱伊一面。” 第83章 内部联络 清晨的海岛码头，海鸟飞过时，看起来格外祥和。 巨大游轮停在碧波中央，彰显着无匹的尊贵。 言澈因在发情期触发筑巢反应，在床上修养了数日，而后他又花了几天时间，交接好所有工作，直到威尔斯特意派来接人的巨大游轮，在今日清晨抵达。 因消息还未完全在海岛上传开，言澈可以安静的离开。 他还特意嘱咐所有人，不需要去码头送他。 随着言澈没有出现，今天的训练室里格外安静。 安德里亚站在众人面前，一边分配训练任务，一边给迟到的茉莉发去消息。 大海的另一边，科露丝港同样从安宁中缓缓苏醒。 浅色的尖顶建筑沐浴在阳光中，发着淡淡柔光。 不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不断闪烁着碎光，与晴朗的天际融合在一起。 第182章 整个港口集市从清晨开始人声鼎沸，到处车水马龙。 随着一道惊呼从街头响起，不多时，整片街道议论纷纷。 在当地资讯的第一页，官方公告刚刚发布，掌管南部所有港口贸易的威尔斯亲王，终于又要成婚了。 为此，亲王还特意至电到卡洛尔，向布莱克公爵言明，借用了温莎子爵死后留下的半山古堡，用于迎娶王妃的婚礼。 此时的全息空间中，晨光和煦而梦幻。 俯瞰小镇的古老城堡伫立在半山腰，最高处的阁楼上，一人高高坐在窗沿上，一腿盘在身前，另一条腿在窗外荡来荡去。 莱伊手上拿着一个面包圈，右手不停搓碎，继而撒到窗外的露台上。 海鸟盘旋在阁楼外，不时下来啄食。 安静的港口中，只有怡人的海风吹拂过稍长发梢，莱伊晃了晃腿，抬头道：“我还想要个甜牛奶。”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淡光过后，一杯冒着热气的甜牛奶出现在窗台一旁的矮桌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叮嘱：“莱伊先生，你可能需要快些喝完，因为五分钟后，我将强制您进入休眠状态。” 诸如此类的强制休眠，这一阵子时有发生。 莱伊猜测，可能是威尔斯带着他在群岛间四处航行，每当停靠港口时，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故意为之。 而这位一直监控他的工作人员格外尽忠职守，几乎24小时无休，只要他开口，都能得到回应。 晨光中，莱伊端起牛奶杯，轻轻抿了一口，问道：“大清早就强制休眠？” “不会很久的。”负责看管的技术人员说道：“大概三个小时您就可以回到这里。” 莱伊微微歪头：“这么快？” 技术人员：“如果您想多休息一会的话，我也可以帮您调整时间。” “那倒是不用。”莱伊轻轻笑起：“按时叫醒我吧，我还想继续看那本昨天在城堡里发现的故事书。” 五分钟倒计时后，莱伊被强制进入休眠。 不多时，亲王庄园的码头上，一辆小型货轮驶入海岸，朝着科露丝港缓缓驶去。 小型货轮沿着海岸航行，在两个小时后抵达港口。 一台全息驾舱在众人的搬运下，从出货口一路送上车，经过喧闹的港口与安静的城镇，抵达半山城堡中。 城堡后门处，一位接到命令的城堡管员站在岔路口，早已等待良久。 他远远见到车，有条不紊签好所有交接文件，指挥众人将东西搬运到城堡的地下室里。 干净整洁的地下室中，提前准备好的备用驾舱已经在清晨抵达，此时正在角落中静立。 几人将这台新运来的驾舱放置在屋内正中，继而又花了一点时间，处驾舱与监控设备之间的连接。 不多时，几人配置好一切，从房间离开。 安静中，那名技术人员刚准备启动系统，将驾舱中的人从强制睡眠中解放出来。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还有一个人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技术人员抬头，朝那人看去，不解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城堡管员看了看房内的驾舱，问道：“亲王殿下难道不光要在这里成婚，还要在这里打全息游戏？” 技术人员闻言，一本正经：“这和你无关，还请不要过问。” 这一番话说的格外强硬，随着管员离开，技术人员启动系统，将莱伊唤醒。 他没有注意到，门外一道身影并没有离远，而是潜伏拐角处，若有所思望着大门。 全息世界中，莱伊苏醒后，走回城堡卧室，按他早上所说，躺在躺椅上看起书来。 在这本书中，作者用可爱的插图、和一句句简单的文字，描述着一位美丽、善良、却又低贱的omega奴隶少年，在服役的城堡受尽虐待后，毅然决然逃出城堡，又误打误撞走入森林，几经磨难，终于邂逅了英俊的精灵王子。 总体来说，这是本十分经典的冒险童话。 可在莱伊看来，这本故事书十分奇怪，至少，与他小时候听过的冒险故事相差很大。 因为他觉得，作者总是在不经意间，朝这本书的阅读者发问：就算这名少年只是个奴隶，但他是否也值得有尊严的活着。 莱伊不知道他外祖的城堡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书，但至少，以他母亲那样的性格，应当不会是书中那位每日用皮鞭鞭打少年的恶毒公主。 时间在无聊的阅读中悄然前行，直到午后多时。 莱伊读完全本，用食指与拇指捏着书脊，将故事书拎在空中晃来晃去，再次开口：“有点无聊，能给我找本其他书送进来吗？” 一片安静中，莱伊没得到任何回复。 他微微抬头，疑惑了半晌。 继而，他终于确定，那位一向尽忠职守工作人员，好像终于溜号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声带着一点疑惑与震惊，试探问道。 “莱伊？！” 莱伊听出这道身影的主人，捏着书的手愣了愣，眼睛也微微睁了睁。 莱伊：“劳狄斯？” - 巨大游轮下层的货物区中，希洛尔躲在一堆布满灰尘的大型零件当中，面前展开着无数情报面板。 这二十几天来，他假装查莱伊的下落，实际一直在查那位温莎子爵。 动力引擎室应该就在他不远处，整个货物区憋闷异常，还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 第183章 可希洛尔格外专注，没有露出一点不悦。 随着时间，巨轮在深海中不断航行，希洛尔叼着能量棒，刚要伸个懒腰。 突然，他视线右下的位置，弹出了一个通话窗口。 因终端内部搭载的情报系统，希洛尔一眼就看到来电的人名。 他不解至极，狐疑接下劳狄斯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莱伊的微小嗓音，出现在轰响的引擎声中。 莱伊：“希洛尔，是我。” 希洛尔愣了两秒，声音有点激动：“莱伊？” 莱伊：“是。” 希洛尔双手合十：“谢天谢地，你果然还活着。” 莱伊：“我时间不多，说重点。” 地下室中，技术人员吃了管员特别准备的催眠午饭，此时虽然睡着，但睡得很不稳当。 管员一旁，劳狄斯将终端举到麦克风附近，帮莱伊打了一通来之不易的电话。 希洛尔闻言，顾不上其他，思绪快速道：“我把罗姆是叛徒的事上报给芙莉达，可芙莉达却说，女皇命我不要插手罗姆的决定，按原计划来找你。我已经拿到调令了，但黑暗森林管局附近一直在刮台风，我刚刚找到船偷渡出海，正在返回桑赫斯坦的路上，目的地是科露丝港，你在哪里？” 眼看莱伊卡壳，劳狄斯适时插话：“他就在科露丝港，这里是温莎子爵的半山城堡。” 希洛尔听见陌生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劳狄斯？” 劳狄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应道：“嗯。” 莱伊：“那罗姆有和你一起出海吗？” “没有。”希洛尔道：“他还在黑暗森林管局。” 莱伊：“你什么时候能抵达？” 希洛尔：“我也不知道，可通过距离推算，明早前肯定可以到达，我们在哪里碰头？” “我们先不碰头。”莱伊道：“爱丽丝腺体处星芒痕迹是我母亲的异能，威尔斯也想要我身上的异能，我已经答应把异能给他，我想知道他需要怎么操作，再看看能不能揪出爱丽丝口中的上主。” 希洛尔觉得搭档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很值得骄傲，哽咽问道：“那你被关在哪里了，用不用我给你送条棉被？” 说道这个，莱伊很是不快：“我被威尔斯关在全息地图里。” “哇……”希洛尔感叹：“威尔斯好有新意。” 莱伊：“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威尔斯都没有告诉我，但他每天都会来看看我，从他的语气看来，他非常满意我愿意配合。而且这几天以来，他好像越来越高兴，警惕心正在一点点放松。只是我觉得，他这么放松，应该代表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不会很快执行。” 希洛尔：“那我要怎么联系你？” “等我联系你吧。”莱伊道：“如果我有危险，或需要你来城堡里找我的话，我会想办法发出一个你能分辨出来的信号。” 希洛尔想了想：“好，我知道了。对了，你让我查的温莎子爵，我查到一些奇怪的线索，但并不是很具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或需要一些灵感把所有信息串联起来。我目前能知道的，就是温莎子爵的后半生非常热衷于慈善，可没有任何记录显示，他培养过什么有能之士。” 莱伊：“你的意思是说，他培养了许多人，但那些人都十分平庸，或者根本没有进入社会，是吗？” 希洛尔：“对，这其实有些牵强，并不能作为疑点，我还要再去确认。” “对了。”提起温莎子爵，莱伊道：“顺便帮我查一本故事书。” 希洛尔不解：“故事书？” “叫凡尔蒂与精灵王子。”莱伊的声音有些疑惑：“在我外祖父房间找到的，查查作者是谁。” 希洛尔闻言，立刻应下：“好，我来查。” 莱伊：“看守随时都会醒，如果你没别的事，那我就先挂了。” 希洛尔闻言，直觉有哪里不对，脱口而出道：“等等等等先别挂——我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 莱伊淡淡道：“不重要的话，等任务结束再说吧。” “重要。”希洛尔一边想，一边念叨道：“我这些天太紧张了，自从你丢了，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被芙莉达和老公爵联手追杀，女皇也不管我的死活，你别着急，让我想想……” 希洛尔念叨到一半，突然停下，继而大叫一声：“啊！” 一时间，整个全息地图里都回荡着希洛尔高分贝的喊声。 莱伊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脑壳，实在不解希洛尔为什么突然发疯：“……你干什么？” 希洛尔结结巴巴，声音再次回荡在整个全息地图里。 “天天天天呐！我居然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言澈答应了威尔斯的求婚！” “我现在蹭的船，就是言澈前往科露丝港与威尔斯举行婚礼的游轮！” 第84章 放我出去 全息空间中，莱伊全身定住。 他愣了几秒，才回复道：“……你在说什么啊？” 希洛尔语气急切：“是真的！具体因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就在你被带走的第二天，言澈自己跑去找威尔斯，被威尔斯关了半天禁闭室。” 暖阳顺着古堡高耸的大窗溢入房间，莱伊站在阳光里，眉心死死拧起。 他良久没说话，表情充满难以言喻的微妙，最后才喃喃道：“为什么？” 第184章 随着莱伊不解，举着终端的劳狄斯，露出个不快的表情。 劳狄斯：“如果你是在问言澈为什么会答应亲王殿下的求婚……言澈答允的条件，是想再见你一面。” 莱伊呼吸一滞：“我不是留了死亡原因吗，那不就代表和威尔斯没关系吗？” 游轮上的希洛尔也很震惊，徐徐说道：“那这么看来，言澈应该认定你的离开和威尔斯有关。” “就算和威尔斯有关，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莱伊双手紧握：“就算我真的死了，他也没必要——” 激动的喊声中，劳狄斯淡淡插话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言澈。” 莱伊不解抬头。 劳狄斯露出个轻蔑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我能听出来，你们的认知，和我、和言澈，可以说完全不同。” “威尔斯掌管整个南部边境，女皇从不多问，从征兵条令、到码头要不要安置一个垃圾桶，他都有绝对的掌控权。虽然我也是近些日子才知道，可对于言澈来说，威尔斯就像一个不可挑战、更不可战胜的恶魔。不管你留下了什么讯息给言澈，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他既然知道你在威尔斯手里，就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劳狄斯一番话，让整个通话顿时安静下来。 古堡房间中，莱伊站在一片被阳光点亮的浮沉中，沉默了几秒时间。 继而，他沉沉开口道：“劳狄斯，放我出去。” 希洛尔反应几秒，连忙道：“等等——” 希洛尔双手挠头：“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我知道你很急，威尔斯的确也很急，但距离婚期还有一点时间。你能不能先按原计划，想办法先找到那个上主再说？” 莱伊嗓音寒凉彻骨，重复道：“放我出去。” 言澈已经在游轮上，航线最多一天时间，很快便会抵达。 不论如何，他绝对不能让言澈落在威尔斯手里。 希洛尔闻言，捏住酸痛的眉心：“你冷静一点啊！你想想边境那些被异教徒烧死的孩童，多少人被迫家破人亡，还有被爱丽丝害死的亚伯，还有你的母亲……情报部门追了这个邪教二十几年，里面有多少人的心血，你怎么能这样放弃好不容易成功的潜入计划？” 莱伊双手握拳，声音充满隐忍：“可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成为让言澈置身危险的由。如果要我不顾身边人的安危来完成任务，那我本来就是个废物、是个不可托付的人，那就让女皇换人来做！” 他严肃无比，开口道：“劳狄斯，马上放我出去。” “就几天！”希洛尔争取道：“等我到达科露丝港后，再给我几天时间查一查，如果实在没有线索，我们就马上放你出来，行不行！” 莱伊咬牙道：“你和言澈一起到科露丝港，你调查的同时，他就已经被带到威尔斯身边了。” 莱伊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团浆糊，他忍耐到极处，气息乱得不成样子，喊道：“劳狄斯！” 希洛尔劝过，终于噤声。 安静同时萦绕在全息地图、游轮货仓、与半山古堡的地下室中，显得格外严肃。 可一片安静中，劳狄斯却没有答复。 莱伊的呼吸几乎停滞，等待被心急无限拉长，随后，他忽而露出一个慌乱神情，眼中微晃，问道：“劳狄斯……你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还……” “当然不是。”劳狄斯闻言，沉稳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位同事说得有道。” 莱伊眉心死死拧起：“你说什么？” 劳狄斯：“明天游轮靠岸后，我会跟着言澈，至少在婚礼结束前，他不会有事。” 莱伊听出劳狄斯口中的潜台词，声音寒凉道：“我说，让你放我出去。” “我的确很讨厌你。”劳狄斯道：“所以你可以把这当成是我的报复。而且直到现在，我也不懂言澈为什么那么在乎你，至少在我眼里，你只是言澈的麻烦，如果你没有出现，他现在仍然在黑暗森林管局，安安心心做他的指挥官。” 劳狄斯想了想，说道：“不过我也是真的认为，你那位同事说得很对。所以你就在这里待着吧，继续完成你的任务，就像你当初选择把言澈一个人留在海岛上，自己跑出来执行任务一样，言澈选择怎么做，你也不需要管。” 莱伊眼中布满不可思议，刚要开口，被劳狄斯再次打断：“你们如果没有还要继续沟通的，我就挂断了。” 莱伊双眼猝然睁大：“等等，劳狄斯——” 空气中回荡着晴日的透亮，却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 几秒后，莱伊感应到所有杂音消失，站在房间中央愣住。 此时此刻，这所围困了他数日的全息世界，好像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围笼。 无比仿真的晴日，却仿佛不带一点真实色彩。 一股陌生感萦绕上莱伊心间，而在疑惑与慌乱的正中心，是莱伊好像还是不懂，言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也不懂自己，明明之前是那么想要言澈的在意，却在听见言澈这样在意他后，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莱伊双手紧握，一手抬起，用力抵在额头。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本应该正常完成任务，然后回到言澈身边的，言澈只要等他，等他回去就好了。 莱伊走到窗边，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第185章 可他在混乱中，却渐渐连自己到底要怎么做，都已经无法想明白。 他到底应不应该继续完成任务？ 如果他给希洛尔发出信号的话，希洛尔会马上来找他吗？ 很快，在莱伊无法忍耐的那个瞬间，连绵的巨响从窗外忽而传来。 力量带着包含毁灭的怒意，顷刻冲入窗外的港口城市。 烟尘顿时弥漫，飘扬入蔚蓝的大海。 半小时后，技术人员从睡梦中醒来。 他揉着迷迷糊糊的头，一边反思自己怎么会睡午觉，一边连忙看向监控屏幕。 监控画面中，莱伊又来到城堡最高处的高塔阁楼，正坐在窗沿上发呆。 他的手不断重复动作，接抛着一粒石子，表情藏在暗处。 技术人员见状，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很快，当技术人员将视线转向其他分屏时，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他下意识低头揉了揉眼睛，继而再度看向屏幕中的场景。 只见在全息地图中，山下的整个科露丝港，已经变为一片废墟。 如同天灾过后的毁灭一般，原本精美的港口城市到处断壁残垣，两道地裂纵横在城镇的正中，宛如两条裂口。 技术人员惊呼道：“……莱、莱伊先生，你做了什么！？” 莱伊听见熟悉的声音，隐在阴影中的脸微微抬起，靠上身后的窗框。 莱伊的嗓音一片干哑：“我叫了你很多次，你为什么不回我？” 技术人员：“……我打了个盹。” 莱伊：“那你是刚刚醒来吗？” 技术人员：“是的，您需要什么？” 莱伊沉默了半晌，继而，他道：“我需要你帮我把地图复原，我还是觉得原来的景色比较好。” “……”技术人员道：“好的，请您稍等。” 一片淡光中，科露丝港被毁去建筑变为金色碎屑，旋转漂浮后，重新凝结回原来的样子。 半个小时的时间，让莱伊从不解、愤怒，慢慢变成现在的沉静。 而此时此刻，完全冷静下来的莱伊歪头看向整个全新构成的城市，视线划过码头时，眼角轻轻眯了眯。 不久前，由于大量释放异能，被加强至常人数倍的感知力中，莱伊发觉这片地图有些奇怪。 在威尔斯给他的照片中，母亲身后港口花园中的花坛，以及整片沿海道路两旁的装饰风格，可不是他刚刚毁掉的材质和样式。 莱伊看似无意，问道：“你上次说，你不能修改天气系统，为什么？” 技术人员此时再度看向莱伊，终于对眼前那位年轻人是位高阶异能者这件事，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认知。 技术人员严谨答道：“因为您所在的地图过于庞大，建模数据并非是存储的历史数据，在这种条件下，突然改变天气的话，系统来不及计算相应的物反应。” 莱伊：“你的意思是，你刚刚生成的科露丝港是由全息采集系统，实时模拟出来的吗？” 技术人员：“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采集也需要时间，所以会有一个小时左右的延迟。” 莱伊望着码头上已经搭建到一半的巨型花车，问道：“为什么要在码头搭庆典装饰？科露丝港最近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 提到这个，技术人员停了片刻，遮掩道：“……也许是此地的丰收节要到了吧。” 莱伊闻言，莫名轻笑一声。 继而，他撤身回到阁楼内，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刚刚的午觉睡得舒服吗？” 技术人员有点尴尬：“还行。” 莱伊嗓音认真，莫名叮嘱：“别再睡着了，否则，我会告诉威尔斯的。” - 游轮在深夜抵达时，静静在深海区停了许久，直到清晨才驶入海港。 游戏内，莱伊第四次毁掉科露丝港。 他任技术人员一脸崩溃，将游戏地图再度刷新后，终于看见码头上红毯铺地，一片喜气洋洋。 阁楼中，莱伊坐在窗口，望着空无一人的港口，神情也终于变得阴晴难辨。 此时真实的科露丝港口，前来凑热闹的人将整个港口围得水泄不通，只为看一眼王妃的样貌。 言澈换上隐含细闪的华贵礼服，一脸平静，在众人严密的簇拥和看管下，从游轮上走下。 一片鼎沸中，言澈心静如水，正在一点点仔细计划。 按照管家所说，威尔斯已经得到半山别墅的使用许可，他可以直接入住城堡，直到两人完成婚礼。 人群中，亲王座驾在港口缓缓现身。 言澈一路无言，直到上车后，车门隔绝掉所有无谓的欢呼，他才缓缓抬头，通过特意调过方向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前方的劳狄斯。 劳狄斯朝他轻轻点点头，继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再次目视前方。 精心准备的车队载着言澈一路来到半山城堡，众多仆人站在道路两旁，而就在人群中央，威尔斯站在城堡正前，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第85章 别别、别动 温莎公爵留下的半山城堡看起来格外温馨，外立面多都是暖洋洋的奶白色，点缀着一些素雅的淡蓝与浅棕。 庭院里的小天使喷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水光映在大石壁上，轻快又明亮。 言澈走到威尔斯身前，但他想了半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威尔斯并没有任何计较，在众人面前持续维持着那副温和的亲王模样，一边领着言澈走进城堡，一边说起城堡的传说来。 第186章 随着两人一路走进城堡大厅，大厅正中央的布置映入眼帘。 一只格外巨大的泰迪熊玩偶歪坐在无数粉白色的气球中央，彩带与鲜花点缀在四周，看来温馨又可爱。 言澈望着眼前的情景，轻轻顿了顿。 威尔斯察觉到言澈脚步停下，朝他看去，问道：“喜欢吗？” 言澈看向威尔斯，眼中暗含不解。 威尔斯：“我只是记得，在你房间里看见过一只泰迪熊，你好像很喜欢。” 言澈完全不知道威尔斯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可碍于众人，他轻轻抿了抿唇，说道：“多谢。” “谢什么？”威尔斯道：“是我应该多谢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言澈认真道：“那你也应该记得，我答应你的条件吧。” 威尔斯闻言，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当然。”他微微点头，继而道：“我们去看看你的房间吧，你在海上漂了一整天，需要好好休息。” 特别准备的卧室套房格外华丽，窗子正朝花园，此时满溢晨光。 言澈走进房间，径直来到窗前，看向窗外被阳光照耀的前院，不自觉露出一点放松神情。 在他身后，威尔斯站在门口，望着言澈的背影，看到那人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下，缓缓露出一点阴暗神情。 像这样的场景，威尔斯曾经无数次在梦中见过。 梦中的言澈只属于他一个人，会像当年一样，一心守在他身边，露出各种各样的生动表情，直率又天真。 不多时，言澈收回视线，转过身时，脸上确又是一贯的冷漠。 威尔斯指尖轻动，耐着性子道：“我听说，你之前说过，想去管局西边的布里斯海岸，成后，我们的蜜月期，我带你去。” 言澈听见威尔斯提到这件事，眉心微微蹙起。 他是很想去那片海岸，可在他不是会把这种事挂在嘴边的人，在他的印象中，他只和外人提过一次布里斯海岸，就是在公爵庄园的小教堂里，曾经和莱伊无意说到过。 很快，言澈问道：“我已经如约来到科露丝港了，也会按照承诺和你完婚。威尔斯，莱伊在哪里？” 威尔斯的眼神微微锐利，问到：“我在和你聊我们的婚礼，你为什么要提起其他alpha？” 此时在只剩两人的卧室套房中，言澈认为并不需要遮掩。 言澈：“我只是希望，你也能拿出相应的诚意。” 威尔斯眼底幽暗：“我当然没有忘记你的条件，既然这样，我想让你先见个人。” 言澈微微皱眉，他可不认为，威尔斯这么容易就会让他见莱伊。 果不其然，随着威尔斯一声令下，不多时，卧室大门被打开，两名侍卫架着一人从门口走进。 言澈闻声回头，看向被两人牢牢辖制住的茉莉。 茉莉嘴上贴着封条，但看起来很有精神，在两人的控制间动来动去。 很快，她看见言澈，立刻发出“呜呜”的喊叫声。 言澈微微吸气，看向威尔斯：“这是怎么回事？” 威尔斯耸了耸肩，笑意盎然道：“这你可错怪我了，是她自己偷跑上游轮，被我的手下发现了。” 威尔斯一边说，一边朝言澈走去：“不过你看，我并没有伤害她。” 言澈看着走近的身影，认真道：“放了茉莉，送她回黑暗森林管局。” “可以。”威尔斯道：“你求我。” 茉莉闻言，挣扎顿时更加猛烈了些。 言澈也微微一怔，脸上登时一片寒霜。 他双唇死死抿着，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可就在这时，威尔斯又开口道：“算了。” 他站在言澈身前，望向那双眼睛：“我改主意了。” 言澈的表情顿时慌乱，却只见威尔斯转身，看向那两名护卫：“随便找间房间，把这位茉莉小姐看管起来。” 眼看两人要架着茉莉离开，言澈喊道：“等等！” 听见未来的“王妃”发话，两人停在原地，转头看向威尔斯。 威尔斯见状，朝两人随意摆了摆手，催促道：“还等什么。” 随着两人重新迈步，威尔斯抬手，拦在下意识挪动脚步的言澈身前，揶揄道：“就算没有她，我也还有劳狄斯，或者，我也可以到那座海岛上，把所有你在意的人都抓来。” 言澈面露不解：“你到底想怎么样？” 威尔斯：“我没想怎么样，真的。” 他轻轻闻着言澈身上的信息素：“听到你答应求婚时，我真的非常高兴。所以只要你乖乖的，放弃掉那些愚蠢的念头和计划，我会让你见到莱伊，也会放茉莉回黑暗森林管局，更不会动所有人。” 言澈：“愚蠢的念头和计划？” 威尔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会为了见莱伊一面，愿意嫁给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打算，想救他出去？” 言澈双唇紧绷：“我没有什么打算。” 一声嗤笑飘荡在空气中，威尔斯闻言轻笑，口吻交杂着无奈与暗讽：“好吧，就当我信你了。” 威尔斯眉眼轻柔，低声道：“可如果你让我发现，我就会像当年一样，把你和茉莉的尸体关在一起……你不会希望发生这种事的，对不对，小澈？” 旧日梦魇被人轻声呢喃，言澈呼吸忽停。 就在这时，一道尖鸣的异响声响彻庄园。 第187章 巨响扰乱了两人的思绪，紧接着，两人一旁的落地灯突然开启，电流声一时失控，细细作响。 随着落地灯不断开合，威尔斯露出一点烦躁。 自从昨天下午开始，这栋城堡里的电力系统就一直反复出现故障，那些不愿配合的城堡管员只会用老旧作为借口，到现在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看来，只能将整个城堡的电力设备都换成最新的，才能保证婚礼当天不出问题。 异响中，言澈表情讶异，视线望向落地灯，水蓝的眸子轻轻眨了眨。 威尔斯深深看了一眼言澈，情绪中的暴戾收敛些许。 其实他本没有时间、也根本不想，陪言澈在这里玩这种幼稚的威胁游戏。 威尔斯想了片刻，冷冰冰留下一句：“你就待在这间屋子里，晚上来陪我一起吃饭。” 说着，威尔斯转身走出房间。 随着威尔斯离开，门被大力撞上后，屋内一片安静。 落地灯在开关数次后，终于恢复正常，“咻”得一声灭掉了。 房内，站在床边的言澈并未在意威尔斯的离开，只一直看着那盏落地灯。 他感觉着自己的心在胸腔内轻轻颤抖，继而变得越来越平稳，像时隔数日，终于恢复了本来的跳动。 如果不是多想的话……他认得刚刚闪灯的频率。 他曾经用过这段通讯暗号，救了自己一命，所以绝不会忘。 信号“三短-两长-三短”，所代表的含义是。 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 古堡幽暗的地下室走廊中，一道人影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前行，氛围十分可怖。 可那人一边探索，一边默念创世神的名号给自己壮胆，看起来又有些微妙的滑稽。 希洛尔想了整整一夜，耳边除了游轮引擎声，回响的都是莱伊在电话中布满混乱的声音。他从没见过莱伊这个样子，左思右想后，还是觉得道德绑架不好。 故而，他随着游轮到达科露丝港后，第一时间就来到这座半山城堡，打算把莱伊放出来。 只是，第一次亲自进行潜入任务的希洛尔真的没想到，这城堡连照明灯都这么不给力。 肉眼在明暗交替中艰难视物，在希洛尔没有留意的地方，几具温热的守卫尸体，不久前刚刚被暗藏进黑暗角落，只剩血泊不断延伸。 不多时，电灯陆续恢复正常。 希洛尔沿着走廊将房间一一看过后，来到一扇门前。 眼前的门缝中，正散发着时而变化的微光。 希洛尔借着门缝向里面看去，狭窄的视线范围内，一台驾舱立在房间正中。 伴随着心跳加重，希洛尔缓缓从小包里摸出手枪。 下一秒，他猛然推开房门。 屋内，正在喝咖啡的技术人员看见有人闯入，一口咖啡喷在面前的屏幕上。 希洛尔举着枪：“别别、别动。” 技术人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我我、我没动！” 希洛尔义愤填膺：“你这威尔斯的走狗！” 技术人员闻言一愣。 希洛尔：“怎么对得起伟大的女皇陛下！！！” 技术人员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通，十分不服气，脖子一梗：“我不是威尔斯的走狗！” 希洛尔用枪指了指房间中的驾舱，又瞬间反应回来，重新瞄向技术人员：“你帮威尔斯囚禁我的搭档，怎么不是威尔斯的走狗！” “我只是奉命来这里看管全息设备。”技术人员渐渐平稳下来：“我只听命于黑暗森林管局的局长大人。” 希洛尔才不管什么局长大人。 反正这些人铁定都是一伙的。 “少废话！你把手举起来！” 十分钟后，技术人员被五花大绑在房间角落，希洛尔看着屏幕里的莱伊，问道：“我要怎么放你出来？” 听见了全程的莱伊：“……” 安静的全息世界中，莱伊正坐在一片废墟的花园里垂着头吹风。 他此时有点大脑迟钝，只觉得希洛尔这样也能潜入成功，简直是个奇迹。 威尔斯也竟然没有派守卫……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 希洛尔望着监控里的场景嘟嘟囔囔：“威尔斯怎么把你关在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这是边塞战场吗？怎么连个房子都没有，到处都是砖砾，那你在里面有吃的吗？” 莱伊淡淡道：“你不是希望我继续任务吗？” 希洛尔口吻亲和：“可我想了想，这个邪教对你而言，已经夺走了你身边太多宝贵的人……我不能再让你失去言澈，如果这样的话，我会觉得，这一切都对你太不公平了。” 废墟中，莱伊闻言，垂着头轻轻笑了笑。 继而，他低沉道：“把刚刚那人带过来，让他把场景复原。” 希洛尔走到角落，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技术人员拉过来。 又一通争论后，游戏画面在操控下再次化为金色碎屑，复原回原本的半山城堡。 优美的花园中，莱伊坐在长椅上，神情有些低迷，问道：“希洛尔，言澈到了吧？” 希洛尔有点心虚：“……嗯。” 莱伊缓缓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 要不他可就白折腾了。 莱伊语调怪异，透着一点筋疲力尽的味道：“我异能释放过度，一直在产生幻觉，有件事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第188章 希洛尔回想刚刚的废墟，感觉自己有点脑壳痛：“什么事？” 莱伊：“劳狄斯之前是不是说，言澈答应威尔斯的条件，是想和我再见一面。” 希洛尔闻言，神情有些动容：“是。” 随着莱伊闻言沉默，希洛尔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在想什么？” “可按威尔斯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允许言澈见我的。”莱伊道：“婚期定了吗，在什么时候？” “十天后。”希洛尔道：“那天是南部边境地区著名的渔获节。” 莱伊：“威尔斯一点也不着急杀我，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言澈答应了他的求婚。如果我是威尔斯，我会让言澈在那天和我见面，好让我亲眼见到，言澈是怎么和他成婚的。” 希洛尔很想知道：“这是源于alpha之间的共鸣，还是源于变态间的？” 莱伊轻轻喃喃：“十天……” 希洛尔搓搓手：“用不了十天，我们今天就能把言指挥官救出去。” “不。”莱伊道：“你联系芙莉达，派几个人从卡洛尔赶来帮忙，把这个人放了，然后就直接离开吧。” 希洛尔一愣。 “你说什么？”希洛尔不解：“把他放了，直接离开？” “嗯。”莱伊道：“我不出去了，我留在这，继续任务。” 希洛尔双眼微睁，意外道：“太好了！真的吗？” 莱伊：“以防我改变主意，不要再问我第二次。” 希洛尔连忙闭嘴，继而，他看向身旁的技术人员。 技术人员的耳麦被抢走，听不到莱伊的声音，只看见希洛尔突然转头看他，吓得往后缩了缩。 希洛尔想了想，对莱伊道：“不能放他啊，就算他只是黑暗森林管局派来协助的，但他还是会向威尔斯报告的。” “没关系。”莱伊道：“就让他向威尔斯报告，我想要他们马上对我下手。” - 城堡后花园的入口处，爱丽丝脱掉沾血的手套，随手扔进树丛。 继而，她换上一身鲜亮的衣服，拎着一只羊皮箱，绕回城堡门口。 城堡内，威尔斯的书房门被敲开，不多时，客人由侍者领着，一路来到房内。 一头洁白长发的妇人看起来格外温柔，走进房门后，还朝身后的侍者微微笑了一下。 书桌后，目睹了爱丽丝动作的威尔斯双眼轻眯。 待房门关上，威尔斯将视线从新放回眼前的文件，一边写字，一边开口道：“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打扮。” 爱丽丝扬了扬下巴，态度一如往常：“少说废话吧。” 暗红色调的奢华书房中，爱丽丝走到书桌边坐下。 她视线阴暗，看向威尔斯低垂的脸：“你不是答应了莱伊，不会再缠着言澈吗？” “是言澈主动联系我，愿意与我成婚的。”威尔斯道：“我没有违背我和莱伊的约定。” 爱丽丝：“可言澈现在出现在这里，如果因为他节外生枝，破坏了祭祀仪式怎么办？” 威尔斯：“所以我才会尽快接他过来，在祭祀仪式前，我们举行完婚礼，就会一起离开这里，到索莎群岛的布里斯海岸度蜜月。有我看着他，你还怕他会捣乱吗？” 爱丽丝闻言，将威尔斯的脸细细端详。 方才上楼时，她看到了大堂里那只泰迪熊。 而在这栋她儿时生活的城堡中，此时到处充满山茶香氛的味道，想都不用想，这些一定都是威尔斯命人准备的。 爱丽丝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真的很期待你和言澈的婚礼？” 威尔斯听到爱丽丝的问题，写字的手渐渐停下。 他稍顿片刻，继而放下笔。 “是很期待。” 爱丽丝轻笑一声，评价道：“神经病。” 威尔斯唇角微勾，对于爱丽丝的奚落不置可否。 他知道，对于爱丽丝与上主而言，他对于权利的野心，可谓浅薄至极。 可那又怎么样，每个人都有因曾经失去、所以尤其想要的东西。 对他而言，权利是这样，言澈也是这样。 威尔斯：“你突然来找我做什么？” 爱丽丝双手抱臂：“上主说，要将祭祀仪式的时间提前。” 威尔斯闻言，微微皱眉：“提前？为什么。” “上主下发命令，不需要和我解释由。”爱丽丝轻笑道：“祭祀时间改在三天后，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我都一起带来了。” 威尔斯讶异：“三天？这么快？” 爱丽丝摆出一副看戏的神态：“我知道你和言澈的婚礼在月底，原本还有足足十天的时间。可接下来你就要好好想一想了，到底要在什么时候，让言澈和莱伊见面。” 就在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忽而响起。 威尔斯应答后，一人开门快步走进房内，他见到爱丽丝在场，只好一路走到威尔斯身边，附在威尔斯耳边道：“亲王殿下，地下室出事了。” 威尔斯皱眉：“什么！？” “有人闯入地下室，将所有守卫都杀了，纳维特先生也被人打晕了。” 随着威尔斯的神色露出惊慌，手下继续道：“不过好在，莱伊还在驾舱中。” 威尔斯停下的呼吸再次恢复，开口道：“守卫人数翻倍。另外，莱维特的情况怎么样？” 第189章 爱丽丝听见“纳维特”的名字，看向交头接耳的两人。 “纳维特先生没有大碍，已经交由医生看过了。他描述了闯入者的面貌，画像做好后，需不需要第一时间发给您？” “发给我。”威尔斯阴恻道：“我倒想知道，是谁能一口气解决掉我那么多守卫。” 一旁的爱丽丝闻言，细微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手下：“还有一件事，就在刚刚，几名擅长追踪和审问的特工从卡洛尔分头出发，搭乘不同的交通工具，往南边来了。” 威尔斯闻言，神情一暗，略略沉思起来。 待手下退出房间，爱丽丝望着威尔斯阴沉的脸，问道：“纳维特受伤了？在黑暗森林管局所有技术人员中，涉及全息生成和编码技术方面，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上主很喜欢他，你可不要把人弄坏了。” “我当然知道。”一时间，威尔斯有些没来由的焦虑。 女皇的情报部门为了寻找莱伊，本身也不会放过他的庄园、和他所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特意把莱伊从庄园运送到这座古堡，除了只有近在眼前才能让他放心外，还有一个更私心的原因。 言澈既然这么想见莱伊，他想让言澈在婚礼当天，看见莱伊被困在另一个世界，一个与他同频、可以互相看见，却又无法触碰，更永远不能接近的世界。 数日以来，他没有收到任何特工组织从卡洛尔前来南部边境的消息，本以为女皇不会为了一个莱伊轻易行动。 可今天，地下室被袭后……卡洛尔就派了人过来。 乘坐飞机的话，最快只要半天，其中一部分人手就能到达南部。 眼看威尔斯的神色越来越暗，爱丽丝也露出一点疑惑，不过很快，她耸了耸肩，顺势道：“你看，上主的命令永远都是那么正确。” 威尔斯眼底一片幽暗。 这么看来，他的确只能先解决掉莱伊。 爱丽丝起身，朝门口走去：“给我安排个房间，三天后，我们尽快完成祭祀仪式，省得再次节外生枝吧。” 第86章 爱与权力 卧室内，言澈与前来的劳狄斯将房间反复排查，终于确认威尔斯没有安装窃听与监控设备。 随后，两人坐在落地窗前的茶桌边，低声交谈起来。 阳光中，言澈听完劳狄斯的话，莫名露出一点笑意。 这道笑意十分浅淡，可当他两只眼睛轻轻眯起时，又一时好看极了。 言澈好笑道：“幸好你没有把他放出来，不然我会觉得，我不该来的。” 劳狄斯问道：“现在亲王殿下还没有怀疑我，要我想办法，带你去地下室见他一面吗？” “不用了。”言澈道：“多关他一会，他就能冷静下来，不会再乱跑了。” 劳狄斯：“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莱伊为什么被抓，我问了那个名叫希洛尔的人，但他坚持说这是国家机密，还说我是亲王殿下的人，怎么也不肯说。” “既然是女皇陛下吩咐的事，我们还是不要问了。”言澈想了想：“我相信女皇，也相信莱伊。” 劳狄斯点点头：“你上次说，会尽可能激怒亲王殿下，可我听说，他刚刚虽然是冷着脸离开的，但好像并没有动怒。” 言澈点点头，也觉得有点奇怪：“威尔斯好像有点不对，我需要再跟他聊一聊。哦，对了……” 言澈面色凝重了些：“茉莉也在这，被威尔斯找地方看管起来了，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找到她在哪里。” 劳狄斯有些意外：“茉莉？” “嗯，”言澈道：“威尔斯说，是茉莉自己跑上了游轮。如果可以的话，顺便问问她到底想做什么，倘若不是正事的话，回去后罚她紧闭。” 劳狄斯点头：“好，我去打听看看。” “另外。”言澈道：“我想要一点荧光粉。” - 晚饭时间，华丽的饭厅中，言澈与威尔斯分坐在长长的饭桌两端。 小提琴手站在不远处，演奏着优雅曼妙的曲乐。 烛光晃动间，言澈望着盘子里的花椰菜，静静默了片刻。 威尔斯：“怎么了？” 言澈回神，答道：“没事。” “不好吃？” “不是。”言澈想了想，问道：“明天我想到港口集市逛一逛，可以吗？” “这恐怕不行。”威尔斯道：“我明天很忙，没有时间陪你一起去。” 上主要将祭祀仪式的时间提前到三天后，他有许多事情要忙。 言澈：“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或者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人跟着我。” 威尔斯隔着餐桌的距离，看向言澈的脸：“还是不行，在婚礼结束前，你就留在这里。” 言澈细微皱了皱眉，眉心的起伏在烛光中格外明显。 音乐中，威尔斯看着言澈皱起的眉，神情难得平静，他想了想，又道：“要是你真的很想去的话，后天我挤出一点时间来，陪你一起去。” 言澈嗓音凉凉的：“难道婚后，我也要过这种像囚禁一样的生活吗？” “我以为你有这种决心。”威尔斯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给你自由？” 言澈闻言，默默放下刀叉。 威尔斯看着言澈布满拒绝的脸，好笑道：“闹脾气？” 言澈：“我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还不饿。” 第190章 威尔斯：“可你中午也只吃了一点点。” 言澈眼中布满不解，看向威尔斯的方向。 威尔斯：“别露出那种疑惑神情，我关心你都吃了什么东西，难道很奇怪吗？” 言澈面无表情：“如果是你的话，的确很奇怪。” 威尔斯露出一点不快，认真道：“我说过许多次，不要质疑我对你的爱。” 言澈：“如果你说的爱，是把我囚禁在城堡或者房间里，只会让我觉得，你对爱的定义十分畸形。” 威尔斯神情阴了些，沉静片刻，同样放下刀叉。 “畸形？” 一时间，言澈没有回应，像是懒得回答。 气氛微妙间，威尔斯耐着性子，开口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是真的爱你？” 言澈沉稳开口：“先按你承诺的那样，让我见莱伊。” 威尔斯：“……你是真的不怕我生气？” 言澈再次沉默，只一双眼睛静静望着威尔斯，里面充满冷漠。 威尔斯彻底失去用餐的兴致，朝一旁的侍者挥了挥手，示意几人撤掉桌上的餐盘。 随着侍者端着餐食离开，房间顿时冷清不少。 小提琴师演奏的曲乐暗含肃穆，一时间，威尔斯的声音带上一点忙碌过后的疲惫，问道。 “我从一个被革去所有贵族头衔，只能在码头打杂为生的孤魂野鬼，重新成为亲王，一共花了十五年时间。言澈，你告诉我，重新找回你的爱，我需要用多久？” 言澈静静端详着威尔斯的脸，看向那张自己熟悉无比的面孔。 关于威尔斯的经历，言澈听庄园中的老管家提起过。 因遭人陷害，流放至边境的重臣贵族一家，在一场瘟疫中几乎死绝，只剩下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 从一个被千呵万护的贵族孩童，变为一个在码头任人奴役的肮脏小孩，其中落差，是足以让人扭曲成恶魔的天堑。 没人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如何帮前任女皇设计杀害南部边境诸多贵族，又与麦勒帝国取得合作。 他人只知道，威尔斯就这样一步一步，花了十五年，重新成为了今天的威尔斯亲王。 缄默中，言澈平稳开口：“威尔斯，你是找回了家族失去的荣耀，甚至比年幼时更加风光，可世界上总有你找不回来的东西，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对你我而言，只是各取所需。” 威尔斯抬手，轻轻揉了揉额心。 继而，他缓慢道：“有许多话，我从没对别人说过，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婚期定在渔获节吗？” 言澈：“你已经宣布在婚礼当天，也就是渔获节当天减免所有商业活动的赋税比例。你借由婚讯，仅用一天的商业税额，换得南部边境人人交口称赞，是笔好买卖。” 威尔斯轻轻笑道：“的确是你说的这样，但，也不完全是。” 他双手交叉，用指肚轻轻摩挲手上的家族戒指。 “二十七年前，那时我就住在科露丝港的一间杂物棚里，我母亲在那年渔获节的清晨去世，我在她的尸体旁坐了一天，听着门外的礼炮与演乐，明白了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爱。” 威尔斯：“可人是无法拒绝爱情的，这像诅咒一样的东西，就刻在血液里，让我无时无刻都生活在亲人离世的痛苦中。从那时我就在想，我必须拥有权力、地位、金钱，所有一切能让我屹立不倒的条件，用来抗衡它带给我的伤害。” 威尔斯眼神阴鸷，望着言澈微微皱起的眉眼：“直到遇见你，你那时告诉我，你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可以挡在别人身前，保护别人的人……” 言澈轻轻抿唇：“我那时只有十岁。” 威尔斯：“可你的想法，到现在也没有发生变化，不是吗？” 威尔斯说着，眼中带上一点暗芒：“你知道我最喜欢毁掉那些让我觉得碍眼的东西……那时我看到你，就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毁掉你眼里的光亮。” 言澈双手微握，眼中一片警觉。 威尔斯：“我把你丢到地下训练营，其实每天都有去看你，我知道你每天做的所有训练，知道你身上所受的每一道伤，直到你通过选拔，来到我身边。” 言澈眉头紧锁：“你既然这么厌恶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要这样对待我？” “讨厌？”威尔斯笑道：“当然不是。” 言澈嗓音微紧：“难道你还要用‘爱我’这套说辞，来告诉我这就是爱情吗？” 威尔斯音调稍高，盖过一旁的琴声，认真道：“这就是爱，言澈。” “这就是我想毁掉你的由。因为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被你深深吸引，我想拥有你，占有你眼里的光。可在我没有得到最高位的权利前，我所有的一切随时都有可能被别人夺走。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份渴求，我不能再让自己陷入二十七年前那样的绝望了，既然这样，言澈，会让我痛苦的你，必须要被毁掉。” “可现在不同了。”威尔斯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得到整个桑赫斯坦，我已经可以爱你了，我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所有亏欠你的一切，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补偿给你……” 威尔斯说着，神情渐渐痴狂：“我要在那个让我无比痛苦的渔获节，重新找到爱一个人的感觉。” 第191章 言澈眉头死死拧起：“难道在你眼里，爱只是在得到权利金钱后，额外的附加品吗？” “不是附加品。”威尔斯道：“可那些，是爱情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如果没有这一切，你想要的爱不过是一块一触即碎的薄玻璃，有时连碰都不用碰，自己就会碎……就好像你和莱伊一样，虽然莱伊不是一般平民，可正是因为他没有我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他才会输掉你，不是吗？” 莱伊两个字如同轻响，敲在言澈的心间。 椅子挪动发出的异响中，言澈直直站起。 他隔着数盏烛光，看向对面的男人。 “不，我们不同。”言澈平稳道：“莱伊的确没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比起许多人来，他既冲动又自负，还是个挑食的幼稚鬼，可就算是这样，输掉的那个人，仍然是你。” 不远处的琴声随着言澈突然站起戛然而止，一片安静中，清冷的嗓音漂浮在华丽的陈设之间，轻轻地回荡。 言澈的语调不卑不亢：“你说的话没错，的确有许多人因为畏惧权势，怯懦又卑微，可就算是胆小如鼠的奴隶，也可以拥有爱情。但，威尔斯，你不一样，你只是一只躲在阴影中的可怜虫，一边借着权力的外壳保护着自己，一边嫉妒着别人拥有付出的勇气，阴暗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却又看不见日月。” 他轻浅平稳道：“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再过多少年，也无论是成婚还是标记，我都不会爱上你。” - 全息地图中，微风吹拂过城堡的前庭花园。 莱伊终于肯放过山下的科露丝港，只借着月光，对比着从书房找到的城堡结构图，把整个城堡拆了又盖。 纳维特做完画像后，回归到本来的岗位，配合莱伊一遍遍将城堡复原。 重复几次后，一道若隐若现的微光，突然从城堡的一扇窗子上浅浅显现。 花园清香四溢，浅紫色的迷迭香在月光中摇曳，看起来分外美丽。 在莱伊的感知正中，一枚熟悉的游戏队员标识，由荧光粉画出，正悄悄隐藏在窗沿的角落里。 标识一旁，是几条长短不一的竖线。 一长两短，接三长一短。 “请继续前进，去抵达你预定的目标。” 第87章 我的神明 随着一股愈发紧张的氛围在古堡中蔓延，威尔斯亲王将准王妃关在古堡阁楼中的事，渐渐在科露丝港中传开。 三日后的凌晨，亲王房间中，一道惊呼在安静中忽而响起。 威尔斯从睡梦中惊醒，瞬间坐起。 他满头大汗，望着安静的房间，眼前不断闪现梦中那些令人惊慌失措的画面。 他已经连续做了三天噩梦，梦境交错出现，只要他一陷入睡眠，就会马上如影随形，瞬间侵入他的脑海。 威尔斯曾经疑心这是言澈的异能，可无论他如何询问，守卫都说言澈一直没有离开过阁楼半步。 随着喘息声渐渐变小，威尔斯稳了稳心神，看向一旁的钟表。 此时天际还未亮起，黎明前的黑暗，连风都是喑哑的。 祭祀仪式就在今天傍晚，祭坛的布置都已经准备就绪。 昨天前夜，威尔斯为了以防万一，将莱伊用药物控制后，从原本的地下室转移，移动到了祭坛附近的林中。 从卡洛尔前来的特工一共十人，每个人在进入南部边境时，就已经被威尔斯的手下严密监视。 因为守卫增加，几人根本无法再次和莱伊取得联系，目前全都在科露丝港中待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整个布玛森林广阔无边，威尔斯十分自信，不可能再有人可以找到莱伊的踪迹。 敲门声在暗夜中轻轻响起，威尔斯看向门口，哑声道：“进。” 哈茶特从门外走进，光顺着开启的门照入，消融在一片黑暗中。 哈茶特：“从黑暗森林管局前来的客轮已经靠岸，船上的客人说，他会直接去祭坛。” 威尔斯点点头：“知道了。” 哈茶特看着威尔斯憔悴的脸：“需要我再叫医生过来看看吗？” 威尔斯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没用的。” 他的噩梦与现实无异，全部都是言澈那副高高在上，永远不会接纳他的样子。 威尔斯恨到极处，也曾在梦中将言澈强行标记。 可下一秒，梦中言澈自杀时一身血迹的样子，又变为他的新噩梦，将他反复折磨。 而伴随着这样的言澈，莱伊那道令人憎恶的身影总是一同出现。 两人仿佛是那么不可摧磨，坐在不容触碰的高椅上，俯瞰着他的身影，嘲笑着他的爱。 威尔斯缓缓呼出一口气：“我不睡了，等到莱伊死后，也许我的噩梦就会消失。” 哈茶特知晓莱伊已经被送出庄园，谨慎问道：“您……是不打算让王妃和莱伊见面了吗？” 一时间，威尔斯望向哈茶特的目光阴暗至极。 他轻笑一声，沉声道：“我会让他们见面。” 哈茶特：“可莱伊已经……” “我只答应言澈，会让他们见面。”威尔斯道：“可我没有答应他，让他见到活着的莱伊。” 威尔斯觉得，就如同他在母亲的尸体旁守了整整一日一样，也许只有当他将莱伊的尸体带来言澈面前，言澈才能感同身受地解他，认同他的论才是世上唯一的真。 第192章 威尔斯拉开被子，起身时，由夜灯投出的阴影打在暗红色的墙纸上，身形格外晦暗。 威尔斯：“哈茶特，传令下去，让亲卫队做好一切准备，对我而言，今天是我整个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 科露丝港的游客码头上，一位老人从船上走下。 爱丽丝站在码头，映着不休的海风，姿态恭顺，迎向老人前来的方向。 随着蹒跚步伐，老人来到爱丽丝面前。 爱丽丝微微低头：“莱伊已经被送到祭坛附近了。” 老人点点头。 爱丽丝：“您先过去，威尔斯最近的状态很奇怪，我还没有找到机会……” 老人闻言，想了想，嘱咐道：“小心些，千万不要引起他的怀疑。” “嗯，您放心。”爱丽丝道：“山路难行，您也要小心。” 夜色匆匆间，车辆载着老人与一并前来的几名手下，一路朝前方驶去。 布玛森林最深处，高树林立间，山麓地带几乎密不透风。 阳光溢出海面的那一刻，森林沉浸日出时分的微晞中，鸟啼与虫鸣不断出现，渐渐充满生机。 车辆驶入森林，很快寸步难行。 几人从车上下来，步行走入森林。 因身体孱弱，老人在几人的搀扶下，走得格外缓慢。 渐渐地，随着山中小路消失，森林本来的原始模样呈现在众人面前，尤其难以行走。 一名接应者见状，对为首的老人问道：“要不要我们背着您前行？” 老人大口喘气，却仍然拒绝道道：“不。” 他双手紧握，举到胸口处，满脸布满虔诚：“我必须让主神看到我的虔诚，这样祭祀仪式才能成功。” “好吧。”那人道：“那您可能要快些走了，我们必须在傍晚前，赶到山中教堂。” -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中午时分，言澈隐藏在窗户内的阴影中，看着城堡中的守卫一队队离开，露出一点疑惑。 他走到门口，朝门外看守的人喊道：“现在是谁在外面？我想见威尔斯，能不能帮我通传一下？” 门外守卫答得很快：“好的，请您稍等。” 不多时，前去通传的人返回阁楼。 几道房门轻响后，门外人传话道：“亲王殿下说他现在很忙，无法前来见您，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吩咐我们。” 言澈微微皱眉：“他什么时候忙完？我可以等他忙完。” “那您恐怕要等到明天了。”那人十分聪慧，想讨好未来的王妃：“亲王殿下等下要出门，明天才会回来。” 言澈：“他要去哪里，你知道吗？” 守卫：“这我就不知道了，需要我再去帮您问一下吗？” 言澈闻言，想了片刻。 很快，他压低声音，像是十分失落，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用了。” 十分钟后，威尔斯在返回书房的路上接到消息。 他略顿了顿，问向一旁的哈茶特：“言澈真的很想见我？” 哈茶特：“守卫是这样说的，你要去看看吗？” 威尔斯想了片刻，却还是道：“不了。” 他走到书房门口，边推门边道：“言澈会让我分心，还是等到明天回来再说吧。” 随着门被推开，威尔斯看向书房内。 一道人影意外出现在房中，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爱丽丝收敛眼底露出的慌张，一边将手中对接终端的应用胶囊塞进袖口，一边道：“你去干什么了？我们得马上出发了，再不走，时间可能就来不及了。” 威尔斯：“现在就走，我只是回来取东西。” 他一路走到书桌后，打开保管箱，从里面取出一只老旧的木盒。 随着他打开盒子，一枚精致的宝石胸针，静静躺在绒布上。 镶嵌在正中的红宝石经过切割，如同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色玫瑰，光线变化时，光泽缓缓流动。一旁的金饰带着古旧痕迹，具象着时光流淌而过的诸多岁月。 威尔斯视线下移，看向胸针最下的平整部分，那里雕刻着拥有者的庄重姓氏。 爱丽丝探头，朝盒中望去，继而她不解道：“这就是你的父亲，那位蒙冤被害的老公爵，所留下的家族信物？” 威尔斯：“是。” 爱丽丝：“你当初不是已经一贫如洗，怎么还会拥有这枚胸针？” 威尔斯：“我父亲说这是他最重要的东西，甚至超越全家的生命。我曾经把这枚胸针换成钱，为了带我母亲去医院看病，但还是没用，她还是死了。” 爱丽丝抱臂：“你要带着这枚胸针去祭祀仪式？” “是。”威尔斯道：“我要在父亲的注视下，获得那份让我站上顶峰的力量。” 威尔斯确信，所有曾经失去的荣光，将通过由他缔造的传说，重新在他手中复活。 威尔斯说着，将手上的盒子合起，拿在掌中。 他转身看向门外，沉稳道：“走吧。” - 布玛森林深处，一栋稍显破败的白色尖顶建筑伫立在山林正中。 宗教建筑透着神秘与晦暗，白墙上一片斑驳树影。 威尔斯等人赶到教堂时，教堂内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完成。 布置在整个南部边境的所有亲卫，将布玛森林的各个入口团团围住，更有无数人驻扎在教堂附近，保障这场祭祀的安全。 第193章 教堂中，飞尘飘扬在寂静间，好似阴森又肃穆。 年迈老人站在讲经台后，身着一身洁白长袍，正轻轻闭着眼，仿佛正在聆听大陆上的一切声音。 阳光从尖顶上的破洞照入，如同光柱一般，斜洒在老人瘦弱的身上。 失色的发丝沁在光中，好似与世上的光线融为一体，成为了光亮本身。 在他身后，几名红衣主教站成一排，巨大的八角星芒刻在几人身后的墙上，刻痕格外深邃，几道水痕一般的深色交错在刻印上，仿佛从刻痕中流出的血液。 威尔斯与爱丽丝一同走进教堂，哈茶特等人紧随其后。 没有任何教堂长椅的室内空间，看起来比普通的教堂空旷许多。 地面杂草丛生，凌乱中，两张木床并排摆在房间正中。 其中一张木床上，昏迷的莱伊仿佛睡着一般，一脸恬静躺在床上。 他面色苍白，被困在驾舱中将近一月，身形也比从前消瘦许多。 两张木床正下，提前画好的星芒法阵一片暗红，看上去诡异极了。 威尔斯走入那一片凌乱的血色，一路来到莱伊身前，看向床上人的面孔。 脚步声中，台上的老人听见声音，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布满皱纹的双唇轻轻开合，声音如同干松的枯枝：“威尔斯，你准备好了吗？” 威尔斯目光充满嫉恨，从莱伊脸上收回后，转而看向台上的老人。 他双眼布满锐利：“是，上主……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老人：“按照祭祀仪式的条件，你必须通过一件可以诠释你最大欲望的东西，才能从另一人的血液中，得到他的异能。” 威尔斯拿出贵重木盒：“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枚胸针，包含着他对权力的所有渴求。 无论是曾经的失去，还是几十年来不择手段的找回，都足以诠释他与复仇一般无二的一生。 老人目光深暗：“果然对你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还是权利。” 威尔斯高声道：“当然。” 附近雀鸟惊飞，留下一片细微的振翅声。 老人微微阖了阖目，郑重道：“既然如此，你帮助我多年，我今天就按照我们一开始约定的那样，赐予你获得王位的无上能力。” 威尔斯问道：“祭祀一时结束后，莱伊会死吗？” 老人面色如水，淡淡道：“那不是死亡……只是他的生命，重新回到了神的手中。” 天色微暮，带上薄薄橙色。 威尔斯躺上木床，仰望向天空。 两床中央，盛满圣水的金质器皿摆在正中。 空空如也的木盒被扔在角落，爱丽丝立在威尔斯与莱伊的手边，掌中静静握着那只胸针。 随即，她拉过威尔斯的手，用胸针上的尖刺划破威尔斯掌心。 随着手掌下落，威尔斯的手浸入圣水中，血色顿时蔓延，给清澈的圣水染上浅红。 爱丽丝转身，看向另一侧的莱伊。 她露出一点不忍，动作也有些迟疑，可只消片刻，她仍然拉起莱伊的手，划破失温的掌心。 随着她缓缓松开，莱伊的手同样下落，顺着惯性落入器皿。 水花溅出，滴落在下方的矮草上，浅红色的水珠闪着黄昏时的光，浅浅映在床角。 爱丽丝将那枚沾着血迹的胸针举到水面上，随即，她慢慢放手，胸针划过空气，重重落入血水之中。 随着胸针落入，地上的法阵顿时盛亮。 苍老的吟诵声自老人口中传出，充斥在整个房间中。 随着几名红衣人一同开口，低沉声音搅浑在四面八方，仿佛从脚下的大地中传来。 微风渐起，渐渐在教堂中盘旋。 风吹过众人的发梢，将香甜的血腥气味一再扬起。 随着风声呼啸，地上的八角星芒越发刺目。 然而，就在不久后，风却渐渐小下。 同时，星芒仿佛失去支撑，同样开始暗下。 所有异状在吟诵声中渐渐消失，数秒后，一片安静中，威尔斯缓缓睁开双眼。 威尔斯只觉，除了手上的痛觉外，他什么变化也没有感觉到，不禁露出一个疑惑神情。 他看向床边的爱丽丝，下意识问道：“结束了？” 爱丽丝眉头轻蹙，眼中也盘踞着一点疑惑，没有开口回答。 威尔斯见状，刚要坐起，却突然感觉有一只手在水中，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随着突然出现的异状，爱丽丝看到莱伊的动作，来不及露出诧异，瞬间启动了身上的双重异能。 可下一秒，她突然听见一道炸裂的尖叫声，从耳孔深处迸裂开来。 那不是一个人的尖叫声，而是无数道凄厉异常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呼唤。 随着刺痛传来，她只觉仿佛有两根长针，正从她两侧的耳孔中刺入大脑。 无声的房间中，众人目光错愕，看着爱丽丝跌坐在地，鲜血从耳孔不断流出。 突变中，教堂的大门突然被人缓缓推开。 门外，血色的夕阳正中，一道消瘦剪影立在门外。 异能的洪流刹那蔓入教堂，接管了所有人的身体，以及房内的每一个陈设、甚或每一粒微尘。 昏暗中，来人双目处散发的粉色荧光格外明亮。 他慢慢回想方才听到的混账话：那不是死亡……只是他的生命，重新回到了神的手中。 第194章 一声嗤笑过后，发问带着十足的疑惑，还有一点不难察觉的轻蔑。 “神？” 莱伊笑着问道：“什么神，会通过这样的祭祀，来夺走别人的异能和生命？” 颂经台后，老者望着突然出现的人影，又看了看木床上正在起身的白发人。 “你、你们？” 莱伊淡淡道：“女皇说过，在桑赫斯坦，所有民众无论地区、阶级，只能信奉古老传说中，那位创造了整个布尼亚大陆的创世神。” 渐起的气旋中，莱伊双眼微眯。 “不过，我也很解你们这些搞特殊信仰的。” 就如他从不像他的母亲一样，信奉那位大陆的创世神。 他只信奉他那冷漠、却又超乎完美的爱人。 莱伊觉得，如果世上真的有所谓“来自神明的赐福”，那一定是那一枚被印在窗边、带着宠溺和信任的荧光暗号。 那人以一种永远不会陨落的姿态，包容了他的隐瞒和不告而别，并愿意见证他的选择。 下一秒，老者身后的墙壁忽而震动，尘土渐渐抖落。 继而，随着一声巨响，刻印着巨大八角星芒的墙壁瞬间坍塌，朝外侧轰然倒去。 尘土飞扬中，莱伊指尖用力，扣出耳道内侧的定位纽扣，对身后的芙莉达、以及诸位同僚抱怨道。 “快点结束这该死的潜入任务，把我放回我的神明身边吧。” 第88章 异教徒 随着星芒刻印墙壁坍塌，裂缝不断出现，相互作用下，整个建筑逐渐分崩离析。 尖顶不断掉落，砸向本就是一片废墟的地面。 几名红衣人被石砾砸伤，发出几道惊呼。 隔着飞扬的烟尘，众人朝四周看去。 山中翠色几乎被血色掩盖，遍地尸体中，无数道黑色人影立在四周，将教堂团团围住。 哈茶特被一名黑衣人控制在地上，如果不是芙莉达的命令，他只怕也早像其他亲卫一样，在瞬间变成一具尸体。 突变中，莱伊踩着石块，从“门外”走入。 他目光沉静，看向满脸灰尘的威尔斯。 一片慌乱正中，威尔斯认出了莱伊身后不远处那个正在和对讲说话的女人。 威尔斯浑身颤抖，视线划过渐渐走近的所有黑衣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暗杀小组……” 不远处的芙莉达听见声音，望向威尔斯。 她神情严肃，走到莱伊身前，轻轻晲了一眼威尔斯后，依次看向身穿长袍的几人。 芙莉达：“将这些异教徒带回去，交给审讯部门。” 威尔斯见状，本想从石砾中站起，却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屈辱地匍匐在地上。 他满脸是土，高声道：“芙莉达，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在场吗！这里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芙莉达闻声看去，假装露出一个讶异神情，眼中却冷得要命：“亲王殿下？怪不得这附近有这么多亲王亲卫打扮的异教徒，既然这样，就请您也与我们一起走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吧。” 威尔斯：“你在没有任何通禀的情况下，带人进入我的亲王领地，这已经是重罪了！你竟然还想审问我？” 芙莉达操控耳戴终端，将画面投影向威尔斯：“这是女皇昨天下达的任命书，暗杀小组必须全力辅助国防部门，追查这个在边境地区潜伏多年的异教组织。必要时刻，我可以先执行任务，再对领地亲王进行通禀。” 她环顾四周：“当然，今天发生的事，我也会如实汇报给女皇陛下。” 教堂的七彩玻璃摔得粉碎，撒在凌乱的瓦块中。 威尔斯身后的老人一言不发，只睁着一双阴鸷的浑浊双眼，静静看向威尔斯的背影。 威尔斯咬牙切齿：“芙莉达，你没有权利审问我，更无权审判我。” 芙莉达：“内阁教廷的审判者很快就到，您不用有任何担心。不过在那之前，您的庄园、以及您目前居住的温莎子爵半山城堡，我们都要进行搜查。我恳请您不要再有任何举动，以防暗杀小组做出过激行为，我还要多写许多报告。” 威尔斯环视四周，他培植多年的心腹们已经变为一具具尸体，几乎目眦欲裂。 他神情中的恨意几乎凝为实质，嗓音阴狠道：“芙莉达，你不必摆出这份恭顺的样子，你和你的暗杀小组，都将要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难道你以为，你还能顺利离开这里吗？” 在威尔斯的威胁中，一片乱石间，一片金色的异状物缓缓升起。 威尔斯：“我一定会让你体会到，比我今天痛苦万倍的——” 随着他的话音渐渐升高，那枚异状物穿过空气中的浮尘，朝他的眉心飞去。 霎那间，尖刺停在双眼正中，红宝石泛着黄昏的赤色，晕染出几道光斑，映在视网膜上。 威尔斯在死亡的威胁前突然噤声，眼中露出一点恐惧。 莱伊靠在一旁，一边操控着那枚家族徽章停在威尔斯面前，一边双手抱臂，默默提醒道：“如果你实在不能解芙莉达长官说的‘过激行为’是什么，我可以用写一份报告的代价，让你先失去你的眼睛或耳朵。” 威尔斯看向莱伊，呼吸静静停了片刻。 焦灼中，威尔斯花了一点时间，将一切利害关系想定。 随即，他表情布满错乱，却又摆出往日的威仪，轻笑问道：“既然你这么想杀我，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是不是你也知道，女皇根本不会同意你杀我？” 第195章 莱伊开口，话语中充满漠然：“如果不是爱丽丝拥有我母亲的异能，你的命，我随时都能取。” 他说着，稍稍顿了顿，认真道：“至于我为什么不动手，那是因为，我要把你的命留给其他人。” 威尔斯：“我命人检查过你身上的每个角落，刚刚那枚定位器，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带上的！？” “昨天晚上，你派人将我送走时。”莱伊道：“你那么谨慎，知道特工们到达科露丝港后，一定会把我送到其他地方。可没有收录在册的暗杀组织成员，一直守在城堡的各个角落，就等着你把我送走。” 威尔斯实在不解：“以暗杀小组的配置，你的搭档，不应该只有那一个情报专员吗？如若不然，他怎么会一个人潜入城堡？” 质问中，威尔斯说着，却突然自己噤声，想到那些莫名被杀的守卫。 他露出一点疑惑：“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达科露丝港的！？” 提到希洛尔，芙莉达觉得这很好笑：“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彻底放松警惕的？” 对芙莉达而言，那只是个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她完全没想到，希洛尔竟然愿意帮助莱伊放弃任务，还私自行动。 日落暮光中，芙莉达抬头，看了看微暗的天：“亲王殿下竟然有这么多问题，不过都可以留到回去后，再和我们慢慢沟通。现在，您要先随我们要尽快下山，以防大家一起在山里过夜。” 芙莉达说着，看向威尔斯身后的老人。 老人察觉到目光，回望那道视线。 对视中，芙莉达越过仍在发问的威尔斯，径直走向几人，停在老人身前的空地上，目光深暗至极。 此时的老人跌坐在一片砂砾中，目光中没有一丝惧怕。 威尔斯见到芙莉达无视自己，不断高喊：“芙莉达！你去做什么了？芙莉达！滚过来回话！” 干扰中，老人静静道：“竟然利用了威尔斯，做得不错。” 芙莉达回身，朝两人吩咐道：“拿注射剂来，控制好药量。” 莱伊不可能一直释放异能，为保安全，她决定采取和威尔斯一样的做法，将几人用药物控制后再带走。 细微山风中，几人走到老人和几名红衣人身边，开始配置麻醉剂的剂量。 芙莉达神情晦暗，专注间，眉心微微蹙起。 有关这些异教徒在边境地区的所作所为，也许她手下那些年轻的暗杀者们并不清楚，可她却十分了解。 几十年来，因国土辽阔，桑赫斯坦的边境状况一向严峻。 因边境冲突时有发生，在战争的威胁下，各类信仰层出不清，只是追查过后，大多都是在生灵涂炭时供以慰藉的祷告组织，或是一同祈福的家庭信仰。 在所有异教徒中，只唯独除了这个组织，大肆宣扬将生命当做“神”的所有物，吹鼓通过自愿献祭的方式，让异能者们脱离这片黑暗的大陆，重新回到“神”的身边，并留下那份异能，造福这些善良、却没有任何力量保命的“普通人类”。 一开始，他们通过亲人或爱人之间的情感，以及对于战场和死亡的恐惧，利用所谓的“祭祀仪式”，害死了不少平民异能者、甚至还包括刚刚分化出异能的儿童。 很快，当这个组织的事迹传开后，转移异能的事不再是秘密，许多人因为身上的异能被当做目标追杀，甚至出现了关于异能者的悬赏榜。 在之后是更可怕的事情，omega在边境沦为不会停歇的生育工具，只要生出有异能的孩子，新生儿便能成为一张保命符，所有人都以“送孩子回到上神身边”为借口，残忍地举行祭祀仪式，剥夺异能存在。 在那些年里，许多孩子甚至还没有姓名，就会被当做异能的容器，被人献祭杀害。 渐渐的，一开始的“自愿献祭”，被人们的恶念完全替代，整个大陆的异能者和普通人渐渐敌对，甚至分崩离析，各国形式严峻至极，世界级纷争几乎一触即发。 那时的桑赫斯坦联合其余两大帝国，几乎动用了所有战备资源，花费了巨大代价，才将这个邪教的所有据点和势力从大陆上清除。 可所有参与这次事件的长官都知道，就算他们将所有教堂摧毁，甚或将所有异教徒处死，让它彻底消失在人们眼中，这个邪教也仍然存在，只是从人们的眼中，转移到了更灰暗的地方。 十数年一晃而过，而此时此刻，这个邪教的“上主”，就静静地坐在芙莉达眼前，被莱伊的异能牢牢制住。 不远处的威尔斯得不到回应，终于渐渐不再叫喊。 他喘着粗气，与他的“上主”一同，被迫接受麻醉剂的注射。 随着注射器缓缓推入，芙莉达忽而有种不真实感，伴随着巨大的恨意，从眼底缓缓流出。 安静中，老人的视线平和，划过针管注射的方向。 继而，他看向芙莉达。 突如其来的寒暄，听起来格外阴森。 “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吧，芙莉达。” 芙莉达神情认真，静静道：“是。” “二十年前，我曾经为你做过一次预言，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而且根据情报部门的反馈，你的预言从没出过错。”芙莉达道：“不过很可惜，你的预言永远不会生效，因为我不会结婚，更不会有孩子。换而言之，我最疼爱的孩子，永远不会在一场盛大的爆炸中，永远离开我。” 第196章 “是吗。”老人道：“可有时，在不同条件下，人对语言的解并不会那么准确。” 芙莉达轻轻皱眉，看向一旁的手下：“麻药还要多久起效？” “最多一分钟。”那人道：“应该很快了。” 天际残光中，老人身后一人率先闭眼，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精神力检测装置发出低鸣声，确认那人已经进入深度昏迷。 待几名手下为那人穿上全身束缚装置，不远处的莱伊收起那人身上的异能控制，继而，他踩着砖块静静走到芙莉达身边。 莱伊看着面前的老人，忽而莫名问道：“芙莉达，能让我问他几个问题吗？” 芙莉达转身看向莱伊，随即，她想到莱伊的母亲和好友都死于这个邪教组织，平稳道：“你问吧，快些。” 莱伊得到首肯，轻轻抿了抿唇。 他目光沉静，开口道。 “谁是‘凡尔蒂’？” 教堂废墟中，老人听见莱伊的问题，轻轻停顿片刻。 他下意识露出一丝不解，不过很快，他收敛眼底的茫然，一脸轻笑看向莱伊，似是不打算回答。 莱伊没有错过老人露出的茫然，继而，他又问。 “那么，谁是‘精灵王子’？” 麻醉反应渐渐出现中，老人微笑着缓慢道：“精灵王子？原来堂堂公爵之子，竟然喜欢读这种风格的传说故事吗？” 莱伊神情微顿，一手抵在下巴上。 他望着老人渐渐阖起的双眼，知晓麻醉已经开始生效……不过他此时此刻唯一想问的问题，倒是也已经问完了。 一旁的芙莉达十分不解：“什么凡尔蒂？还有精灵王子？” 莱伊放下手，耸了耸肩：“不，没什么。” 眼看所有人陷入昏迷，莱伊眼中的粉光终于暗下。 在仿佛与大陆同频的缄默中，随着异教徒纷纷被固定进束缚装置，日光消失在山间，整个世界和那双眼一同归于黑暗。 异能消失后，威尔斯眼前的家族徽章掉在地上，芙莉达闻声，朝那边看了看。 芙莉达想了想，继而一边朝众人做了个收队的手势，一边对身边的莱伊道。 “我们无权处置威尔斯，将他带回科露丝港后，就算内阁教廷的审判者到达，事件仍处于调查阶段，至少在没有最终审判前，我们只能将他囚禁在城堡里，没有其他由再限制他的具体行动。” 莱伊点头：“我知道。” 芙莉达：“我的意思是，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仍然是一位亲王，只是需要配合调查而已。” 莱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言澈的婚约仍然有效，没人有权利，阻止亲王的大婚庆典。” 芙莉达闻言，看着莱伊面无表情的脸轻笑一声：“既然如此，你知道就好。” 继而，他与莱伊一同朝人群走去。 行走间，芙莉达脚步微慢，渐渐与身后默默尾随的莱伊并肩。 在得知希洛尔打算放出莱伊时，芙莉达也曾觉得，那些已经过去的沉重往事，也许不该要求一个年轻人赔上一切去背负。 莱伊在幸福的童年中长大，完全没有经历过那些边境黑暗，所有的事件对他而言，只是一张张情报资料，那些冰冷的报告文字，根本没有、也无法描述出当年的沉重。 可她还是很欣慰，莱伊最终愿意留下来，并在无法与她取得联系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完成着这个任务。 脚步声中，芙莉达看向莱伊，声音温和了些：“明天中午之前，和希洛尔一起把任务报告交上来。” 莱伊点头：“好。” 芙莉达双唇轻勾：“那现在，你已经完成任务，可以暂时休息，去见想见的人了。” 第89章 咬痕 深夜的办事处公馆中，一间房间灯火通明。 希洛尔盘腿仰在沙发上，正在闷头写文件。 不多时，他写完自私行动的检查，一边伸懒腰，一边看向不远处的落地窗。 窗前摇椅缓慢摆动，一人躺在其中，看起来很是安静。 希洛尔十分不解，略略犹豫了一会，朝那道人影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人声稍晚一些闷闷传来：“现在是深夜、而且威尔斯还要一个小时才会醒。” “这又怎么了？”希洛尔：“你不着急去见言澈吗？” “着急，但我不想吵他睡觉。而且，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问题？”希洛尔挪了挪屁股：“什么问题，说出来我帮你想想。” 随着摇椅晃了晃，莱伊从摇椅上坐起，表情夹杂着一点不悦：“劳狄斯说，我一点也不了解言澈。” 希洛尔：“……”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竟然还在因为这个生气？ 希洛尔：“你们才认识不久，有不了解的地方也很正常啊。” 莱伊闻言，微微皱眉。 希洛尔：“那你说，这和你在我这发呆有什么关系？” “希洛尔。”莱伊看起来有些沉静，轻声道：“我不知道，我还该不该去见言澈。” 莱伊说着，露出一点困惑神情：“这已经不是劳狄斯第一次说，我是言澈的麻烦。其实他说得没错，如果我没有出现、或没有这样跟在言澈身边，言澈现在仍然在黑暗森林管局，平安地做他的指挥官。” 希洛尔闻言，挠了挠乱糟糟的头：“我知道你独自一人被关了许久，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个心医生……不过，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啊。” 第197章 莱伊想了片刻：“审判者明早就能到，以你的经验，威尔斯与邪教勾结的案子能在婚礼前审结吗？” “八成不能。”希洛尔道：“涉及这个长达数十年的邪教，本身审就很有难度，现在距离大婚只有七天、哦不——过零点了，只有六天了，就算审判者们超级加速，威尔斯也一定不会配合。” “而且……”莱伊默契接道：“毕竟身处南方边境，威尔斯也许还有什么手段，可以用来干扰调查和审判。” 希洛尔点头，随口抱怨道：“老公爵也真有意思，知道你喜欢言澈，还把城堡借给威尔斯成婚。” 可莱伊却道：“在外祖父的城堡，比在其他地方好。” 一时间，希洛尔觉得自己很难跟上这两父子的脑回路，问道：“那你想怎么破坏两人的婚约？威尔斯一早就发布了通告，现在只怕全国上下都知道两人要成婚的事了。” 莱伊答道：“不能破坏那道婚约。” 希洛尔愣了愣。 莱伊面色仍然一片寂静，继而，他想了片刻，又看了看表，终于从摇椅上站起。 他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道：“对了，之前说的故事书，你写完报告后，记得继续帮我查一查。” - 威尔斯与芙莉达一起回到半山城堡时，言澈在窗前目睹了所有过程。 威尔斯在昏迷中被人一路拖进大厅，一点往日的体面也没有。 言澈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不论威尔斯之前有什么打算，结果一定是失败了。 呼吸安定间，言澈又等了几个小时，眼底终于闪过一点光亮。 不久前，劳狄斯已经通过乔装探听，找到了茉莉的所在位置。 虽然今日城堡内的守卫十分稀少，但言澈并不知道众人何时返回，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 可此时此刻，威尔斯已经被人送回多时，那些守卫却并没有及时赶回来……言澈觉得，他现在可以行动了。 言澈走到门边，再次询问守卫：“我在不久前看到车灯，是威尔斯回来了吗？” 门外守卫闻言，下楼探听过后，回来答道：“没错，是亲王殿下回来了。” 言澈：“那他现在有时间可以见我吗？” 守卫：“这恐怕不行，亲王殿下好像受了伤，我们下楼时刚刚苏醒，现在还躺在床上。” 言澈：“他受伤了？什么伤？” 守卫：“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管家先生说，亲王殿下现在谁也不见。” 言澈双眼和缓，朝守卫道过谢后，来到窗前一侧。 他飞快通过灯光开光，朝窗外的森林发出一段灯光信号。 几息后，等在森林中的人收到讯息，反馈回一道呼应的光亮。 下一秒，光雾在房间中出现，从门缝溢出缓缓，轻车熟路将门外两人迷晕。 言澈轻手轻脚打开门锁，如前几天一样走出房间，来到空无一人的阁楼走廊。 通过梦境达到心里暗示，其实非常简单。 他只需要让两人相信他在房中一直没有离开，深夜打盹这样的事，守卫不会傻到自己主动告诉威尔斯。 深夜时间，整个阁楼悄无声息，只有时而出现的杂音，听起来非常遥远。 言澈关上门，从楼梯下行，一路来到威尔斯卧室所在的楼层。 一处拐角内，言澈藏在暗处想了片刻，抿了抿唇后，掏出兜里的玻璃瓶。 他来到威尔斯房间附近，将玻璃瓶中保存完好的血液一路洒在走廊的地毯上，足足走出十余米，将最后的终点引到一处与茉莉所在完全相反的窗边。 随后，他又将最后一点血液抹到了窗边的玻璃花瓶上。 做好这一切，言澈来到离窗口不远的拐角处，找了个空房间，轻轻躲进了门缝中。 继而，他掏出一粒石子，将石子朝不远处的花瓶丢去。 花瓶应声倒下，几名守卫听到声音，与另外一个身穿黑衣制服的人一起从威尔斯房间走出。 言澈躲在暗处朝几人看去，继而在看到那个黑衣人的同时，略略露出一点疑惑。 他从没在威尔斯身边见过这人，也没见过这人身上的制服。 很快，有人察觉到走廊上的血腥味道，朝着对讲终端紧张道：“三层有侵入者。” 说话间，几人顺着血迹追去，来到窗前。 一人蹲下，看向满地的玻璃碎片，几句讨论后，一人带着一枚沾血的碎片，快速返回威尔斯房中禀告。 卧室中，威尔斯刚刚苏醒不久，还处在麻醉过后的不适感中。 他满脸阴寒，望着走进来的人。 来人快速道：“亲王殿下，有人闯入城堡，疑似发生打斗，这是现场留下来的血。” 说话间，血中的信息素蔓延在空气里，威尔斯只消一瞬，便分辨出这道血迹的主人。 他几乎暴怒，高声道：“莱伊！” 昏迷前的一切瞬间划过眼前，威尔斯无法自控，歇斯底里喊道：“莱伊又来这里做什么！抓住他！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 随着对讲通报，那些仅剩守在城堡各处的守卫倾巢而动，在城堡出入口和花园中寻找起来。 混乱中，只剩那位身穿制服的人好似并不打算执行威尔斯的命令，而是仍然站在窗前不远处思考。 很快，他屏蔽掉四周传来的干扰，在一片安静中，忽而转头，朝言澈所在的暗处偏了偏。 第198章 言澈察觉到一股凝视感，双眼微微睁了睁。 他知晓自己被发现，瞬间从房间中走出，朝狭窄走廊的另一侧轻步跑远。 可脚步声很快如影随形，朝他所在的方向逼近。 同一时间，他似乎被更多人发现，另外的脚步声从他身前方向接近，眼看就要出现在眼前。 就在这时，言澈恰好跑过走廊上一片装饰用的石膏浮雕。 细微响动中，他感觉到一股拉力从一旁的墙壁传来，继而，在大力拉扯中，他被人直直拉入墙壁。 随着旋转开合，墙壁机关很快归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诡异的城堡密道，墙壁隔绝所有光亮，视线刹那一片黑暗，仿佛来到一个什么都不存在地方。 言澈感觉自己背对一人，被拉进一个温暖怀抱。 他刚要开口，又瞬间感觉一只手捂到了他的嘴上，动作既温柔又强硬，制止了他的动作。 “嘘。” 身后人在他耳边温声道：“别乱动，如果被发现的话，你偷跑出来的事，不就会被威尔斯发现了吗？” 随着那人的声音传来，言澈听见熟悉的声音，身体顿时僵住。 密道中充满古老陈旧的潮湿味道，其中夹杂着一道令人安心的信息素，静静弥漫在安静中。 言澈体内深处的渴求和依赖，在这一刻因失而复得，被瞬间填满。 随着墙壁外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两人轻轻靠在一起，一时都没有说话。 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从浓烈渐渐变得安定。 环抱间，莱伊轻轻闻着言澈发丝上的味道，双眼在黑暗中轻轻阖了阖。 他是没想好要不要见言澈，可在威尔斯醒来前，他就已经赶到城堡附近，一直守在这里了。 言澈的一举一动被他完全看在眼里，此时他一边捂着言澈的嘴，另一只手飞快给芙莉达发去消息，让那名负责监视威尔斯的同事别再追了。 不多时，随着脚步声渐渐离开，莱伊刚要开口，突然感觉到言澈抬手，将他捂在嘴上的手拉了起来。 下一秒，尖锐痛感从手掌一侧猛烈传来。 莱伊身体一绷，感受着从温热濡湿的唇瓣、再到牙齿嵌入皮肤的每一个触感。 吸气声中，莱伊意识到，言澈好像……也并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放过他不告而别。 痛感中，言澈双手微晃，终于握着莱伊的手，从口中拿出。 一点血液味道弥漫在口腔中，带着酒精与玫瑰混合的瑰丽香气，没入体内深处后，终于浇灭了心中那股由数日不安演化而来的焦躁。 发力过后的喘息声中，言澈的呼吸打在那道咬痕上。 莱伊感受着细痛与轻痒一点点混合，朝前靠了靠。 他几乎是靠在言澈的身上，问道：“还生气的话，要再咬一口吗？” 言澈轻咽喉咙，问道：“……你的任务结束了？” 莱伊：“嗯。” 言澈：“那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莱伊闻言，轻轻顿了顿。 继而，他的声音哑了些：“前辈，如果你实在不想看见我，明天就回黑暗森林管局吧。” 黑暗中，言澈微微皱眉，认真道：“我不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莱伊声音轻浅，温柔道：“我帮你杀威尔斯，你离开这里吧。” 说着杀人的温柔低语间，言澈的睫毛轻轻眨了眨。 “……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杀威尔斯？” 莱伊略皱眉皱眉：“劳狄斯说我不了解你，可在听到你答应威尔斯求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 他说着，蹭了蹭言澈的发丝：“可我不要这样……前辈，我不要你为了我杀人，也不想你卷入危险。” 言澈察觉到莱伊话中的不对，指尖微微用力，问道：“劳狄斯还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是我知道，我是你生活中最大的麻烦……所以，就算你不想再看见我，也不想再我，我都接受。”莱伊道：“我不会缠着你，我只希望你能回到黑暗森林管局，在那里平安的生活。” “我也不光是为了你。”言澈的声音带着一点郑重：“威尔斯不会放过我，无论我躲到哪里，只要他还活着，我和我在乎的人就永远无法真正安全。” 莱伊：“所以我答应你，等威尔斯配合调查小组完成所有工作，我就会马上替你杀掉他。” “可我也不要你替我。”言澈认真道：“莱伊，我必须亲手杀掉威尔斯。” 声音消散间，言澈放开莱伊的手。 他静静转身，朝着莱伊所在的方向，声音充满沉稳：“我和威尔斯之间的恩怨，不要你插手。” 一时间，莱伊听着言澈冰冷的拒绝，开口问道：“你赶我走，是因为你知道威尔斯是亲王，就算是我来下手，也要为他的死付出代价，是不是？” 言澈微微噤声，坚持道：“是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 那道清冷的声音中，渐渐带上一点因心急而带上的软声：“以及，不管别人和你说了什么，你又误会了什么，可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不准去。” 尾音飘在静谧的暗道中，莱伊微微愣住，与石壁一同聆听言澈话中的霸道与在意。 莱伊反复思考，渐渐又觉得言澈这句话，充满了依赖的意味。 第199章 他一时讶异，原来言澈……也会需要他陪在身边。 安静中，莱伊缓了片刻。 良久，他轻轻笑起。 “好。”他双眼微眯：“我知道了。” 黑暗中，莱伊朝前伸手，摸向言澈的手。 他拉起言澈的右手，将腰侧惯用的小匕首抽出，塞到言澈手里。 “那如果前辈想知道什么杀人技巧的话，也可以向我学习。”莱伊认真道：“只是这样就有些不对了，是不是该换前辈，反过来喊我一声‘前辈’了？” 言澈摩挲和手中的小匕首，还在想刚刚的话好像有些不对劲：“我……” 莱伊听着言澈发出的音节，认真道：“我哪里也不去，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拉住言澈捏着匕首的手腕，把人拉向自己。 在莱伊的观念中，除了做出对言澈有益的决定，他更在意言澈对他提出的任何愿望。 不管是像从前一样的诸多指令，还是即使干净如言澈，也会突然决定杀掉一个人。 莱伊微笑道：“我会陪着你，当你把威尔斯杀掉的那一刻，匕首插进心脏深处，你回头看，一定能看见我站在你身后，为你鼓掌喝彩。” 言澈的脸颊轻轻贴在莱伊胸前的衣料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纠正道：“我是要杀人，不值得鼓掌喝彩。” “嗯？”莱伊道：“怎么不值得，你做什么都正确。” 浅浅相拥中，莱伊见言澈已经懒得纠正他，气息渐渐轻缓。 继而，他轻声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言澈双唇紧绷，忍了半晌，问道：“执行任务，有受伤吗？” 莱伊闻言想了想，认真开口：“现在手上有个咬痕，算吗？” 言澈：“……” 莱伊心领神会，回答道：“那就是没有受伤。” 交错的呼吸如同贪恋一样，汲取着对方身上身上的味道，感受着那道真实存在的温度。 安静中，言澈深深呼出一口气，问道：“这是哪？” “城堡里的暗道。”莱伊口吻无奈：“我外祖父好像很喜欢这些诡异的东西，你一会不要原路返回，只要顺着我身后的通道走到尽头右拐，就能回到阁楼入口处的楼梯前。以后再偷偷跑出来，也可以走这条暗道。” 他说着，想了想道：“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通往古堡内各个地方，我之后画出结构图，下次想办法拿给你。” 随着话音落下，一片恬静中，言澈听见莱伊口中的“下次”，忽而抬起头，问道：“你……要走了吗？” 莱伊一顿，听出言澈话中一闪而过的紧张。 他有些莫名，答道：“我、不走啊？” 言澈轻轻呼吸，很快察觉到失态，又道：“那你待在这，我走了。” 莱伊：“……” 啊？ 言澈一边撤身，一边一本正经道：“我是用你的名义引开了那些守卫，威尔斯很快就会派人去找我，我得回去了。” 莱伊：“你为什么要引开守卫？” “茉莉被抓了，我在和劳狄斯正在想办法救她出去。”言澈道：“对了，你如果能找到劳狄斯的话，帮我照顾一下茉莉。” 虽不知怎么回事，莱伊还是很快答应道：“好。” 言澈动了动两人相连的手，捏了捏莱伊的指尖：“我回去了。” 莱伊轻轻停顿，问道：“那如果我很想你的话，可以去找你吗？” 言澈想了想，问道：“我说不要你来，你就不会来吗？” 莱伊：“如果你这样要求我，我会尽力，只是结果不好说。” “……”言澈：“不要被发现。” 莱伊闻言，拉起言澈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好，那我先去找劳狄斯，找到茉莉，把她安顿好后，很快就去找你。” 两道声音充满亲昵，带着难舍难分的意味。 不多时，随着言澈的脚步声消失在暗道中，莱伊站在原地，静静沉默了片刻。 暗道渐渐变得和往常一样，是一片肃穆的寂静。 莱伊呼出终端界面，给刚刚睡下的希洛尔发去骚扰消息。 莱伊回忆方才言澈诸多反应，觉得有一点奇怪。 除了那些反常的依赖和紧张感，他能察觉到，言澈好像……一直在拼命接受他的信息素。 不久后，莱伊见希洛尔一直不回消息，索性打去电话。 “醒醒，别睡了。” “把劳狄斯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得马上找到一个人，问问她在我走后，言澈都发生了什么。” 第90章 私人领地 半山城堡足足折腾了一整晚，先是找寻入侵者，后面又说弄丢了一位客人，亲王守卫们在走廊中粗鲁地跑来跑去，惹得几位城堡管员十分不快。 莱伊在城堡中找了半晌，不光没有找到茉莉，连劳狄斯的电话也没打通。 但他在寻找中听见守卫议论，得知茉莉已经逃出威尔斯的监禁，只是应当还在等待机会逃出城堡。 于是，莱伊决定先去城堡里的书房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到那本故事书的实物。 另外，他还想直接找到那张城堡建筑图，这样他就不用自己给言澈画了，毕竟他打架还行，但一提到画画…… 老公爵的书房与威尔斯所在卧室相隔不远，也已经被威尔斯暂时借用。 莱伊趁着守卫松懈，从暗道来到附近，继而快速穿过走廊，推门进入书房中。 第200章 随着他走进房间，昏暗的书房中，他与角落中的人影同时一愣。 杀机顿时蔓延，两具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互相袭击间，匕首瞬间相接，发出清脆响声。 莱伊眼中暗芒透着浓浓不解，他看向近在咫尺的身影，脱口道。 “爱丽丝？” 爱丽丝手上用力，挣开僵持后，撤身退到窗边。 莱伊望着爱丽丝的动作，发觉自己的异能无法施展。 可如往常一般的掠夺感并没有一起袭来，他想了片刻，问道：“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恢复。” 爱丽丝一脸寒意，她前夜被暗杀小组暗算，现在精神状态仍然很不稳定，根本无法驾驭从玛丽安那得来的异能。 两人一时僵持，只如同两个根本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爱丽丝轻轻咬牙：“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莱伊皱着眉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爱丽丝轻轻一笑：“你可以回去问问芙莉达，不过我估计，她现在应该正在生气发火呢。” 莱伊闻言，粲然一笑，眼中锐利异样：“那没关系，等我把你带回去，她会重新高兴起来的。” 与此同时，书房正下方的厨房中，佣人们已经开始忙碌准备早餐。 靠窗的角落中，一人穿着一身不大合适女仆工服，正在假装认真清洗餐具。 劳狄斯趁乱将茉莉从房间救出后，与相识的城堡管员一同将茉莉藏进厨房，把她混在早起工作的女仆里。 此时，茉莉一边打哈欠，一边拧了拧手上的软布。 她需要在这里工作几天，等到城堡采买的日子，就可以随其他佣人一起混出去。 忙碌声中，一道玻璃碎裂的巨响突然从窗外传来。 茉莉下意识抬头，朝窗外看去。 两道人影先后从上方下落，前后稳稳落在地上。 爱丽丝颈侧一道伤口格外狰狞，只差一点就要割破喉咙，此时血液不停涌出，也与致命伤一般无二。 在她身后，血液沾在莱伊稍长的发梢上，看起来格外醒目。 眼看莱伊再次逼近，爱丽丝双手紧握。 她十分清楚，如果没有玛丽安的异能，让她这样与莱伊对战，她根本不可能跑掉。 不止如此，莱伊下手的位置甚至没有丝毫手软，根本不像他方才所说要把她抓回去，更像是要把这位姨妈当场杀掉。 很快，当血液不断涌出，几乎沾了半身，爱丽丝在失血中，意识开始断档。 只消一秒，莱伊便来到她眼前，寒芒同时袭来。 爱丽丝双眼微睁，唯一想到的事，就是还好莱伊来的时间刚刚好，如果莱伊来得再早一点，她做不完手头的事，可就白死了。 但下一秒，爱丽丝死死咬唇，又觉得自己还不能死。 她和玛丽安曾经想要的那个世界……她是真的很想亲眼见证。 刀刃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濒临极限的那一刻，爱丽丝腺体处的暗芒再次亮起。 莱伊轻轻咬牙，感受着突如其来的辖制，身影豁然停在原地。 花园中，仅仅片刻，爱丽丝借着异能发动的短促时间，咬牙朝远处跑去。 瘦小身体只需几息，很快消失在灌木丛深处。 很快，听到玻璃窗破损的守卫们纷纷赶到。 几人将出现在花园中的莱伊围在正中，手中枪支直直举起。 莱伊顿了顿，感觉着身上的控制感随着爱丽丝离开渐渐消失，用沾血的手掌撩起额前碎发。 继而，他看了看身边围拢的护卫，给希洛尔打去电话。 厨房中，茉莉看着窗外的身影，整个人愣在原地。 那是……莱伊。 莱伊果然没有死，而且队长过来，果然也是为了找莱伊。 骚乱中，厨房中的人渐渐围到窗边，朝窗外不断观望。 一人挤得稍重了些，撞了茉莉的肩膀一下。 她手上都是泡沫，撞击之下，没拿稳手中的盘子。 清脆的破碎声再次传来，顺着窗子飘出窗外。 刚刚挂断电话的莱伊听见响动，闻声回头。 隔着玻璃上的反光，他看见茉莉站在一群人中，看起来格外兴奋。 花园中，一名护卫小心谨慎，朝莱伊问道：“你就是莱伊？” 莱伊被人围了个彻底，回过头后，直白应下：“是我。” 护卫：“你深夜闯入这里，想要做什么？！” 莱伊闻言，想了片刻。 继而他一手抬起，朝窗子方向指了指，顺势道：“找人。” 护卫闻言，觉得莱伊根本就是在戏弄他，登时怒声道：“这座城堡是私人领地，没有亲王许可，你私自进入已经犯了重罪，马上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私人领地？”莱伊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威尔斯只是借用。” 他微微歪头，问道：“你说的私人领地，指的是布莱克家族的私人领地吗？” - 芙莉达在日出时赶来，整张脸黑成一片。 距离昨夜下山，她只消停了几个小时，就接连得到爱丽丝出逃和莱伊闯入半山城堡两条消息，一时头疼无比。 她此时此刻最庆幸的事，就是莱伊没把烂摊子丢给她收拾，而是十分痛快就报出了自己的身份，给她省了不少事。 半小时后，芙莉达得脸由黑转青，宛如一位班主任老师，将莱伊和那位来自黑暗森林管局的茉莉小姐领出城堡，一起返回暗杀小组暂时占用的办事处公馆。 第201章 公馆中，已经准备好的休息室中，希洛尔正一边吃南部小吃，一边等莱伊回来。 他本想和芙莉达一起去看戏，可芙莉达只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让他在公馆里老实待着。 返回的路上，莱伊将能说的事情和茉莉大致说了一下。 茉莉听完，只安心了几分钟，又说要下车，回到半山城堡找言澈。 芙莉达没办法，又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不多时，几人回到公馆。 手下迎着几人前来通报，内阁教廷派来的审判者已经抵达科露丝港，芙莉达需要亲自前去迎接，很快再度离开。 莱伊闻着自己身上的omega血液味道，返回房间，钻进浴室去冲凉。 休息室中，一时只剩茉莉安安静静坐在希洛尔对面，一脸疑惑看着对面人。 伴随着疑惑逐渐加深，十分钟后，茉莉忽而双眼微睁。 她终于想起：眼前这人……好像是黑暗森林管局宿舍区食堂的侍者。 茉莉顿时坐直，指着希洛尔：“你是——” 希洛尔见茉莉盯了自己十分钟，心里十分忐忑，瞬间光速接道：“我不是！” 茉莉顿了顿，完全确认道：“你就是！！” 希洛尔：“我真不是！！” 刚刚返回房间的莱伊脚步一停。 莱伊看看两人：“是什么？” 茉莉义正言辞：“他是黑暗森林管局的工作人员。” “他不是。”莱伊道：“他叫希洛尔，是我的搭档，跟我一起上岛的。” 茉莉一时沉默，觉得这世界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莱伊抓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希洛尔身边，问道：“爱丽丝是怎么回事？” 希洛尔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茉莉。 莱伊：“没事，说吧。” “好吧。”说到这事，希洛尔犹豫了一下：“情报部门来人，说要单独提审爱丽丝，要艾伦特离开。结果没多久，提审室就传来尖叫声，咱们的人进去时，情报部门派来审讯的人死了一个，另外一个和爱丽丝一起不见了。” 莱伊：“确认那两个人是情报部门的人吗？” “确认。”希洛尔道：“芙莉达已经给卡洛尔传去消息，派了人去监视那名情报专员的父母。” 莱伊微微皱眉，沉稳道：“情报部门是核心部门，他们竟然连这样的位置，都能安排进人手。” 莱伊说着，有点不解。 爱丽丝既然在同伴的帮助下逃了出去，为什么要返回半山古堡。 她在古堡的书房里做了什么？ “还有一件事。”希洛尔道：“罗姆给我发消息……他听说你平安无事，让我替他跟你说声恭喜。” 一时间，听到背叛者发来的恭喜，莱伊轻轻笑起：“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他这么幽默呢？” 希洛尔：“我觉得女皇对罗姆的立场有些怪。” 莱伊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我们只能做两个假设，第一个假设是，罗姆使用什么方法，完全蒙骗了女皇。第二个假设，就是罗姆奉了女皇的命令，不惜利用我，也要完成一件其他事。” 希洛尔摸摸下巴：“我倾向于第二个，伟大的女皇不会被蒙骗。” “……”莱伊道：“而且，关于昨天的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希洛尔：“什么奇怪？” 莱伊：“一切太顺利了。” 情报部门和特别小组查了几十年的邪教组织，只因为一次成功的潜入任务，就阴错阳差被彻底捣毁，听起来有些过于戏剧化了。 这里面每一步都很合，却又仿佛充斥着许多不合。 莱伊：“就比如说，你居然能潜入半山城堡找到我。” 希洛尔：“……” 怎么突然骂人呢。 谁说搞情报的不能上一线啊？ “还有。”莱伊道：“因为言澈，我想让威尔斯在婚礼前对我动手，结果他果然就在婚礼前对我动了手。一般来说，他知道我已经和外界取得过联系，也知道特工们到达科露丝港，为了稳妥，就算他不考虑放弃，也该考虑多等待一些日子，等到特工们离开再说。” 希洛尔：“我听芙莉达说了有关那场祭祀仪式的内容，威尔斯那么讨厌你，既然能得到你身上的异能，也许他不想再等了，这样看来，当然是越快行动越好。” “所以你看，在两种想法都有道的时候，威尔斯恰好就选择了对我有利的那一条。”莱伊拨了拨微湿的头发：“会是我的运气突然变好了吗？” 随着莱伊的话，希洛尔静静想了片刻。 希洛尔：“所以你觉得，这事有古怪？” “不是觉得，是肯定。”莱伊道：“你知道在杀人、或彻底摧毁某些事物时，人会有一种什么感觉吗？” 希洛尔有点无语：“这你熟，你别问我。” “会有一种淹没感。”莱伊：“你能很明确的感觉到，眼前的目标从内到外，他的每一道气息、每一个动作，都淹没在一片死水里，被世界所吞噬。” 莱伊看向希洛尔：“可昨天傍晚，我在那间废弃教堂里，面对这个邪教的首脑和精锐被一齐抓捕，却完全没体会到这种感觉。” 希洛尔托腮：“这是高阶异能者的超感官知觉吗？” 莱伊不置可否：“或许吧？而且，爱丽丝曾经十分严肃地和我说过，要我放弃拯救言澈，并在半年内离开黑暗森林管局……我觉得她那天说的事，指的并不是威尔斯突发奇想，想用我来祭祀。” 第202章 以及最奇怪的，是莱伊想来想去，总觉得那本故事书有点古怪。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完全没顾及茉莉的脸越来越惶恐。 半晌后，茉莉趁机插话。 她缓缓举起一只手：“那个……我听到这些，会死吗？” 莱伊看向茉莉：“你为什么会死？” “先说好。”茉莉道：“你们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 莱伊：“知道你听不懂，才在这里说的。” 茉莉：“……” 莱伊想起来：“对了。” 他表情疑惑，倒是比刚刚更认真了些：“言澈发生什么事了吗？” 茉莉觉得这个问题范围有点大：“你指的是他答应亲王求婚的事吗？” “不是。”莱伊举了举手，上面的咬痕经过热水冲洗，看起来有些红肿：“他突然咬了我，而且好像一直很紧张的样子，我觉得那不光是不安导致的。我走之后，你们在后面的游戏中，他受到过其他alpha信息素的影响吗？” 提到这事，茉莉沉默片刻，继而摇了摇头，揶揄道：“他咬你，是很正常的举动。” 莱伊皱眉：“我们正在谈论的人是言澈，这还正常吗？” “就算是队长，也是omega啊。”茉莉道：“你走以后，队长在发情期时，出现了筑巢反应。虽然很奇怪，但他的身体，好像已经先一步接受你是他的alpha了。” 第91章 好了好了 内阁教廷的审判者在清晨到达半山城堡，几人连同调查小组的审讯人员，在会客室中会见威尔斯，直到中午也没有从房间走出。 午饭前，半山城堡迎接了两位新客人。 第一波从南部边境各地赶来参加亲王婚礼的勋爵贵族们在今日抵达，为表示对古堡的尊重，来者遵循旧制，乘坐华丽马车，徐徐驶入城堡庄园。 整个排场尤其考究奢华，绣着家族徽章的旗子迎风飘扬，是从孟斯佳小城赶来的贺维公爵。 马车渐渐来到城堡大厅门口，在门廊下稳稳停下。 金灿灿的马车映着洁白的城堡，一片富丽堂皇。 侍者簇拥下，贵族制度中的奢靡极欲，在这一刻具象无比。 随着侍者上前打开马车车门，两道交谈声从车中传出，继而，一人微微弯腰，从马车中走出。 来人一身白色华服，衣间装饰简单，布料和形制却极为讲究。 一头稍长的白发细致绑起，在后脑绑出一个长度刚好的小狼尾，面容完整露出，平日的随意丝毫不剩，看起来高贵又沉稳。 莱伊下车站稳后，将手伸入身后的马车。 一位老人身着宝石长袍，在他的搀扶下缓步下车。 待老公爵站稳，老人一脸祥和，对身边的莱伊说道：“你父亲总给我写信，说你被母亲惯坏了，丝毫不懂贵族礼仪，现在看来，他好像没说实话。” 莱伊温和笑道：“父亲说得是真的，只是前日听说会见到您，怕丢人，特意补习的。” 两人走到城堡门口，任侍者上前，与大厅内迎客的管家通报。 侍者递上此前收到的邀请函：“贺维公爵、与布莱克勋爵两人，应邀前来参加亲王婚典。” 管家接过侍者递来的邀请函，眼角跳了跳。 早上刚刚闯入城堡的入侵者，竟然这样摇身一变，又穿着华丽衣服大大方方回来了。 门廊下，莱伊一边托着老公爵的手往城堡中走，一边介绍道：“我母亲总和我说，厨房有一位名叫娜拉的女仆总管，做的焦糖柠檬达克瓦兹非常好吃。” 行走间，老公爵一边与莱伊说话，一边朝左右张望，他没见到威尔斯，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脸色也变得严肃了些。 贺维老公爵是个出了名的老古板，十分在乎自己的贵族地位。 威尔斯一路往上爬的那些年，他对威尔斯帮助不少，所以就算威尔斯现在是亲王爵位，也应该出来迎接他才对。 贺维公爵看向身前接引的管家，问道：“威尔斯亲王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管家：“亲王殿下现在正在忙一件非常要紧的事，他说待忙完后，会马上前来找您，现在先由我领您到房间休息。” 贺维公爵显然对这个说法不大满意：“那就让威尔斯亲王尽快处好手上的事，来和我们一起用午餐吧。” 午饭前，威尔斯终于从会客室中离开。 从内阁前来的审判者对他极不恭敬，对他轮番逼问，几乎已经把他当成了那些肮脏的阶下囚。 随着威尔斯大步离开，芙莉达等人也从房间走出。 芙莉达一边看浮空面板中的审讯记录，一边若有所思，朝城堡中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路上，她与几名审判者讨论了几处细节，直到回到房间，几人推开房门，莫名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 几名审判者顿时露出凝重杀意，只见芙莉达抬手制止几人的动作，无奈道：“自己人，他就是执行了这次潜入任务的暗杀者，莱伊。” 莱伊闻声，看向门口几人。 “审完了？” 芙莉达走进房间，言简意赅道：“威尔斯说自己是被蒙蔽的。” 莱伊：“如果这样的话，他的口供应该和那邪教老头对不上吧。” 几名审判者见状，纷纷走向不远处的书桌，各自忙碌去了。 芙莉达坐到莱伊对面的沙发上：“那边还在审，不过听说那位上主一直沉默，什么也不肯说。” 第203章 芙莉达将莱伊上下打量：“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莱伊歪了歪头：“这是我母亲长大的地方，外祖父去世后，又被我父亲出钱买下，我为什么需要‘混’进来？” 芙莉达接过手下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后，对莱伊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来给我添乱。” 莱伊：“我是来帮忙的。” “帮忙？”芙莉达：“你又不会审讯，能帮什么忙？” “再过一会，我将和贺维公爵、以及威尔斯一起吃午饭。”莱伊问：“你们搜过城堡了吗？” “当然搜过了。”芙莉达道：“可有城堡管员和威尔斯的亲卫跟着，除了一些涉及偷税漏税的文件，什么有用的价值都没发现。” 莱伊摸摸下巴。 “再搜一遍吧。”他道：“就再仔仔细细地，搜一遍那间书房。” - 直到日上三竿时，言澈终于苏醒。 因被熟悉的信息素安抚，数日以来，他终于睡了一个舒服的好觉。 阁楼位于高层，与下方的喧闹互不相通。 言澈从床上坐起，微睁的眼中还带着一点睡意餍足的迟钝感。 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一人在外面通报：“言指挥官，亲王殿下传话来，希望您等下能出席，一起与贺维公爵和布莱克勋爵用午餐。” 言澈抬头，在听到那人口中的“布莱克勋爵”时，疑惑地顿了顿。 很快，言澈应道：“好，我知道了。” 本该阳光明媚的午餐时间，城堡中的氛围却因审判者和宾客的到来，变得既古怪又别扭。 言澈换上华贵的衬衣与长裤，随着守卫一路来到会客专用的华丽饭厅。 威尔斯站在门口，显然已经等了一会，表情很不好看。 他见到言澈前来，满脸的阴鸷神情缓和些许，对言澈问道：“你昨天一直在找我？” 言澈想了想：“嗯，可我后来听说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了？” “我没受伤。”威尔斯道：“你是不是很遗憾？” 言澈：“如果你等在门口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话，为什么不干脆进去等？” 威尔斯：“我们即将成为成婚，难道不该一起到场吗？” 威尔斯说着，一手架在腰上，示意言澈过来挽住他。 言澈面无表情：“我们还没有成婚。” 说着，他双手抱臂：“要么我们分别走进去，要么你自己进去。” 威尔斯本已经习惯言澈的冷言冷语，想到会被拒绝，可他知道门内除了那位贺维公爵还有谁在场，露出一点不快。 威尔斯：“我只是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愿意答应，难道你不在乎那位茉莉小姐的死活了吗？” 言澈微微皱眉，思量了片刻。 他已经收到劳狄斯传来的灯光信号，知道茉莉已经被救出。 可他不知道茉莉是不是已经成功离开，面对威尔斯的试探，他现在还要忍一忍。 而且，言澈看出威尔斯心情极差，实在不想再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麻烦。 言澈向前迈步，走到威尔斯身边，伸手挎住那只胳膊。 随着大门拉开，两人的身影缓缓走入餐厅。 方桌边，贵客已经等在桌前。 言澈视线看向两人，脚步微微一顿。 桌边，贺维公爵极为不满，威尔斯身为主人，竟然会让客人先到场入座，简直毫无礼数。 可当老人看向威尔斯身边的人时，又一时微楞，竟也没有开口苛责。 视线流转中，莱伊双眼微眯，一时看向两人交叠的手臂。 威尔斯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走到餐桌一旁。 他领着言澈走到对应的座位旁，替后者细心拉开椅子，待言澈坐稳后，才来到一旁的主位坐下。 餐食依次摆上餐桌，整个用餐期间，因为贺维公爵在场，与威尔斯相谈熟稔，气氛看似并不尴尬。 只是公爵身旁的莱伊十分安静，不光没怎么开口，甚至……连眼也没怎么抬。 餐间，言澈的目光不由自主，迎着光线看向对面的莱伊。 继而，他就见莱伊姿态优雅，叉起盘子中的花椰菜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吃了。 言澈微微皱眉。 威尔斯视线划过言澈微蹙的眉心，继而顺着那道视线，看向默默用餐的莱伊。 下一秒，威尔斯放下手中的刀叉，朝莱伊突兀道。 “有人和我说，布莱克勋爵是个挑食的幼稚鬼，既然如此，今天的菜色还喜欢吗？” 莱伊闻声抬眼，看向威尔斯的脸。 莱伊笑道：“不知道亲王是从哪里听说的，但我并不挑食。” 威尔斯笑着看了看言澈，又对莱伊道：“听说你之前在卡洛尔参加过战争游戏的预选赛，小澈之前也和我说，很想和你聊一聊呢。” 莱伊话里有话：“是吗，不过我好像没收到亲王殿下的请柬，不知你若是答应了言指挥官让他见我，是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邀请我前来？” 威尔斯：“最近实在太忙，只怕要等到婚后。” 他微笑道：“婚后，我们蜜月回来。” 莱伊闻言，双眼眯了眯。 言澈听着两人说话，察觉到莱伊身上的信息素渐渐掺杂焦躁，他沉默片刻，朝对面的莱伊开口问道。 第204章 “听说，这里是你母亲小时候居住的城堡。” 莱伊闻声朝言澈看去，只见言澈一脸认真，正望着他眼睛。 莱伊：“……是。” 言澈唇边含了一点笑意，一眼望去，与他周身冷淡完全不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城堡。” 无论是晨时洒满阳光的花园，还是日落时肃穆的墙纹，亦或是深夜时分，从阁楼眺望出去，灯火流光溢彩的科露丝港，映着漫天星辰。 莱伊表情微松，眼里含了一点光亮，问道：“你喜欢吗？” “嗯。”言澈道：“很喜欢。” 莱伊眼睛弯起来，口吻十分宠溺：“你喜欢就好。” 威尔斯见状，看见莱伊的笑脸，脸越发黑下。 他刚要开口，就在这时，敲门声忽而响起。 敲门声过后，是蛮不讲的闯入。 威尔斯眉头深皱，看着从门外走进的芙莉达与审判者。 只见几人站在门内不远处，脸色十分郑重，同时朝威尔斯望去。 威尔斯：“我们之间的谈话，刚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芙莉达双手抱臂，语气不恭不敬：“是结束了，但恐怕，我们需要进行一轮新的谈话，威尔斯亲王。” 一名审判者抬起一只手，掌心渐渐摊开，只见他托着一只宝石戒指，问道。 “我们在这座城堡的书房，发现了一只搭载在宝石戒指上的小型终端，因十分贵重，刚刚已经问过管家，管家说这是您在颁布条令时才会使用的专用终端。” 威尔斯不解：“是，那又怎么了？” “这里面有您和一位未知联络人的通讯信息，详细记录了您是如何与那位邪教主教一同商讨，共同完成祭祀仪式。” “你说什么？！”威尔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从椅子上直直站起：“这不可能！” 审判者：“亲王殿下，从现在开始，您必须留在我们借用的办公区，直到事件结束。” 威尔斯闻言，面色难看无比。 审判者的要求，几乎已经与囚禁没有区别。 愤怒中，威尔斯的视线转向芙莉达，嗓音阴狠，问道：“你竟然想到这种方法栽赃我？” 芙莉达耸了耸肩：“与我无关，不过如果你坚持认为是我栽赃了你，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接受调查。” 芙莉达格外大方，转身看向一旁的审判者：“那就把我和亲王殿下一起带走吧，反正，我是不会在内阁教廷面前拘捕的。” 她话中有话：“不然的话，后果好像会比与邪教勾结更加严重吧？” 审判者看向威尔斯：“亲王殿下，请您配合。” 威尔斯一脸不可置信，视线一顿一顿，看向审判者手中的宝石戒指。 他从没有用那只终端与上主联系过，根本不可能出现所谓的通讯信息。 威尔斯：“我说了，这是栽赃！” 审判者面色如水，重复道：“请您配合。” 焦灼中，言澈也缓缓站起。 他看了看门口几人，又看了看威尔斯，一脸的不解。 言澈皱着眉问：“邪教？” 威尔斯呼吸一怔，转身看向身旁的言澈。 他几经衡量，继而轻轻咬了咬牙。 威尔斯很快朝几名审判者点头：“好，我和你们走。” 继而，他朝向言澈，看似温情的话中，又充满暗藏威胁：“只是误会，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事能影响我们的婚礼，你吃完饭就回房。” 言澈仍然不解，眼中布满疑惑。 言澈是真的不知道，威尔斯什么时候又和邪教牵扯起来了。 随着威尔斯走向门口，随几人一起离开，贺维公爵一拍桌子，登时站起。 他脸上的八字胡被怒气吹起，对身后的侍者问道：“那是教廷的审判者？他们在说什么邪教？！” 侍者一脸懵圈，显然答不出来。 贺维公爵实在忍无可忍，起身朝门口走去，要去追问清楚。 几人一边阻拦，却又不敢真的上手去拦，簇拥着老公爵怒气冲冲离开餐厅。 一时间，刚刚还用餐愉快的餐厅一片安静，只剩两道轻浅的呼吸声。 言澈眨眨眼，慢慢转向餐桌对面的莱伊。 言澈：“这是怎么回事？” 在整个过程中，莱伊稳坐如山，几乎连刀叉都没放下。 此时他也一脸平静，笑着回答道：“前辈想知道的话，要先把饭吃完，我再慢慢告诉你。” 言澈闻言皱眉，却也缓缓坐下，脑中自己思索起来。 另一边，莱伊察觉到言澈刚一走神，呼吸便变得十分动人。 那股对信息素的汲取，含在言澈没有察觉到的潜意识里，随着呼应慢慢传来。 安静中，莱伊一时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言澈瞬间抬头，看向莱伊的失笑的脸。 言澈简直莫名其妙极了：“你又在笑什么？” 莱伊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茉莉描述得非常准确，言澈的身体的确已经先一步，把他当成了应该契合的一部分。 甚至，在察觉到四下无人，渐渐放松后，已经在对着他释放信息素了。 冷食的气味本就浅淡，山茶香气混在其中，瞬间替代了原有的味道。 莱伊深深吸入一口气，问道：“我们昨晚刚刚见过，前辈很想我吗？” 第205章 言澈闻言，微微一怔。 莱伊见状，语气暧昧提醒道：“好香。” 言澈后知后觉，在提醒下发觉自己的状态，渐渐露出一点窘迫。 他一时全身绷起，手也显得很不自在，更不知道要不要骂莱伊这句话说得很像流氓。 心跳中，言澈从椅子上再度站起。 他本就因为睡了太久没什么胃口，此时也不觉得饿。 更何况，他也必须追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伊见言澈起身，连忙一起站起来。 眼看言澈朝门外走去，莱伊快步走到言澈身后，拉住言澈的手。 两人站定在门前不远处，莱伊一边拉着言澈转过身来，一边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 他将言澈的手拉到自己的脸颊上：“前辈别生气，我都告诉你。” 言澈：“……” 莱伊轻轻蹭了蹭言澈的掌心，认真道：“只是在聊威尔斯之前，前辈能不能先好好看看我。我刚刚只是见到你和别人挽着手走进来，就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香气因为身体接触，渐渐变得更加好闻起来。 言澈看向莱伊的脸，沉默了半晌。 关于alpha本能中的占有欲，他是知道的。 安静中，言澈用掌心轻轻贴上莱伊的脸。 很快，言澈看着眼前人，目光专注又温柔，只是眉头渐渐蹙起，问道：“昨晚太暗看不到，你怎么会瘦了这么多，威尔斯难道不给你饭吃？……头发也长了，都能扎起来了。” 莱伊点点头：“嗯，威尔斯不给我饭吃。” 言澈仰着头，眉头死死拧起，一本正经道：“就算是战俘，也不能不给饭吃。” 莱伊看着言澈的眉心，软声道：“你别皱眉，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刚刚已经吃了许多，连花椰菜都吃了。” 他朝言澈靠了靠：“前辈既然提到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战争法令里还规定，被俘的omega享有完整人权……前辈明明这么需要我的信息素，昨晚为什么不说？” 莱伊说着，拉起言澈另一只手，一起捧在自己的脸上。 莱伊笑眯眯，认真道：“就算不吃饭，我也能分泌出前辈想要的信息素。” 他看着言澈从方才开始就红透的耳朵，将信息素徐徐释放，继而低声诱哄道：“除了需要我的信息素，前辈还想怎么做？要摸摸我吗？还是，还想要其他的东西？” 第92章 快过来抱我 酒香裹挟中，言澈嘴唇蠕动，又克制一般轻轻抿了抿。 莱伊忍了一会，见言澈不说话，又道：“或者，前辈想要我怎么做，也要全都说出来给我听才行啊。” 言澈闻言，立刻道：“那你先把刚才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一时间，莱伊眉心微蹙，看起来有点委屈。 莱伊：“不是说好，先看看我吗？” 言澈：“这不是一直在看着你吗？” “前辈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怎么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莱伊认真道：“不行，你不许问威尔斯的事，也不许再提这个名字。” 言澈闻言，有一点讶异。 他第一次听莱伊和他说出这样的话，意外之余，又觉得心情不光没有变差，反而更好了些。 可言澈的嘴唇还是微微绷了绷，问道：“你现在，是在和谁说‘不许’？” 莱伊闻言噤声，一张脸瞬间拧巴起来。 他身前的言澈与以往不同，不光脱下了那身万年不变的指挥官制服，还穿上了精致的贵族服饰。但一时间，言澈身上那股被掩藏在华服下执拗，却又显得比这身服饰更加高高在上。 莱伊眨了眨眼，轻声道：“我知道了。” 言澈：“知道了还不赶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伊松开言澈的手，双手环向言澈身后：“是知道，前辈又在欺负人了。” 他一手抱住言澈被布料包裹的腰，一手托在言澈脑后，看起来颇为不解，细细询问道：“你明明从不对别人这样，很少摆出队长和指挥官的姿态，为什么偏偏就喜欢这样欺负我，是喜欢我乖乖听你的话吗，嗯？前、辈。” 莱伊故意将前辈两个字咬得极为暧昧，一边探身，朝言澈贴去。 身体如同侵袭一般靠近，又牢牢封锁住眼前人可以逃脱的方向。 言澈被问了个彻底，一时间，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感受着莱伊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视线慢慢放在莱伊的浅唇上。 软肉微张，看起来十分好亲。 言澈抗拒着由欲望产生的念头，澄清道：“……我没有故意欺负你。” 莱伊望着言澈眼底的晃动，唇角微微勾了勾，问道：“前辈在忍耐什么？” 他托在言澈后颈的手微微用力，手指没入发丝：“是这个吗？” 话音未落间，亲吻忽而落下。 两相触碰，浅尝辄止。 电流从相碰的地方瞬间窜向身体各处，带着细细战栗。 莱伊感受着言澈身上的信息素轰然甜腻，唇边带着笑意，刚要再次吻下。 电光火石间，两只手光速抬起，交叉搭在莱伊的嘴上。 几秒后，莱伊被言澈捂着嘴，疑惑地“唔”了一声。 言澈的头微微偏着，视线看向别处，睫毛一颤一颤，挤出几个字来：“……这是饭厅，不行。” 第206章 莱伊笑眯眯，声音隔着言澈的手发出：“嗯。” - 城堡中，两人走在华丽走廊上，一路返回阁楼卧室。 路上，莱伊的终端发出提示音，打开后，发现发现是芙莉达发来的消息。 芙莉达：“正好你在城堡，给你个任务。” 莱伊：“……” 现在？ 莱伊打字回道：“是杀掉威尔斯吗？” 芙莉达没他，只发来一长串人员资料，足有二十几份。 莱伊随意点开一个，发现是一名帝国b级逃犯，曾经犯过三起杀人案，手段十分残忍。 芙莉达：“这些人有些混在城堡守卫中，有些混在杂工里，我问过城堡管员，都是威尔斯带来的。我怀疑威尔斯故意收留这些人，不过他们都是死罪，就算配合也不可能减刑，应该是不会招的，直接杀掉算了。” 走在一旁的言澈看出莱伊在回消息，目光中露出一点狐疑，问道：“你在和谁联系？” 莱伊想了想：“我姑妈。” 言澈：“那个开咖啡店的姑妈？” 莱伊微微愣了愣，想起在卡洛尔时，曾经在咖啡店前和言澈见过面。 “你还记得我那时说的话？” “为什么会忘？”言澈一本正经：“我要了解每个队员的家庭成员组成，以及家人之间的关系。” 言澈说着，又顿了顿，他余光划过莱伊身上的衣服：“所以你身份能伪造得这么好，是有女皇和内阁的帮忙，对吗？” 莱伊：“嗯，以及我还有个非常厉害的情报搭档，之后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脚步声中，言澈问道：“你姑妈找你做什么？” 莱伊想也没想，隐瞒道：“没什么，只是她知道我见了贺维公爵，叮嘱我一定要注意礼仪，不然会被骂得很惨。所以我待会可能要去那边看一看，你能不能在房间里等我一会？” 言澈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回阁楼。 守在房间门口的护卫看见言澈返回，身边跟了一个陌生人，露出一点疑惑。 守卫：“言指挥官，这位是？” 莱伊一边看着悬浮面板中的资料，一边看向那名拦住两人的守卫。 他双眼微眯，先言澈一步开口问道：“是威尔斯让你在这里看着言澈的？” 守卫听莱伊口中很不恭敬，不解道：“当然是亲王殿下的命令。” 莱伊翻回第一份查看的资料，看了看守卫的脸，又看了看资料里的照片。 莱伊的脸顿时就黑了，低声无语道：“威尔斯真是个蠢货。” 言澈听见他这样说，满脸莫名，朝他看了看。 继而，言澈问道：“你要去多久？” 莱伊算了算：“一个小时内一定回来。” 言澈点头：“好，就一个小时。” 莱伊觉得有趣，歪了歪头：“如果我超时了呢？” 言澈一本正经，重复道：“就一个小时。” 言澈说着，打开房门走进房内。 关门声响起后，莱伊与走廊上的守卫对视。 守卫有点没跟上两人的思路，只干巴巴道：“威尔斯亲王说过，不允许任何人走进房间。” 莱伊看了看眼前人，眼中光芒格外锐利，微笑道：“我正要走呢。” 他看起来十分亲切：“辛苦你继续站岗，不要放任何人进去。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再见。” 就比如，当他杀完其他人，返回这里时。 房门内，言澈走到窗前的矮桌上，拿起那副全息眼镜，静静坐在阳光中。 他在刚刚的几个闪念中，突然想到一件事。 六年前，他偷听到威尔斯说话的那天，威尔斯好像曾经说过什么上主传来消息，决定选他做「夏娃」。 以及在那天的雪山里，曾经暗害莱伊那个假康妮也曾经说，他就是「夏娃」。 言澈呼出所有资料窗口，在里面找寻相关的内容。 莱伊明显隐瞒了他许多事，就算莱伊肯对他说，他也想先看看，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 随着时间，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忽而，言澈听见一点细碎响动从门外传来。 言澈起身，走到门前。 随着拉开房门，距离门外不远的走廊上，莱伊站在一扇大开的窗边，眼底荧光忽而藏起。 莱伊瞬间看向打开的房门，笑着朝言澈打招呼：“前辈。” 言澈觉得古怪，问道：“你站在那，在干什么？” 莱伊一身贵族服饰，看起来格外绅士。 他朝窗外偏了偏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随着对话，一声折断声从窗外微弱传入。 悬在窗外的守卫，头朝一头拧去，血液从口鼻中不断滴落，粘稠水声时断时续。 言澈探头，向门外两边看了看，有点意外道：“那个守卫跑到哪里去了？” 莱伊故作疑惑道：“不是你让他离开的吗，我回来时就没有看到他了。” 莱伊说着，朝言澈走来：“这样也好嘛，以后你出来进去就方便多了。” 窗外，控制力消失的瞬间，尸体径直下落，掉入绿植中。 莱伊笑眯眯：“当然，我出来进去也方便多了。” 靠近间，言澈呼吸敏锐，闻见一点血腥味道。 他看向莱伊身上的衣服，在看见一块血斑后，沉默了一瞬。 第207章 莱伊走到门口：“我可以进去吗？” 言澈有点无奈，他撤身走回房内：“进来。” 密封的房间，到处都是浓郁的omega信息素味道。 莱伊一时觉得，言澈这声进来，甚至称得上邀请了。 随着房门闭合，言澈停在原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莱伊。 言澈：“脱衣服。” 莱伊眼睛亮亮，朝言澈走去，手刚要触碰到眼前人，突然被一只手掌挡了回来。 言澈手掌挡在莱伊身前，莫名奇妙道：“你干什么？” 莱伊歪头：“前辈不是在催我快些吗？” 言澈疑惑：“我催你什么了？” 莱伊低头看了看挡在身前的手，委屈巴巴：“你让我脱衣服啊。” 言澈：“……” “你衣服上有血。”言澈指了指莱伊的衣摆，问：“你为什么总能把衣服弄脏？” 莱伊闻声朝衣摆看去，果然看到一小块的血痕。 他一时紧绷，嘴巴动了动，过了半晌才道：“暗杀小组的教官不教我们怎么保证衣服干干净净。” 言澈：“那教官有没有告诉你们，不要穿得这么复杂去杀人，看上去很不方便。” 莱伊很专业：“每个任务情况不一样，穿什么都有可能，不过不管我穿成什么样，都能杀掉目标。” 言澈：“那我的守卫呢？” 莱伊皱眉：“他是个奸杀犯——” 下一秒，意识到不对的莱伊一时噤声。 再开口时，莱伊口吻软了些：“……前辈在套我的话。” 阁楼房间格外安静，只有窗外传来鸽子飞过的振翅声。 莱伊看着言澈从容地点头，莫名有一点不解：“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刚刚杀过人吗？” 言澈站在一片光里，问道：“你不是说，那是个奸杀犯吗？” 莱伊：“他是奸杀犯没错，可……” “你相信那个给你下达任务的人。”言澈一丝不苟道：“而我相信你，所以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莱伊神情稳重，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我只是觉得，你一向很喜欢按照规则来，所以不会喜欢满手鲜血、行走在法令之外的暗杀者。” 言澈：“那么，这就是你刚刚撒谎，找借口离开的由？” 莱伊点点头。 “我是很喜欢光明正大的事情。”言澈平静道：“可我有时也会想到，无论光照在什么样的物体上，都会产生阴影。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黑暗，只有光明的话，那其实不就代表，这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场空白吗。” 言澈说着，双手抱臂，眼中掺杂着一点宠溺：“我也愿意尊重你做任何想做的事。只不过……浴室借给你，先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再把头发上的发胶洗了吧。” 阁楼房间采光充足，午后暖阳透过纱帘析入房间，看起来格外温暖。 不多时，水声从浴室方向徐徐传来。 言澈走回窗边，坐在地板的软垫上看资料，渐渐地，他听着那道模糊的水声，思绪忽而变得十分安宁。 时间舒缓慢行，待回过神时，他已经在阳光中静静地发了好一会呆。 随着浴室门开合，莱伊探了颗湿漉漉的头出来，问道：“前辈，你有我能穿的衣服吗？” 言澈头也没抬，只想了片刻：“没有。” 莱伊收回头：“好吧。” 浴室内，莱伊脱下复杂的上衣与内衬，只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外裤站在镜前，一边擦头，一边思考要不要让希洛尔送衣服来。 不多时，莱伊听见言澈的声音从浴室门外远远传来。 言澈：“你在做什么？” 莱伊答道：“擦头发。” 言澈一边看资料，一边随口道：“出来擦，离我近一点。” 镜面中，莱伊听出言澈这句话完全没过脑子，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继而，他将毛巾搭在肩上，迈步走出浴室。 光线随着纱帘起伏摇曳，莱伊踩着地板，一路走到窗边。 他在言澈身后坐下，双腿分开，一番动作后，将人完全环在身体里。 包裹感自后背传来的瞬间，言澈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资料面板，轻轻愣了愣。 莱伊的手环在言澈腰间，身体贴合中，下巴搭上言澈的肩头。 莱伊的发梢还有些湿，带着一点凉意。 他用头蹭了蹭言澈耳朵上的眼镜腿，耍赖一般，将水痕蹭在言澈的侧脸上，问道：“前辈在看什么？” 言澈呼吸着从四面八方侵袭来的熟悉味道，在这个瞬间，想到了那个被筑巢反应控制的夜晚。 而此时此刻，他坐在一片阳光中，被环抱在熟识的胸膛前，突然感觉到一股从没感受过的安全感，就如同真的陷入了一个温暖又美好的巢穴一般。 言澈呼吸轻浅，说道：“我只说让你出来擦，离我近一点。” “是吗？”莱伊笑着轻声道：“那难道是我听错了吗，可我明明听到前辈刚刚的命令是，‘不要磨蹭了，快过来抱我’。” 第93章 总要有人承担黑暗 温柔的话语中，言澈初时紧绷，继而很快渐渐舒缓下来。 言澈：“是你听错了，我没有那样说。” “好吧。”莱伊态度极好，双手环住言澈的腰，问道：“那前辈能给我抱一会吗？就一小会。” 第208章 言澈指尖动了动：“就一小会。” 莱伊：“在看什么？” 言澈看着眼前的资料：“是刚刚那些人提到邪教，让我突然想起来，曾经听威尔斯说道过一位‘上主’。” 莱伊神情稍暗，问道：“你都听威尔斯说过什么？” 言澈好笑道：“你明明说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但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说，还想学我套话？” 莱伊呼吸着言澈近在咫尺的味道，笑着问道：“这都被前辈看出来了？” 他说着，缓缓道：“没有想套你的话，现在就全都告诉你。” 一片安静中，莱伊将威尔斯与邪教牵连，想利用他祭祀的事对言澈和盘托出。 言澈一边听，眉心一点点皱起，最后问道：“那他们刚刚说的通讯记录，如果坐实的话，威尔斯会被治罪吗？” “会。”莱伊道：“邪教活动在桑赫斯坦是明令禁止，内阁教廷既然已经到场，绝不会对威尔斯手下留情。” 言澈：“那……他会被处死吗？” 莱伊想了想：“这个我也说不好，毕竟女皇对威尔斯的态度很是暧昧，南部边境港口贸易效益可观，每年产出的税金不计其数，如果杀掉威尔斯，也许没人能管好这些事。” 言澈听了半晌，思考中，身体朝后靠了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言澈：“但无论如何，威尔斯应该会被关进大牢吧？” 莱伊：“更有可能，是会把他软禁在庄园里，再想办法找人，一点点顶替掉他在南部边境的势力。” 言澈闻言，细细思考起来。 莱伊见言澈不说话了，问道：“这件事突然冒出来，是不是破坏了你本来的计划？” “嗯。”言澈道：“我知道许多威尔斯曾经做过的恶事，在逃出庄园时，带了一些证据出来。” 莱伊轻声赞叹：“前辈怎么这么厉害？” 言澈：“我本想在婚典上，向媒体和到场的贵族公开这些事。为此，劳狄斯还帮我准备了许多投影，并且我们还找到了当年一位同伴的家人，他可以一起作证。” “可这些应该不足以将一位亲王送上断头台吧？”莱伊问：“你想怎么下手？” 言澈：“我特意让威尔斯把我关起来，实际偷偷跑出去，已经让威尔斯做了许多天噩梦。公开那些资料后，他的精神动荡，我可以更好的催眠他。” 莱伊：“只是精神控制，能帮你杀掉他吗？” “可以。”言澈道：“因为我会和他梦里的情形一样，在婚典上自杀。” 言澈的语气格外轻松：“比起我对威尔斯的恐惧，我最近发现，威尔斯好像更怕失去我。在那种情况下，现实和梦境重叠，他分辨不出真伪，也完全不知道我想杀他，不会提防我。” 冷静的分析声中，莱伊的呼吸声渐渐变浅。 他等言澈说完话，开口问道：“你要自杀？” “我不会真的伤到要害位置。”言澈道：“而且我也会提前叫好医生。这里不是战争游戏，就算劳狄斯会帮我，我也不确定他会背叛威尔斯到什么程度。” 所以他能用来谋划的东西不多，几乎只有自己。 纱帘轻抚中，莱伊柔声问道：“那前辈知道，刺杀亲王是什么罪吗？” 言澈：“我调查过那些威尔斯陷害的贵族，婚典当天，会有许多与他们有关联的贵族到场，这些人知道真相后，应该会想办法给威尔斯定罪，我还留了一些证据，可以和他们进行交涉，让他们把我放出来。如果回不了黑暗森林管局，我也去任何地方，反正只要能从牢里逃出来，我就有办法逃过追捕。” 莱伊听着言澈口中的打算，一时间，窥见到一点属于平民的渺小与微弱。 但其实，莱伊知道言澈所说并不精准。 因为只要言澈想，明明会有许多位高权重的贵族，愿意成为他的新依靠。 倾听中，莱伊静静开口，莫名有些自嘲的意味：“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贵族身份在你眼里，好像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怎么不特别？”言澈轻轻皱眉，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讲了个冷笑话：“特别难杀。” 莱伊失笑：“这倒是。” 他微长的潮湿发梢搭在言澈的肩窝里，冰凉带着轻痒轻轻扫过皮肤：“那现在怎么办，威尔斯已经被关起来了。” “威尔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言澈边想边道：“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脱罪，不过没关系，不管他在哪里，我们有婚约，我仍然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可以接近他。” 莱伊听见“婚约”两字，露出一点不快：“真的不能交给我做吗？我能进审讯室。” 言澈沉浸在一片日光中，静静想了想。 莱伊的发丝盘踞在视线边缘，看起来非常蓬松，带着阳光的味道。 在被温暖包裹的片羽时光中，言澈的神情突然带上一点歉疚。 “其实，我想杀掉威尔斯，还有一个原因。”言澈口吻缓慢了些，他慢慢摘下眼镜，将眼镜叠好，捏在手里：“在我第一次尝试从威尔斯手中逃跑时，我……害死了几个朋友。” 莱伊听见言澈的话，眉心轻轻皱了皱。 言澈回忆往事，语调十分缓慢：“那时我装成beta，在王城的帝国军事学院上学。我得知威尔斯来到卡洛尔，我想见他，就偷偷跑去找他……” 第209章 只不过，在信仰崩塌后的崩溃中，又只剩仓皇逃离。 言澈：“有几个曾和我一起担任亲卫的朋友，在追击中偷偷放走了我。可当我昏迷后再醒来，我还是在威尔斯的府邸里，威尔斯知晓他们放我离开，以背叛的名义杀了他们。” 言澈双手轻握，心跳也凌乱起来：“这件事，我逃避了许多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不过既然决定杀死威尔斯，我想自己亲手做这件事，替他们报仇。” 清冷声音带着一点弱小，飘散在空气中。 言澈的声音一再变小，只剩浅浅一线：“……毕竟，是我害死他们的。” 莱伊听着言澈轻晃的尾音，双臂缓慢挪动，朝言澈的手寻去。 他一边将言澈的手包在掌心里，一边道：“前辈还记得在黑暗森林管局，我那次重伤醒来后，你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吗？” 言澈一时不解：“什么话？” “那时我很低落，因为我终于确认，是我害死了我的朋友亚伯。”莱伊轻声道：“可那时，你在我身边和我说，那不是我的错。” 低语中，莱伊抱着言澈的身体，无法想象在两人互不相识的那年年岁里，言澈在威尔斯身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敢想象这具纤瘦的身体上到底经历过多少伤痕，心又被刻上过多少万分痛苦的烙印。 他只能轻轻将这具身体抱在身前，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覆盖上那些看不见伤痕。 莱伊嗓音温柔，轻哄道：“我觉得前辈刚刚说的事，也不是前辈的错。” 十指相缠间，言澈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感觉心脏异常满涨，撑在整个胸腔里，连呼吸都被挤压殆尽。 莱伊见言澈不说话，稍稍松开言澈的身体，开口道：“前辈，你看看我。” 言澈侧头，看向莱伊的脸。 濡湿的发尾搭在颈边，头顶发梢蓬松又凌乱，将一只眼睛微微遮住，眸光仿佛被分隔开来。 可当言澈仔细看时，又会发现那其中每一片碎片里，都有自己的影子。 莱伊：“不要再想那些事，也不要再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会帮你，你可以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我，也可以像利用自己一样来利用我。只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再做那种会让自己受伤的计划，你也说了，这里不是战争游戏。” 午后的微风缱绻又轻柔，言澈望着莱伊的眼睛，突然感觉道一股溺水感，仿佛自己要被拖入眼前这片甜腻的粉色中，连呼吸要依附在莱伊的存在中。 情景交叠，是那个一脸笑意的小男孩，笑容从天真烂漫，变成眼前的温柔模样，那笑意中仍然充满令人安心的奇怪味道，仿佛是童话书中奇妙的魔法一样。 言澈嘴唇微张，悄然问道：“所以我还是不懂，这样的你，为什么会在长大后，成为一个暗杀者。” 莱伊歪了歪头，觉得言澈这个问题有点怪怪的。 莱伊：“我和这个职业看起来很不搭吗？” 言澈轻轻点头：“嗯。” “是吗。”莱伊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觉得。” 他朝言澈凑了凑：“前辈，我是最好的暗杀者。” 言澈：“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进暗杀小组。” 说到这件事，莱伊一时没说话，只轻轻眨了眨眼。 他望着言澈眼底的不解，答道：“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由。” “被带去暗杀小组的那年，我十五岁。那时母亲刚刚去世，父亲从边境匆匆赶回，可就在葬礼过后，他就再次离开，只将我一个人留在庄园里。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坐在母亲的小教堂里，整日不吃不喝，因为我根本不能接受母亲就这样离开我。” 莱伊微微垂目：“芙莉达，也就是我的姑妈，她见我很有可能就那样死在教堂里，把我带去暗杀小组，让我和那些暗杀者一起训练。还把我扔进军事学校，让我当了个走读的插班生。” 莱伊将那些严苛的训练、和根本无法适应的上学生活说得格外轻松，可言澈闻言，还是皱了皱眉：“她怎么这样？” 莱伊失笑：“这与你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吧。” 他朝言澈靠了靠，额头顶上言澈的眉角。 莱伊：“多亏了芙莉达，我才从那间教堂里走出来。” 莱伊很喜欢体能训练，因为在那段时间内，他被母亲死亡的阴影牢牢笼罩，只有肌肉撕裂的痛感，还能让他感觉到一点鲜活。 “我就这样被训练了三年，三年后，我成功进入暗杀小组，接到了第一个暗杀任务，是去一场用于权色交易酒宴，暗杀两名内阁官员。”莱伊轻轻笑了一下：“但因为一些身体原因，当天晚上我失败了，不久后，我的搭档为了安排了第二次机会。” “我杀掉那两个人后，从地下走回地上入口，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想了很久。” 阳光中，莱伊想起那晚的夜空，认真道：“一开始我也并不能解，为什么女皇会需要一支用于暗杀的队伍。渐渐，我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一种是会乖乖遵守规则的人，一种不愿遵守规则的人，还有最后一种，是创造、并拥有额外规则的人。” 莱伊看向言澈：“前辈刚刚举过一个光和阴影的例子对吧，可在我看来，如果善良是光的话，并不是所有罪恶都可以被称作黑暗，真正的黑暗，是那些不会被发现、或者无法得到宣判的罪恶。帝国颁布的法典可以约束住绝大部分民众，违反它的人，也会受到审判者的制裁，可在此之外，还有许多滋生在夹缝中的邪恶，只能通过额外的规则，来进行审判和处置。” 第210章 “芙莉达说过，暗杀小组是一个无法见光、更无法得到认可的存在。在所有人眼里，我们为女皇处肮脏事，是一群藏在暗处、为所欲为的家伙。可，总要有人凌驾于规则的最高点，去承担那些黑暗，并彻底地毁灭它。” 莱伊在很近的距离中，看向言澈水蓝色的眼眸。 那片颜色干净极了，宛如一汪静谧的清泉：“如果我母亲还在，她一定会很喜欢你。你们非常相像，永远对这个世界怀有无限的认可与包容，在你们眼里，太阳永远都会如期升起。所以，为了保护像你们这样的人，这样的黑暗，必须要由我来处。” “不过看起来。”莱伊笑眯眯：“芙莉达同意我去南部边境，也是想放我一个假吧。” 言澈想了片刻：“所以你之前说，暗箱操控者是战争游戏中额外的决策者，是因为你认为，这个职阶处在规则之外吗？” 莱伊：“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规则不允许我告诉我的指挥官，我的暗箱技能是什么。” 他贴贴言澈：“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很不合吗？等我们成婚后，我的所有财产和土地都给你，每天去做什么也全部告诉你，才不会对你隐瞒。” 言澈：“……” 言澈：“我们为什么会成婚？” 言澈一时没明白，莱伊这话题是怎么拐过来的。 莱伊闻言一顿：“你这么担心我，都跑来找我了。” 言澈：“我是来杀威尔斯的。” 莱伊：“你也很需要我。” 他十分严谨，飞快补充道：“至少你很需要我的信息素。” 言澈有有据：“我也很需要抑制剂，但我不会和抑制剂成婚。” 莱伊：“……” 这也行？ 莱伊双眼弯弯：“真不愧是前辈啊，竟然会拿我和抑制剂相比？” 言澈唇边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一边回身，打算重新窝回莱伊的怀里，一边冷酷道：“不是你刚刚说，我可以随便利用你吗？” 动作间，莱伊一手抚上言澈的后颈，指尖微微用力，又把言澈的头转了回来。 言澈一双眼睛充满不解：“嗯？” 莱伊贴心提醒道：“前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危险吗？” 指尖距离言澈的腺体，只有短短几毫米，莱伊目光深邃：“从今天开始，抑制剂和我，只能选一个。” 言澈想了想，客观道：“你既然这样问，那从实用性、可携带性，以及我个人习惯来看，都是抑制剂更好一点。” 莱伊：“前辈是说，我还比不上抑制剂？” 言澈：“是你要我选的。” 一时间，莱伊望着言澈那张开合的嘴，双眼轻轻眯起。 指尖再次用力，控制着言澈的后颈向前探来。 莱伊决定先把刚刚在饭厅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 亲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在唇瓣上碾磨过后，莱伊微微张嘴，在言澈的下唇上飞快地咬了一下。 短暂交融过后，莱伊收回一点身体，只和言澈鼻尖相蹭。 言澈身体轻顿，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听莱伊的声音生硬传来，还带着一点幼稚。 “重新选。” 言澈想也没想：“抑制剂。” 亲吻再次纷沓而来，隐含着惩罚的意味。 分离时，两片微肿上唇若即若离，莱伊轻声道：“再给前辈一个机会，重新选。” 呼吸声缠绵在一起，言澈想了片刻。 继而，言澈道。 “还是抑制剂。” 莱伊轻笑：“你是故意的？” 言澈捏着眼镜的指尖轻轻用力，硬塑慢慢嵌入皮肤。 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钝痛感，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心忽而一定。 纱帘在午后的阳光中随着气流缓缓而动，温暖满溢在一室难舍难分的信息素中，混为一片沁人心脾的馥郁芳香。 靠近间，言澈稍稍探身，尝试一般，轻轻吻上莱伊的双唇。 触碰短暂又轻微，很快停住，继而撤身收回。 安静中，言澈想了想刚刚的感觉，轻轻眨了眨眼。 同一时间，莱伊在轻楞中，呆呆望着言澈晃动的睫毛。 莱伊本以为，言澈没有拒绝他，就已经是最好的答复了。 他根本没想过，言澈还会吻他。 莱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充满温暖。 他探头，眼亮闪闪的，仿佛充满期待，问道：“这个吻，代表喜欢我吗？” 很快，莱伊趁言澈没有开口前，又道：“言澈，除去一切必须接近你的由，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他轻轻笑起：“别让我忍太久，我怕我到时控制不住，会让你受伤的。” 第94章 都是我一个人的 从内阁教廷远道而来的审判者们占据了城堡西侧整片区域，统一划分为特别办公区。 几天过去，距离亲王大婚还有最后三天时间，威尔斯仍然没有从这片特别办公区中走出。 一间完全背向阳光的房间里，即使是清晨时间，却仿佛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威尔斯坐在一片昏暗里，眼中一片血丝。 随着开门声响，哈茶特端着餐盘走进房间。 威尔斯坐在沙发上，看向打开的房门方向，眼睛被溢入的光亮晃了一下，细细皱了一下眉。 哈茶特关好门，快步走到威尔斯身边，他将手上的餐盘打开，是一份精美的甜点早餐。 第211章 可威尔斯一点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只开口问道：“贵族宾客都到了吗？” 哈茶特的脸色有些凝重：“是，都已经到齐了。许多人在看到内阁教廷的审判者后，都在问您到底卷入什么事件了。” 威尔斯：“贺维公爵已经在帮我联合其他贵族，一起向内阁教廷提出保释，我今晚应该就可以出去。” 哈茶特想了想，说道：“另外，我看到了您那只终端里的内容。” 说道那只终端，威尔斯的脸更阴了些。 威尔斯：“那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内容！” 哈茶特：“里面详细记录了从六年前开始，您与上主之间所有的沟通记录，涉及到赋税、征兵，甚至还有与麦勒帝国的往来。因有许多十分久远的事情。我无法辨别真伪，只是从内容来看，伪造者非常了解您，也非常了解上主，以及记录中提到的所有事，都能对应上当年的事实依据。” 威尔斯脸色难看极了：“就算是这样，只要能找到伪造的证据，一切就都可以推翻。” 哈茶特闻言，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他犹豫片刻，提醒道：“亲王殿下，这恐怕不能。” “为什么？”威尔斯被关了几天，整个人暴躁至极：“难道他们敢凭借一份伪造的记录，就来审判我吗？！” 哈茶特微微低头：“终端中除了这些通讯记录和信息以外，还有一张您当年成婚时……在婚礼现场，与上主交谈的全息实况画面。” 威尔斯闻言，从沙发上径直站起：“你说什么？！” 他回忆当年，为表对新婚妻子的尊重，特意在王城卡洛尔举行婚礼。 那天他的确和身在卡洛尔的上主见了面，可两人是偷偷在婚典后台的房间中见面的，根本不可能有别人看到，更不可能有人能留下照片。 哈茶特：“内阁教廷找到终端技术人员，已经对整个终端、和终端中的内容进行了鉴定，鉴定结果是所有内容真实可靠，包括那段全息实况画面。” 威尔斯双眼几乎一片血红，他一字一顿道：“这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威尔斯十分确定，他从没有用那只终端与上主联系过。 而那只终端，除去需要佩戴的场合，他一贯是放在保险箱里，搬来半山城堡后，也一直锁在书房…… 昏暗中，威尔斯轻轻一愣。 等等，书房？ 他的书房一直由人把手，只那日前去祭祀仪式前，爱丽丝曾莫名奇妙出现在他的书房中。 古堡房间陈设老旧，在安静中显得十分肃穆。 威尔斯花了十几秒时间，将所有思路好后，整个人如同从冷水中被捞出一般，轻轻颤抖起来。 继而，他像是失去力量，跌坐回身下的沙发上。 哈茶特看出威尔斯表情有异，连忙问道：“亲王殿下，您怎么了？” 威尔斯终于知道，为什么上主会突然同意他用莱伊祭祀，又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计划提前。 以及那天的祭祀，究竟为什么会失败。 威尔斯嘴角抽动，轻轻笑起。 的确，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份全息实况画面，为什么会被拍摄下来。 可他身为亲王，怎么能被人利用，当做一颗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恍惚中，威尔斯急促的呼吸声，终于慢慢随着时间一点点平缓。 他放松紧咬的牙齿：“我没事，只不过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哈茶特顿了顿，问道：“那么，如果贺维公爵今天能将您保释出去，我们还按原计划，在这里完成婚典吗？” 威尔斯眼中锐利非凡：“言澈仍然还住在阁楼里？” “是。”哈茶特道：“言澈每天都会来问您的情况，以及案件的进展。” 威尔斯：“莱伊呢？” 哈茶特：“也是老样子，要么在花园里看书，要么在房间中休息，不过派去盯着他的人和我说，莱伊昨天打电话给芙莉达夫人，今天好像会离开，前往科露丝港的公馆。” 威尔斯想了片刻，认真道：“你去安排一下，等到今晚可以离开后，我要先带言澈离开这里，乘船返回庄园。” “那婚典呢？”哈茶特问道：“要推后吗？” “不。”威尔斯道：“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反正无论是召集所有南部边境的士兵，还是带兵一路从庄园推至科露丝港，他都只需要半天时间。 威尔斯身体后仰，轻轻靠上沙发。 他眼中暗色沉稳至极，仿佛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烬。 威尔斯：“哈茶特，传我的命令，召集边境士兵，让其中所有异能者，在布玛森林中的哈威山麓聚集。” 哈茶特大吃一惊：“什么？” 威尔斯：“你方才不是说，技术人员已经确认那份证据真实有效。” 威尔斯暗如末日的眸色中，一时含上毁灭的癫狂。 他沉稳道：“既然如此，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南部边境，根本没有人能够审判我。” - 阁楼房间中，一道日光从没有完全闭合的窗帘缝隙间照入，恰好照在床上人紧闭的眼帘上。 莱伊被阳光晃醒，皱着眉睁开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窗帘。 继而，一道摩擦声轻轻响起，窗帘被异能操控，轻轻搭在一起。 随着刺眼的光芒消失，莱伊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第212章 言澈的睡颜恬静极了，呼吸既轻又缓，听起来让人止不住心痒。 前夜，莱伊偷偷溜来，死皮赖脸，终于磨得言澈同意，留在房间没有离开。 睡到半夜时，他感觉言澈在睡梦中不断朝自己靠近，干脆将人轻轻拉进了怀里。 结果这一晚上……莱伊得难受极了。 他无数次看向言澈颈后的腺体，最后还是起来冲了个冷水澡，才能勉强抱着言澈进入梦乡。 耀目晨光被窗帘阻隔，房间内是一片恰到好处的蒙蒙亮。 莱伊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再次确认，自己又睡不着了。 继而，他动作轻缓，从床上起身。 安静中，他来到东向的窗前，撩开窗帘一角，神情温柔，朝窗外看去。 遥远的海面波光粼粼，科露丝港在晨光中苏醒，货船林林总总，一眼望去，仿佛港口的喧闹就在耳边。 晨光中，莱伊侧身坐在窗台上，静静望着窗外。 许多年前，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站在这扇窗前，眺望下方的大海与港口。 失神中，莱伊没察觉到身后的布料声响。 言澈睡眼惺忪，赤着脚轻声走到他身后，而后一时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 莱伊闻声回头，看见言澈带着一脸毫不设防的初醒模样，静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莱伊：“我吵醒你了？” 言澈打完哈欠，用指尖蹭掉眼角的生泪水。 继而，他看向窗台上的莱伊。 窗外的景色因为遥远，丝毫看不真切，只剩那道身影，坐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 言澈摇摇头：“该起了。” 莱伊朝言澈伸出一只手：“来。” 言澈走到窗边，任那只手拉住自己，直至十指轻握。 莱伊指了指窗子，笑道：“还有三天，如果内阁教廷搞不定威尔斯的话，我就要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抱着你从这里跳出去，然后一起逃出这座城堡。” 言澈抬手，揉乱莱伊的头发：“你又在发什么疯。” 莱伊直气壮：“反正，我是不会同意你和别人举行婚礼的。” 两人说话间，言澈呼出终端画面，查看未读消息，忽而轻轻皱了皱眉：“劳狄斯说，贺维公爵找了其他贵族一起联名，想保释威尔斯。” 莱伊拉着言澈一只手，手上轻动，捏言澈的指肚玩，漫不经心道：“嗯。” 言澈：“联名保释的话，能成功吗？” 日光中，莱伊表情新奇，因为他觉得言澈连指甲的弧度都非常好看：“三位以上公爵联名的话，是可以的。” 言澈：“可这里只有贺维公爵一位公爵等阶的人。” “是啊。”莱伊指尖移动，捏了捏言澈无名指最内侧的指节，又与自己的比了比，口吻格外漫不经心：“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只能等内阁教廷的结果。” 言澈有点无奈，看向莱伊。 “手指有那么好玩吗？” “前辈身上的每个部位我都很喜欢。”莱伊认真道：“都是我一个人的。” 言澈闻言，略有些无奈。 自从那天他主动亲过莱伊后，莱伊就总是对他表现出这种似有若无的占有欲，让他一时奇怪，又觉得莫名安心。 言澈：“我要去找一趟贺维公爵，你帮我引荐。” 莱伊知道，贺维公爵与威尔斯是完全的利益共同体，就算那位老公爵再看不上威尔斯，也绝不可能会放弃这样一笔财富。 可莱伊完全没问由，只乖巧道：“好，没问题。” 言澈：“我还想见一下你说的那位芙莉达夫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莱伊道：“你想什么时候见他们？” “在贺维公爵提上保释文件前。”言澈道：“我不想威尔斯这么快就被保释出来。” “那我们可能要快些了。”莱伊道：“贺维公爵这个人办事雷厉风行，如果劳狄斯确认他今天会去保释威尔斯，那他现在八成已经在召集其他人签字了。” 莱伊说着，打开终端，给几位监视城堡的同事发去问询的消息。 果不其然，一人很快回道：“贺维公爵现在正和另外三位侯爵、以及六位子爵，在房间中谈话。” 莱伊将消息共享给言澈，笑眯眯问道：“我们现在就去搅局吗？” 言澈点头：“现在就去。” 说着，言澈抽回手，朝衣柜走去。 言澈边走边道：“如果你饿的话，等下可以绕路去厨房，给你找个面包当早餐。” 莱伊从窗台起身，粘着言澈来到衣柜前。 继而，他看见言澈拿起一件低领衫，登时贴在言澈的后背上，问道：“前辈觉没觉得这两天有点降温？” 言澈疑惑：“没有啊。” 莱伊指了指：“快入冬了，海风也要凉了，穿件高领的吧。” 言澈：“我不冷。” 莱伊想了片刻，将言澈转了过来。 瞬间的靠近中，莱伊俯身，轻轻在言澈颈侧留下一个微红的牙印。 细痛交杂着错愕，让言澈愣了片刻。 十分钟后，贺维公爵的房门响起敲门声。 贺维公爵正在内间，与众人说到一半。 他听见声音，示意侍者前去看看。 不多时，侍者返回禀报：“禀告公爵大人，是布莱克勋爵来了。” 贺维公爵不解：“他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第213章 侍者：“勋爵说，是他父亲想让他给您引见一个人。” “布莱克公爵？”贺维公爵微微讶异。 虽同为公爵，但他只是边境公爵，与王城公爵可谓天差地别。 而那位布莱克公爵手里握着什么样的资源，他这样一把年纪，自然也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些。 贺维公爵：“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莱伊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房间。 在他身后，言澈表情冷漠，高领衬衫领口正中镶嵌的粉色钻石火彩四溢，映着那张无语至极的脸。 言澈在刚刚被咬后，很快得出结论。 莱伊布莱克完全就是个不讲的幼稚鬼。 房间中，贺维公爵见莱伊领着威尔斯的王妃一起前来，不解问道：“莱伊，这位？” 莱伊今日只身穿一身便服，可他一身贵气，在诸多贵族面前不遑多让。 可他此时神态格外恭敬，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言澈。 莱伊介绍道：“贺维公爵，实际上，这位是我尊贵的指挥官殿下。” 贺维公爵错愕：“他不是威尔斯的新王妃吗？” 言澈微微迈步上前，朝贺维公爵，以及老公爵身后的诸人道：“你们好，我是黑暗森林管局前线小组的指挥官，言澈。” 言澈呼吸平缓，徐徐道：“我今天前来，是因为关于威尔斯，有些事情，我觉得各位需要知晓。” 第95章 可以了 关于威尔斯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南部边境的贵族中，没有人不知道。 他自私、阴狠、暴戾、又野心昭昭。 可没人知道，前任女皇一心整顿南部边境，独身一人的威尔斯，是一把最快的刀。 他不光是一位利用人心的政治家，更是一片黑暗，笼罩在整个南部边境上空。 贺维公爵看着眼前悬浮面板中的资料，整个人呆坐在方椅上。 二十五年前，他的儿子担任上尉，出海进行军事演习，因路线错误，在一场暴风雨中失去生命。十二年前，他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嫁入卡洛尔，可私人飞机又发生意外，一行人连尸体也没留下。 老公爵一生位高权重，又敛财无数，唯有这两件事，令他痛心无比，堪称一生之憾。 可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位指挥官，竟然告诉他，这些都不是意外？ 贺维公爵一手微颤，指着面前的消息。 “布鲁托斯和妮维娅……都是威尔斯派人……” 言澈：“威尔斯说，以布鲁托斯的才能，很快就能看出南部海军的实际规模早已远超亲王所辖范围，可他不能让女皇知道他在南部的真正势力。” 他说着，想了想，将前任女皇的命令也全都推到威尔斯的头上：“至于妮维娅，威尔斯知道你想通过妮维娅，跻身进入卡洛尔的贵族圈，但他需要你一直留在南部边境，所以不能让这场联姻成功。” 在贺维公爵身后，也有人看着资料，渐渐露出震惊申请。 一位面容清秀的子爵声音颤抖道：“是威尔斯派人杀了我的丈夫……” 他猝然抬头，看向言澈的脸：“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难道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随着意料之中的质问传来，位于言澈身后的莱伊沉稳迈步，走到言澈一旁。 他一手抬起，轻抚在言澈后腰一侧，继而用视线划过众人，双眼轻轻眯起。 言澈感觉到身旁人传来的支撑，双眼微微和缓。 继而，他一同望向众人，沉静道：“我曾经担任威尔斯的亲卫，这些事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也曾参与过一些信息传递工作，更曾亲历谋划现场。我不会逃避我所犯的罪，但我希望各位明白，你们最应该怪罪的人，不是那些从小被当做杀手培养，只会听从命令行事、根本分不清善恶的执行者，而应该是，那个谋划一切的威尔斯。” - 临港的小旅馆中，房间充满潮湿味道。 熙熙攘攘的声音顺着窗子飘入房间，听起来格外热闹。 一道虚弱人影躺在床上，正在一边轻咳，一边和人进行全息通话。 爱丽丝脖上的伤口经过包扎，几天下来，终于完全结痂，可以开口说话。 只是那道伤口实在太深，想要痊愈，应该还需要很多时间。 熟悉的全息投影中，老人仍然坐在那张如同王座一般的椅子上。 他无声轻笑，微妙道：“莱伊竟然如此心狠，对你下这么重的手，若伤口再深那么一点点，你可就没命了。” 爱丽丝倒是不觉得意外，她和莱伊之间本就没有亲情，只公事公办，忍着疼痛缓缓道：“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将那些数据加载进威尔斯的终端里，审判者早已下令软禁威尔斯，桑赫斯坦的鉴定技术与您料想的一样，根本无法看出深层数据遭到修改的痕迹，几名负责的技术人员已经确认那份数据真实有效。” 老人想了片刻，问道：“言澈呢？” 爱丽丝：“刚刚城堡传来消息，言澈去见过贺维公爵后，公爵等人已经放弃保释威尔斯了。” 老人轻轻笑起：“那这么说来，这个活动数十年的邪教，终于就要被‘铲除’了？” 一连被调查了几十年，那些情报小组的特工就像苍蝇一样，一直围绕在他的身边，就算他抬手便能拍死一片，可也实在麻烦至极。 而近些年来，随着通讯技术越发成熟，距离他彻底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第214章 可他被盯了这么多年，想完整脱身，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爱丽丝唇角微动：“是威尔斯自己蠢。” 全息投影中，老人轻轻摇了摇头：“威尔斯比你想象的聪明多了，他只是被喜悦蒙住了眼睛。” 老人神情豁然：“我一早就告诉过他，言澈和权力，他只能选一样。所以在他动心，想用莱伊替代言澈的那一刻，他就被幸福冲昏头脑，失去了往日的性。” 干枯的声音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带着肃穆与沧桑。 “人在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的那一秒，会因为无比的渴望，变得万分愚蠢。” 爱丽丝：“接下来，您需要我怎么做？” 老人：“威尔斯已经下令召集边境士兵中的异能者，朝着科露丝港靠近，你想办法在傍晚前离开那里，如果能找到船的话，也可以直接返回黑暗森林管局。” “返回？”爱丽丝：“不需要我再做些什么了吗？” “不需要了。”老人道：“接下来的事，我们就做个普通的旁观者，让那些人自己处吧。” 他微笑道：“毕竟，我可不想牵扯进桑赫斯坦的内部战争啊。” - 特别办公区的洽谈室内，言澈坐在小桌后，神情格外平静。 审判者在得知他与贺维公爵等人的对话后，将他“请”来这间洽谈室，聊当年那些案件的细节。 洽谈室位于朝阳一面，随着谈话，阳光不断偏移，在换过方向后，直至日落的暮色时分。 审判者用了整整一天，终于问完所有问题，通知言澈可以离开。 出门前，审判者一本正经叮嘱，在对威尔斯的调查结束前，言澈不可以离开这座城堡。 随着房门开合，审判者前脚离开，芙莉达后脚走进房间。 芙莉达看向桌后的言澈，缓慢走到审讯椅上坐下。 言澈双目平静，看着来人，问道：“您就是芙莉达女士？” 芙莉达点头：“是我。” 这还是芙莉达第一次这么仔细端详言澈，安静中，她望着言澈的眉眼，顿悟了莱伊和威尔斯为什么会为一个omega那么疯狂。 毕竟长成这样的话，的确是能让alpha打到头破血流的。 继而，芙莉达露出一点不解，说道：“莱伊说，言指挥官想见我。” 言澈点点头：“莱伊说，您是他的姑妈。” 芙莉达红唇微勾：“那小子从小被宠上天，可从没恭恭敬敬地叫过我一声姑妈。” 言澈听芙莉达默认，停顿片刻后，认真道：“我有一件事，想拜托给您。” 芙莉达：“什么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言澈道：“威尔斯很快就会知道，是我拦住了贺维公爵等人，不要去保释他。” 他目光剔透，看向芙莉达微蹙的眉心：“威尔斯不会放过我，所以如果我不能守在莱伊身边，又出现什么危机情况的话，我想请您，替我管住莱伊，不要让他乱来。” 芙莉达面色凝重了些：“以你对威尔斯的了解……你是觉得，他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嗯。”言澈道：“只是我已经离开威尔斯六年，不知道他到底会做什么事，但我可以肯定，威尔斯一定不会安静等待审判，可他手里有许多人，都和曾经的我一样，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去选择自己该做什么事，更遑论违抗他的命令……我不想让那些人，都为威尔斯陪葬。” 芙莉达沉思片刻，利落应下：“好，我答应你。” 言澈：“还有，我有一位名叫茉莉的队员，是不是在您那里？” 芙莉达点头：“她现在就在科露丝港的办事处公馆，是有事情需要我传达吗？” 言澈想了想：“应该说，是我有件事，需要她来帮忙。” - 幽暗房间内，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从角落传来。 茶杯被摔得粉碎，水沫飞溅，渗入地板缝隙。 威尔斯双眼充血，望着前来通报的哈茶特。 “你是说，贺维公爵放弃了保释，还亲手撕碎了那份精心准备的保释文件？” 哈茶特承受着威尔斯充满癫狂的质问，眉心紧拧，答道：“是的，亲王殿下。” 威尔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老东西为什么会突然放弃保释，难道他不想要今年的港口分红了吗！？” 哈茶特：“贺维公爵没有说出由……只是，在今早，莱伊带言澈去找过贺维公爵一次。” 一时间，威尔斯听到熟悉名字，整个人停顿片刻。 继而，他狰狞笑起，迟缓地点了几下头。 “好、好……”威尔斯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言澈答应他的求婚，不光是为了救莱伊，更是为了接近他，想彻底毁掉他。 威尔斯语调阴寒至极，轻轻念道：“言澈……” 那个曾经那么需要他、甚至能为他挡子弹的言澈—— 竟然为了另一个alpha，不惜这样背叛他。 威尔斯神情暗到极处，双手紧紧握起，不自觉轻抖。 “异能者们集合得怎么样了？” 哈茶特：“已经基本集结完毕，还有一小部分人因为路途遥远，还需要一点时间抵达，总体约莫能在两个小时后彻底完成集结。” “好。”威尔斯抬头，用一片血红的眼看向哈茶特：“那么，大婚庆典所有婚房的布置，准备得怎么样了？” 第215章 - 洽谈室外，莱伊抱着一本正经的童话故事书，在走廊窗台上安静地坐着。 他时不时翻动书页，读着里面的幼稚文字，感觉心情非常好。 城堡管员中年纪最长的威廉姆大叔得知他是玛丽安的儿子后，给他送来了许多母亲小时候用过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这本故事书，与那本怪诞的假童话完全不同，是本非常阳光又可爱的儿童读物。 不多时，随着书页翻动，他身旁的房门再次打开。 芙莉达与言澈一同走出房间，芙莉达口中喋喋不休，还在聊有关莱伊的话题。 芙莉达：“没有alpha像他一样这么喜欢吃甜食，我哥哥甚至一度怀疑，他长大后会分化成一位非常可爱的omega。” 莱伊：“……” 言澈轻笑，视线流转中，看到坐在窗台上的莱伊。 言澈的脸顿时板了板，开口道：“下来。” 莱伊闻言，一挪屁股，乖巧从窗子上跳下。 芙莉达错愕过后，险些失笑。 她一脸微妙，走到莱伊身前，拍了拍莱伊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 莱伊简短地“嗯”了一声，目送芙莉达走远后，来到言澈身前：“前辈，你们都聊完了？” “嗯。”言澈道：“你一直在这里？” 莱伊：“我去忙了一大圈，最后才来的。” 言澈看向莱伊手中的书：“你在看什么？” “故事书，就是随便看的。”莱伊看了看时间，问道：“快到晚饭时间了，前辈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吩咐厨房。” “吃什么都行。”言澈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回组里有事吗？” “我怕你这里有事，想等到你出来再去。”莱伊：“现在，我可以陪你吃完饭再去。” 言澈想了想：“我想在房间吃，顺便休息一会。” 莱伊笑眯眯：“那我陪前辈在房间吃。” 安静的阁楼房间，侍者很快送来餐食，言澈看起来有些疲惫，没吃太多东西，就起身来到一旁的沙发上休息。 暖色的灯光与窗外的夕阳交融，言澈戴上全息眼镜，窝在沙发中继续看资料。 不多时，莱伊来到言澈一旁，递过来一盘甜点。 烤得恰到好处的饼底，散发着香草与杏仁混合的甜腻味道。 玫红果酱从夹层溢出，浮在洁白的奶油上，泛着深浅不一的粉红色，看起来十分可口。 莱伊：“这是一种名叫达克瓦兹的甜品，我特意让他们把内陷换成了酸甜口味的莓果酱，还做得小了些，更方便入口。前辈尝尝吗，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言澈嗅着空气中的甜品味道，神情松缓了些。 他没拒绝莱伊的好意，伸手从盘子里捏起一只，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莱伊见状，将盘子放在言澈身旁。 继而，他俯身坐在言澈脚下的地毯上，头侧靠在言澈的膝盖边，一边看向窗外夕阳，一边问道：“我怎么觉得前辈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 言澈咽下口中的甜腻味道，低头看了看那颗靠在自己膝盖边上的头。 言澈：“我没事……你不吃吗？” 莱伊仰头，朝言澈张开嘴。 言澈：“……你都多大了，还撒娇要人喂？” 莱伊仍然张着嘴巴，胡乱发出两个音节，仔细分辨的话，能听出他说的是：“快点。” 言澈想了片刻，将手上咬了一口的甜品塞进嘴里，继而，他面无表情，用指尖捏了块新的送到莱伊嘴边。 莱伊眼睛弯弯，刚要仰头咬下，只见言澈手腕轻动，将手中甜品抬得高了些。 莱伊一口咬空，下意识直起身子，朝上方继续仰起。 只是言澈仍然轻动，同样也将手中的达克瓦兹拿得更高。 安静中，莱伊嗅着近在咫尺却两次咬空的甜品香气，慢慢看向言澈的眼睛。 眼镜片上的微弱反光，挡住言澈一贯清冷的眸色。 只见言澈明知故问，轻缓道：“怎么不吃？” 莱伊看着言澈，眼底暗光浮动。 言澈：“你不吃，我吃了。” 言澈说着，收回捏着点心的手。 刹那间，莱伊从地毯上起身，他追随着言澈的手指，咬住那枚被当做鱼饵的达克瓦兹。 软唇更深一份，含住言澈的指尖，将那微凉的皮肤轻轻包裹。 本想欺负人的言澈没料到莱伊动作这么快，一时间，温暖又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微微一惊，下意识松开手。 莱伊咬着点心，下颌用力间，喉咙轻轻起伏。 继而，他顺势站起，居高临下看向沙发上的言澈。 只见言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悬浮面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漫不经心道：“看来你被关了一个月，运动神经倒是没有退化。” 莱伊闻言，眼底的暗光映着灯影，几乎变为一团凌乱的星云。 他非常确定，言澈就是故意的。 莱伊胡乱嚼了几下，将口中的点心碎渣咽下，继而，莱伊一腿迈上沙发，朝言澈凑去。 他一路凑到言澈脸前，挡在所有面板最前。 言澈一丝不苟：“你挡着我看资料了。” 莱伊：“由于前辈刚才的举动，前辈现在不能继续看资料了。” 言澈：“你不是要出门了吗？” 第216章 莱伊想了想：“我可以再晚一些去。” “已经很晚了。”言澈道：“不要再耽误了。” 言澈说着，隐晦道：“反正你赖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间，莱伊听出言澈指的是什么，简直气得牙痒痒。 今日的科露丝港万里无云，晚霞的红光映在蓝天中，变为一片轻淡又梦幻的浅粉。 言澈看着莱伊强行忍住的委屈模样，一时觉得那双隐在发丝后方的眼睛，比窗外的天空还要漂亮。 言澈突然有种莫名的心定，伴随着心跳渐渐加重，他一手抬起，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莱伊的下巴两侧，语调十分轻缓：“先去忙吧。” 他声音带上一点陌生的紧张：“等你回来，和你商量一件事。” 尾音消散间，言澈有些没来由的不好意思，视线看向一旁。 他希望莱伊不要太惊讶，也不要太高兴。 因为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他突然觉得，因为今天的晚霞很漂亮，所以可以了。 莱伊不解：“什么事，一定要等我回来再说？” 言澈收回手：“那我不说了。” “说、说。”莱伊握住言澈收回的手：“那我现在就去，很快就回来。” 言澈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回应间，莱伊从沙发前起身。 他走到房间门口，一边套上外套，一边给在公馆里待命的希洛尔发去消息，一边又和言澈说道：“等会饿了的话，记得和佣人说，或者给我发消息也行。” 言澈没答，只一边看资料，一边朝他抬了抬手，做了个快走的动作。 随着房门开合，整个房间终于一片安静。 言澈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摘下眼镜，望着窗外的海平面眨了眨眼。 夕阳照应下，海面泛着同样的粉色光泽，仿佛在刹那间，天地就只剩这一种颜色。 房间内的信息素随着莱伊离开，变得浅了些。 一时间，言澈突然发觉莱伊只是刚刚离开，他好像就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言澈深深吸入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 他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一杯冰水，仰头一口气喝完。 随着思绪在凉意中渐渐沉淀，言澈刚刚调整好呼吸，忽然一道敲门声突兀响起。 言澈看向房门，露出一点疑惑神情，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他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后，看见两名身穿审判者制服的人站在外面。 言澈：“有什么事吗？” 审判者：“关于您提供的那些，有关威尔斯亲王设计暗杀多名贵族的事，还有些细节，我们想和您再了解一下。” 言澈：“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和另一名审判者谈了一整天，应当没有遗漏了。” “言指挥官。”审判者面无表情道：“我们希望您能配合。” 言澈闻言，微微蹙眉。 继而很快，言澈问道：“我们在哪里谈？” 审判者：“我们想请您现在跟我们来一趟。” 走廊上的风经过三人，带着日落时分的凉意。 言澈顿了顿，应道：“好，我跟你们走。” 第96章 额外的奖励 暂时借给暗杀小组的办事处公馆中，希洛尔正等在门口。 不多时，他见到莱伊从旋转门中出现，连忙迎了上去。 两人汇合后，一并朝公馆内部走去，一路上，希洛尔压低声音飞快道：“我帮你争取到半个小时，你有什么话就快说，你是案子的直接关系人，所以这事千万不能让芙莉达知道。” “嗯。”莱伊应下：“没问题。” 两人一路拐进地下监禁区，希洛尔在走廊尽头的铁门上刷过终端，领着莱伊走入一片漆黑走廊。 希洛尔脚下飞快，还对莱伊催促道：“快点走，这里的红外感应只会关闭十几秒。” 不多时，两人穿过走廊区，来到一扇房门前。 希洛尔轻轻敲响房门，待房门打开后，里面负责看管的人走出房间，看向莱伊：“你可算来了，我都快换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监控面板，将录像功能关闭，叮嘱道：“就半个小时啊，我们在门口等着，你快进去吧。” 莱伊朝那人点点头，顺着门缝侧身进入房间。 房内一片死寂，整个房间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仿佛格外苍白。 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的老人微微抬头，一双略显空洞的双眼，静静看向来人。 莱伊走进房间，在老人身前不远处站定。 继而，他操控终端，一边看着面板中的资料，一边开口道。 “阿米尔琼斯。” 老人听见熟悉的名字，眼中渐渐出现一点神色，他望着莱伊的白发，开口道：“你就是玛丽安的儿子，莱伊。” 莱伊居高临下，看向老人身上的束缚带，眼中渐渐带上一点憎恶。 莱伊知道芙莉达不会同意他插手审讯，可对于这个邪教，他不可能真的什么也不问，只能自己想办法进来。 空无一物的房间，除了审讯用品，什么都没有。 莱伊声音微低：“你果然认识我母亲。” “当然。”老人迟缓道：“只不过我很奇怪，芙莉达怎么可能会同意你进来。” 莱伊眉心微蹙：“我母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17章 “原来你是为了问这个。”老人道：“那看来，你是偷偷溜进来的。” 莱伊双手微握：“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老人闻言，布满皱纹的脸轻轻笑起。 他一时回想，目光慢慢变得慈爱非凡。 “玛丽安是个好孩子。”老人道：“我当年被困在布玛森林，就是被前来打猎的温莎一家救起，那几天，是玛丽安一直在照顾我，直到我们返回城堡。” 莱伊轻轻咬牙：“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逼死她？” 老人轻笑：“看来，已经有人和你说了不少事啊。” 笑意格外轻浅，却刺激着莱伊的耳膜与心脏。 一时间，莱伊双眼微亮，却又在几秒后硬声忍住。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阖了阖眼：“如果你不肯说，我就离开了。” 他双唇开合，徐徐道：“只是我会在走出这间房间后，马上告诉芙莉达，你并不是那位真正的邪教上主。” 随着他话音落下，老人眼中划过一道讶异。 莱伊迈动脚步，仿佛没有一丝犹豫，朝房门走去。 继而，就在他走到门前，伸手抚上门把时，老人紧绷的双唇突然张开，厉声道：“等等！” 莱伊的手停在原地。 老人见莱伊没有回头，表情透出一点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莱伊隐在阴影中的双眼充满平静，他回身看向老人的脸。 “我不知道，我猜的。” 老人闻言，顿时愣住。 继而，老人反应几秒，突兀仰头，发出几道爽朗笑声。 “你猜的？”老人笑得十分开怀：“真有你的，竟然敢诈我。” 莱伊双手抱臂，站在门边：“笑够了的话，马上告诉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老人又笑了几声，声音渐渐平复。 他看起来仍然慈爱，还带着沉浸在回忆中的恍惚感。 “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老人缓缓道：“九年前，桑赫斯坦战事渐渐平息，我们无法得到更多的信徒，就只能寻求更大的力量。那时玛丽安已经嫁到卡洛尔，我们也是想了许多办法，才能如愿找到她。一开始找到玛丽安时，她本不愿意帮助我们，可当我们提到你的名字，她想了几日后，就主动提出献祭自己的力量。” 莱伊听着老人的话，神情一点点暗下。 老人所说，与威尔斯当日的话几乎一般无二。 莱伊：“你们就是通过祭祀仪式，将我母亲的异能，转移到了爱丽丝身上？” “对。”老人道：“玛丽安提出的要求，除了要我们放过你，就是由爱丽丝继承她的异能。” 莱伊：“既然如此，所谓的「夏娃」，就是指祭祀仪式的献祭者吗？” 提到“夏娃”两个字，老人露出一些意外神色：“你竟然连这也知道？” 莱伊：“爱丽丝为什么会说，要我母亲履行「夏娃」的职责？” 一时间，随着莱伊话音落下，老人听见他的话，却不知为何露出一点遗憾神色，默默摇了摇头。 “不。”老人嗓音暗含可惜，说道：“你母亲只是「夏娃」的其中一个人选。在她选择为你而死后，经过上主的判断，她已经失去了成为「夏娃」的资格，只能作为一个简单的祭品。” 莱伊轻轻蹙眉：“「夏娃」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炽灯下，老人默默看向莱伊。 他苍老的眼满布皱纹，深如刀刻一般。 老人开口，突兀问道。 “莱伊，在我们谈论「夏娃」前，你能不能告诉我，对你而言，你觉得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真正的神明吗” 莱伊呼吸微停，继而，他口吻沉稳：“如果你在试图向我传教，那我劝你大可不必。” 老人望着莱伊不含任何恭敬的双眼。 “那天在教堂，你曾说过，言澈是你的神明，是不是？” 莱伊：“倘若你想凭一句情话，把我想象成一个异教徒，那我也无话可说。” 老人看着莱伊的脸：“你出身优渥，根本无法解社会底层的人，每天都在过什么日子，所以我不怪你。” 老人轻轻呼出一口气：“只是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当你陷入绝望，你是不是也会想，那位只出现在石碑上的创世神，到底是不是想创造一个这样充满苦难的世界。” 莱伊不屑至极：“那难道，你们那位信奉夺取异能的邪教上主，就能成为第二位创世神吗？” 老人目光深沉：“当然。” 他眼中充满信奉的微光：“只要我们能找到「夏娃」，那个人人都能得到公平、光明大行其道的世界就会到来。” 莱伊听着老人的疯话，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他声音隐忍，充满危险：“所以，你们到底想利用言澈做什么，为什么要是他？” 莱伊嗓音死死绷起：“别以为我不知道，像威尔斯那样只追求权力、毫无信仰的人能被你们接纳，一定是他手中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威尔斯曾经说过，我可以接替言澈成为「夏娃」，但事实证明，威尔斯的终端放在书房，是爱丽丝动的手脚，甚至那天在祭祀仪式中被捕，你们应当也做了不少手脚，时至今日，他只是你们的一枚弃子……既然这样，你们从六年前接近威尔斯，就是为了言澈，是不是？” 老人听着莱伊的话，听到最后一刻时，甚至渐渐露出一点赞许。 第218章 “你还知道什么？”老人问：“你竟然这么聪明，倒是超出我们的预料。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告诉你更多有关言澈的事了。” 莱伊双手轻握：“不说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会下地狱，至于你顶替的那位上主，我会把他从藏身的阴暗地沟里揪出来，让他再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人。” 老人轻轻笑起：“在说大话前，我相信你也知道，如果我们想得到言澈，我们就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得到他。甚至在那些方法中，还有你的名字……就像，当年你的母亲，主动来找我们一样。” 他说着，望着莱伊如同冰冻一般的双眼，露出一点慈爱神情：“不过，见你这么聪明，又是玛丽安的儿子，我可以给你一点额外的奖励。” 老人嗓音迟缓。 “对于年幼爱玩的公爵幼子来说，也许有些事，你根本不需要记得。”老人唇角渐渐弯起：“但，言澈能进入我们的视线，甚至能成为「夏娃」，可都是因为你。” 随着老人话音落下，莱伊眼中轻晃，眉心紧紧拧起。 他渐渐露出一个不解与慌乱并存的微妙神情，好似完全没有头绪，又莫名恐惧起这句完全未知的“奖励”。 老人双眼布满鄙夷的笑意，只静静欣赏莱伊眼底的动荡。 那个在年幼孩童的心中，深深埋下种子的人，明明满心爱意，却又遗忘了最不该遗忘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又可笑的事吗？ 老人笑着，沉沉开口：“莱伊，等到新世纪降临的那一天，等到你失去言澈……如果你真的想怪谁，你最该怪的人，应该是你自己。” 第97章 新的选择题 随着老人的话音落下，莱伊双唇紧绷，问道：“所以，六年前，我和言澈不是第一次见面？” “当然不是。”老人笃定道。 一时间，房间安静至极，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莱伊记得，几个月前那个夜晚，他因小熊被毁，差点动手杀掉言澈。 那时他曾经问过言澈，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 那时言澈没有转身，只背影落满月光，朝他问道。 “你记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去过南部平原附近的克莱西镇？” 莱伊记得，那是资料中言澈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乡村小镇。 无声的安静中，莱伊沉默半晌。 一阵莫名的冲动间，莱伊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回到半山城堡，问清言澈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六年前的那天夜里，言澈曾经喊过他一声“骗子”。 他本以为那是言澈将他当成了别人，可如果，那不是别人……而是言澈当时，就认出他了呢？ 就在这时，一道警报声忽而响起。 莱伊瞬间回头看向门外，下一秒，几道接连的爆炸声猛然响起。 巨响滔天而来，伴随着大地的震动，从地面八方传来。 一片尘嚣中，天花板轰然塌下。 深夜的科露丝港万籁俱寂，远远望去，只见在一片阑珊灯光中，一处位于港口不远的区域，火光冲天而起。 稍晚几秒后，爆炸声遥远传来，带着地震山摇的气势与余威。 无数道血红色的暗影，遵从这声爆炸为信号，从布玛森林中现身，瞬间没入小镇中。 火光不断闪现，入侵者飞快占领各处商行、码头、交易所及镇长塔楼，此起彼伏的枪声与喊叫声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幽暗的软禁室内，威尔斯举着一杯红酒，眼中没有一丝情绪，静静望着窗外的火光。 不多时，哈茶特从他身后的门口走入，停在不远处。 哈茶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喑哑，汇报道：“回禀亲王殿下，城堡里的所有审判者和贵族都已经被我们抓到地下室。您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威尔斯仍然望着那道火光，声音淡然，问道：“你猜，那所公馆炸成那样，莱伊会死吗？” 哈茶特想了想，认真回答：“莱伊那个等级的异能者，我说不好。” 威尔斯抬手，轻轻抿下一口酒，眼中一片晦暗。 初时的愤怒过后，威尔斯渐渐冷静下来，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花了十五年坐上亲王的宝座，又统治了整个南部边境十余年，可他心知肚明，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上主要陷害他，就不可能让他有任何脱罪的余地。 也许就连言澈，也是上主的一步棋，只为了要他心服口服，消亡在这场利用里。 威尔斯知道，无论如何，是他输了。 女皇有“反抗邪教”这么好的由，就算仍然顾虑他在南部边境的作用，暂时不会杀他，可他也不会再得到自由，更不可能再得到想要的权利。 事到如今，他面前只有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可……这条路，总要有人与他同行。 威尔斯轻轻放下酒杯，指尖摩挲着杯壁。 他缓缓抬头，问道：“我的小澈，在哪？” - 言澈与两个审判者离开后，被带到一间审讯室，回答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继而不多时，他喝过一口审判者们递来的茶水，眼皮渐渐开始粘合，最终轻轻倒在审讯桌前。 温暖的房间中，纱帘随着夜风旖旎飘荡。 夜风卷着城堡中不时出现的惊呼声，与那股突然到来、令人排斥的信息素，一同吵醒床上沉睡的人。 第219章 言澈眉头轻皱，指尖微动，在一片不适中缓缓睁开双眼。 因镇定剂仍然残留在体内，他视线聚焦缓慢，花了几秒时间，才渐渐看清床头站着的人是谁。 很快，言澈翻身坐起，却又因脱力，重新摔回柔软的床上。 眩晕感中，他忍着体内的反胃感，一脸谨慎看向眼前人。 威尔斯见状，好笑问道：“怎么看到我这么惊讶？你应该能猜出我不会被关太久吧。” 言澈调整好呼吸，沉稳道：“我还以为，你至少还要几天才能出来。” 威尔斯口吻平淡：“托你的福，我差点就出不来了，不是吗？” 说话间，言澈听出威尔斯口中的沙哑，迟疑了片刻。 柔和灯光中，威尔斯在远离纷争的安静房间，静静看向言澈的脸。 言澈的样子没有一点变化，仿佛和从前一模一样，一双眼睛总是透着冷淡，令人无法靠近，又恰到好处，刚好可以轻易激起alpha心中最深的侵略与占有。 威尔斯目光布满灰暗，口吻带着浓浓的遗憾。 “小澈，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背叛我？” 言澈：“我阻止贺维公爵保释你，当然是因为你所犯的罪，不应该被保释。” 威尔斯轻笑：“所以，你觉得我应该被正义审判，为我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是吗？” 言澈嘴唇紧绷：“难道不该吗？” “应该。”威尔斯道：“可我刚刚问的，不是这件事。” 威尔斯说着，迈步朝言澈走去。 言澈看着威尔斯的靠近，呼吸间渐渐沉稳。 靠近间，言澈眉头狠狠拧在一起，看着威尔斯坐到床边。 威尔斯低头，嗓音低沉轻缓：“你眉头紧锁……是因为怕我，还是因为你的身体正在排斥我？” 言澈只觉威尔斯的信息素刺鼻至极，让他一时难受极了，却没有开口答复。 威尔斯见状，揶揄道：“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其他alpha的味道，难道你就打算，这样成为我的王妃吗？” 言澈眉头紧锁，在背光的方向，一手探向身后的腰侧。 威尔斯视线下移，望见言澈的动作，继而，他一手伸进外袍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只微型终端。 威尔斯：“在找这个？” 言澈微微一顿，看向威尔斯的脸。 看来，就像他了解威尔斯，威尔斯自然也十分了解他。 片刻的停顿后，言澈开口问道：“你既然知道我已经完全背叛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虽然知道。”威尔斯道：“但我还是很难过。” 他指尖用力，将那只合金终端捏毁。 随着金属掉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响，威尔斯：“所以你想做什么，录下我叛国的证据，让女皇杀掉我。还是说，你想自己动手，再用这份证据，为自己杀害亲王而脱罪？” 言澈眼中一片寒凉，缓缓答道：“的确，在决定动手杀你时，我想过许多种和你同归于尽的方法。但现在，我一点也不想陪你一起死。” 威尔斯：“你不愿意陪我去死，是因为你想陪在莱伊身边？可你不要忘了，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他低头望着言澈的脸，透过那双没有任何改变的眼睛，一眼望见那人从前的样貌。 言澈刚刚分化成omega时，身体受分化影响，一度十分孱弱。 那时，不含任何杂质的干净信息素萦绕在房间里，伴随着微弱的轻咳，总能引人格外疼惜。 可在那样的无数个夜晚里，威尔斯完全没有想过，要标记言澈。 因为即使没有标记，言澈也永远会是他附属品。 他根本无需因为一个标记，破坏这颗棋子的价值。 可，现在…… 回忆间，威尔斯伸手，轻轻抚向床上人的脸颊。 但言澈见那只手朝自己伸来，用力挪动身体，咬牙躲过。 言澈：“你给予我的，我早就已经还清，我和你之间，我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威尔斯看着言澈后挪，躲过自己的手，双眼轻轻眯起。 下一秒，威尔斯手上用力，掐住言澈的脖颈。 手掌微微拱起，并没有按压脆弱的喉咙，只将人牢牢固定在床上。 伴随着挣扎，威尔斯俯身朝言澈靠去：“小澈，我只再说最后一次，你一定要记清楚。” “你由我一手养大，永远都只能是我的东西。” 威尔斯声音沙哑，将信息素散发出来，望着言澈屏住呼吸，狠厉道：“吸进去，我要你为我发情。” - 废墟中，位于上层的暗杀者们渐渐从倒塌的石砾中逃出。 有人快速联系芙莉达，告知公馆发生意外。 而另一头，芙莉达正在飞快开车，她在不久前收到情报小组的消息，得知威尔斯召集手下所有异能者，正要夜袭科露丝港。 芙莉达简直焦头烂额，她已经无法联系到城堡中的审判者，只能在暗杀者行动小组中下达指令，命所有人配合城镇护卫队保护群众，马上夺回码头与镇长塔楼。 此时的废墟外，一人因离爆炸的位置极近，虽然已经尽力脱困，手臂仍然被烧成重伤。 他一边等待救援，一边在通话中对芙莉达问道：“地下室的犯人怎么办？威尔斯是不是要趁乱把他们救出去？” 第220章 另一人看向塌陷的楼体：“炸成这样，杀人灭口还差不多吧。” 芙莉达已经来到公馆附近，她一边开车穿过慌乱的人群，一边眉头紧锁，认真道：“想办法挖开！就算是死，我也必须要见到尸体！” 与此同时，地下最深处的房间里，除了余震的轰隆声，到处一片黑暗。 坍塌的天花板堪堪停在头顶不远处，靠异能维持在原地，硬撑着自上方而来的所有重量。 不多时，待深处的人影察觉到上方已然空空如也，第二声震彻港口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 废墟石砾在操控下朝一侧涌出，避出一条长长的夹缝。 黑色缝隙中，莱伊左手拎着差点吓哭的希洛尔，右手拎着那名邪教上主，与其他几人一同从夹缝中跃出。 不远处枪声交错，莱伊来到地面，他方才听见终端里传来的指令，看向四面八方传来的火光，面色凝重至极。 往日和睦的港口小镇，几乎被吞噬在火光中。 希洛尔脚下石砾不稳，在遥远的爆破声中跌倒在地。 在他一旁，老人因被全身束缚，此时也只能倒在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他望着四面传来的火光，空洞眼中倒影着晃动不休的光亮。 随着脚下再次传来坍塌，莱伊跃上高处，转头望向城堡方向。 半山城堡隐藏在夜幕的森林中，看起来格外宁静。 莱伊飞快给言澈打去电话，持续的响铃中，通话无人接听。 这时，两道血影从几人身后出现。 两名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孩童，手中举着两支与体型极不相符的冲锋.枪，从一旁的矮楼后面绕出。 连续的枪响顿时响起，因距离太近，如同在耳中爆开。 刺鼻的火药味中，子弹被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阻隔，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后，渐渐失去力量，摔落在地上。 一行人中，莱伊只消一瞬，飞快越过同伴的空气墙，顷刻移动到两人身边。 随着穿过火药与尘土，他隐隐看到两人的体型，手上慢了一刻。 就在这时，芙莉达终于赶来。 她从车上跑下，高喊一声：“莱伊！” 声音传来的同时，莱伊停在两名小男孩身前，将手中的短刃收回，只伸手将两人手中的枪一把抢过。 烟尘弥漫中，芙莉达静静呼出一口气，只见莱伊一脸漠然，将这两个年幼的恐怖分子扔给同伴。 继而，莱伊看向芙莉达：“……你喊我干嘛？” 芙莉达：“我答应了言澈，如果发生不好的事，尽量不伤害那些被威尔斯利用的人。” 莱伊：“……所以你怕我会杀了他们？” 他将手上的冲锋枪递给芙莉达：“我不杀小孩，这给你。” 继而，他察觉到一点不对。 莱伊皱眉：“言澈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个？” 言澈为什么会知道，会发生“不好的事”？ 转念间，莱伊目光一凛，再次朝别墅看去。 他双唇轻抿，瞬间迈动脚步。 就在这时，位于大街小巷的小镇广播器发出刺耳声音。 两道试音声接连响起，继而，一道愉悦男声从广播中出现。 “位于科露丝港的大家，晚上好。” “请问现在，各位暗杀小组成员、皇家特工、以及内阁教廷的审判者，能听到本王说话吗？” 芙莉达一手紧握，看向被不远处一台被石砾半掩的广播音响。 民众聚集的港口广场上，有人认出这道声音，交头接耳道：“是、是亲王殿下！。” 被占领的镇长高塔顶层，与古堡保持通话的终端连接着麦克风，声音隔着电波与距离远远传来。 古堡房间中，威尔斯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身下言澈一片透蓝的眼睛。 威尔斯：“各位，长话短说吧。我策划这一场袭击，只是想让一个人，再做一个选择题。” 随着他的话，小镇中的袭击者们纷纷停下动作，枪声渐渐消失。 一片空档的安静中，威尔斯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港口上空。 “莱伊，那天在船上，你做了一个和你母亲一样的愚蠢选择，你说为了言澈，无论是你的异能、还是你的命，你都可以给我。” “那么现在，我想再让你做一个选择题。” “我已经命人在整个科露丝港中，藏了一千六百颗炸弹，操控炸弹爆炸的开关，只在我一个人手里。” “既然宾客已经到齐，我在刚刚突然决定，将我的婚期提前，就定在今晚。可无论是你、还是任何人，如果胆敢踏出科露丝港半步，我都会马上引爆炸弹。” “科露丝港有平民六万三千人，奴隶七千人。我很想知道，这七万条生命，与一个言澈相比，你又要怎么选择。” - 信息素飘散中，言澈的眼中渐渐溢满水光。 他望着威尔斯的脸，信息素呛入身体，体内一片如同刀割一般的炽热。 床幔因挣扎而飘荡，轻喘溢出口中时，言澈死死咬牙，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炸弹……你到底做了什么！” 威尔斯：“身为alpha，只欺负一个omega，着实有些不像话，不是吗？” 他嘴角凝出一点笑意：“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莱伊是个多么不可托付的人。” “无论莱伊怎么选择，你都会说他是个不可托付的人。”言澈一字一顿道：“这算什么选择！？” 第221章 威尔斯：“我们来打个赌吧，莱伊到底会不会选择杀掉那七万人，来救你。” 此时此刻，古堡中的一切动荡已经随着镇压平静下来，到处万分静谧。 安静中，威尔斯望着言澈的眼睛，轻轻笑了一声。 “他会的。”威尔斯道：“只要是为了你。” 第98章 杀戮与保护 言澈双唇死死绷起，眼中一片愤恨：“威尔斯，你比我想象得更令人发指，你到底将南部边境当做什么！又将那些在你身边，一直敬仰你、服从你的人都当做什么！？” 质问中，威尔斯一脸淡漠。 “你知道住在港口仓库，一到夏日季风来临时，被子里最多的东西是什么吗？”威尔斯道：“是臭虫。” 他口吻饱含不屑：“小澈，你告诉我，那些满身鱼腥、泥巴与汗味的人，与臭虫有什么区别。” “你别忘了。”言澈道：“你也曾经那样活过。” “当然。”威尔斯道：“所以一只臭虫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了桑赫斯坦的王，我可以认输。” “但言澈，你要好好活着。”威尔斯声音愈发阴狠道：“从今往后，我要你一见到莱伊，就会想到今晚，和那七万条人命。” 言澈双手用力，可在药物控制下，他的力道几乎微乎其微。 “以及……”威尔斯将手伸入柔软的被间绕过言澈的身体，轻轻抚上墨发：“我也要让莱伊记住，这种心爱之人被别人触碰的彻骨之痛。” 领口拉扯间，腺体暴露在空气中，瞬间攀上凉意。 言澈死死咬牙，眼中一片隐忍。 耳鸣中，言澈不明白自己到底还要因为这幅omega身体，再承受多少屈辱。 可与此同时，他甚至来不及痛苦，一想到那些人命，双手紧紧握起。 混乱间，言澈觉得威尔斯说的没错，莱伊会动手的，只要是为了他。 他不知道莱伊从公馆赶到港口边缘需要多久，所以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考虑了。 无奈间，言澈双唇微张，仿佛是要开口说话。 而就在这时，他错愕发现控制在自己脖颈上的力道，好像突然消失了。 床头微光中，威尔斯望着言澈的侧颈，动作蓦然停下。 一圈不深不浅的牙印静停在微红的皮肤上，如同宣告一样，带着亲昵与占有。 威尔斯瞬间看向言澈的手，没在上面看到任何来自抵抗的伤痕。 而后，只消一瞬，威尔斯便明白过来。 这是一枚言澈心甘情愿，被他人烙上的印记。 六年前的屈辱心痛一齐传来，让威尔斯恍惚了几秒。 六年前，当他命人找到言澈时，他也是多么希望能从言澈身上，看到强迫的伤痕。 威尔斯微微起身，视线流转间，重新看向言澈脸。 他眼中露出不解的光芒，问道：“是莱伊？” 言澈迷茫了几秒，继而想起自己的脖子上，还有一圈来自莱伊的幼稚牙印。 言澈下意识抬手，捂住那枚私人又亲密的痕迹。 威尔斯见状，眼中露出一点癫狂的神采，口吻莫名混乱：“难道你平日的冷淡与高傲都是装出来的？都是用来勾引alpha的手段吗？” 言澈皱眉：“你在说什么！” “那你说！”威尔斯一声怒吼，握住言澈捂在牙印上的手腕，将人从床上拉起，直直拉到眼前：“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王妃。可你竟然让别人在你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难道，你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一个只要见到alpha，就人尽可夫的omega吗？！” 语言饱含置疑，更带着轻辱。 威尔斯按捺着喘息，一字一顿道：“六年前，你满心满眼都是我，又到底是将身体交给了谁？！” 靠近中，言澈双眼微睁，望向威尔斯眼底的疯狂。 言澈呼吸一紧，继而缓缓开口，带着如释重负的清透：“果然，不是你……” 那个曾经留在他身上的烙印，让他不知为何、却那么珍重的烙印，果然不是来自威尔斯。 余音扩散间，言澈面对威尔斯的愤怒，神情渐渐稳下。 言澈：“威尔斯，我们是有婚约，可在这世界上，我永远只会允许一个人在我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威尔斯哼笑：“一个人？那个莱伊？” 威尔斯笑过，情绪失控道：“莱伊莱伊……你总不会告诉我，六年前那个人，也是你的莱伊吧？！” 互相凝望间，言澈清冷的神色望入威尔斯眼中。 言澈什么也没答，但一时间，他却又好像什么都答了。 只是无论到底是谁，他的心已经被别人占据，这具作为附属品的身体，当然也早已归属他人。 不肯相融的山茶冷香，固执地盘踞在属于自己的角落。 就如同的月下山茶，就连凋零，都是连花萼一同断头落下。 安静中，言澈望着威尔斯晃动的眼，静静道：“不是六年前。” “如果你一定要说，因为我在你身边长大，所以我就属于你。那么，其实早在遇到你之前，莱伊就拥有了我的心，我在你身边拼命想要成为的样子，还有你所喜爱的、那份你所谓的光芒，都是他带给我的。” 对于言澈自己而言，他本没什么特别，只是一个在孤儿院中长大的小孩。 如果威尔斯一定要给予他什么价值，那份价值除了属于他，更应该属于那个他一见倾心的人。 第222章 言澈默默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的提醒，让我想起了一些事，也明白过来，你要莱伊面对刚刚的选择题，是想要内阁教廷像审判你一样，连同大陆上的所有人，再去审判莱伊，对不对？” 言澈唇边含着一点眷恋，在念到那个名字时，淡淡温柔染进夜色。 “可威尔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莱伊不会如你所愿。” - 不久前还一片温馨的科露丝港，现下一片哗然。 不光是民众，就连威尔斯的士兵中，也有不少人露出错愕表情。 此时此刻，港口洁白的商铺墙壁上布满枪痕，玻璃碎屑飞溅一地，四处起火间，婴孩啼哭不止，火药味弥漫在整个小镇，几乎与正在交战的边陲小镇一般无二。 公馆废墟一旁，随着威尔斯说完选择题，广播结束的电流声还来不及结束，刚刚还是同伴的几人瞬间围在莱伊身边，眼中凝重非凡，一脸警惕看向后者。 莱伊面色如水，视线划过在场众人。 他从几人的眼中读出信号，几人不会放他离开科露丝港去救言澈，只要自己迈动脚步，交手便不可避免。 一旁的芙莉达飞快通过终端，朝联合频道中通报道：“各位皇家特工与情报专员，请自查目前在科露丝港所有掌握拆弹技能的人，无任务人员，尽快来码头西南的爆炸地与暗杀小组汇合。” 继而，她看向不远处焦灼在一起的几人。 芙莉达深深吸入一口气，将几人没说出口的话挑明。 “莱伊，你不能去。” 包围正中，莱伊呼吸轻浅，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只话中一片寒意，问道：“芙莉达，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芙莉达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莱伊是在问她言澈为什么会和她说那些话。 “言澈笃定，威尔斯会有所举动。”芙莉达切切措辞：“他要我管好你，别让你乱来……就算是听言澈的话，你也不能轻举妄动。” 硝烟中，莱伊轻轻蹙眉：“他为什么和你说，却不肯和我说？” 坐在一旁的希洛尔没敢吱声，但他觉得这应该是报应。 芙莉达：“不管因为什么，你先冷静下来。” 莱伊没有再回答，他只看向面前的人，眼底荧光一晃而过。 芙莉达音调微颤：“莱伊！” 不远处飘来的婴儿啼哭，仿佛昭示着必然的灭亡。 可他只刚来到这个世界看了一眼，也许连一扇门都没有踏出过。 如果这是命运，诞生之为被当做一个选项，未免太滑稽了。 星夜下，莱伊望着周围的一切，忽而感觉心中一片空洞。 他能想到许多脱罪的方法，也知道眼前同伴的弱点都在哪里，可恍惚间，他好像根本无法迈动脚步。 莱伊微微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城堡。 因为言澈身处在危险中，所以他必须去。 必须去—— 就在这时，一声苍老的笑声，忽而从废墟中传来。 那位“主教”忽而发笑，引来众人目光。 他笑着，朝众人说道：“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没想到桑赫斯坦还是这么有趣。能在死前看到这样的戏码，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笑声与不远处的哭声重叠，听起来格外荒唐。 老人笑过，费力从地上坐起：“七万条人命，被拿来当做一个选择，去换一个人。” 他看向几人正中的莱伊，高声问道。 “莱伊，你看到这世界的不公平了吗？你看到对于这七万人来说，什么是没来由的苦难了吗！” 莱伊眼中一片暗光，缓缓转头，看向疯癫的老人。 老人：“一座鲜活的城镇，原来只是一个亲王、与一个无具象异能者之间的玩笑。” 他眼中迸发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带着无比的虔诚和笃定：“你看，这个世界早就坏掉了，生活在这片腐朽大陆上苟延残喘的民众需要我们，需要公平！需要真正的创世神！” 芙莉达见状，朝一名手下递去眼色。 这种时候，可没人愿意听这些用来传教的疯话。 那人得到指令，连忙迈步朝老人走去。 可就在他走出几步后，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慌乱中，那人意识到什么，瞬间看向莱伊。 夜风吹过，卷起一片烟尘。 莱伊站在一片阴影中，又被众人围住，身影看不真切。 他听着耳边终端里不断传来的汇报声音，交杂着无数道受伤与请求支援的喊声，眼中粉光静静亮着。 嘈杂中，莱伊静静开口，口吻不容反抗。 “芙莉达，让他说。” 老人望向莱伊，目光殷切。 “你有没有想过，威尔斯凭什么可以这样做，你又凭什么可以拥有这样的选择权？难道就因为你们身为贵族，所拥有的权利，还是你们身上的异能？莱伊，这世界需要我们，也正因如此，你母亲当年才会选择加入我们。” 莱伊目光深邃，看向老人：“可我母亲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你们。” “那都是因为你的父亲！”提到玛丽安的离开，老人显得极为激动：“是布莱克公爵用所谓的宠爱迷惑了她，让她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让她堕落，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也让她忘记了，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有那么多双眼睛在期盼着我们。” 第223章 随着老人的话，莱伊双手轻轻握起。 “堕落、背叛？”莱伊问：“我母亲只是选择了想要的幸福，她有什么错？” 老人闻言失笑，一脸轻蔑与得意：“幸福只是一种莫须有的情绪，当欲望得到满足时，人自然就会觉得幸福。可那之后呢？在真正的平等来临前，苦难仍然会不断降临，那些昙花一现的快乐，建立在世界的疮痍上，根本不值得守护。” 一时间，老人的声音带着浓浓蛊惑：“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几个小时前，你不是也很幸福吗？像威尔斯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这样的权利，女皇又为什么要将权利赐予他？如果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对不对？” 老人的目光一时充满期盼。 “莱伊，按你所想，去救出言澈吧……然后，用你的能力，在创世神的引导下，收回恶人拥有的一切，将权利和能力赋予真正善良的人，和我们一起创造新世界吧！” 芙莉达听着老人的话，眼中渐渐露出慌乱的神色。 她看向莱伊的背影，开口道：“莱伊，你——” 莱伊轻缓开口，打断芙莉达的话。 他静静注视着那位诉说着信仰，仿佛睥睨一切的老人，问道。 “那么，此时此刻，你口中那位神，又在做什么？” 莱伊的声音漠然无比：“他在看着你游说我，去杀掉这七万人，杀掉我的同伴、亲人和朋友。这就是你所说的，创造新世界的方式，是吗？” 轻问中，老人闻言微怔。 可他很快答道：“这是威尔斯挑起的内部战争，对于战争而言，本质当然就是毁灭和杀戮。” 安静中，莱伊迈动脚步，一步步朝老人走去。 莱伊：“说什么平等和美好的新世界，说到底，还不是也要这个世界按照你们的规则去运转。” 莱伊停在老人身前，他缓缓蹲下，忽而伸手，掐住老人的下颌。 盘踞在莱伊眼底幽暗，一时寒凉彻骨：“既然这样，你现在就可以用你这颗腐朽的心，向你那卑劣的神明祷告，祈祷我会成功。在我眼里，威尔斯这场令人作呕的袭击，根本不能称为战争。不过，你在祷告时，要记得替我转达一句话。告诉祂，我的信仰说过，战争的本质，不是杀戮。” 随着莱伊的话，方才还卷着烟尘飞舞的晚风渐渐停下。 他眼中粉光寂灭于一片黑暗，世界忽而寂静。 莱伊手掌用力，骨缝中传来挤压的摩擦声。 “你也给我看清楚，一直在保护这个世界、和每一条生命的人，到底都是谁——” 下一秒，所有人脚下的陆地轻轻颤抖起来。 废墟中的地底空腔，因为地震再次坍塌，出发震耳欲聋的声响。 随着震动越来越重，一声轰鸣从几人一旁的矮楼方向发出。 芙莉达望着身后突然异动的墙壁，红唇微微张开。 整片墙壁在翻涌的尘土间，径自朝一侧倒去。 一个黑色匣子在墙壁内里的夹角中露出，上方的发讯器一闪一闪，点亮周遭的粉尘，如同粒子般飞舞。 人群中的希洛尔隔着砖块，看向匣子与发讯器。 下一秒，他神情微变，眼中露出一点光亮。 自从上次在海上救出海格后，希洛尔发誓恶补拆弹知识，努力朝特工头衔进发。 虽然一段时间忙碌下来，他只来得及看一点炸弹简介，但他还是一眼看出，刚刚墙体中露出的黑匣子，是一枚非常常见的箱体封装。 紧接着，科露丝港仿佛在异动中复活，建筑不断损毁，墙壁移位间，露出一只又一只带着发讯器的黑色匣子。 芙莉达的耳机中传来特工询问：“芙莉达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芙莉达一时愣住，看向莱伊所在的方向。 她在瞬间反应过来，莱伊正在用自己的异能，感知整个科露丝港，控制炸弹临近的一切物体。 但这样不行……科露丝港的范围太大了，就算是高阶异能者，但仅凭人类的精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与此同时，在莱伊的感知中，整个科露丝港无比清晰。 涌入街巷的海风，火光中的矢车菊、房间角落啼哭的婴儿…… 以及因恐惧而发抖的民众，躲在地下防空洞中的贵族一家，忙碌集结的特工和护卫队，以及那些因被威尔斯抛弃，而愤怒的亲王护卫。 庞大杂乱、又真实的一切，远超在全息空间中，那个被他毁掉无数次的科露丝港。 随着远处再次传来震响，芙莉达眼中一片慌乱。 在芙莉达年轻时，曾经在战火纷飞的前线，见证过无具象异能者发动对城攻击。 战争机器的可怖，完全超出人类对异能的想象。 更重要的是，莱伊也许会疯、还有可能会死。 不管是面对莱伊的死亡，还是面对一个发疯的无具象异能者，她都根本无法承受。 芙莉达声音尖锐传来，带着一点恳切：“莱伊！马上停下来！” 剧烈的心脏跳动中，伴随着漫天的轰鸣，芙莉达听见莱伊的回答。 “芙莉达姑妈，没事的。” 下一秒，莱伊手上用力，将老人扔向一旁。 眼中粉光再次亮起的瞬间，他居高临下，看向老人的脸。 莱伊语调晃动，轻声道：“如果信奉那样的东西，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世界，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公平。” 第224章 “如果你们这样的人也算是创世神，那我们这些用生命守护宝贵东西的人，都算是什么？” 废墟正中，莱伊说着话，却已经因剧烈的耳鸣声，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微微仰头，一行血痕从耳中溢出。 幻觉如影随形，疼痛感扭曲着一切，却仍然提醒着他，要赶快收拾掉这个烂摊子，好前往半山城堡，去找他的言澈。 莱伊轻轻咬牙，一时间，所有黑匣在感应中轻轻晃动，渐渐从地上浮起。 无数道黑影朝着月轮所在，向海面上空飞去。 城堡安静的房间中，言澈与威尔斯之间片刻的僵持，被突如其来的晃动打断。 两人微怔几秒，感受着地震的到来，同时露出错愕神情。 片刻后，一阵连续的敲门声带着急促，突然慌乱响起。 威尔斯转头看向房门，眼中一片疯狂：“谁！” 哈茶特：“是我，亲王殿下。科露丝港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威尔斯闻言皱眉，再度看回言澈后，双手一松，将人扔回床上。 随即，威尔斯起身走到窗前，远眺窗外的港口城市。 火光连绵中，科露丝港到处一片废墟，几乎已经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 威尔斯楞在窗前，视线慢慢定格在空中，望向那一道道划向海面的黑影。 很快，威尔斯高喊道：“进来！” 哈茶特听到指令，立刻推门走入。 进房时，他的视线划过床上的言澈，看到微敞的领口，轻轻蹙了蹙眉。 房间中的信息素混乱涌动，其中属于威尔斯的信息素包含情欲与愤怒，而言澈口中轻喘，显然已经处于发情边缘。 哈茶特微微敛目，汇报道：“驻守在港口边缘的亲卫汇报，好像是莱伊在发动异能，他想将那些炸弹送出科露丝港。” 威尔斯双目露出惊色，饱含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我足足放了一千六百枚炸弹！” 哈茶特：“是，所以他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 哈茶特欲言又止，没有说完的话是莱伊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赶来这里，而如果威尔斯想离开，应该尽快开始打算。 可一时间，他这番话落在威尔斯耳中，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威尔斯再度望向窗外那些黑影，拿起一旁的手杖终端，呼出操控面板，调出控制爆炸的面板。 威尔斯只觉，如果莱伊还要一点时间才能送出所有炸弹的话，此时不引爆，他一番心血不就全部白费了吗？ 就算莱伊不被审判，他也要这座被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港口小镇，成为他的陪葬品。 床上原本虚弱的人影看到威尔斯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威尔斯按下引爆的那一刻，光雾瞬间流转，冲向窗边疯狂的人影。 短暂的失神中，言澈用尽所有力气，起身撞向威尔斯的身体。 他伸手抢过威尔斯手中的宝石手杖，扔向紧闭的玻璃窗。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中，威尔斯瞬间苏醒，他看着自己手里空空无也，而窗外的风中，手杖正不断下落，最终不偏不倚，落在花园坚硬的石砖小路上。 落地声传来，手杖上的宝石应声碎裂，内部似乎也受损严重，几道电流后，轻轻冒出一阵烟雾，渐渐变得悄无声息。 一瞬间，威尔斯只觉一股愤怒冲破胸腔，直直钻入空白的脑中。 他顷刻转身，一手掐住言澈的脖子，将人朝一旁的墙壁甩去。 本就清瘦的身体如同可以被随意扔弃的玩偶一样，朝几米外的墙壁飞去，重重摔在墙上。 后脑收到重击的瞬间，言澈眼前一黑，在全身的剧痛中，短暂失去意识。 待几秒后，他辗转苏醒过来，抬头望向威尔斯狰狞的脸。 在威尔斯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言澈还是第一次见到威尔斯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份隐匿在绅士面皮下的恶狠，与绝望互相融合，变成一道可怖的洪流。 可言澈没觉得可怖，迟钝中，他只觉心安，因为他知道威尔斯失去权杖，那七万人已经不再危险，身在科露丝港的莱伊，也不会再有事。 他从那个白发少年身上学会的事，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做得格外出色。 威尔斯望着言澈倒在墙角的身体，眼中只剩一片破败的毁灭。 言澈眼中渐渐露出的安宁散在月光里，连同那枚齿痕，像在轻柔诉说着一段他根本无法插手的爱情。 安静中，威尔斯沉声道。 “我不会碰一个已经被别人使用过的omega。” 威尔斯微微转身：“哈茶特，把言澈带去地下室。” 威尔斯觉得，也许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在发现爱意的那一刻，在他想通过毁灭来抑制这份爱的时候，他就该这么做。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他的爱，已经让他对言澈手下留情了那么多年。 “把言澈和那些alpha关在一起，让他真正明白，什么是背叛我的代价。” 第99章 标记 烟尘中，莱伊站在公馆废墟一旁，眼中神采渐渐变为一片空白。 空气中的那股力量渐渐消失，威慑消散后，海风再次回归，送来夜间的寒凉。 随着芙莉达朝各部门下达反击指令，整个城镇随着炸弹投入海域，再次一片纷乱起来。 第225章 轰响的枪声与爆破声中，皇家特工小队中特意赶来的医护人员一边为伤者处伤口，一边联系位于南部边境的精神疏导专员。 一时间，到处喧闹忙碌，顷刻混乱不休。 可就在一片火光中，莱伊却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无法感知。 幻觉交织中，莱伊仿佛看见母亲与言澈的背影，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希洛尔快步跑到莱伊身边，他扶住莱伊的身体，继而在一片喧闹中，听见莱伊的喃喃。 “妈妈……前辈……” 希洛尔大喊道：“莱伊！振作一点！” 近在咫尺的叫喊声，落在莱伊的耳中，却如同隔着层层深水。 慢慢的，莱伊认出声音的主人，唤道：“希洛尔？” 他缓缓转头看向希洛尔，可眼中仍然空洞，根本没有聚焦。 莱伊：“希洛尔，言澈在哪……” 希洛尔焦急道：“你得先看医生！” “不。”莱伊道：“我没事，我去找言澈。” 他缓缓站稳，挣开希洛尔的搀扶。 莱伊目光划过四周，火光如同幻影一般缓慢摆动，却在幻觉中，交杂着错乱的星辰。 他紧紧咬牙，只觉自己根本无法从一片幻影中，分辨出真实的街景。 感知力再度铺开时，莱伊眼中粉色尽失，两只银白色的眼眸泛着月色清辉。 半山城堡的轮廓，在如水的林间隐隐显现。 继而，异能纷乱而起。 可怖压迫的洪流中，莱伊迈动脚步，朝城堡方向笔直而去。 - 地下走廊中，哈茶特与另一人架着言澈无力的身体，强忍着从后者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香气，将人带到关押贵族的地牢门口。 古旧的城堡地牢，只有从地面高窗中照进的一点点月光，看起来格外昏暗。 两人在房门前站定后，另一人将言澈的胳膊从肩膀上拿下，上前打开牢门。 随着他打开房门，房间中的人早早听见动静，瞬间朝房门冲来。 可很快，众人被异能掀翻，重新退回房间。 在这个短短的纷乱中，言澈在意识迷离间，忽而感觉自己的手中，被人塞进一个小东西。 他转头看向哈茶特，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只目视着房中众人。 渐渐的，待房中没有人再次上前后，一片叫嚷声中，言澈被从门外推入。 房门应声关闭，面面相觑中，言澈腿上失力，靠上身后的门板，继而渐渐坐到地上。 房内的贵族俘虏们看着这位新来的omega，一时纷纷愣住。 很快，有人认出他是威尔斯的王妃，发出一道惊呼。 浑浊的空气中，信息素快速在房间中蔓延，涌向那些本就因囚禁而倍感不快的贵族alpha。 天际云团渐渐遮住月光，黑暗降临在牢房中。 原本的叫骂声与疑惑声渐渐停息，从没人敢靠近言澈，到每个人都控制着自己不能靠近言澈，只过了短短十几秒时间。 渐渐安静下来的房间，只剩错乱的喘息声。 那些贵族在人前必须维持的矜贵与体面，被信息素影响，渐渐被骨子里的恣意妄为所取代。 一时间，在众人眼中，不管言澈是不是威尔斯的王妃、又或言澈是哪里的指挥官，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只是一个发情的omega，并且看起来毫无还手能力。 一人渐渐挪动脚步，靠座在门口的身影走去。 在他之后，另一人很快挪动脚步。 月光再次露出时，言澈的身影，渐渐被笼罩在由一片阴影间。 - 昏暗的书房中，威尔斯静静坐在椅子上。 哈茶特返回禀报后，威尔斯一时沉默，突然在漫长的掌权过后，拥有了片刻的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朝一旁摸去，摸空后，想到他那根象征着权势的手杖，已经被言澈扔出窗外，成为了一件废品。 灯光中，威尔斯沉思片刻，默默拉开抽屉，掏出内里的手枪。 他一边轻轻摩挲手枪上的镀铜花纹，一边看向哈茶特。 “哈茶特，你刚刚放任言澈抢走我手上的权杖，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哈茶特闻言，下意识看向威尔斯手中的手枪，眼底浮出一道慌乱。 长久的缄默中，哈茶特答道：“我的弟弟，就住在科露丝港。” 黑暗中，威尔斯轻笑一声。 一时间，威尔斯仿佛隐约意识到，他究竟为什么会输。 原来在这个大陆上，只有他一个人，拥有真正的孤独。 失去了手杖，他已经无法对遥远的军队发号施令，威尔斯想了片刻，静默道：“哈茶特，你走吧。” 一片安静中，威尔斯将手枪举起，轻轻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哈茶特双眼微睁：“您——” 威尔斯：“我说过，我不会给内阁教廷审判我的机会。” 他费力逃出软禁，除了想报复莱伊外，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死在这把亲王的座椅上。 他可以失去生命，但绝不能再回到从前。 指尖用力间，威尔斯轻轻阖上眼。 就在这时，无数声巨响接连从窗外传来。 巨响越来越近，不消片刻便近在咫尺。 远远望去，只见一道翻滚的烟雾从科露丝港，一路笔直冲入山林，直到半山城堡外。 第226章 挡在其中的巨木和一切障碍，被失控的力道搅碎，朝两侧坍塌。 下一秒，书房的玻璃被彻底震碎。 城堡墙面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连同窗框与碎裂的砖石，一同冲入房间。 整个房间顿时布满烟尘，石块飞溅中，一道人影来到威尔斯身前。 枪击声猝然响起，下一秒，手枪在威尔斯手中径自炸膛，爆裂的碎片随着火药翻搅，深深扎进威尔斯的手臂与脸颊。 莱伊眼中仍然失色，只剩一片毫无杂色的空白。 借着闯入房间的冲击力，他一手掐住威尔斯的脖子，越过整间屋子，将人死死按在墙上。 烟尘中，莱伊的脸隐在一片暗处。 他已经分不清许多事，只凭本能释放异能，不加一丝收敛。 莱伊嗓音沙哑，用尽全力克制，才没有将威尔斯的喉咙直接捏断。 莱伊问：“言澈……在哪？” 威尔斯脸上被枪管碎片扎入的伤口涌出鲜血，瞬间流满半张脸。 他看着面前的莱伊，露出一个阴狠的神情，用被挤压到极处的喉咙，费力唤道：“莱伊。” 莱伊：“我在问你，言澈在哪！” 威尔斯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言澈？”威尔斯答道：“他现在，应该已经被那些alpha撕成碎片了。” 灰尘中，威尔斯望着莱伊眼底一瞬露出的无措，只觉畅快无比。 可他还来不及享受，突然，一股钻心的剧痛自指尖汹涌传来。 硬物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接连响起，一时清脆，又像被蒙在水中，带着沉闷感。 威尔斯右手上的每一块指骨在外力作用下接连折断，骨片从内部扎入血肉，连绵至手掌时，整个人因剧痛颤抖不已。 威尔斯声音尖锐，大喊道：“你在做什么！” 莱伊眼中含着不加任何收敛的毁灭，仿佛冬日极寒的深夜。 威尔斯全身因剧痛抽搐，脸上一片癫狂，疯子一样高喊：“我还是亲王！你怎么敢！” 可他的质问落在莱伊耳中，只如微风掠过一潭死水，激不起任何纹路。 在莱伊的眼前，威尔斯的嘴巴正在不停开合，无数道声音重叠在一起，每一句都是他最惧怕的事情。 莱伊一时紧闭双眼，幻觉制造的恐惧如同洪流一样，卷入他本就浑噩的脑海。 莱伊轻轻咬牙，再次将异能的力量卷上威尔斯另一只手。 “我只问最后一遍，你把言澈带到哪里去了——” - 地下地牢。 身穿白色衬衫的青年倒在铁栏下，仿佛一团被揉碎、轻轻落入幽暗的月光。 言澈眼中一片水汽，注视着眼前不断靠近的人影，双手死死握着。 他手中那枚金属物体因力道嵌入皮肤，带出一点钝痛。 男人扑来的同时，衣衫碎裂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 但同一时间，异能光雾自黑暗蔓延而出，映着无数道陷入梦境的身体。 一片安静中，在言澈眼前，男人的手掌距离他的身体，只有最后一厘米。 虽然暂时安全，可言澈知道，他强行使用的造梦异能，在这样的条件下，也许只能生效短短时间。 局促间，言澈还来不及思考，只听一声呼唤传来，紧接着，一道淡光瞬间从铁栏外溢入，包裹住他的身体。 光雾瞬间被强化异能覆盖，再度幻化成数枚皎洁的光棱。 “队长！” 呼唤间，言澈望着身上的淡光，终于轻轻松下一口气。 异能施展中，众人的梦境由言澈操控，他皱着眉头，将那些不堪入目的虚幻画面从众人脑海中抹除，继而转头，看向铁栏外。 一道娇小身影将头卡在两根铁条中间，皱着一张小脸，朝言澈望来。 茉莉：“你吓死我了！！刚刚在卧房，差点就冲过去救你了！！” 言澈缓缓抬起手，将手中的金属铁片递给铁栏外的茉莉，问道：“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嗯嗯，都在我这。”茉莉一手拉开外套拉链，拿出一沓泛着旧色的信封，一手接过言澈递来的东西：“这是什么？” 言澈望着那些信封：“你收好，这些信很重要。这是钥匙，刚刚哈茶特给我的，你试试能不能打开这扇牢门。” 茉莉闻言，立刻将那些信件再次塞回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继而，她走到言澈身后的铁门前，将钥匙插入孔洞。 铁门缓缓开启，茉莉连忙蹲下，扶住言澈的身体。 茉莉：“你还能走吗？” 言澈：“你有抑制剂吗？” 茉莉闹心极了。 她一beta，被言澈突然叫来城堡找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抑制剂。 茉莉：“你一开始居住的套间里有，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帮你去拿。” 言澈止不住皱眉，现在的他就像一个信息素发讯器，这样走出去，不出几秒就会被城堡里的其他守卫发现。 就在这时，另一道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 茉莉闻声，瞬间抽出腰侧的小刀，站在言澈的身前。 人影脚步急促，很快从拐角处出现。 茉莉看着来人，喊道：“副队长！” 劳狄斯喘着粗气，远远看见两人，一时间，露出一个既惊又喜的神情。 劳狄斯：“茉莉？！” 第227章 他快步走到两人身前，递出手里的抑制剂针管。 劳狄斯原本不在这次执行行动的队伍中，可他还是想办法，提早潜进了城堡里。 刚刚不久前，他从其他逃跑的亲卫口中听说，发情的王妃被威尔斯送去了地下牢房。他来不及想其他事，找到抑制剂就直接跑了下来。 茉莉看到抑制剂，连忙拿过，手上利落，将包装囊撕开。 随着针头刺入皮肤上，茉莉手指轻动，刚要将药水推入言澈体内。 突然，连绵巨响从三人头顶传来。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晃动异常猛烈，茉莉脚下不稳，向后摔去，手上的针头从皮肤中直直抽出。 言澈一脸莫名其妙，看向两人，飞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莱伊！”劳狄斯扶着墙，在猛烈的震动中答道：“莱伊刚刚闯进城堡……他在不久前刚刚拆了科露丝港找炸弹，然后就直接过来了！” 积年的尘土随着晃动，从墙缝中簌簌落下。 整个走廊因晃动，显得极为扭曲，茉莉有点崩溃，大喊道：“那他现在要干嘛！再拆了城堡吗！” 发问中，言澈同时从不断涌来的空气中，嗅到莱伊狂乱的信息素。 他扶着一旁的墙壁，在晃动中缓缓站起。 茉莉见状，捏着针管，朝言澈喊道：“你别乱动啊，我还没有把抑制剂打进去！” 一时间，言澈没有说话，只望着走廊尽头的出口方向。 随着异动飘来的信息素，明明只有花卉与伏特加的香气，却又带着出乎预料的甘甜。 言澈在莫名间，想到莱伊的一句玩笑。 在那天的阳光中，莱伊曾经说过。 “从今天开始，抑制剂和我，只能选一个。” 嘴唇微张间，言澈突然觉得，他好想看到莱伊的脸。 一旁的劳狄斯察觉到言澈的神情变化，一把拉住言澈的手腕。 “言澈，不行！”劳狄斯道：“莱伊明显处在失控状态，你不能这样过去，他控制不了自己，没人能保证他会对你做什么。” “不。”言澈道：“我要去找莱伊，找回一样在六年前，被威尔斯从我身上夺走的东西。” 劳狄斯闻言，思绪流转间，轻轻愣在原地。 身为朋友，劳狄斯了解言澈的所有过往。 言澈说的那件东西，他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想到是什么。 他陪在言澈身边数年，经历过言澈无数次发情。 从前言澈发情时，他还会问上一句，需不需要一个临时标记用来缓解。 可恍惚间，劳狄斯突然明白过来。 对言澈而言，言澈从来不会“需要”一个标记。 他足够自立，也足够强大，不会需要那种东西作为依靠。 而今时今日，言澈终于有了“想要”的标记。 言澈体内残余的镇静剂成分，被茉莉的强化异能中和，已经可以勉强跑动。 肃穆的砖墙映着几道身影，一时颇为轻快。 晃动中，言澈扶着墙，朝前迈步跑去。 - 书房内，威尔斯的两只手臂扭曲成非人姿态，双目猩红异常。 两人一旁，被石块压住身子的哈茶特在冲击后渐渐苏醒，回过神后，听见莱伊口中失神的发问，终于大喊道：“言澈在地下牢房！”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感知力朝地下探去。 莱伊神情微动，缓缓松开威尔斯的脖子。 月光顺着墙壁缺口溢入房中，照着那道从破败中站起的身影。 他脚步轻缓，朝房门方向迈去。 行走间，房门在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下，直直脱框而出，砸向走廊一旁的窗子。 莱伊迈出房间，呼吸中，从远处扩散而来的信息素，飘入他如同深水一般窒息的脑海。 他在迟钝中，下意识想要更多属于言澈的味道。 继而下一秒，整个走廊的窗子同时爆裂，朝窗外散去。 空气中信息素被夜风带走，却又好似越发浓密。 莱伊挪动脚步，朝着信息素散发而来的方向走去。 满地的玻璃碎片，倒影着支离破碎的古堡。 随着地板穿裂，莱伊直直跃入下层。 相似的走廊中，言澈从地牢区域中跑出，还没来得及寻找密道入口偷偷上楼。 两道身影在走廊中顷刻相遇，隔着遥远的距离，瞬间相望在一起。 莱伊有时会想，他不知道言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爱上他，所以总有些苦恼。 每一次被言澈拒绝、被推开、被否认关系，他从没露出过难过，可他也全都没有忘。 但，如果言澈愿意来到他身边的话，他会和言澈一起渡过每一个瞬间，所以就算让他永无止境地等下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晃动停止的瞬间，月光轻轻抚上窗沿，落在走廊正中的身影上。 莱伊觉得一定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不然他为什么会看见，言澈眼中闪着水光，这样朝他跑来。 说到底，爱情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靠近中，言澈双手张开，撞入莱伊的胸前。 信息素顷刻包裹住莱伊的身体，接管了他头脑中的一切幻觉。 莱伊双眼微睁，感受着怀中的温热，双唇轻轻张开。 切实的拥抱中，莱伊缓缓抬手，抚上言澈的后背。 第228章 莱伊：“前辈？” 言澈声音微颤，声音埋在布料中，静静道：“嗯。”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他光是出现，就能驱散所有不安。 莱伊双手用力，一点点抱紧言澈，像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恍惚中，莱伊忽而又在想，那爱情来了之后，他又要做些什么呢？ 每天和言澈说一千遍我爱你，再将所有温暖甜蜜的东西带到言澈面前，把他所有信任和感激，都一并交给言澈，这样就够了吗？ 莱伊嗓音暗哑，在拥抱中静静道：“对不起，我不应该离开你的。” 他嗅着言澈身上混乱的信息素，仿佛交杂着许多alpha的味道，眉心紧紧蹙起。 心跳声中，言澈轻声喃喃：“莱伊……” 莱伊轻轻抚摸言澈的后颈，眼中一片阴霾。 他压抑着心中所有灰色的念头，口吻轻柔至极：“我在，我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事了。” 温暖的怀抱中，言澈始终死死抱着莱伊的身体。 附在耳边的嗓音因发情变得格外甜腻，言澈喉咙轻咽，继而缓缓开口。 “莱伊，我好难受。” 莱伊微微一顿，反应过来后，飞快应道：“我带你去找抑制剂。” 他说着就要放开言澈的身体，却发现言澈死死握着他的衣服，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 言澈的颈后绯红一片，腺体因刚刚的跑动暴露在空气中，正在倾吐着粘人又亲密的味道。 “不要抑制剂。”言澈颤声道：“你来帮我……” 低语中，莱伊轻轻愣了一秒。 一秒钟，他莫名无奈地笑了一声，语气中交杂着浓浓的失落，喃喃道：“果然，还是幻觉吧……” 言澈闻言，将埋在莱伊怀中的脸抬起，他看向莱伊眼底的难过，好看的眉毛紧紧拧起。 下一秒，言澈轻轻踮脚，吻上莱伊干涸的嘴唇。 亲吻带着急躁和不悦，在下唇上留下一个沁着嫣红的血痕。 随着痛感传来，莱伊眼底渐渐泛起碎光。 他感受着眼前人生涩的吻，在确信的同时，发疯一般重重吻下。 深吻如同侵占，信息素带动间，将言澈身上属于别人的味道一点点剥离，直到一丝不剩。 直到感知力将一丝不适传入莱伊的脑海，他终于轻轻放开言澈，一边在言澈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一边提醒道：“前辈，呼吸。” 漫长窒息感中，言澈的胸膛再次起伏。 随着氧气深入身体，言澈眼角溢着生水痕，看起来有些不快，又像是催促，再次唤道：“莱伊……” 莱伊双眼轻眯，试探问道：“前辈叫我，是想我怎么做？” 言澈微蹙的眉眼下，眼眸透着光亮：“是你出门前，就说好，想和你商量的事。” 他轻轻道：“标记……” 两个字带着一点不合时宜，在这样的时间，降临在莱伊的面前。 莱伊双唇微抿，轻轻怔了片刻。 他十分清楚，就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茉莉和劳狄斯正在朝这边静静张望。 而就在他头顶的裂痕之上，威尔斯也正在一点点爬出房间。 但一时间，莱伊又觉得，现在好像合时宜极了。 澎湃的异能控制力向四面八方推动，所有人被请出视线。 莱伊微微低头，凑向言澈的脸，轻轻吻了吻言澈的唇珠。 继而，他抱起言澈的身体，将人举高后，放在月光下的窗沿上。 他与言澈平视，一时探身，离得极近，认真道：“不对。” 在言澈疑惑的视线中，莱伊轻轻道：“不是标记。” 他抬头，轻轻吻掉澈眼角的水痕：“言澈，说你想拥有我。” 不光是指挥官和队员那样的拥有，而是恋人间的，带着占有和渴望的拥有。 言澈静静望着莱伊失色的眼睛，意外之余，觉得这样的莱伊也很好看。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回应道：“嗯，要你。” 前靠中，言澈与莱伊相贴，将耳后的腺体，送到莱伊眼前。 言澈：“只要你。” 信息素在得到允许的那一刻，变得浓烈又不受控制。 失控的气息如同那颗失控的心，在跳动中混乱又明媚。 软唇覆上腺体的那一刻，喘息仿佛带着无上甜意。 舌尖轻轻舔舐间，言澈全身颤抖，手抚上莱伊的胸口，却没有用力推拒，而是再次握住了莱伊的衣领。 爱意如同猛烈的风，如同掠过森林一般，没入跳动的心脏。 仿佛做着美好的梦，在风动后，映着月色与溪流，开出一片灿烂的花海。 被尖齿刺破的腺体不断轻颤，将属于另一人的信息素完整接纳。 言澈在轻痛间，忽而感觉体内空空无也，又被莱伊一点点填满。 被一个人一点点占有的感觉，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行走在言澈的四肢百骸。 吮吸间，莱伊的心在不断叫嚣，要将眼前的人侵略殆尽。 他要言澈每一寸肌肤、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完完整整的属于他，只为他而存在。 可直到眼中荧光再次亮起的瞬间，莱伊的动作仍然轻浅又温柔。 他感知着言澈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道喘息，沉迷在这个由言澈填满的世界，按他所说的那样，由言澈完整的拥有他。 第229章 齿痕严密而完整，烙印在与当年无比相似的地方，几乎不偏不倚。 在这座大陆上，不会再有人可以夺走这枚痕迹，它将一直存在，直到死亡为止。 在标记带来的失神中，言澈轻轻朝莱伊蹭去，如同一只往日矜持万分，却又忽而想要人类抚摸的猫咪一样。 轻抚中，莱伊轻轻拥住言澈的身体。 体温相缠间，莱伊微微仰头，看向头顶方向。 上层中，一双猩红的双眼，正在无法反抗的控制之下，通过巨大的裂缝，看向下方交缠的两人。 莱伊回望那张扭曲的脸，抱紧言澈身体，轻轻露出一点笑容。 他双眼微微弯起，注视着威尔斯的眼睛，就像是在说：你该和我们说再见了。 下一秒，一道尖锐的石砾飞起，在威尔斯怒睁的眼前一闪而过，深深划损两只眼球。 血色的视野间，威尔斯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言澈终于属于另一个人，再也不会向他而来。 无声的呐喊中，威尔斯甚至连闭眼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痛感如同凌迟一样，在身体各处绽放。 从眼眶中流出的血液高高滴落，落在地板上时，发出一道粘稠的轻响。 随着声音，言澈在莱伊怀中轻动，像是被吵到一般。 莱伊收回视线，抬手轻轻抚摸言澈的头顶。 夜风和煦，轻抚过安静的古堡花园，树叶沙沙作响。 莱伊嗓音轻柔，仿佛是刚刚做完年幼时常做的恶作剧一样，轻笑道：“前辈，我们一起躲到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的地方……” “然后，等到一切结束，再一起逃走吧。” 第100章 知道你在装睡 晨光再次降临时，港口小镇沐浴在光中，像一片废墟，又透露着阵阵安宁。 海面平静，波光粼粼。海鸟掠过码头，停在破损的矮楼尖顶上。 鸟鸣中，几辆车越过一片狼藉的道路，驶出小镇，朝高处的半山城堡驶去。 森林小路格外安静，阳光从树冠缝隙中落下。 鸟鸣声清脆作响，听起来格外欢快。 城堡经过昨晚的动荡，露出几条裂纹。 原本的书房位置，一个巨大的缺口停留在墙壁上，露出内里的壁纸。 车中，芙莉达隔着远远距离看见那道缺口，露出一个无奈神情。 此时此刻，整座城堡格外安静。 城堡最高的阁楼房间，晨光满溢其中。 莱伊坐在窗边的角落，怀里抱着浅眠的言澈。 他看见言澈睫毛一颤一颤，附身低头，和言澈接了今早的第二十八个轻吻。 言澈实在忍无可忍，缓缓睁开眼睛。 莱伊抬头，看见言澈剔透的眼睛，露出一点笑意来。 “前辈，早。” 言澈：“……你要趁我睡觉，偷亲到什么时候？” 莱伊双眼弯弯：“我知道你在装睡。” 他用手臂用力，将言澈抱得更紧了些：“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睁开眼制止我。” 言澈闻言，一时噤声。 安静中，莱伊看着言澈沉静的眼神，知道言澈昨夜被迫发情，但经过他的安抚，此时已然好转。 可他十分贪恋言澈昨天那样依赖他的样子，一刻也不肯松手。 由信息素围合的环绕中，言澈靠在舒服的臂弯里，想了片刻，微微抬头，看向莱伊仍然一片银白的眼睛，问道：“我为什么要制止你？” 莱伊歪头：“那，不偷偷的亲也可以吗？” 言澈觉得莱伊这话说得十分小心谨慎，微微皱眉，说道：“我不是因为发情难受，才会让你标记我的。” 一时间，莱伊听到言澈这样说，觉得言澈说情话的技术简直烂透了。 “我当然知道。”莱伊嘴角含着笑意：“前辈是喜欢我，才会让我标记的。” 言澈一本正经，认真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在说，“你知道就好”。 莱伊失笑，微微弓起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言澈的肩膀里。 莱伊的声音闷在两人之间，他问：“怎么办，前辈。” 言澈不解：“什么怎么办？” “我太喜欢你了，现在一刻也不能离开你。”莱伊道：“如果有一分钟不能看见你，我就可能会疯掉。” 随着说话，他的发梢轻轻扫过言澈的脸颊，绵延出一片轻痒。 言澈：“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前辈已经开始嫌弃我幼稚了吗？”莱伊闷声道：“可是嫌弃也来不及了，希望前辈可以尽快欣赏幼稚也是一种魅力。” 晨光中，言澈嘴角轻轻弯了弯，他抬手，敲了敲莱伊的脑壳：“起来。” 莱伊闻声，不情不愿抬起头。 继而，他看着言澈朝他靠来，停在脸颊很近的地方。 言澈：“这是你第一次标记omega吗？” 莱伊闻言，微微顿了顿。 莱伊：“……前辈怎么突然这么问？” 言澈望着莱伊的眼睛，静静停了片刻，继而默默道：“看来不是。” 言澈说着，语气淡了些，故意问道：“那我长得像你从前的omega吗？” 莱伊：“……” 的确不是第一次，但这事他可以解释。 他分化当晚，身体就给了言澈，这种锅他不能背。 莱伊沉默了片刻，在坦白和不坦白之间犹豫了一会。 第230章 继而，他刚要开口，却又突然停下。 感知中，有人顺着塔楼台阶一路上行，朝着最上面的房间走来了。 莱伊看向房门，面色正经了些。 他怀里的言澈见状，也朝房门方向看了看：“怎么了？” 片刻后，莱伊收回视线，将头重新埋回言澈的肩膀。 “……我刚刚看到有车上山，前辈，是芙莉达来抓我了。” 言澈闻言，嘴角微弯：“她不是你姑妈吗？” “是我姑妈。”莱伊道：“所以我不能反抗。” 他想了想，对言澈道：“所以前辈，你可能要和我一起起床了” 城堡中，那些效忠于威尔斯的亲卫被赶来的特工关到一起，贵族也已被全部放出，安置回了科露丝港。 芙莉达知道莱伊能察觉到自己前来，体贴的没有敲门。 不多时，房门轻轻打开。 莱伊站在门内，看起来心情很好。 继而，当言澈也走出房间后，芙莉达感受到言澈身上的信息素变化，知道莱伊为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了。 芙莉达靠在窗前，直白道：“什么也别问，先跟我过来。等会到了地方，也什么都不用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 莱伊闻言，应道：“好。” 芙莉达领着两人一路下行，来到一间此前审判者们征用过的审讯室。 房门中，几名连夜从卡洛尔乘坐私人飞机赶来的内阁大臣坐在屋内。 几人看到莱伊进入，看向莱伊与他身后的言澈。 一人从座椅上站起，朝莱伊问道：“是莱伊布莱克吗？” 莱伊：“是我。” 那人看起来十分和善：“内阁听说了昨天威尔斯在科露丝港所做的事情，但我们还有问题，想问一问你。” 大臣说着，笑道：“托你的福，科露丝港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只是威尔斯现在还躺在抢救室里、他毕竟还是亲王，我们希望你已经想好该怎么脱罪了。” 莱伊直白道：“老实说，我没想。” 他歪了歪头：“我也没有时间，配合你们调查。昨夜的事，关于威尔斯说了什么话，又做了什么事，全科露丝港的人都知道，如果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在街上随便抓一个人，应该就能问明白。” 莱伊说着，微微一笑：“还是说，你们是想审讯我？” 几名内阁大臣闻言，互相对视一眼。 继而，一人看向莱伊身后的言澈与芙莉达。 “如果可以的话，审讯期间，请两位先离开。” 眼看对面几人大方承认这是一场审讯，还下达了逐客令，言澈脚步没动，略想了片刻。 这时，莱伊回身，拉住言澈的手。 “你哪也不许去。”莱伊轻声道：“就待在我身边。” 莱伊说着，看向那名大臣：“你们没有足以审讯我的证据，既然是配合，我就有权利拒绝。” 内阁大臣位高权重，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反驳过。他一时蹙眉，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门外传来一道厚重声音。 来人一边从门外走进，一边问道：“审讯，什么审讯？” 贵族长袍格外华丽，胸口细绣着绝对不容侵犯的家族纹章，映着那张充满威仪的脸。 “不过在这之前，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是谁把我的城堡弄成了这个样子？” 面面相觑中，来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房间，路过莱伊时，他微微垂眼，视线划过莱伊拉着言澈的手。 几名内阁大臣望着来者，渐渐露出一个意外神情。 “布莱克公爵？” 房门一旁，芙莉达的脸上同样不解。 她可没听说，她那忙着到处帮女皇处事情的兄长，也来了科露丝港。 布莱克公爵闻言，看向那名大臣，微笑道：“科尔夫，这么巧。我来找我的儿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人群中，言澈闻言，猝然看向一旁的莱伊。 莱伊表情如常，没露出错愕，只莫名含着一点淡淡的不快。 房间正中，布莱克公爵与内阁大臣寒暄几句，继而，他摆出一个疑惑神情，问道：“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要在这里审讯，是想审讯什么人？” 内阁大臣一时噤声，脑中飞快运转：“……威尔斯昨天发动的暴乱，与莱伊有关。” 布莱克公爵闻言，看向一旁的莱伊。 “你做什么了，威尔斯发动的暴乱，为什么会与你有关？” 众人的目光随着公爵看向莱伊，只见莱伊从善如流：“我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威尔斯为什么要那样。” 布莱克公爵闻言，重新看向那名内阁大臣：“你看，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 他双眼微眯，房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些许：“科尔夫，你是真的要审讯我的儿子吗？” 一时间，公爵口中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几名内阁大臣僵持片刻，无奈之下，只能纷纷改口。 眼看审讯无法进行，几人很快找借口离开房间。 房间一时空旷，除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公爵，只剩下莱伊与言澈，还有站在门口一旁的芙莉达。 芙莉达待几人走远，不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布莱克公爵走到一旁的沙发前，仪态格外随意，坐到沙发上。 他看向莱伊：“刚不是说了吗，来看看莱伊。” 第231章 芙莉达：“……” 看儿子？是来救儿子吧。 芙莉达：“威尔斯的确还在抢救，可医生已经断定，他的眼睛、以及两条手臂，都已经不可能再复原了。” 布莱克公爵闻言，淡淡道：“垃圾就应该有垃圾的活法，现在这样正适合他。” 芙莉达闻言，耸了耸肩。 不过，既然眼前人亲自来了，莱伊也不用她来想办法保了。 芙莉达抬脚，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道：“既然这样，我就去忙我的事了。” 随着芙莉达也离开，房间内显得更安静了。 莱伊静静看向沙发上的人影，他沉静片刻，同样开口道：“……那，我们也离开了。” “站住。”公爵道：“你可以离开，但我有事，需要马上和言指挥官谈。” 莱伊蹙眉，不懂他父亲找言澈做什么：“什么事要和言澈谈？” 布莱克公爵当然知道莱伊一见他就不快、还要拉着言澈离开的原因，不过他口吻坦诚，解释道：“当然是有比跟亲生儿子叙旧更重要的事，所以关于你的母亲，等我和言指挥官谈完后，我们再谈。” 莱伊轻轻抿唇，眼中十分复杂。 自从他得知了母亲的死因，真的很想问问眼前的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忙碌，为什么没有一直陪在她们身边。 言澈感觉莱伊的手微微蜷缩，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包裹住莱伊的手背。 言澈：“莱伊，你先出去吧。” “我不出去。”莱伊转头看向言澈道：“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沙发上的公爵闻言，一时觉得有趣，爽朗地笑了几声，继而道：“我又不会吃人，莱伊，你难道连亲生父亲也不相信了吗？” 眼看莱伊的眉头越皱越紧，言澈口吻一时莫名柔缓：“没事的。” 他拉着莱伊的手轻轻摆动，吩咐道：“我觉得你昨天拿来的那种点心很好吃，如果厨师还在的话，我想要一些做早餐。正好有时间，你去厨房转一圈。” 莱伊：“……” 他不是不相信父亲，他只是还有一点不安。 莱伊蔫蔫道：“那我只走到厨房，吩咐完就回来。” 言澈的口吻不容置疑：“半个小时。” 莱伊试图和言澈讨价还价：“五分钟。” 言澈：“就半个小时。” 莱伊：“……十分钟？” 言澈重复道：“就半个小时。” 眼看莱伊的脸渐渐皱起，笑声再度传来。 布莱克公爵替儿子解围道：“十分钟够了，言指挥官，就十分钟吧。” 言澈闻言，看了看公爵，又看了看莱伊：“好吧，那就十分钟。” 不多时，莱伊站在门口，望着关上的房门，静静地沉默了片刻。 他觉得比起言澈，自己才像那个被标记的omega。 一道轻笑声从一旁传来，莱伊转头，看见劳狄斯与茉莉站在不远处的窗前。 茉莉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说话。 莱伊走到两人面前：“你们怎么在这里？” 茉莉：“我们听说从卡洛尔来了内阁大臣，怕队长出事。” 一旁的劳狄斯口吻不咸不淡，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先出来了？我以为你终于重新标记言澈，现在一步也不会离开他。” 莱伊一时觉得，同为alpha，劳狄斯虽然令他讨厌至极，但还是很懂他的。 继而，两秒后，莱伊微微一顿，问道：“……重新、标记？” 茉莉隐隐露出一点八卦的笑容：“劳狄斯和我说啦，原来六年前标记队长的人就是你。” 尾音消散间，莱伊眨眨眼，看向劳狄斯，神情大为不解：“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我？” 劳狄斯完全不懂莱伊为什么这么震惊，随口道：“言澈自己说的啊。” 阳光中，莱伊错愕道：“前辈说的？” 方才在阁楼房间，言澈不是还问过他，自己是不是和他从前的omega长得很像吗？ 渐渐地，莱伊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虽然他不知道言澈是怎么知道的……但很显然，早上的问题，言澈又是故意的。 莱伊难得有几分恍惚：难道，他长了一张很好欺负的脸吗？ 无奈中，莱伊看了看时间，朝两人说道：“我得马上先去趟厨房，等言澈出来，我们晚点再说。” 与此同时，审讯室中，言澈坐在布莱克公爵对面的小沙发上。 布莱克公爵并没摆出方才的贵族姿态，只平和道：“我想和言指挥官谈的事一共有两件，一件是女皇交代的公事，一件是有关莱伊的私事，你觉得，我们先谈哪一件比较好？” 第101章 婚礼在哪里举行 言澈想了片刻：“先谈公事吧。” 布莱克公爵点点头：“说是公事，其实非常简单。” 公爵看向言澈：“威尔斯手里有一些对皇室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昨天听到科露丝港出事，我在赶来的同时，已经派人到这座城堡里搜索过了。但他们没有找到，所以我猜，那些东西，应该被人提前拿走了。” 言澈闻言，神色微微凝重了些。 布莱克公爵见状，解释道：“莱伊之前被威尔斯囚禁，你才来到科露丝港。可他完成任务后，你仍然留在威尔斯所在的城堡里没有离开。我想，言指挥官应该有自己的由。” 第232章 公爵说着，表情自然道：“所以，威尔斯手里的那些信，现在，可以请你交给我吗？” 言澈微微坐直，表情格外认真。 在终端技术发展还没有这么完善的早些年，年幼的威尔斯为前任女皇做事，信息来往只能采用纸张信件。 如果被南部地区的贵族们知道，威尔斯所做的许多事都是女皇授意，南部边境也许会再次经历动荡。 言澈面色如水，问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想利用那些信做什么？” 布莱克公爵见状，儒雅地笑了笑：“我不会利用那些信做什么，我只想马上把它们销毁。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毁掉它们，至于我怎么会知道……” 公爵想了想，问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你在卡洛尔时，曾经来参加过我的庄园派对吗？那就是女皇授意的，威尔斯用这些信件要挟了女皇许多年，所以女皇需要一个机会，和威尔斯在一个可以放心的地方，好好谈一谈这些信件。” 言澈闻言，紧绷的面色渐渐松缓。 贵族的事他并不了解，本以为莱伊的父亲想得到这些信，是也有别的目的。 言澈：“我可以把信交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布莱克公爵：“要求？” “莱伊与威尔斯之间的纠葛，都是因为我。”言澈缓缓道：“如果除了威尔斯之外，还需要有人为昨天的袭击事件负责，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没有预估好威尔斯的举动，本以为他还会像原来一样，利用各种手段，在权力游戏中保全自己，缺没料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布莱克公爵听到言澈的话，略略沉默了片刻。 继而，他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接管威尔斯留下的一切。” 他抬头看向言澈，露出一点暮气沉沉的安静：“我听说了，你在向贺维公爵等人揭露威尔斯的所作所为时，没有提到前任女皇。可你真的不怪皇室，不惜将权利赐予威尔斯这样的人，造成那么多悲剧，甚至包括你在内。” 言澈缓缓摇头：“我不是皇室，所以我不会以我的立场，去揣度皇室做事的由。不管威尔斯被前任女皇选中的由是什么，她又为什么要威尔斯做那些事，都与我无关。” 他在威尔斯身边，如同一只被教化驯服、关在笼子里的鸟。 就算是离开威尔斯的六年，也仍然生活在由往事构成的一片阴影中。 但……现在的他，已经自由了。 他无需再考虑这些，也不想再去管，这里面到底存在多少错误。 言澈：“与威尔斯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再去想。那些信我可以交给您，但请您承诺，一定会将信件销毁。” 布莱克公爵点头：“我可以用整个家族向你承诺，我会毁掉威尔斯和前任女皇之间的所有信件，让一切黑暗往事，随着威尔斯的覆灭一起消失。” 言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公爵道：“言指挥官，我们来说一说莱伊吧。” 提到莱伊，言澈的身体仿佛更紧绷了些。 沙发中，言澈坐姿笔挺，他想了片刻，表情渐渐郑重。 继而，言澈对眼前人说道：“我知道您是莱伊的父亲，可莱伊是我的alpha，我不会让他离开我。” 布莱克闻言，神情微微顿挫。 继而，他露出一个笑容，温和道：“言指挥官好像对贵族有些不好的固有印象啊。” 原本用来审讯的房间中，布莱克公爵笑容和煦，自己接道：“可我只是想问问你，和莱伊的婚礼想在哪里举行。” 男人的声音一时落在言澈耳中，带着莫名又愉悦的上扬。 布莱克公爵：“芙莉达会告诉我莱伊经手的每一个暗杀任务，当那天，我暗杀令上看到你的名字时，我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言澈闻言，露出一个不解神情。 “六年前。”布莱克公爵突兀提到往事，仍然是那副开明的样子：“莱伊可以不知道你是谁，可我身为公爵，不能不知道我的儿子标记了谁家的omega，不然几年后，突然有人领着一个孩子出现在我的庄园门口，只怕会成为整个桑赫斯坦的头条新闻。” 布莱克公爵说着，看向言澈的目光深沉了些：“只是六年前，我对你并不满意。倒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看过你在帝国军校的所有考核记录，也通过很多渠道了解过你，你非常出色，称得上出类拔萃，更不用提你本身只是个柔弱的omega，可归根结底……你是威尔斯身边的人。” 言澈闻言，视线微微下垂。 布莱克公爵：“所以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六年前，你为什么会同意一个完全陌生的alpha，对你进行终身标记。” 言澈的口吻十分沉稳，答道：“关于六年前的事，老实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公爵闻言，轻轻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言澈：“关于那晚的事，我只记得自己异能使用过度，意识渐渐混乱，直到完全消失。” 公爵略想了片刻，语气稍沉了些：“那看来，是我和玛丽安教子无方啊。” 言澈听见布莱克公爵这样说，缓缓摇了摇头：“可我觉得，莱伊不是那样的人。” 他双手交叉，指尖轻轻摩挲：“我不清楚那些记忆还能不能找回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听莱伊亲口承认，也想听他亲口将那时发生的事，一点点说给我听。” 第233章 布莱克公爵微微探身：“那如果真的是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还愿意和他举行婚礼吗？” 言澈：“……” 这话题到底是怎么又拐回婚礼上的？ 言澈：“您说的婚礼，我还没具体想过。” “是吗？”布莱克公爵道：“那你要快些想了。” 言澈闻言，露出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言指挥官应该不会想在亲朋无法到场的异国举行婚礼。”布莱克公爵将话说得所当然：“可我想让你和莱伊，尽快离开桑赫斯坦。” - 傍晚时分，山下的医疗院终于传来消息。 那位曾经统管南部边境的威尔斯亲王活着离开抢救室，除去无法复原的眼睛和手臂，性命暂无大碍。 消息到众人耳中时，半山城堡正在举行一场简单的欢迎宴。 南部边境诸位贵族得知内阁大臣与布莱克公爵前来，在城堡花园举行了一场小型宴会。 灯光与花影衬着古堡外墙上的大洞，看起来着实微妙。 花园一侧的观景露台上，莱伊举着酒杯，靠在露台的大石围栏上。 他一边听着不远处的小提琴演奏，一边看向父亲身边正在说话的言澈，将酒杯端起，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一旁的茉莉莫名其妙极了，她不久前被几名公爵夫人逼迫换上晚礼裙，此时十分不适应。 茉莉扯着裙摆，侧身看向山下破破烂烂的科露丝港，问道：“……这种时候，还要办晚宴吗？” 另一边的劳狄斯闻言，刻薄道：“贵族就是这样吧。” 一时间，茉莉觉得劳狄斯这句话，应该是在暗搓搓损一旁的莱伊。 茉莉朝莱伊看去：“你真是布莱克公爵的儿子？” 莱伊：“是。” 茉莉：“那你为什么之前会姓温彻斯特？” 莱伊觉得这很难解释：“总之是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 茉莉：“……” 不说就不说，反正她还可以去问队长。 不多时，莱伊终于忍无可忍。 他从围栏上起身，朝人群中的言澈走去。 莱伊知道言澈在这些贵族眼中身份特殊，只有在他父亲面前，才不会受到什么闲言碎语。 可他觉得，他已经露了十分钟的脸，已经足够给父亲体面，现在可以带言澈离开这个鬼宴会了。 他直直走入人群，一步步接近言澈的背影。 因为标记的关联，言澈察觉到莱伊接近，回头朝他看去。 一时间，言澈的蓝眸在星夜下愈发深邃，倒映着灯带上的碎光，宛如一片映着银河的水色。 莱伊轻轻走到言澈身后，一手抚上言澈的腰侧。 几名贵族见到莱伊的举动，纷纷收回视线。 仅仅一夜，言澈从威尔斯的王妃摇身一变，成了布莱克公爵幼子的omega……这事一听起来，就充满香艳又匪夷所思的故事感。 果不其然，真不愧是传闻中让两大公爵吵到女皇面前的omega。 莱伊朝言澈靠了靠，认真道：“十分钟到了。” 他得想个办法，把十分钟这个计量单位改一改。 言澈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莱伊听从命令，继而，他一边随着莱伊朝人少的花圃走去，一边道：“你父亲刚刚说，他想和你谈一谈。” “我不想和他谈。”莱伊道：“他会说什么，我都知道，没必要再听一遍。” 言澈：“可他说，他还有东西想给你。” 莱伊：“那你跟我一起去。” 言澈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现在这个这么粘人的模式？” 莱伊十分干脆：“直到我死。” 言澈：“……” 莱伊：“或者，直到前辈什么时候不想要我了。” 言澈难得语塞，觉得现在的莱伊很难沟通。 随着两人走到花圃一旁，身边安静些许。 虫鸣声悄悄传来，莱伊见言澈沉默，想了片刻，莫名开口道：“抱歉。” 言澈不解：“嗯？” 莱伊微微顿了顿：“我只是很怕，我不能好好保护你，不是想管控你。” “我知道。”言澈道：“但威尔斯已经变成废人，我不会再有事了。” 消息传开后，所有人都知道，布莱克公爵此次带着女皇的手信前来，会在南部边境将威尔斯构建的一切彻底接手。 现在等待着威尔斯的，只有内阁教廷的审判。 可莱伊觉得，威尔斯从来不是问题的关键。 莱伊想了片刻，朝言澈问道：“前辈，你之前说过，想去布里斯海岸，是不是？” 言澈微微停顿，想起威尔斯说过的蜜月，继而，很快想到布莱克公爵之前提到的婚礼…… 言澈还记得，他一次听到布里斯海岸，是从威尔斯的庄园逃出不久后，他在一位老人的帮助下，顶替了一名不愿前往黑暗森林管局的选手。 那时他站在船上，眺望着早已看惯的海岸线越来越远，神情格外悲伤。 老人见他难过，给他讲起异国的海岸，浅碧色的海水映着白纱，是在桑赫斯坦无法见到的景色。 那时的遥想，慢慢变成他当夜的梦境，从那以后，言澈记住了这个海岸的名字。 他是很想去那片海岸看一看，可一时间，言澈也觉得，如果是和莱伊一起的话，即使是桑赫斯坦最普通的海岸，也同样非常好看。 第234章 言澈：“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两人一旁的古堡花圃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纷乱，仍然是那副郁郁葱葱的样子。 夜风拨弄花香，轻柔又舒缓。 花香中，莱伊神情沉稳，问道：“那你想离开桑赫斯坦，去别的地方生活吗？” 第102章 本能 悠缓的音乐慢慢靠近，言澈听着莱伊的问题，却不知为何，轻轻沉默了片刻。 继而，言澈微微转身，将视线放到远处的海面上，望着那些遥远的海浪。 “为什么要我离开桑赫斯坦？” 莱伊微动，拉住言澈的手，将人转回来。 他看着言澈的眼睛，露出一点笑容：“前辈，我们搬去你喜欢的布里斯海岸，我们在那买一栋你喜欢的房子，一起平静的生活。只是我可能要晚些过去，所以你先去，在那等我，好不好？” 言澈看向莱伊的眼睛，望见里面的粉色浅到极处，只有一点点色彩。 言澈：“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莱伊：“这很重要吗？” 言澈：“很重要。我只是请了个假，很快就要返回前线小组。更何况，你现在和我说的事，是要我抛弃喜欢的职业、离开我的队员和朋友，和你一起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我当然需要原因。” 莱伊微微蹙眉：“就和我一起，不行吗？” 夜风中，言澈神色平缓，细察过莱伊微蹙的眉。 下一秒，言澈忽而问道：“莱伊，你眼前的幻觉，还没有完全消失吗？” 莱伊微微停顿，沉默了片刻。 言澈猜测没错，每当他视线流转，威尔斯偶尔会闯入他的眼帘，连同爱丽丝和那位老人，就如同无法驱散的梦魇。 言澈眼中露出一点担心：“那需要我用异能，让你做个好梦吗？” 莱伊一时焦急：“不。” 他非常清楚：“无论你造一个什么样的梦境给我，那都是假的，我宁可这样守着你。” 言澈闻言，转而道：“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明白，那些幻觉也都是假的。” 莱伊抿了抿唇，解释道：“我不是无法分辨，我只是……” 言澈见莱伊欲言又止，接过他的话：“只是会害怕，怕我会再次受到伤害？” 言澈说着，眼中含了点笑意，带着星辉的清冷，又显得异常温暖：“原来，我的alpha是个容易退缩的胆小鬼。” 莱伊听着言澈口中那声“我的alpha”，双唇轻轻绷起。 安静中，言澈晃动手中的酒杯，果酒气味徐徐飘散，顷刻和两人融合在一起。 片刻后，莱伊微微低头，唇角含着一点笑意，垂目道：“前辈明明知道不是这样，就别取笑我了。” 这时，一名管家走到两人不远处，开口道：“莱伊少爷、言指挥官。” 莱伊看向那人，见到是父亲的管家，问道：“父亲找我？” 管家微微颔首：“是的。” 莱伊蹙眉，看向一旁的言澈。 言澈看他，口吻轻淡：“我不会和你去的，你要自己学会长大。” “……”莱伊：“都说了，别取笑我了。” 言澈：“快去吧，别让公爵久等了。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莱伊想了片刻，拉起言澈的手，亲昵地吻了吻言澈的指尖：“别一个人在这，去找劳狄斯和茉莉，我回来就去找你们。” 言澈感受着指尖处的柔软，难得十分顺从：“好。” 城堡临海一侧的花园圆亭中，布莱克公爵坐在花园椅上，望着眼前圆桌上的烛光静默出神。 不多时，脚步声轻轻响起。 莱伊走进圆亭，神情有些不自然，开口道：“您找我。” “真稀奇。”布莱克公爵道：“我还以为你会带言澈一起来。” 公爵说着，抬手轻点圆桌上的文件：“芙莉达托我转交给你的任务，去追两个威尔斯逃跑的手下。” 莱伊听着调侃，神情透出一点冷漠：“您叫我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个？” “你不去吗？”公爵问：“芙莉达既然希望你去，一定是经过考虑的。” 莱伊视线下移，望向那份暗杀令。 一时间，来自身后宴会的演乐声，都好似显得令人烦躁起来。 莱伊深深吸入一口气，静默问道：“所以当年，您离开我和母亲在各地忙碌，也是因为您相信女皇吗？” 公爵望着莱伊的双眼，露出一点苦笑：“我的确不是一个好丈夫。” 他看向莱伊：“但莱伊，你觉得什么是真正的贵族？” 莱伊看向父亲的双眼，看出其中傲人的深沉。 战乱纷飞那些年，比起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母亲，他从父亲身上得到的教育并不多，大抵只有这一点。 与身后那些只知道晚宴、贸易的家族不同，也与威尔斯那样崇尚权力的人不同。 真正的贵族，是能为保护国家和人民奉献一切的家族。 莱伊双眼微垂：“我会去的，但我有件事，想请求您帮忙。” 公爵：“什么事？” “我想请您，送言澈离开桑赫斯坦，到管控严格的悉迦罗殖民度假区。”莱伊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他受到伤害，更不能让他像母亲一样。” 圆桌一旁，布莱克公爵闻言，细细端详莱伊的脸，不解问道：“可我已经问过言澈这个问题了，难道他没有和你说吗？” 第235章 莱伊没懂：“什么？” “我那时和他说，要和送你和他一起出国，但他拒绝了。”公爵道：“当年的我没有保护好玛丽安，所以我想，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可言澈拒绝了我，他说他不会离开这里。” 莱伊紧皱眉头，露出一个困惑神情。 布莱克公爵说着，微笑着称赞道：“你的omega很聪明，他甚至一眼就看出，我是想利用他，劝你离开这里。” 莱伊手指微握，默默道：“我不会离开这里。” 在将那个邪教彻底揪出来前，他不会离开桑赫斯坦。 可莱伊想不通，言澈又为什么不走？ 莱伊一时咬牙，转身朝圆亭外走去。 “等等。”布莱克公爵喊住莱伊的身影。 公爵口吻无奈：“先去把任务做了，冷静一下，再去找言澈吧。” 莱伊：“我没有不冷静。” 公爵口吻轻松：“玛丽安有没有和你说过，omega大多不喜欢粘人又偏执的alpha。她说这样的alpha看起来毫无魅力，而且床品应该也不会很好。” 莱伊：“……” 公爵：“不过我也认为，你需要时间再想一想，到底要不要离开这里。” “莱伊，如果你愿意离开，我可以送你和言澈去任何地方。你可以不用再管这些事，只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平静地渡过每一天，就像你年幼时那样无忧无虑。” 公爵说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幽香的山楂茶。 “所以，再考虑看看吧，不要急着拒绝我。” - 月色正中，希洛尔开车赶到与科露丝港相邻的乡村小城。 在一间由泥瓦房组成的小院中，一道抽泣声从角落不时传来。 小院布满血迹，晦暗的黑色身影坐在房檐下，手上拎着一把小匕首，正在缓缓晃动。 在那道身影一旁，两个人被异能控制在原地，身上插着几把匕首，却一动不动，只能任凭血液缓慢流出。 希洛尔迈入院门，一边看向两人的脸核查身份，一边指了指远处角落里哭泣的omega，对莱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芙莉达让我来的由。”莱伊道：“这两个人从城堡里逃走时，掳走了艾薇拉子爵。” 希洛尔：“我还说呢，边境地区的乡村小镇，怎么会有omega。” 希洛尔说着，看过两人的脸，在文件中画上击杀完成的红圈，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等我？我以为你会很快返回城堡。” 莱伊：“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希洛尔闻言，露出狐疑表情。 这简直太新鲜了。 希洛尔：“发生什么了？” 莱伊的声音小了些，说道：“言澈说，我是个胆小鬼。” 希洛尔：“……” 身为一名优秀的情报专员，希洛尔觉得自己幻听了。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希洛尔痴呆的脸：“我们在之前祭祀仪式上抓到的主教，是个冒牌货。” “什么？”希洛尔一脸错愕：“冒牌货？” 莱伊：“我之前和你说过，整个行动太过顺利，这不符合常。所以，是那个躲在背后的人想利用威尔斯，结束帝国对他们的搜寻和追捕。” 希洛尔慢慢露出凝重神情：“可他认识芙莉达夫人，我还听说，他提到了很多年前的预言。” 莱伊：“谁说认识芙莉达，就一定是主教。” 希洛尔：“那这和言澈说你是胆小鬼有什么关系？” 莱伊：“我想送言澈离开，可他不愿走。” 希洛尔倒是很淡定：“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言指挥官。” 莱伊沉默片刻，又道：“我父亲说，可以送我和言澈一起离开。” 星夜下，希洛尔闻言，一时同样安静下来。 深夜小城悄无声息，半晌后，希洛尔道：“那不是挺好的嘛？” 莱伊：“我不会走的。” 他出生在拥有地位、权势的贵族中，可以利用这一切躲到安全的地方。 可桑赫斯坦有那么多平民甚至奴隶，那些人只能活在本来的地方。 他从来不会逃，因为他知道，他的能力需要用来保护那些无法逃走的人。 希洛尔猜到莱伊会这么说，默默阖上文件。 他溜达到莱伊一旁，问了一个十分哲学的问题：“可如果是言澈执意留在这里，你会离开吗？” 莱伊闻言，眼底划过一道暗色。 一片寂静中，莱伊将手中的匕首扔出。 匕首划破黑暗，插入其中一人的眉心，血液顿时流出。 希洛尔见状，能感觉出来，莱伊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希洛尔：“我也不是很有经验，但我觉得，你还是和言澈聊一聊吧。” 莱伊从后腰抽出一把新匕首，一边说话，一边丢向另一人：“就算我和他聊，也不会有结果。”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说服一个聪明人更难的事。 随着两道人影在匕首刺入的瞬间毙亡，继而失去控制，缓缓倒在地上。 莱伊从地上站起，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神情一时比黑夜更加幽暗。 他经历过无数死亡，自然最明白，没有比死亡更加无法挽回的事。 而此时此刻，不管是出于爱，还是出于对omega本能的保护，他的心都在不断告诉他，他绝不能让言澈再卷进这些事。 第236章 他宁愿自己面对一切，为了言澈，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杀任何人。 可正如希洛尔所言，他爱上的那个人，却又偏偏不会丢下他。 莱伊微微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心情简直糟糕透了。 随着心不断沉下，莱伊朝院门走去。 “走吧，回去。” 第103章 我们足够相配 莱伊两人回到城堡时，晚宴已然结束。 芙莉达等在门口，待车停稳后，她隔着玻璃看向后座上的艾薇拉子爵，露出一个安心神情。 艾薇拉子爵掌管着南部边境的基建资源，有关科露丝港的重建工作，这位贵族可谓至关重要。 天气马上越来越冷，七万人流离失所，不是一件可以放任不管的小事。 眼看芙莉达将艾薇拉子爵细心接走，希洛尔与莱伊走进城堡。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莱伊：“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帮威尔斯看管我的全息技术人员，我记得他说过，他只听命于黑暗森林管局，昨晚公馆爆炸时，他死了吗？” “活得好着呢。”希洛尔记得那个人：“他没在公馆，他是异国身份，仔细追究的话，我们无权囚禁他超过二十四小时，必须和他所在的联邦申请一同调查，但芙莉达不愿意，所以一直把他扔在城堡里偷偷软禁着。” 莱伊：“我想见见他，你今晚留在城堡，明天我们一起去。” “没问题。”希洛尔喜滋滋：“那我要挑个大房间。” 另一边，城堡舒适的大套房内，言澈已然洗漱上床，正靠在床头上看数据。 一道提示音后，他看向布莱克公爵发来的消息：“莱伊回来了，如果你不喜欢和莱伊一起住，我可以不告诉他你在哪个房间。有我在，他不敢再拆掉我的城堡。” 言澈沉默了一下，觉得如果不告诉莱伊他在哪里，莱伊应该会一间一间去找。 言澈打字回道：“劳您费心，我正好有事找他。” 灯光中，言澈起身，披上外套后，走出套间房门。 走廊一片灯火辉煌，仿佛主人驾临后，整栋城堡变得温馨又明亮。 言澈一路走到大厅附近，站在转梯上方的栏杆前向下望时，正好看到莱伊与希洛尔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城堡。 他站在高处，一时没有出声。 下方的希洛尔一边看资料，一边同莱伊道：“对了，罗姆发来消息，说言澈已经递交了复职说明，可能很快就会返回黑暗森林管局。他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他想和你谈谈合作。” 莱伊听见言澈已经申请复职，双眼轻轻眯了眯。 继而，他轻笑一声：“罗姆想和我谈合作？” 希洛尔实话实说：“我感觉罗姆这个人挺麻烦的。” 莱伊淡淡道：“既然他立场不明，干脆杀掉算了。” 希洛尔：“……” 希洛尔看看莱伊，觉得莱伊这句话不像玩笑，好像已经彻底黑化了。 希洛尔：“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假身份已经确认死亡，没法登岛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莱伊道：“我是不会让言澈再回到黑暗森林管局的。” 希洛尔刚要开口，视线划过上方的资料面板，继而定睛望去，看见半透的面板后方，好像站着个眼熟的人。 希洛尔轻轻咳了两声。 同一时间，熟悉的omega味道飘来。 莱伊眼中一顿，瞬间抬头，朝上方看去。 只见言澈抱臂站在栏杆后，脸上情绪难辨，正看着两人。 莱伊：“……” 芙莉达说晚宴过后宾客们大多已经离开，故而他以为现在的城堡很安全，才特意没有感知周围的一切，想尽可能减少异能释放带来的副作用。 可言澈悄咪咪站在那，又算怎么回事？ 莱伊脚步停下，略微顿了顿。 继而，他露出一个微笑，打招呼道：“前辈。” 言澈站姿英挺，脸上表情十分冷漠，一时没回答。 一时间，莱伊敏锐觉得，言澈好像有点生气了。 看来他刚刚说不会让言澈回到黑暗森林管局的话，言澈应该是听到了。 莱伊：“怎么还没睡？” 言澈十分坦率：“你父亲说你有工作，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在等你。” 莱伊闻言，有点捉摸不透言澈的想法，问道：“那你现在是特意出来，想迎接我吗？” “嗯。”言澈口吻怪怪的：“但我好像不该出来，是不是？” 一旁的希洛尔闻言，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腥风血雨里。 他拍了拍莱伊的肩膀：“那你们先聊，其他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他朝莱伊递出一个“保重”的眼神，随后光速转身，招呼一直跟在身后的侍者，一同朝另一条走廊走去，直接溜了。 大厅的水晶吊顶反射着数千光棱，照在周围的墙壁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莱伊看向言澈，心情十分微妙。 他从小到大都是住惯城堡的，只是毕业后，才从庄园搬到了卡洛尔的公寓里。 出行方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一个人住在城堡里，心会和那些空着的房间一样，渐渐变得十分空旷。 灯光中，莱伊仰着头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迎接我回家了。” 第237章 除了记忆中的温柔母亲，言澈是第二个，这样前来迎接他的人。 莱伊笑眯眯：“你来接我，我很高兴。” 言澈闻言，望着下方的身影，神情莫名无奈。 言澈：“那现在都忙完了吗？” “嗯。”莱伊笑道：“都忙完了。” 下一秒，言澈转身朝身后来时的方向走去，只朝下方丢下一句话：“那就跟我过来。” 言澈背影一如既往，将人一路领回房间。 继而，在莱伊随着言澈迈入房间的那一秒，言澈静静回头，眼中不快显而易见。 随着关门声，莱伊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言澈果然还是生气了。 可黑暗森林管局明显有许多秘密，他真的不可能让言澈回去。 言澈没有和他说好，就自己提交了复职说明，他也有立场不开心。 莱伊认真道：“在你生气前，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言澈轻轻蹙眉：“这没什么好谈的。” 莱伊轻轻抿唇：“言澈，你不能连沟通的机会都不给我。” “沟通？”言澈双手抱臂：“莱伊，我只说一次，我不管你有什么任务，不要再让我从你的身上闻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 卧室灯光明亮，一时安静无比。 莱伊：“……什么？” 言澈说话的神态一丝不苟，和往日吩咐训练的样子十分相似。 可他身上隐含着混合在一起的馥郁芳香，那份疏远一丝不剩，还带着亲昵的味道：“我不喜欢这样，希望你能记住。” 莱伊愣了片刻，很快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继而，他从善如流。 “抱歉，我会注意。”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alpha，好像还不是很熟练。 十分钟后，莱伊穿着舒适的居家服，从浴室中走出。 莱伊视线扫过外间，没看到言澈的身影。 他走到通往内间的房门，在门口处，看见言澈靠在床头，带着那副全息眼镜，应是正在看悬浮窗中的数据。 莱伊斜靠在门框上：“前辈。” 言澈的视线越过诸多窗口，望向莱伊：“嗯。” 莱伊：“在看什么？” 言澈：“安德里亚发消息过来，说麦勒帝国招募了几名新选手，我正在看他们的资料。” 莱伊的嗓音微微发紧：“真的非要回去吗？” 安静中，言澈的视线一时停顿，渐渐带上一点深沉。 继而，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摘下眼镜，轻轻将眼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言澈躺回原位，朝莱伊开口：“过来。” 莱伊神色微动，抬脚朝床边走去。 他坐到床侧，乖顺道：“过来了。” 言澈沉默了一下，又道：“上来。” 莱伊闻言，眉角微抬。 他是真的有点摸不清，言澈到底要干嘛。 莱伊：“我们需要先谈一谈。” “好。”言澈：“那我先说。” 莱伊想了想，点了点头。 言澈的视线下垂片刻，继而他再度抬眼，看向莱伊的眼睛。 “莱伊，我喜欢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 莱伊闻言，手轻轻蜷缩。 指尖在柔软的布料间移动，发出轻蹭声。 言澈：“还是说，你也认为，我只是个会拖后腿的omega。” “我没有这样觉得。”莱伊皱眉道：“不要这样说，你是最好的。” 言澈：“你从晚宴上离开后，有人和我说了昨晚在科露丝港里发生的事。你想让我离开，和你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是不是？” 莱伊点点头：“是，所以你必须离开。我不能再容忍你身处在危险中，我会疯掉的。” 言澈看着莱伊混乱的神情，嗓音充满平和：“我能解你的担忧和不安，可……我花了这么多年，走了那么多弯路，才从一个只能被保护、可以被随意抛诸脑后的玩伴，一路走到你的身边，你不能这样让我离开。” 莱伊听着言澈口中的话，一时想起那位冒牌主教的话。 他轻轻咬牙，问道：“你小时候，在克莱西镇……我们见过，是不是？” “是。”言澈平静道：“你母亲带你到小镇教堂参加庆典，庆典结束后，她带着你来到孤儿院，看望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那时候，孤儿院院长选中我，陪你一起在泥巴地里踢球玩。” 莱伊：“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我？” “你也没有告诉我，六年前都发生了什么。”言澈道：“更何况，这有什么好说的？” 莱伊表情晦暗，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这段过往。 他的声音一时颇为懊恼：“可这么重要的事，我为什么会忘呢？” 言澈：“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我不是也有忘记的事吗？” 莱伊闻言，缓缓伸手，拉住言澈的手：“安提之前和我说，精神类的异能者在陷入崩溃后，也许不会马上昏迷。所以那晚，你在遇到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莱伊的话，言澈静静停顿片刻。 言澈忽而发觉，原来从前那些他根本不愿触碰的痛苦回忆，随着时间，已经慢慢变得毫不在意。 言澈的语气与往常一样，甚至更平淡了些：“是我听到威尔斯计划，要把我送给卡洛尔的贵族。” 第238章 莱伊呼吸微重：“威尔斯不是口口声声说，他很爱你吗？” 言澈回握住莱伊的手，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我看得这样珍贵。” 他抬头，目光可靠又成熟：“可莱伊，不要因为我，失去你本来拥有的勇气。” 莱伊嘴唇紧绷，在听到言澈的话后，轻轻皱起眉。 言澈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个胆小鬼。 这明明是当母亲去世后，他再次拥有如此珍贵的人。 可他得到的一切信息都在告诉他，言澈同他的母亲一样，背负着那个如同诅咒一样的名号，他怎么可能不畏惧。 莱伊：“言澈，度林和我说，欲望是人类的弱点。” 他对言澈的爱和渴望，是他无法摆脱的本能。 莱伊望着言澈在灯光中无限美好的脸：“你就是我最大的弱点。” 莱伊说着，眉头紧锁，脸上的阴影在灯光中分外明显。 他气息微乱，接连道：“我有许多不能告诉你的事，所以你也许会怪我。可我真的不能让你回到黑暗森林管局，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就算你会讨厌我，要我失去你对我的爱，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可我知道你这么优秀，一定能再次碰到其他美好的人，对我而言，这样就足够了，你必须好好的活着。” 安静中，言澈听着莱伊说出的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挪动身子，凑到莱伊身前，唤道：“莱伊。” 莱伊：“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不可能命令我放——” 声音戛然而止间，是言澈的声音散在空气中。 言澈：“既然这样，要吻我吗？” 视线交错间，在莱伊眼前，言澈的脸几乎近在咫尺。 莱伊呼吸稍稍停滞，望着言澈靠近的身体。 言澈只穿着一件面料柔软的绑带衬衫，锁骨在细绳中若隐若现，信息素中混合着醉人的酒香，令人格外沉浸。 言澈见莱伊不动，问道：“不是说，我是你的欲望吗？” 他一张脸仍然是那样冷淡又认真的样子，却拉着莱伊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胸口处：“那你都想对我做什么？想怎样触碰我？” 莱伊感受着指尖触碰皮肤的感觉，恍惚中，脑中渐渐空白。 信息素鼓动着心脏与身体，让莱伊的嗓音转瞬沙哑：“言澈……” 言澈：“你知道我曾经很讨厌这幅omega身体，因为从前的我总觉得，我必须拥有alpha的身体素质和各项能力，才能成为想成为的人，可自从再次遇见你以后，我渐渐开始觉得，如果可以和你的生命交织，分化成omega也很好。” 柔光中，言澈认真道：“我不愿再躲在你身后，你必须留在我身边，让我一直确信，我们能相缠在一起，是因为我们足够相配。” 第104章 就算互为弱点 一室温柔中，莱伊坐在床边，眼中的晃动与不安渐渐终止。 他知道言澈一直以来要的是什么，如果不是牵扯这么多事，他也很愿意将那份平等送到言澈眼前。 可他真的不想让言澈陪他一起，去面对那些本不需面对的事情。 父亲的话回荡在耳边，变成一道拷问。 “你需要时间再想一想，到底要不要离开这里。” 莱伊视线下敛，声音带上一点隐忍：“那如果，我们可以一起逃跑呢？” 一时间，他惯用的玩笑，终于带上真实的味道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不愿背负一些事，所以即使逃跑，应该也没有关系。 但言澈看着他低垂的眼，问道：“你真的能逃走吗？” 莱伊轻轻抿唇。 言澈起身，挪动到莱伊身前，一点点把莱伊的头发到耳后。 继而，他双手捧住莱伊的脸，问道：“莱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保护我吗？” 莱伊：“当然。” 言澈：“既然如此，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无论面对什么，都不需要逃跑。” 尾音消散间，莱伊双眼平静，望向言澈眼底的信任与宠溺。 如他所见，爱给拥有带上恐惧的面纱，他拥有越多，就越怕无法守护。 可来自言澈的爱就像一潭深水，冰冷又静谧，让他无法喘息，却又心甘情愿沉进深底里。 一时间，在恐惧的最深处，莱伊只想溺亡在言澈给予他的一切当中。 他悲观且乐观，想到如果连他都无法保护言澈，他就和言澈一起死，一起化作大陆的养分，像那些自由自在的花一样。 莱伊抬起一只手，轻轻覆在言澈的手背上。 脸颊轻蹭间，掌心的体温不断交叠，温柔又炽热。 幻觉消散间，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 如果这是言澈想要的—— 莱伊轻声道：“言澈，吻我，我就答应你。” 言澈闻言微怔，继而，靠近中，亲吻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味道，充满生涩与克制，经停在唇上。 分开时，言澈眨了眨眼。 眼中露出的一点光亮，就像是在说，我亲了，你答应我了。 莱伊望着言澈轻煽的睫毛，眼中猝然柔和。 莱伊的唇角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别盯着我看。” 言澈：“为什么？” 莱伊伸手，托住言澈的后颈：“我会忍不住。” 言澈微微一顿，随即莫名轻轻蹙了蹙眉。 第239章 莱伊：“怎么皱眉？” 言澈：“我从前在威尔斯身边，也和其他alpha同僚一起共事，但他们，都不像你……我从没见过有人，会像你一样这么刻意考虑omega的感受。”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吧。”莱伊道：“她教给我许多有关omega的事，我了解越多，就越觉得你们每日承受那么多，很需要人疼爱。” 言澈：“可据我所知，在贵族教育中，往往不允许omega母亲过多参与alpha孩子的教育，难道你小时候没有到医院查过性别基因吗？” “当然查过。”莱伊道：“但我大概是母亲的全部，父亲也很宠我们，所以你说的规则，在我家并不适用。” 莱伊说着，朝言澈凑了凑：“那你小时候性别检测的结果，是alpha吗？” “嗯。”言澈一本正经，一张脸微微板起：“所以我真的一直以为，我会分化成alpha。” 莱伊失笑，问道：“哪会有这么勾人的alpha？” 他说着，手掌用力，抚着言澈的后颈，朝前探身，在言澈微张的双唇上留下一个轻吻。 言澈认真想了片刻，问道：“我，勾人？” 莱伊：“你对自己的吸引力毫无判断吗？” 言澈想到那晚，威尔斯也曾经问过他，他平日的冷淡与高傲，难道都是用来勾引alpha的手段吗？ 可言澈实在疑惑：“我的确不觉得我有什么勾人的地方。” 他从前在威尔斯的房间里见过许多omega，大多都是娇小可爱的，也有一些妩媚动人、或优雅贵气的，总之，都不是他这个样子。 莱伊望着言澈的脸，猜到言澈一时皱眉，应该是又想到了从前的许多事。 莱伊：“言澈，看我。” 他低声诱哄：“忘记你在威尔斯那看到的一切，也不用顾忌贵族中的规矩，你只要记得，你的每一个样子，都足以让我为你兴奋发情。” 信息素在空气中一时飘散，铺满玫瑰伏特加的独特味道。 言澈闻言，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莱伊的脸。 莱伊：“干嘛又盯着我看？这么喜欢我？” 言澈一时觉得，莱伊可能也对自己的吸引力毫无判断。 继而，言澈道：“就是单纯的看看。” “是吗？”莱伊说着，再次探身，朝言澈的微凉的唇瓣探去。 探身间，他手臂用力，一点点托着言澈的身体向后仰去。 随着身体渐渐靠上床榻，言澈深深陷入枕间。 莱伊的吻带着原始的侵略，将人一点点逼进极处后，仍然不断掠夺。 低语从口中溢出，言澈沉浸在窒息中，所有五感中，都只剩下莱伊一个人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旁床头柜上的终端发出提示音。 言澈双眼微睁，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莱伊同样听到声音，放开言澈的双唇后，看向一旁的床头柜。 通话提示音连续传来，可见对面没有马上挂断的意思。 莱伊视线流转，重新看向身下的言澈。 言澈领口微张，因为缺氧，眼尾透着一点水光与微红，双唇微微肿起，像是刚刚被人欺负过一番。 莱伊好笑问道：“都已经入夜了，前辈怎么还这么忙？” 言澈缓了两秒，开口道：“应该是安德里亚。” 莱伊：“哦……” 他贴近言澈：“是别的alpha啊。” 言澈闻言，觉得莱伊这话很有歧义。 言澈：“我之前答应安德里亚，今晚看完资料后，会给他一点建议。” 莱伊：“那前辈要接吗？” 言澈点头：“嗯，接。” 莱伊闻言，双眼轻轻眯了眯。 继而，他探身将言澈的终端拿过，递到言澈眼前，看起来颇为乖巧。 言澈微微起身，拿过终端后，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将通话接起。 言澈：“喂？” 对面的安德里亚听见言澈的声音，询问接踵而来。 这通深夜来电，并不是因为之前说好的建议，而是蒂尔听说了科露丝港的事，几人实在不放心，所以才特意打来电话询问。 通话中，言澈为了让众人安心，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 继而，就在他说到一半时，他突然看到莱伊朝他凑来，抱住了他的身体。 交颈相拥中，莱伊呼出的气息打在腺体上，下一秒，舔舐感轻轻传来。 言澈口中的话猝然一停，整个人微微绷起。 莱伊的舔舐充满耐心，他舔过言澈的腺体凸起，划过齿痕上的血痂，作为一个始作俑者，不断巡查自己的领地。 继而，他一边感受着言澈身上传来的轻颤，一边张口，瞄着齿痕一旁的白皙脖颈，再度朝腺体轻轻咬下。 同一时间，莱伊抬手，捂住言澈的嘴，将那道闷软的呻.吟牢牢掩盖。 细微挣扎被身前人控制，言澈拉住莱伊的衣服，指尖用力攥起。 通话另一边，安德里亚等了几秒，朝着一片寂静的语音频道疑惑问道：“……队长，你还在听吗？” 恍惚中，言澈感受着腺体被信息素一点点填满，脑子里一片烟花绽放的战栗感。 捂在他嘴上的手十分温暖，又带着不容反抗的力度，像是要连他呼吸的自由也一起剥夺。 黑暗森林管局的宿舍房间中，几人对着安静的通话，露出一点疑惑。 第240章 几人完全无法想到，电话另一头的言澈，正被人按在床间，捂着双唇，不断侵占标记。 又等了几秒后，一旁正在查新闻的安提，看到新闻中出现的“莱伊布莱克”，沉默了片刻。 安提想了想，很快看向几人，沉稳开口：“安德里亚，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挂断。” 随着通话结束的提示音传来，温馨的套房内间忽而安静。 莱伊终于松开手，听见喘息声瞬间传来，带着甜腻的尾音，散在空气里。 他缓缓松口，用视线一点点看过言澈腺体上两个交错的牙印圈，感觉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情骤然放晴，变得非常好。 言澈的声音混合着轻喘：“莱伊。” 莱伊：“嗯？” 言澈脸上一片绯红：“我刚刚在通电话，你为什么突然——” 莱伊低头，轻轻吻过那道新鲜齿痕，将言澈问到一半的话堵回口中。 继而，莱伊说的所当然：“当然是因为，想独占前辈。” 言澈脸颊上的红色一路蔓延到耳根，看上去简直快要爆炸了。 如果刚刚莱伊没有捂住他的嘴，声音被安德里亚听到，他倒是也真的不用回黑暗森林管局了。 莱伊：“前辈打完电话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情了吗？” 言澈看向莱伊：“不可以。” 莱伊皱眉：“为什么？” 言澈：“我要看资料、然后给安德里亚回电话。” 莱伊：“……” 看资料？现在？ 言澈一手挡在莱伊身前：“不许你再捣乱，如果你不想让我熬夜的话。” 莱伊：“……一定要今天看吗？” “嗯。”言澈道：“就今天。” 莱伊沉默片刻，他觉得以言澈的性格，真的能干出“不看完资料就不睡觉”这种事。 莱伊有点委屈：“那我呢？” 言澈：“你可以先睡。” “……”莱伊：“你的意思是，让我躺在你旁边，什么也不能做，先睡吗？” 言澈：“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去找间其他空房。” 莱伊闻言，觉得言澈有点反人类。 但他一时也觉得，言澈现在一脸红痕，但仍然冷静发号施令的样子性感极了。 莱伊从言澈身上翻下，和言澈并肩靠在床头，继而犹嫌不足，又伸手把言澈拉到自己怀里。 随后，他妥协着伸手，拿过一旁的全息眼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言澈在怀里圈好，把眼镜递到言澈面前。 “那你看吧。”莱伊轻蹭言澈的发丝：“我陪你。” 床头暖光中，言澈听着莱伊顺从的语调，安静接过眼镜。 信息素的浓度渐渐减退，合着心跳声，变得安宁又温馨。 言澈带上眼镜，眼前顿时出现方才看到一半的诸多面板。 可一时间，言澈的视线划过面板，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 从身后胸膛中传来的心跳声鲜活无比，让言澈略略失神。 很快，言澈察觉到自己在浪费时间，深呼吸后，他聚精会神，朝资料里的内容看去。 莱伊见言澈一点点看起资料，将手缠在言澈腰上，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会动的大号抱抱熊。 但就在几十秒后，莱伊听见言澈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的……”言澈道：“发情期应该就在几天后。” 莱伊闻声，抬头看向言澈的后脑。 他的呼吸一时停住，又眨了眨眼。 言澈的声音既轻又缓：“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渡过……” 言澈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顿了几秒后，又立刻搬出平时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刻板道：“这是命令。” 心跳微乱中，莱伊无法看到言澈此时的表情，只能看见发丝中，那片红透的耳廓。 他本以为还要等一等，才能等到言澈愿意完全接纳他。 可言澈好像总是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爱他。 欲望如影随形中，莱伊轻轻发现，言澈需要他，就如同他需要言澈一样。 他们需要彼此，就算互为弱点。 满室的山茶冷香中，莱伊缓缓露出一个轻笑。 他轻轻亲吻言澈的发梢。 “遵命。” 第105章 弥赛亚 清晨时分，城堡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 希洛尔在柔软的大窗中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敲门声从梦中吵醒。 他缓缓睁开眼，清醒过来后，看向不停作响的房门，闹心地挠了挠头。 两分钟后，希洛尔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着莱伊身后的言澈，沉默了片刻。 希洛尔轻轻咳了一声。 继而，他隐晦问道：“言指挥官怎么也来了？” 莱伊表情认真：“言澈和我们一起讨论。” 希洛尔：“……你确定吗？” “确定。”莱伊道：“我和言澈没有秘密，你可以把他直接当成我。” 他做了六年独自行动的暗杀者，现在为了言澈被学习团队合作，也算是甘愿为爱改变了。 希洛尔倒是无所谓，只想了想，开口道：“那我有一个条件。” 莱伊：“条件？” “这些都是机密资料，如果被芙莉达知道的话。”希洛尔道：“你要负责养我后半辈子。” 莱伊冷酷无比：“不可能，我的钱都有用。” 第241章 希洛尔闻言，觉得莱伊这人简直了。 希洛尔弱弱道：“上次潜进古堡救你，芙莉达已经给我记过处分了。” 莱伊：“那的确是你违规了。” 希洛尔：“你这人到底讲不讲道啊！” 一旁的言澈看着两人吵架，一时有点无语。 言澈插话道：“可以。” 阳光中，言澈站得笔直，双手抱臂道：“这位食堂侍者我来养，下面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希洛尔一时激动，连言澈那声“食堂侍者”中的揶揄都忽略了。 希洛尔知道言澈这个人非常靠谱，他能得到言指挥官的承诺，应当可以真的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下，换莱伊沉默了。 莱伊看向言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但他没开口反驳，只望着那个颇有主见的人，静静看了片刻。 安静中，希洛尔喜滋滋走到桌边，打开台式终端。 他坐在终端前，打了个哈欠，继而共享出几个浮空面板，操控面板转向两人，说起正事来。 “那位帮威尔斯囚禁你的技术人员名叫纳维特，昨天我和你说过，他的真实身份，是来自于迪兰特联邦的公民……从数据上看，他的资料的确存在于迪兰特联邦的公民数据库里，可有一点奇怪的是，除此之外，我没在任何公共数据、甚至包括出入境资料中，看到有关他的记录。” 莱伊坐在沙发中，看着面板里的证件照：“你的说公共资料，都包括什么？” “包括教育、医疗、交通和通讯。”希洛尔道：“我一开始以为，也许纳维特很早就离开迪兰特联邦，前往黑暗森林管局工作，所以才没有留下什么数据。可这也同样不符合常，他身为全息技术人员，至少应该受过本国的高等教育，才有机会能进入黑暗森林管局工作。” 言澈站在一旁：“资料显示，他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所以也没有亲属信息。” 莱伊轻轻笑了笑，指了指面前的面板：“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考虑，也许他的这个身份就是假的。” “没错。”希洛尔道：“这就不得不说到迪兰特联邦的独特性质了，因为内部的党派纷争，从情报角度来看，迪兰特联邦的确是最好伪造身份的国家。” 莱伊一手抵在下巴上：“之前被威尔斯囚禁时，我和他聊过几次天，他给我的感觉，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人员，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有一个假身份？” 希洛尔：“我倒是觉得，比起关心他为什么会有一个假身份，倒不如关心，如果他不是迪兰特联邦的人，那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希洛尔说着，手上操控终端，切换面板，打开边境各地的案件目录。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外祖父身为慈善家，培养了许多人，可他并没有培养出什么结果。” 列表零零总总，显示着近几十年来各地边境的失踪人口案件。 希洛尔又打开另一个人员列表，将两个列表并排放置。 希洛尔：“查过案件卷宗后，我发现，在这些失踪案中，有将近50%的人，都曾经被你的外祖父资助。” 莱伊轻轻蹙眉，看向眼前的面板。 一旁的言澈有些不解，问道：“这些失踪案，为什么会和莱伊的外祖父有关？” 莱伊闻言，觉得这件事解释起来，应该需要很长时间。 莱伊朝言澈出一只手：“前辈，来。” 言澈迈动脚步，走到莱伊身边，把手放进莱伊的掌心。 莱伊拉动言澈的手臂，将人拉到身边一同坐好。 继而，莱伊问道：“前两天内阁教廷的审判者前来，说威尔斯与一个邪教有关，把他请去调查，你还记得吗？” “当然。”言澈道：“可我的确不知道威尔斯还和什么邪教有关。” “你当然不知道。”莱伊笑道：“他怎么会和你说呢。” 希洛尔：“老实说，情报部门查了这么久，但如果不是威尔斯突然对莱伊下手，我们也没查到威尔斯与这个邪教之间的关联。” 莱伊：“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当你在房间里发现一只虫子时，也许此时，在你房间里，已经暗藏了成千上万只了。” 他说着，看向言澈：“我母亲与这个邪教牵连甚深，更是被这个邪教害死的。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将它彻底毁掉。” 言澈一时顿住，看向莱伊认真的眼睛。 言澈：“所以你们刚刚才会说到你外祖父？”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想要传教，也会选择利用慈善事业。”莱伊道：“毕竟没有比这更直观的方式，可以扮演一位救世主了。” 希洛尔：“如果你外祖父真的和这个邪教有关，也正好能解释，你母亲从小就被卷入其中。” “一定有关。”莱伊道：“爱丽丝和我说过，我母亲经常会因为在阁楼房间看风景，旷掉主上的诵经仪式。那位上主既然能进入城堡，一定和我祖父关系匪浅。现在被捉到的那位冒牌主教也说过，他是在森林里迷路，被我外祖一家救起来的。” 希洛尔悟了：“那真正的主教，不会就是你外祖父吧……” 莱伊：“……”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虽然他外祖父已经被烧成灰了，但那位主教既然能找到一个人替他前来科露丝港送死，当年也未必不能再找个人冒充他去死。 第242章 莱伊：“下次见到爱丽丝，我会问问她。” 希洛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资料中，想了片刻，慢慢道：“其实，在调查你外祖父时，我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莱伊：“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希洛尔犹犹豫豫道：“你知道想成为一个身在一线的情报专员，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要能很快辨别情报人的动机，帮助搭档快速预测下一步计划。” 希洛尔看向莱伊：“我见过许多充满功利的慈善，目的可能是名望、威势、培植手下，甚至是洗钱。但你外祖父做的每一笔慈善，都亲力亲为，完美的恰到好处。” “最让我坚信他是个好人的，是他在患病后，仍然亲自前往亚比路亚半岛，给那里经历海啸的难民送物资。你外祖父那时说，只有他亲自前往，那里的难民才会真正相信，即使大陆酿出灾难，击碎、带走了他们拥有的一切，可他们永远不会被抛弃。” 希洛尔说着，指尖轻点：“这和我们所了解的那个邪教……非常不同。” 莱伊：“不会是伪装的吗？” “伪装几次，倒是可以。”希洛尔道：“可伪装几十年，真的不太可能。” 一旁言澈听着两人说话，安静想了片刻。 不多时，言澈开口道：“这是，弥赛亚.情结。” 目光交汇中，言澈静静解释道：“一种非常规的心形态，通常与自身的不安全感、以及自我价值感缺失有关。他们相信自己被命运选中，是专门来世间拯救他人的。换而言之，是通过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来体会自己的价值。” 莱伊闻言，轻声呢喃：“自我价值缺失……” 很快，他莫名从这个词语，想到那本在外祖父房中发现的故事书。 故事里的主人公凡尔蒂，拥有人性中美好的一切，却又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 莱伊表情严肃，看向希洛尔：“前天夜里，我施展异能前，那个冒牌主教是不是曾经游说我，让我在创世神的引导下，收回恶人拥有的一切，将权利和能力转交给善良，和他们一起创造新世界。” 希洛尔想了想：“好像是。” 莱伊皱眉，视线低垂，静静思索起来。 一时间，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他执着于那本故事书的原因。 是因为他觉得，那本书中执着想表达的悲伤和矛盾，和他母亲在祈祷时的话语非常相似。 他母亲对他的爱毋容置疑，可她从没有向创世神祈求过一丝有关他的事情。 母亲祈求的，皆是让善良得到出路、罪恶得到审判、奴隶得到尊重、生命得到自由。 莱伊：“可他们到底要怎么做到，收回恶人拥有的一切，再赋予给真正善良的人。” 希洛尔脑子有点抽筋：“你不会是突然觉得，这个命题还挺崇高的，想去了解一下吧？” 莱伊：“……” 言澈当晚没在场，一时没听懂两人说的话，看向莱伊，问道：“他们害死你的母亲，还妄图游说你加入？” 莱伊点头：“嗯。” 他淡淡评价道：“一群自大的疯子。” 言澈想了片刻，问道：“那你在黑暗森林管局受伤那晚，也和这件事有关吗？” “算是有关吧。”莱伊道：“毕竟我和亚伯当年被绑架，就与这有关。” 那时爱丽丝口口声声，要他的母亲回去履行「夏娃」的职责。 莱伊轻轻皱眉，说到底，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该死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一片安静中，言澈静静问道：“……那你们知道，「夏娃」是什么吗？” 莱伊转头看向言澈，表情一时凝固。 莱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没告诉你。”言澈道：“在之前的游戏里，我和那个曾经绑架你和朋友的绑架犯有过几句交谈。” 莱伊：“爱丽丝！？” 说着，他想到言澈不认得这个名字，改口道：“你是说那个假康妮？” 言澈：“她说，我接替了一个人成为「夏娃」，可以在新世界中，实现我的一切愿望。我后来也想起，好像从前在威尔斯那听过这个称呼。” 莱伊闻言，愣在原地。 他本以为言澈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可没想到，爱丽丝竟然已经和言澈说了这么多。 两人对面，希洛尔也愣了。 他一直在调查「夏娃」到底是什么，完全没想到，能突然看见一个能说会动的活「夏娃」。 希洛尔：“言指挥官也是「夏娃」？” 言澈不解：“也？” 莱伊拉着言澈的手：“爱丽丝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言澈：“她说她早就想见我一面，大概意思是说，她想知道，能接替那个人成为夏娃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莱伊双唇紧绷，脸色一时难看极了。 另一边，希洛尔将言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准确无误道：“那就是说，现在他们想要的「夏娃」，在我们手里，是吗？” 希洛尔一边说，一边飞快盘算，继而，他尝试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莱伊闻言，没等希洛尔说完，果断道：“不行。” 希洛尔：“……” 他就知道。 希洛尔从善如流：“那好吧。” 安静中，言澈比莱伊稍晚一些反应过来，猜出了希洛尔刚刚说的想法是什么。 第243章 阳光映着屋内飘荡的浮沉，看起来格外安宁。 言澈沉静道：“我觉得可以。” 他看向莱伊：“如果我们能得知更多，并且计划周详的话。” 第106章 伪造的梦境 入冬时节，即使是一贯温热的南部海岸，气温仍然渐渐冷下。 尤其是入夜时分，海风卷着湿冷的潮气，吹入正在重建中的港口小镇，让人感觉格外寒凉。 希洛尔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用来调查纳维特的真实身份。 可他仍然一无所获，继而，他在莱伊的提醒下，将调查对象换了换，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得到一点额外的线索。 此时，一间位于城堡高层的明亮卧室中，一名青年坐在桌前，正在享用今天的晚餐。 纳维特的心态非常好，尽管因为紧张，他一直在连续做梦，可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专心等黑暗森林管局寄来引渡信。 古堡餐美细致，纳维特没注意到的是，他已经连续吃了四天完全同样的餐包。 全麦餐包中添加足量的原麦粒后，经过黄油和蒜香的加持，在高温下，变得十分酥脆可口，即使拿来作为主食每天食用，也不会令人厌烦。 除此之外，餐具也同样千篇一律，银盘点缀着花色珐琅，看起来特外华贵，甚至连摆放都一模一样。 不多时，同样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门外的人敲过门，大摇大摆推开门，径自走进房间。 希洛尔在潜入城堡救莱伊时，曾经与这位技术人员见过面。 那时他仗着手中枪支的威力，还把这位技术人员捆了起来，把人吓得够呛。 餐桌一旁，纳维特看着来人，有些无奈地擦了擦嘴。 青年一脸纯良不似作假，表情十分困惑，仰着头直白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口中的邪教。” 希洛尔和善道：“我今天来，不是来问你这件事的。” 纳维特：“那你找我做什么？” “就算你不知道我们所说的邪教。”希洛尔调出一张照片，控制悬浮面板旋转，转向纳维特：“但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吧？” 照片中的人笑容慈祥，正是他们手中那位正在被秘密囚禁的冒牌主教。 纳维特手指微动，很快掩盖异样，对希洛尔道：“不认识。” 希洛尔闻言，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难道不记得小时候，他带着你坐船去黑暗森林管局的事情了吗？” 希洛尔串联了六台终端，用了整整一天，终于从浩如烟海的船舶离港监控记录中，通过人脸识别功能，找出了那位阿米尔老人最后一次离开桑赫斯坦港口的画面。 更凑巧的是，那时随老人一起登船的许多人中，就有一位与纳维特长相十分相似的少年。 纳维特表情微变，仍然装模作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那么警惕，我只是看你之前没有伤害我的搭档，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件事。”希洛尔道：“就在刚刚不久前，审判者们已经结束了对这位老人的调查，并且已经在日落时分，对他进行了审判。” 纳维特望着手中的照片，手指轻动，问道：“审判？他有什么罪？” “当然是创办邪教。”希洛尔道：“明天日出时，他就会在港口的广场上被处死。” 纳维特瞳孔微缩，望着希洛尔的脸，一时没说话。 希洛尔装模作样地想了片刻，继而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虽然公示一出，全国上下都已经知道，可我还是觉得，应该有人亲口告诉你。” 纳维特呼吸加重：“就在、明天……日出吗？” “是的。”希洛尔引导道：“所以，明天以后，即使你再想见他，也不可能再见到了。” 希洛尔说着，表情沉痛异常。 继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仿佛真的只是来传达一个消息。 脚步声中，纳维特瞳孔轻轻晃动。 他望着希洛尔离开的背影，大喊道：“等等……” 希洛尔回头，看向纳维特：“怎么了？” 纳维特表情犹豫：“你、为什么要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 “我刚刚说过了。”希洛尔道：“是因为之前，我的搭档被关在你所掌控的全息世界里，你却一直没有伤害过他。抛除我们的立场不同，说实话，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他与莱伊言澈一起查阅过许多有关弥赛亚.情节的报告，仅从心分析的层面来看，这些人内心本质的潜意识，也许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帮助创世神，来拯救这个世界。 希洛尔十分真诚：“而且，我很喜欢像你这么聪明的技术人员，如果不是因为案件，也许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我告诉你这件事，虽然不足挂齿，但也当是我替搭档还你人情吧。” 希洛尔说着，再度抬脚，朝门外走去。 在他身后，纳维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片焦躁神情。 继而，就在希洛尔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纳维特终于皱着眉开口。 “你……” 希洛尔停步，再度回头望去，脸上一片疑惑。 房间正中，纳维特一脸拧巴。 青年格外吞吞吐吐道：“关于、你的搭档……我只接到命令，把他囚禁在全息世界里，所以我没有伤害他，不是我的功劳。” 第244章 纳维特说着，又像是自知无，十分不好意思，脸微微涨红，厚着脸皮道：“但我也不觉得，这样一份人情，你只告知我一个消息，就可以抵还。” 希洛尔听着纳维特的话，假装皱起眉，直接请君入瓮：“你说不能抵还，那你想怎么样？” 纳维特双手微握，用不甚冷静的头脑想了片刻。 “……你刚刚说，日出之后，我就再也不能见到那位老人了。” 希洛尔：“是的，他明天一早就会被处死。” 纳维特轻轻咬牙：“那由于你和搭档欠我的人情……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 同一时间，莱伊与言澈在城堡里住了几日时间，直到刚刚不久前，黑暗森林的批复下来，通知言澈可以随时返回海岛继续工作。 明亮温暖的房间中，莱伊正抱着言澈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抬手关掉言澈面前窗口，将被迫暂停的电影重新播放，表情十分不快。 莱伊皱着眉，强调道：“我的入队申请女皇还没批，前辈不能先走。” 在他身前，言澈方才只看到一半，就被莱伊强行关掉页面，脸微微绷起：“我给你我的终端权限，不是让你关我窗口的。” “反正你不能先走。”莱伊道：“那么着急看它做什么。” 言澈无奈，把电影暂停，又将批复窗口重新打开，一边看一边道：“我没说要先走，不是已经和你说好，一起渡过发情期吗。” 莱伊闻言，手臂收紧，将言澈用力圈在身前。 几天以来，莱伊整日和言澈待在一起，感受着信息素不断融合。 时隔六年，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拥抱这具曾经与他无限契合的身体，几乎一刻也不肯放手。 莱伊：“如果今天结束前，女皇还没有批复的话，我就去找父亲问一下。” “不着急。”言澈道：“距离月底还有几天时间，发情期也会持续几日。” 随着几句对话，言澈看完批复内容，再度关上后，望向漂浮在两人前方的电影窗口。 取消暂停后，安静的房间一时只剩对白的声音。 窗口中继续上演起老套的爱情故事，不多时，言澈看得犯困，朝后靠了靠。 莱伊感受到言澈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看似无意，借着电影里的桥段，对怀里的言澈问道：“上次我被威尔斯带走，前辈很着急是不是……那如果我又像电影里那样，明知你会担心，却还让自己深入险境，前辈会生气吗？” 言澈闻言，松缓的眸色顿了顿。 继而，他枕着莱伊的手臂歪头，看向莱伊的脸。 言澈想了片刻，觉得莱伊突然提这件事，应该不是想故意让他不开心。 故而，言澈开口问道：“所以，你哭着喊着要我陪你一起看电影，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吗？” 莱伊被识破，露出一点不自然：“……嗯。” 他可从没打算同意，去制定一个让言澈充当诱饵的计划。 可他知道，如果他找言澈直接说，言澈大概率不会听他的。 所以他想了好多办法，才从网上找到这部剧情跌宕起伏的电影，打算利用同心，让言澈打消那个念头。 电影画面里，失去爱人的主角哭得格外伤心，却只能任凭信息素一点点消失，仿佛什么都无法留下。 莱伊手臂微动，握住言澈的手，一边捏言澈得手指，一边耍赖道：“你看，如果我失去你，可能也会哭得那么伤心，你舍得吗？” 言澈想了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 说到正事，言澈口吻公事公办，只是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声音一时听起来又有些软软的：“……希洛尔说的很对，对手想要的东西在我们手里，如果不利用这一点的话，不是很浪费吗？” 莱伊：“可你不是某样物品。” 他眼里暗了些，嗓音也严肃起来：“总之，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莱伊一句话带着因紧绷造成的威慑，让言澈闻言，一时微微停顿。 继而，在alpha不经意释放的压迫感中，言澈冷酷问道：“可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莱伊：“……” 莱伊有时真的不懂，他堂堂无具象异能者、公爵幼子、还是蝉联暗杀小组榜单top1五年半的顶级杀手，到底为什么会在言澈这里疯狂吃瘪？ 言澈指了指电影窗口，看似非常民主：“那你还看吗？” 莱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不看了。”莱伊闷闷道。 可他也知道，他就算再不快，也没有什么用：“你刚刚都打哈欠了，我陪你去睡一会吧。” 言澈摇摇头：“晚些再睡吧，希洛尔应该快发消息过来了。” 莱伊看了看时间，的确是差不多快到他们与希洛尔约好的时间。 “每晚都连续释放异能，是不是很累？”莱伊问道：“要不要叫厨房做点甜食来？” “是你自己想吃吧。”言澈道：“你姑妈说你很喜欢吃甜的。” 莱伊有有据：“糖分是体能的重要来源，血糖升高的话，可以为身体快速提供能量，尤其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可谓非常重要。” 言澈失笑：“可你最近都没有任务。” 莱伊：“我很忙的。” 他朝言澈凑了凑：“我是没有任务，可我有训练啊。我可不希望几天后，前辈体验不佳，认为自己的alpha不好用。” 第245章 整个房间因为低语，顿时充满暧昧的味道。 继而，就在言澈耳根微红的瞬间，消息声一同到来。 眼看莱伊耳边的终端发出光亮，言澈指尖轻动，像是掩盖刚刚的暧昧，快速划开莱伊收到的消息。 莱伊见状，微微露出一点笑容，抬手拉住言澈操控他终端的手。 他故意歪头问道：“虽然给了前辈权限，但前辈怎么能随便点开别人的消息看呢？” 言澈看着面板：“是希洛尔。” 莱伊当然知道是希洛尔。 莱伊：“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不能在我身上闻见其他omega的味道，难道，是beta就可以了？” 言澈回头，看着莱伊沉默片刻：“其他beta也不行，希洛尔可以。” 莱伊望着言澈一丝不苟的脸，觉得实在太可爱了。 和言澈互通心意后，言澈那份丝毫不加遮掩的占有欲，让他简直受用极了。 温暖氛围中，两人一同看向希洛尔传来的简讯。 继而，莱伊道：“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这第三位邪教徒。” - 明亮的房间中，纳维特坐在房间中，一时坐立不安。 他等到月上正中，没等来希洛尔的消息，先等来了侍者送来的夜宵餐车。 随着餐车推进房间，黄油蒜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纳维特望着那辆餐车，但实在没有胃口，没有挪动脚步。 再过不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安静的古堡中，脚步仿佛格外清晰，一下下回响在耳中，带着虚幻的回音。 纳维特快步走到房门口，却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只见面前的房门突然敞开，继而，一道人影被推入房间。 人影之后，希洛尔站在门外，朝纳维特小声道：“我在走廊口那里替你们看着，只有十分钟，我得马上把他送回去。” 纳维特疯狂点头：“好！” 随着房门再次关闭，纳维特转头，看向一旁双手被缚的老人。 老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身上遍布鞭痕，血痕在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格外骇人。 纳维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唤道：“阿米尔叔叔！” 老人双眼浑浊，全然没有焦点。 他只机械地顺着喊声看来，继而喃喃道：“纳维特……” 纳维特几乎手忙脚乱：“是我啊，阿米尔叔叔，你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他说着，想扶着老人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却不料，他一手刚刚抚上老人的手臂，老人却突然暴动，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莫名道。 “纳维特，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老人手上力量极大，声音微微颤抖：“我们都是被利用的棋子、是被抛弃的工具！” “你还记得不记得杰丹尼、阿佩托、亚古利斯……所有消失不见的人……”老人仿佛疯子一般，双目胡乱看向周围，仿佛刚刚提到的几人，此时就围在身边：“我也马上就要和他们一起消失了、我也要消失了……” 在老人的错乱的低语中，纳维特一脸震惊，看向老人狰狞的脸。 老人刚刚提到的人名，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坐船前往黑暗森林管局的同行者，只是多年以来，其中许多人都随着时间慢慢不见，公示文件里也只是说，是他们自己选择离开了黑暗森林管局。 老人双目睁大，不断摇头，混乱地喃喃：“没有新世界……没有新世界……” “一切都是骗局、是骗局……” 与此同时，空荡的房门外，几道身影站在明亮的走廊中。 一辆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餐车停在房门外，希洛尔安静蹲在墙角，连呼吸声都十分轻浅。 一片安静间，言澈一手抬起，手心朝上，托着一枚光棱。 莱伊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向言澈眉梢的一点细汗。 想要制造让人深信不疑的梦境，向来不是简单事。 不同于在战斗中让对手失神的入梦手法，更与那些制造给威尔斯的噩梦毫不相干。 他们用类似蒜香面包这样的重复元素，在这几天中，一遍遍加深纳维特对某些物体的认知，以便在纳维特陷入梦境后，通过这些元素的存在，模糊真实与梦境的壁垒，使纳维特更加确信梦中的一切。 继而，言澈又趁每夜纳维特熟睡后，将他的梦境篡改，从那些梦话呓语中，得知了许多对纳维特来说十分重要、却又充满悲伤的名字。 可最终，最主要的，还是怎么构造出一个能让纳维特确信的“阿米尔老人”。 关于这一点，莱伊的角度非常清奇。 他认为他们的目的只是要灌输给纳维特背叛的由，所以那位阿米尔老人，只需要疯癫着说出那些台词，让纳维特自己萌发怀疑的种子，这样就足够了。 在希洛尔找到的所有资料中，黑暗森林管局中有不少人都“来自”于迪兰特联邦。 所以，他们很有可能都是有关联的。 从情报来看，温莎子爵热衷慈善，可他资助的不少人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各地边境接连失踪。 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一定是卷入了某些事件，但与此同时，恶性事件并没有同比增加，所以这很有可能，是那些人自己悄无声息离开了本来生活的地方。 在今天得到的视频信息中，年轻时曾被温莎子爵救起的阿米尔老人，与许多青年一同出海，继而去向不明，多年毫无下落。 第246章 而其中一名少年，莫名得到了联邦公民的身份，并任职于黑暗森林管局，也就是现在纳维特。 一条链条无比清晰，从这个奇怪的邪教，指向了千里之外的海岛。 不止如此，就连至今一直为邪教鞠躬尽瘁的爱丽丝，多年以来，也躲藏在那座海岛上。 三人同时觉得，在黑暗森林管局中，应该隐藏着一个与邪教牵连颇深的秘密。 所以，在正式回去前，他们一定要想尽办法，先撬开匣子的一角。 在没有任何组织帮助的条件下，他们此时唯一的着力点，就是屋里那个明明一脸纯良、却又效忠着邪教的纳维特。 梦境中，纳维特一脸惊慌，扶着阿米达老人的身体：“杰丹尼、阿佩托……您知道他们在哪里？” 阿米达老人露出绝望神色：“根本就没有创世神——” 老人双目深深凹陷，看起来痛苦极了。 “没人能通过死亡，回到神的身边。我们只是普通的杀人犯，他们全部都在地狱里等我。” 低语中，纳维特听着老人的话，双目晃动，双唇不断颤抖。 一股恐惧笼罩在纳维特心中，像头顶正上一直仰赖的苍穹，豁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 门外，言澈感受着纳维特心境的变化，察觉到梦境动荡，双目紧紧皱起。 莱伊看向言澈，神情凝重，慢慢直起身子。 “我没事。”言澈看到莱伊皱眉，温和道：“不用担心。” 一片混乱间，纳维特感受着自己失控的心跳。 午夜的钟声骤然响起，与老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如同骤然降临的启示一般。 “纳维特，不要再相信上主。” 第107章 被遗忘的旅行 梦境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纳维特在梦中睡去，言澈才完全收手。 三人推着餐车往回走，路上，莱伊看向一脸困倦的言澈，开口道：“先回去休息吧。” 言澈：“不是还要讨论下一步怎么引导纳维特开口吗？” “我们应该先给他一点时间，自己消化一下。”希洛尔皱着眉插话：“怎么办，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在梦境中，虚假的他将阿米达老人拉走时，纳维特简直都快哭了。 莱伊抱臂：“你不能同情异教徒。” “我知道。”希洛尔道：“我就是说说。” 莱伊看向言澈：“纳维特应当会一觉睡到明早，你可以先去休息，明天再来和我们一起讨论。” 言澈闻言，微微不解：“你的意思是，你们还不睡吗？” 莱伊：“我有个任务，一会回来陪你。” 希洛尔闻言，莫名奇妙地挠了挠头。 他怎么没听说莱伊有任务。 但很快，希洛尔收到莱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默契地闭了麦。 言澈想了想：“好吧。” 不多时，几人在走廊尽头分别，莱伊与希洛尔目送言澈进屋，继而朝另一边走去。 希洛尔不解，边走边道：“你背着言指挥官要干嘛？” 莱伊：“不干嘛，就是找你帮我个忙。” 希洛尔更不解了：“什么忙？” “我和言澈，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面。”莱伊道：“按言澈所说，我曾经和母亲一起去克莱西镇的小镇教堂参加过庆典，并且在他居住的孤儿院一起踢过球。” 希洛尔转头看他，意外道：“还有这种事？” “可我完全不记得了。”莱伊道：“那个冒牌主教说，言澈能被选中成为夏娃，都是因为我，可那如果是一段很难忘记的回忆，我不该完全没有印象。” “行。”希洛尔很痛快：“你知道是哪一年吗？” 莱伊不确定道：“小时候母亲带我到各地游玩，应该是在我和亚伯被爱丽丝绑架后，到我八岁那年的夏天之间。” 两人说着，一路返回房间。 希洛尔打开终端，从有关公爵夫人的海量资料里按年份查找。 不多时，希洛尔调出一段记录。 资料中显示，在莱伊被绑架后，公爵夫人开始带着莱伊到各处散心，只是行程并未公布，只能从各地的纸质新闻中得知，信息十分杂乱。 希洛尔善用搜索后，朝莱伊说道：“没有发现你说的克莱西镇，但有一点，你们行程最后结束的地方，是在克莱西镇所在的南部平原地区。” 希洛尔说着，一边翻图片资料，一边问道：“除了言澈以外，你还对那时的其他人或事情有印象吗？” 莱伊一点点回想儿时的事，因时隔多年，很难连贯想起。 “我只能确定，对我来说，我没见过言澈，更没和他一起踢过球。”莱伊摸摸下巴：“非常奇怪，是不是？” 希洛尔想了想，答道：“是。” 不过希洛尔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在对外公布的信息中，你和公爵夫人结束旅程的原因，是因为你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回到卡洛尔修养，你对这件事还有印象吗？” “有。”莱伊道：“可我只记得我一觉醒来后，身体十分虚弱，连说话都没力气。母亲陪了我许多天，然后就带着我回家了。” 希洛尔：“什么病？” 莱伊不确定道：“没有确诊出什么病，就是普通的发烧感冒。” 希洛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你在六到八岁中，曾经见过言澈一次，可你把他忘记了。之后时间来到六年前，你又和言澈见了面，但他忘记了你。” 第247章 莱伊听着希洛尔的话，嘴角勾了勾：“我怎么听上去，像是有人在玩我。” 希洛尔提出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要不，你去问问公爵？” 莱伊：“我父亲之前说要送我和言澈出国，这件事也有点奇怪……以他的为人处世，不该会怂恿自己的儿子逃跑。” 希洛尔默默道：“如果我连公爵大人都敢查，芙莉达知道，真的会杀了我的。” 莱伊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你查。”莱伊道：“我明天去问他。” 希洛尔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莱伊：“不过，我也想让你帮我问问纳维特，在那个邪教中，有没有与记忆操控有关的异能者。” 希洛尔听着莱伊的话，觉得这个异能有点耳熟。 “等等。”希洛尔喃喃道：“记忆操控……” 说着，希洛尔一拍桌子：“罗姆！” 莱伊不禁皱眉。 希洛尔解释道：“罗姆的异能是潜意识操控，和我们刚刚对纳维特做的事情很像，但他的潜意识操控要更片面一些，就比如，在原本互相信任的基础上，突然操控你的潜意识，使你在短时间内迷失自我判断，从而对他言听计从。” 莱伊：“这听起来……更像是意志催眠，和刚刚我们说的记忆操控有关联吗？” “有的。”希洛尔道：“在他的资料中，记录着他曾经帮助一位精神异常的受害人，拒绝回想在犯罪分子那里所受的伤害，使受害人很快遗忘了那段经历。” 希洛尔想了想，补充道：“在那位受害人的表述中，他描述当时遗忘的过程，也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一时间，莱伊听着，双手微微握起。 “罗姆是在九年前，恰好我母亲死的那年，去的黑暗森林管局。”莱伊：“如果他真的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应该也能接触到小时候的我。” 希洛尔点点头：“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是要问问你父亲。就算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出游，但应该和你们有联系，你可以问问他对当时的事还有没有什么印象。” 明亮的房间中，莱伊坐在沙发里，表情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深沉。 他听着希洛尔的话，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觉得，我和言澈在小时候，真的见过吗？” 希洛尔实话实说：“我觉得，言指挥官应该不会认错人吧。” 莱伊微微垂目：“可如果他没有认错人，那我就不光是弄丢了他六年，而是忘记了他十几年。如果我当时和母亲说，我喜欢和他一起玩，让他跟我们一起离开，在我身边当护卫，他就不会遇到威尔斯，经历所有事。” 希洛尔：“所以你感觉很愧疚，才特意把他支回房间，来和我单独说这件事？” 莱伊安静地点点头。 希洛尔：“可我觉得，言澈未必会在意吧。” 希洛尔一边关上复杂的窗口，一边道：“你们只是在儿时萍水相逢，就算你真的是单纯的忘记了，也没有什么吧？” 莱伊：“但我会怪自己，明明有机会改变他的命运。” 希洛尔挠头，掏空心思，沉静道：“别乱想了。” 说着，希洛尔打了个巨长无比的哈欠。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 他一脸糟心，看向希洛尔：“你睡吧，我走了。” 希洛尔笑眯眯：“我们明天一起吃早餐吗？我想和言指挥官再聊一聊有关战斗心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和我聊？”莱伊不解：“他会的那些东西，还是我在黑暗森林管局时赖在他身边告诉他的。” 希洛尔：“和你聊这些，你会无时无刻鄙视我的智商。” 莱伊：“那你学这些干什么？” 希洛尔一脸正气：“我想考进皇家特工，考核标准中有各种类型的对战。等你和言澈结了婚，肯定是要退休的，我不想换搭档，只能给自己找份新工作。” 莱伊：“……” 他觉得希洛尔的脑回路非常清奇。 莱伊抬脚朝门口走去，只撂下一句话。 “你想考的话，就去试试。但如果是这个原因，就别费劲了，我从来没说过要退休。” - 在各贵族势力的帮助下，科露丝港的重建工作随着时间推进，进度十分惊人。 原本错综复杂的小镇结构，也在统一的城镇规划中，变得井井有条。 第二天一早，宽广的会客书房中，布莱克公爵一边处文件，一边对面前前来通报的管家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房门开合，莱伊走进房间，站到书桌正前。 莱伊：“父亲。” 布莱克公爵：“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莱伊想了想，开口道：“想问您一件事，而且，您上次让我考虑的事，我也已经考虑好了。” 公爵闻言，手上签字的手微微停顿，继而道：“我想你已经不必告诉我结果了，我知道了。” 莱伊：“您看起来好像并不意外。” 公爵：“老实说，我觉得我足够了解你，知道你不会离开。而且你一直往纳维特的房间跑，我也知道你不会放弃。只是，那言澈呢？” “他也不走。”莱伊道：“我们会一直待在一起。” 老公爵闻言，在短暂的沉默后，彻底放下手上的笔。 他抬头，映着光线看向莱伊。 第248章 公爵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说过了，莱伊，我已经失去玛丽安，不想再失去你。从前，你所做的任何决定，无论是进入暗杀小组，还是选择言澈作为自己的omega，我从来没有干预过你，只是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我向您保证，我已经好好想过了。”莱伊道：“可我和言澈，不需要逃跑。” 老公爵看向莱伊：“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言澈，还是为了自己？” “这没有任何区别。”莱伊道：“甚至对我而言，他比我自己还要珍贵。” 因为珍贵，所以他一定不会再放手。 布莱克公爵凝望着莱伊充满爱意的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既然如此，你突然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 莱伊：“您还记不记得，在我小时候，母亲曾经带我到桑赫斯坦各地旅行。” “当然记得。”公爵道：“你那时被绑架，得救后，玛丽安整日不安，当时正好有一个私人组织，在桑赫斯坦各地销售小型军火，我要前往追查，就带上了你们一起。不过你和玛丽安与我兵分两路，大多时候只是离得较近而已，也不算一同出行。” 莱伊闻言，马上问道：“那您还记不记得，母亲带我去过一个名叫克莱西镇的地方参加庆典。” 布莱克公爵闻言，回响半晌道：“……你说的是那个位于南部平原，靠近边境的乡村小镇吗？” 莱伊点头：“对，没错。” 公爵露出一点疑惑神情，再度看向莱伊时，似有不少困惑。 “你们当然去过。”公爵道：“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件事？” 莱伊敏锐至极，看着父亲不解的双眼，问道：“您为什么说，是‘当然’去过？” 公爵眼中疑惑愈发显眼，徐徐道：“那时我给玛丽安打电话，你一直在电话那头折腾，说你喜欢一个人，哭着喊着，一定要把人娶回庄园城堡。” 逆光的角度中，公爵神情祥和，一边说着莱伊的糗事，一边还不忘问他：“怎么，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第108章 露露安 莱伊双唇微张，沉默了良久，低声道。 “嗯，我不记得了。” 一股既温暖又难过的心情，瞬间填满了他那颗因为遗忘，而空空如也的心。 莱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生病、返回卡洛尔养病前。但玛丽安说那个孩子会分化成alpha，所以不许你胡闹。”公爵望着莱伊的脸，慢慢从莱伊脸上看出一些古怪：“怎么了吗？” 莱伊看着父亲疑惑的脸，认真道：“我当年喜欢的人，就是现在的言澈。” 公爵愣了愣：“……他没有分化成alpha？” 莱伊：“是。” 公爵微微皱眉：“玛丽安当时特意问过院长，看来现在性别筛查的结果是越来越不准了，可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莱伊：“就算他是alpha，可如果我当时更坚持一些，你们会把他从孤儿院接走，让我和他在一起吗？” 阳光中，公爵笑道：“你那时只有八岁，懂什么叫喜欢吗？” 莱伊点头：“母亲说过，喜欢一个人，是生的本能。” 公爵无奈：“说实话，我当时已经和玛丽安说，让她把那个孩子从孤儿院中要出来，送给你当护卫。可玛丽安坚持不同意，还训了我一顿，说我不是救世主，不应该利用贵族身份，随便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公爵说着，看向莱伊的脸：“不过这么看来，也许当初把他带回庄园，才是最好的选择，是不是？” 莱伊表情幽暗，像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女皇一直没有批复我进战争游戏前线小组的申请。” 公爵听着莱伊干涸的嗓音，宠爱地轻笑了一声，配合道：“我猜关于这个申请，女皇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莱伊皱眉：“女皇不是同意我前往黑暗森林管局的吗？” “她是曾经同意。”公爵道：“但那是在，她得知你是无具象异能者之前。” 安安静静的书房中，渐渐带上一点凝重的味道。 公爵问道：“所以你已经决定，和言澈一起回到黑暗森林管局了吗？” 莱伊点头：“是的。” 说到黑暗森林管局，公爵眼中深沉仿佛不可估测的深海。 他静静道：“关于这个地方，我并不是太了解，我只知道，女皇一直在关注黑暗森林管局，与那个邪教不谋而合的是，她也认为，黑暗森林管局中有可以让世界真正和平的方法。” 莱伊闻言，轻轻蹙眉：“让世界和平的方法？” “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公爵道：“我只是在你前去黑暗森林管局时，曾经和她聊过一次有关那里的话题。现任女皇虽然年轻，可她从来不会说些夸大其词的话。这个管局位于海洋正中，却管着整个大陆上所有的黑暗森林，老实说，那里有什么秘密都不奇怪。” 莱伊：“所以她是忌惮我，在黑暗森林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是吗？” “现在应当没有人不忌惮你。”公爵道：“你操控整个科露丝港、精准找到所有炸弹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大陆，只是你一直待在城堡里没有出去，所以没有感知罢了。” 莱伊：“那您可以帮我告诉女皇，我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厉害，也不过是在全息世界中试过许多次，所以熟能生巧罢了。” 第249章 “熟能生巧？”公爵闻言失笑：“真有你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晚些和她通话时，会帮你问一问。” 公爵位高权重，从不会随便许诺，故而莱伊从父亲的话语中，听出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放心道：“既然如此，您还要忙，我就先走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公爵微笑道：“关于你很感兴趣的那位纳维特，黑暗森林管局已经发来第二封引渡函，不管你想做什么，记得要快些了。” - 阳光满溢的房间中，“半夜未眠”的纳维特在睡梦中，被前来送餐的侍者吵醒。 他愣了两秒，继而翻身坐起，望着窗外已然升起的阳光，两行眼泪猝不及防掉落。 他从小就是孤儿，还因为天生聪慧，在孤儿院受尽坏孩子的欺凌。 是阿米达大叔，在小城破旧的角落发现了被打到奄奄一息的他，将他带到一处贵族资助的平民学校，他才过上能吃饱穿暖、还能好好学习知识的日子。 年幼时，他也曾怀疑过这些大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人总要知恩图报，他的整条命都是局长给的，绝不可能会背叛局长。 但……阿米达大叔昨夜说的那些，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真的和那个鬼邪教有关……就连他自己，也是效忠于邪教的一份子吗？ 坐立不安中，纳维特等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在午饭前，等到有人前来。 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口，纳维特与来人对视，轻轻楞在门内。 他和眼前人相处了一个多月，但都是在观测窗口中远远监控，或者望着那道在驾舱中一动不动的身影，此时看到此人生龙活虎出现在眼前，不由有些微妙的不适应。 门外，莱伊朝纳维特打招呼：“你好。” 纳维特：“……你好。” 莱伊大方走进屋内，顺手带上房门。 继而，他路过餐车，端起纳维特的牛奶，一路走到沙发前坐下。 莱伊看向纳维特：“别紧张，坐。” 说着，他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 随着温热液体没入身体，莱伊朝纳维特问道：“你也喜欢甜牛奶？” 纳维特战战兢兢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看你很喜欢，才试着喝的。” 毕竟这是那一个多月来，莱伊和他要过最多的东西。 莱伊探身，将杯子放回茶几上：“热的才好喝，这杯已经有些凉了。” 纳维特：“你找我……什么事？” “希洛尔和我说，你不知道那个邪教。”莱伊道：“可你被派来协助威尔斯囚禁我，就是为了帮他进行祭祀仪式，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邪教？” 纳维特：“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邪教，我只是受局长的命令，前来帮忙处驾舱的。” “但我差点死在那场祭祀里。”莱伊道：“你难道想用一句不知道，就躲过罪责吗？” 纳维特皱眉：“威尔斯如果要杀你，这是你们之间的纷争。” “可你是他的帮凶。”莱伊道：“前两天我拆掉科露丝港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可你应该见怪不怪，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威尔斯根本不能将我关在驾舱里，就根本控制不了我。” 莱伊一边说，一边歪了歪头，挑了挑眉：“换句话说，如果我没有死里逃生，你就是害死我的凶手之一，按所有事态发展来说，甚至前夜科露丝港的七万条人命，也可以算在你的头上。” 纳维特神情一瞬间紧张：“就算我对你做了什么，但你又怎么能把你的性命和那七万人，全都一并算在我头上？” 莱伊听着纳维特的话，轻轻眯了眯眼：“为什么不能？” 他将手探进口袋，掏出一个资料存储胶囊。 “希洛尔说，他们切断了你终端上所有的网络连接，既然如此，你就看这个吧。”莱伊道：“这是一小部分我们目前掌握的，有关那个邪教的案件资料，你既然不愿承认我是个受害人，那这里面的所有案件，也请你说服自己一并否认。” 莱伊说着，徐徐道：“这里面一共有172个案件记录，死者一共3091人，另外还有十几场国际间的恐怖袭击事件，也证实与你所在的邪教有关，死伤人数无法具体统计，只有大致的涉及人数，约四十几万。” 与言澈和希洛尔一同计划的方案里，其实并没有他与纳维特现在的会面。 可莱伊想不懂，这些人到底凭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决定别人的命运。 如果言澈的一生，真的是因为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补偿他所忘记的事？ 纳维特：“……你为什么要我看这个？” 莱伊：“我想让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纳维特脸色难看极了：“我只是一个技术人员！除了这次随威尔斯出海，我每天只在办公室里维护全息数据，你说的这些事，都和我没有关系！” 莱伊：“没关系吗？” 他看着纳维特的脸：“你确定没有人运用你的能力和技术，去伤害别人吗？这里面没有一滴血，与你有关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所说的邪教！”纳维特从沙发上站起，神情格外恍惚：“局长只说过，我们做的事能拯救整个大陆，在那之前，就算牺牲，也在所难免！” 第250章 莱伊微笑：“牺牲？” 他好笑问道：“那你说，在囚禁我期间，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纳维特呼吸一滞，顿时看向别处：“我、我什么也没做。” 莱伊随手将手上的胶囊扔到茶几上，向后靠了靠：“你不会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变态的事情吧？” 纳维特：“这怎么可能？你是个alpha！” 莱伊：“比起是个alpha，我在你眼里，应该更像个小白鼠吧。” 他抬起腿，轻轻搭到另一条上，坐姿格外随意：“你刚刚说，就算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被关在里面的那一个多月，你除了在窗口监视我、偶尔给我送杯牛奶进来，还忙什么了？” 纳维特轻轻抿唇：“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比起问问题，你也可以直接杀了我。” 莱伊：“那如果，我用条件跟你交换呢？” 纳维特：“交换？” 莱伊：“我知道那位阿米达老人不是真正的邪教上主。你将你所知道的，所有有关黑暗森林管局的秘密告诉我，我保证在真正的邪教上主落网前，阿米达不会因自己没做过的事被处死。” “阿米达叔叔……”纳维特轻楞道：“他还没有死？” “行刑前，有人认出他是谁，所以目前有口供证明，在时间上，他与几个案件的存在有冲突……不过，也快了。”莱伊随口道：“如果你拒绝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杀了他。” 纳维特：“你威胁我！？” 莱伊：“这不是威胁，只是我没什么耐心，继续和你不停试探底线，得到想要的信息。如果我说，我也可以随时杀了你，这才是威胁。” 纳维特看着面前异能者毫不在意的姿态，轻轻咬牙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黑暗森林管局的事？” “因为那里与邪教有关。”莱伊道：“你口口声声说，牺牲也是在所难免，可今天牺牲的人，是轮到你熟识的阿米达。” 莱伊轻笑一声：“我始终认为，只有感同身受，才能让我们真正平等的对话。所以你现在还能再重复一遍，你刚刚说出的这句话吗？” 纳维特回望莱伊的视线，双唇死死绷起。 莱伊：“我不知道你口中那位局长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向你们描绘出那个美好的新世界，是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可以每晚看着爱人入睡，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脸，但你们所做的一切，已经毁掉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抢走了我的亲人、朋友，还即将毁掉我重新拥有的幸福。” 他从沙发上站起，与纳维特对视。 “不管是杀掉你，还是杀掉任何人，最终我都会得知那个秘密，并且将它完全毁掉。你必须明白，现在，是我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让你有机会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如果不是我，你将会和昨晚一样，在这里孤独又无能的等待，然后在察觉到一切已经无可挽回时，再次陷入方才的绝望。” 莱伊望着纳维特紧绷的脸：“现在，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三——” “等等！”纳维特道：“你不能这么不讲道！” “道？”莱伊蹙眉：“以你和我的立场，我们需要互相讲道吗？我也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现在的你除了听从我，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随着莱伊再度开口，纳维特听着空气中缓缓散开的“二”字，整个人赫然紧绷起来。 倒计时的来临，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 阿米达的死也许很快就会再度来临，他除了答应眼前的人，根本没有其他方法再拖延…… 等等——对，他可以先拖延！ “一。” 纳维特望着莱伊的身影：“我答应你！你保证阿米达不会因为创办邪教被处死，我看到重新调查、或确定他无罪的公示后，就会把黑暗森林管的秘密告诉你。” 他自认一番话诚意十足，可就在一片心跳声中，纳维特却听见面前的莱伊开口道。 “不。” 莱伊微笑道：“纳维特，你超时了。” 纳维特双目睁大：“你说什么？超时！？” 莱伊微微歪头：“我说过了，我只给你三秒，你超时了。” 他说着，没有一丝留恋，转身朝向门口。 纳维特在一片慌乱中，看着莱伊从容迈步，大喊道：“我已经答应你了！” 脚步声中，莱伊沉静道：“可你还是没懂，我才是规则。” 格外轻浅的声音与回荡在房间里，带着玩笑一般的上扬感。 纳维特看着莱伊一步步靠近房门，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中，他知道，也许等到莱伊离开后，再也不会有人从这扇门中走进，给他一个机会为阿米达说话。 阿米达叔叔绝不可能是什么邪教主教。 他不该这样被处死，还是以这样的名义。 “是露露安！” 纳维特大喊道。 房门正前，莱伊闻声停下脚步。 阳光肆意倾斜，没入房中。 莱伊唇边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回头朝纳维特看去。 莱伊：“露露安，是什么？” 纳维特手掌紧握，嗓音压抑到极处：“一种还没被其他基因学家发现、停留在异能者体内的物质，我们也称它们为精灵。” 第109章 审判 安静的房间中，窗边绿植朝着阳光恣意生长。 第251章 浮尘在华贵陈设间漫无目的地游走，飘荡在四面八方。 沙发上，言澈看着面前的纳维特，眉心微微蹙起。 在他一旁，希洛尔托着腮，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种物质的？” 纳维特一脸为难，可还是解释道：“是在全息采集的过程中。” “五十几年前，由于全息采集的局限性，在采集终端发给总服务器的数据集中，会包含各种各样无法解析的内容，我们会将这些信息，全部统称为噪音。” “噪音中可能包含各种各样的物质或现象，举个例子，在没有加载磁场算法前，光磁粒子对于全息世界来说，就是一种无法识别的噪音。这十几年来，随着我和部门同事的努力，我们在不断优化噪音出现时的处办法，使得全息世界可以越来越接近现实世界。” 言澈：“你指的这些内容，大概就是最近在游戏中出现的天气插件和信息素系统吗？” “对。”纳维特道：“不过这两种数据处方式，在很多年前，至少在我进入黑暗森林管局前，就已经非常成熟了，只是之前大多用于军校模拟训练和黑暗森林探索，最近才搭载入战争游戏地图。” 纳维特说着，望向言澈的眼神充满期盼：“言指挥官应该很清楚，全息地图的生成和维护很不容易，我们平时工作真的很忙，真的真的与邪教活动没什么关联。” 一旁的莱伊见状，抬手制止了纳维特充满求情的眼神：“你接着说。” “……”纳维特思绪，默默道：“在整个采集过程中，我的前辈们从那些无法识别的噪音里，发现了这种全新物质。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种存在于大陆上的普通物质，但渐渐的，我们发现它有一定的自主性。” “自主性？”希洛尔震惊道：“它还有意识？” “是的。”纳维特道：“只不过它的意识与人类完全不同，在各种行为模式中，它只具有十分片面的趋向性。因无法捕捉，我们只能在全息地图中，通过采集器不断扫描，从而得到一些有关于它的资料。根据长时间的了解，我们找到了它出现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异能者。” 房间万分安静，只剩青年徐徐讲述的声音。 “露露安大多会沉睡在各自的异能者体内，偶尔也会在异能者附近飘荡，从目前观测到的记录中看，露露安的行动并不受切实控制，但它会被自己的异能者吸引，在异能者移动时，产生回归、跟随等动作，从而不会造成真正的远离。” 莱伊不解道：“那这种物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通过大范围数据监测，我们没有得到结论。”纳维特道：“我们认为，以现有的全息扫描技术，‘无法监测’这个结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这也许意味着，它是从异能者身体中诞生的新型意识体，亦或是来自不同空间维度的物质。” 莱伊：“也就是说，如果你们能破解这个物质诞生和存在的秘密，也许，就能掌握异能者分化的条件和规律。” “是的。”纳维特道：“所以作为无具象异能者的你，是最具有研究价值的实体，也是因此，我才会被局长派来。” 言澈闻言，轻轻皱眉。 言澈下意识看了看莱伊，继而看向纳维特，问道：“你都对莱伊做了什么？” 纳维特露出为难的表情，继而皱着脸说道：“我一直在利用各种方法，模拟出各种各样的物体、情绪，来尝试吸引、并且捕捉他身上的露露安。” 言澈表情微变：“你说什么？” 纳维特缩了缩：“这是局长吩咐的。” “你有什么结果吗？”莱伊问：“我身上的那个物质，会被什么吸引？” 纳维特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暂时没有发现。” 莱伊想了片刻，问道：“那，你想继续研究吗？” 言澈闻言，立刻看向莱伊，声音严肃道：“莱伊。” 莱伊看向言澈，看到后者眼中的不赞同，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他转向纳维特：“我的指挥官不同意，那就算了。” 他说着，回望言澈，露出一个乖巧神情。 一片安静中，纳维特弱弱提醒：“你答应我会救下阿米达叔叔的。” 莱伊笑道：“我只说过，会让他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 纳维特想了片刻：“阿米达叔叔是个好人。” 言澈闻言，开口道：“可人很难做到完全的非黑即白，也许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却做了许多错事，又或者他只对你好，在其他地方，却是个坏事做尽的恶魔。” 纳维特看向言澈，对这位传闻已久的言指挥官，有种天然的熟悉感。 纳维特简直快崩溃了：“邪教邪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希洛尔眼神充满同情：“你真的不知道这个邪教的事吗？” “我真的不知道。”纳维特道：“但也许，我真的是他们的一份子？” 希洛尔：“如果你想了解的话，我可以拿些资料给你看，你想看吗？” 纳维特纠结了一下，最终朝希洛尔点了点头。 日光中，几人又聊了不多时，最终从纳维特房中走出。 安静的走廊上，莱伊走在最后，脚步声格外轻浅。 一路上，莱伊格外沉默。 他一时看向言澈的背影，心中就像压了块大石，沉闷异常。 第252章 言澈察觉到莱伊的沉默，渐渐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两道视线一经交错，莱伊下意识低下头，朝脚尖看去。 言澈露出一点不解，问道：“莱伊，怎么了？”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驱散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走到言澈身前。 他一边抬手帮言澈发梢，一边道：“昨天那么晚才睡，现在困不困？” “不困。”言澈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莱伊闻言，想了片刻后，抬眼看向前方同样一脸不解的希洛尔，朝走廊尽头递了个眼色。 希洛尔心领神会，随便扯了个借口，几乎光速消失。 言澈有些莫名，看着希洛尔离开的背影，还来不及问，就被人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莱伊将言澈轻轻抱住，一边在拥抱中轻轻阖上眼，一边道：“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赶他走，那是因为我很想抱抱前辈。” 言澈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手慢慢抬起，抚上莱伊的后背。 言澈：“为什么突然想抱我？” 莱伊：“我想抱你，需要什么由吗？” 言澈想了想，刚要开口，听见莱伊的终端传来响声。 莱伊两手箍在言澈的腰侧，拥抱缱绻绵延，没有任何想松手去拆消息的样子。 言澈提醒道：“你有消息。” 莱伊懒懒道：“随他去，如果前辈好奇，前辈看吧。” 言澈微微抬头，从莱伊的怀里露出两只眼睛。 继而，他指尖微动，做出手势指令。 一封来自芙莉达的信件，通知莱伊有关威尔斯的审判已经结束了。 内阁教廷审判威尔斯有罪，共计十数余条，在冬日来临前处以绞刑。 但女皇亲自批复后，为威尔斯留下了一条命。 女皇褫夺了威尔斯所有封地、头衔，将威尔斯遣至科露丝港，做一名负责清洁码头的奴隶。 拥抱中，莱伊察觉到言澈半晌未动，轻轻放开他的身体。 莱伊：“怎么了？” 言澈微微回神，示意莱伊看看信息。 几秒后，莱伊神情微动。 言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威尔斯在科露丝港放了那么多炸弹，女皇竟然下令，将他下放到科露丝港的码头做奴隶。” 莱伊口吻淡漠：“威尔斯的手和眼睛都不能用了，要怎么清洁码头？” 他说着，朝言澈探了探头：“可女皇没有下令杀他，前辈还想自己下手吗？” 言澈抬头，看向莱伊：“我可以吗？” “当然。”莱伊道：“你想的话。” 毕竟言澈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从黑暗森林管局跑出来的。 莱伊附身，亲亲言澈的脸颊：“就是我可能会很忙，等威尔斯醒了，我会找人陪你去。” - 莱伊一连忙了几日，除了每晚会按时回到房间陪言澈一起休息，几乎没有在城堡里露过面。 威尔斯在审判后的第三天彻底醒来，全身剧痛中，他听见护工转达的审判公示，轻蔑至极的轻笑过后，没有露出任何慌乱。 当天的深夜时分，一道车灯驶出城堡门口，朝山下前行。 车内，希洛尔一边查看医院的换班消息，一边对身边的言澈说道：“我们等下直接进去就可以，莱伊已经安排好了。” 言澈坐在副驾驶，闻言微微皱眉。 在言澈面前，浮空的对话窗口中，他不久前问莱伊在哪里，莱伊一直没有回复。 言澈犹豫了一会，朝希洛尔问道：“莱伊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 希洛尔顿了顿：“……也没忙什么，就是芙莉达总找他有事，好像和重建工作有关，没什么大事。” 言澈仍然皱着眉，显然没被说服。 不多时，两人驾车来到山下的医院门口。 整个医院楼体还算完好，只一侧边缘露着几个巨大缺口，好在另一侧灯光明亮，看起来运行不成问题。 两人停好车，从侧门进入。 另一边，熟悉的古堡地下室中，莱伊从驾舱中起身，看向一旁的纳维特。 纳维特眉头紧锁，一手撑在下巴上，脸上充满思索。 莱伊：“还是没有结果？” 纳维特摊手：“你的露露安看起来像是个性冷淡，除了你之外，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莱伊轻笑一声：“这话不要告诉言澈。” 提到言澈，纳维特很是好奇：“你这样违反言指挥官的命令可以吗？” 莱伊：“论上不可以，他一定会生气。” 纳维特：“那你还？” 莱伊：“但你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能看出来，你很想继续研究我。” 纳维特不解：“可你为什么要帮我研究，我们不是敌人吗？” 莱伊走到门边，一边穿外套，一边道：“老实说，我对你的研究也没什么兴趣，就是想在这段时间找点事情做。” 纳维特疑惑道：“找点事情做？” “我很快就要和言澈一起回黑暗森林管局了。”莱伊动作微停，缓慢道：“我本来以为，这几天可以是一个小假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总无法面对他。” 纳维特完全听不懂：“那你要等标记消失后，马上离开他吗？” 莱伊回头，眉心不自觉皱起：“你说什么？” 纳维特望着莱伊瞬间锐利的双眼，感觉自己十分无辜：“不是你说不能面对他吗？” 第253章 “……”莱伊：“我不是这个意思。” 纳维特眨眨眼：“哦。” 莱伊收回视线：“我走了，你一会自己溜回房间。” 纳维特打了个哈欠，继而随口一问：“你不送我回去了吗？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莱伊想了想，答道：“杀人。” 纳维特哈欠打到一半，轻轻顿在原地。 继而，他缓缓闭上嘴。 “那您慢走，多加小心。” - 安静的单人病房内，威尔斯躺在病床中央，全身被束缚带牢牢固定，没有一丝往日的尊贵。 言澈轻步走进房间，站在病床几米外，静静看向床上的人。 今夜月色明亮，高高挂在空中，从窗外溢入屋内，充满整个房间。 仅仅几天，威尔斯面容消瘦，仿佛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他的眼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将那片狰狞的伤痕完全覆盖。 威尔斯感受到熟悉的信息素，轻轻开口，声音干涸无比，问道。 “是、言澈吗？” 随着问话，言澈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神情，继而轻轻阖了阖眼。 他从没设想过，那个仿佛永远会高高在上的威尔斯亲王，真的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言澈：“威尔斯，是我。” 威尔斯听见答复，声音轻浅道：“我断断续续苏醒，等了你很久，你终于来杀我了。” “我知道你在等我。”言澈嗓音淡漠：“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过，科露丝港那些人命在你眼中，只是被子里的臭虫，可现在，女皇已经下令，要你做码头的清洁工。” 威尔斯听着言澈的话，嘴角慢慢露出一点笑意：“是啊，我回到了我本来的地方。” “可你呢？”威尔斯徐徐道：“你再也不会回到那个脏兮兮的孤儿院了，布莱克公爵奉命前来代替我掌管南部边境，女皇不会这么愚蠢，让一个公爵代掌亲王事宜，只怕审判我后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赐予亲王爵位。” 威尔斯说着，微微抬身，朝言澈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威尔斯：“亲王爵位世袭相传，言澈，就算没有我，你还是会成为王妃。” 言澈微微握拳，看着威尔斯费力抬身的样子：“可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什么王妃的头衔。” 威尔斯闻言，沉默了片刻后，骤然放松身体，重新落回枕上。 “是，你从来不在乎。”威尔斯的声音飘散在月光中，带着一点轻笑的余音。 言澈沉静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威尔斯嗓音平静，仿佛一场迟缓的诉说：“抢救时我一直在想，那年你为我挡下六枚子弹，躺在抢救室时，都在想些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言澈，如果六年前我没有娶塔拉群岛的公主，而是选择你，你会一直陪着这样的我，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吗？” 他的自私与暴戾，从没有在言澈面前收敛过。 言澈懂他的一切阴暗，却仍然不惜用生命拯救过他。 濒死过后，威尔斯是真的很想得到一个答案，如果他没有放弃言澈的话，当他再次来到他一败涂地的这一天，言澈是不是也会像当年那样，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落入深渊。 月光中，言澈听着威尔斯的话，渐渐露出一个意外神情。 在言澈眼中，像威尔斯这样的人，本不该后悔自己的每一个决定。 言澈想了片刻，静静答道：“也许会。” 他微微低头，露出一点无奈：“可我更庆幸，你当时没有选择我。” 威尔斯：“你难道一次也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也许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我和你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言澈道：“你并不爱我，只是因为你知道这条获得权力的路有多黑暗，所以不愿放下手里的那盏灯。而我……” 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永远不会后悔为你挡下那六颗子弹，但那天我救下你，不是因为我不能失去你，而是我必须这样做，才能在一个人面前，成为完整的自己。威尔斯，你看，盘踞在我们之间的，从来都不是爱情。” 夜风从敞开的窗外徐徐吹入，带着清朗的味道。 静谧的病房中，笑声从威尔斯口中溢出，渐渐沙哑至极。 威尔斯苦笑着问道：“我们曾经一起渡过那么多日日夜夜，你那时留在我身前，对我投来过那么多尊崇与爱慕的目光，你全都忘记了吗？是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改变，直到一点点变成现在的样子。言澈，你为什么要这样去否定，你曾经爱过我的事实？” 言澈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淡淡道：“你当然可以带着这样的妄想，去过你的后半生。但我从没有爱过你，无论你再问我多少遍。” 威尔斯听着言澈的话，一时噤声，缓缓问道：“……后半生？” 他忽而露出一点慌乱，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尾音消散间，言澈郑重道：“原本是，但我现在不想了。” 言澈的身影浸在月光中：“你已经没办法再伤害我和我身边的人，所以我可以不用杀你了。你说的没错，我在你身边长大，十几年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所以我不杀你，用今天放过你这条命，还你的养育之恩。” “不！”威尔斯双唇颤抖：“你不能这样离开，你必须杀了我！” 第254章 癫狂中，威尔斯手臂用力，痛觉瞬间袭来，整个人不断颤抖起来。 此前，他听到审判公示时毫不在意，是因为他知道，言澈不会放过他，一定会前来帮他结束生命。 而此时，眼前的一片黑暗，让威尔斯恐惧极了：“言澈！你不能走！你杀了我！” 狂乱的喊叫间，言澈望着那道扭曲的身体，目光平静如水，闪着月色的清辉。 那轮光点宛如在月下花园中，洁白花瓣上沾染的露水，带着神圣的光晕，迎接着真正的审判降临。 “威尔斯，你要回去那个你无法面对的码头，像一只真正的臭虫，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清风搅浑音色，抽离掉那声因不会再见、所以无需再说出口的道别。 连绵的哀求与嘶吼声中，关门声响起得既轻又浅，却又沉重无比。 威尔斯沉静一瞬，继而听着一片安静的房间，拉翻了一旁连接在身上的诸多仪器。 尖锐的声音透过门板，与言澈离开的脚步声一同呼应，渐渐越来越远。 而与此同时，上方的窗外，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安静坐在被破坏的窗沿上。 莱伊将言澈与威尔斯方才的所有话尽收耳底，此时那些话，正在尖鸣中不断回响。 “我们曾经一起，渡过那么多日日夜夜。” “你那时留在我身前，对我投来过那么多尊崇与爱慕的目光。” “是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改变，直到一点点变成现在的样子。” 一片夜色中，莱伊双手轻轻握起。 他眼中一片深暗，随着残响往复不休。 他对言澈的遗忘，让威尔斯有机会从他手中夺走了这一切，本该属于他和言澈的过往。 随着夜风，莱伊翻身进入房内。 落地的轻响间，威尔斯察觉到有人到来，所有动作一瞬停下。 安静的暗夜，顷刻只剩一触即发的毁灭。 威尔斯感受着来人的身份，呼吸渐渐凌乱。 他声音颤抖，唤道：“……莱伊？” 第110章 不怪你 敞开的窗前，莱伊望着威尔斯此时的样子，脸上一片被黑暗侵蚀的空荡。 莱伊知道，他现在杀掉威尔斯，甚至比捏死一只臭虫还要简单。 威尔斯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不断用力挪动被束缚带紧绷的身体，却只能无力地被禁锢在床上。 威尔斯相信言澈会干脆利落的杀掉他，所以不曾有过一丝恐惧。 可如果那个人是莱伊…… 信息素一经触碰，威尔斯双臂与眼上的伤口同时叫嚣，仿佛回到那日被残忍折磨的瞬间。 威尔斯粗喘着气：“……你还要做什么？” 安静作为唯一的回答，包裹住威尔斯恐惧的心。 威尔斯在无法克制的颤抖中，对着周围虚无的一切高喊道：“莱伊！” 夜色中，莱伊始终一言不发。 原本，他就不认为言澈会杀掉威尔斯。 可他不会让威尔斯再有机会活下去了。 像威尔斯这样的人，在真正死去前，随时都有可能利用各种卑鄙的手段活下去，甚至重新站起来。 而且，这个曾经占据了言澈十数年的人，必须立刻从世界上消失。 一片月光中，莱伊望着威尔斯满溢癫狂的脸，一手伸向后腰，抽出了那把威尔斯曾经想要自我了断的左轮手枪。 随着一阵连贯的金属声响传来，威尔斯微微侧头，细听那道声音。 很快，他听出那是弹巢转动的响动声，渐渐安静下来。 威尔斯：“那是、我的枪？” 莱伊手腕微动，看向手里的枪。 月光照在枪身，勾勒着金属的边缘。 杀人这种事，莱伊做过成千上万次，根本不需要认真。 在他眼里，威尔斯不值得任何人为他谱写什么悲壮的死亡，甚至不值得任何人费力报复。 枪声响起得刹那，流星划过南部边境。 潮水往复涌动，没有片刻的停留。 医院外，言澈与希洛尔坐上车。 言澈重新打开对话面板，对面的莱伊仍然没有回复。 眼看言澈莫名沉默，一路上，希洛尔一边开车，一边问道：“言指挥官，怎么了？” 言澈抬头，看了一眼希洛尔：“你叫我言澈就可以。” 他稍稍迟疑片刻，问道：“这几天……莱伊是不是故意在躲我？” 一时间，希洛尔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一句了。 希洛尔：“有吗？” 言澈：“他发生什么事了？和他父亲有关吗？” 希洛尔想了想：“和他父亲没什么关系，他偶尔是会需要一个人待一段时间……你很担心他吗？” 言澈微微皱眉，点了点头：“嗯。” 希洛尔见状，安慰道：“没事的，莱伊不是个需要别人操心的人。” “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言澈：“我有些弄不懂，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管他太严了。” 母胎solo的希洛尔闻言，顿时觉得现在自己的车里，漂浮着一股恋爱的刺鼻味。 希洛尔：“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我倒是觉得没必要，他喜欢死你管他了。只不过——” 希洛尔想了像，开口问道：“说实话，莱伊和你在一起时，跟从前很不一样。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一向随心所欲，很少顾忌什么，但这一阵子以来，他需要一直隐瞒身份，有很多他想做的事不能做、想杀的人不能杀……其实，也很辛苦的。” 第255章 言澈：“你是说，他和我在一起，其实一直很累吗？” “……”希洛尔：“倒也没有这么严肃，就是每个人应该都有，不想被喜欢的人发现的那一面，言指挥官应该也有吧。” 言澈闻言，垂目沉思了片刻。 车辆行驶在小路上，偶尔颠簸，感受格外轻松。 提到莱伊，希洛尔一时有种莫名的错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多时，苦思未果的希洛尔只能没话找话：“对了，前几天莱伊说起你们小时候认识的事。” 言澈微微抬眼：“他不是不记得了吗？” “是不记得了。”希洛尔问：“你不怪他不记得了吗？” 说到这件事，言澈很是坦然：“那没什么特别，所以记得才奇怪吧。” “可莱伊好像很怪自己。”希洛尔一手扶着方向器，一手托腮，看着前方的路面随口道：“他甚至觉得你小时候吃的那些苦，都是因为他。如果他当时像威尔斯一样把你从孤儿院中带走，你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言澈微微睁眼：“他怎么会这么想？” 希洛尔耸耸肩：“莱伊是个很习惯于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他能一直保持努力训练和任务成功，也是因为这一点。老实说，他从前可能很讨厌威尔斯，但现在，他可能会更讨厌自己。” 安静的车内，除了两人低声的交谈，就只剩下引擎发出的噪音声。 言澈听着希洛尔的话，神情渐渐沉静。 他觉得，自己应该和莱伊好好谈谈这件事。 可现在的问题是，莱伊明明就是在躲着他。 言澈想了片刻，对希洛尔道：“我先不回城堡。” 希洛尔：“嗯？” 言澈：“麻烦你，送我去科露丝港的临时居住区找个人。” - 外表破破烂烂、但仍在营业的海边小酒馆中，劳狄斯看着面前的言澈，不解地挑了挑眉。 言澈放下手上的酒杯，朝对面人问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劳狄斯：“太稀奇了。” 莱伊竟然会同意言澈来找他喝酒。 言澈：“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劳狄斯轻笑一声，端起啤酒杯，喝过一口冰凉的啤酒后，一边放下杯子，一边对言澈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喝酒？” 言澈神态淡漠：“就算是我，也会偶尔不想看那些复杂又繁琐的战斗资料。” 劳狄斯：“莱伊呢？” “他有事情要忙。”言澈道：“你这几天一直在帮忙重建，进度怎么样？” “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劳狄斯道：“就是用异能帮忙确定新街巷的位置。” 言澈：“威尔斯的审判已经结束了，审判者们有找你谈话吗？” “找过一次。”劳狄斯道：“但他们也知道我一直在黑暗森林管局，而且完全不知道那个邪教的事，至于亲王殿下的其他罪责……审判者们的说法是，除了哈茶特几人要被一同判罚外，我们这些普通手下只是听命行事，所以只解除了各人担任的公职。” 言澈：“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劳狄斯闻言，想了片刻，他的视线划过窗外的海面，变得十分遥远：“我打算去各地走一走，就当是旅游。”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言澈身边打转，一颗心狭隘又偏执，回望时，连自己也觉得很难看。 多年来，他和言澈同样恐惧着威尔斯的掌控，既然现在那份统治已经消失，他想去看看更多的东西，试试自己还能不能从一个卑鄙的小人，重新变回以前，那个能和言澈成为朋友的少年。 言澈想了片刻，沉静道：“劳狄斯，对不起。” 言澈始终觉得，如果自己能早些发现劳狄斯的感情，劳狄斯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用道歉。”劳狄斯笑了笑，端起酒杯，朝言澈递了递：“你不需要为了没做错的事情道歉。” 言澈望着往日好友的脸，默默举起酒杯。 玻璃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小时后，安静的小酒馆中，劳狄斯看着言澈手边的几个空酒杯，露出一个疑惑神情。 在以往的团建活动中，言澈很少会喝这么多酒。 随着言澈眼皮微粘，脑袋看起来晃晃的，劳狄斯失笑一声，问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喝酒？” 言澈有点反应迟钝，闷了一会后，静静问道：“劳狄斯，alpha出于什么原因，会躲着自己的omega？” 言澈能解莱伊需要时间一个人独处。 可他们不是已经完成标记了吗，那不是代表着，他们是一个整体吗？ 劳狄斯闻言，手上微微顿了顿。 一时间，劳狄斯觉得这有些过于刁难人了。 他喜欢的omega坐在他对面，问他为什么自己的alpha会躲着他。 同时，劳狄斯也觉得言澈这句话有点魔幻，确认道：“你说，莱伊在躲着你？” “嗯。”言澈缓缓道：“他只在晚上回来，陪我一起睡觉，早上我睁开眼后，他就会消失。我有时会想，他的出现，就像我用异能给自己创造的梦境。” 劳狄斯听着言澈半醉不醉的话，沉默了片刻。 迎着灯光，劳狄斯仰头将手里的啤酒喝完。 就像言澈一直坚信的那样，劳狄斯是个十分细腻的人。 第256章 这样的性格有时十分不好，会在止不住钻入牛角尖后，演变出让人作呕的黑暗来。 但同时，也会有些令人安心的好处。 啤酒气泡破裂的碎响中，劳狄斯沉静道：“但我觉得，莱伊既然这样做，应该有他的由。” 他说着，露出一点无奈：“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吧？” 言澈撑着摇摇欲坠的头，莫名露出一点以往作战计划成功时的狡黠感。 “也算是吧。” 劳狄斯笑着摇头，抬手呼出终端窗口。 十分钟后，一道身影带着微喘，猝然出现在小酒馆门口。 隔着明亮的玻璃，莱伊望着言澈那张微醺的脸，脸上精彩极了。 他迈步走进店内，一路走到桌前，看了看言澈窝在沙发上的睡颜，慢慢将视线转向对面的劳狄斯。 莱伊冷声道：“在深夜把别人的omega灌醉，是很无礼的行为。” 劳狄斯一脸揶揄的笑意：“言澈说，你在躲着他。” 说什么躲着。 这还不是随叫随到吗？ 莱伊：“……” 莱伊一声不吭，弯腰将言澈抱起。 他嗅着言澈身上的酒气，一时有些分不清，那股味道是来自言澈刚刚喝下酒，还是言澈身上属于他的信息素。 莱伊冷酷极了：“走了。” 随着店门再次开合，莱伊抱着言澈走出酒馆。 安静的街道中，冰凉海风吹过两人。 言澈感觉到寒冷，在半醒间，朝莱伊怀里缩了缩。 星夜映着两人的身影，看起来格外亲昵。 莱伊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言澈呼吸轻缓，显然没有完全醒来。 莱伊有点来气，低声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跑出来喝酒。” “明明不能喝，你到底能不能有一件事是乖乖听话的。” “更何况，你不是知道自己发情期要来了吗，从前那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嗯？” “我真是要疯了——” 轻声中，言澈缓缓睁开眼。 他迷离的眼中布满星辰的倒影，轻轻开口，喊道：“莱伊？” 莱伊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再次低头朝言澈看去。 莱伊虽然生气，可还是耐着性子道：“醒了？醒了就等一会再睡，天气冷了，会着凉的。” 他将言澈抱得更紧了些：“劳狄斯发消息给我，让我来接你回家。” 言澈听着近在咫尺的话，微微仰头，望着莱伊的脸。 莱伊所说的“回家”，让言澈忽而想到，威尔斯不久前说的一句话。 “是啊，我回到了我本来的地方。” “可你呢？你再也不会回到那个脏兮兮的孤儿院了。” 深夜的浪声温柔至极，徘徊在岸边的路上。 言澈一时觉得，其实不是的。 许多年后，他也回到了他本来的地方。 言澈阖上眼，又唤道：“莱伊。” 言澈此时的声音既软又哑，让莱伊心中微沉。 思绪纷乱间，莱伊不想再有其他人，同他一样听见言澈喝醉后的这幅语调，认真道：“再也不许前辈在外面喝酒了，前辈听见了吗？” 言澈口中嘟嘟囔囔：“我回到你身边了。” 星光闪烁间，话音浅浅传来。 莱伊脚步停下。 他朝言澈看去，望向那张熟悉的脸。 莱伊：“你说什么？” “威尔斯说，我不会再回到那间脏兮兮的孤儿院了。”言澈慢慢道：“但莱伊，我还是回到了我本来的地方。” 言澈的话带着一点没有明说的模糊，却叫莱伊在瞬间就听懂了，言澈所指的地方是哪里。 他回到了莱伊的身边。 回到了他本来，最应该存在的地方。 一时间，莱伊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扩开了一道口子，由人生生挤入，填满到无以复加。 莱伊轻声问：“你不怪我忘记你，把你丢在那间孤儿院。” 言澈晃晃头：“不怪你。” 莱伊轻轻皱眉，声音微哑：“你怎么可以不怪我，还愿意回来我身边？” “因为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言澈道：“如果我那样在你身边长大，也许我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 言澈认真道：“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所以，你不要再躲着我了。” 莱伊喉咙轻动，手臂肌肉微微起伏。 他不懂爱意到底要有多么浓厚，才能让言澈没有一点芥蒂，这样坦然地说出这些话。 重新迈步间，莱伊几乎在用全力隐忍，将这样的言澈揉碎，一点点填补进自己的身体里。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言澈，你不该这样爱我的。” 也不该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这样完完整整属于他。 莱伊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言澈不解地眨了眨眼，一时没答复。 莱伊轻轻咬牙，缓缓呼出一口气。 黑暗深拥着两人，严丝合缝将两人包裹。 他望向言澈，望着这位平日向来一丝不苟的指挥官，醉酒后安安静静的窝在他怀里，满脸迷离与绯红，仿佛致命的诱惑。 莱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克制的边缘，嗓音平稳道：“关于我们的约定，可能要作废了，但我觉得，这是前辈自找的。” 言澈不解：“什么约定？” 第257章 几步间，莱伊抱着言澈走到车边，将人放进宽软的副驾座椅中。 莱伊轻轻吻过言澈的额头。 昏暗的车内，莱伊眼底狂乱的黑暗如同不测之渊。 他的顺从与忍耐，被失而复得的恨意与幸福一齐撕碎。 莱伊：“发情期的约定。” 暗夜中，莱伊的声音带上他一直刻意隐藏的疯狂，又仍然那含着一点属于他的温柔。 声音顺着气息传来，带着灼人的热度。 “前辈，我忍不到你的发情期了。” 第111章 你是想杀了我吗 车辆飞驰回到半山城堡时，林间静谧又安详。 明亮的书房中，布莱克公爵结束与女皇的通话，神情渐渐松缓。 女皇最后的话仍然盘旋在耳边，带着年轻的调笑，与上位者的温和。 “既然莱伊选择留下，是你赢得这场赌局，我以女皇之名承诺，会答应你的要求。” 茶香四溢间，公爵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关于黑暗森林管局的秘密，他的确不知道。 但女皇要他来南部边境，可不只是为了要他亲自接手威尔斯留下的边境贸易。 莱伊既然不愿意走，那他和女皇的这个赌约，也许可以帮莱伊赢得一点额外的机会。 疲累间，公爵看向一旁的管家，问道：“莱伊呢，他还没回来吗？” 管家：“回来了，就在刚刚，和言指挥官一起。” 公爵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那我明天再去找他吧。” 顺便，再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女皇已经批复，莱伊可以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再次回到前线小组。 一时间，这位尊贵公爵的唇边露出一点笑意。 他觉得莱伊知道后，应该会像小时候一样开心得跳起来。 这时，一道敲门声急促传来。 公爵抬头，看向门口：“进来吧。” 门外的亲卫得到应答，走入房间。 亲卫微微俯身，禀报道：“公爵殿下，莱伊少爷刚刚回来，但他……好像有些不对？” - 熟悉的套间内，两道身影交织着跌撞走入。 莱伊的吻狂暴又强势，将言澈禁锢在门边的墙壁前，随着房门关上，轻喘声如同浪涌反复不休。 信息素互相缠绕，顷刻相融在一起。 莱伊双手抚摸在言澈的腰侧，体温透过衣物，散发着徐徐暖意。 手掌下的皮肤格外柔软，轻轻揉捏时，能感受到身体紧绷时的蠕动，格外生动有趣。 莱伊手上用力，将言澈抱起后，几步走到床边，将人放在床上。 柔软的大床瞬间凹陷，言澈望着上方的人影，感受着莱伊信息素中的强势，刚要起身开口说话，却再次被人封住双唇，压回凹陷的床上。 他的双手甚至来不及推拒，就被莱伊牢牢捉住，挣扎溢出口中时，只剩一点呜咽的尾音。 深吻中，言澈莫名有种错觉，好像莱伊不是要和他完成终身标记，倒像是要把他给吞到肚子里。 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冲动，萦绕在两具身体间，化为原始的欲望。 莱伊呼吸着言澈身上的香气，感觉胸口处一片灼热，双眼微微睁开时，眼底充满危险。 一股熟悉的灼热感从体内蔓延，瞬间传向四肢百骸。 轰然失神中，莱伊不断附身，嘴唇游弋在言澈的腺体前。 他皱着眉，闷声道：“前辈，我好难受。” 言澈闻言，微微撑起身体。 “难受？”言澈酒还没醒，只一手抚上莱伊的后背：“怎么难受？” 莱伊轻轻咬牙，将鼻息埋进言澈的肩窝里。 他眼底荧光淡淡显现，呓语道：“你帮帮我，好不好？” 与此同时，城堡走廊中。 亲卫得到公爵的命令，开始疏散周围的alpha护卫。 早早回到城堡的希洛尔听见动静，推门出来看热闹。 他听着几人口中所说的“易感期”三个字，站在房门口顿了顿。 一时间，希洛尔想起他忘记和言澈说的事情是什么了。 除去上次因为失血濒死，身体自动触发的易感期症状。 莱伊正常的易感期，应该在每次季节交替时。 就比如莱伊第一次分化时的冬末雪夜，以及现在的秋末初冬。 希洛尔想了片刻，光速呼出联络窗口，给莱伊打去电话。 来电提示音中，对面久久没有人接听。 昏暗的卧室中，没有一丝灯光，只满溢着交缠的热度。 言澈完全没懂莱伊说要他帮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言澈看见莱伊耳边的终端亮起小灯。 言澈手指微动，刚想提醒莱伊，莱伊却突然察觉到言澈的动作，皱着眉，强硬将后者的两只手拉到一起，牢牢固定在掌心里。 莱伊嗓音沙哑，问道：“前辈想操控终端做什么？” 此时的他仿佛陷在一片燥热的深水中，就连思考也变得非常困难，只凭着本能问道：“前辈和我在一起，还想联系其他人吗？” 言澈闻着莱伊浓烈至极的信息素，只觉每一次呼吸，都有化为水雾的伏特加顺着呼吸流入身体，带着呛人的辛辣，一路灼烧进身体深处。 随着记忆唤醒，言澈微微一愣。 他也发觉莱伊的状况，好像不太对劲…… 第258章 与此同时，莱伊不断喃喃道：“前辈只能和我一起生活，也只能看着我一个人。我们失去的时间，我要一点点找回来。” 他的话带着混乱，又认真异常：“我不能没有你，留在我身边吧。” 言澈手臂用力，轻轻挣动：“莱伊，等等，你好像又到易感期了。” “前辈不是说，可以和我一起吗？”莱伊贴近言澈的身体：“我好热，感觉快要死了。前辈不要走，好不好？” 言澈感觉莱伊禁锢在自己手上的力量丝毫没有放松，觉得莱伊这句“好不好”，一点也不像个问句。 诚如言澈所想，莱伊完全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随着侵略，言澈的身体不断下陷。 渐渐地，发情时无法自控的剥离感，慢慢在言澈脑中浮现。 两人的信息素随着标记早已经亲密无间，此时此刻，他被自己的alpha影响，发情期如约而至。 可比起以往的痛苦和不快，言澈只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发出欢愉的声响，将他的神志一点点拉扯。 安静的房间里，濡湿的亲吻声格外清晰。 肌肤贴合中，莱伊感受着言澈越发滚烫的身体，眼中荧光细碎亮起。 莱伊深拥着言澈的身体，他感受到言澈的挣扎渐渐变为迎合，在得到回答时，神志一度回笼， 继而，他望着身下人一片迷离的脸，拉起言澈的手，轻轻吻了吻红肿的手腕。 关于六年前那晚到底是怎么做的，莱伊已经记不起许多细节。 可六年后的今天，他记得在言澈发出难忍的声音时，将侵占的动作放至格外轻柔。 莱伊知道，对言澈来说，被alpha完全征服，应当是一件令人格外不快的事。 可当压迫感不断向前倾轧时，他也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 他只能不断轻喃，去亲吻言澈愿意裸露在他面前的每一寸肌肤。 继而偶尔失神，他也会慢慢停下，逼问言澈有多么爱他，随即在得到答案后，动作再次变得粗暴又不受控制。 直到最后的瞬间，信息素化为一枚熟悉的标记，重新烙印在体内深处。 一片雪花的残影，从莱伊一片黑暗的视线中划过。 温柔地翩翩飞舞下落，继而顷刻融化在炽热的喘息声中。 真正失而复得的满足感中，莱伊始终注视着言澈的脸。 言澈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样子，仿佛和六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从今以后，当莱伊再度回想起与言澈最为亲密的瞬间，言澈的脸也许会因被快感支配，变得格外混乱，但终于不会再哭泣了。 此时此刻，不光是这具身体，言澈的所有快乐、痛苦，也都已经完完整整属于他。 喘息不休间，水汽氤氲满室，在微凉的玻璃上晕染出一片霜露，将一切模糊。 痉挛不断席卷中，言澈缓缓闭上眼，呼吸在昏迷后变得漫长起来。 只是不多时，随着月光从云层边缘再度出现，言澈很快被迫再次醒来。 他感受着莱伊的动作，痛感与渴望交杂在体内深处，变得越发凝实。 直到时间的刻度慢慢失真，时光变得缱绻又绵长。 发丝相缠中，言澈轻轻睁眼，望向晃动的顶灯。 已经几个小时了？ 莱伊完全不知停歇，不断在他身上索求。 言澈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寸身体属于自己，被人尽数抢走，反复碾磨，连知觉也变得迟钝起来。 继而，就在片刻失神的乱想中，言澈突然感到一阵轻痛越发加剧。 “等——”言澈瞳孔轻缩，眉头死死拧起。 莱伊闻言，用鼻尖轻轻蹭过言澈已经红肿破皮的嘴唇。 亲昵的安抚瞬间传来，可即使是有莱伊的安抚，言澈仍然感觉体内的痛感越来越明显，甚至连呼吸也一度停下。 “没事的。”莱伊说着，表情隐忍，唇边笑容却危险至极。 粉光轻闪中，他缓缓道：“忍一忍，成结了。” 这样的言澈，莱伊根本无法自控。 那些充满迷恋的想象，在今夜一齐变为真实，恒踞在视线正中，刺激着他的一切感官，一齐烙印在灵魂最深处。 手臂青筋不断蠕动，莱伊仿佛是用尽所有力量，才忍住没有将眼前人折断，变为与自己最为契合的模样。 对视间，言澈望到莱伊眼底的暗色。 言澈感受着盘踞在体内硬生撑开的剧痛，只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动弹，脑中也一片空白。 混乱交织着剧痛，言澈声音颤抖，恍惚问道：“莱伊，你是想、杀了我吗……” 莱伊轻轻吻上言澈的眼角，舔舐掉因疼痛溢出的一点水光。 他怎么会想杀掉言澈呢。 从接到暗杀令的那一刻开始，他最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将言澈禁锢在自己身下，不断地占据言澈整个人，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刻。 莱伊俯身，用力吻住言澈像傻瓜一样胡言乱语的双唇。 靠近中，言澈只觉自己完全淹没在莱伊的味道中，无法喘息和生还。 良夜仿佛不会过去，将永远停滞在与爱人共度的片羽时光中。 直到，他们拥有彼此的一切。 第112章 返航 那股徘徊在半山城堡中的浓郁信息素，直到三天后才逐渐褪去。 初醒时，莱伊看着一旁全身遍布咬痕的言澈，整个人足足愣了半晌，才抱着人从房间里冲出来。 第259章 随后，头发花白的温彻斯特医生，被一个电话叫来南部边境。 此时此刻，充满阳光味道的套房外间，莱伊焦虑地在露台前走来走去。 内间里，温彻斯特医生检查过仍在沉睡的言澈，沉默了片刻。 alpha的易感期啊…… 不多时，莱伊听见医生走出房间的脚步声。 他瞬间转头，朝房门方向看去。 老医生看向莱伊，知道莱伊很急，开口道：“言指挥官没有大碍，就是太累了，而且有些脱水，点滴打完后，休息几天就会好。另外腺体上的咬痕太深，还有手腕和腰侧的指痕，需要上些药。” 莱伊闻言，一时噤声。 老实说，这三天来，热度灼烧着他的意识，就在刚刚苏醒的那一刻，他看见怀中言澈紧闭双眼的样子，险些真的以为，自己把言澈杀死在床上了。 莱伊皱眉：“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醒？” “整整三天……他需要休息。”老医生道：“您是alpha，可能没体会过这样极度的疲惫，但omega不一样。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醒，到时候如果有事，您可以随时再来叫我。” 莱伊稍稍安心，朝医生点点头：“好。” “不过，有件事，我可能需要跟您说明。”医生微微皱眉道：“在言指挥官的生殖腔内，有被人洗去过终身标记的痕迹，这……您知道吗？” 莱伊轻轻抿唇，答道：“我知道。” 医生顿了顿：“那，公爵大人知道吗？” “这件事你不必告诉我父亲。”莱伊道：“言澈体内被洗去的标记，也是我曾经留下的。” 医生闻言，一时讶异，继而微想了片刻：“原来如此。” 莱伊：“什么原来如此？” “您留在言指挥官体内的标记非常深。”医生道：“几乎是不可能被清洗的深度，我刚刚还在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莱伊：“深……会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道：“倒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是代表这个标记已经无法再被清洗掉，如果想解除的话，除非alpha死亡。” 暖阳照耀在莱伊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亮亮的。 他愣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直到我死，言澈都只可能是我的omega？” “是的。”医生温和道：“您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莱伊是很高兴，可他想了片刻，突然又不那么高兴了。 他一时想到，如果言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觉得这枚标记，是个无法逃离的束缚。 莱伊抬头，对医生认真道：“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 医生闻言不解：“行倒是行……但您为什么要瞒着他，这不是一件很甜蜜的事吗？” 莱伊摇摇头：“我不想让言澈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可话虽如此，他也不会让言澈再有其他选择。 医生微笑看向这位由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应允道：“好吧，当然没问题，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窗外海面波光粼粼，和晴好的天空相接在一起。 直到傍晚时分，天边因为晚霞，渐渐变为梦幻的淡紫色，言澈终于从睡梦中苏醒。 他缓缓睁眼，看向手旁趴在床边熟睡的人。 莱伊在床边守了一个下午，渐渐在安静中睡熟。 他握着言澈正在输液的手，呼吸平稳又绵长。 言澈动了动和莱伊相缠在一起的手，点滴针头随着移动传来一点刺痛感，让他迟钝的大脑更清醒了些。 他看着莱伊的睡颜，望着莱伊微张的双唇，一时有点混乱，很难将此时这个这么安静的人，和前夜那个不断在他耳边呢喃的alpha联系在一起。 在言澈的记忆中，这缠绵彻骨的几天里，无论他说什么，甚至开口求莱伊停下，莱伊都只会更加用力，将他的话碾磨成一片呻吟的碎片，完全不讲道。 甚至还在第二次成结时，在深入中一遍遍问他，能不能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海风从窗外吹入，拂过言澈因回忆而涨红的耳廓。 继而，言澈抬起另一只手，朝着莱伊的头顶重重砸去。 晚霞暖光中，莱伊挨了一个爆栗，瞬间从梦境中苏醒。 他径直抬起头，看着言澈毫无波澜的双眼，愣了一秒，马上欢喜道：“前辈，你醒了？” 言澈：“……嗯。” 莱伊：“有哪里难受吗？你饿不饿？” 言澈想了想，客观道：“不饿，另外，你应该问我哪里不难受。”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莱伊表情瞬间自责，仿佛耳朵也耷拉下来。 莱伊小心翼翼拉着言澈的手：“前辈，我错了。” 言澈：“……” 莱伊探头，讨好道：“我不会再这样了，别生我的气。” 言澈一时安静，看向莱伊的脸。 真正经历过莱伊的疯狂后，言澈想到希洛尔之前和他说的话，声音低了些，开口道：“我没生你气……你不用这样。” “不用哪样？”莱伊微微不解。 言澈想了想，认真看向莱伊，问道：“如果，没有易感期，你还会把我折腾成这样吗？” 莱伊轻轻抿唇：“我真的不会了。” 他解释道：“其实距离我的易感期应该还有些日子，但可能是因为我不适应南方气候，也可能是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所以才会稍微提前一些。” 第260章 他拉着言澈的手，轻轻吻过手背上的齿痕。 “真的不会了。”莱伊道：“我会按时服用安抚剂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澈听过莱伊的话，缓缓道：“我是想知道，这些，是你心里真正想对我做的事吗？” 疑问中，莱伊望向言澈的眼睛，气息微微停滞。 他看着言澈一片平静，仿佛不含任何波动的双眼，莫名觉出一点害怕。 莱伊口吻郑重，格外坦诚道：“我知道说抱歉也不能补偿什么，更不能让你开心起来。卡洛尔有学者说过，其实alpha归根结底，是生物本能退化失败的物种，所以，易感期是让我混乱，但那些事，也的确都是我的欲望，我想要你，想让你完整属于我……” 莱伊想了想，沙哑道：“但我也真的不想让你受伤，不想让你觉得屈辱。所以我会控制好自己，不会再在易感期时和你做这种事，前辈，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朦胧的黄昏柔光中，言澈听着莱伊亲昵的语调，表情微微舒缓。 莱伊的承诺听起来格外上心，可言澈知道，莱伊还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所以，言澈缓缓抬手，又给了莱伊一个爆栗。 言澈一脸淡然，看着满脸错愕、抬手抱头的莱伊：“我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莱伊实在不懂，眼睛眨来眨去。 言澈挪了挪身子，提到：“希洛尔前几天那和我说，你在我身边，有许多事不能做，过得很辛苦。” 言澈说着，微微呼出一口气，一本正经道：“我是想说，你也可以不那么听话，做些你想做的。其实，我也会想要了解你的喜好和需求，只不过，以我的性格，我们也许会有争执。” 莱伊听着言澈说的话，整个人楞在晚霞中。 在他的视线中，言澈的脸上染着天际的绯色，正朝一旁看去，像是故意躲开他的视线。 言澈：“只是有个前提……你不要再弄伤我了。” 莱伊闻言，双眼轻轻睁大。 从心中满溢而出的爱意，将莱伊的心完全包裹，反复轻柔捏动。 他真的好喜欢言澈。 喜欢到就算言澈说让他去死，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做。 莱伊轻轻问道：“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温情中，言澈感受着手上与莱伊肌肤相亲的热度，轻轻抿了抿干涸的唇。 言澈：“……” 言澈：“嗯。” - 言澈在床上躺了两天，直到可以下地活动时，身上的爱痕也消散得差不多，可以见人了。 布莱克公爵收到医生消息，在午后阳光最好的时间来到两人的房间。 外室的小茶几上，精美的下午茶摆在正中。 香甜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与茶香混合，格外沁人心脾。 公爵坐在沙发中，朝一旁的莱伊和言澈问道：“威尔斯死在医院里的事，你们知道了吗？” 言澈闻言，微微一愣。 威尔斯……死了？ 下意识间，言澈转头看向莱伊。 莱伊察觉到言澈的视线，回望问道：“看我做什么？” 言澈：“……没。” 他收回视线，口吻格外轻松：“你嘴角有点心渣，擦擦。” 言澈知道，他并不是在意威尔斯是不是死了。 如果莱伊觉得威尔斯应该死，他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只不过是突然听到消息，有一点奇怪而已。 几句交谈间，公爵见两人都说不知道，意味深长地笑过后，将话题转到纳维特身上。 “黑暗森林管局要求我们立刻送纳维特回去，我想来问问言指挥官，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要不要索性一起回去？” 言澈微微沉思，答道：“其实我随时都可以，只是……” 言澈说着，看向莱伊。 就算刨去所有感情因素，现在的他也需要莱伊的信息素，可女皇迟迟没有批复申请…… “如果你是在担心，莱伊能不能和你一起走。”公爵道：“前几天和女皇通电话时，她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只是莱伊是勋爵，内阁需要走一套完整的流程。” 一旁的莱伊闻言，眼睛“唰”得亮起。 “女皇同意了？”莱伊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易感期爆发那天晚上。”公爵玩笑道：“可你一直很忙，忙得不见人影，我没法告诉你。” 莱伊看向言澈，双眼弯弯笑起：“前辈，我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言澈点头，看向布莱克公爵：“既然这样的话，后天前可以吗？” 如果他和莱伊在后天前动身的话，正好能赶上下一场比赛。 由于抽到死亡分组，就算是积分赛，安德里亚也已经快被折磨疯了。 “后天？”公爵想了想：“时间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这样就来不及筹办婚礼了。” 随着公爵话音落下，房间顿时沉默下来。 言澈：“……” 莱伊连忙接话：“父亲，我还没求婚呢。” 抛除所有情话，他的确没有和言澈郑重聊过有关结婚的事。 “那你都在干什么？”公爵皱眉，不解道：“我见过玛丽安第一面，第二周就到城堡，来询问南部边境的婚事安排了。” 莱伊：“……忙着比赛和工作？” 公爵生气：“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第261章 莱伊：“……” 简直了。 言澈唇角微抬，看向公爵：“等我们商量好，会在赛季结束后的休息期一起回卡洛尔，到时候有两个月的假期，再来和您一起商议这件事吧。” 公爵闻言，感觉很满意：“没问题。” 不多时，有佣人前来禀报，茉莉小姐听闻言指挥官恢复健康，想来见见他。 言澈看向两人，委婉道：“那我先离开一会。” 莱伊与公爵朝言澈点点头，目送人离开房间。 随着房门关闭，茶香袅袅扩散。 公爵看向莱伊，只见莱伊稳稳放下手上的杯子，仪态极为稳重。 公爵还记得从前，每当他有时间和玛丽安一起喝下午茶，莱伊总不肯安安静静坐好，没过一会，就会在两人身边跑来跑去，和他的狗狗一起玩。 公爵：“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觉到，你已经长大了。” 莱伊闻言，有点不解，好奇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公爵：“我本以为，当我告诉你，女皇已经答应你回到黑暗森林管局，你会高兴得跳起来。” 父亲的尾音消散间，莱伊顿了顿。 继而，他想了片刻，认真道：“是想跳起来来着，但言澈在这，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幼稚，忍住了。” 随着他的话，公爵爽朗笑起。 他知道莱伊是在哄他开心，可还是觉得愉快极了。 “想到你母亲。”公爵道：“那天在晚宴上我们聊完后，我一直在想，觉得有件事，还是应该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莱伊不解：“什么事？” “关于你母亲的死。”公爵道：“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你母亲是为了救你，替你去死的？” 发问中，莱伊执勺的手轻轻愣住。 “难道不是吗？” “严格来说，的确不是。”公爵道：“就像你记忆中的那样，玛丽安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可温柔和善良，都不代表弱小。” 公爵的声音散在阳光中，仿佛带着被岁月细沙掩埋的回响声：“她的确是因为你受到胁迫，可她不会那么软弱，更不会抛下你离开。我知道你和爱丽丝曾经在古堡里交手，所以你应当很清楚，你母亲的异能是多么难以对付。” 莱伊：“所以她当年离开……” “是的。”公爵道：“我在她的日记本里发现，她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凭自己的力量，阻止那一切。” 莱伊皱眉：“她为什么不和其他帝国部门联手？” “那你应该先问问自己。”公爵道：“为什么不肯把你和希洛尔知道的所有事，告诉芙莉达和特工小组。” 莱伊摊手：“看来母亲那时也知道，也许情报小组和其他部门中，都有来自这个邪教的探子。” 公爵点点头，继而道：“还不止如此。” 莱伊：“不止如此？” “你忘记了吗，那位主教的异能。”公爵道：“是，「预言」。” “古历史学家正在不断证实，大陆上的所有大事，都会随着既定的因果发展。如果你想做一件事，但又不想被别人发现，那么什么都不说，才是最不会被因果线束缚的方法。”公爵沉稳道：“刨除情报泄露，玛丽安知道，自己在过程中谋划、利用、布置的事情越多，就越会被发现端倪，越会被「预言」发现。” 每当说起玛丽安，那位权倾帝国的公爵，眼中总露出既幸福又悲痛的神采：“但玛丽安还是失败了，我得知消息后，带着人赶到她所在的教堂时，她的异能被抽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把她带回庄园，和她一起骗你，说她只是生了重病……所以莱伊，她的死真的与你无关，她不是无可奈何，为了保下你才被杀害，而是她即使知道自己会失败，仍然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一件她想完成的事。” 母亲的形象，一时间在莱伊心中格外模糊。 那位从小被娇养到大、纯洁又天真的omega夫人，却又拥有着无人能及的无具象异能，和一颗完全独立、不会被任何信仰及恐惧动摇的心。 “玛丽安曾经说过。”公爵道：“如果不是你，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勇敢。所以你无需再在意是因为你的存在，才会害死你的母亲，反而，是你成全了最好的玛丽安。而你现在所做的决定，也已经向她证明，你已经成长为可以令她自豪的大人了。” - 两天时间，在安稳中一晃而过。 在这两天里，册封亲王的诏令由专人护送，从卡洛尔出发，一路来到南方边境。 那位威名赫赫的布莱克公爵从今开始，便不再是公爵贵族了。 而是整个桑赫斯坦帝国，第十五位受封领土的亲王殿下。 清晨时分，还在重建中的码头上，随着游轮汽笛声，几道身影走上桥廊，一路来到甲板。 莱伊还记得上一次去黑暗森林管局时，他还是个需要在船舱里孤独等天亮的替补队员。 可现在，他看着一旁甲板边的身影，唇边笑意格外餍足。 游轮在海鸥盘旋中，缓缓驶入大海，直到海风变得喧闹。 潮气中，言澈双手抱臂站在栏杆一旁，眺望着远方的海面。 莱伊走到言澈一旁，后腰靠上栏杆，歪头问道：“前辈在看着什么？” 言澈：“没看什么，只是在想，我第一次去黑暗森林管局时的事。” 第262章 莱伊：“第一次？” “嗯。”言澈道：“那时我从威尔斯的庄园逃出来，是一个老人救了我，他正好要前往黑暗森林管局任职，队里少了一名队员，没法和管局交代，我们各取所需。” 莱伊微微皱眉：“老人？” “你也见过他。”言澈道：“就是在训练场地下，看管禁闭室的那位老人。他在中央高塔工作了几年，去年不知道为什么，从高塔中退了出来，转到禁闭室做了个闲职。” 莱伊：“原来如此。只是那之后，前辈就一直在黑暗森林管局里生活了？” 言澈望着海面，平静道：“其实，我从来不在乎在哪里生活。一直以来，我只想逃离威尔斯，从来没认真想过，自己到底想去哪里。” 莱伊轻轻笑道：“那前辈可以从现在开始想一想，想想退役以后，和我在哪里一起生活。” 言澈转头，看向莱伊的脸。 言澈知道，其实归根结底，他才是那些人口中想要得到的「夏娃」。 莱伊也是因为他，才绝对不会从这件事中抽身。 海风中，言澈一脸淡漠，眼中却含着如同波纹一般生动的眷恋：“莱伊，如果我不能从黑暗森立管局里活着离……” “不会的。”莱伊打断言澈的话。 他起身，走到言澈身后，抱住言澈的身体。 “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有事的。” 莱伊从来不会惧怕任何危险，在与言澈确定心意后，他更不会惧怕任何事。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要去做一件和母亲当年一样的事。 可他却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身边围满了可以相信的人。 两人下方的船舱中，希洛尔正在奴役纳维特利用底层编码能力，帮他破译帝国机密资料库。 希洛尔觉得，那些他不能问芙莉达、更不能和情报小组共享的事，他只能自己去查。 哪怕这事暴露后，他八成会被拉去砍头。 而纳维特打不过希洛尔，只能放下美味的小蛋糕，哭丧着脸帮忙。 两人隔壁的房间中，茉莉刚刚起得太早，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海面万分平静，只有轻微的浪声，卷着引擎低鸣不断传来。 甲板一旁，言澈抬头，轻轻亲了亲莱伊的脸颊。 莱伊轻楞，随后低头问道：“前辈怎么突然亲我？” 言澈冷漠道：“不行吗？” 莱伊：“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有一点点意外。 莱伊莫名其妙得到一个吻，顿时两眼弯弯，如果有尾巴，现在已经晃起来了。 他低头问道：“等回去之后，我能搬去前辈的宿舍住吗？” 言澈闻言，板着脸问：“为什么？” 莱伊：“……我不是你的alpha吗？” 言澈：“可你有自己的宿舍。” 莱伊：“那你需要我的信息素怎么办？还有你每个月的发情期，我们……” “我有抑制剂。”言澈冷酷道：“回去后，我们很快会回复训练，莱伊，你要学会禁欲。” 莱伊闻声，缓了几秒，皮笑肉不笑问：“前辈，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刚刚还抱在怀里的omega，现在就睁着眼和他提“禁欲”？ 游轮轻晃中，言澈的唇角在晨光中缓缓微抬：“当然不是开玩笑。” 海风渐重，言澈将眼中笑意收敛，抬手拍了拍莱伊的肩膀，继而姿态高傲，朝船舱入口走去。 言澈边走边道：“我相信你能做好，莱伊选手。” 第113章 言指挥官被标记了 游轮在海上航行整整一天，日出时分回到黑暗森林管局所在的海岛港口。 言澈离开时悄无声息，此时再度回来，就算想低调也不行了。 所有人都知道，随言澈回来的队伍中，有一名贵为亲王之子的新选手。 其他国家的选手一时不懂，那贵公子为什么要跑到这睁眼闭眼只有训练和比赛的前线小组。只有桑赫斯坦的核心队员笑而不语，知道那分明就是从前的莱伊换了层皮，又圆润地回来了。 码头广场边缘，两个十分相似的身影正坐在街边的早点摊上。 安提叼着红豆饼，视线扫过周围围观的工作人员，最后看向安德里亚：“这些人怎么这么爱看热闹，上次威尔斯来时，好像也聚集了很多人。” 安德里亚觉得安提这话，说得很没立场：“你不是也来看热闹吗？” 安提：“我是陪你来的。” 安德里亚闻言，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与此同时，巨大游轮正徐徐靠岸。 船舱中，言澈已经换回那套一丝不苟的指挥官制服。 他对着镜子领带，看见莱伊拿着披风从他身后走近，轻手帮他披好。 莱伊：“我刚刚出去转了一圈，海风太凉了。” 言澈应下莱伊的好意，抬手扣好披风的卡扣，吩咐道：“我等下和茉莉直接去训练场，你带希洛尔回宿舍区放好东西后，换上新配的战斗服，来训练场找我，直接开始训练。” 言澈说着，确认自己已经穿戴整齐，抬脚往门口走去。 莱伊看着言澈利落的脚步，觉得眼前人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指挥官模式。 他随言澈走到门口后，脚步移动间，突然伸手拉住言澈的手，把人从门口拉了回来。 言澈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人拉着转回来，随即被莱伊按在门边的墙上。 第263章 莱伊一脸微笑，欺身靠近言澈的脸。 两具身体瞬间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言澈：“……你做什么？” 莱伊笑道：“我想在出门前提醒一下前辈，我们现在的关系。” 他说着，手臂轻动，抚上言澈被制服包裹的后腰。 在莱伊眼中，比起普通的衣服，言澈穿制服的样子简直性感极了。 他呼吸微重，一时没忍住，轻轻低头，亲了下言澈的颈侧。 言澈感受着耳下的濡湿感，无奈问道：“你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吗？” 莱伊喃喃道：“宿舍园区和训练场都是alpha，前辈知道之前那些日子，我看着你盘桓在这些地方，都是以什么心情，慢慢忍过来的吗？” 言澈闻言，神情微动。 言澈想了片刻：“那你想……怎么样？” 莱伊的脸沉浸在逆光的阴影中，轻轻眯了眯眼。 他手掌移动，从言澈的后腰顺着脊骨一路上移。 “当然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言指挥官的心已经属于我了。” 十分钟后，汽笛声响起时，几道身影顺着甲板阶梯走下。 用以迎接亲王贵族的排场极为宏大，红毯一路从长梯铺到码头入口。 更有不少浅色花卉扎成的复古花台，分布在整个码头广场。 长梯下方，安德里亚和安提等在近处，看见言澈与茉莉时，朝两人用力挥了挥手。 希洛尔走在最后，扯了扯身上的前线小组制服，觉得自己酷毙了。 披风漾出一片生动的轮廓，言澈领着人一路下行，来到安德里亚两人身前。 言澈看向安德里亚，言简意赅道：“都是熟人，不介绍了。你在信息里说下场比赛有些问题，我们边走边说。” 安德里亚闻言，觉得言澈这句“都是熟人”，简直微妙极了。 然而，更微妙的，是言澈身上那道来自alpha信息素。 海风中，安德里亚与安提看见言澈耳后的牙印，同时愣了半晌。 继而两人视线挪动，看向走在后方的白发青年。 莱伊感受到视线，拎着希洛尔，笑眯眯朝两人打招呼：“早上好，我们是新来的队员。” 一旁安静如鸡的茉莉：“……” 都这么熟了，真的有必要装这个蒜吗？ 安提看了看周围同样发出惊呼的围观群众，嬉笑着回应道：“你们好呀，我是破译者安提。” 同样沉默的安德里亚：“……” 算了，随他们吧。 微妙的气氛中，言澈一边和安德里亚说起正事，一边带着人朝外面的接驳车走去。 几人一路平静，按言澈的吩咐朝训练馆和宿舍园区走去。 与此同时，八卦消息在整个海岛中轰然炸开。 “知道吗？桑赫斯坦的言指挥官被标记了。” 很快，有在码头现场围观的吃瓜群众补充道：“从信息素分辨，标记者就是那位同行而来的新选手。” 继而，另有眼尖者反驳道：“什么新选手啊，那分明就是之前的莱伊啊，他在德尔兰休息室做的事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传言一路传到全息中心，已经聚集在训练场的桑赫斯坦队员听见消息，纷纷露出讶异神情。 蒂尔停顿数秒，确认道：“谁？言哥？被标记？” 真的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而是他们队长吗？ 一旁，和莱伊关系很好的约瑟夫也很震惊：“谁？莱伊？亲王的儿子？” 不是医生的儿子吗？说好的平民呢？ 一时间，众人眼中纷纷迸发出疑问的异光。 早就说前线小组好，没想到还能知道这样的帝国级八卦，必须马上发消息告诉家里。 另一边，莱伊带着希洛尔回到宿舍园区，找到安排好的宿舍房间。 他光速换好衣服后，来到隔壁房间，只见希洛尔还在研究战斗服的所有配件都应该怎么穿戴。 不多时，房间内，希洛尔一边换衣服，一边朝莱伊问道：“他们真的不会认出我吗？” “不会的。”莱伊靠在桌子上，答道：“你之前那身侍者服那么难看，不会有人多看你的。” 希洛尔闻言，觉得好像有几分道。 继而，希洛尔不解问道：“我们刚到，就要直接开始训练？” 莱伊听见希洛尔的发问，一时间，看向希洛尔的眼神带上一点同情。 莱伊：“你之前是不是和我说，你想考进皇家特工？” “你帮我拉下后背的绑带，我够不到。”希洛尔姿势奇特，手朝向背后，扭成一根麻花，答道：“对啊，我觉得很有希望，毕竟除了实战部分，我都很有信心。” 莱伊走到希洛尔身后，一边帮希洛尔穿好战斗服，一边答道：“那你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言澈帮你训练一下。” 只是以言澈的训练强度，莱伊估计希洛尔用不了三天，就会彻底崩溃，甚至连夜逃回桑赫斯坦。 “不过。”莱伊又道：“比起训练，你要记得还有正事要忙。” 希洛尔：“那当然。” 他们这次前来，可不是单纯为了玩战争游戏的。 希洛尔：“你要小心，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对言澈动什么手脚。” “不，他们应当不会。”莱伊认真道：“他们一定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还需要时间，所以才会设计利用威尔斯，让阿米达去顶罪。不过话虽如此，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一切都要尽快安排。” 第264章 希洛尔点点头：“好，那我马上就联系罗姆，和他约个时间。” - 中央高塔上层。 一间几乎贯穿整层的奢华办公室内，爱丽丝站在全景窗边，俯瞰窗外整座海岛。 随着一道消息提醒音响起，她一边确认终端中收到的消息，一边转身，对身后不远处的老人汇报道：“纳维特已经回到员工宿舍了，他一切健康，没有受伤。” 老人闻言，批复文件的手渐渐停下。 “通知纳维特休息几天，下周一再恢复工作吧。” “好。”爱丽丝道：“言澈也已经到达全息中心，准备开始训练了。” 老人闻言失笑：“真不愧是言指挥官啊。” 爱丽丝：“莱伊和他一起回来，我们要不要……” “不，什么都不用做。”老人郑重道：“就当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反正阿米达已经替我顶了罪，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再让任何人起疑。” 老人说着，看向爱丽丝，只见爱丽丝在他意料之中，露出一个饱含犹豫的表情。 老人知道爱丽丝不想伤害莱伊，可这是莱伊自愿回来的，他也爱莫能助。 经过数十年的准备，一切都已经濒临完美，绝不能被任何人破坏一丝一毫。 老人看向爱丽丝：“整个大陆的全息采集工作，具体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爱丽丝：“采集部门还是说无法具体估测时间，不过他们组长说，按照目前的进度，一定能在您要求的时间内完成。” 老人点点头，停顿片刻后，对爱丽丝沉声道：“虽然莱伊是你的亲人，但我不希望你再违背我的命令。” 他说着，神情格外祥和，却又带着充满威严的暗光：“就让莱伊和言澈一直这样放松警惕，直到神诞日的那一天，这对他们也是最好的选择。爱丽丝，你听清了吗？” - 在莱伊的帮助下，希洛尔累了个半死，终于换好衣服。 罗姆很快回复两人，语气格外轻松，说自己正在上班，只能入夜后见面。 消息中，罗姆看起来格外愉悦，甚至还给两人配了一张可爱的“欢迎”表情包。 莱伊对罗姆的态度极为模糊，只冷漠开口，口吻不咸不淡：“你看，在将发疯的阿米达推赴刑场后，不光是那位主教，连罗姆都变得不紧不慢了。” 希洛尔撇了撇嘴，觉得这些人非常丧心病狂、 随即，可怜的希洛尔连坐都没坐，就被莱伊直接拎去了训练场。 一路上，希洛尔感受着围观群众的目光，稍稍振作精神，感觉自己更酷了。 两人来到全息中心，走进熟悉的训练场。 瞬间安静下来的训练场中，众人纷纷停下动作，回望这位“陌生”的新选手。 只见莱伊在众目睽睽之下，环顾正在热身的众人，朝茉莉远远问道：“茉莉，言澈呢？” 约瑟夫：“……” 好小子，这是连装都不打算装了是吧。 一旁的茉莉闻声抬头，指了指器械室隔间：“队长在里面。” 莱伊得到回答，朝走近的约瑟夫抬了抬手，温和道：“你先等一等。” 他微笑道：“我等会再找你们解释。” 说着，莱伊把希洛尔留在原地，迈步朝器械室走去。 虽然知道几人暂时没有危险，可不论是由于alpha的本能，还是由于他那过剩的保护欲，莱伊只要一会见不到言澈，就会觉得很没安全感。 安静的器械室隔间内，言澈正站在镜子前，细察耳后腺体上交错的牙印。 此时的粉红腺体看起来格外可怜，莱伊在易感期中咬伤的血痂还没完全掉落，另一道新鲜的粉色印记又交叠在上面，带着蛮不讲的意味。 随着莱伊走进，言澈察觉到熟悉的味道出现，回头朝门口看去。 莱伊见言澈正在看自己的腺体，走到言澈身后，抬手轻轻抱住言澈的身体。 随即，他动作自然，轻轻吻过言澈的腺体软肉，问道：“不舒服？” 轻痒中，言澈皱眉道：“不是。” 莱伊：“那为什么一直看？不喜欢？” 言澈面无表情：“嗯，不喜欢。” 言澈知道莱伊顾忌他有伤，所以咬得非常浅。 可这样一来，他却又有种没被填满的空虚感，导致有些没来由的不快。 言澈：“希洛尔怎么也来了，你不是说他上岛后要去找个人吗？” 言澈身后，莱伊听着怀中人硬邦邦的声音，轻嗅着那人身上的味道，莫名轻轻笑了一声。 “罗姆要晚一些，才有时间见我们。”莱伊开口答完言澈的话，微微歪了歪头，在言澈耳边问道：“不过，前辈怎么骗人？” 山茶甜香带着诱人的意味，显然已经把主人完全背叛。 “说什么不喜欢。”莱伊嗓音轻哑：“你的信息素明明在说，你喜欢得不得了，嗯？” 第114章 「预言」 一分钟后，言澈和莱伊走出器械室隔间。 众人看见两人走出，结束热身，按之前的队列站好。 莱伊一边揉着被言澈用手肘痛击的腹部，一边乖乖走回集合的队伍。 言澈走到众人面前，用视线巡看过众人后，认真道：“我看了比赛记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做的很好，辛苦了。” 安德里亚：“队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第265章 言澈露出一点和缓神情，继而严肃道：“训练开始前，先说两件事。” “第一件事，介绍两名新队员，分别是担任替补暗箱操控者的莱伊布莱克，以及担任替补破译者的希洛尔卡瓦迪亚。” 人群中，莱伊眨眨眼。 ……很好，他又成替补了。 其余队员听着言澈的话，表情一时很是精彩。 约瑟夫站在莱伊身侧，朝后者看去。 约瑟夫的表情就像是在说，这事没有一顿酒，肯定是过不去的。 怎么能骗兄弟这么长时间呢，必须要罚他。 果不其然，下一秒，言澈冷声道：“第二件事，茉莉、莱伊，立刻去楼下禁闭室，禁闭三个小时。” 莱伊&茉莉：“……” 人群中，安提闻言不解，好奇问道：“为什么突然罚他们？” 言澈：“罚茉莉，是作为她之前私自离队的惩罚。” 茉莉就知道言澈得找她算这个账，蔫蔫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言澈：“至于莱伊。” 当然也是作为之前私自离队的惩罚，可言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明说，只道：“我希望莱伊选手能明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这里，不能置疑指挥官说的任何话。” 莱伊被罚，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望着言澈的脸，乖乖举起手：“知道了，我的指挥官。” 言澈朝门口偏了偏头，示意莱伊和茉莉可以离开了。 随着两人朝门外走去，言澈抱臂：“剩下的人，我们进行队内模拟赛。” - 前往楼下的路上，茉莉和莱伊说起他走后，言澈袭击威尔斯失败，从而被关进禁闭室的事。 莱伊：“为什么在你描述里，言澈像个笨蛋一样？” 茉莉挠头：“因为他那天做的事就是很蠢啊。” 言澈有多么在乎莱伊，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爱情让这位一向冷静的指挥官变得像笨蛋一样，直到被威尔斯扔进禁闭室，才在黑暗中一点点冷静下来。 莱伊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之前经常来禁闭室吗？” “刚来时训练偷懒，被队长罚，来蹲过两个小时，之后就没有了。”茉莉道：“上次来，还是给队长送饼干。” 莱伊：“禁闭室可以送东西吗？” “论上是不行的。”茉莉道：“不过负责看管的老爷爷听说是给队长的，想了想就同意了，替我送了进去。” 莱伊闻言沉思，双唇轻轻抿了抿。 距离他上次被关禁闭已经过了几个月，而且他当时也没怎么注意那位老人，现在几乎算是毫无印象。 可言澈说，就是这个人将他带来黑暗森林管局的。 莱伊莫名觉得，也许这个人也和邪教有关。 两人一路来到禁闭室门口，莱伊刚想试探一下，却莫名发现，此时的值班室中，坐了个正在打瞌睡的年轻人。 莱伊敲敲隔断，将里面的人吵醒。 莱伊：“你好，我们被指挥官罚来关禁闭。” 年轻人被惊醒，看向莱伊与茉莉。 他像是不大熟练，愣了两秒才道：“哦、好，你们进去吧。” 莱伊：“你是新来的吗？” “是的。”年轻人道：“我今天刚刚上任。” 莱伊皱眉：“之前那位老人呢？” “你是说凡尔蒂先生吗？”年轻人道：“管局调他回中央高塔工作了。” 莱伊闻言，轻轻愣在原地。 凡尔蒂？ 这不是那本奇怪童话书中男主角的名字吗。 莱伊微微激动：“你说他被调回中央高塔，他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年轻人挠挠头：“……你是问凡尔蒂先生吗？” 莱伊：“对。” “凡尔蒂先生是中央高塔的执权者之一啊。”年轻人的目光露出一点古怪：“你不知道吗？……哦，不过也是，你是选手。在黑暗森林管局，一向只有内部员工，才能接触到中央高塔里的事。” - 午饭时间，希洛尔从驾舱中离开，趴在一旁的软垫上，感觉自己有点怀疑人生。 他刚刚在雨林中穿梭了一整个上午，虽然现在整个人一点都不累，但还是感觉自己要虚脱了。 一旁的安提一脸一言难尽，看着这位新队员，不知道这人这么菜鸡，到底是怎么说服言澈让他加入队伍的。 不远处，言澈一边收集数据，一边从驾舱中离开。 他下意识看了看表，刚刚的比赛进行了两个半小时，再算上一开始的人员分配环节，莱伊和茉莉应该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茉莉溜溜达达回到训练室。 只是她独身一人，身边完全没有莱伊的踪迹。 言澈不解，看向茉莉：“莱伊呢？” 茉莉：“莱伊说他有点低血糖，头晕想吐，必须先去食堂找点东西吃。” 言澈知道莱伊和希洛尔口中所说的罗姆就在食堂任职，下意识皱了皱眉。 言澈：“食堂？” - 临近午时，食堂中人满为患。 罗姆坐在侍者吧台里，举止优雅，正在帮人沏红茶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一股彻骨寒意，瞳孔骤然缩小。 多年行走在生死边缘培养出的第六感，使罗姆在第一时间抬头，看向杀意袭来的方向。 第266章 人群中，一双甜腻的粉色双瞳透着尖锐的寒意，正朝他远远望来。 目光凝视间，罗姆手臂僵持，直至热水溢出杯口。 罗姆身前的选手见到热水洒出，连忙伸出手，在罗姆定格的视线前方晃了晃，开口询问道：“你没事吧？” 凝望被遮挡搅散，罗姆渐渐回神。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杯子：“……没事，不好意思，我重新给你泡一杯。” 十分钟后，罗姆来到食堂背面的幽暗小巷。 每次工作时间，他与莱伊接头都在这条小巷，所以几乎不需要联系，就知道莱伊会在哪里等他。 只不过今天，罗姆走进小巷，左右看了半晌，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就在这时候，气流忽而变幻。 仅仅一瞬，罗姆就感觉有人影靠近，顷刻来到他的身后。 冰凉的金属利刃同时抵上喉管，完全没有躲避的余地。 呼吸凝固间，暗风不知从何而来，拖拽着地上的落叶，发出剐蹭一般的干涸声响。 罗姆听着自己体内瞬间急促的心跳声，轻轻呼吸时，感受着利刃在皮肤上游弋的凉意。 罗姆：“……莱伊。” 莱伊握着匕首，身影融在小巷的阴影中。 他眼中荧光轻亮，口吻含笑，问道：“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死吗？” 罗姆：“你如果要杀我，就不会让希洛尔约我了……我们不是已经说好晚上见了吗？” 莱伊手臂轻动，匕首在罗姆的喉管前轻轻划过，充满威胁的味道：“我本来是想等到晚上的，但我忽而间想起，你我之间，只有我才拥有定规则的权利，不是吗？” 罗姆轻轻咬牙：“你突然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莱伊道：“也不算突然吧，毕竟我们之间的账，可还一直没算呢。从我上岸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像现在一样活在恐惧中才对。” 罗姆：“如果你是为了我把你出卖给威尔斯的事，从结果来看，是我帮你顺利潜入祭祀仪式，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莱伊微微一笑：“感谢？你和女皇把我当成一件工具利用，我还要反过来感谢你们，你到底在跟我说什么笑话。” 罗姆听着莱伊口中毫无恭敬的话，心微微沉了沉。 罗姆：“你怎么知道是我和女皇……” 莱伊：“我父亲说，女皇坚信黑暗森林管局有可以让世界和平的方法，希洛尔把你是叛徒的事上报了那么多次，她却仍然那么护着你……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那位主教的人，还是女皇的人？” 罗姆轻轻呼出一口气：“莱伊，你不必记恨我，想要守护桑赫斯坦，牺牲是必须的。更何况，我和女皇都认为，你有能力活着从威尔斯手里离开。” 莱伊轻声哼笑：“现在还给我说上大道了？” 他微微歪头，声音既不屑又寒凉：“那你猜一猜，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女皇到底会不会为了你处罚我？” 罗姆听着莱伊话里的危险，喉咙轻动，认真道：“你不能杀我，你最该选择的，是和我合作。” 莱伊：“我根本没兴趣和一个曾经害过我的人合作，不过你提醒了我，我是还不能杀你，因为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莱伊特意跑来找罗姆，原本是想问有关凡尔蒂的事。 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让罗姆知道，他已经知道凡尔蒂这个名字与邪教有关。 故而，幽暗中，莱伊一字一顿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提到玛丽安，罗姆手掌微握。 片刻后，罗姆开口，默认道：“……玛丽安，是个好女孩。” 莱伊：“所以，也是你接近我母亲，通过心暗示，让我忘记了有关言澈的记忆吗？” 罗姆闻言，微微一愣。 不远处的空调室外机发着阵阵轰响，杂音中，罗姆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莱伊双眼轻眯：“果然是你？” 罗姆察觉出不对，连忙道：“这并不是我想做的，是有人要我这么做的。” 莱伊眼底一片深渊：“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那个邪教注视着我和我母亲，自然也没有放过我身边的人，是不是？” 他轻轻笑起：“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不管我怎么盘算，我都觉得，还是在这里杀掉你，最好。” 冷刃翻转，朝着脖颈上最柔软的部位刺去。 就在这时，罗姆高声道：“是玛丽安！” 罗姆察觉出莱伊浓厚的杀意，实在无法继续隐瞒。 匕首停滞间，罗姆轻喘道：“是玛丽安要我这么做的……是她要我想办法，让你忘记你对言澈的所有记忆。” 布尼娅大陆的古文化学者经常阐述，世界线由时间构成，也许是一片既定的宇宙。 故而，在所有五花八门的异能者中，最为稀有的「预言」异能，凌驾于整个四维空间之上，是可以操控大陆文明的作弊器。 除去莱伊的母亲外，上一个记录在册的「预言」异能者年仅八岁，在被敌对间谍发现后的第二天，死于三大帝国之间的暗杀。 每位掌权者都知道，不能拥有的力量，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罗姆：“玛丽安的真正异能不是预言，这在各国的情报网中不算秘密，她也因此才能活下来，可她偏偏可以抢夺异能，所以，其实她也曾经做出过许多预言。” 第267章 莱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有关我母亲的事？” 罗姆：“我从小和玛丽安、还有爱丽丝，一起在上主身边长大，也曾经和玛丽安相爱。” 随着罗姆话音落下，莱伊微微停顿。 “你说什么？” 罗姆徐徐道：“所以玛丽安信任我，就像信任她自己。” 莱伊：“……你就是母亲念念不忘的那个alpha？” 罗姆闻言，倒是有些意外：“是玛丽安主动放弃我的，她怎么会对我念念不忘？” 莱伊嗓音冷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姆轻轻顿了顿：“玛丽安从小在上主身边长大，异能觉醒后，上主为了训练她，并没有对她使用异能的范围加以管控，只是很严格的要求她，不能对其他人类使用「预言」的异能。” “所以玛丽安只会预言窗外飞过的鸟，树木和花草。可那时，当少女陷入爱情，玛丽安没有守住规矩，对我进行了预言。” 罗姆轻轻呼吸：“我不知道她在那晚的星云中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我，不久后，就答应了布莱克公爵的求婚。” 莱伊：“可她到底为什么要你暗示我，忘记我和言澈的过往？” “因为那时在克莱西镇，上主找到她，告诉她，只有爱才能成就真正的夏娃。”罗姆眉头紧蹙：“玛丽安当时觉得，上主是在暗示她对你的爱，反而会害了你。所以她在不知不觉中，抢夺了上主的异能，然后……” 罗姆一字一顿道：“她对你进行了预言。” 那时沉浮在星云中的画面，格外悲痛又温情。 长大成人的白发青年本该消失在一片盛大的爆炸中，可另一道单薄身影出现，将消亡的资格硬生抢走，拯救了他所爱的人。 罗姆轻轻抿唇：“就是那道预言，让玛丽安认为，如果让言澈留在你身边，他总有一天，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 第115章 你特别重要 莱伊握着匕首的手不断用力，直到轻轻晃动起来。 他的呼吸几乎停下，只思考着罗姆话中的含义。 莱伊：“所以我母亲就让你帮忙，拆散了我们？” “预言是可以被改变的。”罗姆道：“玛丽安儿时预言小鹿会被捕兽夹残害致死，派人去布玛森林中收起捕兽夹后，小鹿的未来的确发生了变化。所以她认为，只要让你和言澈分开，言澈就不会再被卷入这件事。更何况，对那时的你而言，言澈不过是一个新奇的玩具而已，就算让你们分开，也比他被你害死来得划算。” 莱伊嗓音沉稳：“可我们还是遇上了。” 罗姆倒是觉得，遇上并不是关键：“我听到传闻，你已经标记了言澈。” 羁绊从心蔓延到身体，已经彻底无法改变。 罗姆：“老实说，身为alpha，我不认为玛丽安当时的做法是对的，所以我没有干涉过你和言澈的交往。可玛丽安的顾虑是对的，如果预言真的成真……” “不会成真的。”莱伊打断罗姆的话，认真道：“母亲是预言者本身，所以她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但我不会。” 如果人顺着所谓预言，就可以得到预言中的一切，那世界就不需要运转了。 罗姆闻言，轻轻停顿片刻，问道：“莱伊，你真的如爱丽丝所言，一点信仰和畏惧都没有吗？” “我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莱伊淡淡道：“是为了方便被你们操控，时刻感受自己的渺小和无能吗？” 罗姆微微蹙眉：“可……没有人是不需要庇护的。” “当然会有人保护我，你刚刚不是已经说过，我会被人守护的预言了吗。”莱伊道：“我只是非常清楚，那个人不会是爱丽丝坚信的上主，也不会是你效忠的女皇。” 罗姆闻言，连忙道：“可你既然知道，言澈也许会为你而死，你还会鲁莽地杀掉我吗，至少，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谈谈合作的。” 莱伊双眼轻眯：“你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怀疑，你刚刚所说的预言，是不是为了哄我饶过你，才编出来的谎言？” “当然不是！”罗姆道：“上主也曾经为芙莉达做出过预言，说过芙莉达最疼爱的孩子，会在一场盛大的爆炸中永远离开她。这么多年以来，芙莉达一直没有找一位omega结婚生子，莱伊，你难道想不到，那个会死在爆炸中的孩子是谁吗？” 莱伊：“当然能猜到，估计就是我。” “上主的预言从没有失败过。”罗姆认真道：“仅凭你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扭转这样的力量，你需要和我合作，就算是为了伟大的桑赫斯坦。” 莱伊觉得有趣，轻轻笑起，问道：“既然你在邪教中长大，又为什么会效忠女皇？你必须给我一个可以相信你的由，我才可能考虑和你合作。” 罗姆轻轻咬牙：“我本来就是女皇的人。” 莱伊：“如果是这样没凭没据的话，你觉得我会认可吗？” 罗姆：“我从一开始，就是前代女皇派来南部边境，接近温莎一家的。只是在过程中，我误打误撞发现温莎子爵与上主有关，才改为深入追查这件事。” 莱伊闻言，轻笑一声，直白道：“那么，皇室到底许你什么好处？” 罗姆一时噤声，像是不快于莱伊的发问。 莱伊好心解释道：“你说我母亲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你，可她后面却仍然会找你帮忙，而且我记得小时，在卡洛尔，她也曾从庄园里搬出来，就为了找机会见你。你既然不是十恶不赦，那就只是配不上她的爱。女皇到底答应你什么东西，是权利还是财富，竟然能让你在邪教潜伏这么多年，仍然保持忠诚，为她效命？” 第268章 罗姆知道莱伊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再隐瞒也是无用：“我想要的东西，既不是权利，也不是财富。” 莱伊：“你该不会喜欢现任女皇吧？她可只有十七岁。” “当然不是！”罗姆简直气疯了：“我从一无所有，没有未来、没有梦想，到被皇室选中，担任潜入贵族的探子，只立誓成为最好的特工。不管是温莎子爵家的仆从、还是邪教上主的手下，亦或女皇为了方便行事，给我披了一个暗杀者的名号，我都只想要守护桑赫斯坦，若说我有私心，那就是也想要更高的荣耀。” 莱伊很好奇：“那你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在希洛尔掌握的情报中，罗姆的代号是“ksi”。 古学家破译了这个代码，它的通用含义是随机参数，也可称为「变量」。 “我不需要名字。”罗姆静静道：“那个代表桑赫斯坦国土面积的数字，以及所有的勋章，就是我的名讳。” 他拥有许多身份，没有从前，也不需要未来，只盘桓在每一个需要他的地方，做那个可以引发巨变的「变量」。 一时间，莱伊听着罗姆的话，莫名觉得罗姆这个人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暗风中，莱伊终于收回握着匕首的手。 莱伊微微撤身，看向罗姆的背影：“你想要守护桑赫斯坦，获得极致的荣誉，可也许等你死后，根本没人知道谁曾经守护过自己，而那个堆满勋章的墓碑又属于谁，有什么意义呢？” “不管有没有意义，我只想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活。”罗姆微微敛目，低沉道：“也许玛丽安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离开我，她知道对我而言，我根本不需要爱情。” 莱伊轻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她执意喜欢你，我父亲可就难办了。” 他父亲一手遮天，但看起来，好像不是喜欢玩强制的类型。 “上主在爱丽丝面前，说了你父亲许多坏话。”罗姆道：“其实爱丽丝很重视你母亲，所以她才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上主，她很想实现，小时候和你母亲一起许下的愿望。” 莱伊想了想，说道：“爱丽丝应该会再来找我。” 罗姆：“不过我劝你，不管如何，你都不要试图利用自己是玛丽安的儿子，去说服爱丽丝背叛上主，如果说这个邪教存在于世界上，依靠的能量是信仰，那爱丽丝一定是它最忠实的信徒。” 莱伊点头：“我知道了。” 安静中，罗姆终于转身，看向身后的莱伊。 “我把我的身份，和关于你母亲的一切都告诉你了。”罗姆问：“下面，以女皇的名义，我们可以谈谈合作了吗？” - 中午时分，言澈放所有队员离开训练场吃饭，自己走到安静的主屏幕前，打开对战资料。 他们下一场的对手又是德尔兰，只是德尔兰没了海格，换了位新任的指挥官，进攻风格完全改变，一时颇为强劲。 不多时，言澈正坐在椅子上啃着面包看资料，突然察觉到熟悉的信息素出现，回头朝门口看去。 莱伊拎着两只便当盒走进训练场，径直走到桌前放下。 继而，他来到言澈身后，俯身从背后环住言澈的肩膀，朝言澈面前的悬浮窗口看去，好笑道：“茉莉说你不好好吃饭，在啃面包看资料。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资料，比我喜欢的人好好吃饭还重要？” 言澈咽下口中的面包：“德尔兰新指挥官的资料。” “哦？”莱伊问：“他厉害吗？” 言澈点头，评价道：“是个很厉害的实战家。” “是吗？”莱伊亲昵道：“我不信，没有人比前辈厉害。” 言澈被莱伊几句话弄得颇为无奈，问道：“你刚刚去干嘛了？” 莱伊：“前辈，我有点头痛。” 言澈闻言，微微皱眉，连忙转过身来：“头痛？怎么回事，要去医疗中心吗？” “倒是应该不用看医生。”莱伊弯着腰，和言澈平视，认真道：“不训练就不痛，一想到训练，就头痛欲裂。” 言澈：“……” 言澈冷酷回身，重新看向资料。 莱伊失笑，双眼弯弯，去拉言澈的手：“好了好了，先不看了，我们吃饭。” 打包来的汤菜美味又暖胃，吃饭中，莱伊看向言澈的脸：“前辈，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 言澈：“什么事？” “你特别重要。”莱伊道：“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千百倍。” 情话混在午时的饭菜香气中，显得十分平凡，却又带着刻骨铭心的味道。 言澈：“……怎么突然说这个？” 莱伊：“我只是突然很想告诉你，如果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言澈皱了皱眉：“你还是闭上嘴，好好吃饭吧。” 莱伊微微歪头，看似温和，轻快问道：“你能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吗？是真的记住。” 发问中，言澈仍然莫名奇妙，却认真地停顿了片刻，答道：“我不需要特别记住，我当然知道我对你很重要。” 莱伊：“是吗，那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言澈一头雾水：“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莱伊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 言澈说得所当然：“我当然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到底为什么突然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话？” 第269章 莱伊轻轻呼吸，他的目光缱绻又深情，默默沉浸在空气中。 不多时，莱伊忽而笑起，口吻轻盈，徐徐道：“没发生什么，就是，我刚刚买了个东西，它非常贵。所以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了，前辈可千万不能因为我是个穷光蛋，就抛弃我了。” 第116章 全息采集 言澈归来后的第一天训练格外严苛，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他终于在日落时分宣布暂时休息。 离众人不远处，希洛尔躺在软垫上静静地思考人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多时，一双皮靴停在希洛尔瘫倒的软垫边。 莱伊一边看着终端面板中的消息内容，一边好心问道：“你还好吗？” 希洛尔回想刚刚在地图里看到的巨型吃人植物、会吐出浓酸的地孔、以及背影超级可爱，转过身后，却长着三排尖齿的骇人异兽，半死不活问道：“这就是艾希提大陆的黑暗森林吗？” 莱伊：“我们的正常训练，是没有这么恐怖的。只是言澈让你前往的这片地图比较特殊，因为它很接近创世神生活的圣山。” 言澈知道希洛尔只是来查邪教的，没打算让希洛尔和其他队员进行同样的训练。 只是他真的忙不过来，就先把希洛尔扔去圣山附近的洛尔伊斯山脉，让希洛尔自己和那片黑暗森林里的复杂地貌、以及各类黑暗生物搏斗， 希洛尔：“我一整个下午，死了三十多次。” “那你也很厉害。”莱伊道：“对我而言，这种体验应该是很难得到的。” 希洛尔：“……” 希洛尔严正控诉：“你真的很没有同情心。” 莱伊耸肩：“别躺着了，走吧。” 他关上终端面板：“纳维特刚刚给我发信息，我们得去忙了。” 一时间，希洛尔真的很想哭。 他觉得这特工真的不当也罢了。 海岛天边最后的光亮消失前，暮云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泛着天际的深蓝与一抹亮橙，海风吹过时，使人格外舒缓。 莱伊与希洛尔得到言澈的允准，从训练场中溜出。 莱伊带上口罩与信息素抑制环，一路低调前行，领着希洛尔来到码头附近一栋超级市场外。 正值晚间人多，两人混在人群里，一路走入大楼。 继而，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地下的仓储层。 综合冷库尽头，一间房门的缝隙间，正透着淡淡蓝光。 莱伊走到门口，随手拧开把手，打开房门后，看向里面被吓了一跳的人。 纳维特感觉刚刚门响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纳维特：“你不能先敲门吗！” 莱伊走进房门，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道：“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纳维特闻言，下意识争论道：“我没有在做贼。” 整个房间大约十几平米，看起来十分狭小。 纳维特坐在靠近内侧的终端主屏后，面前是大大小小重叠在一起的浮空面板。 走在后面的希洛尔关上房门，看向房间正中的驾舱，问道：“这就是那台备用驾舱？” “对。”纳维特仍然不快，但还是解释道：“原本关押莱伊的驾舱已经在早上运回中央高塔了，这架是威尔斯为了有备无患，买通全息中心，另外高价购买的，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自由使用。” 莱伊走到驾舱一旁：“言澈和我说过，劳狄斯就是因为发现这台驾舱莫名其妙从黑暗森林管局运往科露丝港，才会到那里一看究竟。不过这台驾舱看上去，型号好像要老一些？” “是老一些。”纳维特道：“不过没关系，在连接功能上，它没有任何缺失。” “所以你怎么这么快就联系我了？”莱伊问道：“你不是说回到黑暗森林管局后，可能会因为离开岗位太久，所以需要忙一阵吗？” 纳维特的神情微微低沉：“局长说，我可以休息到下周一再开始工作。” 莱伊失笑：“他这么体贴让你休息，你居然用这个时间，上赶着帮我对付他。”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纳维特说着，声音低了些：“至少，我需要知道，我和我的同伴们到底在做什么。” 纳维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是邪教的一份子，那些曾经离开他的朋友，到底是被什么事所牵连，究竟去了哪里？ 而他所收到的所有资助，如果不是来源于善心，又到底都算什么？ 说到底，他到底是被培养成了一名技术人员，还是一名刽子手？ 莱伊：“这台驾舱这么大，你是怎么运过来的？” 纳维特：“在码头统管货物装卸的德文总管，和我来自同一个边境村落。” “那你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莱伊笑问：“不会被人发现吗？” “我需要足够的带宽，和可以承载运算系统的服务器。”纳维特道：“这家超级市场是公共区中唯一符合要求的，而且它离码头很近，用货车把终端运进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莱伊看向纳维特：“我怎么感觉，你意外的可靠呢？” “你最好不要觉得我可靠。”纳维特板着脸：“我只是愿意帮你救言指挥官，可如果我发现局长他们与邪教无关，我就会马上出卖你。” “威胁我？”莱伊道：“那我会在你出卖我之前，直接动手杀了你。” 第270章 纳维特：“……” 安静中，一旁的希洛尔弱弱道：“……我们还是先聊聊，有什么新发现？” 莱伊随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向纳维特面前复杂的悬浮面板。 纳维特缓了缓，又顺了顺气。 继而，他指着面前的面板，开口道：“我利用流量监控设备，调查了这几个月以来，整个中央高塔内，所有各部门输入的流量包。” “我发现，自从阿米达叔叔被你们抓住后，全息采集部门的流量使用情况就达到巅峰状态，一直延续至今。我刚刚尝试破译了几段，里面的信息编号，是各个帝国地区的名字。” 莱伊不解：“你的意思是，他们正在不间断地采集各国信息吗？” “是的。”纳维特点点头：“但各国采集探针的所属位置、连接方式，都属于机密资料，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连接到这些探针设备，又是怎么破译的。” 纳维特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沉默了两人。 三人都知道，根据黑暗森林管公约，管局只掌握大陆所有黑暗森林的全系信息，并不能私自采集和存储各国内部的全息资料。 原本，纳维特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联系莱伊。 可这些事实，让他不得不快速选择，自己到底应该帮助哪一边。 莱伊想了片刻，微微蹙起眉心。 继而，他想到一件事：“既然如此，那你当时用来囚禁我的科露丝港，又是怎么得到的？” “威尔斯命南部边境的全息管局，给我们开放了连接通道。”纳维特道：“所以我当时可以连接到整个南部边境的采集探针，给你生成一个巨大的地图。” 莱伊微微顿了顿，怪不得他当时在森林里走了那么久，也没有看到光墙的影子。 莱伊：“那这个邪教也可以像利用威尔斯一样，再和其他人达成交易，得到采集的权限。” 纳维特一时恍惚，不可思议道：“这可能吗……整个布尼娅大陆那么大，除去三大帝国外，还有八十二个国家……” “这个邪教蛰伏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是因为突然爱好和平。”莱伊问道：“你能计算出，整个大陆的采集工作需要多久完成吗？” 纳维特：“因没有数据量参考，我无法计算具体时间，但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对比黑暗森林的采集用时，我预估，应该会在三个月内完成。” “三个月？”莱伊闻言，微微迟疑。 这与之前爱丽丝当时同他所说的半年，几乎不谋而合。 一旁的希洛尔大胆猜测：“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邪教想将所有人拖进全息世界，他掌控着管员最高权限，就等同于所有人的创世神。” 莱伊抬手，抵上眉心：“那他是不是，应该先批量生产无数个驾舱？” 纳维特闻言，仔细想了想，开口附和道：“的确，没有驾舱连接的话，人是不能在全息世界里那么自由的活动的。” 莱伊：“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吗？” “还有一件事。”纳维特关上面前的流量窗口，打开一段资料，示意希洛尔看其中一段内容：“你之前让我帮忙渗透进桑赫斯坦的机密资料库，找有关温莎子爵的情报，我没找到什么更详细的信息，只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件事，发现了一点可能存在的关联。” 希洛尔探头：“什么关联？” 纳维特：“我看到温莎子爵的死亡时间后，想到就在那段日子，局长曾经有三个月没有离开高塔，他曾经对外讲述，那三个月里，他悲痛万分，在吊唁一位刚刚离开的故人。” 希洛尔看向莱伊，眼神充满不解：“那这么说，你外祖父是真的死了？” 莱伊：“可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们现在仍然不知道。” 希洛尔：“从年纪上看，他们相差二十多岁，应该算是两代人了。” 莱伊想了想，看向纳维特，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位局长，是omega吗？” 纳维特有点意外莱伊会问这个问题，错愕后答道：“……是的。” 一时间，希洛尔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但希洛尔还是感觉这事很扯，看向纳维特问道：“黑暗森林管局怎么会愿意让一位omega做局长？” “这我就不知道了。”纳维特道：“不过，局长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他能成为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蓝色的电子荧光中，莱伊听到这座岛屿的主人竟然是一位omega，慢慢想起爱丽丝说过的一句话。 “说起来，omega明明是负责生育的性别，却进化得如此拙劣，连自己的信息素都控制不了，实在是可怜。” “可，如果能控制得好，对alpha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用的异能吗？” 回想中，莱伊莫名失笑一声。 他的笑容引来两人目光，很快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说法。” 纳维特抬手挠了挠头，言归正传道：“所以，根据刚才说的事情，我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 莱伊歪头：“什么忙？” 纳维特：“有关刚刚说的全大陆采集工作，如果我想进一步知道采集部门利用这些数据做了什么，需要连接到存储那些数据的终端载体。但这些数据体量这么大，他们应该会就近，存储到中央高塔地下的磁盘阵列里。” 纳维特拿过一旁的便携终端，从侧面抽出一颗存储胶囊。 第271章 “这里面有可以为我提供私人连接的准入插件，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让它出现在那些存储着数据的终端载体上。” 莱伊闻言，双眼轻眯，嘴角微微弯起：“你是想让我去中央高塔，替你进一趟地下机房？” 纳维特认真地点头：“是的。” 莱伊随口道：“我去过一次中央高塔，差点被人扔到海底断层里。” 纳维特很有信心：“但我知道，你会去的。” 希洛尔看着纳维特手里的胶囊，一边点头一边卖队友：“是的，为了言指挥官。” 第117章 你来吻我 半小时后，训练场的器械隔间内。 言澈双手抱臂，眉头紧锁。 “不行。” 莱伊、希洛尔，以及通话那头的纳维特：“……” 言澈看着莱伊，目光十分认真：“你之前闯进中央高塔，安保部门在整个高塔外围加装了红外围栏，你一旦进去，就会马上被发现。” 纳维特：“他可以穿我的工作服，趁着人少的时候乔装进去。” 言澈：“那进去后怎么办，你们要怎么到达像地下机房那样的核心位置？” 纳维特：“以我的终端权限，莱伊可以使用任何前往地下机房的电梯设备，控制每一道机械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 言澈：“可爱丽丝现在也许就在中央高塔里。” 莱伊上次一身是血回来，言澈记得非常清楚。 像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安静中，莱伊将手上的胶囊塞回口袋，继而伸手，拉起言澈的手。 莱伊望着言澈紧锁的眉：“前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纳维特不能自己去，如果他被发现，我们就彻底没有得到内部信息的办法了。剩下的所有人里，只有我被发现，还能全身而退。” 言澈闻言，眉皱得更深了。 莱伊：“我们刚刚回来，那位主教目前还不会太过警惕，是最好的时机。” 言澈双手微握了握，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莱伊。 “那我和你一起去。” 莱伊闻言，手微微用力，连忙道：“这怎么行？” “这次回来，我还没来得及把你和希洛尔的数据送去中央高塔。”言澈道：“等等你和我一起去，这样就能躲过高塔外围的红外感应。如果你执意不肯，你们只能放弃这个计划，因为我不会同意。” 莱伊双唇轻抿，认真看向言澈的脸。 莱伊知道，抛除他多余的担心和旺盛的保护欲，只从异能与个人能力的角度来考虑，其实言澈很适合这样的潜入任务。 如果言澈在他所在的暗杀部门，或者是一名皇家特工，一定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精英。 莱伊：“那你能保证一直跟着我吗？” 言澈见莱伊这样说，应是没有异议，板着脸道：“应该是你跟着我吧。” 言澈说着，好像仍然不快。 从智上来说，言澈知道他不该阻止莱伊去做这件事，所以他想了想，抬脚朝隔间外走去。 言澈边走边道：“我会在你们商量好的时间前结束训练，你和希洛尔就留在这，与纳维特一起把计划重新定好。” 随着脚步声远离，言澈头也不回，径直离开隔间。 安静中，希洛尔看着言澈离开的背影，一时露出一点同情的神情。 希洛尔默默看向莱伊：“你觉不觉得言指挥官在掌控欲这件事上，真的很像个alpha？你确定婚后，你能拿捏住他吗？” 莱伊的视线同样望着言澈离开的方向，他听见希洛尔的问题，不自觉轻笑一声。 继而，莱伊问：“拿捏住言澈？为什么？” 他简直爱死言澈对他发号施令了。 希洛尔：“……” “好吧，你开心就好。”希洛尔觉得莱伊此时的笑容变态极了，光速拐回正事：“既然这样，我会和纳维特在外围，帮你们监控高塔的人员进出。” - 星光闪耀间，言澈领着再次套上信息素抑制环的莱伊，一路进入中央高塔。 对于黑暗管局所有人来说，中央高塔是个秩序既分明又混乱的地方。 这里没有严格的上下班时间，也没有绩效标准，只由各部门负责人自主把控，所以直到深夜，仍然有不少夜猫子部门在工作。 进入中央高塔后，莱伊很快遵从纳维特的指使，闪身进入那处巨大的螺旋楼梯空间。 尽管已经来过一次，莱伊仍然觉得这里既荒诞又混乱，就像一座巨大的垂直迷宫。 依附在墙壁上的楼梯断断续续、错综复杂，古旧又阴暗。 留在超级市场地下仓储层的纳维特，通过网络连接莱伊的耳戴终端，可以根据莱伊的视线范围，不断告知他前进路线。 纳维特：“你向右下方看，在距离你大约十几米的位置，有个古铜色的小门，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但你要从左手边的楼梯旋转下行，并在达到b3后进入走廊，再从另一个小门拐回螺旋楼梯间，继续下行，直到到达位于b6的机房。” 另一端的希洛尔：“言指挥官已经进入f4的选手资料部了。” 莱伊探身，朝右下方的古铜小门看了看，对纳维特问道：“六层的高度，我可以直接翻下去，这里有隐藏的监控吗？” 纳维特沉默了一下，觉得六层并不是什么可以翻下去的高度，他想了想，智道：“有监控，绕一下吧。” 第272章 “那好吧。”莱伊说着，朝左方下行走去。 整个螺旋楼梯间只有应急灯发着光亮，莱伊一边走，一边朝上望去。 最上方的玻璃穹顶透着一小片星空，在这样的密闭高塔内，不知为何，有种引人无限向往的魔力。 不多时，莱伊顺着纳维特的指引，一路来到b3的走廊上。 希洛尔及时开口道：“终端的热敏探测仪显示，b3有许多人。” 纳维特皱眉：“b3是负责调配网路链接的部门，他们的负责人年纪很大，应当不会这么晚工作的。” 行走在走廊中的莱伊，刚好走入一片灯光明亮的走廊区域。 不知为何，原本整洁的走廊，此时堆满了装着存储磁盘的纸箱。 不远处一道交谈的人声越来越近，莱伊一边走，一边弯下腰，从地上抱起一只纸箱。 下一秒，两个正在抱怨采集部门的员工转过拐角，迎面朝莱伊走来。 纳维特听着通话那头的陌生人声渐渐接近，呼吸不由停下。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人声再度渐渐远离，纳维特刚刚放下心来，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通话中传出。 “等等。” 走廊中，莱伊听见声音，停住脚步回头。 他与刚刚那两个擦肩而过的人对视片刻，只见两人露出疑惑神情，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来这里做什么？” 莱伊反应片刻，很快，他露在口罩上方的眼睛露出和善又疲惫的微笑，继而颇为无奈地抬了抬手上的纸箱，示意给两人看。 两人立即心领神会，明白莱伊也是被迫加班，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一人朝莱伊道：“辛苦了啊，你要是累了，可以来我们部门蹭点夜宵。” “多谢，你们也辛苦了。”莱伊朝那人点点头，很快转过身，继续朝走廊尽头走去。 语音另一头的纳维特见状，又停顿了几秒钟，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 循规蹈矩了二十几年的纳维特，觉得就在刚刚几个呼吸间，他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不多时，纳维特稳住心神，对莱伊道：“你低头，让我看看箱子里的磁盘。” 莱伊顺从低头，让终端摄像头对准怀里的箱子。 纳维特在主数据库搜索箱子上的编号，直到莱伊重新返回螺旋楼梯，才迟疑道：“这些都是……噪音资料。” 莱伊：“就是你之前说过，那些由全息采集器采集到、却无法识别的物质吗？” “对。”纳维特道：“但这些，全都是‘ghost’。” 两人说话间，纳维特持续在主数据库中查询。 “ghost是指没有随选手一起脱出、残留在全息世界中的脑电波粒子。如果将这些数据导入全息世界的话，它们会继续在地图中显形，不断重复某些行为，很像传闻中的幽灵，所以起名叫ghost。虽然听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只是脑电波传输时产生的小bug而已。” 不多时，莱伊来到古铜小门前。 他推开门进入走廊，很快来到第一扇电子机械门前。 莱伊抬起手，用手臂内侧触碰门边的终端面板。 纳维特的管局终端藏在他的袖子里，是他们唯一可以打开这扇门的方法。 下一秒，终端面板变为安全的绿色。 一道柔美的电子音同时响起：“一次认证只可进入一人，请在电子门关闭前进入，以防挤压受伤。” 机械门从中间开启，划入两边的凹槽内。 莱伊闪身进入，继而下一秒，电子门飞快关闭，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 响声过后，到处一片安静。 莱伊站在昏暗的机房门口，缓缓转身，看向面前的成千上万的终端集群。 与此同时，位于上层的言澈抬手，接过对面人递还的资料夹，还没说再见，先听到耳机中传来声音。 纳维特：“莱伊？” “莱伊？你还能听到吗？” 言澈闻声，举着资料夹的手微微顿了顿。 言澈对面的值班资料员看到他发愣，不禁问道：“言指挥官，有什么问题吗？” 言澈回神抬头，答道：“不，没有问题，那我就先回去了。” 资料员点点头：“辛苦您在训练后特意跑一趟。” 两人礼貌道别后，言澈走出房间。 经过一段四下无人的区域时，言澈压低声音，对通话中焦急的纳维特问道：“怎么回事？” “莱伊失去信号了。”纳维特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地下机房加装了什么设施，我这里只看到他进入机房，关门声响后，共享的视觉画面就断掉了。” 言澈想了片刻，利落道：“我下去找他。” “要不再等一等？实话实说，言指挥官，你实在是太显眼了。”纳维特阻拦道：“b3有部门在加班，他们绝对不会忽视你的。” 言澈：“只要能解决监控的问题，我就能不惊动任何人下去。” “那当然没问题啦。”待命在另一端的希洛尔闻言，格外自豪道：“从前我在卡洛尔，平均每三天就要干一次用截图覆盖画面监控的工作。” 他从瘫坐的椅子上直起身子，撸了撸袖子：“给我两分钟。” 两分钟后，中央高塔大厅区域的监控画面中，电流雪花一闪而过，安静的大厅除了瞌睡的接待人员，只剩安静的月色。 第273章 可与此同时，言澈正从大厅穿过，来到螺旋楼梯所在的门前。 希洛尔一边操作一边道：“中央高塔整体监控的准入密码会自动刷新，距离下一次刷新还有二十五分钟，言指挥官，找到莱伊后，你们的动作最好快一点。” 言澈听见声音，步伐更快了些。 他一边给纳维特汇报位置，一边来到b3灯光通明的网路连接部门。 随着言澈一步不停，光雾自他身边向四面八方蔓延。 渐渐的，整个b3只剩一阵密不透风的静谧。 同时，监控画面再次被篡改。 被光雾短暂迷惑的技术人员纷纷昏沉入眠，短短几秒功夫，言澈动作轻快，越过整个走廊区域。 通话那头的纳维特经过短短时间，已经从一位温文尔雅的技术人员，成功晋升成为野蛮土匪：“等言指挥官成功到达b6后，我会在工单系统里伪装成组长，通知我同事下来，到时候言指挥官把他迷晕，用他的终端进去。” 言澈：“好的。” 不多时，言澈一路安全无虞，顺利来到b6层。 他静静走到机房门口，刚准备开口让纳维特通知人前来，可就在这时，言澈甚至来不及开口，他门前的电子门突然径自朝两边开启。 电子门开合迅速，言澈瞬间抬头，却也根本来不及后退。 自动门移动的低响中，只见一只手从门内伸出，拉住言澈的手腕，将人直直拉入昏暗的机房内。 言澈的视线由明亮转入黑暗，一时无法马上看清身前的人到底是谁。 可下一秒，自上而来的亲吻倒是熟悉极了。 方才言澈靠近房门时，机房内的莱伊通过外放的感知力得知有人前来，走到门口屏息倾听。 他眼看来人不是路过，而是精准地站到了电子门前，只能先发制人，从内侧打开房门准备出手。 只是他定睛一看，门外的人竟然是言澈。 此时的电子门内部，言澈被人控制在原地，窒息的深吻过后，就在空气挤入口中的瞬间，一道声音带着一点笑意，朝言澈问道：“你来做什么？” 言澈闻言，简直头疼极了。 他能感觉到，在方才开门的那一刹那，门内人身上的杀意几乎寒凉刺骨。 可就在下一秒，当莱伊看清他的那一刻，那股杀意立即散得干干净净，只剩这道冲动与情爱交织的侵略感。 言澈：“我为什么不能来？松开。” 莱伊听着言澈冷冰冰的话，不光没松手，还笑眯眯俯身，又在言澈的嘴唇上蹭了蹭。 从前在隔壁小组，有个双人间谍组合，是一对感情非常要好的情侣拍档。 莱伊偶尔听闻两人在进行潜入任务时，于危机四伏的敌国文件室里接吻，诸如此类的八卦，格外有趣又香艳。 整个机房只有机柜上亮着的蓝色荧光，远远望去，像一片排列整齐的暗夜星辰。 昏暗中，莱伊低声问：“前辈是因为不放心，所以特意来找我吗？” 言澈没会莱伊不断散发的爱意，只皱着眉问道：“你怎么突然会断开连接？”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这里有数据传输限制。”莱伊道：“我已经找到连接口了，正在安装纳维特的准入插件，很快就能完成，其实你不用跑下来的。” 言澈闻言，不大赞同。 虽然莱伊进展顺利，可言澈倒是觉得，如果他不在发生问题的第一时间赶来，那他跟着进来也没有意义了。 言澈：“你找到的连接口在哪里，安装进度到多少了？” 莱伊松开言澈的身体，只拉着后者一只手，轻声道：“跟我来。” 莱伊领着言澈走到终端集群中，像迈进一片浩瀚的星空。 两人顺着布线，来到一个突兀的光点一旁。 莱伊俯身蹲下，伸手轻触胶囊光点。 下一秒，一个小小的浮空面板呼应弹出。 “安装中——70%” “预计剩余时间3分钟” 莱伊笑眯眯：“你看，我说很快就能好吧。” 言澈看着面板上的内容，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他双手抱臂，顺着发光的线缆，朝四面八方看去，环顾四周的终端架构。 一时间，言澈还是见到这么庞大的终端集群，不由多看了一会。 安静的浩渺中，言澈走到一旁的主服务器前，看向悬浮屏幕中的内容。 当前正在进行的数据搜索任务，已经整体完成，窗口中罗列着相关的内容。 言澈好奇抬头，看向搜索指令，继而露出一点讶异神情。 他看向莱伊，唤道：“莱伊，这里面正在搜索的内容是你外祖温莎子爵。” “那是我搜的。”莱伊道：“我觉得凡尔蒂一定和我祖父有什么关联，既然好不容易进来，就想搜索看看。” 莱伊来到主服务器前，将纳维特的工作终端戴在手上，利用纳维特的权限，触碰那些悬浮面板。 他调出刚刚看到一半的内容，点击继续播放。 如果刚刚纳维特没有告诉莱伊有关ghost的事，也许莱伊看不懂这是一段什么影像资料。 可现在，他望着画面中那个不断做着重复动作的男人，就算没有任何布景与道具，他还是能精准地判断出，这是一段温莎子爵正在翻阅书籍的碎片场景。 莱伊看向言澈：“我刚刚一直在看这些影像，因为我需要一个密码。” 第274章 在所有文件中，有一个名为“温莎”的应用程序，需要密码打开。 莱伊找到那个应用程序，示意言澈看向屏幕：“我试过外祖父的生日、姓名全拼以及一些有关我母亲的信息，全都没有打开。” 言澈：“其他文件里，也没有提示吗？” 莱伊：“文件实在太多了，我没办法一个一个看完。通过使用次数排列后，排名第一的噪音资料倒是被人看过十万零六百多次，可里面内容过于抽象，根本看不懂外祖父在做什么。” 言澈微微附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让我看看。” 莱伊点开那个名为“0220”的噪音文件，只见一片漆黑的播放器中，温莎子爵样貌十分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 子爵双手向前，像是抱着什么东西，继而微微低头，闭眼间，头不自觉微微摆动。 随着视频循环播放，莱伊与言澈一阵沉默。 言澈一手抵上下巴，觉得莱伊说得很对。 在没有任何场景和道具的配合下，温莎子爵这个动作，的确过于抽象了。 不多时，两人不远处的胶囊发出声响，提示两人插件已经安装完毕。 莱伊走回胶囊所在的连接口，将胶囊取下后，再度返回言澈身边时，将身上用来伪装的工装外套脱下。 他拿着外套来到言澈身后，把外套搭在言澈的肩膀上。 “给前辈穿吧。”莱伊自身后双手环过言澈的腰：“机房里太冷了，而且一会我们出去，如果被发现，你穿着统一的工服，也能更安全一些。” 他说着，贴上言澈的身体，微微转头，轻轻偷亲了一下言澈的耳朵：“把这些窗口都关上，我们准备走了。” 一时间，莱伊觉得言澈的耳廓凉凉的，贴上嘴唇时，甜蜜又格外清凉。 言澈倒是只觉得痒，下意识缩了缩，刚要开口。 就在这时，莱伊忽而一停。 莱伊身体轻绷：“前辈，等等。” 他好像知道，在刚刚的视频里，他外祖父在干什么了。 莱伊抬头，再度看向面前的主屏。 莱伊问道：“你看，他像不像是正在……俯身亲吻一个人？” 言澈闻言皱眉，认真看了看那副画面。 的确是有点像，只是不好分辨，不能完全确定。 不多时，言澈抬手操控终端，开启录像模式。 他将耳戴终端摘下，放在桌面上对准自己，回身转向莱伊。 言澈抬头，双手环上莱伊的后颈，一脸平静道：“试一下。” 莱伊双手抚在言澈腰侧，闻言愣了楞：“……试、一下？” “嗯。”言澈的邀请公事公办极了：“我开了录像，你来吻我，我们对比看看。” 第118章 ghost 昏暗又灿烂的星辰深处，气氛旖旎又克制。 莱伊双唇不自觉动了动，继而问道：“前辈确定吗？” 言澈：“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言澈说着，想起希洛尔刚才的催促，踮起脚，朝莱伊的双唇探去。 随着唇瓣相接，言澈轻轻闭上眼。 莱伊的颈上带着信息素抑制环，少了熟悉的味道，连触碰也变得陌生起来。 视野黑暗的恐惧中，言澈颤颤睁开眼。 他知道自己正在与莱伊接吻，却又因得不到熟悉的信息素安抚，莫名有些没来由的恐惧。 睫毛来回抖动，轻轻扫过莱伊的鼻梁，像羽毛轻拂一样，带出连绵的细痒。 莱伊感受着言澈身体的变化，结束一吻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言澈指尖轻轻摩挲，蹭过莱伊脖颈上的抑制环：“你带着这个，我闻不到你的味道。” 莱伊微微皱眉：“因为闻不到我的信息素，又闭着眼睛，所以有些害怕吗？” 言澈：“不是害怕，就是……” 莱伊看着言澈欲言又止，一手托在言澈的后颈：“那你睁着眼，看着我，嗯？” 言澈想了片刻，点点头：“好。” 重来的亲吻带着滚烫余韵，再次将言澈双唇上的每一处柔软掠夺。 言澈微睁着眼，视线中的莱伊看起来极为认真，低垂的眸光与星光交叠在一起，闪着隐忍的暗芒。 双唇不断游弋，直到言澈下意识后退时，颈后的手掌又像无法挣脱的禁锢，将他的后退强行变为迎合。 言澈眼中水光愈发迷离，沾染上情欲的朦胧，如同沉浸在谭中的月光，被蒙上一片清雅的薄云。 两人的动作，渐渐与巨大面板中的ghost影像重合。 莱伊的亲吻与祖父极为相似，仿佛都饱含着无匹的珍重。 莱伊方才闻言，只觉言澈根本就是在玩火。 言澈好像根本不明白，他的欲望是有多么难以忍耐，竟然还在这种地方，提出这样的要求。 莱伊想到那台正在录像的终端设备，心像被人轻轻揉捏，变得愈发动荡起来。 他重重碾过言澈的唇瓣，双唇微张间，不断深入怀中微凉的身体。 下一秒，信息素抑制环的红灯亮起。 低鸣警报也一同响起，提示佩戴者设备已经濒临可以抑制的上限，请立刻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言澈听见提示音，下意识收回搭在莱伊颈后的双臂，轻轻推拒，继而挣扎起来。 可他根本无法挣脱莱伊的力量，只能不断在低鸣中，感受由深吻带来的窒息感。 第275章 一时间，言澈脸上的迷离带着不悦，却仿佛充满着诱人的媚意。 那双因恐惧无法闭起的眼中，此时只有莱伊一个人的倒影。 言澈注视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依附在那人的身前，直到整个心慢慢融化，变得连一切都难以思考。 时间被亲昵放慢，心跳却愈发急促起来。 直到抑制环几乎发出悲鸣，临近报废前，莱伊终于放开言澈的双唇。 他一手捏住言澈的下巴，一边听着言澈的喘息声，一边望向言澈微蹙的眉心。 甜蜜的喘息中，莱伊开口，朝言澈问道：“前辈，知道错了吗？” 言澈闻言，露出不解神情。 “不许在这种时候勾引我。”莱伊嗓音沙哑，自己解释道：“不然就会有这种后果，知道了吗？” 言澈的耳朵因为亲吻，此时一片绯红。 继而，他听着莱伊口中的“勾引”，整个人瞬间绷起。 言澈：“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莱伊问：“你邀请我拍这种视频，还主动亲我，如果我外祖父没穿衣服，你是不是也要让我脱？” 言澈听着莱伊的话，一时完全愣住，忽而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指令有点不妥。 莱伊见言澈不说话，自己滔滔不绝：“真没想到，前辈竟然完全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操控的提线木偶。那前辈还想让我怎么做？前辈想在这里做吗，我当然可唔——” 言澈一只手飞快捂上莱伊的嘴，将莱伊没说完的话完全堵住。 言澈声音压得极低，配合着红透的脸，轻轻咬牙道：“这是黑暗森林管局的地下机房。” 莱伊的嘴被捂着，轻轻哼了几个音出来。 凭借对莱伊的了解，言澈很快听出那几个音是什么意思。 莱伊说的是：我当然知道。 言澈冷酷极了：“知道就闭嘴。” 莱伊：“……唔唔，唔唔。” ……好的，前辈。 安静中，莱伊身体微微前倾，揽着言澈的身体，伸手将桌上正在录像的终端拿起。 言澈松手，放开莱伊的嘴，抬手接过终端后，调出刚刚的视频。 继而，言澈的整张脸直接红透了。 一开始想到这个办法时，言澈没想到亲眼看自己和莱伊接吻的画面，会有这么难为情。 他闷着脸沉默了一会，继而强行抬起头，看向悬浮面板里的影像，安静对比起来。 一旁的莱伊看了看言澈布满红色的侧颈，决定不再继续逗言澈了。 他也同样看向影像，两人思索了片刻，觉得莱伊的想法没有错，温莎子爵当时，一定是正在和某人亲吻。 莱伊操控主服务器，重新切换回需要输入密码的应用界面：“可这密码，总不可能是‘kiss’吧？” 言澈想了片刻，说道：“你输，‘0220’试试。” “文件名？”莱伊问道：“这种文件编号，应该都是根据次序自动生成的吧？” 言澈：“可你不觉得，这也很像是个日期吗？二月二十日。” 莱伊微微蹙眉，继而手指轻动，将四位数字输入。 系统很快提示错误，两个人一同皱起眉来。 言澈重新戴上终端，看了看时间，开口道：“如果实在破译不了，就暂时算了吧，希洛尔说中央高塔的监控会实时更新密令，我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内离开。” 莱伊望着悬浮面板，稍稍迟疑了片刻。 他还想留在这里再试试，可他知道，言澈是不会把他留在这里自己出去的。 迟疑中，莱伊突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瞬间抬头，看向提示密码错误的红色文字。 一般这样的密码准入机制，都会对密码输入错误的次数进行限制。 可他已经输错过许多次，仍然没有看到错误限次的警告。 莱伊手指轻动，将四个数字一一删去。 继而，他在什么都没有输入的情况下，轻轻点击进入。 言澈露出一点不解，转头看向莱伊的脸。 下一秒，应用系统窗口忽而变化，输入框从视线中消失，显示出几个荧光小字。 “启用中” 莱伊微微讶异，双眼忽而亮起。 他只是觉得，没有次数限制的设定，很像在不断引诱他不停尝试。 而对这个应用的使用人来说，也许也没有任何标识，可以用来封锁有关他外祖的一切。 随着启用的标识消失，一道人影凭空在两人一旁出现。 莱伊瞬间警惕，手抚上插着匕首的后腰。 很快，他看着那道人影，露出一点讶异神情。 人影由终端投放，就是刚刚在屏幕中出现的那副样子。 年轻的温莎子爵站在不远处，看向莱伊所在的方向，表情格外温柔。 莱伊表情僵硬，看着年轻版的外祖父朝他挥了挥手，继而开口问好，语调深情非凡。 “凡尔蒂，早上好，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很久。” 一旁的言澈没有使用权限，看不到温莎子爵的身影，只能看到莱伊突然警惕，继而渐渐蹙眉，还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由全息生成的立体投影格外仿真，除去人影半透的感光，表情和语调都十分自然。 温莎子爵见莱伊不说话，温和问道：“怎么这样看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莱伊从温莎子爵身上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言澈，认真道：“前辈，我开始同情凡尔蒂了。” 第276章 莱伊说着，看向面前的全息投影，评价道：“不过比起方才那些，这才像是真正的ghost啊。” 言澈很快反应过来，微微蹙起眉：“是……全息投影吗？” 莱伊点头，轻笑了一声：“不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外祖这么年轻的样子。” 莱伊面前的温莎子爵表情疑惑，见莱伊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开口问道：“凡尔蒂，你在和谁说话？” 莱伊闻声，看向他的“外祖父”。 他很想知道，这只幽灵到底智能到什么程度，答道：“没谁，是你听错了。” 温莎子爵听见莱伊的回答，温和的脸稍稍绷起。 “我明明听见你在和人说话。”温莎子爵眉头紧锁：“难道又是那些，你之前说过的精灵，是不是！？” 说到这件事，温莎子爵好似十分激动：“凡尔蒂，不要再继续做这些事了！” 莱伊沉思片刻，回想阿米达老人的话，故意答道：“为什么不能再继续，这个世界需要一个位创世神。” 温莎子爵：“可你会死的！” 男人露出痛苦与怜悯交织的神色：“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你还记得吗，布玛森林的那个夏天，我们生活在山麓间的木屋里，和溪流、星空为伴，是那么愉快又平静。放弃这一切，和我一起回去吧。” 莱伊轻轻皱眉：“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温莎子爵闻言，整个人楞在原地。 “凡尔蒂……你怎么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仿佛在瞬间苍老十岁，眼中布满沧桑与难过。 温莎子爵：“不，你不会忘，你只是故意骗我，是不是？” 莱伊对他外祖父出轨其他omega的风流往事并不在意，可他的确很想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莱伊想了想，循循善诱道：“或者，你也可以给我讲讲，那时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亲口说给我听。” “听我讲？”温莎子爵闻言，目光变得古怪又疑惑，嗓音也暗了些：“如果你真的想和我一起回忆的话，我可以直接带你回去看。” 莱伊闻言，露出一点谨慎：“带我回去？回去哪里？” “布玛森林。”温莎子爵温柔道：“那个属于你和我的山麓。” 莱伊想了片刻，莫名觉得温莎子爵现在的温柔中，透着一点偏执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听你口述给我。” 却不料，温莎子爵静静道：“不。” 他看着莱伊，温和一如方才，却丝毫没有想和莱伊好好谈话的念头，自顾自道：“我带你回去。” 随着莱伊双眼轻眯，他还来不及关闭程序，一旁的言澈只见莱伊忽而失神，朝一旁倒去。 莱伊眼中映着无数光点，可没有一丝神志，只如一片平静的晚星。 言澈扶着莱伊的身体，在惯性中，与莱伊一同坐在地上。 安静中，言澈的声音因错愕微微晃动，充满不解唤道：“莱伊？” 与此同时，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莱伊与温莎子爵仍然像方才那样分站两旁，互相对望。 莱伊察觉到不对，目光变得十分锐利：“你做了什么？” “不要害怕，凡尔蒂。”温莎子爵道：“所有属于我们、却被你遗弃的过往，都在我的脑海里，一刻也不曾忘记。” 随着温莎子爵的话，两人所处的黑暗空间开始不断变化。 光点犹如晃动的浪潮，将黑色卷走后，一层一层变为晨光四溢的森林深处。 莱伊望着周围的场景，一时感觉这种体验非常熟悉。 可他也十分确定，这和在驾舱中进入全息世界的体感完全不懂，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被动接受着场景的变幻。 沾着露水的青草香气中，莱伊看见一队富丽堂皇的人马，从林间的半山城堡中离开，前往山下的科露丝港。 继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莱伊站着原地，一动不动，被迫看了一整部充满浪漫与诗意的爱情体感电影。 凡尔蒂作为港口富户家中的奴隶，分化为omega后，曾经经历过一段非常黑暗的时光。 因为饱受摧残，他的生殖腔很早就已经无法正常受孕生子，信息素也十分淡薄。 他像个失去所有价值的肮脏布偶，直到温莎子爵来科露丝港巡检，才被救下，从噩梦一样的生活中逃离。 温莎子爵是个虔诚的教徒，性格也一贯温和，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他非常心疼凡尔蒂经历过这样的过往，不光买下凡尔蒂的奴隶文书，还将人接进城堡细心照顾。 一开始，凡尔蒂根本不会和任何人说话。 他就像已经死在那间他无法逃离的逼仄房间中，没有一丝鲜活气息。 温莎子爵找来医生，很快确诊凡尔蒂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对于凡尔蒂来说，甚至自杀都毫无意义。 于是那年夏季，温莎子爵恰好要前往森林修书，便带着凡尔蒂一起前往布玛森林，在安静无人的山麓间静静休养。 最初唤醒凡尔蒂眼中光亮的，是一只总会来木屋附近寻找食物的松鼠。 凡尔蒂跟随松鼠，一路走进山林，吓坏了找不到人的温莎子爵，直到半夜才自己从林中走回。 那之后，凡尔蒂频繁进入森林，并终于开始说话。 只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让温莎子爵大为不解。 第277章 “子爵大人，我在森林里……看到了精灵王子。” 关于森林中的动物，温莎子爵一向毫不在意。 他只以为凡尔蒂所说的精灵王子，也许是某种少见稀有的小动物，并未放在心上，甚至有时凡尔蒂提起，他还会详细地问问细节，当做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两人的生活安静又平和，温莎子爵愿意放凡尔蒂自己到森林中散心，因为他觉得凡尔蒂需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才能真正健康起来。 那几个月来，几人与晨光露水、溪流小径为伴，每天一起看些古老旧书与黑白默片，听着林间的鸟啼与虫鸣，像生活从没有这样安宁过。 凡尔蒂开始渐渐和温莎子爵聊自己从书中看到的对白与场景，开始遥想远方的风景与部族，开始一点点恢复健康。 只是意外比想象来得更快，凡尔蒂的身体渐渐恢复后，属于omega的发情期毫无征兆降临。 当漫山的信息素扩散开时，温莎子爵犹豫了。 面对发情期的身体变化，凡尔蒂显得极为平静。 他甚至靠近温莎子爵，问这个拯救了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不肯碰我？” 温莎子爵觉得自己很难和凡尔蒂解释，他多年没有结婚生子，一直耗到现在，是因为想找到真正所爱的人，再一起在创世神的见证下，走进婚礼的殿堂。 但凡尔蒂根本不知收敛，在信息素的鼓动下，那夜的山麓小屋，青年沐浴在月色中的身影格外诱人，浅淡的信息素也恰到好处，温情又动人。 当温莎子爵轻轻吻上凡尔蒂的那一刻，某些再也无法挽回的事，在这一刻流转起来。 标记甚至不需要由，只由原始的本能驱动，一切恰到好处。 接下来的时光中，温莎子爵日日与凡尔蒂相处，心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他从谴责自己那夜没有控制好身体，到承诺会与凡尔蒂成婚，只过了短短两个礼拜。 随着筹备婚礼的口信被捎回城堡，温莎子爵的双亲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完全不能接受温莎子爵和一个被人用坏的omega奴隶成婚，这样温莎一家会变成整个科露丝港、乃至整个南部边境的笑话。 在那个年代，南部边境脱离女皇掌控，所有贵族与贵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 温莎子爵只有和同身份的贵族成婚，才能保证整个家族的在南部边境屹立不倒，不会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温莎子爵孤身一人返回半山城堡，面对不惜用尽一切手段的父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等他再次回到山麓木屋时，凡尔蒂的话，让两人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凡尔蒂不懂温莎子爵为什么要这样坚持与他成婚，在凡尔蒂眼中，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和温莎子爵是什么关系。 言谈冲突中，在某一个瞬间，温莎子爵忽而明白。 其实凡尔蒂根本不需要爱，也根本不爱他。 凡尔蒂只是想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生存下去，仅此而已。 他所幻想出的情爱，也许还不如凡尔蒂喜欢的松鼠或小鹿。 心灰意冷中，温莎子爵带着凡尔蒂回到城堡，将凡尔蒂安置在一间不会与他偶遇的偏僻房间。 可很快，下人又通报给他，凡尔蒂在见不到他的第七天，用剪刀划伤了自己的脖颈。 温莎子爵赶到房间时，凡尔蒂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被医生处好，只一脸苍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就像两人初遇不久时那样。 温莎子爵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拿凡尔蒂怎么办。 与贵族omega的婚礼已经商议妥当，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悔婚，可他还是坐在凡尔蒂的床边，乞求一般问道。 “凡尔蒂，你爱我吗？” 凡尔蒂神情冰凉，仿佛没有一丝触动，更在纱布的衬托下，显得冷漠无比。 “这怎么会是爱呢。”凡尔蒂喃喃道：“我只能毁掉你、和你重要的一切……这怎么能算呢？” 随着温莎子爵的离开，那夜缓缓闭合的房门，像极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悲剧。 凡尔蒂消失在第二天深夜，他独自一人从城堡中离开，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一身残缺的omega奴隶究竟去了哪里。 温莎子爵娶妻生子，将那段充满林间晨光、又混乱不堪的情爱抛诸脑后。 很快，在婚后第三年，因为难产，以妻子的生命为代价，他拥有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 爱丽丝和玛丽安的出现，以及妻子的离世，让他一度忘记了凡尔蒂这个人。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忘记凡尔蒂时，战火席卷南部边境，随着战争袭来，那道消瘦身影再次出现，坐在他每礼拜日都要前往的教堂，成为了前来巡回传教的异教主教。 没有人能拯救战火中的亲人，就算包括贵族在内，能保护家人的，只有每个人身上各式各样的异能。 温莎子爵在得知凡尔蒂的邪教可以交换异能后，找到凡尔蒂，想将自己的异能交付给大女儿爱丽丝。 可凡尔蒂拒绝了他，只提出了另一个可以帮他的要求。 作为一个离开alpha多年的omega，凡尔蒂多年来万分痛苦。 凡尔蒂要回到温莎子爵身边，就像当年那样，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他能保证温莎子爵的两个女儿性命无虞，甚至前往安全的王城卡洛尔。 温莎子爵犹豫了数日，不想与女儿分开。 第278章 可他没有选择，在性命面前，一切不舍都是空谈。 原本奴隶与贵族，在这一刻身份互换，变为了主教和信徒。 凡尔蒂重新回到半山城堡，可随着时间，温莎子爵却越来越萎靡。 他甚至经常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地渡过每一天。 直到半年后，两个女儿的喊声与敲门声混在一起，隔着门板传来。 温莎子爵打开房间，看着面前的玛丽安和爱丽丝，在一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远远望向不远处不敢靠近的凡尔蒂。 那是两人自相逢后，第一次在安静的月色中谈话。 凡尔蒂嗓音柔缓，一边流泪，一边向温莎子爵道歉。 他说他愿意将女儿还给温莎子爵，不祈求原谅，只希望温莎子爵不要再像之前一样悲痛的生活。 对于温莎子爵而言，凡尔蒂永远都像一道盘踞在血液中，根本无法清除的毒素。 他觉得自己永远会爱眼前这个不论是低贱、还是神圣的凡尔蒂，根本没有一刻停止过。 只是从那以后，温莎子爵知道自己再度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位主教的怜悯与偏爱。 甚至他的贵族身份，也像一件道具一样，被凡尔蒂反复利用，用于一次次在南部边境中扩张规模。 而之后的一切，渐渐变得诡异又令人痛苦。 凡尔蒂不光利用他，也没有放过他的女儿。 爱丽丝和玛丽安对这个异教格外信奉，甚至达到痴狂的地步。 对于这个异神教，两人爆发了人生中的第二次争吵，以凡尔蒂默不作声离开结束。 继而，凡尔蒂开始因各种各样的由，沾染上来自不同alpha的信息素，再回到两人的房间，故意让温莎子爵知晓，并为他一次次安抚。 青年在放纵中变得艳丽无比，像开到茶靡的破碎花朵，彻底混进了泥土中。 同时，战争也愈演愈烈，甚至连这个原本因战争诞生的异教，也渐渐变为战争的一部分，甚至超越了原有的纷争。 动荡在大陆上不断出现，三大帝国终于发现端倪，联起手来，将炮口对向了凡尔蒂创立的异教。 杀戮、毁灭，如同海水一般，浸透整个边境地区。 直到凡尔蒂准备逃离南部边境时，温莎子爵站在空荡的古堡前，望着那道身披圣洁白袍的身影，知道自己连发问的权利都没有。 温莎子爵在漫长的时光中，终于明白，是他将凡尔蒂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本以为，是他从地狱中拯救了凡尔蒂。 但其实，也是他告诉凡尔蒂，什么是只有权利和能力，才能带来的安全和光明。 他以为，他曾经违抗父母声称与凡尔蒂成婚，是他对爱的付出与坚守。 可也是他的放手，证明爱根本如此不堪一击。 凡尔蒂离开后，永无止境的慈善，大概是温莎子爵唯一可以赎罪的方法。 直到几十年后重病的那年，是他忽而发觉，他从没有在南部边境见过一名被自己资助过的孩子。 他在调查过后，终于发现，原来凡尔蒂从他身边离开后，从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报复。 他一生虔诚于善良，却还是失去了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所信仰的一切，和他曾经唯一想要拯救的凡尔蒂。 他曾经一脚踏进邪教，自那以后，无论怎样的慈善，都无法使他从泥泞中离开。 而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温莎子爵渐渐忘记了所有事，却仍然在怪自己。 如果那晚，他没有从凡尔蒂的房间离开； 如果当他每一次从凡尔蒂口中听到“精灵”时，他能更加耐心地问一问，那到底是什么； 又如果，当他和凡尔蒂重新相遇后，能更勇敢一些，去阻拦那一切—— 也许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至少他的凡尔蒂，仍然能是那个干干静静、喜欢追着松鼠跑进森林的温和青年。 当视线重新归于黑暗，所有全息画面消失在空无一物的虚拟空间中。 温莎子爵的声音带着一点晃动，仿佛真正的幽灵，已经在这片黑暗里盘桓了数年，重复过成千上万次，不断地轻声恳求道。 “凡尔蒂，你记起来了吗？” “和我一起回布玛森林吧，求你了。” 第119章 发脾气 发问中，莱伊表情淡漠，没有开口。 他不认为眼前的全息投影，能算是他的外祖父，可他也着实不想一言击碎这个意识体的恳求。 莱伊想了片刻，代替凡尔蒂，问了眼前人一个问题。 “那如果，我们回不去了呢？” 温莎子爵显然是从没听过这个回答，轻轻愣在原地。 半晌后，温莎子爵道：“不，凡尔蒂，我会等到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的那天。” 莱伊见状，轻轻呼出一口气，淡漠道：“我不知道你的程序是怎么设定的，但我不是凡尔蒂。” 温莎子爵露出一点疑惑神情：“你不是凡尔蒂？” 莱伊：“你这个故事讲得不错，只是时间有点太久了，有人在等我，他该着急了。” 温莎子爵：“你……不是凡尔蒂？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莱伊想了片刻，找了个最合适的身份：“我是玛丽安的儿子。” 温莎子爵微楞，看向莱伊的脸。 “你是……莱伊？”温莎子爵：“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79章 “比起这个，我有些问题很重要，想先问问你。”莱伊认真问道：“凡尔蒂所说的精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莎子爵闻言，轻轻皱了皱眉：“你为什么问这个，你也对这个东西有兴趣？还是说，你也已经被它迷惑了？” “当然不是。”莱伊道：“我要杀掉凡尔蒂，必须知道他到底拥有什么武器，才能保证成功。” 温莎子爵闻言，露出一点错愕：“你说什么？你要杀掉凡尔蒂？” 莱伊：“难道你生前从没想过，除了忏悔自己曾经的错误以外，还有一种方式可以解决这一切，就是杀掉凡尔蒂吗？” 温莎子爵嘴唇微张，静静站在原地。 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需要自己一个人思考一会。 莱伊：“有人和我说，那个精灵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露露安，是一种跟随在异能者身边的未知物质，关于它，你在凡尔蒂身边那么久，还知道些什么？” 温莎子爵慢慢回神，将莱伊深深看过。 继而，他一手抵在下巴上：“凡尔蒂只和我说过，那些精灵会被喜欢的东西吸引，从而依附在自己选定的人类身上。” “所以这个精灵和异能的关联到底是什么？”莱伊问：“它是异能的真正来源吗？” 温莎子爵顿了顿，继而语气十分笃定，不含任何猜想，只直白道：“抱歉，关于这个，我并不了解。” 莱伊闻言，静静沉思片刻。 随即，莱伊点点头：“好吧，那我再想其他办法去了解。” 如果莱伊没有想错的话，眼前的全息投影应当是由凡尔蒂一手创造。 既然如此，凡尔蒂没有将这方面信息植入程序中，看来是一点也不想在与温莎子爵相处时，一起讨论什么有关精灵的话题。 他本以为能从温莎子爵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没想到凡尔蒂在制作这个程序时，偏偏避开了这些。 温莎子爵见莱伊结束话题，神情微微动了动：“你刚刚说，有人在等你？” “嗯。”莱伊点头道：“你虽然能把我拖进来，但你困不住我，有人守在我的身体一旁，只要他把我手上的终端拿下，连接就会断开的。” “既然你不是凡尔蒂，我不会想要困住你。”温莎子爵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玛丽安她……之后过得怎么样？” 提到母亲，莱伊的神色略显深沉。 在温莎子爵的回忆中，母亲和爱丽丝从小就被卷入这些事，就算得到凡尔蒂的允许，可以回到父亲身边，也仍然一直被利用，根本逃不出灰暗的命运。 只是所幸的是，父亲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了母亲自由的空气。 尽管在邪教众人眼中，他的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就连爱丽丝也不能解，可就在他与母亲相处的十余年中，他能感觉到，母亲始终散着徐徐爱意，也同时被爱意环绕，和他一同生活在温暖的家庭里。 莱伊：“后来，母亲她……过得很幸福。” 温莎子爵闻言，慢慢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除去一直心心念念的凡尔蒂，对于女儿的爱，被人写在这只幽灵的核心算法中，控制着所有反射反应，使他看起来格外慈祥。 温莎子爵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 核心机房的星群内，言澈扶着莱伊的身体，使莱伊稳稳靠在自己身前，一起躲在一处不容易被发觉的机架后方，静静等待莱伊自己返回。 方才莱伊晕倒后，言澈思来想去，没有直接动手取下莱伊手上的终端，强行切断连接。 温莎子爵与这个邪教牵连甚深，他们需要从温莎子爵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漫长的等待中，昏暗视线内，言澈突然看见莱伊手上的终端发出光亮。 下一秒，莱伊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随着言澈的脸映入眼帘，莱伊连忙起身，将中断的感知再次铺开，确认整个机房周围一切正常。 随即，莱伊看向言澈，问道：“前辈，着急了吗？” 言澈摇头，语气十分平静：“没有。” 莱伊自然是不愿意让言澈着急的，可他听见言澈真的不着急，一时放松身体，瘫回言澈身上，蔫蔫道：“前辈为什么不着急？我万一出不来呢？” “那时你被威尔斯关在驾舱里，控制过古堡的电灯。”言澈道：“所以我知道，你如果有危险，也会控制现在身上的终端，给我发信号。” 莱伊刚刚看完一段邪教主教的疯癫爱情史，此时听见言澈这样有条的话，轻轻笑了笑。 他躺在言澈的肩膀上，轻轻仰头，下巴微微抬起：“前辈，我想问你个问题。” 言澈：“什么问题？” “如果我父亲阻止我们在一起……”莱伊道：“我是说如果，并且因为某些原因，我也很痛苦，你会怎么做？” 凡尔蒂的想法，莱伊知道以自己的经历，不可能体会明白。 言澈闻言皱眉，却也不觉得莱伊会没来由说这些话，故意让他不开心。 言澈：“可以设定一个你父亲阻止我们在一起的由吗？” 莱伊直白道：“比如，他需要我和其他贵族联姻，为了布莱克家族。” 言澈想了想，认真道：“如果是因为社会地位，那我会去前线。” 他边想边道：“不管他介意我什么，我都会去想办法，总之，我会尽可能去打破一切横在我们之间的壁垒。” 第280章 莱伊失笑：“我有值得你这么努力吗？” 言澈点点头。 莱伊：“那我倒是更好奇了，对前辈来说，我都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言澈觉得莱伊的问题没头没脑极了。 言澈：“怎么突然问这个？” 莱伊眯眼笑：“想知道前辈都喜欢我什么。” 安静中，言澈觉得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先离开这里。 可言澈想了片刻，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莱伊的问题，继而一本正经答道。 “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不光是莱伊身上的优点、还有那些身为恋人的加分项，就连莱伊的缺点，言澈也觉得自己很喜欢。 莱伊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心像被言澈轻轻吻过，麻痒了片刻。 言澈总会反复拿捏他的爱意，却也会在他需要答案的时候，毫不吝啬交付自己的心。 只不过，莱伊听过言澈的答案，一时更迷茫了。 他觉得他不能以言澈的性格看待凡尔蒂，这个答案更没有参考性。 昏暗中，莱伊凝望着言澈的眼睛，眼神灼热又温柔，却一时什么动作都没有，只剩暧昧气氛不断扩张。 继而，莱伊缓缓开口，嗓音带上一点低沉的哑意，问道：“既然前辈这么喜欢我，那一会，要来我的宿舍休息吗？” 他轻轻挪动，伴随着布料的摩擦声，又道：“不论前辈喜欢什么，我都给你。” 言澈听出莱伊话中的深意，轻轻抿了抿薄唇。 继而，言澈刚要开口回答，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恢复的语音通话对面，纳维特闹心地清了清嗓，打断两人的谈话：“咳咳——” 纳维特花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恢复语音通话，刚一连通，就听见了言澈的那句“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他顿时觉得自己连接的时机简直烂透了，可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要不要插嘴，又很快听见了莱伊隐晦的邀请…… 纳维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声，莱伊和言澈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来。 机房内，听见咳声的莱伊和言澈同时看向对方耳边的终端。 言澈很快开口问道：“纳维特？” “是我……”纳维特疯狂挠头：“核心机房设置了严密的信号防火墙，所以你们进去后，通话就会断掉，不过我刚刚已经连上了我的私人网络，现在可以继续沟通了。” 另一边，希洛尔方才也听见了两人的话，望着天花板问道：“你们完事了吗，现在出来不？出来的话，我需要重新控制监控系统。” 言澈直接开口，干脆道：“出去。” 他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莱伊：“起来回去了。” 莱伊闻言，不满地皱了皱眉。 他觉得以刚才的气氛，言澈应该会答应他一起回宿舍的。 对于一位刚刚重新拥有omega的alpha来说，莱伊对禁欲这件事没什么信心。 就算不做到最后，他也很想和言澈随时随地贴在一起。 只是希洛尔和纳维特这样一打断，他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提这件事了。 莱伊一边起身，一边看似十分乖巧，开口道：“对了，前辈把刚刚接吻的视频发给我——” 电光火石间，莱伊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言澈一手按回原位。 下一秒，言澈顺手拉掉莱伊耳边的终端，直接替他挂断了语音对讲。 一片安静中，时间像被暂停一样。 纳维特与希洛尔：“……” 不是……接吻的视频？ 到底、因为、什么，会在中央高塔的核心机房拍接吻视频啊？？？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很快，直觉敏锐的希洛尔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觉得莱伊这话完全就是故意的，所以飞快在莱伊和言澈之间衡量了一下，为虎作伥道：“这次我可能需要五分钟。” 于此同时，被终端集群包裹的狭小角落中，莱伊站直身子，看向言澈的手，轻轻弯了弯嘴角。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他笑眯眯问道：“怎么抢我的终端？” 言澈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就会被对面的纳维特和希洛尔听见，只能双眼微睁，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窘迫，深深看向莱伊。 “不过，既然终端被前辈拿走。”莱伊问：“现在，我可以随便说话了吗？” 莱伊一边说着，一边欺身上前，将言澈压到一旁的机柜上，嘴唇贴近身前人另一侧没有佩戴终端的耳朵，低声道：“只是前辈还不能随便说话，是不是？” 言澈双眼微睁，下一秒，他感受着莱伊指尖划入下摆，轻抚在外套内的衬衫间。 莱伊低垂眼眸，看着言澈的脸，低声道：“你刚刚没有拒绝，所以等希洛尔控制了监控系统，你就跟我回房，嗯？” 昏暗中，言澈没说话。 他只在片刻后，将一道异能光雾凝现，缓缓飘到莱伊面前。 这位言指挥官的决定，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威胁改变。 莱伊看见言澈的异能光雾，微怔一瞬。 继而，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更深一分。 作为回应，莱伊眼中粉光微亮，带着兴奋的余光，克制在眼底深处。 莱伊与言澈深深对视，轻笑道：“这样不好吧？我们可是来做潜入任务的。” 第281章 言澈简直气得头疼。 莱伊乖巧道：“你跟我回房，我保证现在什么也不做，好不好？” 他轻嗅着言澈身上的味道，粘着人胡说八道：“你看，这里没有我的信息素，我不想让你害怕，所以一直忍着，什么都没对你做。那我们之前一直住在一起，你突然让我一个人睡，我也会害怕的，你不能这么扔开我。” 言澈看着莱伊不断开合的嘴唇，真的很想把莱伊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构。 随即，言澈板着一张冷脸，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 莱伊见状，玩笑道：“好吧，那这一次，可以用我的终端来录像吗？” 下一秒，亲吻随着拒绝侵袭而来，在无声中相接。 光雾稍晚一瞬，在顷刻间蔓延，带着清冽的冷香。 通话中，纳维特安静如鸡、和正在疯作的希洛尔同时伪装透明人，连喘气都十分小心翼翼。 五分钟后，核心机房中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只是言澈与莱伊分站两侧，言澈扶着一旁的机柜轻喘，身后光雾只剩两片细棱。 两人一旁的蓝色光缆微微凌乱，映着莱伊那道仿佛不可战胜的颀长身影。 精神类干扰异能对上物系控制异能，着实没什么胜算。 更不用提莱伊一向训练有素，从头到脚都没有破绽。 莱伊望着言澈的脸，目光带着专注的欣赏，一开口却格外惹人生气：“说过很多次了，前辈的异能一旦被对手识破，就不好用了。” 他认真道：“不然我给前辈出个主意，你和我回房，趁我睡着时偷袭我。” 言澈：“……” 言澈：“我不可能永远打不赢你。” 莱伊闻言，欣然接受，提议道：“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那我们也干脆省些麻烦，不要每天都为了这件事争来争去，就等前辈什么时候能打赢我，我们就什么时候分房休息，怎么样？” 言澈皱眉，觉得这是个不太可能实现的愿景，不打算答应。 言澈：“我本来就可以不答应你，也根本不用和你约定，只有打赢才能各自休息。” 莱伊闻言，火上浇油，笑着问道：“怎么前辈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没信心？” 眼看莱伊执意斗嘴，言澈倒是觉得，他根本不需要没信心。 对视中，言澈沉默着望向莱伊。 继而，言澈眉头深深皱起。 漫长的安静中，言澈半晌没说话，渐渐凝固的空气盘踞在两人之间，让莱伊莫名有点毛毛的。 眼看言澈不说话，莱伊刚要开口缓和气氛，只见言澈板着脸，忽而开口道。 “莱伊，我生气了。” 莱伊：“……” 嗯？ 言澈一本正经道：“在我能打过你前，你自己想办法输给我。” 毫无起伏的冰冷嗓音散在空气中，听不出一点情绪。 随着话音落下，莱伊一脸一言难尽，与莫名而来的愉悦交织在一起，心情分外复杂。 他只觉言澈这一手蛮不讲的战术，运用得非常成功。 如果言澈持续这样对他，简直能像在战争游戏里一样战无不胜。 说到底，谁能拒绝自己的omega板着脸和自己“发脾气”呢？ 莱伊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好的。” 语音通话另一头，希洛尔完全可以想象，此时莱伊的败北有多么惨淡。 他硬着头皮，开口为搭档解围。 “原路返回的监控区域已经全都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两位别打了，可以出来了。” 第120章 女皇 入冬后的海岛格外寒凉，因地处海洋正中，冷风往复不休。 纳维特得到进入核心机房的私人网路后，变得极为繁忙，他需要一点点拆解流量包，得知采集部门的进度，并推测管局到底想做什么。 时间慢行中，与莱伊猜想一致的是，他和言澈没有遇到任何计划外的危险。 直到两天后，桑赫斯坦和德尔兰的比赛如期而至。 虽然在国家层面，德尔兰国王已经将海格召回囚禁，桑赫斯坦女皇也表示这无伤大雅，一场风波过去后，一切仍然如旧。 可对于战争游戏的两支队伍而言，桑赫斯坦与德尔兰的友好协议，已经在上一场比赛中被完全撕毁。 直到比赛开始，游戏时间只进行了两个小时，就在无可逆转的结果中结束。 德尔兰再次迎来全员被击杀的失败，那位精于实战的指挥官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来面对动荡的山谷、和一个心情不好的暗箱操控者。 中央高塔上层。 坐在书桌后方的老人，处完今天必须处的一切事物，正沐浴一片阳光中。 他在安静的房间中想了片刻，调出程序画面，指尖轻轻落下。 早些年时，移动终端无法容纳这样庞大的人工智能数据集，他只能把这个程序，发布在核心机房里。 可直到前几天，采集部门整修ghost文件时，这个程序被人误触打开，他心惊之余，连忙将所有主程序从机房中移出，单独移放在他的私人终端中。 随着程序运行，投影在他面前现身。 影像在日光中几乎透明，只轮廓发着柔柔淡光。 温莎子爵就像那时在山麓小屋中一样，正坐在另一张书桌前安静地写字，他偶尔抬头，看向那个正在注视着他的人影，微笑一如当年。 第282章 视线交错中，老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身上的日光变得越发寒凉，仿佛无法被任何光线照亮。 安静中，敲门声突兀响起。 得到回答后，爱丽丝走进房间。 她穿过看不见的投影，一边走，一边将资讯隔空发给老人。 “上主，言澈的比赛结束了。” 凡尔蒂抬头，看向浮窗中的内容，几秒后，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是莱伊做的？” “嗯。”爱丽丝道：“莱伊已经被言澈罚去关禁闭了。” 凡尔蒂：“他不是一向很听言澈的话吗？” 爱丽丝一手抵在下巴上，一边回想情报消息，一边道：“他在和言澈闹别扭，因为言澈执意不肯和他一起住，两人因为这个，这几天经常在训练模式里动手。” 凡尔蒂失笑：“他还有这个心思呢？” 爱丽丝耸了耸肩：“毕竟在他眼里，您现在被关在南部边境最严格的黑莫斯监狱，已经没有任何危险。” 提到这件事，凡尔蒂开口问道：“阿米达的状况怎么样？” “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是没有成功在黑莫斯监狱里安排人手。”爱丽丝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过我们之前安排的那些知情人，已经向审判者证明，阿米达和许多边缘案子没关系，当着那么多围观者，审判者必须重启调查。既然仍处在调查期间，以阿米达的意志，他应该能挺过来。” 两人心知肚明，那些都是四十几年前的事，又特意经过掩盖，无论审判者怎么调查，也不可能查到什么。 时间一拖再拖，就能拖到神诞日的那天，他们自然就能想办法救出阿米达。 凡尔蒂：“既然这样，莱伊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渡过这样一段轻松愉快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爱丽丝闻言，神情凝重了些。 她语气犹疑，小心翼翼问道：“您……还是想要杀掉莱伊吗？” 凡尔蒂：“老实说，我现在也没有决定，他和言澈，到底谁更好一些。” 爱丽丝皱眉，微微向前迈了一步：“您不是很满意言澈被威尔斯罚禁闭时，对您说的那些话吗？” 凡尔蒂见到爱丽丝的反应，温和问道：“对你而言，就算让莱伊失去言澈，孤独地活着，也比他死在我手中更好，所以你希望我选择言澈，放过莱伊，是不是？” 爱丽丝微微垂目：“不，我只是觉得，言澈与您更为相似，所以能担任好我们为他设定的职责。而莱伊被我妹妹一手带大，就算他是一名优秀的暗箱操控者，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在为所欲为罢了。” 凡尔蒂闻言，看向爱丽丝的眼睛。 “爱丽丝。”凡尔蒂道：“不要质疑我的判断，我选择他们两个，都有我的由。” 他坐在那张犹如王座的椅子上，神情浅淡又漠然。 爱丽丝呼吸凝重，敛神道：“是，上主。” 凡尔蒂：“你去忙吧，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不要再来吵我。” 爱丽丝应下，恭敬道别后，朝门外走去。 她再次穿过温莎子爵的投影，与看不见的父亲身影交叠后，径直离开房间。 一时间，房中只剩凡尔蒂一个人，与那道投放而出的人影。 时光混乱交错，仿佛早就已经回到某些时刻，却又与当年完全不同，正如莱伊所说，已经不可能回去了。 阳光中，凡尔蒂双眼轻阖。 再次睁开时，凡尔蒂望向前方的人影。 温莎子爵从方才听到“莱伊”的名字时，写字的手就渐渐停下。 此时，他注视着爱丽丝离开方向，显得有几分失神。 凡尔蒂看着温莎子爵轻楞的模样，不知这个由他一手创造的投影，能否认出爱丽丝的脸。 继而，凡尔蒂的嗓音与方才完全不同，带着一点直率，问道：“子爵大人为什么停下来，不是说，今天要修完吟游诗人留下的所有诗集吗？” 温莎子爵闻言，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开口的凡尔蒂。 “凡尔蒂，我很快就能结束。”温莎子爵遵循着设定，温和微笑道：“结束后，我们一起吃饭吧。” - 禁闭室里，莱伊和希洛尔正在群组里打字聊天。 希洛尔：“可根据纳维特所说，这个精灵，在物层面没有可以捕捉或操控的可能。” “你也说了，是物层面。”莱伊道：“我更觉得，‘会被某些特质吸引’这件事，本身听起来就很微妙。也许这么多年过去，凡尔蒂已经找到了可以吸引、甚至操控这些物质的方法。” “那我们假设。”希洛尔道：“露露安的确与异能息息相关，那祭祀仪式的原，就是将异能者身上的露露安进行转移。倘若凡尔蒂真的有办法剥离、控制每个人身上的露露安，那他的确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莱伊略略沉默了一下，想到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女皇一直在关注黑暗森林管局，与那个邪教不谋而合的是，她也认为，黑暗森林管局中有可以让世界真正和平的方法。 安静中，莱伊沉稳打字。 他一时真的很想知道：“希洛尔，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女皇？” 比起莱伊，希洛尔是个更有帝国荣誉的人。 对希洛尔而言，女皇陛下伟大至极，根本没有一丁点瑕疵。 希洛尔：“我小时候和罗特叔父进皇城，打碎了女皇的瓷器，叔父要罚我，是女皇拦下了他。” 第283章 莱伊：“……就因为这个？” 希洛尔：“女皇那时和叔父说，她坐上这个位子，首先要完成的心愿，就是让桑赫斯坦的所有孩子，都能在不怕犯错的安心与和平中健康长大。可她那时也只有九岁，你能解我当时有多震撼吗。” 莱伊不置可否：“她这话应该是在懊悔，她曾经犯过什么错误吧？” 这时，另一个聊天气泡冒出。 言澈经过深思熟虑，插话道：“我也更倾向于，可以相信女皇。” 莱伊顿了顿。 言澈：“至少在有关黑暗森林管局的所有管控上，她一向都表现得非常睿智，而且也愿意尊重不同的声音和意见，所以一直以来，她给我的感觉，都是一个愿意相信别人的人。在卡洛尔举行预选赛时，她给前线小组自由选择的权限，甚至比游戏规划局更高，为此，她应当也承受了许多来自不同家族的压力。虽然她曾经派你来暗杀我，可女皇能做到这些，我觉得，她至少不会像她的母亲一样邪恶。” 莱伊沉默着把聊天框里字删干净，从善如流道：“其实我也觉得现任女皇非常好。” 希洛尔：“……” 希洛尔觉得莱伊这话水分很大，但他没戳穿，只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起女皇陛下？” 莱伊：“是因为罗姆和我谈的合作。” 对于言澈的安全，事到如今，仍然是扎在莱伊心里的一根深刺。 他觉得无论是幼稚也好、霸道也罢，他还是偶尔会妄想，让言澈离开这里，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去。 在和罗姆的谈话中，罗姆恰好给了莱伊这样一颗甜枣，答应可以不惜帝国一切代价，在任何莱伊需要的时候，将言澈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女皇的名义起誓。 而相应的，罗姆只需要莱伊什么都不做，必须等到邪教主动行动的那一天。 莱伊不懂罗姆和女皇到底在打算什么，直到今天也没有答应。 可话说回来，他如果不和罗姆合作，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本来也没法行动。 言澈：“你们都谈了什么，还没有告诉我和希洛尔。” 莱伊笑道：“他答应我，将那位主教具体的行动时间告诉我，并且只要我说一声，他就可以让皇家海舰和帝国空军部队，越过汪洋来接你。而他的条件，是我不能有任何举动，去破坏那位主教的行动计划，并且在这座海岛上，帮他找到桑赫斯坦数据传输的根节点。” 训练室中的言澈看到莱伊的话，半晌没回复。 过了一会，言澈冷静道。 “你们的其他交换条件都具有滞后性，以你们对彼此的信任程度，这个合作就像天方夜谭。” 换而言之，莱伊完全可以在罗姆完成约定后不守承诺，罗姆也是一样。 至于罗姆承诺的行动日期，还有莱伊答应帮忙寻找的根节点，他们双方也可以说谎或拖延。 莱伊笑道：“所以这个合作条件，只有一半是合作，另一半，我们心知肚明，是对彼此的威胁。” 罗姆知道言澈是莱伊唯一的弱点，比起保证言澈的安全，罗姆更可以依仗女皇的权能，利用言澈威胁他。 可同时，作为合作的诚意，罗姆也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告诉莱伊，将自己的把柄大方地交了出来。 莱伊：“与其说是合作，更应该说，是罗姆需要利用这个邪教，完成他和女皇的计划，所以不想让我捣乱，甚至需要我的帮忙……但如果，你们真的相信女皇，那我就答应罗姆，反正即使我不答应他，看他的样子，他应当也有办法成功。” 希洛尔觉得这事有点费脑子，一时没说话。 言澈很快回复：“我愿意相信女皇，但这是你和罗姆的合作，你可以自己做主，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希洛尔稍晚一些，差不多回道：“我相信女皇，也相信你，所以你自己决定吧。贴贴.jpg” 幽暗的禁闭室内，莱伊觉得这俩人的话，就跟没说一个样。 莱伊：“好吧。” 不多时，莱伊给罗姆发去消息。 他同意了罗姆的提出的合作，只是有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他要求罗姆和女皇说，他需要一点额外的东西作为报酬。 消息发出后，莱伊很快收到回复。 罗姆询问过女皇后，表示可以答应莱伊的要求，只要他遵守承诺。 莱伊微笑间，终端再次响起。 几天没联系几人的纳维特发来消息，开场版十分简洁：“你在哪？” 莱伊歪了歪头，回道：“禁闭室。” 纳维特的消息明显晚了一步，还带着一点闹心的味道：“出来后和我说，我想让你和言指挥官帮我个忙。” 莱伊不解：“什么事？” 纳维特：“我需要你们在黑暗森林的所有地图里，帮我找些东西。” 莱伊：“在全息世界里找吗？” “没错。”纳维特道：“我需要你们在每个地图里，帮我找到采集器的具体位置。这样对应资料库里的地点，我就可以推断采集部门在连接那些采集器时，所用的编号机制是什么。” 莱伊想了片刻，轻轻皱了皱眉。 他觉得纳维特想做的事，好像有点过分了。 “你之前说过，黑暗森林管局现在连通着各国的全息采集设备，难道你想通过破解编号机制，推算各国采集器的部署位置？” 第284章 纳维特也知道，像这种本应只属于各国自己的机密资料，他不应该好奇。 可他作为一个技术人员，真的很想知道采集部门的编号机制是什么。 纳维特弱弱道：“嗯……行吗？” 莱伊闻言，迟疑了片刻。 他一开始相信纳维特的由其实很单薄，只是利用纳维特对阿米达的情谊、和人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恐惧而已。 可在看过温莎子爵的回忆后，莱伊莫名觉得，他外祖父的慈善并非是简单的定向拨款，更像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救赎。 温莎子爵想用抚养这些孩子，来救赎满布疮痍的南部边境，同时，也救赎他自己。 那么被这样浇灌过的纳维特，曾经得到这样的善意，应当是个可以分辨是非、并心怀善良的人。 而这，很可能也是凡尔蒂根本没有将邪教告诉纳维特等人的根本原因。 因为凡尔蒂知道，这些孩子与他原本的教徒不同，根本不可能信仰他所向往的“新世界”。 安静中，莱伊轻轻笑了笑。 一时间，他还觉得，纳维特这个人和他想象不大一样，不光是个技术呆子，还是沾点疯的。 不过太好了，他就喜欢和疯子一起玩。 莱伊坐在禁闭室的黑暗里，感觉自己心情很好。 随即，他欣然打字：“当然。” 第121章 每当我靠近你 莱伊因在与德尔兰的比赛中公然违抗指挥官命令，被言澈下令禁赛一个月。 眼看言澈是真的生了气，连训练也不让莱伊参加，安德里亚犹犹豫豫，想去找言澈为莱伊求情。 可很快，安提就拦住弟弟，劝他不要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一门心思训练的安德里亚，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言澈根本没有在生莱伊的气。 而莱伊每天躺在驾舱里，明显是一个人在忙些什么。 眼看莱伊的禁赛期过半，一日晚夜，众人训练结束时。 茉莉越过散场的队员，凑到安德里亚两人身边，默默问道：“你们觉不觉得队长和莱伊自从回来以后，有时候怪怪的嘛？” 安德里亚一头雾水：“有吗？” 安提替茉莉答道：“有的。” 茉莉朝两人凑得更近了些：“莱伊几乎不参加训练，但每天都忙得要死，我有时候找他吃饭，他也不去，说自己有事要忙。结果我昨天晨跑时，莫名在后山的沙滩栈道看到他，他跑到山上，不知道在找什么。” 安德里亚闻言，渐渐皱眉。 安提也摸着下巴：“简直可疑极了。” 茉莉：“那你们觉得，我们去问哪个好呢？虽然队长平时看起来一直冷冷的，但我觉得相比起来，莱伊总是笑里藏刀，应该更难对付，不大能套出话来。” 安提想了想，提议道：“他们两个都不好对付，我们应该找个好对付的。” 安德里亚没懂：“哪有好对付的？” 安提眼神飘忽，朝角落软垫上瘫痪的身影看去：“那个看起来，就很好对付。” 那个菜鸡莫名其妙跟莱伊一起入队，肯定不是普通的替补队员。 不远处的希洛尔刚刚从驾舱里爬出来，还没缓过神，突然感觉到一股恶寒。 不多时，他被三人团团围住。 希洛尔：“……你们有事吗？” 茉莉甜甜一笑：“你别紧张。” 安提：“我们就是想问你点事。” 希洛尔往墙角缩了缩，觉得这三个人一点也不像好人。 希洛尔：“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救命…… - 开满淡粉小花的平原中，莱伊半蹲在溪流边，洗了洗沾满鲜血的手。 厄尔斯平原上的凶猛野兽简直太多了，而且大多受黑暗物质影响，只要见到会动的东西就会马上发起攻击。 他只在地图里走了一小会，就碰到好几只，简直麻烦极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标记后又禁欲太久，莱伊莫名觉得自己有些没来由的焦躁。 他刚刚见了血，温热的血液划过皮肤时，让他有种异样的兴奋感，叫嚣在心底的最深处。 莱伊知道言澈每月月底的发情期又要到了，可看言澈的架势，言澈肯定是会选择注射抑制剂的。 溪流边，莱伊打开复杂的设定面板，在密密麻麻的地图设定中找了半天，终于把地图中的野兽全部移出。 继而，他微微抬头，看向浩渺的星空。 游戏时间正值深夜，蓝紫色的银河如同泼洒的碎钻一般，横跨在一望无垠的夜空中，看上去漂亮极了。 莱伊望着天，轻轻呼出一口气。 感觉要疯了。 ……好想做.爱。 这时，系统响起机械提示音，提示有人登入地图。 一道脚步声从莱伊身后接近，嗓音因为疲累，听起来很轻。 “怎么蹲在那一动不动？” 莱伊起身，转身看向来人。 他颇为无奈，闷声道：“我才偷了一小会懒，这么快就能被前辈抓到？” 言澈唇角微抬，点头道：“你看，只要偷懒就会被发现的。” 莱伊脸上充满宠溺又顺从的笑意，问道：“你们的训练结束了？” “嗯。”言澈道：“我来叫你回去休息，今天找到了几个？” “六个。”莱伊道：“我很快就能攒够纳维特需要的一百个了。” 第285章 言澈：“这只是第一批，纳维特如果想得到准确公式，至少也要计算好几轮才行。对了，我希洛尔听说，你昨天在后山找到罗姆想要的根节点发讯装置了？” “嗯，找到了。”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认真道：“发讯装置是找到，但关于这些采集器……不是我想偷懒，只是我觉得，这工作应该让安提和安德里亚来负责，比我更合适一些。” “那怎么行？”言澈故意道：“他们负责这个，你去干什么？” “我陪前辈啊。”莱伊笑眯眯：“不好吗？” 言澈双手抱臂：“那你还是闭上嘴，好好找你的采集器吧。” 银河星带照着两人的身影，晚风拂过遍地的淡粉小花，卷起香气的瞬间，沁人心脾。 莱伊：“不找了。” 他看似十分赖皮，往草地上一坐，道：“累了。” 言澈见状，揶揄道：“我有时很难想象，你之前都是怎么坚持锻炼的。” “我的一位教官说过，做什么事都要注重劳逸结合。”莱伊朝言澈伸出手：“来，陪我坐一会。” 言澈听着莱伊的话，笑着摇了摇头，继而迈步，朝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掌走去。 靠近中，言澈将手放进莱伊掌心，继而坐在莱伊一旁，与他并肩看向远方的平原凹处。 一汪湖泊盘踞在星夜下，映着天上的薄云与月光，看起来格外静谧。 夜风温柔至极，从两人身边徐徐拂过。 莱伊将言澈的手拉到身前，一边牢牢握住，一边问：“今天累不累？” 言澈摇头：“不累。” “那陪我待一会吧。”莱伊看着眼前的平原夜景，轻缓道：“除了出任务，我很少离开卡洛尔，来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所以直到最近，我才发觉，没有灯光映衬下的夜晚，也可以这么好看。” 整个平原沉浸在月光中，没有任何突兀的光亮，却又毫不昏暗。 不远处，从未见过的矮植发着淡淡光芒，风吹过时，柔光缓缓摆动。 随着轻缓的风，言澈的神情渐渐平静：“去年比赛时，厄尔斯平原作为比赛地图，我来过许多次。可也是第一次，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莱伊轻轻笑起，微微转头，看着言澈的侧脸。 莱伊：“其实，我从前很讨厌全息世界。” 他嗓音轻柔，剖白道：“因为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没有任何意义。” 莱伊说着，轻轻握着言澈的手，感受着那道无比清晰的触觉和体温：“可现在，我有时也会想，就算这里一些都是假的，但和你一起渡过的时光，都是真实存在的。” 繁星化成光点，盘踞在他的瞳孔深处。 那片曾经失色的浅粉中，爱意如同融化的糖浆，看起来香甜又温暖。 言澈：“莱伊，其实，我最近也在想一件事。” 言澈微微后仰，看向广阔的天际。 “不管黑暗森林管局的事情结局如何，我之后……不想继续在这里当指挥官了。” 莱伊闻言，微微怔了怔：“不想继续做指挥官了？” 言澈：“其实从年纪来讲，我早到了应该退役、或者退居二线的年纪。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已经不适合再做一名指挥官了。” “没有这回事。”莱伊皱着眉道：“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言澈一贯公事公办的表情，在此时稍显轻快，他将目光从巨大的穹顶中收回，望向莱伊充满关心的脸：“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曾经想把你遣返。” 言澈缓缓道：“那是因为，我那时就发觉，每当我靠近你，我都会变得很不像自己。你让我变得混乱、变得失去智，有你在的地方，我就会失去作为一个指挥官应有的智。虽然你的能力可以替我弥补这一点，但我不想这样。可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无论你在哪，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言澈眼中蕴出一点笑意：“等这个赛季结束之后，我会递交辞呈。我之前说过的布里斯海岸，我们到时一起去，然后，我也会尝试做些别的，找到属于我的人生。” 言澈知道，以后有莱伊在身边，他可以去做所有想做的事。 可安静中，莱伊知道，言澈说的赛季结束，远超纳维特之前推测的采集完成时间。 这番话就像一张数额庞大的空头支票，是一个诱人、又充满未知的假设，甚至，也可能是一个谎言。 月光柔和，洒向安宁的平原。 自从得知了母亲的预言，莱伊独自一人入睡时，有时会反复做同一个梦，梦见言澈真的很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 可这样幸福的梦，却在醒来后，因为与现实一般无二，反而让他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言澈把他变成一个格外害怕失去的胆小鬼。 但他永远不会让言澈知道，他配不上言澈的坚强。 莱伊轻轻笑了笑，答应道：“当然没问题，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言澈在平稳的安静中，听着莱伊的承诺，眼皮轻轻粘合。 一片缱绻的花香中，莱伊看向手边的小花，轻声边：“桑赫斯坦很大，就算不出国，我们也能去很多地方。我从前听说北部边境的极光非常美，西边的宗教建筑也很令人震撼，如果你想看，我们随时都可以去。只不过……” 莱伊一边说，一边捏捏言澈的手，问道：“前辈觉得我们是先成婚再去更好，还是说，你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第286章 言澈半睁的眼皮一时定住，继而轻轻晃动起来。 莱伊缓缓挪动，身体朝言澈转去。 “言澈。”莱伊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还是想从言澈这里讨来一个承诺，就算是死，他也要两个人死在一起。 夜风中，言澈看着莱伊的眼睛，轻轻愣了片刻。 言澈一时没有头绪，猜不出莱伊此时露出这样的表情，到底是在苦恼什么，只能问道：“莱伊，你还没有放弃说动我，和你一起住吗？” 回答间，莱伊听见言澈的话，略略顿了顿。 莱伊知道言澈那颗聪明的脑袋对什么都很在行，只偏偏对恋爱一窍不通，沉默了片刻，顺着言澈说道：“……行吗？” 一时间，言澈欲言又止，拒绝的话已经挂在嘴边，却又见莱伊飞快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 莱伊轻轻包裹住言澈的手：“我知道你是为了让凡尔蒂得知我们每天打打闹闹，才故意这样。但最近我总梦见许多不好的事情，每次醒来，都会觉得有些难过……前辈就陪我一天，好不好？” 莱伊刚刚还在想，即使他再无法忍耐，也不要再去跟言澈争论这件事。 但，这是言澈自己主动提起的。 那言澈事后，可不能怪他。 他已经忍了许多天，也愿意为了言澈忍耐。 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抑制剂不行，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他必须捍卫的alpha尊严。 让什么抑制剂都见鬼去吧，他必须让言澈明白，从今往后，言澈只能依靠他活下去。 莱伊双眼轻眯，乖巧道：“你看，有你在，我就不会怕做梦了。” - 一个小时后，温热的卧室中，莱伊双手制住言澈的手，将人压在床上。 相同的浴液味道格外好闻，与信息素混淆。 言澈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 他满脸涨红，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莱伊唇边布满得逞的狡黠笑意：“我是说过，可我现在的确什么也没做啊？” 随着莱伊的话，那股属于alpha的信息素就像强灌一样，不断闯入言澈的呼吸。 渐渐的，直到低吟溢出口中的瞬间，言澈紧紧咬住下唇。 莱伊见状，松开言澈一只手，手指探到言澈唇边，用力顶开嵌入软肉的牙齿。 言澈察觉到莱伊的手，连忙松开牙齿，下一秒，指尖顺着牙缝顷刻深入。 莱伊嗓音喑哑，在被动接受信息素的言澈耳边道：“不许咬嘴唇，前辈的嘴唇是我的。实在想咬的话，就咬我的手指。” 言澈：“不行……比赛。” “我知道。”莱伊低声诱哄道：“我有分寸，没事的，很快就让你休息。” 莱伊眼底格外幽亮，盘踞着期待的目光。 他终于不是在易感期与言澈亲密无间了，这一次，他会好好记下言澈的每一个反应和细节。 热度正中，言澈抬起方才被松开的手，拉了拉莱伊的衣服。 莱伊察觉到言澈的动作，双眼轻轻眯起，却故意什么也没做，只喃喃唤道：“前辈。” 言澈轻轻咬牙。 等明天之后，他要把莱伊扔到禁闭室待整整一天。 情.欲翻涌间，言澈一边轻喘，一边道：“就、一次……” 莱伊轻轻笑起：“前辈现在的样子太漂亮了，我不太能保证。” 言澈：“……” 格外忍耐过后的莱伊，简直就是个混蛋。 莱伊凑近言澈的脸，一边在缠绵中，与言澈耳鬓厮磨，一边服软道：“那前辈答应，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们就只做一次。” 言澈此时意识破碎，已经无法察觉莱伊话中奇怪的偏执。 他只附和道：“我、当然会和你永远、在一起啊……” 在得到想要回答的瞬间，莱伊轻轻吻上言澈的左眼。 暗夜的宿舍中，两具滚烫的身体贴合在一起，灼热交织着缠绵，愈演愈烈。 喘息中，言澈很快模糊发现，莱伊方才好像是在诓骗他。 因为他们约定的“一次”，好像指的不是他的一次。 那些被掩盖、克制的疯狂，在不知不觉中展现。 夜色朦胧间，莱伊好像既霸道又恶劣，在一遍遍占有的同时，要言澈一遍遍重复方才的话。 言澈的意识几乎无法粘合，却仍要不断承诺，他绝对不会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分开，会和莱伊永远在一起。 不断鼓动的心跳中，那些不安与渴望，被对方的身体与承诺填满。 直至月落星沉，交错的信息素间，莱伊望着言澈在昏迷中紧闭的眼，脑中回放，仍是方才言澈失神重复喃喃的模样。 莱伊轻轻吻上言澈脱力的身体，望着一点水痕，坠在言澈潮湿的睫毛上，带着剔透的微光。 干涸的双唇在幽暗中轻轻开启，如同效忠的誓言，带着虔诚的余味，说给那个已经陷入沉睡的人。 “言澈，我也永远不会和你分开。” 第122章 前辈，我也要 清晨时分，言澈被生物钟唤醒。 他睁开一条眼缝，看向陌生的宿舍房间。 搭在胸前的手臂坚实有力，言澈顺着方向，转头朝身后看去，看见莱伊近在咫尺的睡颜。 那双平日总是微笑的眼睛轻轻闭着，浅色睫毛像休憩在脸上的落雪一样，带着轻柔的味道。 第287章 在初醒的迟钝感中，言澈轻轻挪动身子，继而整个人在楞在床上。 随着他停下动作，那只搭在他胸前的手臂轻轻收紧。 男声带着微哑，温柔在言澈耳边道：“前辈，不要动。” 随着莱伊话音落下，身体的反应格外诚实。 言澈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双手轻轻握起，嗓音低缓道：“……拔出去。” 莱伊没动，只问道：“还很早，不再睡一会吗” 言澈：“你确定你说的是再睡一会吗？” 他将那个“睡”字咬得格外明显，显然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 莱伊轻轻吻上言澈后颈上的红痕，声音带着笑意：“如果前辈再动的话，我也可能忍不住，那你和我就都睡不了了。” 气氛恰到好处，经过半夜情事的言澈，此时如同一颗完全成熟的蜜桃，除去口吻里的寒霜，整个人既柔软又香甜…… 二十分钟后。 言澈穿着宽松的衬衫与长裤，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 他看向站在冰箱前赤裸着上身喝牛奶的莱伊，问道：“你没有再小一点的衣服吗？” 莱伊咽下口中的牛奶，喉结上下滑动。 继而，他拿下头顶正在冷敷的冰袋，一边欣赏言澈穿他制服衬衫的模样，一边问道：“需要我去你宿舍帮你拿些衣服吗？” 言澈想了想：“算了。” 反正穿上外套，应该也看不出来。 言澈说着走回浴室，打算吹干头发。 不多时，莱伊迈进浴室，接过言澈手里的吹风机：“我帮你吹。” 他动作轻缓，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进言澈柔软的发丝，温柔到极处，一点也不像是一双曾经夺走过无数生命的手。 莱伊一边给言澈吹头发，一边看向言澈颈侧的诸多牙印。 十几个充满暧昧的圆形红痕交错，在言澈裸露的皮肤上，看起来格外精彩。 莱伊十分满意自己在言澈身上留下的杰作，嘴角不自觉勾起。 他只要一想到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痕迹的alpha，心情就简直好到爆炸。 莱伊：“比赛结束后，我去比赛中心接你吧。” 言澈：“不用了，你就安心找纳维特需要的采集器位置吧。另外今天比赛结束后，我会和安提以及安德里亚说，让他们来帮你的忙。” 莱伊有些讶异：“你愿意让他们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 “只是找采集器的话，可以。”言澈道：“我昨天找过希洛尔，可他的精神力等级不够施展探查技能，只靠你一个人，效率太慢了。我不能和你一起，如果整队的训练都不能正常推进的话，很快就会被发现我们在忙别的事情。” 莱伊点头：“好。” 他说着，抚摸过言澈蓬松的头顶，将手上吹风机关上，放到一边的柜子里。 继而，莱伊知道言澈马上就要出门了，双手环过言澈的脖颈，像个大号无尾熊一样，黏在言澈的身后。 莱伊：“好不想让前辈去比赛，也根本不想让你出门。” 他嗅着言澈身上味道，口吻愈发直率：“好想把前辈关在房间里，捆在我的床上，像昨晚那样一直……” 言澈开口打断：“莱伊。” 言澈满脸欲言又止，通过面前的镜子，皱眉看向莱伊。 ……这小疯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莱伊朝前凑了凑：“那前辈亲我一下。” 言澈：“……我为什么要亲你一下？” 莱伊想了想：“作为奖励？” 言澈：“奖励你什么？” “因为我只有一个套套。”莱伊道：“我昨晚一直忍着，不能弄到前辈的生殖腔里，忍得很辛苦。” 可怜的套套坚持了太久，险些就要破掉了。 镜子中，言澈听着莱伊说的话，脸色顿时翻红。 莱伊：“上次易感期过后，温彻斯特医生跟我一再强调，作为omega，你体质非常好，很容易受孕，要我一定注意这件事。” 从前那些卡洛尔贵族争抢言澈，除去异能外，还因为言澈的极优omega性别。 可莱伊绝不可能和其他人一样，将言澈看做生育资源，更何况，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安全，一切都不是时候。 言澈闻言，轻轻愣了几秒， 言澈有作为omega的生常识，可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 如果莱伊没有注意，凭昨晚他那颗处在发情期的脑子，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个。 这么说来，他好像的确可以给莱伊一个“奖励”。 莱伊见言澈不说话，蔫蔫道：“不行吗？” 言澈缓缓转头，看向莱伊近在咫尺的脸。 浴室灯光明亮，镜子中的两道人影贴合在一起，看起来格外亲昵。 言澈稍稍侧头，在莱伊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浅浅触碰间，双唇软得不成样子。 “奖励。” - 傍晚时分，整场比赛在欢呼声中结束。 言澈拿到所有标本碎片及高塔归属，与队员一起从游戏中退出。 直到所有赛后流程走完，言澈在赛后会议房间宣布解散。 随着队员陆续走出房间，言澈还没想好找什么机会和安提以及安德里亚说，却见两人连同茉莉，一齐坐在原位没动。 言澈一边收起圆桌正中的地形投影，一边问道：“你们怎么不走？” 第288章 茉莉坐在圆桌一侧，看向言澈，口吻格外认真：“队长。” 言澈：“怎么？” 茉莉：“你和莱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应该告诉我们？” 发问中，言澈下意识抬手，慌乱摸向自己颈侧的齿痕。 三人：“……” 安提：“我们不是指那个。” 那齿痕那么明显，现在估计已经传遍全岛了，还能叫秘密吗？ 言澈更不解了：“那你们指的是什么事？” 茉莉提示道：“我们昨天找到希洛尔，问了他一些事情。” 房门紧闭的会议室中，言澈闻言，沉默了片刻。 言澈：“希洛尔都和你们说了什么？” “他嘴好严。”安提耸了耸肩道：“远超普通人的水平，反而让我们更起疑了。” 安德里亚一张冷淡的扑克牌脸，此时微微皱起，也道：“队长，莱伊到底在忙什么，连我们也不能说吗？” 言澈看和熟悉队员的脸，轻轻停顿了几秒。 他并非不相信几人，相反的，这些人甚至是他可以托付性命的对象，比起“队友”、“朋友”这种称呼，他们在黑暗森林管局共事多年，已经成为彼此的亲人。 言澈微微呼出一口气：“其实，正好我也有事想找你们帮忙。” 他看向三人：“我们回去说吧，路过食堂时买些吃的，到宿舍一边吃晚饭，一边慢慢说。” - 收到言澈的消息时，莱伊正好站在幽暗的峡谷深处，看见当地的翼龙日落归巢。 继而，他退出游戏，离开训练场，朝宿舍园区走去。 路上，他遇到拎着小包袱的希洛尔，一同结伴走道言澈的宿舍楼。 宿舍楼二层的休息区，壁炉一旁，言澈站在桌边，正在拆外卖包装。 茉莉点了许多甜品，其中一盒挤满奶霜的杯子蛋糕，言澈一个一个取出，依次放在桌边。 这候，言澈听见上楼的脚步声，继而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接近。 几秒后，莱伊走到言澈身边，看着言澈手里的蛋糕，懒懒道：“前辈，我也要。” 言澈：“……” 莱伊指指言澈手里的这一个：“我要奶油加量这个，你知道我喜欢甜的。” 言澈：“训练加量你要不要？” 莱伊：“前辈陪我吗？你陪我也行，没有比前辈更甜的东西了。” 两人不远处，刚刚换好衣服从各自房间走出来的茉莉和安德里亚脚下一顿。 楼梯旁，希洛尔的沉默简直震耳欲聋，他觉得自己还是瞎了比较好，省得看莱伊在这烧包。 壁炉的暖光中，言澈捏着蛋糕，随手送到莱伊嘴边时，手上微微动了动，将奶油蹭上莱伊的鼻尖。 眼看莱伊稳当咬住，言澈收回手，嘴角弯起一个微妙弧度，问道：“你多大了，为什么吃东西还能吃一脸？” “嗯？嫌弃我年级小？”莱伊嘴里鼓鼓，嘟嘟囔囔问：“不是说我的一切你都喜欢吗？说话不算话？” 希洛尔忍无可忍：“咳——” 他走到莱伊身边，看向桌上的菜肴：“这么多菜？” 言澈点头：“求人办事，应该有求人的样子。” 莱伊咽下嘴里的蛋糕，看向言澈，问道：“找采集器的事？” 言澈点头：“嗯。” 说话间，安德里亚与茉莉走到桌边。 安德里亚：“什么采集器？” 言澈闻声看向两人，继而看向两人身后：“安提呢？” 安德里亚：“……我们刚刚吵了两句嘴，他没拿稳杯子，把衣服弄脏了，重新换一下。” 言澈完全没解：“为什么突然吵架？” 安德里亚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只是不知道言澈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所以打算先和安提约定好，不能随便答应涉及在游戏里主动死亡的要求。 但安提很抵触安德里亚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他，一言不发过后，干巴巴说让安德里亚不要干涉他的决定。 安德里亚挠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脾气。” 言澈想了想：“……要不你们分开住？劳狄斯应该不会回来了，他的房间可以均给你。” 安德里亚摇摇头：“我们从小就住在一起，没有我，安提睡不着的。” “谁说我没有你睡不着。”安提从走廊走出：“你少自作多情，小时候都是你缠着我一起睡。” 莫名地呛声中，莱伊拉着言澈往后扯了扯，躲得远了些，省得溅上一身血。 接下来，几人围坐在地暖充足的矮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听言澈与莱伊讲述关于采集器采集的事情。 莱伊：“我这里有个修改过后的探查技能，能通过识别数据生成的时间，模拟数据探查的流向，从而定位采集器的所在位置。释放起来就和破译者的技能很像，只是因为数据量庞大，探查范围比较小，而且还需要很强的耐心，去面对那些复杂的数据组。” 安提：“……你们为什么要找每个地图采集器的位置？” 莱伊：“因为我们需要推导出一个公式，从而得知，在整个布尼娅大陆上，所有全息采集器的具体位置。” 第123章 冬季海岛 安提闻言，下意识转头，同身边的安德里亚对视一眼。 继而，两人看了看莱伊，又看了看言澈，问道。 第289章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安德里亚也道：“整个布尼娅大陆所有全息采集器的具体位置……真的有可能全部拿到吗？” “当然可能。”言澈道：“只是有些难，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帮助。” 温暖的饭菜香气中，两人想了片刻。 继而，安德里亚问了一个十分正经的问题：“那训练怎么办？” 安提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言澈：“以你们的能力，暂时中断训练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赛前的模拟赛正常进行，用来确保在比赛里的状态，也以防别人发现。” 安德里亚：“发现？我们也要像莱伊一样偷偷进行吗？” 言澈点点头：“嗯，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话音未落间，安提看向莱伊，手抵在下巴上，静静沉思了片刻。 不多时，安提道：“好吧，我帮你们。” 安提说着，看向安德里亚：“你也一起。” 安德里亚见安提这么干脆就同意了，一时有些意外，不过同样点了点头：“好，我也一起。” 对于莱伊而言，他知道有言澈开口，安提和安德里亚一定会答应。 只是他没想到两人答应得这么痛快，甚至连他的身份也没问。 莱伊知道，刚才安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与好奇。 所以在那短短几秒里，他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可对应的，安提却没有问出口。 温暖的壁炉边，莱伊双眼轻轻眯起，继而深想了几秒。 不多时，他借口取饮料，主动走去走廊尽头的露台外。 寒风夹杂着潮湿的海风，莱伊站在露台上，双手搭上冰凉的栏，神态格外悠然，一点也不像来取东西。 他等了片刻，直到另一道身影同样借故离开，一路来到露台。 露台门一旁，安提微微侧身，依靠在门框上，问道：“不是取饮料吗，怎么在这傻站着？” 莱伊回身，一手扶在身后，答道：“在以往，我和希洛尔任职的组织，会专门为女皇处一些琐事。” 安提微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莱伊是在回答他刚刚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安提的确好奇莱伊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能让言澈这样帮忙。 只是安提而后想到，既然他可以无条件相信言澈的判断，并执行言澈的每一个命令，归根结底，也不需要多此一问。 故而，在得到莱伊的回答后，安提不带任何客套与试探，只颇有兴趣问道：“琐事？” “嗯。”莱伊道：“比如，杀个人什么的。” 寒风中，安提双唇微张。 女皇有许多直隶部门，但既然说到专门为女皇杀人的组织，那就只有那个万分神秘、充满禁忌的暗杀小组了。 很快，安提想到莱伊平日的表现，在巨大的意外中，又莫名觉得这个答案简直合极了。 安提：“为什么主动告诉我这件事？” “表达一下我的信任，以及……”莱伊顿了顿，提到：“你的异能只有在死亡时，才能发挥巨大的效用，而我刚好很会杀人，你不觉得，我们很适合组队合作吗？” 安提轻轻抿唇，念道：“你指的是，归属转移？” 莱伊点头，轻轻微笑。 莱伊知道安提既聪明又敏锐，任何欺瞒都没有意义，而且经历过刚刚的信任，他也不需要再和安提互相试探。 对视间，莱伊坦诚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个计划，但这可能，会让你和安德里亚继续争吵。” 与此同时，管局中央高塔上层。 凡尔蒂坐在复杂的数据面板后方，目光认真又疲惫。 冬夜漫长又安静，比起宿舍楼里的温馨与宁静，宽阔的高塔房间就像一间由钢铁建造的牢笼，既坚硬又寒冷。 凡尔蒂将所有暗箱操控者的信息再次看过，把每位选手一个一个排除后，只留下最后两个选手信息面板，静静浮在空中。 两张选手卡片极为相似，不光容貌完全一致，连名字也十分相似，只是一位已经确认死亡，而另一位因为出场次数过少，数据无法支撑任何模拟计算。 悬浮面板最上方，显示着两人的名字：“莱伊温彻斯特”、“莱伊布莱克”。 安静中，凡尔蒂双手抬起，分别控制两个窗口向中央靠拢，将两份资料合在一起。 就算时至今日，全岛人都已经知道这位新选手就是从前的莱伊，桑赫斯坦女皇仍然用拙劣的谎言否认两人身份，试图保护莱伊的身份安全。 而终端通过智能计算，将两份资料重新整合后，形成了一份全面又复杂选手报告。 报告显示，这名选手在速度、力量、异能、对战经验等领域全部达到惊人的s级。 而且，在经过近期的几次团灭后，智能系统更是给他打上可怖、疯狂等标签，以便资料管员快速了解选手性格。 但恬淡的安静中，凡尔蒂望着莱伊的资料，却觉得莱伊身上真正的优点，系统并没有识别出来。 长久以来，凡尔蒂都在不断地思考，自己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来帮助他一起创造新世界。 他所想要的世界，是充满平等、自由、和平的新世界。 所以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懂得爱、也愿意去爱的人。 可直到玛丽安的背叛，让他发觉人性十分脆弱，就算信仰在心里无限扎根，可越是单纯，就越难以抵御诱惑。 第290章 所以，在爱的基础上，他还需要一颗坚韧无比的灵魂，去负担创世的磨难。 以及，在他谋划的最终，当他得到过至高无上的权利、统治过整座海岛后，他慢慢体悟到，世界瞬息万变，他还需要一股可以超越所有规则，可以凌驾一切的强大。 凡尔蒂呼吸沉稳，望向资料中的照片。 他与照片中的莱伊对视，渐渐在莱伊身上，望见玛丽安、甚至温莎子爵的影子，轻轻重叠在一起。 昏暗中，房间角落里的全息人影仍然在写作，只是他仿佛遇到瓶颈，正望着桌上的手稿屏息静想。 不多时，投影抬起头，朝凡尔蒂问道：“凡尔蒂，你忙完了吗？” 凡尔蒂转头，看向投影所在方向：“子爵大人，什么事？” 温莎子爵：“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的人，是莱伊吗？” 凡尔蒂眉眼轻顿，沉默了片刻。 凡尔蒂：“是。” 温莎子爵得到回答，目光微垂。 随即，他再度看向凡尔蒂，问道：“能让我也看看吗？我……一直觉得我很对不起玛丽安。” 随着温莎子爵的声音越来越小，凡尔蒂眼中带上一点冰冷。 他眼中轻含一点来自上位者的俯视，轻轻停顿过后，却还是应允道：“可以。” 温莎子爵闻言，脸上带上一点开心的神采。 凡尔蒂温声道：“但子爵大人应该也知道，要用什么来换吧。” 温莎子爵闻言，立即点头，顺从着程序安排，执行起凡尔蒂最喜欢的行为。 他从善如流：“凡尔蒂，我爱你。” 一时间，诉说着爱意、却又永远不可能再变为真实的声音，飘荡在整个宽阔的房间里。 月光中，凡尔蒂苍老的手轻轻微动，继而，他道。 “再说一次。” 温莎子爵：“凡尔蒂，我爱你。” 不假思索的重复话语中，凡尔蒂双手微握。 黑夜仿佛格外漫长，良久的沉默中，凡尔蒂微微仰头，慢慢阖上眼。 凡尔蒂缓缓呼出一口气，沉缓开口：“看来，你果然很想知道有关莱伊的事。” 在凡尔蒂没有察觉的瞬间，温莎子爵露出一点异样神情，继而，他很快道：“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 对于温莎子爵而言，在与凡尔蒂重逢后的许多年里，他要不断依附于凡尔蒂存活，所以像这样的话，他已经说出许多次了。 凡尔蒂听着，像是既受用又不快，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继而，他重新看向那道由他创造的投影，认真道：“当然，我答应你的事，有没做的吗？” - 随着入冬，海岛越发寒冷。 冬季的冻海像童话一样，靠近岸边的礁石地带一半是冰、一半是水，少了平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显得既孤独又静谧。 海鸟围着灯塔低空盘旋过后，渐渐消失在海天一线的灰色中。 随着积分赛告一段落，言澈等人所在的死亡分组中，桑赫斯坦与麦勒帝国出线，进入之后的淘汰赛。 因只有八支出线队伍，淘汰赛赛程相对简单，只有四强赛、半决赛、和最终的决赛。 就算算上季军争夺战，也一共只有四场对决。 在淘汰赛中，莱伊终于如愿以偿，重新回到首发位置。 自他加入，顿时让所谓的“战争游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游戏”。 失去斗志的战队们几乎已经可以预测，除非言澈再将莱伊禁赛，那么本赛季的冠军，只可能是桑赫斯坦。 直到四强赛后的半决赛里，麦勒帝国重新与桑赫斯坦对上。 因麦勒帝国此前一直和威尔斯同流合污，女皇的旨意在比赛前夕，再次降临海岛。 莱伊收到芙莉达的消息，在比赛开始后，与言澈说好，以迅雷之势，将整个麦勒帝国的前线小组直接扫掉，并留下隐晦的口信，暗指关于边境贸易规则的修改，只最后再给麦勒帝国二十四小时考虑。 第二天，麦勒帝国首相访问卡洛尔的消息，飞快登上头条新闻。 随后，有关贸易规则修改的正式条文，也在几天后传出确切消息。 另一方面，除去比赛的事，有了安提和安德里亚的帮忙，纳维特很快通过样本，得到了一个基础的数据模型。 两个多月里，几人不停补充样本，用近上千个采集器位置，将数据模型一次次完善。 随着数据模型第一次整体运行，在误报率终于归零的那一刻，雪粒从厚重的云层中飘扬而下，洒向整座喜气洋洋的海岛。 临近跨年，海岛上的公共生活区里，到处缀满月浮树的扇形叶片。 淡紫色的幽光充斥在街头巷尾，看起来既梦幻又明快。 上午时分，码头附近的邮件局门口，言澈抱着三个包裹，与同样大包小包的茉莉一同往宿舍园区走去。 雪花不断从天际落下，停留在两人的发梢和外套上，留下片片雪白。 除去内里的制服，言澈在莱伊的三令五申下，穿着加厚棉服，只有一张脸从毛茸茸的帽子边露出，看起来很不像他往日的冷酷做派。 热闹的街边，言澈一边走，一边给莱伊发去消息：“你让我帮忙取的包裹我已经拿到了，还有一个也是寄给你的，发件人是你父亲。” 全息世界里，莱伊收到消息，迟疑了片刻，问道：“我父亲？他给我寄了什么东西？” 第291章 “好像是一盒饼干。”言澈有些不解：“他怎么会给你寄这个？” 莱伊略略迟疑，继而认真道：“不知道，你回来我们一起拆开看看。” 因积分赛结束，大部分无法晋级淘汰赛的小队已经结束集体训练。 按照往年惯例，一些对黑暗森林板块没有过多兴趣的国家，到这个时间节点，会提前进入休赛的假期，让选手早早回国。 可今年的赛季末，似乎与以往有点不同。 出于对无具象异能者的监控，大多国家都下令让选手留在黑暗森林管局，向他们实时汇报莱伊的动向，以便揣测那位女皇的心思。 言澈与茉莉回到训练场，整个全息中心比起以往热闹许多，甚至与积分赛时相差无几。 两人走回专用训练室，与刚从驾舱中返回的莱伊一起来到桌前，将布莱克亲王寄来的包裹打开。 随着精美的包装盒被打开，一阵香甜气味缓缓飘散。 莱伊开着纸盒里的东西：“……还真是饼干。” 只是经过运输，边缘已经有些碎裂，看起来已经不大好看了。 香甜味道中，莱伊闻着熟悉的味道，慢慢分辨出里面包含的柑橘味道。 他精心想了片刻，很快在想到某个场景时，轻轻蹙了蹙眉。 一旁的言澈没有错过莱伊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莱伊很快摇头：“没事。” 继而，他问道：“我拜托前辈帮忙取的包裹呢？” 言澈拿起手边一个方形的牛皮小盒：“在这。” 莱伊见状，抬手将包裹拿到手中。 言澈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莱伊想了想，将食指立在嘴前，做了个悄声的动作。 “秘密。” 言澈：“……” 秘密？ 莱伊笑眯眯：“晚一点告诉你。” 言澈不置可否，答道：“好吧。” 接下来的训练中，莱伊突然开口，跟言澈请了个假。 继而，他孤身一人，乔庄前往公共安全区，来到超级市场大楼的仓储区。 时至今日，即使莱伊不敲门，屋内的纳维特也已经不会被吓得跳起来了。 纳维特听见声音，连头也没回，只问道：“你怎么来了？” 莱伊一边脱外套，一边开门见山问道：“你上次说计算模型还要优化一下，什么时候能调好？” “已经调好了。”纳维特看起来非常靠谱：“我已经在使用完善过后的计算模型，输出全大陆采集器位置，只是想要得到结果，还需要一点时间。” 纳维特说着，探头朝一个悬浮提示框看去：“就那个进度窗口，还要五个小时左右。” 莱伊做到纳维特身边，看似随意问道：“那，黑暗森林管局有什么异动吗？” 第124章 柑橘饼干 “没有什么异动啊。”纳维特一边打字一边道：“只是根据采集数据量推测，整体的采集进度应该已经非常非常接近尾声了。这我之前和你说过，采集任务执行到最后，采集速度可能会以次方增加，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完成，就比如今天晚上。” 莱伊：“我知道，所以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异常吗？” “没有。”纳维特肯定道：“我早上离开中央高塔时，我的上司还问我明天想吃什么便当。” 莱伊闻言，微微皱起眉。 纳维特察觉到莱伊的沉默，问道：“怎么了？” 机械运行的低响中，莱伊突兀道：“你能攻进言澈的终端吗？” 纳维特一愣：“啊？为什么？” “我想要他终端里的一个视频文件。”莱伊道：“就是我们在核心机房接吻的视频。” 纳维特：“……” 纳维特：“……” 纳维特要疯了：“我忙得都快要死了，你居然还打算让我干这种事，我看起来像特别没有正事是吗？” 莱伊：“我有用。” 纳维特有气无力道：“言指挥官不是早就同意你一起睡了吗，你还用得着看小视频？” 莱伊听着纳维特的疲惫嗓音，又看了看纳维特的黑眼圈，感觉纳维特好像是挺不容易的。 不过，他还是一手拍了拍纳维特的肩膀，带着安抚和威胁的双重意味，暗示纳维特听话一些。 继而，莱伊认真重复道：“我真有用，你想想办法。” - 随着夜幕降临，中央高塔观景房间再次被群星环绕。 凡尔蒂看着面前悬浮窗口里的图片，失笑过后，将图片转给一旁的温莎子爵。 他既然答应了温莎子爵，会告知有关莱伊的消息，就一定不会食言。 只是这两个月以来，除了向麦勒帝国施压外，莱伊根本就没干一件正事。 故而，凡尔蒂也很头疼，因为他一本正经转达给温莎子爵的消息，就只有：“莱伊和言澈一起到超级市场买套，拿了一盒150只装的超量贩售装。” “莱伊和言澈吵架，在全息世界里待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言澈去哄了才肯回来。” “热情的梵尼迪帝国新选手上岛，向言澈狂热告白，声称愿意等到言澈与莱伊分手的那一天，被莱伊使用无具象异能直接丢进了冰海里。” 以及今天稍早一些，从邮件局传来的消息：“莱伊收到两个包裹，其中一件，是从科露丝港邮来的一小盒柑橘饼干，另一件，是一只从王城卡洛尔寄出的定制戒指。” 第292章 房间中，凡尔蒂笑道：“卡洛尔的人真不愧是精英，莱伊的戒指刚刚做好还没几天，就已经有人八卦到了他和言澈接吻的照片，只是经过剪裁，看不出来这是两人在卡洛尔时被偷拍的，还是前些日子在科露丝港时被偷拍的。” 温莎子爵看过照片，缓缓抬头：“戒指？莱伊要结婚了？” “应该是求婚吧。”凡尔蒂看着面前的窗口道，神情晦暗不明，喃喃低语道：“年轻真是好啊。” 这时，爱丽丝从房门匆忙走入。 她手上拿着一只书写密文的通讯纸卷，脚步慌乱，边走边道：“上主，有个消息，我需要马上告知您。” 她径直来到凡尔蒂身前，将纸卷递出：“通过数据传输基站，情报小组查到布莱克亲王前往科露丝港的真正由，好像不光是接替威尔斯掌管南部边境。” 凡尔蒂微微迟疑：“不光是替代威尔斯？” “在布莱克亲王和女皇的传信中。”爱丽丝道：“他们看到了类似‘洲际导弹’的关键词。” “什么？”凡尔蒂闻言皱眉，喃喃道：“洲际导弹……” 瞬间安静下来的房间中，凡尔蒂细细思索了片刻。 继而，凡尔蒂开口道：“让他们再查一下，布莱克来南部边境后，到底都做了什么。” 爱丽丝：“是。” 爱丽丝同样眉头深皱，只能强压慌乱，冷静分析道：“可莱伊就在岛上，他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话音未落间，凡尔蒂似是对这个说法十分不屑一顾，只问：“爱丽丝，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位公爵……哦、不，是那位亲王，会为了亲人拒绝女皇的要求？” 一时间，爱丽丝想到玛丽安，双手用力握起。 她的双眼露出恨意：“这只该死的女皇走狗，那我们的行动会有变化吗？采集部门传来消息，最快三个小时内就能完成所有采集任务，只是采集后马上生成世界的话，来不及复查程序。” 凡尔蒂想了想，继而，他微微抬头，视线无意识划过面前的接吻照片。 决策中，凡尔蒂觉得，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倒是也可以让莱伊先去求婚，一切仍然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可大洋彼岸的军火，此时正不知对着哪里…… 犹豫间，凡尔蒂转头，望向一脸温和的温莎子爵。 投影仍盘踞在无人的角落，带着看似鲜活、却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顺从。 凝望中，凡尔蒂双唇微动，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为了新世界，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不能再留任何时间及余地，给可能破坏这一切的任何人。 凡尔蒂缓缓收回视线，目光中暗含锐芒，像是郑重地下定决心。 昏暗中，爱丽丝朝方才凡尔蒂扭头张望的房间角落看去，只见那里空无一物。 “把决赛提前吧。”凡尔蒂开口，淡淡道：“趁现在还不算晚，通知桑赫斯坦和盖尔迪斯，原定在三天后的决赛提前到明天一早，和季军争夺战同时进行。” 爱丽丝听到凡尔蒂的话，知道上主话中的含义，双手轻轻握起。 她点头应道：“好的，那我马上通知各部门准备决赛的相关场地及搭载程序。另外命令地图生成部门，待采集完成后，立即使用采集数据，生成大陆级全息地图。” - 仓储层地下室中，莱伊躺在驾舱里，回到纳维特生成的科露丝港，坐在露台上看夜港月色。 希洛尔收到消息后，也来到地下室，此时正在一旁疯狂查找情报。 可希洛尔还是有些不解，一边工作，一边朝莱伊问道：“你怎么确定，那个柑橘饼干代表了洲际导弹？” “你知道有个军火管员父亲，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莱伊靠上露台的窗框：“就是每当你玩微缩的武器玩具时，他都会一本正经出现，告诉你这个玩具原型已经是上世纪的产物，最新型号已经至少跨越了五个版本。” 希洛尔沉默片刻，评价道：“……这种家教，的确不是谁家都能有的。” 莱伊看着月光：“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汗尔莫林内战，迪兰特联邦帮助执政者，向汗尔莫林西部平原发射了一枚洲际导弹，精准打击了反抗军的后方储备城市。我还记得那天，我母亲看过新闻后，带着我烤了非常非常多柑橘饼干，大概堆了半间屋子，全部送往卡洛尔附近的孤儿院……再然后，她三天没和我父亲说话。” 希洛尔不解：“这事和亲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那是桑赫斯坦卖给迪兰特联盟的洲际导弹。”莱伊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虽说政治因素不是母亲可以插手和思考的问题，但当她看到电视里的新闻，看到一个城池、数十万人在瞬间因爆炸毁灭，又知道这件事与父亲有关，应该很难过。” 希洛尔：“所以你觉得你父亲特意寄柑橘饼干给你，是想提醒你有关洲际导弹的事。” “那天我书房去找他，他和我说过，女皇一直对黑暗森林有所图谋。”莱伊道：“如果涉及战争的话，他亲临南部边境，倒是比特意前来找我显得合多了。” 希洛尔沉默了片刻，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以你的异能，能拦得住这枚洲际导弹吗？” 露台边缘，莱伊双眼轻眯。 莱伊：“我没试过，要不你写信给女皇，让她发射一个，我来试试。” 第293章 希洛尔光速道：“那倒也不必，我意思就是说，你感觉你能拦得住吗？” 莱伊：“我们假设发射时，海上的能见度足够高，以二十五马赫的速度计算，从我刚刚在天边看到一个黑点，到它落到海岛发生爆炸，只有不到三秒的时间。” 换而言之，这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下，希洛尔彻底沉默了。 安静的全息世界中，夜风舒缓又轻柔。 莱伊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前些天和言澈一起在城堡居住的日子，渐渐沉静下来。 直到一个小时后，莱伊看了看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纳维特，还要很久吗？” 此时的纳维特感觉自己看东西都快重影了，细声道：“马上……” 几分钟后，莱伊忽而眼前一亮。 一枚光亮从空中凝结，经停在他的面前。 类似光粒一样的未知物质在空中上下漂浮，仿佛随风摆动一般。 莱伊朝光粒仔细看去，只见在光粒边缘分布着无数切割面，一眼望去，仿佛一块切割完好的浅蓝水晶。 下一秒，它突然移动，围着莱伊缓缓环绕起来。 光亮不断划过莱伊的皮肤，在他脸上映出无数粒碎光。 莱伊轻轻愣了片刻，问道：“这就是……我的露露安？” 纳维特：“根据已知的信息，我将采集器采集出来的形态，模拟进你的视觉神经，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剔透的光粒带着冷调的水色蓝光，移动时快时慢，看起来很像无意识的漂浮，却又从没有离开过他近身范围，就算偶尔离得远些，也很快就会返回，返回时速度成倍增加，像被磁力吸引一般。 莱伊望着光粒映出的蓝光，觉得这东西看起来，的确很像是在林间飞舞的精灵。 纳维特：“可我们仍然不知道，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露台上，光粒停留在莱伊嘴巴正前，左右摆了摆，又忽而离开。 莱伊有种奇妙的感知，觉得这东西刚刚，好像是想亲他。 莱伊：“纳维特，你确定它的行为都是无意识的吗？” “确定。”纳维特道：“坐在我对面的老学究研究了这东西几十年，它们除了偶尔会做出重复动作外，行为模式完全与宿主、环境等所有因素都不相关。” 他们的唯一结论，就是露露安会一直留在异能者身边。 露台上，莱伊望着再次虚无飘动起来的光粒，摸着下巴歪了歪头。 环绕中，他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像是敷衍地回应：“是吗……” 第125章 决赛前夜 入夜时分，莱伊与希洛尔终于返回全息中心。 两人一路走到训练室门口，希洛尔一边看社交平台上的接吻照片，一边抓狂道：“……言指挥官一定会杀了你的。” 莱伊不以为意：“言澈不会生气的，就算他猜到是我干的，也能想到我有我的由。” 两人说着，拐进训练室大门。 下一秒，一道劲风朝两人快速袭来。 莱伊歪头躲开飞来的餐刀，看向房中人冷若冰霜的脸。 整个训练室空空荡荡，显然已经结束训练。 莱伊：“……” 言澈的双手抱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伊顿了顿，嗓音暧昧至极：“我刚跟希洛尔说完，你不会真的生我气，结果你就这样凶我？” 言澈整个人简直冷透了：“那你在做这件事之前，没想过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我想过了。”莱伊回头，看向身后那只插进墙壁的餐刀，随即，他一边走到墙边，一边道：“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卡洛尔那些老头，言指挥官已经下架了。” 莱伊说着，手上用力将餐刀拔下，微笑问道：“谋杀自己的alpha，前辈感觉怎么样？感觉不错的话，要不要考虑来芙莉达这里报道？” 言澈冷漠道：“不怎么好。” “是因为没成功吗？”莱伊迈步朝言澈走去，宠溺道：“那进游戏，我给你杀。” 两人前些天在游戏里打了好几次，每到言澈体力不支时，莱伊都会遵循言澈之前的指令，“乖乖”地输掉。 虽然是打输，但反正是哄老婆嘛，不丢人。 言澈头疼极了，看向走近莱伊和希洛尔：“到底发生什么了？” “真没发生什么。”莱伊看了看空旷的训练场，问道：“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言澈：“黑暗森林管局发来通知，三天后的比赛提前到明天，和季军争夺赛一起进行。” 莱伊闻言，原本笑眯眯的眼睛微微一顿。 看来关于洲际导弹的事，除了他以外，黑暗森林管局应该也收到了风声。 莱伊：“有说原因吗？” “没有。”言澈摇头：“所以为了保持比赛状态，我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莱伊轻轻抿了抿唇：“那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言澈一脸狐疑，看向莱伊欲言又止的表情。 几秒后，言澈微微蹙眉，直白问道：“你父亲给你的饼干……到底传递了什么信息给你？” 莱伊闻言，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 他走到言澈身前，微微弯腰，凑到言澈脸前：“前辈这么聪明，看来我以后想偷藏什么都藏不住，日子要不好过了。” 第294章 言澈：“我在和你说正事。” “是正事。”莱伊道：“其他不正经的，我们回去再说。” - 干净的宿舍房间，床头灯照亮视野，在这样的冬季夜晚，带着温暖的余味。 莱伊神情淡然，从浴室走出，一路走到床边，看向床上安静看书的言澈。 他俯身掀开被子，躺上床后，抱住言澈的腰，将头抵在言澈的胳膊上，问道：“看什么呢？” 言澈原本看书看得好好的，突然被一只大号抱抱熊抱住，手上晃了晃，无奈答道：“探险日记。” 莱伊：“怎么突然又看起这些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言澈说着，将书合起，起身放到床头柜上。 继而，就在他重新躺回床上时，莱伊突然拉着他的胳膊，将他转了过来。 安静的卧室中，单人宿舍统一配备的宽床躺上两个人，一时有些拥挤。 言澈睫毛微抖，像是有些不解，莱伊为什么要突然拉他转过来。 两人静静对望，从阅读灯散发而来的光亮盘踞在莱伊眼中，给他浅粉色的眼睛染上橘调。 莱伊：“不许跑，让我看看你。” 言澈：“我只是放个书。” “那也不行。”莱伊：“前辈就这样待在我眼前。” 言澈可没有忘记两人之前在训练室的对话，只是此时口吻带着一点亲昵，问道：“那在你说出这么奇怪的愿望前，你要不要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莱伊想了片刻，调出刚刚在洗漱时纳维特发来的消息，转向言澈的方向。 有关全息采集的输入流量从刚刚开始，已经完全消失了。 换而言之，就在不久前，黑暗森林管局已经完成了对所有国家的数据采集。 莱伊望着言澈缓缓皱起的眉，认真道：“柑橘饼干，也许代表着洲际导弹。” 言澈闻言，双目轻轻睁了睁：“你说什么？” 莱伊：“我父亲也许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是参与了什么，所以才会给我发来这个信号。我觉得，凡尔蒂也应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会把决赛提前。” 他望着言澈干净的眼睛，一点点轻缓道：“我们现在，开始来做你最喜欢的方案假设。” “首先，假设洲际导弹瞄准的目标，真的是黑暗森林管局，也许女皇的确有她的由，但我觉得，像你、茉莉、安提、安德里亚，甚至其他国家的所有选手，都不应该这样没有姓名的死去。” “一直以来，黑暗森林管局在卡洛尔众人眼中，根本微不足道，甚至许多人连黑暗森林都没见过，就更不要提战争游戏、前线小组。在这种时候，我必须用一个最符合贵族喜好、可以快速传播的消息，让所有人知道这里的存在，才能让女皇无法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 言澈：“因为我们的照片，现在所有人都在好奇地查黑暗森林管局，是不是？” 莱伊：“嗯，我还让希洛尔发了许多有关你和其他队员的消息在网路上，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那些消息没有被管控和限流。” 言澈想了想：“可如果女皇要杀我们，她不会放任这些信息。” “对。”莱伊道：“所以我刚刚又在想，她为什么不在意。我猜，也许是她知道，比起洲际导弹，黑暗森林管局正在谋划的事，会比她的导弹更严重。” 昏暗中，言澈轻轻抿唇。 言澈：“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我们与凡尔蒂之间的博弈。” 莱伊轻轻笑了笑：“你不是相信女皇吗？” 言澈皱眉，手臂轻动，轻轻拉住莱伊的手。 十指相缠中，体温轻轻合围在一起，透过指尖的皮肤交叠在一起。 言澈敛目，轻声道：“我是相信女皇，可我更怕我会害死你。” “不要这样，言澈。”莱伊捏捏言澈的指腹：“你是我的指挥官，我永远相信你的判断，你也要这样相信。” 暖灯中，莱伊拉着言澈的手，放在脸颊一旁，将以往那样，轻轻吻了吻言澈的指尖。 安静的亲吻中，莱伊没说的是，在他闻到饼干香气的那一刻，联想到洲际导弹后，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终于得知，那场在两则预言中同时出现的爆炸，到底因何而来。 言澈望着自己被亲吻的指尖，感受着莱伊轻浅平稳的呼吸，轻轻做了个深呼吸：“既然这样，那我们也需要改变下计划，重新做方案假设。” 莱伊眯眼笑：“嗯，你说。” 我在听。 与夜色相比，言澈的声音浅浅的，在房间中低声响起。 言澈像之前和莱伊讨论过无数次那样，将每个可能性阐述清楚，与莱伊细细讨论后，得出不一样的应对措施。 莱伊偶尔补充，提出一些言澈想不到的奇怪可能，并回答一些额外的问题，再将措施中的很多工作揽在自己头上。 根据两人的推测，凡尔蒂向言澈发难的时间，应该在明天决赛结束、桑荷斯坦得到冠军的那一刻。 但也许，也会在言澈刚刚进入全息世界时，所以他们必须在明天起床后，就做好所有准备，再前往比赛场馆。 时间在低语间缓慢前行，两人说定许多决策，直到说道细枝末节的小事时，莱伊觉出一点困倦，轻轻阖上了眼。 灯光中，言澈见莱伊闭起眼，眼中渐渐带上那些他从不会示于人前的柔软。 第295章 他停下正在说的话，静静等了数秒后，声音轻缓至极，问道：“莱伊，睡着了吗？” 绵长的呼吸声代替回答，飘散在温暖的房间。 言澈见莱伊不回答，轻轻挪动，朝前凑了凑。 布料的摩擦声带着暧昧与酥痒，直到莱伊的脸在眼前无限接近，言澈却又停了下来。 动作间，他像是凑到莱伊的嘴前，却在左右晃动犹豫过后，又缓缓收回了身体。 言澈还是觉得趁别人睡觉的时候偷亲，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他和莱伊相处时间久了，不自觉染上莱伊的坏毛病，一定要注意改掉。 后撤中，言澈刚刚离开一点点距离，突然看见面前的莱伊缓缓睁眼开。 一时间，莱伊望着言澈睁大的眼睛，表情既苦恼又不解。 莱伊：“怎么不亲，不是要亲我吗？” 言澈：“……我没有要亲你。” “你突然离我这么近。”莱伊学着言澈方才的样子，朝言澈凑去：“怎么不是要亲我？” 言澈承受着莱伊的逼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下意识朝后躲去。 近在咫尺的气息格外清甜，莱伊伸手握住言澈的手腕，拉住整具后撤的身体，低语道：“再退就掉下去了。” 他说着，手上用力，将言澈拉回些许，继而起身，双手撑在言澈的头颅两侧，居高临下看去。 枕间，言澈被圈在一片阴影中，视线望向莱伊的脸、与下方裸露的身体。 “……你要做什么？” 莱伊：“前辈明明知道我要做什么，还明知故问……这也算是一种邀请吗？” 言澈隐晦道：“明天不光有比赛。” “我当然知道。”莱伊低身，轻轻亲吻言澈的侧脸：“所以我们现在，不应该把所有剩下的套套都用完吗？比起所有死法，我最想死在你的身体里。” 下一秒，就在言澈刚要开口反驳的瞬间，亲吻辗转游弋，直到与言澈的双唇相接，深吻间，欲望如同终于找到出口，带着炽热的温度。 原本，莱伊是没打算在今晚做些什么的。 可不知为何，他觉得言澈刚刚的举动，很像他的那只露露安，弄得他的心好痒。 纳维特曾经说过，他的露露安非常冷淡，除了他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而他的言澈也很冷淡，只是偶尔，也会在他的身下绽放，带着满身的绯红，盛开成一朵艳冶又靡然的花。 唇瓣浅浅分离，莱伊望着言澈裹满亲昵的眼睛。 莱伊觉得，就算除去儿时的经历、六年前的纠葛，他也还是好喜欢言澈。 他只要看到眼前这个人，心就又麻又痒，跳动个不停，根本无法好好控制。 对视间，言澈眼中一阵轻晃，继而，言澈轻轻抬起双臂，环过莱伊的脖颈。 修长手指穿插入银白发丝的那一刻，言澈微微起身，迎合一般，吻上莱伊的浅唇。 继而随着下落，两具身体粘合在一起，一同落入柔软的枕间。 遥远的海浪声如同诉说一般，讲述着大陆上关于海枯石烂的传说。 声音飘荡悠扬，漾入灼热的低吟，与冬季的清冽互相侵染，刹那在礁石上拍打出满眼一触即碎的白色泡沫。 深浅交错间，新月缀在高空，聆听着寒风轻抚海面的温存。 无法窥探的信息深处，虚拟大陆的雏形，在不会中断的搭建中不断显现，朝四周不断延伸，直至没入无边的黑暗。 满室幽香中，轻喘与低吟充满迷恋，在本该凋零的季节中开放。 莱伊望着言澈眼中那片因快感而支离破碎的光屑，觉得这道眸光甚至超越繁星。 对他而言，只要这道光如此时一样冉冉存在，便足以疗愈他的一切苦难，即使遍体鳞伤、亦或粉身碎骨。 所以即使太阳如期升起，他也可以拉着言澈的手，与言澈一起前往属于他们的明天。 因为只要他们在一起，这就是他们的旅途，更是属于他们的未来。 第126章 最终决赛 日出时分，整座海岛在晨曦中渐渐苏醒。 银装素裹的海岛静立在波光粼粼的海洋正中，铺满晨光时，熠熠生辉。 整个中央高塔彻夜灯火通明，直到与日光融为一体。 游戏场此时刚刚结束赛前准备，开始迎接前来比赛和观战的选手。 临出门前，言澈被莱伊按在门板上，接了出门前的最后一个吻。 浅吻既轻又缓，继而缓缓加重，直到难舍难分，带上让彼此窒息的欲念。 言澈终于抬手，用手抵住莱伊的胸口，将人微微推开：“够了。” 莱伊乖巧极了：“好吧，那其他的留到今天晚上。” 一行人集合时，茉莉在大层大厅左右看了看，找了半晌，继而走到言澈身边，对言澈问道：“队长，安提呢？” 提到这件事，言澈微微皱了皱眉：“安提不太舒服，已经去医疗中心了，不能参加这场比赛。” “什么？”茉莉讶异道：“他怎么了？” 言澈：“说是头疼，可我问了安德里亚，安德里亚也没做什么会让他头疼的事。” 由于安提的缺席，言澈只能从替补队员中重新选择一位。 直到时间临近，他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竞技场。 因为是决赛，比赛场外汇聚的选手格外多，人群熙熙攘攘，在见到桑赫斯坦的队列时，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讨论。 第296章 对于今年的决赛结果，虽然盖尔迪斯也很强，但有了无具象异能者的桑赫斯坦，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 一行人一边接受着众人的注视礼，一边越过广场，朝入口走去。 莱伊走在队列最后，与领队的言澈相隔甚远。 广场正中，莱伊走着走着，忽而停下脚步。 继而，他静静仰头，朝竞技场外的中央高塔看去。 他不断外放的感知力刚刚反馈他，就在中央高塔最上层，一道窥探的身影，正在阴暗地注视着他。 对视间，莱伊虽然看不见反光玻璃中的一切，可他唇角微勾，眼神锐利非凡，朝着那道眼神，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 高塔内，精美的立式望远镜一旁，凡尔蒂通过透镜看到莱伊的笑容，轻轻停顿片刻。 继而，像是回应一般，凡尔蒂也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用来无情嘲笑莱伊这阵子一直以来的愚蠢。 安静中，爱丽丝来到凡尔蒂身旁。 两人身后靠近门口的位置，罗姆连同另外几人，也已经一同等在一旁。 众人都知道，今天，就是他们谋划数十年的神诞日。 爱丽丝：“上主，言澈的终端已经调试好了。” 凡尔蒂闻言，移动望远镜方向，看向队列最前的言澈。 比起六年前，那个在威尔斯身边被养大的半成品言澈，现在的言指挥官，已经是一个既完美又成熟的「夏娃」了。 安静中，凡尔蒂轻轻抿了抿布满皱纹的干唇。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还是有温莎血脉的莱伊更好。 凡尔蒂缓缓开口，对爱丽丝问道：“你觉得，如果有一个选择生死的机会，莱伊和言澈都会不会选择为了拯救对方，而牺牲自己？” 爱丽丝闻言，轻笑不屑道：“当然会，毕竟这种愚蠢的决定，很符合他们两个人的性格。” 问答间，凡尔蒂特意望向言澈的指尖，没看到那枚莱伊专门找人定做的戒指。 “看来莱伊昨天收到包裹，却没有第一时间求婚。”凡尔蒂笑道：“既然这样，我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 大洋彼岸的科露丝港，芙莉达清晨前往半山城堡，找布莱克亲王签署交接文件。 暗杀小组已经配合特别调查部门完成了所有工作，她也差不多该回卡洛尔了。 城堡门口，芙莉达开车来到门廊下时，亲王管家已经收到消息，前来大门外等候。 管家带着满脸歉意，朝下车的芙莉达鞠了一躬。 “芙莉达女士，非常抱歉，亲王殿下现在不在城堡。” 芙莉达不解：“这么早，他跑去哪里了？” “亲王殿下昨夜离开。”管家道：“前往黑莫斯监狱了。” 芙莉达微微皱眉，略略沉思了片刻。 黑莫斯小岛表面是座幽闭监狱，所以是民众不能前往的禁地。 可实际上，那里也是桑赫斯坦南部重要的军事基地，岛上配备着许多大型战略设施。 芙莉达：“他去黑莫斯监狱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管家温和一笑，侧身问道：“如果您没有急事的话，还请做客城堡，稍等几日，待亲王殿下回来。或者，也可以把事情告知我，由我向亲王殿下转达。” 芙莉达：“算了。” 她想了想：“也不是什么急事，既然他在忙，我什么时候着急，自己联系他吧。” 芙莉达说着，朝老人摆了摆手，返回到车上。 她装作若无其事，驾车驶离城堡花园。 继而，在返回公馆的路上，她摆动方向盘，朝着科露丝港另一方向前去。 - 赛前休息室内，莱伊安静坐在椅子边。 他一边系战斗服的绑带，一边将感知力外放到整个场馆。 今天到场的人非常多，几乎半个海岛的人都在附近，到处喧闹非凡。 莱伊知道凡尔蒂一直在注视着两人，就等他和言澈迈进驾舱，进入设定好的游戏地图，或那个充满未知的全息大陆。 准备时间里，莱伊穿好衣服，手插进战斗服的外兜中。 他摸着那个小小的圆角方盒，看起来格外安静。 不多时，希洛尔走到莱伊身边，同样很疑惑，好奇问道：“你昨天不是拿到戒指了吗？怎么不在决赛前求婚？” 莱伊想了片刻，莫名道：“希洛尔，我想……托付给你一件事。” 希洛尔闻言，轻轻顿了顿，不解到：“托付？” 莱伊：“不管发生什么，如果言澈能从危险中离开，你要答应我，不能让他再回来找我。” 希洛尔听出莱伊的潜台词，微微皱起眉：“言澈是「夏娃」，如果你以他的安全为第一准则，根本无法行动。” 莱伊微微抬头，双手抱臂，语气淡淡的：“言澈作为诱饵，在进入游戏的那一刻，使命就已经完成了，我不会让他成为「夏娃」的。” 希洛尔顿了顿：“可你之前不是答应他，两个人一起……” “我是答应了他，两个人一起完成这件事。”莱伊道：“但现在，他必须远离我，甚至离我越远越好。” 至少，只要言澈能在一个无法赶到来救他的地方，母亲的预言就绝不会成真。 安静中，希洛尔想了片刻。 对于希洛尔来说，他现在非常担心莱伊接下来的安全。 第297章 可多年以来，莱伊都在用近乎完美的判断能力，运用他所得到的一切情报，所以越是这样的时刻，他越必须相信莱伊。 希洛尔点点头：“好吧，没问题。” 准备室门口，言澈拿着文件夹走进房间。 远远地，言澈下意识朝队友望去，在众人中找到莱伊的身影。 他的目光一时安宁，继而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开始一边点名，一边核对入场队员。 喊到莱伊时，莱伊起身，最后拍了拍希洛尔肩膀，朝前方走去。 一行人中，莱伊走到上一个被点名的安德里亚身边。 继而，他看似随意，开口问道：“你从医疗中心过来，安提怎么样了？” 安德里亚：“他还是很难受，我刚刚联系医疗中心，医生正在给他做意识扫描，检测他的内在精神力状态。” 两人一旁，茉莉听到他们在说安提，也走近过来。 莱伊听完安德里亚的话，安慰道：“安提一定会没事的。” 茉莉也道：“等会决赛结束，我们一起去医疗中心看他。” 三人说着，言澈正好完成点名。 言澈将手上的单据交给大赛助手，继而面向队员：“最后再准备一下，要出发去对战室了。” 人群纷乱间，莱伊莫名微笑，继而朝言澈招了招手。 言澈面露不解，越过人群，走到莱伊身边。 莱伊声音软软的：“前辈。” 言澈闻声，抬头看他，不解问道：“怎么了？” 莱伊：“我有点紧张，前辈能抱抱我吗？” 就在一旁的茉莉与安德里亚：“……” 言澈也脸色一滞，他拉了拉手上的手套，冷酷道：“不能，闭上嘴。” 莱伊闻言，双唇死死抿起，示意给言澈看，自己已经乖乖把嘴闭上了。 待言澈无语离开，茉莉看向莱伊，多嘴问道：“你怎么还叫队长前辈啊？” 莱伊松开紧抿的唇，不解道：“这个称呼不好吗？” 茉莉勒紧手臂上的绑带：“一般情况下，交往之后都会换个亲昵一点的称呼吧？” “亲昵一点的？”莱伊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言澈也会喜欢爱称吗？” 在等待比赛开场的碎片时间里，茉莉既无聊又八卦：“难道你们没吵过架吗？吵架的时候总要叫些爱称，哄一哄吧？” 莱伊仔细想了想，他和言澈好像的确很少吵架。 但他觉得茉莉说的很有意思，问道：“吵架的时候，可以不讲道，只叫爱称哄吗？” “当然了。”茉莉问：“没试过？” 这时，通知入场的工作人员走进房间，言澈见状，站在房门召集众人出发。 莱伊一边走到茉莉身后，一边饶有兴致道：“没有……不过等下次吵架的时候，我试一下好了。” 决赛的对战室与平日比赛没什么两样，只是每个驾舱一旁都配备了一名辅助人员，以确保选手在游戏中的所有状况。 莱伊顺着终端中的视觉指使，一路走到最内侧的驾舱一旁。 继而，他朝辅助人员友善问好后，一脚跨进驾舱坐好。 随着众人纷纷进入驾舱，言澈却站在驾舱一旁，像是思考了片刻。 而后，言澈迈步，来到莱伊的驾舱一旁。 此时莱伊已经穿戴上所有自动贴片，只是还没有阖上舱盖。 他见到言澈的脸突然出现，眼睛亮亮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言澈抿了抿唇。 继而，言澈问道：“……你还紧张吗？” 莱伊闻言，微怔过后，嘴角漫出一点笑意。 “嗯，紧张。” 言澈转头，看了看驾舱一旁的辅助人员。 辅助人员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言指挥官为什么突然看自己，一动不敢动。 言澈没办法，只得开口道：“……能麻烦你转过去一下吗？” 辅助人员：“啊？……哦、哦，好的。” 辅助人员依言转身，知道言澈要和他的alpha的干些不能给人别人看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驾舱外，言澈扶着栏板，朝坐在驾舱座椅里的莱伊探身而去。 很快，他微微垫脚，在被固定着身体的莱伊脸上，轻轻留下一个吻。 言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莱伊刚刚的玩笑话。 只是他莫名不安，在听见莱伊说紧张时，也怕莱伊是真的很害怕。 轻吻在浅浅触碰之后飞快分离，言澈收回身体，像是仍然不习惯做这种事，全身都硬邦邦的，干巴巴问道：“还紧张吗？” 莱伊眼中莫名柔软，含着淡淡笑意，看向言澈毫无表情的脸：“前辈也很紧张吗？” “……”言澈：“只是比赛而已，我为什么要紧张？” 莱伊：“那前辈这么厉害，我不是就没有由亲你了？” 言澈：“……我回去了。” “不用紧张。”莱伊唤住言澈即将消失的脑袋，沉稳道：“有我在，没事的。” - 高塔房间中，大小不一的监控窗口几乎铺满整间屋子。 其中密布各国各地，成百上千种完全不同的地貌、城市，甚至是海洋。 整个布尼娅大陆，投影在完整的虚拟世界里，与现实一般无二。 工作人员来到房间，朝房中一道苍老的身影禀报道：“莱伊和言澈已经进入对战室了，比赛即将马上开始。” 第298章 凡尔蒂轻轻吸入一口气，沉闷的胸膛缓缓起伏。 一切的准备，都已经完成了。 他的新世界，已经近在眼前。 凝重间，凡尔蒂望着面前虚假的大陆，将微凉的气息缓缓吐出。 “那就，开始吧。” - “欢迎各位来到本赛季的最终决赛。” “此次的游戏区域为：黑暗森林管局。” “海岛陆地面积约为八平方千米、海域面积约为二十六平方千米。共含六十枚标本碎片、一座高塔，双方对战人数为八对十，游戏时间共四十八小时。” “请各位为了帝国荣誉全力以赴，祝各位游戏愉快。” 随着传送炫光散去，茉莉听着耳边的语音播报，看向身边众人。 清晨时分的海岛一片祥和，晨风虽然带着寒凉，但既和煦又温柔，轻轻吹拂众人。 海边积雪中，茉莉愣了几秒时间，站在原地没动。 地图是，黑暗森林管局？ 而且，什么叫……双方对战人数为“八对十”？ 茉莉快速转头，又在所有队员中看了一遍。 一、二、三、四……八？ 与此同时，同样意识到异样的众人渐渐露出惊色。 安德里亚的声音伴随着嘘嘘浪涛，在人群间重重响起。 “怎么只有咱们？队长和莱伊呢！？” - 静谧的森林中，阳光从树冠的缝隙间落入，落在单薄的肩头。 一阵悠扬的鸟鸣声响起，树下人快速看向左右两侧，在身后不远处，看见一张同样充满疑惑的脸。 言澈转身，喊道：“莱伊。” 可莱伊却马上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不远处的瀑布，表情渐渐凝重。 不多时，莱伊一边看向游戏面板，一边迈步，走到言澈身前。 就在这时，系统播报声稍晚一步，从上方传来。 播报声音带着无限回响，充满诡异与古怪，笼罩在整座森林上空。 “欢迎两位来到最终决赛。” “此次的游戏区域为：布尼娅大陆。” “区域面积约为九千六百万平方千米，无任何地域限制。” “双方对战人数为一对一，游戏时间共六十分钟。” “对局采用初代战争游戏规则，仅以「全员击杀」，作为唯一获胜手段。” “请两位为了布尼娅大陆全力以赴，祝两位游戏愉快。” 第127章 别生我气 随着声音消失，言澈呼吸一停，看向自己的游戏面板。 很快，他再度看向莱伊头顶的敌对标识。 此时此刻，无论是面板还是所有标识，都在同时告诉言澈，在这场比赛中，莱伊是他需要战胜的对手。 言澈：“这是怎么回事？” 莱伊紧皱眉头：“凡尔蒂要我们……自相残杀。” 年幼时的扭曲回忆再度袭来时，莱伊双手紧握。 在所有事情中，莱伊最讨厌自相残杀。 因为他曾亲手害死自己的朋友，所以既恐惧着朋友的死亡，又恐惧着这件事背后的背叛。 可此时此时，就在话音落下，仅仅两秒之后。 莱伊忽而双目轻眯，随即，他飞快出手，朝言澈的脖颈袭去。 劲风伴随着挣扎的杀意，顿时弥漫在凌乱的瀑布水声中。 光雾顷刻裹上莱伊的身体，稍慢一瞬间，言澈朝一侧躲开，侧身摔在草地上。 言澈满眼不可思议，看向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错愕间，言澈声音微颤：“莱伊……你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笑声从空中响起。 凡尔蒂真的没想到，莱伊只花了两秒时间，就猜到了他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场游戏。 凡尔蒂知道自己无法决定，莱伊和言澈，到底谁更适合创造新世界。 所以他觉得自己大可以把这个决定，交给莱伊和言澈本人。 瀑布一旁，莱伊听见笑声，停下袭击的动作。 他沉稳开口，问道：“是反派都胆小如鼠，所以喜欢躲在屏幕后面吗？” 幽暗的房间中，凡尔蒂笑过，注视着屏幕中的两人，答道：“你好，莱伊。” 莱伊：“你就是……凡尔蒂？” 凡尔蒂闻言，有几分意外：“你知道我？” “我在我祖父的书架中，看到过一本有关你的故事书。”莱伊目光充斥着晦暗的不悦，问道：“怎么，你果然选不好「夏娃」吗？” 提问中，凡尔蒂沉默几秒，嗓音低缓，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挑选夏娃？” 莱伊看向正在起身的言澈，对视间，眼中一片冰冷与怜惜交织的痛苦爱意。 “我只是觉得，暗箱操控者这个职阶，代表你对现任「夏娃」的人选，也许并不满意。” 凡尔蒂执掌黑暗森林管局，每一个决定都不可能没有意义。 从新职阶的出现、到各国大规模举行预选赛，这一切运作，从一开始就交杂着凡尔蒂故意为之的授意。 莱伊不知道对于凡尔蒂来说，言澈作为「夏娃」，缺失的条件到底是什么，竟然需要他这样大费周章，尝试寻找新的人选。但可以肯定的是，凡尔蒂需要的不是一个手下，而是一个足够独立、甚至可以超越他自己的人。 问答间，凡尔蒂几乎是默认一样，开口道：“如果我早知道你可以让言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需要废这么多功夫了。” 第299章 不远处，言澈听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一边解莱伊与凡尔蒂的对话，一边皱着眉开口问道：“……什么叫，‘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面对言澈的问题时，凡尔蒂的喜爱丝毫不加遮掩，他口吻祥和，问道：“言指挥官，你还记得你几个月前的样子吗？” 那个从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都不肯和任何人产生交际、只知道训练和比赛的言澈，身上没有一丝温度，更没有一丝爱意的样子。 言澈轻轻握拳：“你到底想说什么？茉莉他们在哪里！” 凡尔蒂：“你不用担心，你的队员正在正常和盖尔迪斯进行比赛。” 只不过，这场赛季决赛，不管是桑赫斯坦还是盖尔迪斯，都不会有赢家。 “让我告诉你你曾经丢失的东西——是爱。”凡尔蒂道：“你从威尔斯身边离开后，心灰意冷，从而彻底失去的东西，是你爱一个人的能力。” 凡尔蒂口吻无奈，一边回想，一边道：“我给了你六年时间，也一直尽可能保护你，帮你远离威尔斯，可你除了越变越冷，没有任何再次去爱的念头，我思来想去，只能尝试找寻其他人选。所以，我才按我的需求，拟定了‘暗箱操控者’这个全新的职阶，一边让各国渐渐意识到黑暗森林的重要性，一边促使各国为我选来最合适的人选。” 凡尔蒂说到这里，声音含上一点欣慰：“不过好在，桑赫斯坦送来的莱伊，倒是让我成功得到了最好的你……我就知道，我的预言不会出错，你一定能帮助我，完成我的梦想。” 凡尔蒂终其一生，只在温莎子爵死后，为自己做了唯一一次预言。 他必须知道，他不惜两次离开温莎子爵，也必须要完成的事，到底能不能成功。 而在那时的星云里，言澈漂浮在一片光雾正中，布尼娅大陆的缩影静立在他的身后，炫光瑰丽伟岸间，世界的脉络无比清晰。 莱伊听着凡尔蒂的话，双手渐渐握起。 他已经受够了「预言」，一个也不会让它们成真。 莱伊再度出手，朝言澈袭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言澈的那一秒，他猝然看见言澈口中满溢鲜血，朝一侧倒去。 混乱中，莱伊顿时收手，却又在转瞬间，意识到这是言澈用来迷惑他的梦境，从噩梦中兜转而醒。 阳光灿烂和煦，泛着林间的嫩绿，照在两具本应无限接近、却又必须远离的身影上。 莱伊眼中一片暗光，将逃离的言澈定在原位。 言澈察觉到异能束缚，开口喊道：“莱伊！” “前辈。”莱伊亲昵道：“没事的，我送你出去。” 凡尔蒂看着莱伊的动作，一时愉悦，同样赞许道：“不过，莱伊，比起言澈，作为本心而言，我倒是更喜欢作为温莎子爵后裔的你。” 在运用预言的数十年中，凡尔蒂十分明白，预言作为一种结果，往往只代表着，一种由大陆因果所做出的选择。 他当然可以顺从预言，让这个已经足够优秀的言澈，来担任他的「夏娃」。 可比起预言，他也很相信自己，认为这个能将言澈改变、更出色符合所有要求的莱伊，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言澈拥有的一切善良、规则感、淡然、当然也包括爱，莱伊丝毫不差，甚至，他的心比起言澈，还要更强大一分。 森林中，莱伊越过踩着草间的树影，一步步走近言澈。 靠近间，莱伊轻缓道：“你先出去，我很快解决这一切，嗯？” 凡尔蒂适时开口，为言澈解释道：“我想，像言指挥官这样正义的人，大概的确猜不到，这场游戏到底为什么而存在。我可以直接说得更明白一些，也好让你拿出更多的斗志来，杀掉你的alpha。” “这场比赛的获胜者，将担任真正的「夏娃」，从这个大陆消失，成为新世界的创世神。” 话音袅袅扩散间，言澈瞳孔微缩。 他无法动弹的身体完全紧绷起来，看着眼前的莱伊，喃喃道：“莱伊和我……选一个？” 莱伊走到言澈身前，一手抚上言澈的脖颈，忍着脑海里的一切不适，轻声道：“乖，在外面等我。” “不。”言澈双眼微红，斩钉截铁道：“在我们商量好的计划里，没有你来替代我这一项！” 凡尔蒂刚刚的话，在言澈耳边不断回响。 成为最终的「夏娃」——会从这个大陆上消失。 言澈被恐惧完全包裹，只感觉，就在他离开这里的那一秒，他就会完全失去眼前这个人。 莱伊轻声安抚道：“前辈，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莱伊！”言澈的声音带上一点水声，急切道：“你那天答应过我的，你会无条件输给我。” 往日的甜蜜回忆被言澈三言两语勾起，莱伊浅浅一笑：“那就，当做是我说话不算话，之后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莱伊手指用力，嵌入言澈的脖颈。 痛感产生的瞬间，言澈眉头紧蹙，光雾再次凝结。 言澈知道，既然无法说服莱伊，他就只能按凡尔蒂所说，在此时拼尽全力，杀掉他的alpha。 莱伊再次被梦境所困，可他辨别梦境的速度，几乎快到转瞬。 他在顷刻间醒来，言澈根本连离开都做不到，就再度被手掌扼住喉咙，直至抵在身后的粗树上。 第300章 窒息感快速传来，言澈双手不自觉抬起，用力抓在莱伊的手上。 莱伊看着言澈眼中的水光，从里面看到一股非常不甘的怒意。 他微微轻笑，露出一点无奈的神情。 言澈好像总是不明白，他是最好的暗杀者。 如果不是他故意让着，像这样的对决，言澈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在两人的计划中，无论如何，在罗姆行动前，言澈都必须要出去。 可莱伊望着那道怒意，知道言澈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微笑间，莱伊一时觉得，即使他不想吵架，这场架估计也免不了要吵了。 所以，在他送走言澈前，最好提前哄一哄。 在靠近的那一刹那，脸上微弱的热气带着呼吸一齐贴进。 莱伊靠近言澈的耳朵，用他新学会的方法，轻声道：“别生我气，宝贝。” 窒息中，言澈瞳孔轻颤。 “你不是还有许多事要做吗。”莱伊的眼神带着询问，整个身体都如同被引诱一般，靠向言澈的身体。 继而，随着莱伊另一手抚上言澈的后颈，在捏断言澈颈骨的那一刻，他嗓音沙哑道：“去吧，我爱你。” 第128章 “爱” 瞬间安静下来的林间，言澈毫无生气的身体沿着树干下滑，继而被炫光包裹，消失在原地。 迎着刺眼阳光，游戏结束的老式面板，静静出现在莱伊眼前。 隔着面板，莱伊看向自己的指尖。 黑色的手套边缘，还残留着一点来自言澈的体温。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清脆的鸟鸣声中，莱伊开口问道。 “我赢了，然后呢？” 暖光中透着丝缕苍凉，森林仿佛回应一般，卷起一阵微风。 屏幕外，凡尔蒂布满皱纹的脸，映着与画面同色的微光。 凡尔蒂淡淡开口，评价道：“这真是一场无趣的游戏。” 莱伊：“你以为，我会和言澈打得有来有回，从而取悦你吗？” 一片昏暗中，凡尔蒂哑然失笑。 继而，他走向一旁的驾舱。 片刻后，正在显示结算的游戏地图忽而变化。 莱伊看着周围突如其来的黑暗，紧接着，就如同那日被拖入全息世界一样，他再次被投放到一间林间木屋正前。 老式木屋经过精心修葺，仍保留着和当年一样的外观。 茶香从敞开的房门中飘出，凡尔蒂的声音去除从天而降的扩散感，只如普通交谈一样，从门内浅淡传出。 “子爵大人，有客人到了。” 莱伊望着那扇门，静静迟疑了片刻。 继而，他迈步朝门口走去。 随着进门，莱伊看向这间山麓木屋。 木屋与温莎子爵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屋内陈设繁多，书柜几乎铺满每一道墙壁，到处的纸张、书籍映入眼帘，看起来十分杂乱，就连房间正中的地球仪一旁，都放着几摞古旧的厚皮本，以及房间角落的矮柜、圆桌，哪里都有写满文字的草纸。 屋内两道人影分隔甚远，一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方，正在认真地书写文章，另一人坐在锈红色的沙发上，手上端着一杯红茶，正看着门口的来客。 莱伊站在门口，与沙发上的老人静静对视。 老人一身白袍，接着刚刚的话题，开口答道。 凡尔蒂：“我没认为你会取悦我，我只是突然觉得，言指挥官真是可怜。” 莱伊看着面前的老人，一时微微愣住。 在他的心里，老去的凡尔蒂应当是个因极度扭曲，从而面目可憎、又充满威严的老者。 可此时，他面前的老人含着和善笑意，眼中格外和煦，一身长袍朴素又简单，看起来充满平凡与慈祥。 莱伊：“你就是……凡尔蒂？” “是我。”凡尔蒂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趁这个机会，和言澈求婚？亏我还特意告诉采集部门，将你口袋里的戒指生成进来。你刚刚听到我的话，应该知道，你们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莱伊双眼轻眯，看着老人的身影：“不要装出与我这么熟稔的样子。” 凡尔蒂听着莱伊的话，笑道：“其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只是你应该不知道。在你很小的时候，曾经随玛丽安回过一次半山城堡，那时我在城堡外，远远看过你一眼。” 莱伊皱眉：“你不是很早就离开桑赫斯坦，到黑暗森林管局了吗？” “可我很需要你的外祖父。”凡尔蒂平和道：“所以有时忍不住，会回去偷偷看他。” 莱伊注视着凡尔蒂，片刻后，转头看向那道正在房间另一侧认真写字的虚影。 莱伊：“……我外祖父或许软弱又愚蠢，可他的善良不容置疑。你利用我外祖父，在南部边境做了那么多坏事，难道还要说，你很爱他吗？” “爱？”凡尔蒂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他轻轻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那能不能算作.爱。” 凡尔蒂微微敛目，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一起聊过他的子爵大人了。 安静中，凡尔蒂坐在熟悉的沙发里，望着他眼前的一切，就连空气中漂浮的陈旧味道，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子爵大人是我的alpha。”凡尔蒂轻缓道：“依托于omega和alpha的生本能，我的确需要他，至少，我很需要他的身体。” 第301章 莱伊轻轻抿唇：“可既然你一点也不在意他，只需要他的身体，他当年成婚，你为什么要离开？” 静谧的屋中，凡尔蒂细细端详莱伊的脸，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 莱伊闻言，将答案说得隐晦又揶揄：“因为，我知道你养了只很特别的宠物。”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归功于诸多技术人员的努力，红茶香气缓缓飘散的形态栩栩如生，将虚拟与真实的界限一再模糊。 凡尔蒂听过莱伊的话，双眼轻轻眯起。 “……原来，不是误触，是你打开了那个程序。” 莱伊：“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真的不能解，当年的每一件事，你都为什么要那么做。” 凡尔蒂抬头，端详莱伊的脸：“因为，你没有真正失去过一切。” 在数十年前，科露丝港并不像现在一样富裕。 码头上的人打渔为生，在风浪中生存，生活艰难又枯燥。 他那时年轻，也以为勤劳可以带他走出困境，也许有一天，他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摘掉奴隶的头衔。 可最终，他分化成了一个omega。 凡尔蒂轻轻笑起：“其实说起来，经历苦难也并非毫无意义，至少它可以，让人在失去一切希望后，对任何事都变得麻木起来。” 那么，既然痛苦可以变得麻木。 爱自然也可以。 凡尔蒂看向莱伊，目光平静又和缓：“你也许曾经好奇，我为什么会需要一个「夏娃」，来帮助我创造新世界。” 老人轻轻转头，慢慢看向一边的安静书写的温莎子爵。 “这就是我需要「夏娃」的由，因为我感觉不到什么是爱。” 他不懂得爱，可他想要的那个世界，必须构建在这个他渴望一生，却始终无法感知的东西之中。 他可以成为一切邪恶、担任一个刽子手，去挥舞每一把刀，丢弃、利用身边的所有，直到创世的那一天，再将这一切，交给一个他欣赏认可、却永远无法成为的人。 凡尔蒂微微仰头，看向莱伊错愕的脸。 “你和言澈、还有曾经的玛丽安，都是我精心挑选，可以创造新世界的人。你们要代替我，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莱伊视线沉稳，看向凡尔蒂：“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要自己成为创世神？” “我？”凡尔蒂端起茶杯，轻抿几口后，轻轻笑起：“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我知道必须要有人，来改变这一切。” 老人说着，微微直起身子，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重新倒满茶水。 “要尝尝吗？”凡尔蒂道：“南部边境的布尔顿红茶，已经在战争中消失，现在只有在这个全息世界，还能喝到了。” 老人口吻亲和，莱伊闻言，迈步走到茶几一边。 他在凡尔蒂对面坐好，继而看着凡尔蒂将待客的礼数做足，打开方糖盒子：“要加糖吗？” “需要。”莱伊答完，轻笑道：“我们的关系，不该像现在这么友好，可以一起聊天喝红茶吧？” “为什么不能？”凡尔蒂加完放糖，一边倒茶，一边问道：“因为我是个通缉犯？可你别忘了，你也是个杀手。” 水声轻响片刻，随着凡尔蒂放下茶壶，茶香袅袅升起。 凡尔蒂平缓道：“当年的战争并非由我挑起，而我创立的宗教，也并非什么邪教。芙莉达有没有和你说过，在最一开始，我只会帮助那些自愿将异能转移给其他人的异能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从没有强迫过任何人，也从没有为了别人的异能，做出过任何伤天害的事。当年的一切灾难，只源于人性中的黑暗，被战争和死亡数度催化。” “莱伊。”凡尔蒂轻轻道：“以你的眼界，应该能明白，我的祭祀仪式沦为凶器，只是世界堕落的表象罢了。” 莱伊轻轻皱眉：“你竟然说，那些不是你造成的？” “其实，更应该说，我也是受害者。”老人道：“为了保住我当时拥有的一切，在许多时候，我根本没有权利选择，要不要去完成那一场场祭祀。我并非看不出祭祀人可能被胁迫，甚至，还有在襁褓中的孩子……可我也只能那样做，我被奉于上主的价值，只在于我能完成那些祭祀，除去这个，我也只不过是一个会预言的omega罢了。” 在那样的战争中，什么力量都会被扭曲，变成造成死亡的凶器。 “选择”本身就是件格外奢侈的事，每人都会被各种力量不断推着向前走，连停下也做不到。 莱伊听着凡尔蒂的话，轻轻笑道：“你竟然说，你也是受害者？力量在你身上，你怎么会没有拒绝的权利？” 凡尔蒂不置可否：“你当然可以不认同，反正，我又不是你的言澈，有那么多黑白分明的坚持。这一切对我来说，本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你说你不懂爱，所以需要一个夏娃。”莱伊口吻含笑：“可我倒是觉得，你很懂什么是爱。” 凡尔蒂静静抬眼：“我？” 莱伊转头，看向那道温莎子爵的幻影：“比起那些老掉牙的战争旧事，我倒是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篡改植入那个程序的记忆？” 凡尔蒂闻言，脸色忽而沉下，沉默了片刻。 凡尔蒂：“你这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怎么会是爱呢。”莱伊学着一道麻木的嗓音，问道：“‘我只能毁掉你、和你重要的一切……这怎么能算呢？’这句话，是你在自杀未遂后，和我外祖父说过的话，对吧？” 第302章 莱伊说着，伸手端起面前的红茶。 杯底的方糖已经融化，只消轻轻搅拌，很快散在醇厚的茶水中：“alpha大多自负，至少你这话在我耳中，和告白没有任何区别。我很不解，我外祖父那晚听到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会离开。” 莱伊姿态优雅，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抿了一口香甜的茶水。 继而，他抬眼看向对面默不作声的凡尔蒂：“你从没对他说过这种话，是不是？他根本没在你这里得到任何答案，所以才会离开。” 凡尔蒂看着面前的青年，口吻听不出情绪：“随便翻看别人的程序，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莱伊轻笑：“怎么，你很后悔没有对他说这些话吗？竟然在这么多年后，即使知道无法改变后面所有发展，也仍然要说给他听。” 凡尔蒂：“人和程序的区别，就在于人会做无意义的事，可以不依据任何因果等式，不是吗？” 莱伊：“那你离开他，也是因为爱他？” 凡尔蒂摇摇头，坚持道：“我还是不觉得，这是爱。” “就像我所说的。”凡尔蒂一手抬起，托着腮道：“那时的我一无所有，连话都无法说出口，生殖腔损坏后，omega都算不上……我唯一存在的价值，只能做一个供人发泄的玩偶。可子爵大人需要的是一个能懂他爱他、拥有贵族身份的伴侣，我不光无法做到，还会破坏他原本可以拥有的幸福。莱伊，就算我那时把话说出口，甚至留下，我就真的能爱他了吗？” 凡尔蒂轻轻笑起，调侃道：“那我还不如是看中他可以庇佑我，或者贪图他的钱财与地位，因为就算我无法感知，但我觉得……爱不该是这样的东西。” 莱伊不大赞同凡尔蒂的看法：“不是只有足够相配的两个人，才可以产生爱情。” “我当然知道，你会这样说。”凡尔蒂道：“可如果那天在科露丝港，言澈没有告诉茉莉古堡里的密道，让她潜伏在里面，亦或茉莉没有及时赶到，等你找到言澈时，他大概也会变成，当年子爵大人见到我时的样子。那样没有尊严的模样，就算你仍然爱他，他又能怎么能继续爱你呢。” 言澈轻轻咬牙：“那我也会永远陪着他，直到他能重新站起来。” “可我的想法与你不同。”凡尔蒂道：“我更倾向于，去创造一个不会再产生这样痛苦的世界。既然我早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也无法去爱子爵大人，那么，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凡尔蒂耸了耸肩：“我经常和我的教徒说，要一起创造一个充满平和的世界，这不是我的一句空话，所以我才需要一个充满爱意的人，来掌管我交付给他的力量。” 凡尔蒂说着，端详起莱伊的脸。 他的神情格外满意，甚至带上一点期待：“所以……怎么样，做好准备担任「夏娃」，和我一起创造新世界了吗？” 第129章 维度 安静又祥和的山麓木屋中，两人浅浅交谈。 莱伊听着，露出一个疑惑神情：“我还是觉得，「夏娃」这个代号，只能用来形容漂亮的omega。” 凡尔蒂：“这只是我用来代称那个可以替我重造世界的人，其实并不特指omega性别。不过对我而言，omega的确更接近我想要的人选，可你由玛丽安抚养长大，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那些娇养长大的omega，更明白什么是世人所需的平等，更何况，你还拥有alpha的强大、和作为暗杀者多年养成的果断、以及对生命的漠视。” 凡尔蒂说着，目光变得充满虔诚：“莱伊，你难道不觉得，也许这二十几年来，你面对的一切过往，那些加诸在你身上的所有，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要你在这个时间，成为世界所需要的那个人吗？” 玛丽安与布莱克亲王给莱伊灌溉了无限的亲情、教会他如何成为一个善良孩子。 而芙莉达的培养，让他变得尤其强大，凌驾在一切之上。 他身边的所有朋友、队友，给了他的无限的信任与支持。 最重要的，是他还拥有了最心爱的omega。 世界给他的一切苦难都没有打倒他，反而让他拥有了这么多美好。 这就是新世界该有的样子，由莱伊剔除一切黑暗后，每个人都应该得到的幸福。 莱伊听着凡尔蒂的话，缓缓露出一个复杂至极的笑意。 他点点头，颇为有趣道：“你希望我像你一样，拥有一种使命感？看来在传教这件事，你做了几十年，是真的很有一套。” 凡尔蒂闻言静默，望着莱伊唇角的笑意。 片刻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看来，我无法说服你心甘情愿和我一起完成这件事了。” 莱伊：“我也没有可能说服你放弃，不是吗？” 凡尔蒂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换做言澈，也许他能解我想做的事。” “是你选择的我。”莱伊微微认真，严肃道：“你没有反悔的余地。” 凡尔蒂无奈失笑，看向自己的人选。 “你也十分明白，在这个世界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凡尔蒂道：“还是说，你需要我把言澈再次抓来，要你乖乖就范？” “不用那么麻烦。”莱伊谁嗓音轻柔，徐徐道：“你需要一个夏娃，对我而言，只要那个人不是言澈，是谁都可以，当然也包括我。” 凡尔蒂笑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无私，在面对所爱时，甚至可以牺牲一切。你觉得这更多是遗传，还是来自于她的言传身教？” 第303章 莱伊面色微凉：“你我都不是学者，就不要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了，还是说正事吧。” 凡尔蒂闻言，觉得莱伊说得很有道，微笑着点了点头。 安静中，凡尔蒂一手抬起，呼出控制面板。 继而，在他打开某些选项后，一枚漂亮的光粒忽而出现，静静漂浮在他的身前。 光粒散发着璀璨的光感，漫出嫩绿的尾光，有着像森林一样的清新气息，在凡尔蒂伸出手后，静静降落在他的手心中。 凡尔蒂望着手中的光粒，神情格外亲切。 他对着光粒亲昵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位，即将和你一起迈入新世界的朋友。” 光亮中，莱伊细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凡尔蒂的露露安。 只是比起他的露露安，凡尔蒂这只浅绿色的光粒体积更大，几乎有几倍之多。 而且，凡尔蒂竟然可以……和自己的露露安对话？ 光粒听见凡尔蒂的话，从掌心浮起，朝着莱伊飞来。 随即，光粒停在莱伊面前，似是将莱伊左右端详。 继而很快，它重新返回凡尔蒂手中。 凡尔蒂重新托起自己的露露安，不多时，他看向莱伊。 “它说，它很喜欢你。” 片刻的安静后，莱伊开口，顿顿问道：“这是、什么？” “你之前说，你看过子爵大人为我写的书，对吧？”凡尔蒂道：“这就是我当年，在布玛森林中遇到的精灵王子。” 莱伊皱眉：“森林中的精灵王子？” 凡尔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法对任何人说话，只能对它开口，直到有一天，它终于应声回答我。后来，我给它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露露安。” 莱伊装出一副疑惑神情，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静的山麓木屋中，凡尔蒂的脸上映着露露安发出的光亮，看起来格外神圣。 “莱伊，只有拥有露露安的人，才能拥有异能。” 话音未落间，莱伊眉头蹙起。 莱伊缓缓问道：“它是异能的来由吗？” “不准确。”凡尔蒂道：“是只有在某个时间节点，拥有露露安的人，才能觉醒自己的异能。” “你应该知道，在之前的研究中，学者大多主张异能的本源沉浸在血液里，拥有可被继承的特性，可并不是所有异能者都能生出拥有异能的孩子，那就是因为，不是每个生命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露露安。”凡尔蒂道：“只是相比起来，更为古老的血脉更能吸引露露安，所以贵族崇尚联姻，也不是没有道。” 莱伊装作意外：“你的意思是，我身上也有这样的东西吗？” “当然。”凡尔蒂道：“想看看吗？” 莱伊：“……能看吗？” 凡尔蒂一边笑，一边再次呼出窗口。 那只很像言澈的露露安再次现身，此时正落在莱伊的身后一动不动。 莱伊寻着天花板上的光亮，朝身后看去。 可光粒好像故意赖在他身后一样，顺着他的动作，不断躲避他的目光。 凡尔蒂的声音既轻又缓，沉稳道：“露露安告诉我，它们和人类一样，同样来自于布尼娅大陆，在很久以前，它们才是这座大陆的主人，只是后来因为驱赶，他们被放逐到了其他的维度中。因为维度的差异，人类无法主动和它们产生交集，但它们身上拥有与大陆本源的力量，所以可以促使那些体内含有异能血脉的人类，在一定程度内，使用那股力量。” 凡尔蒂说着，见莱伊的露露安一直在莱伊身后打转，随口笑道：“它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所以故意躲着不见你，真是有意思，需要我帮你哄哄它吗？” 莱伊的神情温柔又和缓：“不，我自己的露露安，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哄吧。” 随着话语，莱伊渐渐停下动作，稳坐回原位。 蓝色光粒察觉到他不再动作，慢慢落回他的后肩处。 凡尔蒂：“你看起来，倒是接受得很快。我还以为你会讶异一阵子，甚至问我这是不是我用系统模拟出来的新插件。” 莱伊平稳顶着肩膀上的露露安，微笑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要创造新世界，总要有些别人没有的玩意，才能说得过去，不是吗？” 一时间，托着露露安的凡尔蒂仿佛没有任何改变，他眉眼柔和，仍然温莎子爵眼中那个干净的青年。 凡尔蒂点点头，继而，他平静无比，在这间曾经承载过他所有幸福的小木屋里，说出他要莱伊完成的事。 “莱伊，我会交给你通往那个维度的方式，给予你支配所有露露安的权利，在那之后，虽然你无法再返回这个世界，但你会超越布尼娅大陆上的一切力量，拥有分配异能的权能。” 在饱受伤害、也将苦难回报给世界后，老人要在这个时间节点，将真正的掌控权，交给这个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年轻人。 “这世界上的所有资源，无论是国界、金钱、权力，都会因这份力量，被再次评估、改变。我相信你一直牢记玛丽安教给你的一切，会运用这份力量，创造出你母亲想要的那个世界，就如她所说，让一切善良得到出路、罪恶得到审判、奴隶得到尊重、生命得到自由。” 莱伊听着凡尔蒂的话，双手不自觉握起。 在布尼娅大陆，异能者是人人向往的对象。 第304章 而凡尔蒂竟然说，要给他分配异能的权能。 莱伊安静数秒，缓缓开口问道：“你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你说的这一切。” 凡尔蒂闻言，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老人眼中，渐渐带上往日的暗色，淡淡地轻缓道：“的确不简单，只是首先，先让所有人陷入沉睡，得到他们的露露安吧。” 随着凡尔蒂话音落下，一道刺耳的尖鸣声忽而响起。 音波闯入耳膜，带起锐利的刺痛，使莱伊不自觉露出一点痛苦神色。 全息世界外，昏暗的高塔顶层中，无数个地区面板一个个变为充满警示的红色。 提示音不断响起，回荡在空阔的房间。 “德尔兰王国全境已完成终端控制。” “迪兰特联邦全境已完成终端控制。” “麦勒帝国全境岛屿已完成终端控制。” “梵尼迪帝国全境已完成终端控制。” “……” 尖锐的刺鸣声回荡在整个大陆，大街小巷中不断有人猝然倒下。 意识体一个接一个被拖入黑暗的空间中，在无法反抗的控制下，被幽囚于熟悉的大陆，却又丝毫无法动弹。 木屋中，莱伊听着此起彼伏的播报，从椅子上瞬间站起。 椅腿摩擦地板，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异响。 莱伊微微仰头，看着虚幻的四周，继而快速看向凡尔蒂，眉头轻轻蹙起，问道：“你做了什么？” 凡尔蒂重新端起红茶，在连绵不绝的提示音中，怡然自得问道：“你既然使用过那个程序，猜不到这是什么技术的延伸吗？” “我当然能猜到，不使用驾舱亲临全息世界，只通过终端作为意识体进入，是黑暗森林管局的观赛系统。”莱伊皱着眉道：“可你……把所有人都拉进了观赛系统？不是所有人身上都有露露安，你为什么——” “没错。”凡尔蒂道：“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露露安，可我需要一股庞大的精神力量，帮我打开那个维度的大门……而且，我也希望，他们是新世界的见证者。” 凡尔蒂说着，在莱伊诧异的目光中，最后喝了一口红茶，放下茶杯后，同样从椅子上站起。 他神情淡漠，与莱伊对视：“放心吧，我不会伤害所有人，当我拿到所有露露安、并开启大门后，我就会将所有人安全地放回。” 老人说着，身影轻动，看向不远处仍在书桌前写字的温莎子爵。 凡尔蒂轻轻吸入一口气，就像他当年每次去森林中游玩那样，开口唤道：“子爵大人，我和莱伊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能回来。” 温莎子爵闻言，抬头看向两人。 “好的，凡尔蒂。不过你还是要早些回来，夜晚的森林不安全，我会担心。” “是，子爵大人。”凡尔蒂一边点头应答，一边转头看向莱伊：“莱伊，和你外祖父说再见。” 温莎子爵方才听到莱伊已经承认见过他，此时开心道：“莱伊，你看，凡尔蒂答应和我回山麓木屋了。” 一时间，莱伊望着温莎子爵的笑容，只觉这里扭曲极了。 他不明白凡尔蒂明明知道温莎子爵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执着地做这一切，甚至连道别都惟妙惟俏。 莱伊淡淡开口，向凡尔蒂问道：“你真的需要，我向一个投影说再见吗？” 凡尔蒂闻言，身影微微停顿。 继而，他无奈道：“我开始有点讨厌你了，莱伊。” 凡尔蒂重新看向温莎子爵，神情带上清明的自嘲。 继而，他收回视线，呼出控制面板。 指尖轻触中，两人身边的木屋与温莎子爵同时消失，化为粒子消散，再度凝结后，同时来到一座巨大的高塔顶层。 海风猎猎作响，扯动两人的衣摆。 晴好的蓝天上空，日光穿过饱含冰晶的冬季云卷，反射出一片浩渺又神圣的日晕光圈，仿佛异界之门。 莱伊朝四周望去，海水占据四面八方，一直蔓延到脚下的陆地边缘。 两人重新回到黑暗森林管局，来到中央高塔最上方的顶层露台。 除去原有的立柱与围栏外，一颗巨大的月浮树立在平台正中，根茎深深抓入钢筋水泥，迎着海风不断舒展，不时抖落紫色的发光叶片。 树下，一个巨大的八角星芒刻印，深深嵌入地面。 随着风声，两人耳边的系统播报终于停下。 此时此刻，全大陆的意识体，几乎已经全部在终端控制下，被拖入无法逃离的虚拟空间。 中央高塔高耸入天，凡尔蒂站在树下，仿佛与那颗月浮数一起处在日晕正中。 柔光泛着七彩的尾调，将晴空渲染成一片光明。 那只露露安静静漂浮在凡尔蒂身旁，带着十足的亲昵与喜爱。 老人静静仰望着那些摆动的树叶，沉浸道：“在各地古老的石碑刻文中，都不约而同记载着，创世神为了拯救大陆，被一柄长剑刺死在神树上的画面。” 凡尔蒂说着，缓缓转身，朝莱伊看来。 他仿佛还是那副和蔼的样子，只眼中一片垂暮与执拗，在这样刺眼的日光下，显得格外苍凉。 此时此刻，两人站在耸入云霄的最高处，仿佛将世界踩在脚下。 凡尔蒂：“如果你没有什么最后想说的，我们就开始吧。” 莱伊淡淡道：“得到权能的那一刻，我会第一时间杀了你。” 第305章 凡尔蒂闻言轻笑，眼中一片苍白的满不在乎：“随你。” 莱伊轻轻抿唇：“放过言澈，也不要让任何人告诉他，我去了哪里。” 凡尔蒂：“还有其他吗？” 莱伊轻轻摇头，作为最后的回应。 继而，他双眼微抬，看向老人身后的日光。 莱伊：“来吧，让我看看你说的那一切。”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八角星芒在瞬时亮起。 最后的祭祀仪式，在此刻降临。 凡尔蒂微微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在以往数十年中，他为了抵达今天，曾经做过许多场，就像那天为威尔斯完成的那样，以异能接纳者为主导，所进行的祭祀仪式。 可他知道，只有像今天这样，凭借献祭者主动完成的祭祀仪式，才是他最一开始所做的事。 而最终，这个主导过无数次异能转移的他，也终于要将自己的露露安交给旁人。 海风阵阵不休，忽而猛烈起来。 凡尔蒂手上轻动，从武器数据库中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将掌心划破。 血液从掌心滴落，紧接着，深深浸入巨树根茎与坚硬水泥的缝隙之中。 凡尔蒂：“我从数十年前来到黑暗森林管局，创造这个全息世界的意义，就是我需要在这里，打开一个既不会破坏现实世界，又可以和其他维度完全重叠的入口。”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旁的露露安静静上浮，直到没入日光。 下一秒，方才还带着七彩尾光的巨型日晕突然变化，带上淡绿色的奇异光感。 渐渐的，渐渐的光圈内部的晴日蔚蓝缓缓变化，默默飘荡起来，犹如下方倒影的海面。 世界的翻转，就在须臾间降临。 紧接着，无数道不同颜色的光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圆形的巨大光门犹如召唤一般，一道目不可视的呼唤，朝着四方袅袅扩散。 根据各国统计，在布尼娅大陆上，大约存在着十二万九千名异能者。 此时，这十二万九千只露露安同时得到来自相同维度的召唤，朝此地翩然前来。 如风暴一般的飓风中，莱伊侧头，看向后肩上正在和他“生气”的露露安。 蓝色光粒同样得到召唤，从莱伊肩膀晃晃起身，继而飞到莱伊身前不远处，朝那由冰晶和日光构成的光晕不断飞去。 可很快，它又犹豫停下，正好处在莱伊与光晕的正中央，碎光一时反复旋转，仿佛是在莱伊和光晕之间看来看去。 千万条彩色光棱，朝天际的巨大光晕汇聚而来，最终定格在凡尔蒂的露露安身上。 它一时流光溢彩，徐徐散发着夺目光芒。 继而，它朝莱伊飞来，静静和那枚蓝色露露安站在一处，一同看向莱伊。 凡尔蒂的声音，一时宛如呼唤的海浪。 “莱伊，接下它。” 第130章 变量 海风交杂着一道不明来由的轰响声，仿佛这所由凡尔蒂构建的全息大陆已然承受过多，开始渐渐发出悲鸣。 莱伊望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两个光粒，眼中颜色一点点淡去。 共鸣间，他脑中一片交叠出现的奇怪声音，虽无法分辨内容，却能听出一道道亲昵，都像是在不断呼唤着他。 呼唤仿佛低吟浅唱，是来自另一维度的欢迎声。 短暂失神中，莱伊像被吸引一般，在一片光亮中，朝两颗光粒伸出手。 很快，他眉心微蹙，却又在无法自控中，超前轻轻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播报猝然响起。 “桑赫斯坦全境断开连接，系统将在三秒后重新尝试。” 整个星芒法阵略略暗下一瞬，凡尔蒂听着这道不合时宜的播报，轻轻愣了片刻。 下一秒，播报再次响起。 “警告——桑赫斯坦主网路发生故障，无法重新连接” 与此同时，中央高塔的全息控制室内，罗姆望着面前的监控显示屏，终于露出笑容。 在他身后，数十名技术人员晕倒在地，在镇定剂作用下，根本没有苏醒的可能。 白炽灯下，罗姆从口袋中拿出一只看起来十分老旧的终端，庄重地戴在耳边。 他连通一个已经被尘封数十年的频道，朝那边稳稳开口道。 “这里是特工ksi，潜入黑暗森林管局任务已经成功进入最终阶段。采集器连通各地终端，已经将各国民众控制，其中，桑赫斯坦也已完全脱离危险。” 他的声音顺着电波，一路到来卡洛尔皇城、以及黑莫斯监狱地下的军事基地。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道悠扬的女声响起，带着十足的慰问与亲切。 “ksi，你辛苦了。” 罗姆：“请女皇下令，使用洲际导弹，立刻摧毁黑暗森林管局海岛。” 只要在现在毁掉黑暗黑林管局，彻底破坏总控制集群，那些被强行剥离了意识的人，就无法在短时间内凭自己的能力清醒过来。 届时整个大陆，在桑赫斯坦眼中，就是一只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战争这件事，究其根本，无论是因为什么资源或仇恨，都只源于对立。 但如果整个大陆只归属于一位女皇、属于同一个国家，就不会再有对立，更不会有战争。 统一布尼娅大陆，就是他与女皇谋划多年，能真正能迎来和平的方法。 第306章 可漫长的等待中，罗姆始终没有等到女皇的声音。 罗姆不禁皱眉，露出疑惑神情，再次开口，唤道。 “女皇？” - 一片安静中，另一条单独通话频道中，女皇静静开口：“布莱克亲王，你觉得如何？” 慕尼黑地下室的导弹中控室里，屏幕正中的导弹发射程序已经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并已精准定位，只差最后一步确认发射。 监狱后山，已然敞开的发射洞口中，搭载着数十枚分导式核弹头的洲际导弹，正在一片漆黑中蓄势待发。 屏幕前，布莱克亲王望着面前机械按钮，朝身后人挥了挥手。 在他身后的门边，芙莉达被束缚带牢牢绑住，被人控制在原地。 两名手下看到布莱克亲王的动作，将芙莉达拖出房间。 芙莉达双眼一片血红，在不可反抗的拖动中，口中不停大喊：“他是你的儿子！你不能这么做！玛丽安如果还在的话，她不会原谅你！” 随着芙莉达的声音越来越远，终端中，女皇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芙莉达？” 布莱克亲王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道：“是的，她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竟然偷偷潜入慕尼黑基地，被我发现了。” 女皇口吻无奈：“真不愧是芙莉达夫人。” 军事基地的墙壁由一片钢铁铸成，无限冷光中，布莱克亲王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问道：“您相信这个方法，可以带来真正的和平吗？” 女皇的声音迟了片刻，淡漠传来：“或许能，也或许不能。只是对桑赫斯坦而言，以牺牲数十人换得这个可能，已经是一个不该放过的奇迹了。” 在布尼娅大陆近千年的历史上，从没有一个国家，完全统一过整个大陆。 大陆上的人被困在长长久久、永不停歇的战争中，已经疲惫交加。 反反复复的侵略、殖民、抗争，就像刻在大陆上的诅咒一样。 如果统一大陆是唯一解决这一切的办法，无论为什么，都没有由放弃。 布莱克亲王听着女皇的话，双眼轻轻阖起。 他沉默片刻，唇边带上一点软弱又自嘲的笑容。 他知道，对女皇的忠心，是布莱克家族每一代必须坚守的铁律。 “可……芙莉达说得对，如果玛丽安还在的话，她知道我这样做，不会原谅我。” 一时间，布莱克亲王的声音散在频道里，带着一点为难、又已经下定决心的诚恳。 短暂的空白过后，女皇听到这样的答案，却仿佛意料之中的，并没有生气。 女声含着一点早知如此的平静，问道：“那既然这样，你想在现在，使用那个你用莱伊从我这里赢走的特权吗？” 布莱克亲王的声音一时沉稳。 “我只要十二小时。” 王城中，一道纤细身影迎着光亮，看向复苏的王城。 她表情和缓，在沉思过后，缓缓开口。 “好，我答允你的请求。” - 比赛场门口，全身是汗的言澈从大门跑出。 他仍然沉浸在被莱伊强行送出游戏的气愤中，又莫名耳后微红。 什么“宝贝”…… 莱伊到底是从哪里学会这种没大没小的称呼。 羞愤交加中，言澈低头望着无人接听的终端画面，又露出少许凝重。 在莱伊被温莎子爵利用类似观战系统的技术，强行拖入全息世界后，“也许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被拖进全息世界”的可怕想法，就排在言澈和莱伊的第三百五十一条方案假设中。 故而，言澈今早特意联系劳狄斯，要劳狄斯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佩戴终端，在任何时间，都必须第一时间回复他的消息。 可就在他从游戏中出来不久后，劳狄斯的通讯就再也没有接通过。 言澈下意识望着远处的中央高塔，这时，他身后的自动门再次开启。 希洛尔稍晚一步，从里面跑出，对着言澈的身影快速道：“卡洛尔的朋友回复我了，他们说就在不久前，好像被拉进了一个类似体感online的虚拟世界。但很快，大概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又恢复正常，安全从幻觉中苏醒了。不过现在整个卡洛尔乱成一团，还没有任何官方给出解释。” 言澈：“罗姆在哪里？” 希洛尔：“我们之前模拟过行动方案，他现在应该在中央高塔。” 言澈轻轻咬牙，回想刚刚看到的空白驾舱位置。 不久前，他从游戏中脱出时，莱伊就已经不在对战室里了。 言澈知道，在这里，只有凡尔蒂能在比赛开始后，连同驾舱一起，带走一位处在比赛中的选手。 眉头紧蹙间，言澈瞬间转头，向中央高塔望去。 继而，他迈动脚步，朝高塔快速跑去。 - 中央控制室内，罗姆反复测试信号，脑门沁出汗水。 可所有测试结果都表示，他的网路连接没有任何问题。 不多时，罗姆重新放大音量，刚要开口再次询问，终于听见女皇的声音。 “ksi，言澈在哪里？” 罗姆微微一愣，不知道女皇刚刚许久没有回复，再开口时，为何会突然提到言澈。 但罗姆还是很快答道：“刚刚在游戏中，言澈被莱伊击杀，现在已经退出游戏，应该在比赛会场的休息室。” 第307章 就在这时，几道枪响顺着中央高塔内部的螺旋楼梯盘旋而上，经过无数反射，被无限扩大后，传进罗姆所在的高层控制区。 罗姆闻声，下意识朝门外看去，露出一点惊色。 他不可能这么快被发现，那为什么会传来枪声？ 中央高塔下层，希洛尔跟着言澈跑进螺旋楼梯。 两人经过几具猝然倒地的身体，方才一名守卫因精神力强悍，并没有马上被言澈的异能催眠。 好在希洛尔拔枪及时，两人才能这么快突入内部。 跑动间，希洛尔看着言澈身后的光雾，开枪的手微微发麻，感觉自己要哭了。 希洛尔边跑边喊：“言指挥官！我们真的要两个人强闯黑暗森林管局的中央高塔吗！” 言澈嗓音平稳：“如果我们能找到莱伊，那就是三个人。” 希洛尔鬼哭狼嚎：“可我不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啊！！” 言澈冷酷极了：“那就找！” 上层控制室的罗姆打开监控画面，看见言澈与希洛尔，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女皇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传来，询问道：“那是、枪声？” 罗姆：“是言澈和希洛尔。” 枪声再次回荡在高塔中，监控画面里的言澈与希洛尔压制住追踪而来的守卫后，遇到闻声而来的纳维特。 三人很快接头，在纳维特的指引下，拐入一条无人的隐蔽走廊。 罗姆对女皇汇报道：“言澈和希洛尔进入中央高塔，应该是来救莱伊了。” 对于特工ksi来说，除了面对女皇以外，他的所有承诺都只是手段。 可作为罗姆，他也觉得，如果按照他答应莱伊的条件，他现在也许应该想想办法，送言澈离开这座海岛。 罗姆想着，刚要开口请求女皇从附近海域派遣直升机前来，却突然听见女皇突然开口道。 “ksi，把言指挥官找来。” 女声不轻不重，听起来十分年轻，却带着不容质问和反驳的威严。 “告诉莱伊和言澈，我只给他们十二小时。” “如果他们能解决这一切，阻止凡尔蒂、并将所有人从全息世界中带回。” “那么，那枚洲际导弹就不会发射。” 第131章 前线小组 一阵猛烈的机枪扫射中，茉莉与蒂尔、安德里亚躲在中央高塔外的小巷里。 安德里亚手臂中枪，坐在小巷最深处，不断喘着粗气。 茉莉半蹲在他身边，正在用治疗术治疗那道异常严重的贯穿伤，蒂尔警戒在小巷入口处，双手紧紧握起。 自从进入地图，几人就被数十名拿着机枪的虚拟ai战士不停追杀。 就算他们能成功反杀掉这些虚拟人物，很快也会有新的小组出现，源源不断地补充。 为了引开袭击者、并尽可能找到标本碎片，几人只能兵分几路，在这片无比熟悉的地方不断逃亡搏杀。 此时的小巷中，安德里亚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忍着剧痛，在组队语音里呼叫另一名替补破译者：“宿舍区的标本碎片采集怎么样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通话另一头传来一道爆炸声。 好在几秒后，那名替补破译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飞快道：“还差最后一枚，我们正在想办法接近。” 茉莉一边使用技能，一边看向安德里亚，整张脸皱在一起：“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从前的比赛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地图npc。 安德里亚：“比起这个，我现在更担心队长和莱伊。” 大家明明是一起进入驾舱，可两人不知被带到哪里，更不知到底被卷入什么事情了。 就在这时，小巷外再度爆发出激烈的枪鸣声，紧接着，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三人顿时一惊，朝彼此看去。 三人知晓，队内其他人此时分布在海岛其他区域，所以现在在外面受到袭击的，应该盖尔迪斯的选手。 惨叫声异常凄厉，远远传来，使得茉莉双手忽而握紧。 不远处的隔壁巷子里，一名年纪很小的选手倒在巷子最深处，看着面前平日信赖的前辈倒在地上，唯一的出路被十数名ai战士堵住，几乎快要被淹没在恐惧与绝望里。 自从进入游戏以来，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追逐，不断逃亡，好像根本不是在玩一场战争游戏，而是真的在被追杀一般。 而此时，他终于无处可逃。 一名虚拟ai战士举起机枪，朝他的身体瞄去。 在双目彻底灰败的那一刻，年轻选手缓缓闭上眼。 下一秒，一道火焰从入口处强行闯入，瞬间卷上所有虚拟ai。 数十道身影顿时被吞噬进火焰正中，几秒后缓缓倒地，失去行动能力。 火焰让出一缕缝隙，一道人影从缝隙中钻入，朝着小巷尽头的年轻选手跑来。 茉莉满脸火光，看过地上的尸体，朝那名年轻选手喊道：“你没事吧！” 年轻选手望着在火光中跑进来的身影，微微愣了片刻：“……茉莉前辈？” 茉莉跑到年轻选手身前，一边蹲下查看他的伤势，一边道：“我们暂时不会伤害你，不用害怕。” 年轻选手一脸讶异，看着茉莉与后方走近的蒂尔及安德里亚。 他愣了好一会，才在火光渐熄时，轻轻蠕动嘴唇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第308章 就算不是真正的战争，但他们是敌对的两方，不该像这样互相拯救。 “因为这场比赛不正常。”安德里亚的手臂经过治疗，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行动起来仍然有些微痛。 巷口不远处，他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静道：“再这么下去，不论是我们还是盖尔迪斯，谁也不可能拿到六十枚标本碎片，并占领那座中央高塔。” 年轻选手经过刚刚的生死关头，此时看起来有些木木的：“可……” 安德里亚靠上小巷一旁的墙壁：“跟你们的指挥官说，我需要和他谈一谈。” - 中央控制室内，言澈看向面前的所有全息面板，轻轻愣了片刻。 十二个小时…… 一旁的罗姆倚靠在高塔外立面的玻璃上，看着言澈的侧脸。 罗姆不懂女皇为什么突然改变决定，可他知道，除了执行命令，他没有任何问询的权利。 更何况，十二小时内完成这一切，无论对谁而言，都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凡尔蒂构建的全息大陆在程序上没有任何漏洞，不可能能以任何方式关闭。 就算毁掉服务器，隐藏在世界各地的子节点仍然可以接替工作，根本无法在短短时间内强行破坏。 将所有人从全息世界带出、阻止凡尔蒂，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条，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算莱伊能在全系世界里拖延十二小时，十二小时后，那枚洲际导弹仍然会发射，将整座海岛彻底葬送。 现在的中央高塔中，除去从刚刚开始消失不见的爱丽丝、和角落那几个已经被注射了镇静剂的红衣祭司外，罗姆手中的职能卡，已经是等级最高的存在。 罗姆将守卫请回，静静靠在玻璃窗上，等待女皇的下一条命令。 主机一旁，纳维特蹲在角落，用光缆连接上自己的终端后，快速探查整个全息大陆的关闭通道。 可很快，他也发现这个全息大陆依托于数据本身，拥有自我运行、不断修复的智能处云，更有无数分布节点，仅凭他们几个，没有摧毁的可能。 纳维特抬头看向言澈与希洛尔，眉头紧紧皱起：“不行，关不掉。” 希洛尔：“那可以想办法切断那些意识体的连接吗？” “通过网络连接交互的只是神经细胞的弱电流而已，就像你睁着眼，我即使关上灯，你好像是看不见了，但实际你的视觉神经仍然在工作，只是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如果我这时候强行切断那些控制众人的网路通道……”纳维特说着，看了看一旁的罗姆：“就和用洲际导弹破坏服务器一样，也许他们的神经系统会受到不可预估的伤害，甚至再也无法苏醒。” 希洛尔眉头紧锁：“那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你再想想。” 纳维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双手紧紧握起，认真地想了片刻。 平心而论，他只是一个专精全息生成和编码技术的技术人员，对于这样的架构大陆，他并没有过多了解过，而平时所用的游戏地图，最多不过数十平方公里……等等，游戏？ 纳维特双目忽而睁大，朝言澈问道：“你之前说，这是根据观赛技术实现的精神体掠夺对吧？！” “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使用最基础的方法，依托游戏流程逻辑，当地图上的游戏完成时，系统会自动送出所有选手及观赛人员。”纳维特快速道：“我可以在各国地图生成一场最简单的人机游戏，最少两枚碎片、一座高塔，当比赛完成时，选手退出游戏的那一刻，观赛人员也会被一同清出的。” 希洛尔眨眨眼：“这可行吗？” 一片安静中，纳维特飞快说完设想，却又在希洛尔的提问下，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所有人都知道，纳维特现在提出的任何一个假设，都有没有完全可行的保障。 “不管怎么样，先试一下。”言澈站在所有面板正前，表情平静如水。 他轻轻抿唇，有条不紊地吩咐：“纳维特准备游戏，希洛尔帮我汇总所有没有参加黑暗森林管局游戏的小国家数量，我来安排人手。我们来试试，到底能不能把所有人从全息世界里带回来，完成女皇的要求。” - 比赛场馆自从游戏开场后，因产生巨大的技术故障，一直没有向所有人进行决赛的实况转播。 渐渐的，有无聊等待的选手发现无法联系外界亲友，不断发出疑问。 直到不久后，越来越多的人在互相询问下联系家人，却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层出不穷的未读消息、未接来电，显示在各人的终端里，连同面前技术故障的巨型面板，让人不由疑窦丛生。 而后，就距离言澈与希洛尔进入中央高塔后不久，二十余架战斗机从海面现身，来到黑暗森林管局上空。 巨大的引擎盘旋及空袭预警声响彻海岛，与此同时，比赛场馆里的所有选手，同时收到一条来自中央高塔的公告消息。 公告消息提示众人，由于某些原因，现在全大陆无数国家的所有人群，都因技术故障，被围困在昏迷中。 所以比起观赛、和发送那些不会收到回复的消息，大家需要尽快返回全息中心，通过驾舱进入全息世界，将各地区的人机比赛全数完成。 一片哗然中，整个比赛场馆面面相觑。 所有选手和工作人员都愣在原地，尝试解这条官方消息所表达的内容。 第309章 渐渐地，更多的人开始联系外界，却发现消息就如同沉入水中的石块，得不到任何回应。 军舰从海面上出现的那一刻，战斗机不约而同盘旋，不断瞄向海岛最中心的中央高塔。 与此同时，虚拟的世界中。 日晕正下，凡尔蒂身后的光晕倒映着海洋波光，光影交错闪耀，带着夺目的璀璨。 凡尔蒂露出几分疑惑，问向身旁现身的爱丽丝：“那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了？” 祭祀仪式被突变打断，莱伊的动作被限制在原位，神志也渐渐清醒过来。 他不再去看那两颗静静漂浮的露露安，只看了看眼前震惊无比的凡尔蒂，继而将视线缓缓挪动，望向一旁不知在何时到来的爱丽丝。 爱丽丝果然与他猜想得没错，一直潜伏在他和凡尔蒂身边，以备随时对他进行压制。 而此时，爱丽丝一脸急切，低声道：“现在中央高塔的管制权，已经几乎被桑赫斯坦的军队接管。我们的主要骨干也被罗姆控制，剩下的，大多都是不知道所有事情的工作人员。” 莱伊远远望着两人，在无人注意的刹那间，眼底暗光微亮。 异能顷刻没入地图，顺着无数光缆集群，延伸到可以到达的彼端。 中央控制室里，纳维特正在生成游戏数据，并将它们加载进全息世界。 忽而，他看着眼前突然弹出的提示，神情猝然一动。 紧接着，纳维特调出早已准备好的面板，将特别设置的程序快速启动。 位于超级市场地下的暗室，随着程序启动，荧光微微亮起。 游戏内，凡尔蒂愣了良久，才缓缓朝爱丽丝问道：“……你说，是罗姆？” “是的。”爱丽丝满目狰狞，一脸憎恶：“上主，需要我将他们全都杀掉吗？” 发问间，老人沉寂几秒，随即忽而失笑。 凡尔蒂带着一点莫名的欣赏，开口道：“我一向对罗姆青眼有加，觉得他眼中执拗超越常人，定然能为了新世界鞠躬尽瘁。可没想到，他执拗效忠的，竟然是桑赫斯坦的女皇？他骗了我这么多年，我竟然都没有发现，这简直太有趣了。” 爱丽丝眉头紧锁，焦急道：“上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爱丽丝，没事的。”凡尔蒂道：“就算桑赫斯坦早有预谋，能接管中央高塔、甚至整个黑暗森林管局，可我需要黑暗森林管局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完成了。纳维特是可以通过服务器，限制我对这些选手的干涉，可言澈想通过完成游戏的方式解救所有人，我也会让他知道，这没有这么简单。” 凡尔蒂说着，看向莱伊：“原来你故意放言澈出去，也是你们约好的。” 被异能限制的莱伊略略停顿，继而，他反应片刻，模棱两可答道：“……或许吧，不过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凡尔蒂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容：“没关系，等言澈找到你的驾舱，发现你已经失去性命，他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外界如何，凡尔蒂当真已经毫不在意。 桑赫斯坦女皇想做什么，他大概能猜的出来。 可既然女皇额外给出十二小时，他会让女皇知道，她的仁慈是多么愚蠢。 - 整个海岛自桑赫斯坦海军登陆以来，冲突偶尔发生，在中央高塔前尤为激烈。 各国选手在所有消息尽皆石沉大海后，终于察觉出一点末日降临的味道。 比赛场很快被桑赫斯坦的军人占领，所有人在正牌海军的注视下，从比赛场离开，来到各自的训练室。 原本用于训练的全息中心，此时人满为患。 但一时间，并没有人敢坐入驾舱，真正按公告中所言那样，前往故土的虚拟大陆。 只有约瑟夫等人等到言澈的命令，没有任何犹疑，率先分组进入游戏，来到那些不够等级加入黑暗森林管局的边缘小国，帮助当地解除危机。 一片死气沉沉的全息中心里，德尔兰训练室内，一道矮小的身影在一片静止中，缓缓从软垫上站起。 凡尔曼身为omega，本身在队内并没什么话语权。 可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的哥哥身体那样孱弱，如果这一些都是真的，就算什么危机都不会发生，但他的哥哥如果恰好倒在室外，也会死在德尔兰的冰天雪地里。 凡尔曼低头，看着身边众人：“我去。” 他说着，迈步朝不远处的驾舱走去。 中央控制室中，言澈正在向约瑟夫等人下达指令。 言澈：“从布尼娅大陆整个北境至亚尔尼斯山脉，只有一个统一的采集节点，但由于极寒天气，你们要格外小心失温。另外梅林小组所处的雨林地区，采集集群分布紧密，只能分次进入。我会尽量把你们投送到离高塔最近的位置，可标本碎片因为随机生成的缘故，你们只能自己寻找。” 言澈说着，神情格外凝重：“整个全息大陆生成，共仰仗于三千九百五十个采集集群，如果其他选手不肯参与，这就等同于，我们一共有三千九百五十场游戏要赢，可我们只有十二小时的时间。” 语音通话中一片安静，约瑟夫等人闻言，同时轻轻呼出一口气。 出生于卡洛尔的贵族，似乎从生下来，就不需要面临什么挑战。 来到黑暗森林管局后，万年替补更是没什么意思。 第310章 可此时此刻，众人终于意识到，原来前线小组……是一个这样有趣的地方。 约瑟夫：“队长，一组已进入驾舱，完成一切准备。” 梅林：“二组也已进入驾舱，随时可以进入游戏地图。” 这时，一道系统提示音轻快响起。 “德尔兰前线小组已进入准备区。” 下一秒。 “迪兰特联邦前线小组已进入准备区。麦勒帝国、梵尼迪……” 随着一道道准备区进入提示，言澈在原地轻轻愣了一瞬。 继而，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在这里的六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对手们拥有什么样的实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区区三千九百五十场人机游戏，他们可以赢给任何人看。 言澈转身，看向纳维特。 纳维特一脸严肃：“所有游戏数据都已经准备就绪。” 言澈轻轻点头。 “现在开始。” 去用一场场胜利，将大陆上的人全部带回。 随着入场声音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大陆，全息世界中，凡尔蒂与莱伊站在世界尽头的海岛上，听着一道道入场信息，朝不可遥望的大陆所在看去。 无数个监控屏幕中，由系统幻化而出的三千余座高塔，从地底升起，标本碎片如同星辰一样，散落在整个大陆上。 七彩炫光裹着一道道身影，将选手投放入这个与真实一般无二的大陆。 相同世界的高塔顶层，凡尔蒂看着身后的巨大光幕，神情猝然阴暗。 他需要这些额外的精神力，才能维持身后这道大门，直到那个世界完全接纳莱伊，不能让言澈在此时将那些人全部救走。 凡尔蒂转身，对身旁的爱丽丝道：“用我的最高权限，向大陆中投放战斗机器人，直到所有选手寸步难行。” 爱丽丝点头，呼出控制面板：“好的。” 主控室中，言澈看向画面中突然出现的机甲战士，眉心微微蹙起。 无数个钢铁巨人降临大陆，横在每一个选手身前，挡住众人的前进的方向。 下一秒，枪声瞬间响起。 凡尔蒂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身体，一时间，仿佛重新回到了数十年前的战争年代。 可所谓战争游戏，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凡尔蒂看向莱伊：“你觉得，那些选手不断死在我制作的机甲战士手中，多久会丧失意志？” 莱伊闻言，眉心轻轻蹙了蹙。 不过很快，他扬起一个微笑，像是与平日不大一样，带着一股非常自豪的味道，认真道：“也别太小看我们了。” 黑暗森林地图中，最初的微楞过后，本尼指挥官身旁的磁能操控异能者双眼微亮。 两具机甲战士瞬间贴合在一起，紧接着，一人高高跃起，用手中的长刺顺着缝隙刺入机甲，贯穿两颗位于前胸的机械核心。 另一处城镇响起猛烈的爆炸声，中断机枪的扫射。 四五具机甲战士被火焰吞噬，在极热中不断融化。 高塔上的凡尔蒂看着这一切变化，神情渐渐凝重。 他觉得自己需要快些行动，不能再给言澈时间了。 就在这时，莱伊的表情忽而一变。 他眼中晃动不休的光点，在此时轻轻沉下。 下一秒，莱伊的身体犹如一道看不清的虚影，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两颗光粒面前。 他伸出手去，朝两颗光粒握去。 光门中的海浪徐徐流淌，映在高塔露台的地面上，仿佛将一切拖进海洋。 维度在此刻交融，就像两条永远不可能互相触碰的世界线，却又在此时浅浅相交。 不同维度的力量交错影响，最终相触的那一刻，是两颗光粒一齐落入掌中，带着不可思议的轻柔触感，一粒冰凉刺骨，一粒触手生温。 凡尔蒂不知道莱伊为何能突然恢复行动能力，露出一点错愕。 爱丽丝再次发动异能，眼看没有生效，刹那间数次发动，却全部没有任何结果。 下一秒，另一道黑影从一根无人察觉的立柱后猝然出现。 到访的黑影带着早已无法忍耐的晦暗与灰暗，布满荧光的眼神危险入骨，朝着月浮树一旁的老人袭去。 巨响中，黑影扼住老人的喉咙，将人死死按在树上。 与此同时，爱丽丝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推出露台，在飞出数米后，被一道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巨大压力，牢牢定在空中。 她望着脚下的近千米的悬空，发出一道惊呼。 突变中，老人看向身前极近的莱伊，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正站在维度大门前，用手手托着两粒露露安的人。 在修正下，门前人的相貌发生变化，复原成本来的样子。 凡尔蒂双目颤抖，望着那道人影，被死死掐住的喉咙溢出一点低吟。 安提…… 此时此刻，公共区超级市场的仓储区，那间隐藏在冰库附近的小屋里，安提正坐在驾舱正中，一脸恬静地“沉睡”着。 他好不容易才甩掉安德里亚这个大尾巴，从医疗中心里溜出来。 又通过纳维特设定好的程序，潜入这座全息大陆，在莱伊刚刚发出信号时，与莱伊完成坐标交换。 就是为了这一刻，使爱丽丝的异能短短失效，并代替莱伊得到凡尔蒂的露露安。 第311章 在以往与爱丽丝的诸多交手中，莱伊知道爱丽丝每次利用母亲的异能对付他，最多只能连续维持十余分钟，在那之后，爱丽丝需要重新施展。 就算这个时间间隔快到可以忽略不计，可重新施展也代表着爱丽丝需要重新掠夺目标身上的异能，再进行施为。 既然这样，他大可以像那天在山间教堂一样，给爱丽丝换个目标人选。 莱伊手臂用力，将凡尔蒂扔出，直至日晕正下的浪影中。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对于一个年迈的老人来说，几乎足以致命。 莱伊望着凡尔蒂匍匐在地的样子，一字一顿道：“关掉这个全息世界。” 凡尔蒂双手颤抖，扶着地面，发出猛烈的重咳。 继而，他颤颤抬身，看向不远处的莱伊。 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问道：“你以为控制了爱丽丝就能威胁我？你好像不明白，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莱伊唇边笑容既揶揄又致命道：“那你就将我驱逐出去好了，继续由你自己来完成这一切。” 凡尔蒂看着莱伊的笑脸，表情阴暗无比：“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能让所有人都幸福快乐的新世界……还是说，你希望我再次发动指令，将言澈拉回这个世界里，重新承担夏娃的职责？” 随着凡尔蒂的话音落下，莱伊眼底杀意刹那浮起。 莱伊：“言澈、和幸福快乐的新世界？” 莱伊知道，他永远不会被说动、也永远与凡尔蒂存在冲突的核心本源，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只会为了自己的信仰而行动。 莱伊双眼轻眯，声音含着暗藏的锐利：“需要用言澈来交换的美好新世界，在这个大陆上，根本就不存在。” 他眼中粉光深暗，一字一顿道：“就算真的有……不管那个世界多么美好，我都会把它亲手毁掉。” 第132章 我们的大陆 中央控制室内，言澈眼前的画面，眉头深深皱起。 那些突然出现的机甲战士，从外观看，和平日人机对战的机甲战士一模一样。 但无论是行动能力、还是战斗力，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第一条阵亡消息传来时，那名选手稍缓两秒，再次进入其他游戏地图。 可随着时间，阵亡消息越来越多，飞速消磨着众人的意志。 言澈望着监控画面：“再派三个刚刚完成游戏的破译者、以及六个奇袭者，组成三个小队，进入杜格斯峡谷。” 言澈说着，飞快名单，转交给一旁的希洛尔：“按照这个名单中的内容，将所有首发的奇袭者按照等级分类，让他们分批带人进入黑暗森林地图，保障队伍安全。替补选手完成本国游戏后，也组成三人小队，每次进入游戏，必须由两个b级或一个a级以上的异能奇袭者带领。” “另外，每场游戏都必须保障有两名以上守塔人，不然一旦守塔人战死，这场游戏就已经输了。传信给所有破译者，标本碎片都从各国文化发源的城镇开始寻找，我从很早之前就觉得，那些标本碎片散落的位置，大多都在遗迹区或有人生活过的地方。如果文化城镇没有，就到当地的信仰汇聚处，譬如朝拜地、或古老流域等等地方去找。” 一旁的希洛尔一边汇总各比赛情报，一边利落道：“好。” 对于一个情报专员来说，面对这样海量的数据，是基础中的基础。 希洛尔稳坐在地上，面对着面前的无数窗口，将所有信息不断汇总，通报各个游戏内的突发情况，配合着身边的言澈做出每一个决策。 此时的德尔兰战场中，位于雪原的山村在经过枪击与爆炸后，显得格外宁静。 遍地机械残骸中，亚尔曼操控冰棱将最后一名机甲战士贯穿，继而飞速朝一旁的omega朋友看去：“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那人高声喊着，手上技能光效不断四溢。 德尔兰的高塔和另一枚碎片已经被找到，就只差他身边这最后一枚。 在刚刚的千钧一发之际，如果不是亚尔曼赶来，他被这些机甲战士杀掉的话，等其他人再赶来这里，又要浪费许多时间。 不多时，随着标本碎片落入手中，游戏播报快速响起。 “恭喜玩家阵营，赢得本局战争游戏。” “德尔兰地区即将关闭，请玩家退出游戏。” 中央监控室内，诸如此类的播报越来越多。 那些散发着红色警示的监控窗口，已经开始有不少地区，恢复到一开始的蓝色荧光。 就在这时，言澈的终端突然响起铃声。 他在意外之余，朝提醒面板看去。 来电提示的文字位置，显示着位于卡洛尔的战争规划局。 言澈不解地接通电话，听见对面传来熟悉嗓音。 “喂，言指挥官？” 言澈微微一怔，问道：“是局长吗？” 战争规划局中，曾经在预选赛担任莱伊指挥官的本尼，连同与数名退役选手，此时正一脸殷切，注视着面前正在通话的局长。 局长：“你那边能连接到战争管局的驾舱设备吗？如果只是人机对战的话，我这里可以加派退役选手帮忙。” 言澈眼中微亮，继而看向一旁的纳维特。 二十分钟后，桑赫斯坦的网路与海岛再次连通，信号直达卡洛尔的战争规划局，连接上一个个驾舱，瞬间溢出光亮。 第312章 言澈将情况简单说明后，对着六百多名不同年龄的退役选手，认真道：“麻烦各位了。” 本尼很是高兴，自从退役后，直到上次来预选赛帮忙，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些熟悉又遥远的黑暗森林了。 每个人都曾在这里身受重伤，也获得过无数荣誉，直到今天重新坐上驾舱，都觉得无比兴奋。 本尼：“言指挥官客气了，我们开始吧。” 几名年纪稍大的选手笑道：“能再和这些老家伙们一起玩战争游戏，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机甲战士？快让我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言澈飞快设定地图，将所有分好小组的人投放入地图。 就在这时，他再度接到电话。 德尔兰被从全息世界中唤醒后，皇室快速与桑赫斯坦联系，得知了黑暗森林管局发生的一切。 只是对于言澈来说，这通电话还是令他十分意外。 接通后，熟悉的脸出现在投影正中，带着被囚禁多时的消瘦。 海格身后站着几名看守，显然还处在看管中。他眉心紧蹙，长话短说，直白道：“你那边有技术人员吗？” 言澈轻轻抿唇：“有。” 海格：“我给你准入编码，连通我的终端，我帮你在所有意识体中，找标本碎片。” 言澈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不是说所有人的意识体，都被掠夺进游戏了吗。既然是意识体，就可以被读心。”海格含笑道：“以国家为地图，范围实在太大了，反正你也要来不及了，试试看，快一点。” 中央控制室下一层，脑电波数据传输小组被军方胁迫，很快参与进工作。 数据连通的那一刻，海格的意识被投放进人数稀少的南方群岛。 一时间，无数道充满恐怖与错愕的意识，顷刻涌入他的脑海。 昏暗的牢房中，海格双目猩红，死死咬牙，开始分辨每一道声音的来源和内容。 片刻后，海格从一道道心声中，找到几句有用的信息。 “那是灯塔的光亮吗？可现在不是白天吗，怎么这么早就亮了？” “滨海广场的雕像会发光？不会是新安装的跨年庆典装饰吧。” 海格声音沙哑，飞快在同地图的队伍频道中开口道：“两枚标本碎片，一枚在火加斯主岛的滨海广场雕像附近，一枚也许在最南部小岛的灯塔上。” 破译者小组收到消息，朝两地快速移动。 言澈看着投影中海格痛苦的模样，双眉轻轻蹙起。 这样程度的精神力运用，也许海格很快就会支撑不住。 海格喘着粗气，看向对讲画面，声音压到极处，对言澈道：“送我去下一个地图。” 言澈看着那道晦暗的身影，认真道：“如果你坚持不住，马上和我说。” 海格轻笑一声，缓缓点头。 昏暗中，海格还有最后一点不解，低声问道：“言澈……女皇既然想要布尼娅大陆，你又为什么要坚持这样做？” 言澈闻言，沉静半晌。 继而，他开口反问道。 “那海格，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无尽的黑暗中，海格轻轻笑起，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背叛国家、朋友，是个早已经堕入地狱的人。 可此时此刻，就算脑海中一片剧痛，仿佛身处在真正的地狱里，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刨除他的一切身份、立场和过往，他也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 言澈轻轻阖眼，继而再度睁开时，望向面前的所有对战。 那些正在各地奔波、寻找碎片、保护队友、攻占高塔的画面，映在每一个窗口中。 每个不同的城市、山林、岛屿、高原、雪山，都是大陆的一隅。 言澈与海格从对方的眼睛中，得到了必须这样做的答案。 因为这是属于所有人的大陆，不该、也不可能属于某一个人。 在忙碌正中，罗姆静静立在一旁，仍是从方才开始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渐渐的，他莫名觉得，对于女皇来说，也许这十二小时，才是一场真正的赌约。 她在赌这个她可以随意摧毁的地方，这些渺小又普通、没有任何权利地位的人，到底有没有可以守护世界的力量。 游戏中，自第一个国家地图被关闭，莱伊走到安提身边，从腰侧抽出一只小小的匕首。 继而，他轻轻将匕首搭在安提颈前。 巨大的日晕下，莱伊看向凡尔蒂：“关掉这个全息世界，不然我现在杀掉安提，你就永远无法在这个世界里，找回你的露露安了。” 凡尔蒂闻言，瞳孔轻轻缩起。 继而，他口吻含笑，朝莱伊问道：“你又要再次杀掉你的队友了？” 莱伊：“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所看好的暗箱操控者，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即使是因童年的痛苦回忆，所带来的弱点，也算是你的条件？”凡尔蒂道：“我还真的没料到，你会想到这种方法。” 凡尔蒂说着，轻笑着缓缓起身。 他动作格外随意，仿佛为自己屏蔽了所有痛感神经，站起后，还气定神闲地掸了掸白袍上沾染的灰尘。 随即，凡尔蒂抬头，看向莱伊握着匕首的手。 莱伊看着凡尔蒂不紧不慢的动作，轻轻咬牙：“我再说一次，关掉这个世界。” 第313章 凡尔蒂仿佛并不畏惧莱伊的威胁，只道：“可你的手，好像在发抖。” 比起快速杀人，这样的僵持，让莱伊觉出几分折磨。 他可以在瞬间送言澈离场，却仍然不擅长将刀抵在队友的脖子上，静止这么久时间。 眼看莱伊的颤抖被凡尔蒂察觉，安静中，安提一手轻握着两只露露安，另一手缓缓抬起。 他握住莱伊的手腕，轻轻道：“莱伊，就像我们之前练习的那样，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一直以来，莱伊都很明白，他为什么会讨厌自相残杀。 他讨厌背叛，就像他讨厌那个因为年幼，而杀掉亚伯的自己一样。 可安提的话，让他在难耐中渐渐清醒过来。 此时的刀剑相向，与背叛没有任何关系。 反而，只源于队友间无限的信任。 他已经成长成可以利用弱点反扑对手的成年人，不该、也不需要在此时恐惧。 对于凡尔蒂，那些未知的露露安、未知的计划，他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谋划的。而凡尔蒂对他了如指掌，他只能利用自己的弱点，才能从凡尔蒂的监视下找到一点机会。 随着手掌中的细颤渐渐停止，莱伊的目光渐渐平稳。 安提静听着莱伊平静下来的呼吸，知道仅凭这个威胁不了对面的老人，莱伊现在，必须要继续后面的计划了。 安提开口，在莱伊一旁念念叨叨：“快点吧，我装了一早上头疼，现在都饿了。” 莱伊轻轻笑起，话音含着感谢：“辛苦了。” 两人对面，凡尔蒂一脸平和，朝窃窃私语的莱伊与安提缓缓道：“就算你们带走我的露露安，也什么都不会改变，它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只要我——” 凡尔蒂话说到一半，只见莱伊手腕猝然一动。 下一秒，老人的瞳孔猝然缩小。 血液飞溅中，凡尔蒂的露露安在原地静止片刻。 继而，流光溢彩的七彩光粒朝着上空飞去，遵循安提与安德里亚之间的异能联系，径直消失在一望无垠的天际，前往不同的维度。 树叶轻缓摇摆的月浮树下，莱伊看向凡尔蒂，抬手蹭掉脸颊上的血液，微笑问道。 “‘只要你’……什么？” 凡尔蒂一脸震惊，看着安提倒下的身体。 莱伊身旁，蓝色光粒静静漂浮，像是带着一点安抚的意思，连气都消了，慢慢围绕在莱伊身边。 凡尔蒂微微仰头，望着露露安消失的方向，手臂轻轻抖动。 随即，他收回视线，抬手指着莱伊的身体，咬牙道：“你！” 日晕中的异象随着露露安离开渐渐消失，莱伊望着天际缓缓飘散、渐渐隐去的海面，站在一片空白的日晕下。 他知道，他能为言澈拖延时间的方法，只有这个了。 莱伊看向凡尔蒂，唇角缓缓勾起。 “接下来呢，我们玩什么？” - 控制室一角，纳维特坐在角落里，正在全神贯注地操作着面前的终端。 这时，他突然神色微动。 自异变突发开始以来，那纳维特就一直在虚拟大陆庞大的数据集群里，寻找着一个最关键的地图节点。 只是他找了这么久，仍然一无所获。 而就在刚刚，他突然察觉到一股庞大的数据流，快速流向一个还未排查的数据集群。 纳维特没有放过这个异常，很快根据流量信息，定位到目的位置。 继而，在几番探查过后，他发出一声大叫。 “言指挥官！”纳维特喊道：“我找到控制决赛的终端节点了。” 他一边喊，一边手上飞快操作。 不远处的言澈闻言，快速和希洛尔交代完西部沙漠的人员部署与战略，走到纳维特身边。 “稍等一下。”纳维特道：“我马上接进游戏语音。” - 不久前的游戏内，一间临近高塔，但仍位于公共区、隐蔽又安静的房间里，十余人终于汇合。 此时的桑赫斯坦与盖尔迪斯同时得到六枚标本碎片，在人员方面，盖尔迪斯目前折损两人，桑赫斯坦虽没有折损，可他们本就少了莱伊与言澈，几乎不相上下。 房间中，双方分站两边，一边清点状态，一边由各自的医者治疗伤势，耐心地交流意见。 两方都对这场比赛充满疑问，一片焦灼中，安德里亚缓缓开口，说道：“我提议，先退出这场游戏，返回黑暗森林管局，得到相应的解释，再重新进行决赛。” 盖尔迪斯的指挥官思索片刻，问道：“可一旦进入游戏，除了一方获胜或投降，是无法结束比赛的。” 安德里亚一脸冰凉：“我们的指挥官没有正常登入游戏，所以我希望，可以由盖尔迪斯发起投降。我可以代表桑赫斯坦前线小组向你们承诺，这不会成为最终的比赛结果。” 对面人闻言，皱着眉迟疑了片刻。 言澈与莱伊没有进入游戏，从游戏面板上看，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是系统故障、还是设备原因，总之，这场比赛这么进行下去，就算盖尔迪斯能取得胜利，也可能无法作数。 但另一方面，他也要防着，所谓的人员缺失，或许只是桑赫斯坦用来迷惑他们的暗箱技能。 安静中，盖尔迪斯的指挥官想了良久，才在一个深呼吸后，终于开口同意道。 第314章 “好吧，我来发起投降，但安德里亚，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安德里亚点点头：“谢谢你的解，我保证一定会信守承诺。” 盖尔迪斯指挥官操控面板，找到投降的按钮。 投降这种事，对盖尔迪斯这样的强队来说，与羞辱没什么两样。 所以这位指挥官在摁下按钮时，还格外迟疑了几秒。 继而，他终于下定决心，按下投降离开的按钮。 一片沉默中，众人静静等了几秒，却渐渐发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盖尔迪斯指挥官一脸不解，再次点击按钮，却在等待后，发现周围仍然没有变化。 这时，一道熟悉声音忽而从上方传来，没入众人耳中。 “安德里亚，能听到吗？” 面面相觑中，桑赫斯坦的队员听见声音，同时稍稍坐起。 茉莉双眼闪烁，眼中一片晃动的光亮，脱口而出道：“队长？！” 控制室内，言澈望着纳维特身前的小窗口，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游戏内，安德里亚听见言澈的声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队长，你在哪里？莱伊呢？” 言澈：“这事说来有些复杂，但时间紧迫，我只能长话短说。” 言澈花费一点时间，将短短时间发生的所有事与两队人说清楚后，认真道：“盖尔迪斯的人请马上退出游戏，返回全息中心，回到自己国家的全息地图完成人机游戏。” 盖尔迪斯几人听着言澈所说的事，不由自主在原地愣了片刻。 他们不是不相信言澈的话，反而是因为相信，才会生出这么多震惊与不解来。 盖尔迪斯指挥官在转瞬间，想到刚刚的异常，快速道：“可我刚刚已经试过了，我无法投降。” 言澈皱眉，看向身旁的纳维特。 纳维特快速查询代码中的游戏规则限制，很快，他在程序中找到了几百万行新添加的红色限制程序。 纳维特双眉紧皱：“看来不光是驾舱，局长为了防止他们从游戏中退出，还在规则上加了许多限制。” 言澈：“还有办法能把他们放出来吗？” “不，他们暂时还不能出来。”纳维特认真道：“莱伊和局长、以及现在所有人所进入的全息地图，是全息大陆的主频道。而安德里亚他们目前所在的地图，是另外一条子频道。这条子频道在原则上，也属于整个全息地图的一部分，是一个额外的副本，如果想把莱伊、和他们都从游戏里硬拉出来，必须要把这个游戏一起完成。” 隐蔽又安静的房间中，安德里亚与盖尔迪斯的指挥官听见纳维特的话，静静互相对视。 安德里亚冷静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在布满虚拟守卫的黑暗森林管局找到六十枚标本碎片，并且攻占中央高塔，才有可能安全出去，是吗？” 纳维特疯狂挠头：“如果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但他真的已经快忙疯了。 从刚刚开始，纳维特就一直在问自己，他为什么没有八只手。 安德里亚听着回复，目光渐渐沉下。 继而，他与盖尔迪斯的指挥官，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意味。 片刻后，安德里亚：“不用麻烦了，你帮队长继续处其他事吧。” 盖尔迪斯指挥官也道：“没错，这场游戏，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 安德里亚：“只要——” 盖尔迪斯指挥官：“我们合作。” 这位指挥官说着，抬起头来，朝不知身在何处的言澈喊道：“盖尔迪斯就麻烦言指挥官了，我没什么不放心，既然这样，你的队员，可以放心地交给我吗？” 言澈知道，作为对手这么多年，盖尔迪斯了解桑赫斯坦，就如同他了解盖尔迪斯一样。 故而，他只想了片刻，便开口应道：“好。” 十分钟后，三个重新组合后的新小组分批从地下暗室中出发，准备再次行动。 众人望着不远处的中央高塔，眼中一片属于顶级选手的骄傲与坚韧。 巨大日晕一片华美，透着晴朗天空。 同一时间，与此地无限相似的另一个频道中，日晕正下，莱伊躲开爱丽丝手中的尖刺，反身朝她袭去。 几分钟前，凡尔蒂利用系统权限，将爱丽丝的位置拉回高塔。 他本想让爱丽丝重新发动玛丽安的异能，控制住莱伊的身体，这样一来，待他找回露露安后，还可以继续祭祀仪式。 可他没料到的是，爱丽丝在重新发动异能后，竟然再次失效，还是无法将莱伊控住。 没有了异能的加持，两人的对战再次像那日在古堡中一样，带着原始的嗜血与杀戮。 爱丽丝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在得知祭祀仪式被迫终止后，用力挥舞手中的尖刺，想将一切发泄在不肯配合的莱伊身上。 不解中，凡尔蒂看向莱伊身旁的露露安。 论上说，这只露露安没有随着安提的退场前去安德里亚身边，就已经是一件稀奇事了。 渐渐地，凡尔蒂发现莱伊的露露行动格外奇怪。 它像是十分为难，正在找寻一个能离莱伊最近、却又不会给他添麻烦的距离。 凡尔蒂知道，爱丽丝的异能不会没有由地失效，一定是有原因的。 第315章 打斗间，凡尔蒂趁两人稍稍分开，皱着眉，朝莱伊问道：“你身边的露露安，已经不属于你了吗？” 莱伊闻言，朝身边看去。 蓝色光粒看起来有点委屈，像是不明白眼前人为什么不要它了。 可一时间，它也像执拗极了，才不会管什么归属转移，只肯留在自己想留的地方。 莱伊双眼一时柔软，看着那个蓝色的光点，轻轻露出一个微笑来。 关于他的露露安，在他和安提的计划里，是要由安提一起带走的。 爱丽丝的强大只依赖于抢夺的异能是什么，那么他没有异能，甚至比有异能更占优势。 莱伊：“怎么，羡慕我们的关系更好？” 凡尔蒂轻轻失笑，看向爱丽丝，吩咐道：“爱丽丝，我需要时间，重新找回露露安。” 日光中，爱丽丝耳后的白色发丝随风摆动，看起来充满神圣的味道。 爱丽丝注视着莱伊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按上主所说，乖乖完成玛丽安的愿望？” 她不能接受，她与玛丽安渴望一生的新世界，或许会被玛丽安的儿子亲手葬送。 爱丽丝声音颤抖：“莱伊，你不该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啊？！” 莱伊轻笑一声，浅音中充满不屑：“爱丽丝姨妈，当我母亲从你身边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明白，你和我母亲，早就不会再为了同样的东西而战了。” “你说谎！”爱丽丝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腺体，高声道：“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离开我。她一直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完成着这些梦想。” 莱伊双眼轻眯，再度迈动脚步时，喃喃道：“是吗。” 再度交手时，莱伊反手扣住爱丽丝的肩膀，轻轻咬牙，用手上的匕首，硬生刺入爱丽丝耳后的腺体。 血液顿时喷溅，带着热度的猩红，落在月浮树的叶片上，遮盖住那些柔光，看起来格外显眼。 爱丽丝忍受着从后颈处传来的剧痛，朝莱伊再次袭来。 在可以随意更改的虚拟世界里，爱丽丝屏蔽掉自己的所有痛觉与疲累，全身沾满鲜血，挥舞着手上的尖刺。 莱伊看着面前不断袭来的“亲人”，眼中暗如深渊，回想起罗姆的话。 “如果说这个邪教存在于世界上，依靠的能量是信仰，那爱丽丝一定是它最忠实的信徒。” 莱伊知道，就算他杀掉爱丽丝，爱丽丝也很快可以重新登入游戏。 靠近间，他握住爱丽丝抓着尖刺的手，用力将那条手臂折断。 但爱丽丝只消片刻，便使用权限，将身体复原，再度为凡尔蒂拖延时间。 她眼中疯狂露出嗜血的恨意，如同一只已经放弃人性，只美艳至极的地狱恶魔。 自出生起便经历战乱、被迫与父亲分开、以及数十年的邪教洗礼，让这位子爵长女一路成长，甚至变成了如今的可怕模样。 莱伊轻轻咬牙，觉得这样的爱丽丝，有些过于难缠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凡尔蒂，只见凡尔蒂已经轻轻阖起双眼，口中不断低吟，像是正在浅声呼唤。 再次交手中，莱伊将爱丽丝逼下高塔，可他还来不及朝凡尔蒂靠近几步，爱丽丝就再度出现，利用她掌握的系统权限、不断拦住莱伊的步伐，与他焦灼地缠斗在一起。 时间一点一滴前行，随着迪兰特联邦与梵尼迪帝国先后关闭，更多的退役选手通过网路连接，进入到全息世界中。 游戏一个接一个被完成，满目的红色监控画面，渐渐与一个接一个的蓝色窗口相接。 两个小时后，时间来到正午。 此时，已关闭的游戏区域数量，已经接近三百余个。 屏幕外的言澈在指挥之余，注视着画面中的高塔，看着那道与爱丽丝纠葛在一起的白发身影，双手轻轻握起。 莱伊、凡尔蒂与爱丽丝的驾舱，军方目前都没有找到。 言澈只能通过眼前的窗口，遥看莱伊在全息大陆中的身影。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重新进入全息世界，和莱伊站在同一个地方，面对疯狂的凡尔蒂与爱丽丝。 可他有他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在那之前，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战场。 午时14:00 地图窗口中，米达尔大洲首先变回一片干净的蓝色。 16:00 安德里亚得到最后一枚标本碎片，在一片枪林弹雨里，与盖尔迪斯小队汇合，一同朝中央高塔进发。 日光正好时，一道激昂的战斗音乐在大陆上空突然想起。 刚刚和爱丽丝互相嘲讽过的莱伊听见突如其来的音乐，露出一点不解。 中控室中，言澈看向纳维特。 纳维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对不起，这是我一直在听的歌，刚刚程序出错，投放到游戏的公共频道里了。” 激昂的旋律中，本尼指挥官从高楼跃下，骑在一个机甲战士双肩上，一边随着机械人形的动作摆动，一边朝指挥室爽朗问道。 “言指挥官这么有情调吗？还给我们放个战斗音乐？” 言澈：“抱歉，是技术人员弄错了。” 热情奔放的梵尼迪选手使用异能，卸掉机甲战士的胳膊，血脉喷张道：“我觉得很好啊！听着这样的旋律，我现在可以一个打八个！” 子频道里，安德里亚与茉莉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在昂扬的鼓点中，冲入中央高塔的外围警戒圈。 第316章 18:00 德尔兰监狱中，海格终于支撑不住，昏死在游戏里。 但与此同时，所有难以寻找碎片的超大地图，都已经在他的帮助下完成了标本破译，只待守塔者小队突破机甲战士的防御线，占领高塔后，就可以将所有大型板块关闭。 冬日季节，日暮时分总是早早到来。 暖色的薄云从海天交接的分割线缓缓飘来，带着动人的色彩与光亮。 距离女皇有要求的十二小时，还有最后四小时时间。 尚未关闭的游戏地图只还剩最后两百余个，并一直处在飞速递减中。 言澈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那些难以攻克的游戏里，分批指挥奇袭者从各种角度突破重围，来到标本碎片与高塔附近。 亚尔曼在不久前再次陷入精神崩溃，被送往医疗中心治疗后，很快苏醒过来，硬撑着四分五裂的意识，执着回到全息中心。 本尼指挥官带着人，刚刚从一场游戏中退出，转头便再次投入下一张地图，不知疲累一般不断坚守。 安德里亚等人、与盖尔迪斯前线小组终于突入中央高塔高层。 此时队内死伤近半，但在层层包围下，茉莉无法同时施展增强异能与治疗技能，只能被迫放弃治疗，配合蒂尔不断在高塔走廊中担任前锋清路，火焰灼热猛烈，带着后方所有人的注视，将前方所有一一吞噬。 日月交替中，星辰在暖橙色的天空隐隐而现。 高塔顶层，莱伊在连续的战斗中，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将爱丽丝撕碎过无数次了。 可在他的面前，那个娇小又柔弱的omega，仿佛永远不会倒下。 爱丽丝与她的信仰，就如同一个根本无法战胜、更无法跨越的壁垒，将身后的老人牢牢守护。 毫无喘息地战斗，让莱伊的双眼渐渐空洞。 血迹飞溅在脸上，凝成一块块无法分辨来由的血痂，看起来格外骇人。 就在这时，指挥室中，纳维特再次眉头紧锁。 他察觉到那股庞大、又无法解析的流量，顺着之前的通道，再次逆向回到本来的地方。 纳维特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凭借他对数据的敏感，他知道，这是一股对于全息世界来说，极为庞大、甚至无法撼动的力量。 片刻后，不远处言澈察觉到异样，看向身边停滞不动的纳维特。 “纳维特。”言澈问道：“怎么了？” 长时间的紧张与工作，让纳维特几乎摇摇欲坠。 他抬头，看向言澈，眼中一片晃动：“言指挥官，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纳维特在极近崩溃中，有些莫名的垂头丧气。 他甚至觉得，这个东西返回原位，甚至昭示着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即将到手的成功，都是徒劳无功的事情。 言澈看着纳维特的脸，眼中一片柔软与坚定并存的安抚。 现在还尚未完成的地图中，已经全部安排了最合适的选手。 虽然言澈不会掉以轻心，但他们的胜利已然近在眼前。 言澈：“不会有事的，你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全息世界中，一道刺眼的七彩光亮重新出现，划破淡粉色的苍穹，回到高塔正上。 一时间，原本随着日光移动而动荡的光晕，在七彩降临的同时，再次渐渐凝实。 莱伊双眼轻眯，看向不远处，重新唤回露露安的凡尔蒂。 老人一片温和，将视线静静转向莱伊。 下一秒，海风忽而猛烈，像要撕碎所有的一切。 凡尔蒂轻轻扬手，将手上的露露安再次放出。 露露安朝着上方飞去，没入日晕正中。 海浪再次凝结，泛着与天光同色的粉光，在一片倒影中波光粼粼。 就在这时，莱伊再次看见自己身边的蓝色光粒，朝着身前的光晕飞去。 再次重来的异象间，凡尔蒂站在晃动的光线中，静静注视着莱伊的眼睛。 对视中，凡尔蒂静静开口，嘴唇蠕动，就像是在说。 莱伊，你看，没用的。 成千上万的光粒在空中不断飞舞，仿佛是在用这片瑰丽的璀璨，撕裂原本的一切。 三千九百五十场游戏，直到此时，还剩最后六十五场没有还没有结束。 莱伊看着自己的露露安越飞越远，在无法控制的失去中，失色的眼轻轻阖了阖。 他莫名觉得，像这样的事，他好像经历过许多次，早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不论是总不回家的父亲、还是突然离世的母亲、亦或是六年前的言澈，他好像总是被人抛下。 但同样的，他也无时无刻，都在被人坚定地选择着。 飞舞间，那颗露露安越飞越慢，再次停在原地。 这十几步的距离，就像每一次游戏入场时，言澈走在最前，身后隔着长长的队伍，直到最后，才是那个刚刚入队不久的新队员。 可每一次，言澈也总会停下脚步，回头找一找那道身影，是不是乖乖地跟在队里。 狂风中，莱伊朝前方轻缓问道。 “不会再弄丢你了，回来吗？” 光粒晃了晃，继而在原地转了几圈。 下一秒，极速的引力间，蓝光化为一道残影，朝着吸引它的人类飞去。 移动间，风声静止一瞬，继而—— 整个中央高塔顷刻发出巨响，不断猛烈晃动起来。 第317章 在巨大推力的作用下，爱丽丝被瞬间投放至幽暗的海域中。 位于高塔内部的立柱瞬间断裂，朝着一侧倾斜起来。 莱伊在察觉到露露安返回到他的身上的那一刻，瞬间发动了异能。 他要毁掉整个中央高塔，让凡尔蒂不能再利用那颗神树进行祭祀。 猛烈的震动中，游戏结束的播报仍在不断响起。 未完成的游戏数量如同倒计时一样，随着时间不断变小。 四十六、三十三、二十…… 凡尔蒂一脸淡漠，他看着莱伊眼中的粉光，在毁灭的最中心，轻轻笑起来。 下一秒，那颗七彩的露露安瞬间飞出。 它来到莱伊身后，将莱伊的露露安牢牢吸住。 紧接着，它强行拖着那一抹浅蓝，飞回凡尔蒂的头顶。 狂乱的震动渐渐消失中，莱伊微微错愕，看向被人强行带走的露露安。 凡尔蒂沉静开口，声音散落在风中，带上缥缈的回音。 “莱伊，这是属于我的维度。” 纳维特看向那只不断扭动、想要逃离掌控的露露安，细察着莱伊这份盛大的无具象异能。 继而，他抬起一只手，朝莱伊伸去。 万里之外的游戏地图中，本尼指挥官终于带着所有的老队员冲进眼前的高塔。 守塔人激活高塔的那一刻，淡光冲上天际。 另一处地图中，所有前线小组最精锐的奇袭者，越过充满黑暗物质的洛尔伊斯山脉，护送着一名破译者，得到圣山上最后一枚标本碎片。 所有尚未关闭的副本数量，在这一刻，只剩下唯一一个。 子频道中的中央高塔内部，火光冲开通往顶层露台的大门。 盖尔迪斯的指挥官与守塔人冲入露台，看向露台正中静静漂浮的高塔水晶。 守塔人快速行动，将两枚水晶激活。 巨大的金色柔光互相交缠，翩翩漫入天际。 下一秒，安德里亚稍晚一步，被茉莉搀扶着跌撞走进。 他将手里的标本碎片，朝盖尔迪斯的指挥官扔去。 标本碎片被接下的那一刻，游戏结束声响彻地图。 “恭喜您，赢得本赛季战争游戏冠军。” 最后一片盘踞在大陆角落的海岛区域，在此时终于变为原本的幽蓝。 指挥室中，希洛尔望着屏幕中的大陆，在一片筋疲力尽的安静中，呼吸轻停片刻。 他们真的……完成了这些游戏。 希洛尔表情缓动，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他连忙回头，看向房间正中：“言指挥官！我们——” 希洛尔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空无一人的位置，莫名轻轻愣住。 “言指挥官呢？” 主频道中，因意识体的完全脱离，凡尔蒂头顶的大门渐渐闭合。 凡尔蒂没想到这些选手真的能完成这么多游戏，用这种方式将所有人带回去。 可没关系，他已经找回他的露露安，现在只需要，将莱伊扔进头顶的大门。 控制力挟持中，莱伊的身体蓦然腾空。 他被力量拖拽着，朝那道大门的方向飞去。 可就在这时，他的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幻象在进行中，轻轻错乱一瞬。 下一秒，海风席卷着一切，将所有暮光翻搅。 那道曾经将莱伊迷惑一瞬的低吟再次响起，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呼唤，声音稚嫩又圣洁。 星光落在海面，坠入海底深处。 倒影着天际的粉光，化作一粒粒与露露安非常相似的火彩光粒。 两个维度的扭曲交融，在这一刻越发紧密。 就在莱伊即将进入大门的那一刻，他的手腕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握住。 那人仿佛用尽全身力量，将莱伊拉在原地。 僵持中，在不可阻挡的异能里，那人紧紧咬牙，将莱伊用力拉回。 继而，他越过莱伊的身体，顺着引力的方向，扑入眼前巨大的光晕。 第133章 勇敢、善良、爱 随着人影被光晕吞噬，莱伊跌倒在地，看向面前的画面。 一道单薄的身影静立在高空的光晕正中，仿佛飘荡在那片翻转的海洋里。 在身影的背后，海洋不断缩小，像远离一般，渐渐缩小为整片大陆的轮廓。 无数条脉络映射着河流、山脉、迁徙之路、文明流转，在大陆的倒影中显现。 可此时此刻，在莱伊的眼中，只有那一道被光芒托举的身影。 莱伊：“言澈！” 站在一旁的凡尔蒂看着眼前的场景，轻轻呼出一口气。 眼前的一切情景，都与他当年看到的预言完全一样。 「言澈漂浮在一片光雾正中，布尼娅大陆的缩影静立在他的身后，炫光瑰丽伟岸间，世界的脉络无比清晰。」 凡尔蒂双手微颤，眼中终于透出欣慰。 果然，还是言澈吗…… 可无论是莱伊还是言澈，是谁都可以。 由世界因果，一路演化而来的结局，与他的预言一模一样。 凡尔蒂眼中光芒不断闪烁，望着天边璀璨的光芒。 那就是他想要的新世界、他想要的“未来”。 最初想要构建一个新世界的原因，是在温莎因父母反对，丢下他离开山麓木屋那天。 凡尔蒂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木屋中，知道温莎今晚不会回来，陪伴他的，只有手边的露露安。 第318章 凡尔蒂觉得，也许他只有身处在一个这样的世界里，他才可以爱他的子爵大人。 在这里，他不再是奴隶，不会被伤害、也不会生病，可以好好说话，能有勇气和资格拦住温莎离开的身影，更可以好好去爱。 两人可以永远待在这间山麓木屋里，每天写字、看书，从日出待到日落，再去森林里找萤火虫，一直到白发苍苍的那一天。 他们不会经历战争，不会经历离别，更不会被死亡所困扰。 世界无比绚丽，暮色与夜晚浅浅交叠，幻化为梦幻的淡紫色。 晴空映着夜色，一时间，好似格外安静。 维度扭曲的力量，将凡尔蒂一身苍老的投影，一点点幻化为当时年轻的模样。 凡尔蒂打开终端画面，将ghost程序重新打开。 温莎子爵的身影出现在水天一色的淡粉夕阳中，嘴角边仍然含着凡尔蒂不久前离开时的温暖笑意。 随着现身，温莎子爵被光线吸引，仰头望向漫天的光粒，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温莎子爵看向凡尔蒂，眉心轻轻蹙起，问道。 “凡尔蒂，这是哪里？这些又是什么？” 凡尔蒂的脸上挂着幸福笑意，又带着一点埋怨：“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他们是我找到的精灵王子。” 凡尔蒂看向四周：“而这里，是我终于创造出的未来。” 凡尔蒂说着，迈步朝温莎子爵走去。 “子爵大人。”凡尔蒂眼中挂满热切：“你看，我做到了。” 动容中，凡尔蒂没有注意到温莎子爵眼底一闪而过的悔恨和隐忍。 他一路来到温莎子爵面前，认真地克服了一下无法开口表达爱意的毛病，朝面前人磕磕绊绊问道。 “我做到了这样厉害的事……子爵大人，可以抱我一下吗？” 温莎子爵身为一个被凡尔蒂创造的程序，没有反抗主人的权利。 他遵循指令，向前探身，拥住凡尔蒂的身体。 交错的体温温暖至极，还带着虚假的心跳声。 在这十余年中，凡尔蒂从没有尝试过，在虚拟世界里，与他创造出的投影拥抱。 心被逐渐填满中，凡尔蒂好似终于察觉到了一丝，爱一个人的感受。 只是在拥抱中，温莎子爵轻轻拂过凡尔蒂的后腰，莫名开口，缓缓问道。 “凡尔蒂，你真的完成这一切了吗？” - 真正的全息大陆中，随着所有意识体被安全带出，天边的异象顷刻消失。 一切回归平静，日晕在夕阳中渐渐散去，回归到本来的模样。 那道本该投入光晕的单薄人影真正出现，从背后接近莱伊，用力挥动拳头，朝莱伊的脸上砸去。 莱伊笑着转身，接下来人的拳头，将人拉到自己的面前。 他注视着那道满含怒意的双眼，俯身用力吻下。 唇瓣相接中，血液味道混着两人身上的信息素香气，渐渐变得馥郁非凡。 在两人不远处，凡尔蒂倒在树下，睡颜格外安宁，正在言澈为他特别创造的梦境中漫游，幻想他所渴望的新世界。 深吻中，言澈用力挣开，双拳紧握，再次揍向莱伊的身体。 被莱伊强行送出游戏的气愤、与几个小时以来的担心和紧张，在此时一同爆发，言澈死死咬牙：“混蛋！” 莱伊一边笑，一边握住言澈的手：“错了错了，宝贝。” 他朝言澈的嘴唇探去：“再给你亲一下，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什么宝贝！”言澈的身体死死绷起：“谁又要亲你。” 莱伊双眼弯弯，连脸上的血块都显得可爱了些：“那我来亲前辈，谢谢你赶来救我。” 他的露露安被夺走，刚刚真的差一点就被凡尔蒂扔去其他维度当什么创世神了。 莱伊轻轻吻过言澈乱动的脸：“我真是太没用了，还要指挥官来救。不过前辈好厉害，我知道那些游戏都是你在外面和纳维特他们一起安排的，只是你一直不跟我说话，我就猜你一定还在生气，是不是？” 言澈一张脸冷若冰霜，视线含着霜雪的寒意。 可渐渐的，当他心中的害怕被莱伊三言两语驱散后，一股非常踏实的安心感，缓缓从他心中蔓延开来。 方才，当言澈刚刚进入全息大陆时，他看着莱伊的背影越来越远，真的在一瞬间，想什么也不顾，只马上冲上去，拉住那道他似乎怎么也无法追赶的背影。 好在，他也不是童年那个什么都无法做到的孩子了。 一片晴朗中，言澈的目光划过莱伊脸上的血痕，蹙了蹙眉，问道：“……受伤了吗？” 莱伊笑道：“这里是全息世界，受伤也没事的。” 星光初现在明暗渐变的天际，闪着柔和的光。 言澈嘴唇蠕动，轻轻道：“你不要受伤。” 莱伊闻言，轻笑问道：“这也是命令吗？” 言澈：“是。” 莱伊歪了歪头：“那是不是有点晚了？” 毕竟，他都打完了。 言澈冷酷极了：“我什么时候下令，你就什么时候执行。” 莱伊一边笑，一边注视着言澈倒映晚霞的眼睛。 莱伊：“好的，遵命。” 忽而，莱伊看见一道光粒从言澈耳廓一旁悄声现身，像是探了个头出来。 粉色光粒可爱至极，看起来又有点鬼鬼祟祟的。 第319章 它现身后，朝莱伊的方向看了片刻，继而像是有点生气，挡在了莱伊和言澈的视线正中。 片刻后，言澈见莱伊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说话，不解问道：“你在看什么？” 莱伊：“……” 如果要从头解释，好像有点太长了。 可这小玩意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向他宣誓主权吗？ 下一秒，莱伊朝言澈的嘴唇再次吻去。 天空的维度大门消失后，他与露露安之间再次存在维度的差异，变回无法互相触碰的状态。 眼看莱伊穿过光粒，吻上言澈的嘴唇，光粒在原地停了两秒，继而围着言澈转起来，像是有点气急败坏。 言澈莫名其妙被看，又莫名其妙被吻，整个人一头雾水。 很快，莱伊轻轻放开言澈，脸上挂着更加令人不解的得逞笑意。 言澈：“你做什么？” 莱伊忍着笑：“我们先出去把，之后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言澈闻言点点头，立刻公事公办道：“我们找不到你的驾舱在哪里，你出去后，找到自己的位置，马上联系我，如果凡尔蒂和爱丽丝也在身边，要注意安全。” “好。”莱伊说着，又停在原地：“稍等一下。” 他说着，转身回头看向凡尔蒂的方向。 凡尔蒂身体一旁，两道光芒仍然黏在一起。 凡尔蒂的露露安褪去七彩光芒，再次变回淡绿色。 它仍粘着莱伊的露露安不松手，只是几个来回后，那颗淡蓝光芒终于挣脱束缚，“咻”得一声飞回莱伊身前。 继而，它晃晃悠悠的，像是委屈极了，又有点蔫蔫的。 可很快，它对突然出现的言澈非常好奇，围着言澈看了看，最后还在言澈的鼻头上停了片刻，才回到莱伊的肩膀上。 莱伊看向言澈：“好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言澈：“……你最好能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 莱伊拉起言澈的手，一边粘人轻吻，一边道：“当然。” 言澈呼出操控窗口，最后看了一眼周围浩渺的海面。 他还是第一次到中央高塔的顶层露台，仿佛置身在天空中。 天际的暖光簇拥着整座大陆，与海平面交融。 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一边操控终端，一边看向莱伊的脸：“出去了。” - 维度交错中，凡尔蒂拥抱着温莎子爵的身体，感受自己的心跳声平缓又安宁。 凡尔蒂想了想，认真答道：“当然，很快，等言澈的意识与所有露露安融合后，他一定可以做到我想要的一切。” 绵长的拥抱中，温莎子爵轻轻睁开眼。 温莎子爵知道，写在他程序中的设定，使他永远都要做那个渴望和凡尔蒂一同回到山麓木屋、永远会对凡尔蒂表达无限爱意的人。 这十余年来，所有的一切，温莎子爵都执行得非常好。 只是他偶尔不解，凡尔蒂为什么会需要他这样做。 也许凡尔蒂真的很爱他，就算将他玩弄、控制、羞辱在鼓掌中，也仍然是爱他的。 但除了求凡尔蒂回到山麓木屋外，属于温莎子爵自己想做的事，还有什么呢。 在程序尚未调教良好的那些年，温莎子爵每每开口劝阻凡尔蒂解散邪教，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格式化。 可就算体内的算法一遍遍丢失，他也仍然会凭借那些记忆，得出同样的念头。 他要……阻止凡尔蒂。 他必须要阻止凡尔蒂想做的一切。 在多次的格式化后，潜藏在脑海中的格式化记录让温莎子爵知道，凡尔蒂不会轻易放弃那些事，就如同他的死，也没有让凡尔蒂停下一分一秒。 他陷在长久的无可奈何里，找不到任何出路和办法。 直到莱伊出现的那一天，莱伊漫不经心的话，让他反应过来，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 在所有的虚拟世界中，凡尔蒂几乎赋予了他几乎一切权限。 而在这个世界里，温莎子爵察觉到了一股超脱系统权限的力量，甚至赋予了他完全的自由。 一柄锐利的尖刀缓缓凝结，光洁的金属刀片，映着天际的巨大光晕，海浪缓缓浮动。 凡尔蒂见温莎子爵不说话，一同安静下来。 他知道，当言澈的意识与维度融合后，将成为所有露露安中唯一的意识体。 那些如同稚童一样的露露安，将会按照言澈的想法，降临在大陆每一个需要降临的地方，就像天使一样。 在旧世界即将被改写的这一刻，凡尔蒂感受着温莎子爵的呼吸，第一次试着去用这具破烂不堪、肮脏又残损身体，来感受到底什么是“爱”。 他等了好多好多年，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说出那一句，他从未尝试说出口的话。 凡尔蒂双手紧握，艰难地开口。 “子爵大人……我……” “我、我爱——” 然而，在不断尝试中，伴随着一声低响，凡尔蒂的声音戛然而止。 刀刃没入后心的瞬间，凡尔蒂没感受到任何疼痛，只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凉，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 凡尔蒂双目微睁，看向眼前的男人。 温莎子爵的表情痛苦万分，双眉紧蹙在一起，喃喃道：“凡尔蒂，对不起、对不起。” 巨大的不解与迷茫笼罩在凡尔蒂的心中，将他一点点淹没。 第320章 凡尔蒂双唇颤抖：“为……什么、要杀我？” 温莎子爵握刀的手不断晃动，眼中一片悲伤：“是我的错，我早就该这么做，在我想到自己必须阻止你，就算付出一切代价的那一刻。” 当两人再次相遇后，在凡尔蒂成为邪教上主后，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早该这么做。 温莎子爵认真道：“凡尔蒂，如果你对我的爱，会演变成这一切，那我就应该由我杀死你。” 剧烈的心痛传来那一刻，凡尔蒂轻轻摇头。 他神情空洞，无法接受这一切，一边摇头，一边嚅嗫道。 “不……你不该……你不能！” 不能在他刚刚创造出的美好新世界里，偏偏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他只有在这样的世界里，才能爱眼前的人啊！ 可怖的意识漫成出一片暗色，冲刷入天际绚丽的光粒中。 下一秒，天际的光晕豁然展开，与整片天空相接。 现实世界中，莱伊从驾舱中苏醒，看着眼前昏暗的房间。 全景窗外，海面安宁又静谧，黄昏最后的微光经停在海面尽头，显得格外肃穆。 在他一旁，另外两座驾舱中，爱丽丝和凡尔蒂还没有苏醒。 莱伊光速将感知力外放，继而通过终端给言澈发消息。 “我在最高层西面的房间里。” 指挥室隔壁的驾舱中，言澈一边摘下金属贴片，一边朝一旁的军队上尉不解问道：“你们没有去过顶层找莱伊吗？” 上尉略顿了顿，回答道：“透视型异能者告知我，顶层西面的房间门后，有一枚威力巨大的撞针炸弹，所以我们不能贸然进入。” 言澈微微一愣，连忙给莱伊打去语音通话，想警告他小心那枚炸弹。 可就在这时，爆炸声从头顶传来，整个中央高塔不断晃动，大块的钢铁碎片从高层掉落，在窗外划出一道道黑影。 言澈瞳孔一缩，迈步朝门外跑去。 顶层房间中，莱伊利用异能抗住炸弹冲击，看着布满瓦砾的房间，眼中暗光锐利骇人。 整个房间经过爆炸，窗户与天花板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屋内的一切，瞬间裸露在万丈高空中。 此时莱伊的目光，死死盯住烟雾中缓缓现身的身影。 他轻轻咬牙，唇边笑意格外嗜血，亲昵唤道：“爱丽丝姨妈。” 爱丽丝在游戏中被莱伊投放到海底断层，不断在窒息、死亡与复活中反复，此时双眼充血，声音一片暗哑：“莱伊……你把一切都毁了。” 爱丽丝几近崩溃，大喊道：“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为什么要毁掉你母亲的愿望！” 莱伊轻轻握拳，反驳道：“这才不是我母亲的愿望。” 他注视着爱丽丝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让我告诉你，到底谁才能真正实现母亲的愿望，带来真正的和平。是那些在守卫边境的将士，是用一生奉献科研的科学家，奔波在各地的医者、师长，所有真真切切活着的英雄。你们将世界上所有一切力量，他们创造的所有，都归咎于异能，想用这一点掌控世界，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爱丽丝露出一抹笑意，重复着莱伊的话：“……笑话？” 她双目锐利，死死咬牙，尖声道：“那你就和我这个笑话，一起去死吧！” 异能掠夺中，爱丽丝腺体处的柔光再次亮起。 一枚尖锥形状的钢筋从地面飞起，朝着莱伊的胸口刺去。 可一时间，莱伊只是面色平静，注视着爱丽丝身后，那个被炸弹炸出的大洞。 两道身影从大洞中出现，像是闻讯赶来，脸上布满焦急。 一人跑在最前，在看到爱丽丝的身影后，朝她耳后亮起的腺体袭去。 一阵钻心一般的痛苦中，爱丽丝只觉耳后一片剧痛，继而，温热的血液飞溅不休。 罗姆手上用力，将爱丽丝耳后的腺体皮肤，用利刃整个剜下。 另一边，莱伊在感觉到控制异能消失的那一刻，微微抬起双手。 他抱住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另一道身影，继而，飞快将那根钢筋定在空中。 凄厉的尖叫声顿时响起，腺体被剜的剧痛中，爱丽丝朝一侧歪倒，直直昏死过去。 而莱伊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 他对着自己怀里那个直直扑来，要替他挡下一击的人开口道。 “言澈，我没事。” 言澈口中轻喘，既因为刚刚的跑动，也因为自从刚刚爆炸后，他的心脏就几乎要跳出身体。 言澈听着莱伊的声音，渐渐放开莱伊的身体，将莱伊上下看了看。 随着他确认莱伊的身上除了一点擦伤，没有其他严重伤口，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阖了阖眼。 莱伊笑眯眯：“前辈来得好快。” 莱伊没想到出来这么快就能看见言澈，有点没来由的开心。 这时，莱伊刚要开口继续说话，突然听见一道驾舱打开的气鸣声。 随着声音，屋内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瓦砾间那只紧闭的驾舱。 驾舱盖缓缓打开，上方的碎砾与烟尘朝一侧滑落，慢慢显露出驾舱中的身影。 言澈望着凡尔蒂的方向，下意识站到莱伊身前，将莱伊挡在身后。 刚刚在全息世界中，他一直看着莱伊与爱丽丝战斗的身影，不会再让莱伊受到任何伤害。 第321章 同一时间，风悄然静下。 下一秒，整座中央高塔忽而震动。 一道无法言说的可怖，随着凡尔蒂现身一同到来。 震动中，几人脚下发出连绵的轰鸣。 远远望去，整座中央高塔突然从底层开始坍塌。 那些分布在底层各个部门从中央分离，不断下落后，在塔底堆成一座由钢铁与玻璃组成的机械丘陵。 空前的喊叫声中，莱伊双目微睁。 汹涌的感知朝下方倾泻而去，捕捉到每一个随着房间一同下落的身影，用异能撑出一个可供存活的空间后，再度撑起一条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坍塌中，整座中央高塔的中下层完整脱落，只留下中央的螺旋楼梯，支撑着高层的零星房间。 原本巍峨肃穆的中央高塔，在此时，变成一颗高耸入云的钢铁巨树。 战斗机盘旋在高空，看着中央高塔的异变，频道中挤满问询。 冲击力卷着尘嚣，瞬间扑向整座海岛。 渐渐地，一片平静的天空中，倒映出一片晃动的浪纹。 高层房间中，莱伊抱着言澈的身体，望向天上的异状，轻轻愣了片刻。 凡尔蒂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能凭空将全息世界中一切带到现实世界来。 微楞中，他感觉到怀里的言澈忽而紧绷，拉住他的衣服。 “莱伊。”言澈一脸错愕与迟疑，喃喃道：“这是……梦境。” 并非是什么全系世界、更不是投影。 借由意识体造成的维度扭曲，并没有随着意识体的消失而散去。 那样大的扭曲之力，蔓延到凡尔蒂的梦境中，并再一次，随着凡尔蒂的苏醒，蔓延到了现实的大陆。 无数个光粒，在相同维度的映射下，即使没有程序干扰视觉神经，也渐渐变得可视起来。 言澈望着一旁他和莱伊身旁盘旋的粉蓝光粒，轻轻愣了片刻。 黑暗森林管局中，上尉望着天际的异变，快速给远在卡洛尔的女皇汇报情况。 华美的宫殿中，女皇看着上尉发来的实况画面，薄唇轻轻抿在一起。 果然还是……不行吗。 单独频道中，女皇静静问道：“克莱克亲王，你看到了吗？” 位于南方边境的布莱克亲王，甚至已经不需要看实况视频。 从海面尽头蔓延而来的异象，已经飞快侵蚀到南部边境的海岸，并飞速朝内陆涌去。 布满暮色的天空中，渐渐倒映出整个大陆。 海洋、城镇、高山、湖泊。 天地就像两个相对而立的平行空间，互为对方的镜影。 布莱克公爵轻轻阖眼，应道：“是，女皇，我看到了。” 在上尉此前的汇报中，莱伊和言澈已经做到了女皇的要求。 那枚洲际导弹原本已经不会再发射，可此时此刻，这样的情景，还是如同不可改变的既定因果一样，在大陆上降临了。 女皇的声音，在此时肃穆传来。 “这一次，你需要多久？” 天际的大陆倒影中，无数光粒亮起，仿佛一只只充满窥探，蓄势待发的眼睛。 高塔上，罗姆抽出腰侧的枪，瞄准驾舱中的人影，朝凡尔蒂不断射击。 子弹之后，是一只粗大的钢筋，借由莱伊的操控，朝凡尔蒂瞬间飞去。 钢筋贯穿凡尔蒂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驾舱中，并由惯性冲击，直至房间一侧的墙壁上。 高塔的主人，在这一刻，被长矛钉在这棵他掌控了数十年的巨树上， 与传说中的一样的描述，仿佛隐示一场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厄难，已然无可避免。 果不其然，随着凡尔蒂呛出鲜血，天际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更令人担忧的，是上方的天际中，大陆已然越来越清晰，渐渐近在咫尺。 一道道绚丽无比的光亮，从上方的大陆中凝结，不断朝位于黑暗森林管局所在的海岛汇聚，像要经由这个开启的入口，突破维度的界限。 混乱中，随着布莱克公爵的话音落下，消息传到海岛中，上尉飞快朝各队下达撤退命令。 整座海岛上的几千人，如果乘坐军舰，应该可以一同离开，只是这需要很多时间，根本就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莱伊与言澈一旁，罗姆同样收到撤离的消息。 他看向两人，快速道：“洲际导弹的发射程序已经重新启动，距离发射还有最后十分钟。” 发射后，以那枚导弹的速度，会在七十秒内到达海岛。 “来、来不及的……”凡尔蒂频死之际，听见罗姆的话，轻轻笑道：“只要三分钟，它们就能突破界限，重返这座布尼娅大陆。” 凡尔蒂说着，口中溢出鲜血，声音虚弱无比。 他看向莱伊与言澈：“又或者，此时此刻，你们两个人……谁愿意去，完成我的心愿？” 莱伊闻言，轻轻看向那个从刚刚开始，就执拗挡在他身前的言澈。 渐渐地，他眼中错愕被冷静取代，在轻轻尝试过后，露出一个既轻又缓的微笑来。 在两个维度同时存在的黑暗森林管局，世界已经认同露露安的存在，故而，他也已经可以控制身边的露露安了。 言澈感受着周围一切频率，都与他释放异能时渐渐相似，整个人轻轻愣在原地。 这里与凡尔蒂的梦境融为一体，已经根本不能算作是现实。 第322章 言澈轻轻仰头，望向那片光亮。 既然这样，他也许可以尝试拖延一些时间，等到洲际导弹来临…… 就在这时，莱伊轻轻道。 “罗姆，把言澈带走。” 沸腾的海岛上空，莱伊站在一片安静中，看向罗姆的脸。 “你答应过我，会在任何我需要的时候，将言澈送到安全的地方。” 低声中，言澈感受着身上突然袭来的禁锢力量，双眼微微睁开。 惊恐中，言澈开口问道：“莱伊，你在说什么——” 可莱伊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低头看向言澈，只注视着罗姆的眼睛，重复道。 “把言澈带走。” 罗姆看着两人，在微楞过后，一时没有动作。 夕阳中，整座海岛迎来末日，带着冬日的苍凉。 人群不断朝码头涌去，要在最有限的时间里，撤到洲际导弹的范围外。 安德里亚等人从比赛场苏醒后，在海军的催促下离开，后来在公共区与安提相遇，此时此刻，正和蒂尔、约瑟夫等人，一同被强硬地带到码头附近。 茉莉实在担心，抓住一名海军士兵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大声问道：“那队长呢！我们的队长、还有莱伊，他们都是选手，他们在哪里！” 海军士兵并不知道什么队长和莱伊，只强硬地拿下茉莉的手：“他们如果在海岛上，一定也正在安排撤离，你不要担心。” 茉莉急得双眼通红，眼看又要发问，一旁的安德里亚拉住她的手，朝她静静摇了摇头。 一旁的安提远远眺望那座已经土崩瓦解的中央高塔，望着最上方的位置，轻轻握了握拳。 作为一个从生来就饱受双倍痛感的倒霉蛋，安提没怨过身上的异能，但他也从来没有祈祷过什么。 可此时此刻，他希望队长和莱伊都能平安的回来，因为就算黑暗森林管局消失，前线小组一起消失，他们也可以像朋友一样，再一起好好吃顿饭。 高塔上，言澈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用尽全身力量，却仍然一动不动。 他尝试数次，终于声音颤抖，唤道：“莱伊！” 他急到极处，快速道：“你放开我，这里已经和梦境非常相似，比起你，或许我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说话间，莱伊脚步轻缓，走到言澈身后。 他呼吸温柔，靠近言澈的背影。 在一片不会动摇的诀别中，莱伊缓缓抬手，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一直没有送出手的软布小盒。 他打开盒子，看向里面的戒指。 莱伊向女皇额外提出的那个条件，就是想要女皇权杖主石一旁，那颗非常剔透的粉钻。 而此时，那颗粉钻被镶嵌在他手中的男式婚戒上，映着流动的晚霞，看起来漂亮极了。 “前辈，我留下，控制那些露露安，阻止它们在洲际导弹来临前进入大陆。” 言澈：“你说、什么……” “凡尔蒂说过，这些露露安曾经因为某些原因，被驱逐出大陆。”莱伊道：“像这样拥有庞大力量、却没有高等智慧控制的物质，一旦降临到大陆里，会把所有来之不易的和平和平衡都破坏，所以我必须这样做。” 莱伊站到言澈身后，双手抬起，环绕住言澈的身体。 他托起言澈的左手，一边说话，一边将戒指戴在言澈颤抖的手上。 莱伊嗓音轻缓，带着全部的温柔：“虽然很想说，好希望前辈不要再忘记我。但一想到你会很痛苦，又觉得你还是像六年前那样把我忘记，也许更好一些。” 言澈全身颤抖，眼中一片晃动不休的惧意。 莱伊：“言澈，你这样护着我，我好开心。可之后我不能护着你了，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其实说起来，莱伊还有很多话想和言澈说。 他还记得那晚，和言澈一起在厄尔斯平原看风景时，言澈说过的话。 他知道，离开黑暗森林管局的言澈会去尝试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只希望言澈可以每天生活在安全里，可以去各地旅行，学习各种各样喜欢的事情，像在卡洛尔一样泡在图书馆里，并且少喝些冰水，按时按点、慢慢地吃饭。 他想把这些都告诉言澈，可已经没有时间了。 莱伊嗓音轻缓，只静静说了最后一句话。 “别生我的气，我必须这么做。” 身影分离间，莱伊后撤两步，继而看向罗姆，眼中一片空洞。 罗姆得到指示，走上前来，将根本无法反抗的言澈扛起后，快步走向爆炸造成的大洞，直至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没有一丝犹疑。 分离来得这样利落，又悄无声息。 一时间，空荡的高塔上层，只剩凡尔蒂轻咳的声响。 莱伊周身晦暗，如同一片站立的阴影。 凡尔蒂看着莱伊的身影，眼中一片不可估量的痛意。 凡尔蒂：“果然，还是你……” 莱伊静静道：“闭嘴。” 凡尔蒂轻笑一声，越来越冷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 他看见模糊的莱伊走到房间边缘，操控一片金属稍稍飞离地面后，迈步站了上去。 下一秒，莱伊的身影被金属托举，沿着光照的方向，没入上方的天际。 空无一人的高塔上，冬季海风轻抚过凡尔蒂的身体。 第323章 他体内的血液沿着伤口不断涌出，早已迟暮的身体在死亡中，变得越来越轻盈。 在大陆的尽头，他像已经被一切遗弃。 就在这时，在他的眼中，一道投影不借由任何设备，在天空维度的影响中现身。 投影一步步走到凡尔蒂身前，用发光的手，轻轻抚上凡尔蒂的脸。 凡尔蒂被风声不断侵蚀耳边，缓缓出现一句熟悉至极的询问。 那道声音带着往日的语调，可听起来，又与平时完全不同。 “凡尔蒂。” “和我一起，回山麓木屋吧，好吗？” 心跳停下的那一刻，凡尔蒂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 他布满皱纹的嘴角挂着温和笑意，一道似有若无的回应飘荡在风中，刹那不见踪迹。 - 高塔中，罗姆背着言澈的身体，不断从螺旋楼梯中飞跃下行。 寒风掠过时，罗姆突然察觉到肩上一点莫名的凉意，脚步迟疑了片刻。 一片昏暗中，抽泣声被强忍着，几乎细不可闻。 罗姆双眼微睁，带着一点讶异，侧头看向身后的言澈。 “言指挥官，你是在哭吗？” 此时，言澈的脑中一片胀痛，塞满那张总是微笑的脸。 他心痛得像要裂开一样，已经无法呼吸。 失去莱伊的巨大绝望中，他的精神力在这样的时刻，在一片简短的道别间轰然陷入崩溃。 莱伊怎么可以这么做？ 怎么可以说完他想说的话，就这样离开他？ 大脑愈发迟钝中，言澈感觉到一股十分相似的迷离感，在某一个瞬间，击溃了他脑海中的所有壁垒。 相似的崩溃里，他听到一道道声音，回响起一幅幅画面。 那是一段来自雪夜，他本不该遗忘的过往。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在哭什么？” “你别担心，我不会欺负你。” “如果有别人来，我也会想办法保护你。” 画面不断模糊，直到最后，是白发青年望着他，充满开心、又不忘确认的模样。 “给我？” “嗯。”言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充满依赖与喜爱：“你可以。” 幽暗的高塔中，罗姆听着言澈的抽泣声，渐渐停下脚步。 在所有人眼里，言澈大概都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流泪的人。 可此时此刻，言澈因为莱伊执意送他离开，陷入到崩溃里，几乎泣不成声。 控制的力量因为距离遥远，一点点松懈下来。 言澈轻轻喃喃，不断重复，都是“莱伊”的名字。 罗姆在一声声近在耳边的呼唤中，无奈地停下脚步，重新望向天际的高空。 布尼娅大陆倒映在上下两方，环绕在大陆之间的天色从明到暗，同时展现着日光与夜色，如同一圈不断重复的弧环。 云被维度分割开来，给整片天空染上怪诞的错乱。 从高塔出发的人影不断上浮，直至触摸到天空的那一刻。 脱离引力限制后，莱伊在一瞬的悬浮中，望向相似的大陆。 失去上与下的概念，让他一时分不清言澈所在的方向，只眼底粉光执拗，化成一片与星辰十分相似的光点。 汇聚而来的露露安围绕在他身边，又在不断靠近中，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限制，经停在世界交界的壁垒中，无法跨越分毫。 渐渐的，莱伊在这个奇怪的维度中，看见一颗透明的泡泡，朝着自己不断飘来。 泡泡在空气中飘荡，包裹着一团淡蓝色的光雾，看起来很像言澈操控异能时，所释放的光雾。 莱伊在莫名中，朝水泡伸出手。 随即，就在他触碰到水泡的那一刻，水泡轻声破裂。 光雾瞬间漫开，继而，一点一点没入他的体内。 一段被他彻底丢掉的记忆，在此时慢慢回到主人的体内。 阳光中，小小的言澈站在泥巴地里，正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在言澈身后，是一众发出感叹的孩子，时不时望向那扇破碎的玻璃窗。 在这之后，言澈与父亲都没提过的画面，也在此时被莱伊一同回想起来。 又脏又破的福利院门口，干干净净的白发小孩拉着身前人的手，既孩子气，又郑重地承诺过：“我会来找你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他身前的小男孩十分瘦小，看起来像是十分不解，问到：“为什么？” 莱伊认真道：“我喜欢你呀。” 可言澈却还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喜欢的玩伴。” 小小的言澈赌气觉得，与其这样，还是孤儿院更好。 莱伊闻言，用幼稚的脑袋想了片刻。 他的确有许多玩伴，还有许多狗狗、小羊和小马。 可片刻后，他还是执拗道：“不。” “你是特别的，我最喜欢你。我一定会来找你，你要等着我来找你。” 被遗忘的承诺经过数年，被所有人抛诸脑后，直到一封暗杀委托，才算迟来的兑现。 莱伊在恍惚中，有许许多多的不甘心，却也觉得，能像现在这样，已经非常好了。 他无法改变凡尔蒂的预言，但至少，他成功改变了母亲的预言。 至少，言澈再也不会因为保护他，受到任何伤害。 异能释放中，莱伊轻轻闭上双眼。 第324章 只要再撑几分钟，直到洲际导弹来临的那一刻，他就可以借由那股力量，破坏这个入口。 渐渐地，时间仿佛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波动影响视野，仿佛也影响心智一般，让莱伊在一片安静中，听见一道幻听。 “莱伊——” 紧接着，幻听不断增强间，莱伊察觉出一点不对，飞快睁开双眼。 在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维度中，言澈操控自己进入上层空间的那一刻，就如同将世界颠倒过来，从上空落入了海洋一般。 他朝着莱伊的身体张开双臂，在阻力中不断被放慢，直到最后，轻轻撞进莱伊的怀里。 相拥的瞬间，露露安们朝四周飘离，继而，再度缓缓围在两人周围。 莱伊微张着嘴，感受着身前的温度，在空中愣了片刻。 很快，他用力握住言澈的肩膀，将人从怀里拉出，将言澈上下看过，问道：“你怎么来了！？” 言澈眼眶仍然一片红彤，水光隐在其中。 只是他一本正经，冷冷开口：“你施展在我身上的异能随着距离消失后，我告诉罗姆，只有我的异能才可以真正操控这片与梦境无异的重叠维度，他为了保障布尼娅大陆与桑赫斯坦的安全，只能把我放回来。” 莱伊眉心狠狠拧起，觉得罗姆好像是疯了。 他严肃至极，沉声道：“你回去，我一个人可以，这里不需要你！” 言澈闻言，鼻子莫名一酸。 在经历刚刚的崩溃后，他现在的精神力很不稳定。 下一秒，一滴眼泪毫无征兆流出。 莱伊看着那颗静静漂浮在空中的水珠，在微怔过后，顿时就慌了。 莱伊的手足无措，与几年前几乎一模一样：“你、我……你你、哭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捧上言澈的脸：“言澈，不哭了。” 可眼看第二颗眼泪再次溢出，莱伊实在头疼得要命，连忙道：“是我不该那么说，你别难过，嗯？前辈，宝贝？” 言澈：“……闭嘴。” 莱伊沉默了一下，把嘴闭起来。 继而，他看向言澈的眼睛，感觉自己心疼极了。 言澈又哭了。 明明想过，不会再让言澈哭了。 莱伊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两人漂浮的高空。 继而，他试探问道：“前辈……我送你离开行吗？” 言澈闻言，一边睁着红红的眼睛，一边道：“你没办法把我送出去，至少这片交错的维度里，在梦中，我们异能的权重是一样的。” 莱伊听着言澈冷静的话，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眼中柔软，一时无以复加，认真道：“言澈，你是傻子吗？跑来陪我一起死？” 言澈一边哭，一边回应道：“这么和我说话，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眼看言澈一脸和六年前一样的泪痕，却又说着这样干巴巴的话，让莱伊一时不由轻笑。 莱伊：“是啊，我胆子好大，竟然都敢惹你哭了。” 言澈听着莱伊的话，双唇轻轻抿起，有一点生气。 他也不想哭，只是一想到刚刚的事，就感觉自己的眼泪根本不受控制。 再次流出眼泪后，言澈索性自暴自弃，一头扎进了莱伊的颈窝中。 淡蓝色的光雾薄膜笼罩上所有露露安，言澈一边帮莱伊拦住这些光粒，一边用所有力量，用力抱紧眼前的身影。 在两人身边，两颗蓝粉交错的光粒一时万分安静，附着在两人的肩上。 莱伊轻抚着言澈的后颈，一边仰头看向两座大陆，一边轻声问道：“言澈，这么多年以来，你会不会怪我，其实从没有保护好你？” 言澈听着莱伊的声音，一时在他怀里轻轻摇头。 “莱伊，每一次痛苦、难过，只要想到你，我都能撑过来。所以，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在我生命的每分每秒。” 莱伊闻言，轻轻低头，亲吻言澈的头顶。 交错的维度中，他们如同对望的大陆一样，却又紧紧相拥。 下一秒，天边出现的一颗黑色的小点。 洲际导弹带着不可阻拦的气势，朝大陆的尽头袭来。 空中，莱伊望着那颗黑点，在预估好的这三秒钟，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轻声道。 “那有我在，别怕。” 下一秒，无声慢放间，巨大的爆炸洪流，席卷大陆尽头。 火光冲入高空，冲击力击碎一切界膜，将光晕与海浪尽数散去。 滔天的浪涌不断扩散，像要淹没所有一般，冲向正在全速驶离的军舰。 灾难中，一道无形控制之力，像是温柔的守护，顺着海浪，将承载着无数生命的军舰轻柔推远。 红色的洋流中，梦境被完全击碎。 言澈的异能在瞬间失效，连同大陆的倒影，一起在澄净的空中慢慢散去。 炽热的灼烧中，莱伊将军舰送走后，死死咬牙，控制着身边云层中那些曾经结成光晕的霜粒，对抗着爆炸带来的冲击。 渐渐地，极热将他用风霜凝结的空间徐徐侵蚀。 莱伊用力抱紧言澈的身体，细听着自己体内发出溃散的低鸣。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道光线，在眼前忽而亮起。 一颗洁白无瑕的露露安，顺着赤红的火焰，静静来到他与言澈的身前。 露露安的身后，一道娇小的人影在火中现身，与他一样，在浓烟中用相同的异能死死坚持。 第325章 爱丽丝眼中含着绝望与释然，没有再次开口。 她只是将身前的露露安，推到莱伊的身前。 那本就是属于玛丽安的力量，在此时此刻，应该完成玛丽安的心愿。 爱丽丝还记得，莱伊说过，玛丽安与她，早就不是为了同样的东西而战。 可这么多年以来，她能从这颗露露安身上，感受到玛丽安的爱，从没有离开过她。 她们是双生姐妹，连露露安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她们本该拥有同样的梦想、同样的信念。 那么，已经失去一切梦想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玛丽安，保护好眼前这个孩子。 两个由异能施展的光罩在瞬间重叠，包裹住莱伊与言澈的身体。 爱丽丝的身影顿时消失在火中，在巨大的冲击中，朝着天空飞去，消散在那片扭曲的大陆中。 莱伊仰着头，看向爱丽丝消失的天空。 大陆的倒影从海岛中心开始，朝着周围不断碎裂，在一切冲击的最后，猝然分崩离析。 碎片化为一片片光棱，落入未知的虚空。 光线消失在大陆尽头的那一刻，火焰终于散去。 浓烟随风摆动，飘散在海面上。 高空中，两道身影裹着白色的霜雾，闪着奇特的光粒，一路下坠进浓烟与焰心。 海风亘古不变，在声波扩散后，重新吹拂向不复存在的海岛。 星空无比澄净，透着冬日的安静。 没有倒影的大陆，在夜晚到来的时刻，好似既静谧又安详。 斗转星移间，仿佛在千年的历史中，大陆上所有的传说，都是这样，在安静中慢慢落下帷幕，只有石碑映着天际的流光，将一切记载。 而后，在未来的千年中，再由每一个人，将这一切讲给大陆上的孩子，告诉他们所有传说中的勇敢与善良。 还有，那些永不会被磨灭的爱。 - 两个月后。 清晨时分，海浪连绵，轻抚港口小镇。 科露丝港的重建工作已经全部完成，新建成的医疗中心沐浴在阳光里，看起来格外气派。 一道身影在晨光中，拎着一盒点心，一路走进医疗中心，溜达到病房里。 希洛尔特意从半山古堡前来，看望纳维特。 高塔坍塌时，纳维特因为过于劳累、神志不清，从台阶上滚下来，竟然把肋骨摔断了，已经在医疗中心住了两个月。 也因为这个，纳维特十分光荣，成了那场事故中唯一的重伤患者。 好在，根据医生所说，他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病房中，希洛尔一边帮纳维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你怎么不吃？虽然有点糊了，但也是我废了半天劲才从古堡里偷出来的，如果不是看在你骨折的份上，我才不给你吃。” 纳维特闻言，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他一边嚼，一边不解问道：“为什么要用‘偷’这个字？” “因为这个比较特别。”希洛尔看起来神秘兮兮的：“你吃就完了，别细问。” 不多时，希洛尔收拾完东西，扶起仍然行动不便的纳维特，一起离开医疗中心。 两人开车返回半山古堡，刚刚驶入庄园，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打闹声。 安提抢了茉莉的零食，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茉莉只能跑到花园，指着身边安静看书的安德里亚所要赔偿。 两人一旁，蒂尔躺在长椅上，正在晒纯天然日光浴。 他被茉莉吵得不行，正在思考要不要换个地方。 希洛尔下车，扶着纳维特走到几人附近，不解问道：“莱伊呢？” 茉莉闻言，露出一个揶揄表情：“他还能在哪？” 希洛尔：“好吧，那言指挥官在哪里？” 蒂尔：“还在厨房呢，队长试了整整一夜，早上甚至把我叫到厨房，帮他控制老式烤炉里的火。” 蒂尔觉得，真的不是他抱怨，是队长真的没必要每一件事都这么高标准要求。 反正只是烤个点心而已，至于这样吗？ 何况现在还在休赛期。 等等——不对，黑暗森林管局都没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休赛期了。 距离事故过去一个月时，各国召开联合会议，同时提议，既然随着发展，黑暗森林已经不再是禁区。 那好像也没有必要再成立一个这么具有权威的组织，用来管黑暗森林了。 阳光中，希洛尔听到莱伊两人还在厨房，闹心了片刻。 这时，刚刚和女皇沟通完黑暗森林归属提案的布莱克亲王，款步来到花园中。 这些日子以来，布莱克亲王觉得言澈这些队员，每个都很有趣。 更何况，这些被三大帝国授予了和平勋章的前线选手，现在可都是各国的英雄。 谈笑间，亲王环顾四周，没看到莱伊和言澈的身影，不禁好奇问道：“他们两个呢？” 厨房中，老式火炉烧得正旺。 一道身影抱臂站在火炉前，正在一丝不苟地看着时间。 不多时，一人抱着几只柠檬走进厨房烘焙区，朝那道身影道：“前辈，只剩六个柠檬了。希洛尔那个混蛋把上一炉都偷走了，我只吃到一块。” 火炉前，言澈头也没回，只道：“嗯。” 莱伊走到桌前，听着言澈漫不经心的回复，略想了片刻。 第326章 昨天两人从东部峡谷旅游回来，言澈就一直泡在厨房里，一定要做出他随口说出的点心。 所以他还来不及告诉言澈，前往悉迦罗古国的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布里茨海岸也已经在布置了。 他们的婚礼将在古堡、白沙和碧波间举行，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里那样。 从今往后，只在平安和快乐中生活。 莱伊放下手上的柠檬，走到言澈身后，抱住言澈的腰，问道：“还要多久？你整晚都待在厨房里。” 问话间，言澈摸着下巴，微微蹙眉。 他已经试了很多次，都不能复刻莱伊所说的焦糖柠檬达克瓦兹。 言澈：“你不要捣乱，我再试试。” 莱伊：“那你要是今天还试不出来呢？什么时候才肯回房休息？” 言澈冷酷道：“就直到我试出来为止。” 莱伊：“……” 一时间，莱伊双眼轻眯。 厨房的大门在安静间轻轻闭起，紧接着，言澈感觉到莱伊的手顺着衣服下摆滑入，轻轻抚摸上他腰侧的皮肤。 言澈连忙按住在衣服下不断游走向上的手，转头看向莱伊，警惕问道：“……你做什么？” 莱伊轻轻捏着言澈隐藏在衣服内的柔韧皮肤，笑眯眯道：“前辈不喜欢在卧室的话，厨房也可以的。” 言澈：“我不是这个意——” 莱伊探头，吻住言澈的双唇，将那些话吞到肚子里。 交错的低语间，厨房一时成为城堡的禁区。 唔，禁欲是不可能禁欲的。 至于……什么，你问这次的达克瓦兹？ 嗯，那当然还是糊掉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