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是不可攻略对象》 第1章 《情敌是不可攻略对象》作者：七日陆塔【完结+番外】 简介︰ 人怪好的大学生攻x有点阴暗的总裁受 裴濯静死后穿成一本小说里的男二，任务是推动剧情发展，让主角攻受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系统：勾引主角受，刺激主角攻！冲啊！ round1：裴濯静：（兢兢业业地勾引中） （忽然看见主角攻倒在路边 虽然有点纠结 但还是帮忙了） ……随缘乐助一向是他的品质。 ———— round2：剧情发展途中。 主角受和主角攻在雨夜里争吵，两人的感情线发展到小高潮。 主角受喝醉了酒，指着鼻子骂他：“你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主角受跑了。 裴濯静站在一边，手中揣着一束花，幽幽问道：“喂，你今天晚上是来找谁的？” 主角攻沉默一瞬：“找你的。” “……哦，那行吧。” ———— round3：陆沅请裴濯静来吃饭，亲手递给他一杯果酒。 虽然裴濯静一杯倒，但还是抿了两口尝尝味。结果这酒出乎意料的香，他一口气喝了不少。 直到裴濯静忽然觉得有点热，莫名心潮澎湃。 裴濯静：等会……这是正经酒吗？ 陆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情分毫未变。 裴：难道你不应该偷偷摸摸加在饮料里，而不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实名制下·药？ 食用说明： 1.本文主攻。 2.角色有缺点，作者待进步，求轻拍。 3.全文存稿，日更不坑。 4.觉得前期节奏慢的家人们→恋爱线转折在19章qaq ———— 内容标签：系统 穿书 治愈 男配 主角视角裴濯静互动陆沅配角许意然 其它：主攻，男二 一句话简介：拥抱的温度~只有你清楚~ 立意：认真地对待感情 第 1 章 裴濯静一条腿绑着石膏，拄双拐站在马路中间。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让人瞬间汗毛倒竖。在他转头的一瞬间，车灯射来的光模糊了他的视野，时间的流速仿佛慢了下来——近乎凝滞。 耳边街道嘈杂的声音也淡出脑海，恍惚只剩下尖叫声、鸣笛声还能分辨，宛如电影里写实手法拍出来的慢镜头。裴濯静站在车流里，整个人已经宕机了，唯有一个念头很清晰：就算想躲也躲不过去。 随着四周的场景一点点化成飞烟，下一秒，黑色车头撞上他的身体，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 裴濯静死后意外穿进了另外一个世界，绑定了眼前自称为“系统”的紫色葡萄。 系统告诉他，这是一个书里的世界，只有完成剧情任务，扮演书中角色他才能活下去。等到原书剧情走到完结以后，系统可以提供外挂奖励，让裴濯静作为人生赢家过完后半辈子。 裴濯静没有理由拒绝，当然也不能拒绝。 裴濯静穿的这个人，原名同他一样，是书里的没有道德感的男二。 原著内容约莫如下： 主角攻名为陆沅，是豪门陆家的独生子。由于陆家是顶级财阀，掌握着多家科技公司、医疗机构、房地产开发企业等等，所以陆沅从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童年缺失、关爱缺失。由此陆沅的性格也变得阴沉易怒、偏执狠戾且捉摸不透。 主角受名为许意然，温柔乐观，人间太阳，因为年少时对主角攻的一次帮助，成为了照进陆沅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 ……由于他这个男二是中期才出现的，所以裴濯静干脆没看两个男主前期扭捏的爱恨纠葛，只记住了这么几个性格标签，就跳到了男二出场的部分。 之后，陆沅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送出国，和许意然再无交集。多年后回国，却发现自己的白月光和男二——也就是裴濯静，暧昧不清。裴濯静是主角受许意然的高中同学。 此时许意然为了给母亲治病已经进入娱乐圈赚钱，而裴濯静还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大学生。陆沅用他的权势作为威胁强行拆散二人，包养了许意然。许意然尽管万般厌恶，却也只能任由陆沅予舍予求。 偏偏这个裴濯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接近许意然完全是为了借助许意然的热度，让自己在网上黑红，然后大捞一笔。 此事被陆沅查清后，主角攻无法容忍，不顾许意然的意见也要捏死裴濯静。裴濯静遭到报复，走投无路，崩溃之下竟然跟踪许意然，意图杀害陆沅。 陆沅受伤，在他住院的这几天，疯狂跟踪许意然的粉丝不知怎么抓拍到主角攻受的亲密照片，粉丝梅开二度精神失常，欲图杀害许意然。尚在住院的陆沅拄着拐杖也要跑来就许意然，并且替他挡了一刀。 许意然醒来后心中触动，陆沅此时也醒悟过来，极度担心的情境下激发了他对许意然的心疼和悔恨，两个人的感情从此走上正轨。 至于炮灰般的男二：裴濯静往后翻了一下，他本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唯一存在的痕迹便是用来鞭尸，让主角攻在床·上吃醋。 裴濯静在读这一段的时候，简直觉得作者为了撮合主角攻受可以生吃逻辑。他简直想不通，许意然怎么能原谅他，陆沅又怎么做到突然醒悟的？ 这小说，简直二到没有底线。 第2章 那时他刚认识系统，由于这本书的剧情让他无法评价，连带着看系统的眼神也十分一言难尽。 【哈哈……宿主，别这么看我……剧本也是随机的嘛，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qaq】葡萄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 【不过宿主你再仔细看看剧本，男二在番外里也出现过的哦！】 裴濯静闻言，重新翻了一遍书的末尾部分，果真发现一个短小的番外，他一目十行地扫视着。 这一页——没有。 下一页——没有。 再下一页——没有。 最后一页——裴濯静终于发现底部印着小小两行字：幸福的爱侣在桥上定下终生的美好画面，却让桥底下的一个乞丐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只可惜许意然和陆沅再也不会认出他来那个乞丐。因为裴濯静的腿瘸了，眼睛也瞎了一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只能睡在桥洞下，以乞讨为生。 ——不巧的是，最近正在评选文明城市，城管要整顿市容市貌了。这个可怜的乞丐未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裴濯静：杀人诛心啊。 他要不还是不穿书，直接挂了吧。 ———— 【你醒了，宿主，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书中世界哟~】 然而他还是穿了。 裴濯静一睁眼就看见紫色的葡萄在空中乱晃，在黑色的空间中发出幽光，场面非常之诡异。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睡的床很窄，而且被遮光窗帘罩着，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裴濯静扯开窗帘，脚边的一排柜梯让他有一瞬间恍神。 对了，男二是大学生来着。 裴濯静有时候觉得原书人设实在是太癫，以至于他总是忽略男二还是个年纪刚过二十的大学生。 他本来也是考上了首都的顶尖名校，在他大四时因为意外身亡。重回校园，他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尽管在看剧情的时候有诸多不屑，在亲身入局这个真实的世界之后，都会有一些震撼。 阳台的窗帘也是关上的，外面只有黯淡的光线透入室内。 裴濯静在桌上摸到了手机，发现时间是星期一的早上四点半。他打开手电筒照了一圈寝室内，四人寝，两侧的柜梯边摆着三双拖鞋，室友应该都在睡觉。 索性他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裴濯静在柜子里找出了一套短t和短裤，趁着黎明时分还未破晓，直接在桌前把衣服换了。他打算趁着没人在学校里转两圈，顺便跑一会步。 身体上的不少部位都泛着密密麻麻的同感，裴濯静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感知出问题了。 更要命的是，啃食肌肤般的灼烧感从背部和手臂后侧传来。伤处被衣服的布料蹭过，裴濯静眉头不禁一跳。 葡萄跟着他来到桌子边，颜色由原本的深紫色变成了粉紫，在裴濯静面前扭来扭去，【宿主，这可是你在原世界的身体哦~但是根据原主的状态做了一丢丢调整，原主好像是被揍过吧……好惨喏。】 【虽然一般是不能这样操作的啦，但是我真的觉得你的样子要比原书男二好看很多，所以我偷偷用了一点小权限。】 虽然系统没有表情，但是裴濯静能听出来它现在很得意。 裴濯静没有回答系统的话，因为他也并不是非常想用原本的身体就是了。 他虽然是意外身亡的，不过凭他上辈子累积出来一身大大小小的毛病，英年早逝也是避无可避的事。 既然系统这么说了，有空他还得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宿主，你的身材真的很不错。这流畅的腰线，完美的比例，漂亮的薄肌……嘻嘻，真是我带过最棒的一届。】系统流出了一排电子口水，它没有性别，只是一个机械生命，但这并不妨碍它的数据对“美”的分析。 这话把裴濯静说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系统，安静一点。】 【诶，人家是有名字的啦。不要一直系统系统的，好冷淡诶。】系统浮在裴濯静身边，等待着裴濯静的下一步问话，它已经准备好来个自我介绍了。 裴濯静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周遭一片寂静。 显然，裴濯静并不打算问系统的名字。 在光下，他总算看清了身体上那些伤痕。腿上有好几块青紫，还有破皮之后留下的血痂，腰腹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总之惨不忍睹。只有手臂这种裸露在外的肌肤稍微好一点。 裴濯静走了几步，才真正觉得这些东西留在身上是真的疼。就像是混乱的声音在向他叫嚣，让他快点把这些可怜的伤口治好。 系统感觉自己吃了个闭门羹，这一届宿主还怪高冷的。 不过它没花两秒就哄好了自己，哼，你没这个机会知道本系统的名字了！ 【他为什么被揍？】 系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过它立刻就放下刚刚的小怨怼，哼哼唧唧接话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原文里面没有关于男二的这段剧情。不过剧情突然中断是由于男二的死亡引起的。】 裴濯静听见这个结果有些意外。 【什么原因？】 【经过主系统计算，是由于自杀。】 【保真？】 【保真的，假的概率比世界爆炸还低。】系统自信地说。 【宿主去，快我跟你说啊……】 裴濯静没再接话。他走出宿舍，边翻了一下原主的手机，总结出一些基本事实： 第3章 21岁，a大计算器系大三，男。 微信余额两百出头，银行卡里有三万六千元整。 捞钱心切，手机里聊了五个；来者不拒，下至十八上至三十，各种男女都有。 偶尔从ta们那里收点小红包，权当补贴生活费。甚至还有定点送到学校门口的外卖和礼物。裴濯静估计这些都是原主从同城交友上找来的。 【……】 【你有没有认真研读剧本？宿主大大，这个男二的性格其实很开朗的，你是不是要搭理我一下？】 裴濯静继续翻看手机： 通讯簿、微信、企鹅里全都找不到亲人的联系信息，原主大概是没有亲人；列表好友少得可怜，跟舍友关系也是肉眼可见的一般般；游戏段位倒是挺高——他大概了解裴濯静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了。 至于系统说的“开朗”，裴濯静看剧本的时候还真没错过这一点。 只不过原主的开朗完全是为了和各路人马攀关系，贪图他们的利益才硬装出来的。典型的市侩，贪心有余，聪明不足。 对谁都一副笑脸，反倒让人觉得谄媚又廉价，被当猴耍着玩都不自知。 葡萄充满感情的声音传来，【宿主——大大——】 【嗯。】裴濯静终于拨冗响应了系统，语气中的冷淡让系统怀疑他只是嫌弃系统太吵了。 系统拿他没辙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机械地报告：【现在剧情还没开始，因为主角陆沅还没出现。不过这个时候许意然应该在a大拍戏，这是一个勾搭他的好机会，为以后的剧情做铺垫。】 裴濯静半边心思听了系统的话，敷衍了它几句。 他现在全身心投入思考中，一个一个地点开聊天记录。 他愈发怀疑这本书就是来搞笑的，原主在最捞的年纪，脑子里恐怕是一点纯爱细胞都没有啊。 裴濯静把手机里乱七八糟的联系人全部删除，只留下一个疑似“正常”的号。 对方的备注是毫无意义的“1234”，纯黑色头像，和原主的聊天框里只能看见冰冷的转账记录。 他的指尖在“删除该联系人”的按键上方停滞了一会，最后也没有按下去。 裴濯静有些拿不准原主和“1234”到底是什么关系。 要说原主不是来捞的，这位1234隔三岔五就发个几千块给原主，不合适吧。 要说原主是来捞的，但是对方也不像是来舔的，都给上生活费了，两个人还这么高冷？ 正当裴濯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时候，聊天框震动了一下。 他滑到最底部，1234忽然转账了三千过来。 橙色方框上一如既往没有备注，十分神秘。裴濯静没什么心理负担地领了，然后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谢谢”。 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对方，如果关系不正当，还是早点删除比较好。 这句消息发出去之后，对方很久都没有响应，顶部也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就像是完全无视了裴濯静的话。 就在裴濯静准备再发一个表情包的时候，微信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色小点。 回复了？ 只见界面上： 【裴钱给我领取了转账】 裴钱给我：【谢谢。】 1234：【。】 裴濯静：…… 他服了。 就回一个句号？一个社会化程度达标的人类应该回复“不客气”吧。 裴濯静在键盘上啪啪打字，对方越是行为反常，他越想知道究竟。 裴钱给我：【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这次对面保持着在线状态，很快就回复了。 1234：【？】 依旧是一个冷淡的标点符号，像是在无声地劝退裴濯静这种烦人的行为。 裴濯静继续回复：【没什么，只是这个时间点有点意外。】 他心道，总不可能还回复一个标点吧？ 过了一会，1234才发来一条消息。 1234：【1】 裴濯静真是无语了，好一个“1”。 他感觉自己完全在对牛弹琴。 这个1234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就连发几个标点符号都如此引人入胜，他敢保证原剧情里绝对没有这一茬，不然裴濯静一定会印象深刻。既然如此，那他就再出一招！ 裴钱给我：【请问你接下来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主动出击，要是对方还是默认，他就甩出几个吃饭时间。 屏幕一动不动。 这次裴濯静只是对着等待了一分多钟，就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对面的人似乎一直有些慢半拍，待会再看也不迟。 他相信，自己的意图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这可是一个一般疑问句，只能回答yes or no。 凌晨的校园空无一人，隐隐有橙色的浅光从操场围栏上方的天空射出，在深蓝色的世界里显得有几分突兀。显然，宿舍的温度和室外的温度还有一定的差距，裴濯静低估了凌晨的凉意。在冷风中，皮肤上的毛孔张开，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也有了一个继续活着的机会。裴濯静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平和起来，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第 2 章 裴濯静回到寝室的时候，三个室友都醒了。黄浩元在洗漱，而夏晨、赵云枫则是坐在桌子旁边玩手机。 夏晨听到门闩的声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反头看向门口。 第4章 “你早上出去了？”他态度随意地开口道。 黄浩元和赵云枫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他们的目光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挪开了，只有夏晨的话音在室内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裴濯静并不清楚他和这个夏晨关系如何，所以他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至于另外两个室友，关系肉眼可见应该不怎么样。 赵云枫等到裴濯静落座后才偷偷转过头去瞄了几眼，裴濯静的床位就在他对面。 他跟裴濯静的确不熟，只不过他现在偷瞄有别的原因。 前段时间裴濯静请了将近一个月的假，没人知道他去哪了。明明这人在学校里呼朋引伴，却是没一个人清楚他的具体消息。 直到昨天，裴濯静才重新出现。 昨天晚上，他和夏晨在玩王者辉煌，寝室的门猝不及防开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竟然是裴濯静站在门口。 血顺着他的额头滴下来，脸上通红一片。刘海上黏满了泥水，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大块的脏污，依稀可见刺目血痕。 裴濯静面无表情地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凳子上。赵云枫这回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些挂在他手臂上斑驳又可怖的伤痕，像是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虐待。 这甚至不是打架能打出来的伤痕。 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难为这人还能面无表情，这要是他，得痛得在地上打滚。 此时的裴濯静完完全全就是从地里爬出来的恶鬼，与开着空调的温馨寝室格格不入。 赵云枫直勾勾地盯着裴濯静，浑然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吃惊。他的瞳孔震颤着，手指也是，还不忘在屏幕上精准按下“110”三个数字。 裴濯静没有不注意到的道理。 他垂下眼皮，血点颤悠悠地支撑在睫毛上，凝眸望向赵云枫。 黄浩元在浴室里叮叮咚咚地收拾洗澡的盆，“枫子，枫子？帮我拿一下柜子里那瓶新的洗发水——” “听见了没？赵云枫？” 裴濯静摁住他的手腕，没用什么力气，只有未干的水迹蹭到了赵云枫腕上。在赵云枫的视野里，裴濯静挡住了天花板的灯管，空间在黑暗的笼罩下迅速变得逼仄。 赵云枫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但是被那双漆黑的瞳孔盯住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把手机翻盖在桌上，迅速挨着阳台边离开了。 “马上拿给你……”赵云枫的声音比平常低。 “哦……快点啊。” …… 直到今天早上，赵云枫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是实打实地被裴濯静吓到了，不过睡一觉起来，他的好奇心又死性不改地冒出头。 他和裴濯静之间有点过节，但是没什么深仇大恨。如果裴濯静需要帮助，他确实不应该袖手旁观。他昨天倒是私底下问过夏晨，不过夏晨对此一无所知，并且表示裴濯静并不想告诉任何人。 他和裴濯静的过去只有这些可说： 赵云枫家里有点资产，算是本地人里家境不错的那一批，只不过他恪守“财不外露”这个准则。所以刚开学那会儿裴濯静巴结了他一阵子之后，发现他身上确实没什么油水可捞，就干脆地放弃了。 赵云枫索性也跟裴濯静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室友关系，没有过多的交流。 在赵云枫沉思的时候，裴濯静忽然站了起来。吓得赵云枫飞快把头转回去——他在心里啃手指，裴濯静什么时候有这种冷冰冰气质的？ 电光石火间，他瞄到到裴濯静早上出门的时候买了药膏。 裴濯静听见背后传来凳腿摩擦地面的“刺啦”声，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背后那个穿白衣服的人装作在打游戏，但是裴濯静猜到他刚刚在看自己。 不过他没有搭话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地打开了原主的衣柜。 …… 【哇哦，想不到这个家伙还挺潮的。】系统冷不丁来了一句。 衣柜里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网红款服饰，裴濯静翻了几件出来，几乎都有着大大小小的质量问题，或是脱线，或是掉色。 底层放鞋的柜子也差不多，虽然裴濯静对名牌不算了解，但是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母，不少地方溅上了泥点，白色的鞋跟发黄，大概是从某红色爱心软件上入手的盗版款式。 他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依照他本人的审美，穿这些出去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他在衣柜里翻翻找找，最后才从角落里翻出一件黑色外套、纯白上衣和一条布料完整的牛仔裤。 在这之前，他把一条膝盖上开洞、一条小腿处开叉、一条腰臀部镂空——总之不忍直视的牛仔裤，收拾收拾塞进了衣柜的最里面。永远也不会翻出来的那种。 裴濯静拎着衣服在卫生间里待了一会儿才出来。 他的外貌的确是优越，身材比例也是一等一的好，即使穿着以前那些浓浓廉价感的衣服都能钓到网络暧昧对象。现在换上简单干净的衣服，整个人都显得有少年气，但是又夹杂着一种漠然的距离感。 赵云枫本事想偷偷打量的，不过他看见裴濯静从卫生间里出来，难掩惊艳之色，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对方。 他今天转性了？穿这么朴素？ 有一说一，这套比平常那些诡异的层层迭迭、破破烂烂、花花绿绿的套装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一黑一白穿在他这个衣架子身上甚至有种轻奢之感。 第5章 赵云枫的确觉得裴濯静的气质发生了明显变化。尽管只是换了一套衣服，可那种微妙的感觉一直停留在赵云枫心头。 随后，裴濯静没有过多停留，他推门直奔片场而去。 ———— 正如之前所说，裴濯静在学校巴结了不少“潜力股”，所以他凭着人脉混进片场并没费多少力气。 在南教学楼的顶层，整个一层全部被拿来拍摄了，楼梯口处拉了封条。 他随意把玩着身上挂的工作牌，扫了一眼人群聚集处，拍摄还没有开始。 为了避免太晃眼，二来也是方便她找到许意然的具体位置，裴濯静远远绕过拍摄的主场地，顺着那些“后台”教室的门口走去。 【哈啊——】系统在空间里打了个哈欠，【宿主，你真是我见过做任务最熟练的一个了，简直让我安全感爆棚。】 【通过翻微信聊天记录来确定联系人身份，以及原主和他们的关系，再加上你那巧言令色的……】 裴濯静满头黑线，【停，不要监视我。】 系统明显在盘算着什么，它无视宿主的话，继续叭叭地说到，【嘿嘿，那么优秀的宿主大人肯定也做好了其他功课吧……】 【反正现在也没有正式进入剧情，人家就先不陪你喽？】 【你放心，世界对于非剧情内容放得挺宽的，只要不会造成对剧情的毁灭性打击，世界意识基本上都不会有反应。反正我们只是来刷刷好感度的，我相信您绝对能轻松搞定的。】 裴濯静觉得系统在这里吵吵闹闹反而让他头痛，干脆让系统不用再出来了。 葡萄系统非常愉快地回到空间看起小电影。 【加油，宿主sama～】 身上挂着他某个学生会朋友的工作证，裴濯静并没有引起过多注意。 正如系统所说，小说开头的时候主角正在拍摄这部名为《晴天》的电视剧，不过是在接近杀青的部分。也是在这个时候，主角攻回国，开始了和许意然的爱恨纠葛。 现在的时间点在小说开篇之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系统提议可以先和许意然打好关系，正好此剧是在a大拍摄，裴濯静觉得这样确实稳妥。 他提前搜集过关于《晴天》的各种信息，以及许意然助理、经纪人等的数据，以确保不出岔子。想要接近一个idol，系统说起来容易，实则一不小心就会被认成私生饭。 虽然原书中两人认识，但是裴濯静并没在手机里找到许意然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隐秘地观察走廊里的路人才能推断出许意然所在的房间。 裴濯静庆幸自己没带鸭舌帽，否则待不过两秒就要被当成可疑人员。 “许意然非常高兴能再次遇见裴濯静，并且对方还认他这个朋友。他们当天晚上就立刻约定下馆子聚一聚。” “许意然无论如何也会保住裴濯静，不管是为了制止陆沅疯狂的行为，还是为了挽救他的朋友……虽然现在的裴濯静变了很多，但是他对许意然仍旧是重要的人。” 回想起这段剧情，裴濯静往前面的教室走去，那里大概率是许意然临时的化妆间。凭着他们之前的关系，他有一半把握许意然会愿意出来和他“聊两句”。 就在他偷偷摸摸接近教室时，教室对面的拐角处忽然出现一片黑色的衣角，一人长腿迈出，抢先一步停在了教室门口。 在阴影里，只能看清来人的侧脸。但是不妨碍他贵气逼人，发型和服饰打理得一丝不茍，鼻梁高挺，相貌堂堂。 明明是夏天，却穿着长款的薄风衣，黑色袖口外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本该显得精致，却莫名让人感到湿冷。 …… 裴濯静微微低了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 他感到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犀利审视。 就仿佛他们认识，而且关系还不怎么好。 裴濯静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刻意挪开了自己打量的目光，装作没看见与他擦肩而过的男人。 或者说，他本不该让目光停留那么久——只不过在缓慢而又细微的一瞬间，他们在狭窄的走廊中相遇，对方的身影在无声无息地占据了他的视线。 这瞬间，说不上经意，却也说不上毫不经意。 除了主角之外，也会出现这样的人么……让人捉摸不透。 裴濯静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假装前进，在听到两阵“咔嚓”声后不经意地绕了回来——第一次是男人进去的声音，第二次是里面的化妆师、经纪人离开的声音。 最后他站定在拐角处，正好能听见门内模糊的对话。 “你来干什么？我今天有工作。” “我跟你讲过很多遍道理了，就算你再开出一万个条件我也不会同意的。” 裴濯静站的总归还是有些远，没能听见男人的话音。室内安静了一会，随后响起了许意然激动的质问： “你调查我？” “我早该想到的……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根本和你没有任何交集，我长得也不好看，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许意然的确是书里描写的坚韧小白花，即使知道主角攻手上握着滔天的权势，也坚决不可能因为威逼利诱向他低头。当然，许意然最后接受主角攻包养的理由是对方答应帮他把母亲转到最好的医院，并请来国外的顶尖专家来当主治医生。 第6章 作者没有明说，不过裴濯静猜想还有一部分理由是，主角攻很少对许意然做实质性的冒犯举动，就像突发奇想买了一只鸟锁在家里玩，而后却把鸟儿托管给管家精心照料。 ……主角攻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是主角攻？他不是很久之后才回国吗？ 裴濯静暂时选择揣着这个疑问，没有迅速下结论，毕竟系统前一个小时才给他打包票说剧情还没开始。 —— 室内。 “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陆沅像往常一样坐在凳子上，许意然却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两人之间的地位关系正如他们的姿势和站位。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陆沅油盐不进。 许意然被他搞得十分崩溃，他的嗓子控制不住地发酸，但是又不愿意让那人发现，只能压低了声音：“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我改，我全都改还不行吗？我坚决不会和你签这个合同的。” 陆沅沉默了半天，最后只是回答了一句废话：“没什么理由。” 不过，他旋即补充道，“我答应了会为你的母亲提供最好的医疗，她醒过来的概率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三十，预估醒来的时间也会提前到三个月。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如果说许意然有什么最痛恨的事情，那就是贫穷。贫穷带来了苦难，他为了渡过这些苦难一次又一次地倾尽全力，他没有办法像别人那样坐在教室里安逸地学习，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梦想。就连在娱乐圈，他也是一步一步如履薄冰。 放在其他时候，他绝对不可能控住不住自己的音量——作为公众人物，随时要避免黑料。 不过既然这个人来了，也说明这他会摆平一切。就比如他们的对话，就算别人听了去，他也不用有丝毫的散担心；就比如这些令他厌烦的工作，就算他今天撂担子不拍了，也不会有人置喙他分毫。 这就是陆沅手上握着的权利。 他对贫穷的痛恨深入骨髓。如果不是因为没钱，他的母亲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就不会一直醒不过来。说不定三个月后，他就能笑着跟她打招呼。 他有些绝望的想着……所谓的包养吗？ 怎么好像和他所为之奋斗的东西一样呢。他不想被人操控，却在这一瞬间甘愿被人操控。 陆沅并没有火上浇油，他平静地解释：“还有所有，你所希望的，都可以提出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 发现着门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裴濯静默默绕回了拍摄现场，只不过站在一个稍远的地方，等待下一个和许意然打照面的机会。 没过多久，许意然从刚才的走廊处走出来，把手中的水杯递给助理。导演看见他过来了，风风火火地催促他赶紧站好位。 这个场景在顶楼的露天平台，房顶堪堪遮到三分之一的面积，剩下的部分都浸在阳光里。纪念天气不错，只不过在忙碌火热的工作氛围中有些闷热。 作为当红小生的许意然饰演男一号，女一号则是由一位名叫宋瑶的偶像饰演。这段戏大约是男女主在天台上互相倾诉暧昧的情愫，不过女主角因为其他的原因必须拒绝男主角。 裴濯静倚在天台另一边的角落，兴致缺缺地看着导演指导场景。他耐着性子等许意然休息，好在在“旧友”面前刷一个脸。 只见许意然站在女主角身后，人工造风把宋瑶的发丝吹起，在许意然面前飘扬。 “……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许意然凝视着女孩的背影，眼里泛出“深情的泪光”。 “深情的泪光，深情！小许，情绪再起来一点！”导演甩着手中卷成圆筒的剧本，浑厚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许意然眼睛都哭得泛红，还得恭恭敬敬地“嗯”一声：“知道了，导演。” “我们再来一遍，保持这个情绪。” “咔哒。”在火热的氛围中，一道极轻的声音被裴濯静捕捉到。 一个西装男性搬了一个凳子在不远处，恰好在房顶遮住的阴凉地。随后他把手臂下夹着的软垫铺在凳子上，然后又找来一张伸缩的圆桌，支在凳子边。做完这些，他就等在一边，反倒是另一个人坐了上来，双腿交迭—— 裴濯静没有侧头看，但他凭着一种特别的感觉猜测，是刚才身份不明的男人。 有人在导演旁边轻声说了一句：“导演，资方来了。” 导演很想趁热打铁拍完这一段，他没扭头：“等拍完这段，马上去。” 那人又补充了一句：“是陆总亲自来了。” 导演眼睛瞪圆：“你这人说话怎么一段一段的，重要的事情要放在最前面说，明白不？” 他很快站起来，迅速给旁边的人交代了两句，就闪现到了“资方爸爸”身边。 很快，随着导演的离席，陆陆续续有制片人、编剧等等凑到贵气男人面前刷了个笑脸，点头哈腰。他们姿态里的恭敬和畏惧几乎不需要仔细分辨，生怕坐着的人感受不到。 裴濯静倚着栏杆，挤在一堆器材中间，这才用余光观察着不远处的人。 他是投资方？不过似乎比一般的资方要更加大阵仗，应该是排得上号的大人物。 裴濯静竖起耳朵，也没听见男人开口说话。他有心想仔细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子，却总感觉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 第7章 “小静！是你吗？！” 裴濯静猛地被一道声音拽回神。 只见许意然照片的3d版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裴濯静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活生生的许意然。 “我拍戏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这会儿等休息才过来找你，”许意然眼里闪过惊喜的光，在他清秀的脸上显得尤为可爱，“你真的考上a大了，恭喜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还会再碰见你的。果然我们之间缘分不浅。” 裴濯静沉默了短暂的几秒，正准备说一句表现喜悦心情的话，谁知就被许意然打断了。 “没事的，不想说话可以不说。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等到拍摄结束之后，我来找你好吗？” 还没说上两句，导演那边就快速调整好了机位，准备拍下一幕。导演频频往这边看着，使得他们两个人在一堆拍摄道具中间有些突兀。 许意然的只说了两句话，语速就不自觉加快，还带上了一丝近乎哀求的神色，只是面上依旧挂着令人安心笑容。 裴濯静被这句话搞蒙了，许意然似乎想伸手摸一下他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他的目光在裴濯静那些藏得很好的伤口上停留了一会儿。 他走后，裴濯静才确定，有一道真真切切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有人一直在关注他和许意然的对话。 并且那目光还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是毒蛇攀上他的脖子，要用尖牙在他背后剜出一个洞。 ——真是奇怪的人。 第 3 章 【系统，现在剧情还没开始是因为主角攻还没出场？】 葡萄在空间里刷了一天的低脂电影，整个球都有点飘飘欲仙，【当然……许意然拍完这个片就要完成转型，到时候主角攻会直接空降——】 【在主角受的人生最有希望的时候，以恶魔的形象莅临，扼杀主角受的幸福生活～好邪恶啊～嘻嘻。】 裴濯静：【……下次看豆瓣评分9.0以上的电影，好吗？】他觉得系统说话语气怪里怪气，绝对是看烂片看坏了脑子，虽然系统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系统：【豆瓣是什么？吃的吗？】 裴濯静：【……】 系统：【？】 白天的时候，等到第二次休息，他和许意然交换了联系方式就离开了，为的就是避开那道诡异的视线，直盯得裴濯静打哆嗦。 是的，那人今天白天又来了，裴濯静有八九分把握，他就是书里的主角攻，只不过不知为何提前出现在剧情里。 现在的裴濯静则是坐在五星级酒店的床上——房间当然是以学生会的名义开的，否则他没处报销。这段时间裴濯静每天都窝在酒店里，毕竟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如非必要还是少跟同学，尤其是舍友接触，毕竟裴濯静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露馅简直不要太快。 他放下手中的经济学书，在脑中梳理一遍刚刚记忆的内容，就准备前往茶室。除了在片场的时间，裴濯静几乎都在啃相关书籍，毕竟他很多课都没去上，可是考试是必然要进行的。 许意然：【我在茶室等你，不用着急。】 十五分钟之前发送的消息在屏幕上显示，裴濯静看了一眼，摁灭手机。 “叮。” 竹门推开，风铃轻声响了一下。 整片区域有不少类似的古朴房间，许意然特地挑了一个公共场所，但是又全封闭的茶室，规避绯闻的经验十分丰富。 房间内的四角都用用竹篱隔断了一块区域，柠檬树扎根在泥土里，稀疏的叶片吹下，有些无风自动的意味。 裴濯静拉开实木椅子，面前的茶碗里飘出浅浅热气，许意然在他来之前倒的。 许意然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不安地蹭动着。 裴濯静进来时，他甚至没有抬头。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背，像在自言自语：“恭喜你啊，你真的考上a大了，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吧。” “……小静，当年的事我很抱歉。其实我……” 许意然隔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就好像短短几个字的背后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的往事。 裴濯静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段剧情呢。所以……许意然和裴濯静在一起还有别的原因？ 看许意然的反应，不光是男二蓄意勾搭主角受，这分明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啊。绝对、绝对有猫腻。 系统同样有些意外，它此时在空间里用强大的科技力量检索全文，果然没找到任何关于他们俩过去故事的剧情。 它只能无奈地通知裴濯静，【嘛，你也知道他俩是高中同学，有点前缘也不奇怪……估计是世界自动补全的部分吧，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这些，毕竟你不是主角。】 裴濯静在心里幽幽地感叹了一句，【你们真不靠谱啊。】 系统此时陷入了怀疑，没空鸟他，只是自言自语道，【奇怪，主角受不会真的喜欢别人吧？】 【为什么不可能？他们这些人又不是数据。】裴濯静抿了一口茶。 【呃……也不是，主要是这是本酸甜口的纯爱小说，应该不会有这种脱轨的感情出现……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你好好试探一下，估计是别的什么感情吧。】 裴濯静同样没回话，只是默默思索。 第8章 他很快摆好自己的表情，毫无感情地回答道，“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可没撒谎，可不是不记得了吗。 这话落在许意然耳里，明显是裴濯静还在埋怨他，关于过去发生的事。不经如果不是他，小静的奶奶也不会……许意然攥紧了拳头。 “小静，我……真的……”他的声音颤抖，积压的情绪好像在和裴濯静独处的这一刻，有些崩溃了。 然而此时的裴濯静表情沉了下来，十指相扣，撑在鼻尖下方。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借此掩饰一下他的迟疑。 ……按道理，应该是他勾引许意然对吧？ 怎么感觉许意然好像对裴濯静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 许意然忽然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裴濯静。入目的却是对方阴沉的神色，以及深不见底的眼眸。 许意然知道，他刚刚的话都只是装作不在意，毕竟这样的事情，换做他一辈子也没法释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剧情还是要走的吧。】就连系统此时也沉浸式看起戏来，这个剧情实在是有意思，【诶，你们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爱是常觉亏欠”，是吧？】 【看样子主角受欠你不少啊，四舍五入他现在也挺爱你的，那你要是现在对他强取豪夺，不是包成功的？】系统提出了它的建设性意见。 【你刚刚不是说许意然不会爱上别人吗？】 【虽然是，但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事实胜于雄辩，听过没有？】系统往电子嘴巴里扔了一个葡萄味的糖，【而且，又不是要他真的喜欢你，你们俩暧昧暧昧刺激一下主角攻就成了。】 裴濯静没再说话，实际上却是真的考虑起这种办法的可行性，尽管这个想法荒唐，而且还有点无耻。 许意然把脸深深埋下去，“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才逼着司机加速的。我每年都去看奶奶……但她从来不理会我，我想她还在天上怪我吧……” 裴濯静嗅到了一丝狗血的味道。 他隐约猜到裴濯静的奶奶死于车祸，而且可能跟许意然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原主的奶奶是原主目前唯一一个出现的亲人，倒是让这个身份鲜活了起来。 他作为一个局外人，的确是不好应对目前的局面。 裴濯静向系统问道，【为什么我会穿成这里面的男二？】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啦，都是主脑选定的，也许是它觉得你很合适？可能会参考一些人生经历什么的。】 系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它的程序里没写过这一套，主脑往东它不敢往西，只是勤勤恳恳赚一点窝囊费罢了。 裴濯静勾搭许意然的过程在书里没有详细的描写，只是寥寥几笔解释过他们是旧友重逢，很快便感情升温，使得刚回国的主角攻醋得红温。裴濯静想了想，【我再确认一遍，既然书里没有这个剧情，只要许意然和我暧昧，其他的都无所谓对吧。】 系统吞吞吐吐地答到，【呃……按理来说是的！但是真出事了我也不敢负责任……其实我也只是个新手系统啊，宿主大人！】 裴濯静敲了一下桌子。许意然有些无措地仰起头来，看向他。 许意然在片场在见到裴濯静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好像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了。也许是长相、也许是性格，但是一切又好像没变。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裴濯静身上，却又在触及他的那一刻迅速收回，就像还保有理智的飞蛾碰见滚烫的火焰一样。 以前的裴濯静穿着奶奶缝补过的校服，躲在教室的角落；现在的裴濯静却是气质出众，看上去阳光了不少。 “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就说明从法律上来说，你没有过失。”裴濯静从许意然的只言词组中只能推断出这个事实，“至于你能不能走出来……说实话，不关我的事。” 他慢慢地喝光了杯里的茶，凳子往后挪一寸，传出不大不小的摩擦声，无声地传达着准备离开的信息。 【内，宿主，这么说不太好吧？主角受看起来很伤心诶。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真的很高冷？】系统又撕开一包葡萄味的软糖嚼嚼嚼，只是裴濯静没回答，把它摁回了系统空间里。】 【回去看电影吧，待会给你整理一个影片清单。】 许意然的声音有些许破碎，想要说出口的话又被死死堵回去，化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奶奶也是我的奶奶……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这对我来说就像是……” 许意然不管不顾地拽住裴濯静的手腕，指节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裴濯静并未甩开许意然的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听得出许意然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先别走，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裴濯静心道他就应该早点走，他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 许意然苦笑了一下，并不意外这个答案，“行吧，我回头让助理给你送点药。” 裴濯静僵硬地答道，“不必了。”他已经站起来，是真打算离开。 风铃又是一声脆响。 “等会，最后一句话。” “如果……如果明天有人找你麻烦，你不用理他。还有……何无霜可能会让你来拍戏，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我的意思是，算了吧，我可以给你钱，不要来娱乐圈……” 第9章 走之前裴濯静只听见这样一段长长的话。 第 4 章 【宿主需要不需要心理辅导？】系统在看小电影的间隙关注了一下宿主这边的状况，发现宿主可能心情不佳，于是顺嘴问道。 不过它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宿主大部分时候都挺沉默的，就好像萦绕着蛋~蛋的忧伤呢。 【宿主啊，像这种现实与虚幻的错乱感是经常会发生的。我曾经带过的很多宿主都是在长线任务中患上了精神疾病哦~作为受过正经训练的系统，我必须要告诉您，这个世界和您以前生活的世界一样，都是宇宙中的真实存在。请您珍惜当下，不要过于忧虑将来哦~】 【我可以再跟您聊聊天，顺便提一嘴，如果您什么时候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世界的话，您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 【诶等等，电影的广告结束了，嗦瑞宿主，我先走了~】系统完全忘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一溜烟就没影了。 裴濯静躺在酒店的床上，他很难得地“嗯”了一声，只是系统跑得太快没听着。虽然他实际上想的是，这个剧本简直就是烂得不能再烂了——什么都没写清楚。 他才不会喜欢这个世界……虽然他原本的世界里，裴濯静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尝试着继续整理今天在书上学到的知识点，只不过大脑里有一阵强大的阻力在妨碍他集中注意力。 最后那些弯弯绕绕的概念、理论都变成了空洞的文字，只能记诵，但是真正的含义却无法在心里清晰显现。 无奈之下，裴濯静只能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浏览。 原主虽然联系人多得翻不到底，平日里却是没有任何人会主动发信息来。他下意识点开黑色头像的联系人，1234迟迟没有回答，只留下孤零零的绿色已发信息在屏幕上。 令人意外的是，另一个莲花头像的人突然出现在列表里，并且持续地发送着信息，引起手机震动。 原主把这个人的消息设置成了特别提醒，却又清空了聊天记录，有些匪夷所思，备注还尤为奇特。 大铁棍：【图片】 大铁棍：【图片】 大铁棍：【图片】 大铁棍：【乖乖的赚钱来。否则你知道下场的】 裴濯静点进照片一看，顿时瞳孔收缩。 第一张图片是“裴濯静”满身是血、泥混合物，四周的环境一片漆黑。被一只棕色皮肤的手揪着领子，在手机的闪光下，色彩形成了强烈对比。 血把眼睛糊得看不清，很明显，照片里的人半死不活、完全无法睁开眼睛，血痕触目惊心，下半身软软地瘫在地上，头往后倒仰，像是失去了生机的木偶。那人很明显就是自己，看见这一幕的裴濯静心里说不震动几乎不可能。 第二张则是被虐待的“裴濯静”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工整的字体写的清清楚楚，“裴濯静”借高利贷，一百一十万，右下角还有一个血摁出来的手印。曝光下只能看清一张人脸占据了整个照片，如同给罪犯拍的照片。 第三章，则是裴濯静穿着黑色卫衣出现在学校里的照片。很明显，这个大铁柱叫人跟踪过他，并且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混进了学校。 裴濯静端详了好一会，直到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 大铁棍：【你不是挺会勾搭么，最近那个明星】 大铁棍：【别装死，看到了就给老子应声。我们老大稀罕你这种好学生，所以留了手】 那人一直在输入中，不过字样忽然又变成了备注。 没过一会，对面发来一条语音。 大铁棍的声音就像他本人的语气一样凶狠嘶哑，有些像是声带受过损伤：“你应该不会不懂老大的苦心，下个月，十万。” 裴濯静并没有打算立刻给自己找麻烦，所以他非常“顺从”地回了一句“看到了”，索性对方再也没了消息。 原来如此么……有些线索串起来似乎说得通。 他现在似乎有些能理解为什么会选择他来扮演男二了。这种欠债的戏码，似乎也发生在原本的自己身上。不过明显还是高利贷更恶劣一点，虽然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不用还，但是一旦牵扯到□□，他绝对会吃不少苦头。 而这边，江珠区铜盐西路365号的湖山别墅内。 “陆总，按照您指示的，已经整理好了当天的监控录像。”林助理林三迟发来一封邮件，附带一段视频。 陆沅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整个别墅都没有开灯，只有电子屏幕在幽暗的夜里发出光芒。 监控图像映在陆沅眼里。 穿着黑色卫衣的人从房间门里出来，一路走进电梯。从电梯口出来，进入茶室。 接下来，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屏幕忽然变黑，是没有录到画面的片段，只有音频： 带着杂质的对话声从出声口流出——是二人在茶室里的对话。随着对话不断推进，陆沅的神色变得很玩味，阴鸷的光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如果明天有奇怪的人找你……”许意然说过的这句话落在陆沅耳中时，他轻挑了一下眉。 从许意然签下那份合约开始，他所有设备的信息都可以同步在陆沅这边。虽然这合同根本只是一张没有效力废纸，但是只要那能让许意然相信就行了……亦或者他只是单纯屈服于自己的权力。 不过都无所谓。 陆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锁住许意然，只不过他曾经没权力的时候想这么做，所以现在就这么做了。许意然说他是个疯子，但是陆沅对此毫不在意，因为这只是一句实话罢了。 第10章 “裴濯静是吗……一如既往的碍眼，呵呵……”低沉的话声出现在寂寞空荡的室内。 陆沅点开他的私人微信。 跟大部分的管理者一样，平常所有的事务都是在工作微信上处理，而生活中则会使用另一个账号。只不过陆沅的账号里除了“许意然”那一栏里“你们已成功添加为好友，开始聊天吧”，就剩下没有备注的“裴钱给我”。 一个包.养对象，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甚至没有一个亲朋好友。 “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在上方出现了几秒，又消失了。 陆沅摁灭了屏幕，把平板丢在一边。窗帘自动拉上，室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 许意然昨天留下没头没尾的话很快便应验。 由于他的学生会朋友怕露馅，所以在这之前，写着“秦月”名字的身份卡这段时间是一直得挂在他身上了，而且他还得代表校方人员时刻注意着片场对学校设施的使用情况。 第二天，裴濯静依旧起了个大早来到礼堂，这是今天的拍摄地点。 随着工作人员陆续搬着器材进入高穹顶的礼堂，裴濯静也忙活起来，在各处帮点小忙，避免许意然过来找他。 裴濯静搬好器材到后台休息室，擦了一把汗。忽然一个带着鸭舌帽，身穿黑衬衫的中年人在背后拍了拍裴濯静的肩膀。 他友好地笑笑，脸上的肉挤到眼角，有种年龄带来的和蔼感。 “小伙子，你好啊。我是这个剧的导演何无霜，”男人伸手递来一张名片，“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我看你的形象很符合我们一个角色的要求，有没有兴趣体验一下呢？我们会按照原演员的片酬给付给你。” 裴濯静伸手接了名片，有些惊讶导演会找上他。 何无霜算是最近风头比较大的导演，原是编导界元老级人物江南平的学生。他继承了江老的衣钵，刚出师就导电影，只不过一部比一部扑街，令人大跌眼镜。江南平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甚至都没站出来帮何无霜解释两句，可见是真的对他无话可说。 后来何无霜也算认清自己的天赋所在，转而拍起了电视剧，气得江老吹胡子瞪眼，好好的电影不做，跑去拍电视剧！谁知他手下的每个片子都现象级大爆，从选本到选角，最后到拍摄手法，都能收获大波的好评。 为此，何无霜在庆祝自己电视剧被提名的时候，还特地@了很久没更新微博的江老。 在小说里，由许意然和宋瑶主演的这部《晴天》也是一样，直接把许意然送上了事业小高峰。 他沉思了一会，并未第一时间给出答复，而是问道：“原本的演员呢？电视剧都开拍了，出什么事了？” 何无霜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神情，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出来答复，一个染着红发、眉目桀骜张扬的年轻人便大步走了过来，无名指上闪亮的大钻戒有些晃眼。 他嘴上叼着一根棒棒糖，冲着何无霜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地开口：“老鬼，你想换我，我看你是不想在这行混了。” 说罢，他又满不在乎地从头到脚扫视一边裴濯静，随后便挪开目光，点开微信回复消息，“还有你，什么挫样，识相点就赶紧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裴濯静眼角压了一下，藏住了一丝意外。虽然他知道对方是想踩他，但是他还从来没听过挫这个字用来形容自己。 何无霜提高了音调，“章杨，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的。我实话告诉你吧，少了你和你背后那个王总，这剧组也塌不了，而且还会蒸蒸日上。” “看在王总的面子上我给你几分薄面，我们好聚好散。劝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把所有人都当成软柿子。” 章杨依旧没有关掉手机，大金链子随着他不正经的站姿一抖一抖。“知道了知道了，那你等着吧。像你这种老鬼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章杨抬头看向裴濯静，“穷酸鬼，还不滚？” 裴濯静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他虽说没有立刻答应，但他也不能滚。 裴濯静上辈子接触过高利贷这一行的，他现在是个手无寸铁的穷学生，敌在暗我在明。虽说钱可以慢慢还，因为反正也还不清，不过手上还是要有一点资金，否则免不了一顿像照片里那样的毒打。 而且，就算不考虑还钱的事情，他完全没有生活来源。微信里的两百块已经快被消耗完了，而银行卡里的钱他暂时还不打算动。 所以他需要钱。 迫切地需要。 而这就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至于许意然昨天说的话，他应该早就知道导演对他有兴趣，大意是不希望他答应何无霜。许意然的考虑不无道理，没有背景几乎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捞完这笔钱，自会金盆洗手。 想到这里，裴濯静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与他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何导，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想尽力一试。” 完全被无视了的章杨眼中闪过一丝怨怼，扬起手就要往裴濯静的脸上扇去。 “这儿没你混的份，既然是好学生，为什么不去好好读你的书？” 裴濯静敏锐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要干什么？” 许意然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说时迟，那时快，裴濯静还没转过头来，许意然的拳头就凭空出现在了章杨的脸上。 第11章 “噗——” 章杨的脸倒飞出去，整个人都踉跄了几步路。 许意然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腕。 何无霜看着他的小绵羊男主角爆发出的战力，简直惊呆了。 “许意然？！你他妈捣什么乱，你有神经病啊！” 裴濯静也挑了挑眉。他退了两步，跟何无霜站成一排，观看两人的对峙，就仿佛他不是当事人一样。 出乎意料的，章杨揩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就走到许意然跟前，嘴角勾起。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到，“以为我会还手吗？” “贱人，不装清高了？你现在可是傍上金主了，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章杨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的愉悦，“不过，床上给***还来不及，又跑到外面来维护别的小蹄子……你也不怕那位不高兴，把你扔了……坏的东西可没人要啊。” 许意然就直直地站着，表情阴沉。 “小静，何导，拜托你们先离开一会。” 第 5 章 【啊呜，小主角怎么成这样了？】系统忽然出声。 裴濯静从刚刚的对话中，确认了一个重要事实：许意然的确有金主了。 也即：要么主角攻已经出现了；要么主角攻被人绿了。先前系统拍着胸脯做出的保证，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裴濯静更倾向于前一种，结合之前在片场听到的对话。 而且他脑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那天看见的身影。 系统早已习惯了宿主冷漠的态度，所以它没觉得奇怪，只是出着主意，【宿主，你可不能让主角受被打了，来个英雄救美吧！】 裴濯静心道：现在应该是美救英雄，许意然正在为他干架呢。 “冷静点，小许。”何导上前劝架，许意然却并没有平静的迹象。 就在此时，一名卷发西装男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这个“不速之客”身上。对方身材高挑，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男人的气场强大，仿佛看不见室内的气氛，轻描淡写地说着。 他径直往纷争的中心走去，等待着聚集的人自觉退开。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又走了几圈，随后慢慢走到章杨跟前，换了个锋芒毕露的语调，“这位红毛先生，你能为刚刚说的话负责吗？” 男人逼近章杨，他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这应当就是许意然背后、或者说是陆沅的人，因其字里行间都在维护许意然。 章杨抬头看着西装男，表情愤懑，胸口起伏，不过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随后，男人没再搭理章杨，明显他目的不在于此。处理完这边，他官方性地宽慰了几句脸色不好的许意然，没得到许意然的反应，男人就一转身子，朝着裴濯静走来。 裴濯静有些意外。 男人像是秘书、助理一类的角色，他朝裴濯静伸出手：“这位裴先生，我们老板有些事情想找您聊聊。” 何导明显早就认出了这人是谁，他生怕学生不懂事，于是他一个劲儿地给裴濯静使眼色。一旦那个人要插手，这事情的性质可就不是他们在这里吵吵闹闹可比的。 可千万不能拒绝啊。 所幸裴濯静直接点头了，他跟着男人往门外走去。 “咔擦。”男人颇为有礼貌地打开了门，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意然在身后忽然开口，“小静，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 “等等……” 裴濯静回头看了一眼，许意然就住口了，牙齿轻咬下唇，不知在担心什么。 ———— 贵宾休息室内。 真皮沙发软软地陷下去，一杯放凉的茶在小木桌上。 裴濯静再次见到了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人。 一身裁量得体的黑西装修饰出他优越的身材，墨色的头发，眉眼冷峭，鼻梁高挺。眼尾处一点不易瞥见的小痣，收住了他不可高攀的气质，反倒是让人觉得他的眼里汪着湖水，不经意掉出来一个透亮的石子。 裴濯静一直用余光打量着陆沅，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书里这位“阴沉易怒、偏执狠戾、捉摸不透”的主角攻，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印象看他。 那人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也没有抬眼看他。两人不尴不尬地在室内坐了一会，没有任何一点互动。陆沅一直盯着腿上的计算机屏幕，表上的秒针不知走了几圈，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 “既然来了……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以后离许意然远点。” 裴濯静有十分把握，这真是书里的“主角攻”——因为他看起来对许意然有种变态的占有欲。而且主角攻似乎认识男二，并不像书里表现得那样陌生。 裴濯静把面前的人和原著里的癫狂主角攻联系起来，顿感心情复杂。 “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更不要动心思进娱乐圈。” 裴濯静笑了，“我该怎么称呼你，陆总？不过我可听不懂你说的话。” 陆沅面无表情，似乎毫不意外裴濯静认出了他。这回他关上了计算机，抬头直视着裴濯静。 两人之间的对视，眼里都没有任何波澜。 “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茶室里说的话，你们都应该忘记才是。我也不希望再看见你单独去找他。” 第12章 裴濯静心里划过一堆毫无意义的吐槽语，这主角攻能不能不要这样颠倒黑白，是谁找的谁啊？！ 陆沅其实从没真正见过裴濯静，可他却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那份印着裴濯静肖像的数据送到他手上时，这人还穿着高中校服。陆沅希望他长得不怎么样，可惜他一眼便注意到了男生特别的长相，甚至说，颇为不错。 弯弯的眉眼，有些凌乱的头发，在照片里格外青春。 不过陆沅只在乎为什么许意然跟这个人一直纠缠不清，剩下的，都与他无关。 更不如说，裴濯静身上真有什么闪光点，才让他厌恶。这样的话，许意然和他在一起竟成了理所当然。 陆沅找人监视过裴濯静一段时间，最后满意地得出结论：这人确实除了脸，再没有用处。 而当下。 陆沅下意识想到，站在眼前的人比照片上还要令人意外、眼前一亮。 陆沅不在乎他，自然也不会刻意去分析自己对于他的感受，只不过他似乎在一瞬间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裴濯静顾左右而言他：“陆总真是好手段，连这种对话你也能监视。只是不知道意然对你的控制欲怎么想呢……是说，你有把握他不会知道。” “还是说，你不在乎？” 陆沅的语气不含任何感情，“比以前油嘴滑舌，只不过脑子依旧不好使。” “许意然的所有事情都只能由我来安排。按我说的做，什么也不会发生。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要出现，他不是你能利用的。” 裴濯静心里快速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们必然会成为对头了。他直接坐在了陆沅对面的沙发上，挑了挑眉：“看来你还挺胸有成竹的，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利用他，而不是报复他？” 陆沅略带嘲讽：“你不是一直如此。”他转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林秘书，林秘书立刻收到老板传递的信息，离开房间。 没过多久，他就带着一个大药箱回来，放在裴濯静面前。 陆沅换了一个双腿交迭的姿势，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显得慵懒又随意。 “猜猜里面是什么？” 裴濯静不禁在心里嘬牙花子，陆沅真是个超级无敌老狐狸，威逼利诱一套一套的。虽然说他下意识觉得陆沅应该拿钱摆在他面前，可恰恰拿来的是个药箱——而裴濯静正好身上还有不少伤，这些伤痕都是肉眼可见的。 他更加肯定陆沅认识男二，否则怎么会对男二见利如命的性格了如指掌。偏偏陆沅这种行为又十分轻视他，要说箱子里真装的是钱，那么未免也太少，不够霸气。 但裴濯静还是笑着答道，“当然是装的钱，你不是表现出很了解我的样子吗？应当知道拿钱‘贿赂’我吧。” 陆沅也弯了弯眼角，只让人觉得冰冷：“所以你把它拿去吧。” “你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拿了箱子，等于接受提议，可裴濯静还不知道箱子里面是什么。 “不，只是给听话的人一点肉骨头，我认为你需要这箱子里的东西。” 裴濯静面对这样一个高傲的上位者，还真是有点拿他没辙，陆沅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搞。再谈下去裴濯静脑细胞都要死光了。 他只好实话实说到： “箱子我当然要，不过许意然我也要。否则，我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你说是吗？我诚心诚意地来，不能被耍了一通就走啊，毕竟您好像没给我钱。” 裴濯静一边说，一边解开了箱子的卡扣。 “虽然，我还是很惊讶，陆总怎么知道我现在正需要这个——毕竟身上这些伤还真是痛得很，药比钱值钱啊。” 箱子里装的赫然是满满当当的药盒子、药罐子。 陆沅挑了挑眉，他这会儿才觉得这人实在是变了不少，起码还能反过来将他一军。 他不咸不淡地说：“看来你猜到了。” 裴濯静答，“这不难猜，你既然觉得我碍眼，自然不会费尽心思地给我送钱。”他的表情不似之前那样戏谑，而是有些自嘲。 陆沅面上对此并没有反应，他只是眯了眯眼，答：“我怎么想，你说了不算。” 陆沅当然不会给裴濯静送钱，他有的是强硬手段让裴濯静消失。只不过因为一些额外的理由，才让他使用这样温和的“劝服”方式。 不过陆沅忽然想起来，裴濯静的钱好像的确是他给的——微信转账，每个月三千。 所以陆沅心里有些玩味，甚至明显察觉到了自己心里古怪的情绪。 这样一想，倒是他又当又立了。 陆沅难得放缓了语气，“嗯……所以你还是听话，体面一点。” “既然活得好好的，那么……下次就不要找死了。” 陆沅这话说得直白，看上去是在威胁他，但却在裴濯静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陆沅不是要他死，而是知道男二自杀的事情。 陆沅连这个都清楚？目前为止，裴濯静没见到过第二个人知道自杀事件的相关情况。 对话还没结束，门口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 “笃笃笃笃笃” “陆沅，你这个疯子！” “先生，您不能进去！” “陆沅，你不准对裴濯静出手，疯子！”许意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裴濯静心道：许意然一直在外面听么？他大概是把“找死”那句话误以为是威胁，所以担心男二出事吧。 第13章 林秘书看了一眼陆沅的表情，很快便了然，把门打开。 门外尝试拉住许意然的助理也放开了手，任由许意然进来。 “陆沅，你的那些要求，我通通答应了，只有这一点，你绝对、到死都不要想。”许意然冲入室内，语气阴狠，起码陆沅从来没听过他这样说话。 许意然语气里的在乎和坚决已经满溢出来，即使是他逼着许意然签下包.养合同的时候，许意然也只是淡淡的。 这语气在陆沅这里格外刺耳，以至于他的脸色也很快沉了下来。 “疯子，神经病……”许意然眼眶泛红。 陆沅并不打算解释，而是站起身，打理了一下袖口，抛下一句轻飘飘的答复：“那又如何？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陆沅有一瞬间的确感到针扎一般的痛苦，不过很快又散去了，就像在经年累月的疼痛试炼中变得麻木。快到他甚至不确定痛苦是否存在过。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锁住许意然，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什么理由要放开他、或是不放开他。即使他不想听见疯子这个词，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句实话。 这些人的脸，在视线里扭曲、模糊。曾经许意然是特别的，像光点一样照亮世界。而现在，光点也消失了，所有令人恼怒的东西都揉成一团，让陆沅只能调动所有精力去抑制无处安放的情绪。 许意然听到“约定”两个字就像是触发了炸弹开关，他的情绪猛地涌出来：“你管那个叫约定吗？呵呵……你真是恶心，恶心，是不是不管说多少次都……” “意然，你误会了。”忽然，裴濯静出声打断。 他笑着指指桌上的药箱，“别担心陆总这不是担心我受伤么，所以特地提了点药给我。”裴濯静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陆沅担心他，所以给他送药。 除非他裴濯静绿了许意然——当然，这种事情和世界爆炸的概率差不多，陆沅后期没搞死他就算不错了。 第 6 章 只不过裴濯静的笑容十分真诚，许意然都愣住了。 “小静，你是认真的？”许意然睁着通红的大眼睛，愣在原地。 裴濯静硬着头皮答道，“嗯，是啊。” 他下次再也不会解围了，起码再也不会帮陆沅解围了，裴濯静在心里碎碎念。 系统冷不丁蹦出一句话：【大大，为什么你说是帮陆沅解围啊？】 裴濯静吓出一声冷汗，【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偷听。】 系统撇撇嘴，【什么嘛，明明是你在空间里碎碎念，搞得我电影声音都听不清了 ，发生啥了？主角攻不是还没出现吗？】 【那就是陆沅。】 【哇哦，比这个电影主角好看多了。】 【好了，快回去看电影吧，我要工作了。】 【哦哦！】 裴濯静也不知该不该佩服系统的没心没肺，总之转移话题成功了。 对于并不重要的事情，他不喜欢去细究个中原因，如果有水到渠成的一天，原因会自己浮出水面。 许意然也沉默了，然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小静，那我们走吧。” 裴濯静走的时候没和陆沅说话，林秘书和门外的助理也没阻拦。 陆沅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向着门外看了一眼。他并不适应情绪失控的自己，就仿佛整个大脑被绑架。 良久，他开口：“去跟着他，许意然那里，换成宋修。” 林秘书立刻应下，“好的，陆总。” 林三自认为自己敢称二号心腹，没人敢称一号心腹，那个宋修也要排在他后面。他跟着陆总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陆总有什么大事都是直接交给他去办。 自从陆总回国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陆总对另外一个人这么上心，甚至让他停了手上的活，每天只要跟踪许意然就行。虽然这事情有点掉价，不过倒是比之前轻松许多。 他以为自家老板像每本总裁文里的男主一样，遇上了自己的真爱，只不过这个真爱是个男的。林三表示他观念开放，接受良好，只要陆总不要随随便便问他恋爱问题就行，林三毫无恋爱经验。 谁知道，这才过了多久，跟踪对象竟然换了一个？而且目测还是老板的情敌？这个情敌竟然已经让老板如此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了吗？！那个姓裴的人，真是个狐狸精啊！ 林三：你别问。问就是：老板的心思你别猜。 他悄咪咪地打量了一下老板的表情，果不其然，陆沅响应了一个带着寒意的眼神。 ———— 连续几天许意然都没去片场，正好这段时间集中拍摄剧里副cp的戏份，他每天都窝在酒店，足不出户。 不过今天他不得不出门一趟。因为陆沅的助理前不久给他发来了信息，说是要在一个小时之后接他到陆沅的办公室里去。 许意然心里一半发怵，一半厌烦。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一时间有些意识模糊，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陆沅对他做过分的事情。如果陆沅叫他去酒店、或者某个别墅，反倒给许意然一个宣判。可地点偏偏是在陆氏总部的办公室。 陆氏旗下的产业有很多，甚至有些是在背后控股，那些耳熟能详的品牌，没人知道它们其实都在陆氏的掌控下运转。而陆沅平常也不在这里任何一家公司办公，陆氏有自己的大楼。 第14章 那是完全属于陆沅的地方，他一旦进去了，没人能救他。就算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都不会有人敢置喙分毫。想到这里，许意然打了个哆嗦。 陆沅在他眼里就是纯粹的恶霸形象，即使对方很年轻，许意然还是忍不住把他和那些中年邋遢变态大汉放在一起比较，像陆沅这样更有权有势而且还阴暗狠毒的角色，只会更加变态。指不定，表面上一表人才，私底下什么工具都来。 最开始他妈妈的命被捏在他手里，现在可能连小静的命也处在陆沅的威胁之下。也许，从答应包养的那一刻起，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可他还有回头路吗？ 许意然把头埋进双手之间，时间在胡思乱想中流逝得飞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包间内的死寂——手机被随意扔在床上，电话接通：“许先生，我已经在楼下了，您稍做准备就可以下来。” …… “许先生？” 良久，许意然想要回复，却发现嗓子里有一口气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最终只能发出一个尖酸的气音。许意然迅速挂断了电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他的回复。 他什么也没准备，或者说准备了也没有用。许意然慢慢起身，把手机随意塞进外衣口袋，扯出口罩戴在脸上就下楼去了。一路上他都低着头，像个心虚的贼，穿过走廊、电梯、酒店大厅，直到坐上那辆低调的豪车。 一打开车门，檀香的味道涌入鼻腔，车内只有助理一个人。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助理透过车内后视镜，在许意然的脸上扫了一眼，就再也没随意挪动过视线，紧紧盯着路面，素养极高。 这次的助理并不是之前在片场出现过的那个，许意然一时间有些心塞，到底有几个助理直到他和陆沅的事情？ 许意然一般也不记得助理的脸，只不过上次来拉架的那位一头卷毛、一脸奸佞，除了身上的西装找不出一个正经的地方；而今天当司机的这位，木讷老实，浑身散发出浓浓的距离感，袖口都一丝不皱。 很明显，上次来的是林三，只不过在工作交接之后，接许意然的人变成宋修了。 窗外的景色快速变换，直到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许意然将额头抵在窗户上，心中自嘲自己竟然还有闲工夫注意陆沅的助理。他闭上眼睛，手心洇出汗来，默默祈祷着自己能好好地过完今天。 很快，车停在陆氏楼下。 从他下车，直到坐电梯上楼起，都没有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可他总觉得有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许意然没做什么过多的遮掩，对他非常熟悉的人的确可能认出他。 “叩叩。” “陆总，人带来了。” 陆沅坐在桌前翻着报表，头也没抬，点点头就让宋修离开。 办公室内非常宽敞，除了办公处还有大片休息区，沙发就摆在落地窗的旁边，还有植物作为装点立在饮水机旁。许意然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坐。”陆沅似乎正忙，拿着笔勾勾画画，没工夫理他，只是很简洁地说了个单字。 许意然慢慢地走近沙发，即使踩在软地毯上，他也尽力避免发出一切声音。皮质沙发是简洁的黑色，上面没有放任何多余的饰物。他像个僵硬的木偶，只坐三分之一的位置，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陆沅似乎沉浸在他的工作中，放下报表，又迅速在计算机键盘上敲敲打打，完全不受任何外界的影响。从许意然的角度看过去，陆沅有着十分优越的五官，举手投足间张弛有度、有条不紊。在西装和办公桌的修饰下，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不过许意然的视线没敢停留太久，就转向了窗外。 他紧张的心跳仍未平息，每分每秒都在等待陆沅降下达摩克里斯之剑。窗外是高楼林立，大差不差的光污染窗户、大差不差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陆沅时不时皱眉，或是突然起身。 许意然会细微地抖动。 不过他其实只是去阳台打电话，抑或是出门一阵子。这期间，陆沅的视线只是短暂停留在他身上，其他时候的许意然都像一尊雕塑。 …… 他的漫长的煎熬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三忽然敲门，把许意然接走。而这段时间内，陆沅什么都没做，倒显得他的担心十分多余。 陆沅……究竟想让他干什么？ ———— 裴濯静不顾许意然和陆沅的阻挠，依旧选择了接受何无霜的邀请，并且试镜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小叶师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爬山？”裴濯静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角色“余宇”，把神清动作控制得十分到位。尽管比起老演员来说还有差距，但是出乎意料地有灵气。好在作为一步青春校园电视剧，对演员反倒没有那么高的演技要求，更多还是胜在自然。 宋瑶被挽着胳膊，尴尬地笑笑。 “余宇，你放开珊珊。”许意然蹙眉。叶珊珊是这部剧的女主，余宇则是追求她的开朗学弟，许意然扮演的林晨则是表面冷淡内心腹黑的学长。 “林学长，姗姗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不能接受我的邀请？”裴濯静尽职尽责地演出挑衅的语气，实则在心里吐槽着，这人设真是有够经典的。难怪何无霜的电视剧一拍一个火。 宋瑶站在两人中间，不明所以地笑着，完全没有感受道身旁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 第15章 “呵呵，小余学弟，你觉得呢？”许意然压低了眼睫，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凌厉起来。他凑近裴濯静，在他耳边低语。 “林学长，可我想让姗姗姐只看着我一个人。” “卡——”何无霜对这段还算满意，直接大手一挥过了这条。 人人群散开之后，一股停留在场地中央的视线也随之消失了。 裴濯静是拉来凑人头的大学生，自然没有助理，所以他只是站在一边喝了口水，然后去卫生间。自从他加入之后，原本这个角色的戏份都莫名多了起来，裴濯静知道是许意然在背后做推手，不过他装作不知道，拍得多赚得多。 裴濯静有些意外会在卫生间看见陆沅，但也不意外会在洗手间看见陆沅。 毕竟这家伙十天有八天会来这里晃两圈——甚至刚刚还在偷看拍摄。 总裁上班时间这么自由的吗？ 不过裴濯静有些佩服陆沅的心理素质，顶着一个偏执人设，每天看着许意然和其他演员拉拉扯扯，还能面不改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金主”的脾气还怪好的。跟书里的总裁金主攻比起来，现实中的陆沅只是在私底下警告了男二，甚至还给了他一大堆药。 陆沅似乎在出神，站在洗手台前，任由水流一直在手上冲刷。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另一个人的到来都不足以让他回过神来。 裴濯静伸手关了水，陆沅有些呆滞地抬起头。他的白衬衫都不知不觉沾上了水渍，瞳孔似乎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一瞬。 这人在独处的时候会露出毫无防备的神情吗？ 裴濯静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在发现来者不善之后，陆沅花费了0.01秒把脸色沉了下去，无声表达着对他的不爽。 裴濯静的语气自然：“节约水。” 陆沅并没有要跟他搭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抽出纸巾擦手。虽然臭着个脸，不过动作依然是慢条斯理，赏心悦目。 陆沅把纸巾随手扔进垃圾篓，就要离开。 可裴濯静还有不少事情没能明白，按照他的做事风格，不问，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所以这就是他一开始和陆沅搭话的原因，不管陆沅怎么看他，对方都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唯一突破口。 比如—— “我们认识吗？” 裴濯静压下眼角，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沅。他倒退几步，拦在洗手台前。 光从他背后而来，陆沅站在他前方的阴影里。 陆沅微微抬眼，扫了一眼裴濯静。随后开口，“不认识。” 裴濯静不置可否，“但你好像很了解我。” 他发现陆沅站在他前面，似乎比他要矮上一点点，所以裴濯静歪了歪头。 “只要我想，我可以了解任何人。”陆沅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过这在裴濯静眼里，代表他现在耐心值还算高。 “所以说，你想了解我？” 陆沅听了这个问题，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随便你怎么想，让开。” “我不认识你，你就对我不爽，我的确想知道理由……否则不是有点冤枉。”裴濯静嘴上说着，身体并没有让开的意图。两人一个神色漠然，另一个表情不善，语气却比表情鲜活。 陆沅不知刚才在想什么，这回被拦了两次也没真的恼起来，而是睫毛垂下，不经意地说：“所以这样让你很不爽？” 他顿了顿，“那你希望我怎么看你？” 这次轮到裴濯静呛住了，主角攻真会钻他话里的空子。 “是。我喜欢好看的人，自然也希望好看的人不要不喜欢我。”裴濯静忽然笑眯眯地说道，随后就让开了路。 陆沅若有所思地看了裴濯静一眼。 “不该肖想的事情不要肖想，免得引火上身。”刚才那句变相赞美陆沅的话十分直白，里头促狭的意味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陆沅当然也心如明镜。但他自然是不会白白在话头上落了下风，于是回应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敲打。 肖想可以指向的对象有两个，他丝毫不怀疑裴濯静能出于自身的利益目的接近许意然，也能见利忘义地追随自己。 不过裴濯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也是他心情还算平和的原因。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攀附自己，但是意外让人没有厌恶的感觉。 这一点他在上次送药的时候就有察觉，不过这回在心里确认了。 思绪落在这里，陆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裴濯静，发现他身上的伤好了不少。起码在衣服没遮住的地方，痕迹已经很浅淡。 话音已落，城市的轰鸣声作为背景音让室内不会过于安静。陆沅这回没再接他无聊的文字游戏，而是径直离开了。 裴濯静停在原地，心情很微妙。 陆沅好像脾气还可以……他在上次见面的时候就隐隐觉得，这次的感受则更为直接。 按理来说书里面的陆沅可是有种精神疾病的美，现在看起来书里写的也不尽然……不过，原著好像本来就是一坨狗屎。 中途休息的时间很短暂，拍摄很快就继续进行。 等裴濯静回去的时候，机位差不多已经摆好了。之后的拍摄时间里他只看见过两次陆沅，对方身边没有带助理，只是露了个面就离开了。 不像是来探班的，倒像是监工。 每次陆沅出现时，许意然身上就好像有雷达在疯狂响，眼疾手快地他拉走，说是什么要找他对剧本。 第16章 严防死守陆沅可能出现的每个角落。 裴濯静心道：大爷，他是来找你的，你这么紧张我干什么。 本来好好的主角攻受暧昧拉扯剧情被许意然整得跟做贼似的。 虽然心里如此吐槽，但是裴濯静还是非常老实地接受许意然的“表演指导”，毕竟现在他的任务是勾搭许意然，让陆沅吃醋。 第 7 章 今天的拍摄结束之时，迎来了一段很长的黄昏。蝉鸣声比平日里更加骚动，日光就这样保持着宁静的温和，一直到天空一点点染上暗沉的色彩。 裴濯静也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休整一下，许意然则是不知道在后台干什么，迟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加入剧组之后，裴濯静更是一直住在酒店里，毕竟他跟室友关系很一般。裴濯静倒不会因为顺路就等许意然，虽然他有勾搭任务在身，但是两人之间还有没解开的疙瘩。 结伴离开的两人在门口谈话。“诶，你知道今天来这里的那人是谁吗？”戴着眼镜的女生语气狡黠。 “你说那个帅哥？”她身边背着大背包的男生压低了声音。 “对对，就是那个。” “不是说是许意然的……那个。”男生比了个口型。 “你竟然知道？” 男生吹了口气，“这哪能不知道啊，圈子里都传开了？你消息才慢，今天何导、彭编不都上去打招呼了吗。” “依我看，许意然要是抱牢了这大腿，绝对是要飞升的。毕竟哪个明星能有这么硬的后台？就是有点感慨，潜规则果然是混圈的命运吗。” “当然，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们虽然可以随便说话、想做什么做什么，可不还是天天给人跑腿？” 女生叹了口气，两人走远了。 裴濯静的打扮实在低调，再加上陆沅出现的这两天，类似的风言风语没少传到大家耳朵里，所以他就这么默默地听完了这个劲爆八卦。 裴濯静对于许意然的处境有了一个更为明确的认知。剧组里面大部分人还是认为他并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毕竟他一没背景，二来也是未来可期的a大高材生，大约只会在剧组里呆一阵子然后直接杀青，故而很多剧组里的内部信息都不会传到裴濯静耳朵里。 他心里琢磨着：虽然这种事情应该算是很多明星都经历过的，不过对于许意然那种性格，肯定还是有点难以忍受了。 至于裴濯静本人，由于许意然很早就公布过他们俩是高中同学，加上裴濯静是实打实的a大空降＋何导严选，所以话题度并不高。 “it's not until you fall that you fly~ when your dreamses alive you are unstoppable~” 裴濯静抽出口袋里的手机，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他没多想什么，直接接通了。 “喂，小裴啊。” 裴濯静有些意外地听见手机里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乍一听有些温和，实际上却让他感到浑身不适。 “要不是你之前想不开，叔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对面的人语气有些阴狠，“本来叔看你是个名牌大学的学生，应该不会还不起钱。” “所以叔也没找你的麻烦，可惜你差点辜负了我的好意。”裴濯静已经听出来，这人大概是冲着高利贷来的，他神色如常地走着，只不过一言不发。 “小裴，我要在下个月六号拿到十万。” 沙哑的质感从出声孔里传出，“否则……你知道后果的……你也不想这些照片被我们发出去，或者我们亲自去抓人吧……” 裴濯静暂时无计可施，他只好应下，盘算着之后该如何做准备。 高利贷一般是□□加白道，双管齐下，最后把人吃干抹净，一般放高利贷的人可能比绝大部分人都要更懂法律。裴濯静虽然很想知道原主到底为什么会借高利贷，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那些人。 他现在拍戏的工资是月结，等拿到手之后大约够还上十万，只不过不能确定会不会有别的变故。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注意力有些游离。 “嘿，小心点！”一只手拍在裴濯静的肩膀上，“你要撞树了，兄弟。” 裴濯静回头，后面的年轻人一双狗狗眼格外灵动，仿佛充满了情绪。等到回过神来，他才注意到对方的外貌也十分出众，皮肤状态好得不像同龄人，甚至裴濯静一瞬间都显得有点肤色暗沉了。 “唔，谢谢。”裴濯静善意地笑了笑。 “你是《晴天》剧组的吧，我这两天都在注意你哦。”对方似乎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而是热情地开启了话题。 裴濯静不确定自己挂电话是不是足够及时，“你是？” “我接了之后的一个角色，打算先拍戏，然后做练习生。哦对了，我叫江景。”对方打开微信二维码。 “裴濯静。”他顺着江景的动作加上了好友。 “我看你很不错嘛，学习也很好，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互相帮助~我马上要和我们家小涟涟去吃饭先走了待会聊哦~”江景这个风一样的男子看了一下手表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在空中。 裴濯静并没有过多注意这段小插曲，只不过对方提醒了他一件事，“练习生么……” 替换演员的这段时间，裴濯静很多戏份有些属于补拍，时间安排得很紧张。这会儿他刚刚在酒店吃完美团送来的黄焖鸡，就骑着共享单车、兜着剧本赶去附近的影视城了。 第17章 晚上这段戏是余宇和叶珊珊的主场。 交代了余宇和叶珊珊相遇的故事，同样也暗示余宇对于叶珊珊的感情中含有很大一部分崇拜的成分，为后续余宇退出三人修罗场埋下伏笔。 总之，刚进学校的余宇因为家中情况不好，性格自卑，故而成为某些人欺凌的对象。在某一次参加比赛时，由于自身过硬的科研实力，挤掉了小组里原本预定给一个大二学长的名额。大二学长则是气不过，加上他本身也是个刺头，竟是直接叫人把余宇堵在巷子里狠狠“教训”了一番。 就在余宇感到绝望的时候，叶珊珊从天而降，从众人手中救下了余宇——叶珊珊作为空手道社社长，武力值吊打全剧所有人；由于上大学之后总是穿着文艺风服装，弱化了她的肌肉感。 余宇忽然感到那些对他拳打脚踢的人一个个倒下了，那种淹没他的恐惧感剑尖变成了空虚的迷茫。他分不清模糊在眼前的液体是血还是眼泪，只不过，他清楚地看见一位披着头发的女生站在巷口。 她把他从垃圾堆里拽起来。 “没事了，同学。”余宇会一直记得叶珊珊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裴濯静看了这段剧情，非常苦恼。这的确是他觉得最难表演的一段，因为剧本要求给余宇的脸一个特写，其他的被揍情节倒是可以蒙混过关。 到时候怎么办？ 他还记得何无霜慈祥地拍着他的肩，“小裴，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一眼看中你吗？你是不是觉得之前那些剧情谁都能演出来？” 他非常自豪地说，“就是这一段，这就是余宇这个角色的背景故事。之前章杨只是把这个角色单纯的诠释成扁平的反面人物，所以让我很不满意。” “可是你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像是余宇本人。你看，之前你没拿到这段剧本时，也能表现出一种神奇的气质，就像是把年轻、挫折等等很多气质杂糅在一起。虽然是叶珊珊的主场，不过余宇这个角色也是有意思得很吶……” “我甚至想单独再拓展一下这个角色，不过中午写到时候得跟姚编剧谈谈。” 何无霜似乎非常期待下一段剧情的拍摄，以至于他的语气越来越愉悦，甚至直接笑出声来，“好好干，我看好你。说不定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我还能帮上忙……当然，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拍戏就更好了，哈哈。” 裴濯静在骑车时走神，自顾自地表演起余宇在各段剧情中的神色。 休息室内。 “杨哥，你真的要这么干？”全剧只有两个镜头的龙套学长有些担心地问章杨。不过章杨此时穿着黑色外套，头上罩着兜帽，甚至带好了口罩和墨镜。 “我说了，不需要你做什么，配合我你就有资源，”章杨十分不耐烦地答道，“要么你就滚蛋回家，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虽说章杨对于被换角色的事情颇为怨怼，但是他自知惹怒了许意然，起码现在的自己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陆沅和他背后那个王总比起来，完全就是皓月与萤火，只要许意然吹两句枕边风，他章杨说不定就死得翻不了身。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手段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意，比如教训一下没出社会的学生。章杨扯着手套，将手钻进去。 扮演大二学长的演员虽然惴惴不安，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毕竟章杨只是对一个学生动手，想来怎么也闹不出大乱子。再加上……之前的章杨可是因为殴打群演被赶出去的，听说那个群演直接骨裂了。 而所有的消息却像是被随手攥住的飞蛾一样，刚刚飞起来就不见踪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背后的资本。 最终“大二学长”叹了口气，“杨哥，到时候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章杨扔下一句，“别露馅了，最少过这个数。你只是个龙套，没人会在乎你卡了多少遍。到时候想起来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数？”小演员的眼睛睁大了一瞬，随即他又识趣地接话道，“知道了，杨哥。” 教训许意然不成，拿那个什么“大学生”出出气，章杨觉得天经地义，他会小心……不给他打残的。不过就算是真的“磕了碰了”，他肯定也不敢乱说就是，否则他章杨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 “何无霜那个老东西不还我角色，呵呵，只能算你倒霉了……” 第 8 章 《晴天》这个剧组明明拿了陆沅那么多投资，结果每个片段都是出外景拍来的，整个剧组都居无定所。裴濯静在心里吐槽陆沅被爱冲昏了头脑，投资这种抠门的剧组。 此时的裴濯静站在影视城的巷子外面调整呼吸，虽然他内心认为自己需要一个替身来拍这种暴力片段，不过他明白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白还是不要幻想那么多。 “action！” 余宇急匆匆地在暗巷外面绕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恐惧的表情，呼吸急促地打在镜头上。 除了自己的喘气声，余宇此刻听不见任何其他声响。 慌乱被无限放大，甚至掩盖了那群人的脚步。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再跟那个小组扯上任何关系。为什么，就是因为这样，因为他能为团队做更多，所以就会变成这样吗？ 他的人生总是这样，每一次踏错都要付出比别人多数倍的代价。 第18章 余宇一头栽进了死胡同。 在黑暗中，他终于看清了面前冰冷的砖墙。垃圾桶，木箱子，散落在地上的废材拦住了他的去路。而在他转头的那一瞬，背后忽然走出几个人影，挡住了所有从外面泄露进来的光。 他不自主地后退，脚下被踩扁的铁罐发出刺耳的咔擦声，他一屁股滑坐在地上。余宇下意识地摆出格挡的姿势，绝望地面对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也许，就像打针一样，很快的。” “噗——” 一道腿风砸在裴濯静腹部。 他一瞬间从角色里面脱离出来，毕竟这是拍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感到如此强烈的痛感，完全是实打实地动手了。 怎么回事？ 他想抬头看清那些人的面貌，可是为了拍摄需要，所有人都遮得严严实实，没露出一点样貌特征。 而摄像机在巷子外面拍摄远景素材，众人并不知道实际发生了什么。 甚至因为场面过于真实导致一直没有很卡。 裴濯静立马想到自己被人针对了，他脑中飞快地回想着过去几天见过的所有人，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每一下拳头都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有些更是直接击中了身上的旧伤口。鞋尖肆无忌惮地在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狠狠蹂躏，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没忍住闷哼出声，而那些“群演”就像真正的欺凌者一样铆足了劲地拳打脚踢。 混乱的视野里，裴濯静隐约感觉到新的角色加入进来了。按照剧本，这段要拍摄大二学长的独白。 裴濯静并不想惹麻烦，毕竟他再拍一段时间就可以美滋滋杀青了。所以他只是强忍着身体的反应，等待大二学长念完台词。 谁知道，那个演员竟然在往前走的时候摔了一跤。 随着周围人一阵叹气，一声“卡”在空中响起。 “下一条小心一点！”何无霜严厉的声音直冲着小演员而去，毕竟像这种浪费成本的低级错误几乎是最不该出现的。 “抱歉，何导！”小演员有些慌乱地鞠躬道歉，而裴濯静这边的群演也装模作样地停下来。 “小裴，我们再来一条。你多注意点，不要真的伤到了。” 何无霜特地远远地提醒了一下裴濯静。 裴濯静认定自己绝对是被人狠狠摆了一道。他心里总结出最有可能的人选，大概率是章杨。 理由不必多说……而且，他混进剧组比大部分人都要更容易。 不过章杨既然敢这么做，说明他大概也是穷途末路，拿不回这个角色了。裴濯静甚至抽空想到了这一茬，此时他尝试用这一点点庆幸的心理盖过神经痛感。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说忍得住是假的。 随着拍摄再一次开始，渐渐有种恍惚感涌了上来。 黑色的人影在他视线里变得扭曲，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终于再次看清了周围的场景。 【呜啊啊啊啊！宿主大大！！！你怎么了啊啊啊啊！感觉屏蔽启动启动启动！！！保护程序启动启动启动！！！】 系统惊恐的声音及时响起。 【宿主，你怎么不叫我啊，都怪我看那些垃圾小电影，天哪，宿主你痛不痛啊宿主……呜呜呜！】 裴濯静忽地从痛感中抽离出来，仿佛灵魂离体一样。 【快让我看看，我的乖乖啊——天哪，看上去好痛啊……呜呜……】 【还行，不算很难受。】 说起来，裴濯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命里带窝囊，好不容易重生了，新身份的倒霉程度比起他上辈子也是不遑多让。他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也被欺凌过。当时他可能也是这样躲在巷子里，然后被逮住。 不过现实中并没有像电视剧里一样，有人从天而降地伸出援手，拯救他于水火。裴濯静只能一次次学着打架、学着抗争，最后把自己打成了混混一类的角色——当然，是个成绩很牛的混混。 所以他最后习惯了挨打，也习惯了进退有度。该忍就忍，该进就进。 这会儿不是他不叫系统，他是真不知道系统发还有如此高级的功能。毕竟这货之前就跟个菜鸟一样……裴濯静做任务都是单打独斗的。 【宿主宝啊！是我阳光玫瑰对不起你！呜呜哇哇哇！】系统一下哭出来。 裴濯静：…… 【等会，什么阳光，什么玫瑰？】 【呃……哈哈……呜呜……】系统一把鼻涕一把泪，它刚才一激动不小心把它的名字说出来了——就是之前裴濯静懒得问的那个名字。 裴濯静一时间把刚刚那些烂事忘光了，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逆天。】 【阳光玫瑰不是黄绿色的吗？】 此时的系统在空间里散发着紫色的幽光。 【……宿主，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难道不知道阳光玫瑰要贵一点吗？这可是主脑给我起的名字，主脑说这个东西可甜了，就像我一样~】 裴濯静纠结了两秒要不要告诉系统，它只是个普通品种的紫色葡萄。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阳光玫瑰也挺好的。 【宿主，有什么事情可一定要跟我说啊，我一定帮你出气，呜呜。屏蔽结束之后我马上给你调整数据，把伤都搞好。】系统此时使用了技能：转移话题。 裴濯静也是猛得想起来自己还在拍摄，于是他赶忙把系统打发走，将注意力拉回现场。 第19章 这次裴濯静装模作样地捂着脑袋，摆烂地躺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卡了一次、又卡了一次，这段简单的剧情才拍摄结束。 甚至，检验成片的时候，其中一个群演还“好心”拉了他一把，生怕他站不起来而露馅。 裴濯静拽住他的手，一个硌人的硬物和他的掌心挤压在一起，像是手指上戴的饰品。 是那个钻戒。 裴濯静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 而章杨似乎也有点心虚，迅速抽回手，就要离开。众人忙着看成片，换机位，附近一片混乱，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裴濯静却是选择冷静一会儿，没有动作。 在这种时候，他要是彻底惹恼了章杨，说不定对方以后会变本加厉的针对他，这主要是因为裴濯静还在考虑进娱乐圈的事。 再者，那些群演的下手完全是有备而来，再加上裴濯静身上的旧伤口并不算什么秘密，硬要说自己被打了反倒证据不足。退一万步，即便能够指控章杨，这件事在网络上也会被压得死死的，激不出任何水花。 他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甚至说，习惯于清除负面情绪，因为这些冲动的思想会极大程度地影响决断，就比如现在。 他甚至能在心里理解章杨的做法——学生确实是个好下手的软柿子。对此裴濯静没有特别的情绪。 他会在任何情况下做利益权衡，不管这个情形是否让人难以忍受。对他来说，凡事都有对价，他人的恶意和自己的冲动都需要被放在利益的天平上称重。 把两个“裴濯静”里三层外三层地扒开了，他们的灵魂在某方面是如此相像。 不过裴濯静在心里给章杨记上了一笔，等到之后走到扒许意然黑料那段剧情的时候，他绝对会把代价讨回来。 就在众人忙活的时候，准备上场的女主宋瑶出现了，她冷淡的话音传入了众人耳里。 “你，以后不用来了。”她随手指了一下小演员。叶珊珊在剧里是个阳光直球的人设，只不过在现实中，宋瑶是个妥妥的冰山美人，裴濯静在剧组待到现在话都没跟她说过两句话。 众人都有些意外宋瑶会突然开口，但是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何无霜的沉默也表达了对宋瑶此举的默许。 小演员刚想开口，随即他又忍住了，用视线在身边搜寻着章杨的身影，只不过那个额黑色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小演员顿时哆嗦了一下，不敢对上宋瑶的视线，在剧组众人若有若无的凝视中，他的心理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宋瑶并没有解释她这么说的原因，不过所有人都很清楚。短短一段远景，出现这么多荒谬的失误，代表着他以后不会在这个剧有任何一个镜头。 “是。”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将腰弯下，避免露出自己的表情。 “今天就先到这里，已经耽误了我的事情。明天晚上继续拍这段，拍摄时间按加班费的三倍补给每个人。我会和制片公司联系，有事申报。” 宋瑶拍板今晚的安排，众人也明了宋瑶先前的行为约莫是因为小演员误了事。不过在三倍加班费的面前，都是小事。至于何导等人，他们自然是会给宋瑶这个面子的。 裴濯静有些感兴趣地打量了一会宋瑶，即使他的视线在人堆里很不起眼，不过宋瑶还是有意无意地扫过裴濯静，就像是特意来跟他示意一般。 宋瑶并不会浪费她的精力去处理这些小事，只不过许意然似乎挺看重这个人的……那想必是有些潜力吧。她打开手机屏幕，回复了一条：【你自己注意点，像是有人找来的，想想招惹了哪些人？】 许意然回复：【感谢！宋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我什么都没帮上，只不过让那个跑龙套的滚蛋了，或者你要留着他查查？】 【不用了宋姐，我心里有数。】 宋瑶没再回复，喃喃道，“看来还真是惹了个不小的人物，这么肯定。” 不过她并不打算更多地插手，毕竟宋瑶也知道陆沅和许意然的事情，有那个人在，根本不需要她们做什么。 众人都散开后，有个跟裴濯静搭过话的演员还和他聊了两句，“没事吧，看你好像有点累的样子。” 裴濯静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行，你加油吧。我先走了，难得提早收工。”那人笑了笑。 小演员回到休息室内拨打章杨的电话，他的心瞬间沉下来，如坠冰窟。果不其然，手机里的忙音不厌其烦地响起，提醒着他，章杨已经消失得没影了。 太单纯了，竟然会相信这种事情。 他失魂落魄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在他离开的时候，那些之前跟他有过交情的群演，甚至都没分一个眼神给他。 第 9 章 “这样么？”陆沅单手撑着头，倚靠在座椅的软垫上，办公桌上罕见地堆着零散的材料，看上去像是碰见了棘手的工作。 林三点点头，“是的，查清楚了。是一个叫章杨的演员，他背后是启宏的老总王大央。” 陆沅像是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过他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只能通过微动作来判断他的心情。 陆沅下达任务：“处理好这些人。” “王大央呢，一并料理吗？”林三一时间有点拿不准，启宏是个食品公司，陆氏并没有要拓展这边业务的打算。 第20章 “嗯，都料理干净。到时候这个公司，我会另选人来管理。”陆沅三两句话就定下了这些人的后路。 林三在心里默默感慨道，“这就是现实版的天凉王破吗。” 办公室内隔音很好，交代完任务后，此时只剩一片沉重的安静。林三给陆总倒了杯茶，就准备离开。 在他拉开门的时候，陆总忽然由开口了，“等会。” “陆总。”林三重新把门关上，微微低头。 “……五分钟之后，把顾竹远叫过来，我有工作要安排。” “好的，请问……陆总还有什么事吗？”林三本该离开，可他多年以来的工作直觉告诉他，也许陆总还有什么事没说。 “……下次这种事及时告诉我。”陆总看上去十分疲惫，今天说的话也都十分简洁。林三今天已经问过一遍陆总的意思了，肯定不好再问一遍。 要是连老板的心思都拿不准，他还当什么私人助理。林三尊敬地应下，就把门关上，离开了办公室。 他会好好琢磨陆总的深意。林三露出了一个坚定的表情。 嗯……前言不搭后语，说明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这种事”到底是哪种事呢？坏明星打了大学生，老板关注的是哪个点呢？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林三走后，陆沅看着桌上的竞标书，实则是在发呆。虽然这个项目拿下来需要出一点力气，不过也还不至于让他苦恼。 只不过他最近总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很多模糊又血腥的片段。 可能是又犯病了。 不然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料理那个食品公司的王什么总。 只不过是不想被许意然误会是他在背后下黑手……而且，裴濯静一直在他的监视下，竟然还能出这种事情，莫名在陆沅心里激起一点微妙的不爽。 尽管他本没有关照裴濯静的义务。 以前这种时候，只要想想许意然，或是慢慢回忆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症状就会有所缓解。可是许意然的脸在脑海里变得陌生，看不清，也记不起。所以他的思维只能不断地在记忆里下沉，直到躯体化成心悸之感。 一段时间过后，陆沅忽然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 陆沅把车门关上，尽管他是毫无目的地在路上开车，可是事实很明显，他竟然把车开到剧组来了。 平时林三都会开他那辆商务用车出来，所以十分显眼。但是陆沅自己的私人车其实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小轿车，扔到街上，除了贵得吓死人的车标以外都毫不起眼。 而且，没登记的社会车辆不能进学校，陆沅甚至还是步行到片场的。 所以当他悄无声息地走进临时搭建的棚子底下，并且坐在塑料凳子上时，还没人注意到他。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着。 导演在骂人，许意然在打电话，女主角在哭。剧组还制作了局部降雨，导致两人都被淋得很凄惨。 陆沅漫不经心地盯了一会。 许意然在雨中对女主角倾诉着他的心声，明明该是感人的一幕，却是有点像落汤鸡……甚至陆沅还觉得有点滑稽。作为一个投资商人，即使他早知道这个剧赔的概率不大，某一瞬间他还是有点心情复杂。 背着器材的女生擦了把汗，本是打算在棚子里找水瓶喝口水的。谁知她眯着眼睛一看，这可不得了了，这这这……这大佬什么时候出现的？！ 天，不会又是来探班许意然的吧？ 这都多少回了，陆总对许意然简直上心得过分了，以至于该妹子差点嗑起cp。话虽这么说，不过每次陆总来了他们都压力倍增，谁喜欢在资方爸爸眼皮子底下上班啊！ 她还是小跑到何无霜身边，低声说：“何导，那位陆总来了。” 何无霜骂人的声音都顿了一下，他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随即话音又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他有些分散的注意力却表明何无霜此刻正在寻找陆总的身影。 等这段讲完，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后台，由从场地外面绕到陆沅在的地方，在他身边坐下。 “陆总，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视察？要不请您移步，换个地儿聊？”何无霜贴心地递了一杯茶过去。他估摸着陆总可能是特地低调地过来，所以才坐在这边，故而何无霜也没有声张。 陆沅只是让他放在小桌板上，然后回道：“随便看看，之后就走。”意思就是，他拒绝移步。 何无霜在心里嘬牙花子，不是说陆沅陆氏总裁神龙见首不见尾吗，这一天天的跟刷脸一样，神秘感滤镜碎了一地。 陆沅看了一圈，就像真的随便逛逛的一样，竟是打算起身离开。 何无霜大脑疯狂运转，“诶，陆总，是不是有什么事来找小许说啊。”这件事情在圈子里本来不是什么秘密，陆沅本来也是为了帮许意然立威才公开。 “没有。”陆沅留下一个冷酷的拒绝。 何无霜以为是他磨磨唧唧的态度给陆沅惹烦了，都怪他脑子不好使，就应该第一时间把小许叫过来。 其实不然。 陆沅下意识以为会在这里看见裴濯静，只不过在搜寻了一圈之后，发现对方并不在。 裴濯静的表演其实还不错。 恰巧他演的那个什么叫“余宇”的角色和他本人很像，饶是陆沅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却也不可避免地被这个角色吸引了视线。偶尔在他没察觉的地方留下了印象。 第21章 随后陆沅才反应过来两件事，第一是，自己为什么要特地到片场来。 他是来干什么的？ 他想看见谁？ 第二则是，裴濯静好像只是临时被拉过来凑数的，或许他们之前碰见都只是巧合。 陆沅之前来的两次，恰好裴濯静都在。 此刻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打算直接起身离开。 处在混乱的人群中，只会让内心的烦躁感无限放大，这种时候最好是待在封闭的室内，独自平复。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错误评估了自身的心里状况。 太阳穴突突地痛起来。 而这边，何无霜完全想偏了，立刻就要去叫停拍摄。 陆沅也是难得没表现出脾气，只是拽回了何无霜，冷冰冰地开口，“不必，我还有事。失陪。还有，以后所有演员的筛选需要走严格程序。” “人已经料理了，下不为例。我不想再知道类似的事。” 何无霜尴尬地笑着，没了办法，只能送走陆沅。最后一句话落在何无霜耳里，就是赤裸裸的敲打，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他其实完全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啊！料理谁？？ 人在紧张的时候最容易掉链子。何无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可疑的人选，甚至连他十年前认识的演员都想了一遍，就是忘了某个红毛。 是谁有问题？ 何无霜擦了把汗，陆沅的话语权可不是一般的大，无论如何都要找出来是谁那么碍眼。 他还得靠着这个剧在他师傅面前挣面子呢！没投资怎么行！ 许意然……和许意然有牵扯。 演员，牵扯……一阵灵光降临，何无霜拍拍大腿：该死，不会是小裴？ 这么一想，他们俩好像是关系好得不同寻常啊！陆总该不会带上了青草帽子吧？ 这下子倒是让何无霜难以做人了，他叫来助理，“查，快去查查看！看看陆总这几天都来剧组干嘛来了！” 助理一脸莫名奇妙地领了担子，一脸无语地走回去。 “余助理，怎么了？”有人拍拍他。 余助理幽怨地回答，“陆总来了，然后还没见许意然，又走了。” “陆总又来啦？”那人睁大了眼睛。 余助理表示认同，“陆总最近来得太勤了。何无霜让我查陆总干嘛来了，要我说这有什么查的，除了看许意然还能干啥？” 那人点点头，“确实。” 而这边，陆沅正在步行出校门。 由于是工作日，路上的学生并不算多，而且大部分人都在低头顶着电子屏幕，注意到陆沅的人并不多。 正是下午，日子闷热，陆沅在水泥路上走着，额头上泛起细密的汗珠。远处还传来操场上学生打球的声音，青春气息满溢。 陆沅其实只比许意然大个四五岁，奈何他从小被养在陆家长辈身边，甚至连正经的小初高都没有上过，全靠家庭教师。只有大学跟在教授身边学习了几年，故而他对学校的氛围不甚熟悉。 “裴濯静，你也是终于肯把工作牌还我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月姐，这不是前段时间没碰见你吗，我又去整了个新的工作证，所以这个自然物归原主了。还得感谢月姐，不然哪成啊。”裴濯静完美地维持着他的人设，笑嘻嘻地回答秦月。 秦月甩了甩大波浪卷发，也是十分不客气：“没事，你要工作证的时候不是帮我联系了刘导吗，不算你的人情。不过你现在也是拍上戏了，到时候可得给我要个瑶瑶姐的签名来。” 她原本也是因为想翘班才把工作证给了这个长得很帅的学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找到这样的好差事。不过秦月对此表示恭喜，并且要求裴濯静请她吃饭。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好了起来。 秦月也对于裴濯静有点改观，毕竟这人之前的表现有目共睹。 “好嘞，月姐。” 陆沅路过凉亭时，一段对话传入了他耳里。 他下意识地抬头，果然看见裴濯静和另一个打扮精致的女生坐在树下聊天，面前还放着两杯饮品。两人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校园情侣一般，朝气活力，气氛轻松。 没想到在剧组里没见到这人，竟然又在学校里碰上了。 不过陆沅还惦记着天气闷，尽管放缓了脚步，他还是收回视线向前走去。他最近对于裴濯静的关注太多了，这有些违背逻辑和理性。 再者，他跟裴濯静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交集，就算他们四目相对了，双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只是陆沅莫名在心里有些鄙夷，只是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情绪是冲着别人还是自己。 不远处的林三键盘都要敲冒烟了，【宋修你是不是在摸鱼】 【宋修赶紧给我回消息老板到学校来了他去剧组了吗 】 宋修那边输入了半天才发来消息： 【我看见了，老板来这里晃了一下就走了，你这么大惊小怪干啥？】 此时的林三宁愿自己看花眼了，毕竟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和老板还双双出现在办公室。只不过此时，他因为工作原因，到学校来跟踪某大学生。 他没再回宋修的消息，毕竟宋修那个排到n号位的心腹，哪能有他林三这么关心老板的动向呢。 像他这种反射弧长的人，活该升不了职，啧啧。 林三是陆沅从b国陆家带回来的人，他自然是知道一些陆家的秘辛，也了解一些老板过去的遭遇。对于林三来说，曾经把“少爷”改口成“陆总”也花了一段时间。 第22章 当然，是在嘴上，而不是在心里。 林三是在某一天忽然发现，曾经那个有点傲娇的陆少爷其实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拒绝任何人窥视内心的陆总。 陆总这样的情况多半是发病了，林三默默想着。否则不会乱跑，走路也不太稳当。 简直头大，未经允许他绝对不能插手老板生病的事情，他林三受过严格的训练。 可是，这样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毕竟老板总是会那个什么……血管舒缩障碍性晕厥？是叫这名字？大约是由心理疾病导致的情绪起伏引起。 林三毕竟不是那些事情的亲历者，他能理解任何一个人在遭到那样的对待之后都会心理扭曲。 作为旁观人，他自然是希望陆总能积极治疗，早日好起来。 林三为此甚至还研究过一段时间心理学的书籍，最终他只得出一个结论：他帮不了陆总，更救不了他……这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第 10 章 裴濯静嘴上和秦月聊得开心，实际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视线游走在周围，校园的景象映在他眼里。 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在路上走着，一只手捏着奶茶吸管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拍在同伴的肩膀。不知道在聊什么，女生在听到某句话后两眼一瞪，差点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一边被呛得咳嗽一边笑倒在同伴的颈侧，整个人挂在她身上。 虽然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但是这里是大学。 按照裴濯静的性格，他应该会利用好所有上课下课的时间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顺便补足外语以及其它学科的基础知识，以便将来能够有稳定的发展。 他原本在国内最顶尖大学的计算器系就读，学院的人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裴濯静不努力不行。而小说男二所在的专业则是经济与金融，两个专业八竿子打不着。 他曾经努力是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组建温馨的家庭，然后就这样过完一生。现在他都死了，生活也和“稳定”二字背道而驰，裴濯静都没有选择自己行动轨迹的权利，自然也就没有十分的理由去努力奋斗。 不过努力成为他的一种生活习惯，大部分时候裴濯静还是在埋头学习，补错过的课程内容。 只不过偶尔会像现在这样，会抽出时间来放松心情。 长时间没有风吹过，他的额前覆了一层薄汗。裴濯静捋了一把刘海，把额前的碎发捞到后面。 他继续默默观察着路边，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沙沙声，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忽然，一个穿着休闲灰色西装的家伙闯入了他的视野。 明明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却完全没有自觉。 在装潢华丽的包厢内显得高贵，在学校里的水泥路上却有种强烈反差带来的吸睛感。 裴濯静出于单纯对于美的欣赏再次给出了他的评价。他喝了一口冰凉的青柠益生菌，有些满足地眯起眼睛。 “哈哈，确实是这样。”裴濯静嚼着吸管，答非所问。他这会儿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有些出神。 没得到答案的秦月有些疑惑，她抬头看了裴濯静一眼，发现对方的视线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秦月眼珠子转了一圈，饶有兴趣地往裴濯静看的方向扫去，据她所知，这个学弟应该是没有对象。虽然长得帅，但是性格有点奇怪。 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想到这里，秦月眯了眯眼，目光不远处聚焦。她眸中闪过一丝惊奇，好像看见了…… 乌苓？ 学院里有名的人物，又飒又高冷。秦月的视力并灭有那么好，乌苓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还是背对着他们的。 只不过乌苓名气很大，除了她长得惊为天人意外，就是她一头直发齐刘海，厚重的神色圆框眼镜，再加上常年穿着全套的黑衣服，在夏天尤为显眼。 秦月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她之前好像是听说过裴濯静和乌苓。虽然时间稍微有点久远，但是的确有这么个绯闻。毕竟两人俊男靓女登对得很，只不过后面也没听说两人在一起，传言就这么平息下来。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她从另外一些年级总班那里听来的……无非就是什么裴濯静广撒网，然后被暧昧对象乌苓发现了，于是一脚把他踹了。不过乌苓本人并没有发表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看法，这个更为戏剧性但是可信的版本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的确是有点意思啊。 秦月眯着眼笑。 正巧此时裴濯静目光追随着陆沅，发现他走路就跟中暑了一样歪歪扭扭。 秉持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雷锋精神，虽然并不是非常想面对主角攻的“威压”，但裴濯静还是起身了。 “不好意思月姐，我碰见一个好久没见的朋友，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先。” 秦月一脸我懂我懂，“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下次可别忘了请客。” “嗯，月姐再见。” 裴濯静迅速把喝光的益生菌扔进垃圾桶，然后追上陆沅。 出于一定的距离感，他没有直接戳陆沅，只是非常自然地绕到他身前，然后转过身来。 “陆总，好巧。” 陆沅有些疲惫地抬了眼，似乎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也不在意。 他本以为那些混乱的妄想已经被压下去，谁知此刻它们又伸出了密密麻麻地触角，想要侵占整个思维的领地。 第23章 他的脑子总是这样，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脱离他的掌控。面前的人影，远处的树影。近的远的，都成了杂糅的色彩。 “嗯。”陆沅甚至没听清裴濯静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像是在示意“不用”。 陆沅自顾自地向前跨步，本该放下的手转而扶了一下额头。走得歪歪扭扭。 裴濯静心道：这是怎么了？陆沅看上去不太对劲。 眼看着陆沅一脚就要踩到台阶下面去，摔着了可不太美妙。裴濯静有心想扶他一把——毕竟现在这种状态的陆沅可能听不进他说话，只能靠行动了。 但是裴濯静转念一想，到时候被扶起来，这人八成会挑起眉头，倒打一耙说他多管闲事。 好心没好报的差事么。 于是裴濯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 放他自己，应该……也不至于摔跤的吧。 诶。 “悠着点，陆总。” 裴濯静最后还是心软，扯了一下陆沅的手腕，很快就松开。快到他甚至没有感受到对方袖口上的布料，只是摸到一个类似腕表的东西膈在手心。 ——这人估计摔了个狗啃泥，更要记恨他。还是拉一把吧。 陆沅的皮肤在夏天冰得吓人，凉意从指尖传上来，像是触摸到了汽水罐头。 “放手。” 果不其然，在陆沅站定的那一瞬间，他就冷酷地发话。 陆沅好不容易站定，似乎觉得刚才那句话的威慑程度还不够似的，又补了一句：“多管闲事。” 话是这么说，不过裴濯静倒不觉得丧气，谁叫他是个随缘乐助、不吝举手之劳的好学生。有人碰见困难，于情于理都应该搭把手。 现在的陆沅像是心有余悸一样，在原地站了几秒。即便他想极力掩饰自己的神情，可是一眼就能看出陆沅现在难受得很。他顺势蹲下来，把头埋进臂弯里，像是自闭的鸵鸟。 陆沅今天像抽风了一样，给裴濯静看得一愣一愣的。 裴濯静索性也蹲下，在陆沅旁边，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看样子不太像是普通的中暑，反倒有些偏头痛的症状，或者说精神类疾病。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原书剧情，裴濯静可以肯定并没有提到主角攻有类似的毛病——倒不如说陆沅简直是钢铁侠，又是挡刀住院失血过多，又是不眠不休地跨国飞回来探班，甚至后期还因为食欲不佳得了胃病。 两人就像草丛边的青蛙，一动不动。蝉鸣声在耳边孜孜不倦地回响，闷热的意味从耳畔传到皮肤。 稀疏的树荫勉强笼罩住他们两个，由于灌木从和树干的遮蔽，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俩。 裴濯静心里盘算着太阳炙烤下水泥地面的温度，最终决定速战速决。 “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医务室？”裴濯静观察陆沅一分钟，无果，于是问道。 陆沅的声音闷闷的，“离我远点。” “你自己走。” “走吧，去看下医生。”裴濯静并不打算说服一个倔强的病人，虽然嘴上好声好气地说着，实际却是打算直接上手。 “走……全都走……” “……全都滚开。既然都……已经……” 陆沅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梦魇里，话音像是从喉咙里逃出来的沸腾泡沫，底下压抑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去死，去死……” 他的脊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裴濯静这才发现他的指节紧紧地抠住手臂，力气之大甚至把西装压出了深深的褶皱。裴濯静尝试把他拉起来，但是被他抓住的部分颤抖不已，一时间让裴濯静收回了手。 裴濯静沉默地听着陆沅吐出一些毫无逻辑的字眼，没有作声。 他出于好心，尝试着轻拍陆沅的背，让他好受一点。虽然一般都是拿来哄小孩的办法，但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的身体素质不太行，没蹲很久，血液逆涌的眩晕感就慢慢涌上来。 眼看着下课时间就要到了，陆续有学生从不远处的教学楼里走出。等到打铃之后，绝对会更加拥挤。 要是有人路过，甚至会热心地询问他们要不要拨打120。 裴濯静直接伸手一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陆沅拖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路过灌木从的时候，垂下的树叶从陆沅的脸颊上划过，差点戳进他的眼睛。他明显察觉到到有人掐着他的衣服，并且整个把他拖起来。 陆沅一瞬间大脑都空白了。 震惊的感受有一瞬间甚至压下了脑中的痛感。他顿时清醒了不少，脑子里混乱的声音渐渐消减。 那人最开始的力道还很足，行动迅捷，还没过几息，身上的支撑力忽然就减轻了，手心贴着衣服时传来的灼热温度也降下。 谁在拖他？？？ 他很快反应过来。 裴濯静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他的意料。 “你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陆沅受惯性的影响，向地上跌去。而裴濯静不知为何，恰到好处地松劲，陆沅就完美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眼神凌厉，眼眶周围有些发红，语气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谁给你的胆子？” 他话音未落，右眼眼周的皮肤后知后觉地开始瘙痒，睫毛一起一落，不受控地想要闭上。 那是刚才被叶子刮的。 不过就在他闭眼之前，他看见裴濯静也一下子没站稳，往前栽倒。 第24章 “我靠，有点重啊……”裴濯静一时间没忍住，吐槽出声。 本来他最开始是想把陆沅“拉”过来的，谁知道自己太久没锻炼，竟然一下子手臂抽筋，然后直接把陆沅甩脱了。 他现在以一种忏悔的姿势，两手撑地，腿呈两个直角，勉强维持住了平衡，手臂还穿来隐隐的滞涩感。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现在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滑稽。 陆沅眉头跳了跳，“重？” 很好，又开始头痛了。 第 11 章 裴濯静不跟这个死要面子的人一般见识，他迅速从地上爬上来，虽然起身时低血压的感觉还在，但是裴濯静拒绝表现得虚弱。 他拍拍手上的泥巴，转向陆沅，“不去医务室，那就叫人来接你吧。” 坐在地上的陆沅飞快地眨着眼睛，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在裤子口袋里摸着手机，因为曲腿的动作，抠半天也没把手机抽出来。 本来心情微妙的裴濯静忽然有点想笑，陆沅平时再端着，也还是得被他找回场子，现在这样子着实是好不狼狈。 他若无其事地向前半蹲，俯身在陆沅跟前。凑近了还能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以及额头上的青筋。 “咳咳，我来拨吧。”裴濯静说着，灵活地帮陆沅取出手机，然后撤回了刚才那个有点暧昧的动作。陆沅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他得手了。 一划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请输入您的密码”。 密码？陆沅的生日？ 陆沅在身旁因为忍痛而急促地喘息着，为了节约时间，裴濯静一边询问陆沅手机密码，另一边飞快打开百度百科输入他的名字。 就在裴濯静不断翻看他的个人资料，结果发现对方的生日竟然没有公开时，陆沅好不容易开口了。 “8888。” 裴濯静：……哇哦。 究竟是什么人会用这样的密码——为了在洗完澡的时候方便单手打开手机又不让水流进手机孔里面吗？他忍不住挤了挤眼睛。 “你说什么？”陆沅艰难地抬起眼皮，瞥了裴濯静一眼。 裴濯静心里感慨陆沅的意志力过人，明明很难受还要强撑着。他讪讪答道，“你听错了。” 难道自己又把刚刚的心理活动不说出来了？最近是不是发生的频率太高，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啊。 然而事实上，他的确没有说话。只不过陆沅就算是头痛，也还算清醒了不少，他自然能发现裴濯静那古怪的表情，一眼就知道是在想些奇怪的东西。 即使是在这种场合下，陆沅也不愿意吃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亏。 裴濯静流畅地单手输入了四个数字，另一只手臂在空中反复甩，缓解抽筋。不得不说，他觉得刚才自己的猜想完全有道理，因为“8888”完全符合人类大拇指的长度，输入十分丝滑。 屏幕闪现，陆沅原本的使用界面并没有关闭。微信的联系人页弹出，不经意地被他看在眼里。裴濯静并不想要窥探陆沅的个人隐私，只是纯粹出于视觉上的直觉反应。空白的界面，只有两个联系人。 他瞳孔瞬间收缩，但并没有多余的反应，而是迅速打开电话，先处理更重要的事。 裴濯静问：“我拨哪一个？” 本以为能找到类似于“a秘书”“b助理”这样的备注，结果除去xxx（xx公司xx职）这样的工作名称，就剩下一些林三，宋修，彭每每这样看不出性质的联系人。 看着陆沅的状态，裴濯静有些焦躁。这是出于正常的担心，无论今天坐在这里的是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病，偏头痛还好一点，万一是脑梗、脑瘤什么的那就严重了。 汗珠从陆沅额头上滚落，陆沅似乎被疼痛折磨得有些精疲力尽了，最终妥协似的开口，听上去中气严重不足：“……我跟你去校医院。” 裴濯静一听这话，立刻把两个手机在兜里一揣，抬起陆沅的胳膊就要把他背起来。 “等会，”陆沅难得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话，“扶着就行了。” 由于陆沅刚才的妥协让裴濯静莫名松了口气，即使裴濯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吐槽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但还是乖乖顺着陆沅的意思来。 毕竟他没把握能把陆沅完完整整地背到校医院，可能走到一半就小腿打抖，两眼一黑，双双坠地。他将陆沅的手臂托起来，尽可能地帮他受力。 裴濯静心道：看来以后真的要加强锻炼了，好歹也是185的身高，不能这么外强中干。 他非常贴心地考虑陆沅的心理状态，特地挑人少的路走。 ———— “这是止痛药，因为不知道病人的病史，所以不好下结论，”医生把一板药交给裴濯静，“等他好点了之后再问问他，先让他病房里面休息一会。” 医生一只脚从病房里面跨出去，不过她又停在门坎处，补充道：“之前给他冲泡的药有一点催眠成分，估计得等一阵子。” 裴濯静点点头。 陆沅躺在床上，睡得挺安详。总之比起醒着的时候要平和不少，裴濯静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会，就把视线移开。 他随手拖了一个褪色的软凳在床头坐下，打开手机上的电子书。 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拿传统小刀削一个完美的苹果，在陆沅醒后递给他——这比较符合小说里陪床的情节。但是说实话，陆沅并没有什么需要照看的。 第25章 而且他也只是顺手帮一把对方。 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夏晨：【你在哪里，晚上有部门的聚餐，你不会忘了吧？】 裴濯静眯着眼看了一下这条消息。 然后他心虚地跳转进微信，准备回复“夏晨”。 裴濯静不知道夏晨是谁。为了避免自己身份暴露，从他拍戏那天起，就没有回过宿舍；上课也是能翘就翘，平常有人跟他打招呼也只需要自然地响应就好。 裴濯静这会儿隐约想起来原主的手机里确实有一个什么部门群，只不过分配下来的活里都没有裴濯静的份，所以他也没太过在意。 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件事忘了。现在突然要吃饭？ 这个夏晨应该是跟他一个部门的人吧。 【我有点急事，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裴濯静使用了蒙太奇的话术，顺便拍了一张躺在病床上的图片，当然，入镜的是陆沅。 夏晨只看见裴濯静发来的照片里，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还入镜一个大鼓包。 夏晨：【上次可是你说好久没来部门工作，所以请客吃饭的，馆子都是你找的。没搞错？】 夏晨：[大便][大便][大便] 裴濯静汗颜：【瞧我这脑袋，我真给忘了。待会过去，五点半是吧？[流汗][流汗]】 夏晨：【你病这么快就好了？[微笑]】 裴濯静：【刚刚想起聚餐的事情，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鲤鱼打挺的事。】 裴濯静：【我最近真是忙晕了，老忘事，记在日程上都会忘了开提醒。[可怜][可怜]】 夏晨：【别给我贫了，大明星】 看聊天记录，原主和夏晨关系应该还算可以，所以他沿用了而言一贯的对话语气。 裴濯静继续发一个心虚的表情包，然后关了手机。 银行卡里只剩下三百块，他竟然要请一个部门的人吃饭？裴濯静大概猜到之前一个月可能是因为原主自杀的事情没来学校，所以部门工作都分摊给别人了。 唉，想来想去，也没别的办法了，这收拾烂摊子的一生。 正在裴濯静发愁的时候，陆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幽幽转醒，此刻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不是说药里面有安眠的成分吗？”裴濯静吓一跳。 陆沅言简意赅地答道，“有抗性。” 裴濯静出于客气，问他一嘴：“现在还难受？” 陆沅慢慢起身，似乎是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并没有受到“安眠成分”的影响。其实他之前服用过不少类似的药物，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护士给他的是什么药。甚至于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彻底睡着，只不过是闭着眼睛小憩罢了。 裴濯静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吃饭的地点，步行过去的时间在二十五分钟左右，而自己作为东道主，肯定要提早到。 他想了一会，问道，“陆总，你待会有打算吗，让秘书来接你？”这句话其实并非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试探性的肯定句。 陆沅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稍稍侧头，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手机。 裴濯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瞬间明白了陆沅的想法。他身上是有什么陆沅牌的雷达吗？还是原主残留下来的狗腿属性在作祟？ 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裴濯静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既然做好事不如做到底，只不过这人还真是被伺候惯了。他拿起陆沅的手机，正打算直接送到人手里。 陆沅接到手机之后，抿唇皱眉，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一番，然后放下。 “说好了？”裴濯静问道。 “嗯。” “你要再休息一会，还是现在就回去？我送你。”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医务室病房的床侧边就是窗户，外头煦煦的光穿透玻璃窗，浅浅的金色光影在空中摇晃，很容易想象刚才那样一个明媚的白天会慢慢地轮转出此时温和的下午。 陆沅淡淡地应声，“我待会自己回去。”他放下手机之后就这样斜倚在床头，面色苍白，眼神飘忽。不过能看出陆沅想表现出自己没事，毕竟裴濯静跟他见过好几次，多少了解这人自尊心强的性格。 他试探性地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那我走喽？” 陆沅没作声，裴濯静继续走两步，直到停在病房门口。“我真走了。” 眼见陆沅还是没反应，裴濯静对他这人的要面子程度也是刷新了一个台阶。他心下也觉得有意思，于是打算再给陆沅最后一个机会： “你手机开了指纹解锁还是刷脸解锁？” 裴濯静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答案。毕竟他拿到过陆沅的手机，这人的手机用的是初始屏幕，划开只有一种解锁方式，那就是密码。 就在刚才陆沅拿到手机后的第一个瞬间，就是上划，然后打字。他根本没输入那个“8888”的密码，只有一种情况的概率最大，那就是他根本没开手机，因为陆沅知道它已经关机了。裴濯静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他的手指动作，就猜到了这一点。 装模作样打了半天的字，陆总还挺能装。 陆沅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濯静的确是说对了，他也无意浪费对方的更多时间，所以就这样装模做样一下，也没什么。毕竟之后林三肯定会找到他，他并不担心这一点……尽管当下可能出现了一些发病之后的生理反应——比如饥饿，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第26章 他在这个位置，就注定承担应付所有事情的责任，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休息都是一种不该有的偷闲和放纵。不如赶紧了结了这些事然后重新投入工作。 他盯着站在落日底下的人，似乎想问他这么做的理由。 拆穿他，然后呢？ 裴濯静无奈解释：“好心关注一下你的动向，我一个学生，能打什么算盘。就是乐善好施，顺手牵羊。” 过了一阵子，陆沅笑出声，好一个顺手牵羊。“所以，你有什么安排？” 第 12 章 陆沅此刻倒没惦记着要反驳裴濯静或是如何，毕竟他现在心情意外地还行，就像是从山顶掉下来之后的一段缓冲期。 其实做抉择时最适用的办法就是，当两个硬币在心里腾空旋转，你能清晰地捕捉到，它在翻滚落地之前所反射出的光芒照进眼睛，就像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不抓住它，也许会后悔。 就像是刚才那个瞬间。 裴濯静主动铺了台阶：“待会要去聚餐，我请客。正好到了饭点，要不要一起？” 陆沅这会儿自己从病床上下来，整理一下弄皱的衣服，看上去依旧又严谨又端。 “你就穿这个去？”裴濯静忍不住开口。 “一起。”陆沅非常慢半拍地回答，两人的话音重迭在一起。 裴濯静愣了一下，随后他眉毛挑起，嘴角轻颤，陆沅捕捉到他似乎在笑，但是裴濯静非常狡猾地伸手在脸上挠了一下，正好挡住那点露出来的笑意。 陆沅投来一个疑惑加审视的眼神，同时也制止了裴濯静即将发表的、会让他尴尬致死的评论。 裴濯静解释：“我宿舍离这不远，正好晚上也凉。你先跟我去宿舍套个卫衣或者外套在外面。” 裴濯静自行拍板了。他不敢想象，要是带着穿西装的陆沅去，那该有多么地显眼。 他要怎么介绍，这是他的朋友、亲戚还是什么？哪有把亲戚带去部门聚餐的？ 甚至还有一些可怕的传闻要不胫而走，想想就胆寒。 “哦！裴濯静有一个穿着西装看上去牛逼哄哄的亲戚/朋友，带来吃饭！” “给你看，我还拍了照片！长得贼厉害！” “什么？！这不是那个谁谁谁……” “天哪，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亲戚，他不是家境一般吗？” 那就剧终了，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一个男二，竟然胆敢和主角攻产生这样的交集？ 裴濯静二话不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把陆沅拉到了自己的宿舍楼下。 为了不给陆沅拒绝的机会，他只是让对方在下面等着他拿衣服过来，然后直接套上就好。 裴濯静一溜烟就上楼了，留下陆沅一个人在宿舍楼下吹风。 这个时候的阳光没有当时那样晃眼，不过夏末的日子还是长，天空还是澄澈透亮的。陆沅倒没想什么，只是站在花丛边一动不动。 此刻的林三蹲在远处的草丛里，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不可思议地摇头。 “太可怕了，少爷真的是出息了。”林三喃喃自语，他此时此刻对于老板，大学生，和小演员的关系产生了混乱的猜想，一时间林三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看着老板跟这个大学生相处得还算融洽，老板肯定是心情还不错。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那么多道德伦理！ 毕竟刚刚大学生扯着老板的袖子，让他站在楼下，老板真的就那样站在楼下吹风！如此待遇！ 林三不可思议地二次摇头，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没过一会，大学生下来了，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走到老板跟前。 老板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那件衣服，林三不会看错那个表情，一般下一秒老板就要拒绝了。 果不其然，大学生和老板理论了一会儿。 然后，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林三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下，大学生把手中的衣服直接套在老板头上！ 林三此刻很想啃自己的指甲盖来缓解一下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但是他生生忍住这股冲动，因为老板会说他不讲卫生。毕竟指甲里面会有细菌。 他只能紧闭自己的双眼。 随后，林三还是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继续观察着现场的状况。 衣服没套进去，大学生开口说了什么，老板就把手抬起来，然后两个人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他们的老板简直就像一个馒头，任人揉搓。 这两人折腾了半天。 最后老板穿上了一件不知道属于谁的黑色卫衣，忽然显得年轻了许多，办公室里的老成气一下子不见了。风把头发吹得蓬松，眼镜也没戴。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老板靠少男装。 “不对，林三，你在想什么，老板本来就很年轻好吗？而且老板本来就很好看！不对不对，这都不是重点……”林三飞快地自言自语，cpu经过刚才的高速运转此刻已经有些发烫，试图想一些有的没的来转移注意力。 大学生离开了，转头向老板说了什么。 老板跟上去了。 然后大学生放慢了一点步子，两个人并排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林三跪伏在地——神奇，真是神奇。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场景。 他们家老板……真要被拐走了？认真的？ 第27章 “同学，你怎么了？”一个声音打断了林三的思绪。 “卡在草丛里了？” 林三此刻有点窘迫，他都忘了这是大学学校里，他这个样子确实有点鬼鬼祟祟，拜托这位不知名的高材生别举报他。 他尝试着把自己的上半身从灌木丛里抽出来，谁知道就在他努力缓解尴尬的时刻，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手法极其猥琐，丝滑，从上到下，缓缓而行。 林三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发生了什么，他在哪，现在大学都这么开放的吗。 不要不要，他和老板不是一路人啊啊啊啊啊！ 他加倍努力地把自己抽出来，甚至顾不上折断了几根树枝，蹭一身的叶子，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三终于看清了来人。 “宋修！” “竖子尔敢！你是不是想死！！！！！” “我林三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把你们这些闷骚全部都乱棍打死！啊打↗↘！！！” 一边的宋修面无表情，随后嘴角缓慢地上扬一个微笑的弧度。 林三此刻怒火中烧，就地跟宋修过了几招。当然结局以林三险胜宋修告终，毕竟宋修这家伙刚才惹了他，自然不敢再跟他动真格。 他没好气地找了个长椅坐下，“我马上要走，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拉拉扯扯。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最好全都忘掉。” 宋修非常认真地答道：“什么看到什么？” “你刚来？” “刚来，演员下班回家了。我正好路过。话说你在这干什么？”宋修此刻又恢复了那种闷.烧的状态，林三总觉得听他说话能听到标点符号。 “没什么。” 林三不知为什么诡异地松了口气，虽然被宋修看见了也不要紧，不过还是让他自己消化这个神奇的画面吧。比究竟这个死闷.烧只是个n号心腹，在他这个第一心腹之后数半天也轮不到他。 想到这里，他向宋修投去一个轻蔑的笑，然后大摇大摆地跟着老板离开了校园。 ———— 这边，裴濯静本来只是打算走路前往餐厅，不过因为给陆沅换衣服耽误了一段时间，加上确实不好让病号走这么久，所以他叫了个出租车。 抵达餐厅时，正好五点三十五。他带着陆沅坐在圆桌的偏外侧，不过让陆沅坐在了更里面，也是比较少人经过的地方。 他们到之后，服务员就开始陆陆续续地端上凉菜。 “这些都是餐厅的美团套餐，你看看菜单，有什么想吃的再加。”裴濯静一个超级穷鬼忍痛把手机调到点餐界面，递给陆沅。 陆沅本人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种档次的餐厅，不过他倒是对美团套餐略知一二，毕竟做商人的说什么还是需要接地气一点。 裴濯静并不知道，他其实可以松一口气了。因为陆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饮食偏好，与其说是加菜，更多地还是他对这个菜单有点感兴趣。 “需要我推荐吗？喜欢什么类型的，酸甜苦辣咸？”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陆沅把菜单从头划到尾，事实如他所言，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荤菜他不太喜欢，素菜他也不太喜欢。 “喝的？” 陆沅摇头。 裴濯静没劝，顺手给他荡了一下碗。陆沅绝对不会知道餐具还需要荡，毕竟食物送到他面前时，估计是一点微生物都不会存活在上面。 此时的陆沅双腿交迭，坐在桌边，看着摆到面前的碗，像是出神。 “咔哒。”有人推开了门。 非常巧，进来的三个人裴濯静都认识——是他的三个舍友。 夏晨当仁不让地坐在了裴濯静另一侧的旁边，黄浩元和赵云枫依次排开。 夏晨一把勾住裴濯静的脖子，“兄弟，你不仗义。” 裴濯静回了一个白眼，并没理他。他有点心虚，因为裴濯静人和名字对不上号，除了翻过几人的朋友圈，勉强记住长相和名字外，其他的真是完全不认识。 他向三人简单提了一句，陆沅是他的朋友。 除了陆沅外的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裴濯静倒是肯定了赵云枫和黄浩元和他的关系一般，这个不清楚名字的还可以。说话风格有点像微信的夏晨。 “喂，你竟然有个这么帅的朋友？带过来吃饭，简直爆杀全场啊。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咱们部门真的是帅哥美女聚集地了……”夏晨怼着裴濯静耳边说了一大串，“要是泽忆看上你这个朋友了，我可跟你没完啊。” “王泽忆”这个名字裴濯静倒是记得，是他们部门的一个漂亮女生。估计是他的暗恋对象了。 “诶，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耳边湿热的气流弄得裴濯静有点痒，他挣扎了一下，“得了，有什么话不能摊开了说？咱俩的关系，这样不合适……” “那哪能啊，还有，我们不是z国好‘室友’吗？你说是什么关系……”夏晨夹着嗓子回答，还向裴濯静抛了个媚眼。 真相大白了，这人就是夏晨。跟微信里如出一辙的说话风格。 夏晨并没有说完刚才那句话，就被开门声打断了。临近约定的时间，不断有人落座，裴濯静则是需要不断打招呼，夏晨没好气地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陆陆续续，部门的十二个人全部来齐，并且还有人也叫了朋友过来，裴濯静才招呼大家一起聊聊天。 第28章 他正式向大家介绍了一遍陆沅，倒没有隐藏他的真实姓名，毕竟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那一层。陆沅那种层次的资本家，知名度反倒被压得很低，并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众人都对着陆沅打了个招呼，却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矜持，没人带头跟他讲话。这人气场太强了。 坐在裴濯静对面的两人，一个男生，一个女生都穿着风格相似的黑衣服，并且从头到脚都是。 乌苓一如既往地神色冰冷，黑色长裙把手臂和脖颈包裹起来，仿佛优雅的黑天鹅；乌涟则是套着棒球外套，里面是朴素的黑t，扁框眼镜平添几分阴郁的气质。两人的五官都极其明艳，仔细看还有些许神似。尤其是那对上挑的眼睛，摄人心魄，乌黑的眸子犀利得能刺穿所有。 乌涟提了一嘴他身边的人，不过话语明显简单不少：“这是江景，你自己说吧。” 江景毫不生气，乐呵呵地站起来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第 13 章 王泽忆轻拉身边女生的袖子，头上的大蝴蝶发卡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摇晃，仿佛是一只停歇的蝴蝶即将要张开翅膀。 “天，游游……”王泽忆把手搭在林游肩膀上，泡泡袖十分轻盈可爱。 “我懂，我懂，你不用说了。”林游眼里写满了感动，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会笑出声来，顺便故作冷静地推了推银边眼镜。 “讲真的，有这么多帅哥美女围着我们坐，我这是提早体会到了富婆的快乐吗？” “这是部门的人来得最全的一次……怪不得说是外联宣传部呢。”林游握拳，给了王泽忆一个肯定的眼神。 王泽忆小声说道：“那个江同学看上去真的超级阳光，至于那位陆……陆沅？感觉冰冷冷的，气场好强。” 林游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你说他是学生吗？” 林游的眼神一向非常犀利且直白，她一扫向陆沅，对方就若有所觉地分了一丝余光看向这边。她心下有些惊讶，快速地转过头去和王泽忆说话，心中浮现出一点猜测。“这个么……看着不太像，但是确实也挺年轻的。裴濯静竟然会认识这样的人。” “我们也是沾了小裴的光啊。”王泽忆感慨道，她和林游都是裴濯静的学姐，因为她们俩分别在准备出国和保研的事情，所以之前不少工作都是裴濯静在帮忙做。 这段时间裴濯静请假，她们多担点是应该的。小裴还叫她们来吃饭，本该推辞，奈何裴濯静说他把大家都叫来一起聚一聚。 ……果然没来错！ 这边，夏晨整个眼珠子都快钉在王泽忆身上了，“天哪，我爱你裴濯静……学姐竟然真的来了……我真的爱死你了，裴濯静，你知道吗？” 裴濯静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要不要我把你说的话录下来发给学姐？” 夏晨已经迷失了自我：“你们两个我都超级喜欢。”泽忆姐简直就是她的女神，女神级别的！！！太美了！！！ 赵云枫，黄浩元和路绪三个人聊着天，而对面的乌苓和乌涟两人在说话，江景则是有点被晾在一边的意思。 裴濯静注意到，特地向他投去一个眼神，比了个嘴型：“好巧”。 江景则是点点头，不一会儿，他在临时拉的聚餐小群里找到裴濯静，申请添加好友。 锵锵！：【前辈，上次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怪高冷的[奸笑]】 裴濯静看到这消息，有点意外，抬头看了江景一眼。对方则是回给他一个狗狗眼微笑。 裴钱给我：【咳咳，这都是社交需要。还有，我不是前辈。】 锵锵!：【好的前辈，知道了前辈，很高兴认识前辈】 江景给他的印象则是一往如常，裴濯静无奈。 乌涟坐在江景身边，正好在裴濯静的对面。虽然江裴两人的交流非常隐秘，但是乌涟还是忽然扭头，若有所觉地看了江景一眼，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江景看向乌涟，维持着小太阳一样的笑，对乌涟说道，“怎么了？” 乌涟欲言又止，江景锲而不舍地追问。 “你想知道我在跟谁说话吗？”江景道。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放在乌涟身上，就像小狗表达亲昵的直觉，却在瞟见乌涟的脸色之后又笑吟吟地收回了手。 他笑着解释：“我正好见过裴濯静前辈，在片场里。这么说，我们倒是马上会成为同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别这样啦，小涟涟，我全都招了。笑一个？”江景撅起嘴巴做了个沮丧的表情，语气像在和要好的朋友开玩笑，“我今天没惹你吧？” “我说过了，不要一直缠着我。”乌涟的语气算不上好。 江景不依不挠地问：“为什么？” 乌涟明显已经摸清了这人的性格，他还在为刚刚说了多余的话而后悔，现在更是不会再搭理他。这家伙早晚有一天会知难而退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江景的顽强程度显然超乎预料，两人拉扯了一会后，乌涟实在是被这人烦透了。他们双双借口离开座位，不知道去哪里详谈。 原本坐在路绪身边的李澄根本没在座位上，而是窜到裴濯静和陆沅中间来。在有些人此时非常希望自己跟李澄一样没头没脑，视脸皮为无物。 王泽忆/李游/夏晨/赵云枫：我们也想跟新来的帅哥搭话。 第29章 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澄单手撑着裴濯静的椅背，整个身子却都向陆沅那边倾斜。 李澄留着一个锅盖头，厚重的圆框眼镜遮住他大半的面容，“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啊？你真的好有气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功的气息！能不能教教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陆沅没反应。 “从容不迫地喝了一杯茶，而不是立刻响应我的请教。这就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胸有成竹的压迫感吗，您好厉害。”李澄不自觉用上了敬语，把憧憬两个字写在脸上。 陆沅仍旧没反应。 “我懂了，就算您不说话，我也会好好学习的。这就是我想要达到的高度啊！可以加个微信吗同学大人。”他丝毫不觉挫败，反而兴致冲冲地掏出了微信二维码。 陆沅夹了一筷子菜。 裴濯静一字不漏地听完了李澄在陆沅耳边的碎碎念，他一边在心里不断感叹这个李澄简直就是个二货，另一边又惊讶于陆沅竟然能忍受有人在他耳边进行一大通胡言乱语。 亏得路绪这个部长能把他招进来。 裴濯静假装夹菜，朝陆沅投去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嘴角的幸灾乐祸的笑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 陆沅则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一个目光就蕴含了不少意味。总的来说，裴濯静读出了：“你自己搞定”的意味。陆沅不可能是不分场合的人，既然他是裴濯静叫来做客的，自然不会对这些小事置喙什么。 裴濯静也的确找了个理由把李澄拉到他身边来，对着李澄的耳边说：“我待会把他的微信推给你。我这个朋友特腼腆，别人一跟他说话他就脑子宕机，虽然你看不出来，但他心里可紧张。你现在帮我去外面问问服务员干煸豆角炒好了没有，让他喘口气，ok不？” 李澄明显有些狐疑：“真的？” 裴濯静：“真的。沉默的外表只是他的保护色。” 李澄给了陆沅一个歉意的眼神，噔噔就跑出去了。裴濯静微微凑过来，对着陆沅比了个大拇指，“陆总，搞定了。” 陆沅这才纡尊降贵地开口：“嘴皮子挺厉害。” 陆沅分明不是在说他有气势，而是对他做派的调侃。 这都是被迫的。 其实裴濯静心里是有些疲惫在，他并不爱说话，扮演原主对他的精力消耗很大。如果他可以选，裴濯静会从早到晚都一个人呆着。 只是裴濯静在大家眼里，在夏晨、王泽忆、林游、李澄这些人眼里一直都是这样八面玲珑，甚至陆沅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好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江景。他除了演，别无选择。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陆沅坐在裴濯静旁边，除了李澄以外，这一桌人还没有一个向他搭话的，菜品也只是浅浅动了几筷子。所以他的注意力都在裴濯静身上。 回忆往往会在完全意想不到的契机之下被唤醒，就比如现在。 陆沅把玩着手上的勺子柄，一些陈旧的、棕色的、带着斑纹的片段在脑海里闪现。 是在前几年？那个时候的林三还很爱说闲话，即使陆沅让他闭上嘴巴，他也忍不住。就好像他只有陆沅这一个认识的人，非得跟他倒豆子似的说完所有心里话不可。也许是因为十七八岁的陆沅还完全没有现在这样的威慑力，连林三不听他的指令。 林三是只听他调配的，所以陆沅把他一个人放到国内看着许意然。他中途只让林三跟过几次裴濯静，因为许意然对那人实在上心……听许意然说，那是他“最好的兄弟”？ 陆沅觉得这句话无端可笑。 既然如此，就看看他“最好的兄弟”到底是什么样子好了。 林三找来了一大堆的视频、照片，以及一份文件，都是关于裴濯静的。陆沅本来有点兴致，不过随便点开一段视频之后，他就立刻摁灭了屏幕，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一件无聊至极的事情，同时也在浪费时间看一个无聊至极的人。 陆沅对这类人说不上鄙夷，也说不上同情。左右是无关的人和事罢了，他都自顾不暇，已经瘫痪的情感让他对任何事情都感到麻木……只需要关注许意然就够了。 陆沅自己想通了，一个电话过去就把回国没几天的林三叫了回来。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落下帷幕，谁知道林三好像对于许意然“好兄弟”的事情很有表达欲，每天就拉着陆沅叭叭。 “你是不知道，小少爷，那个家伙真的惨啊，但是我终于理解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家里可惨、在学校里被欺负得可惨、甚至还有高利……” “打住。” “哎哟你就听我说完嘛，你是真的不知道，这小鬼贼机灵，在学校成绩吊吊的，校领导都认识他，老师更是对他关照有加，全靠他一张嘴皮子。还有小许，可听他的话了，那个家伙从小许身上可捞了不少好处……” “他甚至还敢偷钱！虽然偷是那些收保护费的混混，还被抓了。不过我真要说，真牛逼，被打了个半死，钱倒是都拿到手了。” 林三喋喋不休：“要我说，有点像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第 14 章 林三说话十分啰嗦，陆沅也是一心二用地听。记忆里的粗浅印象和现在坐在身边的这个人重迭起来，给陆沅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他起身，准备暂离座位。 第30章 裴濯静见状，也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去外面喘口气。 就在二人推门时，路绪的声音陡然传来：“你和你朋友关系真好，上厕所都一起去……难不成是有什么别的事要做？我们都等着你说两句呢。” 路绪是他们部门真正的部长，不过在大群里不算活跃，跟裴濯静的互动也几乎没有。 路绪从来时就憋着一股气，他们部门在这个月参与的项目制作正好到了最关键的阶段，几天前才真正完成并交到赛方。原本裴濯静只是在初期参与了项目，统共给他们拉了两个高年级的学长进组，并且和校外机构沟通了一下材料来源事宜。 在这之后他突然托夏晨交了张请假表过来就失踪了。 后续最关键的研发和设计他是一点也没沾边，但是组内的成员一致同意可以把裴濯静的名字加上来，即使路绪在名义上担任组长他也无法拒绝。 过了初赛之后的每个赛程都需要修改他们的项目，并且能拿到一笔奖金作为资金。这之后他们完全可以出别的代表跟机构继续谈合作，裴濯静又是一个学经济的，路绪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裴濯静能参与的。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他本来答应过拉另外一个计算器的学妹进组，结果这件事就这样被水灵灵地搅黄了。 没法子对成员的决定指手画脚，路绪只能逮着裴濯静薅一通。 面对路绪突如其来的责难，裴濯静心道，刚才江景和那个乌涟不也是一起去的，你怎么不说他俩？而且，等他说两句……他到底有什么好说？ “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裴濯静回答，“哦不对……我有点忘了……我跟你关系怎么样来着？” 路绪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语气不善，“当然不怎么样。” “哦，不怎么样啊。那你私底下这么关心我，只是出去一会也要把眼睛放在我身上。”裴濯静在“私底下”三个字后面加了重音，毕竟是在公开场合，他还是给这个莫名其妙的路绪留了几分薄面。 “裴同学非要我直说吗？请假这么久，也没给我个好理由，不得好好跟我们说道说道吗？否则我这个部长这里也说不过去啊。”路绪显然咽不下这口气，继续回怼，仿佛他手里捏着裴濯静的把柄似的。 “请假的文件我早就送达了，并且也清楚地说了之后会把工作量补回来。但无可奈何的是，我们部长好像对请假理由好不好这件事，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裴濯静有些阴阳怪气，请假条上明明写得很清楚是因为住院，这也能被当成把柄？ “如果你在更加关键的事情上也只能给出这种水平的批复，那我建议你还是早点辞职，把时间用在认真听课、增长脑容量上。” “再者，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冒犯到部长了的话，部长你也不用急眼。我下次会记得去网上学习如何高情商回复同事刁难，免得让你听出来。” 还没等他黑脸，两人就离开了包厢。路绪坐在原地，越想越气。 裴濯静本来就有苦难言，这会儿对着路绪输出了一通，浑身舒畅。他活了两辈子，怼人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又添一次。 两人出了门，像来时那样沉默地走着，本来是有些安静地过分了。忽然，一段不是非常清晰的争吵声传入耳里。 “……” “那这样，你给我200万，然后我要c位出道。” “好。”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说1000万呢？” “我现在没那么多，不过等我周转一会儿，也好。” “也好也好，好你去死！我看你真的是猪油蒙了心，脑子被驴踢了，把指南针给你吃了你都找不着北！不准说好！” “……” 裴濯静看乌涟那个高冷的长相，完全没想到私底下这么会骂人，他此时的表情十分精彩。并不是他想偷听，实在是被硬控了。没看到陆沅也站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吗？ 【你从哪里看出来他听得津津有味了？】系统鬼魅一般出现，幽幽地说。 裴濯静早已习惯了系统昼夜颠倒的、沉迷电子影音的生活。这个时候出现大概是又看完电影，需要缓一会儿。虽然作息十分不规律，不过系统不会内分泌失调，也不会早衰，索性随它去了。 【他站在这儿一动不动已经说明了，】裴濯静也没跟系统闲聊，【你快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事。】 系统：【我是为了满足你吐槽欲的工具统吗？每到这种需要加入吐槽旁白的时候就把我拉出来。】 裴濯静打哈哈：【啊。嗯嗯。】 系统：【无语。】 系统难得有时间关注宿主的任务情况，没想到宿主还不乐意了。索性它也继续去闭门造车，它之前特地搜索了那个“豆瓣评分9.0电影”，结果发现真的还不错。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它已经看完了70部了。 门内的对话还在继续，或者说是争吵更为合适。 “两千万，一口价。” “ha……行。”江景硬生生把“好”字憋回去，换成了“行”。 “行是吧，你真行！两千万，打到我账上，给你一个月。”乌涟气急败坏。 “那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给我两千万，然后你滚蛋。江景，还要我说多少遍，我就是来坑你的，没想跟你谈。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么贱？算我错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懂吗？还是说你只是单纯想跟我**？我回去量个尺寸给你定做一个***你满意了吧？” 第31章 裴濯静想过劲爆，没想到这么劲爆。再听下去，礼貌吗？ “你和**不能都要吗？” “不能，都不能！” “乌涟，我……”江景向前走了一步，把乌涟抵在桌子边。 乌涟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把手心搁在他脸上，但是转而又变成了推搡的动作，“别叫我，祖宗，我真的错了。但你不能跟我在一起，你真的没想过？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路要走，还是说你就是想被我坑到死。” 乌涟似乎说累了，他最后换了一种疲惫的语气。江景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沉默了很久，慢慢地说：“可我真的喜欢你，这喜欢和爱混杂在一起……只要一想到你不要我了，我就痛得难受。” “真的不行了吗？”浅浅的水雾萦在他眸子上，像是从雨里捡回来的小动物。江景似乎问出这个问题也用了十二分的决心，他神色认真得仿佛会把接下来乌涟的回答记一辈子。 …… 尽管江景无数次对他用过这一招，不过他真的很好地拿捏了乌涟的软肋。从他们莫名其妙地在一起，直到莫名其妙地分手，有无数次的矛盾是靠着这一招化解的。 只不过，在乌涟的记忆里。他们分手的那天江景并没有哭，只是神色阴沉地说不准他走。乌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不哭其实是件好事，乌涟甚至都为此做好了心软的准备。可是事情没按照那个方向发展。 他被推到悬崖边上，不想说分手也只能从跳下深渊去，因为这是他早就规划好的正确路线，下面才是他应该呆着的低洼。想来想去，心一狠，就走了。 乌涟松了劲，他拿江景没辙，也没想好怎么回答。 “别再往前了。”乌涟推拒道。 江景趁着这一瞬间的空白，得寸进尺地把乌涟往后挤，导致乌涟不得不弯着腰说话。 江景：“……别理我那么远。” “喂！你在这干嘛？裴……”夏晨的声音忽地像鞭炮一样在裴濯静耳边炸开。裴濯静吓了一个机灵，赶忙去捂他的嘴。 夏晨“唔唔嗯嗯”地表示不解，三下五除二地被裴濯静拖到一边。他一边拖，一边给陆沅比口型，示意他快离开。 “唔唔……你们……债听申嚒……” 裴濯静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因必有果，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江景和乌涟显然都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两人皆是一愣，刚才的氛围被打乱，话题也很快终止。 江景没什么表情。乌涟也是。但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感谢有人在外面说话。”江景自嘲到，他们一个没想好怎么回答，一个没做好准备接受对方的回答。 随即江景开启了新的话题，企图把刚才的事情揭过去：“外面是谁在？” 乌涟也心照不宣地换个话题：“裴濯静吧。” 江景点点头，但是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跟乌涟的事情，自始至终只属于他们两人。倒是乌涟提了一嘴， “他还挺闲。他勾引我妹那件事我还没忘记呢。” 乌涟想想就气得牙痒痒，他只不过是很少在学校里，谁知道一回来就听到了这样不干不净的传闻。一问乌苓，她怎么也不肯吱声，还不肯让他去质问裴濯静。 导致有段时间乌涟看裴濯静极度不顺眼，走在路上都想抽他。 乌涟在部门碰见裴卓静be like：这什么？穿的什么破烂？什么唧唧歪歪的破烂性格？这人吃的什么破烂外卖？做的什么破烂表格？ 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再部门看到他，乌苓也跟裴濯静没什么来往，乌涟这才减轻了一点对他的不爽。 江景有些惊讶，“前辈是这样的人吗？” 乌涟非常肯定地说：“是的。我妹跟我说他手机里全是小美一号、小帅二号。真不知道我妹到底为什么跟他那么熟。” “我看着倒不像呢。”江景记得第一次见裴濯静的场景，直觉告诉他对方的确是那种不太爱说话的人。 “你这么帮着他说话？”乌涟下意识反驳。只不过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凭他们现在的关系，问这个问题明显是越界。 江景笑了，回答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呵呵，是啊。你说……我们这样，你叫我怎么放弃呢？” 乌涟眼睫颤动，他忽地挣开了江景，然后朝门外走去，“这里的监控你会处理吧，我先去卫生间了。” 江景没拦他，对着门外发呆了一阵子。等到他出门的时候，门外的人都已经消失得没影了。 第 15 章 裴濯静打发走了夏晨，和陆沅莫名其妙地走到露台来吹风。反正他们两人也不是真来上卫生间的，只不过立刻回去说不定会跟江景、乌涟他们俩撞上。 天色已经暗沉，却也保留着一份白日里的清透，那蓝色就这样深邃又空明地铺在天空。包厢在单独的一层，经过走廊时几乎见不到来往的人，露台则更是。空荡荡的几套藤编桌椅立在夜色里，花瓶里还插着新鲜的玫瑰。 裴濯静趴在栏杆上，难得觉得有些空虚。明知道应该尽早回去，却还是忍不住在这种寂静的地方逗留。 他不自觉伸出手，让星星留在指缝间。 裴濯静忽地想起来原著里似乎有这样一段剧情： 陆沅和许意然坐在草坪上，看着夜晚的星空。许意然的眼底有星河流转，那漫天的光芒覆盖在两人身上。这一刻天地间的浪漫与两人之间的心跳同频。 第32章 小说的世界有一点裴濯静非常喜欢：那就是夜晚总没有被污染过，抬眼就能看到星星。 星河么…… 陆沅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此时的存在感更是微乎其微，以至于裴濯静在发呆的时候都忘了旁边还有个人。 直到裴濯静觉得实在得回去坐场，他才发现陆沅也靠着栏杆，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屏幕的亮光在夜色里有些灼眼。 “刚刚借了充电宝？”毕竟现在公共充电宝随处可见，并不奇怪。 “嗯。” “我要走了。” 裴濯静大步离开了露台，回头看的时候，陆沅也不紧不慢地跟上来，眼睛还黏在手机上。 莫名有点呆。 “你先去，我接个电话。”陆沅忽然顿住脚步，站在露台和室内的光暗交界处。 裴濯静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于是点点头，自己先回去。 “——” “嘟嘟——” “老板，你找我啥事啊。” 电话里传来略显模糊的声音。 陆沅拨到林三的电话完全是误触，实际上，他刚才敲手机也是假装的。他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陆沅简洁地说了三个字：“打错了”，还没等林□□应过来，就将电话挂断。 陆沅很少处于这种放松的状态当中，这会儿他缓慢挪到刚刚裴濯静所站的地方，让风吹到脸上。 陆沅打算把他的备用机收进口袋里，这手机原本是放在西装外套里面的。他摸了一阵子，才发现卫衣的长下摆挡住了口袋。他根本没借充电宝，只是纯粹的手机多罢了。 这不算骗人？毕竟他从来没否认自己有两个手机。 裴濯静的衣服还穿在他身上，带着一点洗衣液的淡香。 他尝试着把手放在两头连通的口袋里，这才摸到里面还有一包没拆的面巾纸，应该是裴濯静在拿衣服的时候顺便放进来的。 不管是在校医院，还是饭厅，或是这件衣服，都能透露出裴濯静是个十分细心的人。 忽地，一阵冷冽的风扫在脸上，寒意顺着冰凉的栏杆攀爬到之间，陆沅下意识地低头埋进领口。卫衣的领口有些松垮，袖子也偏长，只有蜷缩起来才不会漏风。 凉意被挡住了，陆沅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关于裴濯静的印象在脑海里变得真切又清晰。 …… 裴濯静回去的时候，又被路绪拉住了。很明显路绪是那种吵架当时大脑空白，只有事后才能想出来正确的反驳方式的家伙。 路绪被当众落了面子，怎么都顺不了气。那个被他放了鸽子的学妹自那之后再也没回复过他的信息！他这回稍微冷静了一点，特地把裴濯静叫出来谈。 两人又出了门。 夏晨没在组里，他和裴濯静是同专业同班的：“路绪今天吃枪炮了，到底咋了？” 王泽忆早就对路绪这副斤斤计较的样子看不惯，接话道：“还不是路部长觉得小裴在组里的贡献不够大，过了初赛之后想方设法地想让他退出。” 王泽忆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依我看，不是小裴，合作根本谈不下来。我和游游去年也参加过这个比赛，当时我们就没谈成，只能向本科生导师拐弯抹角地求帮助。咱们组里的人除了小裴显然都没这个能力。” 林游此刻发挥了军事的战略作用，她轻轻补充了一句：“学妹。” 王泽忆这才想起来，“哦对，还有学妹的事。这些话我当时也对着路绪本人说过，所以跟你们说也没什么关系。路绪当时还为了一个计算器系的学妹专门找我们开会，实话实说，他想把学妹拉进来，可是她的科研能力确实还是有待提升，起码应该把大三上的内容都自己过一遍。” “也不知道路绪在那里不服个什么，等小裴回来了，不如多一个人出去拉赞助，从根本上提升材料支持。实在不行，就找几个外援，要么就外包呗。” 夏晨好似认真地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时他根本就没了自己的观点。 当然，学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学姐跟大家说话，四舍五入就是在跟他说话！学姐帮他的室友说话，就是在帮他说话！他就是学姐最忠诚的小弟，他无条件支持学姐说的一切！正好学姐也支持他的裴濯静，学姐英明！学姐威武！ 夏晨心中划过一大片情绪激动的独白，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只剩下一句：“我觉得学姐说得对。” 王泽忆此时也没注意是谁在应和她，她自然地接话：“事情就是这样的。”身边的林游也没意见。 林游的形象十分智慧，一般她点头的事情，就是十拿九稳。 黄浩元和赵云枫都刚刚吃到这个瓜，神色有些微妙。 而这边，路绪依旧不死心，他这回不得已放低了语气，跟裴濯静絮絮叨叨一大堆，一副死缠烂打的样子。 “之前那个项目，我还是得跟你说道说道。裴濯静，之后我们还有另外一个比赛要参加，到时候我们一样拉你进来，并且这个项目初赛的奖金我们也分给你，但是综合我们队伍的前景考虑，你真的不觉得不应该占着这个位置吗？” “我跟你实话实说，我这边有一个专业更对口计算器系的成员，她比你更合适。毕竟你是我们组里唯一一个学经济的。” 第33章 听他翻来覆去地“权衡利弊”，裴濯静大概也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路绪肯定会把原主个人的能力解释得更加微不足道，实则不然，否则他也得不到一致同意留在组里。 “这个比赛和两个月之后的根本不在一个量级，”裴濯静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而且，我拒绝你的提议。不过你们缺少的那部分编程我来做，同样，谈合作的任务我还给你。” “你就当我是那个学妹，怎么样？” 路绪睁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摔坏了脑子”：“我说真的，就算你想要外包，我也不会额外给你提供资金的。而且他们不一定能跟我们的进度配合，最后成果检验不通过你怎么负责？” “不外包，我来做。” “你来做？” “对，我来做。正好我最近也在考虑转专业的事情。” “拜托，哥们，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天天没个人影儿的，每个学期交上来的报告，那专业排名250/300，想要转到那个王牌专业去？”路绪刚才还算是正常的劝说，这会儿口气都有点不屑。 “你家里的情况我也了解一点，所以初赛的奖金肯定只多不少地给你。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抛掉以前那种学生思维，这事儿又不像以前默写两篇语文课文那么简单。” 裴濯静没搭理他，反而直接回答道：“把资料发给我就行，星期天之前给你发一个初版。” 路绪有些无语，既然这小子油盐不进，那他也懒得多说：“我真服了，你要我就发给你好吧。到时候你发不出来我直接换人，可就不是跟你商量的事了。” 裴濯静爽快应下。 两人回到包厢时，众人都已经来齐。王泽忆给裴濯静发私信问情况，裴濯静回答说没事。虽然她有心想再问几句，不过裴濯静远远朝着王泽忆点点头，她才作罢。 服务员继续上了几个主食，一顿饭倒也这么好不热闹地结束。 之后夏晨招呼大家去ktv，并且极力招揽裴濯静和王泽忆。裴濯静脚底跟抹了油似的拔腿就走，无视夏晨的眼色。 裴濯静压根没这么多闲钱 ，实不相瞒，他现在的钱撑不撑得过这周都成问题。吃饭已经是打肿脸充胖子。 他不可能说自己大晚上也要拍戏，只能找借口说要送陆沅回家。夏晨眼见着王泽忆也想拒绝，更加顾不上裴濯静，他见学姐忘友地迅速抛弃了z国好室友。 ———— “晚上凉，衣服你就先穿着吧。”裴濯静手上拎着打包的奶黄包，打算明天早上放到食堂的微波炉里热一下。 “嗯。” “我打车送你回去？”裴濯静问。两人站在路灯下，陆沅双手插兜，显得有些随意。 “不用。” 就在裴濯静想要再说什么，忽然一辆他不认识牌子的车打灯开过来，然后精准地停在路边。车里的人摇下窗户，是裴濯静上次见过的卷毛男。 他开口：“老板”，卷毛的视线却逗留在裴濯静身上，没过一会又飘到陆沅的衣服上，似乎是担心老板的怒火，他只看了陆沅一眼就目视前方。 陆沅正准备说“送你回去”，他在脑子里模拟好几遍语气，最后被裴濯静抢先了。 “陆总，早点回去吧。我也走了。”裴濯静后退两步，留给陆沅开车门的空间。他朝陆沅挥了挥手，随后做出一副要小跑回去的样子。 陆沅的目光在裴濯静脸上转了一圈，然后默默点头。 …… 林三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陆总，明明车里有毯子，他还是穿着那件衣服，闭眼小憩。 林三不动声色地挪回视线，街边五光十色的灯海在眼前闪过。他想下车把毯子拿出来，最终还是没做多余的事，浅浅叹口气，摸不透陆总心里在想什么。 第 16 章 时间过得很快。 裴濯静这段时间也忙起来，除了拍戏就是学习，顺便还抽空写一下答应路绪的程序。路绪把文件传过来，裴濯静翻一遍，在脑子里搭建了一个大致框架。 他说要转专业也不是一个玩笑，他以前就忙惯了，现在骤然闲下来心里反而空荡荡。就算是在小说世界，努力奋斗一下也无妨。比起经济学，裴濯静还是更加偏爱自己以前选择的专业，加之他也有一个很好的基础。 虽然大二转专业的人很少，因为这个时间段转专业需要很大的决心和毅力 ，不过这对裴濯静来说的都不算是大事。他想做的事情，就会为之付出努力。 今天他起了个大早，跟着剧组坐车到飞机场。 你没想错，今天要拍摄的是每个现代剧的经典片段：男女主在飞机场擦肩而过的戏码。《晴天》的拍摄接近尾声，这也是他扮演的“余宇”也是最后一场戏。余宇通过努力拿到了出国交换的名额，正好和即将坐飞机离开的女主角在机场相遇。 就在余宇办理完托运时，一脸焦急的男主角冲进机场大厅。余宇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并且告诉他关于女主角坐的是去e国的飞机，这才促成他们的宿命相逢。 对裴濯静来说，这个片段没什么拍摄难度，基本也只会给十来秒的镜头。他是跟许意然一道来的，为了刷好感度，裴濯静没拒绝许意然同乘的邀请。 上车后裴濯静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社交能力，但是两人实在不熟，车内的氛围尴尬到有乌鸦划过。于是裴濯静只能全程闭眼，假装很困，直到最后真的睡着了。 第34章 “醒醒，小静。到了。”许意然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他的视线在裴濯静领口不经意露出的青黑处停留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副驾驶的经纪人早就下车，此时正在从后备箱搬东西。许意然冲裴濯静笑了笑，“快下来吧，醒了没？告诉你个好消息，就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裴濯静还有点不明所以，上下眼皮正打架，不过他扯着脸皮回复了一个微笑。 “什么？” “就是那个章杨。” “章杨？” 许意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忘了，前段时间学校礼堂里碰见的红头发。” 裴濯静并非不记得章杨，他可太记得了。毕竟他跟章杨还有一笔莫名其妙的账没算明白，想到这个，裴濯静神色都有几分微妙。 “那个傻逼现在被封杀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不过他那么张扬，早晚的事。听说连他的后台都被人给端了，这可是有大佬出手啊。”许意然第一次说话用上了脏字，可见对此人也是深恶痛绝。 说心里话，裴濯静第一反应是陆沅干的。不过看着许意然一脸单纯的样子，他欲言又止。 人还能莫名其妙被封杀不成？绝对是某霸总护犊子，看不得小明星被欺负。 原著小说里每隔三页就有一个打脸剧情，可以说，就连咬过许意然的一只蚊子都被陆沅请杀虫大队杀个片甲不留，这个章杨都差点跟许意然打起来，封杀的下场算好的了。 毕竟，也不看看男二“裴濯静”的结局——衣不蔽体，桥洞为家。裴濯静有那么一瞬间心情复杂。 不过听见章杨的遭遇，即使是阴差阳错，他还是有点解气。 “你们两个，别聊了，坐车上那么久不说话，现在要拍戏了在这里叨叨。”经纪人催促。 “来了李姐!” 最后一场戏是男女主的主场，余宇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化妆师在他脸上提亮了一些，就放他自由活动。裴濯静坐在一边观察宋瑶表演，宋瑶和许意然不同，她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生，专职演戏的当红小花。虽然在宣传方面做得不算多，但是人气却是不低，几乎都是得益于她高水平的演技。 他和宋瑶并不认识，只有一面之缘，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感谢她当时的帮助。 何无霜曾经评价过他们两人的演技，指出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松弛。 裴濯静习惯于预设情景然后沉浸其中，作为新手就算演得不好也没事，所以裴濯静不会想太多。而宋瑶在表演之前则会反复研读剧本，将自己代入人设，所以对于人物的神态操作表现都是手拿把掐。 何无霜的说法是：像宋瑶这种表现方式，在表现力方面有天然优势，只不过演员容易沉浸在角色中无法脱离。 他当然能听出何无霜有意栽培他，这也是对他的提点。相比起绝大多数人来说，他在演戏这一行算得上是走狗屎运。否则光是做练习生、争取出道、积累人脉、最后转型就够折腾他好几年——这也正是许意然发展的路径。 所以说裴濯静偶尔感觉作者下笔挺狠的，许意然高中毕业就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吃了一路的苦头才熬到今天。 这会儿，何无霜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旁边。他递给裴濯静一个精致可爱的牛皮纸袋，“学得挺认真。这是我老婆做的，尝尝。”说罢，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对了，你过来，我有个事情跟你说。”何无霜把裴濯静拉到远一点的地方。 “您说。”裴濯静打开纸袋，把卖相还可以的面包放进嘴里。 “你也很有天赋，我那个老头子拍了一辈子电影，也只看得起拍电影的，这你应该知道，可我拍电视剧不一样牛逼哄哄吗。”何无霜自言自语，“小裴，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就很有灵气。虽然你拍摄的片段里都没有强烈的张力，但就是这样平淡的日常感，非常适合拍我的电视剧。” “咳、咳咳……”黏糊糊的面包都被他咽到嗓子眼了，结果又临阵卡住，裴濯静实在没有勇气再把它嚼化，就这样出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个面包，不是一般人做不出来。外面看着好好的，金黄酥皮，还撒上了一些彩色糖碎。一入口，被隐藏起来的酸苦味在口腔中蔓延开，夹杂糖碎散发的柠檬果香，与此同时还有一阵辛辣的气味直冲鼻腔，裴濯静只能快速地吸着鼻子缓解痒意。 何无霜看着他这幅反应，幸灾乐祸的拍拍他的肩：“我老婆做了一大堆，吃不完，非要让我带一点给同事。这不是正好碰见你了吗。” 裴濯静最终还是紧握双拳，把那一口碳水化合物吞了下去。然后才如释重负地捂着肚子，迅速把面包装好，放在一边。 何无霜没给裴濯静幽怨的机会，他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接着说：“你也算是我提拔出来的，你要是有兴趣就跟着我干。我手上还有个剧本，这个结束之后马上就启动，给你试镜一个男三。我也知道你的担心，毕竟我只能给你提供助力，保你可能都是我大放厥词了。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试镜时间就在下个月。” 话音刚落，编剧就拿着大喇叭呼叫他：老何——老何你死哪去了？ 何无霜翻了个白眼，暗骂编剧，他拍拍裴濯静，起身准备离开。 没走两步，他又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我的微信就是手机号，记得加我。哦对对，还有一件事，今天晚上有杀青宴，给你和小韩办的，记得多留一会儿啊。那张桌子上的面包，都是给你的，下班的时候记得带上。” 第35章 等他走到编剧跟前时，像变戏法似的，手上多出来一个面包：“老钱啊，你饿了吧。” 裴濯静：……好罪恶的面包。 小韩是另一个男三之类的角色，实际上网上的粉丝对他到底是男三还是男二点五有争议。单论咖位，杀青宴应该也只是顺便捎上裴濯静，毕竟他一个新手小白，虽然拿了个有些戏份的角色，顶了天“咖”这个字都用不到他头上。不过何无霜特地邀请，那就是非去不可。 至于面包…… 裴濯静顺着何无霜指的方向，视线锁定了一张摆满了牛皮纸袋的桌子——一、二……七、八、九、十。 裴濯静：…… 到底做了多少面包？ 裴濯静本来还在考虑出道的事情，这么一说倒是天大的馅饼砸在他头上了。他的演艺之路，真是踩着狗屎运前进的。 ———— 时至杀青宴当日。 裴濯静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来自一个失踪许久的联系人。 1234：【星期三晚上。】 星期三，就是今天。裴濯静若有所思。 手机里的“1234”，或者说陆沅，隔了很久才回复他，久到他甚至都忘记自己曾经发了什么。 不过往上翻就能看见，裴濯静问过他能否一起吃个饭。 不知道陆沅是出于什么心理，现在忽然答应下来，还给了具体的时间。 看来剧情已经开始。现在大概就是所谓的杀青前夕，裴濯静的戏份结束，许意然离完工也不远了。原作者几乎把笔墨都用在描写攻受的感情在线，对于主角受工作的具体情况只是一笔带过，所以裴濯静只是略有猜测。 杀青宴在今天……和陆沅也约在今天，裴濯静不可避免地有点纠结。 尽管工作明显应该放在第一位，可是放陆沅鸽子的话，那人肯定要不爽。裴濯静占他两句嘴上便宜他都得夹枪带棒地回敬，这次不去，另找机会就难了。 另一方面，裴濯静对于陆沅和原主的关系实在是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让这样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勾连在一起？ 虽然再早之前的聊天记录找不见，但是账单里还有记录。陆沅的确每个月都转账三千，这些无一例外地原主被存进银行卡，原主的生活费主要来源是之前那些暧昧对象发来的钱。 他想来想去，他勉强找了一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吃两顿饭。晚一点跟陆沅去好了，不，应该说是1234先生。 裴钱给我：【八点可以吗？】 隔了一阵子，对面回复：【可以】 裴钱给我：【……你会亲自过来吗？】 1234：【不会】 按照陆沅的说法，他们之前没有见过。1234兴许就是不想让裴濯静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裴钱给我：【为什么？】 1234：【有事】 裴钱给我：【换个你有空的时间？】 1234：【没空】 裴濯静：行吧，这家伙可高冷。 不过至少比以前那些数字和标点符号要好上一点。有时候人的接受能力就是这样不断提高的。 第 17 章 杀青宴。 雅致的包厢里，弥漫着一股并不清雅的气味。水晶吊灯在房顶尽职尽责地散发晶莹的光芒，灯光落在壁画上，勾勒出清晰的纹路。室内的众人却完全没人注意这些，反倒把包厢当成了路边的啤酒摊。 “恭喜小韩和小裴，”何无霜站起来喝了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何无霜这样子根本不像是庆祝杀青的，可能就是纯粹的馋口酒喝。 饭局还没进行到一半，何无霜就有些口齿含混，面颊发红。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今天的场合不是非常正式，基本上都是剧组内部人员的小聚。 裴濯静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他酒量完全不行，稍微喝多了甚至会吐。 “大家都吃，都吃啊。好酒好菜……嗝儿……”何无霜把杯子重重摁在桌上，“那个，小李啊，再来一杯。” 何无霜豪爽地拍拍小李的肩膀，估计他是真喝醉了，下手没轻没重，小李发出“啪”的响亮一声后就不断往后面躲去。 “小李，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小李微微前倾，把酒杯推回去，“倒满了，何导。”每次何无霜喝醉了就把他当皮球，小李有苦难言。 “呵呵，干得好，小李。”何无霜兴冲冲地接过酒，完全没注意到这些。 许意然说他也想放松一会，被经纪人盯着控制饮食实在是痛苦，于是坚决要跟着裴濯静一起来。两人坐在何无霜、李助理的左侧，小韩坐在右侧 。 理由找得很好，不过许意然真坐到了桌前，却极少见他动筷子。反而是一直盯着手机，眉头蹙起。 实际上，这也是许意然第一次跟何无霜合作，他对何无霜在酒桌上的人品不是很有把握，而且他清楚裴濯静的酒量不好，所以特地跟过来打打圆场。 二来裴濯静杀青，他们之间似乎也就不会再有交集。如果这是最后一次的话，那他还是希望和小静多呆一会儿。 手机一直在他口袋里震动，许意然完全无法忽略。 他的注意力分出一些放在窗前，剩下的全部都用于回消息。 包厢的落地窗帘没有关紧，缝隙中露出一点夜色。今天拍摄结束之后他们才一齐过来，才进行不到一半，天就已经暗下来，隐约还能看见玻璃上沾的水迹。 第36章 下雨了？ 他发呆一会后，烦躁地发回一条信息：【我今天晚上有重要的工作。】 陆沅对他的行踪显然比他自己更要了如指掌：【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许意然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虽然他明白，比起陆沅给他带来的那些，自己所付出的已经算是微不足道了，可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把陆沅放在加害者和最终得利者的位置上，因为天然的地位差距让许意然没法正视他们的关系。 陆沅几乎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当陆沅第一次向他表示这个概念的时候，他并不相信。但是签过合约之后，事实的确如此。陆沅除了某次，从来没有碰过许意然一下。 只不过陆沅往往要求他随叫随到，至少也是立即出发前往那座诡异阴森的房子。在陆沅发出消息要求他过去的时候，林三往往已经在路上了。 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许意然还想挣扎一下：【晚上有杀青宴，我不方便中途离开】 陆沅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回复：【已经在路上了。】 许意然的心凉了半截，果然如此。往往是这种下雨的天气，陆沅叫他过去的几率更大。他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众人都在热闹的氛围中有些忘我，小韩更是完全喝醉，甚至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唱情歌。何无霜也玩嗨了，扯着嗓子和他对唱。两个人完全把自己公众人物的包袱扔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这么不注意。”许意然盯着他们俩，昏昏沉沉地冒出一个想法，“作为一个明星的素养，就是需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维持自己的形象。” 但是他现在自己也有点醉了。许意然的心和手没法同步，即便知道不能喝，他还是一口一口地让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忽然，他的杯子像是有千钧重，怎么也不能动弹。 许意然的眼眶泛红，他疑惑地左右看，直到低下头才发现有人拽住了杯子。 “小静，你干嘛？” “别喝这么多。”裴濯静说这句话，一般真心、一半假意。真心的部分，是因为他总是能注意到身边人的囧处，然后下意识地关心一下。 假意则是他需要刷许意然的好感。 许意然嘴角勾起一个笑，“我酒量可比你好。” 裴濯静加大一些力气，直接把杯子按了下来。醉醺醺的许意然也只是象征性地拉扯了一下，任由他把杯子拿走。 “小静，你知道你从来不关心我这些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醉的原因，许意然的语气有些促狭，可能是他们以前习惯于这样对话。 “哎，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会回来……吗？” 许意然一边说，一边歪歪扭扭地起身，语气自然地像是在说“明天见”。 裴濯静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不过许意然毕竟喝醉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再谈谈。” “那我记住了。”许意然一边说着，一边彻底离开座位。 裴濯静侧身，想问他去干什么。 “我出去醒、醒酒……就在外面。” 他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这样神志不清的状态不适合离席。更何况许意然还背负着一个明星的身份，即便是何无霜严选的地方也可能会出现一些其他不长眼的人。 毕竟主角受在小说里是先天桃花圣体，出门走两步都能碰见坏人的那种。 许意然看着他的表情，勾起嘴角，“放心，我醉得没有很厉害……谢谢你还愿意关心我哦。” 其实裴濯静心虚，因为他并没有实际上做什么。 两人之间关系复杂，裴濯静暂时不好轻举妄动；不过许意然确实出于好心给过自己提醒，还在片场对他多有照顾，裴濯静没理由放着不管。 “我跟你去吧。”裴濯静道，省得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许意然笑了，说得很笃定：“不用啦……我会好好注意的。” 他顿了顿，忽然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的伤好了没有？” 因为系统给他屏蔽了痛感，所以裴濯静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伤，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章杨下手还挺狠，过这么久还留有印子。 不过许意然前几天从没问过，为什么现在忽然说起？ “对不起啊小静，我总是拖累你……我会跟他说清楚的。”许意然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 他留了一句未尽的话：不会再让陆沅找你麻烦了。 怕你生气，所以之前不敢问你。因为我，才让你白倒霉。 许意然默认裴濯静是被陆沅整了，毕竟除了陆沅，还有谁会找人混进片场来揍裴濯静？ 裴濯静有些疑惑，不过没等他回话，许意然就自顾自离开了。 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下了楼。何无霜在圈子里资历不低，找的饭店几乎都是有完善安保的。 事实证明裴濯静的担心没有发生，因为许意然的移动速度很快，还没人来得及勾搭他，就已经安全到达门口。 许意然把手机贴在脸上，对面是一阵长久的寂静。他把手机取下来确认一边自己已经接通了，毫无疑问，通话时长的数字不断往前跳动着。 “在哪？”许意然率先开口。 “楼下。”陆沅的声音传出。 许意然并没有怀疑，像往常一样，一般是林三来。自从下电梯，瓷砖地板上就黏着黄黑的污水，在吊灯的照耀下格外刺眼，与这些大厅内富丽的装潢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37章 下雨了。 他推开玻璃门，直接忽略了摆在门口的租借伞，就这样冲进雨幕里。天色已经完全暗沉，只有路灯和建筑内泄露出来的光芒在照亮城市。雨水顺着额头滑到他的眼尾，许意然抹了一把眼睛，果然看见熟悉的黑车停在路边。 雨水滚进衣服里，真个背部都被凉意激起鸡皮疙瘩，许意然拽开了副驾驶的门。 “林三，告诉你们老板，我今天没空。” 裴濯静知道那些传闻吧。 原本以为也没什么……可是，像裴濯静那样性格的家伙，也不会认可他现在的行为吗？ 他也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好自己？ 所以才会担心他，想要陪他一起出来是么？不管是不是，许意然都感到了久违的惊喜。 “……为什么？”意料之外的声音传来。 许意然的醉意一下子被浇醒了，是陆沅？ ……陆沅怎么会亲自过来？ 不是从来都只有他去屁颠屁颠找陆沅的份吗？ 他弯腰朝里面望去，雨水打进了车内，昂贵的内饰上出现了深色的水渍。 陆沅扭过头来，盯了他好一会，“理由？” 许意然的声音冰凉：“我有事情。” “因为什么，杀青宴？” “嗯。” 陆沅的语气没有波澜，“还有谁在。” 许意然被戳中了心事，“你不是知道么。” “陆总，我想跟小静多待一会儿。虽然我回不去了，但是我希望小静能好好的。我帮不上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陆总。你是喜欢我吗？” 大雨一直下着，雨滴敲击在许意然的衣服上，然后弹开。他整个人在雨里湿透了，唯有一双眼睛还亮着。 第 18 章 “我认识你这么久，自始至终都想知道答案。你是喜欢我吗？” 就在许意然想要坐进车里的时候，陆沅忽然打着一把黑伞，从驾驶座上下来。 他站在车的另一侧，整条道路此时都空无一人，因为大雨，也因为地点偏远，安全性高。 黑色的伞用料厚实，听雨砸在伞面的声音就知道，它十分牢固。陆沅一个人站在伞下，将雨水隔开来，他的身边显得有些空荡。 “你不喜欢我，这就是事实，”陆沅一直保持沉默，许意然持续输出，“我猜测过你可能认识我，或者说什么的……这很荒谬，但是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不过很遗憾我并不记得。” “我不明白。如果我用自己的双手去奋斗，我会觉得自己很坚韧。但我像现在这样衣食无忧，却成了一个商品。我感谢你的帮助和保护，但我不敢说这是不是一种幸运……” 归根结底，许意然不过也才高中毕业不到两年而已。他还太过年轻，像所有莽撞的雏鸟一样，忍不住去诉说，怀着被认真倾听的期待。 一方面知道社会的真实，一方面又在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之中挣扎。 “当时，我听说你……性格很不好。想想也是，毕竟您跟我们根本不活在一个世界……我做好了所有准备，但是事实比我想象得要好很多。您不是那些恶心的人，真的，我真的好庆幸……”借着酒劲，许意然语无伦次地发泄一大通。 “是我最开始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也不能接受……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你明明也不喜欢我，也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这样……” “上次你叫我去办公室了吧，我在那里坐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陆沅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工作很忙，这种琐碎的片段总容易被遗忘。他抬眼，看见许意然被雨浇透，才反应过来要上前给许意然挡雨。 许意然无声拒绝，他向后退两步，摆出抗拒的姿势。 “归根结底，如果我为了利益什么都能放弃，那我还剩下什么。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想妥协，陆总。求你放过我……你需要的不是我……我不想影响到小静，但我真的想跟他在一起，你不能这么做，不能……不能因为你有钱，就这样威逼利诱……” 许意然的声音清晰地落在陆沅耳里。 “……抱歉，陆总，不要伤害小静。” 陆沅平日里积攒惯了的威压似乎有些压制不住，即使隔着一辆车，许意然也能感到他现在心情不太妙。许意然闭上眼睛，心里涌起一阵后怕。 他实在是太冲动了。 可是他就是在冥冥之中想说出来。陆沅最起码不是一个彻底的恶人，为什么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 …… 陆沅说不爽是真的，他从没想过许意然会这样说。 他最近是做了什么宽和的事情，让许意然敢对他说这些话？ 他沉默一瞬，平静地答道：“既然你破坏合约，那就应该做好面对后果的准备。” 陆沅一向是陆沅，这一点不会改变。他给的机会向来只有一次。倒不是因为他又多么在乎许意然，只不过这种掌控在手里的东西忽然想要逃离的感受让陆沅有些应激。 他听明白了许意然的大致意思，觉得自己像个玩物，觉得走在路上会被冠以金主的名字。实际上，如果连这些流言蜚语都没有办法抵抗，那么许意然确实不具备混娱乐圈的心理素质。 许意然还没能摸透这个圈子运转的规则，相比起他所谓的“一个人走”，处于保护圈内才能更好地稳定下来，形成抵抗外界冲击的缓冲带——从来不是因为被“保护”才要承受外界的流言蜚语——绯闻这种东西，是作为子弹从掌权者手中的枪□□出，谁挡了路，谁就是祭品。 第38章 至于裴濯静，他可从来没对裴濯静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事实正相反。 奈何许意然拒绝了陆沅施舍的机会。 许意然有些应激，“我早做好了准备。” “陆沅，你根本就是不允许别人靠近。我根本不懂你想要得到什么，你根本没感情，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冰冷麻木的人，你的血是不是冷的？”许意然不是泪失禁的体质，可他就是感觉自己眼眶发酸。 “我做好准备了，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带着你的包养协议给我滚蛋，我他妈才不要这样活！”许意然几乎是带着明显的愤怒说出口的，“我偏要试试我能不能自己走下去！离我和裴濯静远一点！” “你就是一条蛇……陆沅。” 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反正他妈也在昏迷，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一直为了医药费，他从没有任何时候像这两年一样劳累又挫败。辍学、打工、混娱乐圈、包养。 对面的许意然似乎很崩溃。 陆沅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自己的冷漠。 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许意然，他此刻只觉得事情脱轨的烦躁。不过陆沅想解释一句，他根本就没打算不给许意然妈妈治疗，毕竟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做了什么？陆沅并不觉得他做了什么让人崩溃的事情。合约里分明没有对陆沅有利的条款，他一时施以援手，愿意给许意然提供便利。 陆沅本来只是想和他谈谈，干脆就此结束这段荒谬的合约关系。谁知许意然不想要的“包养”，正好陆沅也不想给了。 他不是特地来找许意然的。 许意然说完这些话之后就跑了。 在雨里，一溜烟，没了影子。 ———— 坐在二楼的裴濯静此时也已经倒在桌上。 他发现自己搞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毕竟他没有真正的陪酒经验。那就是：醉鬼口中的“我先干了，你们随意”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 能感受到，何无霜虽然是带着想喝酒的私心举办这场不甚重要的杀青宴，但还是很在意他和小韩两人的。 具体表现为，何无霜醉得彻底失去神智之后，就和小韩开始情歌对唱，甚至两个人一起踩在凳子上，互相搭住对方的肩。唱到歌曲的最高潮部分，何无霜还放话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让小韩跟着自己干。 “我看好你！小兄弟！”“何导，我也很看好你！”奈何小韩这个时候喝傻了，也绝对不记得何无霜做出了什么承诺。 裴濯静这个时候还清醒地看着他们闹。何无霜只点了酒一种饮品，所以他只能窑一碗老鸭汤来解渴。 许意然走后，他就默默地坐在原位，身边的工作人员时不时和他搭上两句话。 忽地，一曲终了，何无霜继续作妖：“小裴！小裴在哪里呢？今天是你们两个的主场，小韩都来了……嗝儿。” “唱啊！喝啊！！小李，给小裴满上！”何无霜霸气地扬起手臂，颇有朝天阙的气势。 “小裴，站起来啊小裴！做演员的怎么能那么小家子气……你想想、自己在——大草原！在大草原——拍戏！喝！喝！喝——”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由一声变成四声，现在身处大草原的人可能不是裴濯静，而是何无霜。 小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凳子上下来，绕到裴濯静背后，“喝啊，我们不醉不归。” 他勾住裴濯静的脖子，松松垮垮地倒在他身上，“我老早就想认识你了，嗝儿……我妈最喜欢你们这种高材生，巴不得我也跟你一样考个a大，那真叫一个光宗耀祖。我都不敢跟你们打招呼，生怕被觉得傻不拉几……” 裴濯静这会儿隐约想起来小韩家里也是有背景的，似乎行事风格在剧组里也是豪放不羁，反正没混出头家里人也有公司给他造。 “我说我可是海归——我妈说，那都不是你妈我用钱砸出来的，学位证里的水比你脑袋里的还多——第一次认识学霸，喝一个，高材生……喝了这杯酒，你和我韩贝就是朋友了！以后我罩着……嗝儿，罩着你！” 何无霜也来了一句：“喝！我也罩着你！” “小李，小李，满上没有？” 小李推了推眼镜，朝裴濯静笑笑。裴濯静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眼神，表示默许，小李给他挑了度数不是很高的酒倒满。 他一脸无奈地喝了半杯，同时精确地计算着自己的酒量。 “半杯怎么够，说什么也要来一杯！”何无霜甚至还亲自示范，对着瓶吹：“这样唔……喝！” 面对小韩和何无霜二人热切的眼神，裴濯静最终还是喝干净了一杯。照着他的酒量，其实喝个三四小杯才会醉，不过酒量这种东西，肯定是要往低了估计。 所以仅仅喝一杯还在可控范围内。 然而，下一秒。 “哐！” 谁知道，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之后的事情全忘光光。他上一个瞬间仿佛还在下决心只能喝一杯，然后马上就趴了。 耳边是模模糊糊的声音：“小裴你怎么就趴了，还要多练啊……——”裴濯静只觉得天旋地转，热气直冲天灵盖。 他竟然脑子里也开始回荡：“喝，喝，喝。” 小李才有点心虚地转了一下刚刚倒空的酒瓶， ——完蛋，看花眼了。倒成了高度的。 第39章 是他的错！ 酒杯似乎自此就没空过，裴濯静根本不记得自己在推搡之下昏昏沉沉地喝了多少。 …… 不知过了多久。 一束花被塞在他手里，扶着他的人似乎是小韩。嘈杂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像是水位线在不断上涨，漫到耳畔。翻来覆去的浪花不断在耳边拍打。 “庆祝杀青！” “小裴以后可是要跟着我出来干的！杀什么青！” “这花你拿稳了啊……” “我送你回去？” 裴濯静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不用，我还有事。” 他接着碎碎念，“要去找……” “找谁？啊？你嘀嘀咕咕啥呢？你都喝醉了能有啥事？”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下雨了！”叽里呱啦的人声交错。 “没关系，门口有伞，我去拿来。” 冰凉的水一瞬间溅到他脸上，有人把门推开了。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你刚刚说找谁来着？” 裴濯静费力抬起眼皮，在恍惚中视线锁定了某个人：“找他。” 第19章 （二更） 都说喝醉的人分不清想象与现实，裴濯静将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陆沅只要在他眼前，就是真的，不管合不合逻辑。 “谁？”那人似乎很疑惑，雨里难不成还有人？ “就是他。” 裴濯静心里碎碎念：陆沅不就站在那吗？怎么会看不见？ 此时他很想抱着那个人的脑袋喊：我、找、陆、沅！他就在那里，你是不是耳背！ 然而他旁边的人似乎也是真的听力受损：“你、说、什、么！你、找、谁！雨、下、得、好、大、我、听、不、清！！！” 裴濯静真的醉了，他也真的这么说了：“我、说、陆、沅！”像是怕谁没听到，他又加大了声音，“陆沅不就在那里吗，陆、沅！” 这两句话犹如平地惊雷，何无霜打了个哆嗦，忽然停下来，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是谁，他在哪，他刚刚不是在喝酒吗？ 什么，怎么跟那个万恶的资本家的名字一样？ “拖家带口”、拎着醉鬼同伴的工作人员也停下，雨都快把伞打歪了，他们也没反应过来要撑直。 ……谁？ 你说谁？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里闪电一般划过，雨水导电，此时他们已经全身焦麻。是他们想象的那个陆沅吗？ 只有小韩还在吱吱哇哇地说：“哦、我、听、到、了！陆、沅、是、谁！” 裴濯静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他说了好几遍了，就在前面。他一把甩开小韩，也没撑伞，就这样朝着某位熟人走去。那人穿着风衣，黑色的下摆被雨淋湿，修长的身影立在雨中。 比电影男主还要电影男主。 他非常自然地走进陆沅的伞里，把被雨浇透的花塞到他怀中：“怎么一个人站在雨里？” 一些因为要开车所以没喝酒的人揉了揉眼睛，李助理把眼睛摘下来，擦干了上面的水，又重新戴回去。 他们……是什么关系？ 此时只有裴濯静一个人能看见陆沅的神态，他垂下眸子，鸦羽般的睫毛似乎要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远看眉眼细长，一副无情的样子，近看却是发现睫毛轻颤，像是有水沾在上面，压弯枝头。 裴濯静盯了一会儿，忽然陆沅的气势又变了，他单手拿着花，侧头朝着后面说：“散了吧。” 裴濯静头倒在他肩膀上，灼烧感从胃部升到食管。陆沅不能分出手来抓住摇摇欲坠的裴濯静，所以他只能在空中胡乱寻找浮木。 直到裴濯静抓住了陆沅撑伞的手，他渐渐放松支撑自己的力道，像是整个人埋进了风衣里。 裴濯静忽然抬头，脸颊酡红，“伞什么，伞太重了？” “不是跟你说的……好好呆着别动。”陆沅撑着伞在雨里站了一阵子，就碰上了下楼来的众人，不过那些人听见他说的话之后就识趣地立马散开。一个没喝酒的拖上一个醉鬼，稀稀拉拉地开车离开。 裴濯静只记得自己要找陆沅，但是有点想不通到底找他干什么，他只能干巴巴地喊一句：“陆沅。” “——陆——沅。” “你是来找谁的？”裴濯静有点语无伦次，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他好像忽然想起了剧情，又想起了许意然，最后思绪又飘到他和陆沅的聊天记录。 陆沅实话实说，“……找你的。” 裴濯静：“……你是来找我的？可你说了不来。” 裴濯静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陆沅身上，呼出的热气落在耳边。 陆沅站在路灯旁，感受着怀里这个滚烫又棘手的物体，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意识到裴濯静可能早就知道1234的身份，虽然不知道裴濯静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不过他还是语气缓和地答道，“骗你的，还是来了。” 裴濯静在混乱中弄反了主客体：“你找我……吃饭，是吗……晚上八点。” 陆沅压下心里的讶异，尝试把裴濯静扶起来。不过那人却像是一块软软的橡皮糖一样，一旦悬空就会往地上栽倒。这不扶还好，一扶，裴濯静的脑袋失去平衡，转了一圈，直接磕在他下巴上。 “嘶。”陆沅被磕得一个踉跄。 “拿到了花没有……他们说好重，要拿稳。我手没力气……”他索性换了个姿势，两手环住陆沅的脖子，嘴唇落在他颈侧，这会儿又成了树袋熊。 第40章 呼吸急促地打在敏感的皮肤上，陆沅下意识想要往后缩。 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可是站在雨水里的感受太过于冰冷，他不想放开这个温度。 本可以推开他的时候，身体没有反应，现在再把他一个人丢下，是不是又当又立？ 而且这人还是个醉鬼。 这破地方离学校也很远。 再加上下雨了打不到车。 陆沅脑子里闪过几个混乱的理由。 那束花在雨里被打得七零八落，水滴要掉不掉地挂在花瓣上，脆弱的纯白花蕊与大片的黑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在雨中有点可怜。陆沅没回答，裴濯静试图上手去摸摸他的花还在不在，但是视线旋转，他其实一直在摸陆沅的袖口。 刚才没能注意到，现在他们的每一次接触都让陆沅泛起鸡皮疙瘩。 “花呢？” 陆沅不得已用撑伞的手拢住他，把另一只手上的花举起来：“在这里。” 裴濯静即使是醉了也还记得他的任务：“找我吃饭……我本来想问……为什么……要给我钱？” “不能忘记了……不然下次、没机会。” 陆沅难得生出了几分忙乱，一个成年人完全到在他身上，时间长了，总归有点支撑不住。 “去车里说。” “啥？去厕所？”裴濯静睁大了眼睛，他将耳朵侧过来，似乎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陆沅里面打底的白色上衣露出来，被风一吹倒真有些冷。陆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往后一推，两个人压着靠在车门上。裴濯静在他的视线里，脑袋挡住路灯，反而模糊了五官。 陆沅叹了口气，反正背后也差不多全部浸湿，干脆把伞收掉好了。 “为什么要给钱……为什么要站在雨里，还有……为什么答应去吃饭。” 裴濯静一边碎碎念，担心自己忘记，陆沅一边收了伞，狼狈地打开车门，企图把裴濯静塞进副驾驶。两个人都暴露在雨中，活脱脱两只落汤鸡。 第 20 章 幸好裴濯静现在喝醉了，否则陆沅绝对不会当着他的面，手脚并用地把他塞进车里。不过千言万语总算化成一句，“搞定了。” 明明是陆沅在劳心劳力，结果裴濯静还一直哼哼唧唧表示不舒服。他依次摆好裴濯静的脑袋和双手，系上安全带，才算大功告成。陆沅准备关上车门，却被裴濯静忽然攥住了手腕。 雨水已经把他的肩膀全部打湿了，甚至有水顺着额前的头发滴落。 “怎么了？”陆沅耐着性子问道。 “……”裴濯静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别走。” 陆沅愣了一下，随后意图挣扎开，但无果。 裴濯静似乎有点疲惫的迹象，力道渐渐放松，才让陆沅得以脱身。 陆沅总算关上车门，自己坐进了驾驶座，那束花被他好好地放在后排。 在外面淋了雨，这会儿呆车里也有些冷，陆沅把车内的暖气打开。 他抬手把出风口往下调，免得对着人吹。 一边的裴濯静紧闭双眼，还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不过陆沅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给他系好了安全带，故而他此时只是歪着头倒向窗户，没有特别歪歪扭扭。 陆沅想启动车，但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一时间没决定要去哪里。 他不知道裴濯静的宿舍，也不方便带他回自己住的地方，把醉鬼一个人扔酒店似乎同样不甚妥当。 裴濯静的额头顶着车窗，留下一个黑黑的后脑勺。陆沅打量一会儿，最终他俯身过去，把裴濯静的头换个方向，让他靠在另一边的软枕上。 他刚刚整理好这人的坐姿，裴濯静忽然睁开眼睛。 陆沅的心跳漏了一拍。 ……醒了？ 裴濯静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又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很明显还醉着。 陆沅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他想多了。 “为什么给我钱……不是说不认识我吗？”裴濯静对这个问题异常执着。 他昏昏沉沉的，过去的记忆和眼前的场景慢慢勾连，在脑海里缠成一个结。 “你们交了补助金的表没有？” “我这个学期就不领了吧。” “之前你不都申请吗，怎么这个学期不申？就算这个学期少分了一个名额也够的。” “……不是这个原因啦。正好有个阿姨愿意资助我上学，每个月都给我生活费，够用了。” “……哦。那你交不交，裴濯静？本来你的成绩这样，还有点悬，现在他不领了，你肯定能拿到。” “你什么时候有资助人的，我怎么不知道？”裴濯静本来趴着睡觉，他抬起头来，没回答班长的话，而是扭头问身边的人。 “啊这个……我之前是想把信息发在网上试一下的……那天借老师的手机发送了一条，结果正好就碰到了好心人。” “……所以，居委会是这样教你说的吗？” “……知道我在骗你，你还问我，有意思吗。” “你不是都知道了，我觉得我拿到这个机会也是应该的……毕竟你打架、又不学习。可我想上一个好大学。如果是你，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这不算我的错，裴濯静。我们是朋友，但是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一直带着你。” 第41章 “嗯，的确是你应该得到的。”裴濯静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趴回桌子上睡觉去了，昨天打架打得伤筋动骨，他说话语气恹恹的。 “喂，怎么又睡了，你也不交了？” “不交了。” “你别赌气啊，你不交又不能跟他一样。正好他退了，你还能再争取一下。” “……行吧，你不说话，那我交走了？真交走了？” …… “老师问你，怎么回事啊？没看到你的申请。” “我不用。” “你这孩子，一个人哪来的钱？” “怎么了，说句话呀？” “老师，我不领助学金，我领奖学金。” “那也得等你把成绩提上去才行啊，奖学金评选就在期中的时候，你打算拿那个名额？” “嗯。” “真是太冲动了，哎。我数来数去，最担心的就是你，林宇那孩子的情况都比你好点，这个学期又找到了资助人。你这情况，再努力也没那么快提上去的，你想拿到奖学金，最起码要多考150分，你有那个决心吗？” “我知道，老师。” “算了，说这话你也不爱听。别再打架了，你啊，一直都是靠自己走过来的，现在、以后也都得靠自己，所以要坚强一点知道吗？好好对自己，打架容易受伤。” “哎，我也就说这么多了，你回去好好想想。” “老师再见。” …… “裴濯静，你怎么天天吃泡面？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吃小炒啊，我请客！” “不用了，谢谢。” “哎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起来吧，我们出去吃点好的，难得我们四个都去。” “是啊，刚开学，咱们总得好好挖掘一下这附近有啥好吃的吧？听说学校对面可是有一整条小吃街诶！我准备了充足的资金哦～” “叩叩。” “谁啊？” “班长，陈思伊。” “咔。” “啥事啊？” “怕有人没看到消息，来确认一下各个寝室的收集表都交齐了没有。” “什么收集表啊？” “我就知道你们都没看消息，赶紧打开计算机来看。” “哦哦！” 噼里啪啦。 “所以你们交不交？” “嗷，我不交。” “我也不交。” “我也是。” “……” “……怪我我问急了，当申即申嘞，千万别在乎那么多，都能评下来！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别这么草率，要交的明天晚上二教401找我就是了。” 那人似乎是觉得问得太直白不好，于是尴尬地挠挠头。 “没事，班长，我也不交。”裴濯静是最后一个说话的。 …… “为什么选了他？” 陆沅正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车，他已经快绕这个街区一圈了，自从让裴濯静好好躺着之后，他就安静下来。刚才陆沅好像又听见他说话了。 “……什么？” “林宇。”裴濯静睁开了眼睛，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他举起手臂，挡住眼睛。 陆沅分出余光看了裴濯静的情况，随后朝后视镜望了望，将车就近停在路边的一个车位。明明已经休息了一会，他的面色还是潮红，而且看着也不怎么清醒。 陆沅听清了那个名字，“林宇”，不知道是在说谁。 他有心想要试一下他脸颊的温度，手伸到半空，却又悬停了一瞬。陆沅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手指相互磋磨着。 今天一整个晚上都过得十分混乱，上次见裴濯静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好像他的理智全部都被人偷梁换柱。每次他想抓住脑中一跃而过的想法，最后都落了个空，身体只剩下直觉。 “也许是碰到他的时机每次都很巧。”陆沅心道。 从来没人像许意然那样对他说话，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微恼。不过许意然说对了一点，那就是“冷漠又麻木”——陆沅的身边一直都是空空如也。 抚养他的人并没有教他“每个人都需要与社会建立恰当的联系”，所以陆沅对此从来没有概念。他手上的财富，是陆家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他的地位，是生来就被培养承担的，他掌握它们，却从未拥有过它们。 …… 裴濯静看着梦中的林宇，四周的建筑物都渐渐消融、褪色，只剩下一片空空如也的白。林宇的身影像发了黄的旧照片，伸出手，只能抓住一道被定格的影子。 “林宇，你要考a大了吗。” “嗯，我想要一个更好的未来，我永远不会再回这里了。” “林宇，不要走。” “我不能不走，裴濯静。” “你当然，也要靠自己，走到未来。”他想去抓住，结果林宇转身就往前跑，跑进那一片虚无的白色。直到他自己也消失在其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念林宇，还是讨厌林宇。也许他讨厌的是不公平的命运和软弱无能的自己。 活了两辈子，裴濯静都很少做这种由真人真事构成的梦境 ，今天算是例外中的例外。 裴濯静好像被人扔进了一壶热水之中，而他的思绪就在水底化成一个一个的泡泡，往上涌。 “林宇怎么了？” 梦中恍惚，有人这么问。 裴濯静不知道自己蹲在哪里，他只记得自己自那之后就不爱跟任何人建立联系。 第42章 人都是不可靠的，风卷叶落，最后只会剩下一夜之间成长的自己。 但是裴濯静还是对着不知名的声音说出他最真实的想法，尽管十分幼稚：“……他骗了我。” “……不要走。”他喃喃道。 “谁不要走？” 裴濯静觉得这个问题无解，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会离开。 “都不要……你也不要走。” 他白色的世界里只剩下问话的声音，所以他只能试图把这个声音留住。 忽然，一阵凉沁沁的触感从脸上传来，仿佛一块冰掉进了水壶里。 “可以。如果你也乖乖待在我身边……” “说说……有什么难过的？怎么样才会好点？”陆沅拍拍裴濯静的背，他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但他觉得这人实在过于惨兮兮，又生病又做噩梦。 “别走……” 陆沅的神色暗了暗，藏着沉入崖底的幽深，他的声调和平常不同：“如果你想。” 忽然，一个柔软又冰凉的东西把他拢住，很舒服。裴濯静也用力抓住它。 不知是不是他太怕热了，裴濯静希望那种冰凉能够多停留一会。 “发烧了。”陆沅清了清嗓子。 “……嗯？”裴濯静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靠在陆沅怀里，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陆沅把手背过来，贴在他额头。这个动作就这么维持了几秒，陆沅得出一个结论，确实比正常人要烫一些。 明明是正常的一句话，陆沅却说得不熟练似的，“你身上烫。” “那我回去洗个冷水澡好了。”裴濯静下意识答道，随后就打了个喷嚏。 陆沅皱了皱眉，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如此像老妈子，甚至在尝试跟发烧的醉鬼讲道理：“会着凉……而且你已经着凉了。” “你准备回哪里去？”他反问道。 裴濯静用闷闷的声音开了个玩笑：“我以为你会把我直接扔在路边。” “我为什么会把你扔在路边？” 裴濯静心说：因为你在小说里就是那样的人设。 你甚至会把许意然扔在路边。 然而裴濯静不知道的是，陆沅确实干出了差不多的事。他不仅把许意然扔在雨里，并且还把他气跑了。 第 21 章 裴濯静心道，不过主角攻不该像是现在这样，用甚至有些温和的语气说话。 他可能真的醉得有点厉害，都把陆沅幻视成温柔男主了。 陆沅看见裴濯静根本不像能交流的样子，干脆自己拍板：“那就去酒店。” 陆沅沿途在超市里买了药和一些必需品，跟着导航停在了一家四星酒店门口。只要没人跟他说话，裴濯静就安安静静地呆着。跟大部分喝醉的人比起来，算得上很乖了。 他下车的时候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自己先去办理入住，再把裴濯静带进去。对于不是很经常锻炼的陆沅来说，一直扛着他运动量太大。 “今天一晚，行政间。”陆沅向工作人员出示电子身份证。 “好的，先生，我帮您查一下。”前台的女生忍不住偷瞄这位风尘仆仆的客人，他全身湿透。 明明到了室内，却也感受到带着泥土味的凉意，像是寒露的气息落到他身上，他走在哪里，雨就被带到哪里。 真是一个……潮湿的人。 她想了一会儿，只能找出这样一个词，尽管如此，却是她所能感受到的、最贴切的字眼了。 “先生，我们这边只剩下大床房了，组合套间和高级套间住满了，更高的房型正在重新装修。” “那就大床房。” “……好的，左转电梯5030。这是房卡，请您拿好。” 陆沅点了点头。 直到他转过身去，前台小妹才抬起眼睛，直勾勾地打量他的背影。浸了水的衣摆本该变重，他走得很急，竟然还是会轻微地扬起。 “诶，是左拐啊……”她这才反应过来，想叫住那人。 身边的同事转过身来，拉住了她：“等会，他又没喝醉，肯定知道往哪走。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在酒店干前台，首先得记住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有一说一，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同事笑笑。 陆沅急匆匆地出门，隔一会儿才回来，与之前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个人。 “我以为他是一个人来的，他们俩什么关系？”小妹有些惊讶，她对身边的人说。 裴濯静昏昏沉沉，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一般醉酒的人都会保有一定的行动能力，而他却双目紧闭，像是有些难受。 同事没回答，视线紧紧追随着他们两人，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小妹接着喃喃自语：“怎么只开大床房？两个人住？是情侣啊。” “越是打扮有钱的人越要留心……你先等会儿，我再看看。”同事皱了眉头。 陆沅每次拖着裴濯静时，就会升起一种荒谬感：他竟然在干这种事。 不过身上的人沉沉压下，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在怎么带他上楼这件事情上。陆沅就这样艰难缓慢地一拖二，往电梯去。 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里，同事才拨通了监控室的联系电话。 “诶，对对。你盯一下电梯和五楼的走廊，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同事并没有过多解释现场的状况，但是对面的人一听就懂。 第43章 “行。” 通话不到一分钟，同事就把听筒放回座机。 “怎么啦，霞姐？”小妹疑惑。 “只是不确定，看他身上那个年轻人的脸色不太对。不完全像是喝醉了酒……等你多干一会就会有经验，有点像那个。” 小妹睁大眼睛：“那个？不会吧？” “现在的人比想象的聪明多了，他们想要票昌，多得是办法伪装。”同事叹口气，像是见怪不怪。 “可是经理让不让管这个啊。”小妹的神色有些担忧。 同事给了她一个略带深意的眼神，“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管，你就管。你觉得不像是有情况，就不管。要是管了，我们可能也会挨批评。” 小妹听得似懂非懂，默默记下前辈说的话。 不一会儿，监控室的电话回拨过来：“我这边也不太确定。不过反正最近查得严，天天有巡逻的，等他们来了，你让他们去一趟就知道了。不是我说，你眼睛真尖，两个男的你也能看出来？” “那男男女女不都一样，有什么区别？反正只是顺便来查一下罢了，在可行范围内保险一点。”同事笑着回答。 小妹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看：哇哦。 此时的陆沅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被列为了可疑人员，他终于把裴濯静带到房间。 中途裴濯静还从他肩上滚下去过一次，陆沅无奈之下只能一边拖，一边带他前进。 他把毛巾泡凉，铺在裴濯静额头上。病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脸上的红看着也褪去了一点。 冰凉黏腻的衣服紧紧粘在身上，让陆沅浑身不适。他换了两次毛巾之后，打算去洗个澡。 陆沅用手背轻轻感受裴濯静的温度，却最终没有贴在他的皮肤上。 醒的时候他都能上手，现在裴濯静睡着了，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膜，让他始终颤抖着不敢戳破。 裴濯静忽然睁开了眼睛。 “好凉……” 他抓着陆沅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放，不愿意让那种舒服的温度就此溜走。陆沅顺着他的动作俯下身来，他在看着裴濯静，裴濯静的视线却没有聚焦。 两人之间挨得很近，近到陆沅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我要去洗澡了。”等到手被裴濯静捂热之后，陆沅才说。 “唔……” 裴濯静侧了个身，放开了已经不再冰凉的东西。 陆沅拿出刚刚在随手拿的一套衣服，走进浴室。他之前还让裴濯静不要冲凉水，现在他自己把冷水开到最大，整个人走近花洒底下。 他的体温偏低，冲起冷水来并非那么难以接受。水珠顺着皮肤滚下，直到把手部的温热洗净。 陆沅的身体常年包裹在西装下，见到阳光的部位很少，在浴室的暖黄灯光下显出一种苍白的颜色。 “咚咚咚——” “咚咚咚——” 澡还没洗完，就有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陆沅随便冲了一阵子，就把水关掉，换好衣服，皱着眉走出去。 敲门声还在持续，陆沅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 “有人在里面吗？有人吗？你好，我们是警察，来查房。” 查房？ 陆沅打开门。 门外的警察看见陆沅的样子愣了一下，不过下一秒就调整状态，公事公办。 年轻警察偷偷感慨：这人身上的威压，比他们还强啊。简直像是他们厅里的领导。 “您好，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还有房间里的另一位。” 陆沅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能看出他现在心情一般般。他住了这么多次酒店，虽然那都是自己名下的，但是从来没碰见过这种情况。 “嗯，电子身份证……好的，可以的。请问里面那位呢？” “他生病了，在睡觉。” 警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道：“方便说一下，您刚刚在干什么吗？因为我们听到很久您才来开门。” 陆沅实话实说：“洗澡。” 陆沅心道：从来都只有他联系局长的份，第一次有公安局的人对着他问东问西。 “那个，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 “很难……描述吗？”空气沉默了，年轻一点的警察出来打圆场。 “……朋友。”陆沅给出了简单的两个字。 警察二次面面相觑，“您看方不方便把您的朋友叫起来一下呢？” 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是朋友你们为什么要洗澡啊？特别还是来酒店洗澡？ 陆远想了想，他实在是不想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诡异的问题。于是他只能走到床边，推推裴濯静。 “醒了没？” 裴濯静睁开眼睛，问道：“你洗完了？” 陆沅此时生出了一点诡异的心虚：“嗯。” 警察走过来，“这位先生，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是来查房的警察。” 裴濯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看向陆沅，像在问：发生了什么？ 警察们三次面面相觑。 “这位先生，您不用紧张。您可以单独跟我们出来再告诉我们。来来，小陈，快扶一下他。” “麻烦您先回避一下。”一位警察礼貌地拦住了陆沅。 陆沅：…… 不是。 裴濯静就这么稀里胡涂地被拉到了一边。耳边是叽里呱啦的问话声：“你们是什么关系？” 第44章 裴濯静总算理解了。 但他沉默了。 查房？ 他们怀疑陆沅给他下·药了？ “那个，你也觉得很难回答……吗？”年轻警察问。 最终，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嗓子眼火辣辣地疼，“我们是朋友，我喝醉了酒，他顺路带我过来休息。” 裴濯静调出a大的电子学生证，面不改色地扯谎：“我是a大的学生，晚上宿舍有门禁，回不去。已经成年了，大二。” 警察一看是a大的学生，顿时信任度高了几分。但他们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表达方式，例行问道：“既然是带你过来休息，那他洗澡干什么？” “小同学，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外面都要保护好自己啊。大学生被骗的案例比比皆是。不过你是a大的，肯定也聪明。” 陆沅本来被晾在一边，看见裴濯静和一堆警察掰扯半天也没结束，他径直走到众人面前，表情说不上好看。 陆沅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唯独绕过了裴濯静。 ……那股无形的威压又来了。年轻一点的警察表示他只是出来执个勤而已，不想要看见领导啊！ 裴濯静倚在玄关的墙上，神色倦怠，他索性把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抛给陆沅。 “陆沅，他们问你，既然是朋友——你洗澡干什么？” 几个警察：我们没有问他啊！ …… 眼见陆沅一脸的复杂，裴濯静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他尾椎抵住墙把自己支棱起来，不过站姿依旧慵懒，痞气横生。 裴濯静看着陆沅复杂的神色，又接住了被自己抛出去的问题，“因为下雨淋湿了，我们陆沅他难受。” “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还没确定关系，他的手机密码8888，26未婚，江珠区铜盐西路365号，身份证号码xxxxxxx……” 裴濯静一口说出了陆沅的各种信息，和身份证都对得上。警察们听见那句“还没确定关系”，更是信了七八分。直到后面身份证号码都能背出来，他们摆摆手，“你们只登记了一个住户，下次记得都要登记哈。” 几个年轻警察感觉自己误闯了一个不得了的房间。 …… 房间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陆沅随手拿毛巾擦了头发，发梢的水珠不断滚下来，落在他颈上。 他并没纠结那些“没确定关系”之类的话，反正都是为了应付查房的托词。 只不过，“26未婚，江珠区铜盐西路365号，身份证号码……你很了解我？” 第 22 章 “想知道？” 他想知道的不是裴濯静为什么知道，而是为什么知道……他的信息。 不过陆沅还是点点头。 实际上，裴濯静刚才条件反射就说出了陆沅的信息，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原著小说里特地提到过陆沅别墅的住址，裴濯静向来不会漏掉这种的重要内容。 后期两人因为年龄差的问题还有过一段讨论，许意然比裴濯静还小一岁，所以按照六岁的年龄差反推，陆沅就是二十六岁。 最后，他是本地人，a市身份证号前几位都是一样的，最后几个数字还没说完，因为他也不知道陆沅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这个，保密。”翻来覆去想一大通，裴濯静最后只是笑笑。 陆沅心跳慢了一拍，扭过头去不看裴濯静的脸。他肩上挂着湿哒哒的毛巾，拿起放在一边吧台上的袋子，“温度计和感冒药，矿泉水在这里。” “好的，谢谢陆总了。”裴濯静往前走了两步，维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伸手接下。他压下心底的感觉，笑着接话。 “片场还有人找你麻烦吗？”陆沅背对着床，似乎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但是这套衣服是新换的，里面空空如也。 他知道裴濯静被人欺负了，毕竟人就是他料理掉的。陆沅不可能去说一些“要保护好自己”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他的行动方式就是亲自出手铲平所有麻烦。 听见这句话，裴濯静愣了一瞬。不过很快表情恢复如常，即使陆沅看不见他现在的神情，他也把自己的脸色藏得很好。 片场……找麻烦。裴濯静只能想起来一件事情，也就是那天晚上在章杨手里吃了亏。 陆沅是指这件事情吗？ 即使他现在昏昏默默，也还是想起来许意然之前告诉他的“好消息”——说是，章杨被封杀，连着他背后的人一起。他当时只以为那是陆沅护犊子，把欺负许意然的人全搞了。 他并不了解其他场合下的陆沅，只是偶然之间撞见过他和许意然的对话。即使那段讨论包养的剧情脱离了剧情节奏，不过大致还是和原内容对得上。 陆沅的人设跟原著容高度重合。 陆沅是冷冰冰的，性格奇怪的总裁。 所以章杨被封杀了，是陆沅出的手……是陆沅为谁出的手？ 直到这一刻之前，答案都是毋庸置疑的，许意然。 也许有一种可能……答案其实错了。 忽然心尖上像是被人戳了一个小孔，原以为里面是满的，直到它开始噗噗地漏气。 许意然和陆沅，陆沅和裴濯静。所谓的原文剧情在世界里面已经崩坏得面目全非。他的心中隐约有种直觉，却并不打算验证。 这一切最好还是要等到摸清剧情发展规律之后。毕竟，如果没有他的插手，陆沅注定会喜欢上许意然，他们注定会在一起。 第45章 “没人找我麻烦……因为后来有个仙女教母把找麻烦的人教训了一顿。”裴濯静答道，就着矿泉水吞了一个药丸下去。 “……仙女教母是什么？”陆沅靠在吧台的桌子边，吊灯并没有打开，只能瞧见黑暗中半睁着的黑眸子。 裴濯静神色狡黠，因为发烧的缘故，声音里听出明显的鼻音：“是一本童话故事里的角色，仙女教母帮助了一个穷学生。” “童话故事？”陆沅眯了眯眼，感觉裴濯静在诓他，毕竟“穷学生”这个指代实在太过直白。 “嗯，故事的名字叫《卖火柴的穷学生》……这可是经典。” “在寒冬的夜里，众人都聚在炉火边享受美食，可是穷学生的奶奶去世了，穷学生很想念她。卖火柴的穷学生一根火柴也卖不出去……” “在刺骨的冷风中，他点亮了火柴，希望得到温暖。穷学生先是在火柴里看见了食物，后来看见了温暖的房子……” 裴濯静说着说着，戏谑之意几乎要从嘴角溢出来，不过他依旧忍着没笑出声。 “雪越下越大，在最后一根火柴的光芒里，他看见了仙女教母。原来奶奶去到天国之后变成了仙女教母，她知道穷学生很想念她，于是从天国回来，变回了仙女奶奶。” 陆沅低下头，新换上的衣服有水迹洇出，看上去像是匆匆擦了一下就套上。领口的扣子随意散开，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 “既然是穷学生白天上课，晚上还要卖火柴？”陆沅抿一口水。 裴濯静的睫毛颤动了一瞬，他接着道，“穷学生就是这样，不仅白天要上学，晚上还要赚钱，才能维持生活。” 他尝试喝口水以遮住勾起的嘴角。谁知刚端起杯子，鼻腔就一阵痒意袭来。 “啊嚏！” 杯子里的水跟着他的动作剧烈震荡，撒了不少在衣服上。虽然裴濯静的衣服本来也是湿的，只不过新泼上来的水还是比衣服更加冰凉。 这下子湿上加湿。 毕竟在酒店里，也没有合适的地方烧可以喝的热水。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人不言自明。 裴濯静把杯子放回床头，打了个哆嗦，缓过来的时候，鼻子已经彻底堵住——确实很冷，可能发烧的高温有些麻痹了身体的感知。 之前都算是强撑着行动，现在酥酥麻麻的疲累很快瓦解他的力气和意志。 虽然陆沅会买药这件事情让他很惊讶，不过总裁的确还是缺乏一点生活经验，这个时候应该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保暖。 陆沅当然注意到了这大动作，他从阴影里走出来，挑了一个有指向性的问题：“学校有门禁？”他有心想要托住裴濯静摇摇欲坠的脑袋，不过对方已经自顾自地靠在了床头。 裴濯静眼珠子转一圈，点点头：“嗯。” “那走吧。”陆沅说话没有面对着他，此时他已经提好袋子走到门边。 裴濯静明知故问：“去哪儿？” “……江珠区铜盐西路365号。” 前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如果你不想病得更厉害，就去休息一晚上。” 裴濯静挑挑眉，软骨头似的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陆沅身后。 学校并没有门禁，不过他并不喜欢住在宿舍，杀青之后片场也不会提供住宿，有免费的别墅为什么不住？ 虽然这个选择的伦理性有待考究，但他现在其实有些累了，一提到有地方睡觉，困意阵阵拍打过来，刚刚的清醒似乎只是暂时的。 出于长期形成的直觉，越和陆沅接触，就越能打破以前的一些固有印象。他的大脑在浑然不觉时建立起一种对陆沅莫名其妙的信任。 天大地大休息最大，也不至于借住一下陆沅就能把他吃了。 ———— “你就睡这里，提前让阿姨打扫过了。”空荡荡的别墅内只有两个人在，陆沅只打开客厅的灯。为了方便，他给裴濯静找了个一楼的房间。 裴濯静跟着陆沅七弯八绕地从大门进来，终于抵达屋内。他的上下眼皮已经打起架来，都来不及观察室内的陈设，只想好好躺着休息。 就在他要倒在看上去棉花糖一般柔软的床铺的前一瞬间，陆沅摁住了他的肩膀，“先去洗澡，换睡衣。” 裴濯静强行忍住打哈欠的冲动，低下头来揉揉眼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陆沅身上倒。 脸颊和脖子红得发烫，唇齿间发出的轻声都带着淡淡的浊意。 他似乎是有些不爽，眉毛不悦地纠在一起，不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闷哼：“行吧。” ……毕竟不洗澡没法睡。 直到现在，陆沅也并未很好地适应这种距离的接触。 他的手垂在大腿边，为了支撑起身上的人，他不自觉地把手搭上裴濯静冰凉的脊背。停留得久，反倒被捂热了。 陆沅忽然想起了很早以前，有个公司的股东说要给他送个小心意。 结果第二天陆沅在休息室里看见了一排年轻的男男女女，蓝眼睛黑眼睛，金头发黑头发的都有。 “老总，我这不是看您一个人，叫两个年轻的乖孩子来陪陪您么。” 股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堆被赶出来的人，“这些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我知道您年轻的时候在国外，还特地找了几个洋娃娃。” 陆沅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臭，不过在林三的劝阻下最终还是没开了那人。最终只是找了个借口把他扔去非洲历练三年，那之后再也没有不长眼的敢往他身边送活物。 第46章 彼时的陆沅比现在还要年轻，只不过没有人能越过他周身的极具威压气势去客观评估他的年龄。这也导致，并没有外人知道他的真实岁数。 这也正是陆家的长辈想要看到的后果，毕竟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子推出来当家主可是绝对的风险决策。 只不过几年过去，陆沅的气质改变了不少。现在他的处事方式比起以前可以称得上一句“温和”，就包括那咄咄逼人的气场，大部分时候都被刻意收敛了，维持在一个堪堪让人敬而远之又不至于畏惧的程度。 也许相对于狠厉的气势，还是伪装出来的教养在商场上更吃得开。至少人们都喜欢看起来君子，背地里小人。 自始至终，陆沅从没有在身边设下防线，只是大家都敬而远之。某天裴濯静一个人自然而然地走进来，而那个入侵者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闯入了哪里。 滚烫的感觉传到他的手心，仿佛手指紧握就能拢住这团温度。 其实大脑分不清发生在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感觉……他生活在一个寒冷的深窟里，指尖触及的火，像是在他的心里燃烧。 ……这就是所谓的拥抱吗？虽然裴濯静此时神志不清，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单方的臆想。 许意然说他冰冷麻木，也许如此吧。 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贪恋热源。 第 23 章 陆沅怀着一百个不对劲的心情，他把裴濯静推进了浴室，将水温调至比平时高五度。淅淅沥沥的热水洒下来，有一些随着水雾撒到了换好不久的衣服上。 室内升腾的热气里混杂着不安的躁动 。 “我真的困。” “洗完了就能睡。” “……这里面好热。”随着空气的升温，裴濯静放开了陆沅。 “睡衣放在门口了，自己拿。” 陆沅看着裴濯静手忙脚乱地把外衣脱掉，他轻叹一口气，关上了门。 “客厅晚上不关灯。”他隔着玻璃门补充到，声音有些失真。 他盯着门内聚集起来的水汽，模糊了视线，最后一句话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裴濯静……” 只不过此时的裴濯静正在张扬舞爪地和难脱的衣服做斗争，他此时满脑子都是洗澡睡觉，陆沅说的话他只听见了零星几个字。 换衣服、开水、洗澡、穿衣服，睡觉。 漫长的洗澡过程终于结束，裴濯静冲洗这么一遭，整个人都被净化了。 他还不忘拿毛巾擦一把在滴水的头发，然后立刻滚到床上。 当然，裴濯静出于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把脖子转到了床边。整个湿漉漉的脑袋悬空在床沿，水滴顺着发丝滑落——借宿在别人家，不能弄湿了……被…… 呼—— 陆沅坐在客厅，吊灯的亮度调节至最低，室内依旧笼罩在黄昏色的光下。 阿姨从隔壁的独栋过来，给新来的客人送了睡衣，此时正在厨房煮汤。 别墅是陆沅随便找了个有合约的老牌设计师装的。对方把厚厚一本牛皮书推到他面前时，陆沅随手指了一个看着还行的风格，并表示全权交由他负责。 陆家，他们家还有个国外的姓氏，不过陆沅在国内从不使用。陆家的房产多到需要专门的公司进行定期打理：从雪原木屋、丘陵庄园到海上邮轮以及等等登上过国家地理杂志封面的住所，陆沅只是在多年前逛过一部分。 繁花入眼，剩下的那些，即便是再梦幻也见怪不怪了。 众多现成的好选择中，他最后还是决定了新买一套别墅并且重新装修，可却又从来没把这些陈设放在心上。 当时设计师搭配完什么样，这房子现在就是什么样，陆沅也没什么生活用品摆出来。 古典风格，低奢装饰，说不上华贵，但是一眼觉得舒心。 树影摇摇晃晃地落在窗前，别墅外的太阳能灯在夜里常亮。房子外沉重的黑暗里，雨声渐细，细细碎碎地敲在台阶和树叶上。比起占据整个听觉的暴雨，即将落尽的水声更显得凄清。 “先生，趁热喝吧。”阿姨从厨房端了一碗红糖生姜汤，轻置在茶几上。 陆沅把手边的平板搁在沙发，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需不需要现在盛一碗出来，给客人送过去？”阿姨转身想去收拾一下厨房，忽然想起来，“还熬了一锅醒酒汤。” “不用，他睡觉了。”陆沅把温度适宜的汤水一饮而尽，把碗放下。 “明天早上我不在，按他的口味做。以后他要是在这吃饭，就算是惯例了。” 如果裴濯静还会在这里吃饭……当然，他善于利用机会抓住他想要的，事在人为。 阿姨眼观鼻鼻观心，她自然是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分量。说不定以后这宅子里要有第二个主人了。 她打定主意好好增进一下自己的手艺，毕竟她平常都在练习陆先生常吃的菜，不知道新来的这位喜欢什么口味。 ———— 裴濯静是在酸痛中醒来的，在梦中，他魂穿路易十四，随着手起刀落的惊惧，肩颈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要，他的脖子！ “哐当！” 他睁开眼睛，额头泛起细密的冷汗，倒转的天花板和门框映入眼帘。 他的瞳孔忽然放大，大脑还没弄清东南西北，裴濯静就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摔倒了地板上。万幸没有脑袋直接着地，但是依旧磕得他手臂生疼。 第47章 随即，他发现自己几乎完全没法用鼻子呼吸，只能张嘴换气。感官封闭让他本能地烦躁，印象中他很久都没有感冒了。 裴濯静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喘了两口，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行走的病原体。 房子地处清净的别墅区里，没有城市中心那么严重的光污染。但是夜光还是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照进室内，能够让裴濯静看清室内的陈设——收拾得有条不紊，就像是家装杂志里的头条推荐。 看样子还是凌晨。 他爬起来，准备去外面找点水喝。明明外部的皮肤不受控制地发冷，骨头里却是持续燥热。 走廊出来，正对客厅。裴濯静隐约瞅着沙发上似乎有一团黑影，但是又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个人。 他有些迟疑，靠在拐角处的墙边探出头，确认一遍。 的确有个东西在沙发上。 毕竟应该没人大半夜不睡觉，缩在沙发上？依他看来，可能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这方面，裴濯静一向是唯心主义——他都穿书了，说不信玄学那是在嘴硬。 不过他倒觉得没什么好怕的，毕竟鬼魂也不可能随意索命，否则裴濯静也变成鬼了，能马上跟它掐起来。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挣扎无用。 裴濯静碎碎念着，“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赦此符，普扫不详……”别问，问就是他穿过来那阵子以为自己鬼上身了，所以花了一块钱在道观在线咨询里学了不少咒语。 忽然，那团阴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裴濯静有些谨慎地没有走出去，他在考虑要不要叫摸鱼多日的系统出来。 “……你在干什么？”一道人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哦，我来喝水。” ……竟然是活人。大半夜不睡觉在沙发上干啥？干什么这句话应该是他来问吧。 陆沅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额前的碎发垂下去，“厨房里，醒酒汤和生姜水都有。” 落地窗外银白的光斜切二层高的客厅，整个空间被分成一明一暗两个三角。 此时陆沅就坐在亮面，看上去怪瘆人的。他的语气和神态都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裴濯静忽然想起来他穿书的第一天，也是在凌晨收到一条古怪的转账通知。那会儿他还在想，是谁大晚上的不睡觉还秒回信息？现在看来破案了。 “现在还是热的？” “热的。”一直热着，以防某人要起来喝。 裴濯静有些惊讶，他看向陆沅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带了一点别的意味。 “在想什么？”陆沅不咸不淡地开口。 “……没什么。”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没头没尾的对话停滞。 他似乎笑了一下，换下了慵然斜倚的姿势，转而挺直腰板，双腿交迭：“裴濯静，过来。” 裴濯静心里疑惑，叫他过去干什么？尽管不明所以，他还是乖乖听了，棉拖鞋走在地上只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房间里的，下床之后直接穿了。 靠近了，裴濯静才迎上陆沅的目光，眼尾上挑，似是在笑，却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嗯……平常不怎么敏感的雷达此刻却在报警。他怎么觉得此时应该是许意然站在这里——而不是他这个冒牌的男二？这难道不应该是金主和他的金丝雀之间才会的对话吗？ 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裴濯静有点纠结。 陆沅对于裴濯静站在一定距离之外神游的状态没有说什么，他选择自己走上前去。等裴濯静回神的时候，他几乎能看见陆沅闪烁的眸光近在咫尺。 对方的眼里倒映出他的影子，莫名摄人心魄。 “现在醒酒了？”陆沅话音很轻。 裴濯静答非所问，他迟疑地说，“陆总……我不是许意然。” 他说完后觉得自己话里的意思太过直白，于是欲盖弥彰：“我只是觉得，你还挺会的，没别的意思。” 许意然和陆沅的是在圈子里算不得绝对的秘密，只不过大家不会宣之于口。此时裴濯静挑明这件事情自然也算不上冒犯。 陆沅看上去也没生气，而是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两句话，“没吃过猪肉，我见过猪跑，为什么不会？” “而且，没人来过这里，这是私人房产，跟许意然无关……至于你为什么知道地址，我不会追究。” 裴濯静不置可否，陆沅接着说：“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 “等等，陆总，打住。”裴濯静向后退了两步，一是担心自己的感冒会传染给陆沅，二是因为现在的走向有点诡异。 ……陆沅之前这么主动吗？还这么来者不拒？这么快就要包养他？ 这句话怎么听上去这么怪呢？？ 第 24 章 裴濯静复杂的表情暴露了他的想法，陆沅心里觉得好笑：这人肯定把自己当什么洪水猛兽了，不过这样想也没错。 “只要你说说，你想要什么……作为上次的餐费，算是公平的等价交换。”陆沅的话音一转，像是临时改变主意。 不过他沉沉地望着有些发愣的人，隐藏了狡猾的暗芒。“看来你好像在想些别的什么。” 哦，餐费，等价交换。那没事了。 陆沅不知道在指代啥，总之裴濯静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还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遗憾。别的先不管，只要不是包养，一切好说。他还没确定剧情失败的后果，进展不能太快。 第48章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我没想什么，而且也没什么需要的东西。” “比起来，应该是我占了你的便宜……直接睡着了，还得谢谢你才对。” 裴濯静并不是完全不认床，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归属于他的地方。相比起来陆沅这里还算得上安心，只不过半夜看见客厅黑影太吓人。 陆沅问，“是么？占了我的便宜？” 其实硬要说的话，裴濯静也有想要的东西——他现在不就是没地方去么，回宿舍住是下下之选。只看片酬还贷之后有没有剩的，租个房子。他现在就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算不上，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一直住。对我而言房产只是个数字……而且这房子离你的学校不远。”陆沅勾勾嘴角，好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动机不纯。 裴濯静罕见地沉默了，因为他确实可耻的有点心动。要说他上辈子是个自立自强的人，完全没错，因为他只能靠自己打拼。 但是真的有人把饭喂到嘴边，不吃他心里也过不去，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至于这个饭是什么饭，裴濯静表示：硬饭。没看见他现在咬紧牙关抵抗吗！ 趁着裴濯静心智动摇的这一阵子，陆沅决定继续诱惑一下。毕竟事情最不能细想，否则什么都成了细思极恐。 在他要开口的前一瞬间，裴濯静抵住了诱惑：“陆总，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算了吧，因为他们两个这样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倒不如说，前不久还高高在上让他离许意然远一点的陆沅，现在趁着夜色对他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邀请。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超乎现实。不过，小说里的世界也谈不上现实。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沅站在裴濯静面前比他矮一点，指腹悄悄在裴濯静后颈的皮肤上摩挲。他忽然凑得近了，像是要把本能后退的无知兔子重新拉回他的掌控范围之下。 他手上的力道昭示着，没给裴濯静离开的机会。 陆沅有些不满裴濯静最后的选择，仿佛是天生的掌控欲在作祟，软件的冷血动物慢慢吐出信子：“为什么不留下，有没有理由？” 月亮不知何时悄悄爬上窗棂，雨后的夜晚通常会一直灰暗，直到第二天黎明。今夜却有些不同，在紫色的云层下，漫出清透的月光。 “……裴濯静？”陆沅的声音含混，像是梦里的呓语。偏偏字节又格外清晰，让那人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名字。 虽然他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现在想来好像也不尽然。在裴濯静松口之前，他会一直铺下陷阱。 长久没得到答案，陆沅像是退了一步，伴随着轻微的叹气，“我平常不住这里，算是空出来的房产。有什么关系…你可以跟我说。” 典型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一套笼络人心的伎俩被陆沅使得出神入化。 陆沅自己心旌摇荡，同时也妄图把裴濯静一同拉下来。他不能解释这种无名的细小情感，于是试图在行动中找到答案。 其实陆沅和裴濯静之间有一种诡异的缘分存在。 混乱是人类烦恼的源头，熵增却是不可逆转的宇宙第一定律。躁动打破了内心的平静，陆沅本应该避之不及。 可他却莫名对它感到亲切。 从最开始的相遇就不对劲……他们维持着没有渐进规律的相处模式，直到现在心情越轨。陆沅从不承认理由，但他也不吝于行动。 然而在裴濯静这边却是截然不同的观感。 洒在耳边的呼吸让本就燥热的身体更加反应不过来，他的中央处理器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了，“给我留下”。这大概是以陆沅本来的语气会说的话。 为什么不留下？ 裴濯静心道，因为他怕发生什么掌控之外的事情。 可如果陆沅这么会的话，他收回以前的吐槽和碎碎念。 看完原著之后，他一直不能理解许意然怎么可能喜欢上陆沅？明明这人的性格出奇恶劣。 现在想来好像也不尽然。 他明艳的五官近在咫尺，平时静若明渊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不止。 如果平常的陆沅连一句嘴上的亏都不肯吃，那么这样一段——也许能够被称作挽留——的话语，为什么不足以让人动容呢？ 倘若这个角色是原作者塑造出来的，那么他此时还有些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写书人。 毕竟裴濯静每次碰见陆沅，都他都和上一次不一样。像是拆开了他并不喜欢的巧克力盒子，咬开才发现里面的流心别有滋味。 他沉默了一会儿，陆沅也没催。没让他等太久，裴濯静思考好了答案，他促狭地回复道，“既然陆总盛情邀请了，那我却之不恭。” 在他耳朵里，“为什么不留下”和“我家的猫会后空翻”这两句话应该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邀请。放在陆沅身上，说是盛情邀请也没错。 “嗯，你随意。隔壁就有司机，阿姨早上会来做饭。” 裴濯静的神色有些古怪，只是因为在陆沅家里住颇有种当皇帝的感觉，这辈子最多也就这么爽了吧。 “大半夜不睡觉，在客厅？”裴濯静推开莫名变得有些黏糊的陆沅，他还没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 “睡了。”陆沅向后退几寸，给他们两人间留出足够的空间。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裴濯静往厨房走：“在沙发上睡的？” 第49章 “本来是，不过被动静闹醒了，”陆沅回答，与此同时起身，朝裴濯静那处走去，“我来吧，你去把头发吹干一点，过了一晚上还是湿的。” 裴濯静也没拒绝，虽然心想他怎么摸到自己头发没吹干，但仅仅“嗯”了一声就绕过陆沅，快步走回房间。 等到吹完头发时，陆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汤放在桌子上，并且带上了房门。 他们之间似乎隔着几层窗纸。 第 25 章 本来裴濯静还有些困倦，半夜和陆沅这么一闹腾，反而清醒了不少。即使后半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多半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思绪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如果这个所谓的“任务”真的能够完成，裴濯静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去。尽管他在原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或事物，但那毕竟是他熟悉的地方，裴濯静会按照他的人生规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他之前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 裴濯静想起之后的剧情，第一次生出了一些迟疑。 夜晚终究还是在胡思乱想中过去了。 “叮叮叮！！！” 本该起床上早八的高材生摁掉了晨间的闹钟，因为生病，他实在是无力动弹。 昨天夜里下了大雨，第二天早上太阳就挂上梢头。裴濯静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地打开了手机。 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勉强看清现在的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他浑浑噩噩地爬起来，发现房间自带的浴室里没有放牙刷毛巾这一类的生活用品，只能开门前往客厅。 卷发的阿姨正在客厅扫地，看上去颇有几分慈祥。她听见开门的动静，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裴濯静的视线。 他心道，还真的有阿姨啊，不愧是大别野。 裴濯静点点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阿姨愣了一会，也朝他笑笑。 随即她放下扫帚，朝橱柜走去：“陆先生昨天跟我说过了，你就是新来的小同学吧，叫我赵姨就好。我看你在睡觉，就没把东西给你送进去，这些是牙刷什么的。”赵姨说着，掏出不少零零碎碎的盒子。 裴濯静一眼望过去，除了牙刷毛巾，甚至还有手帕、指甲刀和身体乳等等。别的他不太清楚，但他认出了毛巾的包装盒——上辈子他有个沉迷哈利波特的室友贼爱用这牌子——拉夫劳伦，甚至还送了他一条卖相差不多的。 直到很久以后裴濯静才知道那是某奢侈品品牌，他一度以为室友过于中二，疯狂购买某魔法学院拉文克劳的联名。 “……啊，谢谢赵姨。”裴濯静心情复杂，但是笑容和蔼。这种奢侈品从橱柜里倒出来，完全变成拼夕夕一分钱秒杀商品。 他还没有很好地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知道的是来借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陆家当少爷来了。 本以为短暂的对话就这么结束，赵姨又接着问道，“小同学，早餐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之后你想吃的东西直接用微信告诉我，我会提前准备好……或者给我一个一周菜谱也行。” 赵姨十分热情地掏出微信二维码，让裴濯静扫一扫添加，头像是非常中老年风格的大红牡丹。 裴濯静迎着头皮添加好友，他活了两辈子都没体验过这样的生活。他感觉自己像是穷光蛋误入高级商场，此时他开始怀疑自己昨天真的是真心答应陆沅借住的吗？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人家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他这是单车被人砸了，对方还要强行送给他一辆马莎拉蒂。 半个小时之后，裴濯静坐在餐桌前，吃着他这辈子吃过最香、最真材实料、最q弹爽滑的云吞。 有葱香但是没有葱粒，皮薄肉厚、咸淡适中，一口汤下肚，鲜掉眉毛。 神的食物—— 太完美了。 他表示：富贵马上淫，贫贱马上移，威武马上屈。 赵姨看着又一个被美食征服的胃，颇为满意。赵姨年轻的时候纵横南北饭馆，手艺不是以技术学校教出来的厨师可以比拟的。就连米其林餐厅她也干过，不过实在整不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摆盘，干脆辞职当月嫂去了。 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她也不能在陆家主宅干这么久。 不过她在情商方面没那么老道，陆先生和这位小同学的关系她一时也有些捉摸不透。陆先生非常反常，一大早就走了，还交待她之后全听小同学的安排就行，他可能很少会回来。 真是怪事——陆先生明明每天都住这里，不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这个问题也就想到这里了，毕竟这都不是她需要参与的事情。 等裴濯静吃完后，瘫在椅子上消食，赵姨端出一杯棕黄色的液体，隔着老远也能看出它在冒热气。“来，等过一阵子就能喝了。” “这是什么？”裴濯静隐隐觉得里面传来一股不友善的气味。 “先生交待过我，您着凉了，这是药，”赵姨放下盘子，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包，“还有口服的，时间都写在袋子上了。是我按时交给您还是……” 裴濯静赶忙说，“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中午饭您想几点吃呢？做什么菜？” 裴濯静想起下午也有课。他脑海中浮现起宏观经济学老师那颗微秃的头，另一边是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农家小炒肉、萝卜炖牛腩、干锅花菜…… 第50章 美食和经济学短兵相接，裴濯静的意志力摇摇晃晃，最后他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啊嚏！” “餐巾纸在这里。”赵姨迅速递了纸巾。 “谢谢赵姨。” 裴濯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生病了。所以还是逃学吧，这可是是一个完美的理由。 经济学老师再见。 裴濯静想了想，说道，“十二点半就行，炒个辣椒炒肉行不？” 赵姨笑呵呵的，“行啊，别客气，四个菜起步，再来一个汤。没关系，不会浪费。” 裴濯静也不客气了，“行，辛苦赵姨了。我想要海带排骨，萝卜牛腩，韭菜炒蛋。” “好嘞。”她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多么朴实。要的这几个菜又简单又香，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功夫。她们爽快人就该吃这种菜！把什么乱七八糟的餐刀餐叉什么味碟杯碟统统赶出餐桌！ 赵姨心情愉悦地转身去了厨房，留裴濯静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过了一阵子，他才想起把药喝了。 白天的别墅和夜晚完全不同，窗帘大大敞开，阳光肆意照进室内，能够清晰地看见空气中飘荡的尘埃。窗边的植物全部都沐浴在和煦的日光下，就连昨夜冰凉的亚麻沙发此时也显出温暖的陈旧感。 岁月静好。 裴濯静揉揉眼睛，又有些困倦。 ———— “老板，大学生今天没来上课，要去查吗？” 陆沅今天的工作并不繁忙，临近中午，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喝咖啡，闭目养神。 林三一边收拾杯子，一边观察老板的神色。老板今天一大早就跑来上班，真把他吓了一大跳。 “不用。”今天司机已经告诉他了，裴濯静压根没出门，连他今天早上吃过什么菜他都了如指掌。 林三既然肩负跟踪的责任，他肯定早已经摸清裴濯静的课表。按照林三的意思来说，裴濯静应该是有课要去上的，看来被翘了。 “高材生”作息也还挺自由。 退一步讲，不用司机打招呼。陆沅当然会在自己家里装好监控，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自然随时可以掌控裴濯静的一举一动。不过陆沅暂时还没有闲到那种程度，他也不觉得裴濯静有什么需要盯着的地方。 在家里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难得的好天气，他一直待在室内，也能注意到窗外的大好阳光。 虽然他从前上学时受到教学日程的严格限制，因为除了学习还要平衡工作，所以容不得休息。不过他倒是挺乐意看到裴濯静逃学，总觉得有几分鲜活。 平时他会工作到吃饭前的最后一秒，不过这回陆沅早早出神，他索性也没再看那些无聊的报表，而是颇为心情平静地起身收拾一下办公桌。 午饭约莫还有十多分钟会送过来，陆沅估算着时间，视线从价值不可计数的手表上离开。 他拿起手机，思来想去，敲打了几个字。 这边，裴濯静正准备睡个午觉，尽管他才离早上起床没多久。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申请框里干巴巴地写着一句，“我是陆沅。” 裴濯静神色有些微妙，他这会儿才想起来并没有跟陆沅好好谈谈关于“1234”的问题，由于他喝醉了酒，导致后面一系列不可控的发展，本来要谈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手机里面有一个“陆沅”，又来一个“陆沅”，这人是出于什么心理，揣着明白装胡涂？ 裴濯静可不觉得会有人胆大包天地冒充他们陆氏大总裁，这必定是陆沅本尊。 他欣然点下“同意”，对方似乎在线，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陆沅：【在干什么？】 裴濯静：【在消食。】 陆沅：【从别墅里带点东西给我。】 非常生硬的命令式语气，不过裴濯静倒觉得接受良好，毕竟怎么看都是他现在占了便宜，帮陆沅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不过，心思缜密的陆总，竟然也会有东西落在家里？ 紧接着，“陆沅”的名字那一栏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裴濯静也暂待没有回复。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输入中，输入中，还在输入中。 直到裴濯静干坐在原地，他都寻思着陆沅是不是用键盘不太习惯，对面终于慢吞吞地发来一句：【方不方便】 裴濯静：……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感谢陆沅还是怎么着，他明明可以直接命令裴濯静把东西给他送过去，偏偏花了n分钟打出一句干瘪的“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一万个方便。 心里吐槽着，裴濯静还是好好地回复：【嗯，什么东西？】 陆沅这回的编辑速度又恢复了正常：【书房架子的中间层，书上放了一个黑色的活页夹。】 裴濯静正要回复“好的”，陆沅就像是要跟他作对一样，又开始“输入中”，并且半天没有结果。 他好脾气地等着，想看看对方能发出什么花来。陆沅发短信的风格总有种冷冷的幽默，裴濯静也乐意随他去。 良久，陆沅回复：【可以带点打发时间的东西过来】 裴濯静：？ 打发时间？他要去干什么？ 没等他疑惑太久，陆沅迅速解释：【活页夹用完了得托你放回原位。】 裴濯静这会儿才有些明白，感情他送东西过去，用完了还得给人放回原位。 第51章 总裁的事情就是多，不过也行吧，反正他就是个跑腿工具人。 第 26 章 裴濯静正打算问问赵姨书房在哪里，陆沅恰好打了一个多此一举的视频过来。 裴濯静在接通的前一秒，莫名觉得陆沅今天心情可能不错，不然为什么又是发短信又是打视频，让他的阴暗形象都变开朗了起来。 虽然有点奇怪，不过也许是他想多了。 “听得见吗？”陆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不太真切。摄像头似乎被他摆在桌上，办公室的内景出现在镜头中。 裴濯静的脸在屏幕里一闪而过，他就立刻把摄像头调转了方向。两人虽然在视频通话，但是没一个人露脸。 “书房是在这边？”他指指二楼。 “嗯。”办公室里似乎很安静，陆沅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上楼，然后左拐，第二个房间。”他的语气很平缓，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莫名让耳朵很舒适。 裴濯静哒哒上楼，听着手机里面的指引，“直接开门就行。” 裴濯静隐约想起了什么剧情，但是那段一闪而过的记忆不慎真切，很快便溜走了。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惊讶，毕竟一般总裁的书房都是机密场所，竟然放任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随便进入。 书房里面贮存的大量书籍让裴濯静眼前一亮，这个房间真有几分古堡密室的感觉。各种厚皮的书卷安静地摆在架子上，侧边有中文、英语、西语，其他语言的书题裴濯静完全不认识。黑色的活页夹在架子上足够显眼，与周围的知识气息格格不入。 他心道，陆沅真不是一般人，懂这么多语言。 “我看见了，是这个吗？”裴濯静走到书架边，很快找到标的物。 “对。” 视频安静了一会，裴濯静已经拿到活页夹，利索地离开书房。 陆沅没有挂断的意思，慢悠悠的声音传出，像是不经意地闲聊，“中午吃得如何？” 裴濯静说起这个话题就心情不错，语调都是上扬的，“辣椒炒肉、海带排骨、萝卜牛腩、韭菜炒蛋，赵姨做菜非常好吃。” “是么，”陆沅似乎轻笑了一声，但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顺便叫赵姨打包一份饭过来，正巧今天林三不在，没有午饭……” 话音未落，林三非常及时地出现在门口。 “叩叩，老板，抱歉今天的午饭送晚了……” 陆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了麦克风，裴濯静挑了挑眉。 “进。” 林三推门，露出职业微笑。 陆沅的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林三，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林三身上。 林三不明所以。 陆总眉头一跳，“办公室门口不准大声喧哗，东西带走，你自己吃。扣……” 林三背上了飞来横锅。 林三睁大眼睛，凉飕飕的阴寒之气从背后袭来，他的语速飙升：“好的老板、对不起老板、再见老板、我会回去反省不要扣我的工资老板！” 林三脚底抹油，十分畏惧陆沅的怒火，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三欲哭无泪：老天，之前送饭不都是直接在门口说的吗？今天他们家老板吃错什么药了？放过他这个打工人！ 林三捂脸，悲伤地打字：【宋修我跟你说今天我给老板送饭竟然被凶了老板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可他平时打电话我都能随便听的你说老板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了呜呜呜呜呜呜】 宋修是个闷骚的冲浪达人，几乎是秒回：【眼睛不舒服，不打标点符号不看。】 林三：【我以前也不打标点符号宋修！！！！你为什么也变成这样！！！你们串通起来伤害我！！！呜呜呜呜呜呜】 宋修：【抠鼻】 宋修：【别打扰老板的好事。】 林三：【老板终于也是长大了竟然有事情瞒着我你什么意思 等会】 林三：【？】 宋修言尽于此，迅速下线。 裴濯静装作没听见刚刚那段小插曲，因为陆沅那边很快没声音了。他猜到对方可能跟助理说了些什么，不太想让他听见。 嘛，看来陆沅似乎还挺想吃赵姨做的饭，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裴濯静心说，露出一声轻笑。 ———— 正如陆沅之前交代的，别墅随时有司机，所以裴濯静没过多久就提着赵姨给他的帆布袋子来到了陆氏大楼的豪华旋转大门的阶梯前。 他刚进门，就感叹到大公司果然气派，有机会真想来这样的地方实习。 没等他找找电梯在哪里，一个寸头大哥立刻闪现在他眼前，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裴濯静：“嗯？” 寸头大哥：（比手势）（往这边走）（点点头） 痞里痞气的寸头大哥可能不会说话，裴濯静估计着，这大约是陆沅叫来接他的？ 裴濯静：“陆沅让你帮忙接我一下，是吗？” 寸头大哥微笑：（点头）（点头） 裴濯静跟着村头大哥上了电梯。 前台小妹装作认真工作，但是视线却一直留在两人身上。等到他们进电梯之后，她迅速和身边姐妹对视一眼，“我靠，这个待遇。这可是阮大哥诶。” 身边姐妹使眼色：“这次这个长得真的帅。啧啧，陆总这个爽文人生，什么时候让我体验一下。” 第52章 “话说陆总最近怎么了，先前许意然来一次，现在又有一位？之前从来没有的对吧？” “陆总也年轻着，可能是最近开窍了吧。唉，亏我还以为陆总是禁欲党，没想到啊……” “哈，你想多了，人家那个位置的人，还禁欲？”前台小妹用胳膊肘推推她，比了个鬼脸。 “我知道啦，不过是脑补一下，唉。这个世界上果真没有纯爱吗？”身边的姐妹低声哀嚎。 “诶诶，副总来了。” “我靠，他没听见吧。” 两人迅速闭麦。 这边，阮松敲门示意过后，裴濯静非常自然地走进办公室，然后把袋子顺手放在休息区的小茶几上。 阮松把门关上时，裴濯静已经在沙发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微微斜倚，十分熟练。 这个材质的皮比看上去软，就是有点冰冰凉凉的。裴濯静还是更喜欢别墅里的亚麻沙发，看上去温馨许多。 “来了。”陆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看起报表，不过裴濯静一来他就把文件放下，抬眼看着他。 “嗯。饭盒在这里，你现在吃吗？这是活页夹。” 裴濯静从印着“世博会欢迎您”的帆布袋子里掏出了饭盒和活页夹，还有他带来打发时间的计算机、以及一本专业书。如果陆沅需要很久的话，他就在这里做一下上次项目的收尾工作，正好明天发给路绪。 陆沅摇摇头，他起身走到茶几边，“现在不用，先拿活页夹。” 陆沅拿到文件，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看看手表：“现在一点十五，要是困的话去休息室睡觉。” 裴濯静顺着陆沅的话音抬头，在房间的角落里确实有一扇木门。 陆沅停顿一会儿，补充到，“……或者下午的任何时候。” 裴濯静笑道，“陆总，我没那么爱睡，没有睡下午觉的习惯。” 陆沅不置可否，他觉得裴濯静可能从某些方面来讲确实有点懒散，不过在他这这不算贬义词。 他把活页夹拿到桌前，敲敲打打半天，裴濯静也打开计算机，专注他自己的任务。 裴濯静的学习能力很强，主要依赖于他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高中时需要抽时间打工和打架，还总是因为右手受伤不能写字，他的学习时间总比别人少一大截，不过他善于利用效率来弯道超车。用更少的时间，做更多的事。 所以即使裴濯静换了一个完全没接触过的专业，他也在短时间内捡起了大部分遗漏的课程，顺便复习上辈子学过的计算器知识。转专业不仅考察计算器专业的知识储备，同样对原专业的成绩有要求。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在键盘上跃动的姿势十分美观。 由于某高材生此时全神贯注地盯着计算机，还时不时用拳头抵住嘴唇，沉思问题，所以他甚至没发现陆沅把小茶几上的饭盒拿走了。 直到陆沅一个人沉默的吃完了午餐，并且收拾好碗筷。 室内只剩下键盘和鼠标发出的清脆声音，夹杂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十分安详。午后时光的流逝像是有形的，浮游不定的阳光洒在瓷砖上，投下碎影。 此时沙发上应该躺着米黄色的抱枕和一只猫咪，伸手就能挠到柔软的肚皮。 “叩叩。”这次的敲门声比平时要轻很多，没等陆沅应声，林三就把门推开了一个小缝隙。他露出一只幽怨的眼睛，像在说：明明刚才还不让我来送饭，现在发条短信忽然又要喝东西。 陆沅注意到林三的动作，他轻阖笔帽，问裴濯静：“喜欢喝什么？” 裴濯静下意识地答道，“营养快线。”他一直沉浸在大片的代码之中，像是条件反射的即答。 陆沅打量了一会裴濯静工作的状态，索性没再起身，避免弄出更大的动静，他用眼神示意林三去准备。林三站在门缝外瞅，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陆沅办公桌的一角，完全隔绝了其他区域。 他只知道里面有人，但是根本看不见是谁！ 林三处于一个有些晕眩的状态，他很快就忘了自己的老板让他中午吃两份饭的喂猪行为，转而惊叹起另外一件事情。 林三：牛逼，陆总的办公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啊啊啊啊！ 竟然不是让他这个一把手亲自送过来的，是谁本人领来办公室的？陆总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了宋修吧？不兴这样啊！他的地位要不保了吗！ 而且陆总竟然语气那么温和，林三哭泣。在林三的眼里，陆总说的话，只要语气不是冰凉得掉碴子，就已经是非常非常好心情了！ 林三低头走路，端着盘子，进行头脑风暴。盘子里自然是提前准备好的热牛奶、铁观音、咖啡、果汁、酸梅汤、能量饮料。本来陆总是发信息让他都准备一份，谁知道竟然一个都没猜中，只好重新跑一趟了。 不过林三倒是乐呵呵的，因为这些他都爱喝。林三就是头号不挑食移动碎渣机，投喂什么吃什么。 他忽然顿住脚步，露出了睿智的眼神——真相只有一个——不是小明星，就是大学生。小明星是因为之前来过一次，虽然没过多久就走了；而大学生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把他算了进来，但这出于林三的直觉。 感觉陆总应该还挺喜欢大学生的？ 刚刚说话那人的语气还莫名有几分熟悉，说起来，还听苏的。林三下意识摸了摸耳朵。 第53章 嘶——所以是？ 第 27 章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 ，应该是大学生才对。 正好老板说今天不让跟踪，大学生不在学校。而宋修这个上班摸鱼的家伙，肯定也在岗，否则他打起游戏来根本不会回复消息。 林三撇起嘴巴，摇了摇头：天哪。他就知道他们两个人有问题，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 逻辑一下就说得通了，所以他之前撞见陆总在打电话，绝对是在跟大学生说话！ 所以老板遮遮掩掩，不肯让他听到。感情是在调情！ 林三觉得自己智商在这一刻爆表，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他下意识就要找宋修分享，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是一把手的独家资料吗？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泄露给宋修这个“外部人员”。想到这里，林三又泛起几分得意。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阮松迎面走来，脸上依旧是和蔼温柔的笑。 阮松比了一通手势，林三看完，瞬间垮下脸：“阮大哥，我的表情很诡异吗？我没生病！我只是在路上想事情，呜呜。” 阮松继续比手势，大意是说，“走路要专心”，并且表示：“我没有在说你的意思。” 林三感觉自己身心都被治愈了，阮松大哥真是个超级无敌大好人，这么关心他。林三感动地给了阮松一个抱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表情。这个公司还是有温暖在的。 虽然阮松大哥的长相很不好惹，但是林三还是很喜欢他。他很难把阮大哥和他那段可怖的过去联系在一起。 ———— 陆沅把杯子装的营养快线轻放在茶几上，玻璃之间碰撞，发出一声轻响。陆沅从没喝过这种饮料，所以他没想到裴濯静会爱喝这个。 裴濯静并未抬头，他的眉头轻蹙，像是在思考关键问题。 陆沅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端详正在认真敲键盘的高材生，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把裴濯静叫过来……不过室内安静的氛围让他觉得舒心，似乎放个人在身边比自己独自从早待到晚要好上不少。 陆沅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让他的神色有些古怪——怪不得那么多老东西喜欢包小年轻，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可能人在高位坐久了，难免空虚寂寞冷。 时间在静谧中缓慢地流动。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门又被敲响。 裴濯静这会儿已经快做完了，跑一遍下来没发现什么问题，所以他短暂放松一会思绪。 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让他有些疲惫，他伸个懒腰，葛优瘫在沙发上，神色颇为萎靡。生病带来的机能障碍延迟了一会才显现，裴濯静明显感觉到比平常更困倦一些，脸颊泛出一抹飞红。 注意到敲门声，陆沅和裴濯静同时看向门口。 “进。” 一位穿着整洁职业西装的女性站在门口，推了推眼镜，“陆总，关于城南项目的会议在半个小时之后进行，这是相关的文件。” “拿来吧。”陆沅正在查看邮件。女秘书的低跟皮鞋在地上蹬出轻钝声，扁框眼镜下是仔细描过的眼，嘴唇涂成恰到好处的红色，符合裴濯静的对于职场精英女士的一切幻想。 女秘书并未往沙发这边看，眼里只有工作。裴濯静也适时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无她，对方的气场实在太强，有一瞬间裴濯静觉得她才是老总，连他都忍不住坐直了一点。 她利落地进来，然后利落地离开。 他顺手端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流过喉咙。 裴濯静有些惊讶，营养快线？ 什么时候拿来的？ 他眯了眯眼，隐约想起来陆沅似乎不久前问过他喜欢什么，难不成他太沉浸了甚至没注意到？ 裴濯静在所有的饮品里面唯独偏爱这一种，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喝到大，所以回答起来也格外不假思索。 “咳咳……咳！” 裴濯静喝饮料走神，液体流入气管，狠狠地呛了一下。这一呛，把他好不容易能通气的鼻子又给咳堵塞了。 裴濯静：丧啊，为什么每次不是忽然打喷嚏就是呛水…… 杯子不轻不重地敲在桌上，陆沅的注意力被拉过来，他迅速起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袋餐巾纸。 “咳咳咳……” 裴濯静朝陆沅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事。实际上他的脖子以上涨得通红，还执着地把另一只手抬起来，弯折着挡住脸。 他忍住咳嗽的冲动，尽管喉咙里的痒意和灼烧感交杂，有种生理性的泪水要漫出来。 裴濯静用露出的那只眼睛瞟了下陆沅，眼疾手快地从陆沅手上抽出一张纸，摁在嘴唇上，然后迅速把头低下去。 陆沅捕捉到他咳得眼眶通红的样子，像是湿漉漉的……小动物？虽然不知道这个比喻从何而来。一时间他说不清是自己道貌岸然，心存非分之想、还是真情实感地担心对方的身体状况。 他只是有种伸手触碰的冲动，替他揩去眼角的水珠。 “我没事，陆总……咳咳。”裴濯静嘴硬。 陆沅平时说话的语气都淡淡的，连同关心的意味也都被隐藏在冷静的话音中：“我送你回去睡觉？生病了就去休息……怪我忘了跟林三说送热的来。” 裴濯静呜咽了一阵子，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自以为非常迅速地抹一把眼泪：“没事，我只是呛到了。” 第54章 “呛到了？我看你好像病得也不轻，说话有鼻音。” “嗯，一点点吧……到时候坐车更要晕，我在这坐着就行了。”裴濯静摇摇头。 “我让林三给你泡药来，先休息会儿。”陆沅一直盯着他。 “谢谢陆总。” 陆沅沉默数息，忽然意味不明地开口，“其实你可以不叫我陆总。” 裴濯静稍微坐直了点儿，他右手握拳，抵在唇下，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咳嗽声，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他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陆总？陆先生，这样？” “陆先生”这三个字在陆沅的舌尖转了一圈，他其实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起码比那个劳什子的陆总听着舒服多了。 不过他只是简洁地回答，“随你了。” 其实在陆沅的办公室工作还是挺舒适的，比在图书馆好很多。裴濯静在学校自习都是特地找别的学院的机房，极少跑到人流量大的地方，因为经常碰见认识他的人。 裴濯静并不想维持这些原主的人际关系，只要像这样不咸不淡地停止联系，以后见面了不一定会打招呼。 陆沅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冒气的热水，递给裴濯静，然后就站在原地不挪窝。 裴濯静端着杯子喝了约莫一半，他有些疑惑地抬眼。 陆沅忽然俯下身来，在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他冰凉的手心落在额头，在温热之上，存在感明显。明明这人上次还很不熟练，犹豫半天才敢摸裴濯静，这回倒是十分爽快而且无师自通，仿佛这个动作在他们之间早已是习以为常。 裴濯静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尽管他鼻塞。 檀香的前调是奶味和香味混合的浓郁气息，后调却往往带着凛冽的腥辣，等你被缕缕温和内敛的香气包裹之后，才能发现它内里呛得慌。 仿佛这种不知名的情绪也会像檀香一样，在蛊惑人心的前调之后迎来辛辣的反噬。 “好像有点发烧。” 裴濯静并没有往后躲，而是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他笑着说，“你的手是凉的，所以才觉得热。” 陆沅垂下眼睫，似乎不太认可这句话：“是么？” 似乎是为了证明裴濯静的确发烧了，陆沅的指尖忽然搭在裴濯静的后颈上，缓缓弯腰，与他额头相贴。 他的气息慢慢靠近，近到裴濯静能感受到他翕动的眼睫，以及真实的呼吸。他以前觉得陆沅浑身都是冰凉凉的，可是陆沅的额头分明是温热的。 明明没有声音，却还是像有东西在耳边轻轻炸开，距离瞬间缩短到一个出发警报的程度。 呼吸洒在他脸上，仿佛只要陆沅一倾身，他们便会……拥吻。 这回裴濯静着实是没料到，陆沅会靠得他这么近。他瞳孔反复收缩，微不可察地挣扎了一下。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脸上褪去的绯红又重新涌上来，可能刚才还没有发烧，现在是真的有点晕晕乎乎。 裴濯静上辈子没有跟谁走得特别近过，他并不清楚这个距离背后的含义，他的大脑其实已经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躁动的心情从指尖传到心脏，他忍不住握紧了杯子。 裴濯静说得磕磕绊绊，差点咬到自己舌头，“陆、陆沅……” “我没发烧……真的。”裴濯静忍不住闭上眼。 陆沅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神色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餍足。不过他只是维持着一个温和的表情，放开裴濯静，“嗯，好像是。” 也许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失控，不过陆沅对此持放任态度。既然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就会一点点地握到手里。他做了很多正确的决定，选择接近裴濯静是最正确的一个。 因为他真是让人觉得安定、真是激起他占有的欲望。即使他一直坐着不说话，陆沅也能感受到他安静的存在的。 第 28 章 陆沅似乎是特地要给裴濯静一个喘气的机会，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走进了角落里的休息室。 裴濯静笔直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恢复思考，他就一直盯着前方，不停地喝水，直到杯子见底。 没一会，陆沅的臂弯挂着一条毛茸茸的灰色毯子出来。他单手接过杯子放在茶几，然后把裴濯静包起来，“叫林三来不靠谱，还是我去给你弄点药。” 裴濯静其实在别墅就想说，他感冒真的不用喝药，自己过一阵子就好了。但是他此时裹得像个松鼠，坐在沙发上发呆，完全没有整理好自己的语言系统。 刚才马不停蹄跑去药店买药并且把水调到合适温度，泡出了一杯完美的感冒冲剂的林三此时正好站在门口：…… 他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谁，谁不靠谱？ 这工作怎么这么让人揪心呢？ 陆沅一拉开门，就碰上了一脸幽怨的林三。 林三什么也没说，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把杯子恭敬地递给陆沅，活像个被辜负的寡夫。 走之前，还留下一个充满哀怨的眼神。 陆沅今天心情不错，他挑了挑眉，无视林三的种种反应：“奖金翻倍。” 林三一秒换上他最真诚的微笑：“谢谢老板，祝老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祝您和大学生以后幸福美满、长长久久。” 陆沅没好气地让林三快滚。 林三美滋滋地滚了，这工作怎么这么得劲儿呢？ 第55章 ———— 裴濯静阖上眼睛。 似乎喝完药，他就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沅不久前去开会，他说过半个小时就会回来，有事给他发消息就行。 他走之前，站在门口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裴濯静勉强听了个大概。但他只觉得那些词句掉在冒泡的大脑里沉底了，然后溶解成了热水，让他抓不住，找不着。 类似什么—— “冷的话有空调有被子、想回去有司机、饮水机里有热水、坐久了可以随便溜达、其他的事情找林三……” “还有，如果你想待在这里的话，随时都可以再过来。就在十六楼，阮松会带你——就是今天接你的那个。” 陆沅停顿了一会，轻笑一声，似乎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呆在这里的时间，也可以给你算成实习时长，具体需要什么岗位，我直接开证明给你，或者你找部门主管也行。” “包括所有陆氏旗下的企业，不属于陆氏的也可以告诉我，可以安排。” “……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就送你回去。” 裴濯静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什么实习证明？什么时长？他睁大眼睛看着陆沅，不过陆总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把门关上了。 一时间裴濯静没搞清楚这么长一段话里的重点是什么。 他打了一连串喷嚏，索性听从陆沅的建议，躺在沙发上小憩起来。毯子盖到下巴，不知道陆沅平时会不会用它，总之上面同样有种淡淡的檀香味，和他身上的如出一辙。 困意袭来，裴濯静迷迷糊糊地想到一件事：最好在沙发上加几个抱枕，那样会更温馨一些。 …… 明明说是开完会就回家，但是裴濯静也不知道自己一觉竟直接睡到了晚上。再次睁眼，落地窗外已经是灯火摇曳，繁星点点。夜幕笼罩天穹，处在城市中心，丝毫不显寂寥。 陆沅侧着头，用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扶着平板。银边眼睛架在耳廓，镜片反射出屏幕的白色光芒。 裴濯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朦胧的黑漫进眼里。 他呆坐一会儿，随后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床商务风的厚被子。随着他的动作，被子一角落在地上。 他真是睡死过去了，陆沅把这么个玩意儿压在他身上，他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起码六斤。裴濯静背后出了一层薄汗，兴许是因为休息得不错，这会儿他呼吸都顺畅不少。 “醒了？” “嗯。” “饿不饿？”陆沅似乎在工作，不过他很快放下了手头的文件。 裴濯静摇头，表示不想吃东西，他问：“你工作完了？” “公司五点半下班，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陆沅看向门口，世博会的帆布袋放在玄关的木柜上。 “哦……那走吧，”裴濯静起身，没了被子的包裹骤然感到有些冷，他抱着被子，“这个是从休息室里拿的？” 陆沅点头，“没事，放在沙发上就行，免得下次又要搬出来。” 裴濯静下意识回答，“……也不是每次都要睡觉。”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好像不是睡不睡觉的问题，而是陆沅已经默认了他会常来的问题？ 什么叫下次又要搬出来？ 这人……明明之前还是一副邀请他的样子，拿什么实习证明当挡箭牌，根本就没想过他会拒绝？ 裴濯静一瞬间觉得陆沅开会之前在门口说的话就是温柔的假象，黑心的资本家内里还是如此强硬。 不过他也没真的拒绝——算了。他的耐受度就是在和这人的相处过程中不断拉低的，他早已经习惯。 陆沅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是说有司机吗，也不用劳烦陆总大驾。”裴濯静状若无意地问道，虽然刚才没有拒绝，不过也不是不能在别的地方找补。 陆沅神色未变，但裴濯静就是感觉他被呛了一下。 陆沅答道，“我就是司机。至于车费，等你有钱了我再发请款书。” 裴濯静啧啧道：“竟然还要请款书，小小平民坐不起陆老板的车，撤了撤了。” “你听话一点就免了，不然……”陆沅佯装威胁，不过并没有什么散发实际上的气场，像是在罕见地揶揄裴濯静。 “啊，”裴濯静扭紧眉头，嘴角却微微上扬，“不敢不敢，那我恭敬不如从命，陆先生。” 陆沅的办公室处在一块单独开辟出的区域，可以直接坐电梯通往停车场。两人只在地下停车场碰见了几个员工，不过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向陆总打招呼。 裴濯静倒也没避讳和陆沅走在一起，感觉现在再说避讳已经晚了。与其显得又当又立，还不如自然一些。 下一个有裴濯静出现的剧情点就是他和许意然一起挂在热搜上，个中掺杂的都是主角攻受的爱恨情仇。 原著中裴濯静王八吃秤砣一样扒在许意然身上吸血，成天制造各种偶遇、肢体接触，这才给自己招来流量。 这事儿裴濯静做不太来，尽管他现在是在小说中做任务，不过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是真实的。他并不会打着“小说世界”的幌子去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所以只能试试曲线救国，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踩在任务点上应该就能蒙混过关——系统当时是这个意思。 第56章 毕竟这么大一个反人设的主角攻现在不就坐在他身边，裴濯静一伸手就能摸到。要较起真来，剧情早就搅成了一坨浆糊。 说起此事，不靠谱的系统已经有段时间间没出现过了，裴濯静也没主动找它，耳根子都清净不少。 如果违反剧情，系统那里应该会有提示，所以当下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是期望系统回来的时候不要彻底被垃圾电影污染了神智。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出于习惯成自然的纵容了。 即使陆沅顶着个“陆氏掌权人”的身份，裴濯静还是更倾向于把他带入“主角攻”，现在则是“陆沅本沅”。也许是因为这点，所以他和陆沅相处的过程其实比较顺利，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就觉得敬畏或是躲避。 裴濯静躺在车上，想些有的没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现在坐在千万美刀的布加迪上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能胡思乱想，顺带扣扣座椅上的真皮。 陆沅对他说的某些话倒是遵守地很到位，比如把裴濯静送回别墅，真就只是送回别墅。 裴濯静从副驾驶上下来，绕道车的另一边。陆沅摇下车窗，抬眼看他，静等裴濯静要说的话。 别墅门口的大路从上而下灯照在他发顶，裴濯静的五官隐藏在阴影里。 “拜拜。”裴濯静微笑着摆了摆手。 陆沅轻嗤一声，他还以为要说什么。陆沅矜持地颔首，示意知道了。 “拜拜陆沅。”也许他们俩现在关系好起来，裴濯静觉得陆沅的为人其实也还挺……不错的？裴濯静看着陆沅冷酷的脸，心里想的却是这件事。 “知道了。” “拜——拜——陆——”裴濯静面无表情地拉长了声音。 陆沅才发现裴濯静在玩什么无聊的游戏，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要让我说一样的么？” 裴濯静并没正面回答，而是接着重复：“拜——拜——” 陆沅忽然把手伸出车窗，手心在他的脸上贴了一下。还不动声色地捏一把，快到裴濯静没反应过来。 “好了……明天见，裴濯静。” …… 等到裴濯静回到别墅之后，陆沅驱车离开。 别墅一般都是他一个人在住，他进去之后灯才会亮起。不过裴濯静住进去后，赵姨会早早等在里面，陆沅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这座没花什么心思装修的别墅，莫名觉得有些奇妙。 灯光亮起，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温馨的家。 第 29 章 第二天，裴濯静的闹钟早早响起，统计学老师提前说过要做随堂测验，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丢掉这些平时分。 不过人慵懒一日，就会慵懒数日。即使冒着迟到的风险，他也还是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回笼觉睡得十分安详。以至于最后裴濯静急匆匆端着赵姨打包好的小笼包坐上别墅配的法拉利。 他坐在车上唉声叹气，无他——这两天总忘了跟司机大叔说换车，一想到自己待会将张狂地从千万豪车上下来，还可能会被人认识的人给碰见，裴濯静就心里发怵。 他有装b羞耻症，谁懂？ 裴濯静心虚的吃完小笼包，待到车停稳，他以最快的反应透过车窗张望四周，然后窝囊地推开门，最后灰溜溜地把门关上。 他若无其事地拎着包走进校门，抹了把汗。 裴濯静不停碎碎念：没人认识他，没人看见他。 去教学楼要经过人流量最大的晴天广场，或者说一片巨大的草地，不论什么时候，躺在上面休息聊天都是一件极好的事。几乎每个长凳上都能看见带着耳机的、吃早饭的、或者是阅读的学生。 他非常低调地路过该广场，就这样让他风平浪静地去教…… …… “啪。” ……室。 一只手忽然拍在他肩膀上。 裴濯静瞳孔收缩，脚步顿在原地。他缓缓扭头，看向自己肩上那只手，无名指上圈着的素戒衬得其异常金贵——女、女生？ 果不其然，背后一阵清冽的女声传来，“裴濯静？好久没看见你了，上哪儿去了这段时间。” 裴濯静心里警铃大作，语气熟稔，姿态亲密，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僵硬地转过头，只见身后的女生披着鸢尾色的头发，五官夺目，妆容精致，标准的浓颜系美女一位。宽松但是又不失优雅的轻西服穿在身上，上身扣子敞开，平添几分别样的俊朗气质。 “前段时间生病了，在医院躺着。”裴濯静挑挑拣拣，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女生并未做他想，而是了然地挑挑眉，与他并肩走：“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没告诉我？” “这不是没见到你人么。” “你少来，我许令仪的微信账号没在你列表里？你想起来给我发个微信都不成？” 裴濯静意外得知女生的名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一点。他笑道，“用微信多没诚意啊。” 许令仪的皮鞋踏在地上噔噔响，她忽然话音一转，“听说你金盆洗手了，我看着不像啊。不然你住院，还有钱付医药费？” 裴濯静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愣，这话信息量貌似有些超标。 他的神情落在许令仪眼里就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她神色漫不经心，抬手拨弄发尾，“你还真是白眼狼啊，裴濯静。姐姐我给你花钱，现在跟我都这么生疏？只不过是听说你钓的那些凯子都被你删了，好心问问你的情况咯。” 第57章 听到这里，裴濯静不敢信也得相信，许令仪竟然真的知道他手机里那些“暧昧对象”。 “我这就是突然醒悟了，要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他解释，为了缓和同许令仪的关系，他主动提出拍戏的事，“至于赚钱，我这不是用符合公序良俗的方法在赚。前段时间有个导演挖我去演个小配角，就在a大。” “怪不得。” 许令仪眯起眼睛，轻笑道，“我以为你是物色到更好的对象，攀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指指裴濯静的衣服，“这衣服，看料子不便宜吧，只是没牌子。倒像是高定……” 裴濯静心里跑过一堆蒸汽火车：许令仪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也能看出来？？？ 裴濯静搬出去住没几天，也来不及把寝室的衣服带走。昨天晚上回别墅，发现陆沅叫人送了一批衣服过来。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发现没有商标，而且也确实低调。凭他这个普通平民的眼光，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就这么穿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沅送礼物他收下，也是一种心照不宣。 许令仪看着裴濯静一脸藏不住的震惊，“哈，你这表情。你知不知道这是莫利萨尔的高定？之前发过同系列的概念图，不过这一套好像是作为特别定制留下了。” “虽然莫利萨尔说是陆氏的御用衣柜，不过别人要走也不是没可能。” 裴濯静虽然来了没多久，但是世界的基本知识还是了解一点，“是那个经常搞秀场的牌子？” “嗯，就是那个。他们只在极少的场合会出租礼服。我倒是希望我看错了，不然……那真是有点厉害，裴濯静，你命真好。” “你对这个好了解。”裴濯静内心浮现一个猜想，虽然他潜意识里已经知道那是真的。 许令仪抓住裴濯静的手臂，先是正面从上到下扫视一遍，然后又弯下腰仔细盯着他的腰际，想要从这附近找出一个刺绣标识。 最后许令仪把裴濯静翻了个面，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两人的动作像是海绵宝宝在煎肉饼。 “那当然，我们家是搞时尚的，不知道才怪。这次走的就是日常的主题，说起来他们不经常出这样的风格。”许令仪终于放开他。 这套衣服整体呈偏黯淡的雾霾蓝，离远了会看成普通的灰色牛仔，整体宽松，内搭驼色衬衫，银色的扣子卡在领口，从背后能看见衣服上绣的格纹。搭在一起，融合了流行的元素，但总体更偏向务实的中性风。 虽说他们的动作并没有特别大，但是两个人站在草坪边考评穿搭实在是有些显眼。 “其实我感觉你应该少带了几个部件。”许令仪终于放开裴濯静。 “确实，厉害。有个盒子装了腰带什么的。”他点点头，出门时根本来不及研究那些复杂的部件。 许令仪美目微张，“所以这衣服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一想到是你，我甚至觉得没那么惊讶。” 裴濯静思索两秒，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应该是真的吧。” 信息全都能对上，除了陆沅那个陆氏，还能有哪个陆氏这么大手笔？他心里想的是：以后绝对要少穿，他宁愿把寝室的丑衣服带去别墅。 这才几个小时，就被抓包了。还是那句话：他宁可缩在角落。 “真是陆家的啊？” “连本大小姐都能这么关照你，现在又多了个陆家的人，你还真是有本事，要不要考虑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参谋参谋，免得你被坑。” 许令仪眼里跳动着八卦的光芒。 “不过陆家层次确实太高，我也没什么线能牵上他们。重点是——他们家人丁稀少，似乎是不想过度分权吧。陆家的小一辈都被牢牢看管，打着灯都找不着，你怎么碰上的？” 裴濯静这会儿倒是对于陆沅的身份地位有点实感。 许令仪一眼看去就像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气质型美人，言行举止虽然有几分随性，但是带着不容置喙的自信之感。即使她不说自己是大小姐，这也是一眼就能叫人认出来的事实。 连她都对陆家的人不甚了解，看来的确是有些神秘，跟平常的陆沅割裂感很强。 裴濯静汗颜，就算他说实话，许令仪真的会信吗？ 实话实说——他钓凯子钓上来一只陆沅。 哦你没听错——就是那个，神秘的陆家家主。 就在许令仪笑眯眯盯着他的同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裴濯静只是看一眼备注就眉头一跳，迅速接通，把手机贴在耳朵上，生怕晚一秒被许令仪瞄到屏幕。 裴濯静走到一边，侧着身子，清了清嗓，“喂？” “在干什么？”语气的确是陆沅的语气，但不像是他会问出来的话。 裴濯静莫名觉得像在查岗。 “在跟朋友聊天。”他无意识地往远处走，结果没离开多远，许令仪就奸笑着凑上来。 “在跟什么朋友聊天？” 裴濯静瞟了一眼许令仪，“……普通朋友。” 许令仪在一边装模作样地比口型：哟～普、通、朋、友。 陆沅轻笑一声，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衣服收到了没有，合适吗？” 裴濯静莫名觉得古怪……怎么感觉陆沅好像在他身边监视他。这不都是他刚刚在说的话题吗？ “……收到了，很合适。” 第58章 “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是你也不要在外面交太多……朋友。我说过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提。”陆沅的语气算得上温和，裴濯静却觉得他的嗓音蒙上了一层阴郁的冷雾。 裴濯静对着电话沉默一会，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这边。 裴濯静回学校，林三自然也继续他的视奸工作——林三本人是这么定义工作性质的。 陆沅本不想继续盯着裴濯静，不过思来想去，裴濯静根本不可能发现林三盯梢，那么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又有什么不妥呢？ 还顺便给安全加层保障。 只要他自己不提起，此事没人知晓。 他想从裴濯静身上寻找某种东西，在此之前，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接近他的所有物。 陆沅在林三发来的实时视频中看见了裴濯静和许令仪——许青立的孙女站在一起，动作亲昵。 断断续续的话音夹杂在嘈杂的背景声中，勉强能够分辨。 ……许令仪给裴濯静花钱？ ……裴濯静在网上钓凯子？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两句话背后的含义，许令仪就对着裴濯静动手动脚。 在陆沅眼里，两人亲密得仿佛热恋中的情侣。 记忆忽然变得明晰，陆沅猛地想起：不仅有个许令仪、还有上次和他一起乘凉的女人、聚餐时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女人……以及一个最麻烦的许意然。 他喜欢女人？ 曾几何时，裴濯静在他眼里和许意然一样碍眼，然而现在主客体完全反转。 陆沅现在才明白他们之间根本谈不上了解，裴濯静身上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这让他感到一种无名的焦躁。 他只觉得自己要得到，并且一定会得到。 欲求和焦躁混在一起相互炙烤，陆沅惊觉自己滋生出一种诡异的占有欲。 裴濯静没说话，他敏锐地察觉到电话对面的陆沅似乎在出神，“怎么了？” 陆沅沉默一瞬，随即笑着说，“没什么，在学校要认真学习。” 裴濯静能想象出陆沅现在的表情，他压低声音，给许令仪使个认真的眼神。 许令仪撇撇嘴，裴濯静再走远几步，她没再跟上来。 林三也尽职尽责地记录着这一幕，虽然他的工作不符合公序良俗，但林三会完成陆沅交代的所有事情。 “……你在看吗？”裴濯静忽然问道。 石子被人投进古井无波的水面。 陆沅那边安静一会，很久之后才有听不出情绪的人声传来：“……没有。” 在这几秒钟里，陆沅脑海里闪过巨量信息。他最终在承认和不承认间选择了后者，这是风险评估的结果，他更不能接受现在的平衡被破坏。 裴濯静松了口气，其实他也只是有点怀疑罢了。如果陆沅真的放了“眼睛”在他身边的话，裴濯静其实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反应。 他无法设想自己的感受，是会恶寒，或者什么其他的情绪？ 也许大概率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发现自己的底线又被拉低了吧。冥冥之中，裴濯静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的情况。毕竟知道陆沅可能有精神疾病，他总归是包容一点。 就比如说，他现在完全可以把系统叫出来，让它帮自己搜索一下附近有没有可疑人员，但是裴濯静还是放任渎职的系统闭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没有任何的感情经历，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择偶观。 即使很多人会劝诫珍惜生命、远离偏执，但裴濯静眼里，陆沅只不过是个性格有点奇怪的总裁罢了。 裴濯静甚至在心里吐槽自己：你可真是没底线啊。 他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解释道，“刚刚在路上碰见了一个朋友，但我不太记得她是谁。看见她的时候我很惊讶，想和她保持距离都没来得及。”他叹了口气，视线盯着脚边的青草，一只小小的甲虫爬到尖端。 “不过这只是一件小事，如果有机会，我以后再跟你细说，”他像是意有所指，赘述道，“这没那么重要，陆沅，别在意，如果你信我的话。” 陆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话锋一转，“晚上见一面，有空吗？” “我们昨天才见过。” “是么？”陆沅的语气忽然有些尖酸。 他似乎在努力找词响应，但是不爽的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裴濯静勾勾嘴角，终于接话道，“虽然如此，但是今天也应该见一面才是。” …… 这句话把陆沅顶到嗓子眼的词句堵了回去。 裴濯静就是有意要逗他的。 第 30 章 许令仪端站在一边看着这个见色忘友的人，起初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谁叫这小白眼狼不让她偷听呢。即使裴濯静没告诉她是谁打电话来，许令仪也能猜到。 接电话的时候手机跟烫手山芋似的，差点没抛起来。 许令仪五官放平成横线——陆家的凯子哥打来的电话吧。 要说裴濯静的性格其实也变了一点儿，不比以前那种吊儿郎当、跟个假惺惺的太监似的。总觉着他现在有几分安静又青涩的意味，连许令仪这种知道他本性的人都忍不住逗他。 许令仪也是a大的学生，艺术专业。她头上有个姐姐顶着家里的公司，也就不需要为了镀金出国读本科，自然而然地在国内过起悠哉游哉的神仙日子。 第59章 许令仪交朋友完全是随心所欲，她认识裴濯静还是在酒吧里。虽然裴濯静当时摆明了想傍她这个富婆，不过许令仪拒绝被广撒网的家伙傍，她也是有讲究的，尽管他的小白脸外表十分具有欺骗性。 许令仪之所以和裴濯静加上微信还是因为她在酒吧被疯狂的前男友骚扰，裴濯静冲上去跟人打了一架，虽然落得个两败俱伤，不过他确实成功和许令仪认识了。 从这一点来讲，裴濯静是有意而为之，而许令仪则是个不问想法只看做法的脾气。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么……不过裴濯静跟君子这个词应该是搭不上边。 严格地说，裴濯静是曲线救国，没能傍上富婆，倒是成了富婆的某种酒肉朋友。 许令仪原也以为裴濯静不管吊谁都是不走肾也不走心，走花心校园男神那一套。不过在看见裴濯静打电话时露出一个简单又不自知的笑容时，她有些惊异。 许令仪心道：陆家的凯子哥，可能段位比他们小裴要高啊。 裴濯静和那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终于把电话挂断，才悠悠走回来。 许令仪瞟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这个完全不用改变命运的家伙如此说着，明明是提醒，却像风凉话。 裴濯静略作思索，但是无话可说。 他能猜出许令仪是什么意思，可他能回答什么？ ——你不用说了，他对我是真心的。 ——你不懂爱情，我们这是双向奔赴。 ——我知道，但他对我很好。 打住，这些都是什么鬼……裴濯静脑中闪过各中网上看到的高赞回答，统统不行啊。 “你们现在……在暧昧？”许令仪向他挤了挤眼睛。 裴濯静下意识地分析答案，可是话语根本无法成型，一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 他神色有些认真，指节在不知不觉中攥紧，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惯性动作。裴濯静对于这份关系一向是雾里看花，所以保有着一份时常悦动的新鲜感。 而雾的后面是什么？ 裴濯静的睫毛闪动着，像是找到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答案，他慢慢吐出一句话，“没有吧。” “我们在试着接触……或者说了解对方。” 也许如此？他其实并不知道陆沅是怎么想的，但这是裴濯静给出的答案。在他的认知里，可能没有什么所谓暧不暧昧的说法，他秉持着一种有些“落后”的观念，把感情当成多年生植物的种子。 他们在之前的路上走得还算风平浪静，所以他还在观望——同时怀着一份期待——也许会成真。 他们会在一起吗？这个问题其实还没有答案……也许在相处的过程中才会获得更多坚定。 所以他会愿意接受陆沅的各种行为。 许令仪真的为这个答案所震惊，她停下脚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裴濯静，“你被夺舍了？？？” 裴濯静笑着说，“是啊。” 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陆家人的手段，连她们小裴这样纯爱细胞全部死光光的人都能被骗得死去活来，还说出这么富有空洞哲理的话。 人都是一谈恋爱智商就会直线下降吗？他接近陆家的凯子之前就没想过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肉.欲之外的感情？许令仪含着金汤匙出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有钱人是怎么想的。 看来不制止他是不行了，不过许令仪还是缺少普通人的谋生经验，她只能用些老套的话术： “裴濯静。你现在别联系他，什么也别想，就认真学习。那什么拍戏的事情你也先放一放，要是少了你什么资源你之后跟我讲就是，你现在就是先考好。” 裴濯静能感觉到许令仪跟他真是朋友，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老底全抖出来。他瞧着许令仪这个担心的样子，决定认真参考一下她的建议。 ……认真学习？ 学习…… 等会儿，他今天早上是不是有统计学的随堂测试？？？ 他现在在干啥？ 裴濯静一看手表，指针已经优雅地越过八点半——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再赶到教室估计得后半节课。 他露出一个苦瓜表情，急匆匆的向许令仪打招呼，一溜烟跑没了影子。“谢谢你，令仪姐。我今天早八有考试，我现在去补假条！我们下次再聊！！！” 许令仪一个人站在原地。亏她还以为裴濯静转性了，结果还是这么不着调，不过勉强算是他认真听了自己的建议。 如果说以前的裴濯静不值得，那么今天她承诺会帮裴濯静找资源是真心的。明明这人只是一时脑热栽进有钱人的浮华圈套，许令仪还是被他的话触动一瞬。 裴濯静……果然还是变了吧。 这样比以前要好很多，最起码以前的他像一只假惺惺的聒噪鹦鹉，现在不仅要安静不少，许令仪好像也能听到他说几句真心话了。 ———— 裴濯静苦哈哈地找辅导员补完假条，果然第二节课都已经打铃。他给统计学的蒋老师发了微信，正好辅导员和他们老师在同一栋楼办公，老师让他在3011门口等着。 他双手抱书，内心祈祷一定不能毙了他的平时分，怕是要影响到总评。 3011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位带着眼镜的清癯女性和一位穿生活西装的中年男性走出来。 第60章 看着双手合十的学生快速变回端正的站姿，男教授问道，“小同学，你在这里等人吗？” 裴濯静点点头，“是的。” “找姜连杰老师？有什么事情吗？”他的语气和蔼，让人觉得在用美声唱歌，让裴濯静联想到领导一类的角色。 “嗯，我来交假条给姜老师。” “假条？直接放桌上就行了，他让你在这儿等的？” “不是，我今天错过了随堂测验，姜老师说有内容要给我讲。” “这样啊。” 走廊尽头传来另一道人声，“宁教授，您在这儿啊。我来给您看看我们的改稿……”来人从阴影里走出，直到看见这边的三人，他一愣。 裴濯静也有点意外，竟然是路绪？他对路绪的观感其实谈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所以他有点纠结要不要和路绪打招呼。 结果路绪先一步点点头，裴濯静也回应他。 “你们认识？”女教授姓宁，她问。 “嗯，我们是一个社团的，”路绪似乎有些犹豫，不过他接着说道，“老师，这是我们的设计思路。” 男教授对裴濯静说，“姜老师来得有点慢……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裴濯静。” 路绪的表情一僵，然后他微不可察地低了低头。 宁教授闻言，也看向他这边，“哦……同学，你好像也是这个项目的成员，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裴濯静一看路绪的尴尬神情，了然，“是的老师，不过我只负责程序设计部分。而且是这段时间开始的，所以没怎么参加组会。” 宁教授明显是路绪他们专业的导师，她问，“你是计算器专业的？” “不是，我是经济专业的学生。” 两个教授的眼中都闪过惊讶之色，宁教授问，她的视线在路绪和裴濯静之间游走，“程序设计的部分是你做的？” 其实路绪最开始不相信裴濯静能写出好程序并不是没道理的，毕竟专业跨度太大。所以裴濯静并没有因此就对路绪有偏见，毕竟这两位教授现在也是一样的反应。 “你们堵在我办公室门口干嘛？”姜连杰忽然出现。他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犀利地扫一眼两个学生，问道，“你们哪个是裴濯静？” 裴濯静举手，“我。” 他低头推了推眼镜，目光打量，“我上个星期说了有测验，你是什么理由没来？” 裴濯静刚想解释，他编的理由是自己急性肠胃炎去医院挂水了，身边的两位教授就赶紧拿了裴濯静手上的假条塞到姜连杰手上。 宁教授开口，她似乎因为某些事情变得有些急切，连带着话音都变得中气十足，“别墨迹了，假条在这儿，快把卷子给学生，我还找他有事。” “他不是经济学院的，你找他什么事？”姜教授莫名其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宁教授并未多言，而是拉着裴濯静离开了，走之前裴濯静的手里被塞了一张试卷，耳边是姜教授的话音，“自己做不准查ai下周给我！” “路同学，图纸我会回办公室看，到时候给你回信。”宁教授在他身边交代道。 裴濯静还没反应过来，宁教授就一边领他去教研组，一边絮絮叨叨地介绍，“我是机械系的教授宁锡兰，你是三字班的？” 他点点头，“嗯，大二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被拉到了办公室，并且坐在教授专坐上。 “带了计算机对吧，把东西给我看看。” “哦……好的。”裴濯静听从指令，调出他昨天写的东西，本想今天检查一下再发过去，结果也是歪打正着直接给指导老师了。 …… 半个小时之后，宁教授了解了裴濯静的大部分情况，满意地点点头。说实话，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有天赋的学生了，思维敏捷，技术熟练，可能从业人员都不一定做得比他好。而且还是个自学出来的。这个学生她必须帮忙推荐，顺便请个更专业的教授来看看他的水平。 宁教授点开一份文件，一个一个地对照，“计算器系的本科生导师……王嗣，是他啊。”是个挺厉害的教授，不过本科生导师实际上只是个挂名的角色，而且王嗣手底下应该还有研究生和博士生。 “我会向他说明你的情况，你之后有空和他交流一下，教务处那边他也会帮你说明。” 宁教授安排好了一大通后续事项才想起来，“对了，你是想转专业的对吧？” 裴濯静也是一头雾水，直到最后才明白她的意思。没想到运气真这么神，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是，我想转去计算器专业。麻烦您了，宁教授。” 宁教授并未多言，只是劝他好好学。 裴濯静走后，宁教授发信息给路绪，【路同学，你怎么没告诉我组里做程序的同学是经济专业的？】 路绪把导师的消息统统设成了特别提醒，他刚收到消息就跳转到聊天界面，【老师，这个位置我们之前没定下来，裴濯静说他先做个框架给我看】 【裴同学已经把你们的所有程序写完了，我简单看过一遍，非常优秀。】 宁教授也是难得关注起这个大二学生做的项目，【你之前不是说有个组员请假了两个月不在，是裴同学吗？】 【是他。】 【我今天问过他了，裴同学之前一直在住院。而且这些程序他只写了不到一个星期，你们好好把他留在组里。】 第61章 【好的，宁教授。】路绪规规矩矩地回复，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 第 31 章 王嗣看完裴濯静给他的程序，反应和宁教授一模一样。 “你之前做过软件？” 裴濯静做是做过，只不过不在这个世界，要让他拿出成果恐怕不太行。于是他模棱两可地回答，“有相关的经验。” 好在王嗣并未多问，而是接着了解他的情况，“你很有天赋，实力也很强。宁教授不是我们这个专业的，她可能没有向你表述完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精钻这一行的话，前途不可限量……只是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没在大一的时候选择转专业？” “……我们家的情况不太好，大一的时候我在忙兼职，所以原专业的成绩没排到前20%。”裴濯静挠脸。 “助学金和奖学金呢？” “老师，助学金我已经申请了，奖学金也要求成绩排名的。”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王嗣表示理解。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本科生导师的身份，“之后我会指导你参加奖金高的比赛，虽然你自己做就行了，不过需要个挂名老师。还有一些其他的奖学金渠道，我也会及时跟你说，前提是，要保持现在的状态。” 裴濯静郑重地感谢王嗣导师，并表示他会继续努力。 裴濯静走后，王嗣倒是陷入了沉思。他接下来会继续考察一下这个学生的水平，这种做人伯乐的事儿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十分乐意。 其实这个专业很吃年轻饭，裴濯静的实力早就达到了本科生的毕业水平，甚至远超。如果有可能，他倒是想规划一下，看能不能缩短时间，修满所有学分，之后让裴濯静申请a国的研究生……抑或是下个学期就把他弄去交换。 花更多时间在这些基础课程上面实属无益，不过这些设想都建立在裴濯静有足够内驱力的情况下。 只有学术型的人不会考虑那么多其他的弯弯绕绕，能够沉下心来钻进知识领域里，裴濯静在这方面似乎还缺少一些一往无前的信心。 裴濯静不久之后收到了路绪发来的消息，此时他正想着回寝室收拾衣服的事情。 lulu：【之前小瞧你了，答应你的事情搞好了。最终成员的名单刚交上去。】 裴钱给我：【嗯。】 lulu：【知道你厉害，不过别那么拽好吗，看着让人不爽啊。】 裴濯静思考一会儿，换上他认为不那么“拽”的语气回复。 裴钱给我：【嗯嗯~】 路绪：…… lulu：【服了，果然还是看不惯你！】 裴濯静仔细琢磨了一下路绪的想法，虽然这人实在是有点麻烦。这次他发了一个“小猫点头”的可爱表情包。对方似乎是真的无语，发来一串省略号就没再回复。 ——— 黄昏已至，天边飘荡着棉花糖般的云朵，染成果酱的色彩。 裴濯静把半个身子埋进衣柜里，不死心地企图找出几件可以穿的衣服。 赵云枫和黄浩元似乎刚打完球回来，浑身汗湿，肩上随意搭着毛巾。自从那天早上见过裴濯静之后，他就再也没在寝室出现过。所以这会儿忽然看见大变活人的裴濯静，赵云枫表情都定在脸上。 裴濯静注意到赵云枫回来，把自己桌上那罐贵得吓死人的护肤品还给了赵云枫，还顺便拎了杯奶茶给他。 不知道原主什么时候借的，裴濯静之所以认出来这个奢侈品牌子是因为他在别墅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罐子，再一看赵云枫的书架，整整齐齐摆着一套同品牌的保养品。 裴濯静：…… 到头来还有这样的烂摊子要收拾么？好在罐子里的面霜还很满，几乎没使用过。 赵云枫呆滞地接过裴濯静递来的东西。 “之前一直忘了还给你，抱歉啊。不知道奶茶合不合胃口，就当我的一点补偿。”裴濯静笑笑。 “啊……哦，没事。” 裴濯静继续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就转身去收拾他那些潮得吓人的衣服。行李箱摊在他的凳子旁边，堆放着不少专业书籍。 赵云枫脑子一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哆哆嗦嗦指着行李箱：“裴濯静，你……你不上学了？” 裴濯静眉毛挑起……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他看起来这么像不读书的人吗，他都考上a大了，不读书退学回家去放牛？ 连黄浩元都听不下去了，他用胳膊肘推搡赵云枫，“你说啥呢？怎么可能，是搬出去住吧，裴濯静？”他说到一半，视线转向裴濯静。 “是啊。” 赵云枫尴尬地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想岔了。” 黄浩元一进门就去洗澡，赵云枫在椅子上坐下，戳开了奶茶的包装。久违的甜味瞬间在口腔蔓延开来，甜得像是小时候的奶糖化成了水。赵云枫拨开袋子一看，竟然点的是全糖，难怪。 不过赵云枫还是吸溜吸溜地喝着，裴濯静的品味还挺不错。虽然甜，不过唇齿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白桃果香，让他莫名get到了这种水果的妙处。 裴濯静本人确实没意识到五分糖奶茶才是大众口味，他对于甜味的知觉似乎更为迟钝一点，喝个全糖对他来说只是洒洒水。 上高中的时候，林宇送了他一条牛奶硬糖，裴濯静闲着没事就扔一个含在嘴里，从早到晚没停过。直到林宇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是味觉丧失了吗？这么甜的东西你一直吃？我真觉得你以后会得糖尿病，早知道不该给你这个的。” 第62章 裴濯静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然后撕开包装吃掉了最后一个。 奶糖在口腔中滑来滑去，很甜吗？其实还好吧。 赵云枫其实根本没设想过裴濯静会搬出去，毕竟裴濯静直到前两个学期一直都申请助学金，很难想象他有钱去租房子。而且赵云枫实在忘不了那次看见的场景，裴濯静看起来就像地里爬出来的恶鬼。 裴濯静今天真像是变了个人，赵云枫莫名觉得那个礼貌性的笑还挺招人喜欢的，虽然这人是为了还是借他一个学期的面霜。 ……等会，赵云枫，你在想什么？ 算了，他现在看起来过得应该不错，应当不需要他再关心了。 忽然，手机震动，赵云枫划开屏幕。他把喝空的奶茶杯子往桌上一放，“裴濯静，今天社团的人约着出去吃饭，你去吗？” 裴濯静完全没看消息，他把最后一件纯色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迭平，“啊，我就不去了。” 他今天晚上还有约。 “哦，行吧。” 裴濯静拉着箱子轱辘轱辘地离开了，曾经坐过的位置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说起来，自从这个学期开始他就总不住宿舍。赵云枫看了一眼，抛开那些奇怪的思绪，径直走进浴室。 裴濯静推着行李箱走在路上并没有很显眼，直到在校门口碰见了路绪。 本来今天早上见路绪时对方还沉默得跟个鹌鹑似的，傍晚倒是主动叫住了裴濯静，“你提个行李箱准备去哪？” 只不过路绪的动作十分生硬，一般人跟朋友见面都是轻拍一下，现在这个二愣子直接笔直地抬起右手，把裴濯静拦在校门口。 裴濯静只能暂停下来回答他，“问这个干什么？” 路绪撇撇嘴，“没干什么。” 他沉默一瞬，裴濯静以为他没话要说，把箱子转了个方向，准备走人。 “诶，别急啊。我就是问你今天晚上要不要过来吃饭，我请。” 裴濯静维持人设——也即调整好他的标志性微笑，“谢谢，但是我今天就不去了。”怎么一个两个这么多饭局？ 不远处，陆沅坐在车后座，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有告诉裴濯静来接他，所以提前一阵子就在校门口等着。 知道看见裴濯静跟另外一个看不清脸的学生站在一起。 裴濯静很受欢迎？ 这个想法停留在脑海，让陆沅蜷起食指，一下一下地轻叩方向盘。 他现在或许应该下车去，然后直接把人带上来。不过陆沅还记得裴濯静早上说过的话……“只是一件小事”，这样么？ 所以他摁住逸散开来的的焦躁，倚在靠背上，盯着窗外发生的一切。 他前几年压力太大的时候抽过烟，不过很早就戒了，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现在陆沅却有些怀念尼古丁清扫大脑时的畅快感。 他可能怕裴濯静会生气，虽然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荒谬又可笑。他是陆沅，他从来不擅长迁就。 不过下一秒，他不可避免地意识到另一件事。 ……也许裴濯静并不愿意让身边的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这样么？ 天色慢慢暗淡下去，暮霭沉沉，直到整片天穹都染上浓郁又空明的深蓝。目光失焦，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眼里揉开。 路绪被拒绝后有些不死心，“你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很快的。” 离他和陆沅约好的时间其实还有一阵子，裴濯静看路绪的神情，可能真的有事想讲，就停下手上的动作。 “那个，抱歉，我之前对你不太客气。我不知道你请假真的是因为住院……呃，毕竟，毕竟我们部门从来没碰到过这个情况，你也知道校规规定不能离校那么久的，要劝退。”一句话，路绪说得磕磕绊绊。 其实裴濯静都快把这事儿忘了，这会想起来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路绪又没做什么实质上的坏事，而且裴濯静怼过他也是真的。 “没事。”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视线不自觉往远处漂移，今天晚上天空的颜色很漂亮，不如平时一般灰度高。 在不经意的扫视中，裴濯静好像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马路边。 为什么熟悉，也许是因为豪车自带的光环。再定睛一看，那是……陆沅？ “……你真不去吃饭？”路绪当然想让他去，因为这就是他专门想请裴濯静才张罗的饭局，但是又不好意思只叫他一个人。先前那会儿他还让赵云枫问问裴濯静，结果两次的答案如出一辙。 “嗯嗯，我有约了。” “那……” 裴濯静有些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以至于他的注意力分散，没注意到路绪说的话，“稍等。” 他把行李箱留在原地。 裴濯静快步走到路边，直到他确定就是陆沅坐在车里。 直到裴濯静走近，陆沅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推开车门，等他站好时，裴濯静正好走到他面前，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裴濯静退后两步，弯弯眼角，“你怎么来了？” 陆沅回答他的话，却分出一丝余光往后看，“来接你。”裴濯静挡在他前面，不过有一瞬间，陆沅的视线还是和那个表情惊讶男生对上。 路绪打了个哆嗦，他花两秒钟时间怀疑人生，然后就明智地开溜了。 靠……裴濯静在搞什么飞机？这谁？这谁啊？眼神这么吓人？ 第63章 有约了？约的这个开豪车的阴暗批？ “去拿行李箱。” “哦，差点忘了。” 陆沅的视线转而在裴濯静的背影上流连，眼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第 32 章 车内响起舒缓的车载音乐，檀香比在外面嗅到的更浓。感觉呆久了，裴濯静都渐渐习惯这种木香味。 “晚上吃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炒菜。”裴濯静思考一会儿，其实只要好吃的东西他都来者不拒。 “那就去玉春楼。” 总觉得不管裴濯静说想吃什么，陆沅都会是早有准备的状态。裴濯静莫名想起上次在办公室和营养快线的事，感觉这人总是十分周全，是总裁的美好质量吗？ 玉春楼是一座瑰丽大气的回廊仿宋式建筑，由石柱支撑起建筑整体，正中间是雕饰花卉的额匾。在夜晚亮起灯来，从檐角到槛窗，暗金色光芒层层递进，直至灿若星河。或许凭栏远眺，能看见不远处的青江。 进楼后并未碰见太多的客人，穿旗袍的女性一路领着他们进包厢。房间内同样采取雅致大气的装饰风格，所有的檀木家具上都雕琢精细的纹路，屏风将宽敞的空间切割出回环的秩序感。角落的文竹边，瓦色香炉中逸散出清淡的兰香。 裴濯静从没来过如此高级的餐厅，以至于他一路上都在打量。原先他路过这儿，以为这是个景点。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凳子还没坐热乎，菜就陆陆续续地端上来。直到上齐后，室内变得安静，两人才动起筷子。 “尝尝。”陆沅把菜转到他面前。 虽说看着像品茗的清雅地方，炒出来的菜，该有的滋味还是有。裴濯静细嚼慢咽，表示非常满意。 比如这个葱醋鸡，口感层次十分丰富；还有那个什么“碎金饭”，咸香软糯。除了名字太拗口之外，没毛病。 “你怎么不吃？” 裴濯静又夹了一筷子。 陆沅答非所问，“喜欢这儿的口味吗？” 裴濯静真情实感地点赞，“很不错。不过这地方真太高级了，你一直在这种地方吃饭？” 陆沅成长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所以准确来说，他应该是经常在那种花里胡哨的古堡餐厅里用餐，虽然性质上差不多。 不过陆沅沉吟一会，答道，“你觉得呢？我昨天不就在办公室吃的吗？” 裴濯静干饭非常卖力，真像是来吃饭的。等到嘴巴空闲才挤出一句话，“说的也是吼。” “你要是喜欢，下次直接让人送到别墅去。不喜欢在店里？” 裴濯静眨眨眼，虽然他是被邀请来的，直说“不喜欢”可能不太好，不过跟陆沅应该不需要计较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他答道，“不喜欢。” “嗯……不过外面的江景很漂亮。”他还没得空试试凭栏远眺吹江风的滋味，不过透过纱屏也能隐约窥见外面的千家灯火，辉煌更胜白昼。 夜空中散落着从前在地球上见不到的无数星子。 裴濯静偶尔会想，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上辈子生活的世界如出一辙，唯独没有那么严重的光污染。也许是作者特地还给了故事一片浪漫的星空。 “算了，我不问。你吃你的就行，有什么事情可以之后再聊，”陆沅似乎意有所指，“这里的保密性可以，所以把这儿当别墅也没问题，不用不自在。真有问题我也会处理。” “如果你实在不舒服，我就把这里买下来。”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裴濯静什么笑点，他难得没急着咀嚼，而是笑道：“陆总威武。” 室内安静下来，只听见风摇文竹的沙沙声，显出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意味。 正如陆沅所说，他叫裴濯静来吃饭，就只是叫他来吃饭的。如果跟同学、同事吃饭一样，需要不停地对话以维持氛围，那也太逊了。 他从前对裴濯静的印象停留在高中时期的那些“光辉事迹”，直到亲眼见过这个长的还算不错的人。 裴濯静会带他去校医院——陆沅很意外，这人的身上竟然还真有点善良因子。 裴濯静会请他去吃饭——陆沅也有几分惊讶。 他毕竟是人情世故的老手，那晚聚餐时，他一眼就看出来裴濯静其实疲于交际，被挠了会炸毛；喜欢偏重口的菜，似乎会盯着星星发呆。 他们的高材生似乎表面上是一个样子，背地里又是另一个样子。 至于陆沅……他当然是喜欢裴濯静背地里这个安安静静的状态，偶尔还会说出一些有意思的话。 很聪明、不好骗，但是又很乖。 好像这是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他还想了解属于他的更多。 …… 即使陆沅从始至终都没有和裴濯静交谈过什么，但是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对裴濯静非常熟悉。 裴濯静最初在洗手间碰见陆沅，调侃他说“喜欢好看的人”，陆沅知道他只是在假笑，像只狡猾的狐狸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裴濯静在聚餐空闲时，盯着星星发呆。陆沅能知道他在迷茫，因为那双眼里是这么写的。 只是他也有一点无法确定，那就是当裴濯静看着他时，在想什么——陆沅觉得他的目光沉静又剔透，好像那些分析和算计都无所遁形。 他妄图看穿裴濯静对他有几分认真，不过每一种答案都让他无法相信。 第64章 他想要彻底拢住这个人，想知道他能接受何种程度的入侵。陆沅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偏执。 …… 裴濯静吃完饭就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消食。 “裴濯静。”陆沅终于开口了。 “嗯？”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哇哦，这个问题属实是在裴濯静的意料范围之外。以至于他先是瞅了陆沅几眼，发现陆沅好像是认真的，才思考起答案。 只是良久后，裴濯静还没整理好自己的语言。 因为他的性向像是薛定谔的猫，已知：过段时间打开盒子，他应该和陆沅有进展，得出他应该喜欢男的。但是在真的掀开盒子之前——或者说他上辈子喜欢男的女的，由于裴濯静没有恋爱经历，所以无解。 眼见着陆沅眸色沉沉，他紧急组织答案：“呃……男的吧。” 裴濯静说完之后，被陆沅盯出一种诡异的心虚，一时间他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有标准答案。陆沅想听什么？ 就在他大脑飞转的时候，陆沅反倒是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喝点酒吗？” “不用了，我一杯倒，到时候还得麻烦陆总把我拖回去。” “果酒呢？不想喝也没关系。” “果酒倒是还行。”裴濯静没拒绝。很快，服务员就端着竹杯来了，清澈的果酒漾在杯中，散发出淡淡清香。 裴濯静将一小杯一饮而尽，清酒过肚，齿颊留香，苹果的回甘萦绕在口腔。这酒对于他的口味来说还是有微苦，不过胜在度数不高。 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还觉着室内有点凉快，这才刚喝几口酒，就感到一股由内而外的温暖。怪不得喝酒御寒，裴濯静还没试过这种感觉，一般等到酒精在他身体里发热时，他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觉得这种反应有点奇妙，于是再倒了一杯。陆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喝，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 喝完第二杯，裴濯静脸上已经微微泛红，但他还是忍不住再尝一点，酒的滋味像是流淌在血液里，让人觉得温暖又沸腾，口中也是源源不断的甜意，喝多了苦味也就淡了。 他忽然觉得心头涌来热意。思维变得既混沌又敏锐，混沌是因为不合时宜的想法在脑中飘来飘去，让身体不受控制；敏锐是因为他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些想法意味着什么。 就比如他想找陆沅解释两句，或者他想触碰对方……这些看似直来直去的欲望背后是情感的驱动。 直到裴濯静倒起第三杯的时候，陆沅忽然制止了他，“差不多了，下次再喝吧。”似乎是担心他一喝不可收拾，陆沅起身走到他身边，把杯子拿走。 裴濯静有点奇怪，“这度数不高，应该不会醉的，我喝酒就是容易上脸，其实没什么。” 不过陆沅显得有些不由分说，转而又让服务员端了热牛奶上来，裴濯静只能就此作罢。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感觉自己有点隐隐的兴奋，就像是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忘不了那种奇异的味道。 裴濯静其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思维过分活跃，以至于一直都在胡思乱想，而忽略了周边的环境和时间的流逝。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下楼梯，裴濯静低头盯着脚下的台阶，不知道在发呆还是认真看路。不过事实很快证明了这人根本不在状态，因为他猛地颤抖一下，摇摇摆摆才定在原地，差点踩空。 陆沅走在前面，对他这种状态竟然也并没有表示惊讶，而是自然地回握住他的手。 裴濯静的手指细微瑟缩，不过他最终还是放任自己被牵着往下走。皮肤相贴的地方有些躁动，他尽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那种触感上。 陆沅沉默不语，其实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 不该如此的。 尽管提前制止了，但总归不是天衣无缝的。他不是没想过，如果裴濯静发现酒不对劲，会有什么反应，实际上他正是想到了，所以才悬崖勒马、亡羊补牢。 服务员站在楼梯口，摆好接待的姿势，因为“那位”让她不用再上去了。看着两人一拖一地下来，她眼观鼻鼻观心，不让自己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当然，事实可能并不如她潜意识里认为的那样，人在清醒时犯下的错误，意外造就了今夜一个安详美好的梦乡。 总之，裴濯静睡得很沉。 第 33 章 裴濯静接到拍戏工资的时候，他正在机房自习。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书，就准备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先把这个月的贷款还了。 最初的借款是六十二万，利滚利之后成了一百多万。这次到手的钱有八万，裴濯静决定再把银行卡里存的三万拿出来凑齐，一并还上。 虽然这样爽快还钱有可能会让他们狮子大开口，不过裴濯静每天被手机短信骚扰，早已烦不胜烦。而且那群放贷的人知道他的学校班级学号等等信息，裴濯静并不想赌他们的耐心。即使他最近换了个住处，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学校里的安全。 他把取出来的钱塞进信封里，坐公交车到了约定的地方。 一个长得凶神恶煞地人藏在阴影里，裴濯静捏紧了口袋里的弹簧刀。不过好在，直到他装作不经意地把钱扔在柜台上时，对方都没有动作。 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在监控死角里面，裴濯静还没走远，手机就震动着传来信息：【清点完钱再走。】 第65章 他干脆把包里的书掏出来，坐在花坛边慢慢地看。这个点路边没什么行人，他在这条普普通通的街道上毫不起眼。 直到几分钟后，对方通知他，【可以走了。王哥对你还不错，下次还十万宽限你两个月。到时候会继续通知你。】 他没回复。 所谓的王哥做事做出一副善人样，却管一个无依无靠的学生要他父母欠下的债。给钱只是权宜之计，更重要的是，裴濯静希望能够斩草除根。 说起能够依仗的力量，裴濯静只能想到陆沅。 陆沅么…… 没过多时，许久不见踪影的何无霜忽然“拍了拍”裴濯静，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裴濯静退出和“王哥”的聊天页面，转而点开何无霜的头像。 何无霜：【小裴，工资收到了吧？之前说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咔哒。”公交车颤颤悠悠地停在站台前。 他坐在车后排，把漏风的窗户关紧，再拉上外套拉链，正在犹豫怎么回复。 说实话，裴濯静早把这件事情忘了。让他想，他一时半会也给不出答案。毕竟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将演员作为自己的职业，他对表演其实并不感兴趣，也不知道何无霜是怎么看上他的。就算是因为角色和他贴合，可是上哪儿找来那么多贴合他本人的角色呢？ 如果不当演员，他以后会干什么，考研、出国、就业，还是……回到原本的世界？ 天气逐渐变冷，秋天短暂得像一阵风。仿佛枯叶从树上落下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而落地时就算作结束。大降温算是家常便饭，却又离观念意义上的“冬天”有一段距离，时间就在这种模糊的干冷日子里过去。 在这儿呆这么久，裴濯静忽然觉得现在的才更像真实的世界，穿书后又反穿回去，怎么想怎么奇怪。 “小裴啊，不管上面那个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我这儿还有个活你要不要接？权当是考虑帮我个忙。”何无霜发送一条语音，听背景音似乎是在家，有小孩的话音传来。 【导演您说。】 “我家有闺女需要课外辅导，上六年级。我给她讲题，她怎么也不肯听，非说我什么都不懂。我当时夸下海口说给你找个a大的来教，看你还有什么理由。害，这不是找别人不放心，所以拜托你吗。” “放心，小裴，工资管够，八百两个小时。看你有没有空？” 说实话，光凭那句“八百”，裴濯静没空也有空，他迅速应下这个差事。何无霜补充了一句，【至于拍戏的事，你来我家，我们细说】 【好的，何导。】 “光华路，到了。光华路，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 下车后，他径直去便利店买一瓶罐装咖啡。视线在花花绿绿的饮料罐子上扫过，裴濯静忽然看见一排各种口味的水果酒。 昨天在玉春楼里喝的果酒，实在让人飘飘欲仙，裴濯静本来要去拿咖啡的手调转方向，指尖落在一瓶三度苹果味的果酒上。 在回学校的路上边走边喝，不过可惜跟昨晚的味道一点也不同，更不能感受到从腹部升上来的暖意，他觉得有些遗憾。虽然是意料之中的，毕竟陆沅喝的酒还不知道多贵，跟这种工业制品没法比。 一瓶干了，他也没觉得头昏脑胀、晕头转向，就像是喝了瓶白开水似的，更没有任何要醉的迹象。 裴濯静心道奇怪，这才隐隐想起来昨天的事其实有几分不对劲。 嗯……这个暂且不论，陆沅昨天晚上牵他了对吧？虽说裴濯静是比较相信陆沅的，不过对方比他想的更加主动一点，导致总是在不经意间进展神速。以至于他偶尔会冒出一些诡异的想法——比如他跟在陆沅身边，好像有点没名没份。 明明他们只是“没有实质上的关系”，而不能用“没名没份”来形容，可是前者的确有种隔靴搔痒、避重就轻之感。 “啪嗒”一声，罐子以完美的抛物线飞进垃圾桶，他的新导师王嗣发来消息，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果然，人在想不通事情的时候就需要用工作和学习来转移注意力。 不出意外王嗣给他安排了个新的活儿，裴濯静又有的忙。 之后他没坐着自习，而是去了学校专门分配的机位做上机练习。裴濯静遇到了一点棘手的问题，以至于他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等到出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他边走边盘算着之后的计划，抽空考个英语证明，下个月还有个比赛需要准备…… 这个点食堂早就关门，他打算去便利店买个盒饭凑合。24小时便利店开在接近学校大门的位置，走出去时能碰见很多回校离校的学生。 比如前方，好几个人挤成一团，勾肩搭背地走来。被夹在中间的几个人步伐颤颤巍巍，大概率是喝醉了酒。他们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夹杂着愉悦的笑声。 裴濯静路过他们时，一群人忽然唱起英文的生日歌，虽然和声松松垮垮，但还是能清楚地听见歌词。 站在最左边的人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塑料蜡烛，举在中间，暗黄色的小灯在里面发着微弱的光。 “surprise！”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你要掏出什么来，怎么这么寒酸……” “嘁，那里寒酸了，这蜡烛不有意思吗？生日怎么能少得了蜡烛？” 人群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裴濯静停在便利店门口。 第66章 生日么……其实裴濯静从来不过这个，毫不夸张地说，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还不如身份证号码记得牢。 他下意识又想起陆沅。 在百科搜不到他的生日，不过小说里好像写过这个片段……在陆沅的生日那天，他跟许意然吵架了——应该是有这么一个剧情点，只不过许意然并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一个人跑到游乐园去散心，最后是陆沅到处寻找，才在摩天轮下与许意然碰面。 许意然在冷风里站久了，陆沅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摩天轮忽然亮起彩色的灯光，缓缓转动。 两人解开误会，幸福相拥。 想来，陆沅的生日，大概也在这个季节吧。 他当初读原著时，只觉着是一堆文字罢了，现在想象里面的场景，竟然让裴濯静觉得有些别扭。 说起来，他下意识以为陆沅跟许意然已经没关系了，却从来没有仔细问过。 当初陆沅给许意然投资的事是真的，陆沅让他离许意然远点也是真的。所以，陆沅喜欢过许意然的事情是真的吗？ “同学，你发呆很久啦，想好要买什么了吗？” 裴濯静这才发现自己挡在冰柜前面，他赶忙让开，随手拿了一瓶冰饮就离开便利店。裴濯静走小路插到学校里面的小公园，才放慢速度，漫无目的地散步，夜已经很深，整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活了两辈子，让他心理迅速成熟起来，可在某些时候，他仍旧会感觉自己像个愣头青，只知道一个人躲起来手足无措。 裴濯静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他打开手机给何无霜发短信，旁敲侧击，【何导，咱们剧组的资金什么的都没问题吧？】 原著里陆沅一直在给许意然投资，尽管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裴濯静只想赶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死马当活马医。 巧的是，何无霜大半夜也没睡，他迅速回了一条：【怎么问起这个，你在网上刷到了？】 裴濯静正要回复，何无霜就自问自答：【咱也不知道事情真假，这个事情牵扯的人太厉害了，不敢随便打听的。话说你不是跟小许很熟吗，他没告诉你？】 【不管小许那边怎么样，你放心，我们剧组现在还好好的。我什么风声都没听到，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裴濯静一时间没搞懂状况，发生什么了？跟许意然有什么关系？ 何无霜半夜没睡，其实很罕见。实际上他连续熬夜两天了，这会儿他正顶着两个黑眼圈跟躺在沙发上回信息。他每天晚上一闭眼就开始想这个许意然的事情，辗转反侧，连他老婆都毫不留情地把他一脚踢下床。 即使他刚才嘴上跟裴濯静保证得好好的，最后是否能安全上岸，何无霜是真的没底。 许意然得罪的不是一般人，是那个陆氏的陆沅。 《晴天》拍摄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他记得陆总一直还经常来探班。 结果前几天不知道小两口闹了什么事，陆总替换了绝大部分跟许意然有关的投资，剩下那部分没操作的，要么就是实在有赚头，要么就是还在商谈。 已经连续好几个电话打进来，专门给何无霜讲这个事，谁叫他手上正握着一部许意然主演的电视剧。网上的相关新闻也渐渐发酵，虽然那位做事的保密手段很好，但总免不了有人捕风捉影。 按理来说许意然接下来在娱乐圈会寸步难行，众人应该纷纷避之不及才是。奈何那位挑明了不让任何合作公司踢走许意然——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到底是要整他，还是要保他？ 利害相关人都有些风声鹤唳。要他们说，这陆总合该离他们这个圈子远远的，太恐怖。再大的知名度也禁不住他这种人物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裴濯静隐晦地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内幕，这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何无霜挑挑拣拣地给裴濯静讲了一些。 何无霜实在煎熬，他忽然想起上次杀青时候的事。 那天晚上看见的场景实在过于离奇，何无霜又喝醉了酒，以至于他一度认为那就是个幻觉——裴濯静喝完酒嚷嚷着要找陆沅，结果陆沅还真就跟魔鬼一样出现。 然后小裴直接跑进了陆总的伞里面。 陆总还没把他推开。 此情此景，恐怖如斯！ 【小裴，你认识陆总吗？】何无霜摩挲着下巴，思来想去，还是问出口。 裴濯静斟酌一会儿，回复：【认识。】 在对面短短的沉默里，何无霜想了很多。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花里胡哨的事没见过，他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离谱至极的想法，让他的手指颤抖。 他打了一行字，又慢慢删除。 【小裴，你跟陆总熟吗？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担心这个事啊。】 拍摄已经完成了，要说撤资是不太可能，但是做点后续操作也是轻而易举，端看那位陆总心情。他暗示裴濯静可以亲自问一下陆总，毕竟他跟陆总都不一定有小裴熟。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问问。】 裴濯静完全不知道这些撤资的弯弯绕绕，他含糊地应下，就找了个借口下线。 关上手机，路灯亮着，照到一小块地面，四周是灌木从和树。知道这个结果，一时间他说不上来自己心情如何。 不管白天怎么填满自己的时间，一有空闲还是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第67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68章 林三一向是个机动人员，这会儿他直接被放了个小长假。他不由得揣测个中原因，不过最终也没得到结论。 总之，现在只有宋修需要苦哈哈地从早工作到晚，毕竟小明星的日程可是很忙的，林三幸灾乐祸的表情写在脸上。 他不由得在一堆零食袋子里摸出手机，【宋修要不要来开黑[奸笑]】 【哦 不好意思 忘了你好像在上班这人一放假啊 就是容易忘了那些世俗的纷扰害不打扰你了认真工作吧】 宋修：【？】 宋修：[照片] 图片里，是宋修拍了一□□身房的玻璃，从倒影中可以看见宋修正站在跑步机上慢走。 现在轮到林三疑惑。 宋修：【忘了跟你说，我好早之前就不用上班了。】 满打满算，他也才跟了许意然不过几天。只是怕告诉林三，这小子要破防，然后一直跟他闹腾，宋修才没找他。 林三：【？？？】 不用上班？？ 你不用上班就算了，这下班的私人时间你竟然还用来锻炼？？你这是要卷死谁？？？ 练那么好的身材是要干什么？！宋修这个死宅男，每天除了见老板就是见员工，他要练给谁看？公司里这堆人里哪里有姿色好的？ 等会，姿色……好的？ 难不成……勾引他们老板然后造反吗？然后借此取代单纯的大学生，再越过他这个工作多年、深得信任的第一心腹，直接升职成一把手？？？ 林三此时的思维模式已经被不知名逻辑侵染，完全忘记自己不久之前还是个钢铁异性恋大直男。 林三：【卷什么卷就算你练出八百块腹肌来也勾引不到我们陆总不准不准不准对我们老板心怀不轨你休想跳级跳到我头上去可恶】 宋修：【？只是为了保持身体健康。】 林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明明是超经意露出腹肌好吗！！！】 林三：【[鄙视] 就算你真的上位了你也只能当受嘁】 虽然他相信他们老板不可能看上宋修这么个闷葫芦，大学生多清纯多可爱啊？ 宋修：【……治治脑子，下线了。】 林三给了一个鄙夷的目光，随手把手机扔回茶几上，撕开一袋新的薯片。就在黄瓜味薯片的清香灌入鼻腔时，耳边忽然响起了罪恶的“卡路里~卡路里~” 林三：我靠。 该死的宋修！他要杀光这些卷王啊啊啊！ ———— 陆沅本想跟裴濯静说陆氏有私人医院，不过他觉得裴濯静不会不知道这个事。索性，想去哪里都随他吧。 “陆总，半小时之后有个和c国xx集团的跨国会议，这边是资料。”秘书把文件放在桌上。 陆沅应了一声，没有抬头，“之后我不在会议室开会，跟他们说一下，记得分一个屏幕出来。” “好的，陆总。” 这会儿正好给陆沅抓到一个见裴濯静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至于会议什么的，到时候去医院找个地方聊两句算了，无论如何，他更急切地想见到裴濯静。 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说是吃过饭，结果给自己整到医院里去了。 尽管还没见到他，他都能想象出那只安静的小狗呆在医院里挂水，即使痛也不吭声。 啧，一想起裴濯静，陆沅哪还有心思开什么会，他真想把这些个破公司全部打包卖出去。他的钱已经赚够了，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也就是从从陆家为数不多的旁支里抓一个不成器的小辈来继承。 这么一想，倒真的挺可行……先卖哪个呢？ 陆沅给裴濯静的消息设置了特别提醒，所以总能第一时间看到。 乖乖小狗给他发了地址，告诉他：进急诊之后左拐右拐左拐，再走进一个挂着“输液”牌子的玻璃房间。 a裴濯静：【……那你快点过来吧】 a裴濯静：【等你】 a裴濯静：[小狗挥手] 事实上，裴濯静发完这两条消息，他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躁动了。索性直接关掉手机，没看陆沅的回复。他把下巴埋进外套的领子里，脸颊泛红。 本该风风火火赶去停车场的陆沅，端着手机，诡异地停在办公室门口。 看着面无表情，实际上盯着聊天界面的陆总心里并不平静。 说真的，他现在觉得应该在陆氏的楼顶上建个停机坪，开车还是太慢了。 第 35 章 本来他应该慢慢地把裴濯静勾到自己身边，结果对方随手发的一句话就让他掉进明晃晃的陷阱里。 ……虽然他一直都在低估裴濯静对他的影响力，他以为不可能会做的事情，一件件地都没控制住自己。也许有些东西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不出意外，陆沅以不违反交通规则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开到了医院急诊通道门口，并且左拐右拐左拐找到裴濯静所说的地方。陆沅看一眼表，过了十五分钟，还有十五分钟开始会议。 陆沅透过玻璃窗看见裴濯静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即便是在挂水的房间，裴濯静也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坐下。 陆沅走到他身边，轻敲窗户。 今天他穿的是宽松的呢子大衣，深灰色衬得他有种成熟内敛的风度，举手投足之间都叫人看出他的地位不一般。这就和坐在里面昏昏欲睡的裴濯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他套了个简单的浅灰运动外套和牛仔裤就出门了，眉眼间尽是青涩。 第69章 当然，似乎双颊还有些红，也许是病的。 最开始裴濯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感觉到身边俯下一片阴影。 陆沅站在窗户外面，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手上拎着一个牛皮纸袋。 即使陆沅很少有表情，裴濯静还是偶尔能分析出这人的心情，比如现在，陆沅的神色就是温和的。 ……来得比想象中要快，裴濯静这样想着，他没能掩饰住瞳孔放大这样的条件反射。 陆沅从门口走进来，将袋子放在手边的小桌上，毫不在意地在医院的共享椅子上坐下。 “这就是你说的吃过饭？”陆沅挑了挑眉。 人一般在输液的时候容易手脚冰凉，裴濯静也不例外，他另一只没插针的手长久放着不动，没什么血色。被陆沅非常熟练地握住，才感觉到异样的温度。 裴濯静觉得挺有意思，陆沅这人，夏天冷得跟冰块似的，冬天却是比他还热乎。 “老毛病，其实没什么大事。” 陆沅明显不信他的解释，他直接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抽出了被裴濯静压住的诊断报告。裴濯静双手都受制，只能放任陆沅把纸张拿去。 陆沅扫了一眼“患者自述”，裴濯静个人的病史都被讲的清清楚楚。他看完之后没说话，只是略有深意地打量这个撒谎的家伙。 裴濯静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毕竟陆沅的想法可能跟他这种“能拖就拖”的患者完全不同，只好闭着眼睛装睡。 明明假装睡着，睫毛却一颤一颤的，似乎偷偷把眼皮掀起一条缝。 “嗯，这就是你对没什么大事的定义？”陆沅说着，从纸袋子里掏出一杯咖啡和一个保温瓶。 咖啡是给他自己的，保温杯里装的热水是给裴濯静的，其实还有一盒三明治，只不过明天做胃镜之前需要禁食，只能他自己解决了。 裴濯静也不好再装睡，只能企图转移话题，“陆先生。”为避免吵到别人，他们的话音都很轻，所以难免听上去比平时更亲昵。 “怎么？”陆沅身体后倾。 某人像是在企图讨好他，尾巴一摇一摇，想把刚刚的事情一笔勾销，陆沅心道。他其实很想把裴濯静抱起来亲，然后做一些其他的，好让这个人彻底接受自己。 不过像裴濯静这种类型的……似乎是先留住心，才能留住人？ 他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想法。 “明天做胃镜要打麻药，护士说要找人陪同才行，你有空吗？”裴濯静的眼睛里闪着隐晦的光芒，却被他看得很清楚。 陆沅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一声，“呵，你觉得我有空吗？” 前座的女生似乎转醒，吊瓶里的液体也已经见底。男生关掉手机，步履匆匆地把护士叫过来拔针。拔完针后，女生摁着手背的创口，男朋友在一边弯腰收拾地上的东西，两人没有交流，但是姿态熟稔。 女生侧身瞅了后面的人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眼见着裴濯静还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陆沅觉得他可能猛药下得还是不够。他轻蹙眉头，却是微笑的，“我之前说了，我一直有空。”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简洁的标题“会议”出现在屏幕，陆沅“啧”一声。 刚刚放话说有空，下一秒这该死的闹钟就响了。 “这么晚还要开会？” “跨国会议，对面现在在凌晨。” 总之是个双方都不满意的时间。 “等我一会，马上回来。”陆沅满脸写着不情愿，却还是把计算机和活页夹拿出来。 “去吧，我睡一会。” “……嗯。”走之前，陆沅不经意地摩挲一会他的手背，才把他放开。 结果就是，众人看见陆总最后一秒掐点进入会议室时还皱着眉头，下一秒就绷直了嘴唇，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显得他十分有专业素养。背景还是一片米白色的墙壁，看不出是在哪里。 不过凭他那比平常更加冰冷的语调，对方参会人员也能推测出今天这位aston的年轻家主可能心情不佳。 毕竟是他们请求合作在先，所以对面很有眼力见地推迟了关于重要款项的磋商，而是提议等到下个月正式的线下会议时再详谈。 “……of what you just mentioned，the price is shifting higher. but we have seen……” “obviously，if that continues to push the price upwards……” …… 陆氏的员工：老板今天怎么回事？吓人！ 对面的员工：不愧是aston·lu家族的代表！pressure！pressure！ 对面的总裁：……z国是不是有个词叫“水泥”，oh，no，is “水逆”.next time he will pick a “黄道吉日”! 陆沅：破烂工作，说的什么破烂鸟语，开的什么破烂会议。 “thank you everyone for your time and participation，and looking forward to our next discussion. ” “……” 理所应当的，会议比预计用时时间更短。等到双方互道结束语后，本该有个收拾文件的结算画面。 结果陆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切断了屏幕链接，下一秒众人眼前就闪过黑影。 两边的参会人员都愣了一下，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陆氏这边的人也是惟总裁首视瞻，一个个的飞速关闭屏幕。他们的原则就是齐心一致，老板往东他们绝不自作主张往西。 第70章 好在合作已经初步谈成，双方都对开出的条件基本合意，所以除了陆沅外的各位都抹了把汗。 陆沅把纸张全部塞回活页夹里，就提着计算机回到输液室。房间里又来了个新的小患者，躺在最前面的椅子上睡着了，这会是她的妈妈在身边陪着她睡觉。 裴濯静脑袋靠着椅背，整个人往一边倒去，似乎也睡地很安详。顶上的吊瓶里只剩浅浅一层液体，还有一瓶满的没打。他似乎也有些疲惫，短短半个小时，就能在椅子上睡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裴濯静在医院看病做检查也挺好的，陆沅总有种在配合对方节奏的感觉。 这是从没有过的，因为陆氏的所有人永远都在围着他转，唧唧呱呱声音在耳边阴魂不散：你要承担责任，这是你注定要接下的担子。 在这两种“被需要”里，陆沅感受到的内核是完全不一样的。在陆氏，他是最位高权重的一枚零件，主导整个庞然大物的运作。制作者以零件为中心，搭建整个机械的框架，却没有留下这个中心零件拆卸的教程。只有坏了，才要重组机械，然后更新迭代。 和人相处却是不一样的，人之所以痛苦、之所以欢乐，是因为人有情绪。也许陆沅的情绪有那么一点扭曲，但他却能自由地掌控自己的行动和心绪，而并非一个由理性和逻辑来衡量的零件。 他喜欢裴濯静叫他“快点来”，也喜欢裴濯静问他“有没有空陪我”。 情绪是没有理由的，却又是有理由的，就像是最开始，他以为那种喜欢和渴望来得莫名其妙。 陆沅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在小桌上，就出门把护士叫过来了。 年轻的护士正站在操作台边给新来患者准备输液瓶，忽然听见陆沅的话音，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哇哦……一个长得好俊好有气场的人，在叫她给另一个年轻的帅哥换药诶。 今天晚上值班真的走运。 视线转回，护士发现男人的目光还在盯着玻璃门里的人，像是在出神。 天，是情侣吗……护士默默地拿起工具，绕开男人，往输液室里面走去。男人在原地顿几秒，才慢慢地跟上来。 第 36 章 裴濯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把上半身的重量全压陆沅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的，整个脑袋往后仰，搭在陆沅的肩上。 再一看旁边的陆沅，他竟然也睡着了。被当靠枕的衣服处弄出层层的褶皱，衣摆也没有整理过，还有一块被折起来压在腿下。 这人晚上在家都不睡觉，在医院竟然能睡着？ 裴濯静还觉得有点意外，陆沅睡着的样子他还从没看过。比平时要温和很多，就像是个普通的、穿着好看一点的路人，双臂交叉，靠在椅子上浅憩。 所以有时候不怪裴濯静总是对陆沅怀着莫名其妙的信任，毕竟这人确实和小说里描写的样子反差很大。 原著里的陆沅即使和许意然在一起之后，也总是疑神疑鬼、焦躁难安，时时刻刻都需要保持对许意然的绝对掌控，才能让他稍稍平静。 许意然前期心怀芥蒂，闹了矛盾也不愿意静下心来交谈，更别提哄人——所以，两人的亲密接触基本都是由意外事件推动的。 一个爱你在心口难开，一个爱而不自知，能不虐心才怪。 当然，还有一方面原因是原作者给陆沅的设定：有心理洁癖，不能接受和许意然以外的人接触。想来，陆沅应该也干不出脚踏两条船的事，虽然这样解释有些牵强。 不过，现在通通跟许意然没关系了。 裴濯静叹了口气，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要想起原著里那些剧情。 陆沅只是闭眼休息，倒真没睡着。自己闭眼闭了半天，裴濯静在一边叽叽咕咕不知道干什么，还叹起气来了。 他无奈之下睁开眼，正好看见对上裴濯静的视线。 “叹什么气，有什么不开心的？” 陆沅从不叹气，在他叹气之前，那个让他叹气的人应该已经没气了。 裴濯静神色古怪，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能因为什么叹气，总不能说：因为你是小说里的主角，还有官配，我想想就觉得跟泡泡面的时候倒多了水一样难受。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 “没有不开心，只是你……”话已经到嘴边。 “怎么了？”陆沅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调节输液速度的办法，顺手转动管子上的调节滚轮。 “……你什么时候过生日？”裴濯静不知道为什么，话锋一转。 他转头看一眼裴濯静，读不出眸中的情绪。此时室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三四个人还在。裴濯静也这边快吊完。 “你不是把我的身份证号倒背如流吗？这会儿又忘了？”陆沅忽然调侃他。 裴濯静都不记得还有这一茬：“前面数字的都是我乱猜的……怎么可能那么神通广大，连生日几月几号都能猜到。” “可不是神通广大。” 别忘了，就算他说身份证号是猜的，总不能家庭住址也是猜的吧？ 上至江珠区下至铜盐西路最后精准无比地说出“365号”，裴濯静有这运气不如去买双色球。 陆沅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避重就轻地回答：“我不过生日，你要是想吃蛋糕的话，每天都可以。” 第71章 剧情里面，陆沅分明是过生日的，裴濯静不会记错那个情节。 两人争吵后又复合，主角攻受干脆直接在游乐园过二人世界，还委托林三送了蛋糕，说一大堆腻歪的话。 直到烟花升起，他们点亮了生日的蜡烛。 ……总不能都是为了哄许意然吧？ “真的不过生日？”裴濯静似乎有点急切。 其实，裴濯静对于陆沅来说确实有些青涩，不过正是这一点让陆沅很有安全感，因为他能看出裴濯静在想什么。 就比如现在，他似乎有别的理由认为自己说的是假话。 “……嗯。” “……好吧。”裴濯静只能作罢。 只不过看上去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一瞬间耷拉下尾巴，却又装得若无其事。 在对方略显失落的表情下，陆沅发现自己的定力果真是没救了。 他不过生日是真的，却是因为一个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他的生日是他名义上父亲的忌日，说来荒谬，其实陆沅也不清楚自己爹到底是哪个。反正他和他的亲人从来没有过多余的交流，只有例行的周会上能见到这些陆家人的身影。 也即：不是陆家人不过生日，是只有陆沅不过生日，因为他不知姓甚名谁的父亲在他出生后两年的同一天去世。 所以在陆沅的生日这一天，禁止举行任何庆祝性的活动。至于其他家族成员，该办的还得办，陆沅还得被迫过去看他们其乐融融地交流。 小时候，带着头巾的女士在他耳边说过，“小陆，小埃斯顿……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当然，你会习惯的，因为成年人的世界里将不再有生日。”那个时候的陆沅其实已经不为这件事情而纠结了，父亲的忌日对他来说就像那些平凡又毫无意义的每一天。 虽然这也是他听过的唯一一句安慰，所以被他记到现在。 生日这个词其实很没有意义。为了庆祝什么呢？ 他们家从来没有任何的亲情友情，没有劳逸结合的生活，完不成指标就不允许睡眠进食，甚至还会受到严厉的体罚。只有“为了埃斯顿服务，为了陆氏服务”这样的句子组成他们的价值，自身的空虚感就用权利和财富来填平。 不过把这些事情跟面前的人说，他肯定要觉得触到了自己的伤心事。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罢了，没有重提的必要。 所以要说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陆沅轻声道：“因为我是成年人，成年人不过生日。” “陆先生，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吧，其实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裴濯静转过头去不看他。 陆沅笑了，“为什么？” “仅仅因为这个理由，你就会拒绝告诉我吗？”裴濯静很难得说这样的话，带着一点恃宠而骄的意味。 陆沅被逗到了，他确实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看来自己之前确实对裴濯静有求必应。 因为这些普普通通的理由，确实不足以让他拒绝裴濯静……当然，就算有不普通的理由，只要裴濯静再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陆沅不会拒绝他的任何提议。 他只好简单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谁料裴濯静听完之后的反应却是拍拍他的肩膀，非常认真地邀请他一起去过生日。 “哪里不算理由了，这是个很大的理由，”裴濯静一本正经地解释，“人往往弱化事情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和创伤，因为天性趋于自我保护嘛。” “有些事情你说不在意，不算数的。” “陆沅，听我说……” 陆沅下意识地松开裴濯静的手，因为他的思维一瞬间就被带跑。 这不算是什么特别的道理，陆沅却从没想过。他就这么看似衣冠楚楚、实则浑浑噩噩地过着。这样的事情，除了一件生日忌日，这漫长的年岁中也许还有很多一模一样的事情，不断被覆写。 的确是小事，小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等于矫情，一如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生日”。 “我说，你不在意，我在意……所以，你听谁的？” 裴濯静，因为青涩而产生的认真，和对某些事情意外的执着……他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如果现在的幸福将会成为常态，那么也许过去的人生确实有些浪费。 “听你的。” 裴濯静把陆沅的脸转回来，盯着他的眼睛，眸中映着陆沅模糊的样子。 “等你生日，我们一起过吧 ，希望那个时候已经下雪了。” 其实天气还没有那么冷，但是喉咙间仿佛有一股积年未化的雪，声音混杂着冻伤后的干哑，一字一句地被吐出。 “我也希望。” 裴濯静出于安慰，抱了抱陆沅。也许是处于疲惫，他软趴趴的，没精力坐直，只是把额头抵在陆沅肩上，然后伸手虚虚拢住他的腰。 …… “喂，你刚刚想问什么。”不过显然，陆沅并没有被转移话题大法套住，他还记得裴濯静最开始根本没想问他生日。 陆沅任由他这么靠着，不自觉地抬手摆弄起他凌乱的头发。 裴濯静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这么精。 “没什么了，其实……只是想问问你跟许意然……嗯，最近关系如何。”他的声音被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听上去有些闷。 陆沅挑眉，一贯是读不懂的神色。他接话道，“那还挺巧的。我也想问问你，跟那些手机上的朋友相处的怎么样。” 第72章 裴濯静：嗯？跟他想象中的回答不一样。 ——《手机上的朋友》 裴濯静心中隐隐冒出一个猜测。 啊，网上钓的那些凯子吧。 其实他弯着腰有点酸，但他完全没想好自己起来了要怎么回答。裴濯静默默缩回抱着陆沅的手，十分心虚。 他不想背这个锅！ 他早就删光了那些联系人，陆沅怎么知道的？ “没有的事……我之后一定找个时候跟你解释，真是莫须有。我保证现在早跟他们没关系了，你随便查，手机密码是四个1。”他自己说着都没底，这什么话啊，前后不通。裴濯静尴尬地抠陆沅搭在椅子上的手背，然而他本人完全没意识到。 陆沅似乎并没有死缠烂打的习惯，就像上次默认自家住址被泄露一样。他非常宽容地首肯了裴濯静的提议，并表示暂时相信他。 “我和许意然没关系了。”陆沅本来是在玩裴濯静的头发，他忽然把手放上去揉了揉，感觉像在摸小狗的脑袋。 裴濯静找到台阶，迅速在他怀里点头，“嗯嗯，那就好。” 陆沅又把手抬起来，在裴濯静抬头的一瞬间，留下一个一触即离的亲吻。 “怎么了？” “……没什么。”他若无其事地端起凉掉的咖啡。 第 37 章 第二天。 裴濯静在前台交了单子 ，登记的是个中年妇女，带着口罩，对方递给他一小杯液体和一粒药。 “你还有一个c14的检查，先去吹气，喝完这个半个小时之后再吹一遍。” “裴濯静……10号。”妇女拿着单子忽然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熟悉的事情。 她仅仅思索了两秒，就立刻一拍脑袋，“小裴啊，阿姨都没认出你来，你变化可真大。” 阿姨很快招呼了一个同事来替她登记，从服务台里出来，“快去先把气吹了，阿姨好久没看见你，快过来聊聊。”裴濯静还有点懵，就被拉去了一边空旷的走廊。 陆沅坐在入口处的等候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想要起身，裴濯静立马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刚转身，阿姨就迫不及待地说起：“我是杨阿姨啊，小裴，原先住你们家对街。” 裴濯静当然不可能认识这位热情的杨阿姨，但他点点头，“杨阿姨，好久不见。” “哎呀，说起这个，差点忘了事情，刚才你签那个无痛的胃镜要打麻药，要求有人陪同。还有一个同意书，如果检查过程中发现小息肉，是否要顺便切除。”杨阿姨的职业素养比起她的聊天欲还是更胜一筹，她很快拿着单子和笔过来。 裴濯静对这个流程比较熟悉，毫不犹豫地签了“同意”。 “阿姨给你解释一下这个……” “没事的阿姨，我做过几次检查。” 杨阿姨拉下口罩 ，拍拍裴濯静，“唉，那真是不巧，以前怎么没碰见你呢，阿姨每个星期一星期三在这里，你做过几次检查都没碰上我啊。诶，你考上a大了是吧？” 裴濯静点点头。 她乐开了花，“诶哟，我就知道这孩子有出息，好啊，太好了。你等会啊，做完了胃镜先别走，阿姨给你补个红包，别怪阿姨这么晚才给你……你奶奶，诶，不是，你搬走后，阿姨都没看见过你了。” 裴濯静当然是连忙拒绝，不过杨阿姨的态度十分强硬，一定要把钱送到裴濯静手上。似乎是怕他溜了，杨阿姨提出加微信发红包，裴濯静实在拗不过，只能答应下来，等到下次送礼物补回来。 “阿姨知道有人会给你生活费，不过你这孩子，一个人哪能不辛苦。诶，还有个事，我老早就想问你。就是那个监护人，阿姨以前从来没在我们那块见过他。” “嗯？阿姨，您说谁？” “啊呀，就是前几年来民政部门办登记的那个人呀，你李叔不久在那里工作吗，还是他给盖的章呢，老头子一回家就给我说了这个事。”杨阿姨仔细地回忆。 裴濯静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在民政部门登记，还跟他有关的，“阿姨，登记什么啊，我没反应过来。” 杨阿姨似乎有点犹豫，不过她看了一眼裴濯静的神色，还是说道：“唉，你奶奶不是走了么，当时你还没成年，所以居委会在张罗找监护人，可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当时没找到合适的人，是要让你直接归他们居委会代管的。” “谁知道，当时你李叔那边突然来了个四五十岁的人，说是你奶奶以前的学生，说他要来当监护人。他当时还给了各种证据，我们当时都信了啊，后来登记的时候，写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好像姓什么……陆，还是什么。” “你李叔觉得这事奇怪。那个男的后来正式过来登记，又改口说他身体不好，得了病，没多久也要去了……所以就写在他儿子名下，安心一点。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可是李叔拿去上报的时候，那群当官的说什么也不让管，说‘你尽管签，我们都调查过了，人家是真的仁义’……” 杨阿姨说着说着入了迷，沉浸在故事的世界里，“后来也是听说你在学校过得还好，我们才放下心来。依我看，那个男的就是有点奇怪，真说不上来。” 裴濯静听完这个略显潦草的故事，内心竟然有个离谱的猜测。 ……这个监护人，是不是每个月会给他打钱？ 第73章 明明每次说要聊这个事，裴濯静到最后都不记得，结果竟然这里挖出一点眉目。 不管出于什么，裴濯静都给杨阿姨解释他的近况，以说明他过得挺好，不必担心。 “哦，我想起来了，杨阿姨。没事的，他人还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杨阿姨似乎透过裴濯静的眼睛，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良久，她叹了口气，推着裴濯静去第二次吹气，自己则是转身抹了把眼泪。 “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林姐，希望你知道，静静过得很好。”她默默念出声，像是体力不支一般斜倚在墙壁上。 裴濯静从没见过他的奶奶，“奶奶”至今为止，只活在两个人的话语里，一个是许意然，另一个就是杨阿姨。其实，如果没有穿越这种事情发生，原主应当已经自杀身亡了。 “裴濯静”其实过得并不好，过得好的也许是他。 直到裴濯静被注入麻醉药的前一秒，他都还在思考这个事情。随着肌肉的抽搐感，他眼前立刻变成一片黑暗。 然后，他似乎被人扶着坐在了凳子上。 “裴濯静。” “裴濯静……”好像有人在喊他。 他很困，但还是迷迷糊糊地走路，麻醉药的效果比他想象得要强。 旁边的人跟他说了什么，没太听清。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混杂在各种场景中，每一秒都无比真实，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麻药带来的效果。 总之，等到他坐在车里睡醒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电话铃声在耳边响起，声音大得让人不悦， 裴濯静困倦地揉揉眼睛，举起手机接电话。 “小裴，今天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扫墓吧。”许意然的话音传来，陆沅坐在驾驶座，裴濯静不知什么时候摁到了免提。 “……” “好，我在常安等你。” 常安是墓园的名字。 裴濯静把手机扔在皮座椅上，四肢乏力，顺其自然地倒下去，陆沅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床毯子盖在他身上。他半个身子躺在后座，曲折手臂盖住眼睛。 毯子的味道包裹在周围，让他走神一会儿。 很明显是陆沅把他从医院带出来，在车上休息的，现在不知道他们在车里待了多久。 “陆……沅，现在就去常安吧，我想去看看。”他的声色倦怠，似乎又有些别的情绪。 陆沅没说话，启动了车辆，刚才的对话他都能听见。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当免费司机的人一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虽然他本来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听见许意然打来电话有点微妙的不虞。 不过涉及到裴濯静亲人的事情，陆沅分得清轻重缓急。 许意然约定的是下午，不过他明显也怀着跟裴濯静一样的想法，早早就在墓园门口坐着。车快开到目的地时，裴濯静并不意外看见许意然早早抵达。 墓园地处城市的郊区，路边没什么车辆往来，街角种满了树，花圃似乎是特意修砌在墓园门口，只能从中间开的缝隙走进去。对面是还在规划中的空地，远处能看见一些锈迹斑斑的开垦工具。 四周的风似乎都带着安静的意味。 裴濯静摇摇晃晃地开门下车，四肢无力的感觉还没完全消退，他拜托陆沅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似乎是默认只有他和许意然才要进去祭拜。 陆沅看一眼窗外的裴濯静，没说话，点头表示同意。 许意然注意到裴濯静从车上下来，有些意外。他下意识站起来，想看个明白。结果驾驶座上的人被裴濯静挡住，没露出一点儿，等到裴濯静走开时，车窗已经被摇上去。 那人似乎送裴濯静过来，还要坐在车里等他们离开。想到这里，许意然攥紧手上的花束。 裴濯静和许意然依次进入墓园，两人没说一句话。许意然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走，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人在等着他们。 说是墓园，其实进来之后发现，同样有几分荒郊野岭的意味，杂草在石碑边丛生，野花漫无目的地盛开在各个角落 ，石板路裂开，缝隙中有植物生长。 墓园不算很大，不到十分钟就能顺着外围的栏杆转一圈。奶奶的墓碑似乎在里入口最远的地方，栏杆上爬满的绿色藤蔓悄悄攀上冰凉的石碑。 “小静。” 听见许意然喊他，裴濯静皱了皱眉，没应声。 许意然在墓碑前蹲下，将花束轻轻放在石阶上。包装纸发出清脆的声响，裴濯静瞄到那抹鲜艳的颜色，就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烦躁。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多云，从他来时起，天空一直呈现一种惨淡的灰白。乌云不知何时悄悄聚拢，抬头竟然只见整片阴沉的暗黄。 “啪。”一滴水珠忽地落在碑文上，慢慢滚落，划过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的遗像。 许意然想要上前，把花摆上。 裴濯静忽然伸手打掉了那束花。脆弱的花瓣没有任何防护，滚落在地，沾满了脏污的泥土。 许意然后退两步，把零落的花束拾起来，“小静……” “过去的事情……” “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魂不散，许意然。”裴濯静忽然转过身，一步一步逼退许意然，从他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情绪和压迫感，许意然瞳孔收缩，雨水顺着头发流在他的脸上，看着像是泪水。 第74章 第 38 章 “是我最开始就不该接近你……我让你消失，你听得懂人话吗？”裴濯静把那几朵本就七零八落的花打在地上，狠狠碾上去。他拳头握紧，手背上几乎能看见暴起的青筋。 他像是无法控制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虚弱感伴着冰冷的怒意，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顷刻间，大雨滂沱，硕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泥点四散。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远处像有绿色的阴云逼近。 两个人都在雨里好不狼狈。 说着，裴濯静忽然伸出右手掐住他的半张脸，许意然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被迫昂起头。他用拇指揩去那张脸上的雨滴和泪水，与刚才的歇斯底里完全不同。 “离我远点，也离他远点。许意然，我最后说一次。”裴濯静到底也只是顷刻的情绪爆发，他忽然疲惫地无以复加。 许意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握住裴濯静的手腕，神色慌乱，“他是谁？！你还会回来吗？小静，不要走，小静！” 裴濯静脸上露出一个堪称绝望的神色，“你明知道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明知道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亲人，许意然，你杀了她。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我永远没法原谅你。” “……你杀了她，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恨你。” “小静！” 那场车祸，知道实情的人只有四个。那个警察，他因为不明原因调职；裴濯静和他的奶奶，两个人都死了；许意然，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是人祸，也是天灾。真要追究起来，怪不得谁，就像之前他说的，不然许意然怎么还能逃脱法律制裁好好地站在这儿。就算他重复一万遍，是许意然害死了他奶奶，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许意然似乎不该得到惩罚。 ……他不想再跟许意然说任何一句话了。死了都没能忘记，他怕是要变成厉鬼。 裴濯静嗤笑一声，眼前的景物忽然难以聚焦。 【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偶尔有点不对劲。】他停顿一会儿，【其实这样就好了……很幸福。】 【我看到很多记忆，其实我以前没有意识，直到今天忽然醒过来。不过我能感觉到，我以后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毕竟我好像是个各种意义上的死人？】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用了我的身体，但我很高兴裴濯静还没死。】 【说实话，跳楼其实我做出过最后悔的决定，可我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好在，我好像也有了新的人生，哈哈。】 【你应该能够感受到一点我的记忆，刚才我好像有一瞬间的共鸣。哎，如果我还活着的话，真希望……】 【算了，不用带着我的记忆活下去。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没什么介意的。如果奶奶还在，他也会爱你。】 【如果你想的话，把你的“陆先生”叫来吧……我和许意然早就结束了，当年的事情，他其实也没有错，只是太倒霉，我们都太倒霉。】他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对了，如果可以，替我谢谢他……其实我很感谢陆沅，他是唯一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人。我之前不知道账户里的钱是谁给的，现在真相大白了。他是个好人，没有那笔钱，我可能撑不下去。毕竟当时办丧事、买墓地就要不少钱……你还真是走运啊。】他的语气很轻松，但是却听不出愉悦。 这段对话是在他脑中发生的，只有两个灵魂能够听见。 …… “离我远点，既然你还活着，就别再浪费自己的生命了。” 在冰凉混乱的雨水里，许意然感觉到一滴热泪落在他的脸上，在冷雨中格外清晰。 随后，裴濯静颤抖了一下。 他放开许意然，就像刚刚情绪爆发的人和他不是同一个。他慢慢转回身去，跪在墓地前磕头。 没有许愿，没有要说的话，只是一种纯粹的缅怀和惦念。 许意然笑了，这种交错的表情变化显得有点诡异。 “小静。” “……再见。” 裴濯静重新站起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上次杀青宴聚餐，你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就是这个意思吧，你早就发现了？”他问。 现在的裴濯静是那个穿书的裴濯静，刚才那种被夺舍的感觉还让他心有余悸，就像整个人溶解在了系统空间里。他忽地咂摸出一件有些久远的事。 许意然笑着说，“我不记得了。” 裴濯静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真的“裴濯静”一出来，他就明白为什么许意然能认出来他是冒牌的。毕竟两人这么水火不容，裴濯静第一次见许意然时还是太保守了。 这剧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应该在见到许意然的第一眼就在片场打他一拳才不会ooc，但这是人力所不能料也。 至今，他才窥到两人以往那段复杂的经历，不过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脑海里的电影。 过去的事真的就过去了，他没有想要对许意然说的话，只不过有些感慨：原著里说陆沅偏执根本就是胡诌，结合这段多出来的记忆来看，许意然的偏执程度还要比主角攻更胜一筹。 之所以在小说里和主角攻拉拉扯扯，其实纯粹是因为不爱罢。毕竟“裴濯静”记忆里的许意然…… 可怕。 暴雨荒谬地来，又急匆匆地离开。就像是特地给这场灵异重逢加一个氛围感背景。只不过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在下着，阴云也没有消散。 第75章 许意然不再说话，沉默地蹲在墓园的角落里。裴濯静这时原路返回，把陆沅叫过来看下奶奶。 还好没把手机带出来，不然下这么一场雨得遭老罪了，估计要直接关机。 裴濯静停在路边，敲了敲车窗，对他说，“没事吧。” 陆沅把窗户摇下来，没说话，车内逸散出浓厚刺鼻的烟味。 他忽然把裴濯静的领子拽低了，让他俯身在自己面前。陆沅的喉结滚动，他什么也没说。 裴濯静只能拍拍他的肩，“没事的，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是我，对不起，刚刚是突发情况。以后都只有我在，嗯……还有，不是精神分裂，是别的原因。” 等了很久，陆沅才回答：“……我不会问。” 其实代入一下陆沅，裴濯静感觉自己也会反应很大，所以他格外抱歉。 一直在身边的人，打完麻药醒了之后，忽然像是被另外一个灵魂入侵了。 不能第一时间查看情况，也不知道他之后会不会变正常。 想想就让裴濯静愈发心虚，所以他特地牵着陆沅往墓地走，希望能安抚一下这个被描述为“偏执”的家伙。 他们沉默地往前走。裴濯静攥紧他的手，忽然想到一件事。反正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不如早点做决定，留在这个世界算了，他在犹豫什么呢？ 明明一切都很幸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系统。】 裴濯静尝试把沉寂已久的系统喊出来，却发现它久久没有回应。他又喊了几声，空间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完全不见葡萄的身影。 系统离开了？什么时候，还是在看电影？ 系统的消失并没有让裴濯静放下心，他并不认为这意味着他从此之后就留下来了，反倒是明天变得更加未知。 裴濯静呼叫无果，只能暂且把这件事情先放一放。等他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走到墓碑前，原先蹲在角落里的许意然也消失不见。 他凭着零零散散的记忆给陆沅讲了他奶奶的故事，随后陆沅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气氛有些凝重。 虽然前后两个裴濯静完全是不同的灵魂，但是他们在不同时间段占用了同一个人的位置，所以很多事情下他们的身份是混淆的。 就比如裴濯静会刻意模仿原主的性格和处事方式，而陆沅的记忆里不光有现在的他，还有曾经资助过的原主。 此时陆沅作为“裴濯静”的亲友，来看望“裴濯静”的奶奶，也是这么一回事。 【……】 “陆沅，你以前认识我吗？”裴濯静问道。 他还是以前那个回答，“不认识。” 裴濯静不置可否，“你之前给我打钱，还在民政部门登记了，是吗？成年之前的，我的监护人填的是你陆沅的名字。” 陆沅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显得前后的答案十分矛盾。 裴濯静轻笑：“其实原本的裴濯静和现在的裴濯静不是同一个人，就是穿越，你应该听过。” 陆沅虽然隐隐有猜测，不过听到真相时还是愣了一下。他对这件穿越的事情倒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一直在思考前面那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最终，思考无果，陆沅只能简述一下实情，“其实是因为许意然。因为亲人去世的事情，你当时走投无路，许意然有段时间没去上学，在外面打工给原本的裴濯静赚钱。当时找的是保镖去登记，因为我在国外，本人不到场也问题不大，因为关系都打点好了。” 至于填的为什么是陆沅而不是保镖的名字，就另有一番说法。毕竟保镖也算一种高危职业，再加上陆家当时权力更迭，颇有些内忧外患，他自己都可能睡了今天就没明天，到时候保镖意外去世了更麻烦。不如一劳永逸，总归等裴濯静成年，关系就自动解除了，陆沅也就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陆沅说得含含糊糊，裴濯静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哦，你心疼许意然了。所以干脆把我搞定，然后让许意然继续回来上学。” “在国外还关注着许意然的动向，帮个忙都这么拐弯抹角啊。”裴濯静挑挑眉。 陆沅被他看得不知道怎么解释，他难得摸不透裴濯静的心情。看上去笑眯眯的很亲切，实际上却距离他很遥远。 裴濯静顿了顿，继续说：“不管怎样，你是个好人……他非常感谢你，希望能传达给你。”这是真心话，其实裴濯静本人也很感谢陆沅。 说来巧，他上辈子也想过有人能资助他上学来着。裴濯静家里的境况其实和这个世界的原主很像，只不过裴濯静在高中更倾向于“混混”一类的角色，每天上课睡觉、下课打架。 后来他愿意沉下心来在教室里听课、把自己从混混的关系网里拉出来，都是因为同桌林宇的鼓励。林宇说，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以后会一起走出这个泥潭，走到更好的城市，走到更大的世界里去。裴濯静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林宇特地瞒着裴濯静，私底下一直在寻求资助人，后来他也如愿以偿。其实光凭贫困等级，其实裴濯静才更是那个开局连条狗都没有的家伙，只不过机会只给努力争取的人。后来林宇不跟裴濯静一起打工了，他忽然换了个位置坐，理由是裴濯静上课睡觉会影响他学习。 后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裴濯静后来没交过贫困生补助申请表，也没有学着林宇找好心人资助。他从早到晚都在写练习，吃免费的饭和老师给他从教师食堂留的菜，最后考了全省前十。暑假又一个人打四五份工，掐着点提前把学费存进了银行卡里。 第76章 他坚持着走过来，有很多时候都不知道在和谁赌气，看似温和，实际上支撑他的燃料都是负面情绪。裴濯静想过，也许有人可以帮他，不过他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他讨厌林宇，所以也不想跟林宇做一样的事情，尽管这是个很幼稚的理由。 最终他只是笑着，打消这些呼吸乱想，拎着行李箱踏进了大学的校门，仿佛这是他注定会走上的人生。 裴濯静比以前更擅长释怀，更擅长向前看。即使今天这些魂穿、扫墓、坦白过去的事情如何让人百味杂陈，总会在生活里慢慢找到答案。 第 39 章 陆沅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如果他知道世界上有个词叫“好人卡”的话。 裴濯静轻声叹息。其实他并不特别在意这事，只不过人的醋意总是来得太急切又不经思考，以至于他的调侃脱口而出。 陆沅忽然接话了，“别叹气。” 裴濯静笑笑，发出一个吭气的音节。 “是他自杀之后，你才来的吗？” “是，其实我没想过会在片场碰到你，其实按照所谓的‘命运’来看，你应该没那么早回国。”他没有解释剧本和系统的存在，只是简单概括为“所谓的命运”。 陆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他道：“因为裴濯静自杀，我才会回来。那段时间也恰巧在计划国内的业务，当然，还有一部分理由是担心许意然做出脱离掌控的事。”即使陆沅一直安排人监控许意然，但是毕竟人在国外手长莫及，只怕出事就晚了。 他很少后悔自己说过的话，不过话音刚落，陆沅就觉得不太对劲。毕竟这种事情，说不说都会成为芥蒂。 他试着挽救一下，“当初关注许意然时，我一个人在国外，权当心理寄托。其实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那是喜欢。” “裴濯静，我对于‘感情’的理解是从你那里学的，如果你愿意相信这个词的意义，”陆沅不太擅长组装此类句子，他尽全力地描述他的想法， “我不会离开你……”他声音低沉。 “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不能离开我。” 裴濯静眯着眼睛笑，他侧头看着陆沅，“哦~知道了。” “我和他没关系。” “哦~这个我也知道了。” 词语决定了人们理解世界的方式，在认识这个世界之前，可能词语的所承载的意义会比其指代的东西本身更先进入人的脑海。 当想到香蕉，先想到它的气味、它的颜色、它的形状。这些浮想构建了真实的香蕉。 而爱是无声、无息、无色、无形的，当你想到爱时，你先想到了某个人。 ……当陆沅想到爱时，他想到裴濯静的脸，他想到有他的未来，裴濯静在他心里定义了真实的“爱”，他是独一无二的。 藏在人心里的感情，越是汹涌，说出口是就越是平静，甚至语无伦次。最后只能发现，其实它们永远无法被清楚地表达。 尽管这个世界的剧本、任务、角色哪哪都很混乱，裴濯静到现在也没能适应好，再加上失踪的系统和错杂的记忆，简直一言难尽。不过，也许爱是真的，想要抓住这份感情也是真的。 他想说什么，却又抿了抿唇，最终只憋出一句很短的话，“陆沅，我不会离开你。” 他盯着陆沅的眼睛，所有没能说出口的，存在的，都在目光的沉默交会中明晰。 …… 这段时间裴濯静忙得不可开交，新的导师王嗣似乎对他最近三天两头找不到人影的情况不太满意，为了测试裴濯静的抗压能力，他又给了裴濯静一些“学业生涯规划建议”。 近两个月有一两个比赛含金量很高，如果有好名次的话，在简历上将会十分亮眼。a大的课程安排比较特别，每年有三个学期，所以每年的第一个学期放假很早，等到三月份才会开始小学期的课程。所以，即使还未彻底入冬，但假期却是要来了。 裴濯静还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刷社会实践，以及参与一个假期时和世界顶尖高校联办的在线交流下项目。按照王嗣的说法，如果学有余力，还可以尝试着早点开始着手论文写作。 裴濯静发自内心觉得王嗣可能高估他了，不过他不是那种未战先言退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奋力一搏。以至于他每天早出晚归，废寝忘食。就算有天赋，也必须保持努力的状态，他深知这一点。 王嗣在这些具体的任务选择上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裴濯静原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其实王嗣给他的引导中有很强的暗示性，那就是在给他介绍很多国际接轨的项目。他合理推测自己凭着预估的成果，还真有可能拿到名校的offer。 好在高利贷的事情被解决了，某天陆沅还特地质问他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说，裴濯静纯粹是忘得一干二净，并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总之，感谢陆沅，否则他会更忙。 …… 假期。 “王导，那个交流项目，我成负责人了。” 王嗣这会儿也是有点惊讶，他只是给这学生打开了一扇窗户，没想到人家直接被官方从大门请进去。 “那好啊，好好做吧……呃，他们有没有说为什么选你？” “因为我给他们看了一个软件的程序构思，他们说我专业水平过关。然后评价我英语还行、社交水平也还行，再者就是，他们还比较认可我的实习经验……吧。” 第77章 “哦……哦。”没想到，王嗣还以为自己给人当伯乐呢，这千里马实际上是个有目共睹的神驹啊！连王嗣都想让裴濯静出个经验分享，怎么锻炼来的这些技能，好给学弟学妹有个参考。 就这么混成交流项目负责人了？这小子这么谦虚，实际肯定不止。这得是什么程度的表现啊？ 裴濯静当然不好意思说软件是他上辈子拿过奖的项目，所以做起来没什么难度；至于英语和社交方面，则是请了陆沅来当外援老师。不得不说，陆沅在工作和教学的时候魅力值拉满，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容置喙的自信和从容。 裴濯静唧唧歪歪那些洋文时的神态气度都是从他那里学的。 ——1v1私教课程，手把手教学，精品小班，暂不开放其他报名渠道。 至于实习证明是怎么来的——懂的都懂，他这个关系户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 不过裴濯静必须辩解一下：他也不是纯玩、一点不带学的，只是“偶尔”会去办公室坐一会，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学真功夫。 裴濯静不由得感叹，可能运气也是人生play的重要一环吧。尽管这个运气的来由细思极恐，比如软饭之类的，他拒绝细想。 王嗣接电话时全程心情复杂，他发现自己当初真是想多了，竟然要去磨练裴濯静的能力。这会儿他不再担心裴濯静个人素养，也就开门见山说出自己之前的期望：“小裴，你下个学期试着把学分都修掉，看看能不能申请mt的研究生，推荐信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的成功几率很大。” “嗯……谢谢王导，我考虑一下。”虽然说隐隐有预感，不过王嗣通知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要快。 “哦，没事，你回去好好想想。对了，学费也不是问题，奖学金覆盖率很高的，我们学校也会提供。”王嗣并没把这个“考虑”的环节放在心上，毕竟未来的康庄大道已经铺开，还有什么犹豫的理由呢？ 实际上，王嗣这会儿又想少了。 因为裴濯静不是矜持，是真犹豫。 ……读研究生，出国？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需要考虑的事情。 …… …… 裴濯静接完电话后难得没有回学校，而是坐公交回到别墅。他匆匆把东西放下，就步行前往别墅区附近步行街的超市，进行食材的购买。 转眼间大寒就过了，温度数次骤降，裴濯静不得不套上羽绒服，再带好围巾，才能出门。即使包裹得如此严实，露在冷空气中的皮肤还是因为寒冷而泛红。 今天是陆沅的生日，当初放话说要陪他庆祝，到最后裴濯静也没想好要干什么。去游乐园、去旅行、去餐厅吃饭……这些网上的高赞回答小说里全都用过了！ 裴濯静不知道在跟谁怄气，总之就是拒绝使用这些小说原著的套路。 他最后选择自己买菜做饭，权当是一份心意。尽管裴濯静的手艺说不上好，比起陆沅平常吃的那些高档餐厅肯定是差不少。 “唉。” 他一边在手机上翻菜谱，一边挑选食材。他都n年没做过饭了，上次做饭还是初中，在学校对面的苍蝇小馆当帮工。还不知道成不成，别待会儿搞砸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没注意到背后站着个人。 “怎么老是叹气？”陆沅伸手接过裴濯静手里的花菜卷，放进购物车里。 裴濯静有点惊讶，尽管淡淡的檀香味已经昭示了来人是谁，他还是转身，想要再确认一遍。 陆沅穿着长风衣，里面是一件打底的黑色毛衣，围巾松松垮垮地搭载颈上，单手插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裴濯静一眼就觉得他穿太少了，抓住陆沅的手来回搓。 “开车路过，正好看见你进了超市。” “生日快乐，陆沅。你手都是冰的，不冷吗？” “一直呆在办公室里还行，不过出门会有点。” 裴濯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该不会为了耍帅吧。他刚要开口，就被陆沅打断，“嗯，我生日很快乐，裴濯静。” 陆沅站在他后方，手环上他腰际，两个人靠在一起，说话时的热气从耳边传来，本就暖烘烘的室内此时让人觉得有些燥热。 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子，其实让裴濯静有点躁得慌，不过他到底是放任陆沅的动作。 “冬天很冷……”陆沅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解。 裴濯静没揪着他耍帅的事不放，反正人在外面也加不了衣服，下次出门时让他多穿点就是了。他推着购物车往前走，轻哼一声，“是很冷啊。” 第 40 章 “要不要试试这个，或者这个？”裴濯静一边走着，一边往陆沅怀里塞零食。 讲真，陆沅从没吃过零食。陆家那群老走狗一只告诉他这些是垃圾破烂，不能吃，想要吃什么直接告诉管家就行。 “管他，”陆沅心想，他毫不在意地把每种零食都接过来，放进购物车。 裴濯静有些意外，以为他饿了，“那边有熟食区，你可以去看看，我现在去买点水产。” 陆沅难得觉得新奇，他放开手，顺着裴濯静指的方向，往各种冒着香气小摊小铺走去，让裴濯静得以喘口气。 裴濯静推着购物车，停在水箱旁边，仔细地端详着这些水生生物的长相。其实他对于硬菜不太拿手，当初打工时，硬菜都是主厨亲自操刀的，哪轮得到他一个小孩。 第78章 水产，水产……他忽然和一只亲切的大虾对上了眼。 裴濯静心念一动。 “哈喽，小哥哥。”一道清朗的男生从身后传来，“我在这边看你很久了，可以加个微信吗？” 裴濯静下意识回头，背后是一个寸头男生，五官英俊，层层迭迭的服饰搭配在身上，十分潮流。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看着应当是很受欢迎的开朗类型。 裴濯静难免想到之前关于性向的话题……男生直接上来找他要微信，难道他的气场，真是个天生的gay？ “我今年20，是a大的学生，认识一下呗？” a大，看来还是校友啊。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人影着一杯热奶茶忽然闪现在了寸头男生身后。 裴濯静挑了挑眉，这人真是…… 陆沅的声音幽幽响起：“抱歉。”陆沅心道，这人挑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这种他和裴濯静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 虽然按照陆沅此人的性格，只要有活的东西靠近裴濯静，他都要炸毛。 寸头男生吓了一跳，他回头看着鬼一样出现的人。 裴濯静忍笑，一边牵起陆沅的手，一边跟寸头男生说抱歉，“没吓到你吧。” 陆沅不怀好意地撇撇嘴，寸头男生的目光顺其自然地滑到他们交握的手上，心下了然。 他有些遗憾地开了个玩笑：“看来有人眼光跟我一样好啊，祝你们幸福哦~” 寸头男生摇头离开：太卷了，现在的0都太卷了。长得又帅，年纪又成熟，手上带个百达翡丽，活该帅1被拐走。 男生走远后，陆沅把奶茶塞到裴濯静手里，状若无意地说道，语气有些低沉，“裴濯静。” 裴濯静并没把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他此时此刻还在对比自己和典型的gay的差距。他的思维不可避免地跳跃到了另一个方向……刚刚的男生以为他是1还是0？他看起来是1还是0？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声。 “没什么。”陆沅没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其实是想在你身上盖个戳，好让人知道是我的东西。 陆沅心道，不过没关系……等到晚上。 ———— 别墅客厅的灯被调成温暖的黄色，能看出来设计师在灯光的设计上花了很多心思，这可能还是它们第一次被全部点亮。陆沅都有些意外这样层次丰富的灯光效果，第一次觉得当初这钱花的值。 裴濯静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子，虽然这道鱼头汤可能卖相不怎么好，但是他尝了一口，还算鲜。 其他菜都是一些简单的小炒，看着冒热气，至少让人食欲不减。 陆沅这人非得挤在一边打下手，裴濯静还是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冷冰冰的陆沅，起码他可能会好好待在客厅，而不是捣乱。 陆沅揣着西红柿在水池里冲了十分钟，无辜的西红柿都快被洗秃噜皮。裴濯静则是在熟练地切菜，本该早早把蒸菜放进蒸锅的，结果忘得一干二净，只好临时改变一下做法。 他此时恰好想起了那个让他纠结的问题。裴濯静调整了一下措辞：“陆先生，我的导师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出国留学。” “是mt，在a国……我想，读研究生大概要两年吧。”裴濯静盯着手下的蔬菜，室内忽然陷入一片寂静，刀和菜板的碰撞声也停下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陆沅。 其实他答应过陆沅，自己不会离开，自然会遵守这个承诺。 陆沅可能有点缺乏安全感吧，毕竟他的表白方式都跟常人不一样——裴濯静是知道的。他每次说的都是“不要离开我”这类的话。 而且，裴濯静也是隐隐明白陆沅有找人监视他，还有可能在他喝的酒里下药的。其实这人的性格莫名跟原著内容挺契合。 他本就善于权衡，重活一辈子，更能好好比较什么对自己来说更重要。不论其他人的标准是如何，裴濯静愿意把陆沅放在最前面，这是他对承诺的践行。 反正，在哪读都差不多。裴濯静也没有极其强烈的欲望要考个顶尖名校。 他觉得陆沅可能误会了，所以对方才保持沉默。裴濯静正要解释，谁知陆沅先是蹙了蹙眉，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当然，我在a国还有房产……去mt学习很好。” “到时候，我定期过去住一段时间，正好那边也有事情要处理。其他日子，我会让助理每个星期买飞机票。” “你觉得怎么样？” 裴濯静背对着陆沅，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一片一片的胡萝卜发呆，心里为陆沅说的话感到错愕。 “……” “陆先生，你真是个好人。”裴濯静想来想去，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即使他对陆沅已经有一定了解，陆沅总还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陆沅能看见裴濯静的表情的话，他会发现，这人的脸色红得滴血。等到他重新动刀时，差点因为手腕哆嗦而切到自己。 真是……太意外了。 这边，陆沅反复咂摸一下这句话——“是个好人？” ……又来了，那种让陆沅觉得很诡异的话术。他以为自己给出的解决方案还算完美，毕竟他从没考虑过不让裴濯静去学校这种可能性。裴濯静去做更多的事，他会觉得很欣慰。 如果不是因为国内有些事务还不太稳定，陆沅可以常驻国外。他当初回国就是为了重整国内的陆氏——一个脱身于aston家族之外的陆氏。虽然aston也是他的，但两者总归还是有些不同。 第79章 他只恨自己工作效率太低，都回国这么久还没把事情做完。 这个话题在两人完全没对上的脑回路中不了了之，最后以裴濯静把陆沅推出厨房收尾。 菜端上桌子，泛着油香，晶莹的色泽好不诱人。裴濯静还顺手切了个果盘，也一并端上来。 他叫陆沅来吃饭的时候，陆沅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高脚玻璃杯，另一只手还拎着一瓶看不懂标签的酒，看着像是西语。 不过等到泛着清香的酒液流进杯中，裴濯静很快就反应过来，是那天喝的果酒。 “要喝吗？”陆沅斟了一小杯。 裴濯静将酒杯接过，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晃荡，因为在厨房里呆久了，闷得双颊有些红：“……你要请我喝酒吗？” “我是个一杯倒，陆先生。”裴濯静像是在叙述事实，又像是在暗示些别的什么。 他将杯子抵在唇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喝下这杯“果酒”。 陆沅把另外一只杯子放在桌上，没给自己倒。他慢慢地靠近裴濯静，把他抵在桌边，像是要把他圈进这一亩三分地里。 呼吸相交缠，带着醉醺醺的气息，即使两人都没有喝酒。 围裙的带子在背后散开，陆沅摸到他颈后的另一条带子，把围裙褪下来挂到手边的椅背上。 此时的裴濯静半坐在桌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陆沅。因为是在家里，所以他只套了一件简单的卫衣，能看见微微泛红的锁骨。 “不吃饭吗？做好了的。” “……”陆沅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顾左右而言他，明显他此刻不太饿，“裴濯静……” “我有个生日愿望。” 陆沅的发丝蹭得裴濯静有点痒。 “什么？” 说实话，裴濯静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的手指搭在陆沅身上，轻微颤抖。 陆沅轻笑，压低了嗓音，“我想要你……不要想那么多。” 细密的吻落在他的颈间，带来酥麻的痒意。仿佛一连串的游鱼，在他皮肤的海洋里呼吸。裴濯静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清晰：陆沅，绝对在勾引他。 在此之前，他们最近距离的接触仅仅止步于牵手、拥抱。 裴濯静有点慌了神，但他没有推开陆沅，而是半推半就地放任自己在这种感官的刺激中沉沦，他轻声问：“不要想什么？” 陆沅没说话，抬眼看着他，眸子里带着奇异的旖旎之色，明亮又混沌，清清楚楚地映着裴濯静的身影。他忽然端起裴濯静手上的杯子，将果酒一饮而尽。 他轻笑一声，蛊惑一般的话音落在耳边，“不要去想。” “……去做。” 裴濯静不会反射弧长到问他做什么，只不过他的脸一瞬间红成了柿子的颜色。 他仅存的一些理智还在疯狂思考着一些“怎么这么快”“要不要答应”“陆沅是不是给他自己下药了”之类的话，但是唇间忽然覆上一抹温热。 “唔……” 果酒的清香味弥漫在唇间，迷得人神魂颠倒。 陆沅的吻掠夺了肺腑间的空气，堵住了他所有挣扎的理智。 仿佛那句话在此时真的发挥了魔力，不要去想……人到底凭什么而行动，凭感性、还是凭理性？ 他只觉得很热，像是有一泓温热的泉水盛在心间，忽然开始滚烫、蒸腾，滚滚地向下流去，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粘腻湿热。 檀香的味和果味涌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陆沅，”裴濯静好不容易得空喘息，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等会。” “嗯？”好在陆沅没那么急.色，勉强维持住了几分总裁的风度，只是弄皱的风衣显出了他此时并不平静。 “……陆沅，我是1。”裴濯静说完这句话，没敢看陆沅的表情，他们之前从来没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箭在弦上了，还是绕不开。 他从陆沅那里学来了一招，那就是不要给对方思考的机会，不要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裴濯静无师自通，迅速捧起陆沅发烫的脸，狠狠吻上去。陆沅的瞳孔收缩，裴濯静也紧张得不敢睁眼，只能生涩又笨拙地亲着他，直到陆沅的呼吸急促得不象话。 无论如何，由裴濯静来主导的吻，和由陆沅来的不一样，这只会让陆沅的理智被侵蚀得更快。 “你会拒绝吗？”他喘着气，分开时，扯断一根银丝。裴濯静的眼眶也泛着淡淡的红色，因为生理性的刺激，看上去湿漉漉的。 一如陆沅曾经面对这个问题时，他的确认真地思考过自己对于裴濯静的纵容程度。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只要这人露出这种小狗一样的表情，陆沅根本没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回旋镖，镖镖致命。 陆沅喉结滚动，低声说，“不会。” 裴濯静明显松了口气，他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差点给陆沅逗笑。 …… …… “……放松点，陆先生。” “不要去想。”裴濯静的学习能力很强，现学现卖很有一套。他在陆沅的肩上落下一个吻。 身下的人却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什么也没法思考，只能在风雨里飘摇。 …… “陆沅，你知道吗，冬天很冷。”裴濯静的话难得多起来。 陆沅当然知道，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白天说过的东西。 第80章 裴濯静看着他的脸，嘴边勾起一个狡黠的笑，一字一顿地说，“可你是热的……” 裴濯静的手轻轻落在他的下腹部，在皮肤上激起阵阵涟漪。 陆沅真折腾得精疲力尽了，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裴濯静还有这一面。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响应这不着调的话，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 ———— …… 晚上是晚上，到了白天，该想的东西一觉睡醒还得想。裴濯静是在吃中午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绝对是被陆沅带跑了，明明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进行最重要的一环——表白。 吃着吃着他都有点自我怀疑了，他难道不是一个慢节奏的人吗？ 这才一晚上，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全干了！他的人生经验值在一晚上直接拉满。 陆沅正好从房间里出来，随意套着丝绸睡衣，后颈处依稀可见斑驳的红痕，当然，裴濯静的背上也是一样。 他无比自然地拉开裴濯静身边的椅子坐下，然后在裴濯静的眼角落下一个吻。 “早上好，裴濯静。”陆沅像没事人一样喝了口裴濯静杯子里的豆浆。 裴濯静：…… 这人真是无比自然啊。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毕竟木已成舟……想想还是有点脸热。于是裴濯静咬了一口昨天晚上做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吃的青椒，接话道： “早上好，陆先生。还有，我喜欢你，我爱你。” 裴濯静又夹了一筷子菜。 “裴濯静，我也爱你……我期待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天。” 阳光翻越窗棂，静悄悄地落在花盆上，新鲜的叶片散发出自然清香。 陆沅像是在海面上寻找锚点的孤舟，他以为锁链可以将自己牢牢系在礁石上，即使被礁石尖锐的棱角划出血，他以为那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礁石滑腻，无论如何也无法抓住。夜晚和深海就要把他淹没。却在某一个瞬间，灯塔亮起，光芒刺进了他的眼睛。 灯塔无须让他竭尽力气寻找，灯塔就安安静静在那里……指引着他曾求而不得的方向。 end. 第41章[番外] “小裴啊，你谈恋爱啦？”何无霜乐呵呵地问他。 自从裴濯静从陆沅那里得了准话：剧组不会倒，投资没问题；何无霜每天吃嘛嘛香，精气神好了几倍不止。每天闲下来就是喝喝茶，刷刷朋友圈。 尽管拒绝了何无霜的拍戏邀请，裴濯静却一直在给何无霜的女儿上辅导课，由于是假期，去得比平时更勤，每隔一天就来一次。主要也是裴濯静之后有事要做，所以打算加快进度，在两个星期之内结课。 一来二去，裴濯静和何无霜一家都熟起来。尤其是何无霜的妻子林灵，她对这个乖巧懂事、成绩又好的大学生简直满意得不得了，给裴濯静准备了专门的碗筷，甚至还有拖鞋。 奈何她的好意裴濯静实在是无力承受，因为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夫人每次都要变着法烘焙甜点，导致裴濯静每次吃饭都能获得酸味面包、苦味蛋糕、辣味巴斯克以及咸味巧克力之中的一样。 在林夫人热切的目光下，裴濯静必须睁着眼睛吃完这一言难尽的“甜点”，当然，何无霜和女儿何姝锦也是一样。 餐桌上四个人在笑，三个人心里在哭。 何无霜这会儿刷到了裴濯静元旦节发的朋友圈，只有一张照片，没有配文。 照片里是盛大的烟花绽放，仿若极夜里的万千流星划过天边，两只手靠在一起，在镜头里比“耶”。似乎两人都出的左手，无名指的银色戒指划过一抹流光。 何无霜竟然不知道a市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烟花，所以在下面评论：【在哪里拍的，这么漂亮？】 等到第二天，裴濯静才回复：【拉斯韦加斯[烟花]】 所以才有了上午这通电话。 何无霜说得委婉——两个不灵不灵的戒指，跨年夜跑到拉斯韦加斯，这分明是登记去了。这孩子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私底下都拐了媳妇回家？ 他把裴濯静当自家人看，这小子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他，简直太不讲义气。 看照片——不就是找了个男媳妇吗，难不成他何无霜那么死板？ 何无霜并不了解什么1和0，总之他跟小裴熟，那么小裴的男对象就统称“男媳妇”。 裴濯静无意识地挠脸，答道：“哈哈，是啊，何导。”其实他原先也想过找个时机告诉何无霜他谈恋爱的事，不过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就搁置下来。 他和陆沅也是一时兴起跑来拉斯韦加斯，谁都没来得及说。走的时候两手空空，两人直接住在陆沅的别墅里。好在托陆沅的福，房产遍布世界各地。 他现在正躺在加长版的surf沙发上，落地窗外的阳光和微风柔和地穿进室内。茶几上摆着飘香的咖啡，音乐声丝滑流连在室内，惬意得过分了。 陆沅其实用他的微信大号发了条一样的朋友圈，显而易见何无霜绝对没有陆沅本人的好友。 何无霜兴师问罪道，“谈恋爱结婚了都没告诉我？小心我不给你随份子钱。” 裴濯静实话实说：“何导，我之前没想好怎么说。” 何无霜翻了个白眼，“你是谈了个洪水猛兽吗？这有什么没想好怎么说的？” 裴濯静心道：虽然不是洪水猛兽，但你见了一定会吓一跳。 第81章 何无霜听见裴濯静干笑两声，以为他在心虚。于是得意地撇撇嘴，决定放他一马。 “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把你对象叫上。诶，你还在国外？” “在。” “那行，等你回来再约，”何无霜嘀嘀咕咕，“啧啧，你导演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谈了个男对象有啥的？不管你带哪个男的来，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哈哈，那您可千万别眨眼。” “等着，眨一下眼，我给你的份子钱翻倍！” 裴濯静笑着应下，毕竟份子钱，多多益善。 这边电话刚挂断，那边许令仪就拨了个视频通话进来。其实在他接电话之前，就已经回复了不少同学朋友的信息，许令仪问得算晚的。 可见朋友圈众人有多么震惊裴濯静这个风评奇特的人竟然疑似结婚，甚至没聊过几句的朋友都发了评论祝贺。 裴濯静刚按下接通，屏幕中就闪现了许令仪的黑眼圈。背景昏暗，但是时不时有眩目的彩色光线照来，许令仪大约身在酒吧。 按照时差，国内现在应该是半夜，顶着两黑眼圈他毫不奇怪。 “裴濯静！”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个大小姐，把表情管理扔到了九霄云外。 还没等他回话，屏幕就是一阵摇晃，许令仪似乎是打算出门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边走一边打视频。 她的美目睁大，整个面部都在用力，似乎这些加在一起也不足以表达她的震惊：“你、跟、谁、闪、婚、了？？？” “我的天哪裴濯静，拉斯韦加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对吧？？？” “不会是上次陆家的凯子把你踹了，你受伤过度所以放飞自我了吧？”许令仪走到阳台，屁股都没坐热，一连串话就迅速轰来。 “你有什么事情怎么不跟姐说，有什么坎过不去的？”许令仪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她上次跟裴濯静聊天时就觉得这小子状态不对，谈个恋爱认真得差点把她眼珠子吓掉。 现在被踹了，精神状态不稳定也很正常。竟然还来玩闪婚？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跟“陆家的小辈”结婚？绝无可能。像许令仪她们家，她和她姐结婚都得向顶头上三代人请示，放在陆氏这种人丁稀少的家族，对于婚姻大事不得管得更严？ 除非陆家家主首肯……但是用小拇指想都知道，家主哪能放任自己家的小辈被野男人拐走？ 许令仪忽然想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可能性—— 她眼神一凝：“等会，裴濯静，你是跟姓陆的结婚？” 裴濯静有些意外，他点点头。 许令仪绝望地看着屏幕，心想：你还笑得出来，完了，真完了。 竟然真是陆家的。 她还是不死心，接着问：“你跟姓陆的结婚，他家里人知道吗？” 裴濯静寻思着陆沅跟他家里人关系不怎么样，应当是没说的：“应该不知道。” 许令仪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天哪，陆家的小辈竟然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 陆家家主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追杀他们俩，最后连着裴濯静一起处置了？就是她也不一定能保住这小子啊！ “真的，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你不能跟他结婚，要是被他们家里人的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裴濯静左思右想，没提前说这事儿确实不太礼貌，不过陆沅的家里人应该也没资格插手这事吧，毕竟裴濯静觉得他们挺恶劣的。 裴濯静答道：“你等会，我去问问。” 他把平板架在茶几上，裴濯静离开后，镜头里照进别墅的内景。空旷大气的客厅，阳光肆意洒在白木地板上。即使装修不显奢华，也能看出此地绝不一般。 许令仪心生疑惑，却也只能耐心地等着裴濯静回来。她想了想，把通话声音调到最大，果然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对话。 “醒了？” “那就再睡会吧……” “对了，这事儿你用不用跟家里人说？” “想想也是，你多厉害……我吗？”裴濯静的语气似乎有些揶揄，“我唯一一个家里人已经知道了。” 许令仪听到这里，忽然就把声音重新调低。 她大概听出两人在说什么，只不过猛地觉得有些心酸。 啧，这小子。 难怪陆家的凯子哥被迷得神魂颠倒，说什么“唯一一个家人”，是在说他自己吧？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裴濯静这人真是少见的倒霉，无亲无故的，哎。 许令仪知道裴濯静家里情况的确不好，但很少能直观感受到。这会儿听见他说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心里竟像是被揪了一下。 听他的语气，两人感情分明很不错。如果那个姓陆的臭男人敢让裴濯静吃苦头…… ！！！ 许令仪眉头紧紧皱起。 没过多时，裴濯静回来了。 他朝着镜头摆摆手，“在发呆？” “哦……没有，你说吧。” “陆沅说没关系，”裴濯静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说没人敢对他的事指手画脚。” “什么没关系，怎么可能没……” “……等等，你说谁？你对象是谁？” “陆沅啊。” 许令仪：…… 陆沅是吧，她想的那个家主陆沅是吧。 陆家的凯子哥是吧，没人敢指手画脚是吧。 第82章 许令仪沉默良久，看着裴濯静的表情变幻莫测。 最终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叹了口气：“裴贵妃啊，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裴濯静挑挑眉，许令仪终于是笑了。 她竟然真觉得松口气，好在裴濯静这家伙的认真还没被辜负。 也不错，起码比她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好。 “在跟谁打电话呢？”镜头里，一只骨节十分漂亮的手入镜，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仅此一个动作也能看出此人姿态优雅，气度不凡。 “许令仪，我朋友。”裴濯静闲散地躺着，回答道。 “嗯，代替我问个好。” 画着烟熏妆的许令仪：有生之年还能收到陆总的问好……现在补个妆还来得及吗？她其实不是纨绔子弟啊！不会带坏小裴的！！！ “下次一起吃个饭吧？”这话是裴濯静问的，“你也叫些人来。” “好。” 陆沅似乎走近了，裴濯静忽然把平板一关，屏幕里一片漆黑。 在镜头记录不到的地方，他们俩接了个浅尝辄止的吻。不带别的情意，纯粹是一种爱人之间亲昵的“早上好”。 许令仪再次看见裴濯静打开平板，他的眉眼间还有未散去的愉悦，她无语地吐槽到：“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欺负单身狗！” “度你们的蜜月去吧，白急你了，记得叫我来吃饭！”许令仪翻个白眼，干脆利落地挂断通话。 裴濯静还没来得及感谢她，大小姐就把电话挂了。不过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继续聊……现在还是跟继续享受假期吧。 【你要享受什么假期？】 幽幽的电子音从裴濯静脑袋里传来，颇有几分阴森之感。 【系统？】裴濯静十分意外，他还以为系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宿主，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究竟干了什么啊！！！】葡萄此时痛不欲生，【为什么任务就这样水灵灵地失败了？我那个可靠的宿主到哪里去了哇！】 也是，裴濯静料到了任务失败的结果，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吗？】 系统恨铁不成钢：【还能有什么后果，我会没工资的！而且宿主大大你本来会死的啦！要不是没有检测到世界线的波动，我怎么会连续看这么久的电影！】 裴濯静：所以重点还是在你没工资对吗？ 系统想想这么说确实有点过于无情，它勉为其难地补充了一句：【宿主大大您这不是活得好好的，我的工资可是注定泡汤。可能是因为原主的灵魂曾经停留在你身上，所以世界线把你这个外来者也当成原主角了。即使现在他的灵魂离开，您也没有什么违反自身行为逻辑的地方，最后被世界意识完美忽略。】 裴濯静：【那就好。】 系统：【一点也不好，你赔我工资啊啊啊！而且你找的这是个什么对象？反派？还是主角受的官配，你这种行为是插足别人的感情！】 系统的话并没能引起裴濯静的道德情怀，他平静地答道：【陆沅人还挺好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消消气哦，我请你吃葡萄，美乐。】 系统：【不准吃我的三大姑八大姨！而且谁跟你是一家人哇！】 裴濯静：【你们不是一个品种的，没事。国籍都不一样。】 系统：【……】它要退休，它要连夜解除保修系统合同。 要不是它得在这个世界呆满原任务的基础年限…… ！！！掐指一算，还得继续跟邪恶的宿主一起带一年零一百零一天三个小时二十五分钟四十七秒！！！ 第42章[番外] 夜魇酒吧，某包厢内。 迷乱的灯光随意地在室内扫荡着，不少人喝得醉醺醺的，面色潮红地瘫在沙发上，手臂却是十分有力地抓着酒瓶挥来挥去。震人耳膜的音乐在软包的墙上回弹，愈发加快众人的心跳。 “恭喜！”“终于成团了！”酒瓶清脆的碰撞声交错响起，衣服上的金属饰品格外亮眼，光芒在觥筹交错间摇晃。 江景、潭青皓、乌涟，以及克里斯等人为庆祝活动举办成功而相聚在这里。 “多喝点啊，”江景明显喝高了，这话明明是对着潭青皓说的，江景的视线却飘向了许意然那边，“嗝儿……诶，最后一晚放纵了……” “诶，兄弟们！咱们来玩……国王游戏。”他加大了音量，猛地把酒瓶往桌上一敲。 “怎么样！”江景处于一个十分澎湃的状态，就差跪倒桌子上。 “哈哈哈哈！你是小学生吗江景……咳咳……哈哈哈哈……咳咳……”潭青皓指着江景就开始狂笑，结果忘了自己半口酒卡在喉咙里，马上呛得咳嗽，却还是颤抖着坚持嘲笑江景。 众人也起哄起来。反正江景说的没错，以后他们要成为公众人物，趁着这个机会玩点什么都是好的，跟单身派对无异啊！ “来来来！”“哇哦！来吧！” “等着，bro。”江景打了个响指，然后在门口随手拉来一个端酒的服务生，低语几句。 服务生明显对这副醉鬼的样子见怪不怪，低头听清楚江景的要求后便默默关上门。没过多久，他就带着卡牌按响了门铃。 江景把牌“啪”地一下打散在桌上，大声指挥着：“小坛子——发~牌~” 江景作为主持人，用手机小程序摇了个号，他拿起桌上的话筒，把音量调到最大：“下面，我们的国王是——黑桃8！” 第83章 “谁是黑桃8”潭青皓在一边起哄。 “我是！”克里斯兴高采烈地举手，“方块8把离他最远的人的人公主抱起来！” 罗尔起哄到，“哟！谁是方块8？方块8在哪里？” 只见乌涟一脸不情愿地站起来，把方块8扔在桌上。“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玩这个很明显会成为黑历史的游戏……”乌涟本人对于这种出格的玩乐行为十分抗拒，但是他还是不耐烦地说到，“我是。” 潭青皓左右扫视一圈，最后推搡江景，贼眉鼠眼地对他说道，“是你诶，乌涟对面的人。” 乌涟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正好和江景意外的视线撞在一起。室内的人依旧徜徉在兴奋的氛围中，两人却在这个瞬间谁都没动静。 “喔哦！是我们的主持人！来来来！” 隔着昏暗的光线，江景企图在乌涟眼睛里看出什么来，最后的结果却是，他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因为乌涟是坐得离他最远的那个。江景喝了一口酒，才对着潭青皓翻了个白眼：“主持人不参与游戏。” “诶诶，主持人凭什么不参与？江景，你这就没意思了，”不过克里斯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转而放宽了自己的标准，“那就你旁边的来也行，哈哈哈。” 江景左边没有人，右边就是潭青皓。潭青皓睁大了眼睛，“江景，你好不要脸！” 江景对着潭青皓得意地挑眉，“我哪里不要脸，让我们大美人抱你可是你的福气。”他像是说太多话，嗓子干渴，不停地端起酒灌下去。潭青皓只能看见他笑出褶皱的眼角。 不过潭青皓明显认可了江景说的话，他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于是潭青皓扭扭捏捏地走到乌涟的身边求抱抱，还给了乌涟一个油腻至极的飞吻，感觉被乌涟抱是他赚了。 乌涟摆出了一个“想吐”的表情，眼神好似停留在向他走来的潭青皓身上。 江景就这么一直举着酒瓶子，也不嫌手酸，在看见乌涟扮怪的表情时，还被逗笑了一下。 就在大家起哄声音最大的时候，江景把酒瓶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清晰的骨节紧握在瓶身，像是喝高了一样把头垂下去，微微侧倚，视线停留在斜前方的地板。有一束彩色的光恰好打在他紧盯着的那处，明明应该不久就随着转灯移开，那光却一直停在原地，为他的发呆提供了一个好的借口。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人丢进了深水里，水压和冰冷的温度把他挤压着下沉。 尽管他还是笑的，看不出情绪。 …… “你好猥琐，我宁愿抱江景。”乌涟的话带着淡淡的嫌弃。 潭青皓瞳孔收缩，感觉自己收到了一万点暴击，他干什么了他！“呜呜呜呜呜江景，我被乌涟嫌弃了——”潭青皓装模做样地大哭，朝江景跑去。 …… 酒很烈，甚至有些呛人。 他忽然被人抱住了，乌涟看上去像在他身上施力，不过那也只是看起来，江景能感觉到热源贴在他身上，却没有用劲的意思，就只是虚虚地环抱着他。 乌涟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地好闻。 “江景，你也一样重嘛，哈哈哈哈，根本抱不动！”看着他们僵持不下的动作，潭青皓在一边幸灾乐祸。 那束他盯着的光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乌涟放手的瞬间，他的嘴唇擦过江景的耳廓，留下一句轻得不能再轻的呓语，“江景……别这样。”似乎还有他没能听清的后半句，不过乌涟很快就离开了。 快到刚刚的一切仿佛没发生过，江景还坐在原地发呆，就好像是一场短暂的幻想。 “江景，别装鸵鸟了，占了我们大美人的便宜，不好意思？”罗尔调侃。 事已至此，乌涟也不知道哪里才有挽回的余地……乌涟原本就是要出道的，江景不顾劝阻，偏要跟着他一起。所以今天的成团聚会上才会有江景的身影——明明是个富家公子哥，偏偏要来这泥坑里玩出道游戏。 原先他说，他和江景的未来不会再有重迭的路，他们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可是江景的执着程度他未曾料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砸钱”吧，就凭着江景跳得稀烂的舞、五音不全的唱功，竟然也能成功出道。 乌涟不知道江景的家里人对此事怎么看，但是他曾经并不觉得江家少爷能被准许进入娱乐圈，更别提还是为了一个骗钱骗身骗感情的男人去混娱乐圈。 ……纷乱的思绪收拢，当初想得再多，觉得再不可能，江景也做到了。 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爱更多，还是震惊更多，抑或是内疚、心疼。 江景，真的是个完完全全的蠢货。 “喂喂，江景，你去哪？”潭青皓在一边大声调侃，“不会吧~江景，你还真害羞了啊喂！” 罗尔：“哟哟哟~江哥，看不出来呀~” 只见江景放桌上的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转了几圈，然后啪地倒在桌上，而原本江景坐的位置，此时空空如也。一阵残影似乎从门缝里穿过去。 原先好端端放着的几瓶酒，不知什么时候全被他喝空。 喝上瘾了？ 乌涟略作思索，就起身跟着他出去。 “江景好娇羞啊，哈哈哈哈哈哈，大美人赶紧把他抓回来！” 乌涟笑笑，推开门。正好瞥见一个人闪进前面的拐角，乌涟快步跟上去，直到他跟着江景拐了个弯。 第84章 是个死胡同，只有一个包厢门在。 这人，也不看有没有人在就乱冲进去，好像ktv是他家一样。 包厢内是一片漆黑，乌涟刚进去，想看看江景的情况。忽地，身后的门被大力关上，他的手腕被另一只滚烫的手攥住。 “江景？！”江景不知道以什么角度躲在门边，竟然趁他不注意迅速反剪他的双手。 “卡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发现自己被手铐锁住了。江景从哪里搞来这东西的？随身带在身上？ “江景，你疯了？”话音刚落，乌涟就被人狠狠推到门上，挡住了门上的玻璃格内传来的最后一缕光。炙热的呼吸混着酒气打在他脸上，铺天盖地的情·欲向他涌来。 江景的声音十分不对劲，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还有些愉悦：“哈，抓住你了……”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愿意承认江景就是个单纯乐观的小太阳，他对所有人都很好，性子率直，正义感强，含着金汤匙出生，受尽宠爱。 除了在乌涟面前——在乌涟面前的江景，总让他看不透，所有的行为都像是蒙了一层阴霾，把江景这个人从无忧无虑的天堂拽到了苦乐交织的人间。 “你不信我吗？”他的声音落在耳边。 “不是说要跟我分开吗，那为什么要追过来？” “你说什么，江景？先把我放开！”乌涟严重怀疑这人醉得不轻，怎么可能忽然变得这么奇怪？他想要挣脱江景的牵制，可这人力气大得吓人，竟然纹丝不动。 “你说我们不是同路人，”江景的话听上去倒还挺有逻辑，“可是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你说你要进娱乐圈，我捧你，我跟你一起出道；你怕我家里人不同意，我也已经告诉他们了。” “江景，你是不是真被猪油蒙了心？”乌涟并不觉得江景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谎，他此时只觉得复杂的情绪吞噬了自己的感官。既有不可思议，也有愧疚和后怕，还有难以承认的渴望。 江景跟他家里人说了？ 江景轻笑一声，钳住乌涟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那你是猪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江景歪头，压下身体，“那是说什么的时候？比如，想不想做？”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乌涟真想隔空扇这人两耳光，完全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明明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还纯情得跟高中生似的。 “你跟你家里人说什么了？”乌涟拧紧眉头。 “别这么看着我……我当然是给他们介绍了我的前男友，并且他们未来的儿婿。”江景的语气很无辜，似乎还怀着想让乌涟难堪的恶意。 “在想我爸妈是什么反应吗？”江景的笑声并不沉闷，“不用管我付出了什么代价，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没有退路了，你也没有。” “你不能再逼我了，不能……否则我不知道我还要做什么才够。” 这段话换来了乌涟的沉默。 他只是盯着江景的眼睛，不语。有些人的眼睛很澄澈，毫不掩饰地反映着他们心里的想法。 江景真是这么想的，无望，迫切，又不甘，还带着极力藏起来的埋怨。明明不该有这份埋怨，似乎它们和江景的爱无法共存。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空气中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 倒也不是说别的……本来应该好好质问江景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说，我不需要你付出代价……这之类的话。 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把江景逼到不行了。 他从没见江景难过成这个样子，明明还在笑。 毕竟，最开始的江景一直都是个开朗又单纯的人……所以乌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他做不到继续视而不见。 江景忽然在乌涟的脖子上狠狠啃了一口。 “嘶……” “是你教我的，很坏的办法……威逼利诱。”在这段沉默里，最先没撑住的是江景。他没再笑，声音也有些低沉。似乎在自责自己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乌涟在心里反驳道，威逼利诱那是敲诈、恐吓，难不成还有用愧疚感来威逼利诱的？ 不过，也许是他错了也说不定。 他是一个世俗的人，就像是肥皂剧里的烂大街角色。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江景，这样对江景不好，他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没有结果，所以要避免情难自抑，祸及己身。 而江景不是，他是能够劈开荆棘，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然后狠狠打脸他这个炮灰路人的耀眼主角。 他真是固执到家了，江景明明已经把事实摆在眼前。自己确还懦弱地不敢面对，瞻前顾后，杞人忧天。 “……哭什么？” 一听他这么说，江景似乎更忍不住了，他的话语带着颤音 ，“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乌涟难得意识到自己真有些像是恶人一般的存在，他迅速堵住江景的嘴。 酒味也同样在他的唇齿间蔓延开来，滋味并不美妙，可这种酸苦来得比甜蜜更为合适。 “对不起。”乌涟抢先说了这句话。 即使在黑暗环境中也能捕捉到江景的眼睛亮了一瞬，但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谨慎地问道，“什么意思？” 然后乌涟的愧疚感又上升了一倍——都做到这份上了，江景看上去还是没法相信。 第85章 “就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别哭了，嗯？作为补偿，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你在骗我吗？然后又想离开？” 乌涟无奈地叹口气，“不是让你铐住了么，这东西从哪来的？”明明乌涟也并不是一个特别会谈恋爱说情话的人，可偏偏江景就吃这套，他马上忘了刚刚和乌涟怄气的事情。 “放在包厢里的。这酒吧是我家的，我有时候会一个人来这间。” 乌涟：竟然不怎么意外。 “所以你说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江景毕竟是江家的“嫡长子”，江父江母说到底不可能放任他在外面“不思进取”。乌涟其实也不想看见江景为他而妥协，只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就有点矫情了。 “没什么，以后再告诉你……如果过意不去的话，就别离开我。” 江景似乎变化不少，竟然有一瞬间像是看透乌涟心里的想法，他接着说到：“那就换你来为我妥协吧。” 乌涟笑道，“……你还真是学坏了。” “嗯，跟你学的。” 江景很好哄，一直都是这样。好哄到，他以前觉得这一点很可爱，现在却像在吞食硌喉的苦杏仁。 第43章[番外] “喂，我们今天下午去新开的旋转火锅，你要来吗？”郑泉一只手反搭在肩上，吊住书包带子，另一边肩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校服外套。好一副爽朗的样子。 他话音刚落，又接了一句，“哦对了，再问问许意然。” 高和园抱着试卷站在郑泉身边，这两人以前都是许意然的朋友。 裴濯静有些意外自己会被主动邀请，不过他面上不显，仿佛这是件自然的事。 正当他想好理由要拒绝时，许意然走进教室，顺手撑在裴濯静肩膀上。 “在聊什么？” “哦，你来了啊。我说下午要不要去那家新开的旋转火锅，正好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许意然挑挑眉，不经思考就给出答案，“不去。” 郑泉翻了个白眼，“咋滴又不去，你有啥事啊？” 许意然嗤嗤地笑，弯下腰来，转而勾住裴濯静的脖子 ：“我们俩今天可有约。” 另一边的高和园也看不下去了，“许意然你厚此薄彼啊，天天跟裴濯静两个人干啥呢。” 郑泉附和，“可不是，有新兄弟就把我们抛了，果然是我们人老色衰了么。”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许意然并不觉得愧疚，他嬉皮笑脸地答道，“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你放屁，我这还是十七岁粉嫩花季少男好吗？那里衰了？” 高和园拍拍郑泉，“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特别是变心的渣男，”他转而看向许意然，“你听过一句话没？” 许意然饶有兴趣地反问，“什么话？”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裴濯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郑泉深有同感，“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你有文化啊！狠狠地怼他，达利园！” “你也滚，农夫山泉。” “啊，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没人跟你是一伙的。” “纳尼？你肯定是要跟我一起去吃的吧？”郑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高和园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伸出中指推推眼镜，“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真不去吗？？？” “如果你说，高和园是我爹，我就去。” “滚吶，你不能抛弃我！！！” 几个人笑着打成一团。 待到高和园和郑泉走远后，他随手扯来身后的凳子，坐在走廊中间。裴濯静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有约了？” “嘿，反正你就我一个朋友，当然我说有约就有约，难不成你还能跟别人有约？等着吧，今天下午可有好玩的事情。” 裴濯静只是愣神了一会，并没有反驳这句话，想来高和园以及郑泉都是因为许意然的缘故才会突然找他一起玩。 毕竟他以前不怎么受欢迎，即便各种传言也随时间平息了，不过大家对他的成见却是根深蒂固的。很难想象高和园和郑泉有什么别的理由来接近他。 “什么事情？” 许意然趴在裴濯静的桌上，挡住他正在看的试卷，“等下午你就知道了。” “你挡着我看题了。” “就是故意挡住的。反正马上上体育课，别学了。” 裴濯静叹口气，“行吧。” 许意然眼镜眯成一条缝，十分自然地伸手摸摸裴濯静的头。 “真应该早点认识你的，小裴真可爱～” 裴濯静一脸不情愿，这个真真正正长着傻白甜脸蛋的家伙在叽叽咕咕什么东西？早知如此，他会选择另一个对象接近。 ……算了，反正目的也已经达到。 当初接近许意然，也只是想要摆脱那种被孤立的氛围。 他曾经因为家庭原因在初中被霸凌，升入高中后又好巧不巧被卷入盗窃风波。自此，他的悲剧校园生活注定了要贯彻“孤立”二字。 曾经裴濯静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他还是不自觉地向外求援，懵懵懂懂地向许意然伸手。 毕竟许意然是一位他观了察很久，看上去还挺善良的同学—— 没想到，这人私底下竟然是这种恶劣的性格？！ 第86章 ———— “喂，你最近跟裴濯静关系不错啊？”高和园去办公室放完试卷回来，在饮水机边接了一壶水。郑泉无所事事，就一直等他忙完。 “哦，你说这个。也就是前不久好起来的吧，应该算是朋友了。” “就是许意然请假的那天，我不是还帮许意然忙给他带了早饭吗？感觉他这人其实还挺正常的，就是有点不爱说话。”郑泉眯眼睛，回忆起之前的事。 高和园举起水杯，轻沾杯口，发现水温正合适：“裴濯静跟我想象得也不太一样。” 郑泉双手交迭，枕在脑后，整个人斜斜倚靠在教室背后的黑板上， “哈，是吧，最开始我以为他好阴暗来着……就是许意然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哎，我真服了。退一万步讲，我们就不能四人行吗！他们的幸福，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高和园的扁框眼镜在反光时，总显得他有种深沉的意味。郑泉知道，这人的确在某些方面有点像反派角色。果不其然，下一秒，高和园就拧好保温杯盖子，在他肩膀上敲了一下。 “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比起这个，我觉得许意然和他也没那么夸张吧，他们关系什么时候有你说的那么好？” 郑泉用“你不懂”的神色深深望了一眼高和园，“许意然的作业现在都不是第一个给我抄的。他竟然先给裴濯静！我每次都看见他拿着作业往裴濯静那里去！” 高和园差点把刚刚喝下去的水咳出来，他这会儿真觉得郑泉智商有问题：“你是蠢吗？你知道裴濯静考第几？” 郑泉的确不知道，“总不能比你高？” 他一直觉得裴濯静看上去和他一样不怎么聪明，也许这就是学渣之间的心灵感应吧。 他和许意然成绩都不咋地，平常只会在成绩单上从下往上找自己的名字。高和园倒是厉害，名字总在上面，不过郑泉也不会特意关注。 郑泉可不敢抄高和园的作业，那简直是泥巴路上铺了一段高级水泥。 高和园真觉得他智力的水平还停留在初中——裴濯静虽然情况比较“特殊”，但也是实打实的全班第一、年级前十、板上钉钉的备考a大尖子生。说起来，上次月考裴濯静还是全校第一吧？ 罢了，可能郑泉是真的活在学渣的世界里。他摆摆手，决定等着郑泉闹笑话。 “总之好好相处吧。” 郑泉看着高和园糊弄的神情，直觉有鬼，他觉得自己应该亲自探究一下裴濯静的事情。 话说上次月考成绩单被他拿去干嘛了来着，折飞机还是垫饭碗？ 一中的体育课，高一高二的学生被强制要求下楼运动，只有高三时才允许留在教室自习。 高和园在体育老师面前扯谎说班主任叫他俩去办公室有事，就把郑泉从跑圈的苦海中拉了出来。 体育老师在确认他课代表的身份之后，大手一挥就放行了。其实真正被叫去的只有高和园一个人，谁叫郑泉说晚饭请他吃一根羊肉串？ “当课代表就是好，我真要弹冠相庆。” “好好学你那语文吧，乱用词。” ——咔擦。 一位穿着常服的女生忽然推开教室后门，头发扎得十分狂野，乍一看有些非主流，嘴上叼着棒棒糖。 两人都吓了一跳，典型的做贼心虚。 “裴濯静在这个班吗？”她的声音如同外表一样直接利落。 郑泉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呆呆地答道：“哦……在的。” “吶，帮忙把这个放他抽屉里。”女生双指夹着信封，漫不经心。 眼见着高和园没有上前的意思，郑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女生的注视下不自觉走到门口，接过信封。 ……这是什么？战书？郑泉手腕有些细微的颤抖。 “谢了。”女生挥挥手，黑色外套甩出一阵风，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 …… “你们俩怎么又下来了？这么积极？”许意然坐在草坪上休息，发忽然两个大头挡住了完整的天空。 郑泉激动地向许意然说了刚才在教室发生的事。 很明显，在高和园的提点之后，郑泉也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一封情书。尽管情书和裴濯静两个词放在一起十分违和。 “裴濯静呢？” “上厕所去了。”许意然说得十分敷衍，很明显，他的注意力在另一件事情上，他自然地把情书接过来。 “诶，说了要放抽屉里的，不能拿去看！” 许意然撇撇嘴，“那你带出来干嘛？” 郑泉一下子不说话了。 许意然简单浏览一下信纸上的内容，然后迅速把信纸折好塞在口袋里，拍拍手上的草，迅速爬起来。 “喂，你干嘛去？” “信上写了啥啊，就走了？” 许意然简短地答道：“战书。” ——当然是战书，赤裸裸地向他宣战！ “你们不用跟上来。” 郑泉迈出的脚步生生定在了原地，许意然看上去像是……生气了？ 许意然认识这个写信的秦昭雨，虽然像是不良少女，但也是实打实的学霸。许意然总能在红榜上看见她，就在裴濯静的名字附近。 他攥紧口袋里的信纸。 天台。 意料之外，蹲在面前抽烟的不是秦昭雨，而是另一波歪七扭八、歪瓜裂枣的混混。 第87章 “你就是裴濯静？”其中一人把烟吐在地上，掀开眼皮。 “嗯，是我。”许意然面不改色。 “秦昭雨给你写什么了？她是我喜欢的人，知道不？”老大发话，众人慢慢围上来，似乎是不由分说地要给他一个教训。 “看你长得瘦不拉几的，今天让我兄弟下手轻点，就当给你长长教训。” “秦昭雨认识你们吗？”许意然扯开嘴角。 “不认识……但是铲除情敌是我的义务，”他说得理所当然。感情是连正主都不认识，就开始监视正主送情书，“总之，小雨喜欢你，就是你的错。” “竟然是这样吗？”许意然嗤笑到。 …… 十分钟后。 他拍拍手心，尽管并没有灰尘，“滚吧。” 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地上躺着的人。 “握草，这小白脸战力竟然这么高……” “失策失策……” “你等着，要不是在学校不能动真格！” 许意然并没有跟他们多废话的意思，只是嫌他们躺在地上挡路，满不在意地从老大的身上跨过去。 “……啊？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老大：你不带这么侮辱人的！！！不受胯下之辱啊！！！ 小弟：不得了，这人是真的一点也不怕惹事啊！！！ 许意然临走前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站在小铁门的门坎上，笑眯眯地回头：“毕竟能靠这种手段解决问题的时候可不多，好好珍惜吧。” 许意然看上去偏瘦，但是不矮。只是周身的气质写满了：此人武力值不高。 谁能想到私底下是这个样子。 他正要下楼，正对上秦昭雨。 “同学，你找裴濯静有什么事吗？” 秦昭雨睨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裴濯静现在专心学习，托我来代为转达。还有里面几位，也一并解释过了。” 许意然不疾不徐，“不过他们似乎是你的熟人，我不太认识。” 秦昭雨并未做声，走上前扫了一眼天台的情况。 她倒是没有很意外看见几人，有混混在关注她这件事，秦昭雨有所耳闻。 “你不怕被抓？” “我只是正当防卫，而且知情的同学们想必也不会把这件事情闹大的。” “不论你是出于好玩还是其他心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没事找事。” “你威胁我？”秦昭雨挑挑眉，她不觉得许意然能打得过她。毕竟她是真的练家子，出来混也是要实力的。 “要试试吗？”许意然完全没有跟女性打架的退让之心，反而撸起袖子。 让人不禁怀疑这人的底线在哪里。 两人不约而同退到天台。 最后他们单纯地切磋了两分钟—— “力气挺大啊，小、白、脸。”秦昭雨青筋暴起。 “你、也、不、赖。”许意然面色铁青。 两人僵持在一起。 最后以秦昭雨率先让步结束，毕竟她没有真的想要和许意然动手。而这家伙，似乎理智根本不在线。 似乎这情书真是送对人了，这两人关系绝对不简单。 秦昭雨甩甩手臂，让肌肉放松下来，“看来你对裴濯静挺特殊，来表白的人你都要打一架吗？” 许意然难得开了个玩笑，“一般是先威胁，否则就让他吃一拳。” “不过你是唯一一个打起来的。” 秦昭雨翻白眼，“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以后会吃教训的。” 他很会打架，很会说话，但是让人觉得没有阀门。 “不过这事就了了，我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本来也只是听过裴濯静的事情，觉得有趣。” 秦昭雨转身离开。 许意然清楚这一点——能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时候不多。 偶尔他会对未来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未知的、无法解决的问题让他觉得恐惧。 如果有一天还发生这种情况，那么他的微弱的力量难以阻止，又要如何呢？ 裴濯静当初主动来找他，希望和他做朋友。也许是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或是别的什么。但是许意然知道自己并不能给他合适的帮助。 因为他藏不住自己的私心，也没有充足的力量能够保护裴濯静。 许意然叹了口气，趁着体育课还没下课，离开天台。 ————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裴濯静忍不住扫视郑泉、高和园以及许意然。 郑泉以及高和园不约而同地看向许意然。 许意然“嗐”一声，迅速把两个电灯泡推开，“别这么八卦。” 他不知道跟两人说了什么，竟然真的把他们哄走了，只剩下裴濯静和许意然在一起。 “怎么了？” 许意然把下巴搁在裴濯静肩上，佯装叹气，“没什么，那两人一如既往脑子坏了。” 裴濯静没有深究，反正许意然说不重要，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吧。 “你说下午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许意然眯眼，拉起裴濯静的手臂，“嘿，跟我来吧。”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