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礼物 第1节 书名:礼物 作者:钦点废柴 简介:【正文完】 他是恶魔,也是礼物。 - 好消息:没有人知道她暗恋她哥。 坏消息:她哥不是人。 - “有妹妹的男生,单车后座不装书包篮子。” *无血缘关系/不在同一户口本 嘴硬心最软·跩哥x闷声干大事·甜妹 内容标签:都市欢喜冤家近水楼台青梅竹马正剧 主角视角梁曼秋戴柯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半路兄妹相爱相杀 立意:年少情深 第1章 哪里来的细狗? 2008年8月9日,午后,山尾村像许多地方一样,家家户户沉浸在奥运氛围里。 一户人家主卧的电视机前聚了一堆小孩,床上、沙发、矮凳上,跟雨后蘑菇似的,高矮不一。 就连窗户外边也冒出一颗脑袋,费劲地从窗边盯着反光的电视。 屏幕上播放着羽毛球女子单打1/32决赛。 突然,有孩子发现窗边的脑袋,指着大叫:“艾滋妹来了!快关窗帘不给她看!” “死开!”最靠近窗户的小孩大骂,哗啦一下拉上窗帘,挡住了晦气的面孔。 中年妇女路过听见,不知道第几次斥责:“都说了不要给别人起花名,窗帘拉开通风!” 她拎着一桶洗衣水倒门口水泥地坪降温,小孩口中的“艾滋妹”从门口走过,被水流追着跑。 中年妇女叫住她,“曼秋,你阿嫲回来了没?” 10岁的梁曼秋只有一米三多的个头,比同龄小孩瘦小,黑不溜秋的,两丛马尾不知道多少天没梳洗,乱糟糟耷拉下来,像细狗的耳朵。 梁曼秋小声叫了阿婶,然后摇头。 阿婶:“你爸呢,在家吗?” 梁曼秋还是摇头。 阿婶:“这么多天就你一个人在家?” 这回梁曼秋终于点头。 阿婶眼神恍惚一瞬,难过地问:“你自己会弄吃的?” 梁曼秋说了一句话,阿婶追问两遍,才听清她说去邻居家吃。再想多打听,梁曼秋跑开了,阿婶像村里许多清楚梁曼秋家情况的人一样,说了句“造孽”,然后转身操心自家琐事。 梁曼秋的阿嫲被姑姑接去海城看病,已有近十天。这段时间都是邻居阿婶好心给口饭吃,每到饭点就端一碗饭菜出来,倒在她自己的饭盆里,叮嘱她吃完记得洗碗,不然招蟑螂。 阿婶好像还挨阿叔骂了,说家里很多钱吗,还要养一个吃白食的,还是个“艾滋妹”。阿婶强调没碰到她的碗,梁曼秋才猜到说的是她。 后来村委的人来了,说帮联系她父亲,之后不了了之。 快到家门口,梁曼秋忽然发现家门大开,难道是阿嫲回来了? 她飞奔过去,厅堂却只有失踪多日的梁立华。 梁立华比女儿更为形销骨立,大热天还穿长裤长袖,不然四肢暴凸的青筋和针眼会吓哭小姑娘。 梁立华:“小秋,收拾你的东西,暑假作业和衣服,老豆带你去一个地方。” 梁曼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因瘦小而显得更大,“去姑姑家找阿嫲么?” 梁立华:“去到你就知道了。” 梁曼秋没几件衣服,夏天的衣服轻便,还不及暑假作业有重量,一只背了四年的毛边书包就能装完。 梁曼秋穿着开裂的拖鞋,跟着梁立华上了去海城的班车,心想:应该就是去姑姑家吧。 模糊有印象的街景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眼前,梁曼秋便被叫下车,“姑姑搬家了吗?” 梁立华没有回答,带她绕开招客的黑摩的司机,走向陌生的街道。 周围比梁曼秋去过的镇上多了些兀立的高楼,眼花缭乱的招牌灯箱,还有钢铁天桥。 梁曼秋跟紧梁立华,“这里也是海城吗?” “是啊。”梁立华没有解释更多,带她拐进一片居民区,停在路边一家叫四海烧鹅的档口,门口挂着一个纸牌:招工,包三餐。 档口也出售周边卤味和快餐,现在离晚饭还差好长一截时间,梁曼秋贪婪地嗅一口肉香,咽了下口水。 一个系着油腻围裙的年轻女人正在弯腰拖地,留意到父女俩的张望,直起身笑道:“要点什么吗?” 梁立华拉着梁曼秋的书包,一起走进店里,“海哥在吗?” 年轻女人拄着拖把,看父女俩衣着寒酸,像乞儿佬,警惕道:“你哪位,找他有什么事?” 梁立华:“我跟他以前是战友,找他有点事。” 烧鹅档口入门左边明档,挂着除烧鹅以外的各种烧腊,右边靠墙摆着一列桌椅,再往里是通往后厨的门,墙边摆放一些纸巾和豆奶类货品。 一个一脸和气的中年男人拉开后厨门走出来,目光越发疑惑,“梁立华?” “海哥,”梁立华堆起笑脸,示意梁曼秋,“叫人啊。” “阿伯。”梁曼秋声若蚊蚋,饿了三天三夜似的。 戴四海应了声,目光略含悲悯,“上几年级了?” 梁曼秋:“开学上五年级。” 戴四海:“比我儿子低一年级啊,你去那边坐着吧。——阿莲,给她开支豆奶。” 梁曼秋拘谨地坐到餐椅,接了叫阿莲的女人递来的插了吸管的豆奶。 阿莲面相介于姐姐和阿姨之间,梁曼秋拿不准年龄,低声说谢谢。 梁立华被戴四海带出门口,避着梁曼秋说话。 戴四海若不是看当兵时梁立华救过他一命,早一句死粉仔骂走了。 他不客气道:“你还在搞那东西?” 梁立华:“没有,海哥,真没有,我戒了。” 戴四海半句不信,“我跟你说,没饭吃你可以找我,我给你一碗饭填饱肚子。但是没钱了你别找我,我不会再借给你一分钱。” 梁立华收了收脖子,讪讪道:“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 戴四海扬起下巴,“那你来干什么?” 总不会有好事。 梁立华指了下“招工”纸牌,又示意梁曼秋:“我送你一个暑假工。” 戴四海看向瘦不拉几的梁曼秋,她稍一弓背,夏衣后背就浮现脊梁骨的珠链形状,当童工都不达标。 戴四海:“你开什么玩笑?!” 梁立华却很认真,“海哥,我老母住院了,家里没人看她。你就帮我收留她几天,给口饭吃,给铺席睡就行了。小秋很乖很手勤的。” 戴四海:“你是她老子,还是我是她老子?” 梁立华赔着笑,明显讨好:“海哥,你不是说没饭吃可以找你吗,我这不找上来,你又不愿意?” 戴四海不想跟这种没人性的死粉仔争辩,回去摘了招工牌子扔垃圾桶,跟梁曼秋笑道:“妹妹,豆奶可以带走喝,快跟你老豆走吧。” 梁曼秋对逐客令敏感,抱着瓶子立刻站起来,“谢谢阿伯,豆奶很好喝。” 真是歹竹出好笋,戴四海心里惋惜,好好的一个女儿快要被梁立华祸害惨了。 梁立华还想拦着戴四海多央求几句,戴四海直接一句“从哪来回哪去”,脚底抹油拐过街角不见了。 明明在自家地盘,戴四海比梁立华更像过街老鼠,见人就躲,真是晦气。 阿莲看戴四海脸色行事,对梁立华父女没再有什么好态度,拖把有意无意蹭到父女俩脚边,赶客呢。 梁曼秋问:“我们还去哪里?” 见阿莲进后厨换拖地水,梁立华弯腰跟她说:“哪也不去,就在这里,你好好听阿伯的话。我去买包烟,一会就回来。” 梁曼秋看着梁立华走到街口还回头,冲她扬了扬手,再见似的。 她不由喊:“老豆,你快点返来啊。” 梁立华好像没听见。 梁曼秋还不知道,这叫托孤。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那是梁立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梁曼秋喝空了豆奶,无所事事蹲着,玻璃樽搁在身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莲的拖把又过来了。梁曼秋赶紧起身让开。 阿莲问:“你老豆呢?” 梁曼秋:“去买烟了。” 阿莲:“去多久了?” 梁曼秋:“不知道。” “坏了。” 阿莲扔下拖把,进铺里用固话给戴四海打电话。 礼物 第2节 戴四海风风火火杀回来,果然只剩下一个小女孩,终于忍不住骂:“叼你个死粉仔!” 从懂事开始,梁曼秋就听阿嫲也骂梁立华作死粉仔,上了小学上禁毒宣传课才知道深意。 她仰头怯怯地看着戴四海,“阿伯,我老豆是不是不回来了?” 小女孩的懂事实在令人心疼,戴四海别无他法,问:“会做家务吗?” 梁曼秋点点头,捡起阿莲丢下的拖把,费劲又利索地拖地,手臂没比杆子粗多少。 阿莲悄悄问:“海哥,这小妹妹怎么办?” 戴四海气不打一处来,“凉拌!” 梁曼秋里里外外拖完地,又问戴四海要不要擦桌子,戴四海不敢让她碰餐饮相关的东西,打发她写作业。 梁曼秋真的就安安静静写到快收摊,戴四海不由感慨,他儿子要是有梁曼秋10%的定力他就阿弥陀佛咯。 戴四海的档口除了做烧鹅,还做叉烧、白切鸡和豉油鸡等周边产品,在街坊间小有名气,每天午饭和晚饭出两炉烧鹅,卖完即收摊。 过了六点晚饭高峰,烧鹅售罄,剩下的快餐就是阿莲的工餐和戴四海父子俩的晚饭。 梁曼秋不知饿的还是困的,在最里边的饭桌趴睡了一会,巴巴地偷瞄明档里剩的菜,频频咽口水。在烧鹅出炉时她就馋了一轮,一只只烧鹅香味扑鼻,皮脆爆汁,即便大热天也能轻易吊起胃口。 戴四海喊梁曼秋洗手吃饭。 梁曼秋如获大赦,进后厨的卫生间仔仔细细洗了手出来,有个人揽着一只篮球匆匆杀进来。 之所以说“人”,是梁曼秋看他比阿莲高,以为也是成年人,近了才看清面容稚嫩,也是个小孩。 男孩子也是又瘦又黑,但跟梁曼秋营养不良的黑瘦不同,他是抽条的劲瘦,肌肉细薄,浑身上下一股健康的活力感。他满头大汗,像下午那支冰豆奶的玻璃瓶外壁。 戴柯吓一跳,这才发现多了一个人,细细个的,勉强到他胸口,许是瘦的关系,皮包骨的小脸上,眼睛大得有点瘆人。 戴柯对梁曼秋说的第一句话就爆了粗口,“卧槽,哪里来的细狗?” 第2章 红裤衩好丑 戴四海说:“大你快两岁,叫哥哥。” 梁曼秋:“哥哥。” 戴柯问:“阿莲女儿?” 阿莲:“我怎么可能把女儿养得这样面黄肌瘦。” 她用自己的方形不锈钢饭盒盛了饭菜,出去跟隔壁看凉茶摊的中年妇女吹水,她老公也刚好送饭来了。 桌面摆了三副碗筷,其中一副是一次性泡沫快餐盒和筷子,梁曼秋一下子就知道是给她的。 戴四海往快餐盒盛了饭菜,米饭和炒包菜上卧着几块豉油鸡胸肉,递给她:“这是你的,吃吧。” 父子俩也是一人端一个不锈钢饭盆,饭菜没有分装,比起一家人吃晚饭更像各自填饱肚子。 戴柯端了他那份就凑电视机前看奥运会的重播,广告时间才记起多了条“细狗”。 戴柯问:“她是谁?” 戴四海:“山尾村立华叔的女儿,以前来过一两次,记得吗?” 戴柯朋友奇多,每天呼朋唤友晚到三更四鼓才愿意回家,哪里记得。 戴柯问:“上小学了吗?” 戴四海跟埋头狂吃的梁曼秋说:“哥哥问你上几年级了?” 梁曼秋才抬起半张脸,衬得眼睛又大又鼓,“准备五年级。” 戴柯:“只比我低一个年级,开什么玩笑?!” 梁曼秋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狼吞虎咽,连鸡胸骨也嘎咂嘎咂嚼碎吞了。戴柯吃腻了的餐食在她眼里像山珍海味,不能浪费一丁点。 戴柯看呆了,“连骨头都吃,真是细狗……” 戴四海说:“骨头不用吃,吐桌上一会扔了。” 梁曼秋已经吃得骨头渣渣都没剩,正一粒一粒地夹粘在餐盒内壁的饭粒,筷子尖把泡沫材料戳出一点点浅孔。 戴四海照常跟戴柯叮嘱,“吃完洗自己的饭盆,把快餐盆也洗了。” 梁曼秋说:“阿伯,我来洗吧。” 戴柯乐道:“她说她洗。” “今晚你洗,”戴四海先交代戴柯,再跟梁曼秋吩咐,“饭盒筷子扔垃圾桶,你跟我出去办点事。” 戴柯好奇:“去哪啊老爸?” 戴四海:“不关你事,记得洗碗。” 梁曼秋收拾好自己的餐位,默默背起书包,阿伯大概要把她遣返山尾村了。 戴四海却说:“书包放这不用拿,一会还要回来。” 梁曼秋又卸了书包,一头雾水爬上了戴四海的摩托车后座。 戴柯追出门口问:“老爸,你们多久回来?” 戴四海:“很快,洗完东西就拖地,别整天看电视。” 戴柯才不应他。 戴四海到了门口,又跟阿莲吩咐,一会让她收拾干净鹅子就可以收工了,剩下的工序由他回来后做。 阿莲多问一句:“海哥,有什么急事?” 戴四海说:“回头再跟你讲。” 摩托车载着一大一小在大街小巷疾驰,比乡下燥热的夏风呼呼吹过,像蒙上一层密不透风的膜。 十来分钟后,他们停在一座医院前。 梁曼秋不知道戴四海带她来做什么,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医院比镇上卫生所大,走道和科室错综复杂,她怕跟丢了。 梁曼秋跟着戴四海进了一个女医生的诊室,缩紧了肩膀,看着更瘦小。 她怯怯地问:“阿伯,要打针吗?” “不打,”戴四海坐到桌边,跟医生说,“我想给她做一个体检,一套下来要多少钱?” 医生上下打量梁曼秋:“她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想着做体检?” 戴四海跟梁曼秋说:“妹妹,你出走廊椅子坐着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梁曼秋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坐到最靠门的条椅上。 戴四海稍压低声,说:“医生,她老豆吸粉的,我想查她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医生恍然,也配合降低一点分贝,“她爸爸吸毒,你担心她有传染病?” 戴四海:“是啊,我做餐饮的,对这些要求比较高,就怕有点什么。她老豆现在把她扔给我不管了,她要跟我们通吃同住,我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儿子,我不能不考虑多一点啊。” 医生:“明白。那她爸爸有没有传染病?” 戴四海:“他说没有,鬼信他。粉仔说的话还能信么?” 医生无奈一笑:“那个妹妹多大了?” 戴四海:“十岁。” 医生:“十岁?我以为六七岁,太瘦了……” 梁曼秋刚好悄悄探出半张脸,挨着门框偷看,撞见戴四海的眼神又缩回去了。 戴四海:“是啊,造孽啊,她老豆也吸了差不多十年,老娘也跑了。” 医生:“十岁应该上四五年级吧,在哪上的学?” 戴四海说了梁曼秋老家小学。 医生:“她爸吸毒的话,最担心就是艾滋乙肝这些,她如果在公立小学读了那么久,应该没大问题,不然家长早投诉了,对吧?” 戴四海一想也是,还是说就想花钱买个放心。 于是医生刷刷给他写单按照从业健康体检的标准开检查,抽血验尿,两个多小时折腾下来,梁曼秋没有传染病,就是营养不良,有点贫血。 戴四海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 戴四海带梁曼秋回到档口,阿莲竟然还没走,说大晚上留一个小孩看铺不太放心。 戴四海谢过阿莲,多亏她在,剩下给鹅子填肚料、缝针、打气、浇脆皮水和挂风干房里等工序就快多了。他也放心使唤梁曼秋,两大两小速战速决收拾完卫生收工。 戴四海的交通工具只有一辆摩托,平常父子俩坐还舒适,如今多了梁曼秋,细狗再细也要占一个座位。戴柯快坐到货架,屁股硌疼,还要背着梁曼秋的破书包。 戴柯叫道:“我快没地方坐了。” 梁曼秋当夹心饼干的心,也不好受,前面是油烟味,后面是汗臭,长大以后她才懂得一个形容:热烘烘的臭男人。 戴四海还没意识到鸡飞狗跳的生活即将开始,踩响油门,“挤挤十多分钟就到了。” 戴柯问了一句废话,“她今晚要住我们家?” 阿莲跟老乡合租在附近的农民房,一个人走路回去。以往九点多收工,今晚耽误了两个钟,已经十一点过了。戴四海过意不去,载着两个孩子护送她到巷子口,开大灯照她进了楼才离开。 跟梁曼秋在山尾村看到的独门独院不同,戴柯的家是一套两居室商品房,父子俩一人一间卧室。戴柯房间摆了一张木架床,他睡下铺,上铺平时放杂物,来亲戚时清空住人。 戴四海直接发令,“大d,上铺东西搬走给妹妹住。” 戴柯:“她要住几天?” 戴四海:“住到暑假结束。” “那么久!”戴柯拎着球衣领口扇风,不乐意写在脸上,“她爸妈呢,怎么就她一个人住我们家?” “去收拾东西,问那么多干什么。”戴四海又指挥梁曼秋,“妹妹先去冲凉,把头好好洗洗,多少天了……” 戴四海把梁曼秋带进唯一的卫生间,教她开热水器的冷热档,哪瓶是洗发水和沐浴露,脏衣服和干净的衣服分别放哪里,然后强调用卫生间要锁门,看到关门的房间先敲门,有人允许才能进。 梁曼秋抱着自己的衣服关门冲凉。 戴四海趁空找戴柯说:“大d,你贵重的东西收起来锁好,别丢了又来找老子。” 逢年过节亲戚带小孩做客,戴柯的玩具要不却缺零少件,要不干脆失踪,损失惨重。 礼物 第3节 戴柯:“她为什么要住那么久?” 戴四海:“多一个人跟你玩不好吗?” 戴柯:“她又不是男生。” 戴四海:“金玲不是女生?” 戴柯:“猪肉玲跟男的差不多。” 金玲跟戴柯同班,“戴柯帮”里唯一的女生,留短发,性格大大咧咧,乍一看就像男孩子。因父母在菜市场卖猪肉,得花名“猪肉玲”。 戴柯原来也叫烧鹅戴,后来费了一番口舌和体力确定“江湖地位”,甩掉旧花名,摇身变成大d。d来自戴柯拼音首字母dk,总不能叫大k,k在粤语里是屎。 戴四海也说了一句废话:“跟妹妹好好相处,不要打架。” 梁曼秋冲凉出来,卫生间没有梳子,一头细软发黄的头发乱糟糟盖住脸,挡住视线。 她一进戴柯的房间,本就局促的卧室显得更为拥挤,一不留神,脚下绊到东西,咚地闷响,梁曼秋对窗户拜了一个早年。 坐床沿的戴柯懒懒地收回长腿,居高临下看着她,像一头捍卫领土完整的狮子。 隔壁传来戴四海的声音:“搞什么东西那么大声?” 戴柯冷冷道:“椅子倒了。” 梁曼秋很快明白过来,这个哥哥也不喜欢她,像山尾村的大一部分孩子一样。 她默不作声爬起来,揉了揉磕红的膝盖,把本来要借梳子的话咽进肚子。 梁曼秋走到立扇前吹头发,戴柯又说挡他风了,横竖看这个鸠占鹊巢的妹妹不顺眼。 头发吹了半干,梁曼秋爬到上铺,头枕着爬梯口,长发垂下去晾干最后一点水份。 下铺的戴柯捧着游戏机低头完了一会俄罗斯方块,不小心抬头,吓了一大跳。 发丝飘散,游游荡荡,跟贞子似的。 戴柯后背激出一身凉汗,“你装鬼吓人啊细狗!” 梁曼秋翻身趴着护栏,垂下半张脸瞅他一眼,阴影里的小脸大眼越发瘆人。 戴柯跳起来,直接把她的脑袋按回床里,“以后不许放头发下来!” 梁曼秋跪坐在上铺,骨节分明的小手揉着发顶,一脸迷茫看着他。 戴柯:“没听清吗?哑巴不会说话?” “以后不许放头发下来。”梁曼秋细声细气,仿佛戴柯刚才多用点力就能把她弄没了。 她突然服软,戴柯倒没了脾气,扔了游戏机找衣服去冲凉。 梁曼秋太瘦了,穿着背心,像一只套了一口破布袋的猴子坐在爬梯口,踩着最高一节踏板,等到戴柯冲完凉出来。 “哥哥。” 梁曼秋忽然开口,陌生的称呼,陌生的声音,听得戴柯有点恍惚。 他不自在抬头,“干什么?” 梁曼秋:“你书架上的书,我可以借来看一看吗,看完我会放回去。” 戴柯:“看吧。” 梁曼秋反手抓着梯子飞一样下来,看来是烧卤给了她的劲头,看着瘦小,还挺灵活。 戴柯书架上大多是漫画,要不就是老师要求订购,实际没翻过几次的各类中小学生版名著。 梁曼秋抽了一本《格林童话》又爬上床,挨墙壁坐着,支起膝盖当书架。 戴柯忽然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但好像属于安徒生童话? 他还是玩他的游戏机。 当晚戴四海给次卧点了蚊香,上铺床尾放了一台小风扇,梁曼秋度过了十天以来最安稳的一个晚上。 烧鹅的准备工作从每天早上开始,戴四海一早起来留了两份早饭,又叮嘱半睡半醒的戴柯,出去玩一定要带好手表和妹妹,按时间回档口吃饭。 戴柯很快发现多一个妹妹的好处,早餐碗不用自己洗,地板不用自己拖,洗衣机教会她就可以袖手旁观。 梁曼秋没力气提起整桶衣服往洗衣机里倒,只能几件几件地扔,深色系的衣服不小心掉下一条鲜艳的四角裤衩,从大小判断应该属于戴柯的本命年红。 咦,红裤衩好丑。 梁曼秋嫌弃地拎起小小的一角,丢进洗衣机,啪地一下盖上盖子。 第3章 细狗只能听我的话 戴四海让戴柯带梁曼秋一起去玩,笑话,戴柯从来不跟小屁孩混——在他眼里,梁曼秋跟幼儿园的小屁孩差不多。 戴柯带梁曼秋走去档口,昨晚十分钟的车程费了不止一倍的脚程。 路上碰见要去菜市场给父母送早饭的金玲,猪肉档也是天不亮就得去进货,忙过早高峰才能补两口早餐。 金玲打量梁曼秋一眼,以为是低年级的小屁孩,没多大兴趣,“你怎么带个小孩,你家又来亲戚了?” 戴柯随口应了声,“你弟呢?” 金玲弟弟四眼明也上四年级,但身高体重正常,显然跟梁曼秋两个规格,从戴柯那得到两种待遇。 金玲:“还没起床。” 戴柯:“你没薅他起来?” 金玲:“我薅不起来,要不你来试试。” 戴柯:“我把她送到我爸那就去叫他。” 金玲:“你今天中午不要帮你爸买烧鹅吗?” 戴柯示意梁曼秋,“帮工来了。” 金玲瞪大眼睛,忍不住看梁曼秋第二眼,“她那么小能干活?” 戴柯转头问梁曼秋,“你能干活吗?” 梁曼秋想起阿嫲的叮嘱,在外面嘴甜一点,手勤一点,就不会饿肚子。 她连忙跟戴柯点头。 戴柯:“看到了吧?” 金玲将信将疑,提了下手里保温桶,“我送完饭也回去找你们,一会见。” 显然戴柯和金玲都有各自的包袱,要卸下才能自由活动,戴柯的更重一些。 早高峰车辆川流不息,梁曼秋今天目睹的车流量超过过去一年的总量,一只只钢铁怪兽偶尔发出震天大叫,都会吓她一跳。 戴柯自小见惯了车水马龙,时刻观察路口左右来车,轻松横穿每一个路口。 有一个路口赶绿灯,戴柯人高腿长跑过了,一回头梁曼秋竟然还在对面。 幸好不算太笨,知道站在原地,没贸然冲红灯。 戴柯有一点点后怕,只得扬声叫她等下一个绿灯。 梁曼秋被迫落单,紧张得悄悄攥紧两只拳头,像一只等过街的小老鼠。 绿灯刚放亮,梁曼秋便铆足劲朝对面冲,在半路给戴柯接上薅着书包走。 戴柯:“走那么慢,早饭没吃饱?” 梁曼秋忙摇头。戴柯家找不到梳子,她胡乱拢起的发髻摇摇欲坠,头发显得更乱了。 之后再过马路,戴柯长记性了,顺手薅着梁曼秋书包一起走。 两个小孩安全抵达四海烧鹅的档口,戴四海和帮工阿莲正在忙活腌制一只只大肥鹅。 戴柯给手表调了闹铃,站烧鹅房门口里喊:“老爸,我把她放这里了啊,我去找猪肉玲和四眼明玩,12点回来。” 戴四海正在处理今早农户养殖场送来的一批鹅,重复昨晚的预备工序,昨晚那一批还在风干房,等九点半左右进炉烤制。 “玩什么玩,”戴四海说,“之前说好早上帮忙,下午去玩。” 戴柯指着也凑门边围观的梁曼秋,“这里不是有她了吗?” 戴四海:“谁跟你说有她你就可以不干活?” 戴柯:“我跟猪肉玲和四眼明约好了。” “我还跟你约好暑假上午写作业还有帮家里干活,”戴四海低头用桶和汤勺给鹅子浇脆皮水,“明年要升初中了,大d。” “不还有一年吗?” 戴柯嘴犟归嘴犟,事关零花钱发放,暗怨几句不得不妥协。 戴四海抬头看了梁曼秋一眼,“妹妹你也跟哥哥去写作业。” 戴柯用固话打金玲家电话,她奶奶接的,说的客家话他听不懂,只能挂了。 戴柯拖过他暑假作业,垫在油腻腻的饭桌,翻开到一半开始写。 梁曼秋坐戴柯对面翻看昨晚的《格林童话》,晃着两条刮不到地板的小短腿,悠闲姿态不小心让戴柯心理失衡了。 戴柯:“你写作业啊,看什么课外书。” 梁曼秋放平书,看着他平静吐出三个字:“写完了。” 戴柯微微张嘴又闭上,“全部?” 梁曼秋:“嗯。” 戴柯:“我看看。” 梁曼秋从破书包里抽出全市统一的暑假作业递过去。 戴柯翻开第一页开始逐页检查,每一页都有字迹,梁曼秋的字清秀工整,放他班里也会经常被老师表扬。 的确写完了。 戴柯随便看了两道题,都没错。 他扔回给她,“期末考多少分?” 礼物 第4节 梁曼秋妥当收好作业,“语数英三科满分。” “那么叼……” 戴柯眨了眨眼,揉了揉自己后颈,突然蔫了似的,低头闷声写作业。 梁曼秋继续看《格林童话》,偶尔露出淡淡笑容。 戴四海给早上这批鹅浇完脆皮水挂进风干房,一直没听见小孩声音,不得不从烧鹅房出来瞄一眼。 还好,两个小孩都在。戴柯竟然能坐定那么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戴四海忽然有一点欣慰。 戴柯抓了下刘海,另一手圆珠笔不住敲着脑袋,嘴里喃喃:“‘春风又绿江南岸’……下一句……” 梁曼秋放了书,跪上椅子,双肘撑着桌面探头静静张望。 好几秒后,戴柯警醒,立刻拉掉暑假作业,凶巴巴瞪她:“看什么看,看你的书去,五年级的知识你懂什么。” 梁曼秋说:“是‘明月何时照我还’。” 戴柯绷着脸,垂眼偷瞥一眼暑假作业。 梁曼秋:“‘春风又绿江南岸’的下一句。” 戴柯:“我问你了?” 梁曼秋讪讪坐回去,立起《格林童话》挡住对面的目光。 戴柯悄悄把作业放回桌面,防作弊似的一手挡住题目,一手抄梁曼秋的答案 梁曼秋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从书顶悄然冒头,打量戴柯有没气消。 戴柯抬眼戒备,眉宇微蹙,侧身用整条胳膊护住题目。 梁曼秋又像土拨鼠缩回洞了。 片刻后,梁曼秋听见戴柯似在嘀咕:“平生不敢轻言语。” 梁曼秋真的不敢轻言语。 戴柯稚嫩而清脆的声音高了一点,“平生不敢轻言语。” 梁曼秋忽然有了点默契,躲在书后面小声说:“一叫千门万户开。” 戴柯安静了,沙沙沙继续写字。 待梁曼秋又看完一个童话故事,戴柯突然把他的暑假作业和圆珠笔一起推过来。 梁曼秋放下书,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像朵被雨打歪的小蘑菇。 戴柯防着烧鹅房来人,低声说:“你帮我写作业,下午我带你出去玩。” 梁曼秋眨了眨大眼睛,没立刻接活。 戴柯稍一皱眉,凶相初显,“不然下午你一个人在店里。” 没一瞬,梁曼秋拖过戴柯的作业和圆珠笔,“有些五年级的题目我不懂。” 戴柯一身轻松,“把你会的写了,对了,字不要写那么好看。” 梁曼秋一看,戴柯的字跟鸡爪刨的没区别,要模仿还比写好字有难度。 她安静埋头苦干。 戴柯捡过半新不旧的《格林童话》翻了两页,哈欠连连,扔下找遥控开电视。 女子体操准备开赛,解说正在介绍今天的比赛项目和参赛队伍情况。 梁曼秋闻声抬头,不禁也看入神。 戴柯赶鸡似的轰了一声,说:“快点写。” 梁曼秋只好回到作业上,“哥哥,要写多少?” 戴柯:“写完。” 梁曼秋犯难嘀咕:“写不完啊……” 戴柯:“今天写不完,明天继续写。” 梁曼秋嘟着小嘴开始干活。 戴柯隔着桌子监工片刻,确保她的字没有写太漂亮,“你什么时候回家?” 梁曼秋心里没底,老实摇头。 戴柯:“摇头干什么?”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脖子稍往前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这回,梁曼秋点头了。 戴柯两条眉毛几乎拧在一起,“你要一直住我们家?” 梁曼秋更没底,神色黯然,垂眼写五年级的作业。 女子体操开始了,梁曼秋写一会偷瞄一会,戴柯已经懒得敲打她。 “哥哥,”梁曼秋问,“今天要写多少你才会带我出去玩?” 戴柯伸头,“你写了多少?” 短短半小时,梁曼秋已经完成戴柯两天的量。 恰好戴四海从烧鹅房端了拔了毛的鸡出来,准备进明档做豉油鸡。 戴柯立刻示意梁曼秋盖上作业,倒扣不让戴四海看见。 可惜梁曼秋跟他没默契,只盖上没倒扣,五年级几个字突兀地显示在封面。戴柯眼疾手快扔过《格林童话》挡住了。 戴四海果然走近瞄了眼,“今天的作业都写完了?” 戴柯挨着墙壁坐,双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口吻轻松,“写完了。” 梁曼秋也点点头。 烧鹅进炉有好一会,独特的肉香味飘散开来,如果气味有颜色,烧鹅味一定是浓郁的红。 梁曼秋又不争气咽了把口水。 上午11点左右,明档前排了不少街坊,等着第一炉烧鹅出炉。四海烧鹅每天90%的营业额要靠老熟客帮衬。 戴四海用带钩的棍子挑了第一只烧鹅出来,食客队伍自发朝前压缩,个个引颈以待。 “不要着急,才第一只,都够的。” 中午高峰拉开序幕,戴四海父子和阿莲分工明确,戴四海负责斩烧腊,戴柯盛快餐的饭和素菜及打包,阿莲在外头收银和收拾饭桌。多了一个梁曼秋后,阿莲的任务减轻了,没再忙得火烧眉毛,出现少收钱得追出去找人的情况。 近一点忙完之后,他们才开始吃午饭,还是像昨晚一人一盆,梁曼秋也分到了不锈钢餐盆,不再用泡沫盒。 饭毕,戴四海从收银台拿出十块钱给戴柯,“带妹妹出去买双新拖鞋再出去玩,这双不要了,都快烂了。” 刚才看到她差点绊了一跤。 戴柯接过折了兜裤袋,“剩下的给我?” 戴四海:“买零食记得分妹妹一份。” 戴柯有时看着凶神恶煞,在践诺方面倒不含糊,果真带梁曼秋一块出去玩。 梁曼秋在山尾村是臭名昭著的“艾滋妹”,没什么玩伴,白天在村里只能算晃荡,算不上玩,现在别提有多雀跃。 戴柯先带梁曼秋去买了一双六块九的粉拖鞋,揣好找零,让她扔了旧拖鞋。梁曼秋经常捡熟人姐姐的衣物,很久没有新东西了,咧嘴笑了一路,惹得戴柯回头骂她傻细狗。梁曼秋一点也不生气。 金家姐弟家在二楼,戴柯带梁曼秋到楼下就仰头喊人,叫了猪肉玲又叫四眼明。 金明端着饭碗跑到阳台应人,戴着一副挂绳眼镜,“大d,我姐说你早上要来找我,你怎么没来?” 戴柯:“我来不了你不会来找我吗?” 有点道理…… 金明很容易屈服于戴柯的霸道,谁叫他是大d,很叼的。 金明说:“再等我一会,我扒完这点就下去。” 金家姐弟一块下楼,金明免不了对梁曼秋的身份好奇,“这么小的也跟我们玩吗?” 戴柯:“她也四年级。” “不是吧?!”金家姐弟异口同声。 金明立刻走到梁曼秋身边,拿手比划她的身高,才到他耳朵附近,“差了那么多……” 戴柯:“她就是四年级。” 梁曼秋隐约听出点不同的感觉,戴柯好像也没有她想象那般嫌弃她。 他们就在附近街心公园玩,碰见同在六年级的高子波带着另外两个男生,两伙人商量玩追杀游戏。 高子波人长得有点胖,花名钵仔糕,要不是他妈妈也是他们小学老师,他会被喊作肥波。 “你们多一个人,她不算,她不能参加。”高子波指着梁曼秋。 梁曼秋求助的目光投向戴柯,然后被忽略了。 戴柯说:“她那么小肯定跑不快,我们不要她。” 金家姐弟:“我们不要她。” 梁曼秋默默退开一步,像在山尾村时一样,但又有点不太一样。她说不出来。 梁曼秋成了大本营坐标,两伙人中场休息时聚在一起。 金玲姐弟猜拳,谁输了谁去买冷饮。金明运气有点背。 戴柯掏出刚才买鞋剩的三块钱,喊梁曼秋去买两支布丁雪糕。 金明厚眼镜后的眼镜一亮,也递钱给梁曼秋:“顺便也帮我们买两支。” 高子波也顺势递过他们的三份,“我们也要三支。” 戴柯忽地出手截住,把梁曼秋拽近一点,“一边去,细狗只能听我的话。” 梁曼秋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礼物 第5节 第4章 哥哥,我走了。 就这样,梁曼秋早上帮戴柯写暑假作业,帮戴四海收拾食客的餐盘,由此兑换下午当戴柯跟班的机会。 一晃两周过去,他们的秘密交易没有曝光,梁曼秋成了戴柯最靠谱的小马仔,作业她写,营地她守,零食她买,无怨无悔。 有一次戴柯带着金家姐弟跑远了,忘记回营地。金明大概四眼看得仔细,第一个发现异常,“大d,狗妹呢?” 戴柯这才带着金家姐弟匆匆赶回回营地,一看梁曼秋还在原处瞎晃荡,见到他笑眯了眼,像条细狗屁颠颠跑过来。 他的心底闪过一丝愧疚,第一次体会到责任的重量。 当然,戴柯只是虚惊一场,没有损失,这种感悟并不深刻,更不长久。 一晃半个月过去,奥运会如火如荼落幕,暑假也只剩下最后一周。 戴四海寻思的该联系梁立华,提前明确接走梁曼秋的时间,毕竟这人做事还没他十岁的女儿靠谱。 但戴四海没料到梁立华不靠谱到关机两天的程度。 难道吸白粉死了? 戴四海的第一感觉并非没有事实依据。 懂事的梁曼秋留意到开学时间临近,主动来问戴四海:“阿伯,我老豆是不是快来接我回山尾村了?” 戴四海笑着告诉她:“你老豆过几天就来,你想回去还是想在哥哥家?” 梁曼秋给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想住在哥哥家,然后在山尾村上学。” 戴四海对梁立华颇有微词,但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勤快懂事的小姑娘。 “等明年放暑假,还让你老豆送你来哥哥家,行吗?” 梁曼秋咧嘴笑着点头,想了想又试探道:“寒假可以来吗?” 戴四海:“寒假阿伯带哥哥回老家,不在这里。” 但梁曼秋已经知足了。 戴四海托阿莲给梁曼秋买了两套夏装,一双运动鞋和一只书包,文具之类让戴柯上文具店买,提前备好梁曼秋的行头。 事情拖得越久越不踏实,8月25日一早,戴四海跟辖区派出所报警,称梁立华把女儿扔给她后失踪,让警察查一下他死了还是被抓了,或者能不能联系上梁立华在海城的姐姐。他们只是昔日战友,住所离得远,朋友圈并没有多大交集,很难联系上他的亲戚。 出警的是刚从警一年的片警章树奇,面孔生涩清秀,比他腰圆肚凸的师父看着顺眼。 章树奇很快查到梁立华的下落,可惜不是好消息。 “她爸爸被送去强戒了。”章树奇当面传达的消息,错开用餐高峰来到档口说。 下午时分,刚好两个小孩都不在。 阿莲故作忙碌擦他们隔壁餐桌,偷偷听两耳朵八卦。 “强戒?”戴四海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章树奇:“强制戒毒,跟蹲两年监狱差不多。” 戴四海比出两根手指,“他要两年才出来?到时他女儿都小学毕业了的!” 章树奇从警不久,一颗心还没磨出老茧,颇为柔软,同情道:“是啊,小姑娘只能跟她妈、她姑或者她阿嫲了。” “她妈?”戴四海说,“从他吸粉就跑了,跑了好多年了,没回来看过女儿。” “大概怕回来就难跑了吧,”章树奇耿直地说,“我们尽量联系。” “她阿嫲生病这么久,估计也很难……” 戴四海做小生意多年,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见过人性的幽暗,吃过教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章警官,如果她妈、她姑和她阿嫲都没法接收她,小姑娘怎么办?” 章树奇的实践不多,照本宣科:“监护权只能交给其他亲戚或者福利院。” 但是哪个粉仔不是众叛亲离,哪还有亲戚,梁立华前二十几年积德,也就剩下戴四海这一个冤大头旧友。 如果没有血亲愿意接收梁曼秋,她只能被送去福利院。 梁曼秋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沉浸在新衣物的欢喜里。她在衣柜的镜子前照了又照,半转身,左看右看,觉得自己也成了童话里的主角,生活又积极变化的可能。 “臭美。”戴柯泼她冷水。 梁曼秋雀跃不已,不恼反笑,进卫生间换下新衣服,好生收进新书包。 戴柯坐书桌前叠俄罗斯方块,单膝顶着桌沿,椅子的两只前腿离地。 梁曼秋绕着他斟酌半圈,扶着椅背,趁他失误惨重前开口,“哥哥。” 戴柯随意唔了声,梦呓似的,没抬头。 梁曼秋说:“阿伯说明年暑假我还可以来。” 戴柯打完一局,等升级时抽空望她一眼,眼神如古井无波,她来也好,不来也好,似乎跟他没多大关系。 “哦。”他又低头玩游戏,令她想不透就泥水工一样搭房子有什么趣味。 梁曼秋:“哥哥,你欢迎我来你家吗?” 戴柯:“随便。” 在梁曼秋眼里,没像山尾村的小孩一样把她拒之门外就是欢迎,她并不介怀他的冷酷。 梁曼秋:“明天暑假我一定会来的哦。” 戴柯蹙眉瞪了她一眼,“啰嗦。” 梁曼秋隐隐感觉戴柯就是纸老虎,看着可怕,实际并没有那么吓唬人。 戴柯忽然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明年我就没有暑假作业了。” 难道秘密交易做不成,他就不带她玩了? 梁曼秋较劲脑子给戴柯找活,“你可以预习初中的知识啊。” 戴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像看另类似的,“你要笑死我,谁还预习。” “我啊。”梁曼秋认真得像等夸奖。 戴柯没再鸟她,谁要玩游戏时还谈学习? 次日,四海烧鹅只开了半天门,中午卖完最后一只烧鹅就挂牌说“下午休息,明天正常营业”,收拾好卫生就拉下卷帘门。 戴柯问了一句,戴四海只说有事,晚饭回家吃。 戴柯没深究,又带上他的小尾巴走街串巷。 戴四海回到家里,略收拾客厅终于迎来贵客——章树奇和梁曼秋的姑姑梁丽清。 戴四海以为要直接接人,说:“小孩在外面玩,我打电话问问在不在同学家,叫他们回来。” 章树奇略显为难:“现在还不用,我们先聊完。” 戴四海一听,疑窦丛生,他只是一个外人,照顾梁曼秋的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 梁丽清也是一脸为生活所累的憔悴,面无表情地说明情况。 原来梁曼秋的阿嫲中风早就出院了,但是偏瘫加痴呆,没法生活自理,更别说继续照顾梁曼秋。她也有一个女儿,刚上小学,现在接了老娘过来一起生活,老公已经不太有好脸色,但总归是丈母娘,总不能丢大街上不管。 所以她不可能再多抚养一个梁曼秋。 梁立清今天过来也传达了梁曼秋妈妈的意思,梁曼秋妈妈刚再婚不久,为了新家稳定,也不可能照顾梁曼秋。 戴四海瞠目结舌,“现在怎么办?你们一个是她姑,一个是她妈,你们都不要,难道把孩子丢给我一个大男人?” 章树奇说:“这确实不合规矩,两个男人怎么能带一个小姑娘生活。” 梁立清叹气,抹了下湿润的眼角,“要不就送福利院,让国家养她吧。” 章树奇也恼然,年轻片警一腔热血,指责道:“梁姐,小秋是你的亲人,怎么说不要就不要,这种情况福利院不会收。” 梁立清:“不然怎么办,我没能力照顾她,不会接她回家。” 戴四海气笑了,“这是你的家事,跟我无关。今天你就把小秋带走,怎么安排是你们梁家人的事,跟我无关。” 章树奇也站在戴四海这一边,“梁姐,说句心里话,你哥把小秋扔给海哥,半个月不闻不问,海哥还不小秋养胖了两斤,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兄弟。海哥一个人带儿子开档口,也不容易。” 梁立清咕哝:“我就容易么……” 章树奇清官难断家务事,头大道:“是,你们双方都不容易,但谁叫小秋姓梁,不姓戴。” 门外传来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戴柯和梁曼秋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金家姐弟。 “那么多人……”戴柯开了门显然被吓一跳,竟然还有一个穿警服的,他以为戴四海办事会不在家,所以特地喊伙伴来家里“无法无天”。 一团小孩面面相觑,登时进退两难,都等戴柯拿主意。 戴四海朝梁曼秋招手,“小秋,回来得正好,你姑姑来了,正好今天带你回去。你现在去收拾你的行李,不要落下东西。 梁曼秋这才出来喊了声姑姑。 梁立清面色难看,含糊应了一声。 梁曼秋进去戴柯房间,戴柯也领着金家姐弟进屋。 客厅里,梁立清生硬又低声强调:“反正我不会带她回我家。” “小孩回来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回所里慢慢聊。”章树奇大概得请他师傅出山,才能摆平矛盾。 梁曼秋东西不多,很快塞满新亮挺括的书包。小个头,大书包,梁曼秋像背了一只龟壳,随时有翻车的可能。 她跟戴柯挥挥手,“哥哥,我走了,明年暑假见。” 戴柯手也没抬,似乎跟每天送别金家姐弟没什么不同,“哦,走吧。” 金明扶了下眼镜,“狗妹,你要回乡下读书了吗?” 梁曼秋点头。 金玲说:“你明年暑假还来?” 梁曼秋也点头,掂了下沉甸甸的书包,每一份重量都是阿伯和哥哥的心意。 “哎,细狗,”戴柯忽然把梁曼秋拉到一边,避着所有人贴着她耳朵悄悄问,“我的暑假作业你写完了吗?” 礼物 第6节 “写完了。”梁曼秋说,戴柯才松开她。 梁曼秋跟着梁立清和章树奇下楼,戴四海出门相送。 梁立清当真狠心不管梁曼秋,书包还是章树奇帮提的。 到了楼下戴四海就不送了,让姑侄俩跟章树奇走。 梁曼秋跟戴四海挥挥手,仰头找住了大半个月的五楼阳台,三颗脑袋趴在阳台栏杆俯视。 她同样朝上大幅度挥手,还不知道迎接她的是怎样的命运。 第5章 喂,细狗! 梁曼秋第一次被带到派出所,一脸懵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或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派出所只存在于阿嫲讲述梁立华的旧事里。 好在章树奇富有亲和力,给她拿了几颗糖,让她坐办公室里等,他跟梁立清到隔壁房间说话。 询问室里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事实证明,面对梁立清这样顽固的中年妇女,章树奇的师父说得口干舌燥也不顶事。 梁立清也说倦了,问了洗手间的方向,暂时离开。 章树奇挫败地挠挠头,“师父,怎么办才好,总不能把小姑娘丢回山尾村一个人生活吧?” 师父说:“按理说,这应该属于山尾村那边的事……” 行,章树奇明白了,师父开始甩锅,按户口来讲,的确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章树奇:“难道得我们亲自把小姑娘送回山尾村?” 师父没有回答。 章树奇焦急踱步,到隔壁办公室看几眼梁曼秋,小姑娘正专心看书架上专给小孩配备的故事书,倒是随遇而安。 他回到询问室,师父不在,梁立清更不见踪影。 坏了,章树奇从警经验不多,但也有了点片警的基本直觉。派出所大院找了一圈,师父找回来了,没找到梁立清。 “师父,她该不会是跑了吧。”章树奇叉腰喘气说。 师父也骂,“大意了,谁能想到上了派出所还敢跑?!” “小姑娘怎么办?”章树奇望着办公室方向,梁曼秋安静的样子浮现眼前,这个有泪不轻弹的大男人都难免动了恻隐之心,“送到她姑姑家吗?” 师父没好气,“现在送去,半夜都能把人撵出来,你信不信?” 章树奇没理由不相信。 师父说:“按流程办吧。” 两个民警准备先把梁曼秋送到福利院,再继续上门做梁立清的思想工作。 梁曼秋被章树奇请上警车,战战兢兢抱着书包做好,“警察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姑姑家吗?” 章树奇没心思纠正叫他警察哥哥,耐心地问:“你想去姑姑家吗?” 梁曼秋轻轻摇头,“我想去哥哥家。” 但哥哥家不是她的家,章树奇只能委婉说:“我们去一个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的地方。” 傍晚,天色渐暗,沿街的照排灯箱参差亮起,像电视里的一样,是山尾村不曾有过的夜景。 梁曼秋以为要回山尾村,但街景大同小异,他们似乎还在海城打转,没多久最终停在一栋破落的小院前。 刚一下车,铁门内飘出一阵孩童的吵闹声,追逐的身影一闪而过。 院门墙壁砌着白色瓷砖,部分瓷砖已经脱落,露出水泥缺块,部分曾被涂鸦,又潦草做了修复覆盖。铁门边挂着一块方形牌子:海城市滨海区翠田福利院。 梁曼秋似懂非懂,茫然问:“警察叔叔,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有人告诉她,福利院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孤儿院,她估计不会开口。 章树奇喉结滚了一下,艰涩道:“像学校一样的地方,有很多小朋友在这里生活。你今晚跟他们一起在这里玩。” 师父跟门卫打招呼,说“翠田派出所,刚才联系过”,门卫便出来给他们开小门。 梁曼秋亦步亦趋跟着提了她书包的章树奇跨进去。 院子里两三个跟金玲差不多个头的女孩停下嬉闹,凑一起一边打量不速之客,一边说悄悄话。 边上布边发白的婴儿车里还坐着一个跟梁曼秋一样瘦弱的孩子,留着短发,男女不辨,歪颈斜眼,双手蜷缩,奇怪也有点吓人。 梁曼秋不禁小步跟紧章树奇,被他连同书包交到一个中年阿姨手上。 “在这里要听阿姨和老师的话。”章树奇吩咐。 梁曼秋问:“这里离山尾村小学近吗?” 章树奇愣了下,这小姑娘的敏锐和早熟超乎想象,大概知道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还担心上学问题。 他弯腰拄着双膝,跟她平视:“不用担心,到时老师会安排你上学。” 梁曼秋只能点点头。 福利院刚好晚开餐,空气里飘来一阵饭菜香,很淡很寡,闻惯了烧腊香味只觉得毫无吸引力。但她确实饿了。 就餐的地方在一个大房间,靠墙立了窄窄的双层架床,中间空出的过道拼了一条旧长桌,年龄不同的小孩分坐两边长凳。梁曼秋初来乍到,被安排挤在桌角。 吃饭也像戴柯家每人一个饭盆,排队打饭,一勺白饭一勺菜。菜是烩菜,一些肥肉片和瘦肉沫子炒豆芽白菜。 梁曼秋的嘴被戴四海养刁了,第一餐吃得很慢。 刚才坐婴儿车的小孩也在,由阿姨喂饭,一口一口缓慢咀嚼,像放了慢动作一样,非常吃力。 阿姨骂几声也没用。 梁曼秋多看了两眼,身旁的小女孩凑过来,盯着她盆里肥肉问:“你不吃吗?不吃给我。” 梁曼秋点头,但小女孩可能会错意,直接夹走肥肉和好些白菜。 阿姨叱骂一句不要抢别人的东西吃,但效果不佳,小女孩没什么悔意。 像在学校一样,福利院里做什么事都要排队,上厕所、洗澡、洗衣服,睡觉也是两个人挤一张一米宽的架床。 戴柯家的架床下铺一米二,上铺一米,梁曼秋可以随意摆大字。 如果她直接从山尾村来福利院,心里落差不会这么大,但她可是吃过烧鹅的人…… 梁曼秋翻身侧睡,小声抽鼻子。 不知道哪个床铺忽然有人喊:“哭什么哭,吵死了。” 梁曼秋又吓一跳,生生憋住声音,但没忍住眼泪。 直到开学前一天检查暑假作业没完成的部分,学习的痛苦终于让戴柯意识到,梁曼秋不在了。 见戴四海在明档翻动豉油鸡,戴柯问:“老爸,那天警察为什么来我们家?” 戴四海把梁曼秋的难题交出去,一身轻松:“不要担心,不是来抓你老爸。警察呢,不止要抓人,还要化解街坊之间的矛盾。” 戴柯:“你跟细狗姑姑有矛盾?” 戴四海蹙眉,“不要整天给人起花名,一个好好的妹妹叫什么细狗?” 戴柯:“长得像。” 梁曼秋瘦瘦小小的身影撞入脑海,戴四海心生怜悯,掏出手机走到街边榕树下打了章树奇电话。 “喂,章警官,在忙吗?没什么大事,就想打听一下昨天小秋的事,后来她是跟她姑姑回家了吗?” 戴四海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比鹅肚的缝针还扭曲,丝毫没察觉有小尾巴缀紧。 戴柯悄步徘徊在戴四海身后,探头探脑,竖起耳朵聆听。 “什么?!福利院?翠田那个?我以为那里只收残疾的小孩,以前路过一次,隔着铁门多看了几眼,不太是滋味。” 戴四海叉腰低头,不由叹气。 “后面打算怎么办,准备开学了,是回山尾村小学,还是让她跟那里的孩子一起上学?她户口不在这边吧……” 不知道章树奇回了什么,戴四海连着说了几句“也是”,一句比一句低沉,然后挂断电话,看了会地板,又看天,长叹一声回头看到了自家儿子。 戴四海骂道:“在这干什么,偷听大人讲电话?!” 戴柯问:“细狗去翠田福利院了?” 戴四海这个儿子学习虽然不怎么样,能在学校混出一个“戴柯派”,也是有点名堂的,起码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讲了多少次不要喊花名。” 戴四海岔话题无效,戴柯刨根问底:“她不是跟她姑姑回什么村吗?怎么会去福利院?” 戴柯对福利院没什么好印象,他们小学有一个福利院的男孩经常偷东西,被骂有妈生没妈教。 戴柯也想骂,但不会跟着骂,他也没有妈。 “情况很复杂,不是每一个小孩都有正常的家庭。” 戴四海也没能给戴柯一个正常的家庭。 “细狗不是还有老豆?”戴柯只知道梁曼秋平时跟阿嫲生活,暑假她老豆将她丢过来就失踪了。 “别提她老豆,有跟没有一样。”戴四海猛然来气,甩下一句转身回档口。 下午,轮到金家姐弟来档口喊戴柯出去玩,三个学习废柴没有一点开学的紧迫感。 金明习惯性推一下眼镜,当自己柯南似的,“大d,狗妹真的不在了。” 金玲:“昨天不是说了吗。” 戴柯:“四眼明,你这么记挂她,暗恋她?” 金明莫名窘迫,双颊飞红,“什么鬼!问一句都不行。” 金玲逮到弟弟小辫子,别提有多兴奋,“是就是吧,有什么稀奇,大d我告诉你,我就知道我们班有一对。” 金玲小嘴叭叭说了他们班的早恋八卦,戴柯没什么兴趣,早发觉班里没有漂亮女生。 戴柯等她歇气,问:“猪肉玲,你们知道翠田福利院在哪里吗?” “翠田福利院?”金明说,“姓福的‘三只手’家是不是那里?” 花名“三只手”的男孩姓福,福利院的福,若不是姓氏特别,没人知道他家在福利院,他对外只说住哪条路上。 礼物 第7节 金玲问:“大d,你要找‘三只手’?他又偷你东西了?” 金明:“暑假都没见面,能偷什么东西?” 金玲瞪圆了眼睛,“大d,你不会是想找他一起玩把?他可是‘三只手’,你想被偷东西吗?” 戴柯:“哪那么多废话,你们就告诉知不知道地方?” 金明想了一会,“‘三只手’好像说在福源路。” 戴柯:“靠不靠谱?” 金玲:“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福源路又在哪?” 戴柯又把金玲问倒了,不过没关系,可以再问别人。 梁曼秋在福利院呆了几天,没有交到朋友,但知道该避开哪些孩子。一个是经常抢饭的女孩,总是趁她不备夹走她的菜。一个是偷东西的男孩,偷走戴柯买给她的笔盒,第一次缠着他要回,被他敲脑袋,找阿姨才解决;第二次笔盒再次失踪,阿姨只让她保管好自己的东西,别丢三落四。 唯一友好的是坐婴儿车的男孩,没有攻击性,一看到梁曼秋就傻笑。福利院里有不少这样的残疾小孩,男孩居多。 明天就开学了,梁曼秋还不知道怎么走去山尾村小学,甚至没有走出过铁门。 每天的所有活动都在院子里完成,走到哪里都是小孩的声音。 梁曼秋最喜欢扒着铁门看外面车来车往,总幻想戴四海会开着摩托车经过,载她回戴柯家,就算被夹成夹心饼干也没事。 “哎,那个谁,进去玩,不要总来门口。”门卫不耐烦提醒。 是的,他们不能到门口张望,这也是纪律之一。福利院有着比学校更复杂的纪律,这也不准,那也不许,堪比监狱。 梁曼秋从铁门撒手,转身要回楼里,大概会去图书室。 忽然,后头传来一声稚嫩而清脆的呼喊—— “喂,细狗!” 第6章 哥哥,你要等我呀。 梁曼秋转身,惊喜扑到铁门前,抓着铁架雀跃:“哥哥!” 然后才叫猪肉玲和四眼明。 戴柯走近一步,福利院的门外便多留意他一眼,“你怎么被锁里面?” 梁曼秋如实说:“他们不给出去玩。” 戴柯挤着铁栏往里张望,l型的三层楼房和同样l型的围墙拼成一个小院子兼篮球场,围墙角落放了架像淘汰而来的旧滑梯,然后再没其他娱乐设施,比街心公园还垃圾。 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梁曼秋也说:“一点都不好玩。” 金玲直接说:“狗妹,你在里面坐牢啊。” 短短几日,梁曼秋似乎瘦了一点,一听金玲的话,脸色越发晦暗,更显营养不良。 戴柯:“细狗,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不知道。哥哥,你带我出去玩吧。” 梁曼秋的设想很美好,像之前一样跟戴柯出去玩一下午,到了饭点回来还有一口热饭吃。 戴柯蹙眉,“你出不来我怎么带你玩?” 梁曼秋:“哥哥,如果我能出去,你就带我玩吗?” 戴柯没工夫跟她啰嗦,明显没报希望,“你能出来再说。” 门卫盯了有一段时间,站起身从窗户探出身,不耐烦道:“你们三个,去其他地方玩,不要凑在这里。——还有你,回里面去,叫你两次都不听。” 戴柯扫了眼凶巴巴的门卫,问:“细狗,你真要出来?” 梁曼秋可怜巴巴点头,越发像条流浪细狗,“我想出去。” 戴柯说:“等会如果有汽车开进来,你就悄悄从车旁边躲着走,懂吗?” 梁曼秋似懂非懂。 门卫走到岗亭门口,指着他们扬声:“让你们三个走开,听见没有?耳背的吗?” 梁曼秋说:“哥哥,你会一直等我吗?” 戴柯眼神提防着门卫,悄然从铁门边退开。 门卫疾步杀过来,拎鸡仔一样拽着梁曼秋的小胳膊,将她往楼里搡。 梁曼秋边走边喊:“哥哥,你要等我呀。” 门卫解决了梁曼秋,又回头用眼神驱赶剩下的三个小孩。 金家姐弟跟着戴柯撤离。 金明问:“大d,我们真的要等狗妹吗?” 戴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得来?” 金玲附和:“就是,大d没答应说等。” 金明看金玲的眼神含着怨怼,似乎埋怨她帮理不帮亲。 金明:“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戴柯:“你回去等。” 金玲:“就是,你自己回去。我跟大d走。” 金明回头看一眼比小学校门还严实冷酷的铁门,心里打退堂鼓,弱弱地说:“算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戴柯带着金家姐弟在附近转悠,折回福利院一次,没再看到梁曼秋的身影,甚至往里吼了一声“细狗”。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愤怒的门卫,死老头开了小门出来骂:“别让我再看到你再出现!” 戴柯长得跟成年男性中的矮子一样高,又带着两个小弟瞎混,怎么看都像外头的烂仔,就差骑一辆摩托载几个露肚脐的太妹。 戴柯如常回到档口吃晚饭,好像没有去过福利院一样。戴四海唠叨着让他吃了饭去剪头发,明天就升六年级,好好学习,不要老想着玩。 梁曼秋好像渐渐褪色为暑假的一个梦,梦醒后没有留下痕迹,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碰到似曾相识的场景。 周五放学迎来周末,总是比其他时候欢快。 戴柯在离校人流中见到姓福的三只手,突然想起梁曼秋,不知道她在哪里上学,福利院离她的山尾村小学可有十万八千里,走到天黑都到不了。 戴柯鬼使神差跟上三只手。 金玲在后面叫了两声大d,戴柯中邪似的没听见,她横冲直撞跑到他跟前刹车,气喘吁吁问:“你怎么走这边,你搬家了?” 戴柯:“有点事。” 金玲:“有什么事?” 戴柯语塞片刻,可不能说去福利院,上一回他明明带头说不等梁曼秋。 “不关你事。” 金玲看着他走出几步,“大d,你不会偷偷跟美女约会吧?” “猪肉玲你有病!” 戴柯扔下一句,跟上三只手,他还不知道从学校到富源路怎么走。 福利院开着小门,门卫就坐在门口等着放学的小孩,但只出不进,三只手进去就没了人影,不知道梁曼秋在哪里。 会不会已经不在福利院? 戴柯双手拢在嘴边,往里大喊:“细狗——!” 声音清脆而高亢,生生憋红了脸。 可惜先喊来门卫。 门卫气势汹汹逼近,“又是你,上周就来过,是不是?” 眼前的戴柯背书包,穿着翠田小学校服,十足的学生气,若不是喊出同一声“细狗”,门卫压根认不出他。 戴柯只防卫性退开两步,硬气道:“我又没做什么。” 门卫:“大白天来这里鬼叫什么。” 戴柯:“又不是叫你。” 门卫:“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戴柯扭头要走,身后飘来一道幻听似的轻声:“哥哥。” 一回头,果然看到梁曼秋在二楼走廊朝他挥手,然后转身从楼梯下楼,顶着乱糟糟的双马尾扑到铁门前。 “那是我哥哥。”梁曼秋跟门卫说。 门卫:“什么狗屁哥哥,流氓还差不多。” 戴柯忍下不快,臭着脸:“我就跟她说两句话。” “哥哥。”梁曼秋抓着铁栏,跟电视里演的喊冤犯人一样,脑袋要往缝隙挤。 戴柯:“还不出来?” “出不来,”梁曼秋说,“哥哥,你等了我很久吗?” 戴柯心虚地望向别处,梁曼秋还以为他在提防谁,循着眼神望过去却并无异常,反而他鲜艳的校服显得很不寻常。 “哥哥,你穿新校服上学了。” 梁曼秋看到三只手穿一样的校服,只不过又松又旧,属于爱心人士捐赠的旧衣服。 戴柯:“你校服呢?” 梁曼秋:“我没去上学。” 戴柯哑然张了张嘴,“为什么没去上学?” 梁曼秋:“他们说还没办好手续。” 礼物 第8节 戴柯:“要办什么手续?” 梁曼秋摇头,“不知道。” 戴柯:“要多久?” 梁曼秋还是摇头,“哥哥,你能带我出去吗?” 戴柯带来了福音,自由显然比上学更有吸引力,自从进了福利院的铁门,梁曼秋就没再踏出一步。 门卫像长了顺风耳,能听见他们说悄悄话琢磨馊主意似的,一直紧盯不放。 戴柯犯难地看着手掌宽的铁栏间隙,“你能挤出来么?” 梁曼秋看着瘦小,没想到脸挤变形也没能出来。 “不行。”她揉着刮红的脸颊说。 门卫又扬声插嘴:“差不多了,赶紧回家。放学不回来跑出来瞎玩!” 戴柯忽然心生一计,伸手进去掰她肩膀凑她耳边说叽咕几句。梁曼秋连连点头,喜上眉梢。 话毕,戴柯松开她,“记住我说的话。” 梁曼秋认真点头,还是细声细气:“哥哥,明天见。” 戴柯脸色倏然一变。 梁曼秋意识到说漏嘴,立刻捂住嘴,改口:“哥哥再见。” 回到档口,戴柯比往日放学晚了近一小时。用餐晚高峰开始,戴四海没空理会他,也不问他去哪里做了什么,只要人回来帮忙干活就好。 周六早上,戴柯糊弄完作业,中午扔了饭碗就往福利院跑。 其实他也不确定计划能不能成功。 但幸好,天助他也,门卫在门卫室里,福利院铁门的小门没挂锁,梁曼秋在可以看见铁门的区域晃荡。 戴柯扬了扬下巴,没出声喊她。梁曼秋会意,跑回楼里。 哎? 戴柯昨天明明让她看见他就出来。 没一会,梁曼秋多了一只书包,屁颠颠地跑过来。 戴柯跑去门卫室朝马路的窗口,探进半个身喂了一声,成功吸引了门卫的注意力。 门卫凶神恶煞,“怎么又是你,又来干什么?” 戴柯问:“你们这来的小孩是不是都姓福?” 门卫见他故作成熟,实际不过小学生,也用大人口吻嘲讽:“你有什么指教?” 戴柯留一只眼注意门卫室门口,只见梁曼秋悄然走近,偷偷摸摸像过街老鼠。 “有个姓福的男生,花名‘三只手’,在我们学校经常偷东西。” 门卫的表情出卖了底细,他知道戴柯说的哪个小孩。 “然后呢,他偷你东西了?” “偷过。”戴柯说。 梁曼秋已经争气地爬过门卫室的门口,只剩下开小门出来,他的心跳不由加速,做坏事容易教人激动,坏事成功在即,戴柯快没法呼吸。 “他以前偷过我的笔盒,说他住在福源路,是不是就是你们这里的小孩?” 门卫:“你说是就是?你要拿出他偷东西的证据,你没证据乱说什么?东西被偷你找你们老师,去派出所找警察,跑来福利院找我?真是搞笑你这小孩!” 戴柯:“哦。” 梁曼秋成功跑出来了吗? 戴柯的疑惑刚冒头,只听院里有其他小女孩的声音喊:“小秋——!” 遭了!被发现了! 戴柯瞥见梁曼秋已经出来,正往另一个方向撒腿狂奔。他也立刻拔腿就跑。 窗户前的男孩嗖地一下消失,门卫懵眼一瞬,只听通风报信的小女孩跑到了门卫室。 “门卫,小秋跑出去了!” “快跑!”戴柯马上追上梁曼秋,甚至超过她,“跑那么慢,没吃饭吗!” 梁曼秋的确没吃好饭,耽误了点脚劲,但重获自由的愉快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何况后面还有追击的动静逼她使劲。 “回来!小兔崽子!跑哪去——!” 戴柯来不及埋怨梁曼秋为什么背书包出来,迫不得已拎过她的书包,甩自己肩上,拉着她的手狂奔。 夏风,街道,路人,像山尾村通往海城班车窗外的风景,统统抛在他们身后,只留下一种模糊的印象,一种可以遗忘的痕迹。 戴柯没想过拯救梁曼秋,他的年龄达不到这般深刻的领悟,只是在一点好奇、一点无聊和一点作恶欲的驱使下,主动接近了她,无意中对她伸出了橄榄枝。 梁曼秋也还不懂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说法,她只是踩着风火轮,奔向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7章 细狗,别扯我裤子! 戴柯带着梁曼秋东拐西绕,穿插进各种小巷,后头追兵叫声渐渐衰弱,小尾巴应该甩掉了。 戴柯靠着砖墙撑着膝盖喘气,梁曼秋的书包滑到手臂,沉沉坠着手腕。他撒手让书包掉地上。 梁曼秋喘得比他要命,深喘气时瘦弱感更强,腹部凹陷,越看越像细狗。 戴柯:“你带书包干吗,重死了。” 梁曼秋没回答,默默背起书包,明明也没多重。 戴柯这才留意到书包的异常,扒过来细看,直把梁曼秋带动半圈。 书包外面隔层的拉链头失踪,印画兔子的眼睛给涂成熊猫眼,丑拉吧唧的。 戴柯阴着脸,“谁干的?” 梁曼秋小声说:“不是我画的。” 戴柯:“三只手?” “我没有三只手。” 梁曼秋以为戴柯骂她多手多脚乱画。 戴柯懒得解释,站直抬手招呼她跟上,“走吧。” 梁曼秋抓紧机会说完:“哥哥,铅笔盒被偷了。” “我就知道,”戴柯恨恨道,“三只手就住在福利院。” “三只手是谁的花名吗?”梁曼秋懵懵懂懂,“福利院有个男生偷的。” “就是他。”戴柯初入叛逆的年纪,恨起一个人来,就是咔哒咔哒掰响关节,一副准备揍人的架势。 怒气冲冲的戴柯有点陌生,梁曼秋被吓一跳,但火力没集中到她身上,反而在给她撑腰,她又卸下防备,懵懵懂懂感知到什么叫安全感。 “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梁曼秋问。 比起去哪里,他们在哪里更为重要。 戴柯一手叉腰,一手挠挠额头,张望周围街景,先带梁曼秋走回大马路。 四点半放学,戴柯晃荡近一个小时,不饿也渴了,身上剩的零花钱只够买一支碎碎冰。戴柯掰断一半给她,两个人坐门口台阶上吸。 梁曼秋的快乐又回来了,戴柯虽然经常差她跑腿,多干家务,偶尔骂她,当她的面有吃的一定会分她一小半——谁叫她个头小,不值得对等分。 戴柯叫她细狗没叫错,给根骨头就懂摇尾巴。 戴柯说:“细狗,你为什么要住福利院?” 在他印象里,福利院就是孤儿院,没爸没妈的小孩才会被送去那里,梁曼秋明明有一个老豆。 近半个月来,梁曼秋从阿姨、老师和门卫那里偷听到许多碎片,拼凑出一个绝望的境地:“我阿嫲变傻了,我姑不愿意养我,我老豆……” 山尾村人人知道梁立华吸粉,梁曼秋从来不用跟人说。 “我老豆反正回不来。” 戴柯不清楚她的底细,“你老豆去哪里?” 梁曼秋低头看脏兮兮的地板,“反正回不来。” “当兵?坐牢?”戴柯想不出其他可能。 梁曼秋像被刺了一下,看他的眼神有一点害怕。 害怕他知道真相,会像山尾村的小孩一样排挤她。 戴柯:“当兵不要这么老的,我爸十几岁就当过,太老就当不了了。” 梁曼秋两条胳膊缩在膝盖间吸碎碎冰,像受冷似的,形成一种别扭的自我保护姿势。 “哥哥,我不想回福利院。” “你想去哪里?” 戴柯也只是一个小孩,还没主动帮另一个小孩解决食宿的想法。他口吻像跟金家姐弟讨论明天去哪里玩一样简单,没法跟梁曼秋抱有同感。 梁曼秋没等到他的邀请,便摇摇头。 眼看快六点,平常放学戴柯早该到家,今天晚了一小时,也该回去。 “肚饿了,回家吃饭。”戴柯起身扔了碎碎冰的包装袋,认清方向就走。 梁曼秋还吸着剩下的一点冰,屁颠颠跟上,“哥哥,我可以跟你回去吗?” 阿嫲说的,出门在外要手勤嘴甜。既然戴柯没说,她只能主动问。 梁曼秋眼里的大决心,在戴柯眼里好像小事一桩。 他浑不在意,“不然你去哪?” 礼物 第9节 梁曼秋抿着嘴,笑意在眼眶打转,小脸上的大眼睛多了点亮光,终于不那么瘆人。 - 戴四海也发现今天戴柯回晚了。戴柯这小孩是老师眼中典型的差生,成绩不好,但知分寸,当班干部能服众,老师使唤得很趁手。平常如果要留校打球,一般中午会打招呼。 如果七点还没到家,戴四海可能要打电话到金家问问,现在还要忙一小会。 这不,收银台的座机又响了,许是熟客叫留餐。 阿莲熟练地接起:“你好,四海烧鹅。” 对方是一道年轻男声:“你好,我是翠田派出所的章树奇,戴老板在吗?” “哦,在,你等一下,我叫他,别挂啊。” 阿莲把听筒的搁桌面,跑进明档跟正在斩烧鹅的戴四海说悄悄话,给老熟客看得暧昧地笑了。 戴四海听完点头,由阿莲搭把手帮开袋子装斩料,利索地卖完最后一份烧鹅。 老熟客拎着餐食打趣道:“戴老板,我还以为四海烧鹅变成夫妻档了。” 戴四海第一次被打趣,愣了下,笑骂:“去你的。” 阿莲只是笑笑,“阿叔真会讲笑话,海哥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外地妹,我就是一个帮工的。我还盼着他给我涨工资。” 戴四海没摘围裙,走到收银台边捡起电话,“喂,章警官?” “戴老板,”章树奇说,“又是我,打扰你做生意了。” 戴四海:“没有,正好准备收摊。有什么事吗?” 章树奇:“还是小秋的事,刚刚福利院报警说小秋偷跑出去,跟着一个男孩子里应外合跑走了。” 戴四海慢慢坐下椅子,握听筒的手支着桌沿,“小秋跟一个男孩子跑了?” 听着不可思议,还像私奔。 章树奇:“据福利院的门卫说,男孩子个头有一米六以上。小秋来海城不久,进了福利院就没再出去过,应该不认识其他不三不四的男青年。” 戴四海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想,“章警官,你是不是觉的带走小秋的男孩子是大d?” 章树奇笑:“戴老板,我们只是推测。问一下,大d回家了吗?” “没有,估计去同学家玩了,”戴四海莫名心虚,“明天周末,他经常玩很晚才回来。大d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他没去过福利院,跟小秋也没铁到这种程度吧。” 章树奇:“现在的孩子比我们以前成熟,有时候真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戴四海:“等会他回来,我问他一下,有情况再跟你说。” “好咧,谢谢戴老板,打扰了。”章树奇挂断电话。 戴四海准备挂好听筒,灵光一闪,只按了一下挂机键,照着旁边电话表按金家的座机号码。 金家奶奶用客家话呱呱说姐弟都回家了,没见到他家戴柯。 戴四海又按了挂机键,准备找高子波家的号码。 说曹操曹操到,戴柯出现在档口外。 戴四海挂回听筒,站起来问:“今天晚了一个小时,跑哪里去了?” 话毕,不由愣怔。 戴柯身后还缀着一条小尾巴。 梁曼秋背着新书包,唇角眉梢压不住笑意,没了暑假第一次出现在档口的拘谨,但依旧乖巧得令人心疼。 “阿伯。” 好奇的是阿莲,“咦,小秋回来了?” 她走近搓搓梁曼秋的脸颊,“好像瘦了……” 戴四海突然没了质问和叱骂的念头,既然梁曼秋像暑假每天跟戴柯疯玩后回来一样,他也像之前一样招呼两个小孩吃饭。 梁曼秋又扒上香津津的卤味盖饭,风卷残云,恨不得舔干净餐盘,跟第一次来档口时一样。饭菜下肚,肚子看着终于没细狗那么凹。她所经受的苦难以食欲的方式,毫无遮掩展现在戴四海眼前。戴四海吃一口,看一眼,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 下了饭桌,戴四海刚要问戴柯,一辆警车停在档口外,下车的除了章树奇和他师父,还有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男人。 该来的,终于来了。 梁曼秋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躲到戴柯身后。 戴柯像打球防守,胳膊不自觉往后揽了下,像护住她。 “你认识?”他悄然问。 梁曼秋点头,“福利院的老师。” 戴柯:“来抓你回去?” 梁曼秋不敢点头。 戴四海暗暗叹气,起身相迎,主动散烟解释:“不好意思啊两位警官,之前刚挂了电话两个小孩就回来了,刚吃好饭。” 章树奇接了烟,还不太买戴四海的账,“回来你也告诉我们一声啊,我们到处找小孩,一口饭都没吃上。” 戴四海:“我看小秋饿坏了,就让她先吃完饭再说。正想给你们回电话,没想到你们就亲自登门,辛苦了。” 中年男人:“你是说在福利院饿到她了?” 章树奇忙介绍:“这位是福利院的院长。” 戴四海一挑三,可不敢说公家的坏话,“小孩子饿得快。” 院长:“从福利院跑到这边,不饿才怪。” 戴四海没话可说,“小孩子贪玩,把小秋带出来是我儿子不对。——戴柯,过来一下。” 戴柯在学校挨惯批评,毫不怯懦,起身就过来。梁曼秋失去庇护,跟也不是,躲也不是。 戴四海招手,“小秋,你也过来。” 梁曼秋挨紧戴柯走近。 戴四海说:“戴柯,这是福利院的院长,跟院长认个错。” 没想戴柯语出惊人,“我没错。” 院长训惯了孤儿,指着他鼻子,“哎?你这小孩怎么这样说话?” 一见势头不对,戴四海立刻拦在戴柯身前,“各位领导,有话好好说。” 戴柯:“你们凭什么把细狗关那么久,都不给她出来玩,不给她上学?” 梁曼秋一听有人撑腰,悄悄点头附和。 院长也有人撑腰,章树奇师父说:“那是福利院,你以为是游乐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正是茶足饭饱之时,周围街坊听闻动静,不禁探头探脑,围过来凑热闹,互相问着发生什么事。街坊印象中的戴四海鳏居多年,一边照料儿子一边操持着档口,勤勤恳恳,风评良好;儿子虽然读书不行,没作奸犯科,只是调皮一点,肯在档口帮老子的忙就是好孩子。 眼看事态严峻,章树奇不得不充当和事佬,“院长,师父,既然小秋平安无事,戴柯也就一小孩,我想肯定也不是戴老板让他去带走小秋。” 院长显然在迁怒戴四海,觉得他教子无方。 “戴柯把人带走,是他不对,我替他跟你们道歉,对不起,麻烦各位领导了。” 戴四海说得谦恭,让领导一时找不到靶点。 他突然画风一转,“但一个小学生都能把人带走,福利院管理是不是有疏漏的地方,门卫有没有失职?” 院长的怒气又给轻易挑起,哎的一声起了头。 章树奇忙说:“确实值得反思,小孩的安危不是儿戏。” 戴四海趁热打铁,“两位警官,还有院长,现在小秋是什么情况,没有上学?” 他转头问了梁曼秋,得到肯定反应。 还是章树奇作介绍,梁曼秋所在的山尾村也没有亲属愿意照顾她,所以只能翠田福利院接收,目前正在办转学手续,找附近有空余学位的小学,耽误一点时间,但肯定会让她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院长见戴四海并非亲属,不愿多说:“行了,回去。小秋,上车,以后别再给我随随便便跑出来。” “不要,”梁曼秋摇摇头,倏然湿了眼眶,“我不要回去。” 院长拽她胳膊,“赶紧走!” 梁曼秋扑通一下坐地,就近抱住戴柯大腿,死死盘住他,哇地放声大哭,“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戴柯给她抱一跄踉,也要哭了,腿跟长了人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他推她的脑袋,大叫:“死细狗,别扯我裤子!” 只见校服短裤给拉下一截,裤头上露出鲜艳的红裤衩,屁股上半红下半蓝,对比异常鲜明。 戴柯一张俊气的脸也涨成了本命红。 本该悲情的场合,围观的街坊爆发一阵哄笑,不合时宜又情有可原。 第8章 “我不要再回福利院。” 戴四海赶紧叫停,“轻点,别伤着小孩。” 章树奇也上来阻拦,“我们都是为小孩好,一切以小孩出发。” 梁曼秋吃饱了饭一身劲,死抱着戴柯的腿不松手,涕泗横流,将戴柯的校裤蹭湿了。 戴柯拍她脑袋,低头骂:“死细狗,你再往我裤子擦鼻涕试试?” 梁曼秋吓得只剩下一句台词,还在嚎,“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呜呜呜——” 四大一小,你一言我一句,掺杂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孩,再加上七嘴八舌的围观街坊,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一直在档口里旁观的阿莲走过来,半蹲着拉梁曼秋,“你们几个大男人不要喊那么大声,吓坏小姑娘了,真可怜,哭得都快抽了。” 梁曼秋以为还是院长在拉,不敢松手,“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不回去,不回去,”阿莲轻轻掰开她的胳膊,柔声哄着她,“我们今晚不回去,就跟哥哥在一起。别哭了啊,过来阿姨这。” 眼看院长又准备发表高见,阿莲不管三七二十一,天皇老子来了都要狠狠剜这眼,“少说两句,看把小孩吓成什么样。” 院长哪经受过这等藐视,不由咋舌。 礼物 第10节 阿莲成功拉起了梁曼秋,搀她到一旁,抱她坐腿上,抽过纸巾擦去泪,哄睡般轻轻摇晃她。 戴柯红着脸,骂骂咧咧提好裤子,见梁曼秋半死不活挤在阿莲怀里,只能低声又骂一句死细狗。 戴四海当机立断,“小秋先住我家,等情绪稳定,再送回去行吗,三位领导看行吗?” 一听到“再送回去”,梁曼秋刚刚平息的情绪又上来,再次哇哇大哭。 戴四海焦头烂额地安慰:“别哭,我们不回去。小秋不回去了,就住哥哥家。” 梁曼秋起了调子,一时止不住,上气不接下气。 “吵死了——!”戴柯张臂捂住两只耳朵,低头冲着梁曼秋做了一个夸张而嫌弃的鬼脸,“吵死了,细狗。” 梁曼秋还没缓过来,没笑。阿莲先笑了,莫名想到戴柯以后谈恋爱肯定又气人又能哄人。 当着群众的面,院长岂能容忍一个个体户凌驾在他的权威之上,官里官气地说:“如果小孩情绪上头就纵容她,我们院里的小孩都不用回来了。你能养她十天半个月,你能养她到成年吗?” 戴四海对梁曼秋的两届监护人都有意见,梁立华是无能,院长是无法无天,梁曼秋跟着哪一个生活都没好结果。 他忽然来了一股劲头,“我怎么养不了?”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包括戴柯和梁曼秋。 戴四海很难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四面威风,“当着各位街坊的面,我敢承诺把她健健康康养到十八岁。” “爸……”戴柯突然叫了一声,戴四海应该先征求儿子的意见,但情况特殊,来不及了,只能先抬手打断。 戴四海说:“把她接回家需要什么手续,我都配合办。” 院长忽地冷笑,“这是一个小女孩,你以为领养跟去超市领鸡蛋一样简单吗?首先第一条你就不符合要求,你们家只有你和你儿子,我们不可能把一个女孩子送给两个男人养,明白我的意思吗?” 院长也是来时路上听片警介绍戴四海家庭情况,才有底气藐视他。 戴四海一副热心肠没得到肯定,反而被嘲讽成潜在罪犯,气得双唇发颤。 章树奇赶紧稳住他,不想伤了一个好人的心,“戴老板,院长,听我完说,我们双方暂时各退一步。戴老板,小秋是您昔日战友的女儿,您这边是想让小秋跟着您一起生活,不管是以领养还是其他方式,对吧?” 戴四海越发肯定不能把梁曼秋交给这种人,“对。” 章树奇说:“您是一个很有大爱很有责任心的人,我想小秋爸爸也很愿意看到这个结果。那么我们后续再想办法办理合法合规的手续,今晚肯定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戴四海对这个小警察起了一丝敬佩,“章警官说得对,今晚我想把小秋带回去,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章树奇目光来到院长这一边,“院长,院里应也有允许小孩跟亲戚朋友团聚的规定吧?” 院长不太乐意,“有是有,但是——” 章树奇打断他:“既然小秋愿意呆在戴老板家,今晚的小意外就当作小秋被接到亲友家过周末,你看怎么样?” 院长还在斟酌,围观的街坊里有人忽然叫了声“好”,声音异常洪亮:“我支持章警官。” 有人带头,群众容易从众,街坊里陆陆续续响起支持的声音。 院长失去群众基础,又气又尴尬,迫不得已松口,“那就先这么办,但我丑话说在前,要是办不了合规手续,小秋还是要回到福利院。” 章树奇终于松了一口气,后心渗出一片凉汗,洇湿了警服。今晚调解的矛盾涉及三方角色,事业单位、未成年人、群众,情况复杂而敏感,可以入选他的年度总结,堪称丛警以来的最艰难挑战。 围观街坊散去,四海烧鹅档口又恢复夜晚的安静。 梁曼秋没再抽泣,顶着一头乱发帮忙洗洗涮涮,看不出一点鬼哭狼嚎的痕迹。 戴柯坐在收银台前,支颐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心事。梁曼秋一路过,他好像又没心事了,冷冷瞪她一眼,伸直腿,拎拎深色斑块明显的校裤。 “细狗,回家给哥洗干净。” 梁曼秋点点头。 晚上九点多,戴四海往风干房挂好明天中午要进炉的鹅子,准备关门回家。 “今晚谢谢你。”他特意跟阿莲说。 阿莲看了眼围着摩托车打闹的两个小孩,“海哥,你真的要收养小秋?” 戴四海也盯着同一个方向,“不然怎么办,哪里放心把她交给那样子的地方?” 阿莲:“可是手续……” 戴四海也头大,“总会有办法的。总之,今天晚上多谢你了。” 阿莲捋了一下鬓边碎发,“小秋是女孩,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海哥尽管开口,有些事……可能还是女生跟女生之间比较方便。” 戴四海想了想,点头:“也是。阿莲,你在我这也干了快一年,明天我再跟你谈谈加工资的事。” 天降惊喜,阿莲激动得语无伦次,“海哥,不是、我不是为了加工资才这么说的,我是觉得小秋是一个好孩子……” 戴四海摆摆手,让她无需多言,跨上摩托车准备回家。 梁曼秋跟阿莲挥手,“阿莲姨,拜拜。” 阿莲笑着回礼,“小秋,晚安。” 摩托车突突上路,载着夹心饼干穿越呼呼夜风。 戴柯问:“细狗,你怎么叫她阿姨?” 梁曼秋:“她说她是阿姨。” 戴四海忽然说:“大d,你也应该叫阿姨。” 但戴柯向来直呼其名。 戴柯:“她没你老。” 在他眼里,戴四海是叔叔年龄,只有跟他一样老的才能叫阿姨。 为什么不叫姐呢?因为阿莲比他矮,青春期该死的胜负欲。 “我也没多老吧,都不够四十岁。” 戴四海不由往后视镜瞅了眼自己,十二年来当爹又当妈,皱纹似乎不争气地同龄人多。看人家福利院院长多滋润,皮肤油光水亮,看着比他还年轻。 “不过比起阿莲,我确实太老了……” 当晚,等梁曼秋洗了澡趴床上看书,戴四海把戴柯叫到他房间讲话,问他对今晚决定的看法。 戴柯面无表情,“你都决定了,还来问我?” 戴四海叹气,又把梁曼秋摆出来,唯独没有提她老豆的下落。 戴柯不由问:“她老豆死了吗?” 戴四海含糊其辞,“不死也指望不上。” 戴柯:“她妈也死了?” 妈妈对戴柯来说是一个未曾谋面的符号,感情不太真实,对戴四海确实活生生存在过的妻子,一起相濡以沫好几年。 戴四海沉吟一声,“她妈改嫁了,不要她这个拖油瓶。” 父子俩很少说心里话,戴柯隐约听街坊讲,他爸多年没找对象是为了他。戴柯没告诉他,有时挺羡慕金家姐弟,到哪儿都互相有个伴。 “哥哥——”脆嫩的声音在隔壁房间呼唤。 “你要当英雄谁拦得住,”戴柯淡淡扔下一句,回到自己房间立刻换上一副臭脸,“大半夜鬼叫什么?” “哥哥,你的书里夹了一封情书。”梁曼秋抽出一封没拆开的信,粉嫩的围边,封口还贴了一个粉色桃心。 她坐在上铺梯子口,晃着信封,“谁写给你的,还是你写给谁的?” 戴柯毫无印象,蹙了蹙眉,举手要接过来,“我看看。” 梁曼秋压根没打算给他,扭身逃回角落,“我帮你看看。” “你敢?!”戴柯压根不知道梁曼秋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脱口吓唬她,“敢拆我就送你回福利院。” 梁曼秋一改刚才活泼,被吓得僵在原处。 戴柯爬上去夺过了情书,气鼓鼓地坐到书桌前拆。 梁曼秋悄悄爬到楼梯口,小声说:“哥哥,我没有拆哦。” 戴柯在台灯下读信,一手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一手不住摸了摸下巴。 “哥哥!”梁曼秋声音重了一些。 “又干什么?”戴柯不耐烦,头也不回。 梁曼秋喃喃强调:“我没有拆你的信。” 戴柯:“啰嗦。” 几分钟后,戴柯纳闷一句“什么东西,肉麻死了”,信丢一边,抱游戏机继续打俄罗斯方块。 第9章 不用再回福利院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四海烧鹅歇业一天半,只有周六上午营业,把周五晚上风干的鹅子烤完售罄就收摊。 今天是戴柯第一个本命年的生日,他被赦免家务一天,吃完午饭扔下饭碗便跑出去疯,梁曼秋跑掉拖鞋,险些追不上。 章树奇来档口跟戴四海商量跟梁曼秋相关的手续问题。 昨晚一场争执,两人表现立场出奇一致,暗暗结成同盟,一个佩服对方的大爱,一个欣赏对方的正直,颇有点忘年知己的意思。 戴四海掏心窝子说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只是报答战友昔日救命之恩,但他也有私心的考量。 如果梁曼秋户口迁进戴家,梁立华有吸毒史和强戒记录,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以后如果戴柯想考公职,政审会不会受影响。 万一以后政策变动或收紧,章树奇也不好打包票,连连说可以理解。 如果梁曼秋户口没迁进戴家,仅让梁立华变更监护权,把梁曼秋寄养在戴家,完全可以避开福利院行事。但凡事有利有弊,这样梁曼秋学籍还在山尾村,没法在海城读书。 章树奇最后提供一种家庭寄养的方式,不改户口,由福利院寄养到戴家,每个月会给寄养家庭发放补贴,缺点是梁曼秋和福利院的监护关系不变,如果戴四海想要父亲式的全权监护,这可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戴四海想想也可以,跟寄养到亲戚家差不多。 章树奇为难道:“现在只剩最关键一个问题,戴老板,恕我直言,您是一个单身父亲带一个儿子,院长说的没错,出于对未成年人、尤其是对女童的保护,规定上不允许把一个女童送到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除非相差四十岁或以上。” 戴四海尴尬道:“别说差四十,我现在四十都不到。” “是啊,”章树奇说,“所以戴老板,除非你短期结婚,否则这事还得黄。” 戴四海叹道:“我都单身十几年了,哪那么容易找到。先斩后奏让戴柯多一个妹妹,已经对不住他,再多来一个老婆,我怕青春期的小孩受不了。” 礼物 第11节 章树奇又点头。 两个相差十来岁的男人坐空位上默默抽了会烟。 阿莲端着空碗从其他老板娘那边吃好聊完回来,笑着喊了声海哥和章警官,随口问:“小秋跟戴柯出去了?” “丢下饭碗就走了。”戴四海的目光自动追随阿莲到了最里边他们常坐的餐桌边,餐碗还堆在桌面。 阿莲顺手一起收走。 戴四海忙说:“放那吧,一会我洗。” “还不都一样洗。”阿莲笑着扔下一句,端着碗进了后厨。 戴四海想了下说:“阿莲,今晚戴柯生日,你也来一起吃蛋糕吧。” 阿莲从后厨门口回头,“都是一群小孩,我凑什么热闹。” 戴四海:“我还不是一样凑热闹。” 阿莲笑道:“我看一下,没事就过去。” 戴四海回过头,撞上章树奇包含深意的目光,快四十岁的男人忽然莫名发窘。 章树奇往后厨摆了一下脑袋,“挺合适。” 戴四海:“瞎说,比我差了十岁呢。” 章树奇又跟戴四海商议一下梁曼秋上学问题,统一一条思想:先让梁曼秋复学,住在戴家,再慢慢办手续。 是夜,碧林鸿庭戴家。 戴柯家聚了近二十个小孩,一茬茬的脑袋,比梁曼秋在山尾村看到的还要密集。她终于不用偷偷旁观,光明正大成为其中一员。 这批小孩除了金玲和梁曼秋,都是男生,特别吵闹,小小的家像菜市场。梁曼秋除了金家姐弟和高子波,谁也不认识,但不妨碍她在人群里笑得像小傻子。 不多时,阿莲也来了,打扮了一番,犹显年轻。 “本来我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地方,一听声音找上来,果然就是。”她把礼物给了戴柯,是一个新的篮球。 戴柯谢过,把东西放他的礼物堆。 戴四海说:“你还带礼物来,真是破费了。” 阿莲说:“应该的,正好你给我涨工资。” 高子波扬声说:“大d,你妈怎么那么年轻。” 阿莲窘红了脸,“不是,我只比他大十几岁。” 戴四海也不好意思,“小孩子口无遮拦,不要放在心上。” 阿莲忙说没事,可以理解。 金玲把高子波拽一边,不小心撞到梁曼秋,把悄悄话也反弹到她耳朵里。 “大d他妈生他的时候就死了,你不要乱说。” 高子波:“你怎么知道?” 金玲:“我妈说的。” 高子波:“那个女的难道是他爸的女朋友?” 金玲:“他家档口的帮工!” 金玲对高子波的迟钝感到失望,翻了个白眼走开。 一堆小孩吵吵闹闹唱完生日歌,戴柯吹了蜡烛,开始分切蛋糕。 第一块先给戴四海,长幼有序,他还是懂的。第二块当然也是给另外一个大人阿莲。第三块托在他掌心漂移片刻,咦,黑压压的脑袋里找不到人? “细狗——!”寿星公大喊。 “哥哥,”梁曼秋从汗臭烘烘的高子波身边挤进来,费劲接过戴柯的蛋糕,“谢谢哥哥。” 有男生问:“为什么叫细狗,好搞笑。” 一旦有人带头起哄,便有人争相模仿,场面渐渐失控。 “细狗是哮天犬吗?” “哮天犬?我还二郎神。” “细狗怎么叫,叫两声看看。” 戴四海正想开口干预,只听戴柯专横发话:“除了我,你们谁都不许叫细狗。” 场面瞬间给控制,一票人鸦雀无声。 高子波悄悄吐舌头,还敢叫细狗?当初要差梁曼秋跑腿,戴柯都有意见。 金明说:“你们要像我一样,叫狗妹。” 在场两个大人情不自禁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笑了。 戴四海缓和气氛说:“大d,寿星公别那么凶。——这个是戴柯妹妹,你们以后叫她小秋。” 梁曼秋捧着蛋糕站得端端正正,笑容腼腆接受亲情的表彰。 戴柯冷不丁扔来一句,“吃蛋糕,愣着干什么。” 梁曼秋才笑着开动。 生日会闹到快九点才结束,戴柯一边等这些人到家报平安的电话,一边拆礼物。 梁曼秋在边上看着,有点羞赧,“哥哥,我新年再补礼物给你。” 到时她拿到春节红包才有零花钱。 戴柯:“随便。” 戴四海欣慰地说:“你哥哥礼物很多,不用给他买。” 阿莲说什么也要帮忙收拾一下满地垃圾,然后戴四海说天黑送一下阿莲,一会回来。 家里就剩两个小孩。 戴柯忽然走出阳台,蹲栏杆边,隔着防盗网费劲往楼下看,惹得梁曼秋也追过去。 “哥哥,你看什么?”梁曼秋挨着他半蹲,脑袋像长他的肩膀上。 她循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戴四海拧开了摩托车车灯,清晰照出他和阿莲的轮廓。戴四海先跨上去,阿莲穿了裙子,扶着货架侧坐上后座,跟梁曼秋以前看到过的许多男女一样。 摩托车突突声渐渐远去。 “细狗,”戴柯眉头紧蹙,“你说他们两个在拍拖吗?” 梁曼秋一窍不通,“拍拖是什么?” 戴柯扭头瞪她,“拍拖都不懂,你还是女生吗?” 梁曼秋真就像个一年级的女生,迷迷糊糊,“拍拖……是谈恋爱的意思吗?” 戴柯懒得跟她解释,起身回屋里继续拆礼物。 次日一早,戴四海把梁曼秋送到档口让阿莲照看,载着戴柯走了。他们要去青山墓园给戴柯妈妈扫墓。 有几个熟客晨练路过,纳闷档口不像开张的样子,阿莲解释一通,把卷闸拉下一半,贴上纸牌:今天休假,明天正常营业。 “阿莲姨,”梁曼秋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阿莲面对她见过的最有礼貌的小孩,不禁和颜悦色:“小秋,你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看我能回答得上么?” 梁曼秋:“昨天哥哥跟我说拍拖,‘拍拖’是谈恋爱的意思么?” 阿莲吃惊,“大d跟谁拍拖?” 梁曼秋心虚红了脸,绝不能说戴柯怀疑阿莲和戴四海在拍拖。 阿莲误解了梁曼秋的羞涩,才意识到梁曼秋看着个头小,女孩早熟,心理年龄估计跟戴柯差不多。 难不成戴柯想跟梁曼秋拍拖? 阿莲莫名紧张,重复一遍问题。 梁曼秋摇摇头,“不是哥哥要拍拖,我听到别人说这个词而已。” 阿莲将信将疑,“拍拖就是谈恋爱的意思。但是你还小,如果有人说要跟你拍拖,你千万不能答应。” 梁曼秋悄悄松一口气,“知道。” “你自己玩一会,看书或者看电视,”阿莲说,“等中午吃了饭,商店开门了我带你去买校服,明天就能跟大d一起上学,开心么?” 梁曼秋睁大眼睛,“真的吗?” 阿莲说:“章警官昨晚深夜来的消息,你阿伯怕今天忙忘了,让我帮你准备一下上学要用的东西。” 梁曼秋满心雀跃,忍不住原地踏步两下,“跟哥哥一个小学吗?” 阿莲:“是啊,翠田小学。” 梁曼秋:“不用再回福利院?” 阿莲:“如果你想回去玩一下也可以,但要提前告诉你阿伯。” 梁曼秋干脆地摇头,不知道戴四海为什么派阿莲告诉她,不是他亲口承诺总归有一点不放心,晚上她还要再跟他确认一遍。 周一一早,手表闹铃准时响起,戴柯习惯性掐了,再眯一会,等戴四海的人肉闹钟。 木架床微微震动,梁曼秋反手抓梯飞下来,隔着蚊帐把脸挤进去,“哥哥,起床上学了。” “唔……”戴柯只是蠕动一下。 “哥哥,要迟到了。” “好吵……”戴柯拉过被子蒙头大睡。 “哥哥。” “细狗别吵了!” 一声声不知疲倦的呼唤,起先隔着蚊帐,然后撩开蚊帐,最后发展到掀被子,梁曼秋把戴柯从12岁叫到了14岁,从六年级叫到了初一暑假,她也顺利小学毕业,准备升上他的中学。 礼物 第12节 第10章 细狗长大了。 梁曼秋小学毕业的暑假,戴柯早就四舍五入年满14岁,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上马路。 两年过去,他身高已经飙到177cm,不穿校服背面看着跟成年男性无异,颀长挺拔,走路带风;正面看安静时就是一顶一的大帅哥,剑眉星目高鼻梁,骂梁曼秋时就成了大烂k,她直想揍扁他。 梁曼秋这两年经常被戴四海逼着跳绳摸高喝牛奶,身高勉强追到150cm,跟同龄人差距缩小,医生预估成年能长到158cm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两年家里多了一个小孩,戴四海早出晚归,更加卖命干活,房子虽然没换,小四轮买上了,家里也安了空调。 次卧开了空调锁上门,两个小孩一个在写作业,一个半躺床上玩游戏。 戴柯让梁曼秋帮他写暑假作业已经成了每年传统项目。初中科目繁多,作业量增大,远不是只学语数英的小学生可以糊弄,不过,反正他写会错,梁曼秋写也是错,还不如让她写,美其名曰:让她提前预习初一知识。 上午虽清凉,戴柯的狐朋狗友大多睡懒觉起不来,他经常呆家里,下午才出门,不嫌热地到处疯,早晒出一身野性的小麦色。戴柯上初中以后,渐渐不爱带梁曼秋一起玩,经常趁着梁曼秋跳绳时间偷溜。同年级的关系,梁曼秋跟金明走得还近一些。 戴柯让她糊弄,梁曼秋可不允许自己胡来,老老实实从书架上整理戴柯初一课本先预习。 戴柯上课经常打瞌睡,课本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鬼画符,估计翻都没怎么翻过。梁曼秋竟然从某本里面又翻出一封未拆开的情书,信封上字迹工整,一看就是女生写的。 梁曼秋鬼使神差地塞到书堆的最底下。 坐回书桌边,梁曼秋莫名有点心虚,虽没干坏事,毕竟昧着良心没做善事。 她悄悄回头瞥一眼架床,戴柯挨着床头,正等下一局加载,横握着一个黑色长方形游戏机,挠了下长了腿毛的小腿。 撞见她眼神,戴柯问:“看什么鬼?” 戴柯经历变声期,没了清脆童音,骂梁曼秋时比以往多了几分气势。 梁曼秋又转回去,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半晌,她才留意到扔在桌上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这才是戴柯经常玩的那一个。难怪总觉得微妙,他以前一直竖着拿机子,现在竟然横着。 “哥哥,你换游戏机了?” 梁曼秋过去坐到戴柯身边,凑近一瞥,果然不是同一个游戏机。 戴柯拿的是psp 2000,在梁曼秋眼里跟手持电脑一样伟大精妙,她班上有人带来学校玩,被老师没收了。 戴柯忙着打游戏,随口应了声。胳膊忽然发痒,干扰他打游戏,憋到打完一局挠了下,挠到了一把头发丝。 原来梁曼秋才是罪魁祸首。 她今天散了发,凑得又近,气息也如发丝轻拂他脸颊。 戴柯一扭头,跟梁曼秋的距离突破以往的最短距离,面面相觑一瞬。 这两年梁曼秋吃进去的每一口烧卤都没白吃,不仅长了个头,还长了肉。双颊填了肉,变回天生的鹅蛋脸,大眼睛与脸蛋相得益彰,睫毛扑闪一下,都觉得亮眼。戴柯读六年级时听人说狗妹长得挺标致,他还觉得那人眼光有问题,瘦不拉几的细狗能好看到哪里去。 渐渐发现,眼光有问题的可能是他。 戴柯心烦意燥,“死开点,热死了。” 梁曼秋挪开一拳距离,又重复一遍问题,“哥哥,你买的新psp吗?” 戴柯:“嗯。” 梁曼秋:“阿伯竟然会买给你?” 戴四海没指望戴柯能在学习上拔尖,但会限制他玩游戏,免得玩物丧志。当高子波瞒着家长偷偷出入网吧时,戴四海利用送餐便利,跟周边网吧老板打好关系,防着戴柯进网吧。 当然,戴柯如果跑到更远的地方上网,戴四海鞭长莫及。 戴柯严肃眼神警告,“他知道你就死定了。” 梁曼秋努努嘴,“这个要很贵吧,你哪里来那么多钱?” 戴柯:“那么多话,写你的作业。” “明明是你的……”梁曼秋嘀咕道,被戴柯冷眼一扫,又甜甜一笑。 “哥哥,等写完作业,可以借我玩一会吗?” 戴柯:“等我玩腻再说。” 梁曼秋扫兴地回到书桌,举起旧的游戏机,旧机跟新机比起来就像石器时代的产物,“哥哥,旧的可以给我吗?” “随便。” 戴柯扔来一句,打到激动之处,猛地离开床头,坐直盘腿打。身高的关系,脑袋快顶到上铺床板,显得有点憋屈。 梁曼秋离玩上戴柯的psp还要排好长时间的队,下午,戴柯也没出门玩,家里呼啦啦来了五六个男生,一起围观戴柯的psp。 金明和高子波也在,金明抽条得像一只戴眼镜的瘦猴。高子波从母亲任教的翠田小学毕业,到了翠田初中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肥波。 每到这种时候,梁曼秋就爬回上铺,塞上耳机用mp3听歌看书,有时居高临下瞥一眼,有时拔下耳机听八卦。 其实梁曼秋也渐渐感觉到跟戴柯玩不到一起。 戴柯总是呼朋唤友,走到哪都跟着一票马仔,梁曼秋宁愿一个人静静呆着,悄悄观察人群。 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若处子。 傍晚时分,戴柯又带着他的马仔们呼啦啦走了。 梁曼秋从上铺探头,“哥哥,一会你还回来么?” 戴柯头也不抬,“直接去档口,回什么来。” 梁曼秋:“你不回来骑车载我么,我要自己走去档口?” 戴柯:“滚着也行。” 一团男生哄然大笑,个挨个挤出戴柯的房间。 “大d,你妹说话声音好嗲,”高子波夹起嗓子,学梁曼秋说话,“哥哥,一会你还回来?你不回来骑车载我么?” 笑声在小小的客厅爆炸。 戴柯:“恶心。” 梁曼秋也不知道戴柯说谁恶心,没来由一阵低落,明明戴柯平时没少嫌弃她,她早该免疫。 金明叫道:“肥波别学,狗妹才没有这样。” 一团男生呱呱咂咂的,带着他们的汗臭味挪下楼道。 等日头偏西,梁曼秋戴上自己的手表出门,走路去档口。戴柯不带她出门玩的时候,她都会到档口帮忙。戴柯可以随意撂下饭碗就跑,她不行,许是越长大越敏感,梁曼秋偶尔会有寄人篱下的辛酸。 时间尚早,街坊还没开始排队。前头没有人,戴四海和阿莲大概在后厨忙活。 梁曼秋默默走到后厨门口探头瞧,吓一跳,戴四海在摸阿莲屁股,两个人都笑嘻嘻的,背对着门口,没发现人来。 梁曼秋腿一软,差点跑不开,绊到没归整的椅子,小腿生疼,无声倒抽气。 “小秋,过来了?”阿莲的声音出现在后厨门口。 梁曼秋强装镇定,不敢对上阿莲的目光,“唔,在家无聊。” 阿莲:“你哥呢?” 梁曼秋:“跟四眼明他们出去玩了。” 阿莲:“又没带你。” 梁曼秋:“他们一群男的……” 梁曼秋将椅子挪回桌边,找到遥控机开电视机,一个一个地研究电视台。 整个晚高峰,梁曼秋都是这副状态,埋头干活,跟戴四海和阿莲没什么眼神接触。 小孩眼里的大人都具备神性,只会工作和照顾他们,没有亲密举动,一旦突破这个范畴,便形象崩塌,难以直视。 到了饭点,戴柯满头大汗回来,梁曼秋终于碰到救星一般,哥哥长哥哥短地围着他转。 但拿不准是否告诉他秘密,该怎么开口。 这又不是哪个男同学和女同学的咀嘴八卦。 四个人在最里面的桌子开饭,菜是菜,饭是饭,没再混成每人一盆。 往事里的微妙才一点一滴浮现,集中在过去的一年里,通过戴柯的声音留在梁曼秋的记忆中—— “太阳从西边出来,今天竟然另外烧菜?” “干吗不一人一盆了?” “老爸,你昨晚半夜才回?” “小秋,怎么不吃饭?”阿莲的声音。 梁曼秋没听见。 “细狗,”戴柯踢踢她的椅脚,“吃饭。” 梁曼秋如梦初醒,哦一声扒了一口饭。 戴四海问:“发呆想什么?” 梁曼秋匆忙咽下饭,才说:“想一道数学题。” 阿莲笑道:“这个暑假没有作业,还想什么数学题,真是爱学习。” “想哥哥暑假作业上的……” 梁曼秋的双眼慢慢瞪大,桌底下的脚被踩住,警告性的力量越来越强。 脚趾好疼…… 戴四海:“你还看哥哥的暑假作业?” 梁曼秋抽不掉脚,挤出笑意:“他放桌面没收,看了眼,看不懂。” 脚面里面倏然一松,梁曼秋的脚趾终于可以呼吸了! 戴柯:“你看得懂才怪。” 戴四海:“我看你也看不懂。” 戴柯是直接不看,梁曼秋只敢心里说。 饭毕,各自洗各的碗,最后一个洗菜碟收桌子,戴四海习惯性扫尾。 阿莲说:“小秋,陪我去逛逛街,给你买两件衣服。” 两年来,梁曼秋的衣服都是阿莲挑的,说是帮戴四海的忙,她后知后觉这可能也属于“微妙”的一部分。 礼物 第13节 这回,阿莲直接领梁曼秋进了内衣店。 一列列货架上全是文胸内裤,大杯小杯的,红艳的娇粉的,蕾丝的光面的,真应了店名“女人世界”。 店里从店员到顾客都是女人,梁曼秋却看得不好意思了,含胸更厉害。 阿莲却拍拍她后背,“本来就长得不高,还不直起腰。” 梁曼秋抬头挺胸,却更难为情。这两年营养跟上,她也隐隐进入发育期,胸前鼓起两颗小桃子。 阿莲从靠里的货架挑了两件式样不同的短款带胸垫小背心,递给她:“进里面试试。” “这个还能试?”梁曼秋很没见识地小声问。 阿莲:“穿上看看能不能包住,空不空。” 直白的描述听得梁曼秋面红耳赤,接过进了试衣间。 其实梁曼秋班上早有女同学穿小背心,她属于相对晚的一批。 试好出来,梁曼秋把两件都递给阿莲,“都合适。” 阿莲:“合适就多拿两件换洗。” 梁曼秋犹豫片刻,特别郑重叫了声阿莲姨,指着旁边粉色挂脖的款式:“我可以要这一件吗?” 阿莲一愣,旋即把纯白基础款挂回去,“当然可以,你挑喜欢的,我给你看尺码。” 次日上午,家里又仅剩两个小孩,戴柯照旧挨着床头支起腿玩psp,梁曼秋在靠窗的桌边写他的暑假作业。 太阳初升,戴柯给光线刺了下,偏头喊人:“细狗,关窗帘。” 哗的一声,梁曼秋起身拉上窗帘,只留了一缝合适的透光,回头看没晒到他,不由笑了下。 戴柯怔了怔,感觉哪里不一样,一下子又说不出来。 早上清凉,还没开空调,房间连通阳台的门开着,新晾上去的衣服飘飘摇摇,几件过短的小衣服一目了然,粉红或纯白,倒着夹在衣挂上,统一坠下长长的系带。 戴柯才反应过来,梁曼秋的脖子上多了粉色的蝴蝶结系带。她今天还梳了整整齐齐的丸子头,露出白嫩的后颈,衬得粉带越发灵动可人。 哦,细狗长大了。 梁曼秋忽然回头,胳膊搭在椅背,“哥哥。” 戴柯的心脏漏跳一拍,怀疑她能听见他的心声,不然怎么正好此刻回头。他有一种浑身被控制节奏的不适感,不耐烦:“闭嘴,写作业。” 第11章 没偷没偷没偷! 梁曼秋原本打算提一下昨天傍晚后厨碰见的事,一听戴柯不耐烦,瞬间泄气。那可是他的爸爸,她怎么敢告状他爸爸摸其他女人的屁股? 就像八卦说翠田小学某个男主任会抱女老师坐大腿一样不可思议,听着都觉得咸湿。 梁曼秋只好继续钻研戴柯的暑假作业,东想西想不值当,以前写作业能换来跟他出去玩的机会,现在他出去都不带她,交易不对等呀。 “哥哥。”梁曼秋又回头。 戴柯忙着打游戏,压根不叼她。 梁曼秋:“你都不带我出去玩,为什么还叫我写作业?” 戴柯:“让你写就写,废话那么多。” 梁曼秋不服地撅了撅嘴。 戴柯:“psp不想玩了?” 梁曼秋嘀咕:“四眼明和肥波都没帮你写作业,还能玩你的psp,还排在我的前面。” 戴柯:“叽叽咕咕什么?” 梁曼秋:“读题。” 梁曼秋不用回头,已经可以从戴柯的反应里判断游戏输赢。 哼笑,赢了。 咂舌,输了。 骂脏话,输得离谱。 撂机子起身活动筋骨,输得没谱。 戴柯起身走到梁曼秋身旁,垂眼扫了下暑假作业,“写多少了?” 她后颈上的蝴蝶结却跟黑洞似的,总在吸引他的目光。 离得近,甚至可以看到脖子上细柔的汗毛,阳光之下泛着金光。 有一股邪恶的冲动滑过心头,戴柯想抽脱梁曼秋的蝴蝶结。 戴柯只是将之作为一种普通的破坏欲,就像有时打她一样,没往深处琢磨。 梁曼秋仰头说:“语文容易,数学太有挑战性了。” 戴柯本就比她高出好一截,坐下时落差更大,明明年长他不足两岁,却有一种山一样的巍峨感,叫人不敢直视。 她便低下头。 戴柯:“整天写作业腻不腻?” 梁曼秋:“你又不带我出去玩?” 戴柯:“你没腿还是没朋友?” 沾了戴柯的光,梁曼秋在翠田小学没有像在山尾村受到排挤,但也没几个朋友,基本上出了校门便不再联系。 她的好朋友都在书里。 见梁曼秋没吱声,戴柯只觉得没意思,一时提不起劲重回游戏局,便想出去玩。 戴柯用手背拍拍梁曼秋的胳膊,“让开,我拉抽屉。” 书桌挨着靠墙的书柜,有一大两小三个抽屉,靠墙的小抽屉属于梁曼秋的,现在她正好坐在中间的大抽屉前。 梁曼秋直接往椅背靠,腾出一点空间。 戴柯力气大,拉得急,抽屉撞上梁曼秋的胸,疼得像压碎了核桃。她忍不住呻.吟一声,推不开,揉不了,有点憋屈。 戴柯像没听见。 大抽屉里乱糟糟的,有装零钱的月饼盒,有红包或者空壳,一些玩具或零件等等。月饼盒的盖子垫在底下,戴柯直接扒拉五块一块的零钱。 戴柯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青筋微凸,看着劲大。这会突然顿住。 “我里面有一张五十的呢?” 梁曼秋:“找不到了吗?” 戴柯去翻红包,一个个打开看,空壳丢桌面,纸币抠出来扔饼盒。 梁曼秋不明所以看着,也要帮忙检查红包。指尖刚碰到红包,不小心触动了戴柯的怒气开关,被打了一下。 他骂道:“别动我的东西。” 梁曼秋讪讪缩手,扶着抽屉边缘静静看着,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所有红包翻一遍,戴柯只抠出七张一块钱。 “我的五十块,是不是你偷了?” 那个久违的动词一下子刺痛了梁曼秋,自从离开山尾村之后,很久没人指责她偷东西。 梁曼秋摇头,茫然仰视他。 对于红包经常只有一块五块,部分还要上交的小孩来说,五十块钱就是一笔巨款。 “明明放在月饼盒,不是你偷怎么不见了?”戴柯猛然推上抽屉,嘭的一声,梁曼秋右手食指尖剧痛,断了似的。她尖叫一声,泪意上涌。 比起肉/体疼痛,被污蔑偷东西让她更难以接受。 “我没有偷。” “还说没有,”戴柯打了下梁曼秋脑袋,“昨天我出去之后就你一个人在家。” 梁曼秋抱着头顶,委屈和痛疼交加,五官皱成一团,泪珠一颗一颗地滚,偏是没哭出声。 “放哪了?”戴柯撑着桌沿,隔着梁曼秋弯腰去拉她的小抽屉。 梁曼秋狼狈起身让开,默默往肩头蹭掉一窝泪。 小抽屉没藏钱,只有她两年来的日记本。戴柯抽出来要翻找是否夹了东西,梁曼秋忙要夺回,“那是我的日记。” 戴柯一个肘子便将她撞开,倒没看内容,翻翻抖抖,别说五十块,五毛钱都没有。 戴柯又爬上床去拽她的书包,粗暴地全部翻找一遍,没放过书包边边角角,仍是一无所获。 “你到底藏哪?” “我没偷。”听见吼一声,梁曼秋就退一步,形成条件反射般防备戴柯。 “还说没偷?!”戴柯拽过梁曼秋的胳膊,往后背就是一掌,刚才估测的那只手所蕴涵的劲力,尽数发泄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我就是没偷,”梁曼秋咬牙切齿,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哭带吼,“没偷没偷没偷!” 梁曼秋每嘴硬一句,戴柯就往她身上招呼一掌,也不记得第几掌,忽然遭受了反作用力。 梁曼秋打回他了。 对于人高马大的戴柯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死细狗,你敢打老子?!” 梁曼秋怂了一秒,下一波疼痛差点让她眼前一暗,彻底蛰醒了她的反抗之魂。 “就打你!”梁曼秋也叫,破了音,气势不足,但并不妨碍她手脚并用,打一下叫一声,给自己打气一般,带着一股滑稽的节奏感。 没有家长干预的兄妹战争旷日持久,势必争一个你死我活。 她的丸子头松脱,头发乱七八糟支棱,像个鸡窝。她唯一优势就是瘦小灵活,钻出戴柯八爪鱼般的禁锢,溜到客厅。 戴柯追出去,被梁曼秋反手抄起茶几上晾水的不锈钢洗菜盆,不由分说敲过去。 咚—— 礼物 第14节 暮鼓晨钟般的回响。 戴柯没料到梁曼秋还会抄武器,眼冒金星,晕里晕乎定了几秒。 完了,哥哥不会被敲傻了吧? 后怕袭来,梁曼秋浑身发软,丢掉菜盆,呜咽出声。 下一瞬,轮到她的灾难来袭。 啊啊——! 梁曼秋被戴柯薅住头发,拖倒在地。她怎么也打不着他,只能往他的胳膊上抓,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肉,才激得他松手。 “叼你个细狗!”戴柯一口气喘不匀,举起小臂,只见上面红痕凌乱,四五个指甲印。 梁曼秋一刻不敢久留,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往外跑。 戴柯没追,跑到电视柜找碘伏给伤口消毒,边涂边骂。 骂完戴柯把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翻一遍,实在找不到五十块的影子,打了一个电话到档口报备去找高子波,晚饭再回家。 戴四海:“妹妹跟你去吗?” 戴柯没听见似的,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高子波认识的一个朋友开台球室,经常叫戴柯过来玩。戴四海在网吧逮不到戴柯并非他自律,而是他兴趣压根不在上网,都跑来台球室。 “大d,今天我请你喝菠萝啤。”高子波掏出五十块递给老板,让拿两罐冰的菠萝啤。高子波因为妈妈是老师的关系,家教很严,很少有零花钱。这会一下子出大手笔,在刚痛失五十块的戴柯面前就是火上添油。 戴柯:“肥波,你发财了?” 高子波递给他一罐,收好找零,“哪有。” 戴柯心起微妙,“不然你哪来的钱?” 高子波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口才说:“大d,就准你有钱,不准我有钱吗?” 戴柯冷冷道:“我刚丢了五十块。” 青春期的高子波不但猛涨油,还长痘,哪怕叫钵仔糕都是带红豆的款式。 “你丢五十块关我什么事?” 戴柯:“你昨天来我家了。” 高子波:“昨天只有我一个人去你家吗?” 戴柯拼命回忆昨日高子波的活动轨迹,然后并未印象,他太着急炫耀他的psp,压根没关注其他人。 戴柯疑窦未消,那罐菠萝啤好像发酵过头,没喝几口便“忘”在台球桌边。 下午六点,手表准时响起闹铃,戴柯才走回档口。 四海烧鹅前厅不见梁曼秋的影子,阿莲在收银和收拾餐桌,戴四海在斩最后一只烧鹅,三刀破肚,鹅肚汁水哗哗流进汤盆,成就绝佳拌饭料汁。 两个大人忙得焦头烂额。 戴四海处理完最后一只烧鹅,大声问:“大d,小秋呢?” 戴柯:“我怎么知道?” 戴四海:“午饭都不回来吃,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戴柯:“谁要跟细狗在一起。” 戴四海察觉反常,梁曼秋一向懂事乖巧,从来不会一声不吭自己跑出去玩,更不会到了饭点还没回来。 “小秋今天都没跟你在一起吗?” 戴柯当耳边风,从收银台拿了遥控器调台。 戴四海从明档里走出来,站到戴柯面前,已经比他矮了一截。 “问你话呢。” 戴柯:“没跟她在一起。” “小秋到底去哪里了?” 话又绕回来,依旧成了戴四海的自言自语。 阿莲作为一个成年人,比戴柯这个徒有身高的少年更敏锐,也感觉到不对劲。 她放了抹布回到收银台边,往墙上贴的电话表找金家号码,“我打给猪肉玲家问问。” 戴柯瞥了一眼阿莲的背影,心脏好像被攥了一下,全身神经收束,有一点无力。 电话接通。 “是金玲家吗?我是梁曼秋阿姨,就是在四海烧鹅帮工的……对对——”阿莲莫名有些尴尬,“小秋今天有没有找他们玩?哦,没有啊……行,谢谢了。” 阿莲朝戴四海摇摇头,“小秋没找金家姐弟。” 戴四海:“还有她班上同学的电话吗?” 阿莲往电话表找了一圈,“没有,她好像没往外面打过电话,都是同学打电话来问她作业写哪里。” 担心地问:“海哥,怎么办,要报警吗?” 戴柯终于从电视上回过头。 第12章 寻人启事 阿莲留守档口,怕梁曼秋回来找不到人。戴四海父子回家依旧没见到人,只有一地狼藉。 戴四海隐约明白过来,“又打架啊,搞这么乱?” 戴柯没吱声。 “你留在家收拾整齐,不要再到处乱跑,妹妹回来打电话给我。” 戴四海丢下一句,驱车匆匆到翠田派出所报警。 “海哥,什么风又把您吹来了?”章树奇正好接待到戴四海。 当年梁曼秋的寄养手续多有拉扯,章树奇尽心尽力帮忙办妥,之后戴四海借着送餐礼尚往来,跟章树奇处成了兄弟,偶尔一起吃宵夜喝酒。 戴四海满头大汗,顾不上擦:“小秋不见了。” “小秋又不见了?”章树奇哑然一瞬,两年前梁曼秋跑出福利院,院长也来翠田所报过案,“海哥别急,坐下来慢慢说清楚。” 章树奇听戴四海说完,总结道:“大d和小秋中午都没到档口吃饭,大d打电话说了是跟同学去玩,没说带没带小秋。相当于小秋从中午到现在,至少7个钟头不知道在哪里?” 戴四海艰难点头,“小秋每次出去都跟大d一起,我以为这次也是。今天天气好,街坊来得多,在档口忙得没在意。”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已经很有主意,有时大人想看也看不住他们。我们先去你家,在附近找找。” 章树奇经历两年历练,已经脱离师父,和其他同事一起出警,“档口关门了吗?” 戴四海:“阿莲看着。” 章树奇:“小孩知道你们的事了吗?” 戴四海无奈摇头,“小孩青春期太敏感,还不好说。” 章树奇理解地点头,“走吧。” 警车跟着戴四海的车来到碧林鸿庭,正好碰见戴柯在单元楼下晃荡。 戴四海问:“小秋回来了吗?” 戴柯双手抄兜,一改平日拽里拽气的嚣张,神情略显黯淡。 他摇摇头。 章树奇接触过的青春期小孩比戴四海多,有想跳楼的、有意外怀孕的、有离家出走的等等,大部分是家庭矛盾引起。 他嗅到异常,问:“大d,今天跟小秋有吵架吗?” 戴柯平日在校的调皮只触到教导主任的红线,还没惊动校长,更没惊动过警察,面对一身警服的章树奇难免有点发怵。 章树奇敏锐地捕捉到戴柯躲闪的眼神,“还是打架了?” 戴柯没答,还是双手抄兜,吊儿郎当的模样很欠扁。只有章树奇洞悉了他的心虚。 章树奇不着痕迹打量,很快窥见端倪,下巴指了下戴柯的手,“手怎么回事?” 戴柯一言不发侧身避了下。 章树奇:“拿出来。” 戴柯仍是一动不动。 戴四海疑窦丛生,出其不意把戴柯的手抽出来,拉到眼皮底下检查。只见数个深深拉扯的指甲印,血迹已凝固,抓痕眼花缭乱。 戴柯狠狠拽回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戴四海问,但跟章树奇一样,心里早有了答案。 章树奇:“跟小秋打架?” 戴柯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拽样,交换两只脚的位置稍息。 “为什么打架?”戴四海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知道儿子的劲力和脾气,伤得这般不轻,梁曼秋的伤情必定更加严重。 “说,没长嘴巴吗?!”戴四海吼道。 章树奇拦了一下戴四海,示意让他来沟通,“大d,小秋是女生,跟你不一样,走在路上坏人更容易盯上她。现在已经天黑了,如果我是针对女生下手的坏人,我一定更喜欢的晚上,容易隐藏自己不会被发现。” 戴柯似有所松动,嘴巴微启,给戴四海一催促,又抿得更紧,宛如撬不开的蚌壳。 章树奇引导道:“大d,我们现在不是挑你或她的错误,而是想知道小秋不回家的可能原因,尽可能推测她会去了哪里。” “细狗偷了我的钱。”戴柯突然开口,过了变声期的声音格外低沉。 章树奇和戴四海交换一个眼神,问:“偷了多少?” 戴柯:“五十。” 章树奇:“她承认偷了你五十?” 戴柯摇头。 礼物 第15节 章树奇:“然后你们就打架?” 戴柯又不吱声。 戴四海说:“小秋怎么会偷你的钱,会不会你放在哪里忘记了?” 戴柯也没回答。 “大d,你和小秋打架,谁输谁赢,还是打了平手两败俱伤?” 章树奇也很难想象人高马大的戴柯竟然被瘦弱的梁曼秋挠花手臂。 不用戴柯回答,章树奇笃定道:“小秋是不是怕你再打她,所以不敢回家?” “她没抓我吗?”戴柯第一次主动抬起他受伤的胳膊,“挠得还轻啊?” 戴四海气不打一处来,但儿子已经比他高,打不了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破皮算得了什么,你哪次打球摔得没这次严重,没见你嚎?” 章树奇拦了一下父子俩,“现在关键是尽快找到小秋,海哥,我们先在小区找,问问熟悉的街坊有没有见过小秋。——大d,你回家等,万一小秋回到家,立刻给你爸打电话,并且不许骂她打她,能做到吗?” 戴柯点了点头。 “能做个男子汉的承诺吗?”章树奇举手做了一个要跟他扳手的手势,看着这个只比他矮几厘米的少年。 戴柯学会了叹气,抬手跟他握住,对面的力量强劲地将他锁住,令他不得不回应。 “细狗回来我不骂她打她了。” 章树奇训狗似的,“大点声。” 戴柯恢复正常声调,终于显得正经,“细狗回来我不骂她打她了。” “人家叫小秋。”章树奇松开戴柯。 然后再吩咐同事回去调取路面监控,看能否发现梁曼秋的踪迹。 但离梁曼秋离家近十个小时,暑假期间外来流动人口增多,搜寻难度可想而知。 戴四海喃喃:“万一想不开去翠田水库呢?” 戴柯吓一跳,往年也有过学生想不开在翠田水库溺毙的传言。 章树奇宽慰道:“海哥,小秋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走极端。现在最担心就是不法分子……我们先找找。” 章树奇和戴四海兵分两路绕着小区找,问小超市、补衣铺、早餐店等熟识的老板有没见过梁曼秋。 戴柯说不出现在的心情,茫然?慌乱?后悔? 只知道所有兴趣都失去趣味,不想看电视、玩游戏、打球,只想立刻知道梁曼秋的消息。 戴柯走出阳台,往下张望,两年前的暑假他也这样目送过梁曼秋跟着章树奇离开。 章树奇和戴四海在楼下汇合,听不见说什么,看样子并没有好消息。然后两个人上了戴四海的车走了。 这一晚戴四海半夜才回家,在派出所没消息,还得折回档口把明天的鹅子处理风干,阿莲一个人搞不过来,不然整批鹅废了损失惨重。 戴四海衣服早已汗湿,皱巴巴的搭在身上像咸菜。 “你还没睡?”戴四海意外道,家里所有房间亮着灯,沙发上猛然坐起来一个人。 “有消息了吗?”戴柯半梦半醒问。 戴四海摇摇头,“你快睡吧,小孩子不要熬夜。” “爸……”戴柯欲言又止,很少出现这样沉滞的一面。 戴四海挥挥手,“先睡吧,回你房间睡,有消息我会一定告诉你。” 戴柯折回房间,地上梁曼秋的书已经被他收回书包,外层被福利院捣蛋鬼叉掉的兔子眼睛早被安上两朵小花挡住,她也不吵着换新书包,一背就是两年。 梁曼秋杳无音讯的第二天,四海烧鹅只营业半天,卖掉昨晚准备的一批鹅子,下午关店戴四海便和阿莲跑打印店,打印了一批梁曼秋的寻人启事,在附近四处张贴,电线杆,布告栏,招工栏,租房广告的旁边。有些贴上不久就被物业或者清洁工撕掉,然后他们回头再重新贴。 戴柯在家坐不住,下了楼,梁曼秋在电箱上的寻人启事映入眼帘: 梁曼秋,女,12周岁,身高约150厘米,体重约80斤,长发,发色微黄,穿着白色米老鼠短袖,蓝色校服短裤,黄色拖鞋,翠田小学六年毕业学生,于2010年7月14日10时15分从翠山路碧林鸿庭家中出走,至今未归。 联系电话:136****5076,戴生,有酬谢。 附图是梁曼秋小学毕业证书上的证件照及监控抓拍到的全身照。 “大d——!”金玲声音从远处冲来,手里挥着一张边缘不整齐的纸,从闪现的色块看,应该就是戴柯眼前看的这一张。 金明也屁颠颠跟在后头,不时扶一把眼镜。 戴柯没来由心虚,不想再面对质问,双手抄兜扭头就走。 金玲也是校篮球队的,人称一个金玲顶两个男生,体力不可小觑,两三大步追上了慢悠悠的戴柯。 她将纸晃到戴柯眼皮底下,“大d,狗妹离家出走?这是真的吗?” 戴柯做错事,良心尚存,分外敏感,普通的疑问都能当成质问。 没好气道:“你不认识字?” 金玲喘匀了气,跟着他并肩走,“昨晚听我妈说狗妹没回家,我还以为后来回到了。” 金明也追上大部队,“大d,狗妹为什么不回家?” 戴柯好像又经历一次昨日的围攻,腹背受敌,很窝火,但生气并不能消弭他心底的慌乱。两股情绪反而混战,愈演愈烈,彻底失控。 “你问我我问谁!” 金家姐弟面面相觑,一言不发跟在戴柯左右。 金明习惯性推一下眼镜,每到这时总有一些真知灼见,“大d,狗妹是不是跟黄毛私奔了?” 或者屁话。 戴柯横他一眼。 金明讪讪挠头,“大d,你不在翠田小学了不知道,放学经常有黄毛在学校附近对狗妹吹口哨?” 金玲:“我也听我弟说过。” 戴柯默了默,“细狗都毕业了,你们才说。” 金明:“我以为狗妹都跟你说了……” 金玲:“狗妹长得可爱,学习成绩又好,我听说中意她的男生挺多。” 戴柯扯了扯嘴角,“细狗可爱?” 金明不由自主笑了笑,“是啊。” 金玲:“我弟也是其中一个。” 金明急了,“哪有,别乱说!大d,你别信猪肉玲胡说。” 金玲揪住金明耳朵,“四眼明,你叫我什么?” 姐弟俩虽然同父同母,身材截然相反,金明瘦不拉几的,从背影看更像女生。 金明求饶,“姐,别扯我耳朵,姐……” “吵死了。”戴柯只是寻常声调,足以让姐弟俩噤若寒蝉。 金玲松开手。 金明缓了口气,“对,我们还是别吵了。找找狗妹吧。” 金玲:“狗妹好像不怎么喜欢出来玩,不知道会跑去哪里,往哪里找好?” 细狗喜欢什么? 戴柯眼前浮现梁曼秋坐在桌前看书的背影,后颈的细带蝴蝶结尤为娇粉醒目。 “去找找书店。” 寻人启事贴出没多久,戴四海就收到电话。 对方说:“我见过这个小女孩。” 戴四海激动问:“在哪里,什么时候?” 对方:“你先打一万块过来,我就告诉你。” 戴四海登时知道大概率是骗子,但又不甘心直接挂断,万一真的有线索,只是手头紧才出此下策。 “老兄,这样吧,我在翠田派出所等你,你来带我找到小孩,我立刻把钱给你。” 对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听不懂我的话吗?让你先打钱你就打钱,还想不想要你小孩?” 戴四海:“要,当然要。” 对方:“要就打钱过来。” 戴四海又重复一遍在翠田所交易,嘟的一声,对方挂断电话。 再回拨,没人接听。 戴四海到翠田所告诉章树奇,被盖章说就是骗子。 戴四海当然不愿意相信,哪怕只有1%的机率是真线索,他也想实地去找一找。 章树奇无奈:“这些骗子就是抓住家长寻子心切的心理,有的叫打钱,有的叫充话费,总之就是想捞好处。” 戴四海明白道理,就是难以接受现实。 今早也跟梁曼秋的姑姑梁丽清联系,对方跟两年前态度一样,漠不关心,在她眼里反正梁曼秋现在不离家出走,等初中毕业也会跟着男生跑,这也是山尾村很多女孩的命运轨迹。 而梁曼秋的阿嫲,老年痴呆,每况愈下,连自己女儿都记不清,早忘了这个乖孙女。 梁立华离强戒结束还有一个月,没关进去前就帮不上忙,现在通知他只会干着急。他这个女儿会有出息,养不起也不耽误他指望她养老。 至于梁曼秋的亲妈,戴柯要到电话后这两年逢年过节都会让梁曼秋打电话问候,维系脆弱的母女感情。 亲妈在云南,说梁曼秋没联系过她,应该也过不来。 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路面监控上,希望能拍到梁曼秋的活动轨迹。 戴柯带着金家姐弟找完附近大小书店,没有发现可疑踪迹。 金明挫败地说:“大d,我们能想到的地方,大人是不是已经找了一遍?” 戴柯沉默望向天空,阴云锁城,要下雨了。 细狗会到哪里躲雨? 礼物 第16节 他做了错事,并且没有弥补的机会。也许成长就是从意识到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戴柯好像突然一夜成熟,变得沉默许多。 第13章 你才傻,傻细狗! 戴四海开车回了山尾村,找到梁曼秋的家。虽然章树奇联系当地派出所的人来查看过,梁曼秋并没有回来,他仍是不放心,万一她故意躲起来呢。 梁曼秋家破旧得很醒目,周围邻居家起码起了两层,砌了外墙,她家还是红砖平房,久无人打理,院子长满荒草。 戴柯长得高,跳起来瞄了眼,就想扒着院墙翻进去。 喝止他的不是戴四海,而是邻居。 戴柯只好跳下来,拍拍手里灰尘。 “你们找谁?”梁曼秋该叫阿婶的女人问。 戴四海说:“小秋有回来吗?” 阿婶:“小秋听说去了海城,好久没回来,有两三年了吧。” 戴四海不死心,“这两天也没见到?” 在阿婶眼里,他就问了一句废话。 “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 戴四海:“我们从海城过来的。” 阿婶醒悟:“你就是她在海城阿伯。” 戴四海刚要点头,手机响了,走到一边接起:“喂,小奇哥。” 阿婶仔细打量戴柯,像每一个怀疑他年龄的陌生人。 戴柯不自在地走到一边,弯腰从窗玻璃的破洞往里瞧,寥寥几件老旧家具都积了灰,不知道细狗原来住在哪个房间。 阳光出来,从对面窗户照进房间,光亮的地方盯得久,稍一眨眼,眼前似乎飘过一抹黑影。 “细狗?”戴柯情不自禁呼唤一声,可惜只是看眼花。 别说细狗,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什么?”戴四海的声音拉回戴柯的注意力,“跑那边去了?” 戴柯走近两步,“是细狗吗?” “我刚来山尾村找她,”戴四海说,“行,我现在马上回去,估计还要点时间。” 章树奇在电话里说:“你慢点开车,注意安全,不用着急。人进了派出所你就安心好了,不会再走丢,我会托同事照顾好她的。” 昨晚阵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 一早醒来,炎炎夏日有了秋意,凉飕飕的。 在绿植多的地方降温更明显,梁曼秋被冷醒,然后听见狗吠。 一条黑色土狗在几米以外虎视眈眈,许是瘦的关系,腹部凹陷,有一点细狗的韵味。 山尾村经常有土狗晃荡,梁曼秋深谙应对方法,只是慌了一下,没叫没跑。 一人一狗隔着成片野草,对视片刻,土狗忽地垂下脑袋,转身走了,两颗巨蛋跟着尾巴一摇一晃。 梁曼秋松了一口气,垮下肩膀,拎上她的行囊——一只加厚的红色塑料袋——准备去觅食。 她所在的地方是郊区一片荒地,挨着棚户区,弃了七八个立起来的井圈,昨夜下雨她就躲井圈里避雨。 晃荡了一天,梁曼秋大概走熟了附近,轻车熟路地偷溜进青山墓园。不是清明和重阳,来祭拜的人较少,供品也不多,勉强够梁曼秋填饱肚子。 她没有全部扫走,起码留一样,拿之前会拜拜墓主,请求同意。 梁曼秋今天扫到了一个供品没有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新墓,墓主是一个女人,三年前去世,殁年19岁,遗照还没褪色,五官端正清丽。 她双手合十虔诚福了福,捡起苹果检查没有明显虫眼,用衣角擦干表面水珠,啃了一大口。 嗯,脆甜可口,死人吃的比活人的还好。 梁曼秋叼着苹果,剩下的四个拿了一个收进塑料袋,再摘下嘴里汁水四溢的苹果,准备要走。 “你在干什么!”后头忽然炸开一道男声,成熟不足,青涩有余。 梁曼秋循声一望,一个跟戴柯差不多大小的男生出现在这一列墓碑的走道口,衣着光鲜,发型讲究,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为什么偷吃东西!”男生疾步向她冲来。 梁曼秋吓丢了手里的苹果,没忘拎着她的行囊,拔腿就跑。 雨后地板湿滑,梁曼秋急急忙忙,没跑摔,跑丢了一只拖鞋,不敢回头捡。 男生穷追不舍,脚步声一直紧缀身后,阴魂不散。 梁曼秋个矮腿短,又只剩一只拖鞋,深一脚浅一脚,哪里跑得过运动鞋加长腿。 后背心给猛地一抓,梁曼秋差点被拎起来。 男生将她杵地上,质问:“你为什么要偷吃我姐的苹果?” 梁曼秋看着抓地的脚趾头,双肩瑟缩,“我饿……” 男生说:“再饿也不能跟死人抢东西吃啊。” 不知道为什么,梁曼秋感觉到他的无奈多于怒火,好像碰上一个脾气好的人。 她怯怯抬头打量他一眼,不得不说,心善人美,男生长得挺好看。戴柯野性的帅气不同,男生白皙清秀,有一种精致的气质,戴柯更像一头未驯化的猛兽。 “还有一个,我还回去……”梁曼秋小声说,“对不起……” 男生不置可否,“你家在哪里的?” 梁曼秋忽地鼻头一酸,湿了眼眶,“我没有家……” 她只在离家出走的第一天晚上哭过,第二晚只剩抽鼻子,白天明明平静无事…… 之前阿嫲被姑姑接走看病的十天,梁曼秋也是这样熬过来。 这边的动静招来了巡逻人员。 一个穿回衫黑裤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你们两个小孩在这里干什么?” 男生指着梁曼秋告状:“阿叔,她偷吃我姐的供品。” 原来梁曼秋感受到的善意纯属错觉。 偷吃供品可是大忌,和死者共享一食,会影响运气。阿叔愣了一下,打量梁曼秋和手里并不饱满的红色塑料袋,“偷了什么?” “苹果。” 阿叔刚朝梁曼秋伸手,塑料袋就到了他手上,倒是挺配合。 塑料袋里除了一个苹果,还有两三包塑封的饼干,不知道是否也是供品。 阿叔:“偷了几个苹果?” 男生:“原来有五个,偷了两个,有一个被她吃过了。” 数字四不吉利,不能摆四个苹果回去。阿叔一看梁曼秋应该没成年,只能送派出所一趟,交由父母管教。 青山派出所。 戴四海的代步车跟着一辆奔驰停在派出门口路边,奔驰下来一对衣品不凡的中年男女。 阿莲坐公车比较慢,只比戴四海早到几分钟。 戴柯来不及纳闷为什么阿莲总帮他们家做事,紧跟着戴四海入内,没见到梁曼秋真人之前,心头仍悬着一块大石头。 那对奔驰夫妇也跟着戴四海他们一起进入派出所,进入办公楼,甚至同一个片警接待了他们。 片警一看双方衣着,很快判断出来,对着奔驰夫妇说:“你们是周舒彦的家长?” 奔驰夫妇说是周舒彦的父母。 戴四海碰上片警的目光,主动说:“我是梁曼秋的阿伯。” 片警:“好,正好来齐了。” 这算哪门子的正好? 片警让周氏夫妇在原地等候片刻,先把戴四海带向询问室,让家长和失踪小孩先团聚。 章树奇身兼民警和戴家老熟人双重身份,正在里面陪着梁曼秋——有点不一样的梁曼秋,原来及腰的头发变短了,堪堪遮住耳朵,衣服蹭得脏兮兮的,比刚来海城时还要邋遢,整一个乞儿佬。 所幸看着没有明显外伤。 梁曼秋一看见戴柯就低头,腰弓成虾,双手压在腿下,看自己的黄拖鞋。 戴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却没有丝毫松快。 难以名状的情绪涌动在胸口,堵得他缓不了气。 章树奇低声跟戴四海解释,“问过了,没有人欺负她,头发是自己去剪的,卖了20块,然后搭车来这边。” 阿莲吃惊道:“二十?太能骗小孩了吧,小秋头发起码能卖五十。” 五十这个关键字深深刺痛了两个当事人,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偷瞥一眼对方,目光如同极磁铁,靠近旋即转开。 阿莲坐过去想安慰一下梁曼秋,但她浑身脏兮兮的,只有脸和手刚洗干净,实在抱不下去。 “小秋,你怎么一声不吭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你看阿伯找得你多辛苦。” 梁曼秋的脑袋埋得更低。 戴四海坐到梁曼秋另一边,“先告诉阿伯,你有没有拿大d的五十块钱?” “没有。”细若蚊蚋的声音却很坚定。 “好,阿伯相信你是好孩子,不会乱拿别人的东西,”戴四海说,“你不回家怕哥哥再打你了吗?” 梁曼秋没吭声。 戴柯被当众审判,不服道:“她没打我吗?” 说罢,要给她看伤口似的,抬起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控诉还是撒娇:“把我手都抓破了……” 礼物 第17节 章树奇哭笑不得,戴柯看着人高马大,容易让人误会他成熟,实际还是小屁孩心性。 章树奇拉了下戴柯的手,“还没蚊子包大,矫情。” 戴柯:“还拿铁盆砸我的头,盆底都凹了,脑震荡了。” 梁曼秋开始悄悄抽泣,阿莲不得不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安慰:“别哭,没事就好,回去阿伯会批评哥哥的。” 不知是阿莲的手给了她难言的温柔,还是承诺触动了心弦,或者后怕让梁曼秋忽然哇地放声大哭。 “我怕我把哥哥打傻了……”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谁能想到梁曼秋不是生气戴柯误会她偷钱,不是害怕戴柯打她,而是担忧戴柯被她打傻了。 章树奇小心翼翼问:“小秋,你是担心把大d打傻了,所以才不敢回家?” 梁曼秋一边抹泪一边嘤嘤呜呜,像连续打嗝。眼泪化开胳膊上没洗净的灰尘,脸上又糊脏了。 许是梁曼秋哭得太厉害,传染了戴柯,他莫名红了眼角。懂事后的第一滴眼泪献给了梁曼秋,戴柯异常羞耻,飞快往手臂蹭了下眼角,跟打球擦汗似的。 “你才傻,傻细狗!” 第14章 派出所门口手拉手 梁曼秋是真的傻,戴柯这颗金刚脑袋不知道被篮球砸过多少回,怎么可能一次性坏掉。 戴四海叹气,“小秋,你看哥哥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哪里傻?” 梁曼秋可不敢看。 戴四海:“但是以后不要再打架,特别不能再用东西打头,能做到吗?” 梁曼秋立刻点头。 “还有你,”戴柯目光如箭,扎向他的亲儿子,“肯定是你先打妹妹,打哪里了?” 戴柯不答,梁曼秋更不敢吱声。 阿莲哄道:“不用害怕,告诉阿伯,大d打你哪里?” 章树奇说:“小秋,我们现在在派出所,大d不敢打你。你现在说出来,就是留下他打你的证据。以后他要是再打你,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戴柯嘴巴动了动,似要顶嘴,旋即给戴四海一个犀利的眼神顶回去。 只能倔强地吸了两下鼻子。 “小秋?”戴四海作为一家之主,鼓励道。 梁曼秋抬起半张脸偷偷打量一眼戴柯,仍是有些不敢直视,“哥哥薅我头发,头皮都快薅掉了……” 戴柯喊冤:“哪有那么夸张!” 戴四海:“大d,我没问你。” 阿莲忽然心思一动,“小秋,你剪短头发就是因为这个?” 梁曼秋单是想起浑身被掣肘的无力感,胳膊便爆起鸡皮疙瘩。 戴柯忍不住回嘴:“谁先用铁盆敲我头?” “好了,”戴四海出声制止,“大d,你以后不能打妹妹,能做到吗?” 戴柯没吭声。 章树奇也催促,“大d,做个男人,妹妹是用来保护的,不是用来欺负的。” 戴柯冷冷哼了声,“谁喜欢打细狗,一把骨头。” 闹剧终于快要迎来尾声。 章树奇作为中立方,总结般道:“这一次双方都有错,大d错在不信任小秋,先动手打小秋;小秋错在不告而别离家出走,让阿伯他们担心。” 两位当事人不吭声就相当于默认,少年人心高气傲,一身硬骨,宁向长辈认错,绝不向同辈低头。 “这样吧,”章树奇说,“这次主要因为大d不信任小秋,才引发这一系列麻烦,幸好没有酿成大错。不然你们余生都要为自己的过错埋单,特别是你,大d。” 戴柯下巴微扬,本该跩里跩气,但刚哭过,红着一双眼,浑身透着一股别扭的傲气。 章树奇:“为了避免类似事情发生,小秋可以向大d提三条要求,只要不过分,大d需要无条件满足。这次事情就一笔勾销,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行吗?” 戴四海第一个附和:“我同意你们小奇哥的主意。” 戴柯:“谁知道她过不过分。” 章树奇:“小秋,抬起头来,想好了吗?” 梁曼秋抽出压着的双手,搁腿上掰弄手指头,“第一……” 仍是不由自主瞥戴柯一眼,要他批准才敢继续似的,“哥哥以后要相信我。” 戴柯:“以后那么长,谁知道你会不会撒谎?” 戴四海:“大d,你就先答应小秋。” 梁曼秋:“反正我不会偷你的东西。” 戴柯早隐隐感觉到错怪了她,但认识和承认错误是两个维度的事情,困难等级不同。 “哦。”古怪应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做男人爽快一点。” 章树奇不知道第几次给戴柯进行男人式洗脑教育,青春期的男生渴望完成男人的蜕变,对戴柯这种“帮派头目”卓有成效。 “知道了。”戴柯拖腔拉调,仍是有点不耐烦。 梁曼秋的腰板直了一点,“第二,哥哥不要再打我。” 戴柯睨她一眼,“要是你先打我呢?” 章树奇插嘴:“女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还不如篮球砸你疼。” 又转头跟梁曼秋吩咐,“小秋,打男人不能打脸,其他地方随你打。” 他抬起戴柯的胳膊,拍拍肌肉,“你要打打胳膊,看这肱二头肌,多结实,快赛过我了。” 同性的触碰好像带毒,戴柯受不了似的,不着痕迹抽回手,继续兜着。 “不打就不打,骨头死硬,硌疼我手。” 梁曼秋的语气越发松弛,“第三,哥哥以后不要再叫我细狗。” 章树奇点头笑道:“这个我同意,小秋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起了这么难听的外号。” 戴柯:“她哪里不像细狗?” 梁曼秋仗着有人撑腰,“你才像。” 戴柯前跨一步,要揍她似的,吓得梁曼秋不由后仰,双臂立刻叉在脑袋前,护住自己。 “哎哎——”戴四海出声阻拦,“刚答应过的不打小秋。” 戴柯闷闷道:“我手都没拿出来。” 梁曼秋坐回原形,垂下手:“反正不能叫细狗。” 戴柯:“不叫细狗叫什么?” 阿莲久违地插进话,“就叫小秋呀,多可爱的名字。” 戴柯甩过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不太乐意外人插手。 梁曼秋一直是细狗的存在,瘦不拉几,不太会梳头发,双马尾经常耷拉,跟细狗的耳朵似的。乍然要安上小秋的名字,好像变成一个陌生人。 叫不出口。 “就叫小秋,”戴四海催促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给别人起花名。” 梁曼秋像细狗一样眨巴眼睛,似乎也期待在他心里建立一个新的形象。 “梁曼秋。”戴柯吐出三个字,心里补全四个字:死梁曼秋。 梁曼秋瘪了瘪嘴,只能退而求其次。 章树奇拍了一下手,“总比细狗好,那么从现在开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事今日毕,握手言和,可以吗?” 又交替瞧瞧两头倔驴,“大d,做男人就要主动一点。” 阿莲也赶梁曼秋起身走到戴柯跟前。 戴柯不情不愿从裤兜掏出手,既不看手,也不看梁曼秋,一副爱要不要的傲慢。 在想跟同龄女生手拉手一起玩的年龄,梁曼秋被当成“艾滋妹”孤立,错过了那段亲密时光,以致跟人握起手来特别郑重其事,特别敏感。她轻轻握住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比自己凉一些的手,一只属于男生的手。 戴柯漫不经心虚拢五指,马马虎虎算回握。 心里只有一个感觉:真小,好像再用力一点就能捏碎。 章树奇:“好,从现在开始,出了派出所才能松手。” 戴柯立刻甩开梁曼秋,“凭什么?” 章树奇:“就凭我是警察,在派出所我说了算。” 章树奇一手牵着一头倔驴,把他们拉到询问室门口,面对着青山派出所大院,重新将两人的手扣在一起。 “拉好,”章树奇说,“少一秒多加一个钟头。” 戴四海一直在旁看着章树奇替自己教育两个小孩,表情偶有古怪,不但没出言制止,还火上添油。 “听小奇哥的话,不然上手铐啊。” 章树奇哭笑不得,“海哥,别吓唬小孩。” 戴柯怀疑章树奇真能干得出来,只得若有似无拖着梁曼秋的手。 梁曼秋在小学听多了桃色八卦,谁和谁拍拖,谁和谁偷偷拉手甚至咀嘴,总觉得牵着戴柯的手怪怪的。 有点尴尬。 她另一只手不由攥紧,哪知就像没法同时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竟不小心握紧了戴柯的手。 戴柯瞥她一眼,困惑中似带着点排斥,稍稍松了劲头。 礼物 第18节 梁曼秋脚趾抓地,悄悄松开指尖,险些滑出他的掌心。 又给他紧住了。 戴柯可能觉拉着不舒服,变换姿势,捞着她的手,像拖小孩走路。 章树奇处理完两个小孩的矛盾,又带戴四海见一下另外一个当事人家属。 周舒彦的父母已经听片警复述一遍案情经过,就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往大了看是不尊敬逝者,往小了看只是一个苹果的事。 周家原本也有一个姐姐,19岁病逝,长眠在青山墓园里。 戴四海做小生意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跟死人抢食的事,难免尴尬,连连道歉。 周家父母衣着和谈吐可见家境优越,素质较高,思想也较为开明。 周母听说梁曼秋在外流浪两天,想起已故的女儿,不忍苛责,说这事就算了。 戴四海要拉梁曼秋过来道歉,周母也说免了,小姑娘在外两天也受了不少苦,他们也没损失什么,正好让他们知道儿子最近都去了哪里。 周家父母便要把周舒彦领走,路过手拉手的一对兄妹,不忍多看两眼。 如果他们家姐姐还在,应该也有这样和谐的场面。 周舒彦的目光落在梁曼秋和戴柯交握的手上,好奇又疑惑,很少能看到同龄人还这样手牵手。 被长辈逼着拉手,戴柯已经认输,但给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男生一直盯着,多少有一点没面子。 而且对方还算个帅哥。 戴柯轻轻甩开梁曼秋的手。 这下,没面子的成了梁曼秋。 “哥哥……”梁曼秋挠了挠两天没洗的头发,信了章树奇的警告,真怕要加时赛。 戴柯双手抄兜往派出所门口走。 “大d,干什么去?”戴四海问。 “买水喝,渴死了。”戴柯头也不回。 梁曼秋交替看看戴柯和大人,犹豫一秒,追上去怯怯出声:“哥哥,等等我。” “脏死了,离我远点。”戴柯紧急挪开一步。 梁曼秋有身后数道视线保驾护航,挠挠头,大着胆子靠近戴柯。 戴柯一避再避,“死细狗,把虱子传染给我,你就死定了。” “哪有……”梁曼秋后知后觉,“哥哥,你说话不算话,刚答应不叫我细狗。” 戴柯便没跟她多吱一声。 …… 梁曼秋被戴四海赶回碧林鸿庭好好洗了澡,才能回档口。 戴柯也惨遭禁足,百无聊赖切着电视台。 路过的街坊看到梁曼秋的身影,好奇多嘴,“哟,小姑娘找回来了啊?” “是啊,”戴四海笑着接话,“多亏了章警官。” 等街坊一走,戴四海立刻绷紧脸,“大d,小秋,你们过来。” 两个小孩回来后没说一句话,梁曼秋还多偷瞥几眼戴柯,戴柯一点眼神也不给她。 戴四海发令:“你们两个,继续在门口拉着手,拉到吃饭为止。” 戴柯剑眉倒竖,“凭什么?!刚不是在派出所拉过了吗?” 梁曼秋也为难地扯了扯嘴角。 戴四海:“在派出所是小奇哥说了算,在家是我说了算,你们是不想吃饭还是想挨打?” “哥哥……”梁曼秋两样都不想,小心翼翼重新拉起戴柯的手。 戴柯一副气炸的狰狞表情,却不敢挣开梁曼秋的手。 第15章 梁曼秋,丑死了。 梁曼秋和戴柯像一对发育不均衡的门神,手拉手站在就餐区前面。 以往讨厌的晚餐高峰迟迟未至。 戴四海在明档里翻动周边烧腊,不忘抽空强调,“站到排队客人比你们多为止。” 来打头阵的都是老街坊,基本都是些退休的阿公阿婆,也是传播八卦的主力军。 有一个硬朗的阿公刚从乒乓球台下来,颈上挂着毛巾,汗湿了背心,顺路等一夹烧鹅回家。 “咦,这不是找回来了吗?” 下午,这句话快让人耳朵听出茧子。 戴四海满脸堆笑:“是是是。” 阿公:“手拉手在这罚站?” 戴四海:“该罚一下,不然总打架。” 比起在青山派出所,档口熟人更多,梁曼秋和戴柯被罚的逸事瞬间家喻户晓。 戴柯一派死鸡撑饭盖的倔强,下巴微扬,面无表情。 梁曼秋垂头耷脑,一直盯着抠拖鞋的脚趾,双耳通红。 阿公笑道:“兄弟姐妹哪有不打架的,我们小时候也天天打,大人不在家,还上房揭瓦。” 有个阿婆也来了,竟不着急关心烧鹅几时出炉,打量好几眼,跟戴四海说:“我还以为你儿子带女朋友回家了。” 戴柯表情终于出现一丝崩裂,嘴角抽搐,无声骂了一句,鬼扯。 梁曼秋手心沁出薄汗,不知羞的还是急的。 戴四海比催婚的三姑六婆还急,忙道:“阿婆,我儿子才准备初二,没得女朋友。” 阿婆:“才初二就那么高!比你这个当老豆的还要高!” 戴四海扯开话题,“现在的小孩吃得比我们那个年代好,普遍都长得高。” 阿公附和:“天天吃烧鹅,能长不高么。” 阿婆喃喃:“我孙子吃得也不少,也没见能长这么高,还是得看遗传。” 自从戴柯抽条拔节以来,这样的讨论数见不鲜,他听得快翻白眼。 眼看食客队列还差一人,戴柯和梁曼秋就能刑满释放,但今天不知中了什么邪,第三个人好一会没出现。 只等来了两个多余的人。 嘎—— 一声长响,金玲骑单车载着金明急刹在四海烧鹅档口前。 金玲:“狗妹!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金明跳下车,“咦,你头发怎么短了?!” 金玲:“四眼明,你一个男生怎么观察得比我还仔细?” “因为你也……” 不算一个女生。 安全起见,金明咽下后半句话。 金玲没空深究,不然一定铁拳伺候。 她的焦点全在梁曼秋和戴柯牵着的手上,画面冲击性不亚于目睹一桩同学的桃色新闻。她贫瘠的词库还没有铁汉柔情这个词眼,只知道铁树开花——从她妈描述隔壁老光棍找到老婆时听来的。 “你们……手拉手干吗……” 金玲总觉得怪怪的。 一方面她早过了和金明手拉手的年龄,多挨近一点都嫌弃,拉手肯定会做噩梦。 另一方面,戴柯好像桃色绝缘体,听说不少女生对他有好感,但他很少搭理其他女生。就算身边有她和梁曼秋两个女生,戴柯似乎从来没把她们当女生。 戴柯往食客队伍摆了下脑袋,“你们过去排队。” 金家姐弟面面相觑。 金明老老实实:“大d,我们不是来买烧鹅。” 戴柯不耐烦,“我知道,让你们过去就过去。” 看着金家姐弟傻乎乎缀上队末,戴四海识破戴柯的小伎俩,说:“他们不买,不能凑数。” 戴柯:“他们也是人,1+1不等于2,也能等于1个大人,为什么不行?” “规矩是我定的,”戴四海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数学?” 无耻。 戴柯默默骂了一句。 金明悄悄问金玲:“我们还排不排?” 金玲:“我们听大d的。” 阿公好奇观摩了一会,问:“这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小孩罚站。” 眼看差不多到了晚餐高峰,戴四海怕影响生意,紧急释放两个童工,“你们两个进来帮忙。” 戴柯如释重负甩开梁曼秋的手,往裤缝蹭了蹭掌心。 梁曼秋摸了下自己的掌心,并没太湿润。 戴四海跟金家姐弟说:“他们这周都要在家干活,接受惩罚,你们下周再来找他们玩吧。” 礼物 第19节 金明朝金玲缩颈吐了吐舌头,一副没办法的苦相。 金玲也挠挠脸,骑车带上金明,“大d,我们改天再来找你玩。” 午晚高峰除了像以前在档口帮忙,戴四海还让兄妹外出送餐,基本都是老顾客的点单,两人一起出现等于变相扩散梁曼秋平安回家的消息。 戴柯意见比脾气大,“她比快餐重多了,我自己能送为什么要载上她?” 戴四海针对性打击,“你数学有小秋好吗?” 戴柯:“100以内加减法能有多难?” 戴四海:“100-58=?” 戴柯下意识瞟了计算器一眼。 戴四海没再啰嗦,递了两袋四盒快餐出来,“送到翠田所给你们小奇哥,另外再打包四盒菊花茶,饮料是送的。” 梁曼秋马上说:“阿伯,菊花茶冰的还是常温?” “冰的,”戴四海吩咐,“小秋你负责收钱。” 戴柯单车的车头绑了截短的挂衣排钩,对称挂上两袋快餐,没等梁曼秋挂上菊花茶,嗖地一下骑走了。 “哥哥,等我呀。”梁曼秋拎着菊花茶屁颠颠追在后面。 阿莲从收银台探身张望,只见戴柯没骑太快,就是不让梁曼秋上车。 梁曼秋啪嗒着黄拖鞋小跑跟住,像只印随的小鸭子。 她哭笑不得,“这两个……” 章树奇在翠田所门口接了餐,笑着说:“看看,没事打什么架,你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戴柯闷闷道:“谁跟她好。” 梁曼秋气喘吁吁给章树奇找零,“谢谢小奇哥。” 章树奇回院里前不忘叮嘱:“小秋,大d就是嘴硬,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翠田片区临近水库,地势起伏,山坡较多,回程多有上坡,戴柯不客气喂了声,“给哥推车。” 梁曼秋走着都费劲,咕哝:“你力气挺大啊。” “推车!”戴柯没废话。 梁曼秋瘪了下嘴,埋头推戴柯的尾凳,双脚发劲,跟鸡爪刨地似的。 戴柯催促,“没吃饭啊,大点力。” 梁曼秋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出了一头汗,头皮如千万虱子爬过,刺痒难耐。 她分神挠了挠头,单车竟差点后退。 一看戴柯双脚竟一动不动,全靠梁曼秋人力推车。 “哥哥!”梁曼秋叫道,“你怎么都不踩一下?” 戴柯:“谁跟你说我要踩?” 梁曼秋:“重死了!” 戴柯:“快点推!” 梁曼秋忽然撒手,差点摔了戴柯。 戴柯支稳了单车,“又造反?” “我就挠一挠。”梁曼秋洗头似的双手挠头,然后继续做苦力活。 每逢下坡,戴柯又嗖地一下甩她好长一截,后头“哥哥”的呼喊都变弱了。 一个乐此不彼,一个叫苦连天,一路叽叽喳喳回档口。 除开早晚高峰,戴四海也没让他们闲着,第三项惩罚就是撕掉附近的寻人启事,免得一直有人打骚扰电话。 梁曼秋带了一只垃圾袋和一把美工刀,而戴柯破天荒带了一支黑色水彩笔。 戴柯拿笔就跟猴子用筷子一样怪异,梁曼秋纳闷:“哥哥,你拿笔做什么?” 旋即,不用戴柯解释,梁曼秋看到了。 戴柯往电箱上的寻人启事描了两笔,照片里的梁曼秋摇身变成了大蟑螂,头顶摇着两条长须。 “哥哥!”梁曼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大蟑螂飞到了头上。 戴柯一声不吭,转身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梁曼秋手忙脚乱撕下,偏偏照片部分贴得最牢,不得不用美工刀铲掉。 “哥哥,你不忙帮也别捣乱啊。”梁曼秋可怜兮兮地挠着头,央求他。 继大蟑螂之后,梁曼秋又变成猴子、蝴蝶、猫等动物,后面戴柯可能累了,可能想象与技法枯竭,终于罢手。他基本只带队,骑单车赶着梁曼秋到地方,当监工看她干活。 梁曼秋又燃起期待,“哥哥,好多啊,得撕到什么时候,你还是帮帮忙吧。” 单车停在阴凉处,戴柯坐在后座,手肘偶尔支着坐凳打psp,头也不抬,“上面写我的名字?” 梁曼秋往车头塑料袋塞了废纸,又撅着嘴回去撕纸,花了两天才把附近遗留的寻人启事清理干净。 这一周戴四海不但要卖烧鹅,还要应对老街坊的关心,异常忙碌。 梁曼秋倒没有怨言,就是显得有些烦躁,经常挠头,被一个长相粗犷的工地佬厌恶瞪了一眼,骂道:“这小孩又挠头又搞桌子,脏死了!” 梁曼秋怯怯地垂下手。 阿莲忙着给下一个顾客找钱,没留意到这边动静。 工地佬不满阿莲的反应,不愿意被一个小孩糊弄,扬声叫道:“哎,你这个小孩好脏,弄了饭又在挠头发,头皮屑都飞我的饭里,头上长虱子了吗?” 阿莲一边拉开梁曼秋,一边赔不是:“大哥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 明档里的父子俩也抽空紧盯这边动静。 工地佬不依不饶,“忙不过来就请帮工,请不起也找个干净点的暑假工啊。你看看我这菜上的是什么?” 阿莲一眼看过去,鸡是鸡,叉烧是叉烧,没一点雪花的样子,知道今天碰上了刺头。 她笑道:“要不我给你换一份?” 工地佬说:“换就不用换,你送个汤还是饮料吧。” 阿莲只能大事化小,送了一份汤。 四海烧鹅只是损失了一碗汤,在梁曼秋眼里好像犯了天条,寄人篱下的敏感总会把错误和惩罚放大。 她呆立一旁,忍着头皮的痒劲没再动手。 等没人了,阿莲把她拉到一旁,检查她狗啃似的短发,“小秋,怎么总挠头,不会是长虱子了吧?” 戴柯好奇地过来张望,正好看到分开的发缝爬过一点芝麻小的黑影,叫道:“卧槽,好恶心!” 阿莲也哎哟尖叫。 梁曼秋哇地一声,又哭了。 不仅因长头虱的事实,还有戴柯久违的嫌弃态度。 阿莲头疼骂了一句,“肯定是那两天在外面沾上,你是不是靠近过乞儿婆?” 戴四海脱了围裙从明档出来,“回来就洗头洗澡,怎么还会有?” 阿莲:“虱子哪那么容易洗掉,要剃掉头发才行。” 一听要剃头,准备当尼姑,梁曼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戴柯双手抄兜,特地矮身看她的脸。虽然听她哭声不止一次,他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她的哭脸,许是眼睛大的关系,眼泪产量大,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接连不断滚下来,湿了大半脸庞。 他皱了皱眉,“梁曼秋,丑死了。” 第16章 你就是想让别人笑话我。 “哭有用么。”有人在说风凉话。 阿莲看不下戴柯贱兮兮的样子,帮梁曼秋骂道:“都怪哥哥,对不对?” 戴柯:“怪我干什么?我让你离家出走跟乞儿婆玩么?” 戴四海出声制止,“大d,少说两句。” 戴柯淡淡翻了一个白眼。 梁曼秋被带到广受街坊好评的老式理发店,店里来剪发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理发师都是上了年龄的阿叔阿姨。 理发师阿姨一边梳她的头发,一边皱眉哀叹。 头虱就像南方的蟑螂,当发现一只的时候,其实地下已经藏了一窝。 几个阿爷阿奶围过来,摇头感叹,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多虱子,不好好洗头吗,看得人头皮发痒。 阿莲有点尴尬,跟人解释可能跟哪个不爱洗头的小孩玩了传染来的。 戴柯双手抄兜,挨着理发店的门口站着,离得远远的。百无聊赖的样子好像等理发的顾客,又没顾客的焦心。 听着听着,那些虱子好像飞到他的头上,戴柯莫名头皮不适,跟着挠了挠头。 “赶紧剃了。”他冷不防开口。 梁曼秋俏丽的五官立刻皱成一团,小声问:“阿姨,可以不剃吗?” 理发师:“我当然不想给你剃啊,小女孩哪个想剃短发。但是虱子容易反反复复,很难根除。你的头皮都被咬破了。” 梁曼秋:“洗多几次,不剃可以吗?” 阿莲说:“档口那么忙,我哪有功夫天天盯着你洗头,回去还要把你们两个的床铺都洗了。” 梁曼秋想着来理发店洗,但是费用让她不敢开口。 理发师说:“也可以试试拉直头发,把虱子烫死。但是虱子的爪子有钳,咬得很死,头发根的部分可烫不死。” 阿莲问:“拉直要多少钱?” 理发师:“不放药水拉便宜一点,收你100咯。这妹妹头发那么细,不放药水拉完估计会很干……” 礼物 第20节 阿莲:“那么贵。” 理发师:“正常拉直更贵,贵在药水部分。” 阿莲喃喃:“还是剃了最省心。” 理发师:“是啊,要是一个小男孩,就可以直接剃了。” “小秋,剃了吧?”阿莲不像询问,而像下达最后命令。 梁曼秋负隅顽抗,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想剃……” 理发师:“但是小秋啊,你还有一个哥哥,你阿伯还是卖斩料的,万一传染给哥哥,或者客人听到老板小孩竟然有虱子,觉得好脏,不想去档口,影响生意怎么办?” 梁曼秋被判了死刑,皱巴巴的五官挤出眼泪。 阿莲宽慰说:“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可以长出来的。短了方便洗头,不然反反复复搞到开学么?” 许是在陌生人面前,梁曼秋没有像在档口时嚎啕大哭,只是压抑着抽泣,两只小手在围布底下攥得紧紧的。 理发师最后确认:“我开始剃了,开始推就不能后悔。” 电推刀的嗡嗡声响起,梁曼秋垂头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明明当初可以主动剪掉长发,从短变无却像断臂一样艰难。 戴柯也像被虱子蛰了一下,别开眼走出店外。 阿莲叫道:“大d,别走啊,一会你也顺便把头发剪了,快比小秋的还长了。” 戴柯应也不应,青春期的小孩不服管,特别是这个跟他非亲非故的女人。 阿莲追出门口,“大d,听见没有,你的头发也要剪。” 戴柯直接转头往碧林鸿庭的方向走,依旧双手抄兜,脊背微微勾着。 戴柯回到家找出psp还是坐在自己下铺的玩,没放声音,玩一会便往门的方向瞟一眼,像以往提防戴四海突然敲门进来。 忘了玩多少局,敲门声传来,戴柯藏起psp才去开门。 幸好,只是梁曼秋。 不一样的梁曼秋。 头发几乎失踪,只留下约莫一厘米的长度,跟小尼姑似的。失去发型修饰,五官的优缺点霎时放大,那双曾因饥饿而显得瘆人的眼睛越发圆溜,炯炯注视着他。 戴柯意外地发现,梁曼秋即使没头发也挺可爱,依旧是个能撩动凡心的小尼姑。 嘴上却嫌弃一声,“丑死了。” 梁曼秋嘴巴一瘪,大眼涌起泪花。 戴柯刚想叫细狗,生生忍住,没了称呼铺垫,一句话光秃秃的,总觉得别扭。 “你哭得比暑假下的雨还多。” 梁曼秋跑到衣柜自带的穿衣镜前打量,早在理发店看了一回,家里光线似乎更加充足,照出了在店里看不到的瑕疵。 “真的很丑吗?”梁曼秋努力找一个角度安慰自己,但似乎找不到。 侧面看着像一个小男生,但后颈却系着粉色蝴蝶结,怎么看怎么别扭。 戴柯:“不信你可以问猪肉玲和四眼明。” 算了,梁曼秋现在谁也不想见。 阿莲风风火火后脚跟进来,在门口吩咐梁曼秋把枕套和被单拆下来洗,席子她来处理。 戴柯吓一跳,赶忙把psp藏在背后,可惜晚一步,阿莲还是看到他的小动作。 阿莲问:“大d,藏什么呢?” 戴柯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派准备小憩的悠闲。 阿莲不好多问,梁曼秋虽然叫她一声姨,戴柯却一直直呼其名。 阿莲改口道:“你的被铺也一起洗了。” 戴柯起身极为自然招呼梁曼秋,“你帮我一起收拾一下。” 阿莲看不过去:“大d,你怎么人高马大还使唤小秋干活。” 戴柯没听见似的,坐到书桌前,歪着腰往桌子支颐,懒懒睥睨,大爷似的监工。 气归气,阿莲可不会帮他收拾,接了梁曼秋卷好的竹篾席,扔掉卫生间地板,准备烧开水烫一下,趁着下午大太阳搬上楼顶晾晒。 床架也要用消毒水抹一遍,防止虱卵残留。 阿莲催促:“大d,帮忙啊,不要坐着不动。工程量那么大,我们两个女的怎么行?” 戴柯岿然不动,一副“我看你挺行的”样子。 梁曼秋把她的被套放地上,趁着阿莲抱席出去,钻上戴柯的床掏出psp,悄悄递给他,“哥哥……” “哦……”戴柯这才反应过来,欠身接过,迅速藏回衣柜深处。 梁曼秋转身就去撤戴柯的被铺,勤恳、细心又不邀功的样子,倒是一条乖细狗。 戴柯坐回原处,清了清嗓子。 梁曼秋低头忙她的,像没听清。 “喂。”戴柯不得不出声。 梁曼秋扫了他一眼,好像听不出在叫她。 听了两年细狗,突然摆脱这个花名,戴柯需要时间适应,梁曼秋也需要。 “梁曼秋。”戴柯喊道,陌生感突然来了,好像在叫一个刚认识的人。 梁曼秋撅了噘嘴,不太乐意。 “一会带你出去玩。”戴柯突兀扔出一句。 梁曼秋愣怔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戴柯已经很久没主动喊她一起玩。 戴柯:“没听见?” 梁曼秋:“哦。” “哦什么哦。”戴柯长腿一伸,蹬了梁曼秋脚跟一下。 那双圆溜的眼睛还残留着泪痕,略显娇弱无助,四舍五入留着小光头的梁曼秋在戴柯眼里似乎又年幼两岁,退回初见时楚楚可怜的模样。 妹妹终于有了妹妹的样子。 “哦就是好。” 正好阿莲烫完了两铺席子,梁曼秋可以躲进卫生间冲凉,偷偷开心一把。 梁曼秋戴上春游时发的太阳帽,跟戴柯搭了两站公车,步行拐进一条巷子里的海龙桌球室。 梁曼秋第一次到桌球室,典型的铺面房租了两层做球室,铺面还支了雨篷再设两张球桌。方眼望去几乎都是男人,有像戴柯一样初中生模样的,也有跟章树奇差不多年龄的,抽烟、喝酒,只有一两桌边有衣着清凉的美女作陪。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游戏,梁曼秋有点紧张,“哥哥,我不会打。” 戴柯:“没叫你打。” 梁曼秋:“你可以教我打么?” 戴柯:“你有台面高吗?” “哪没有……”梁曼秋真要过去比一比给戴柯看,可被一声突兀的呼唤打断了。 “大d,”高子波的声音,他目光落在翠田小学的春游帽上,“这谁啊?” 梁曼秋抬眼,唬了高子波一跳。 高子波缩了缩下巴,“我还以为是谁。” 然后转几步歪头打量她的后脑勺,没被帽子遮盖的部分全是短短的发茬,比他的还短。 高子波忽然一把掀掉梁曼秋的太阳帽,一看究竟,结果再吃一惊。 毛茬茬的脑袋,像一颗均匀发芽的小土豆。 高子波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大d,你妹出家了?” 动静吸引了一波周围的目光,有人忍不住笑了笑,跟同伴窃窃私语,有人漠然扫一眼,注意力回到球桌上。 “还给我。”梁曼秋急得脸蛋一阵红一阵白,举手要夺回帽子。 高子波扬手挥了挥,就是不给,“来抢啊。” 梁曼秋差点够着,可帽子起飞,伴随一声“大d接住”,落到了戴柯手上。 梁曼秋终于松一口气时,戴柯却跟高子波一样,高举起帽子,垂眼俯视着她。 梁曼秋几乎贴着戴柯起跳,仍是够不着,又急红了眼,“哥哥,你真的很讨厌。” 高子波怪声怪气学舌,“哥哥,你真的很讨厌。——噗哈哈,大d,你妹真的好嗲。” “哥哥!”梁曼秋薄恼又不敢发作。 梁曼秋的焦急在戴柯眼里就是乐子,他笑道:“又不是我说你嗲。” 梁曼秋:“还我帽子。” 下一瞬,视野昏黑,戴柯给她扣上帽子,帽檐也压得低低的。 梁曼秋调好高度,只见戴柯和高子波转身去挑球杆,好像当恶作剧没发生过。 高子波还问:“你妹为什么想不开剃光头,失恋了吗?” 戴柯:“哪会有人跟她谈恋爱。” 高子波:“四眼明不是暗恋她么?” 戴柯:“四眼明除了猪肉玲,是个女生都喜欢。” 高子波在脑子里回想金玲的样子,兀自点头,“说得也是。” 梁曼秋气鼓鼓的,有火无处发泄。明明戴柯还是以前一样跩里跩气忽冷忽热的样子,她好像比以前敏感,慢慢觉得无法消受。 比如以前心甘情愿等他们回大本营找她,现在会希望戴柯带着她一起玩,而不是留她一直旁观。 如果她是恃宠而骄,可是戴柯也没多宠她。 梁曼秋默默地坐在高凳,两只手仍是塞腿下,双脚一荡一荡地看戴柯打桌球。 礼物 第21节 不知道是不是桌球的魅力,戴柯打起球来显得莫名的成熟,下杆稳,角度灵,身体的弧线很流畅,没有一丝别扭和笨拙。 邻桌的两个美女偶尔张望,悄声讨论,被她们的男伴叫了才回神。 梁曼秋第一次发现,戴柯好像挺吸引女生的关注。 一直到了快晚高峰,梁曼秋和戴柯又得回档口帮忙。 梁曼秋郁闷地说:“哥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桌球室?” 戴柯看她走了会神,大概在编借口,“带你出来涨涨见识。” 梁曼秋:“你故意让高子波笑话我么?” 戴柯多看一眼梁曼秋,似乎确定她是不是生气。 可没办法回答。 梁曼秋又重复,“哥哥,你就是想让别人笑话我。” 第17章 哥哥好像在拐弯抹角求和? 如果戴柯会低头哄人,当初梁曼秋就不会离家出走。 他只是轻蔑嗤笑一声,上了回档口的公车。 梁曼秋自讨没趣,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又不得不跟上去。 还没到下班高峰,公车车厢空荡荡,梁曼秋和戴柯像门神分列在后门左右,一人靠着一条栏杆。 梁曼秋目视窗外,像不认识戴柯。 戴柯暗暗打量梁曼秋几眼,发型增加了陌生感,生气的梁曼秋更为疏离。 解释不是戴柯擅长的功课,他才不会说纯粹心软嘴快做了承诺,恍然发现事先跟高子波约好。 抵达站点,梁曼秋和戴柯一前一后下车。 戴柯又喂了一声。 梁曼秋不得不回头,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 戴柯:“喝汽水么?” “都要吃饭了。” 梁曼秋的习惯先于感性作答,话毕,她回过神,哥哥好像在拐弯抹角求和? 但不幸错过了。 风水轮流转,戴柯成了心里有气那一方。 “不喝拉倒” 戴柯人高腿长,步伐紧凑,只要他乐意,轻轻松松就让梁曼秋追不上。 这下,他越过她走向档口,只留下一个吊儿郎当的背影。 梁曼秋不得不小跑,才不是为了跟上他,不想拖拖拉拉回太迟而已。 他们像往常一样在档口帮忙,分工不同,基本不用对话。 有个熟客阿公像看乒乓球赛,盯着梁曼秋的身影看她忙进忙出,终于忍不住问:“小秋,又不出太阳戴什么帽子?” “帽子好看。”梁曼秋随口胡诌。 戴柯的视线刚好给明档玻璃墙的接缝挡住,偷偷摸摸弯腰偏头打量。 阿公:“不怕热啊,要长痱子的。” 梁曼秋的后颈似乎又涌起刺痒的感觉,甜甜一笑,“这里挺凉快。”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跑回后厨洗抹布,免得又被发现后脑勺短得过分的发茬。 戴柯又恢复松松垮垮的站姿。 忙忙碌碌又过了晚高峰。 戴四海打包了四份盒饭,照旧叫戴柯和梁曼秋一起送到翠田派出所。 “送完回来就开饭。” 戴柯接了盒饭,又顺手拎过梁曼秋打包好的冬瓜茶,风一般飞出去,只扔下一句话。 “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等梁曼秋追出门,戴柯往车头挂好盒饭和冬瓜茶,风风火火骑车走。 梁曼秋有些无助地望向戴四海,说好同进同出是惩罚的一部分。 戴四海随口道:“越大越难管,小秋,不用管他,收拾一下桌子,等哥哥回来就开饭。” 梁曼秋错过了惩罚,并没有如释重负。 隔壁档口挂出旺铺招租的牌子,戴四海蠢蠢欲动,一天要张望好几回。 阿莲开玩笑:“别看了,一天天早中晚都要看一次,打电话跟房东签下吧。” 戴柯不在,她跟戴四海讲话似乎松弛许多。 戴四海笑了下不置可否,恋恋不舍再看一眼,转身去明档搬盛菜的托盘回后厨,一会吃了饭一起清洗。 戴四海起了拓宽后厨的念头,这样每天能多开两炉烧鹅,多挣一点钱。附近熟客稳定,供需基本平衡,又怕多产滞销。他考虑过到其他地方开分店,配料和手艺问题又难以传承。 戴柯在档口帮忙仅是为了挣一点零花钱,对厨艺毫无兴致,丝毫没有继承衣钵的觉悟。哪怕戴四海赶鸭子上架,最快也得等过两年他读完初中,才能开班授艺,真正接手起码得等到他20岁以后,到时还不知道市场是什么光景,父子关系如何。 戴四海不太想戴柯接他的班,干餐饮太累人,还是希望他多读点书,以后能找份坐办公室里面吹空调的工作。 可惜班主任给戴柯判了死刑,暗示他连全海城最次的翠田高中都考不上,早点做好读职校的准备。 戴四海时而看开,时而恨铁不成钢,即便中考垫底考上翠田高中也不会让戴柯上——那都是什么地方,全海城唯一一个走读的公立高中,打胎率比高考本科率还高,人称翠田打胎高中。 所以他得铆足劲挣钱准备给戴柯上私立高中。 每当这时候,戴四海看到梁曼秋总要感叹,要是戴柯能有她10%的专注力就好了。 戴柯在外面疯玩,梁曼秋不管档口多吵闹都能安安静静坐着看书。 梁曼秋擦完外面所有饭桌,准备进后厨,里头的谈话声像一道无形的门,将她拦在门外。 只听戴四海说:“除了戴柯念私立高中的学费,我其实还想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起码三个房间。两个小孩大了,是兄弟俩还好说,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年龄又差不远,还是不太合适住在一起。” 偷听不道德,但自己突然成为主角,梁曼秋怎么也拔不开生根的脚。 她偷偷贴在门边,以防他们突然回头。 阿莲大概回头一望,声音压低许多,勉强还能听清。 她说:“当初福利院说14岁会接她回去……” 梁曼秋想起三只手也“恐吓”过她,像她这种寄养到别人家的小孩,14岁也要回到福利院。 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剃头除虱的烦恼好像小巫见大巫,不再那么重要。 戴四海也同步降低声调,“原则上是14岁接回去,但小秋14岁刚好要升初三,贸然送回去,怕影响她中考。” 阿莲:“那高中?” 戴四海:“高中应该就住校了,周末才回来。” 阿莲莫名哀叹,“像我们家在乡下,自己建的房子,虽然房间多,一般出嫁后就没有自己的房间咯。” “住校跟出嫁哪能一样,”戴四海笑话道,想了想也叹一口气,“再说吧,房子要换,实在换不起租一套大一点的过渡,钱也要存。” 阿莲嗔怪道:“工资也要按时发。” 戴四海笑骂:“哪个月没发?” 阿莲:“不按时而已。” 脚步声往门口靠近。 梁曼秋揣着咚咚心跳,趿拉着小黄拖鞋跑回最近的饭桌边,装模作样擦桌子。 戴四海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小秋,差不多就行了,不用擦得像镜子。” “嗯。”梁曼秋低头走去后厨。 寄养生活不愁吃穿,梁曼秋一直清楚她过得比三只手这些福字号的小孩好,书包是新的,校服不用捡别人的,顿顿有肉吃,天天有奶喝。但从来不知道戴四海也会为钱发愁,在她浅薄的认知里,戴四海就是老板,做生意的都不缺钱。 一旦想到要卷铺盖回福利院,梁曼秋登时失去所有计较,剃头也好,偶尔被戴柯欺负也好,都比在那个破落院子来得幸福。 梁曼秋用一种病态的方式,与自己和解。 今天没剩什么烧腊,戴四海重新烧菜,做了豉汁排骨、爆炒鱿鱼、番茄炒蛋和拍黄瓜,每一顿基本保证两荤两素,忙起来就跟客人吃一样的。 菜端上桌,也差不多到了戴柯送餐回来的时间,却迟迟不见人影。 “不会又碰上熟人一起玩了吧,”戴四海走到门口徒然张望,“出去玩至少来个电话。” 阿莲问:“等他一会?” 戴四海转头问梁曼秋,“小秋,你哥哥刚才有跟你要去哪里玩吗?” 梁曼秋圆溜溜的眼睛望住他,默声摇摇头。 戴四海:“回来路上有没有跟其他人约好?” 她同样摇头。 戴四海放话:“不等了,等久了鱿鱼不好吃,我们先吃,留他的行了。” 戴四海找出戴柯的专用饭盆,摊了他的饭菜盖锅里,同阿莲和梁曼秋开饭。 阿莲频频瞧着梁曼秋的帽子,“小秋,现在没外人,可以不用戴帽子,热不热?” 梁曼秋彻底哑了似的,只是摇头。 “小心等下真长痱子。”阿莲叨叨一句,没再劝说。 直到三人吃完,收拾了饭桌,戴柯还是了无踪影。 礼物 第22节 “奇了怪了,到底跑去哪里?”戴四海剔着牙,叉腰站门口纳闷,“就算单车坏了,推着都该回到了。” 阿莲难免担忧,“要不要给小奇哥打个电话问问。” 戴四海:“要是小奇哥留他太久,应该会和我们讲一声,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 阿莲点头,“也是。” “真是越大越难管。”戴四海重复。 阿莲:“我看现在不少初中生都有手机,是不是该给他买个手机?” 戴四海:“本来就学习不好,再玩手机就彻底废了。” 阿莲:“平常上课收起来,放假用一下,方便联系。不然天天到处跑,天天得一家一家打电话找人。” 戴四海沉吟片刻,似乎真的考虑这种方案。 “再等一会。”戴四海坐着看电视消食,一会再准备明天要烤制的鹅子。 梁曼秋捧着一本借来的书,偶尔抬头张望门口。 戴柯到底去了哪? 华灯初上,外头路过一颗骑车的光头,染了橘光,格外像卤蛋。光头将单车随意往榕树一靠,忽地折向档口。他低头看路,迎着日光管的白光,卤蛋褪色,头皮显然刚剃光,比脖颈稍白。 阿莲自然道:“不好意思啊,今天东西都卖完了。” 光头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又带了点陌生的稚嫩脸庞。 戴四海和阿莲面面相觑,梁曼秋也吃了一惊,抱着书讲不出话。 戴柯没了一头飘逸的碎发,泛红的耳廓越发明显,隐约带着羞涩。光头并没给戴柯镀上和尚圣光,反而染上另一层叛逆色彩,似乎多了一重隐藏身份。 他一屁股坐到梁曼秋对面,靠着墙壁,双脚翘在另一张椅子上面,习惯性捞过遥控器调台。 瞪了梁曼秋一眼,凶巴巴扔出一句话,“看什么看,给哥端饭,快要饿死了。” 第18章 他们是情侣头。 “这还是我儿子么?” 戴四海走近要摸戴柯的光头,被他欠身避过。 头发刚剃,头皮相对其他地方的肌肤还是有点白,戴柯像套了一个浅肉色头套。没了飘逸的碎发,别人很容易注意到他笔直高挺的鼻梁。不得不说,光头戴柯帅得有点凶,若不是熟人,梁曼秋真的有点害怕他。 横看竖看,都像刚刑满释放的样子。 若是开学还有人给他递情书,此人定是胆大包天。 梁曼秋起身进后厨把盖锅里的饭盆端出来,又拿了筷子,一起放到戴柯手边。 “老爸,摸头长不高。”戴柯一本正经说,低头开始吃饭。 戴四海哭笑不得,“怎么突然想不开剃头,表白失败啊?” “鬼扯。”戴柯倾身支着桌沿,板着一张俊气的臭脸。 阿莲咯咯笑,“大d,你是剃光了陪小秋吧。” 戴柯的耳廓红得滴血,“谁要陪她。” 戴四海:“你可以推得跟小秋的一样短,为什么非要刨光了?街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多了一个和尚。” 戴柯的饭盆肉菜满满当当,看着越发不像和尚。 “谁要跟她一样。” “哥哥……”梁曼秋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唇,书本挡着半张脸,笑意还是从眉眼偷溜出来。 戴柯撑着桌沿,欠身抽掉梁曼秋的太阳帽,“戴个屁啊,矫情。” 梁曼秋的头皮乍然着凉,像失去庇护似的。可人就是群居动物,一旦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另类,突然就多了一股同盟安在的踏实感。 梁曼秋咧嘴笑了下,“哥哥,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光头吗?” “想什么呢。”戴柯横了她一眼。 “就一下下,”梁曼秋跪上对面的椅子,撑着桌沿倾身靠近他,撒娇道,“哥哥。” 戴柯打了一激灵,高子波可能真的有一点真知灼见,梁曼秋有时候是有一点嗲。 他不太受得了。 再嗲两声说不定要投降。 戴柯隔空点点梁曼秋的鼻梁,“别跟我发嗲。” 阿莲打趣道:“你们两个可以互相摸一下。” 本是普通的玩笑,涉及某个动词,忽然听着暧昧不已。 戴柯直接端盆起身,只要站着,通过身高压制梁曼秋,就不可能让她有得逞的机会。 “小心蚊子盯你。”戴四海笑着扔下一句话,转身回后厨忙活,阿莲也跟着走了。 前厅只剩戴柯和一直盯着他光头的梁曼秋。 “哥哥,”梁曼秋问了一个有深度的问题,“你晚上洗头,用沐浴露还是洗发水?” 戴柯白了她一眼,挨着瓷砖墙壁看电视吃饭。 梁曼秋扭头确认大人都进了后厨,悄声说:“哥哥,我们做一个交易,给我摸一下你的脑袋,我帮你写一页暑假作业?” 戴柯后脑勺靠着墙,微扬下巴,用鼻孔看她。 “哥哥……”梁曼秋瘪了瘪嘴。 戴柯嘴角抽了抽,“梁曼秋,总这么哥哥哥哥,你真的不觉得肉麻?” 梁曼秋:“以前不就这样叫。” 戴柯:“以前我还叫你细狗。” 梁曼秋剥夺了戴柯叫细狗的权利,戴柯仿佛要以牙还牙,从她身上剥夺一点什么,或者收回花名使用权。 梁曼秋偏不让他得逞。 “就叫哥哥,哥哥哥哥,你七老八十我还是叫你哥哥——” 梁曼秋忽然打嗝似的,双肩微震,戴柯的大手罩住了她的脑袋,另一手还稳稳当当端着饭盆。她登时如被打七寸的蛇,动弹不得。 “还叫吗?”比起抚摸,戴柯更像掌控,按着她不给动。 梁曼秋也想抬手,却被戴柯推出一臂,双手徒然刨着空气,再也无法近身。 “不公平!”梁曼秋叫道,“凭什么你能摸我的头,我不能摸你的?” 戴柯松开她,故意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跟梁曼秋的细柔相比,他的还有一点毛根残留的粗糙感。 “只有我女朋友能摸我的头。” 梁曼秋的心脏好像被攥了一下,醋溜溜的,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哥哥,你有女朋友?” “不告诉你。”戴柯坐回凳子抬头看电视。 比起摸戴柯的光头,梁曼秋对戴柯的女朋友更感兴趣。戴柯去翠田初中一年,带过新的同学回家里,但都是男同学,从没听过他提起女同学。 除了金家姐弟和高子波,梁曼秋跟戴柯的其他朋友几乎没有接触。 梁曼秋打算等哪天向金玲八卦一下,戴柯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隔天上午,戴柯又准备叫他的那一群狐朋狗友上门一起玩psp。 梁曼秋坐在上铺楼梯口,微微俯视戴柯,“哥哥,记得收好你的钱。” 戴柯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他有分寸。 梁曼秋:“哥哥,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钱。” 戴柯:“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梁曼秋:“你想过是谁偷的吗?” 戴柯:“猜到了,一会验证一下。” 戴柯从口袋掏出又一张五十,放进抽屉里盒盖敞开的月饼盒。 梁曼秋咦了一声,反手抓着楼梯飞快地走下来,凑近一看:“哥哥,你的五十块找回来了?” “你看看。”戴柯说。 梁曼秋疑惑地拿过五十块,一摸手感就不对,“□□吧。” 这两年在档口帮忙,有时兼任收银工作,梁曼秋也学到了一些辨别□□的方法,摸摸纹路,看看水印,再不行就过机检查。 这一张五十块伪造得实在拙劣,连她这个小孩子的眼睛也瞒不了。 梁曼秋又问:“哪里来的?收错的吗?” 戴柯说:“阿莲刚来的时候收错的。” 梁曼秋的表情明摆着不相信。 戴柯:“难道会是我吗?” 梁曼秋默默把五十块放回去,“哥哥,我要怎么帮你找出小偷?” 毕竟事关她的清白。 戴柯想了想,望向上铺,“你把蚊帐下了,躲在里面不要出声,偷偷帮我盯着。” 梁曼秋会意:“你要跟他们说我不在家。” 戴柯:“谁会想起你。” 梁曼秋:“四眼明。” 戴柯:“四眼明不算。” 梁曼秋:“四眼明怎么就不算?” 礼物 第23节 “大d——!”说曹操曹操到,金明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来。 戴柯挑了下下巴,示意梁曼秋赶紧躲上去。 梁曼秋配合度奇高,下了蚊帐,还将自己卷被窝,也不怕长痱子。 戴柯走出去放人进来,还是叽里呱啦的男声,隐隐飘散的汗臭。 高子波的嗓音跟体型一样浑厚,大叫:“我/操,大d你出家了?” 戴柯骂回去:“你他妈才出家。” 高子波:“怎么突然想不开剃光头,又被哪个美女甩了?” 戴柯:“滚你的蛋。” 金明也哇塞一阵,“大d,不会是你爸逼着你剃的吧?” 戴柯的碎发一直处在校规的长度极限,金明想不通除了家长逼迫,还有什么法子能让戴柯割舍爱发。 戴柯:“哪那么多废话。” 高子波:“大d,你跟狗妹,一个和尚一个尼姑,正好是一对。” 戴柯:“拉倒,谁跟她一对谁倒霉。” 梁曼秋躲在被窝里默默听着,不知道炎热还是戴柯的话让她更难受。 金明问:“大d,狗妹呢?” “不在。”戴柯撒谎极为流畅,“她以后不叫细狗,别喊她狗妹。” 金明:“为什么不能叫了?” 戴柯的“没为什么”只存在于眼神里。 金明讪讪摸着鼻尖,“那就叫小秋,小秋比较好听。” 戴柯从衣柜找出psp,坐到书桌前开玩,习惯性单膝顶着桌沿,翘起椅子的前腿。他的狐朋狗友在背后围了一圈,没人发现架床上铺躲着一双悄咪咪的“摄像头”。 梁曼秋心里暗怨,戴柯一直呆在桌子前挡住抽屉,小偷怎么会有可乘之机呢。 她给薄被闷出一身细汗,琢磨该怎样提醒戴柯。 戴柯像听见梁曼秋的心声,放平椅子的前腿,起身把psp塞给金明,“帮我顶一下。” 然后,兀自匆匆跑出房间。 书桌前就剩手捧psp的金明、高子波还有另外三个梁曼秋只认得面孔的男生。 除非团伙作案,不然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戴柯在外面开关冰箱,可能搬西瓜出来切,厨房隐隐传来咔擦咔擦的脆响。 然后招呼众人:“出来客厅玩,这里有西瓜吃。” 梁曼秋也咽了一口口水。 “走、走。”深得戴柯恩宠的金明抱着psp,享受众星捧月的簇拥,慢吞吞往客厅挪。 梁曼秋看到了,有个人掉队了,比其他人慢了几步…… 房间空了,梁曼秋掀开被子深呼吸,心跳压抑不住地加速。 她爬起来反手抓着木梯飞下来,落地的一瞬觉得自己像飞檐走壁的女侠。 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金明一跳,何况还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梁曼秋。 比起她的存在,梁曼秋的发型更引人瞩目。 金明叫道:“狗妹,你怎么也剃光头!” 高子波淡定地笑:“你懂个屁,人家叫兄妹头,不是,他们是情侣头。——操,你打我干什么?!” 高子波一瞬破功,捂着脑袋叫。 戴柯冷冷道:“嘴巴放干净点。” 高子波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顿时收成了双下巴。 梁曼秋正待此刻,指着高子波告状:“哥哥,肥波偷你的钱。” 高子波皱了皱眼,“我偷他的钱?什么鬼?” 梁曼秋:“我看到了,肥波偷了五十块。” 戴柯一点也不意外,朝高子波伸手,“拿出来。” 高子波下意识退了一步,指着梁曼秋:“不是,大d,她随便说一句话你就信?你认识她久,还是认识我久?” 戴柯二话不说去掏高子波的裤兜,高子波躲着不让,“你凭什么搜我?” 戴柯:“拿不拿?” 高子波:“那么多人在,你凭什么只搜我?” 眼看高子波要往门口挪,梁曼秋连忙跑去堵门,反锁不让走。 事关她的清白,她平白无故挨的打,无家可归流浪两天两夜,头生虱子剃了光头,她必须坚守阵地,逮住小偷。 金明顾不上psp,纳闷道:“怎么回事,还玩不玩游戏,今天不是的玩游戏吗?” 竟然玩起猫抓老鼠的游戏。 高子波:“戴柯,你什么意思,明摆着不相信我是吧?” 连名带姓的称呼成了一个危险信号,暗示怒火与决裂。 戴柯说:“你只要掏出来证明清白,我就相信你。” 高子波:“你拿出证据啊,单凭她说的一句话吗?” 梁曼秋死贴着门背,“我就是看到你从抽屉饼盒拿了我哥哥的五十块。” “哥哥,哥哥,”高子波也阴阳怪气学舌,“我还看到五十块是你拿的,污蔑我。” 旧愁新恨涌上心头,梁曼秋急红了眼,生硬重复:“我没有拿,就是你拿的。” “我相信小秋没有拿……”金明弱弱开口,不忘悄悄举手。 高子波误以为投票,“行啊,相信我的,站我这边;相信她的,站戴柯那边。你们选。” 金明捧着戴柯的psp,跟拿了他的俸禄似的,立刻往戴柯身边靠近一步。 梁曼秋想站过去,也不敢离开大门,“我站我哥哥这边。” 戴柯立刻拥有了两个拥趸。 而高子波身后有三个。 金明暗怨,为什么猪肉玲没来,要是来了他们起码能打平手。 戴柯危险地眯下眼,光着头目光更显凶戾,“肥波,谁告诉你这是少数服从多数?” 话毕,黑影闪动,戴柯一把薅住高子波衣领,将他推向沙发,上手搜他的裤兜。 其他人跟着蜂拥而上,要扑拽戴柯。 金明吓得差点扔掉psp,顺手放茶几就上去扯人。 梁曼秋也不得不离岗,上去帮手。 嚎叫,桌椅推拉,呻.吟,各种声音交杂,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高子波肥而不壮,体能和反应上差戴柯一截,戴柯在翠田镇拿下小学篮球联赛mvp时,他连板凳都坐不上。 片刻后,戴柯粗喘着气,拈着一张五十块纸币晃到高子波眼前,“这是什么?” 高子波负隅顽抗,“这是我的钱。” “你的钱?”戴柯将纸币狠狠扇高子波脸上,扬手甩了他响亮的一巴掌,“这是老子家档口收的□□,你闻闻看是不是我家的烧鹅味?” 第19章 我一定会阻止哥哥早恋。 戴柯零花钱不多,但一直不缺,最近掏空存下的巨款买psp,手头有点紧,五十块对他尤为重要。 丢了一百块戴柯可以自认倒霉,决不允许有人偷他一毛钱。 戴柯把这事告诉了戴四海,戴四海沉吟片刻,说等高子波家长来买烧腊时跟他们提一嘴。 梁曼秋略为紧张:“阿伯,要是他们很久都不来呢?” 戴四海怜爱地抚摸这颗诚实的小脑瓜,“小秋放心,阿伯会想办法让他家长知道这件事。” 梁曼秋品咂出不对劲,担忧问:“阿伯,万一他们相信高子波没有偷呢。” 戴四海:“那也没办法,做父母的总会下意识相信自己的小孩是个好小孩,我们外人负责传达消息就行,教育不好出了问题也不干我们外人的事。” 梁曼秋慢慢消化戴四海话里的道理,戴柯只关心他的损失:“老爸,五十块没法要回来了吗?” 他指的是高子波第一次偷的五十块。 戴四海说:“第一次你没现场抓住他,事后没人会认。” 戴柯:“我明明看到他在桌球室花了五十块。” 戴四海抓到重点和疑点,“在哪花?” 戴柯掩饰:“就是亲眼看到他花出去了。” 戴四海:“你去桌球室?” 戴柯说谎不打草稿,“没有。” 戴四海:“你怎么看见他在桌球室花钱?” 戴柯神坚意定,“我没说。” “别让我在桌球室抓住你,”戴四海警告道,“小秋,要是大d去那种地方,你一定要告诉阿伯,知道吗?” 梁曼秋偷瞥戴柯一眼,他眼里的威胁不言而喻,小声说:“知道了阿伯。” 戴四海切回正题,“大d,上次五十块就算了,凡事讲究证据,下次见到小奇哥可以跟他学学,怎么固定证据。” 礼物 第24节 待戴四海进了后厨,梁曼秋悄悄跟戴柯说:“哥哥,以后还是别去桌球室了吧,感觉那里都是混混,有点可怕。” 戴柯白了她一眼,“胆小鬼。” 晴天档口生意相对好一些,明档前排起长龙,都在等今天第一炉烧鹅火爆出炉。 没多久,梁曼秋第一个从队伍里发现高子波母亲的身影,激动地跑进明档里跟戴柯说悄悄话。 高母姓赵,也是翠田小学的老师,他们人前喊赵老师,人后喊肥波老母。 戴柯也示意戴四海,赵老师来了。 但是顾客那么多,该怎么开口? 梁曼秋便忙着收拾饭桌边留一只眼在队伍,生怕赵老师突然离开。 戴四海吩咐戴柯:“一会你们别插嘴,我来跟她讲。” 终于轮到赵老师,她要一夹烧鹅。 戴四海像跟其他街坊聊天,随意道:“一夹够吗?长身体的男孩子吃得多,我们大d都能自己吃一夹?” 戴柯不由反驳,“我哪有那么猪,梁曼秋才吃一夹。” 梁曼秋急道:“怎么可能!” 赵老师笑道:“我们家子波得稍微控制饮食了,一夹两个人吃刚好合适。” 一家三口只有两张嘴吃饭?戴四海没细细打听,打包一夹斩好的烧鹅递出去,然后让下一个顾客稍等,解了围裙,“阿莲,你替我一下。小秋,你收钱。” 阿莲配合地接过围裙系上,往干净的湿毛巾擦了手,一手戴上手套,一手持刀,干净利落开斩。 街坊开玩笑:“老板娘刀工也不差啊。” “不是老板娘。”阿莲笑笑,没再解释更多。 梁曼秋和戴柯都伸长脖子追着戴四海的背影,没工夫听街坊玩笑。 戴四海出了档口追高母,低声说:“赵老师,等等,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赵老师停步,“哎?找错钱还是怎么了?我没拿错东西啊。” “都不是,”戴四海笑了笑,示意高母走到路边榕树荫里讲话,“跟您说一下子波的事。” 戴柯耐不住,脱了手套跑出明档,不顾阿莲在身后叫人,凑到梁曼秋身边,跟她盯着同一个方向。 只听一阵尖锐的女声骂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子波怎么可能偷钱。” 戴四海已经尽量避免让街坊听见,没想到高母压根不领情,略显尴尬道:“事情就是这样子,大d确实从他口袋找到了那五十块钱。” 高母:“戴柯跟我们子波同班六年,小孩之间是不是闹着玩还不清楚呢。” 戴四海明明是受害者家长,还得赔着笑,“赵老师,你别激动,我就跟你说一下这件事,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不是想追究谁的责任。至于具体情况,你可以回去问问小孩。” 高母:“反正我们家子波不会偷钱,更不会偷你们戴柯的钱。说戴柯偷他的还差不多,不然哪里那么多零花钱经常请客,请这个请那个收买一群马仔。” 戴四海好心相告,没想到被倒打一耙,气不打一处来。但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不远处那么多街坊盯着,戴四海咽下这口气,以后小孩若是变坏担责的又不是他。 “赵老师,戴柯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我平常教育他对待朋友要大方,不要在小钱上斤斤计较。至于子波的事,我不多说,戴柯是为他好,才托我跟你讲一声。就这样,慢走。” 戴四海回到档口,被几个老熟客问了几嘴,统一说没什么事,小孩子之间的小摩擦,换了阿莲出来收银。 一直到了他们的午饭时间,戴柯仍愤愤不平,“肥波老母就这个反应,觉得她儿子不可能偷钱?” 戴四海怒目:“怎么叫人的?” 戴柯闷头吃饭,愣是不改。 “别让我听到你再叫花名,”戴四海说,“鹅子有好有坏,有些鹅就不适合做烧鹅,当家长也是一个道理。当家长又不用经过考试,随便谁都可以当。” 梁曼秋默默刨饭,没人比她感悟更深,梁立华也不适合做家长。 戴柯:“就这么放过死肥波?” “说了不要喊别人花名,”戴四海不知道第几次强调,“这种人出到社会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这么虚无缥缈的因果报应,戴柯可不信,只恨当时没有下狠手揍高子波,把他揍成调色盘。 戴四海洞悉戴柯的怒火,轻轻一叹,“你们两个,一会一人拿二十块零花,少了就当买这次的教训。以后这事谁也不要再提了。” 午饭后又是梁曼秋和戴柯的放羊时间,哪怕外头太阳再大,他们也不愿意在档口多呆一秒。 梁曼秋闻了下二十块纸币的味道,“哥哥,好像真的有一股烧鹅香味。” “痴线,”戴柯睨了她一眼,“说你还信。” 梁曼秋想了想,笑着把二十块递给他。 戴柯垂眼交替看着她和零花钱,“不闻,拿开。” “给你的,”梁曼秋把钱塞到他抄兜的掌缘处,“拿着。” 戴柯站定不动,低头扫了眼,纸币塞在那里跟长了花似的。 “给我干什么。” “给你就是给你。” 梁曼秋悄悄走快几步,留给戴柯一个背影。 但戴柯并未追上来,她只能讪讪蹦跶回去,“哥哥,你没了五十块呢。” 梁曼秋一直不会主动问零花钱,潜意识里觉得戴四海给她花的钱够多了,不能不知足。哪怕戴四海主动给她,她也悄悄攒下来,只花很少的一部分。 戴柯接了,和自己的二十块叠了折一起,“psp借你玩。” 梁曼秋舒心了。 梁曼秋不太会玩游戏,最后兑换成了看动画的时间,让戴柯往psp里下了一些剧场版。 不用上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暑假眨眼到了尾巴,梁曼秋迎来了12岁生日。 梁曼秋不像戴柯一样经常呼朋唤友,走哪都是一群人,她几乎不叫同学来家里玩,去年生日托戴柯的福来了金家姐弟,四个人闹闹腾腾,除了分食一个小蛋糕,跟平常聚头没什么两样。今年也是如此。 戴四海送给她一块手表,方便她上学看时间。 阿莲送了一只新的背包,说上了初中,就不要背小学那么幼稚的书包了。 戴柯送梁曼秋一支钢笔,附了一张贺卡,等没人时才给梁曼秋拆。 贺卡上书:多帮你哥写作业。 梁曼秋悄悄将贺卡贴在日记本里,开始倒计上初中的日子。 戴四海有一天等阿莲在后厨,戴柯跑出去玩,拉梁曼秋到一边问:“你老豆有来找过你吗?” 梁曼秋茫然摇头。 过去两年,梁曼秋过年会去姑姑家拜年,看一次老年痴呆连她也认不出的阿嫲,渐渐从姑姑唾骂里知道梁立华被送去强戒两年。 掐指一算,也到了回归社区的日期。 福利院的老师家访过两回,例行公事询问一下她在寄养家庭的生活情况,她有问必答,涉及满意度的问题统统给出最高分。 她不太清楚寄养协议,但听福利院的三只手提过一回,被寄养的小孩到了14岁还是会回归福利院。 梁曼秋不敢探问真假。 “没找你啊?”戴四海的表情看不出是怀疑还是失望。 “没找,”梁曼秋迟疑片刻,细细声说,“阿伯,要是他出来找我,怎么办?” 戴四海笑道:“那是你老豆,老豆来找女儿,是很正常的事。” 梁曼秋:“我得、回山尾村吗?” 戴四海愣一下,才知道她的担心,“阿伯以前怎么跟你说?” 梁曼秋当成信仰似的倒背如流,“在翠田好好读书,跟哥哥一起考大学。” 戴四海:“你考上大学没有?” 梁曼秋摇头。 戴四海:“那怎么办?” 梁曼秋想了想,“继续读书……” 戴四海琢磨片刻,还是开口:“小秋,阿伯跟你商量一个事。我听说你哥哥在学校挺多女生喜欢的。” 梁曼秋不由自主歪了下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戴四海一半淡嘲一般打趣道:“阿伯也不知道那些女生为什么眼光那么差,会看上你哥哥。但不止一个人跟我讲这件事。” 梁曼秋旋即又恍然,戴柯在小学就收到过情书,单凭出手大方这方面,赛过许多抠门男生。 戴四海叹气,“哥哥成绩差,没你那么省心。万一去了翠田高中,那可不得了,是不是?” 翠田高中是全海城最垃圾的高中,以打胎率连续多年居高不下出名。 梁曼秋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同学提过许多次,谁家哥哥姐姐不好好读书,父母就会用以后只能读翠田高中恐吓。翠田高中从风评很差,变得令人闻风丧胆,堪称差生集中营。 戴四海:“阿伯想拜托你,如果看到你哥哥在学校早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梁曼秋肩挑重任,郑重点头,“阿伯,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哥哥早恋。” 第20章 她被她哥放鸽子了。 开学前夕,戴柯问戴四海要钱给单车加一个书包篮子。他的单车前后都没有篮子,还是出厂配置。 戴四海笑话道:“从没见你带过书包回家,加什么书包篮子。” 戴柯:“别人都加。” 戴四海:“车头负重不好骑车。” 戴柯:“加在后座。” 戴四海:“加在后座你妹妹坐哪里?” 戴柯好像从未考虑过载人问题,回头看了一眼梁曼秋。 梁曼秋对着书本自言自语,“有妹妹的男生,单车后座不装书包篮子。” 礼物 第25节 戴柯:“她有脚。” 梁曼秋努了努嘴。 戴四海最后放话:“载妹妹一起上下学,早餐可以在外面吃。” 吃外食一直是学生的乐趣之一,小戴老板哪怕顿顿烧鹅,也会嘴馋一元一串的烤肠。 戴柯哼了一声,摸摸略为扎手的发茬。 开学第一天,梁曼秋前胸和后背各背一只书包,后面她的,前面戴柯的。她穿了礼裙,白色短袖衬衫配千鸟格背带裙,不得不侧坐单车后座,像戴四海骑摩托载阿莲一样。 “哥哥,我扶哪里?”梁曼秋很久没搭车,有点重心不稳。 戴柯一脚踩脚踏,一脚踩地撑着单车,回头瞄了一眼:“随便。” 梁曼秋悄悄揪住戴柯礼服白衬衫的两侧腰际。 戴柯冷冷道:“梁曼秋,你真会挑地方。” 梁曼秋小声辩解:“坐凳太矮,抓高一点的地方不容易摔。” 戴柯收了长腿,踩着单车往翠田中学出发。 早在暑假,梁曼秋就踩点了到翠田中学的路,如今正式踏上上学指路,又是另一种心情,雀跃、期待,还有一点点紧张。 路上不乏风风火火骑车的少年,不带人的基本见一个超一个,无论是否认识对方。好胜欲流动在每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孔间。 戴柯不服输地超了几辆,最终还是因为多了一个八十来斤的负担落后了。 “大d,”有人在身后大声呼喊,然后逼近,“一个暑假不见,哪泡来的马子?” 戴柯骂了一句脏话,“马你大头。” 那人探头特意看了一眼梁曼秋,“像个小尼姑。” 戴柯:“滚你妈的。” 那人嘻嘻哈哈加速飞奔,拐弯消失不见。 在学校车棚停了车,梁曼秋才问:“哥哥,马子是什么意思?” 戴柯开始怀疑梁曼秋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拎过他的黑色书包,“一二四我载你回家,三五我打球你自己走。” 翠田初中离档口有一段距离,不像翠田小学来回方便,戴柯从初一开始便在外面午托班吃饭午休,梁曼秋自然一样。 梁曼秋追上戴柯,“哥哥,你还没告诉我马子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你的意思。” 戴柯甩下一句话,拐过教学楼上了楼梯,初一的教室在一二楼,初二的在三四楼,初三的在另一栋教学楼全心备战中考。 梁曼秋和戴柯的教室刚好分布在教学楼最低层和最高层的两头,穿梭一次,课间十分钟差不多没了。 梁曼秋头发细软,像她的声音一样。大约两厘米长,乖顺地贴在头皮上,勉强重拾女孩子的气质。金玲却很乐意看到她这副模样,总说她后继有人,假小子不仅她一个。 戴柯也告别光头,成就一个利爽的圆寸,原来是帅哥,现在成了酷哥。 鹤立鸡群的个头,不说话单是双手抄兜往学生堆里一站,就能引来一片侧目。 更别提还是万众瞩目的升旗手。 梁曼秋列队第一,视线无阻,第一次看到戴柯正儿八经的一面,平常自恃身高优势站得随意歪斜的样子没了,身姿挺拔如松。 散了队,梁曼秋便听见周围女生议论戴柯,还没记得新同学名字,光记得她们发花痴的样子。 有人撞了下梁曼秋的手肘,投票似的征求意见:“你觉得他帅吗?” 梁曼秋不咸不淡,“就那样吧。” “你眼光可真高,我看了一圈,我们班就没有那么帅的。” 梁曼秋还不清楚班上有几个男生,只认识分到同一班的金明,她们已经把所有男生的面孔扫描备案。 关于戴柯的讨论远没停止,周一下午梁曼秋的体育课和戴柯的重叠,又饱受身旁好一顿叽叽呱呱。 “他有女朋友么?” “那么帅,没有的话肯定不少女生追。” “我听说他早上载着女生来学校,应该就是女朋友吧。” “下次看他单车有没装书包篮子就知道了,有女朋友肯定不装。” 梁曼秋恍然大悟,原来马子大约是女朋友的意思? 难怪戴柯说不是她。 梁曼秋难得插嘴,“要是他有妹妹之类,可能也不装吧?” “男生上了初中都不爱带妹妹玩,我哥就是,每次出去玩跑得比狗还快,就怕我跟上他。” “他们只爱带假妹妹出去浪。” 几个女生扎一起嘻嘻哈哈。 梁曼秋就是一个假妹妹,戴柯也不爱带她出去浪。 “你们几个在这吹什么水,”体育老师指着她们这片扎堆聊天不运动的女生说,“体育课是让你们聊天的吗?” “我们过去看他打球。” “好呀。” 那几个女生悄悄说,然后问梁曼秋,“你走不走?” 女生间的八卦氛围富有感染力,梁曼秋很难置身事外,反正无所事事,便跟过去。 五年级时梁曼秋便知道戴柯在校颇受女生欢迎,但她忙着适应新学校和新生活,没空关注他。等她上了六年级,戴柯毕业离开翠田小学,只留下属于他的风云传说,梁曼秋没亲眼所见,感触不深。 现在熟悉的人就在眼前大放光彩,梁曼秋却开始怀疑是否是她所认识的戴柯。 倏然间,一只篮球出其不意飞向她们的队伍,戴柯飞身而上,长臂一捞,将球勾回场,堪堪在女生跟前刹车。 戴柯回头随意看了眼,确认没撞到人,便又回到球场。 一瞬间如兔起鹘落,利落又潇洒。 女生堆如石投湖,泛起一阵涟漪,窃喜着躲到一边耳语。 梁曼秋好像其中的另类,安静得像一个摄像头。 直到戴柯走近她,扔了五块钱给她,“买水。” 真的是扔,同学叫了“大d看球”,戴柯扔了钱转身接了球马上回场,像扔垃圾一样利索。 梁曼秋在众目睽睽下捡起钱,小步跑去小卖部。 刚刚那堆女生堵到小卖部门口,有人抱臂不满地问:“你认识他?” 梁曼秋抱着一瓶可乐和一瓶矿泉水,戴柯发大汗后总要这两样套装。 她点了下头,侧身挤出去,又小跑回球场。 戴柯刚好中场休息,接了可乐,拧开仰头咕嘟。恰逢一滴汗珠沿着他的下颌,滑过脖颈,攀上他的喉结,给滚动的喉结一摆,恰好在他低头时继续滑落,一直溜进衬衫衣领里,完成一次奇妙而圆满的旅程。 戴柯的脖颈上多了一颗梁曼秋不熟悉的东西,正像他日渐沉厚的嗓音,将他整个人领入一个新的框架与形象里。 梁曼秋觉得有点新奇,不觉看呆了。 “发什么呆。”戴柯把喝了一半的可乐瓶放梁曼秋的头顶,低头弯腰撩起衬衫衣摆,直接抹汗。薄薄的腹肌上挂着跟冰可乐瓶一样细密的水珠。 梁曼秋把头顶瓶子拿下来,“哥哥,你为什么不换球衣打球?” 场上的男生也是清一色礼服,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长裤。 戴柯又往袖子蹭了额角的汗,懒得回答,却没想过这成了他听到的最后一声“哥哥”。 体育课收队,梁曼秋把两瓶水匆匆还给戴柯,飞跑回队伍。一会还有一节班会课,不敢想象整个教室的汗臭味浓度有多高。 梁曼秋几乎是被女生们簇拥着回教室,一个两个都来问她:你跟戴柯是什么关系。 梁曼秋吃惊,“这才半天,你们怎么都知道他名字?” 她们说:“我们知道的肯定没你多,他还叫你帮买水。” 梁曼秋觉得跑腿也不算多么愉快的活,“他叫惯了。” “你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梁曼秋难为情地摆摆手,“不是。” “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 梁曼秋在小学都不曾受过这般关注,有点烦这些人没完没了。一旦透露跟戴柯的关系,说不定她们还要刨根究底,既然是兄妹,为什么不同姓。 “不如你们问他。” 不知道是大家太成熟,还是她太幼稚,梁曼秋的初中生涯从八卦拉开序幕。 最后一节班会课结束,初一初二没有晚自习,下午五点二十分放学,梁曼秋准时背着背包准备去车棚等戴柯。 金明追上来,被认命成临时劳动委员,一天尤为忙碌,现在才有空跟梁曼秋说话。 “小秋,你怎么回家?” 梁曼秋:“坐我哥哥的单车。” 金明:“真好,猪肉玲就不愿意载我,她说多我一个肯定把车榨扁了。” 梁曼秋不禁莞尔,“哪那么夸张。” 金明习惯性推了下眼镜,“就是,要榨也是她那个吨位榨扁的。” 梁曼秋:“你走路回家?” 金明老成地叹气,“是啊,哪天大d不载你,记得喊我一起走。” “好。”梁曼秋在单车棚附近跟金明分道扬镳。 初三的第九节 上课铃声打响,校园登时安静许多,只剩下初一初二没有回家的学生,或在打球,或在打扫卫生,或在商量布置学习园地。 今早戴柯自己推车进棚,她只远远看到停车的方位。 又等了十分钟,梁曼秋往印象中的地方找戴柯的单车,没看到,以为自己看错,将整个车棚走了一遍。 新车很醒目,不可能看错眼。 礼物 第26节 梁曼秋心里隐隐有了不妙的猜测。 戴柯不会自己先回去了吧? 这才开学第一天,早上说好的一二四放学他载她,三五他打球她自己走。 梁曼秋不死心,爬上四楼找戴柯的教室。 初一教室还残留一些扫尾的学生,初二基本空无一人。 戴柯的班也不例外。 梁曼秋顺便走了一圈篮球场,基本确定一个事实:开学第一天,她被她哥放鸽子了。 梁曼秋转身闷头闷脑走回档口。 四海烧鹅前厅浮着浓郁的烧鹅香味,只有戴四海和阿莲在忙活,一个斩料,一个收银。 梁曼秋问:“阿莲姨,哥哥回来了吗?” 阿莲:“没有啊,他跟你一个学校,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们不同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梁曼秋解下书包放角落豆奶筐里面,摘下挂在墙上属于她的小围裙,准备收拾桌子。 阿莲给一个阿公找零,顺手推上抽屉,扭头扬声:“小秋,你写你的作业吧,我们忙得过来。” 梁曼秋反手绑好围裙系带,“开学第一天老师没有布置作业,还不用写。” 阿莲说:“可以预习功课啊。” 梁曼秋正在气头上,哪里能专心看书。 “我晚一点回家再看。” 刚收回找零的阿公不由夸道:“这妹妹真懂事。” 阿莲也笑:“是啊,还是比较乖的。” 一直到晚高峰结束,戴柯没露脸,直到快饭点,长了狗鼻子似的远远嗅到饭香,才踩着单车不知道从哪里飞回来。 “赶上了。”戴柯口吻轻快,将单车往榕树干随便一靠,没踢脚撑。 梁曼秋把锅里剩的米饭都舀他碗里,轻轻往他的位置一顿,“哥,今天说好放学载我,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 第21章 我能摸一下你的喉结吗? 难得刚开学没有作业,戴柯可要抓紧时间玩。 他落座才后知后觉,“梁曼秋,你刚才叫我什么?” 梁曼秋低头小口小口地挑饭吃。 戴柯在桌底下轻踢一下梁曼秋的鞋子,“再叫一遍。” 梁曼秋咽了饭,扭头望着戴柯,“你又说一二四放学载我,我等了你快一个小时。” 戴柯僵了僵,“等十分钟不见人就可以走了,你还等一个小时,傻不傻?” 梁曼秋眼里只有饭菜,埋头苦干。 戴四海说:“小秋一个人走路回来,我还以为你把她先载回家。” 阿莲笑道:“着急跟哪个女生约会,连妹妹都忘了。” 戴柯:“忘了就是忘了。” 梁曼秋只用了十分钟就将饭菜扒干净,收了自己的碗筷和纸巾,起身说:“阿伯,阿莲姨,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戴四海习惯性地问:“吃饱了吗,还有菜呢。” “饱了。”梁曼秋进后厨洗碗筷。 戴四海低声说:“小秋长大了,有自己的脾气,你别当她小孩子容易哄。” 阿莲不疾不徐,“女孩子长大都是这样啊,大d,你当哥哥的不多哄两句,过几年她就被别的男生哄走咯。” 戴柯:“谁会哄她。” 阿莲说:“小秋长得可爱,学习又好,多的是男生喜欢,你就等着看吧。” 戴柯本意是他才懒得哄梁曼秋,没想给阿莲听岔了。 梁曼秋洗好碗出来坐光线比较亮的餐桌,掏出新课本预习,已经养成了喧闹中雷打不动学习的定性。 戴柯坐到梁曼秋对面,两手搭桌沿,无所事事盯着她。 梁曼秋当戴柯是空气,偶尔在书上写写画画,偶尔转笔。 “暑假你不是预习过一遍了吗?”戴柯冷不丁说。 “忘了,再复习一遍。”梁曼秋口吻淡淡,像没发生过刚才的龃龉,全程没抬眼已经说明问题。 问题还很严重。 戴柯:“腻不腻?” 梁曼秋:“吃饭不会腻。” 戴柯:“学习跟吃饭怎么比。” 梁曼秋:“不学习以后上街要饭。” 戴柯只吃过学习的苦,还没吃过饥饿的苦,混得再一般,家里还有一个档口给他保底,梁曼秋已经试过流浪街头的滋味。 梁曼秋的觉悟跟戴柯班上的优等生一模一样,而他跟这些人从来没有共同话题。 戴柯没法接话,隐隐有一点自惭形秽,一点会渐渐够不上梁曼秋的慌张。 他起身往后厨告诉戴四海自己先回家,便双手抄兜默默走了。 戴柯还不懂这叫做逃避,越是害怕,越不敢追逐。 梁曼秋抚摸着新书挺括锋利的边角,悄悄抬眼,那道颀长的背影拐弯消失了。 四海烧鹅白天多请了一个帮工做卫生,晚上戴四海和阿莲干活多一点余力。 九点左右预备好次日的鹅子,戴四海开车载她们回家,照旧中途放下阿莲,看着她进农民房的单元楼才启动。 梁曼秋再度想起戴四海摸阿莲屁股,想跟戴柯透透风,暑假遇事耽搁,再也找不到合适机会。 后座只剩下梁曼秋。 戴四海看了一眼车内镜,“小秋,男生比较晚熟,还没女生细心,大d有时候做得不好你直接跟他说,他就是嘴硬,心地其实不坏。” “阿伯,我知道。”梁曼秋轻声说,就是心里不解气。 戴四海说:“大d后年就要中考,现在还没一点学习的觉悟,比你差远了。” 梁曼秋如果不是寄人篱下,估计跟戴柯这样的吊车尾没什么交集。 “阿伯,哥哥他挺聪明,就是懒。” 戴四海摇头,“他不是懒,就是逃避。越难越做不好,心里没有成就感,就做不下去。” 梁曼秋想不到这般深奥的层面,只是觉得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理所当然的事。 回到碧林鸿庭。 戴柯房间的门关着,梁曼秋照例敲敲门,给足他藏psp的时间。 梁曼秋推门入内,戴柯果然站在衣柜边。 “哥,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梁曼秋问。 戴柯蹙了下眉,“你刚才又叫我什么?” 梁曼秋只吐出一个字,“哥。” 戴柯:“以前不是叫两个字?” 梁曼秋:“你叫阿伯也没叫两个字呀。” 戴柯已记不清几时改掉的习惯,总结原因就是长大了,嗲不起。 梁曼秋绕回正题,“谁先洗澡?” 戴柯摆了下手,让她先。 梁曼秋往阳台收晾干的衣服。 经过两年磨合,家里形成良好的秩序,衣服洗和晾是兄妹俩轮流负责,收则是各管各的,每个人的衣服晾在固定的区域,不能穿插。梁曼秋的区域正对着次卧。 戴柯倚着门框,良久,跺跺脚赶蚊子,才说:“明天放学我载你回来。” 梁曼秋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怎么相信,“食言是小狗?” 戴柯:“你才是细狗。” 梁曼秋瘪了瘪嘴仰头撑衣服没再理会。 戴柯总觉得不踏实,梁曼秋会不会以牙还牙,明天放他鸽子。 “喂,梁曼秋。” 待她转身,戴柯生硬地说:“给你摸一下我脑袋。” 暑假时,梁曼秋想摸戴柯的光头,他不给,说男生的脑袋不能随便乱摸,摸了会长不高。 梁曼秋有一种模模糊糊感觉,难道戴柯变相低头求和? 戴柯果然低头,抓过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往头顶拉。 梁曼秋吓一跳,硬生生抽回来,“又不是光头……” 戴柯自己摸了一下脑袋,毛茬茬的,的确跟光头时大相径庭。 “哪能光头,我还要当升旗手。” “我又没让你剃光。” 梁曼秋路过戴柯回了房间,把干衣服统统撂到上铺,站梯子上慢慢叠。 礼物 第27节 戴柯:“再不摸等你头发长长就不能摸了。” 梁曼秋确认自己没听错,“我头发长长关你头发什么事呀?” 戴柯:“你头发长长,我头发也长长了。” 梁曼秋朦朦胧胧听懂他的意思,他不用再陪她剃光头了? “你说只有女朋友能摸你的头,我又不是……” 梁曼秋扭头微微俯视,像不认识他似的,盯了许久。戴柯有两个发旋,据说这样头型的人会比牛还凶猛。 “妹妹也可以摸。” 戴柯欲言又止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滚动,分外醒目。 这好像戴柯第一次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妹妹。 梁曼秋的心弦好像给拨动一下,那滴汗珠划过他脖颈的画面莫名浮现眼前,奇妙又富有活力。 “哥,”梁曼秋好像受到一股难以名状力量的驱动,开了口,“我能摸一下你的喉结吗?” “什么?”戴柯不知道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 “喉结。” 既然允许摸脑袋,四舍五入也等于许可抚摸其他裸露的部位。 梁曼秋没等他回答,抬手轻轻摸了摸鼓突的小球,凉凉硬硬的,戴柯恰好咽口水,小球在她指腹下灵活地滚了滚。 她说:“有点硬,好神奇。” 好奇怪,明明只是轻柔的抚摸,戴柯却像窒息。他憋红了耳朵,终于可以换了一口气,喉咙莫名有异物感,不由清了下嗓子。 “洗你的澡,不要乱摸男生的喉结。” “我又没摸其他人的……”梁曼秋小声辩解,抱了睡衣裤进卫生间。 戴柯兀自摸了一下喉结,同样的触抚,截然不同的感受,自己摸完全没有窒息感,跟摸鹅的脖子没区别,皮肤底下硬邦邦的。 每晚戴柯负责熄灯,梁曼秋若没睡着,偶尔会跟他聊一会,尤其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充斥着各种新鲜事。 “哥,”梁曼秋隔着蚊帐和床栏,尽可能凑近下铺说,“我们班好像挺多女生对你感兴趣,就是今天你打球的时候,嘻嘻哈哈走过去的那一群。” 戴柯双手枕头脑袋,翘起腿摇了摇,睡意寥寥。 “没印象。” 梁曼秋:“她们还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戴柯:“烦不烦。” 梁曼秋拼命往外挤着蚊帐,下意识想看看戴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 黑麻麻的,当然看不清。 “哥,你说我烦还是她们烦?” “都烦。” “嘁。” 梁曼秋噘嘴躺回去,东想西想,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又挤着蚊帐往下喊话:“哥,你也好烦。” 下一瞬,梁曼秋给震了一下,戴柯抬起长腿踹了一下上铺床板。 梁曼秋放出杀手锏,“明天不喊你起床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戴柯说:“你自己走路上学。” “才不要……”梁曼秋默默闭了嘴。 许是下午打了球,有点累,戴柯睡得很快、很沉,跌入一个爬不起的梦乡。 戴柯梦见有一双小手抚摸他,不止喉结,还有其他更为窒息的地方。梦里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知道是一个女生,跟他说有点硬。梦醒的一瞬,梦境里外的声音重合,他一下子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哥,起床了。” 戴柯乍然睁开眼,只见梁曼秋娴熟地撩开蚊帐,钻进半个身,下一步就要掀他的被子。 他忽地死死攥住被角,跟她角力。 夏天掀被的威胁效果没有冬天明显,梁曼秋没跟他较劲,撒开手,“太阳从西边出来,你竟然醒了。” 戴柯烦躁道:“滚去刷你的牙。” 梁曼秋弯着腰没动,鼻子忽然吸了吸,蹙眉纳闷:“什么怪味?” 很淡很陌生,不是汗味也不是尿骚,像有一点点腥。 戴柯登时臊红了脸,幸好架床下铺光线昏暗,没漏出破绽。 “你狗鼻子么?” 梁曼秋退出来,“哥,你被铺该洗了。” 戴柯:“滚。” 梁曼秋打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衣摆上缩,露出一截白皙的腰和可爱的肚脐眼。 戴柯认命地闭上眼,被窝里的潮湿黏糊感越发明显。 第22章 青春期的第一次,戴柯手忙脚乱。 以往早上,戴柯会趁梁曼秋洗漱在被窝里换上校服,今天有点难办,他得先找一条干净的裤衩,还要冲冲水。 梁曼秋到家两年以来,戴柯第一次感觉到没有独立房间的不便,做贼似的起来关门反锁,赶紧跑去衣柜找裤衩。 双门衣柜上面部分是柜子,一条横杆挂着两个人的冬衣,下面部分是两组三层抽屉,男左女右,戴柯和梁曼秋一人一组,放夏衣和贴身衣物。 戴柯刚拉开抽屉拎出一条裤衩,便听见敲门声。 “哥,你怎么把门锁了?” 梁曼秋不等开门,改从客厅绕出阳台,脚步声就要来到另一扇门外。 戴柯连骂人的间隙也没有,紧忙抱了薄被,刚好挡身前做掩护。 当戴柯开了连通客厅的房门,梁曼秋正好在阳台晾了洗脸毛巾,从阳台门进来。 戴柯迅速把薄被塞卫生间门口的洗衣机,进里面冲凉。 凉水激活了理智,戴柯清晰意识到身体的变化。 不止细狗,他也要长大了。 洗好一看,只带来裤衩,毛巾和校裤都没带。 青春期的第一次,戴柯手忙脚乱。 “喂,”戴柯不得不从门缝探头,叫住准备吃早饭的梁曼秋,“帮哥拿一下毛巾和校裤。” “你怎么大早上还洗澡?”梁曼秋丝毫没察觉戴柯的兵荒马乱,只嫌弃他大早上磨蹭。但还是老实帮他递了东西。 刚好看到洗衣机盖子开着,里面放了她叮嘱他要洗的被铺,“被子我帮你洗了啊,洗衣粉放了吗?” 戴柯平常巴不得梁曼秋多干活,顺嘴说:“没放。” 梁曼秋利索地倒了洗衣粉,关盖启动,洗了手进厨房端早餐。 “阿伯,哥哥的被子在洗衣机,一会要晾一下。” 他们得赶去上学,等不到洗完。 戴四海盛出锅里最后一只荷包蛋,“今天没太阳,洗什么被子?” 梁曼秋接过装了四只荷包蛋的菜碟,“不知道他,都有味道了。” 戴四海若有所思解了围裙走出来,只见戴柯从卫生间出来,骂了一句,打开正在运作的洗衣机盖子,往里添了两条裤子。 梁曼秋也发现了,叫道:“哥,你怎么衣服跟被子一起洗?” “有意见?”戴柯啪地盖上,洗衣机继续嗡嗡。 梁曼秋摇摇头,反正不是她的被子和衣服。 塞上mp3耳机,边听英语边吃早餐。 戴四海意味深长看了戴柯一眼,没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戴柯不得不开口,“床单也要洗,塞不下了。” 戴四海点头,“晚点我给你洗了。” 戴柯下意识瞟了眼梁曼秋,可能mp3声音开得大,她并没什么反应。 戴柯对梁曼秋的额外关注,从赤.裸.裸的青春期欲.望开始。 真实,难抑,又令他羞臊无措。 星期二不用穿礼裙,梁曼秋穿着校裤,便骑在戴柯的后座。 路上遇见一个男同学,似乎还是昨天调侃和超车的那一个,今天换了台词,“大d,哪收的小弟?” “你才是小弟。”梁曼秋恼道,脆生生的嗓音,明艳艳的面孔,分明是一个可爱女生。 男同学贱兮兮地挑衅:“来超我呀,来呀来呀。” 戴柯骂了一句脏话,屁股离凳,站在脚踏上使劲,晨风鼓动了蓝色校服。 梁曼秋在后头助威,“加油,加油,超过他。” 戴柯抢先挤过一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小路,彻底甩下对方。 梁曼秋得意地回头,做了一个鬼脸,回头跟戴柯嘿嘿,“还是我哥厉害。” 戴柯微喘着气,“梁曼秋,你到底多重?” 梁曼秋:“才不到八十斤。” 戴柯对女生体重没概念,让他觉得累的都算重,“真重。” 梁曼秋嘀咕,“哪有你重。” 礼物 第28节 梁曼秋真是长大了,越来越能回嘴,偏偏还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让人不忍心叱骂。 戴柯在车棚入口刹车,放她下来,自己推车进去停好。 梁曼秋确认道:“哥,今天放学记得等我,不要忘了。” 刚才超车的同学也到了,戴柯忙着和他追逐,懒懒对梁曼秋抬了下手。 梁曼秋一到教室,又被昨天那几个女生围上,七嘴八舌地追着她问。 “四眼明都告诉我们了,戴柯是你哥。” “真不够意思,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们?” “就是,不把我们当姐妹。” “你怎么跟戴柯不同姓?” 梁曼秋小心翼翼解释:“类似远房亲戚。” 有人暧昧一笑,“原来是表哥呀。” 晨读铃救了梁曼秋一命,梁曼秋悄悄舒了一口气,过后才通过金明记住那几个女生的名字。 带头的女生叫丁莉莉,性格外向,异常活泼,昨天竞选班干部高票拿下文娱委员一职,家里应该挺有钱,大牌的书包,上千的鞋子,发饰精致而花哨。 在校只能穿统一的校服,学生都爱在发型和配饰方面凸显个性,丁莉莉无疑很出众。 丁莉莉说以前在小学就听翠田初中的学姐提过戴柯,人长得高帅,球打得好。 梁曼秋说:“可是他成绩很烂,超级烂。” 丁莉莉说:“有什么要紧,我学习也不好。” 梁曼秋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嫲从小给她灌输穷人家的小孩就该好好读书的观念。从家境和成绩上来讲,戴柯和金莉莉确实才是一类人,有家庭做后盾,不用为以后生计发愁。 梁曼秋:“他脾气很臭,会打人,我就被他抓着头发打过。” “肯定是你惹毛他了,”丁莉莉很自信,还在磨梁曼秋,“对女朋友肯定不会这样。对了,你哥有女朋友么?” 梁曼秋差点给她动摇,信了这套说法,“不知道。” 丁莉莉又问:“有喜欢的女生?” 梁曼秋:“不知道。” 丁莉莉奇道:“你和你哥不熟啊!”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不幸被丁莉莉一针见血了。 中午放学去午托班吃饭,戴柯和他的同学嬉闹,没怎么理会梁曼秋,果真应验了丁莉莉那句评价,他们不熟。 梁曼秋下午下课悄悄问金明:“猪肉玲有男朋友吗?” 金明眼睛瞪圆,推了下眼镜,“怎么可能会有男生喜欢她这种男人婆?” 梁曼秋换了一个问题:“猪肉玲有喜欢的男生吗?” 金明说:“我都怀疑猪肉玲喜欢女生。” 金明也答不到点上,看来姐弟俩也不算很熟。 梁曼秋稍稍安了心。 金明肩膀缩了缩,忽地有点羞涩,低声说:“小秋,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生了?” 梁曼秋摇头。 金明:“你怎么会突然好奇这种问题?” 梁曼秋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看偶像剧想多了。” 金明将信将疑,郑重其事地说:“小秋,你要是喜欢上哪个男生,可以告诉我,我嘴巴很严,我帮你保密。” 梁曼秋随口应了声。 如果她喜欢上哪个男生,当然是告诉那个男生,怎么会跟别人说。 这晚放学,戴柯践诺在车棚等梁曼秋,昨天的龃龉算是平滑解决。 戴柯一天没跟梁曼秋说话,冷却得差不多,终于可以相对平静地正视她。 也看不出多漂亮啊。 顶多眼睛大一些,亮一些。 头发太短太幼稚。 可是鹅蛋脸圆润又白皙,看得人发肉紧,直想捏一捏。 戴柯又陷入自我博弈的混乱。 “哥,可以走了。”梁曼秋在后面说。 嗯,他还是她哥。 戴柯终于定了定神,骑车出发。 初中课程繁多,常规的语数英外,还多了史地生政,一下子七门课程,梁曼秋有点紧张,连体育课偷懒也不忘带个小本子复习知识点。 迥然不同的习惯疏远了关系,丁莉莉没再像刚开学一样缠着梁曼秋问戴柯的八卦。 丁莉莉主动出击。 上体育课,戴柯在打篮球,转头习惯性找梁曼秋买水,哪知不见踪影。 丁莉莉便主动跑出来,说:“学长,我请你喝饮料,你喜欢喝什么?” 戴柯没鸟她。 第二次,丁莉莉看到上次戴柯喝可乐,便备着两瓶,直接递过去,“学长请喝”。 戴柯还是不理会,但被同班同学起哄。 丁莉莉甚至周三和周五从不缺席戴柯的篮球训练,陪他到初三放学六点十分结束,缠着他载她回家。 戴柯还是空车飞驰,和金玲一起走。 还没到国庆假期,初一初二教学楼这边的学生都知道有一个初一女生追戴柯追得很疯,有人暗地打赌她半个学期准拿下戴柯。 梁曼秋也听说了。 金玲有点替梁曼秋不平,每次丁莉莉来班上找戴柯,传话的男生总是暧昧地喊:大d,你的漂亮妹妹来找你了。 “小秋,明明你才是大d妹。” 梁曼秋回想起来,戴柯从未向人介绍她是妹妹,只是在戴四海介绍时默认而已。 “随便啦。”梁曼秋笑着说,不知为什么心口有点堵。 “不过大d好像没怎么理她。”金玲补充了一句事实,没来由让梁曼秋安心一些。 哪怕节假日,梁曼秋也会遵照上学作息,按时起床。戴柯则相反,难得国庆长假,怎么也要睡懒觉。 早上九点多,家里座机响了,来电显示一串手机号码。 梁曼秋接起,只听对方说:“喂,请问是戴柯家吗?” 梁曼秋听出声音,直接问:“你是丁莉莉?” 丁莉莉讶然而不意外,“梁曼秋?是你就好,嘿嘿,大d在家吗,叫他听电话。” “哦……你等一会。” 梁曼秋放下听筒,回房间犹豫是否该叫醒戴柯,离他周末起床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犹豫片刻,她站着开口:“哥,丁莉莉打电话找你。” “找死。”戴柯直接拉过薄被蒙头。 梁曼秋只得跑回去,“喂,他还在睡觉。” 丁莉莉:“怎么还在睡,几点起床?” 梁曼秋:“说不准。” 丁莉莉:“我的手机号码你看得见吗?” 梁曼秋:“能……” 丁莉莉:“等他醒了叫他一定打电话给我。” 梁曼秋深吸一口气,问:“你有什么急事吗,我可以帮你告诉他。” 丁莉莉嘻嘻地笑:“我还是想自己跟他说。” 挂断电话,梁曼秋回头抄了丁莉莉的号码,留了便条在书桌,便去档口帮忙。 戴柯出现在档口时,还打着哈欠,天知道他要睡多久才饱。 梁曼秋心算和写字比阿莲快,坐上了收银席位,见他便说:“哥,我留了便条在书桌给你,看到了吗?” “什么便条?” “没事了。” 戴柯让戴四海喊去打盒饭,便没追问。 梁曼秋对青春期的认识,从意识到自己的小心眼开始,她变得像偶像剧的女主角,多愁善感,计较戴柯跟每一个女生的交往。 哦,可能像金明说的,除了猪肉玲。 第23章 这个妹妹的玩笑不能开。 金玲一直大大咧咧,男生和女生在她眼里似乎是同一个物种,她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 梁曼秋喜欢跟她聊天胜于跟同班的金明。 戴柯出门玩时,psp使用权交到梁曼秋手上,她得做到“三不”原则:不删游戏和文件,不耗光电量,不能被戴四海发现。 金玲也不爱玩游戏,通常跟梁曼秋一起看剧看动漫。 梁曼秋:“猪肉玲,说真话,你觉得我哥长得帅么?” 礼物 第29节 金玲说:“看多了,没什么感觉。我们班的女生觉得他是级草。” 梁曼秋吃惊,“就他?” 金玲盯着戴柯的psp,“最起码也是他们班班草,他的抽屉经常有人塞零食塞情书。” “那么夸张……”梁曼秋顿了顿,“他会吃么?” 金玲走了神,问:“吃什么?” 梁曼秋:“其他女生送的零食……” “你说大d?不知道,他好像不怎么吃零食吧。” 金玲一顿,指着psp拍手哈哈大笑,比起戴柯的八卦,显然剧情更有吸引力。 梁曼秋顿觉索然无味,自己跟丁莉莉好像没区别,一直缠着别人问八卦。 国庆假期风平浪静地结束,期中考试倒计时开始。 收假回校,丁莉莉一见梁曼秋便趴她桌上问:“梁曼秋,我打电话的事,你帮我转告你哥了吗?” 梁曼秋低头看书:“告诉了。” 丁莉莉苦恼:“他怎么不给我回电话,起码回一个电话啊。” 梁曼秋说:“不知道。” 丁莉莉起身道:“我去他班问问他。” 梁曼秋没来由紧张,“不回的意思很明显了吧。” 丁莉莉:“你说什么?” 梁曼秋:“你去吧。” 丁莉莉应该只是没听清,没多问便跑出教室。 梁曼秋不由自主倒计丁莉莉回来兴师问罪的时间。 但丁莉莉还没回来,戴柯来了。 金明扯大嗓门喊:“小秋,大d哥来找你了。” 全班目光齐刷刷聚到梁曼秋身上,她双耳微微发烫,小跑出去。 “哥。” 戴柯手里晃着一本初一历史书,“梁曼秋,你收错我的书了。” “我看一下。” 梁曼秋折回座位,从书包找到初二的历史书,抱着匆匆跑出去。 “昨晚翻了一下你的看着玩,不小心收错了。” 戴柯抽回自己的历史书,顺手用书轻拍了一下梁曼秋的脑袋,“下次再拿错你给我送上来。” 梁曼秋不由缩了下脑袋,揉揉头顶,“下午才有历史课,我没发现。” 戴柯将书卷成筒,塞校裤口袋走了。 “哥,”梁曼秋叫大声了一些,跑近他,便条与电话的事溜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放学记得等我。” 戴柯:“今天周三,球队训练。” 梁曼秋:“你们训到初三第九节 下课?” 戴柯:“干吗?” 梁曼秋:“我在班上写作业,等初三放学就去找你。一定要等我呀。” 戴柯:“打球累,没力气载你。” 梁曼秋瘪嘴,满脸委屈,下一秒就能泫然而泣似的,“哥……” 戴柯一派“叫爸爸都没用”的冷漠,转身离开。 说曹操曹操到,丁莉莉上楼扑空,回班正巧碰上戴柯。缘分让她兴奋过头,没留意戴柯的脸色。 “学长,我国庆打电话到你家,你妹说你没起床,怎么没有给我回电话?” “你烦不烦?”戴柯蹙了下眉,避开她头也不回风风火火上楼。 丁莉莉当着同班同学的面被嫌弃,面上有点挂不住,嘴角不由抽了抽。但一看梁曼秋似乎也脸色不佳,人就怕比较,丁莉莉忽然平衡了,等下一个课间,又恢复斗志昂扬的模样。 丁莉莉作为班干部,拿着校运会项目报名表过来,指指最后空下的女子800米,“梁曼秋,你填一下空吧。” 梁曼秋宁愿写800字作文,“可是我、跑不快。” 丁莉莉说:“没事,我还投铅球呢,都不知道会不会砸到我的脚,重在参与。” 她大笔一挥,签上梁曼秋的名字。 “就这么决定了。” 梁曼秋言出必行,花了一节课时间写完所有作业,铃声一响,便跑去车棚蹲戴柯。 篮球队的一票“大汗天子”稀稀拉拉走过来,看到梁曼秋,都眼带暧昧打趣戴柯:“哦豁,大d,你这里还有一个妹妹。” 戴柯身旁果然跟着丁莉莉。 梁曼秋觉得好像白等了他一节课。 丁莉莉家跟碧林鸿庭不在一个方向,倒没跟过车棚,直接跟戴柯挥手道别。 戴柯将球扔给队友,单肩背包大步走过来。 梁曼秋鞋底磨着一颗小石子,蔫啦吧唧的,越发还原细狗的气质。 她低头小声说:“早知道她等,我就不等了。” “我让你等了?”戴柯听着多少有点没心没肺,弯腰开车锁。 梁曼秋只好改话题,“哥,你校运会报什么项目?” 运动会一般是差生的舞台,这种时候铁定少不了戴柯。 戴柯说:“100米和200米。” “哥,你好厉害,”梁曼秋由衷说,而后才哭丧脸,“校运会我要跑800米。” 戴柯一周有两节体育课和梁曼秋的重合,压根没见过她运动,小时候还细条细条的,近两年堆了点肉,有福相多了。 梁曼秋急道:“我哪跑得了。” 戴柯:“那就爬。” 梁曼秋:“多丢人……” 戴柯跨上单车,照例单脚撑地等她上来。 梁曼秋穿运动裤时就会跨坐,马步刚扎好,差点坐空——戴柯神不知鬼不觉往前踩动半米。 戴柯扭头,笑容多少有点不怀好意,“梁曼秋,我教你一个方法,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我骑车你追车,包你到校运会能跑完800米。” 话音刚落,戴柯骑着车箭一样飞出车棚。 “哥,等我——!” 梁曼秋前后背着两只书包,还没跑利索,揠苗助长晋级成负重跑。 “书包好重,哥……” 梁曼秋好像回到戴柯拉着她逃离福利院的那年,记忆模糊了场景,只留下深刻的事件。拉着她跑的男孩也入了景,变成自由自在的单车少年。 戴柯在路口等她一会,单脚踩着路桩,驮上两只书包,仍旧让她追车。 扭头还是那句话,“跑快点,没吃饭啊?”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梦的关系,戴柯每次看梁曼秋,总能注意到跟以往不同的东西,让一天的冷却前功尽废。 比如她跳动的胸口,比如她粉嫩的脸颊,比如记忆深处一声又一声的哥哥。 戴柯狂踩单车,想尽可能发泄经历,摆脱这份躁动。 “哥!等我——!” 可是梁曼秋明明不会再喊叠字了。 梁曼秋回到档口,扶着膝盖粗喘如牛,脸颊红扑扑汗津津,像一只挂满露水的红苹果。 戴柯将单车随意往榕树一靠,拎过两只书包,“下次体育课再让我看到你偷懒,你就死定了。” 梁曼秋扶着腰进后厨洗手,“我哪能跟你比……” 戴柯也过来,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她起伏的胸口,领口开了一个纽扣,粉色小背心隐隐约约,脖颈上的蝴蝶结好像在引诱他犯罪。 他总有股破坏欲,想拉开细细的带子。 梁曼秋忽地转头,望住他,“哥,下次体育课你能不能带我跑,就像今天一样?不然我一个人总感觉跑不下去。” 戴柯怀疑梁曼秋在他脑袋里装了监控,每次他盯蝴蝶结久一点,总能触发她的目光。 他撇开眼,“我跑短跑,又不是跑长跑的。” 戴柯出了后厨,越过正在舀饭的戴四海,径直出去推他的单车。 戴四海扬声:“要吃饭了,还上哪去?” “我还不饿,再骑一会。” 戴柯跨上单车,站上脚踏,风风火火离开档口,等梁曼秋出来,只剩下一道模糊而渺小的背影。 “哥哥好奇怪。”梁曼秋咕哝着回去用自己的杯子倒水喝。 阿莲也纳闷,“居然还不饿,今天回这么晚是打球了吧?” 戴四海想起开学第二天的脏被铺,无奈摇头:“让他多释放一点精力也好。” 下一节体育课,梁曼秋没再带小本子复习,老老实实练习就800米。 田径场200米一圈,中间是半个足球场,外围有4个篮球场,戴柯经常在其中一个球场打球。 梁曼秋给戴柯好几个眼神,他都没接,估计真的没有陪跑的打算。 已经过了体育课集体训练的时间,跑道上只有梁曼秋一个人在傻跑,或者只比跑步快一点。 礼物 第30节 一路过篮球场,便听戴柯又喊:“跑快点,没吃饭啊?” “哥,你带我跑吧。”一见戴柯举球准备要砸过来,梁曼秋只好加快速度,逃也似的。 同班有人说:“大d,你这个妹比另外那个漂亮。” 另一人说:“这个才是如假包换的大d妹。” 戴柯身边有男生夹着嗓子,做娇羞状往戴柯身上靠,“哥~你带我跑吧~” 周围哄然大笑。 学舌永远是男生爱玩的恶作剧之一,即使不是高子波,也有人怪声怪气。 戴柯给了黏上来那人一个肘击,剩下的两个一个球砸过去,骂道:“还打不打?” 好事者们躲开后悄悄传话,“注意点,这个妹妹的玩笑不能开。” 十月中旬的阴天,气温仍然有一点烤人。 梁曼秋转了大半圈,篮球场再度出现眼前。 戴柯灵活跃动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昏暗,下一瞬,梁曼秋竟双耳嗡然,两眼一黑,扑了一跤。 梁曼秋有意识摔倒了,但起不来,还是躺着舒服。 虽然跑道烫了一点…… 耳边脚步声杂沓,有人冲过来,扶起她,叫她的名字,又拍拍她的脸。 然后,梁曼秋被背起来,颠里颠乎地送往校医室。 第24章 下次我才不背你,重死了。 梁曼秋自从会走路,好像就没被人背过,早忘记伏在一个人背上的感觉。 她抱着的这方肩膀不算宽厚,但很结实,汗味之中,衣领隐隐透着熟悉的洗衣液的柠檬香。 “哥……”梁曼秋叫了一声,习惯多于理智判断。 戴柯忙着奔跑,分不清是否幻听,只觉心跳飞快,贴着他耳朵的脸颊好烫。 校医室的休息椅上稀稀拉拉坐了好像各种状况的学生,头晕的,肚子疼的,小外伤的等等,大多是自己走过来,最多让人搀一下。 戴柯背着梁曼秋急冲冲跑进来,大叫着校医,立刻引来一片重视。 校医拉开隔帘,示意戴柯把人放病床上,“这是怎么了?” 汗珠滑进眼角,有点涩,戴柯顾不上擦,“跑着步就晕倒了。” “中暑了吗?”校医弯腰检查梁曼秋,不忘驱赶围观的学生,“你们都让开点,不要围着,空气不流通。” 戴柯没把自己当成“们”的一员,帮着赶人,“你们都散开。” 校医盯着他,“你也是,帘子拉上出去。” 戴柯只拉帘子,留在隔间里,保证梁曼秋还在视线范围内。 校医看梁曼秋还睁着眼,问:“躺着比刚才舒服一点吗?” 梁曼秋点头。 校医:“现在哪里最不舒服?” 梁曼秋:“肚子疼。” 校医:“有点疼还是很疼?” 梁曼秋:“有点、很疼。” “哪个地方疼?”校医要掀开梁曼秋的衣服检查肚子。 梁曼秋急忙越过校医肩头往后瞥了戴柯一眼,“哥,你先出去。” 校医扭头,只见人还杵在原地,“不是叫你出去了吗?” “哦。”戴柯看到梁曼秋神志清晰,讪讪退出隔帘。 班上几个跟过来的男同学已经被清到了校医室门口,频频给他眼神示意,问怎么了。 戴柯摇摇头,示意他们先走,不着痕迹从隔帘缝隙往里看。 校医撩起梁曼秋的衣服,露出曾经闪过戴柯眼前的一截肚子,白嫩平坦,凹着一只小巧的肚脐,像一块精致的蛋糕。 戴柯撇过头,刮了刮后颈刺刺的发茬,忽然又不敢看了。 隔了一会,背后传来帘子轨道滑动的声响,戴柯转身迎上去,“她怎么样了?” 校医得闲打量他一眼,“你是她哥?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校医也是过来人,知道学生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一问起来对外都说是哥哥是妹妹。 “这有什么关系,她没事吧?”戴柯往隔帘里探头,“梁曼秋?” 检查室光线充足,梁曼秋一条胳膊挡着眼睛,挡不住红得滴血的耳廓。 “她没事,这一周好好静养,不能剧烈运动。我看看你是哪个班的,”校医盯着戴柯左胸口的校徽,“0915班,戴柯。里面的是1001班,梁曼秋。” 戴柯:“她到底什么情况?” 校医:“她真的是你妹妹,你们不是一个姓?” 戴柯:“然后呢?” 校医:“你们妈妈在家吧?” 戴柯脸上那个张扬的劲头莫名暗淡几分,“没有。” 这下滞涩的人成了校医。 她问:“奶奶或者姥姥呢?” 戴柯:“没有。” 校医:“家里还有其他女性长辈吗?” 戴柯:“算有。” 校医:“有还是没有?” 戴柯:“有。” 校医:“回去告诉你们家长,你妹妹来月经了。卫生巾如果还不懂用,再问一下家里的女性长辈。” 那份滞涩又回到戴柯身上,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呆了几秒反应这个事实。 “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校医:“没什么了,躺一会没什么不舒服就可以走了。天热也有点中暑,我给她开点葡萄糖。” 戴柯经常打球,还是懂一点中暑预防常识,“葡萄糖多难喝,我给她买饮料。” 校医:“也行,要带糖的,别买茶。” 戴柯往隔帘里探头,“梁曼秋,我去买饮料,你等我一下。” “听到了。”梁曼秋还是一样的姿势。 校医:“顺便把卫生巾也买了。” 戴柯像没听见,风一样溜出校医室,没多久又像龙卷风刮回来,手里多了一瓶脉动。 梁曼秋已经坐回走廊的条椅,像熟虾一样弓着背。 戴柯递过脉动,看她呲牙徒然拧了好几下,纹丝不动,只好收回默默拧了盖子再给她。 梁曼秋小口小口地抿着,看他身上不像还能藏其他东西的样子,应该没买卫生巾。 她也不指望他买。 “哥,你能先借我钱么?” 戴柯会意:“要多少?” 梁曼秋:“我也不知道要多少。” 戴柯掏出裤兜零钱,把剩下九块五都给她,“书包好像还有几块。” 梁曼秋攥着零钱,“回去再还给你。” 戴柯问:“你还能走么?” “能啊。” 梁曼秋站起来要走,突然被戴柯难道压低的声音提醒,“你屁股出血了。” 话毕,戴柯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鬼话。 梁曼秋双颊飞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被戴柯扣着手腕拉回座椅。 “我去买……”戴柯朝她摊开手,零钱又回到他手心。 戴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不认识的外星语,完全进入一片陌生的领域。 戴柯又跑了一趟小卖部,老板娘不知道去了哪,只剩下老板一人。 有几个躲在小卖部吹空调不愿走的女生,好像还是他们年级的,叽叽呱呱聊明星八卦,没完没了。 戴柯徘徊一会,等不到她们离开,反而等到偷偷打量的目光。 只能硬着头皮上。 “老板。” 小卖部还是传统的长条玻璃柜台隔开货架,要什么只能问老板拿。 “一包卫生巾。”戴柯说完,立刻变成了磁铁,吸引周遭所有目光。 同级女生窃窃私语的对象,成了戴柯。 戴柯鹤立鸡群,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 老板对他也有印象,好像是校篮球队的,穿过队服来买饮料。 礼物 第31节 “帅哥,没听错吧?” 戴柯只能说:“买给我妹……” “真是个好哥哥,”老板笑,“要买哪一种?” 戴柯:“还分种类?” “是啊,”老板如数家珍,“日用、夜用、护垫,如果现在对付紧急状况,拿个日用可以了。” 戴柯:“多少?” 老板:“九块五。” “刚好。”戴柯把兜里一抓零钱全部给老板,等他装袋走人。 “学长!”丁莉莉叫道,目光停在小卖部老板打包的东西,不由愣了愣。 戴柯双颊发烫,就当自己刚刚结束剧烈运动,“班会课帮梁曼秋请一下假,她不舒服,在校医室休息。” 丁莉莉示意他拎着的黑袋子,“你给她买的吗?” “难不成我还用这东西?”戴柯没好气扔下一句,袋子揣裤兜,也不管凸出一大块,大步赶回校医室。 丁莉莉心里说不出的微妙。 比起对戴柯的好奇,她的关注点好像渐渐落在戴柯和梁曼秋的真正关系之上,到底哪里觉得他们不像普通兄妹,因为不同姓氏?截然不同的长相?还是…… 情绪在她心底发酵,说不清道不明,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戴柯的第一次青春期反应兵荒马乱,梁曼秋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戴柯唯一比她好的地方在于,梁曼秋并没发觉他的大秘密。 戴柯把东西带回给梁曼秋,让她就近用校医室的卫生间,等放学了他带书包过来一起走。 放学铃声响起。 梁曼秋臂弯挂着书包,当屁垫一样背在身后,挡住脏裤子,慢吞吞跟着戴柯下车棚取车。 一路谁也没讲话,戴柯没逼她追车,梁曼秋也没找话题。 戴柯唯一讲的一句就是,“回去你自己跟阿莲说。” 阿莲默认成了他们家的女性长辈。 梁曼秋其实一直想跟戴柯说暑假发现的小秘密,但总找不到机会,现在似乎是一个好时机。 “哥,阿莲姨在档口做了好久吧。” 戴柯:“好像我快五年级的时候来的,有三年了。” 梁曼秋:“阿莲姨会一直在档口做下去吧?” 戴柯:“谁知道。” 梁曼秋:“以前她好像说过比你大十几岁,她有多少岁?” 戴柯:“反正来的时候就不年轻。” 梁曼秋:“有三十?” 戴柯:“鬼知道。” 梁曼秋:“她到底结婚了吗?” 戴柯:“你一直研究她做什么?” 梁曼秋终于来到决定的边缘,“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戴柯:“那就不说。” 梁曼秋没料到戴柯那么干脆,可或许他也早知道,只是没挑明让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外人”知道呢? 也许戴柯今天看在她“屁股出血”的份上,对她分外耐心,基本有问必答。 梁曼秋趁机追问:“哥,你觉得阿莲人怎么样?” 戴柯被绕晕了也有脾气,“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觉得……”梁曼秋还是替戴四海保留一点父亲的伟岸形象,选择闭嘴,“阿莲挺好的。” 戴柯:“我爸又不是没发她工资。” 可能在戴柯心里,阿莲和戴四海依然是帮工和老板的关系。梁曼秋更加不能亲自搅乱他的认知,打破这份难得的平衡。 阿莲看到他们停车,张罗着吃饭,“回来得正好,菜刚刚出锅,今天烧了鹅血汤。” 戴柯皱了皱眉,“一听就腥。” 梁曼秋说:“阿伯做的菜怎么会腥。” 戴柯说:“一会你多吃两碗补血。” 梁曼秋双颊微烫,小声说:“我哪有那么严重,又不是失血过多。” 戴柯只是想到以形补形,顺口提一句,哪想到那么多青春期禁忌。 “谁跟你扯那个,反正我不吃。吃多点自己走路,下次我才不背你,重死了。” 第25章 我们一起上高中考大学,好不好? 晚餐吃得磨磨蹭蹭,梁曼秋等阿莲独自进后厨洗碗,才端着空碗跟进去。 “阿莲姨……”梁曼秋有点羞涩,上一次买小背心是阿莲观察到了主动提出,这一次她不得不自己开口。 “小秋,怎么了?”阿莲转头接过梁曼秋手里的空碗,上了初中以后,两个大人都在有意无意减少梁曼秋的家务活,七门课业实在是一个大挑战。 “我来那个、生理期了,刚借了哥哥的钱买东西,能不能……让阿伯……” 梁曼秋越说越急,尴尬地笑笑。 阿莲愣了下,笑容带着惊喜和善意,“让阿伯多给你一点零花钱买卫生巾对不对?” 梁曼秋点点头,悄悄舒了一口气。 阿莲:“我之前就想跟你说,要是来了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准备。忙忘了,也没想到你那么快。” 梁曼秋:“以前六年级我们班就有女生来了。” 阿莲:“有特别不舒服吗?” 梁曼秋:“肚子疼。” 阿莲匆匆洗了碗,搭着梁曼秋的双肩,一大一小像搭火车,走出后厨。 “我跟小秋去超市,你们有什么要买的吗?”阿莲冲戴四海父子说,一个在饭桌扫尾,一个已经看起电视。 戴四海说:“你们去买什么?” 阿莲说:“不告诉你。” 梁曼秋跟阿莲达成一种同胞的默契,没了前头的尴尬,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买女人的东西。”戴柯冷不防说,目光还锁定着电视机。 “什么?”戴四海有点诧异,戴柯耳廓微红,口吻却颇为老成。 阿莲给戴四海示意戴柯,“瞧你家大d多懂。” 等档口只剩下父子俩,戴四海问:“你刚才说什么?” 戴柯懒散瞟了戴四海一眼,“阿莲到底有多少岁?” 戴四海顿了下,“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戴柯:“随便问问。” 戴四海:“今年三十。” 戴柯:“她有老公小孩吗?” 戴四海思考半晌似的,“你听到什么传言?” 戴柯难的分他一点眼神,“你有什么没跟我说?” 沉默倏然降临,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 父子俩不知道几时话越来越少,少到戴四海需要跟梁曼秋打听戴柯的初中生活,戴柯除了要钱缴费零花,没有其他交流。或许因为戴四海有了秘密,或许是戴柯青春期叛逆,他们进入一种典型的父子关系,只要不出大差池,以后可能都会是这般距离。 阿莲带梁曼秋的超市挑选卫生巾,教她不同种类和不同流量下的用法及注意事项,给她囤够下个月的量,才送她回碧林鸿庭。 听到戴柯在学校帮梁曼秋买卫生巾,阿莲吃了一惊,“他爸都不会买,大d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梁曼秋听着感觉怪怪的,“阿伯不会买什么?” “你阿伯没给你买卫生巾。”阿莲的话好像又没什么破绽。 梁曼秋忙说:“我自己买就可以了。” 阿莲悄悄问:“小背心还合适吗?” 梁曼秋红着脸点点头。 阿莲说:“要是不合适了,你跟我说,我带你去买文胸。” 那个代表成熟的名词跟它的英文单词bra一样,还没进入梁曼秋的词典,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或者你也可以跟女同学逛街一起买,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和女同学逛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拿到生活费第一件事就是跟同学逛街买衣服。” 阿莲想了想,话锋一转,突然低落,“不过我就是跟外面的女生玩多了,不爱学习,整天谈恋爱,初中没读完早早就出来打工。” 她突然宠溺地捏了捏梁曼秋的脸,“小秋,你这样挺好的,继续好好学习,多读点书。” 梁曼秋的心脏怦怦跳,鼓动着一个长久的疑问,“阿莲姨,你结婚了吗?” 阿莲好像有一点尴尬,“算是结了吧,以后告诉你。” 梁曼秋抄着一只黑色大塑料袋回家,戴柯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好奇扒拉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卫生巾,又嫌弃地走开,袋口懒得收拢。 梁曼秋把卫生巾收整到放贴身衣裤的抽屉,扭头跟戴柯悄悄分享八卦。 “哥,阿莲好像结婚了。” 礼物 第32节 戴柯还是旧姿势坐在书桌前,单膝顶着桌沿,抬起椅子的前脚,一摇一晃,悠闲自在看漫画书。戴柯厌学到晕字,就算课外读物也选字少的漫画。 “她老公哪个?”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你听谁说的?” 梁曼秋:“她啊。” 戴柯:“没听她提过她老公。” 梁曼秋:“我也没听过,改天我再问问。” 初中生们似乎总是对老师的配偶好奇万分,对阿莲这个像老师一样的长辈也不例外。 梁曼秋收整好卫生巾,进入每晚的轮流洗澡流程,不由抱怨:“哥,你为什么每次先回来都不会先洗澡?” 戴柯:“你有意见?” 梁曼秋小声说:“磨磨蹭蹭好晚才关灯。” 戴柯:“你再说一遍。” 梁曼秋说:“你好像洗澡时间变长了。” 戴柯的椅子僵住,不摇了。 他的心里好像住进一头猛兽,横冲直撞,难以控制。洗澡时间从十几分钟,延长到三四十分钟,久到戴四海偶尔提醒他别洗太久。 他怀疑戴四海看穿了他的大秘密,好像越长大需要隐藏的东西越多。 戴柯再一次感觉到没有属于自己房间的不便,有一些自由因为梁曼秋的到来而变相被剥夺了。 “你有意见就滚回福利院,这里是我家。” 梁曼秋刚来这个家时,戴柯就表现出领地意识,绊了她一跤,后来时不时会有类似行为。起初梁曼秋还会偷偷抹眼泪,后面渐渐敢回嘴,甚至在暑假打了他。 双方势力此消彼长,无限轮回。 许是一定程度上麻木,梁曼秋这回只是窒息一瞬,顶嘴道:“等我考上寄宿高中,我才不回来。” 戴柯:“小心考上翠田高中。” “你才考上翠田高中,”梁曼秋想想这样骂都算抬举他,改口,“你连翠田高中都考不上,上完初中就去打工。” 戴柯就算不在意学业,事关面子,也不容许有人唱衰他。 而且,戴柯说的是诅咒,梁曼秋说的是现实。戴柯真的可能翠田高中都考不上,莫名紧张了一下。 戴柯扬手就要打梁曼秋脑袋。 梁曼秋长了肌肉记忆,旋即抱头蹿出客厅,大叫:“阿伯,哥哥要打我。” 戴四海从主卧闻声赶出,蹙眉不悦,“大晚上又干什么?大d,说多少次了不要打妹妹!” 梁曼秋躲戴四海身后,朝戴柯做了一个鬼脸。 解释不是戴柯的风格,他指了指梁曼秋,“有种今晚别进房间睡觉。” 戴四海咂舌,“你们两个,当哥哥的就不能让一下妹妹?当妹妹的——” 似乎挑不出梁曼秋的任何毛病,嘴甜手勤学习好,比亲生儿子强多了。 “当妹妹的也没惹你啊!” 戴四海的偏心只是火上浇油,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低,梁曼秋进家以后,戴柯越来越显得一无是处。 戴柯放狠话,“她出现在这里就能惹毛我。” 戴四海:“大d,这话怎么能随便乱说,她是你的妹妹。” 戴柯:“哪门子的妹妹,又不姓戴,长得又矮又小。” 梁曼秋从戴四海身后跺脚走出来,红着眼眶,“那我走行了吧?” “小秋,站住!”戴四海喝道,“大晚上走去哪里,街头那些烂仔就专门盯着你们这些离家出走的女孩子。” 梁曼秋有点被唬住,每逢放学,学校附近总会游荡一些游手好闲的烂仔,恐吓学生交保护费。他们就是梁立华的过去,也可能是戴柯的未来。 戴四海摆足家长威严,命令道:“大d,你先去洗澡。小秋,阿伯跟你聊两句。” 零花钱事关一个学生的脸面,戴柯还得降服于戴四海,凶戾地瞪了梁曼秋一眼,穿过房间去阳台收衣服。 待卫生间水声响起,戴四海把梁曼秋叫到沙发边问:“小秋,你一直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告诉阿伯,刚才为什么跟哥哥吵架?” 梁曼秋瘪了瘪嘴,“阿伯,我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生气,我就说了他每次先回来都不会主动先洗澡,每次洗澡时间特别长,影响晚休。” 戴四海听到中途,尴尬清了下嗓子,“小秋,你长大了,哥哥也长大了,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你就由他去吧。” 梁曼秋似懂非懂,难道还是她有错在先,不该跟戴柯计较? “阿莲跟我说以后每个月要给你多一点零花钱,”戴四海欠身从口袋掏出钱夹,打开抽出一张五十块,递给她,“这个月的先拿着,不够再问我要,不要不好意思开口。你叫大d哥哥,叫我阿伯,我们就是一家人,没人能把你从这个家赶走。记住了吗?” 梁曼秋的泫然有了另一种含义,她接过钱,“谢谢阿伯,我以后少跟哥哥吵架。” 戴四海收起钱夹,“你哥哥脾气不太好,心地还算善良,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不要太放在心上。不信你等会看他出来还生不生气。” 梁曼秋:“就算他还生气,我也不生气了。” 戴四海笑了笑,“不值得跟他生气,你哥看着人高马大,心理年龄还没你成熟。开学一个多月还习惯吗?” 梁曼秋:“还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也没什么,我就只会学习。” 戴四海:“阿伯就知道你不用操心。你哥哥呢,有没有听到他的八卦之类?” 开学前,戴四海特地嘱咐梁曼秋多留意戴柯八卦,谨防他早恋。 梁曼秋如实说:“有女生追他,但他好像没什么兴趣,不怎么搭理人家。” 戴四海又问了具体表现,听不出破绽,才安心回主卧。 不久,戴柯恢复以往洗澡时长出来,压根没正眼瞧梁曼秋,从衣柜拿了psp就钻进被窝悄悄玩。 梁曼秋洗了澡吹干头发,问了声“我关灯咯”,没人应,但戴柯肯定听见了——他很少用耳机,就防听不见戴四海的脚步声。 嗒—— 小小的房间陷入黑暗,只有遮光效果一般的窗帘透出隐隐路灯光。 梁曼秋凭着感觉爬上上铺,塞好蚊帐,静静躺下。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梁曼秋在戴家又吃又拿,有时会觉得矮到地底下。 没多久,下铺传来动静,戴柯像以往掀开床尾蚊帐,直接把psp扔回衣柜。 窸窸窣窣,梁曼秋默算他躺好的时间,翻身侧躺,挪近护栏。 “哥,我们一起上高中考大学,好不好?” 第26章 这什么关系,这什么感情?! 戴柯在床上烙大饼,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以前睡不着,他会胡思乱想,关不住心底的野兽,悄悄放纵一回,不敢发出声响,极度压抑也造就登峰的愉悦。 但次日醒来会带着罪恶感,戴柯会默默加大运动量,防止再次失眠。 这一次,他像老僧入定,没有一丝杂念。 老师总骂他,以后考不上普高,只能上职校混日子。职校是什么地方,就是收容一群不学无术的学生,让少管所少一点压力。 梁曼秋突然画出一幅美好的愿景,未来里面有她还有他,比老师的唾骂更有吸引力。 大概是一起生活久了,两年来除了梁曼秋离家出走的两天,他们没分开过一天,未来如果延续现在的安稳,会让人很踏实。 戴柯同时很清楚,哪怕再努力,也不可能跟梁曼秋考上同一所高中,更别提同一所大学。 他们早晚会分开。 接下来的几天,梁曼秋的话并没出现立竿见影的效果,戴柯还是那副差生的标准模样,早上叫不醒,上课睡大觉,放学便往篮球场冲。 梁曼秋干着急也没用,像老师经常说的,叫不醒装睡的人。 梁曼秋在生理期休息了一周,之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习800米,提不起兴致。 也许她看体育就像戴柯看学习一样,无从下手。 十一月,海城依旧处在过渡季节,早晚秋天,中午夏天。 翠田初中举办校运会,女子800米跑安排在第二天下午4点。 上午有万众期待的短跑决赛,运动员的爆发力、灵敏度和绝对速度都极具看点,最能掀动观众的心跳。 围观学生一个个伸长脖子,跟戴柯家档口的烧鹅一样挤在警戒线外。 梁曼秋在班上写广播稿来迟了一步,挤不到第一排,个头小被挡得严严实实。 “小秋,来这!”金玲的呼唤分外亲切。她也在外围,耐不住身高快一米七,比一般男生都要高,视线通畅无阻。 梁曼秋凑过去,无奈道:“我看不见。” “小问题,我抱你。” 金玲弯腰,紧紧抱起梁曼秋的大腿,稳稳将她举起来。 梁曼秋倒第一口凉气,扶稳之后惊喜万分,她还没试过这般高的视野。 “看到了吗?” “嗯。” 她们在靠近终点的地方,能遥遥看到起跑线上戴柯的身影。 他的着装最为专业,标准的运动背心和短裤,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四肢,许是深蓝色的关系,衬得皮肤更为黝黑,整个人又野蛮了几分。 梁曼秋不由嘀咕,“他怎么选深蓝色?” 金玲心有灵犀,“特黑是吧?” “有点,”梁曼秋又保守道,“猪肉玲,我是不是好重?” 金玲将她往上掂了掂,气不带喘一下,“不重啊,才几斤啊你,都不够九十吧。” 礼物 第33节 梁曼秋:“我哥说重。” 金玲没来由手软,险些抱不住她,“大d也抱过你?” 前面的男生闻声回头,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眼。 不知同样认识戴柯,还是八卦而已。 “没有……”梁曼秋对金玲也有了秘密,突然不敢再说下去。 金玲忽地想起暑假时戴柯和梁曼秋手牵手的模样,不敢再想象一下戴柯抱梁曼秋的画面,“又不要他抱,居然嫌你重。他那么四肢发达,不至于比我弱鸡|吧。” 梁曼秋立刻转移话题,“快开始了。” 发令枪举起,围观学生随之凝神屏气,静待好戏。 梁曼秋扶着金玲的肩头,忘记呼吸似的,眨眼之间,白烟和枪声似乎同时出现。 那一抹深蓝影子弹射而出,速度之快,令她想不起起步加速一瞬的相对缓慢。 梁曼秋看到截然不同的戴柯,专注、坚定、韧劲十足,他目不斜视,眼里只有终点线。 终点线也只属于戴柯一人。 身高造就步长优势,他毫无悬念第一个冲线,拿下初二男子100米短跑冠军。 人群朝终点线涌去。 梁曼秋给金玲放下地,也想挤过去,但戴柯被他们班同学护着走了。有人递水,有人披衣服,有人帮他摘号码牌,戴柯有自己的后援团,压根没工夫找她。 金玲说:“铅球开始检录了,你来看我么?” 梁曼秋拍着手便跟上,正好看到初一组最后几名运动员投球。 丁莉莉没她所说的那般夸张,铅球没砸到她的脚,但也没投出多远,顺利完成参赛指标。 丁莉莉倏然笑着朝梁曼秋跑来,喊的却是其他人,“学长,你过来看我投铅球么?” 梁曼秋愣了一下,扭头,果然看见戴柯。 只披了一件校服外套,下面还是短跑短裤,长度介于裤衩和校服短裤之间,赤露出一截平常不见光的大腿,显得尤为壮硕。 不看脸只看身材,戴柯确实跟成年男人无异,有时梁曼秋挨近他莫名紧张,可能暑假的打架留下后遗症,她并不太能从他的体格里获得安全感。 “哥……” 戴柯像没看见丁莉莉,只盯着梁曼秋,“刚跑哪去?” 梁曼秋有点迷糊,“看完你跑步,就来看猪肉玲。” 她的胳膊忽然给揽住,丁莉莉亲昵地说:“梁曼秋,我们班的稿子好像快念完了,是不是该回班写广播稿?” 梁曼秋想想也是,刚要回答,给戴柯抢先一步。 “你们班没其他人吗?”戴柯骂道。 丁莉莉给出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谁叫她作文成绩全班最好,其他人没她会写。” 梁曼秋不像别人要么参赛拿积分,要么一口气报几个项目填空,只能尽可能为班级出力。 “哥,我先回班上写点稿,下午跑800米就没时间写了。” “急什么。”戴柯忽然拽了梁曼秋一条胳膊,力度迅猛,差一点将她撕成两半似的。 丁莉莉愣愣地撒手,看着梁曼秋几乎栽进戴柯怀里。 豆蔻之年的女生何其敏感,平常听到异性之间的一点过线言词都能在背后八卦半天,何况亲眼目睹肢体过界。 戴柯明目张胆拉梁曼秋,跟护食无异。 丁莉莉的举动就是虎口夺食。 纵使心里千万般不愿意,丁莉莉还是讪讪远离几步。 梁曼秋悄悄挣开戴柯的手,揉了揉被他拽疼的地方,“哥,你干吗?” 戴柯:“她喊你就走,那么听话做什么。” 梁曼秋:“你找我有事?” 单纯的一句疑问,听在戴柯耳朵像质问,好像没事就不能找她。 戴柯抱起双臂,绷着脸,看着金玲低头扣着号码牌从检录处出来。 “哥?”梁曼秋又问一遍。 “看猪肉玲比赛。”戴柯说。 “你什么时候领奖牌?” “急什么。” 梁曼秋倒是不急,目光下垂,扫到他腿毛旺盛的双腿,“哥,你不冷么?” 哦,穿着大毛裤当然不冷。 戴柯:“去我班上拿我裤子。” 梁曼秋没想歪打正着,活来了,登时哭丧脸:“我又不认识你们班的人。” 他们班的人认识梁曼秋的也不多,不然不至于混淆他妹和丁莉莉。 戴柯:“你还不认识我的裤子?” 梁曼秋:“你的裤子又不会回答……” 戴柯:“黑色排扣裤,快去。” 梁曼秋只得跑去戴柯班的大本营,眼睛默默搜索黑色排扣裤,无果,只能问人。 有一个经常跟戴柯打球的学长打趣道:“小学妹,找什么东西?” 梁曼秋:“学长,我找我哥的黑色排扣裤。” “哦?你是谁的妹妹?” 周围几张眼熟的面孔跟着一起嘻嘻哈哈。 梁曼秋双耳微烫,悄悄攥了下拳,笃定他们认得她,就是故意的。 她成了误入狼群的小绵羊。 转头问一个刚要离开大本营的学姐,“学姐,我找一下戴柯的排扣裤。” “戴柯的排扣裤?”学姐一脸困惑,估计真的不知道,随手指指那群嬉笑的学长,“你问问他们吧,男生的东西男生保管。” 那群学长更乐呵,就等着梁曼秋着急。 学姐挺仗义,帮着吆喝一声:“人家要找戴柯的排扣裤,你们帮找一下啊,专门欺负小学妹。” 有人嗲声学舌,“人家找不到嘛。” 然后这群学长又笑成一团。 梁曼秋急红了脸,在逐个袋子翻找和撤退之间,倾向于后者。 那群学长忽然次第收敛笑意,挠头抓耳鸟兽散。 梁曼秋心有灵犀般回头,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戴柯骂道:“让你找条裤子那么久,上街买都买回来了。” 梁曼秋:“谁知道你放哪里。” “大d,接着。”第一个逗梁曼秋的学长不知良心发现还凑巧找到,从桌腿边一只敞口袋子掏出一条黑色排扣裤,直接扔给戴柯。 “眼睛往哪看,这不是吗。”戴柯抖了抖,找到裤头套上,弯腰嗒嗒按扣子。 刚才扎堆的男生有人被怂恿当出头鸟,大声戏谑:“大d,这是你第几个妹妹?” “找死。”戴柯臂弯锁住要逃的那人,顶膝撞他两下才松开。 他的排扣裤只扣了左右两边上段几个扣子,小腿部分几乎敞着,步伐带着裤腿翻飞。 梁曼秋小声提醒:“哥,你先把扣子扣全吧,好像个……” 烂仔。 戴柯非要逼出下文,“像什么?” 梁曼秋堆着笑,挤出两个不算违心的词眼,“帅哥。” 戴柯嘴角抽了抽,得意之中又带了点别扭,觉得梁曼秋不算诚心自愿。 金玲轻巧拿下铅球亚军,下午才是梁曼秋的炼狱。 梁曼秋还穿着校服长裤,一看就不像能跑快的,走了狗屎运抽到最内圈的起跑位置。 戴柯刚跑完4*100米接力,还是上午那副着装,抱臂站跑道外。 梁曼秋手心渗汗,受不住熟人的眼光,悄悄跟戴柯说:“哥,你别来看我。” 戴柯眉心紧蹙,比自己跑还严肃。 “各就位——”裁判员举枪,站成弧线的初一女生各个作出预备的姿势,大部分不太标准,梁曼秋也不例外。 “预备——” 嘭—— 梁曼秋慢了一秒,旁边的女生们涌向内圈,团团堵在她前头,白白浪费了好位置。 有人急着超车,有人匀速前进,跑团分成了前中后三组。 梁曼秋在最后一组。 “慢点跑,不要着急。”戴柯的声音忽然追上来。 梁曼秋仓促扭头,才发现跑道外的蓝色身影,可惜没法看清面孔,没法看清罕见温柔的戴柯。 她给自己的预期是不做最后的三名,现在看来还是有点难度。 梁曼秋以为转个弯戴柯就不见了,没想那一抹深蓝色一直如影随形。 戴柯明明才跑完100米,不知哪来的体力,一圈下来,竟然还在。 梁曼秋成功跑到后组的第一位,脱离最后三名的范畴。 礼物 第34节 比起戴柯的体力,梁曼秋更好奇他哪来的体贴,太阳竟然打西边升起。 趁还有力气,梁曼秋抽空说:“哥,你别跟了。” “你闭嘴,好好跑!”戴柯又变回平常的戴柯,凶巴巴骂道。 梁曼秋知错了,呼吸错乱的一秒,肋骨下缘抽疼。 她不由用手压了压。 “调整呼吸,不要喘那么急。” 戴柯的提醒无形成了指导和信念,梁曼秋慢慢缓过来。 等梁曼秋放开手,戴柯又吩咐:“不要急着超车,我跑多快你就跑多快。听到没?” 梁曼秋点点头。 戴柯人高马大,跑在一群初一女生旁边鹤立鸡群,很快引人注目。 两圈下来,他竟然还没停止,有人带头吹气口哨起哄。 高子波吹得最为高亢,要把暑假戴柯揍他的怨气尽数发泄,咬着舌尖狂拍手,而后叫道:“绝了,这什么关系,这什么感情?!” 第三圈,梁曼秋在戴柯的陪跑下,跑到中等位置,跟后方拉开一段距离。 有戴柯陪着,好像垫底的羞耻能分出去一半,梁曼秋渐渐放平心态,不再那般紧张。 枪声响起,有人进入最后一圈。 戴柯微喘着问:“还有力气冲吗?” 梁曼秋还是点头,如愿跟着先头部队进入最后一圈,跟着戴柯步伐慢慢加速。她好像在追逐戴柯,而不是她的同级同学。双腿像被戴柯牵着动,他有多快,她就跑多快。梁曼秋跟着戴柯超过一道又一道身影,哪怕最后100米跑道边挤满人群,他的身高优势依然可以让她感知他在人群外相随。 冲过终点线,梁曼秋突然失去依托,像飘摇的叶子,摇摇欲坠。 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她倒地前,一把搀住她的腋下,今天的命令式语气尤为亲切。 “先走一会,不能马上停下来。” 梁曼秋疲累到极点,无所顾忌地挂在戴柯臂弯上,终于在他一身肌肉上找到安全感。 一边笑一边喘,“哥,我跑完了。” 戴柯哼了一声,“废话,有我在你还跑不完,简直丢我脸。” 第27章 什么他妹妹,明明是他马子。 两天运动会之后紧接着周末,相当于连放四天假。国庆之后到元旦之前没有额外假期,这对于学生来说算是安慰。 戴柯一天下来跑了两场短跑和一场中长跑,体能开销大,肌肉高强度运作,饶是青春年少没有垮下,难免浑身酸痛。 回到家,戴柯找了三块拼接垫趴地上,扭头吩咐梁曼秋:“给哥踩踩腿。” 梁曼秋纳闷:“哥,我没听错吧,是我理解那个踩吗?” 戴柯:“你语文不是挺好的么。” 梁曼秋:“可是,我怕把你骨头踩断……” 戴柯:“才多少斤。” 梁曼秋:“你又说我重。” 戴柯:“我说过?” 梁曼秋听不出他装的还是真忘记,懒得计较,戴柯双腿骨肉匀称,肌肉流畅结实,不像金明一样过分细弱。 她问:“脱了鞋踩么?” 戴柯:“废话,鞋底不脏么?” 旁边就是通往上铺的爬梯,梁曼秋便半挂着梯子借力,听戴柯指示,先用一边后脚跟踩他小腿的比目鱼肌。 “这样?”梁曼秋有一半重量卸在梯子上。 戴柯:“没吃饭么,用点力。” 梁曼秋忍俊不禁,这几乎成了戴柯的口头禅,每次没用劲都要跟吃饭挂钩。 “这样?”梁曼秋踮起另一只脚,大半重量压着他硬邦邦的肌肉。 “唔……”声音听着挺舒服。 梁曼秋找对感觉,踩到肌肉有所松缓,就放开等一会再踩下一次。 “哥,你这真的好硬。”踩到另一边,梁曼秋不由说。 戴柯浑身放松,本来快睡着,被某个词眼扎中穴位似的,倏然睁眼。 回头别扭瞪了她一眼,“梁曼秋,出去不要随便跟其他男的说那个形容词。” “嗯?”梁曼秋迷糊应了声,“什么形容词?” 从她升上初中开始,戴柯时不时帮她建立异性交往规范,不能摸男生的喉结,不能随便跟男生说硬字等等,千奇百怪。 戴柯略显不耐,“听不懂吗?” “‘硬’字?”梁曼秋脚下功夫没停,“我就说你的肌肉好硬,这也不行么?” 戴柯:“梁曼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梁曼秋做着苦力活还要听他话里藏话,不太痛快,“小腿可以了吗?” 戴柯:“踩大腿。” 刚才梁曼秋悄悄加上100%的身体重量,也不见戴柯吭声,估计真的不疼。大腿肌肉比小腿发达,她脚掌娇小,小心翼翼同时踩上去,站稳。 “这样真不疼?”她还是谨慎试探。 戴柯:“啰嗦。” 梁曼秋玩心顿起,松开扶着架床的手,完完全全站到戴柯腿上。 不知是不是将大腿踩扁一点的原因,戴柯的臀部显得尤为翘挺,隆起在她的脚尖前,像两座小山包。 眼前不由浮现两年前的一幕,她不愿被福利院院长拽走,抱着戴柯的腿不撒手,愣是将他校服夏裤扯下半截,露出属于本命年的红屁股。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梁曼秋霎时双颊发烫,目光不由挪向别处。 心里给自己开脱:只是身体找平衡,低头不小心看到,可不是蓄意妄为。 大门吱呀作响,戴四海回来了,恰好撞见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梁曼秋像站在双板上,准备滑雪飞驰。 “这是干什么?”戴四海谨慎地问。 梁曼秋坦坦荡荡笑道:“阿伯,今天校运会哥哥带我跑完800米,可累了,多亏了哥哥我才能跑完。我给他放松一下肌肉。” “他带你跑完800米啊,”戴四海若有所思,“挺好,乐于助人。” 戴柯的唇角抽了抽,“跑不完给我脸。” 梁曼秋起跑紧张可能真有这一层原因。 戴四海不客气道:“你考试倒数才给妹妹丢脸。” 戴柯索性闭目,鼻子发出一个不屑的音节。 戴四海刚要回房,想起来问:“期中考试几分?” 戴柯甩出三个字,“不知道。” 梁曼秋补充:“阿伯,期中考试的试卷要下周回去才发。” 戴四海一方面生意忙碌,另一方面深知戴柯并非学习的料,已经很久没追问成绩,这次只是想起问一句。 “我猜你七门总分加起来没小秋三门多。” 成绩再差,戴柯认了,但受不了戴四海每次拿来跟梁曼秋比较。这似乎是梁曼秋到家后的惯例项目。 戴柯没吱声,难掩激动,肢体反应有点大,像要习惯性翻身。 一不小心把梁曼秋翻下来。 梁曼秋尴尬地抽回卡在戴柯□□的脚,“哥,正面还要踩吗?” “不踩了。” 戴柯气呼呼地说,仰躺在地,像只四脚朝天的王八,翻不过身,憋屈。 梁曼秋感觉到戴柯的怒气,拘谨站在一边,“我给你揉一揉?” 长跑过后大腿不可能只酸在后方。 不待他发话,梁曼秋蹲下来帮他捶捶揉揉,比起刚才脚踩的劲头,此时更像按摩,轻柔、和缓,戴柯甚至能感觉到肌肤的细腻。 他没有放松,反而更为紧绷,有点怕梁曼秋把他揉醒了。 “不搞了。”戴柯猛地坐起,拉开梁曼秋的手腕。 梁曼秋微微一愣,双手无措地攥了下,“不酸了?” 戴柯默默地折叠三张拼接垫,折到一半忽地撒手,有点烦躁地踢给梁曼秋,“你收,我去洗澡。” 梁曼秋一头雾水地继续整理垫子。 她哥真的长大了,终于肯主动一次第一个洗澡。 就是洗澡时间依旧长得离谱。 戴柯的欲念像夏季的阵雨,说来就来,横冲直撞,想在他的体内找一个突破口。 戴四海不会对他进行这方面的教育,有些事情无师自通。 他迎着花洒,让水流浇在后脑勺,顺着微微弯着的脊背流下去。一手撑着冰凉的瓷砖墙壁,一手握着温热的自己。 脑袋混沌,主角明晰,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部分都在他的心里拼合、补全,变成邪恶又诱人的画面,带领他走向极端的快乐。 出来的那一瞬,戴柯像又带她多跑一次800米,浑身疲乏,但充斥着完赛的亢进。 礼物 第35节 校运会后的上课日下发期中考试的试卷,每间教室哀鸿一片,主要集中在后半部分的差生群体。 戴柯一声不吭收起试卷,继续睡大觉。 两天后,分数纠错和试卷讲评结束,总分和排名统计完成,学校召开2010-2011学年第一学期其中考试的颁奖典礼。除初三以外,每个年级的前十名登台领奖,从左往右按名次排开。 戴柯照旧站在队末,抱臂低头犯迷糊。这种场合向来与他绝缘,他的风头早在校运会出完了。 喇叭断断续续传来教务处主任低沉而催眠的声音,“……第二名,1009班徐子阳,第一名,1001班梁曼秋。有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有请我们的校长为他们颁发奖状和奖品。” “大d,你妹!” 旁边人低吼一声,撞了戴柯一肘子,把他惊醒了。 戴柯惺忪的双眼陡然锐利,“有种再骂一句。” 旁边人下巴往领奖台上面摆了下,“我是说真的你妹,上面,年级第一!你怎么没说过你妹那么牛逼!” 隔着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戴柯站在角落看不清梁曼秋的面庞,只认出她的身形,瘦瘦小小,留着短发,远看像一个小男生。后颈飞着一丛粉色细带,分明只属于可爱的女生。 翠田小学没这般大张旗鼓搞过颁奖,戴柯第一次直面梁曼秋的成绩,冲击程度不亚于被她拿不锈钢盆敲头。 “什么他妹妹,明明是他马子。”隔壁班队末飘来久违的声音,高子波拉回戴柯的浮思。 戴柯冷冷横一眼,若不是集合,早就一脚飞过去,“你再说一遍。” 自从暑假偷钱风波之后,戴柯和高子波再没讲过一句话,在学校偶尔擦肩也是王不见王。 高子波旧恨新仇涌上心头,白了戴柯一眼,回头跟同伙说:“本来就是。” 戴柯眼看就要出列揍人,隔壁班主任负着手肃然巡逻过来,制止一场险些发生的斗殴,“高子波,那么想说话一会解散后单独留下来继续说。” 这个年龄的学生不服管教,宁愿斗一个你死我活,也不愿大人出面调解或制止,谁借助大人的力量谁就是孬种。 戴柯和高子波的词典里只有秋后算账,没有息事宁人。 初一学生先解散,戴柯遥遥看着梁曼秋抱着奖状和一袋奖品回班。 教务处主任刚宣布初二解散,戴柯便逼到高子波跟前,“死肥波,刚刚说的重复一遍!” 八卦缠身的人不屑听八卦,只有绯闻绝缘体才这般热衷编八卦,调解枯燥的生活。 高子波一身浮肉,看着大只,实则底虚,拳头硬不过戴柯。 眼神闪躲,“我说你了吗?” 戴柯:“别让我动手逼你。” 人潮散去,这一角落的微妙很快成为焦点。 教务处主任朝他们吹了一口哨子,“你们几个,还聚在这里干什么,该上厕所上厕所,该回教室回教室。” 空荡的操场确实不适合单挑,他们只能互相剜一眼,而后分道扬镳。 下课和放学戴柯想去堵高子波,厕所和校门口都扑了空,闷闷不乐在车棚等梁曼秋。 “哥,”梁曼秋的书包背在前面,低头拉开拉链往里掏东西,“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戴柯以为她要秀早上的奖品,脸色倏变,跨上单车背对着她,“不看。” “为什么不看?”梁曼秋果然掏出早上的奖品袋,准备打开。 戴柯目视前方,“不看就是不看。” 梁曼秋掏出的却是一沓粉萌的信封,“别人给你的信,有可能是情书,也不看么?” 戴柯哑然一瞬。 妹妹倒是好妹妹,没在哥哥面前炫耀成绩。 只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分数羞耻。 梁曼秋递到他眼皮底下,信封正面字迹娟秀,的确是他的大名。 戴柯:“你哪来的?” 梁曼秋:“我也不知道,塞抽屉里,可能就是想让我转给你。” 戴柯在校运会出尽风头,自然又吸引了一批新的暗恋者。期中考试的结果经过两天冷却,该接受的早已接受,不接受的也不得不接受,期末考试的压力还遥远,小女生们的春心又开始萌动。 见戴柯不接,梁曼秋自己拉开他的背包拉链塞进去。 戴柯不经意一瞥,发现异常,拉了下她的奖品袋,里面还残留一只信封,相对没那么精致华丽。 “还有一封,想私吞?” 打一放学,梁曼秋就没了早上那股意气风发,眉间愁云淡淡,这会更是蹙眉。 “哥,我以为你一直不在意这些信。” 戴柯伸手要捞,“再怎样也是我的。” 梁曼秋却退开一步,避过他,“这封是我的。” 戴柯像听不懂,“你的?” 梁曼秋点头,掏出信封展示正面,“别人写给我的。” 收件人的确写了梁曼秋的名字,男生字迹,比戴柯写的端正许多。 第28章 你说你哥帅不帅? 戴柯没来由慌了一瞬,血液集体倒流回心脏似的。 “情书?” 梁曼秋:“我还没看,不知道。” “我帮你看看。”戴柯一把夺过,就要拆封。 “还给我。” “不给你。” 梁曼秋伸手要够,但身高限制,哪怕戴柯坐着,她跳起来也摸不到他高举的手。 “哥……” 戴柯晃了晃手里信封,“长得都没小学生高,还想学人谈恋爱。” 梁曼秋瘪了下嘴,灵机一动,把刚塞进他书包的情书都掏回来。 退开一步,“你不给我,我也不给你。” 哪想戴柯丢出两个字,“随便。” 戴柯从小学就开始收情书,匿名的署名的,不计其数,情书就像雨后韭菜,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威胁失效,梁曼秋不服气,生硬道:“我真不给你。” 戴柯折起梁曼秋的信,塞进裤兜,拍了拍,“回家。” 梁曼秋握着一沓不属于自己的信左右犯难,“哥,我们还是换回来吧。” “走不走?”戴柯一脚踩上脚踏,准备出发,“不走推车。” 梁曼秋默默将信塞回戴柯书包,帮他拉好,骑上后座。 戴柯回头:“干什么?” “又不是我的。”梁曼秋闷声说,总不能践踏其他女生的心意,信鸽工作完成,她问心无愧。 戴柯踩车出发,悠悠荡荡离开车棚。 路边有人吹口哨,梁曼秋不由自主多看一眼,口哨声越发响亮,像在叫她。 那人面孔眼熟,大概跟戴柯一起打过篮球,喊道:“大d,又带妹啊?!” 戴柯朝那人横了一眼,吼了对方名字,“找死啊!?明天回来收拾你!” 那几个人瞬间哄笑,歪歪扭扭撞成一堆。 “大d哥,我们要吃拍拖糖。” 戴柯朝他们竖中指。 梁曼秋忽然问:“哥,你还带过哪个妹?” “带过细狗。” 戴柯不假思索,梁曼秋就该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梁曼秋攥紧戴柯的侧腰,不由留意到他微微敞开的裤兜,她的信封隐隐约约冒了头。 抬眼打量,只见戴柯专心踩车,无知无觉。 她悄悄伸手,用两根手指去拈信封,像啄木鸟的嘴,刚刚啄到树眼—— 啪,脆响一声,戴柯打掉梁曼秋的手。 “哥!”梁曼秋恼道。 戴柯:“少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梁曼秋揉着微红的手背,只得绕回本质,“那是我的信。” 戴柯:“下次还想考年级第一?想就别看。” 梁曼秋用年级第一的聪明脑子反驳:“难道考不好是因为看多情书?” 戴柯心虚,听来像指桑骂槐,“你骂我?” 梁曼秋歪打正着,不好意思承认,“哪有……” 戴柯记恨上了,往裤兜深处推了下信封,“信你不用想,就当没收过。” “你好霸道,”梁曼秋咕哝,“就算我的真的是情书,我肯定不会答应。” 戴柯:“你看了又不答应,以后碰见这个人,不尴尬么?” 没想到戴柯的歪理还挺有道理。 梁曼秋可以不看信,但不能失去对自己信件的控制。 礼物 第36节 她再度往戴柯裤兜身手,干脆利落往深处钻,像掏自己的裤袋自然。 “操,你干什么?!” 戴柯像兜进一只小老鼠,吓得急刹车,险些撞上花坛,扭头质问她。 “你再乱摸一次试试!” “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梁曼秋把皱巴巴地信封塞回他的书包,和他那一沓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哥,要不这样,你看我就看,你不看我也不看,好么?” 戴柯一副信不过梁曼秋的表情。 梁曼秋说:“我们买一个铁皮盒子,信都放里面,上两把锁,你一把我一把,少了任何一把都打不开盒子。” 戴柯想了想,扔下一句“买就买”,继续骑车上路。 “可是,你的信比我的多,万一你自己收的先看完了呢?” 真是防不胜防。 梁曼秋还没能为自己的巧思兴奋三秒,忽然黯淡下来。 戴柯骂了一声,“看个屁,看到字就头疼,有些神经病还写英语。” 梁曼秋不由噗嗤一笑,“你可以只看最后一段或者最后一句呀,中心句一般在最后面。” 戴柯:“谁看情书还做阅读理解?” 梁曼秋一本正经,“哥,看来以后你的女朋友要口头表白才行。” 戴柯耳边莫名回荡着高子波那张臭嘴编的八卦。 妹妹不是妹妹,是马子,是女朋友。 “哥——!” 戴柯给唤回神思,“鬼叫什么。” 梁曼秋:“刚问你问题呢。” 戴柯直接忽略,双腿发力,屁股离凳,弓腰站起,风风火火将梁曼秋带上坡。 梁曼秋嘀咕:“你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 刚才的小心翼翼成了白紧张,等不来只言片语。 她想问戴柯,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但估计很难知道答案。 异性和学习,似乎成了梁曼秋和戴柯的对话禁区。 梁曼秋和戴柯当真从家里翻出一只旧式收银用的白铁皮箱,鞋盒大小,把收到的情书都装进去,锁上两把小锁,推到床底最深处。 并且约定,谁要是被发现私看情书,就罚款五块钱给另一个人。 说到钱,戴柯的光头留了三四个月,也该到了修剪的时候。 他问戴四海要理发钱。 戴四海给了,顺便问梁曼秋:“妹妹要不要剪?” 梁曼秋摸摸细软的头发,已经盖住耳廓,愣怔一瞬,点头说要。 戴柯问:“梁曼秋,你不留长发了么?” 梁曼秋接了戴四海递来的10块钱,多此一举地对折两下,低头收进校服裤兜。 “不想留。” 戴柯顺手揉乱梁曼秋的头发,“像个男的。” “你才是。”梁曼秋骂了等于白骂,闷闷抓了两下头发,凑在冰柜玻璃前照影子,勉强算恢复现状。 “我当然是。”戴柯扯了扯嘴角。 “哥,以后别揉乱我的头发,好不好?”梁曼秋半商量半抱怨。 戴柯:“揉不揉还不是一样乱?” 梁曼秋仰头,圆溜溜的双眼瞪了下他,“你就欺负我没你高。” “这是事实。”戴柯欠扁地说,跨坐上单车,习惯性扭头等她。 梁曼秋噘着嘴骑上后座。 戴柯问:“你真的要剪短头发?” 梁曼秋已经属于短发,无所谓再短,只是修一下发型。 “走啦。”她催促。 单车晃晃悠悠上路。 戴柯还没完没了,“为什么不留长头发?” 梁曼秋敷衍应声:“为什么要留长头发?” “好看。” 戴柯真的吐出了象牙。 难得用上一个正面积极的词。 之前没问出答案的问题,然有了一个简要提示。 “哥,你是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吧。”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一旦涉及到人,便成了一个千斤重的词眼,压在心头会慌张,从嘴巴吐出会抖颤。 戴柯后知后觉自己夸了谁,但那谁并没发觉,还岔开话题。 好险,好险。 “谁会喜欢光头尼姑。” 梁曼秋在记忆里搜索一遍,似乎没找到戴柯身边有哪个长头发的女生,稍稍心安,总体又不太踏实。 “谁呀?”她问。 “什么?”戴柯没听清。 “没什么。”梁曼秋又不敢问了。 隔了一会,戴柯绕回前题,“你以前不是喜欢留长头发?” 梁曼秋赌气般嘀咕:“你还喜欢薅我头发。” “哪有!” “哪没有?” 戴柯说:“就那一次打架,你还抓我手臂抓破皮,好意思说。” 梁曼秋悄悄瞪一眼戴柯脊背。 戴柯在常来的理发店前停车,恍然大悟又不太敢确定,“梁曼秋,你不留长发,是怕我再薅你头发?” 梁曼秋佯装打量理发店,看理发师,看顾客,看挂出的价格牌。 但难得碰上戴柯聪明一次,实在没法不多看一眼。 她偷偷瞥他。 戴柯扯了扯嘴角,“我再也不薅你头发还不行么?” 梁曼秋皱了皱鼻子,“哥,你说话算话?” 戴柯一脚踢正单车脚撑,“不信拉倒。” 梁曼秋想了想,“你要是再薅一次我头发,就罚十块钱。” 戴柯转身进理发店,只扔下一句话,“你别想从我这里抠出一块钱。” 梁曼秋习惯了戴氏拐弯抹角,咬着唇偷乐,跟着他进理发店。 “哥,我坐这里等你。” 戴柯习惯了“劳改头”,还是叫理发师阿姨推了一个圆寸。每日在校固定穿校服,只能在发型和鞋子上找个性,在注重形象的学生时代,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尝试。 没多久,章树奇也来剪发,对着戴柯左看右看,“不错不错,剪寸头精神多了,走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我同事。” 阿姨的手艺深受小孩和成年男顾客的喜欢,端着一面镜子给戴柯看后脑,“就是,多酷多帅啊,过几年考个警校,当你小奇哥的徒弟,多威风。” 戴柯难得挨上正面夸奖,从劳改犯摇身变成条子,不禁臊红了脸,低头拨了拨后颈碎发。 梁曼秋含笑抿嘴,绕着戴柯打量半圈。 章树奇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问:“小秋,你说你哥帅不帅?” “嗯,”梁曼秋轻轻应一声,“挺帅。” 戴柯的耳廓却染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越发鲜红欲滴。 他扳过梁曼秋的肩膀,将她往门外搡,回头说:“小奇哥,我们走了。” 梁曼秋也扭头挥手,“小奇哥拜拜。” 章树奇在空椅子坐下,扬声:“不要贪玩,好好学习啊。” 主要跟大的那一个说。 阿姨扬了围布,细致地围上章树奇的脖颈,“小孩长得就是快,都快有你高了。” 章树奇最后望了眼远去的背影,“明年肯定超过我咯。” 许是那些微妙的互相夸奖,梁曼秋和戴柯的关系平和几分,她获得更长的psp使用时间。 psp里有以他们名字命名的专属文件夹,戴柯的叫d,梁曼秋的叫q,一般不会看对方的。 这天梁曼秋一个人在家,无聊催发了不一般的情况。 十二月的海城阴冷难耐,不知道戴柯哪来的热情还出门玩,吃了午饭便无影无踪。 礼物 第37节 梁曼秋犹豫一瞬,点进了d文件夹,里面像q文件夹一样存了些视频文件,但是文件名有一点怪异。 都是数字,没有其他文字。 预览图出奇的统一,似乎是一些没穿衣服的人,白花花的,扭曲在一起。 梁曼秋就近点进第一个,视频加载到上一次播放的地方。 见所未见的画面冲击着梁曼秋的视觉。 屏幕上出现一男一女,男的不见有多帅,女的丰腴娇美。女主角趴在沙发靠背,狗狗撒尿似的,被男主角向后抬起一条腿。她暴露出剃光毛毛的部位,正被男主角的悍物堵住,来回疏通。 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女生,浪荡又娇羞。 她胸前像挂了两颗巨大水滴,随着男主角的撞击一荡一荡,异常妖冶。 梁曼秋吓愣了,汗毛倒竖,脊背发凉,甚至有一点点恶心。 立刻关了屏幕。 平常听过男生的下流话,知道男女睡觉才能生出小孩,但从不知道两处尿尿的地方要牢牢楔合。 梁曼秋对那根东西的印象有限,停留在小男孩尿尿的时候,唇膏一样迷你,怎么会发酵出一颗蘑菇脑袋,那么大,那么丑。 好奇心又从不适感里悄悄冒头,梁曼秋怕是错觉,想再看清楚一点。 就看一点点。 “小秋。” 戴四海的声音忽然近在眼前。 梁曼秋又吓一跳,慌慌张张从椅子跳起,啪的一声,不小心让psp掉到桌底下。 戴四海没错过异响,问:“什么东西掉了?” 梁曼秋大气不敢喘,双手无措垂在身侧,摇摇头。 戴四海往桌底下抬了下下巴,“捡起来给我。” 梁曼秋战战兢兢,脑海划过许多荒唐又现实的画面,戴柯骂她打她,戴四海把她扔回福利院,她隔着大铁门哭嚎。 “小秋,”戴四海责备梁曼秋时温和许多,“听话,东西捡起来。” 梁曼秋拉开椅子,蹲下拽着耳机线拉出深处的psp,拔了耳机,双手微颤,把黑色的psp递给戴四海。 戴四海翻看着,从方向按键知道一个大概,“游戏机?” 梁曼秋硬着头皮点头。 戴四海:“能上网?” 摇头。 戴四海:“谁的?” 梁曼秋咬着下唇不敢吱声。 戴四海并不需要她的答案。 “你哥的。” 梁曼秋的脑袋埋得更低,除了偷逝者苹果那一回,很久没这样见不得人。 戴四海拉过椅子坐在梁曼秋对面,握着psp,没有发回的意思。 “小秋,你是一个乖孩子,现在一五一十告诉阿伯,阿伯不会责怪你。” 第29章 下午一起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吗? 低气压,整个档口都是低气压,戴柯知道跟寒意或者天色无关,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常。 梁曼秋眼神闪躲,没像以往一样甜甜地叫上一声哥,一派要将桌子擦出镜面的专注。 戴柯路过梁曼秋,手背碰了下她手肘,悄声问:“干吗了?” “哥,我……”梁曼秋瘪了瘪嘴,双眼如沾水的葡萄,圆溜又潮湿。 戴柯顿感大事不妙。 “大d,你过来,”戴四海从明档里说,“小秋,你不要说话。” 戴柯以为又叫他送餐,毫无防备地过去。 厨台没有打包盒,托盘里面的菜也所剩无几,早处于准备收摊的状态。 戴四海脱了围裙从明档出来,一路走到收银台。 阿莲拨了一下插在抽屉上的钥匙,示意让他记得关,便默契起身,走到后厨准备晚饭。 戴四海一把拉开带锁抽屉,较大的零钱格子里赫然躺着一个黑色的psp。他拿起晃了晃,“认得吗?” 戴柯倏然睁大了双眼,扭头要找梁曼秋质问。 戴四海立刻发话,“你不要看其他地方,看着我。” 戴柯兜着双手,双眼低垂,又恢复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漠。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还有机会赎回去,”戴四海推上抽屉,锁好兜起钥匙,“多少钱买的?” 戴柯:“1100。” “都是自己的钱?” “嗯。” 戴四海估量一下戴柯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差不多能攒出这个数目。他以为戴柯花钱没数,没想到还会攒钱。 话锋一转,“期中考试班里第几名?” 戴柯没吭声。 戴四海:“换一个问法,倒数第几名?” 戴柯顿了顿,“七。” “倒数第七名是吧,”戴四海说,“游戏机我帮你保管,什么时候考试能进步20名,什么时候还给你。” 这相当于让戴柯从吊车尾爬到中等水平,难度不亚于登天。 戴柯嘴角抽了下,“跟永久没收有什么区别?” 戴四海起身准备去后厨,“你要是努力,就有天大的区别;不努力,就没区别。明年上初三后年就中考,自己看着办。” 擦过戴柯走了两步,戴四海又回头警告,“不许打骂小秋,不然你不用想着要回游戏机。” 戴柯在背后翻白眼。 “哥……”梁曼秋看着大人都进后厨,怯怯地挪近戴柯。 戴柯扬手,影子已经打上了梁曼秋脸颊,吓得她赶紧抱头。 “大d!”戴四海去而复返,警告的声音从后厨门口飘来。 戴柯手臂一勾,折下来摸了摸自己脑袋,不耐烦道:“我连她头发丝都没碰一下。” 戴四海问:“小秋,哥哥打你了吗?” 梁曼秋心跳紊乱,垂下双手,朝戴四海摇摇头。 戴四海转身消失在后厨门口。 下一瞬,戴柯长臂一伸,臂弯卡住梁曼秋肩膀,一把将她带入怀里。 然后,胸膛闷住她的脑袋,另一手死命掐她脸颊。 梁曼秋透不过气。 异性的气息扑面而来,热力与危险裹挟着她,令她精神紧绷,肉/体的疼痛早退居二线。 而后,禁锢骤然消失,像来时一样出其不意。 戴柯松开她,低声骂道:“让你好好看着机子。” 梁曼秋红着一边脸颊,嘴巴一瘪,眼泪眼看跟着溢出。 比起以前的铁拳,戴柯现在已算收敛。 戴柯:“还哭?再哭再掐你另一边。” 梁曼秋忍着哭腔,俏丽的鹅蛋脸比大哭时还难看。 戴柯坐到最近的椅子,缓着气,却缓不下加速的心跳。 奇怪,以往跟男生打闹用劲更猛,都没这般费劲。 刚才那一瞬,戴柯可以明显感觉出差异,他抱的是一个女生,对抗性更弱,更为柔软。 梁曼秋默默往肩膀蹭了泪,还黏在戴柯身旁,“哥,对不起。” 戴柯偏头,看着被他掐红的脸蛋,“你告诉他psp密码了吗?” 梁曼秋忙摇头。 戴柯稍稍安心。 梁曼秋压抑不住好奇,小心翼翼问:“里面有不能给阿伯看的东西吗?” 戴柯冷笑一声,似乎有一丝紧张。 疑问还徘徊在梁曼秋心头,她想问戴柯那些黄色视频哪里来,为什么要看这么恶心的东西。 但已经不敢开口。 秘密就该烂在肚子里。 戴柯仍然不准备回答。 梁曼秋只能改一个问题:“哥,真的只有进步20名,阿伯才会给回你吗?” psp因为她被收缴,接受惩罚的却是戴柯,她心里一百个过意不去。 戴柯扭头看了一眼堪比保险柜的收银台,双肘支着桌沿,捧脸搓了搓,叹气声从指缝漏出来。 礼物 第38节 梁曼秋说:“要不我跟阿伯商量,能不能改成其他条件?” 戴柯反问:“改什么条件,难道你还能进步20名?” 梁曼秋的年纪第一已经顶天,再要求进步只能跳级提前中考。 戴四海就是变相鞭策戴柯学习。 梁曼秋:“哥,要不我们还是好好学习吧。” “你真烦。” 戴柯倏然起身,走到冰柜边拿汽水。 梁曼秋低头搓搓余辣未消的脸颊。 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啊。 元旦过后,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戴柯大概积重难返,一点也没有努力的意思,不负众望只往前挪了三个名次,仍然稳居倒数十名榜。 幸好他娱乐方式诸多,玩psp只是家庭活动,在外面仍然可以打桌球泡网吧,日日呼朋唤友,流连忘返。 他们性格与性别截然不同,即使同一屋檐下,同一张架床,梁曼秋除了吃饭和睡觉时间,几乎见不到戴柯的身影。 梁曼秋已经不央求戴柯带着她玩,找到自己的消遣方式。 寒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清早,梁曼秋独自搭公车去青山墓园,手里提着三只大苹果。 凭着寥寥印象,梁曼秋找到暑假“借”了苹果的墓地。 半年过去,梁曼秋已经年满12岁,墓主仍然停留在19岁的青葱年华,面容没有一丝改变,只是彩照褪色少许。 梁曼秋掏出苹果摆好,双手合十虔诚拜了拜,心里默念希望墓主原谅她,也祝愿墓主家人平安健康。 视线边缘似有影子晃动,起初梁曼秋以为是松柏摇动,没太注意,直到影子闪动不一样的色彩。 她转头望向这一列墓碑的走道口,有一个少年抱着一束鲜花朝这边走来,神韵斯文,衣着讲究,步伐从容,透着一股家教良好的气质。 梁曼秋一下子知道对方身份,垂下的双手抓了抓裤缝,莫名有些紧张。 待周舒彦快到近前,梁曼秋让开两步,拿不准如何打招呼。 有人会在墓园说你好吗? 周舒彦的目光停留在三只大苹果上。 梁曼秋觉得该走了,转身要离开。 “等等——”周舒彦就算呼唤,嗓音也一样低沉。 梁曼秋双脚钉在原地,“有、什么事么?” 难道要她清走苹果? 周舒彦弯腰将花束摆在苹果与墓碑之间,双手合十拜了拜,忽然说:“我姐喜欢吃苹果。” 梁曼秋还是听出怪罪的意思,低声说:“对不起,那时候实在太饿了……” 周舒彦说:“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有一瞬间,梁曼秋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周舒彦的表达如此成熟直白,不像一个少年能有的水平,起码戴柯绝不会如此直抒胸臆,让她轻松卸下思想包袱。 梁曼秋:“那就好。” 周舒彦话锋一转:“你说话声音一直这么小吗?” 梁曼秋愣了下,“声音小吗?” 周舒彦:“现在稍微好一点。” 梁曼秋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她抬手摆了两下。 “你着急回去?”周舒彦比暑假时健谈,或许立场变化,面对她平和许多。 “也不是,”梁曼秋斟酌说,“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 周舒彦又看了一眼墓碑照片,年轻女孩的五官与他有六七分神似,笑容清淡疏远,可惜一直是同一副表情。 梁曼秋还是抬脚先走,后头脚步声跟上来,不疾不徐。 她扭头问:“你也要走了吗?” “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周舒彦似乎在学她说话,没有怪声怪气,幽默多于嘲讽,没有高子波那般气人。 出到大道,周舒彦与梁曼秋并肩而行,暑假时听说了她的年级和学校,跟他同级。 “你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梁曼秋:“还行吧。” 周舒彦追问:“多少分?” 梁曼秋:“700左右。” 周舒彦双眼一亮,“700多?” “嗯。” “跟我差不多。”周舒彦粲然一笑。 梁曼秋好像给太阳光闪了一下,愣怔一瞬,不得不承认,周舒彦的笑容令人舒心。 当初经历兵荒马乱,梁曼秋只对周舒彦的外貌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压根不记得其他信息。 “你跟我同一个年级吗?” “当然,”周舒彦说,“我在滨海中学初中部,你在翠田初中。” 梁曼秋听说过滨海中学,它的高中部排在海城全市高中的第三梯队,大概在第十一名左右。初中部实力更强,传说中吊车尾都能“直升”高中部。 尖子生兴趣相投,沟通效率奇高,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梁曼秋和周舒彦一直聊到公车站,可惜回去不是同一趟公交。 临别前,周舒彦掏出手机问:“你有手机吗?” 梁曼秋摇头。 周舒彦:“q号?” 梁曼秋继续摇头,“家里没有电脑,上网得去网吧。” 周舒彦顿了顿,“家里电话?” 梁曼秋犹豫道:“或者把你的q号告诉我,等我有了q就加上你。” “你什么时候会有q号?”周舒彦可能当她是客套话。 “明天或者过几天。”梁曼秋肯定地说。 回到档口,梁曼秋便悄悄央求戴柯,“哥,你明天去网吧可以带上我吗?” 戴柯留神不让戴四海听见,故意说:“我什么时候去过网吧,我才不去网吧。” 梁曼秋发誓:“我不会告诉阿伯。” 戴柯难得有心情跟她掰扯,“我又不去,告诉也没用。” 梁曼秋狠狠心,“哥,我帮你写寒假作业……” 戴柯瞥她一眼,终于换了一个姿势看电视。 戴四海跟附近的网吧老板都打过招呼,限制戴柯上网,戴柯游击到了隔壁盐山区的天鸿网吧。 戴柯给梁曼秋要了一台机子在他隔壁,还帮她申请一个q号,昵称:凉慢q。 然后“木可”成为第一个好友,头像是默认的企鹅。 梁曼秋掏出昨天周舒彦留的小纸条,把他的q也加上。 周舒彦叫z,手机在线,很快通过她的验证。 z:是你吗? 凉慢q:嗯。 屏幕正在加载下一局游戏,戴柯靠在椅背,甩了甩脖子,往后仰了仰脑袋,似乎成了热身运动。 余光扫过隔壁,只见梁曼秋不怎么熟悉键位,正用两根食指戳着键盘,他不由发笑。 她的q联系人列表多了一个性别不明显的兔子头像,戴柯笑容瞬间收敛。 戴柯欠身要瞧清名字,梁曼秋一下关了窗口。 他冷冷开口:“又加了谁?” 梁曼秋迷糊转头,对上戴柯好奇又略显陌生的眼神,“哦,班里同学,问作业的。” 周舒彦属于梁曼秋在暑假的尴尬秘密,她不太好意思解释,不知不觉在戴柯面前有了小秘密。 戴柯一听作业便头疼,往桌面挪近了椅子,开始打游戏。 梁曼秋的q多了一条z的消息:下午一起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吗? 第30章 你不要再帮他写作业了。 翠田图书馆位于翠田水库公园里,面积不大,跟中学图书馆差不多规模,胜在环境清幽,人流量少,自习室通常不用抢座。 周舒彦等在水库公园门口,单肩背着双肩包,见她便迎上来,“你没有手机,我还怕你放我鸽子。” 梁曼秋虎口勾着双肩包的背带,像个规矩的小学生,笑道:“我说了来就一定会来。” 周舒彦往里转身,“走吧。” 梁曼秋:“但是我五点半要回家吃饭。” 周舒彦掏出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才两点,写三个半小时差不多了。” 寒假作业除了一本全市统一的练习册,还有各个学校额外布置的特色作业,梁曼秋和周舒彦一路交换信息,到了图书馆门口才默契闭嘴。 正是午后困顿,自习室空了好几张桌子。 礼物 第39节 梁曼秋挑了角落的位置,周舒彦挪近椅子坐到她身旁。 掏书包的动作卡壳一瞬,梁曼秋还以为他会坐对面。 周舒彦朝她歪了下脑袋,似在问怎么了。 梁曼秋笑笑摇头,掏出她的和戴柯的寒假作业。 周舒彦瞥了一眼封面的名字,小声夸奖:“你的字写得挺好看。” “谢谢……”梁曼秋同样看他的,“你的也漂亮。” 当真字如其人,周舒彦的字跟本人一样工整端正,哪像戴柯的潦草粗犷,鸡爪刨地似的。 尖子生有尖子生的默契,话题自然暂停,梁曼秋和周舒彦开始安静写作业,一笔一划,沙沙沙沙,像考试似的。 梁曼秋中途上厕所回来,换了一本作业,开始写戴柯的,没留意周舒彦一直跟随的目光。 周舒彦凑过来,瞬间的亲近感吓了梁曼秋一跳。 她不由挪开一点。 周舒彦不掩惊讶,低声问:“你怎么写初二的题目?” 梁曼秋略显尴尬,“我哥的……” 周舒彦想了想,“在派出所跟你拉手那个男生?” 不提还好,提到这茬梁曼秋更为难堪,双颊在不通风的室内烫得要命。 “嗯。”她轻轻应声。 周舒彦哑然一瞬,“我以为他起码高中了。” 梁曼秋瘪瘪嘴,戴柯可能高中都考不上。 咳—— 隔壁桌有人特意清了清嗓子,可能在提醒他们不要讲话。 周舒彦似乎有点生气,改成书面交流,写在草稿本上推过去,字迹比作业里的潦草了些许:“你为什么要帮他写作业,他自己不能完成吗?” 梁曼秋只得实话实说,跟在他下面写:“这是他带我去网吧的条件。” 周舒彦家庭条件优渥,不愁物质,和姐姐生前关系亲昵,理解不了兄弟姐们间的“阴暗交易”。 周舒彦对梁曼秋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哥哥印象差得一塌糊涂。 他微微蹙眉:“我也可以带你去上网。” 梁曼秋:“不用吧,我上网是为了联系你,既然见到你,就不用上网了。” “ok^^” 周舒彦心情奇好,句末画了笑脸,脸上也有一个。 周舒彦拉过戴柯的寒假作业,推回草稿本:“你因为我不得不帮你哥写作业,我也有责任,我帮你写一部分。” “啊!这怎么好……”梁曼秋的诚惶诚恐同样写在脸上。 周舒彦:“没什么不好。要全部做对吗?” 梁曼秋:“不用,我乱写的。” 周舒彦:“好,我也乱写。” 周舒彦的是黑笔,戴柯寒假作业里的是蓝笔,他抽过梁曼秋手里的蓝色钢笔,开始刷刷动工。 梁曼秋接过周舒彦的黑笔,继续在草稿本上接话:“万一被他认出笔迹不同。” 周舒彦:“没关系,他肯定不会看。” 梁曼秋想了想,非常同意他对差生的认知。 默契度似乎又提高了一个级别。 梁曼秋最后叮嘱:“字不要写那么好看,他的字很丑。” 周舒彦点点头。 临近五点半,梁曼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周舒彦等出了图书馆,才用正常语调问:“明天还来吗?” 梁曼秋不假思索,点头:“好。” 周舒彦:“还是一样时间?” 梁曼秋:“可以。” 公车还是不同一趟。梁曼秋上了回档口那一路,才想起忘了问周舒彦家住在哪里,离翠田水库远不远。她默认同学住在学校片区,家校距离相当,忘记周舒彦是在另一个学校读书。 梁曼秋把戴柯的寒假作业摆到他那一侧的书桌,果然到了次日清晨,作业纹丝不动,若不是早早写下名字,他估计不会认是自己的。 戴柯又要往家外跑,梁曼秋叫住他,“哥,还能带我一起上网吗?” 戴柯正弯腰提起裤脚,往运动鞋里挤脚。 梁曼秋折回房间,举着他的寒假作业出来,“我还帮你写。” 戴柯直起腰,面无表情看着她。 梁曼秋左右摆了摆他的寒假作业,“行不行啊,哥?” 戴柯挑眉,“还不赶紧换鞋。” 梁曼秋笑嘻嘻收拾书包,背上跟昨天一样的行囊,换鞋跟着戴柯出门。 戴柯拎一下她的书包,不算沉,但也非空无一物,肯定装了书。 “你上网吧还是上学校?” 梁曼秋说:“下午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中午吃了饭就从档口走,不用再回来拿书包。” 戴柯:“在家不能写?” “在家……”梁曼秋犹豫一瞬,还是没说实话,“有点吵,小孩经常在楼下叫。” “费劲。”戴柯甩出两个字,可以理解露营是为了乐趣,但写作业还要远足去图书馆,实在无法想象。 梁曼秋只是笑笑,每次说起学习,他们之间就像隔了天堑,一如他们的成绩,一个在山巅,一个在沟底。 天鸿网吧。 梁曼秋戴上耳机登了q,滴滴声如约而至,兔子头像在跳动。 z:是本人? 凉慢q:嗨。 z:又跑来上网? 梁曼秋盯着键盘,打一个字母便找一回,异常费劲。 周舒彦也感觉到了。 z:你打字比写字慢多了(笑) 按下发送键,梁曼秋终于松一口气。 凉慢q:昨天收书包没有发现我的钢笔,可能忘在图书馆,你有看到吗? z:在我这,不小心拿了,下午还给你。 凉慢q:好。 钢笔是戴柯送她的12岁生日礼物,用了一学期,越来越趁手。 z:来上网就是问这个? 凉慢q:嗯,昨晚要吸墨水才发现找不到了。 z:又要帮你哥写作业? 凉慢q:嗯。 z:我的手机号156****8847,下次要上网打电话叫我。 z:你不要再帮他写作业了。 耳机又传来滴滴声,周舒彦却没给她新消息,是列表里另一个企鹅头像动了。 木可:(猪头) 梁曼秋找到表情入口,看了一圈,选了一个微笑的太阳发过去。 紧接着,木可扔一个炸|弹过来。 梁曼秋回了一个蹦蹦跳跳的企鹅。 屏幕底部和z聊天的窗口标题闪动,梁曼秋才想起没回复周舒彦。 z:人呢? 凉慢q:好。 z:敷衍我。 凉慢q:我打字比较慢。 z:看出来了,下午见。 凉慢q:下午见。 不一会,金家姐弟来了天鸿网吧。 金明分外惊讶,“小秋,你竟然也会来网吧,想不到啊想不到。” 梁曼秋:“你们也来啊。” 金玲说:“我们来正常,你来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梁曼秋举了一下她的mp3,“我来下载一点英语听力和新歌。” 以前都是戴柯帮她更新音频库,也只有这种时候,戴柯才跟学习沾点边。 金明摇摇头,“妈呀寒假还听英语听力,是我受不了,太受不了了。” 礼物 第40节 梁曼秋勉强笑了笑。 金玲说:“你这就受不了,大d岂不是天天受刺激。” 戴柯冷冷接了一句,“我受什么刺激。” 他彻底放弃,早已刀枪不入。 金玲悄悄吐舌头,不敢再接茬,忽然发现梁曼秋的q聊天窗口,“小秋,你竟然有q了,快加我好友。” “好啊。”梁曼秋让了一下键盘,让金玲输入她的q号,然后同样添加了金明,进了翠田初中1001班的班级群。 群里立刻有一个叫浮橙的昵称问:新来的是梁曼秋? 凉慢q:嗯。 浮橙:哈哈哈哈,你怎么起这个名字! 浮橙加了梁曼秋好友,文字消息也难掩俏皮语气:你猜我是谁? 梁曼秋几乎不用猜:丁莉莉。 浮橙:靠,你怎么那么聪明! 凉慢q:呵呵。 浮橙:在家都干什么? 浮橙:别告诉我都在写作业! 每次梁曼秋艰难打出一句话,对方就发来下一句,聊天效率低下,难免有敷衍之嫌疑。 浮橙直接弹了一个视频电话请求框过来,打了梁曼秋一个措手不及。 她点了挂机键。 浮橙:挂我视频干什么?!! 浮橙:看看你在哪? 同样的窗口再度弹出来,梁曼秋只好点了接受。 聊天框右侧同时出现梁曼秋和丁莉莉的面孔。 丁莉莉在家中书房,光线充足,背后排着高及天花板的实木书柜,玻璃窗口书目琳琅,而她这边昏暗模糊,只有面孔相对清晰。 “梁曼秋,你在网吧?”丁莉莉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对,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梁曼秋不确定地问。 “可以啊,”丁莉莉从容笑道,“你跟谁在网吧,你哥吗?” 梁曼秋说:“还有四眼明他们。” “你哥在哪?”丁莉莉笑嘻嘻,“隔壁吗,转移一下摄像头让我看看。” 梁曼秋找到摄像头,不敢乱动,“我不懂转。” 丁莉莉总有热情与办法,“叫你哥过来出个镜,不要让他知道你在跟我视频。” 梁曼秋也能找到借口,“隔了好几个位,叫不过来。” 丁莉莉换一个问题:“让你哥通过一下我的申请啊,加他好久没加上。” 梁曼秋说:“他哪会听我的话。” 这倒不再是借口。 隔壁的戴柯打完一局,摘了耳机起身,从裤兜掏出十块钱扔她键盘边,顺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买可乐。” 梁曼秋不得不摘了耳机,梳理后脑勺头发,仰头问:“买什么?” “可乐。”戴柯折向洗手间方向。 明明离柜台只有两步路,非要差她干活。 梁曼秋对着耳机说:“我先去买点东西。” 丁莉莉见鬼似的,在对话框打出一连串感叹号。 梁曼秋到柜台买了一瓶可乐,连同找零一起放到戴柯桌面,人也刚好回来。 “你不喝?”戴柯难得关心一句,看了找零梁曼秋应该没用剩下的钱。 除了暑假失踪的五十块,戴柯从来不跟梁曼秋计较小钱,有时她兜了一天忘了还他,也不见他过问。 “太冰了,”梁曼秋说,“我想吃烤肠。” “网吧哪来的烤肠。”戴柯扔下一句,又继续戴上耳机打游戏。 梁曼秋也戴回自己的,丁莉莉还在线上,聊天框多了两三张截图,全是戴柯刚才路过的无头照片。 丁莉莉说:“梁曼秋,我可以去你家里玩吗?” 梁曼秋第一次面对这般直接的请求,以往一般都是主人发出邀请,她才会上别人家玩。 如果碧林鸿庭的家姓梁,她会立刻答应,可惜那个家姓戴。 “我、问一下我哥。” 丁莉莉不理解:“那不是你家吗,怎么还要问他?” 梁曼秋摘下耳机,欠身一瞧,戴柯还在打游戏,便在q上问:哥,丁莉莉说要来家里玩,可以吗? 戴柯直到打完游戏,木可才回消息:谁? 凉慢q:我们班女同学。 木可:随便,不要动我的东西。 凉慢q:好。 梁曼秋重新戴好耳机对接丁莉莉:“可以,你想什么时候来?” 丁莉莉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哥什么时候在家?” 梁曼秋:“一般都不在家。” 丁莉莉托着脸颊斟酌片刻,“今天下午?” 梁曼秋:“今天下午我要去图书馆写作业。” 丁莉莉:“靠,不是吧,都寒假了有谁还那么爱写作业,少写一天不行么?” 梁曼秋懒得解释跟人有约,“或者你明天上午来,我在家。” “明天上午去,”丁莉莉的指尖点了点脸颊,“好啊,你哥应该会睡懒觉吧。” 第31章 你那么大了居然和你哥睡同一个房间? “你经常帮你哥写作业吗?” 下午,周舒彦见到梁曼秋的第一句话就问。 “没有……”梁曼秋本来想含糊过去,可受不住周舒彦追问的眼神,不得不答,“平时不会,寒暑假写一下。” 周舒彦:“整本都要写完?” 梁曼秋:“没多少内容,反正大部分不懂,不留空白就行。” 周舒彦看了看她,略显疏离:“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梁曼秋吃了一惊,后知后觉沾染了戴柯思维,竟然替他开脱。也许潜意识里,他们还算一家人,注定要一致对外。向外人抱怨养家不好,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她转移话题:“我的钢笔,你帮带来了吗?” 周舒彦说:“带了,在书包里。你哥那么不爱学习?” 梁曼秋:“他就这样。” 周舒彦:“他就这样欺负你?” 第一次有人抱着打抱不平的态度,窥破梁曼秋和戴柯的紧张关系,她惊讶又无措。她可能已经习惯,甚至沉溺其中,忽然有人告诉她,这样并不健康。 她不清楚是不想改变,还是无力改变。她受不了任何离间她和戴柯的举动,戴家是她的根。 梁曼秋淡淡道:“还好。” “这叫还好?”周舒彦明显有点生气,气她没见识过好的一样。 梁曼秋双手勾着背包肩带,脑袋往近在咫尺的图书馆摆了下,“我们写作业吧。” 进了自习室,梁曼秋便塞上mp3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写作业,落在周舒彦眼里成了一副不愿交谈的姿态。 周舒彦默默写了一会寒假作业,完成今天的任务,从外面找了一本书进来看。 梁曼秋又开始忙活戴柯的作业。 周舒彦心里那股气又悄悄冒头,绷着脸翻书,心里盼着梁曼秋能注意到他的异常。但她没有,宁愿钻研如何糊弄自己不懂的题目,自始至终的专注,好像还甘之如饴。 周舒彦认命地放下书,朝她摊手。 梁曼秋歪头看着他五指修长的掌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笔。”周舒彦说了一个嘴型。 梁曼秋迷糊地递给他,旋即戴柯的作业也给拉过去,周舒彦又要亲自操刀。 梁曼秋只按住边角,摇摇头。 周舒彦轻轻用手肘顶开她的小臂。 梁曼秋帮戴柯写作业,是为了让他带去上网;周舒彦帮她的忙,又是为了什么? 周舒彦指指自己的耳朵,再示意她的。 梁曼秋有一点明白过来,摘了一副耳机递给他。 周舒彦只拿了右耳,塞到自己的耳朵,跟她共享耳机。 梁曼秋觉得太过亲密,放下另一只耳机,掏出口袋的mp3一起推过去,无声说:“你听吧。” 礼物 第41节 另一只耳机孤单躺了一会,周舒彦不知道想什么,一直没塞耳朵,别扭地带着单只耳塞。 倒好像强抢了她的一样。 梁曼秋无事可做,便拉过周舒彦借的书,随便翻看。 戴柯把寒假作业外包给梁曼秋,她再转包给周舒彦。 五点半收东西回家,梁曼秋回收mp3,这回记住带上她的钢笔。 周舒彦随口道:“你这钢笔挺好用。” 梁曼秋的拇指指腹不由抚摸笔身,“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他那么不爱学习,也不知道怎么挑了一支挺好用的钢笔。” 周舒彦愣了一下,“你上午上网就是为了找这一支笔?” 梁曼秋点点头,懒得解释更多。 帮戴柯写假期作业已成了传统项目,上网倒变相成了额外的嘉奖。 周舒彦徒然嘱咐一句,“下次想上网,我带你去,不用帮我写作业。” 梁曼秋:“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周舒彦:“小事而已,我的手机号记下了吗?” 梁曼秋:“抄在本子上了。” 出了水库公园大门,公车站飘来一阵烤肠的香腻味,在寒凉的冬季傍晚尤为诱人。 梁曼秋咽了一口口水。 机灵的小贩旋即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举起两串焦香扑鼻的烤肠朝着梁曼秋吆喝,“妹妹,要不要,一块钱一串,超级好吃,超级香。” 不待梁曼秋摇头,周舒彦开口:“不要吃那个,不卫生。” 梁曼秋随口哦了一声,莫名想到,要是戴柯在的话,估计早就掏钱让她买两串。他们的生活习惯对于周舒彦来说,像戴柯的字迹一样粗犷。 本来食欲寥寥,梁曼秋像激起逆反心理,反而开始期待烤肠的香味。 晚上睡觉,梁曼秋照常挤到护栏边,朝下铺讲话,“哥,你见过附近哪里有一根一根的烤肠卖吗?” “大馋鬼,今天想到现在还没忘?” 自从被没收psp后,戴柯每晚睡前百无聊赖,枕着双手发呆。刚开始还用梁曼秋mp3听歌,后来见她要听英语,便没再抢。 “哪有想到现在,”梁曼秋口舌生津,咽了下口水,“就是睡觉前突然想起来。” 下铺传来窸窸窣窣,戴柯翻了个身,“快闭嘴,把我都说饿了。” 梁曼秋:“哥,你今天没打球,没写作业,哪会饿得这么快?” 戴柯掀被起身,“我要煮泡面吃。” 梁曼秋也麻溜爬起来,“我也想吃。” 戴柯停在原处,“你去煮,我要加两根火腿肠。” 梁曼秋瘪了下嘴,后悔动作太快,起码先忽悠戴柯烧水,“要是没火腿肠呢?” 戴柯安心躺回去,双腿交叠,双手枕头,“换成煎蛋。” 梁曼秋:“我不懂煎。” 戴柯:“煎蛋都不懂,平常没看老戴煎吗?” 梁曼秋磨他,“哥,你教教我呗,等会我煎焦煎烂了。” 戴柯:“那不加了。” 幸好冰箱还剩三根火腿肠,救了梁曼秋一命。他们在客厅把汤底都喝精光,戴四海才开门进来。 戴柯像打量一个陌生人,“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我有哪一晚没有回来?”戴四海春光满面,嗅了嗅空气,探头往汤碗里瞅了眼,“又吃宵夜,煮的还是打包的?” 梁曼秋说:“阿伯,煮的泡面。” 戴四海:“大d,是不是又差妹妹干活?” “她先想吃。”戴柯放下汤盆,刷牙洗脸溜上床。 梁曼秋默默收拾残局,听见戴四海在主卧柔声打电话,“我刚回到,两个小孩在吃泡面,谁知道他们,晚饭看着吃得也不少。嗯,你也早点睡。” 梁曼秋眼前浮现戴四海摸阿莲屁股的画面,还有戴柯的psp里面赤膊大战的男女。她暴起一身鸡皮疙瘩,隐隐反胃,赶紧忙完上床。 许是吃得太饱,梁曼秋辗转反侧睡不着,又跟戴柯讲话,“哥,你睡着了吗?” 戴柯迷迷糊糊嗯一声。 梁曼秋小声说:“我刚才好像听到阿伯和女的打电话。” 戴柯似乎清醒几分,“说什么了?” 梁曼秋:“没说什么。” 戴柯:“没说什么你告诉我干什么。” 梁曼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阿伯会不会交女朋友了?” 戴柯沉默片刻,久到需要梁曼秋再喊了一声哥,没来由烦躁:“不知道。” 在他们青涩的认知里,像戴四海一样年纪的男人早已成家立业,关系最亲密的女人应该叫老婆,不再存在女朋友的角色。 客厅忽地传来脚步声,灯光烧亮了房间门缝。 梁曼秋立刻噤声。 她的秘密与疑惑积压在心里,像滚雪球,越滚越大,需要一个更大的出口。她跟戴柯促膝详谈的机会本就寥寥,这下更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合。 梁曼秋只能转移话题,“哥,明天我班里女同学会上家里来。” 戴柯不耐烦,“说第几次了。” 梁曼秋:“怕你忘记。” 次日早上,戴四海准时去了档口,家里只剩梁曼秋和赖床的戴柯。 到了约定的10点,梁曼秋走到碧林鸿庭小区门口等到了丁莉莉。 小区房龄超过15年,林立的楼房像蛀齿,外墙一片斑驳,尽显沧桑。 丁莉莉不住打量,“原来你家在这里,我们班还有其他人跟你同一个小区吗?” 梁曼秋:“我不太清楚。” 丁莉莉:“你哥在家吗?” 梁曼秋点头,出门前她还特地摇醒他,预告女同学准备上来,免得他穿着睡裤出来,有损“酷哥”形象。 戴柯反手推开她的脑袋,继续蒙头大睡。 丁莉莉:“你哥在家做什么,打游戏?写作业?” 梁曼秋:“他怎么可能写作业。” “就是,我也不写。”丁莉莉同为差生,很容易找到跟戴柯的共鸣。 梁曼秋带丁莉莉上楼。 天气阴沉,楼道尤为昏暗,加重了空气里的发霉感。 丁莉莉蹙了下眉,“你们家没有电梯吗?” 梁曼秋说:“这个小区好像都没有电梯。” 丁莉莉:“我们家是电梯房,我一个学期爬的楼梯都没有今天多。” 这才五层楼。 梁曼秋如实道:“你在学校经常上四楼找我哥呀。” 丁莉莉笑了笑,“好像也是。” 梁曼秋开了家门,一看房间门都关着,隐隐松了一口气。 丁莉莉瞅着两扇紧闭的房门,愣了一下,“你们家只有两个房间啊。” 梁曼秋点头,不知道丁莉莉感慨的原因,她去金玲金明家里没研究过有几个房间,反正不能随便进大人的房间。 丁莉莉说:“我们家有四个房间,我一间,我哥一间,我爸妈一间,还有一间书房。” 梁曼秋只能说:“你家房子好大。” “是挺大,”丁莉莉说,“梁曼秋,你住哪一间?” 梁曼秋并没单独地拥有哪一间,只是暂时借用戴柯的空间。 “右边。”她随手指了一下,仿佛施了魔咒,房间门应声而开。 戴柯穿着蓝色校裤和灰色卫衣,扶着门把,睡眼惺忪望着两颗矮小的蘑菇。 “学长!”丁莉莉亲昵叫道,“好久不见!” 戴柯无视丁莉莉,看住梁曼秋问:“她怎么在这里?” 梁曼秋一时尴尬不已,“哥,我昨天跟你说过呀,我们班同学来家里玩。” 丁莉莉对戴柯的冷漠免疫,歪头嬉皮一笑,“学长,我来找你玩呀!” 戴柯淡淡翻了白眼,走进卫生间反锁门。 丁莉莉两只拳头在胸前挥了挥,做加油状,给自己打气。 “梁曼秋,我们进你的房间玩吧。” 梁曼秋把她带进去,留意戴柯的东西没有乱扔,免得瓜田李下,等下解释不清。 架床上铺挂起蚊帐,被铺整齐;下铺蚊帐没挂,被窝凌乱,一条男士睡裤堆在床尾。 丁莉莉吃了一惊,“梁曼秋,刚才你说这是你的房间?” 梁曼秋点头。 丁莉莉指着狗窝似的下铺,“这里是谁的床?” 梁曼秋:“我哥。” 礼物 第42节 丁莉莉手指上移,“上铺?” 梁曼秋:“我。” 丁莉莉双眼睁得史无前例的大,眼底似滑过一丝惊慌,“梁曼秋,你那么大了居然和你哥睡同一个房间?” 第32章 两个大小孩紧紧相拥。 梁曼秋微顿,“怎么了?” 她困惑丁莉莉的大反应,想不明白有哪里不妥当。金家姐弟也这样住,同一间房的上下铺,从来不觉得奇怪。 丁莉莉低声叫道:“女生怎么能跟男生住同一个房间呢?” 梁曼秋无措挠了挠耳朵,这件事不由她说了算,能分到一张床已经很知足。 丁莉莉说:“你不知道女生和男生要分开住吗,我们家我一间房,我哥一间房,没有允许不能随便窜房的。” 问题的严重性摆在眼前,梁曼秋无力解决,只能辩解:“我们一人一张床啊。” 丁莉莉嘴角抽了抽,“哇,你换衣服的时候,你哥在房间怎么办?” 每天早上梁曼秋摸黑在上铺换衣服,戴柯还没睁眼,他们没遇到类似的尴尬场面。 梁曼秋淡淡道:“去卫生间换。” “真的好麻烦……”丁莉莉说。 卫生间门打开,戴柯走回来,前襟多了几粒深色水印,脸上多了一层细密水珠,整个人精神许多。 戴柯走到书桌边,拉开中间大抽屉,从月饼盒拿了零钱。 梁曼秋自然问:“哥,你要出去吗?” 戴柯:“吃早餐,饿死了。” 梁曼秋:“可是快到午饭时间了。” 戴柯:“记得跟老戴说我中午不过去吃。” 话毕,戴柯从衣柜找了袜子,走出玄关穿好出门。 丁莉莉忽地丧失前头热情,默默看完戴柯的一系列动作,兴致寥寥,说她也要回家吃饭,前后呆了不到半个小时。 梁曼秋隐隐感觉哪里出了问题,不知道无法确定还是不敢面对,没往深处想。 第一次叫同学来家里,还留不住人,梁曼秋多少有些挫败。 丁莉莉更是一脸郁气,没有预想中的快乐,这就算了,还遭受不少冲击。 回忆起梁曼秋和戴柯相处的种种异常,没有回复的电话,他帮她买卫生巾,他陪她跑步,还有刚才…… 她又涌起找人分享的冲动。 公车上似乎一直有一道视线。 丁莉莉望过去,视线的主人体积庞大,无法忽略,“高学长。” 高子波拉着吊环,跟猩猩一样走近,“你怎么来这边?” 丁莉莉叹气,“我去大d家。” “嚯。”高子波短促冷笑,丁莉莉涨了狗鼻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态度。 她试探问:“高学长,你去过大d家玩吗?” “怎么没去过!”高子波的厌嫌越发明显,丁莉莉双眼刹那点燃。 - 今天四海烧鹅只开早上,下午休息,午饭过后,梁曼秋帮忙收摊。 戴四海问:“小秋,你哥说去了哪里吗?” 估计戴柯又去天鸿网吧,梁曼秋摇头没敢说。 戴四海:“他说什么时候回来?” 梁曼秋:“没说。” 戴四海:“今天你们没一起出去玩?” 丁莉莉做客只留下短暂的不愉快,梁曼秋同样咽进肚子,闷葫芦似的摇头。 戴四海:“你就一整天呆家里看书?” 梁曼秋随口说:“我下午去翠田图书馆看。” 戴四海:“看样子要下雨,记得带上雨伞。” 梁曼秋来档口时犯迷糊,没带书包,不得不折回碧林鸿庭。 她开门,迎来熟悉的身影,惊喜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吃饭了吗?” 戴柯被吓一跳,将自己摔到木沙发上缓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我还以为老戴回来了。” 梁曼秋坐到他身旁,两手抓着沙发边缘,“你从天鸿回来吗?” 戴柯揉揉脖颈,骂了一句,“今天天鸿突然有人检查,把我们这些没有身份证的都清出去。” 梁曼秋:“这么不凑巧,这都能赶上……” 戴柯欠身往门口看了一眼,“下午档口休息,老戴去哪里?” 梁曼秋:“不知道啊,以往休息他好像都不在家。” 这两年除了春节,四海烧鹅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戴四海铆足劲没日没夜地做烧鹅挣钱,一般休息好像都在考察新铺面。 戴柯往戴四海房间摆了下脑袋,“老戴房门没锁,你进去把psp找出来。” “啊?”梁曼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哥,这样不太好吧,我还没怎么进过阿伯的房间。” 戴柯拉下脸,“不好你为什么让psp被没收?” 梁曼秋瘪了瘪嘴,脑海里又闪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画面。 “你快去,我把风,”戴柯拽着梁曼秋的胳膊往房间方向搡,“快点。” 梁曼秋硬着头皮,“阿伯会把东西收哪里?” 戴柯:“我知道还让你找,直接自己拿走了。” 梁曼秋:“万一他锁起来呢?” “别废话,先找找。” 戴柯轻推梁曼秋后背,把她送进去,站门口给她把风。 房门旁边靠墙摆着衣柜,衣柜前放置一张一米五的床和床边柜,床对面的窗户紧挨着书桌。 四门衣柜没有锁,梁曼秋逐一打开查看,冬被已搬出来,其中一半柜子只剩夏被和被袋,较为空荡;另一半挂满四季衣物,带两只上锁抽屉,翻了下衣服深处和外套口袋,没有发现任何硬物。 “哥,衣柜都没有啊。”梁曼秋不自觉压低声音。 戴柯留神着大门,才回她:“仔细找找,床头柜。” 梁曼秋拉开床头柜上层抽屉,半抽屉的东西跟着叮叮当当,她不由咦了一声。 戴柯:“咦什么咦?看到了吗?” 梁曼秋拈起一片铝箔膜包装的四方片片,“哥,这是蚊香片吗?家里好像没用过……” “蚊香片?” 戴柯本来定性就不大,放弃看门,也被吸引过去。 他接过一片捏了捏,包装物似乎外凸内凹,不像蚊香片一样平平整整。 “拆开看看。” 梁曼秋慌忙拉住他,“阿伯的东西,怎么能乱拆,万一被他发现。” 戴柯笃定道:“里面起码有七八个,少了一个他才不会注意到。” 梁曼秋仍是觉得不妥,不该节外生枝:“哥,还是不要吧,我们是来找psp的。” “梁曼秋,你怎么那么胆小?” 话毕,戴柯撕开一个口子,挤出里面的东西。 似乎是一个透明的气球,卷在一起,混着液体,带着淡淡的橡胶味。 梁曼秋:“气球吗?” 戴柯默不作声捻着“气球”的收口,油油润润的,拉出快有手掌的长度,像一条风干的肠衣。 戴柯忽地顿住,闻了下指尖,确实是橡胶味。 梁曼秋紧张道:“哥,怎么了?东西有毒吗?” 天气阴冷,戴柯耳廓和双颊发烫越发明显。他慌忙把东西塞回包装袋,越急越不得章法。 梁曼秋倒吸一口冷气,“哥,到底怎么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有人开门,说笑,状态松弛,跟房间内的他们截然相反。 梁曼秋和戴柯吓一大跳,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对方眼里的慌张让紧迫加倍。 戴柯就近往垃圾桶扔了手上的“气球”,打开装被子那一半衣柜门,躲了进去。 梁曼秋大脑一片空白,只得跟着戴柯,钻进衣柜,挤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帮着关好柜门。 “没看到鞋子,两个都不在家吗?” 是阿莲的声音。 衣柜门只漏出一线垂直的光亮。 黑暗放大视觉以外的其他感觉,残留在戴柯手上的橡胶味尤为浓烈,喘息变成明显的杂音。 梁曼秋和戴柯勉强交换眼神,大概感知到对方的疑惑和意外。 他们脚上还穿着户外鞋,单是踩进衣柜就够他们吃一顿骂。 礼物 第43节 “应该都出去玩了。”戴四海说。 阿莲:“准备下雨,还往外面跑吗?” 戴四海:“小孩子坐不住,哪会乖乖呆在家。” 阿莲:“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怕他们突然回来。” 戴四海:“回来就回来。” 啪地轻轻一巴掌,阿莲不知道打在哪里,娇笑着说:“你倒是说得轻松,回来怎么跟大d解释。” 戴四海:“藏了那么久,也该告诉他。” 戴柯心如擂鼓,不知是气急还是惊慌。 梁曼秋窝在戴柯怀里,后背也被他的心跳敲打,一震一震,晕里晕乎。 回想起来,戴四海在档口时问东问西,原来在确认他们不会在家。 阿莲:“你问过他意见么,别像小秋的事一样,直接往家里带,招呼也不先打一声。” 戴四海:“两码事。” 他们的声音忽然模糊了,好像气息不畅。 下一瞬,动静又清晰可闻,戴四海和阿莲转移到了卧室,关上房间门,开了空调。 梁曼秋和戴柯的紧张感顿时达到极点。 透过细细的门缝,依稀可见戴四海和阿莲一起滚到床上,发出一些微妙的声音,黏糊,暧昧,娇俏,令人脸红心跳。 空气逐渐变暖。 梁曼秋双颊发烫,像烧破皮,不是衣柜憋闷,也不是惊慌。 她在戴柯的psp里听过那些呻.吟。 阿莲忽然撑起身,“我的衣服还在吗,穿给你看。” 戴四海:“在衣柜,怎么会不在。” 一听到衣柜,梁曼秋大气不敢喘,即便坐着,双腿窸窸窣窣发抖。 戴柯一手抱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嘴。 手心的橡胶味堵在鼻子边,像晕车闻到皮革味,梁曼秋一阵反胃,握着他的手掌往下拉一小截,无济于事。 阿莲:“谁知道你会不会丢掉我的。” 戴四海:“我丢掉你的做什么。” 门缝一线光亮蓦然消失。 阿莲站到衣柜前,准备要开柜门。 梁曼秋在漆黑中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几乎抠住戴柯的手掌。 戴柯收紧胳膊,比起抱她,更像禁锢。 “不是这边,另外一边柜子。”戴四海忽然出声,意外救了他们。 阿莲笑了一声,挪到旁边。 门缝一线光亮重新回来。 梁曼秋悄悄松一口气,才发觉戴柯搂着她小小的胸,掌心扪住她的一边凸起。 他可能并非有意。梁曼秋安慰自己,却安抚不了心跳,咚咚咚咚,不知道有没有敲动戴柯的掌心。 外面又传来暧昧的声音,比刚才更为火热,越发接近视频原声。 戴柯脑袋里闪过的却不是视频画面,而是属于他的梦境,他的想象,一次又一次坚硬与潮湿的悸动。 心底野兽猛然睁眼,敲不晕,打不趴,将戴柯拖入欲念的漩涡。他的好奇多于占有。 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上,脸颊几乎贴上她的。比她大一圈的手掌夹在她的心口和膝盖间,五指收紧,悄悄揉了揉。他的手掌很大,她很小。 喉结危险地滚了滚。 梁曼秋一惊,像被电了一下,腿不自觉蹬直,不小心踢了下柜门。 外面声音戛然而止。 戴四海从床上翻身,往衣柜滚过来。 戴柯吓一跳,下意识抱得更紧。梁曼秋衍生出另一层面的惊慌,没挣开他,反射性往怀抱深处缩。 刚才的对抗状态匆匆结束,他们又自发结盟,互相庇护。毫无理智,全凭本能,两个大小孩紧紧相拥,呈现平时不曾设想的亲密。 “谁在里面?” 戴四海拔起台灯,勉强当武器,举在身前。 安静的一瞬,戴柯的理智渐渐归位。他们被逼入绝境,没有退路可言。 安全起见,他松开梁曼秋,双手扒着衣柜璧。 梁曼秋只能抱紧自己的膝头。 下一瞬,柜门打开,光亮闯入,梁曼秋和戴柯不由自主躲了躲,好像他们才是偷情的人。 戴四海惊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 第33章 给你踩我的手。 四个人,两大两小,面面相觑。 两个小的窝在逼仄的衣柜,宛如淋雨鹌鹑;两个大的站在外面,像战败的斗鸡,蔫头蔫脑。 双方气场低迷,谁先发制人谁就能掌控局面。 戴柯冲阿莲挑了下下巴,以牙还牙,“她怎么在这里?” 幸好天冷,阿莲还没脱光,只除掉一件外套,露出修身的杏色打底衫。 空调徐徐送出暖风,阿莲双颊烫红,不知道热的还是害臊,故作镇定捡起外套,背对着他们穿上。 尴尬从戴四海脸上一闪而过,“你们先出来。” 梁曼秋和戴柯穿着鞋子从衣柜走出,夏被收纳袋被踩得乱七八糟。 戴四海皱了下眉头,现下无心计较,只能留秋后算账。 两个小孩,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走出戴四海的房间,跟监狱排队放风似的。 戴四海跟着出来,被阿莲叫了一声。 回头,只见阿莲一脸凝重,指着垃圾桶。 戴四海走过去一看,脸色倏变。 纸巾之上,多了一只避孕套,空无一物,没兜东西,没有明显异味,像一根风干的肠衣。 戴四海一时心乱如麻。 阿莲难堪地安慰:“应该只是好奇拆开玩而已吧。” 戴四海经历过男生的青春期动乱,定了定神说:“我来处理。” 阿莲试探:“我先回去?” 戴四海转念一想,搭上阿莲的肩膀,“到了这个份上,该跟他们解释清楚。” 梁曼秋和戴柯排排站,脑袋耷拉,听候发落。 戴四海作为一家之主,找回主场的掌控感,发话道:“你们为什么进我的房间,还躲在衣柜里?小秋先说。” 梁曼秋拿不准主意,又不敢看戴柯,胸口似乎残留揉过的感觉。 嘴巴打颤,吐不出一个字。 戴四海说:“阿伯只想听你说实话。” “我让她进去找psp。” 戴柯负着双手,下巴微扬,骨子里认定父子双方扯平,不露丝毫卑怯。 戴四海没料到戴柯这般爽快,以往死鸡撑锅盖,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低头。 梁曼秋五味杂陈,戴柯帮她免除被拷问的痛苦,本该感激。 想到刚才越界的大手,又感动不起来,甚至有一点害怕,不知道戴柯风格大变,葫芦还会卖什么药。 戴四海看着梁曼秋,“小秋,大d说的是真的吗?” 梁曼秋点点头。 戴四海:“找到了吗?” 梁曼秋摇头。 戴四海:“没有找到游戏机,你们在里面还做了什么?” 那股鬼鬼祟祟的感觉又爬上心口,明明该心虚的人不是她。 “从抽屉拆了一片东西。” 开口的还是戴柯。 戴柯异常坦承,戴四海总感觉背后还藏着大事,所以戴柯先把小事撂了,转移他们的关注焦点。 这个家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秘密。 戴四海:“你知道那是东西吗?” 戴柯:“不知道。” 戴四海仔细盯着他,试图发现一丝破绽,“真的不知道?” 戴柯面无表情,14岁的年龄装出40岁的老成,“不知道。” 礼物 第44节 若梁曼秋没在现场,他估计会将戴四海一军,反问他是什么东西。只要尴尬的不是自己,就能轻松控场。当着梁曼秋的面,还是少一点刺激微妙。戴柯受不住再次失控。 戴四海转头问另一个,“小秋,你呢,知道吗?” 梁曼秋还是摇头,可信度较高。小女孩的懵懂一如往常。没有过分的狡黠。的确是个令大人放心的小孩。 戴四海心里有了数,“大d,今天你怎么有问必答,不像你以往作风啊?” 戴柯依旧绷着脸,不看任何人,尽力不让任何人都影响他。 戴四海沉吟片刻,开口:“现在寒假,游戏机可以还给你们,等开学还是要交给我保管,节假日才能玩,可以做到吗?” “嗯。” 戴柯好像进入老僧入定的境地,不喜不怒。 戴四海:“还给你还不开心?” 阿莲一直在边上悄悄观察两个小孩的反应,左看右看心事重重,好像藏着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戴柯找到反客为主的角度,下巴指了一下阿莲,“她为什么会进你房间?” 戴四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风水轮流转,从质问者沦为被质问的一方。 戴四海走到阿莲身边,拍了拍她肩膀,“大d,这个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戴柯冷不丁先声夺人,“她是你马子。” 戴四海不悦:“哪学来这么粗野的话?” 戴柯冷笑,“难道她是你老婆?” 戴四海和阿莲俱是一愣,脸上闪过秘密曝光的尴尬。 戴柯好一阵愣神,哪想到歪打正着。 戴四海语重心长解释,“我和阿莲领证属于特殊情况。小秋是女生,两年前家里只有我和你,两个男的,不符合福利院寄养家庭的条件,所以阿莲帮了我这个大忙,才顺利把小秋接过来。后来跟阿莲继续相处,互相觉得不错,就一直保留这一层关系。没征求你的意见是我的不对,也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戴柯尖锐地指责:“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等你们再搞一个小孩出来才告诉我?” 梁曼秋觉得自己成了罪魁祸首,重担落到肩上,沉甸甸的。如果不是她的到来,戴柯不用遭遇如此不快的局面。 心思从衣柜秘密,跳转到更沉重的层面。大事临头,想计较戴柯的越线,好像已经没有机会。 戴四海:“如果真的生孩子,一定会征求你的意见。我们目前还没打算再要一个小孩。” 戴柯嘲讽一笑,一脸“谁信你们”的漠然,戴四海先斩后奏已经不是第一次。 戴四海叹气,“我们本来想等你中考结束再宣布。” “宣布就宣布,还跟我说什么商量。” 戴柯语文知识贫瘠,还是能分辨两个词的含义。 以前梁曼秋突然到家,地盘被瓜分一部分,他好歹保有自己的地盘,还能当大王。现在戴四海无异于胳膊肘往外拐,不把儿子当自己人,领了一个后妈来统治地盘,跟他分庭抗礼。遭遇背叛的苦涩一点点渗透心头,他好像在这个家失去位置。 戴柯扭头大步朝门口走去,两级台阶做一步,急匆匆跑下楼。 梁曼秋下意识要追,怕戴柯不回来,家里失去她的容身之所。 衣柜的秘密留下后遗症,她犹豫了。 戴四海立刻吩咐:“小秋,跟上你哥哥,有什么事打电话告诉我。” “嗯……” 梁曼秋硬着头皮跟上去。 阿莲忧心忡忡:“大d会不会想不开?” 戴四海眉头紧锁,不忘安慰:“我想不开,大d都不会想不开。” 阿莲:“要是早点告诉他说不定反应没那么激烈……” “哪来那么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戴四海隐隐后悔,中考对于戴柯这样的吊车尾没有任何意义,当初就不该非要熬到中考。 梁曼秋下了楼,戴柯人高腿长步子大,早跑得只剩一个渺小的背影。 她费劲地奔过去,遥遥盯着他,不敢叫人。 拐弯处,戴柯余光瞥见她,似乎慢了几步。梁曼秋跟着转过屋角,没追多久跟上了他。 戴柯:“你出来干什么?” 梁曼秋如实道:“我也不想,阿伯叫我看着你。” 戴柯微顿,似乎明白过来,隐怒,怒的是自己:“不想就滚回去。” 梁曼秋委屈强调:“阿伯叫我看着你。” “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狗。” 戴柯步伐大了些,像拽着主人狂奔的疯狗,害得梁曼秋小跑。 不禁又放慢脚步。 梁曼秋气喘吁吁,始终离戴柯一米远,防传染病似的。 走到街心公园,戴柯一屁股坐到半米高的圆形花坛边,撑着两只膝盖喘气。 梁曼秋在戴柯的九点钟方向坐下,吞吞吐吐说:“其实……暑假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阿伯和阿莲姨……” 戴柯:“看到什么?” 如果今天之前,梁曼秋会实话实说,看到戴四海摸阿莲屁股。 在黑漆漆的衣柜里,她也经历同性质的动作,心里起了一块疙瘩。 难道男生长大都是色狼? 梁曼秋嗫嚅着,“反正就是看到阿伯和阿莲这样那样。” 梁曼秋暗示的是蜻蜓点水,戴柯自然往深处想,瞪大了眼,“不是吧,在哪里?” 梁曼秋:“档口后厨。” “他们在档口后厨干?” 戴柯声音走调,诧异至极,明显透着对戴四海和阿莲的不满。 那个粗鄙的动词下梁曼秋一跳,她差点抹黑了戴四海和阿莲,着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戴柯古怪道:“你又知道我想的哪样?” 梁曼秋无法启齿,情急之下,倒出脑袋里仅存的信息,“不是psp里面那些。” 戴柯默了一瞬,双手抓着膝盖,涨红了脸,“你看过我的文件夹?” 梁曼秋嗓音越发低沉,“可是,你没说不能看啊……” 戴柯只说过不能删,没说不能看。 “所以你就看了?” 梁曼秋哭丧脸,深受其害一般:“谁知道会有那些东西……” 戴柯有气无处发,撇过头看向另一边。 梁曼秋声音低,像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怎么、你怎么看那么恶心的东西?” 戴柯嘴硬心虚,“哪个男生不看,四眼明也看。” 梁曼秋瘪嘴瞅了他一眼,表情无声控诉:这么恶心的东西四眼明怎么可能看。 戴柯讥嘲扯了扯嘴角,“四眼明看完才拷给我。” 梁曼秋不敢将文弱的金明和那些猛烈画面联系起来。 戴柯气呼呼说:“哪个男生告诉你他没看过,他就是在装大逼。” “好恶心。” 梁曼秋盯着足尖前方的地板喃喃,更恶心的部分没法言明。 半个下午,戴柯没听见梁曼秋叫一声哥,看来已经恶心他了。 戴柯破罐破摔,“恶心你别跟我讲话。” 梁曼秋望他一眼,双眼噙着泪花,不知失望还是害怕。 “你为什么要那样子……”她无力正面控诉,害怕惹怒戴柯,也怕被丢回福利院。 戴柯以为还是指控他看黄片,破罐破摔骂道:“我看关你什么事。” 梁曼秋悄悄咬牙,“我说在衣柜……” 戴柯怔住。 平时脑袋里有过很多龌龊念头,仅仅是念头,只要跟梁曼秋保持安全距离,戴柯自忖不会越界。 刚才事发突然,突然将他们的距离压缩至最短,防线消失,罪恶随之衍生。 “为什么?”梁曼秋重复,自言自语多于质问。 但跟初一刚开学被他放鸽子一样,戴柯从来不会正面解释。 他正在气头上,气梁曼秋前头的不理解,也气自己,无法面对肮脏的秘密。 青春期的欲念隐秘、激烈而邪恶,一个人独处时尚无法灵活控制,一旦牵涉他人,稍有过界便引发更严重的灾难,摧毁彼此信任,或者自我认知崩塌。 梁曼秋和戴柯面对更为严酷的危机,冲击性远大于戴四海和阿莲的恋情。自己的麻烦,远比别人的八卦要紧。 这一次,他们没有打架,甚至没有吵架,青春期禁忌紧紧束缚他们的嘴巴和手脚,一个不敢正面指责,一个不敢正面认错。 他们学会了冷战,没有肢体冲突,表面看着理智,背后情绪暗涌,压抑而找不到发泄口,远不如一场互殴来得酣畅淋漓。 饭点回到碧林鸿庭,阿莲没有来吃饭。两小一大各怀心事,个个都在装下午无事发生,除了需求□□流没有其他闲聊。 这个家庭成分复杂,成员之间没有谈心习惯。两个小孩处于青春期,心思敏感多变,无形催化了凝重的氛围。 这事急不来,戴四海当天没找戴柯详谈,让他先自行消化,后续再慢慢做思想工作。 晚上临睡前,戴柯看着梁曼秋爬到上铺,忽然站来,叫了她一声。 梁曼秋刚好跪在爬梯口,扭头用鼻子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礼物 第45节 戴柯将手搭上架床爬梯中间,微微仰头,看了眼梁曼秋,“给你踩我的手。” 伸出的正是衣柜里的罪恶之手。 第34章 肯定会把她送回福利院。 梁曼秋缓了一口气,转身扶着爬梯口的护栏俯视他,嘴唇微微战栗。 “你要是再那样子呢?” 戴柯发毒誓,“把手剁了给你。” 梁曼秋吓一跳,转念想到戴柯不会真的剁手,又气又怕,“谁信你。” 戴柯改口,“给你咬一口。” 吃亏的还是她,“谁要咬你,硬死了。” 戴柯眼睑低垂,第一次认输,“你想怎么样都行。” 她的犹豫对他就是折磨。 只要梁曼秋不动手,这份难堪将会持续下去。 梁曼秋寄人篱下,受制于人,若不是戴柯主动低头,她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慢慢踩下最上方的一级爬梯。 戴柯撇开头,看着地板,受刑一般,没有直视他的手。 “快点。” 早死早超生。 梁曼秋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他的报复吗? 戴柯可不会保证。 梁曼秋又踩下一级,犹豫的声音比日常脚步响亮,像带了千斤怒气的重量。 戴柯没缩手,莫名隔空感受到了手骨爆裂的巨痛。 “你要是再动手,”梁曼秋小声说,“我就告诉阿伯。” “嗤,”戴柯冷笑,“那么小求我都不摸,啊——!” 下一瞬,微凉的温度覆盖手背,接着,重压猛然将他的指骨悍在爬梯上。 戴柯忍不住呻.吟,五官扭曲,像打球时被踩了脚趾。 梁曼秋留了情面,只用足弓踩踏,压痛感不及足跟剧烈。 力度转瞬即逝。 梁曼秋嗖地一下爬回上铺,躲到床头的角落,抱过棉被护在身前。 戴柯没有追上来。 他从不上她的床。 平日里,戴柯有自己的地盘意识,从不侵犯她的边界。 如果不是偶然挤到衣柜,可能秘密不会发生。 戴四海在外头问:“又干什么了?” 戴柯无声龇牙咧嘴,猛甩手,指骨像骨折。 梁曼秋成了罪魁祸首,只好欠身,替戴柯掩饰,朝着门外扬声:“阿伯,哥哥关抽屉不小心夹到手。” “毛毛躁躁。”戴四海在外面喃喃。 戴柯倒抽一口气,回归正题,说:“一笔勾销,以后不许再提。” 梁曼秋:“以后你也不许再动手。” 戴柯:“我又不是色狼。” 梁曼秋:“本来就是。” 戴柯扬声,“还说?” 梁曼秋缩了缩脑袋,拉紧棉被,寻找一种物理上的安全感。 心里也清楚只是徒然。 他们体格和力量悬殊,戴柯若是有坏心,她压根无法反抗。 她的安全全靠他自我约束。 也许真像丁莉莉说的,妹妹和哥哥就不该睡同一个房间。 梁曼秋满腹委屈,又酸了眼眶,“你真的吓到我。” 把一声声哥长哥短都吓没了。 “说好不许再提……” 戴柯宁愿饱受皮肉之苦,也不肯撬开牙关,吐出一句对不起。 他又甩甩手,抓几把空气。 还好,关节灵活,痛感渐弱,没有骨折。 熄灯钻进被窝,戴柯仰躺,没再习惯性枕着双手,只愣愣盯着黑暗中的上铺床板,倾听上面的动静。 窸窸窣窣,偶尔掺杂几声骨折般的脆响,梁曼秋应该在跪着铺展棉被,然后躺下,双脚伸展,掖好被子。 她总习惯裹成蝉蛹,不像他偶尔支棱一条腿到被窝外面。 好一阵没动静,冬天两扇房门完全关闭,只留一点点窗缝透气,安静显得异常窒息。 “睡了?”戴柯冷不丁开口。 以往这属于梁曼秋的台词。 梁曼秋脑袋在被子外,声音清晰,“没有。” 想了想,鼓起勇气,“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戴柯从来不会随便答应她。 “你要正面回答。”梁曼秋早清楚他的套路。 戴柯:“你先说。” 梁曼秋:“不行,你答应正面回答。” 如果不抓住戴柯此刻的心虚,梁曼秋以后恐怕很难有机会让他掏心掏肺。 戴柯:“赶紧说。” 梁曼秋:“正面回答。” 戴柯:“不说拉倒。” 下铺的动静似乎是翻身蒙头。 梁曼秋只能开口,异常难启齿,“你是不是、跟其他女生、那样子过?” “那样是哪样?” 戴柯的脑袋存储太多纷杂的画面,难以确定,并非狡辩。 梁曼秋急道:“就是那样。” 每一遍重复,胸口似乎传来揉捏的异样,焦心又新奇。 戴柯摘认领罪名很谨慎,“说清楚,不然我可不认。” 梁曼秋不得不委婉,“衣柜……” 戴柯:“我还以为你问psp……” 梁曼秋吓一跳,语无伦次:“衣柜有过?” 戴柯:“你真当我是色狼啊!” 梁曼秋还是那套台词,“本来就是。” 戴柯习惯了梁曼秋小声说话,即便她声若蚊蚋,斥责力度远强于大声控诉。 他不知道心虚,还是学会忍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时没有顶嘴。 “哎……”梁曼秋的那一声“哥”今晚彻底失踪。 戴柯:“哎什么哎。” 学校的青春期性教育仅限于认识生理期,梁曼秋对于爱欲的认识全来自偶像剧,最亲昵的举动莫过于亲嘴,嘴贴嘴,哪见过psp片子里两根舌头互相搅弄,交换口水,还摸屁股摸胸,甚至更私密与深层的交融。 她的认知一步一步崩塌,在怀疑的混乱中,又一点一点重塑。 现实比想象残酷,也带来额外的新奇。 梁曼秋斟酌道:“女生和男生谈恋爱都会做那种事吗?” 戴柯嗓音里没了平日的张扬,“谁知道,我又没谈过。” 跟异性探讨爱欲,哪怕隔着床板与黑暗,多少有点别扭,断断续续,委婉含糊。话题带着禁忌色彩,依然让人蠢蠢欲动,不肯闭嘴。 “你很想谈吧?” 梁曼秋在不清楚拍拖含义时,身边其他女生已经开始偷偷拍拖。同学按成绩划分圈子,梁曼秋属于成绩好的真空层,基本不会被八卦渗透。戴柯无疑处于最动荡不安的差生层,没谈恋爱已属奇迹。 戴柯好一阵没讲话。 多静默一秒,恋爱风险就大一分似的,梁曼秋挪到护栏边,挤着掖好在垫被下的蚊帐,“哥,问你话呢。” “谁不想谈。”戴柯倒挺诚实。 也是,戴柯又不爱学习,只能打篮球和谈恋爱消遣漫长的校园时光。 梁曼秋丧气地枕回枕头。 礼物 第46节 片刻后,这副不学无术的样子又令她窝火。 “老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不能好好学习?” “嘁。”戴柯轻蔑一笑,听不出无奈还是自暴自弃。 反正梁曼秋无奈地放弃了。 “哥,如果你谈了,记得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保密。” 咦,她怎么说了跟四眼明一样的话? 戴柯:“少来,你肯定第一时间告诉老戴。” 梁曼秋:“哪有。” 戴柯:“你们这些成绩好的最爱打报告。” 梁曼秋莫名站到他的敌对阵营,声音越发低沉,“才没有。” 戴柯:“谈了也不告诉你。” 梁曼秋:“小气鬼。” 咚—— 床板微震,戴柯又从下面踢了一脚。 梁曼秋:“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 咚咚—— 梁曼秋:“哪个女生眼瞎才会跟你谈恋爱。” “梁曼秋,皮痒了是吗?!” 戴柯掀被起身,站床沿扒着上铺护栏骂道。 声音突然逼近耳旁,护栏上浮起黑影,梁曼秋吓了一大跳,见鬼似的尖叫。 笃笃—— “干什么?”戴四海敲门关切问,“又打架了?” 梁曼秋缩到角落,“阿伯,哥哥吓我!” 听到她带着哭腔,戴柯不怒反笑,朝她呲牙:“胆小鬼!” 戴四海:“大d,你又搞什么鬼?大晚上吓妹妹做什么?” 戴柯:“我哪吓她,是她太胆小。” 啪。 一声闷响。 梁曼秋胆大一回,隔着蚊帐打一下他扒在护栏上的手,不轻不重,惩罚不足,教训有余。 打完马上躲回床角。 戴四海的声音再度插进来,“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有一个哥哥的样子?” “你给老子记住。”戴柯低声威胁一句,倒是缩回他的下铺。 长夜再无别事。 兄妹不留隔夜仇,次日起床,梁曼秋和戴柯谁也没再提“衣柜风波”,秘密深扎心里,根须悄然疯长,必定会改变一些东西。 比如她回头时不时撞上他的眼神,比如他发现她的日记本上了锁。 戴四海破天荒在假期给他们做早餐,和煎蛋一同端上桌的,还有戴柯久不见天日的psp,后者显然比前者更为诱人。 戴柯为此放弃赖床,早早爬起洗漱。 戴四海说:“按昨天说,寒假和节假日才能玩,开学收上来,周末再发给你。” 戴柯一把捞过,按了一下开关键,电量早已耗完,电池怕是饿坏了。 说了一句这样很伤电池,顾不上吃早餐,先带回房间充电。 对于一个不学无术的初中生,比起单身父亲的恋情,眼前的快乐更为重要。 戴四海处在截然不同的心境,小心翼翼问:“我和阿莲的事——” 戴柯打断他,开门见山:“我不想跟她一起住,也不想再有弟弟妹妹。” 饭桌一时剑拔弩张。 戴四海隐瞒两年,在一个尴尬的场合被迫公开,戴柯还愿意回家,他不敢得寸进尺。 梁曼秋抬起半张脸,悄悄打量这对单亲父子,气质没有一脉相承,一个温厚,一个张扬,没有大动干戈已属罕见。 她不姓戴,没有置喙的权利,只能随遇而安。 戴四海沉吟片刻,问:“你为什么不想有弟弟妹妹?” 戴柯瞪圆了眼,“难道你们有了?” 梁曼秋也吓一跳,埋头吃小笼包。 戴四海忙说:“没有,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戴柯蹙眉,把握时机说:“你还没答应我,不让她住进来。” 两年多以前,戴四海先斩后奏,贸然把梁曼秋留下,已经对不起戴柯。这么多年他忙于生计,父子关系本就一般,戴柯没有严重偏轨已是老天开恩。他若重蹈覆辙,父子关系岌岌可危,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跟阿莲长久分居也影响感情。 戴四海左右为难,只能用缓兵之计,暂且应下,“她暂时不会住进来。” 戴柯:“暂时是多久?” 戴四海叹气,“你中考之前不会,行吗?” 戴柯:“等我上了高中寄宿,就偷偷把人接过来?” 梁曼秋第一次从戴柯口中听到“高中”,讶然偷瞥他一眼,似乎跟听到乞儿佬说起黄金,像天方夜谭。 戴四海借机教育,“你也要考上高中再说,万一上了翠田高中,天天走读……” 戴柯厌嫌道:“谁上翠田高中。” 戴四海冷笑一声,潜台词不言而喻:戴柯早给老师划进“翠田高中都考不上”那一档。 戴柯闷头吃小笼包,一时无话。 戴四海欠身端起盛荷包蛋的菜碟,一人拨了两个进他们的餐碟。 “话说回来,大d,你为什么不想再要弟弟妹妹?跟小秋不是相处挺好的吗?” 戴柯咽下最后一口小笼包,朝他扯扯嘴,“你那么想生?” “暂时没有计划,我就问一下你的想法。” 戴四海现在养两个小孩压力不小,梁曼秋的福利院补贴只是杯水车薪,不够戴柯花销的一半,他起码尽可能一碗水端平。 戴柯:“你都一把年纪还生,到时候去开家长会,老师问,小孩爸爸怎么没来,你是小孩爷爷还是外公,你怎么回答。” 咳—— 梁曼秋差点笑喷,憋得脸红,使劲埋头。 戴柯还一本正经蹙眉。 戴四海气笑了,摇着头,“你这孩子……” 戴柯:“难道不是?我们班有个男生他爸就是,头都秃了。” 戴四海不由摸了下茂盛的头发,应该还可以扛十来年。 “那不用你操心,笑话不到你身上。” “你养得起那么多么。” 戴柯忽然来气,筷子把餐碟边缘的荷包蛋一起扒到近前,莫名其妙瞥了梁曼秋一眼。 “你有了第二个小孩,肯定会把她送回福利院。” 第35章 没人能赶你走。 梁曼秋一直置身事外,不参与戴家问题的讨论,突然被拉入话题中心,惶恐不安。 早两年心思不成熟,哭着求着留在戴家,不回福利院。换成现在,梁曼秋做不到这样没皮没脸。她已经足够麻烦戴四海,不好意思再当他的绊脚石,妨碍他追求新生活。 “我、过两年上高中就可以寄宿了。” 戴柯似乎怨她没默契,不跟他统一战线:“你周末不回来?寒暑假不回来?又住水井圈?” “总会有地方去……” 梁曼秋拿不准福利院是否还有她的一席之地,突然红了眼,低头默默嚼着小笼包。 戴柯单手扶起梁曼秋的额头,看清她红通通的眼眶,“又哭了?” 梁曼秋偏头避开他的手,“才没有。” 话毕,泪珠不争气滑过脸颊,跌进餐碟,给荷包蛋加了味。 一包纸巾扔到戴柯手边,戴四海朝他示意梁曼秋。 戴柯抽了两张,塞梁曼秋执筷的手里,“有什么好哭的,没人能赶你走。” 梁曼秋一直耷拉着脑袋,默默将纸巾换到另一边手擦干泪,继续吃荷包蛋。 戴柯有时好得没谱,像上天给予的礼物,如果不是他阴差阳错把她从福利院“拐”出来,戴四海恐怕下不了决心留下她。有时又坏得像恶魔,把她拉入噩梦。 如果成长是一步一步接受不完美,梁曼秋已经认识到现实不像童话故事,会存在100%的好人。 戴柯的缺点和优点一样突出,她只能和他的缺点磨合,记住他的优点。 戴四海:“小秋,听到你哥哥说了么,没人能赶你走。” 梁曼秋忙点头。 礼物 第47节 戴四海:“这里就是你的家,明白吗?” 梁曼秋吃两口就擦两下脸,像得了重感冒。 戴柯解决完两只荷包蛋,放下筷子,瞥她一眼,“傻不傻?” 梁曼秋又吸了两下鼻子,脸蛋全然看不见。 戴四海说:“妹妹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动手动脚。” 戴柯揉了下后颈,“我又没打她。” 女生脸皮薄,当着梁曼秋的面,戴四海点到即止,对戴柯说:“我看你才傻,小秋多聪明。” 眼看二胎问题就要糊弄过去,戴柯端起餐碟和筷子,起身送往厨房,再次强调:“反正我不会再要弟弟妹妹。” 饭毕,戴柯溜回房蹬了棉拖,钻被窝跟阔别已久的psp重逢,不忘心疼机子电池。 梁曼秋收了餐桌,一拍脑袋才想起昨天放了周舒彦鸽子,没去翠田图书馆跟他写作业。 等到十点,估摸周舒彦也该起床,梁曼秋用家里座机拨下周舒彦的手机号码。 她握着听筒,看着次卧,莫名有点提防的意思,怕戴柯突然出来,看到她在打电话。 除了金明,梁曼秋没把家里电话告诉过其他男生。 次卧隐隐传来游戏音效,戴柯没插耳机。 嘟嘟几声,电话通了。 “喂。”周舒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梁曼秋不自觉压低声,“喂,是我,听得出来么?” 他们好像没有叫过彼此名字,她一时拿不准该怎么称呼。 周舒彦:“你啊……” 梁曼秋:“嗯,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没有去图书馆,忘了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 周舒彦:“严重么?” 梁曼秋:“啊?” 周舒彦:“家里的事?” 梁曼秋:“已经解决了。” 周舒彦:“今天下午出来吗?” 不待梁曼秋作答,一条男声强势插入,“梁曼秋,你在跟谁说话?” 梁曼秋将听筒从耳边挪开,捂住画筒,有一点心虚,“我跟同学打电话。” 戴柯便没了声音。 梁曼秋挪开手,继续说:“你刚才说什么?” 周舒彦:“刚才是你哥?” 梁曼秋没想到对面还能听清,“嗯。” 周舒彦:“下午还能出来?” 梁曼秋:“能。” “再放鸽子我会生气啊。” 周舒彦的警告比戴柯正常说话还要柔和,梁曼秋舒心之中隐隐透着点不安,不太适应。 梁曼秋:“不会的。” 周舒彦:“这是你家的号码么?” “嗯。”梁曼秋斟酌该怎样提醒他不要随便打电话。 周舒彦:“你每天都什么时候在家?” 梁曼秋只能直说:“还是我打给你吧。” 周舒彦:“座机接听收费吗?” 梁曼秋:“啊,应该不用吧,没听说过。” 周舒彦:“以后你打响我电话,我挂了再给你打回去。” 梁曼秋:“一般也没什么事……” 周舒彦:“难道你不会主动找我?” “不知道。” 梁曼秋时刻留意计时,打到差不多满整分钟,匆匆挂断电话。 回到次卧,在床前踱步好一阵,她开口:“哥,下午我和同学一起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 戴柯靠在床头,换一条腿支起膝盖,扫了她一眼,“男的女的?” 梁曼秋犹豫一瞬,咬了舌头,“女生。” 戴柯没多问,继续沉浸游戏。 梁曼秋走到书桌,又回头,“哥,你要一起去图书馆么?” “不去。”戴柯头也不抬,丢出两个字。 “去嘛,跟我一起去写作业。”梁曼秋连自己也没发觉有点嗲。 戴柯拇指忘我狂击,压根没听清。 梁曼秋白表情,撅了撅嘴,从书包抽出新借的书翻看。 下午临出发,梁曼秋在公车站附近的精品店挑了一块草莓橡皮,一会送给周舒彦当赔礼。 她尝过被放鸽子的滋味,不太好受。 春节一天天临近,梁曼秋回姑姑家,吃了除夕晚饭和初一两顿正餐,依旧回碧林鸿庭过夜。戴四海带戴柯回乡下老家也差不多行程,只吃饭不留宿。初二去戴柯外婆家会捎上无处可去的梁曼秋,发妻已故多年,戴四海还能做到年年大包小包拜访老人,已经成了邻舍美谈。 今年戴四海和阿莲关系偶然曝光,理应带上阿莲下乡,阿莲觉得进度太快,婉拒了。 阿莲是二婚,前夫家暴,她几乎赔光嫁妆才领了离婚证,不单婆家骂,连娘家也骂。她跑出来打工就没再回老家,每年和同样留海城的小姐妹一起凑合。 梁曼秋第一年去戴柯外婆家时,收了红包不好意思,交给戴四海。得了阿伯首肯,才自己留着。第二年去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表姐表妹,只要黏着戴柯,没人再探究她的身份。 临开学,戴四海又问了一句梁立华有没有联系她,梁曼秋摇头,说问了姑姑也没有。 梁曼秋心地善良,唯一的恶意留给梁立华,自私地希望他不要再出现,不要再打破她平静稳定的生活。 春节期间翠田图书馆闭馆十天,梁曼秋和周舒彦没再见面,年后走亲访友,也没再约见。 初一贺年电话,梁曼秋和周舒彦约定,等开学每周微机课上□□给他留言。 没想开学不久,梁曼秋的平静生活还是起了涟漪。 梁曼秋开始感觉班上女生排斥她,下课约着一起上厕所的女生先拒绝她,再答应另一个女生的邀约。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没头没脑,积少成多便显得可疑。 体育课没人跟她扎堆闲聊,回到教室桌面的书被推乱,连人缘最旺的丁莉莉都朝她冷笑,再没来问过戴柯的八卦。 放学后,梁曼秋和金明一起走去车棚等骑单车的哥和姐。 梁曼秋说:“四眼明,这个学期开学,我总觉班里女生怪怪的。” 金明望了她一眼,“哪里奇怪?” 梁曼秋:“突然不太喜欢我。” 金明想了想,“她们可能嫉妒你成绩好,你看,你上学期都拿年级第一,还甩第二好多分。” 梁曼秋摇摇头,“我感觉不对劲,我成绩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前没碰到这样子的情况。” 金明抓了抓刘海,欲言又止写在脸上。 梁曼秋敏感地嗅到异常,“四眼明,你是不是知道原因?” 金明生硬一笑,尴尬道:“我是男生,我怎么可能知道女生的秘密。” 梁曼秋想想也是。 金明又补充,“不过小秋,如果你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梁曼秋话锋一转,大眼睛炯炯盯住金明,“四眼明,你是不是骗我,你一定知道!” 金明缩了缩脖子,“哪有。” 身后传来谈话声,戴柯和金玲一起走过来。 戴柯将手里卷成筒的书插进梁曼秋书包的侧兜,自己没带包,“你们两个吵架吗?” 金明:“没有。” 金玲也说:“四眼明才不会跟小秋吵架。” 戴柯弯腰开锁,托了单车出来,跨上车等客。 梁曼秋骑上后座,等车平稳上路再收脚踩踏脚。 他们在校外路口便和金家姐弟分道扬镳。 “哥,”梁曼秋依旧抓着后座,“最近还有女生给你写情书吗?” 戴柯:“你有?” 梁曼秋:“没有,我哪有你这么受欢迎。” 戴柯:“问干什么?” “丁莉莉好像有点躲着我。” 梁曼秋闷声说,隐隐猜到原因。她们仅仅出现过寒假那一次的异常。 梁曼秋和戴柯睡同一房间,丁莉莉对此很震惊,该不会告诉了其他同学? 想到丁莉莉八卦的性格,好像这会是她的作风。 不然梁曼秋实在想不出哪里招惹了其他同学。 礼物 第48节 戴柯:“谁?” 梁曼秋:“寒假来家里的那个女生。” 戴柯对上名号,臭着脸,“不要理那个神经病。” “她只是有一点点八卦,”梁曼秋替同学稍稍辩解,扩大教育面,“哥,你能不能少骂点人?特别是女生,听了会很伤心。” 戴柯嗤之以鼻,“我还骂得少了,你不知道她有多烦,整天下课来找我,就差没跟我进厕所。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的。” 梁曼秋适得其反,放弃训话,“她最近还烦你?” 戴柯:“没了。” 梁曼秋还是忍不住,“所以,你就别骂了。” 戴柯:“你不提我都想不起这个人。” 梁曼秋跟丁莉莉之前也只是凑合,没有多交心,“以后我不提了。” 单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段路,戴柯停在红灯前,踩着汤盆粗的路桩,扭头问:“有人欺负你了?” 梁曼秋摇头,“没有啊。” 戴柯:“谁敢欺负你,你跟我说。” 梁曼秋:“就你。” 戴柯默了默,淡淡剜她一眼,“我又怎么你了?” 梁曼秋堆起笑,“哥,我什么也没有说。” “找死。” 信号灯放行,戴柯风一样继续往前踩。 小女生之间扯头花的琐事,戴柯没太放在心上,金明没跟他汇报异常,就证明一切正常。 可不久,戴柯也察觉一点不同寻常,像梁曼秋描述那般同学有点躲着他。 最近没有打架战绩,一般同学不至于闻风丧胆。戴柯脾气臭,没恶劣到看谁不顺眼就揍。 同学的闪躲更像背后说人坏话。 高子波那一伙人一见他就凑一起窃窃发笑,好像他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而且团伙里出现丁莉莉的身影。 丁莉莉作为八卦集散中心,一出现总没好新闻。 戴柯把金明叫来问了一通。 金明推了推又加了度数的眼镜,小眼睛更显迷茫,“我没听说什么八卦。” 戴柯又问了金玲,也是一样说法。 戴柯开始理解梁曼秋的捕风捉影草木皆兵。 开学第一周的周五下午,戴柯又和梁曼秋班同一节体育课。 中途到初一和初二教学楼一楼上厕所,洗着手,碰见金明拎拿着块破抹布从第二个隔间出来。抹布中央红了一块,跟擦了什么似的。 戴柯吓一跳,“四眼明,哪来的血?” 金明撞见熟人,慌里慌张,“不是血。” 戴柯:“不是血是什么?” “反正不是血。” 金明吞吞吐吐,往洗手槽洗了抹布,红色冲淡,像是颜料。 戴柯回过神,“你被罚擦厕所?” 金明:“没有……” 金明拧干抹布,站在原地犹犹豫豫。 戴柯:“你还站这干什么?” 不待金明回答,门口闯进两个男生,嘻嘻哈哈,一见到戴柯,忽地愣住,表情像背后嚼舌根被逮住。 这两个男生分别进了前两个隔间,呆了不足十秒钟,又不约而同出来,一起换到后两个隔间,好像不是为了上厕所,而是到此一游。 果然,后两扇隔间门同时打开,两个男生笑喷似的,对视一眼,又偷偷瞥了眼戴柯,捂着嘴巴,扭扭捏捏跑了。 戴柯越发狐疑,走向后两个隔间。 金明忽然拦在戴柯身前,大字型,手里拈着破烂脏污的抹布,形态可笑,像老嬷嬷似的。 “大d,你不要进去。” 戴柯微抬下巴,鼻孔瞅着金明,“里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金明此地无银。 戴柯:“让开。” 金明:“大d,你真的别看。” 一次次的阻拦适得其反。 戴柯一把格挡开,金明弱鸡似的,压根不是对手。 金明急得直跺脚。 戴柯打开第三个隔间门,除了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似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公厕的小广告往往贴在门背,戴柯走进去关门查看。 只见隔间门背斑驳,脚印依稀,衬得几个红色丑字越发清晰刺目: 戴柯睡过梁曼秋。 第36章 你答应我不要打架。 戴柯猛踹了一脚门板,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正好落在字迹正下方。 门外,金明一脸挫败,喃喃:“我就说不能看……” 戴柯走出来,进了第四个隔间,门背红色丑字显然出自同一个人手笔,内容大同小异:梁曼秋的胸是戴柯摸大的。 前一句戴柯问心无愧,眼前这一句,看着多少有点心虚,小桃子的形状似乎闪过眼前。 戴柯走出隔间,两手垂在身侧,拳头攥出了青筋。 金明马上说:“我现在去擦掉。” 戴柯扭头,“不擦。” 金明捏着破抹布,不知所措,“不、不擦么?还留着?” 戴柯:“哪个贱货写的?” 金明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只是听说,今天才看到写门背上。” 男生在学校多用外面的小便池,很少进隔间。 戴柯质问的声音走了调,“之前就听说?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金明用另一只手挠头,“我、我说不出口啊。” 脸上的苦涩能拧出汁,“大d,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戴柯:“什么时候开始的,寒假?开学?” 金明:“我也不清楚,我开学后才听说。” 估计寒假早有传言,开学第一周作业稀少,个个都在兴奋分享寒假新闻。 戴柯思忖片刻,问到关键,“梁曼秋知道么?” 金明:“可能还不知道吧。” 之前梁曼秋抱怨丁莉莉躲着她,那时候就知道,还是开始有察觉? 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 大家都知道戴柯和梁曼秋是兄妹关系,同住一个屋檐下,成绩两极分化,可谓云泥之别,性格也大相径庭,一个张扬恣意,一个内敛文静,怎么也搭不到一块。 戴柯问:“女厕所有没有?” 金明犯难,“我也没进过女厕所啊。” 戴柯:“去问猪肉玲。” 金明看看手里的破抹布,担忧道:“大d,真的不擦么,岂不是、更多人看到?” “老子快成最后一个看到了!”戴柯目光凶戾,连金明也吓一跳,“谁写的谁擦,擦不干净老子让他舔干净。” 教学楼每一层两端各有一个厕所,男厕女厕隔层交叉分布,一楼男厕靠近田径场,上面二楼是女厕。 戴柯刚从厕所出来,只见丁莉莉路过,和另一个女生手挽手,准备上楼。丁莉莉对他没了以往热情,学长也不多叫一句,甚至避若蛇蝎。 “你,过来。”戴柯眼神如箭,命中了丁莉莉。 丁莉莉本想视而不见,奈何身旁女生太胆小,先怯场停下脚步。 女生摇丁莉莉的胳膊,小声提醒:“他在叫你。” “有什么事?”丁莉莉下巴微扬,上个学期若有这份傲气,戴柯还能高看她一眼。 “滚过来,别逼我动手。”戴柯径自拐向教学楼和围墙间的过道,这一隅不但避风,还能躲避监控,学生时常约着来此单挑。 丁莉莉被同行女生搡着往前,焦躁骂道:“你推我干什么。” 女生磕磕巴巴:“你、快去吧,我在这、给你把风,有事我就、叫老师。” 金明扔下破抹布,站到跟她们差不多距离的地方,给戴柯放风。 戴柯一记眼神扫射过来,丁莉莉硬着头皮走过去,终于相信梁曼秋的话:戴柯脾气臭,还会打人。 礼物 第49节 戴柯开门见山:“厕所里面的字谁写的?” 丁莉莉嘴角僵了僵,“什么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么,”戴柯下巴往男厕摆了下,“你自己去看。” 丁莉莉:“那是男厕所,我是女生。” 戴柯:“整天往男人堆跑,怎么没觉得自己是女的。” 丁莉莉哪受过这等嘲讽,泫然又愤怒,“你到底要干什么。” 戴柯重复:“厕所里面的字谁写的?” 丁莉莉撇开眼,“反正不是我写的。” 戴柯冷笑,“刚刚还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在我面前装什么,现在知道了啊?” 丁莉莉咬咬唇,只知道戴柯跟自己一样吊车尾,哪想认真起来,还有逻辑缜密的一面。 戴柯双手抄兜,本来站得好好的,忽地踹了一脚丁莉莉身后墙壁,给鞋印凌乱的墙脚又添一块脏斑。 呵斥道:“谁写的?说!” 丁莉莉肩膀一跳,双手本能缩到胸口,虚握双拳做抵御状,泪水不争气震落。 “反正不是我!” 戴柯太阳穴青筋隐跳,“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打你。” 丁莉莉开始呜咽,低头抹泪,真信了梁曼秋的话:戴柯连他妹妹都打。 同行女生上前两步,又不敢太靠近,绞着手指叫了一声丁莉莉。 戴柯额角青筋隐跳,又踢一脚,“说不说!” 丁莉莉一抽一抽的,低头掉泪,“是、是高子波,是高子波写的。” 真不意外。 戴柯讥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 丁莉莉不敢细说。 寒假那天丁莉莉离开碧林鸿庭,路上碰见高子波,试探几句,他早知道梁曼秋和戴柯睡同一个房间。她的震惊只能跟高子波倾诉,越说越激动,猜测离奇又合理,于是八卦便诞生了。 戴柯没指望丁莉莉能吐出真话,继续逼问:“女厕写了几个?” “女厕没写……” 丁莉莉头脑混沌,没失去最后理智,高子波进不了女厕,一旦承认女厕也有,嫌犯岂不是指向她? 戴柯:“你说的最好是实话。” 丁莉莉连连点头,“是实话,100%的实话。” 戴柯:“如果女厕也有字,不是你写的,老子都当你写的。” 丁莉莉忙摇头,感觉不对,又点头,更不对。晕里晕乎,只好抱头。 戴柯又问:“梁曼秋看到了吗?” 丁莉莉张口即答,“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 人撒谎之前,会无意识重复对方的问题。 戴柯刚好逮住她话里的漏洞,“姓丁的,刚才你说女厕没有,女厕没字她怎么能看到?!” 哔—— 尖锐的哨声逼近。 不知道哪一班的体育老师冲着吹哨,作势走过来,“你们几个在那里做什么?几班的?” 金明怕戴柯没注意,出声提醒:“大d,老师来了,快跑。” 戴柯又骂一句,扭头转到教学楼后方小花园。金明就近拐进男厕,假装上厕所。 丁莉莉明哲保身,不敢向老师投诉,扩大事态,低头抹泪,匆匆跑开。 同行女生茫茫然跟上。 戴柯一腔怒火,差点缺席集队。一解散,马上跑回教学楼堵金玲,“猪肉玲,帮个忙。” 金玲伸一个懒腰,扯扯衣摆,“平常不打球没见你来找我,今天干什么?” 戴柯草木皆兵,别人多关注一眼,都揣测对方知道八卦,他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你去女厕看一下,有没有写奇怪的字。” 厕所隔板和课桌都是学生留言的重灾区,除了到此一游,还留下不少历届秘密和八卦。 金玲一知半解,“会有什么奇怪的字?” 戴柯:“你去看了告诉我。重点看初一的。” 金玲隐隐察觉事态严重,“大d,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戴柯来不及解释,下楼找梁曼秋,刚才体育课似乎都没见到她的身影,不知道躲哪个旮旯,偷懒还是偷偷哭了。 金明坐在靠走廊的一组,恰好帮忙叫人。他没扬声大喊,挤到梁曼秋的课桌边叫人。 效果跟以往直接吆喝差不多,戴柯一出现,像水落油锅,炸开一片。 交头接耳里都是厕所红字的爆炸八卦。 梁曼秋低头从后门出来,眼眶泛红,一副哭相再熟悉不过。 戴柯一愣,旋即了然,“你知道了?” 梁曼秋点头,这份默契来自共苦。 戴柯:“我去搞定。” 那双大眼睛多了几许滚动的晶莹,“哥,那是谁干的?” “你不用管。”戴柯丢下一句,转身就要走。 戴柯不擅长安慰,何况任何安慰都敌不过马上解决罪魁祸首。 梁曼秋嗅到危机,小跑追上戴柯,小声问:“哥,你要干什么。” 戴柯没有停下,梁曼秋不得不拉住他的衣袖,袖口上滑,露出铁实的拳头,青筋暴起,腕骨处最为鼓突,尤为可怖。 一路拉拉扯扯,好像无形佐证了八卦,梁曼秋和戴柯真的有一腿。沿路学生频频回首,悄悄打量两位新闻当事人。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梁曼秋不敢大声爆哭,大眼噙泪,低声叮嘱:“你不要打架。” 戴柯挣开她的手,搡了搡她的后背,“回你教室上课,放学自己回家,不要等我。” 梁曼秋:“你答应我不要打架。” 戴柯以前没听过梁曼秋的话,现在更不可能听劝,头也不回上了楼梯。 上课铃声响起,音调高低错落的噔噔噔噔,悠扬而轻盈。 梁曼秋的脚步被阻断在楼梯口。 周五最后一节课通常做班会兼劳动。 铃声响后十来分钟,各班动静此起彼伏,扫地、擦窗、整理讲台黑板,还有开学第一周布置学习园地。 戴柯靠着“帮派人脉”,经常免除劳役。 这一天同样不例外。 金玲偷空溜来找戴柯,想告诉他女厕踩点结果。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个吞吞吐吐,一个面色狠戾,情况不言而喻。 金玲难堪道:“大d,你是不是知道了?” 戴柯目光越过金玲肩头,落在了她身后。 高子波就在隔壁班,经过一个寒假的蓄养,又增加一个吨位,适合参加相扑。 他独自一人挺着肚子前往走廊尽头的男厕。 戴柯侧身绕过金玲,叫了两个班上相熟的男生,无声跟上去。自暑假偷钱风波后,金玲也跟着远离高子波。她跟戴柯走街串巷多年,熟知他的作风,定然是要找高子波算账。 若是戴柯想动手,十头牛也拉不回。 完了! 金玲二话不说,先跟上去观望清楚再说。 可他们要去的是男厕。 金玲凭着出众的外形勉强可以混进去,始终不太道德。 不得不下楼找上金明。 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哪怕她弟是弱鸡。 四楼男厕,两个同党门神一样护在门口,戴柯独自跟进去。 “肥波。” 戴柯拍拍高子波肥厚的肩头,久违地叫了一声。 高子波刚回头,便被一股蛮力拖进最近的隔间。 “操,你干什么?!” 门板摔上,门背一片涂鸦之中,一句红色丑字尤为醒目:戴柯睡过梁曼秋。 戴柯揪着高子波的衣领,把他摁在隔板上,反锁了门,拍了一下门背红字,整个隔间似乎隐隐震动。 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这几个字,认识么?” 第37章 有妈生没妈教。 高子波抬手要挣开戴柯的禁锢,不住骂道:“操.你,戴柯你有病啊?!” 礼物 第50节 戴柯低吼:“跟老子装什么蒜,要把丁莉莉叫来问清楚吗?” 听见丁莉莉的名字,高子波愣了一瞬,相当于不打自招。 戴柯冷笑,“想起来了是么?” 高子波:“放开老子!” 戴柯一拳挥过去,隔间逼仄,高子波几乎占据一半空间,根本躲不开猝不及防的一拳。口腔酸痛难耐,像上火误咬了一块肉。 “你他.妈又打老子?!”高子波不忘骂道,拳脚占不了便宜,就在口头上突破。他狠狠啐一口,浓痰飞射,险些喷戴柯脸上,幸好他机灵,偏头避开了。 这一口攻击性不强,侮辱性不容小觑,彻底惹毛了戴柯。他恨不得把高子波脑袋摁进蹲坑,涮涮粪水。 下一拳扎扎实实揍在高子波腹部。 可惜胖子脂肪层厚实,吸收了大部分劲力,戴柯铆足全力的一拳,竟似挠痒痒。 他们都没学过格斗,毫无章法,揪哪打哪。小空间难以施展拳脚,高子波四肢协调性差,讨不到便宜,肆意谩骂:“我操.你坨大烂k,你们家恶不恶心,你老子跟帮工搞一起,你跟你妹搞一起。全家乱.伦!” 戴柯目眦欲裂,咬着下唇,每打一拳,眼里火焰便旺盛一分。 直到高子波骂出“有妈生没妈教”,戴柯的下唇隐隐咬出血,一拳揍歪了高子波的嘴角。 戴柯薅着高子波舍不得剪短的头发,将他脑袋摁在门背红色丑字上,“舔干净!” 他狠狠摩擦,高子波的鼻血糊化了丑字,让句意越发狰狞。 “给老子舔干净!” 劳动课吵吵闹闹,似乎没人留意四楼尽头男厕动静,大家敷衍打扫,一心想着放周末假。动作快的已经收拾好书包,徘徊在校门口,只等放学铃声一响,立刻拔足飞奔。 金玲半路被班干部拦住,不准她浑水摸鱼,说什么也要拉她回班干活。金玲分得轻重缓急,跟班干部拉扯一会无果,怒摔扫把,夺门而出。 1001班,金明站在教室里侧,举着抹布擦靠走廊的玻璃,挥动几下,玻璃上突然出现金玲的脸庞,吓一跳,以为幻觉。 嘭嘭。 金玲拍脏了玻璃。 金明划拉开推窗,抱怨道:“死猪肉玲,我刚刚擦干净,你怎么又弄脏了?讨厌死了。” 金玲压低声,“还擦什么窗,大d要出事了?” 金明吓得小眼睛大了一圈,“大d怎么了?” 金玲:“你知道厕所红字的事吧?” 金明一愣,“你也知道了?” 金玲夸张得提高几个分贝,“每个厕所都有,我感觉我们是最后几个知道的。” “肥波干的好事,我们班丁莉莉跟他是一伙。” 金明提防着周围,凑近金玲耳朵说,要不是姐弟俩看着像兄弟俩,估计下一对被造谣的就成他们。 金玲:“我当然知道!大d现在估计找肥波单挑了,就在四楼男厕!” 金明扔掉抹布,“还说那么多废话?!赶紧去救场啊!” 梁曼秋倒了垃圾回来,撞见金家姐弟隔窗咬耳朵,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到戴柯。 她放好垃圾铲,要过去打听几句。金家姐弟拔腿就跑,赶着救火似的。 四楼男厕,两尊门神还在执勤,一见金家姐弟靠近,虽然认得,还是不由分说驱赶。 金玲问:“大d是不是跟肥波在里面?” 两尊门神异口同声,“赶紧走。” 金明:“里面几对几,你们怎么不进去帮忙?太不讲义气了。” 激将法对他们没用,不然就该叫帮手,而非门神。 戴柯想单挑,谁也不能插手。 男厕里面传来阵阵闷响,分不出是谁的。 金玲语无伦次,“听着,从来没人敢给大d编这么恶劣的绯闻,肥波真的是找死。真的会死的,你们懂不懂?大d这次气炸了!” 两尊门神略显犹豫。 金玲趁热打铁,“真的会出人命!你们能负责吗?教训一下差不多了,真的别搞出事啊。” 两尊门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看守,跟着金家姐弟一起闯进男厕。 隔间门打开,戴柯一脸杀气走出来,除了渗血的下唇,没有明显挂彩。 高子波瘫坐脏污的地板,倚着隔板,胸口起伏,大口喘气,不知道累的还是被揍虚了。 还好,活着。 活得五颜六色,一张脸比暑假时精彩。 胜负一目了然。 金玲以前多跟戴柯打球,没参与过打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大d,肥波他……” 噔噔噔噔。 放学铃奏响,韵律悠扬,起伏有致。 校园各个角落爆发一阵欢呼,学生洪水般涌向校门口。 戴柯一言不发越过众人,大步往外走,不算逃,但难免有一点慌张。 走到门口回头,“猪肉玲,帮我带她回家。” 话毕,不等金玲回答,戴柯消失在四楼楼梯口。 金明为难地看向脏兮兮的隔间,死胖子比环境更刺眼。 不确定地问:“猪肉玲,大d叫你送他回家?” 金玲没功夫计较花名,同样犯难,“我什么时候送过肥波回家?我都不知道他家在哪!” 倏然间,金玲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金明困惑:“你知道什么?” 金玲拉拉金明衣袖,“我们走,这里臭死了。” 两个门神醒悟过来,“猪肉玲,你真的是男的啊?跑进男厕所一点都不害臊?” 完了,下周绯闻说不定变成:猪肉玲勇闯男厕所。 金玲老脸一红,脚底抹油拉上金明遛了。 金明缠着金玲刨根究底,“大d让你送谁回家?” 金玲:“四眼明,你傻不傻,大d挂念的还有谁?” 金明:“小秋?” 金玲:“不然呢?” 金明:“大d怎么不自己送,他要去哪里?” 金玲:“男生的心思,我怎么知道。” 金明推了一下眼镜,灵光一闪先把自己吓坏了,“大d不会想不开吧?” 金玲拍一把金明后背,“痴线,大d只会让别人想不开。” 1001班教室近在眼前。 金玲嘱咐:“四眼明,一会小秋问起,什么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金明不服,“我还想跟你说,管好你的嘴。” 金玲:“我的嘴怎么了,比你的靠谱多了。” 金明:“车大炮! 梁曼秋背着书包,闷头走出教室。 “小秋!”金玲叫道,脸上挤出笑容,“一起回家吗,等会我去拿一下东西。” 梁曼秋走近,“猪肉玲,你有见到我哥吗?” 金玲笑容一僵,“没有啊,我们又不同班。” 梁曼秋:“今天周五,篮球队没有训练?” 金玲:“才开学第一周,安排没那么快。你等会我啊,我去去就来。” 金明后知后觉,三个人只有一辆单车,怎么骑回家? 梁曼秋的疑惑跟金明不在同一层级,追问:“猪肉玲,等下,我跟你上去看一下我哥在不在班上。” “不在!”金玲忙说,要是上四楼撞见高子波,说不定会被寻仇,“你们两个,在车棚等我。” 金玲头一次摆出大姐气势,震住小弟小妹,飞速收了东西到车棚跟他们汇合。 跨着单车吩咐:“四眼明,你坐后座;小秋,你坐一下前面横杠,就是、可能不太舒服。” 金明踟蹰,“我们两个那么重,猪肉玲,你行的么?” 金玲讥嘲:“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弱鸡。” 金玲像一个大姐大,一前一后载着他们,先送四海烧鹅,再回家。 梁曼秋仍不放心,周五放学可是单挑的高峰期,学生们一般约在校外斗殴。 “猪肉玲,我哥是不是找人打架了?” 要不说梁曼秋能拿年级第一,这股聪明劲可不止出现在学习上。 “没有。”金玲也不算撒谎,人家早打出胜负了。 梁曼秋怏怏不乐,“猪肉玲,你一点不好奇我为什么这样问,是不是知道出了什么事?” 金玲再叹梁曼秋的机灵,“小秋,你跟大d都是我的好朋友,反正外面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金明在后面附和,“这次肥波实在太恶心了,好歹认识那么久,怎么能编这种八卦。” 礼物 第51节 梁曼秋讶然,“又是肥波?他暑假才偷了我哥五十块。” 金玲腾出一只手,往后打了下金明,让他多嘴。 金明自觉失言,不好意思吐了下舌头。 梁曼秋很快串联起可能的线索,眼前浮现丁莉莉震惊的面孔,自嘲道:“他可能觉得我和我哥睡一个房间的上下铺。” 金玲:“这有什么,我和四眼明不也一样。” 金明:“谁像他是独生子,能自己有一个房间。” 金玲:“这种人真的不要脸,暑假大d跟他绝交,真是做对了。” 金明:“肥波老母估计不会相信她儿子又偷钱,又乱编绯闻。” 金家姐弟格外仗义,你一句我一句,一路骂到四海烧鹅。 金玲串串式超载带人,吸引不少路人眼光,令人想起烂仔骑摩托带太妹,也是油箱一个,后面一串。 明档里斩料的戴四海抽空张望一眼,待梁曼秋进来,问:“小秋,你哥呢?没打球吧,我看金玲没打啊。” 梁曼秋:“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离开校园,等于离开传播绯闻的沃土,梁曼秋回到一个相对真空的环境,心情平复许多,唯一放心不下戴柯。 到底去了哪里? 梁曼秋卸下书包,在档口帮手,一直到了开饭时间,戴柯依旧不见人影。 戴四海习惯性叉着腰站门口张望,“这契弟又跑去哪里?还不知道饿么?” 阿莲台词不变,“要不要等一会他?” “不等,我们先吃。” 戴四海照旧摊出戴柯的菜,放电饭锅里保温。 上一次这样等戴柯还是暑假,他带回一个光头惊喜。这一次,梁曼秋不敢盲目乐观,如果她知情不报,万一戴柯出了意外,戴四海会不会责怪她? 梁曼秋心跳加速,执筷的手微微发颤。 戴柯有一点没有说错,像她这样循规蹈矩的优等生的确爱打报告。 “阿伯……”梁曼秋一口饭也没扒,怯怯地望着戴四海。 戴四海垂眼夹菜,没有看她:“怎么了,需要交资料费了吗?要多少,晚点我给你拿。” 刚开学,这是最可能的需求。 “不是。”梁曼秋还是一贯的声若蚊蚋。 “大点声,”阿莲含笑鼓励道,“阿伯没给你吃饱饭吗?” 梁曼秋不由挺直脊梁,“是哥哥他……” 嘀灵灵,收银台座机打断梁曼秋的下文。 “我来接,”阿莲放下碗筷,起身咕哝,“这个点难道还有订餐吗?” 阿莲娴熟地拿起听筒,“你好,四海烧鹅。——小奇哥啊,对,海哥在,我现在叫他来。” 阿莲指指电话,戴四海灵醒走了过去,接过听筒,“小奇哥,吃了吗?” 章树奇:“还没呢,海哥啊,大d在吗?” 戴四海以为章树奇约他喝酒,一听找戴柯,准没好事,忽地有一种玄妙的感觉:胆战心惊养儿子,这一天终于来了。 “不知道疯哪里去,周五总会回得晚一点。找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两年来,章树奇跟这特殊的一家人走得近,看着戴柯初初长大,也不忍心等到这一天。 “海哥,赶紧找到大d,带他来翠田所一趟。高子波他妈找上门,说你们家大d把她儿子打了。” 第38章 两只宽厚的手掌紧紧罩住她的耳朵。 戴柯和高子波是同学,如果真的发生肢体冲突,也该先找老师和家长协商解决,怎么一下子升级到派出所? 戴四海:“小奇哥,你先给我一个心理准备,高子波是不是受伤很严重?” 章树奇保守道:“比起伤势,家长情绪比较严重。” 戴四海只能如实交代,“大d还没回家,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个人先过去,等他到家,再让他过去。” 章树奇:“大d该不是躲起来了?” 戴四海难为情道:“小奇哥,跟你说实话,我清楚他什么德性,如果他心虚躲起来,我不意外。但我不会把他藏起来。” 章树奇:“海哥,别说了,我清楚你是一个好人,不会帮他逃避问题。你一个人先过来,翠田初中的校领导和老师也在来的路上。” 戴四海放下听筒,若有所思。 阿莲关切道:“出什么事了?” 戴四海回到桌边,匆匆扒光饭菜,把事情交代清楚,落实安排:他去翠田所,面对高子波家长;阿莲在档口,处理剩下的琐事,顺便等戴柯回来;梁曼秋联系戴柯的死党,打听有没有见到人。 派出所的名号一出,梁曼秋脸蛋煞白。 高子波死了?残了? 眼看戴四海就要驱车离开,梁曼秋匆匆追出去,叫住戴四海:“阿伯。” 戴四海启动汽车引擎,声响淹没了她的呼唤。 “我可能知道哥哥为什么打高子波。” 也可能知道戴柯“躲”去哪里。 梁曼秋只能对着空气喃喃,折回档口,告诉阿莲:“我出去找一下哥哥。” 这下,轮到阿莲追她,“小秋,你去哪里?” 别一个还没回来,另一个又跑没了。 梁曼秋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时近七点,“阿莲姨,8点钟我一定打电话给你,9点钟前回来。” 阿莲放不下档口,“太危险的地方不要去,听到了没?” 梁曼秋跳上刚好到站的公车。 翠田派出所,灯火荧荧,亮如白昼。 章树奇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冬季警服,出门接到了戴四海,告诉他里面局势,让他有个底。 高子波蔫头耷脑,高母异常激动,校领导和老师宽抚无效,也被骂了狗血淋头。 戴四海刚进门,便成了校领导和老师的挡箭牌,挨高母一顿骂。 高母请搡着高子波往前,轻掐他下巴转向戴四海,“你看看,你儿子把我们子波打成什么样子?” 高子波一张脸堪比调色盘,嘴角淤青,鼻梁不知天生还是受伤,不太笔直,大概流过鼻血,鼻头通红,鼻腔似乎挤满血块,黑乎乎的。 戴四海:“赵老师,不管怎么说,打人确实不对。如果真的大d打的,我给你道歉,医药费也是我们出。但我可以知道打架的原因吗?大d虽然调皮顽劣,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当然,无论怎么样,有矛盾好好解决,都不应该打人。” 高母全然无视戴四海头头尾尾强调的重点,“是啊,你也知道不应该打人,戴柯为什么还要动手?” 章树奇及时介入,控制局面:“赵老师,我们也一直跟您说,先了解两个小孩发生冲突的原因,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矛盾,避免第二次发生冲突。” 高母继续鬼打墙,扬声,“你告诉我,打人就对了吗?” 胡搅蛮缠,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半个小时后,梁曼秋下了公车,到达位于滨海区隔壁盐山区的天鸿网吧。 梁曼秋第一次只身进网吧,个头小小,面孔幼稚,一看就是未成年,立刻被坐收银台的网管拦下。 网管面无表情,“有身份证吗?没身份证不能进来。” 梁曼秋开始好奇戴柯怎么办的卡,“寒假我跟我哥来过。” 网管:“你哥是你哥,你是你,这次你哥怎么没带你来。” 网吧靠近工业区,进出的多是流里流气的男青年,个个都好奇打量几眼。梁曼秋像沦为猎物,毛骨悚然。如果不是找戴柯,她不敢一个人进来。 梁曼秋:“只进去十分钟行么,我就看一下他在不在。” 网管:“走吧走吧,一分钟都不行。” 梁曼秋一步三回头。 网管欠身挥手赶她。 梁曼秋不甘心,回头憋足劲,冲着一排排机子和黑压压的脑袋,大喊:“戴柯!你在哪里?戴柯——!” 戴着耳机的大多数没有反应,没戴的纷纷回头,甚至有一两个站起来张望,目之所及全是陌生男人的面孔。 猎物属性越发强烈,梁曼秋悄悄攥紧了拳头。 网管走出收银台,呵斥:“乱叫什么?!” 梁曼秋退了几步,不死心,“戴柯——!出来——!” 网管忍无可忍,“你有病啊?!” 不一瞬,身后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手里捏着一支燃烧的烟,白烟袅袅升腾,细索一般。 梁曼秋险些不敢相认。 戴柯看上去毫发无伤,高子波却闹到派出所,情况似乎不太妙。 戴柯耳廓泛红,嫌她丢脸似的,走过来扬手吓唬她。 网管跟戴柯相熟,无语道:“你马子找上门,该好好负责了。” 戴柯懒得搭理,把梁曼秋扯到一边,“找死啊,鬼叫什么?” “他们不给我进去找人,”梁曼秋如实说,目光落在他身侧的香烟上,“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戴柯:“要你管。” 梁曼秋:“臭死了。” 戴柯:“滚开一点。” 礼物 第52节 梁曼秋一动不动,抿抿唇,想到此行目的,“哥,阿伯和小奇哥找你,说肥波报警了,在翠田派出所等你。” 戴柯僵了僵,偏过身,执烟的手不太熟练,跟吃筷子饼干似的,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深吸一口,没呛咳,大概在享受。 下唇血痂醒目。 梁曼秋刚好处于上风口,烟味隐然,皱了皱鼻子,“哥,你的嘴巴是肥波打的么?” 戴柯偏头徐徐吐了一口烟,“你才被打嘴巴。” 梁曼秋学会了叹气,拽了拽他的袖口,“哥,我们回家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戴柯躲是真躲,意外被人发现,莫名有一种被猜对谜底的惊喜。 梁曼秋:“要是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来盐山区之前,她已经找过一趟桌球室。 戴柯初涉香烟,每一根都来得额外珍贵,默默吸完,往垃圾桶盖子掐了烟屁股。 就在梁曼秋以为再没回应时,戴柯转身回网吧,“我先关机。” 晚上八点多,戴柯和梁曼秋抵达翠田派出所。 戴四海和高母已经争论过一轮,两个当事人一个沉默,一个不知所踪,谈话无法推进,目前双方分开冷静,一波呆在室内,一波出走廊透气,分别由章树奇和校领导劝和。 隔着院子,章树奇先发现戴柯身影,后面依旧跟着一条小尾巴,朝他们招手,“小秋,也来了。——大d,来得正好,高子波可能跟你存在一点误会。” 戴柯:“没有误会。” 章树奇面有不豫之色,拍拍戴柯肩头,低声嘱咐:“一会别乱说话。” 戴四海蹙眉,“跑哪里去?” 戴柯:“没跑哪里。” 询问室内的高母闻声出来,尖锐嘲讽:“打了人就躲起来不敢见人啊?” 戴柯刚要顶嘴,章树奇眼疾手快按下,替他回答:“小孩子贪玩,明天不用上学,回得晚一点而已。他要是想逃避,连他老子都找不到他。” 高母:“长得人高马大还小孩子,过两年都成年了。小孩子会把我们家子波打成这样么?” 章树奇不得不打补丁,“两个都是小孩子,小孩子不懂事,存在摩擦很正常,错在不该用暴力解决矛盾。” 戴四海说:“大d,是你打的他吗?” 两个男生一直没有眼神交流,仇人似的。 戴柯轻蔑瞥了高子波一眼,“怎么不问他为什么挨打?” 高母逮住话里漏洞,尖声道:“我们家子波犯了天大的错误吗?就给你打成这样?你这种人就该进少管所!” 章树奇和校领导同时拦住高母。 章树奇警告:“高妈妈,请你注意用词啊,这里是派出所,解决邻里矛盾的地方,不是菜市场,不能随便吵架。” 校领导相对委婉:“赵老师,我们就事论事,不要诅咒小孩。每一个学生的未来潜力都是无限大,子波是,戴柯也是。” 高母继续鬼打墙:“不管怎样,打人就是错!” 章树奇:“您的诉求是想让大d给你儿子道歉,然后赔偿医药费,对吗?” 高母:“他满14岁了吧,可以判刑了吗,最好把他关十天半个月,让他长长记性。不然总是欺负我们家子波,暑假还污蔑我们家子波偷他的钱。” 在派出所听到判刑,戴柯咯噔一下,第一次意识到游走到违法犯罪边缘。 梁曼秋同样一惊,不由自主攥住戴柯衣袖。 高母见过了像戴柯一样的学生,家境良好,不愁吃穿,在校不学无术,在外游手好闲。 捕捉到戴柯脸上异常,得寸进尺道:“是不是怕了,再过两年成年,看你老子还护不护得住你。” 章树奇:“高妈妈,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威胁小孩,尤其记住这里是派出所,不是随便撒泼的菜市场。” 轻微的拉扯唤回戴柯的真实感,他目光越过一众大人,落在办公室对角线另一端的高子波身上,“姓高的,你不敢说你在学校厕所写了什么是吗?” 高子波微抬下巴,咬牙切齿,一脸顽固,跟高母印象中的混子并无区别。 戴柯:“说啊,敢写不敢说?” 即使高子波敢说,梁曼秋也不敢听,将戴柯衣袖攥得更紧,要拧干水似的。 终于等来突破口,章树奇催促道:“高子波,说,你到底写了什么,激怒了大d?” 高子波狡猾道:“谁说是我写的,你哪只眼看到我写了?” 戴柯:“敢写不敢承认是么?” 眼看局面要沦为小孩争执,章树奇再度发话:“大d,你来说,学校厕所写了什么?” 高母插嘴:“凭什么说是我儿子写的,你有什么证据?” 章树奇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高妈妈,听清楚,我是问学校厕所写了什么,没说是你儿子写。明白吗?明白就坐下,有话好好说。” 戴柯:“我说不出口,嫌脏,你让他说。” 章树奇:“字擦掉了吗?” 戴柯:“放学我走的时候还在,谁知道他有没有擦掉。” 章树奇转头问高子波:“你擦掉了吗?” 高子波沉默越久,心虚越明显。 章树奇要的就是这种反应,一锤定音:“既然字还在,你们又不愿意说,翠田初中离这里不远,我们所有人一起去看看,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校领导终于及时发挥作用,“如果是写在厕所,一定不少人看到,就算擦了,我们也可以问出来。” 戴柯:“行啊,一起去看看,看他认不认得他写的丑字。” 梁曼秋呼吸一滞,仿佛像邀请大家参观她的日记本,曝光她的秘密。 她没有犯错,却要陪着一起承受围观的压力。 梁曼秋躲进戴柯身后,几乎抱住他的胳膊,像落水者下意识抱住浮木。 戴柯没甩开她,已是变相接纳。 “走啊。”章树奇招呼屁股最重的高子波,他还钉在原位。 “不走?”章树奇说,“不走你直接给我说说得了,大d说是你写的,一定有他的证据。” 高母再度发飙:“说了不是我们家子波写的,为什么要给我们家子波泼脏水?” “我说,”高子波突然开口,“谁叫他们长那么大还睡同一个房间啊?” 戴柯驳斥道:“睡你家了?管那么宽?” 戴四海象征拦一下,想到更紧迫的层面。他早该把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同龄小孩分房,免得被外人拿这一点做文章。 高母一个人奋战许久,惨遭背叛,慌了,“子波,不是你做的不要承认,肯定有人恶作剧,说是你写的。” 戴柯冷冷开口,“说啊,大声点,吃那么多饭白吃么。” 高母:“你骂谁白吃呢?” 章树奇不再阻拦。 戴柯逻辑清晰,以往总出馊主意的脑袋终于用在正道:“不说是吗,同样两句话,你写在男厕,另一个女的写在女厕,你不说,让另一个女的来说。” 高子波嘴巴颤了颤,像给戴柯打抽筋了似,出现松口的势头。不是想保护丁莉莉,只是怕丁莉莉来了,会抖出更多不利证据。 他耷拉脑袋,忽然开口—— 咦,梁曼秋突然听不到声音,只看到高子波的嘴唇一张一翕。 戴柯转到她身后,两只宽厚的手掌像降噪耳机,紧紧罩住她的耳朵,替她屏蔽外界刺耳的杂音。 第39章 吻是一个更暧昧的动词。 现场气压瞬间高了一个维度。 梁曼秋听不见,但感受到了。 两只耳朵微微发烫,分不清是自己的温度,还是戴柯的掌温。 戴柯松开两只手,梁曼秋又回到吵吵闹闹的世界。 她完全躲到戴柯身后,不想面对所有人的眼光。任何的震惊、猜测和同情,都会令她不适。她已遭受过一次无妄之灾,不想再唤醒后遗症。 一直沉默的戴四海撸起袖子,上前骂道:“荒唐!高子波你挨这一顿打还是轻了。” 若是造戴柯和其他女生的谣言,戴四海可能不至于这般火爆。梁曼秋何其无辜,踏踏实实学习,还要被造谣。简直把单纯的兄妹关系置于一个万劫不复的尴尬境地。 高母厉声厉色,“哎,你们听听,这老子怎么当的,还纵容儿子打人!” 戴四海:“我就说大d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大d不动手,我都要替他动手!” 章树奇和校领导作为中立小组,不得不再次阻拦双方战火。 戴柯既得戴四海撑腰,趁热打铁追问:“你就写了这一句?不是吧,还有啊,怎么不好意思说?” 梁曼秋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想让高子波闭嘴,又想严惩他。她和戴柯不是流言里的关系,以后却要背负一重莫须有的标签,好像隐形坐实了关系。 高子波定然挑相对好听的话先撂了,戴四海马上说:“大d,你先带小秋出去。” 章树奇也同意,不该让流言对他们造成二次伤害。 戴柯轻搡着梁曼秋的后背,一起走出询问室。 上一次来派出所报道,他们还在门口手拉手罚站,这一次关系被迫“升级”,“□□”污名扣下来,比肢体惩罚还要严重。 许是太过熟稔,梁曼秋再看戴柯没有尴尬,只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梁曼秋的爱情观来自偶像剧,跟戴柯接触的东西截然不同。“睡”的实质内容对她而言像一种侵犯,她有一点拒斥,怕戴柯会伤害她。 对抗外界流言时,他们又奇妙地联合成一个整体,她会依赖他。 戴柯忽然开口,“不要理那些狗屎。” 礼物 第53节 梁曼秋一愣,第一次没纠正他的脏话,点点头。 丁莉莉在寒假说的话再度闯进脑海,现在似乎是最后倾诉的时机。 “哥,”梁曼秋低声说,“你觉得,我们两个,睡同一个房间奇怪么?我们班的女生说很奇怪。” 戴柯:“有什么奇怪,猪肉玲还不是和四眼明睡上下铺。” 他也想拥有独立空间,但家里空间不允许。 梁曼秋纠结的是伦理,戴柯只关注实际情况,聊不对头。 戴柯回过神,“丁莉莉说的?” 梁曼秋只带过这一个同学来家里。 她点头。 戴柯:“少跟这种女的呆一起。” 这次流言风波威力堪比十级台风,风眼摧毁正常生活,过境后遗留一片狼藉。 梁曼秋的成绩一骑绝尘,性格文静导致曲高和寡,以后大概很难再交到朋友。 身后询问室隐隐传来动静,估计几个大人吵起来了。 梁曼秋不住担忧,“他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当初梁曼秋和戴柯打架,多了一层兄妹关系,还能握手言和。 戴柯和高子波早已绝交过一次,这一次情节恶劣,新仇加旧恨,远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 戴柯双手抄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大不了退学。” “不行!”梁曼秋的紧张全爆发在此刻,“哥,你不能退学。” 戴柯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我连翠田高中都考不上,还不如早点去打工。” 梁曼秋无法想象独自面对台风过境后的一切,写作文时洋洋洒洒,现在愣是挤不出一句话。 “反正就是不行。” 作文是事不关己的模板,可以随意编造,现在触及心底最细腻的感情,梁曼秋没训练过类似表达,生怕词不达意,也怕情绪过界。 戴柯又出现在网吧被她意外找到时的心态,有一点惊喜,有一点别扭。 心底隐隐渴望有人能发现他的不自恰,然后将他拉回正轨。 嘴比死鸭子硬,“你说不行就不行,你又不是校长。” 梁曼秋:“你努力一下……” 戴柯:“我用力打他了。” 梁曼秋搞不懂是鸡同鸭讲,还是他故意唱反调,戴柯似乎在逃避这个话题。 梁曼秋小声说:“你要是退学,我也不想去学校了。” 戴柯望了她一眼,“天天就想我载着你去,没脚走路么?” 梁曼秋想骂戴柯木头脑子,“我又不是为了搭你的车。” 戴柯懵懵懂懂,“不搭我车,我去不去学校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曼秋急眼,“反正就是有关系。” 转念一想,聪明脑瓜又正常发挥,“哥,九年义务教育不能退学的吧?” 戴柯:“不知道。” 他不打擦边球,没闲心研究规章制度。当了七八年学生,上学既是过去,也是未来,他没设想过其他可能。 梁曼秋的说法可信度高,义务和权利的区别,吊车尾也懂。 沉默片刻,各怀心思。 派出所门外,一道播音腔的叫卖声由远及近,成功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万水千山总是情,不吃烤肠可不行——” 梁曼秋忽然问:“哥,你吃晚饭了吗?” 戴柯抬步追着声音走。 “哥,”梁曼秋跟上去,怕戴柯又躲起来,“你只是买烤肠吧? “喂,烤肠!”戴柯朝烤肠三轮车扬声。 小贩看见他,也看见派出所,没有贸然停车,往前指了指,江湖暗号:下一路口见。 戴柯大步追出去,身后像绑了一条无形的绳,将梁曼秋一起拖出来。 小贩的三轮车停在路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言简意赅问:“要几根,辣还是不辣?” “四根辣的。”戴柯说完,抬肘随意碰了下梁曼秋胳膊。 梁曼秋咽了口口水,灵醒道:“一根不辣。” 淀粉肠香味浓郁,填补寒夜空虚。 派出所里,一票大人为解决他们的矛盾焦头烂额,他们却躲在街角吃焦香的烤肠,不知该说没心没肺,还是心理素质强大。 戴柯付了钱,一边举着三根,一边将一根送嘴里。 梁曼秋刚吃两口,他已经干掉一根,饥饿一目了然。她悄悄掏出裤兜零钱,目测一下,“哥,你要喝可乐么,烤肠挺干的。” 戴柯:“去买。” 梁曼秋跑向派出所门口的报刊亭,“你要冰的还是不冰的?” “冰。” “不怕冷啊?” 戴柯没回答,烤肠油不小心脏了食指,抬臂往梁曼秋送了一下胯部,“拿一下钱,我手脏。” 梁曼秋手心摊着两块五,“我有。” 戴柯:“买两瓶,傻子。” 梁曼秋习惯回嘴,“你才傻。” 她伸手进戴柯深至腕部的裤兜,掏了掏,空空如也,“没有呀。” 戴柯觉得脑子抽了,轻易让梁曼秋靠近最敏感的地方。不自然扭了下躲开,嘴角抽了抽,“别挠我痒。” 梁曼秋正正经经,“这边真的没有。” 戴柯只得将另一侧送过去,过安检似的,庆幸冬天校裤有厚度,不至于感觉到她的手温。 梁曼秋掏出一把零钱,咬着烤肠,快速点好数递给报刊亭老板。她摘下烤肠,咽了下口水,准备将零钱塞回戴柯裤兜。 “你先兜着。”戴柯让开一步,可不想再来一次挠痒痒。 梁曼秋和戴柯站在报刊亭前匆匆解决烤肠和可乐,用包烤肠竹签的小张纸巾勉强擦了嘴。 梁曼秋问:“哥,我嘴巴还有脏东西么?” 戴柯随意瞥一眼,她的嘴唇莹润有泽,像一种玫瑰果冻,口感清甜。 奇怪,她刚才明明吃了咸口的烤肠,怎么会出现截然不同的想象。 “哥。”梁曼秋唤回戴柯的浮思。 “嘴角。”戴柯说。 梁曼秋折了纸巾,用干净的一面印了印嘴角,纸巾没印下脏东西,“没有啊。” “还有,”戴柯说,“另一边。” 梁曼秋又擦了下,依旧没有,恍然大悟,“哥!你骗我!” 戴柯扬眉淡笑,“我让你信了?” 年少时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像烤肠上的白芝麻,没有不太影响口感,有了会多一抹妙香。他们可能不会突然要吃白芝麻,想要烤肠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白芝麻。梁曼秋只会在想到戴柯时,才会想起与他有关的小打小闹。 梁曼秋瘪了瘪嘴,微微仰头,盯着他的脸,确切说薄薄的唇。据说薄唇的人嘴皮子比较厉害,戴柯确实经常嘴上不饶人。 她指了下,“可是你的唇角真的有。” 戴柯扭头要走,“谁信你。” “真的!芝麻!”梁曼秋抓着他的衣袖,跳到他跟前,仰头举手,无名指轻轻揩下一颗白芝麻。 “你看!”她摊手凑他眼底下。 戴柯垂眼仓促一瞥,当初被摸喉结的微妙又来了。 蜻蜓点水的触碰,比摸喉结短暂,却更为亲昵。四舍五入,好像吻了下她的指尖。 吻是一个比“摸”字更暧昧的动词。 “不许偷袭我!”戴柯说,比起警告,更像气急败坏。 梁曼秋弹掉芝麻,嘀咕:“说你又不信。” 戴柯:“不信就能动手动脚?” 梁曼秋:“我在帮忙,谁叫你笨手笨脚。” 戴柯睨她一眼,“你跟其他男生也这样?” 梁曼秋:“嗯?” 戴柯:“四眼明?” 梁曼秋:“啊?” “算了,呆头鹅。” 戴柯大步走回翠田所大院,只给梁曼秋留一个背影。送餐次数多,跟门卫混一个脸熟,出入如入无人之境。 梁曼秋琢磨不出所以然,屁颠颠跟着他回到罚站的走廊。 询问室的门忽地打开,漏出一方光亮,梁曼秋和戴柯同时回头。 章树奇顿了顿,嗅了下空气,“什么味道?” 礼物 第54节 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绷起脸,像面壁思过许久。 “大d,进来。” 章树奇招了一个人,进来两个,无奈一笑,“忘记还有个小尾巴,小秋,对,你也一起进来。” 询问室内人马依旧兵分两派,隔桌谈判。高子波低头缩在桌角,不知挨训还是困了。 戴四海面色不佳,跟之前一样。高母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并没彻底和解。 章树奇主持局面,“这件事由高子波引起,高子波先给戴柯和小秋编造恶劣的绯闻,并写在学校厕所隔间门被,扩大流言传播范围,给兄妹两人名声造成严重影响。高子波应该先给戴柯小秋道歉。高子波?” 高子波不为所动。 高母也充耳不闻。 “高子波,”章树奇严厉几分,“这里是派出所。” 坐高子波另一侧的老师小声重复一句。 高子波不得不站起来,看也不看兄妹俩,对着空气:“对不起。” 章树奇不满:“跟谁道歉,真诚一点。” 高子波浑身僵硬,微微侧身对着兄妹俩,“对不起。” 压力和关注移到戴柯和梁曼秋身上。 戴柯下巴微扬,“我听到了,我不接受。” 梁曼秋心头一紧,想法相同,却只能深埋心底。戴柯的叛逆里有着她无法企及的胆量。 “每个人都有说不的权利,”章树奇没勉强,继续道,“戴柯看到厕所文字,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打了高子波。高子波有错在先,戴柯有生气的权利,但打人确实不对。戴柯也该给高子波道歉。” “对不起。”戴柯吐字飞快,不想为难章树奇。 高子波学舌似的,“我也不接受。” 初二下学期的第一个周五晚上,戴柯和高子波在翠田派出所,当着老师、家长和民警的面,正式道歉,也正式决裂。 章树奇沉吟一声,说:“经过校领导商讨决定,罚高子波利用周末时间,清理掉公共场所所有跟戴柯小秋相关的文字,包括但不限于厕所的。罚写检讨,停学两周处理。戴柯赔偿高子波医药费,同样罚写检讨,停学两周处理。希望这两周你们能在家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争取不要重蹈覆辙。” 停学比预期的退学好太多,戴柯和梁曼秋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第40章 搬起石头先砸了自己的脚。 高子波跟着高母离开翠田派出所。 戴四海一家多留了一会。 章树奇卸下派出所民警身份,以戴四海兄弟的口吻,对戴柯耳提面命。 “出手挺快,还懂避开要害,眼睛没伤,内脏没伤。打架都打出经验了。” 戴柯双手抄兜,立在墙边,闷声:“我又不蠢。” 戴四海骂道:“你还挺骄傲?” 章树奇:“你光顾着打人,就没想过,如果高子波要死不认字是他写的,你该怎么办?” 戴柯噤声,一脸肃重。 章树奇:“如果高子波回头擦掉所以字迹,你又该怎么办?” “总会有证人。”戴柯不知道想不通,还是太过乐观,隐隐感觉章树奇的引导多于教训,心情渐渐放松。 章树奇:“证人会翻供,没有证据管用。” 戴柯:“我又不是警察,找什么证据。” 章树奇:“我看你正义感挺强,可以试试啊。” 戴柯愣了一下,像听不懂章树奇说试试什么。 是反讽,还是看中了他的某种特质? 心里隐隐期待是后者。 戴柯:“死肥波这种人,偷钱还造谣,不揍一顿重的不长记性。” “所以啊,”章树奇说,“以后当警察堂堂正正收拾他。不然过两年你再这样打人,从少管所毕业,还得再到看守所深造。” 当对方玩笑跟自己想法一致,玩笑不再是调侃,而是变相鼓励。 戴柯蠢蠢欲动,越看章树奇的警服越帅气,脑海里出现给死肥波戴手铐的画面。 可惜戴四海一句话将他打回原形。 “当警察起码要大专毕业,他恐怕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 章树奇宽慰继续唱红脸,“离中考还有一年半时间,还有机会努力努力。” 他拍拍戴柯肩头,“是不,大帅哥?” 讲不清具体挨了哪句夸,戴柯双耳泛红,跟吹了半宿西北风似的。他反手拨了拨后颈发茬。 今晚闹剧即将落幕,戴四海让两个小孩先离开,独自跟章树奇多聊几句。 看着两个小孩的背影,章树奇难为情地提醒:“海哥,两个小孩都长大了,跟两年前不同,该注意一点日常距离。” 戴四海也一脸难堪,给章树奇递了烟,“这两年忙着挣钱,确实疏忽了。我本来想着再攒一点,直接换大一点的新房,现在可能等不及了。” 章树奇接了跟他一起抽上,“你养两个太不容易,换一般人肯定做不来。” 戴四海:“小奇哥,我想打听一下,小秋他爸,有消息了吗?” 章树奇说:“我帮你问了一下山尾村所属派出所,他出来后回社区报到过一次,后来没见踪影。” 戴四海无奈,“像他作风,以前经常把他妈和小秋丢村里,一年到头见不到人,也见不到钱。” 章树奇不好意思深究,如果梁立华出现,再折腾出幺蛾子,梁曼秋何去何从。 小孩从出生开始,除了常规的人生阶段转折点,升学、工作、结婚、生子,还可能经历意外的结点,家庭变故,生老病死,等等。 梁曼秋小小年纪,生活动荡,寄人篱下没有性情大变,已属难得。章树奇作为寄养方案的推动者之一,自然希望她能顺利成人,这两年对于这个特殊家庭,多有关注,能帮则帮。 回到档口,戴柯埋头扒饭,竖着耳朵聆听戴四海教诲。 在派出所时,戴四海既然说了换做是他,也会揍高子波,没太深入批评,着重后续惩罚。 “既然停学两周,那就在家好好检讨,等下开始跟着学做烧鹅。” 戴柯从不锈钢盆里抬起半张脸,像一条懵懵懂懂的狼狗,满脸的为什么。 戴四海说:“你嫌学习累,让你试试干活累不累。” 以往是做家务,在档口打杂,这次是当学徒,跟戴四海拜师学艺做烧鹅。 戴柯扯扯嘴角,“小心我砸你招牌。” 戴四海:“停学期间,取消零花钱。” 戴柯狼狈咽下一大口饭,“打工都有工钱。” 戴四海:“没倒扣你材料费、伙食费、学费,已经算好了。” 戴柯低头不语,鲜少无言以对。 戴四海又说:“每天起来准备早餐,把妹妹送到校门口,就来档口报到。” “凭什么?”戴柯就差直接拍桌。 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是敬业。戴柯屡过校门而不入,是惩罚。 梁曼秋过意不去,罕见插嘴:“阿伯,我自己可以走路去学校。” 戴四海说:“小秋,你不用心疼你哥,他多得是力气没处使。大d,以后不读书,每天要忙的事不止一件,除了干活,还要照顾家里,抽出时间锻炼身体,联系朋友,等等。要是蹲监狱,军事化管理,每天干的零碎活更多,除了踩缝纫机,还要出操、上政治课。你早点体验一下什么叫分|身乏术。” 次日一早,戴四海的家务惩罚方案落地。 戴柯被定时叫醒,起床气间接吵醒了梁曼秋。她揉着眼睛出房间,厨房多出一道较为壮实的身影,吓跑了瞌睡虫。 “哥,今天你做早餐?”太阳打西边出来,梁曼秋一时忘记惩罚方案。 戴柯皱着眉头煎蛋,厨艺比成绩还烂,勉强能糊弄一碗白水汤面。 “给你加两勺辣椒酱。” “不要啊,我怕上火。”梁曼秋溜进卫生间洗漱。 戴柯俨然成了小家长,做家务,管小孩,除了挣不到钱,一样没落下。吃过中午饭,还带梁曼秋去配眼镜。 假日出行人多,公车没空位,戴柯拉着吊环,梁曼秋只能扶椅背。人群推短他们的距离,衣襟相蹭,戴柯若是搭在椅背,就像对她展开怀抱。 梁曼秋吸了吸鼻子。刚才置身档口,空气充斥烧鹅香味,戴柯身上味道不明显,出到外面,烧鹅肉香隐然。 戴柯垂眼,“嗅什么嗅,狗鼻子。” 梁曼秋诚实道:“哥,你有一股烧鹅香。” 打球后的汗味都比打工仔的油烟味来得清爽,戴柯表情扭曲,顿觉魅力大减——虽然在梁曼秋面前,吊车尾可能没什么优点可言。 戴柯刚想骂馋狗,只听她说了句“挺好闻”,话到嘴边生生咽下。 “没吃饱啊你。” 梁曼秋认真解释:“因为熟悉才好闻,又不是因为饿了才好闻。” 人的味觉记忆相对深刻,烧鹅香味对梁曼秋意味着安定,属于家的体验。 戴柯忽然抬臂,卫衣袖口凑到梁曼秋鼻子前,“那么喜欢,多闻闻。” “啊……”梁曼秋呼吸一滞,心跳跟着漏掉一拍,撇开脑袋,“你讨厌——!” “闻闻。”戴柯追着蹭梁曼秋鼻子,她躲得左支右绌,碰上到站刹车,险些站不住。 戴柯顺手揪住她的胳膊,稳住她,结束闹剧,然后搡着她一块下车。 还有一点,烧鹅香味也属于开心的童年。 周一清早,梁曼秋在戴柯的目送下,心里五味杂陈走进校园。 经过一个周末的冷却,流言热度下降。各班班会强调杜绝厕所写字和打架现象,公告栏张贴停学处分,种种举动杀鸡儆猴,没人再明面聊及梁曼秋和戴柯的八卦。 礼物 第55节 流言给他们贴了暧昧标签,像随处张贴的小广告,揭下后仍残留污浊胶痕。 梁曼秋在学校只剩下金家姐弟两个朋友,生性文静耐得住寂寞,偶尔也感觉孤独。 放学的日子比较轻松,作业难不倒她,档口帮手已经习惯,除此以外还多了一件大事:收拾行李,周末搬家。 “搬去哪里?”戴柯问,一到家就脱下“烧鹅专用”卫衣,套上干爽的衣服。习惯性偷偷嗅了下,没有烧鹅味,安检通过。 戴四海:“还在碧林鸿庭。” 戴柯一僵,新卫衣卡在胸口,“同一个小区为什么要搬?” 梁曼秋也有相同疑问,往纸箱收叠衣服,探头张望客厅的阿伯。 戴四海:“多一个房间。” 戴柯缓缓往下拉卫衣,“阿莲要搬进来?” 戴四海淡淡说:“你欢迎她搬进来么?” 戴柯没好气,“废话,当然不欢迎。” 戴四海无声一叹,“给你们一人一个房间。” 戴柯和梁曼秋一个在客厅,一个在房间,不约而同望向对方。 同寝关系进入倒计时,毫无预兆,又无可避免。 戴柯:“买的还是租的?” 戴四海:“租的,买的话大概率买新盘,现在还没看好。” 戴柯:“现在这套怎么办?” 戴四海:“再租出去。” 戴柯莫名心生不舍,这套小房子承载出生以来的记忆,客厅角落的身高尺,穿堂风悠凉的卧室,空置多年忽然多了一个小床客的木架床。他逐年长大,房子日渐变旧,他好像在告别童年。 “以后买新房,这套会卖了么?” 戴四海收拾电视柜的杂物,往垃圾桶扔了许多,“再说吧。” 租房跟现在的家隔了两栋楼,也是步梯房,在三楼。三室两卫一厅布局方正。戴四海住带卫生间的主卧,戴柯住卫生间对面的大次卧,梁曼秋住连通阳台的小次卧。 分房而睡的第一晚,戴柯在床上鲤鱼打挺,再也踢不到上铺床板。他迎来放纵的自由,少了被发现的风险,没想到压力陡减,刺激似乎随之降低。 梁曼秋翻身侧躺,没有护栏的床沿下方,只有黑洞洞的床底。床板再也不会地震。 他们各自预习未来必然的分离。 搬家还涉及分家,梁曼秋和戴柯包剪锤,最终由她保管锁着他们情书的铁皮箱。 新家拾掇得七七八八,勉强恢复旧家的氛围,戴柯也终于结束“烧鹅学徒”的苦活,静待周末。 周五放学,金明搭着金玲的单车路过四海烧鹅,手里扬着一封信,“小秋,有你的信。放学忘记给你了。” 金明这个学期当宣传委员,负责到学校收发室取信。这年头电子媒体日渐发达,不少同学偷偷用上手机,写信的人少之又少。金明一周才跑一趟收发室。 梁曼秋以为又是类似上学期的信,校内直达抽屉。 戴柯人高手长,越过她,轻轻松松接过信。 信封正面赫然贴着邮票,盖着邮戳。比起上学期的信,字迹更为圆劲,一看就是练过的,依旧是男生的字。 右下角写着寄信人地址,戴柯念出来:“滨海中学初中部1010班,谁寄得,男的女的?” 金明替戴柯问出心中疑惑,“小秋,你在滨海中学认识谁啊,它的初中部好牛逼的,中考最次都能进高中部。” 金玲附和老弟,“就是这么牛逼,不过我们小秋一样牛逼。” 戴柯眉心紧皱,好像遭受一股无形碾压,强力又不留情面。 不,也许是两股,来自两个方向。 “哥,给我。”梁曼秋猜到寄件人,急着要回自己的信。 戴柯扬得高高的,转身往后厨方向躲。 梁曼秋忙追上去。 金明推了下眼镜,和金玲面面相觑,“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金玲点头,“改天再问小秋。” 戴柯在后厨门口刹车,用里面听不清的声音说:“说好情书不能看,要放铁皮箱。” 梁曼秋放弃跳起来抢信,反正总抢不过他,解释道:“哥,这不是情书,只是一封普通的信。” 戴柯:“管它是不是,要遵守游戏规则。还是你立的规则,梁曼秋。” 当初确实是梁曼秋提议,他们约定彼此都不看情书,一起锁在铁皮箱里。谁偷看就要罚五块钱。 梁曼秋出此下策只想对付戴柯,没想搬起石头先砸了自己的脚。 委屈巴巴,“我付双倍,给你十块钱。” 戴柯折了信收进裤兜,像上次一样。拍了拍裤兜,淡淡翻白眼,“老子缺你那点钱?” 第41章 这才是好哥哥。 整个晚饭时间,梁曼秋一直在寻找机会夺回她的信。 戴柯直接用大饭碗装了饭菜,一个人端到电视机前坐着吃,跟她实现物理隔离。 这不像戴柯打人,还可以报告戴四海,青春期异性|交往敏感,万一戴四海问东问西,梁曼秋提起去年暑假偷逝者供品一事,又得尴尬一回。 回到新家,戴柯大步走进他的房间,眼看就要关门。 “哥!”梁曼秋眼疾手快卡进半边身,幸好,戴柯心软,没夹到她。 戴柯扬声,“干什么啊你,这是我的房间。跑进男生宿舍羞不羞?” 梁曼秋反手关门,防他溜走,噘嘴道:“信还我。” 戴柯:“说好不能看!” 梁曼秋:“我就看这一封。” 戴柯心头紧了紧,“谁写的信,那么宝贝?男的女的?” 梁曼秋:“我看了才知道啊。” 戴柯比梁曼秋更好奇,“我帮你看。” 话毕,他掏出信双手高举,准备撕开信封。 梁曼秋急道:“那是我的信,跟日记本一样是我的隐私,怎么能随便看?” 戴柯垂眸冷冷瞥她一眼,“你还看我psp里面的文件夹,问过我了吗?” 不提梁曼秋一般想不起,一提那些白花花的肉|体又浮现眼前,凭空涌起一股恶心感。 梁曼秋瘪了下嘴,“那些只是你的收藏品,又不是你的作品。” 戴柯大开眼界似的,唇角抖了抖,差点给男女主角换脸代入,“你还想看我的作品?!” 梁曼秋又急又羞,双颊微烫,“什么呀!这理解能力,语文不及格么?” 话罢,彼此均是一愣。 戴柯成绩垃圾,是事实,以前梁曼秋清楚,但从没嫌弃过这一点。 如今摆到台面嘲讽,多少让戴柯不痛快。 尤其手里还捏着一封牛校某人寄来的信。 这封信非看不可。 他绷着脸,直接撕开信封,抽出折叠的信纸,单手抻开,高举着仰头阅读。 梁曼秋大惊失色,“哥!不要啊!” 戴柯像一座大山,任她抓扒,岿然不动,一字一句读出来: 小秋: 展信佳!最近过得怎么样? 开学两周多,一直没碰到你上q,收不到你的回复,学习忙吗?作业多不多? 周末我有到翠田图书馆看书,可惜运气不好,没碰上你。上一次我们在图书馆自习已是过年前的事,算起来不到一个月,回想起来好像过了一年。 我试过往你家打电话,提示已经停机了。是搬家了吗?希望这封信能寄到你的手里。 祝一切顺利! z 戴柯翻过信纸看背面,“没了?这么短?” 梁曼秋跳起来,够不到她的信,连他袖口都摸不到,“我就说没什么特别的内容,看完了还我吧。” 戴柯递到半路,忽地抽回。 梁曼秋抓了把空气,直跺脚,“哥,还我!” 戴柯又研究片刻,滨海中学的信纸,红色抬头就是他无法企及的高度,只是寄信人的保底水平。 “男的女的?” 梁曼秋缓了一口气,答案写在脸上。 戴柯重读信件,眉心拧到一起,循着蛛丝马迹回忆,一点点拼凑梁曼秋的异常。 “你加了他的q?” 难怪第一次带她去网吧,q号刚申请,除他以外,联系人列表立刻多了一个好友。 梁曼秋放弃抢信,默默垂首立在他跟前,像挨罚一样。 戴柯:“你去翠田图书馆,是跟他约会?” 梁曼秋必须得辩解,“哪有约会,只是一起写作业。” 礼物 第56节 “只是一起写作业?” 戴柯连上网吧都没约过其他女生。 梁曼秋:“就写作业啊,自习室没人讲话。” 戴柯又回头瞄了眼信件,捕捉关键词:“他知道家里号码?寒假跟你打电话的人是他?” 梁曼秋点头。 “你告诉我是女的?!” 戴柯不觉扬声,再次尝到欺骗的苦涩,心里像有一头发疯的怪兽,横冲直撞,只找到嗓门作为发泄口。 这个家庭成分复杂,戴柯曾经以为戴四海是一辈子的依靠,结果他偷偷跟档口的帮工领证结婚,隐瞒了长达两年;那会的冲击性尚可接受,戴柯以为还有一个梁曼秋永远不会背叛他,他并非孤立无援。 但是,这个假妹妹翅膀硬了,准备胳膊肘往外拐。 戴柯紧咬下唇,扬手要打她。 梁曼秋双眼眨闪,下意识抱头,躲开两步。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落下,不禁悄悄打量,戴柯眉头几乎拧在一起,胸膛起伏,生硬垂下手。 她正要松一口气,下一瞬,顾头不顾尾,屁股挨了戴柯一巴掌。 梁曼秋吃痛一叫,噘嘴揉着屁股,模样滑稽又不掩娇憨,看得戴柯牙痒痒,想打又舍不得再下手。 “疼不疼?”戴柯冷不丁问,话里没多少关切。 梁曼秋犹豫一瞬,松开屁股摇摇头。 比起暑假互殴,这一巴掌的惩罚算轻了。 戴柯:“不疼再打。” “疼!疼死了,哥!”梁曼秋立刻改口,也知道做错了事,低声道,“就是怕你多问啊。” “怕我多问?”戴柯将信纸甩向她怀里,“怕我多问什么?骗人很好玩是不是?” 梁曼秋接住信纸,不敢多看一眼。 安静盖住他们,像口锅盖密不透风。 有一点窒息。 笃笃。 敲门声传来,来得不是时候。 戴四海回到家了。 情绪被迫压抑,戴柯无法冷静,只会发酵更多的怒气。 他负者双手,左手扣着刚打过她屁股的右手腕。打的地方明明只比胳膊多一点肉,多一点弹性,触感异常微妙,比“衣柜犯忌”激起更大的欲念。 想惩罚,更想独占。 梁曼秋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妹妹。 梁曼秋主动去开门,“阿伯。” 戴四海略有不快,“关着门在房间里面做什么?” 梁曼秋生硬道:“没做什么。” 戴柯随机应变能力较强,忍着怒火,冷漠道:“开门又开窗,对流风多冷啊。” 戴四海嗅出异常,“你们两个,没有吵架吧?” “有什么好吵。” 戴柯坐到书桌,还是习惯姿势,抬起一边膝盖顶着桌沿,摇起椅子的前脚。 分房之后,书桌丧失原本功能,没人用来写作业,桌面空无一物。 他只能抱着胳膊发呆,说没吵架,鬼都不信。 戴四海板起脸,“以后两个人在房间要多开门通风,不然多闷。” 长大了,该注意影响。他只能点到即止。 戴四海回了主卧,带上门。 梁曼秋低头将信纸折回原形,握在手里,走到戴柯身边,扶着桌沿。 “他是暑假墓园那个男生……”她小声说,“我、我不是偷了他姐姐的苹果么,寒假我买了新的,回去还给人家,刚好碰上……” 戴柯仿佛听到脱离实际的民俗故事,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扭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坐姿关系,他得微抬眼,像被哄的小孩子,仰视她。 开口却是小孩子没有的冷漠,“然后呢,家里没桌子还是没椅子,非要跑到图书馆跟他写作业?” 梁曼秋委屈在眼里,打湿了眼眶,“你又不陪我写作业,天天打游戏,我怎么写得下去?” 戴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成了我的错?” 梁曼秋说:“你还叫我帮写作业,那么多,我哪写得完?刚好他能帮写一点。” “什么?”戴柯再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和语文水平,“他帮谁写?” 梁曼秋沉默不语,目光指着他。 戴柯噌地站起身,椅子轰然到底,异响招来戴四海关注。 主卧门打开那一瞬,梁曼秋和戴柯默契进入休战状态,一个撇开头抹抹眼角,一个弯腰扶起椅子。 “又打架了?”戴四海的面孔和声音出现在门口。 “谁跟她打,”戴柯说,“她打得过我么。” 戴四海一时看不出破绽,又折回房里。 主卧门没关上,战争迟迟不敢开幕,戴柯的眼神早把梁曼秋杀了。 戴柯将椅子拉开一点,坐着抱臂,长腿伸直,轻踢梁曼秋的脚踝,接着上文,声音更低:“他帮谁写作业?” 梁曼秋又避开一步,“还能帮谁?” “回答。”戴柯非要一个正面答案,死个痛快。 梁曼秋硬着头皮,“帮你写寒假作业。” 戴柯像一个过度饱满的气球,被梁曼秋扎了一针,爆了。 “我让你写,你让他写?” “我没让他写,他比较热心,主动帮忙。” 梁曼秋的实话像夸奖,又扎了戴柯好几下。 戴柯一时气糊涂了,找不到理由反驳,或许,一开始理亏的就是他。 梁曼秋一针见血,“哪有妹妹还得帮哥哥写作业……” 戴柯:“我逼你写了么?” 那一次,是梁曼秋提出的交易,戴柯带她上网,她帮戴柯写作业。 梁曼秋嘀咕,“猪肉玲也带四眼明上网吧,四眼明就不用帮她写作业。” “四眼明是猪肉玲亲弟,你是我亲妹么?” 戴柯的逻辑越来越站不住脚。 每一次争吵的终点,他都会赶梁曼秋一次,好像她的消失可以解决矛盾,换来清净。 前不久梁曼秋还会为此生气,戴四海宁愿租房也给她一间独立房间,无形给了她安稳的底气。 梁曼秋:“不是就不是,以后我不叫你哥了。” 戴柯挑眉,“你敢?你不叫我叫谁,叫他啊?” 梁曼秋走到戴柯的床尾,坐下看着他的侧脸,他抱臂的姿势可以少几分拒斥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怎样嘛?” 是啊,他到底想要怎样? 戴柯被问倒了。 脾气发了一通,从头到尾没有提出核心需求。 戴柯乜斜瞥了一眼梁曼秋,“不准再跟他见面。” 梁曼秋想也不想,“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 “为什么要阻止我交朋友?” 戴柯不客气,“你想交男朋友。” 梁曼秋只是生气,没有羞臊,“哥,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戴柯自觉失言,可不想歪打正着,稍稍收敛,“不准再和他去图书馆看书。” “可以。”梁曼秋异常爽快。 戴柯不太相信,“能做到?” “只要你陪我在家里看书做作业。”原来她还有下文。 戴柯:“陪就陪。” 梁曼秋强调:“是真的看书写作业哦,不能看课外书,不能发呆睡觉,不能玩游戏。你能做到?” 约束看似简单,学生基本守则而已,对戴柯可谓酷刑。 但这个年龄的男生向男人过度,极度好面子,哪肯承认自己不行。 男人绝对不能说自己不行。 戴柯斩钉截铁,“谁说不能?” “食言是小狗。” 礼物 第57节 梁曼秋朝他伸出尾指。 戴柯:“你才是细狗。” “哥!”尾指往前递了递,“拉钩!” “不拉!幼稚!”戴柯撇开头,准备转身。 梁曼秋一把捞过他的手,轻轻掰出他的尾指,妈呀,快有她的食指那般长。小手勾住大手,摇了摇,富有节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话毕,没松开,紧紧盯着他。 戴柯也没主动挣开,垂眼看着勾在一起的手,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一热一冷,矛盾又协调。 问:“又干什么?” 梁曼秋:“你要重复这句话呀。” 戴柯一脸不屑。 梁曼秋:“重复。” 戴柯拖腔拉调,凭感觉摇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才是好哥哥。” 梁曼秋松开他,即刻下达任务,“现在我们一起写作业去吧,在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第42章 他算哪根葱。 戴柯五官扭曲,“现在就开始?” 梁曼秋轻轻盈盈,“嗯。” 戴柯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晚上九点十五,离睡觉不到一个小时。” 梁曼秋:“背半个小时单词,剩下十五分钟洗漱,够了吧?” 戴柯食指刮了下下巴,“你每天学习都安排得这么紧张?” 同一屋檐下,一起生活两年半,戴柯好像第一次关注到梁曼秋的作息,跟他如此迥异,有时差一样。 梁曼秋点点头,“周五多完成一点,周末可以轻松一点。” 简直像老师才能说出来的话。 “快点,”梁曼秋轻声催促,“你两个星期没去上学,一定落下不少功课,赶紧捡起来。” 戴柯:“有什么区别?” 只是班级倒数第七和倒数第十的区别。 梁曼秋目光四处搜寻,分房之后,戴柯房间不再满满当当,书架的书少了起码一半,数目一目了然,“你从学校带回来的书呢?” “没带。” 两周前的周五,戴柯在男厕揍完高子波,逃也似的,骑车飞奔出校门,别说书,连装了零钱的书包都没带。 梁曼秋斟酌一瞬,“哥,要不你跟我一起背初一下的吧。” 戴柯难以置信,“我还学初一的?” 梁曼秋:“中考也考初一的内容啊。” 戴柯无话可说。 “走啦。”梁曼秋隔着衣袖拔戴柯的胳膊,拔不动,几乎要抱住来拽他。 有一瞬间,戴柯好像感觉到一股柔软的碰撞,熟悉又诱人,浑身一僵,汗毛倒竖的警觉,他立刻抽了手起身。 “走啊,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梁曼秋冲着他的背影努努嘴。 走了几步,记起来,“哥,要搬一个椅子,我那边只有一张。” 戴柯装耳聋。 梁曼秋只好回头抱了他的椅子。 戴柯想不起上一次在家学习是什么时候,屁股沾凳,下意识抬膝顶桌,翘起椅子前腿。 小梁老师轻轻用记号笔敲了一下他的膝盖,“腿放下来。” “这都要管?”戴柯不情不愿放下腿,拉近椅子,椅背也不靠了。 梁曼秋默默地掏出英语书,翻开unit 3的课文,上面已经用记号笔划出各个生词,标注了读音和中文意思。 然后,再找出mp3,逐个翻找录音文件,分了右耳耳机给戴柯。 戴柯接了,“不是背单词么,怎么翻到课文部分?” 梁曼秋选中录音文件,塞好耳机,按下播放,“单词放到具体语境,才能加深理解和记忆,你直接啃单词表么?” 啃空气还差不多。 戴柯塞好耳机,左手拄着脸颊,盯着摊开在他们中间的英语书。 忽地灵光一闪,或说被电了一下。 皱眉,撩起眼皮,懒散地喂一声,“你跟他也是这样一起写作业?” 录音前奏开始,靠近他的耳朵堵着耳机,梁曼秋听不太清他说话,“一会再说。” 她拉过草稿纸和铅笔,随手抄写生词。 两个人的脑海出现不同的画面:梁曼秋想着短文展示的情景,戴柯想象梁曼秋和那个z自习的画面。 图书馆一般要求安静,他们怎么交流,咬耳朵? 第一遍录音结束。 戴柯收心学习的第一节 课,以走神告终。 他重复问题,“你跟他也是这样一起写作业?” 梁曼秋沉浸其中,反应慢了一瞬,“什么这样那样?” 戴柯一时被问倒,总不能说像他们一样亲近。他们在流言里溺过水,更不适合暧昧词眼。 “一起听mp3。” 梁曼秋只当戴柯研究尖子生的学习方式,“没啊,他听他的,我听我的,我们节奏不一样。 耳机里又传来相同的前奏。 戴柯瞄了一眼,mp3设置了单曲循环。 “要听多少遍?!” 梁曼秋:“听到背下生词为止,最好课文也能背下来。” 戴柯:“那得听到天亮了!” 梁曼秋不疾不徐,“哪有那么夸张,听三五遍大概眼熟,再针对性默写一下,差不多了。” 她分了他草稿纸和铅笔,“动动手,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戴柯刚想发话,梁曼秋嘘声,随着前奏过渡,开始听第二遍。 视觉落差,戴柯的注意力全在梁曼秋嘟起一瞬的嘴唇上,饱满湿润,如玫瑰果冻,一定是q弹的口感。 他没来由咽了一下口水,饿了。 戴柯的喉结落在梁曼秋的视线边缘,侧面看,滚动效果更加醒目,她走神一瞬,低头抄抄写写。 戴四海穿过走廊,准备去阳台撑衣服,不由在房门口驻足。 小房间只剩下细弱的笔触声,书桌前两道背影,一个宽厚壮实,一个瘦小玲珑,年龄像差了三五岁,宛如高中生辅导小学生作业。 这符合戴四海幻想中的兄妹关系,互帮互助,一起向上,最重要的是,家长可以当甩手掌柜。 他一时不敢多问,怕打搅了这份安宁,轻手轻脚路过,第一次在家像做贼。 第二遍炼狱终于结束。 戴柯又开口,像剧场广告,绝不迟到,“他成绩很好?” 这回,梁曼秋的反应没有延时,“滨中初中部的学生,学习都很牛。他们经常说自己已经‘保送’滨中高中部,就是最后一名也能有滨中高中部保底。” 而他们翠田初中的学生,连全市最次的翠田高中都无法保底,不少学生完成义务教育,要不从学校卷铺盖直接进厂打工,要不中考走过场,拿了毕业证去上职校。 若不是家里有档口,戴柯也是厂弟预备役。 戴柯不死心,“跟你比起来?” 梁曼秋说:“应该差不多。” 好一个差不多。 吊车尾的心碎得七零八落。 梁曼秋扭头看着戴柯,“哥,你好像对他很好奇?” 戴柯用铅笔敲敲课本,板起脸:“专心听录音。” 录音重复五遍,枯燥不堪,戴柯拄着脸颊,紧皱眉心,若不是还有一个假想敌吊着精神,早瞌睡过去。 梁曼秋摘了耳机问:“我试着背一下,你呢?” 戴柯随口应了声。 梁曼秋把课本推到戴柯那边,“你帮我听写。” 戴柯直接盖上课本,“你自己听。” 梁曼秋一针见血,“你是不是还不会读?” 戴柯扯了耳机,双手拄在桌面,“你当我小孩子?” “不会读很正常,我也有不会的部分,多看多练就好了。” 礼物 第58节 梁曼秋很耐心,不再劝学,翻开课本单词表,盖住英文部分,照着中文默一遍。 戴柯捡起两只耳机,一起塞上,抱臂继续听经文。 等戴柯勉强背完,梁曼秋合上课本,小心翼翼问:“哥,明天你还去网吧么?” 这两周戴柯被剥夺休息日,一直没有外出,早该手痒了。 戴柯伸了一个懒腰,甩甩脖子,嘚嘚作响,“又想上q?” 梁曼秋抹平书角,“周末嘛,应该放松一下。” 戴柯单手逐个捏指节,脆生生的声响,像斗殴前的挑衅。 “不去,我要学习。” 梁曼秋仰头,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就看戴柯能坚持几天。 “书都没带回家……” “我明天就回学校拿。” 戴柯站起来双手抄裤兜,运动夹克衣领不知道忘了折下,还是特意立起,看起来像拽哥装酷。 “他叫什么名字?” 戴柯狐朋狗友众多,梁曼秋怀疑他能打听到周舒彦的详细信息,包括家庭住址,电话,甚至照片等等。 梁曼秋起身整理桌面,“你又不认识他。” 戴柯:“就因为不认识,更要知道。万一哪天他把你骗走了,我们连他真名都不知道,怎么报警追踪?” 梁曼秋一愣,“哪有那么夸张。” 戴柯说得煞有其事,“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成绩好,又不是人品好。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的。” 梁曼秋垂头沉思,倒没觉得戴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只认识周舒彦一人,不了解其他人对他的评价,确实不好评价他的人品。 戴柯抬肘,轻撞梁曼秋的胳膊,“嗯?” 梁曼秋抬头看着他,轻轻一叹。 “嗯?”戴柯又撞一下。 梁曼秋:“我想想。” 戴柯不满,淡嘲道:“说个名字还要想,那么宝贝?” “不是宝贝。”梁曼秋必须解释,否则不安的是自己。她可不想和男生套上暧昧的名头。 “嗤。”戴柯不相信她的鬼扯,心中已经给她定性。 无奈蔓延在彼此之间,原因各不相同,却一样阻碍他们,澄明的关系由此变得扑朔。 “哥,要不这样,”梁曼秋说,“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倒数第十——” 戴柯插嘴,“隔了一个寒假,有必要再提么?” 梁曼秋顿了顿,“如果你能进步十个名次,我就告诉你。” 戴柯:“就一个名字?” “你还想知道什么?” 梁曼秋搜肠刮肚,好像除了名字,她对周舒彦的了解跟戴柯差不多。 戴柯冷冷睥睨,“他算哪根葱,值得老子为他好好学习?” 梁曼秋奇道:“哥,学习当然是为自己,哪里是为别人,你的分数又不会给他。” 是了,滨中初中部的尖子生,哪看得上吊车尾的分数。 “想得美。” 戴柯扔下一句话,扭头走出梁曼秋的房间。 梁曼秋跟促销小妹似的,追到门口,“哥,试试嘛,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第43章 这次他似乎真的要洗心革面。 也不知道戴柯的热情可以维持多久,梁曼秋次日早起,他的冲动起码还在。 早餐戴柯要走她的一只耳机,扔下餐碗,换了鞋,出门下楼,风风火火骑车走。 “哥,你去哪里?”梁曼秋带着耳机洗碗,反应慢一拍,只来得及追出阳台,探头往楼下吆喝,声音很少这般中气十足。 戴柯抬了一下手,只告诉她听见了,没有回答。 难不成又去网吧? 梁曼秋心里第一个反应。 可是不对呀。 戴柯去网吧从来不会骑车到公车站,怕车被偷。 梁曼秋一头雾水,折回厨房继续洗碗。 她的周六通常安排写作业,周天再看一些课外书。昨晚刚结交的“学习队友”放她鸽子,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约莫一节课后,开门动静传来,梁曼秋走出房间,只见戴柯去而复返,单肩背着他的双肩包,明显比以往更沉甸鼓囊。 梁曼秋一顿,“哥,你真的回学校拿作业?” “废话。”戴柯径直走进梁曼秋的房间,卸下书包,搁在昨晚他没搬走的椅子上。 恰好瞥见桌上摊开的信纸,字已写了几行。 梁曼秋字迹娟秀,内容一目了然,想不看清楚都不行。 z同学: 展信佳! 开学碰到一点小事,没有机会上网,忘了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 最近搬家了,原来的电话停了,等有了新电话我再联系你。 这学期学校电脑更新了,登q有一点麻烦,可能要写信跟你交流。 信纸余留一截空白,戴柯收回目光。 移动通讯日渐发达,搬家后戴四海没再迁电话线过来,只留了一部只能电话短信不能上网的旧手机在家里,方便联系。 戴柯说:“你还打算告诉他家里电话?” 梁曼秋无辜道:“我还没说呀。” “他打来一条我挂一条。”平时手机的确在戴柯手里,但他嫌老人机笨拙难用,从来不带出家门。 梁曼秋:“女生打来找你的电话,我可从来没挂过,找不到你还给你留言。” 去年国庆丁莉莉打来的就是。 戴柯:“我批准你挂。” 他一本一本地从书包抽出课本,拍在桌面,响声就是他的脾气,声声减弱。 “期中考试进步十名,就告诉我他的名字?” 梁曼秋欣然,“对啊,哥,你一定可以的。” 戴柯:“我还要他的q号和手机号。” 梁曼秋哑了哑,“太多了吧。” 戴柯扯了一下膝盖裤子,坐到椅子上,“多什么,档口快餐还有送汤送饮料,你送两个号,怎么了?” 就是梁曼秋不说,戴柯迟早会顺藤摸瓜找到周舒彦的信息,比如q空间的访客信息,打进家里的手机号码。 如果能换来戴柯的进步,梁曼秋倒是会“出卖”一下周舒彦。 她说:“十五名。” “十五?”戴柯说,“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涨价?” 梁曼秋点头,“阿伯说过,其实汤和饮料的成本已经算在快餐钱里了,不能做赔本生意。” 戴柯:“你平时都跟老戴聊什么鬼。” 梁曼秋磨他,“可以吧,哥?” 戴柯拿过旧手机,翻找通讯录打电话。 等待接听中…… “哥,十五名,就这么说好啦?”梁曼秋坐回自己椅子,摇着戴柯的手肘。 戴柯稍稍振臂,甩开她,跟接通的手机说:“老宁,起床了么?我问你一个事。” 梁曼秋噤声,不打搅他打电话。对方大概是他的同学或者其他熟人,男生无疑,他们男生之间总爱“老x老x”地称呼对方。 老宁咆哮:“大d,不是吧你,周末大早上就打电话吵醒人。” 戴柯终于有机会骂别人,“几点还没起,昨晚做贼去了?” 老宁:“你停学在家睡撑了吧?” 戴柯:“别废话,哥问你,这周作业写哪里?” “哎?”老宁的瞌睡虫全跑了,“我没听错吧,你真的是大d么,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问作业?!” 戴柯:“快点,耽误老子写作业,回头你给我写完。” 老宁哈哈大笑,“你吃错什么药了?还是受了什么大刺激?失恋了?表白被拒了?” 戴柯直接喊了对方全名。 “好好好,”老宁说,“你等一下,我现在起来马上给你看看。” 戴柯随手拉过梁曼秋的钢笔和纸,准备记录,不小心拉到她的信纸,又被她挪回去,替换上草稿本。 他单手打开钢笔笔帽,在草稿本上听写,眉心渐紧,“靠,有病吧,那么多?” 礼物 第59节 老宁:“大d你不懂了吧,这只是正常的量。” “谢了,滚吧。”戴柯挂断电话,扔下手机。 初二比初一多一门物理,作业任务比初一繁重一点。 梁曼秋问:“哥,你比较擅长哪一科?” 戴柯:“体育。” 梁曼秋瘪了下嘴,“我的意思是,卷面考试的课程,语数英史地生物。” 戴柯继续诚实,“没擅长的。” 梁曼秋字斟句酌,“相对擅长?” 戴柯又开始胡说八道,“睡觉。” 梁曼秋:“哥!” 戴柯发了会呆,像梁曼秋刚来戴家时一样,进入一个全新的陌生环境,局促不安,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困难。 学习对于戴柯就是一个新环境。 他抽出物理书和习题册,“先写物理。” 初二上学期才开始学物理,落下的进度相对其他科目少一点,其他科目的落后进度按年度计算。 这学期戴柯只去了一周学校就停学,物理课本崭新挺括,连折痕也没有。 他老老实实翻开第一页。 “先把课本和例题技巧背下来,其他题目都是由课本变化出来的。”梁曼秋轻轻嘱咐一句,也继续她的进度,回到信笺上。 戴柯乜斜眼看他的新同桌,考上都不曾这样“作弊”。 冷不丁开口,“你要写几个字?” “啊?”梁曼秋停笔,扭头茫然对上他的眼神,“考试作文才限制字数吧。” 戴柯:“这年头谁还写信,老土。” “不用你写,不用你看,”梁曼秋又改口,“谁叫你不带我去网吧。” 她埋头不理他,察觉他的目光,皱眉,竖起左手挡了挡。 “哥,你看你的,偷看别人写信不礼貌。” “求我都不看。”戴柯回到空白如新的物理书。 梁曼秋简要回答了周舒彦信中的问题,再随便聊两句课程进度,便收尾署名,折好信纸,等一会去邮局寄出。 戴柯决定改过自新的第一个周末,除了中午懒觉睡得多一点,其余作息基本与梁曼秋同步,勉强完成周末作业——起码像考试一样,懂的全写,不懂的靠懵,不留空白。 周一清晨,梁曼秋进卫生间前,顺手敲戴柯房门,喊醒他。若是她洗漱出来,戴柯还没开门,她就直接开门进去掀被子——这属于早上喊醒期间的特权,不用敲门等待。 戴柯照常骑车载梁曼秋,路上碰上熟人,只打招呼,不再跟人pk。 厕所涂鸦、打架、停学,初二开学风波迭起,戴柯在翠田初中知名度再度暴涨,风波后首次露面,还不避嫌地和绯闻女主角呆一起,一路回头率畸高。 “梁曼秋,”校门近在眼前,车流量渐大,戴柯不疾不徐踩着车,叫了她一声,“要是再有人说你,你就当面叼他,叼不过你就来找我。” 梁曼秋一点即通,嗯了一声。这两周独自上学,她早已习惯孤独,自动屏蔽外界声音。性格内向,爱好学习,恰好能让她在相对封闭的小世界里自足。 只是惊奇,戴柯什么时候学会了明面关心人? 虽然表达方式粗鄙了一点。 她入乡随俗:“我当他放屁。” 戴柯:“你能不能学两句脏话骂人?总是被人欺负。” 梁曼秋嘀咕:“就你欺负我。” “说什么?”晨风吹散了她的声音,戴柯扭头问。 梁曼秋改口,“哥,你还会打架吗?” 戴柯没应。 “不要再打架吧,”梁曼秋说,“哥,别再停学了,我不想一个人上学。” 戴柯扔来一句,“你就是懒得走路。” 梁曼秋瞧了一眼坚挺的脊梁,不恼反笑,“就不走。” 戴柯:“懒猪。” 梁曼秋:“你才是。” 戴柯:“等我毕业了看你怎么办。” 梁曼秋:“到时14岁,我就自己骑你的车,往后座装书包篮子。” 他们偶然谈论未来,天真而肆意,只有畅想,没有忧愁,跟行道树上小鸟的啁啾一样,无忧无虑,嘈杂不休。 校门口有一道缓坡,戴柯习惯性站着骑,跟人力车夫一样吭哧吭哧。这成为梁曼秋每天搭车最心动的一幕,少年浑身充满积极地力量,鼓动了她,为她蓄满一天的精神气。 戴柯的草稿本像身上的冬衣一样,渐渐变薄,课本上的字迹像汗珠,越来越多。眨眼到了热气逼人的四月底,期中考试近在眼前。 戴柯觉得自己像那头眼前悬着胡萝卜的驴子,夜以继日推磨,就为了吃到梁曼秋笔友z的信息。 驱动力实属奇葩。 这次他似乎真的要洗心革面,连老师的忍不住鼓励两句,继续保持这个势头,期中考试准能进步十个名次。 同学背后议论,绯闻不会是真的吧,难道吊车尾要为尖子生金盆洗手? 但没人敢搬到明面讨论,没人想沦为高子波。 停学风波后,高子波和丁莉莉因惹毛了戴柯,也遭遇一定程度的孤立。有些学生可能不是故意为之,心思青涩的年龄,容易成墙头草随风倒,只能跟着大众随波逐流。 后来又有流言,高子波和丁莉莉报团取暖,偷偷谈起恋爱,在八卦满天飞的差生圈层,实在不足为奇,最多只感叹一句,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期中成绩将会在五一假期结束后公布,戴柯睡了一个天昏地暗的懒觉。 梁曼秋没再赶他起床,等他睡饱吃足了才突破,“哥,听说q号久不登录会被收回,我们一起去网吧吧。” 第44章 我挣钱养你。 戴柯靠墙壁而坐,双腿翘起在另一张椅子上,不再手握遥控器,而是捧着psp,光明正大打游戏。 戴四海践诺,上学收上去,周末发回来。后来戴柯破天荒把周末时间缩短成周日,多少引起戴四海怀疑。梁曼秋特地解释,周六哥哥要和她一起完成作业,戴四海还将信将疑。老子的鼓励体现在零花钱,将儿子抠下来买psp的钱变相发回去。 戴柯浅咬下唇,下颌绷紧,拇指狂击psp按键,局末松一口气,才懒散撩起眼皮:“又想跟那个男的吹水?” “哪有,”梁曼秋坐在桌子对面,防着戴四海和阿莲从后厨出来,“mp3的歌该换了,听了一个月,快听腻了。” 戴柯盯着psp,说:“mp3给我,我帮你更新。” 梁曼秋俏丽的脸蛋快皱成包子褶,“哥……” 戴柯:“哥什么哥,叫爷爷都没用。” 梁曼秋没法再帮戴柯写作业,突然想不到其他等价交易方式。 她无助捧着脸,“要怎么样你才带我去网吧?” 戴柯:“撒个屁谎。” 梁曼秋:“我上网可以干很多其他事,又不是非要找他聊天。” 信件交流效率低下,梁曼秋基本隔周才写一封信,没再当着戴柯的面动笔。周舒彦信里提过她们翠田初中有人打架闹到派出所,还挨处分停学,问她是不是有这件事。 果然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那会离戴柯复学已经快一个月,梁曼秋隐隐不舒服,不想旧事重提。后来复习其中考试紧张,已经半个月没回周舒彦的信,没拿家里手机打过电话。 梁曼秋想了想,“哥,你可以教我玩游戏吗?” 戴柯:“你只会看书。” 梁曼秋:“打篮球?” 戴柯:“跳起来还没我高。” 梁曼秋东想西想,绞尽脑汁,起身走向收银台。 戴柯视线边缘捕捉到她的身影,以为她要出去,问:“你去哪?” 梁曼秋从裤兜掏出半个手掌大的随身记事本,坐到收银台的座机前,“打个电话。” 戴柯脑袋里警铃大作,看她一眼,“打给谁?” “男生,”梁曼秋垂眸翻动小本子,“问问谁可以带我去上网。” “反了你。”戴柯难得放下psp起身,走到收银台边,按下她的挂机键。 梁曼秋:“你又不带我去上网。” 戴柯扬手,作势要打她,“你威胁我?” 梁曼秋飞快眨眼,双手反射性|交叉高举过头,“我就想上网嘛!” 记忆里的拳头迟迟没落下,戴柯将psp塞进工装短裤宽大的裤兜,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 背影像上门讨债失败,气鼓鼓的。 梁曼秋回过神,兜起小本子,追上去,甜甜叫着:“哥。” 刚才的小摩擦似不曾发生,戴柯掏着裤兜检查零钱,问她:“公交卡没带,你有零钱吗?” 梁曼秋掏出自己的全部身家,“我带卡了,还有零钱。” 天鸿网吧。 还是相邻的座位,梁曼秋刚登q,又收到周舒彦消息,开场白熟悉:“本人?” 梁曼秋打字速度快了一些,“嗯,之前学习忙,没有回信,不好意思。” z:没事。 凉慢q:哦。 礼物 第60节 z:好冷漠。 凉慢q:啊? z:视频吧。 凉慢q:什么视频? z直接弹出一个眼熟的视频邀请框。 上网机会来之不易,梁曼秋不太想浪费在闲聊上,点了拒绝。 她下意识瞥了邻桌一眼,戴柯专注打游戏,似乎对z的信息丧失了兴趣。 凉慢q:稍等,我先下一点歌,上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每一次上网时间有限,梁曼秋总是目的明确,以前是为了联系他,约定见面时间,现在是先下歌。 z:你真的好忙。 隔着网络,只有文字,没有语气和表情,梁曼秋很容易忽略对方话里的情绪。 凉慢q:家里没电脑,上一次网不容易。 z:又要帮你哥写作业? 凉慢q:他现在自己写。 z:什么时候还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 凉慢q:可能不去了。 z:为什么? 凉慢q:搬家了,比较安静。 最重要的是,梁曼秋现在有了其他“学习搭档”。 她不好直说。 说了还要打很多字解释。 z:哦。 等mp3的歌库大换血,梁曼秋看到z的头像下线灰了,便没再打搅。 她和周舒彦在现实里没有交集,友情基础不牢固,交流方式单一,一旦单方不小心冷落或者断联,另一方也会渐渐失去兴趣。 下机前,梁曼秋把z的q号抄在小本子上,撕下来,欠身贴着电脑桌面推给戴柯,“哥,上次说好的。” 戴柯扫了眼,没接,“你上次说期中考试进步十五名?” 梁曼秋点头,昏暗环境,大眼睛越发接近黑葡萄,水灵灵的。 戴柯:“成绩还没出来。” 梁曼秋收手,只留纸条在键盘旁边,“学习态度非常端正,值得奖励一下。” 戴柯不知道在犹豫什么,一时没接。 “你不要?”梁曼秋再度欠身,准备伸手取回。 戴柯拍蚊子似的,一把拍走小纸片,扫了眼,收进手心。 梁曼秋摸摸鼻子,“反正对我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戴柯没加这个z的q号,只是存在邮箱。 驴脑袋前拴着的胡萝卜失去诱惑力,但他已形成推磨的惯性,认真投入了学业。 这两个月梁曼秋除了上课,基本跟他形影不离,就算周周写信,哪有熬得住不见面。除非他们不打算见面。 戴柯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搅黄了他们,这个z远离了,还会出现下一个x、y,各种像梁曼秋一样优秀的未知数男生,让她再一次“离家出走”。 梁曼秋第一次离家出走时,戴柯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如果恐惧也是青春期的一味,成长里必不可少的一环,他这回舔到了比无能还要苦涩的味道。 五一收假,期中考试成绩下发。 戴柯出人意料地进步了11个名次,从原来的下游,变成了中下游,班上正数的第35名。 班主任见人就夸,在班上说:这道题连戴柯都做对了,你们竟然还有人做错? 戴柯低头看卷,耳廓泛红,寸头尤为明显。等班主任转身板书,他别扭地小声骂:老子只是懒,又不是蠢。 半咬着下唇,却不见狰狞,唇边笑容忍住了,眼里得意没藏住。 班主任听见这一隅动静,望着班上唯一没同桌的大男生,问:“大d,你有什么看法?” 戴柯:“我没看法。” 老宁在邻桌蹿火,举手不请自答:“老班,大d说他只是懒,不是蠢。” 戴柯梗直脖子瞪他,无声骂:“你找死?!” 班主任说:“你这次班级排名48名,比戴柯还低13个名次。按照翠田初中往年的普高录取率,起码班级前20名才有希望升入公办高中,你比他还有更大的上升空间。” 老宁垂头瘪了下嘴,在桌底下朝戴柯比了中指。 戴柯咬唇笑着,还给他两个。 成绩进步了,行为上还是刺头做派。 下了课,戴柯揣了总成绩条下楼找梁曼秋,一手交单一手“交货”。 梁曼秋低头研究着戴柯的成绩条,比拿到自己的还欣喜。物理大概是刚开始学习的关系,分数相对高一点,其他几科理科优于文科。 戴柯看着掌心字迹娟秀的便笺:周舒彦,156****8847,海城中学初中部1010班。 左看右看,还没自己的成绩单顺眼,戴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劲头。 他忽然撕掉便笺。 梁曼秋讶然,“哥?” 戴柯还算有公德心,没乱洒垃圾,拉过梁曼秋的手,碎纸倒进她的手心,抽回自己的成绩条。 戴柯试鞭子似的,用2厘米宽的纸条抽了抽自己的掌心,“下次老子给你看个更好的。” 梁曼秋也不计较他的粗俗,握紧一窝无意义的碎纸,甜甜笑道:“好啊,下次再进步10个名次。” 期中试后家长会,四海烧鹅贴出公告休息半天,戴四海和阿莲分别参加戴柯和梁曼秋的家长会。 阿莲心里美透了,回来一路说,原来当尖子生的家长那么自豪,第一次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散了会竟还有家长上来讨教经验,吓得她赶紧溜了。 戴四海听到班主任特地点名夸戴柯,心情也不错。 作为升初三前最后一次家长会,除了总结这次期中试的情况,还有预告初三分班和暑假补课安排。学校将按期末成绩排名,挑出前100名左右,组成两个重点班,保证海城市五大梯队高中的升学率。 起码挤进班级前十才有机会进重点班。 对戴柯来说,难度巨大。 戴柯一声不吭退了学校篮球队,令所有熟人大跌眼镜。 除了上课和上厕所,每天梁曼秋在哪学习,身边总有戴柯的身影,她看书他也看书,她听听力,他分走她一只耳机。 梁曼秋像长出一条巨型尾巴。 流言也如黑烟笼罩着他们。 如果不是开学的厕所涂鸦风波,梁曼秋会挺在意,现在小巫见大巫,反倒适应了。 戴四海却倍感欣慰,不住说他的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然而戴柯毕竟只努力了两个月,其他同学勤勤恳恳学习不止两年,初二下学期期末考,戴柯只进步了5个名次,远远够不到重点班的门槛,似乎进入了瓶颈期。 俗话说凤尾还不如鸡头,从往年来看,普通班不乏黑马,杀进海城市五大阶梯高中。 中考之前,谁也不敢说自己是黑马。 梁曼秋比戴柯还着急,翻看他的试卷,紧张得咬了笔帽,“怎么办好呢……” 戴柯恢复经典坐姿,一边膝头抵着桌沿,翘起椅子前腿玩psp,“谁叫你拿不锈钢盆敲我的头,肯定那时候敲笨了。怪不了我。” 梁曼秋觉得有一点道理,不由红了眼,“我、我那时不是故意的。” 戴柯随口道:“你得负责。” 梁曼秋双手悄悄抠着桌底,“哥,如果你以后找不到工作,我挣钱养你。” 戴柯的psp差点滑摔了。 梁曼秋说:“真的。” 戴柯没有感动,反倒有一丝窝火。他就算上街要饭,也不会沦落到要女人养。这事关男人的面子。 椅脚落地放平,戴柯起身兜了psp,居高临下冷冷睨了她一眼。 梁曼秋无知无觉,偏还执着,“我就算只能挣2000,也会给你1000块。” 下一瞬,她狠狠朝桌面拜佛,后脑勺给戴柯推了下。 “痴线。” 戴柯转身准备走出她的房间,自从他学进去之后,她的小房间成了自习室,与旧家格局一致,总有额外的亲切感。 梁曼秋揉着后脑勺,扭头问:“哥,你去哪?” 戴柯没答。 梁曼秋跑到门口,“哥。” 戴柯站在厕所和他的房间门之间,扭头一副“你烦不烦”的表情。 “放水你也要看?” “哦。”梁曼秋无语地退回她的房间。她可没那么变态。 主卧门敞开,动静不大,戴柯张望一样,估计戴四海没听见,不然定要教训他:说了多少次,妹妹是女生,不要在女生面前那么粗鄙。 戴柯懒散地挨着门框,只见戴四海坐在床边,正对窗户侧对门,低头看手机。 “老爸。” 戴柯双手抄兜,塞psp那一侧格外鼓囊。 “什么事?”戴四海从手机抬头,起身绕着床尾走过来。 礼物 第61节 戴柯罕见扭捏,脸没红,目光已经不好意思。 戴四海主动猜测:“零花钱用完了?” 戴柯声音低沉,怕第三人听去似的,“不是。” 奇了怪了,儿子长大,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对老爸最大的需求就是零花钱。所以戴四海每次都等戴柯主动开口,变相增加父子沟通机会。 戴四海往最不愿看到的方向猜想,谈恋爱了? 不然戴四海猜不到戴柯为什么突然洗心革面,如果真有其事,对方一定是一个成绩拔群的女生,才激起他的追逐心理。 戴四海一直不敢戳破,就是怕戴柯受刺激破罐破摔,又变回原样。 “到底什么大事?暑假安排?” “是挺大。” 戴柯往上拨了拨后颈刺手的发茬。 戴四海:“进来关门说?” 父子很少谈心,除了找psp那一回,戴柯没怎么进过主卧,房间是他们各自的地盘,和心灵一样各自为政。 戴柯没踏进去,怕踏入沼泽出不来似的,不太乐意听他长篇大论。 “你给我找个辅导班。” 第45章 我可能知道哥哥在哪里。 初二暑假拉开序幕。戴柯只浪了两天, 第三天吃过早餐,老老实实背上书包。 “哥,你去哪?”梁曼秋问,端着空碟准备进厨房洗,已经有了谦让一个准中考生的觉悟,承包大部分家务。 戴柯的双肩包从来只是单肩包,他往肩上提了一下背带,“老戴给我报了辅导班,补课前突击一下,查漏补缺什么的。” 梁曼秋讶然,“阿伯给你报的吗?” 戴柯蹙眉扬声,“难不成我自讨苦吃自己报?” 梁曼秋:“在哪?” 戴柯:“翠田水库附近的枫林教育城,好像离翠田图书馆不远。” 梁曼秋:“几点上到几点,上几天?” 戴柯:“跟平常上学差不多,早九晚五,上六休一。” 梁曼秋:“你中午还回家吃饭么?” 戴柯:“不回了。” “哦。”梁曼秋若有所思点头。 戴柯有所警觉,“趁我不在,你想干什么?” 梁曼秋:“哥,我要是下午去翠田图书馆看书,岂不是可以跟你一起放学回家。” “我又不骑车,”转瞬,戴柯反应过来,挑眉问,“你又跟姓周的去自习?” 梁曼秋:“哪有,五一过后的没联系过了。写信太麻烦了,我还不如多写几行日记。” 戴柯从裤兜掏出戴四海的老人机,晃了晃,“家里手机我带走了,本来不想带,老戴非要我带,丑死了。” 梁曼秋:“谁叫你容易到处跑,害阿伯经常找不到。” 戴柯低头提裤换鞋,“饿了总会回家,狗都认识路,我还能走丢?” 梁曼秋灵机一动,“哥,是不是上了高中就可以带手机?” 自从戴柯端正学习态度,成绩节节高升,高中一词似乎跟他自然衔接上了。 戴柯穿上鞋,非要跺脚震直鞋帮,不肯弯腰提一下。 “谁知道,我又没上过高中。” 梁曼秋又给这头倔驴吊胡萝卜,“你可以跟阿伯约定呀,等你上高中就买一部新手机。” 戴柯白了梁曼秋一眼,自有他的气人方式,“我考高中就为了一部破手机?” 梁曼秋懒得讲大道理,“你不要到时给我用。” “你想都不用想。” 戴柯拉开门走出去,背影似乎高大了许多。前两年他经常手欠,举手扇门头贴的全年红利是钱,挺括的声响像扇巴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利是钱直接扫过他的头顶,他偶尔不耐烦歪头避过,动作更像顺便甩脖子热身。 从这个暑假开始,梁曼秋看得最多也是戴柯的背影,早上跟着走出家门,坐他的单车后座去学校,晚上看他下了晚自习从她房门口路过。他的椅子搬回他的房间,复习资料多到需要整张书桌才能铺开。 有时晚上梁曼秋要洗漱睡了,他的房间还亮着灯。 没人再好奇戴柯为什么“改邪归正”。 周围的大人好像习惯了类似的故事,小孩总会青春期叛逆,叛逆期一过,就会安分守己,做好一个学生的本分,未来可期,或者继续叛逆到底,最后终结在牢房或停尸房里。 他们在青春期的挣扎,最终沦为逢年过节大人们的谈资,被贴上幼稚又可笑的标签。 初三挑出两个重点班之后,金玲班被瓜分,插进了戴柯班,他们又成了同班同学,两个高大个单桌分坐教室后排两个角落,镇宅神兽似的。 戴柯靠门,可以遥遥望见初一和初二教学楼。 但是戴柯已经不会在课堂上四处张望。 梁曼秋班从一楼搬上三楼,教室和戴柯班隔了一个后花园。 像她这样的尖子生,老师舍不得发配到外环,座位一般在内环打转。 每到下课,男女生自动分成两个阵营,男生到走廊放风,女生挤在多媒体台边的空地,从窗户俯视后花园,不时研究有哪一对可疑的野鸳鸯,在下面散步。 梁曼秋经常挤到第一排,遥遥眺望戴柯班,偶尔看到他趴在课桌睡觉——通常是上午和下午第一个课间。 厕所红字风波过去大半年,梁曼秋还没交到好朋友,被针对感少了许多,倒落了一个清净。 丁莉莉因为跟高子波的恋爱绯闻,又损失了一批狐朋狗友。大家都觉得她眼光奇差,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尤其高子波开始爆痘,脸蛋像被擦炮炸过的牛粪一样,千疮百孔。 梁曼秋曾问过戴柯,有没有看到过她在窗边。 “谁知道你教室在哪。”戴柯低头看卷子,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有时梁曼秋来他房间搭话,他既不赶人,也不写卷子。若不是梁曼秋自行离开,他还可以继续放空,仿佛学习学晕乎了。 梁曼秋:“就在你初二教室正下方。” 戴柯:“你太小只,看不清。” 一年过去,梁曼秋似乎过了猛涨期,只拔高2厘米,后脑勺留了一个小揪揪,跟麻雀的尾巴似的。 而且学生统一穿着校服,隔了好大一个后花园,确实难以辨认。 梁曼秋:“但是我看过你趴在书桌上睡觉。” 戴柯当了太久差生,如今回归正道,听不得旧事重提,“你才睡觉。” 梁曼秋:“哥,我说下课,我没说你上课睡觉。” 戴柯唇角抽了抽,信口胡诌:“我看到你上课睡觉。” 梁曼秋一惊,不觉入了套,“哪有,我上课从来不睡觉。” 戴柯:“靠后花园第三小组第二个。” 那正是梁曼秋新换的座位。 她张了张嘴,“哥,你又说不知道我教室在哪。” 他们的体育课不再重叠,每次上课集队,都能遥遥看到对方教室排空学生,不久又吸回一些学生。 梁曼秋依旧偷空游荡,后花园成了体育课的秘密花园。 国庆后的某一节体育课,一架小小的纸飞机跟着落叶打着旋儿,飘飘悠悠,落到梁曼秋的脚边。 她仰头,下意识往初三教学楼的三楼找戴柯的教室。 不用找,他正倚着走廊,处在他们班后门与男厕之间的走廊,似乎笑了下。并非友好招呼,而是略带一点戏弄的冷笑。如果以前他住上铺,她住下铺,没准她会经常碰见这样俯视的淡笑。 梁曼秋捡起纸飞机,再抬头,戴柯已经回教室了。 估计是上课借口上厕所,出来放风一小会。 梁曼秋低头展开纸飞机,里面几个字的确出自戴柯之手,大半年写字量增加,字迹越发潦草。 ^@^q←你是这个 次次上体育课偷懒 欠打 梁曼秋认得这个猪头表情。 戴柯每次带她去网吧,无聊了总会给她发猪头,要不就是炸弹,总没好表情,也懒得翻其他表情包。 梁曼秋笑了笑,沿着折痕折回纸飞机,好生兜进裤兜。 南国乔木大多四季常青,落叶没有发黄,一如纸飞机枯燥飘荡,载来了冷冬,又送回了暖春。 各类大大小小的考试车轮一样碾过2011年的尾巴,转眼到了2012年春天。 “一模”成绩下发,戴柯渐次爬升的成绩第一次出现波谷,跌回初二期末考的排名,初三上学期像做了无用功。 老师、老爸、老妹都上阵安慰,成绩属于正常波动,让他放稳心态,安安顺顺度过最后100天。 中考百日誓师大会当晚,班主任忽然致电戴四海,问戴柯有没有回家。 翠田初中的初三学生从上学期开始上晚自习,下学期开始,实行班级订餐,在校一直呆到下了晚自习才回家。 戴四海奇道:“晚上开会,他回家做什么?” 班主任:“我们找遍了校园没发现他,怀疑他可能偷溜出学校了。” 班主任用词严谨,说溜出学校,不是溜出校门。 像戴柯一米八多的个头,穿着校服鹤立鸡群,想混在初一初二学生里出校门实属不易,应该是翻墙出去了。 礼物 第62节 戴四海很快猜测到原因,考砸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从来不对戴柯成绩抱有期待。 但戴柯安分了一年,突然又离经叛道,戴四海难免担心。 他跟班主任说他在档口,先打电话回家问一下妹妹。 打回碧林鸿庭一问,只有梁曼秋一个人。 事到如今,戴四海不再瞒着梁曼秋,戴柯在学校表现,除了班主任,她最清楚。他再三确认,“小秋,你哥不在学校,现在找不到人,你知道他可能跑去哪里吗?” 梁曼秋愣了一瞬,环视空落落的房间,“阿伯,哥哥没有回家,也没跟我说过他在哪里。” 戴四海:“你在家等着,如果他回到,马上告诉我。” 梁曼秋不由自主握紧手机,“阿伯,要报警吗?” 戴四海:“我找小奇哥查一下监控。” 学校反馈有延时性,班主任报告家长时,离戴柯翻墙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那段时间正逢发餐用餐时间,场面混乱,学生流动性大,谁也没注意班里角落少了一个人。 金玲作为戴柯对面角落的“同桌”,第一个发现戴柯失踪。 面对穿着警服的章树奇,金玲略显紧张,挠挠脸颊,歉疚她没早点发现戴柯不在,“我以为他只是上厕所,后来班里乱糟糟的要准备誓师大会,没留意到他还没回来。” 章树奇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金玲:“就‘一模’没考好,我也没考好,分比他低多了。” 章树奇:“还有其他吗?” 影响考生心态大概有三个因素,成绩、家庭和早恋,章树奇已经摸清了前两个因素,还差后一个,戴四海没法回答,只能从同学突破。 金玲迷迷糊糊,“还有什么,应该没有了啊?” 章树奇跟班主任和戴四海都交换一下眼神,得到支持,才谨慎开口:“比如有没有很欣赏的女生,会不会感情方面受挫?” “没有,”金玲笃定道,“大d嫌女的烦,很少理会女生。哦,忘了,可能我是个意外,我不会烦他。” 全场目光似乎聚焦在金玲身上。 金玲红着脸,尴尬挤出笑:“你们不要这样子看我,好歹我也是女生。” 章树奇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比如戴柯可能去的地方,没什么进展,带着戴四海走出翠田初中。 有一张熟悉的青涩面孔在校门口等候已久,手里仅仅握着一部老旧手机。 戴四海吃惊,“小秋,大晚上你来学校做什么,不是叫你在家里等哥哥吗?” 章树奇也头疼,戴家的小孩怎么都喜欢离家出走。 “小秋,别等下你哥哥还没找到,你又走丢了。” “小奇哥,阿伯,”梁曼秋小声叫着,“我可能知道哥哥在哪里。” 第46章 我他妈还是处男。 梁曼秋再次坐上章树奇的警车,上一次距现在已有三年多。车上大人无心回忆过往。 警车听她指引,开到盐山区的天鸿网吧。 戴四海一惊,“大d都跑这边来上网?!” 梁曼秋低头又开始绞弄手指,不敢说,他的主语应该更正为复数。 “阿伯,我不确定哥哥一定在那里。” 戴四海:“他经常跑去那边上网?” 梁曼秋不敢确定“经常”的频率,谨慎起见,没有透露戴柯的老底,“我也不清楚。” 戴四海回过神,“小秋,哥哥带你去过几次?” 梁曼秋如实交代,“没几次。” 戴四海:“哥哥上一次带你去是什么时候?” 梁曼秋:“就、寒假。” 章树奇说:“年前严打过一次,罚封了不少网吧。海哥,大d未成年还能畅通无阻进网吧,你这儿子确实有一点门路。” 戴柯连烟都能买到,梁曼秋更加不敢对他们交底。 警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天鸿网吧附近。 梁曼秋小心翼翼,“小奇哥,阿伯,你们可以在这等我一下吗,我去叫哥哥下来。” 儿子失联将近3小时,老父亲哪肯坐得住,戴四海说:“小秋,你在这,我们上去找他。你一个小女生不要来这种地方。” 周围全是工业区,来往人员鱼龙混杂,网吧里更加乌烟瘴气。 戴四海不住说:“大d竟然敢带你来这种地方,真是胆子够肥。” 章树奇跟离家出走少年的熟悉程度,就像戴四海看烧鹅,属于业务对象范畴。 这些少年既然一声不响离家出走,证明暂时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家人。有时无关怨恨,只是暂时逃避压力。有时压力甚至不是主观存在,而是出自客观臆想。潦草一点说,一时想不开。 章树奇说:“海哥,你和小秋在这坐着,我上去看一眼他在不在。” 戴四海:“来都来了,当然是一起上去。小奇哥,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业务能力,如果换成你是一个中考生的父亲,我想你也会像我一样坐不住。” 章树奇:“正因为你相信我的业务能力,才更应该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很理解你此刻焦急的心情,更理解大d离家出走的心情。” 戴四海还要挪屁股,给章树奇一个稍显严厉的眼神压回座位。这一刻,章树奇是民警章警官,不是戴四海的忘年交小奇哥。 章树奇:“海哥,放心吧,如果他在上面,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带下来。” 刚要开门下车,章树奇又给一道声音拉住。 “小奇哥,”梁曼秋还是一副异常谨慎的语气,“你可以答应我,不要骂哥哥吗?” 这份担忧幼稚而灼热,章树奇不约而同和戴四海对上眼神,无法不动容,一时顾不上猜测戴柯可能存在什么值得被骂的行为。 章树奇郑重答应,“行,我答应你,不骂你哥哥。” 梁曼秋:“真的?” 章树奇:“我以翠田派出所民警的名义,答应你可以吗?” 梁曼秋勉强点头。 章树奇补充:“不但我不能骂,你阿伯也不能骂。小秋,你放心了吗?” 难得有一个“线人”可能找到戴柯,戴四海认真对待,配合道:“只要你哥平安回来,我不会批评他。” 梁曼秋双颊微微发红,从没想过可以请求戴四海配合,心里多少有一点不好意思。 章树奇和副驾民警一起下车进网吧,戴四海和梁曼秋在路边等候。 戴四海回过神问:“小秋,你为什么觉得大d一定会挨骂?” 知道会挨骂,梁曼秋一脸的欲言又止。 章树奇在进网吧门前,也在思忖同一个问题。 他掏出证件,出示给差点大惊小怪的网管,先稳住他。他们只是来找人,不是来抄家。 面对警察和未成年,网管两幅面孔,此时战战兢兢,一个劲想做小动作。 章树奇让同事看住网管,独自逐排机位找戴柯。 网吧通风条件一般,充斥着烟味、泡面味和一股霉味,上网人员男性居多,形象跟环境一样潦草,偶尔有几个眼神略含防备。 真不知道戴柯为什么敢带女生来这种地方。 也只有这样不太正规的小网吧,才敢挣未成年的钱。 不久,章树奇锁定角落的一个机位,上网人员戴着耳机,椅背搭着一件外套,隐约是校服内面,看背影极像戴柯,握着鼠标的手上却夹着一根烟,烟雾袅袅上升,细索一样。 章树奇走到电脑背面确认一眼,果然是这小子。 难怪梁曼秋请求他们不要责骂戴柯。 这小子竟然学会了抽烟。 章树奇挤到戴柯身后,一手搭着跟成年男人无异的结实肩膀,一手撑着桌沿,弯下腰凑到他脸庞,跟他一起盯着显示器。 “什么游戏那么好玩?” 戴柯双肩一跳,差点抖掉指缝香烟,偏头摘了耳机,一脸无措。 章树奇朝那根燃烧的香烟挑了下下巴,“挺享受啊。” 戴柯双耳发热,慌张抬眼打量章树奇的身后,确认没有其他人。 章树奇了然道:“他们没上来,在下面。” 那根烟不知道该不该抽,就这样静静燃烧,积了一小段烟灰。 戴柯扯了下嘴角,“梁曼秋死定了。” 章树奇直起身,拍拍他的后背,没有商量的意思,直接吩咐:“出来聊聊。” 戴柯叫住他,“能不能让他们先走?” 章树奇:“你答应我今晚回去?” 戴柯:“不回我睡大街?” 章树奇点点头,眼神点着戴柯的烟,“抽完你自己下来。” 他回到柜台招呼同事,“找到人了,一会你先带他爸和妹妹先回去,我跟他聊完,再送回去。” 同事没有太多处理青春期小孩案情的经验,只觉麻烦,“就不能下来一起回去。” 章树奇:“我们都是这个年龄段过来的,这个阶段的小孩最需要什么?” 青春期的小孩最需要尊重、信任和个人空间,章树奇都给了戴柯,自然收获相似的东西。 章树奇下楼跟戴四海说了差不多的话,戴四海再三确认戴柯状态正常,纵然不舍,也先带着梁曼秋自行打车回档口。 两人走后不久,戴柯从网吧出来,手里香烟没了,身上烟味残存。他坐看右看,确认戴四海和梁曼秋没藏在暗处。 章树奇:“他们真的回去了,你老豆做生意,这点信用还是有。” 礼物 第63节 两个民警一身制服,偏偏戴柯留着圆寸,又长得有点嚣张,一行三人在路上很吸睛,不知道的还以他犯事了。 戴柯:“能不能换个地方?” 章树奇拉开后车门,“进车里坐一会吧,大帅哥。” 戴柯坐进去,看章树奇也坐进来,示意另一个民警。 章树奇:“你就当他是司机。” 同事很配合,“对,大帅哥,我今晚是你的专属司机。想去哪里兜风?” 戴柯往车窗支着手肘,虎口托着人中部分,出现超出年龄的沉思。 章树奇又拍拍戴柯肩膀,“没事,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学生想暂时离开校园,出来散散心。” 第一次听说离家出走可以说得这般委婉。 戴柯继续低头,虎口托住了额头,整张脸埋在阴暗里,表情不明。 章树奇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戴柯抬头,眼神防备:“你又要告诉老戴?” “又?我什么时候投诉过你?”章树奇嘿地一笑,“你老豆开始抽烟的时候,没准比你年纪还小。我也是初中,那时候就为了装逼,觉得男人就该抽烟,酷。” 戴柯被拐弯抹角骂了一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章树奇继续突破戴柯的防线,“烟抽了,酒应该也喝过了,是不是恋爱也谈了,提前完成成人礼?” 若是内向一点的男生,章树奇定然不敢如此开门见山。 最后一个项目带来热辣想象,戴柯想不害羞都不行,费劲冷着脸,“我他妈还是处男。” 章树奇一愣,一分钟之前还在自省是不是太直接,哪想少年心事藏不住,没有成年人那么多弯弯绕绕。 开车的同事也跟着笑了。 “你小子,”章树奇不轻不重敲了一下戴柯的脑袋,“知道得还挺多。” 戴柯辩解:“这不是常识么。” 看到戴柯能轻松开玩笑,章树奇放心一半,“你还没成年,不要着急。悠着点啊,小兄弟。” 戴柯不自在调整一下坐姿,“你开的好头,我本来没想提。” 戴柯语气没大没小,没把章树奇当长辈,更没当警察。章树奇的身份很特别,可以跟戴四海称兄道弟,似乎也能跟戴柯称兄道弟。他亲和力强,容易跟人拉近距离,走入人心。 章树奇说:“没谈恋爱就好,你爸还不想那么早当爷爷。” 翠田初中早几届就有女生中考后才发现怀孕四五个月,还不愿意打掉孩子,只能放弃普高,潦草结婚生子。 章树奇说:“你爸都跟我说了,怕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他早准备好给你读私立高中的费用。有多少个老爸能做到这点啊,你就放宽心去试,中考只是一次人生体验。” 话虽这么说,章树奇在戴柯的年纪时,也觉得中考是天大的事。 戴柯摇摇头,不知道在否定什么。 章树奇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你爸还给你留了一个档口,总会有合适你的位置。” “不一样,”戴柯说,“梁曼秋肯定不用上私立高中。” 原来是有了比较。 章树奇无奈一笑,“我听你爸说小秋成绩拔尖,几乎次次年级第一,还甩第二名很多分。要是以她为目标,大家都不用考试了。” 戴柯烦躁地叹气,“好像怎么样都追不上她。” 如果章树奇没误会“追”的意思,一切困惑拨云见日,想不通的想通了,毫无依据成了有凭有据。 他犹豫半晌,“大d,你跟小秋……” 戴柯听明白了,急忙打断:“我跟她没什么。就是总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压力挺大……你懂吗?” 如果没有梁曼秋,或者梁曼秋也是一个小太妹,戴柯可能会一个人无所谓地发烂。他偏偏看到一颗小金子,便以为自己也算璞玉,铆足劲想雕琢一番。 章树奇没有片刻踟蹰,“我懂。” “你懂个屁。”戴柯剜了他一眼,重新抱起胳膊,往角落窝了窝。出现心理学上的防御姿势,说明他意识到漏了底,不能再继续谈下去。 情窦初开的年纪,懵懵懂懂的喜欢,让这个张扬的少年学会了谦卑。 章树奇宽和地说:“我当然懂,大d,我也是从你的年纪过来的,我也年轻过。” 就算章树奇是翠田派出所所长,戴柯也会扔给他这个“拉倒吧”的表情。 章树奇说:“初中我们班上有个成绩挺好的女生,性格也好,暗恋她的人不少——” 事不关己,戴柯来了兴致,插嘴:“小奇哥,你排老几?” 章树奇吊起戴柯胃口,悬着的心又落下一截,忽略他的不正经。 “当时我就拼了命学习,起码能跟她讨论问题,不用经常像个傻子一样听她讲题。” 戴柯好像没听过章树奇有女朋友,据说片警工作经常日夜颠倒,忙得废寝忘食,抽不出精力谈恋爱。 章树奇:“后来当然没赶上,她中考正常发挥,上了最好的高中,我去了另外一所。” 戴柯平常很少愿意听八卦,同学的太过幼稚,校园恋情朝生暮死,一般只能看到开头,无法知道结尾;戴四海和阿莲的跟自己关联性太强,一举一动牵涉到他的生活,压力多于趣味;只有章树奇的恰到好处,既是熟人,又没有利益相关,时间跨度大,故事有头有尾。 “她有老公了?” 章树奇:“上高中我还给她写过信,后来听说她跟高中同学谈恋爱,就渐渐没联系了。她去读了师范,现在好像在海城中学还是哪所高中教书,没结婚也快了吧。” 戴柯像听了一个烂尾故事,不太尽兴,“就这样?” “还想怎样?人生哪可能事事如意,”章树奇的故作轻松里藏着淡淡的无奈,“经过那个阶段,我考上我想去的高中,已经算圆满了。 戴柯观察章树奇同事的反应,没有出现强忍笑意的表情,可能真的确有其事,不是见一个初中生,就编一次的假故事。 “那是你的故事,别安在我身上,”他生硬道,顿了下又改口,“你他妈编来哄我的吧。” “满嘴脏话!哪个女孩子会喜欢!”章树奇轻轻打一下他脑袋,开导多于责备,笑道,“我当然只是讲我的故事,你的故事要怎么讲,得看你未来的努力。希望你能比我圆满。” 戴柯抱紧了胳膊,扭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问过他不愿回学校,章树奇让警车直接送到碧林鸿庭。 “好好学习,放松考试,”他最后冲着少年坚挺的背影说,“考完来单位找我打球。” 戴柯路过旧家,折回租房。 戴四海和梁曼秋都在家。 应该是受过章树奇嘱托,戴四海没有流露额外的关心,好像就当他从学校下了晚自习,比以往早一点回家。 戴四海年纪大,思想成熟,还可以伪装;梁曼秋心思青涩,情绪大多写在脸上,没讲出来而已。 从戴柯一进门,梁曼秋就像跟屁虫似的,走哪跟哪,怕他再“走丢”似的。 梁曼秋不像大人容易窥破他的心思,他无需多加防备。 叫道:“你没事做?” 梁曼秋努努嘴,“关心你一下都不行。” 戴柯不客气,“那么想关心我?” 梁曼秋:“你是我哥,还准备中考。” 戴柯:“给哥煮方便面,加两个煎蛋,现在、马上、立刻,滚去。” 梁曼秋跟店小二似的,就差将毛巾甩上肩膀,“好咧。” 中考生在家就跟太上皇似的,如果这也算端正学习态度的好处之一,戴柯的确享受到了。 戴柯等来了“妹妹爱心面”,除了预定的两个煎蛋,还有一根煎过的火腿肠,一起拼成“100”。 “幼稚,”他骂了一声,“这是倒计时还是满分?” 梁曼秋:“当然是满分!” 梁曼秋跪在他对面的餐椅,视觉能高一点。 “哥,阿伯刚刚说了,等你考上高中,就给你买电脑,拉网线,以后就不用到网吧上网了。” 戴柯的兴致给挑起,“真的?” 梁曼秋点头,“千真万确。” “网吧开黑多刺激,你懂个屁。” 戴柯想了下,以后梁曼秋不用去鱼龙混杂的网吧,他高中带手机,晚上可以联系她。 不知道几时起,高中生活成了戴柯对未来想象的一部分,越发自然,哪怕成绩波动,哪怕最好的分数只能上一个中不溜秋的学校。 章树奇的暗恋故事莫名浮现脑海,戛然而止的结尾平淡又深刻。如果梁曼秋没有偶然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估计中考分流后,他们便会分道扬镳。 不,有可能他和她压根不熟。 中考前剩下的100天,戴柯不记得吃了多少次“100爱心餐”,有时在早上,有时是宵夜。考生的脑子撑得爆炸,肚子好像总是吃不饱。衣服随着天气逐件减少,胃口天天好得像在冬天。 六月下旬,中考结束,戴柯又“失踪”一回。 不过这次提前跟戴四海报备了,他要到网吧通宵。 第47章 将她举高高。 风水轮流转,戴柯疯了三天三夜后,被迫重新上岗,轮到他给梁曼秋做早餐送上学,毕竟期末考还没结束。 戴柯朝戴四海抗议,“凭什么,我早上要睡懒觉。” 戴四海:“买电脑是给你学习和放松,不是用来通宵。今晚再超过12点不睡,我就拔网线,要不放妹妹房间。” 姜还是老的辣,儿子玩不过老子。 戴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表情隐隐有松动。 戴四海继续耳提面命,“初二期末考事关初三分班,对妹妹来说很重要,你现在没有学习任务,就应该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戴柯:“她就算考砸了,也不会跌出年级前二十。分不分班对她来说有什么差别。” 戴四海扬手作势要掌嘴,“大d,闭上你的乌鸦嘴。” 礼物 第64节 戴柯自觉失言,不服地翻了下白眼。 戴四海顿了顿,整理腹稿似的,“还有一件事,之前说过等你中考结束,阿莲就搬进来一起住。” 戴柯才想起这茬,离发现戴四海和阿莲地下情已过去一年半,他和梁曼秋的“衣柜秘密”也尘封同样时间,他只会偶尔想起后者,全然忘了前者。 戴四海沉吟一声,语重心长:“大d,这些年相处下来,阿莲为人你应该知道。你跟她不算亲,起码不排斥她。你爸今年41岁,很难再碰到到一个合适过日子的女人。” 戴柯小的时候,戴四海当爹又当妈,还要管档口,没精力找对象。等戴柯大一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脾气,他又怕后妈对儿子不好。 碰上阿莲,是缘分也是幸运。一个人一辈子的运气有限,戴四海不相信自己还能走大运。 戴柯:“你不是经常说自己老当益壮,还能开分店?” 听到戴柯还能驳嘴,戴四海安心许多。 父子俩不习惯忆苦思甜,很少谈及过去和未来,只是日复一日过好单亲家庭的今天。 戴四海老怀大慰笑了下,继续说:“等明年小秋也去高中寄宿,家里就剩我和阿莲两个人——” 戴柯:“难说你们会不会搞出人命。” 戴四海眼皮跳了跳,不恼反笑,“现在这个家太小,起码得换一套四房,你们还要上大学,努力几年再说。” 一听四房,起码有一个房间给梁曼秋,戴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唱反调。 阿莲必须搬进来,还有一点原因戴四海没有明说,等戴柯上高中寄宿后,家里只剩一个41岁男人和一个14岁花季少女,有血缘关系另说,戴四海和梁曼秋并非父女,传出去始终不太妥当。 戴柯说:“我有一个条件,她不能进我的房间。” 戴四海气笑了,“狗都不进。” 戴柯做了半个月的厨夫和车夫,早上给梁曼秋做早餐,再骑车拉去学校,回来研究各个高中的录取条件。 考前只顾着考,没想到填志愿也并非易事。 招生手册翻得比课本还烂,终于等到可以查分数的日子。 7月8日,下午5点,海城市公布中考成绩。 正逢每日的第二个销售高峰期,戴四海和阿莲忙得热火朝天,不忘应对街坊的八卦之心。 戴四海满脸堆笑,统一回复:考多少分都行,考个鸭蛋今晚还能加菜。 碧林鸿庭。 梁曼秋挨着戴柯的电脑转椅坐着,扶了下眼镜,费劲跟他一起盯着屏幕。 刚开放查分系统,第一波高峰期很难挤进去。 戴柯试了几次,均提示系统忙碌,请稍后再试。 “破系统。”戴柯骂了一句,往桌面扔了准考证,许是底气不足,动作有点轻飘。 梁曼秋拦下准考证卡片,免得飞到桌后缝隙,“哥,要不我来帮你查?” “查吧查吧,你登得进去算你牛逼。”戴柯起身扑上床,两只拖鞋自动落地。 以往上床总抱着psp,如今两手空空,什么也不想做。 梁曼秋耐着性子,隔一会试一次。 戴柯趴了一会,无聊透顶,翻身侧卧,支颐看着她。 初中两年过去,梁曼秋留回了长发,发质柔软,挽成了发髻,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迎着台灯,丸子头支棱出的碎发染了金色,像幻想中的人物,自带光环。 戴柯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查不到成绩的焦心时刻,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注意到无关紧要的细节。 “哥!”梁曼秋忽然回头,起身一跳,俏丽的鹅蛋脸藏不住惊喜,“哥、哥!” 戴柯心脏漏跳一拍,初时以为成绩的缘故,后来回过神,可能又像以前一样,偷偷打量她突然被抓住,难免心慌。 梁曼秋:“你猜多少!” 戴柯打挺坐起,顾不上穿鞋,光脚扑到电脑桌前,显示器跟着颤晃。 一个不可思议的分数。 戴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重新看了一下考生信息。 考生号,有点陌生。 名字,份外眼熟。 “yes!!!”戴柯握拳收臂,咬牙切齿,一如压哨投进三分球,逆转局势。 表情喜到极点,有点狰狞,不吓人,反而有一股莫名的感染力。 先把自己感动了,眼睛水润,莹莹闪光。意识到即将迎来懂事以来的第二次眼泪,戴柯手足无措,总想搞点动作,发泄体内爆炸的喜悦。 戴柯想也没想,忽然迎面抄起梁曼秋的两边腋下,将她举高高。 梁曼秋忽地双脚离地,重心飞腾,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怕跌了。 哎,不是总说她重么? 梁曼秋觉得自己像一只奖杯,被戴柯用蟹螯般的大手,轻轻松松举起,在半空抖了抖,才落地。 “有书读了!我有书读了!!” 戴柯第一次觉得上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像个人猿泰山,捶胸顿足,大叫着跑出家门。 楼道充斥着狼嚎。 “哥!” 梁曼秋刚追到楼下,戴柯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他迎着夕阳奔跑,熟悉的街景节节后退,夏风热乎乎扫过脸颊,像四年前拉着梁曼秋逃出福利院的傍晚。 不同的是,他们有了另一种喜悦,更为丰富与深刻。 这一年半,戴柯也一直在奔跑,身后像有一条疯狗猎杀,慢一点就尸骨无存。 疯狗的名字叫恐惧。 再不好好读书就会失去妹妹。 想法隐隐成形,直到这天一切尘埃落定,戴柯才肯面对它。 戴柯通体发热,眼角分不清泪和汗,才粗喘着气走回家。 梁曼秋在家门口迎接,明显松一口气,“还以为你直接跑到档口跟阿伯报喜了。” 戴柯没鞋可换,直接走进来。 梁曼秋低头,只见戴柯鞋子失踪,光着两只大脚走进来,像深山跑出的野人,大大的脚板边缘脏兮兮的。 “咦,哥,你的鞋呢?” “要你管。”戴柯路过梁曼秋,跑进卫生间。 人人都知道翠田初中2012届出了一匹黑马,从吊车尾逆袭上了普高;人们也听说翠田初中2012届有条疯狗,查分后激动得光脚沿着小区跑了十圈,振臂高呼有书读了。 也许只有梁曼秋清楚,戴柯是黑马和疯狗的二合一。 长得帅气不一定留名校史,奇葩传说才会经久不衰。 这个暑假浓缩成三个最重要的日子,全部与戴柯有关。 第一个是中考放榜,戴四海激动得全场烧腊打8折,差点亏本。 第二个是戴柯收到滨海中学高中部的录取通知,这所高中在海城市排名第12,今年高考本科率63%,一本率9%。对于戴柯这个曾经被宣判连翠田高中都考不上的差生来说,已经算命运的礼物。 第三个是全家送戴柯去滨中高中部报到,四海烧鹅打出告示,红笔黑字,上书梁曼秋亲手写的毛笔字,字字娟秀飘逸,一如老板的心情:家有喜事,休息一天,周一正常营业。 初中生随后周一开学。 梁曼秋一早起床,换好白衬衫和千鸟格背带礼裙,像往常以前,洗漱前要先敲开戴柯的房门。 即便最辛苦的初三,戴柯起床从没早过她,天天需要叫醒服务。 现在门开着,房间空无一人。 床铺不再凌乱,被子收叠方正,一看就知出自戴四海这个退伍老兵的手笔。 梁曼秋鬼使神差走进去。 坐在戴柯的床沿,眼前里面跳出他粗犷的睡姿。一条长腿通常支在被子外透气,夏天整条光着,冬天睡裤半缩到膝盖,露出一节毛茬茬的小腿。一旦她叫起床,戴柯整个人都会龟缩进被窝,偶尔推开她的脑袋,含糊骂吵死了。 梁曼秋弯腰抚摸柔软的被子,属于戴柯的被子,情不自禁躺下、侧卧在他的枕头,在他的视角里想象自己的样子。 会不会丑?会不会凶?还是面目模糊? 味觉记忆深刻久远,戴柯似乎从枕头淡淡的洗衣液芳香里走出来。 过去四年,除了她离家出走的两天,他们天天在一起,乍然看不见,好像偏瘫似的,躯体有一部分使不上劲。 周二、周三、周四…… 戴柯的房间纹丝不动。 滨中高中部实行每周六天半寄宿制,每个月末才会连放两天月假。 梁曼秋见到戴柯的机会屈指可数。 当她对一个同龄异性放不下思念,童年便正式结束了。 第48章 背着梁曼秋走向她的房间。 梁曼秋自动获得戴柯单车的使用权,调低了坐凳,往后座加了书包篮子。 每天上学,总能在路上碰上同样“继承”姐姐单车的金明,放学大多时候跟他一块骑车走。 金玲中考走了体育特长生的路子,低分进了滨中高中部体艺特长班,又和戴柯成为同学。 开学前,金玲还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暗中监视戴柯的早恋动态,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梁曼秋。 戴柯和金玲都带了手机,白天不用,晚休前玩一会。梁曼秋下晚自习回家刚好能碰上戴柯上线,会进他的房间用电脑,互相废话几句。 礼物 第65节 周舒彦发现她的上线规律,来打过招呼,简单交流近况,又匆匆下线睡觉。 离开现实土壤,很多话题没法深入展开,他们停留在浅薄的网友关系。 戴四海在翠田街道的另一个社区开了分店,老店由他继续守店,稳住招牌,新店由阿莲拓展。烧鹅肚料和脆皮水还是他的独家秘方,阿莲只需要把控烤制的火候。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新奔头。 就连高子波也进了公立高中,升上鼎鼎有名的翠田高中,天天走读。并以搞出人命的爆炸性新闻,敲响2013年的钟声。 高子波同班女生因两月不来月经,引起家长注意,一到医院检查才发现怀孕近三个月,咬死不说胎儿父亲是谁,家属只能到翠田派出所报案。 章树奇接警。 翠田高中学生怀孕率比本科率还高,翠田所民警和学校老师见怪不怪,破案效率奇高,胎儿父亲立刻锁定了高子波。 未成年案件保密性高,高父高母又是有体面工作的白领,一个是银行职员,一个是翠田小学老师,用尽关系把消息压下去。 但耐不住街坊渠道灵通,小道消息飞得比高子波当初造的谣还快。 高母又一次在翠田所失控。 高父依旧没出现。 最后高家赔了一笔钱,女生同意打胎,但干脆选择退学。 高子波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走读,寒假还没开始,又传出新的恋爱绯闻——在翠田高中,恋爱率比怀孕打胎更高,已经不能算早恋。 梁曼秋的寒假从补课开始。 金明重感冒请假,下了晚自习她独自骑车回家。 路过一段街道,榕树树冠茂密,路灯光昏暗,黑影幢幢呢,挨着小区外墙,梁曼秋没多害怕。 偏偏有一个男人站在路灯光亮边缘,四十多岁年龄,个头不高,头发油腻,衣服皱巴,形象猥琐,一直在重复同一个动作。 他的□□放出一条软管,耷拉着,单手来回捋动。 梁曼秋骑车戴眼镜,看得一清二楚。 吓一大跳,车头失控,撞上围墙,整个人摔了出去,膝盖骨像碎了。 梁曼秋忍着剧痛,爬回去找自行车。 男人似乎更兴奋,站出光亮中,路灯成了他的专属追光灯。 他朝梁曼秋哈哈笑,动作更密更用劲。 软管还是老样子。 梁曼秋心跳飞快,四肢发软,勉强推起单车,一看,链子掉了。 她想推着车跑。 男人似乎要追上来。 梁曼秋双手一软,扔掉单车,哇哇大哭着,一瘸一拐跑回家。 戴四海曾提出晚自习去接梁曼秋放学,梁曼秋当然不愿多麻烦阿伯,两家店已经够他忙活,她说每晚跟金明一道回来,勉强让他放心。 这晚他和阿莲到家,竟然还没看到梁曼秋,比以往到家时间晚了近半个小时,隐隐感觉不妙,一起出门找人,在楼下扶回了走路变形的中考生。 裤脚挽起查看伤口,破皮不严重,但青了一块,明日估计会淤青。 戴四海给梁曼秋擦消淤药酒,眉头从接到她的那一刻就没松开,“还好没摔到头。” 梁曼秋缓过神来,红着眼嘀咕:“还好没摔到手。” 阿莲轻轻抚摸她的肩头,“这时候还想着学习,要不明天请假吧?” 梁曼秋立刻说:“明天应该能走,我早一点出门。” 戴四海擦了手,拧好药酒瓶,“真的不请假?” 梁曼秋摇头,请假比上课难受,“不想耽误进度。” 戴四海准备出门去找梁曼秋扔下的单车,“明天我开车接送你。” 次日,小道消息在年级流传开来,翠田初中附近有一个变态,晚上经常盯着女生做猥琐动作,好几茬女生碰到了。 许多家长纷纷表示放下工作,接送孩子,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 金明不在,梁曼秋没人分享昨晚惊险,只能跟日记说话。她跟戴四海只是简单描述被一个变态突然吓到,不懂怎么委婉描述对方猥琐行径,估计跟金明也无法细说。 性相关内容总是难以启齿,她和金玲也不会聊这方面内容,别说跟异性。 下了晚自习,梁曼秋背着书包,深一脚浅一脚挪向校门口,不住张望戴四海可能的停车点。 不知道光线昏暗,还是太过专注,梁曼秋没留意旁边突然跳近一道高大身影,又吓了一大跳,哇地尖叫。 这次没跑,纯粹是跑不动。 门卫举着叉子望过来。 她的耳旁爆发哈哈大笑。 梁曼秋看清来人面孔,又气又笑,拍了一下戴柯的胳膊,“哥!你好烦!” “胆小鬼!”戴柯没拉外套拉链,一只手折近衣襟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寒风中飘逸着一股肉食特有的香味。 梁曼秋使劲嗅了嗅,热乎,浓郁,勾人食指大动。 “烤肠?”她扒戴柯的胳膊,拉出一只勾着塑料袋的大手,他果然带了两根烤肠。 “馋狗。”戴柯一把送到她怀里,隔了油纸袋和塑料袋,烤肠还烫手。 “你从哪里买的,我怎从来没碰到过?”梁曼秋抽了一根,剩了一根习惯性递回给戴柯。 戴柯没接,“我不要,你自己吃。” 梁曼秋:“我吃不完两根。” 戴柯:“自己解决。” 梁曼秋:“我能吃完再走么?” 戴柯:“你也不像能走的样子。” 梁曼秋从书包掏了一张纸巾,托着接在下巴下方,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烤肠。戴柯拎着剩下的一根,在边上看着,像许多接送的家长看他们的小孩,眼神又跟其他家长不一样。 戴柯眼里见不到家长式的慈祥,更多的是端详,对比上一次见面哪里不同似的。 梁曼秋问:“哥,你自己来的,还是阿伯让你来的?” 戴柯:“路过。” 梁曼秋冷不丁抬眼,眼神扎了戴柯似的,害他偏头。 多少有一点躲闪的意味。 梁曼秋解决了一根烤肠,另一根实在无力解决,戴柯不得不帮忙。 梁曼秋说:“哥,我腿疼,走不快。” 戴柯丢了垃圾,走回来背对着梁曼秋,捎矮身,“上来。” 梁曼秋看着结实宽阔的后背,不确定:“干什么?” 戴柯扭头,“背你回家,不然走到天亮么?” 梁曼秋:“哪有那么夸张。” 戴柯:“上不上?” 梁曼秋:“不许说我重。” 戴柯威胁性起身,梁曼秋哎哎叫着扒住他的肩膀,狼狈地扑上去,双腿夹住他窄劲的腰。 戴柯臂弯勾着她的膝弯,起身第一句就说:“重死了。” “哪里重。”梁曼秋小声嘀咕,鼻息扑在戴柯脸颊,反弹回来少许,短短一瞬,彼此都红了耳朵。 戴柯不是第一次背梁曼秋,但第一次背清醒的梁曼秋,她会在他耳边说话,会在后背乱动,会比上一次走更远的路。 他将她往上掂了下,自然托了下她的屁股,感觉更不对劲。 梁曼秋悄悄往外扭头,不去看近在眼前的脸庞。 头发簇在戴柯的脖颈,微凉发痒,戴柯好像点了穴,梗着脖子不敢动。 走到第一个岔路口,戴柯问:“昨晚走哪条路?” 梁曼秋:“阿伯跟你说了?” 戴柯:“都传到我们初中班群了。” 昨晚晚休前没看到梁曼秋上线,戴柯给她丢了几颗炸|弹,今天下午放假才看到八卦,翠田初中附近有露阴癖当众对着女生打飞机。 本来要回家提醒梁曼秋,没想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梁曼秋给他指了路,字斟句酌:“哥,你知道那个变态有多变态么?” 戴柯:“他碰到你了?” 梁曼秋:“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你不要又骗我。”隐怒之下,戴柯不由扭头确认。不料梁曼秋也转头,想强调一下,他们的脸颊险些撞车,彼此均是一愣。 梁曼秋小声说:“没有骗你。” 他们又生硬撇开脸。 戴柯往梁曼秋指的方向走。 梁曼秋:“哥,真的要走那条路吗?” 戴柯:“看下变态还在吗。” 梁曼秋不由紧了紧双臂,勒得戴柯骂了一句,才松一点。 “我害怕!” 戴柯:“有老子在你怕个屁。” 礼物 第66节 梁曼秋:“不想看,好恶心。” 戴柯:“老子揍死他。” 梁曼秋不由想起她初一时肥波给他们造谣,戴柯也是从源头解决问题,一言不发把肥波揍进派出所。 忙说:“我不想你再进派出所。” 戴柯:“我心里有数。” 梁曼秋低低嗤一声,“真的不要进派出所。” “谁爱进那地方,”戴柯说,“以后再见到这种人,你就臭骂他,死软蛋,死阳痿,知道么?” 梁曼秋似懂非懂,补了一天课的脑袋昏昏沉沉,脑袋画面纷杂,一会是路灯下晃动的软管,一会是戴柯psp里坚|挺的钢管。 “好恶心。” 戴柯:“就会说恶心有屁用。” 梁曼秋又将他肩头抱紧一点,“骂不出来。” 戴柯:“你冲他吐口水。” 梁曼秋喉头似乎卡了一下,吐出反胃的声音,“哥,你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戴柯:“学不学?” 梁曼秋如实道:“学不来。” 戴柯沉默酝酿其他主意,不知不觉间,走到昨晚事发的街道。 “就是这里……”梁曼秋差点又勒到戴柯脖颈,胳膊被他拉下一点,“那个位置……” 戴柯盯了好一会,“今晚没人啊,换地方了?” 梁曼秋也纳闷,“没来么?” 一路走过摔跤的地方,梁曼秋不由扭头,好像真不见变态的身影。 她莫名有一些失望,心里隐隐期待戴柯能收拾变态。 “哥,你明晚还来接我么?” 戴柯:“谁知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梁曼秋怏怏叹了声,“如果你不来,万一我有碰上他呢?” 戴柯:“让你学骂人又不学。” 梁曼秋义正辞严,“不能说脏话。” “痴线,不脏还能叫骂人?” 戴柯又就她往上掂了一把,单手托住她的屁股,相对没那么累手。 好像……挺肉乎的……许是姿势绷得紧,没有以前打她时那股弹性…… 以往骑车十来分钟的距离,戴柯似乎走了很久,街景慢镜头流动,行人面孔模糊,声响空洞。 一步一步,只能听见心跳声,扑通扑通。 戴柯心猿意马,寒风中定了定神,手不着痕迹滑回梁曼秋的膝弯。 “你腿今晚还擦药吗?” 没有回声。 想难题发呆了? 戴柯又重复一遍。 还是无声无息。 戴柯悄悄扭头,想看她,入眼只有细柔微黄的头发。 睡着了? 戴柯小心抖了下肩膀,那颗脑袋昏昏沉沉,像球一样随他律动,没有任何主观动作。 竟然真的睡着了。 戴四海和阿莲回到家,发现家里又空无一人。 阿莲担忧,“小秋今晚不会又碰上变态吧?” 戴四海宽慰:“有大d在,不用怕。估计打打闹闹走路磨蹭了。” 只要戴柯不是变态,就不会出现意外。 话毕,大门传来开锁声。 阿莲迎上去,“哟,刚说着,你们就——” “别吵。”戴柯沉声警告,微勾着腰,钥匙懒得拔,一手托着梁曼秋屁股,一手抄着她的膝弯,背着梁曼秋直接走向她的房间。 “睡着了?”戴四海低声问。 戴柯没理会,进了房间反脚轻手轻脚带上门,直接挡住了两个大人关切的视线。 戴柯轻轻将梁曼秋卸在床上,好像陪她一起完成坐下和侧躺上床的动作。 他给她摘掉眼镜,脱掉她的运动鞋,摆正双腿,拉过棉被。 一切做完,戴柯才发觉双肩发酸,坐在床沿,扶着后颈,脖子甩得嘚嘚作响。 被窝传来窸窸窣窣,梁曼秋哼唧两声。 戴柯以为吵醒她,凝神屏息,僵住不动。 梁曼秋没了动静,可能只是呓语,一条胳膊支出被窝。 戴柯捡起她的手要塞回被窝,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一时握着不肯松开,拇指指腹不由摩挲她的手背,微暖的肉感,有着仿真人皮鼠标无法比拟的细腻。 不知不觉,他的整只手心覆盖住她的手背,好像牵住了她。 倏然间,眼前劈开一线光亮。 房门吹开了一条缝,客厅灯光漏进来。 戴柯一惊,扔掉梁曼秋的手,噌地起身。 心跳如擂鼓,咚咚咚,敲在耳旁。 幸好,门外没人,床上的人没醒。 戴柯第一次在自己家做贼似的,开门溜了出去。 第49章 他们好像间接湿吻,交换了口水。 梁曼秋迷迷糊糊醒来一回,意识到没洗澡,重新调了闹铃,早起紧赶慢赶冲了凉,才搭戴四海的车去学校。 出门前,戴柯的房门紧闭,不知昨晚几点才睡觉。 反正这个人下晚自习后准时出现在翠田初中校门口,骑着他的旧单车,双手抄裤兜,占据一个绝佳的接娃位置。 梁曼秋一出校门口就能锁定他。 “哥!链子修好了?”膝盖比昨天灵活许多,梁曼秋步伐快了一点,解下书包,和戴柯喝剩的半瓶可乐放在后座篮子。 梁曼秋下意识深嗅一口,戴柯的胸口隐隐飘来食物香味,跟昨晚的不一样,喜道:“今晚是什么?” 戴柯:“猜对才能吃。” 梁曼秋:“好吃的。” 戴柯:“快猜。” 梁曼秋的眼神已经拉开了戴柯的外套拉链,“好饿啊,不想猜。哥哥买的都好吃。” 久违的叠词像情人轻唤,戴柯中蛊似的,僵了一瞬。 梁曼秋趁机拉他拉链,半路给拍开手。 “少动手动脚。”戴柯自己拉开拉链,掏出热乎乎的一团。 “烤红薯!”梁曼秋双眼泛光,隔着纸袋和塑料袋,暖了手,又焐了下脸颊。 戴柯说:“路上吃,上车。” 梁曼秋抱着热烘烘的烤红薯,踟蹰地打量再熟悉不过的单车,“哥,怎么坐啊?” 坐了两年的后座早已加了书包篮子。 “还好意思问我?”戴柯没好气,“以前我要加书包篮子,你怎么说?” 那时她说,有妹妹的男生,单车后座不加书包篮子。 “啊?”戴柯催促,非要她说出来。 梁曼秋可不着他的道,万一她说出来,戴柯定要怪声怪气学舌嘲笑她。 他们男生就喜欢学舌逗女生生气。 梁曼秋不好意思道:“可是你把单车‘传’给我了啊。” 戴柯单手握着车把,示意单车前梁,“上来。” 梁曼秋不是没坐过,以前跟金明一前一后搭金玲的车,她就侧坐前梁。 但金玲是女生,挨紧一点没关系。 戴柯微微蹙眉,“上不上?不上走了。” 梁曼秋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 没关系,昨晚戴柯还背过她。梁曼秋安慰自己。今晚小巫见大巫,不算什么。 戴柯握住另一侧车把,好像虚虚抱着梁曼秋。 冬风刮脸,双耳发烫,还好夜色成了屏障。 起步单车歪扭,脚劲不足,仿佛心猿意马的佐证。 礼物 第67节 趁着平路,梁曼秋没扶着车头,拗断红薯,热香扑面而来。 “哥,要不要来一口?” 戴柯冷笑,“来什么来?” 梁曼秋将半截剥了皮的红薯举高过肩头。 戴柯一愣,四肢发达活蹦乱跳的他,竟然享受全瘫病患的待遇。 正欲张嘴,却听梁曼秋说,“拿着。” 戴柯臭着脸,“老子在骑车。” 梁曼秋稍偏头,将红薯举到他嘴边,“低头。” 这还差不多。 戴柯低头咬断一大截,海鸥叼食一般,微仰头送进口腔深处。 梁曼秋:“不要掉我头上哦,我明天才洗头。” 戴柯完完整整咽下烤红薯,看也没看,“掉了。” “啊——”梁曼秋短促惊呼,两手握着红薯,腾不出手,只好甩甩头,“掉了吗?” 戴柯:“没掉。” 梁曼秋:“你帮我捡掉。” 戴柯:“我在骑车。” 以前也没少见戴柯单手控车。 梁曼秋将两截红薯归在同一只手,腾出手弹了弹发顶,“还有吗?” 戴柯:“痴线,骗你的。” 梁曼秋泄气,“我就知道。” 头顶响起欠扁的男声,“啊。” 梁曼秋重新分摊两截红薯,一手一截,再度举起刚才的右手,凭感觉喂到他嘴边。 然后,低头默默咬了一口另一手的泄愤。 可是,好像感觉不对? 手里这截,怎么异常的短? 她明明没咬多大口…… 梁曼秋瞬间醒悟,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举起的手生硬地放下,偷偷对比所剩的两截,都被他们一人咬了一口,看起来差不多大小。 他们好像间接湿吻,交换了口水。 戴柯应该没发觉。 可是,她该吃哪一截? 似乎没什么差别。 只有是否知情的不同。 吃都吃过了…… 梁曼秋自我较劲,好像在赌石。 戴柯低头看了一眼,回过味来,“梁曼秋,你是不是拿反了?” 幸好夜色掩盖住她的大红脸,她梗直脖子,“哪有。” 戴柯:“为什么剩下的两块差不多大?” 说多错多,梁曼秋将问题抛回给他,含含糊糊:“你想想。” 戴柯:“想你个大头!” 见他隐约放弃猜想,梁曼秋趁热打铁,打消他的疑虑,“因为我掰你一块大的呀,孔融让梨,我让红薯。谁叫你是我哥。” 以前他们就不是平均分配,戴柯一般拿大份,梁曼秋拿小份。 这个说法站得住脚。 梁曼秋适时举起刚才喂给戴柯的那块红薯,想堵住他的嘴,“吃吧,热的更好吃。” 她吃一口红薯,就举起喂戴柯一口,你一口我一口,旋即消灭两截红薯。份量刚好合适,治好了嘴馋,又不会撑肚。 梁曼秋收拢红薯袋子,揉成团先塞校服衣兜,扶着车头稍微调整坐姿。 单车轻盈,戴柯可以感知任何轻微抖动,不由问:“扭来扭去干什么?” 梁曼秋如实交代:“屁股疼。” “活该!” “活该。” 一个是口癖,一个是抢答,两人异口同声,默契重叠,带来微妙的心灵共振。 戴柯怔了怔。 梁曼秋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戴柯一言不发,骑向一根拱出地面的榕树根,车身剧震,梁曼秋整个人跟着跳了跳,屁股像挨了一棍子,比他直接打屁股疼多了。 戴柯:“疼吗?” 梁曼秋才反应过来,这人故意的。 “哥!”她就近轻轻打了一下他握着车把的手背,“你上了高中越来越讨厌!” 自从去年中考出成绩的赤脚疯跑后,戴柯像变了一个人。他的张扬多了一种艳丽的底色,走哪腰板都挺直了许多。 再也没人敢说他是吊车尾,再也没人诅咒他进少管所。 街坊邻居除了恭喜,日常问候变成他想考哪里的大学。戴四海随之容光焕发,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戴柯从臭名昭著,变成了家喻户晓。 戴柯不恼反笑,“又不要你喜欢。” 梁曼秋:“谁喜欢你。” 话毕,他们才意识到触碰到最敏感的动词,不约而同噤声。 梁曼秋和戴柯连彼此的爱好都不会一起探讨。 安静的几秒,彼此之间只有衣服偶尔摩擦的声响。 不多时,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传来,梁曼秋的胳膊似乎抵住一股震动。 “哥,你的手机好像在震动。” 戴柯单手控车,按了一下口袋,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接起来电显示:老宁。 塞给梁曼秋:“帮我接,开免提。” 前梁带人车头相对难控制,戴柯立刻双手定住车头。 梁曼秋照做,稍稍高举到戴柯嘴边。 老宁:“喂,大d,在哪?赶紧过来!” 戴柯:“骑车回家,干什么?” “变态!”老宁听着像骂人,“那个打飞机的变态出现了!” 戴柯骂了一声,“靠,在哪?” 老宁说了路名,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只差一个拐弯。 戴柯说:“老子马上到!别让他跑了!” 老宁:“我没打草惊蛇,猪肉玲他们也快到了。” 说罢,戴柯习惯性屁股离凳,站着猛踩。以往梁曼秋坐后座,他身前毫无阻挡,姿势自由灵活。 现在,忘了身下还有一个梁曼秋,每踩一下,身体好像蹭到不该蹭的地方,差点也成了变态。 戴柯一屁股坐回坐凳。 梁曼秋也松一口气。 刚才好似天花板倾斜,戴柯胸膛差点压她头上。 梁曼秋还握着戴柯的手机,“哥,我们要去找那个变态吗?” 戴柯说:“一会你拿好我的手机,站远一点。” 梁曼秋:“你又要打架吗?” 戴柯:“看情况。” 戴柯的看情况就是看心情,显然他现在心情不佳。 梁曼秋不知道第几次强调,隐含哀求,“哥,你好不容易考上高中,不要再打架了。” 戴柯:“啰嗦。” 梁曼秋:“哥!答应我好不好?” 戴柯:“吵死了。” 梁曼秋本想说:你要进去,我就没有哥了。 听着跟天人永别似的,晦气。 她改口:“你要被抓进去,我就喊别人哥哥。” “你敢,”戴柯果然点燃怒火,“你又想喊谁?” 梁曼秋:“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反正不是你。” 梁曼秋的平常乖顺嘴甜,偶尔的敲打对戴柯很管用。 礼物 第68节 戴柯稍微收敛,“又打不死他。” 梁曼秋:“打伤打残也不行,阿伯还要赔钱。” 戴柯挺有自己的歪理,“你少吃几个烧鹅腿。” 说话间,戴柯转到目标路口,停在路边四个差不多高大的少年叫住他。 老宁打量他们好几眼,从来没见过戴柯前梁带人,“我还以为你带哪个妹?” 戴柯停车放下梁曼秋,骂骂咧咧骑车要撞老宁。老宁捂着屁股笑嘻嘻躲开。 金玲后脚到达,后座载着重感冒好转的金明。 老宁指着远处躲在树阴下的一条人影,“大d,看,就是那个变态。刚我们看到他就躲在那里,偷偷对着路过的女生打飞机。” 戴柯:“没看错?” 老宁:“除非我们几个都眼瞎了。” 戴柯:“拍下来了吗?” 金玲插嘴:“卧槽,那么恶心还要拍?” 老宁:“就是,我可没那么猥琐的爱好。” “保存证据啊,”戴柯说,还是上次在翠田派出所,章树奇跟他强调过的,“不然说出去谁信?你们谁手机像素高,快点?” 第50章 在他床上睡着了。 比较一番,戴柯的手机像素胜出,挑起了取证重担。 “这么远拍不清楚,”戴柯说,“得走近一点。” 老宁说:“走近不行,那变态很狡猾,一看男的走近他就缩进去了。” 金明:“人缩进去,还是什么缩进去?” 老宁:“当然是吊缩进去。” 金玲噗嗤一笑,“缩进去,你要笑死我。” 老宁也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全场只有两个女生,金玲在他们眼里不算女生,梁曼秋也只是戴柯的妹妹,妹妹也没有性别,小屁孩而已。 梁曼秋听得一知半解。 戴柯看了一圈,“谁跟过去拍?” 金玲自告奋勇,“我咯,我可以。” 老宁:“不行吧,你跟男的有什么区别?” 金玲佯怒,“老娘揍死你,你就知道区别了。” 老宁:“靠,猪肉玲,你上了高中比以前嚣张多了。” 金玲转移焦点,“比起大d还好啦。” 戴柯身边弱弱浮起一道声音,“哥,我可以走近拍。” “你?”戴柯的视线自然落到梁曼秋的腿上,“你走都走不稳。” 梁曼秋:“可以的。” 金玲拦她一下,“小秋,你别去,在边上看着就行。” 金明插嘴,“看都别看吧,太恶心了。打飞机有什么好看的。” 梁曼秋有一种被集体保护的感觉,更加想贡献自己的微薄力量。 她说:“我真的可以。” 戴柯冷冷睨了她一眼,“还想再摔一次?” “我哪有那么胆小,而且你们都在这里……”梁曼秋的身后是戴柯召来的这一群热血少年。 正说着,有一个女生独自拐进了这一条街。自从变态出没的流言散播开来,大部分女生由家长接送,落单的少之又少。 梁曼秋不由分说掏出戴柯的手机,跟他示意一眼,一拐一瘸跟了上去。 他们之间莫名多了一股互相信任的力量。 戴柯一时没阻拦,招呼其他人,“分头包抄,老宁你们从街对面去下个路口堵他,猪肉玲和从这边猎他。” 老宁领旨,带着其余少年呼啦啦赶去下一路口。 不会有事的。 戴柯第一次搞事前安慰自己。 绝不能让她有事。 梁曼秋心跳飞快,重走罪恶现场,不止紧张,还有一种正义使然的激动。 她在记录罪恶的证据。 戴柯的手机是黑色,校服外套下半截也是黑色,借着夜色,梁曼秋把手机藏得不起眼。 离变态越来越近。 他的手又收拢在三角区,准备兴奋大作。 咚咚咚咚。 心跳敲击胸口。 异常紧绷。 梁曼秋离前面的女生有四五米。 两个落单的女生,一前一后,对于变态就是加餐。 他忽地跳出树阴,站在路灯下,对着她们嬉笑狂撸。 前面女生尖叫,像那晚的梁曼秋一样。 梁曼秋也吓一跳,心里有底,相对镇定,手机没掉,哆嗦着举起。 “叼你!” 熟悉的骂声从后方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风风火火,前所未有的悦耳。 戴柯骑着单车,半咬着下唇杀到。 半瓶可乐随之飞来,嘭地一声,砸中变态的脑袋。 变态晕乎一瞬,来不及回收作案工具,耷拉在三角区,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肉虫。 “死变态!”金玲也骂,扬手甩出路边捡的小石子。 “阳痿男!”金明跟着骂。 老宁带着其他后援骂骂咧咧赶到。 梁曼秋后心一紧,忽地被戴柯薅住,拖回了单车前梁。 “看老子怎么收拾他!”戴柯似乎特地对她说,单手控车,手里多了一把鹌鹑蛋大小的石头。 仔细一看,不正是路边花坛里的鹅卵石? 戴柯逐颗扔向变态。 “死阳痿,滚开!滚——!” 骂一句,扔一块。 准头奇高,大多击中在变态的三角区,不是前面就是后面,可能某一颗直接命中软管。 变态躲得左支右绌,捂着软管跑得踉踉跄跄。 对面一颗不长眼睛的石子飞来,戴柯眼疾手快压下梁曼秋的脑袋,手背挨了一记。 “叼你老宁,眼瞎了?!” 老宁单手点着额角行礼,“骚瑞骚瑞,下次注意。” 戴柯把剩下石子塞梁曼秋手里,“帮手啊,光看着不无聊吗?” 梁曼秋鼓足勇气,骂了一句:“滚!” 愤怒不足,娇憨有余。 戴柯不满意,“你骂他还没骂我用力。” 她哪里骂过他。 梁曼秋顾不上反驳,深吸一口气,像要吐痰似的后,吼:“滚!变态!” 戴柯:“红薯白吃了吗,大点声!” 戴柯像给梁曼秋心底点燃一堆篝火,熊熊燃烧,不断释放热量。她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憋足劲头,差点叫眼花了。 “死变态!滚滚滚!” 第一次用力骂人,紧张又刺激,牙齿不由打架,说不出的畅快。 戴柯:“扔死他!” “扔死他!”梁曼秋甩飞石子,准头一般,只打在变态脚边。 戴柯:“继续扔!” 七八个少年骑着单车,围攻露阴癖,像草原上一群猎人,骑着摩托围猎野狼。 轰轰烈烈,吵吵嚷嚷,既有集体干坏事的疯狂,又有匡扶正义的凛然。 章树奇接到戴柯报警赶来时,七八辆单车围着一个年届不惑的矮小男人,头发油腻,衣服皱巴,猥琐至极。 戴柯将自己手机里的视频交给章树奇,“这次有证据,可以拘留了吧。” 章树奇粗览了视频,拍摄镜头稳定,违法要素齐全,堪称样本。 礼物 第69节 “你拍的?” “她拍的。”戴柯拉过梁曼秋胳膊。 “可以啊,勇敢的小秋。”章树奇夸道。 梁曼秋立刻涨了大红脸,上台领奖都没这般紧绷。待章树奇目光挪开,她又情不自禁往戴柯身后躲了躲。 惩治露阴癖已然尽兴,她不想再出风头。 戴柯追问:“这变态会关几天?” 章树奇反问:“你觉得会关几天。” 中考时老实学过政治,戴柯下手前的确上网钻研了一下处理露阴癖的条例。 故意说:“我当然想他关一辈子。” “你想得太美,”章树奇笑道,“你们这群小孩还是胆子太大,就不怕他力大如牛,逮住你们其中一个狂打?” 金玲像听到笑话,“我们那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章树奇:“对,猛虎难敌群猴,万一他从你们最薄弱的地方突破呢?比如,你们队伍里面还有小秋这样的小女生。” “他不敢,”戴柯直接说,“这种软蛋要有这胆量,就不会在这打飞机了。” 章树奇:“你怎么知道他没胆量?” 戴柯:“硬都硬不起来,有个屁胆。” 章树奇笑了两声,肯定中带着几许调侃,“大d,看来你对这方面研究很深。” 老宁和同伴相视窃笑。 戴柯暗暗扯了下唇角,不就是嘲笑他黄片看得多么。 章树奇和同事把露阴癖带回翠田派出所,戴柯和金玲把初中生们送回家,也到翠田所报道做笔录。 八少年围猎露阴癖,八卦在学生群和家长群间传开,给忧心忡忡的女生家会喂下一颗定心丸。 戴柯还被通知去翠田所领锦旗,他死活不肯去,最后被章树奇“威胁”,再不来送他家档口,送老店还是新店任他挑。 戴柯这才硬着头皮受命。 幸好,金玲和老宁等人也难逃一役。 领锦旗现场拍出翠田初中09级篮球队合照的感觉,除了“球童”一样的梁曼秋和金明。 戴四海还打趣戴柯,要不要将锦旗挂在档口。 戴柯背过身回房,无声说了一个滚字。 梁曼秋跟进去。她的椅子没搬进戴柯房间,电脑桌边没有她的位置。她像一条鱼一样,趴滑到戴柯床尾,双手托下巴,勾起小腿打空气。 “哥。” 戴柯戴着耳机打游戏,间歇性耳聋,一旦梁曼秋骂他,准会第一时间摘下耳机。 梁曼秋:“哥,你手机的证据视频删了吗?” “废话,”戴柯顿了下,扭头,“干什么,你想看?” 梁曼秋作出一个口吐白沫的表情,“怎么可能,恶心死了。” 戴柯:“问干什么?” 梁曼秋对当晚一些细节充满困惑和求知欲,“我听你们男生说了好几次‘打飞机’,就是那个、动作么?” 戴柯往后扒拉下耳机,警觉道:“研究这个做什么?” 话题敏感,气氛异常绷紧。 梁曼秋抿了下唇,“好奇一下。” 戴柯:“狗屎都要好奇一下。” 狗屎也是你们男生嘴里吐出来的。 梁曼秋只敢心里说。 戴柯:“梁曼秋,我警告你,家里能随便上网,不要在q上加些乱七八糟的人。” 梁曼秋:“我哪有。” 她的联系人总数都没戴柯一个分组的人数多。 戴柯:“网上更多变态男,专门勾引你们这些单纯的小女生,骗你们跟他们视频,然后——” 下文不言而喻。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梁曼秋瘪了下嘴,下巴指了下戴柯新买的摄像头,“你是为了勾引谁?” “痴线。”戴柯罩上耳机,又开始一轮新游戏。 少了音效,游戏看着枯燥又无聊,像一场默剧。 梁曼秋作为观众,不知道角色名称和故事内容。 梁曼秋和戴柯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如此靠近,又如此遥远。 他为什么不主动邀请她进入他的世界? 梁曼秋看得眼皮打架,“哥,你什么时候教我打?” “打什么?” 戴柯的思维还停在上一个话题,再度扒掉耳机,回头隐怒。 梁曼秋枕着胳膊,趴在床尾,眼皮千斤重一般,看他好像又不在看他。 迷迷糊糊,“打游戏啊,你都不带我一起玩。” “回你房间睡觉。” 戴柯好像说了一句废话,等一局结束,梁曼秋呼吸平稳,表情安详,早在他床上睡着了。 难道又要搬过去? 第51章 妹妹又长大了。 戴柯一时没理会,由梁曼秋继续趴睡。 等他下机也准备洗漱睡觉,梁曼秋摊成仰面,早已一副摇不醒的模样。 家里除了他,好像没有其他人可以搬起梁曼秋。戴四海当然可以,只不过不合适。阿莲又没那力气。 戴柯习惯性拨了下后颈粗硬的发茬,犯难地盯着她。 他摊开手,比划她后颈和膝弯的距离,弯腰抄起这两处。 还真死沉死沉的,比背她时重多了。 戴柯不得不抬膝,顶了下她的后腰,将她往上掂了下,抱得稳当一些。 好像受力点不对。 戴柯单脚踩床沿,继续垫着她的后腰。手臂往下挪,生涩地托住她的后背,握住她的腋下,不小心握住了她的胸缘。 指尖轻压的一瞬,很软很厚,哪怕隔着外套,也能明显区分。他浑身僵硬,差点松手。 妹妹好像又长大了。 戴柯定了下神,脚下地站稳,往外面走。 刚出走廊,便碰上戴四海,大概出来喝水。 戴四海一顿,低声问:“怎么睡着了?” 戴柯臭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走向梁曼秋房间。 戴四海跟过去,挨着门框打量。他一般不会进梁曼秋房间,就像阿莲不会进戴柯的。 戴柯弯腰,轻轻把人放床上,跟上次背回来一样。也不管梁曼秋还穿着厚外套,拉过被子了事。 戴四海:“穿那么厚,哪睡得好。” “难道还要我脱?”戴柯问得坦坦荡荡,折回自己房间把梁曼秋掉落床前的棉拖踢过来。 戴四海叫来阿莲帮梁曼秋脱外套,说小孩学了一天也累了。 又忍不住跟戴柯啰嗦,“就不能用手拿一下?” 戴柯直接一脚长距离射门,踢到梁曼秋床底下。 又得黑着脸趴下捞出来。 阿莲无声一笑,将外套盖梁曼秋被面,低声吩咐戴柯一会出去带上门。 戴柯捞出鞋子蹲在床前,梁曼秋翻身,手恰好支在他的眼前。 那么近,那么蛊惑。 梁曼秋没有主动诱惑,是他把控不住自己。 犯罪总是步步升级。这次戴柯握住她的手,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在拉近他的脸颊时,徒劳迟疑一瞬。 每次靠近梁曼秋,戴柯的挣扎毫无意义。 以前可以怪罪青春期躁动,躁动了两年,也该沉淀出一个结果。 戴柯对她有着无法忽视的占有欲。 戴柯拉进梁曼秋的小手,贴了下自己的脸颊。 微凉,比刚摸着暖一点,可能是被他捂热了。 那一刻,戴柯觉得自己也是变态。 外头传来戴四海咳嗽声,许是故意清嗓子。 戴柯一惊,撂了梁曼秋的手,起身出去。 礼物 第70节 匆匆忙忙,忘记带上门。 戴柯被迫在戴四海眼前折回去关门。 心虚一目了然。 戴柯若是闷头就走,嫌疑更大。 他没话找话,“梁曼秋经常这样到处随便睡着吗?” “嗯,”戴四海从水杯半抬头,盯着他,“中考生很辛苦,你应该清楚。” 戴柯:“我不在家,你们谁来搬?” 戴四海:“搬什么?” 是搬不是抱,沉睡的梁曼秋像一件货物,和他没有互动,不能用暧昧的“抱”字。 阿莲应该搬不起,如果戴四海动手……虽然是他爸,戴柯莫名涌起一股对父亲的拒斥感。 他爸也不行。 戴柯:“搬梁曼秋回房间睡觉。” 戴四海给出一个安全又危险的答案,“不用搬,妹妹在床以外的地方睡眠很浅,摇一下就醒了。” 戴柯:“我摇怎么不醒?” 戴四海想了想,“应该是你这个哥哥让妹妹比较踏实,所以她睡得很安稳。” 戴柯拼命回忆,竟拿不准梁曼秋这两次到底有没有熟睡。 万一…… “大d,”戴四海打断他的思路,叮嘱道,“还有不到一个学期,妹妹就要中考。中考很关键,要多让着她,不要吵架打架,不要影响她的心态。” 戴柯做了亏心事,总怀疑戴四海话里有话。 他微低头拨了后颈发茬,“谁能影响她,她不影响我就好。” 这一年梁曼秋成了家里的太上皇,谁叫她最有潜力冲刺海城排名第一的高中海城中学。 戴柯若不是正正经经备战过中考,肯定忍不住爆发各种不满的小动作。 转眼到了百日誓师大会前夕,梁曼秋成了当之无愧的发言代表。 本人却受之有愧,比中考还要紧张,发言稿早早完成,发言一直堵在喉咙。 梁曼秋也有怯场的一天,戴柯大跌眼镜。 戴柯:“老子要有你这成绩,去哪里都横着走。” 去年中考成绩公布,戴柯把梁曼秋举高高,大手就像螃蟹的两只蟹螯,钳得她腋下生疼。 梁曼秋:“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你去年百日誓师也缺席了呀。” 戴柯:“只是到网吧玩一会。” 周六晚上,戴柯在学校用手机上q和梁曼秋打视频电话。 戴柯说:“等明天下午回家,我训一下你。” 听着像训细狗一样。 梁曼秋:“怎么训?” 戴柯:“保密。” 梁曼秋:“我想预习一下内容。” 戴柯:“先背稿子。” 除了脏话和骂人,梁曼秋从来没想过还能跟戴柯学其他东西。 梁曼秋:“你真的有办法?” “哟呵,大d。躲这里跟谁聊天?我看看!” 画面抖动,一条陌生男声突兀闯入,画面上戴柯的肩头多了一条胳膊和半边脑袋。 “哇靠,你条女啊?” 画面飞速晃动,戴柯握着手机作势揍人。 戴柯:“你滚!” 男生:“这么紧张!就是你条女!” 戴柯:“乱说缝上你臭嘴。” 男生:“就是!就是!那么可爱的妞,不是也准备是!” 操场夜景在镜头里扭曲、魔幻,男生传出几声嬉笑和闷哼。 梁曼秋扒下耳机,揉揉发烫的耳朵。 等画面差不多正常,戴柯的下巴又回来,才重新戴上。 梁曼秋:“哥,刚刚那是谁啊?” 戴柯:“我儿子。” 高中生的松弛与中考生的紧绷截然相反,无端勾出梁曼秋想上高中的渴望。 戴柯身旁男生打趣他们的关系,像初一他那群球友对她时一样。长大两岁,不知成熟了还是越发敏感,她开始体会出不同。 流言与玩笑带来烦恼,同时也潜藏一种命定的安全感,像一条无形纽带,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许是两校分隔,梁曼秋需要这样的隐形连结,让她相信他们从未分开。 梁曼秋不可思议,“你还有儿子?” 戴柯:“还不止一个。” 梁曼秋脑瓜子一转,晦涩地问:“你有女儿吗?” 戴柯:“你叫我就有。” 梁曼秋不知不觉入了圈套,“哥,你真讨厌!” 次日中午,戴柯拉着行李箱自己搭地铁转公车到家,如约开始“训”梁曼秋。 戴柯:“中午吃饱饭没?” 梁曼秋点头。 戴柯:“声音怎么像三天没吃饭?” “我声音一直这么小,啊——!”下一瞬,梁曼秋的尖叫声走调,揉着双颊,“哥!干嘛又捏我脸。” 还掐两边,比以前过分。 戴柯收回手,“现在怎么能大声了?” “讨厌死了。”梁曼秋又嘀咕,脸颊贴着手背降温。 戴柯:“你上台像骂人一样背稿子,就不会小声了。” 梁曼秋:“我又没怎么骂过人。” 戴柯微低头,习惯性拨了下后颈发茬。他不自在时,总会出现这个小动作。 “你想象下面坐着无数个讨厌的我。” 梁曼秋皱了下鼻子,好像真的艰难想象了一番。 最后下结论,“我又不讨厌你。” 戴柯:“反正不会喜欢。” 梁曼秋看着戴柯愣了下,眉心微拧,心里闪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以前好像也触及过喜欢的话题,同样微妙地中断了。 “快点,练习。” 戴柯扑上床,侧卧支颐,催促道。 梁曼秋:“哥,真要按你说的练?” 戴柯想了想,要是真的激起梁曼秋的讨厌,得不偿失。 改口:“你想象底下坐的都是肥波,用你的成绩碾压他。” 梁曼秋:“那是恶心,不止讨厌。” 戴柯蹙眉,“梁曼秋,你到底练不练?” 望着似乎挺认真的戴柯,梁曼秋似乎找到了新的方法,并且如愿完成一次满意的发言。 戴四海作为家长代表,参加当晚誓师大会,有幸拍了视频,发给戴柯。 视频里的梁曼秋不卑不亢,声音柔中带刚,措辞斐然流畅,带着一股令人心凝神定的力量。 戴柯在宿舍点开,忘戴耳机,又吸引来了一群儿子。 “操了大d,这不是上次那妞?” “上次哪个,你见过?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大d,太不够意思,为什么只给他看?” “叫爸爸老子就给你看。” 戴柯笑着甩掉扒他胳膊的手,滚上床找耳机,躺着看。 掌声雷动,震耳欲聋,戴柯好像莫名想起第一次看到梁曼秋上台领奖的模样。 个头小小,头发短短,像个跳级的小孩,紧张和幼稚消弥了傲气,她看上去普通又出众,戴柯识得了谦卑的实体。 除了金玲外,滨中高中部有几个翠田初中的同学,都是重点班考进来的,戴柯跟他们不熟。班上没有初中同学,他从来没跟人说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大d,再给我看一眼。” 同宿舍的猴子们还在扒他肩膀,戴柯反脚乱踢。 回头戴柯问梁曼秋发言时想着什么,梁曼秋认真地说:“想着台下坐着无数个你,然后,不能给你丢脸。” 礼物 第71节 戴柯当然没丢脸,还长脸了。昔日初中同学截图来问是不是他的牛逼妹妹。 当然是。 梁曼秋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妹妹。 六月下旬,梁曼秋中考结束。 噩耗比喜报先送到她手里。 章树奇再一次光顾这个特殊的家庭,跟戴四海交待:“小秋阿嬷走丢一周,今天在翠田水库打捞起来了。” 第52章 带男朋友回来了啊? 时隔多年,梁曼秋再次回到山尾村的家。 梁立华从强戒所出来三年,应该偶尔回来小住。农家小院没有想象中的荒芜,也没有家的温馨,勉强可供活人居住,一切分外陌生。 梁曼秋恍恍惚惚哭了一路。 阿嬷老年痴呆,早把她当路人。她寄养在戴家五年,祖孙关系日渐生疏,只比陌生人多了一层血缘关系。 阿嬷是跟她生活最久的亲人,一旦离世,梁曼秋好像失去亲缘的根,再也没有至亲。 她从小被迫目睹分离,接受关系的变动,爸爸吸毒不着家,妈妈改嫁,阿嬷去世。即便在寄养家庭,戴四海有了新娘,戴柯上了寄宿高中,以后还会到外地上大学,跟她越来越远。 长大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点一点跟熟悉的东西剥离。 戴柯本来在学校好好上着课,只听戴四海提了一嘴。出殡当日出现在山尾村,着实吓了戴四海一跳。 戴四海:“又翻墙出来?” 戴柯面无表情,“寄宿高中的围墙哪像初中的那么好翻,我从校门口堂堂正正走出来的。” 戴四海:“谁给你签字的字?” 滨中高中部请假严格,要求学生家长先致电老师,获批才能签放行条。 “这你就不要管了,生死面前,都是小事。梁曼秋呢?” 戴柯暂时把戴四海忽悠住了。 若是戴四海知道戴柯通过歪门邪道重金聘请了演员,临时出演他爸爸,准要断了他的零花钱,说不定还没收手机。 戴四海只能骂一句,“小孩子少来晦气的地方。” 戴柯来得及时,还没出殡,在灵堂见到了披麻戴孝的梁曼秋,来一批宾客吊唁,她便随着大人磕头。 她看上去憔悴了一些,不知道接受了阿嬷离世,还是没反应过来,眼神悄悄跟戴柯打招呼。 戴柯跟着戴四海,以梁立华好友父子的关系,鞠了躬。 出了灵堂,戴柯不由问:“哪个是她爸。” 戴四海一脸凝重,“没来。” 戴柯一顿,不知先接受世事无常,还是人性凉薄。 “他老母走了都不回来?” 戴四海只叹息一声,不知道几时开始把戴柯当成一个会思考的家庭成员,渐渐透露一点大人才能知道的事。 “能把亲生女儿扔给别人五年,不闻不问,这种人还指望他有什么亲情和良心?” 戴四海仍是给梁曼秋保留一点隐私和尊严,没有透露梁立华吸毒。 阿嬷早上出殡,按照村里习俗,沿路关门闭户,在屋角烧一小堆篝火给亡灵送行。 戴柯跟着戴四海走在队伍的最后头,看着亲属在大路口集体叩拜棺材,其中有他熟悉的身影。第一次亲历葬礼,不可谓不震撼。 戴柯忽然问:“我妈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么?” 戴四海不由一顿。 这是戴柯懂事后第一次问起妈妈。 戴柯的性格形成有迹可循,从幼儿园开始,就有一些恶劣的小孩故意嘲笑戴柯没有妈妈。小小年纪不懂友好化解矛盾,咽不下怒气,便以铁拳打天下。 从此再也没人敢提他妈妈。 戴柯忽然又加一句,“你不会忘了她了吧?” 戴四海第一次从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嘴里听到酸涩的味道。 戴四海说:“在殡仪馆火化的,不是土葬,没有乡下那么多礼节。送行的人不少,你妈妈生前人缘很好,很多人喜欢她。” 16年过去,戴四海也仅能描述一个模糊的场面,最深刻的记忆停留在医生将戴柯妈妈推出手术室,宣告羊水栓塞不治那一刻。 戴四海拍拍戴柯的后背,不知触景生情,还是给他感动了,年过不惑还红了眼眶。 “乱想什么,怎么可能忘了,她可是你妈。” 最后一段上山的路只有梁姓亲属跟上去。 下葬后,吊唁的宾客吃了午饭,主家开始搬拆现场。梁家长子梁立华缺席,戴四海身为梁曼秋临时监护人,一会要和梁丽清厘清梁曼秋后续的监护责任,一时没着急离开。 梁曼秋作为小孩子,帮不上忙,像大人一样摘了麻布帽去见戴柯。 “哥,你来了!”梁曼秋面对戴柯的惊喜,跟面对阿嬷离世的悲伤,并不冲突。 就像山尾村和翠田街道是两个独立的世界,隔了五年时空,亲情不可避免生疏许多。 若是平时梁曼秋哭了,戴柯跑去看会说:来看看你哭得有多丑。 丧亲之痛,戴柯再混账,也没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梁曼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已经两夜没好好合眼,揉着发红的眼睛。 戴柯说:“你以前住哪间房?” 梁曼秋随手指了一间,破旧得看不出差异,估计早没了生活过的痕迹。 推走圆桌的帮工喊着让让,梁曼秋扯着戴柯衣角让到一边,说:“哥,我们出去走一下吧。” 到了自己地盘,梁曼秋总要尽地主之谊,带他到处逛逛。 戴柯嫌场面混乱,无所事事,第一次跟着梁曼秋走。 山尾村跟戴柯的老家村庄没什么差别,各户贫富差异体现在房子上,越是有钱,起得越高,压邻居一头,才扬眉吐气。 梁曼秋家只有一层红砖房。 快走到刚才停棺叩拜的大路口,迎面开来一辆老旧摩托车,泥污溅满轮胎和油箱。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载着两个相似气质的女生,都是初中生模样,瘦小青涩,一齐回头打量梁曼秋。 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出声:“艾滋妹?” 摩托车停下。 另一女生说:“真的是艾滋妹,差点认不出来。” 骑摩托的男生略显费劲撑着摩托,大声叫:“喂,艾滋妹!” “他们叫你?”戴柯偏头问梁曼秋。 梁曼秋低着头,“别理他们。” 骑摩托的男生不依不饶,“喂,艾滋妹,不认识人了吗?” 戴柯突然转身,攥紧拳头不由分说走向摩托车,“你叫她什么,再叫一遍。” 梁曼秋和戴柯之间隔了一两个人宽,一前一后错身,乍一看像两个陌生人。 骑摩托的男生要是知道他们认识,定然不敢嚣张,谁敢挑衅肌肉男? 女生们催促快点走。 男生紧踩油门,踩不动,关键时刻摩托熄火。 男生见势不对,弃车要躲。 摩托车出其不意倒下,吓得两个女生尖叫连连。坐车尾的女生及时跳车,躲过一劫。当夹心的女生不幸倒地,被摩托压住一条腿。 戴柯人高腿长,三两步猝然逼近男生,一把薅住他的后心,将人掉了个面,虎口狠狠掐住对方下颌。 咬牙切齿,“你他妈叫她什么?” 男生嘴巴变形,挤不出一个字。 梁曼秋慌忙上来拉戴柯,“哥,别打人,我们走。” 已经摆脱那个花名五年,她不想再听到那三个字,更不想让戴柯听见。 “说不说!”戴柯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次人没直接冒犯他…… 但梁曼秋也算自己人。 “哥,我们走吧。”梁曼秋哀求,双手扣住他的铁臂,怎么也撼不动。 坐车尾的女生帮压着腿的女生脱了困,互相搀扶远离倒地的摩托车,看清局势,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许久才嗫嚅,“梁曼秋,你叫你哥不要打人啊。” 戴柯扭头朝她们吼:“你们也知道她叫梁曼秋啊?!” 两个女生肩膀一跳,倒吃凉气,几乎抱在一起。 梁曼秋拽胳膊无效,只能圈住戴柯的腰往后拔,隐隐带着哭腔:“哥……” 戴柯以前跟人打架,也曾被偷袭抱腰,肌肉记忆觉醒,差点要往后打。 稍一定神,差别明显。 那股力量柔软而坚定,不像以前凶猛狂暴。 他的背后是怀抱,不是禁锢。 “哥,我们走吧……” 戴柯虎口狠狠一掐,猛地推开男生,“算你他妈走运,别让老子再碰见你。” 男生嘴角留下赤红掐痕,嘴巴变形已久,一时涎液失控,狼狈淌了一下巴。 怕戴柯恋战,梁曼秋改成抱住他胳膊,半拽半拖,离开大路口。 礼物 第72节 那三人的目光紧紧相随,怒然又怯懦。 后头摩托车声远去,梁曼秋才松一口气,心跳没平复,一时忘了撒手。 戴柯由着梁曼秋“钳制”一段路,不时低头扫一眼,他赤条条的胳膊恰好填在她胸口的沟壑里,微妙又圆满。 冬天的猜测有了进一步佐证,梁曼秋真的长大了。 戴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搡开梁曼秋。 梁曼秋自动松开了。 戴柯像失去一块护肘,失去安全感。 梁曼秋捋了下鬓边碎发,往耳背别了两次。 低声叫着前方来人,“阿婶。” 眼前不远处多了一个中年村妇。 “这是小秋吧?!”阿婶又打量着戴柯,“带男朋友回来了啊?” 梁曼秋从山尾村消失像传说,村民只知道大概去了海城,一般记不得时间,以为转眼她已成年成家。 此时戴柯还差两个月满17岁,身高183cm,黑底白侧边的校裤像普通运动裤,一张脸稚气未脱,体格又相对成熟。梁曼秋只到戴柯锁骨附近,小鸟依人黏在他身旁。说是一对小情侣初中毕业,外出打工回家探亲,不算太勉强。 戴柯经常被开和梁曼秋的玩笑,流言早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以前造谣者都是同龄人,第一次被大人误会,冲击性远高于以往。 难道大人火眼金睛,看出什么端倪? 戴柯不由愣了下,胳膊没人抱着,习惯性抄裤兜。他瞥了眼梁曼秋,一时拿不清情绪,有一点尴尬,一点无语,反正没有反感。 梁曼秋耳朵微烫,忙摇头,“不是的,只是海城那边家里的哥哥。” 第53章 你想上我的高中? 阿婶略显不好意思,细细打量戴柯,“我以为已经出来工作了,长得这么高大。” “没有,”梁曼秋说,“我刚考完中考。” 阿婶:“考上哪个高中?” 梁曼秋:“还没出成绩。” 阿婶欣慰道:“再过几年就是大学生了。” 梁曼秋笑了笑。 大学扩招的惠利普及到了山尾村,近年来大学生数量逐年增加。只要是考进象牙塔,在老一辈人看来都是天大的成就,意味着翻身过上好生活。 阿婶又多嘴关心一句,“你爸也回来了吗?” 梁曼秋面容一滞,摇摇头。 阿婶颇为震惊,既然八卦开了头,没舍得结尾:“他没回来送你阿嬷一程?” 梁曼秋再度摇头,带着戴柯匆匆路过了阿婶,逃也似的。 绕过池塘,折向一片通往田野的小路。 戴柯回过神问:“他们为什么喊你‘艾滋妹’?” 梁曼秋目视远方,没有回答。 忽视得太过刻意,戴柯忍不住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梁曼秋。 在校看过禁毒科普片,梁曼秋这几年营养跟上,面容圆润,肤色健康,一点也看不出有艾滋病的样子。 难道还有另外一种叫艾滋的东西? 戴柯一直占上风,自然不许她沉默,又喂一声,碰一下梁曼秋的手肘。 花名尘封五年,早已被深埋心底,梁曼秋以为历史早已远去。只要山尾村同龄人的记忆存在一天,她在他们印象中还是瘦弱而孤僻的“艾滋妹”。 梁曼秋低声反驳,“反正我没有病。” 戴柯:“我又没说你有病。” 梁曼秋:“没病不就行了嘛。” 戴柯:“谁给你起的花名?” 梁曼秋:“不记得了。” 戴柯:“你最好记起来,趁我在这,老子揍他一顿。” 梁曼秋:“谁给我起花名,你就揍谁?” 戴柯:“废话。” 那么,戴柯第一个打的应该是他自己。 他后知后觉,自己也给梁曼秋起过花名,乜斜扫了她一眼,梁曼秋好像没有计较的心思。不知道没心情,还是单纯忘了。 戴柯作为四舍五入的成年人,已经悄然放过年少无知的自己。 梁曼秋含笑瞥了他一眼,好像洞穿他的心事,没有秋后算账。 戴柯反倒不自在。 成长有时不是好事,越长大越会反思,越反思越无地自容。 梁曼秋的风清月霁,是戴柯年长两岁而达不到的高度。 梁曼秋轻轻说:“哥,我还是不希望你再打架。” 戴柯双手抄兜,下巴微扬,又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哥!”梁曼秋尾音上扬,像撒娇。 戴柯不为所动。 梁曼秋又拽拽他t恤衣角,“什么时候能答应我?” 戴柯:“我只答应不在你面前打。” 梁曼秋想了下,又上了当,“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 不远处一所院子上空飘着一面五星红旗,戴柯问:“梁曼秋,那是你以前的小学?” 梁曼秋:“嗯。” 戴柯:“真破。” 如果梁曼秋从山尾村小学毕业,听到这样的评论,难免感情受伤。她小小年纪有幸见识过更好的东西,自然跳出旧日情结,不知不觉和戴柯同一个视角:“嗯,比不上我们翠田小学的一半好。”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回山尾村。 回海城的路上,梁曼秋熬了两天,一路脑袋摇摇晃晃,闭眼拜佛。戴柯看不过眼,往自己大腿垫了抱枕,扣着梁曼秋的肩膀放倒她,间接枕着他的大腿睡觉。 戴四海从后视镜瞟了一眼,打了哈欠。 戴四海把戴柯批评一顿,叫他以后不能擅自逃学,送回滨中高中部,才载着梁曼秋回碧林鸿庭。 梁曼秋睡了一觉坐起来,精神比之前好许多,一个人坐在后排,看着戴四海开车的背影。 “阿伯,”她突然开口,让戴四海意外了一下,“姑姑跟你说了什么吗?” 戴四海从后视镜回视一眼,这两天他像义子一样帮忙料理后事,比梁曼秋更为疲惫。 他挤出一丝笑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14岁时,梁曼秋没有像传言中的一样,被遣返福利院,安安稳稳升上初三,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上高中开始收取学杂费,会比现在多出一大笔花销。 她不姓戴,不像阿莲跟戴四海有法律关系,总害怕一朝梦醒,又回到山尾村饥一顿饱一顿日子。 梁曼秋:“我怕姑姑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以致惹怒戴四海,让他推翻当年承诺。 戴四海笑道:“我只是和你姑姑对了一下账,没有说其他的事。” 梁曼秋小心翼翼,“什么账?” 该不是这些年她在戴家的花费? 戴四海:“这两天的花费,琐事比较多,你姑姑没有经验,我帮她管了一下。” 梁曼秋一颗心放下一般,安静片刻,不禁又提起:阿嬷后事的花费,该不是戴四海也垫付了一部分? 她不敢再问。 梁曼秋一边等中考放榜,一边倒计戴柯放暑假的时间。 高二会换宿舍,放假当天要清空原宿舍,学生将行李全部搬走。戴四海顾着两家店,腾不出空,手无缚鸡之力的梁曼秋来帮忙干苦力活。 金明也来帮金玲,和梁曼秋一起,像其他家长一样在校门口等行李。 不久,梁曼秋在人群里瞥见一张眼熟的面孔。 对方可能先发现她。 他们四目相撞。 周舒彦挤过人群,向她走了来。 两年多过多,周舒彦也抽条了,那股清隽的气质鹤立鸡群,梁曼秋没有认错人。 然而,另一道身影蹿得更快,一路借过,侵略性极强。 梁曼秋的膝盖忽地往前磕了下,像不小心踏空一级阶梯,失重一惊。 “发什么呆?我在这。”戴柯刚才用膝盖顶了一下她的膝弯。 梁曼秋回头,立刻被塞了一只篮球,戴柯弯腰把一桶洗漱用品放她脚边。 金玲后脚跟到,行李甩给金明,忍不住从身后搂了下梁曼秋的肩膀,“小秋,好久没见。” 上高中后,金玲稍微注意形象,剪了微分碎盖,以前被叫男人婆,现在偶尔有人认成小帅哥。 和梁曼秋动作亲密,像早恋小情侣,惹得家长频频回头。 金玲和戴柯抱怨学校不让外人进校,得搬多久才搬的完,又挤进校园。 礼物 第73节 梁曼秋再转过头,已经不见周舒彦的身影。 就跟网聊突然下线似的。 梁曼秋看着戴柯的行李,没有费心找寻。 戴柯放假回家的日子,吵吵闹闹,时间过得比梁曼秋一个人在家时快。 转眼,2013年海城市中考成绩放榜。 梁曼秋被戴柯催着查成绩,还是只有两个人的家,查分系统的科目后面跟着一串星号。 成绩屏蔽了。 按往年惯例,进入海城市前200名学生成绩暂时屏蔽。 戴柯嚎了一句,从椅子上跳起。 梁曼秋不知道为什么,两边腋下隐隐生疼,怀疑戴柯又准备将她举高高,还要抖一抖。 戴柯转身回头,差点跟梁曼秋撞一起。 前一秒惊喜,后一秒愣怔,莫名尴尬。 戴柯没抱她,微微垂首,拨了拨后颈发茬,“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没什么好激动。”梁曼秋淡淡道,心里琢磨戴柯刚才到底打不打算抱起她? 戴柯瞪大眼,“成绩屏蔽还不激动?” 梁曼秋:“习惯了。” 学习是她唯一能控制的一件东西,得出一个预期的结果,她只开心了几秒,远没有当年在戴家尘埃落定那般激动。 她更怕生活变轨。 如果换成其他人,戴柯早认为对方装大逼,偏偏是梁曼秋,一切好像那般理所当然。 这才是梁曼秋。 戴柯催促她,“快打电话告诉老戴。” 梁曼秋说:“等一下。” 戴柯:“等什么?” 梁曼秋:“等一会吃饭再说。” 戴柯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还真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梁曼秋笑道,“我先看看报哪一所学校。” 戴柯:“你就不能早点说,趁老戴还有时间打折。” 所以不能说那么早。 梁曼秋默默搜索海城市第一阶梯的四所高中,了解学校情况。 “梁曼秋,”戴柯掏出他的手机,“你不说我帮你说?” 梁曼秋忙从电脑屏幕上抬头,“哥,不要,一会我想亲自说。” “真能憋。”戴柯倒在自己床上,举着手机玩。 梁曼秋不放心地强调,“哥,真的一会再说哦。” 戴柯忙自己的,压根没听见。 他回老宁的q消息:我妹中考成绩屏蔽了(金牙) 老宁:卧槽牛逼,牛逼牛逼 老宁:你妹应该多摊几分给你,说不定你就上八大名校了。 木可:痴线。 梁曼秋的成绩比预计中还要出色,一骑绝尘成了翠田初中成立以来第一个滨海区中考状元。 翠田初中直接拉出横幅标语。 八大名校招生办打电话向她抛出橄榄枝。 戴四海在低调的极限尽显高调,全天烧鹅送自制酸菜,面对街坊道贺喜眯了眼。 梁曼秋表现出与她成绩一样的波澜不惊,笔记本上记录每一所高中开出的条件。 兀自对着其中一页发呆,页面画了好几个红圈和星号。 “想好报哪所没?”戴柯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梁曼秋慌忙盖上笔记本。 “还在考虑,”她好像被戴柯逮住小辫子,莫名心虚,“海城中学管理比较宽松,据说可以带手机,早恋染发都没人管,需要较高的自律性;海城外国语文科氛围比较浓,高考保送名额比较多……” 戴柯骂道:“你就想着早恋。” 梁曼秋:“哪有,明明是你告诉我的。” 挑学校戴柯帮了梁曼秋不少忙,高中官网的消息没有小道消息丰富,他“骚扰”所有熟人,和熟人的熟人,从各大名校的学长学姐处汇总了实际入学体验。 戴柯过去随手捡起梁曼秋的笔记本,她想夺回已然来不及。 匆匆翻了几页。 刚才梁曼秋翻过的那一页记号颇多,很容易发现异常:免学杂,免住宿,月补500,滨中高中部。 戴柯眉心微蹙,“梁曼秋,你想上我的高中?” 第54章 就为了早恋? 梁曼秋想拿回笔记本,只抓到一把空气,“我只是随便写写。” 下一瞬,戴柯半咬着下唇,合上笔记本,扇了一下梁曼秋的脑袋。 梁曼秋及时抱头,手背挡住攻势,疼不算疼,挫败比较明显:怎么一点也没藏好。 她从胳膊缝隙悄悄打量戴柯,四目相对,戴柯怒气未消,又做了一个要拍她的动作。 梁曼秋缩得更厉害。 想象中的下一次惩罚没有落下。 戴柯撕下写着滨中高中部开出的条件那一页,笔记本扔回桌面,纸撕烂了扔垃圾桶。 “梁曼秋,痴线啊你。” 戴柯胸口起伏,生气或者用劲时总忍不住半咬下唇,小时候梁曼秋以为他的嘴皮子就是这么咬薄了。 “区状元跑去滨中高中部?你这个区状元怎么考的,脑子坏了?” 梁曼秋瘪瘪嘴,“不去就不去嘛。” 轻飘飘的态度第二次激怒了戴柯,他像以前一样,从身后掐她脸颊,恨恨地摇了摇,“你想气死人?” 梁曼秋尖叫一声,待戴柯稍微松开,立刻抱住他的大手,一口咬上拇指根部。 “叼!”戴柯比梁曼秋叫得难听,“叼你梁曼秋,你敢咬老子?” 梁曼秋死不松口,要把他的大鱼际咬下来似的。 戴柯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像背抱住她,然后抽回手。 许是戴柯肌肉硬,许是梁曼秋没用力,没多疼,没脱皮,牙印很浅。 含得久了,凭空拉出一道弯弯的银丝。 梁曼秋和戴柯不由愣了下。 有一点暧昧。 更有一点…… “恶心!”戴柯叫道,蹭回梁曼秋脸上。 梁曼秋臊红了脸,下意识要擦嘴角,戴柯不小心帮她抹掉了。 动作轻柔,比刚才激烈时更危险,她好像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戴柯可能体会到这层意思,手腕一僵,生硬收回。 “恶心。”他重复,掩饰多于排斥。 梁曼秋用相对微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泛热的双颊。 嘀咕:“你也恶心。” 梁曼秋偷瞥戴柯一眼,看他是不是还咬着唇。 不经意又撞上他的目光,嗯,更“恶心”了。 “看什么看!”戴柯板起脸唬道。 梁曼秋咕哝:“看看都不给,要不你收费?” “你说什么?”戴柯的耳边跟心里一样乱糟糟,听不太清。 “我没说话呀。”梁曼秋捂着发红的双颊,仰头说。 戴柯没好气,指着她警告:“删掉你脑子里的危险想法,别让我再看见。” 梁曼秋彻底没了声音。 戴柯:“你就那么怕老戴养不起你么?” 打闹成了他们的热身运动,闹过之后才能心平气和讲话。 梁曼秋拉回笔记本,抠玩着边角。 答案不言而喻。 “阿伯还要养你。” 或许还有戴柯未来的弟弟妹妹。 礼物 第74节 戴柯:“老戴都开两个店了。” 上了高中,经手的生活费比初中走读时多,戴柯和同学不经意交流间发现,家里经济条件好像还不赖。 又想起章树奇以前说,老戴都给他准备好读私立高中的钱,“我现在又不用读私立。” “还是要花很多钱……”梁曼秋鼻头发酸,戴柯出生就是这个家的成员,戴四海有义务抚养他成人,可能永远无法体会到她的敏感。 戴柯:“挣钱就是用来花的。” 若不是要偷偷买戴四海可能不允许的东西,老鼠不留隔夜粮,戴柯没有储蓄的习惯。 哪像梁曼秋已经存下一个小金库。 戴柯再度抽掉她的笔记本,“梁曼秋,带你去几个地方。” 梁曼秋:“上哪?” “一会你就知道了,”戴柯说,“半个小时后在小区门口等我。” 梁曼秋莫名郑重,“就我们两个吗?” 戴柯:“你还想叫上谁?” 梁曼秋:“我以为猪肉玲和四眼明也去。” “装不下。”戴柯最后扔下三个字,先出家门,不知道要去哪里,或准备什么。 梁曼秋换了衣服便下去,差点认不出戴柯。 一辆深蓝的铃木小bk停在眼前,油缸大屁股小,跟戴四海以前骑的随处可见的铃木王不一样,有一种变形金刚式帅气。 戴柯推起头盔风镜,梁曼秋还犹豫了一瞬,直到出声才敢认人。 “你怎么穿短裙?” 戴柯也认不出梁曼秋。 白色短袖,夏风吹过,浅蓝薄牛仔裙在膝盖以上浪动,支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 除了校服的千鸟格背带礼裙,戴柯从没见过梁曼秋穿裙子。 梁曼秋:“是裙裤。” 戴柯可看不出差别,“走光你别哭。” 梁曼秋说:“你没说要骑车呀。” 戴柯下巴往后座一摆,“上车。” 梁曼秋谨慎没动,“哥,这车哪来的?” 戴柯:“啰嗦,快上来。” 梁曼秋:“可是你没有满18岁,可以骑上路了吗?” 戴柯:“你要不要上?” 梁曼秋屡次得不到答案,只要放出最后一个问题:“哥,又是你自己买的吗?” 戴柯还是老台词,“敢告诉老戴你就完了。” 梁曼秋不可置信,绕着机车走了半圈,仔细打量,“哥,这比psp贵多了吧,你哪来那么多钱?” 戴柯:“也没多少。” 语气轻飘飘的。 说话时不住四顾,怕给街坊看见,向戴四海告状。 梁曼秋:“到底多少?” 戴柯扔出一个数字,对她来说算天问数字。两年前她对自己的工资预设只有2000,戴柯一下子翻了十倍。 梁曼秋不由扬声,“两万?!” 卖了她都不值那么多。 她莫名紧张,“哥,你快告诉我,钱到底哪来的,我、我有点害怕。” 戴柯:“害怕个屁,不偷不抢,光明正大。” 梁曼秋磨了他好一阵,夏风拂动裙摆,她双手压了压,娇憨中透着一点点妩媚。 戴柯垂着眼,没来由心软,交了底。 “去年考上高中,我外婆那边亲戚给了不少红包,再卖掉两个游戏账号,七七八八凑的。” 梁曼秋微微皱着鼻子,打量他,一副不敢轻易相信的样子。 “骗你是小狗,快上来。” 戴柯将挂车头的另一顶头盔扔到梁曼秋怀里。 梁曼秋分辨出前后,戴上,扣卡扣不太利索。抬起下巴,闷声闷气,“哥,不会扣。” 戴柯挑起她的下巴,靠感觉扣好。 两顶头盔只剩下眼睛的视窗,无形强调了眼神,他们明明熟悉对方,又好像在看着不同的人,更为成熟、神秘,更有吸引力。 呼吸稍显不顺,隐隐窒息感加剧了心跳。 戴柯先垂下眼。 机车对梁曼秋来说有一点高,她不得不扶着戴柯的肩膀,跨坐上去,整理好裙摆。 后座比前座高,梁曼秋整个人自然前倾,贴上戴柯的后背,无法自控。 “哥,我扶哪里?” 机车不像单车,哪都没趁手的扶手。 速度不是一个等级。 爱扶哪扶哪。 想象的台词没有出现,梁曼秋被戴柯反手捞起两条胳膊,拉到他身前,紧紧圈住他。 “抱稳。”戴柯说。 梁曼秋整片胸脯贴紧戴柯的后背,少年的脊背坚·挺而宽阔,夏衣轻薄,可以真切感觉到他的体温,他轻微的肌肉律动。 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加速。 铃木声浪震天,吸引一票路人目光。戴柯载着梁曼秋飞驰。 梁曼秋对年岁变化的感触来自飞逝的街景,小时候她和戴柯手拉手跑,无心欣赏,大一点,他们骑单车慢悠悠地看,现在一闪而过,她抱着他闭上眼,不敢看。 梁曼秋不清楚机车的正常车速,只觉得很快,很吵,有一点害怕。 不住抱紧戴柯,“哥,太快了。” 夏风呼啸,冲散了她的尖叫。 速度让她眩晕,像掉进了时光隧道,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末日的想象强化了浪漫,梁曼秋突然不再害怕,侧头贴着戴柯的后背。 可恨头盔挡住耳朵,她不能直接贴着,听听他的心跳。 戴柯腰间像拴了一条过紧的腰带,后背多了一只背包,不同的是,多了一股生命体特有的动态感,会发热,会勒得更紧,会有窸窸窣窣的蹭动。 会让他感觉不再孤单。 她抱住他的那一刻,彼此不再是简单的左右陪伴,多了身体的连接,关系更深一步。 速度不知不觉飙到了戴柯的极限,车速带着荷尔蒙飙升,年少轻狂没有害怕。 身后蹿出另一道声浪,另一辆机车也拉着一块挡泥板超过他们,骑士扭头朝戴柯挑衅地比了一个中指。 戴柯认出高子波的背影,暗骂一句,踩紧油门追上去。 机车疾驰如飞。 高子波的胆子跟体格一样肥硕,见缝插针穿进汽车车流,不怕交警不要命。 梁曼秋隐隐察觉不对,整个人像飘起来。 “哥,太快了!慢一点……”她的哭腔被头盔闷住了。 戴柯减速抄进了另一条路,在高子波看来就是孬种。 他惜命,不想刚提车就被交警抄牌,也不想绕弯路。 最重要的是,再不减速挡泥板要哭飞了。 戴柯在路边停车,脱下头盔,梁曼秋不仅闷湿了额发,也闷红了眼眶。 “怕什么,我有分寸。”戴柯往车头扣好头盔。 梁曼秋含泪瞪了他一眼,明显指责他有个屁分寸。 戴柯转移话题,往前进方向挑下巴,“你往前走,看看是什么地方?” 梁曼秋以为又有陷阱,踟蹰不前。 “走啊。”戴柯搡她后背,不满意他的惊喜被冷落。 梁曼秋只好往前走,渐渐察觉沿路是什么院子的外墙,一直走,心里一直构造着预想的景观。 直到海城中学的校门出现在眼前。 比滨中高中部更为宏伟壮阔,宣传册里的校园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景象。 梁曼秋忽然明白戴柯的深意。 这个人虽然不会热烈直白的表达,他的惊喜就像道歉一样,总能出其不意击中她的心坎。 戴柯没邀功,往后退了几步,观察围墙高度。 梁曼秋一惊,“哥,你不会想翻墙吧?” 暑假校园不允许外人进入,他们只能沿着围墙转一圈,感受校园的宽阔。 这天下午,戴柯带着梁曼秋走遍了海城市四大高中,在各个校门前驻足观望。 梁曼秋问:“哥,你中考前是不是也偷偷去哪个高中看过?” 礼物 第75节 戴柯轻蔑一笑,跨上他的宝贝铃木小bk,“我看得完么。” 像老师说的,他的进步空间很大,选择很多。真要逐一参观,他还得去少管所踩点。 梁曼秋说:“我心里有底了。” 戴柯想了想,“梁曼秋,你要不报海中吧?” 梁曼秋难得以牙还牙,调侃道:“就为了早恋?” 没想到戴柯只吐出一个字,还带了点认真。 “嗯。” 第55章 校内男友vs校外男友 梁曼秋如愿进了海城中学,没如戴柯的愿带手机。15岁生日礼物甚至拒绝了手机,只要一部新的mp4,多存一些听力和电影。 戴柯:“没手机你怎么联系我?” 梁曼秋还很单纯,“晚上可以打电话,宿舍走廊有校讯通。” 周一到周六学习,周日玩耍,她学习目标明确,时间安排清晰。 “再说,周末回家也能见到。” 新生活摆在眼前,心里充满幻想,梁曼秋还没察觉戴柯的细微变化。 戴柯说:“到时候别求着我给你买手机。” 报到的第一天,梁曼秋发现许多同学都带了手机,报考海中就冲着自由的氛围而来,小情侣虽没人前亲密,但不藏着掖着,大家都知道亲密关系。 梁曼秋一下子遭受冲击,感觉自己太老土了。 震惊源源不断。 晚自习坐下不久,那一抹清隽又眼熟的身影飘进教室,梁曼秋一晚上都无法平静。 初来乍到的第一晚,周围充斥着陌生体验,迫切需要联系旧友,倾诉一番。 梁曼秋终于知道手机的好处。 梁曼秋给戴柯打了电话,但宿舍太吵,没能说几句,只好作罢。 还好,周舒彦也算半个旧友。 他第二日课间便来找梁曼秋搭话,“昨晚课间太短,找不到机会跟你说话。” 梁曼秋:“没想到你也来海中了。” 周舒彦在她前桌坐下,“放暑假前,你是不是去了滨中高中部,我好像看到你。” 梁曼秋没说自己早看到他,“去帮我哥搬东西。” 周舒彦讶然,“他竟然考上那里?” 梁曼秋:“嗯。” 周舒彦不知道故意不给面子,还是简单陈述事实:“我初中同学不少进了高中部。” 滨中初中部吊车尾都能进高中部,这是人人皆知的现实。 戴柯在翠田初中是黑马,在滨中初中部的人眼里仍是吊车尾。 梁曼秋对戴柯有一种荣辱与共的觉悟,听不惯周舒彦话里有话。 “你们初中应该不少进了海中吧。”梁曼秋是翠田初中的独苗苗,只有她一人考进了这里。 周舒彦:“太多了,我们班就有五个。” 上课铃声响起,周舒彦起身回位。 同桌安佳月抓紧时间悄悄问:“他是你初中同学?” 梁曼秋摇头。 安佳月:“你们好像认识挺久。” 梁曼秋不好解释,及时进门的老师救了她一命。 后续几天,周舒彦不时来找梁曼秋说话,不知不觉被初中同学打趣起来。 周舒彦性格温和,人缘不错,进班即被赋予临时团支书的重任,后续竞选正式班干部,顺其自然拿下位子。 梁曼秋娴静少言,下课要不呆座位,要不上个厕所,除开老师提问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若不是开学典礼,给各区中考状元颁发奖学金,大家都不知道班里还藏了一个扫地僧。 海城中学藏龙卧虎,从来不缺尖子传奇,尖子的八卦更为人津津乐道。 周舒彦和梁曼秋就这么被偷偷配对上了,连班主任赵静都在悄悄关注这一对。 赵静时年26岁,本科毕业兢兢业业当了四年科任老师,今年被学校委以重任,第一次担任班主任。 海中学生都是各有个性和能力的尖子,老师的引导作用大于教导,对于早恋一事,既不明面宣扬,也不棒打鸳鸯,只默默守护,谨防意外。 流言又说梁曼秋应该有校外男友,每天晚上在宿舍打电话都叫哥。 安佳月拐弯抹角打听过这位哥,梁曼秋但笑不语,给足想象空间,无形给流言施了一把催化剂。 校内外三人无形被扭成三角关系,衍生许多传闻。 梁曼秋习惯了流言蜚语,这些跟初中的谣言比起来小巫见大巫,没有太大反应,偶尔有过将错就错的念头,用“校外男友”挡一挡校内绯闻。 戴柯反应比较大。 “海中不反对早恋,你才去一个月,还真早恋上了?” 国庆长假,戴柯在梁曼秋书桌边问。 梁曼秋顾着写作业,头也不抬,“哪有。” 戴柯:“我怎么听说你在班上谈了一个?” 梁曼秋比戴柯更好奇,“哥,我们不同学校不同年级,你哪来那么多小道消息?” 戴柯:“你管我?先回答我。” “说了没有。”梁曼秋的注意力又回到作业,身正不怕影子斜,心里坦荡,自然不太在意。 落在戴柯眼里,成了敷衍,绝对的敷衍。 戴柯像以前一样,扶着她的额头,将她脑袋抬起来,“梁曼秋。” 梁曼秋听出不悦,飞快瞥了眼戴柯的嘴巴,好,咬下唇,生气了。 “他们还说我天天晚上跟男朋友打电话,能信吗?” 戴柯没绕过弯子,误会梁曼秋的绯闻男友一下加倍,成了两个。 “还有谁?” 梁曼秋皱了皱鼻子,“哥。” 戴柯还是一副“叫爸爸都没用”的表情,片刻后,看着玩笔的梁曼秋,恍然大悟。 “说的是我?” 梁曼秋:“我每天那么多作业,没空打给其他人啊。” 戴柯鼻子哼了一声,不知庆幸警报戒除,还是误打误撞参演了绯闻。 抱着胳膊,睨她一眼,“我警告你,不许早恋。” 梁曼秋:“那你呢?” 戴柯:“我什么我?” 之前金玲主动说会当梁曼秋眼线,帮她留意戴柯早恋动态。许是初三的关系,学校紧张,金玲不忍心打搅,梁曼秋没收到线报。 梁曼秋只看了他一眼,说一半留一半,像个小老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戴柯在这方面显然是个尖子,悟了,“我跟谁谈?” 梁曼秋:“谁知道你?” 戴柯抱臂沉思,不知在酝酿隐藏,还是思索怎么交待。 梁曼秋心不在焉按着自动铅笔,“真有啊?” “关你屁事。”戴柯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强硬。 梁曼秋:“明明是你先挑起话题。” 聊及早恋,他们总是牛头不对马嘴,挖不出一丁点有用信息,走不进对方心底,偏偏还要绕弯子废话大半天。 戴柯:“欠打。” 梁曼秋:“你才欠打。” “说什么呢。”戴柯又动手动脚,不像以往掐脸颊或拍脑袋,不知哪根神经抽筋,胳膊架她的椅背,忽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水滴般的耳垂,饱满,灵动,体表最低温度的部位,呈现最滚烫的颜色,水红水红的。 “又干什么?”梁曼秋偏头欠身,脸颊越发红丽,气不过,就着他搭在椅背的手,轻轻打一下手背,“你好烦。” 论反应,梁曼秋哪快得过这个昔日篮球队长,立刻被他擒在手里。她一惊,另一手自然打出去,也被抓住,双手沦陷。 “哥!放开我!” 戴柯这会咬唇,梁曼秋分不清他在使劲还是生气。他个头高,手也大,把她两只手叠一起单手握着,绰绰有余。 怎么也抽不开。 “哥!”梁曼秋半哭半笑,求饶。 戴柯:“还打吗?” 梁曼秋:“你先掐的我。” 戴柯空闲的手又掐了下梁曼秋另一边耳垂。 梁曼秋下意识缩头缩脑,空气中像有无数只手,准备摸她裸露的肌肤,身体预备性发痒。 礼物 第76节 “不打了,不打了。”她说。 戴柯松开她的手,才使劲一会,掌心隐隐发汗,不知热的还是紧张。 跟小时候大动干戈不同,他们好像懂得了界限,打闹点到即止,兴致多于发泄。 又没怎么注意界线,要在古代,戴柯就是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 梁曼秋重归自由,心里不平衡,娇嗔一句:“臭戴柯!” “你刚才说什么,重复一次。”戴柯第一次听梁曼秋连名带姓叫他,生疏之中,多了几分挨千刀的暧昧。 梁曼秋尖叫,往书桌抱头。 预想中的敲头没有出现,待她从缝隙偷窥,戴柯隔着衣服拧了一下梁曼秋的腰。 比敲头还要难受! 梁曼秋扭动着,像被踩住尾巴的蛇。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要受罚。 “臭戴柯!臭戴柯!臭臭臭臭戴柯!” 梁曼秋扭到了桌底下,胳膊还驾在椅子上,披头散发笑得险些背过气。 戴柯坐到她的床上中场休息。 梁曼秋起身整理衣服,拉开衣柜门,站在全身镜前重新梳头发,盘丸子头。 镜子出现戴柯的身影,他双手后撑,从镜子里望住她。 “哥。”梁曼秋突然的一句,把他叫回魂。 不然,戴柯脑子里净出现一些跟镜子有关的画面。 梁曼秋:“你还记得,我有一个滨中初中部的网友吗?” 用词很谨慎。 这个素未谋面的周某人似乎消失已久,没出现在梁曼秋的口中。戴柯开启高中新生活后,也懒得再提。某种程度上,戴柯还得感谢他。 戴柯:“考哪了?” 梁曼秋:“我们班。” 戴柯倏地收手坐直,好像听不懂。 梁曼秋重复:“现在是我们班的团支书。” 戴柯:“怎么不早说?!” 梁曼秋:“没什么大事,以为你早忘了。” 戴柯确实该忘记,不然想起一次,扎眼一次。 “为什么今天突然说?” 梁曼秋挑的时机不太好,很容易被戴柯对上线索。 戴柯咬着下唇,表情再度变得危险,“他就是你的‘校内男友’?” 第56章 画面冲击性比第一次看片还要剧烈。 “不是。”梁曼秋百口莫辩,前几周回来,忙着分享高中新鲜事,谁会特意提一句周舒彦。 戴柯:“谁信你。” 梁曼秋绑好丸子头,左看右看,别起掉落的碎发,“本来就不是。” 梁曼秋到家后的可疑瞬间,并没有太多,开电脑只是挂着q,然后东看西看,更新她的mp4媒体库。 戴柯稍稍安心。 梁曼秋推好柜门,转身看着戴柯,“哥,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戴柯:“你会骗人。” 梁曼秋没法抵赖,“你更会骗人,你买psp又买机车,阿伯都不知道。” 戴柯:“我可没骗你。” 梁曼秋以为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她有防备心理。 “我没法证明呀。”初中厕所红字的绯闻,梁曼秋也没证明过,清者自清。 戴柯站起来,双手抄兜,习惯性俯视自带掌控感,“他帅么?” 梁曼秋:“班草吧,班上女生说的。” 寄宿比走读更多和同学相处的时间,女生宿舍经常开卧谈会,从初中母校聊到班上同学,有些风云人物的事迹传到了其他学校,有些流言自己长腿到处疯跑。 戴柯唇角抽了下。单凭海城中学学生身份这一条,周舒彦足够让他自惭形秽。若不是梁曼秋,戴柯不会有机会跟这样的男生较劲。 他问:“你没看上他?” 梁曼秋淡淡白了戴柯一眼,“哥,我去海中是为了学习,又不是为了早恋。” 戴柯微微蹙眉,“正面回答。” 梁曼秋莫名嗅到一股审讯的意味。 昔日小骗子成了嫌犯,戴sir正在拷问她。 梁曼秋:“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戴柯:“你看上其他男的?” 梁曼秋垂头犹豫一瞬,回答有或没有都不太准确。她还不能承担“看上”的重量,它比“喜欢”更加直白大胆。 安静的几秒,梁曼秋心里像刮了阵狂风,吹到戴柯心里,留下一地狼藉。 她好像间接坐实了嫌疑。 “喂?” 戴柯用虎口托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面对自己。 “哥,你别问了。”梁曼秋偏头避开,绕过他,拉开房间门小跑出去。 梁曼秋给戴柯留下的后遗症不止欺骗,还有打架后的离家出走。 戴柯追出几步,冷冷叫住她:“跑去哪?” “下楼、买个墨水。”梁曼秋又骗戴柯一次。 如果想念是喜欢,回忆是喜欢,那么她有喜欢的人。喜欢是一个美好的词眼,她的感情里还包含负面情绪,会嫉妒,会撒谎,她不知道够不够得上喜欢。 一路跑下楼有点热,梁曼秋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支雪糕,刚咬了第一口,被戴柯抓包了。 梁曼秋交替看着缺口融化的雪糕和戴柯,递了递,尴尬道:“哥,这个香草味挺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戴柯误会她的意思,一脸嫌弃,“谁要吃你的口水?” 又不是没吃过。 梁曼秋往嘴巴塞了一大口,差点冰掉牙齿,习惯性跟上戴柯背影,“哥,你去哪里?” 戴柯:“猪肉玲手机要换系统,让我去她家刷机。” 梁曼秋:“我也去,你骑车还是走路?” 戴柯没回答,走到小区靠围墙的单车棚,拉出尘封许久的自行车,嫌弃地拍拍坐凳灰尘,跨坐上去。 “等我。”梁曼秋追过去,等戴柯的胳膊放行,让她坐进前梁。 戴柯不情不愿抬起“栏杆”,让她挤进来。 大半年过去,他们好像又长大许多,姿势稍显拥挤,戴柯稍微低头,下巴就能垫上梁曼秋的头顶。 他也真这么磕了一下。 梁曼秋像被敲一榔头的土拨鼠,缩了下脖子。 “又打我。”梁曼秋从口袋掏出纸巾擦嘴,包了雪糕棍,就近投到路边垃圾桶,扶稳了车头。 梁曼秋问:“哥,你的铃木呢?” 戴柯:“停太远,不想走。” 他没敢把车停回碧林鸿庭,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藏着。 这还是戴柯第一次白天用单车前梁带人。 姿势暧昧,少男少女样貌出众,一路回头率畸高。 金玲和金明姐弟也贡献了一份。 他们从家里阳台俯视,面面相觑。 以前夜里模糊,不觉得有什么,光天化日放大了亲昵的细节,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让人莫名想起八十年代娶媳妇,新郎就是骑单车把新娘带回家。 金明忽然问:“猪肉玲,你会用前梁带我么?” 金玲:“怎么可能,我后座都不想拉你好么?” 姐弟俩脑袋里充满问号。 不同的问号。 金玲平常大大咧咧,跟男生打成一片,“踩单车还带人多累啊。” 金明相对敏感许多,趁着戴柯和梁曼秋还没上楼,紧忙问:“猪肉玲,你看大d和小秋他们是不是有点?” 金玲:“有点什么?” 金明对手指,“就是、不像兄妹……” 金玲:“笨蛋,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妹。” 金明:“哎呀!你不觉得他们有点、那什么、太亲密了……” 礼物 第77节 金玲扯了下唇角,歪头为难道:“大d和小秋?他们好像一直这样吧?” 戴柯和梁曼秋上楼敲门。 金玲把他们带进卧室。 姐弟俩还是以前的小房间,架床上下铺。他们是亲姐弟,无需特意分隔,也没有条件分隔。 以前听说戴四海特意租房,让戴柯和梁曼秋各自一间房,金玲和金明还很羡慕。偶然跟家里人提起,大人讳莫如深,说不是亲生兄妹,当然要分开,防微杜渐。 姐弟俩心思幼稚,没往深处想。 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更不敢多想。 戴柯插u盘拷贝安装文件,其他三人围观讨教。 梁曼秋挤在他身边,“哥,原来你不止会玩游戏,还会修电脑刷手机系统。” 离得近,胳膊几乎挨着胳膊,戴柯隐隐闻到梁曼秋唇齿间淡淡的香草奶味,清甜诱人。喉结滚了滚,他也馋香草味雪糕了。 戴柯:“不然家里电脑你修?” 梁曼秋:“我以为阿伯找人来修过。” 金明说:“大d会的东西挺多,他不是还会修机车?” 戴柯买了一辆铃木小bk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同龄熟人间早已不是秘密。 金玲反骑着一张椅子,“大d,你以后大学打算读计算机专业吗?” 戴柯:“没兴趣。” 金玲:“还以为你想往这方面发展。” 梁曼秋:“他坐不住办公室。” 虽然戴四海希望戴柯以后能找一份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工作,不用像他天天吸油烟累死累活。 戴柯有一种被看懂的惊喜,抽空看了她一眼,“你又知道?” 金玲:“小秋真聪明。” 梁曼秋的武断得到肯定,她不好意思笑了下,“猜的。” 刷好手机系统,顺便电脑杀杀毒之类,戴柯载着梁曼秋兜回档口。 梁曼秋续上前头话题,“哥,你想过去哪里读大学吗?” 戴柯高一规规矩矩,偶尔偷懒,没有逃课,在滨中高中部处于中游水平,高二选了理科,不出意外应该能保一个本科,一本还需要加把劲。 “没想过。”就像中考前,戴柯没有任何目标高中,卯足劲考出最好水平,能去哪里就去哪里。 梁曼秋:“南方还是北方,都没想过吗?” 戴柯好像刚脱离中考的轨道不久,又给赶上高考的轨道。他从回归正轨那一刻起,便注定按部就班,高考、大学、工作,甚至结婚、生子。 戴柯:“放假好好的,提什么高考。” 梁曼秋习惯了戴柯的回避,就像以前提出想和他一起上高中,得不到回复。 “哥,我想跟你去一个城市上大学。” 戴柯像没听见,可是梁曼秋的嘴巴离他不远,只要他低头,就能看到丰润的唇,玫瑰果冻般,应该富有弹性。 “才上高中,想那么远。”戴柯没好气,掩饰自己的走神。 梁曼秋认真说:“总要先有一个目标。” 戴柯:“管你怎么想,别拿我当目标。” 梁曼秋好像表白被拒,有点挫败。跟戴柯很难有结伴同行,朝着共同目标努力的同盟感。他几乎不谈未来,更不可能在未来里给她留位。 她语气有一点着急,“我就想想。” 戴柯:“没出息。” 梁曼秋:“什么呀!” 戴柯:“说你没出息。” 梁曼秋:“想想都不行。” 如果长大意味着有能力做承诺,梁曼秋恐怕比戴柯早成年。 单车拐过几根凸起的榕树根,平平稳稳骑到老档口前。 过了晚高峰,戴四海有空离开明档,像在门口迎接他们。 阿莲也从分店过来了。 这对二婚夫妻.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阿莲说:“小秋坐前面屁股不疼么?” 戴柯停车放梁曼秋下来,以前没好好对待单车,现在喜新厌旧,随意往榕树干一靠了事。 梁曼秋笑了笑,无知无觉:“没压到路上的榕树根就不疼。” 戴四海眼神欲言又止,“这车骑了三年了吧。你们两个加起来两百多斤,单车还能扛得住吗?” 戴柯:“扛不住就扔。” 戴四海:“我给你们一人再买一辆?” 戴柯:“不要,一个月骑不到几次。” 戴柯可是有机车的人,哪还看得上小破单车。 戴四海又看向梁曼秋。 梁曼秋说:“阿伯,哥哥说的对。” 戴四海笑道:“我看你们骑和坐都挺辛苦,怎么不把书包篮子拆了,小秋坐后面舒服一点?” 梁曼秋恍恍惚惚,总觉得戴四海话里有话,非要把他们分开,像以前分房睡一样。 戴柯不知道没想到这层面,“费那破劲,再骑几次就报废了。” 戴四海和阿莲对视一眼,回了后厨。 阿莲说:“这两个小孩,应该只是玩习惯了……” 戴四海眉头紧锁,这些年忙于生计,戴柯和梁曼秋天天呆在一起,说相依为命也不为过。很多时候,他只起到了一个提供物质保障的作用,无法进入小孩子的精神世界。 阿莲下意识说:“小秋去海中应该认识不少优秀的男同学,可能……” 她自觉失言,立刻刹车。 戴四海反倒宽了心,自嘲一笑,“说得也对,大d比海中男生可差远了。” 阿莲尴尬补充,“大d有大d的优点,这小孩悟性高,肯努力,以后不会比一般人差。” 戴四海宽和笑道:“知子莫若父,我儿子什么样,我清楚。不用费劲给他说好话。” 阿莲听着他一口一个“我儿子”,护犊心切,莫名又一点酸涩。没有孩子的二婚,总像少了一块合页的窗户,晴天时凑合着用,一到雨天,准遭不住大风大雨。 饭毕,戴柯出门找老宁试他的机车,顺便看是否能把车停他家,梁曼秋约金玲逛街买衣服。 回到家里,黑灯瞎火,她应该是第一个到家。 “哥?”梁曼秋习惯性叫一声,跑去戴柯房间看一眼,没人,没像以往一样关门玩电脑。 梁曼秋溜回自己房间,掩上过道那扇门。阳台冲着小区外墙,树冠成了天然屏障,房间没开空调,她留着阳台门半开通风,从袋子掏出刚买的连衣裙,迎着阳台抖了抖。 裙摆摇曳如花。 在校都穿校服,鲜少有时间穿自己的衣服。梁曼秋会自己买衣服后,也学会偷偷存钱,悄悄买些发饰和小玩意。 衣柜镜子中的女孩早已不是五年前黑瘦的细狗,全身骨肉匀称,四肢细润纤长,营养跟上发育的节奏。 梁曼秋拎起短袖衣摆,脑袋被短袖蒙住的一瞬,阳台门忽地被推开,戴着耳机的戴柯推门走进来,抬头随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和镜中正面。 后背系带勒着蝴蝶骨,却勒不住一股灵活的律动感。 她的内衣跟成人款无异,不再是带杯垫的小背心,只是稍显小号,轮廓可爱又蛊惑。 在一个17岁少年眼里,画面冲击性比第一次看片还要剧烈。那份真切的熟悉感,伦理错乱的眩晕,任何情.色片都无法比拟。 戴柯和梁曼秋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逢。 彼此愣住。 梁曼秋倒抽一口凉气,转身,后背撞上衣柜门,下意识用衣服挡在胸前。慌乱至极,吐不出一句话。 戴柯低头从另一扇门走出去。 第57章 发达的胸肌。 梁曼秋哆哆嗦嗦穿上原来的短袖,平复了好一会,走到戴柯门口兴师问罪。 房门紧闭。 她敲了两下。 “干什么?”戴柯没有开门的意思。 “开门说话。”梁曼秋尾音还带着战栗,戴柯没碰到她,眼神冰冷富有侵略性,好像早摸了一遍。 戴柯:“跟你没话说。” “臭戴柯!流氓戴柯!” 梁曼秋捶了两下门,富有节律,配音似的。 门内传来咚咚脚步,戴柯像没穿鞋扑到门前,一把拉开门。 戴柯又咬着下唇,吓了梁曼秋一跳,还好,没落荒而逃。 错的是他,她为什么要跑。 梁曼秋给自己鼓劲。 戴柯背着光,脸色晦暗,“再骂一遍。” 礼物 第78节 梁曼秋微扬下巴,“就骂你。” “骂啊。” 戴柯逼近一步,梁曼秋便后退一步,直到背后靠上过道墙壁,没了退路。戴柯的胸膛压迫性出现在梁曼秋的眼前,完全屏蔽她的视线。 他们身高差了26厘米,她在他眼里就是小不点。 梁曼秋推他胸膛,“走开啊你。” 戴柯任打任骂,纹丝不动。 梁曼秋仰头气鼓鼓瞪着他,双眼微红,无声控诉着他的流氓行径。 “你……” 戴柯垂着眼,“我什么我,骂人一点气势都没有,白教你这么久。” 梁曼秋打他一下都像挠痒痒,一拳捣在棉花上,无计可施。 “你、你为什么进我房间?” 戴柯:“抄近路。” 穿过梁曼秋房间的确比从客厅过少走几步路。 梁曼秋一时哑口无言,胸口起伏好一阵。 “你在阳台怎么没出声,我回来都叫你了。” 戴柯:“戴着耳机,谁听得见。” 梁曼秋:“大热天跑阳台听歌?!” “抽烟。” 戴柯抬起左手,指尖凑到梁曼秋鼻端,香烟的涩味隐然。 “在房间抽我找死啊?” 梁曼秋退无可退,不由蹙眉,“臭死了。” 戴柯挺识趣,有问必答,没死鸡撑锅盖,让情况恶化。 但每一句话听着无辜又有理有据,好像成了梁曼秋的错似的。 戴柯显然也这么觉得,“谁叫你脱衣服不关门?” 梁曼秋气红了脸,“不关门你就能随便进来吗?” 戴柯理亏,“你还不是随便进我房间。” 梁曼秋:“我又没在你换衣服的时候进。” 戴柯:“我让你进。” 话毕,两人面面相觑。 话题越来越离谱。 梁曼秋发窘,小声说:“谁要看你。” 神经病。 “我请你看。” 戴柯忽地抓住一边衣角,没等梁曼秋反应过来,一下子单手掀掉短袖,丢在地板。 梁曼秋想不通他怎么做到的。 少年赤裸的胸膛近在眼前,生气的关系,胸肌起伏较大,像会自主呼吸一样。 梁曼秋吓愣了。 远远见过戴柯运动后赤膊乘凉,但从没这么近,这么熟悉。 结实的男性肌肉总带着一股莫名的侵犯性,梁曼秋的害怕远多于兴奋。 是的,隐隐有一点不可忽视的兴奋,并非生理欲望,仅仅是好奇心得到满足。 好像终于目睹了一件神秘展品,生理课上的例图终于有了实体。 戴柯:“给你看回来,扯平。” “流氓!”梁曼秋撇开眼,双手无措地背在身后,紧贴墙壁。 戴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好像拐弯抹角骂梁曼秋识人不清。 戴柯确实并非第一次犯贱,这一次好像主观性没有以往强。 他从来不会嘴上认错,只会变相自我惩罚。 梁曼秋一时没了计较的冲动,那副发达的胸肌还充斥着眼帘,叫人不忍直视。 “哥……”梁曼秋抿了抿唇,眉头微拧,“你好像比女生的还大……” 下一瞬,戴柯又掐了一下她的脸颊,治治她不要命的嘴。 “找死?!” 梁曼秋手背抹了下被他掐过的地方,憋不住笑意,秉着科学研究的态度,不吐不快,“真的呀……还能这样……” 前头紧张又暧昧的氛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股诡异的滑稽感。 戴柯不由低头扫了眼,自然看向她的,那种微妙的凶险又回来了。 梁曼秋又躲了躲。 戴柯:“我又没看清你的有多大。” 梁曼秋急道:“谁要给你看。” 他们时而闪躲,时而直白,一步步小心试探,难掩对异性身体的天然好奇。 戴柯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捞过梁曼秋的手,一把搭在自己的胸肌上,下意识鼓了鼓,“给你摸一下。” “神经啊!”梁曼秋叫道,手给戴柯按着,抽不回来。 戴柯:“你不摸怎么知道谁的大?” 科学研究,科学研究。梁曼秋心中默念。 没敢真的摸,只是搭在上面。胸肌硬邦邦的,心跳扑通扑通。 “哥……你心跳好快……” 戴柯像住在皮鼓里,咚咚咚咚,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 梁曼秋光顾着戴柯的心跳,忘了他盖着自己的手,手心手背都是他的温度,小手成了胸肌和大手的夹心。 外头传来开锁声。 戴四海和阿莲该回来了。 梁曼秋慌忙一把抽出,不小心刮了下他的乳.头,哦,刚才也忘了这颗凸粒的存在。 男生为什么也要这颗装饰品? 说话声进入客厅。 戴柯弯腰捡起地上的短袖,套头穿上。不料反了,又得脱下重穿。 戴四海出现在过道入口,刚巧瞥见戴柯套进半件短袖,准备隐入房间。 蹙眉定神,“大d,怎么了?” 梁曼秋抿着唇,在戴四海的注视下,路过他,低头小跑进厨房。如果直接进房间,需要在戴四海面前拐弯,看着像躲起来一样。 戴柯露出半边身,扯了下衣摆,“什么怎么了?” 戴四海:“洗澡了?” 戴柯习惯性拨了下后颈发茬,“没啊。” 戴四海思忖片刻,没点出事实。 两个小孩神情微妙,像一起拥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小秋,上衣怎么穿反了?” 戴四海脑中警铃大作。 梁曼秋喝着水,咳了两声,呛红了眼。 阿莲没多想,揪了揪衣领外面的标签。 梁曼秋:“可能、在店里试衣服的时候、穿反了。” 阿莲:“一路走回来没发现?” 梁曼秋僵硬笑了笑,手背抹去唇角不小心漏出的水。 阿莲莞尔,“很少见你有这么迷糊的时候,你哥才会这样。” 目送梁曼秋出去,阿莲迎来了一脸凝重的戴四海,不由跟着一滞,低声问:“有新情况?” 事关两个小孩的名声,尤其是梁曼秋的,戴四海很谨慎,旋即挤出笑容,“以为今天有条账算错了,刚想了下应该没有。” 戴柯衣服穿上了,整个人还处在刚才赤条条的状态,胸口像残留了一只快凉透的熨斗,一直压着。 他再去抚摸胸口,什么也没有,没有明显的心跳,没有异样的体温,没有梁曼秋的手。 戴柯中弹一样倒在床上。 如果非要扯平,他是不是该摸回去? 戴柯又做了一个潮湿而炙热的梦,混乱又色|情,一些白日幻想出现在梦境,像亲身经历一样清晰。 最后关头,戴柯热醒了,湿漉漉的不止裤衩,还有额角。 戴柯换下裤衩,意识到不对劲,空气格外闷热。 停电了? 他拍了下床头开关,灯光险些刺瞎他的眼。 礼物 第79节 戴柯抬手挡了下视线,摸索到空调遥控器,没关,制冷档还在运行。 空气呼呼出风,戴柯起身举手试了一下,竟然是暖风。 空调坏了? 戴柯睡眼惺忪,调低了温度再试,没用,还是暖风。 大晚上罢工,彻底不让人睡了。 戴柯呆愣几秒,腋下夹着枕头,搂了薄被,兜了手机,过去敲梁曼秋房门。 梁曼秋吓醒了,撑起半边身,盯着房门。 “开门,我房间空调坏了。”戴柯的声音。 梁曼秋又躺下,“没锁。” 戴柯扳动把手,推门进来,反手带上门。 手机电筒光亮勉强照亮小房间,跟警察半夜突袭查房一样。 租房客厅没装空调,梁曼秋后知后觉戴柯要在她房间凑合一晚,往被窝缩了下,紧张道:“哥,你睡哪?” 戴柯把枕头扔门背后,薄被半垫半盖,躺了下来。 手机电筒熄灭。 梁曼秋稍稍安心,一时没了睡意。 戴柯似乎也没睡着,窸窸窣窣翻身掖被子。 梁曼秋悄悄问:“哥,你睡了吗?” 戴柯:“嗯。” 梁曼秋:“我想起以前在山尾村,同学家的兄弟姐妹也这样,夏天晚上一起在楼顶打地铺,看星星。” 戴柯:“现在打地铺的只有我。” 梁曼秋不可能大方到邀请一个男生上床。 戴柯叫道:“梁曼秋,你这空调开了几度,冷死了?” 梁曼秋:“一直都是26度呀,可能你那里对着出风口。” 空调挂在阳台门的上方,对着过道门,戴柯撑起脖子,凉风扫面,冷瘫瘫的。 戴柯:“遥控器在哪?” 梁曼秋:“床头柜上面。” 手机电筒再次亮起,戴柯坐起来捞过遥控,将风向调向天花板。 扔了遥控器,熄了电筒,戴柯再次躺下。 空气似乎回暖,没有刚才刺骨。 地板铺的瓷砖,在空调房里凉冰冰的,低温透过薄被,渗透到戴柯的肌肤。 戴柯裹成蚕蛹。 无济于事。 “冷死了,受不了。” 戴柯起身,抄起枕头扔梁曼秋床上,“躺过去点。” 说罢,戴柯抱着薄被爬上来。 梁曼秋一惊,担忧在另一个层面,“哥,你枕头被子铺过地板,怎么又搬上我的床?” 戴柯在靠门一侧躺下,“下午你没拖地?” “可是……”梁曼秋不自觉往里缩,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 戴柯翻成侧躺,背对着她:“啰嗦,睡觉!” 第58章 你怎么从妹妹房间出来? 梁曼秋睡意全无,以前同一张床还分上下铺,有地理隔离,现在她可是和戴柯躺到同一张床上,符合传统意义的描述,没有第二种解释。 一路成长没人特意教导梁曼秋和异性的边界距离,她还是知道不应该同床而卧,跟同骑一辆自行车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她可以搭戴柯的车到金家姐弟面前,坦坦荡荡,却不可能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 初中的厕所涂鸦绯闻似乎隐隐应验。 戴柯睡过梁曼秋。 “哥。”梁曼秋小声唤道,戴柯的呼吸比刚才更近,频率清晰,更容易辨别是否入睡。 答案否。 戴柯紧闭双眼,没有回答。 为什么偏偏是他房间空调坏了? 如果梁曼秋房间的坏了,大不了把床让给她,他通宵玩一夜电脑。 不,这种情况梁曼秋压根不会来他房间。 她有可能忍一晚上酷热,或者睡客厅沙发,吹吊扇喂蚊子。 梁曼秋的吃苦能力非同一般。 “哥,我知道你没睡。”梁曼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黑暗屏蔽视觉,无形加强了其他感官感受,她的声音在夜里听来似乎褪去青涩,变得比白日成熟、诱人。 戴柯不叫柳下惠,只是一个普通甚至有点恶劣的17岁少年,即将成年,如果18岁可以作为男生和男人的分水岭,男人有过的想法,他也有过,还不少,只是缺乏作为男人的经验。 今晚的“脱.衣摸.胸”事件无形给他的幻想添砖加瓦。 身下的床,眼前的黑,都是罪恶发酵的沃土。 戴柯撑坐起来,立起枕头靠在床头,捞过手机玩游戏。 理智告诉他不能跟梁曼秋过多接触,语言和眼神都不行。 梁曼秋轻轻一叹,戴柯宁愿玩游戏都不跟她夜聊,真像他说的,只是来蹭空调。 “哥,你玩什么?”梁曼秋坐起来,挨近他,下巴差点垫上他的肩头,气息呼痒了他的下颌。 戴柯偏头看了她一眼。屏幕荧光照出她五官的轮廓,眼睛圆溜又晶亮,炯炯盯着他。 “滚回去。”戴柯冷不丁骂道。 梁曼秋分为委屈,“看一下都不行。” 戴柯:“不行。” 梁曼秋:“你还霸占我的床。” 戴柯嘴巴动了动,正要说什么,被梁曼秋抢白了。 她说:“我知道你又要说这是你家,床也是你的。好了,我知道了。” 梁曼秋气鼓鼓躺回原位,背对她,从床垫震动等级判断,气得不轻。 戴柯:“知道还不滚去打地铺。” 放几年前,梁曼秋早红了眼眶。 “我偏不滚。”她撅嘴,仰躺摆大字,双臂打开,不小心碰到了好像戴柯的屁股。 呃,要不就是大腿。 硬实中带着弹性,跟以前给他踩腿放松时感觉一致。 梁曼秋悄悄缩回一边手。 但戴柯有所察觉,“叼你梁曼秋,你摸我哪里?” 梁曼秋双颊发烫,“不小心的!” 下一瞬,短促叫了声,屁股侧面挨了一巴掌。 她只能借着黑暗,狠狠瞪他一眼。 戴柯敞开双腿,踢了下她的脚踝,“让开点。” “不让。” 尖子生的执着发挥到了极致。 戴柯抬脚,架在她的小腿上,脚踝压着她的胫骨,沉甸甸的,并非虚张声势。 “好重,”梁曼秋叫道,抽回脚躲掉他,“哥,你的腿灌了铅么?” 戴柯:“压死你。” 梁曼秋轻轻踢回一脚,应该中了他的小腿,脚感毛茬茬的,“讨厌死了。” 戴柯顺脚回敬,扑了个空,梁曼秋滚回墙壁旁边。 她好声好气,“哥,你别玩游戏吧,我们聊聊天。” 戴柯:“天天啰嗦,有什么好聊。” 好像也是,住校时每天打上近半个小时的电话,放假天天黏在一起,早把废话聊光。 梁曼秋打了一个哈欠,呆呆的,眼皮渐重,“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回校又听不到了。” 戴柯心弦被拨动一下,平常很少能察觉到这样细微的变化。 黑夜还是放大了感触。 “回校不是天天给你打电话?” 梁曼秋:“打电话和当面聊哪能一样。” 戴柯想起初中时老宁他们的评价,大d妹说话真嗲。 礼物 第80节 梁曼秋不但嗲,他似乎还很吃这一套,不知不觉想满足她的愿望。 这很危险。 戴柯刹车,板起脸,“睡你的觉。” “讨厌死了!”软硬不吃的戴柯让梁曼秋很挫败,彻底面壁而卧,裹紧自己。 戴柯捧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游戏结算页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梁曼秋挤在墙边,像一条黑漆漆的长粽子。 “明天我去派出所找小奇哥打球。” 梁曼秋没动,含含糊糊唔了一声。 戴柯:“记得给我带水。” 梁曼秋印象中没有这档安排,“几点?” 戴柯:“下午五六点。” 梁曼秋:“你之前说过吗?” 戴柯:“说过。” 梁曼秋:“什么时候?” 戴柯:“现在。” 戴柯没有一点商量的语气,只有通知。 “多出门玩玩,整天呆家里孵蛋?” 梁曼秋撇撇嘴,轻轻刮着墙皮,“你又不带我出门。” 你自己没有脚? 猜他一定这样说。 戴柯上了高中假期行踪越发神秘,有时周末放半天假,他下午三四点才到家,问戴四海要了生活费,吃过饭又回校,跟梁曼秋相处的时间越发稀少。 她都不知道他几时买了机车。 戴柯:“明天不是带么?” 梁曼秋翻身枕着胳膊,盯着他模糊的轮廓。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在他面前经常考鸭蛋,“以前你初中都不怎么带我出去玩。” 初一刚开学,梁曼秋就给戴柯表演一个绝杀,荣登年级第一的领奖台,他们之间被动划开楚河汉界。 戴柯再混不吝,还剩一点自知之明,怎么能打扰尖子生学习。 “哥,”梁曼秋又撒娇,“为什么呀?” 戴柯的外壳开始崩裂,差点对她掏心掏肺。 干脆道:“因为你无聊。” 梁曼秋嗤一声,鼻头酸涩,有点自讨没趣。 忍不住回嘴,“你还不是一样无聊,上了高中天天找我聊天,缺一天都不行。” 戴柯上了一个中不溜秋的高中,起码是一个公立高中,学习回归正道,渐渐跟梁曼秋的轨迹汇合,两个人的命运拧成一股无法分割的粗绳。 话题自然多起来。 戴柯又是一副自命不凡的语气,“缺一天罚你五十。” “又是五十。”梁曼秋自然想起三年前因为五十块大动干戈,话题自然过渡的高子波身上,不知不觉聊起熟人八卦。 打胎率比本科率高的翠田高中永远不缺八卦。 戴柯通常提供碎片信息,梁曼秋梳理和整合出八卦的来龙去脉。 房间亮度微妙变化,照出了梁曼秋的五官轮廓。她眼皮渐重,抱着薄被,迷迷糊糊:“哥,幸好你没像肥波一样去翠高。” “嗯?” 戴柯还靠床头坐着,早扔了手机,仰头往墙壁磕了磕后脑勺,清醒一下。 梁曼秋:“要去翠高,你现在肯定谈女朋友了。” 躺在他身边一定是其他女人,像黄片里一样赤条条的女人,不会像她这样缩在角落的单纯小女生。单是代入偶像剧男女主整装共枕的画面,梁曼秋都无法接受,气得牙痒痒。 不提还好,一提戴柯好像给激将,不由自主往女朋友方面想,好不容易压下的欲念,又丛丛乱生。 梁曼秋骂得没错,他就是一个臭流氓。 “要你管。” “就管你。”梁曼秋闭上眼,泪珠悄悄挤出眼角,藏进朦胧晨光里。 少女少男情窦初开,脑袋里涌动截然不同的念头,她用感性催化浪漫,他借理智对抗邪恶,他们只有一条被子的距离,浪漫在被子上面,邪恶在被窝里头。 房间外传来动静,戴四海和阿莲起床了。 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打起一点精神,对视一眼,一起干坏事有了默契。 也不算什么坏事。 除了聊天什么都没干。 梁曼秋小声问:“你房间门关了吗?” “关了。”吧。戴柯忘了。 按以往节假日习惯,早餐不开火,一家四口各自解决早饭,各自安排自己的事。 梁曼秋和戴柯终于等来大门的锁门声,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险。 终于逃过戴四海的眼睛。 他们没有一点其他反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有被大人发现就不算做错事。 梁曼秋和戴柯又多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戴柯坐着抱臂眯了一会,脑袋一沉,醒了。 梁曼秋精神松懈,熬不住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轻盈,不时拂动鼻端的发丝。 戴柯静静盯了好一会,以前见过两次熟睡的梁曼秋,房间外总有大人,没机会好好端详。 她的睡颜跟平时一样恬静,带着一股安详的力量,靠近她会静心凝神,没了浮躁。 就如现在,戴柯忽然有了不忍亵渎的念头,没惊扰她安睡。 但只艰难维持了一瞬间。 犯罪步步升级,单纯的指尖触摸已经无法满足。那张果冻般的红唇微微张开,引诱着他,去探索里面藏着的味道。 他撑在她脑袋边,很想咬一下,尝一口。 会是柔软,温柔,会是清甜,湿润。 戴柯呼吸变重,拂动了梁曼秋唇边的几根发丝,像误入雷区踩到机关。 他直起身重重靠在床头。 不能那么臭流氓。 初吻还是要留在清醒的时候。 缓了好一会,戴柯沉身低头,轻快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然后,坐直连着急喘好几口气。 心快跳到嗓子眼。 等了一会,回头看梁曼秋。 还好,安安静静,无知无觉。 亲额头算不算吻? 戴柯看来不算,没贴上嘴唇,没有回应。 跟指尖触碰相比,只是换了一个部位。 等等。 戴柯刚才憋住呼吸,似乎也没感觉到梁曼秋的呼吸。 难道…… 戴柯转身探了下梁曼秋的鼻息,正常。 错觉? 戴柯起身下床,随手包了被子和枕头,一会塞洗衣机,像来梁曼秋的房间露营一夜。 戴柯开门出去,戴四海恰好从主卧走出来。 父子俩面面相觑。 “你不是出门了吗?” “你怎么从妹妹房间出来?” 父子俩同时开口,声音不小,叠加在一起,震耳欲聋。 第59章 落在她额头的那一枚吻 戴柯拨了拨后颈发茬,单手抄进睡裤裤兜,庆幸没有抱着枕头和被子出来。 “抄近路。”谎言说了两遍,几乎成了真话。 戴四海像听不懂,“抄什么近路?” 戴柯:“走她房间过来比较近。” 礼物 第81节 戴四海:“妹妹醒了?” 戴柯:“她生物钟哪天比我迟?” 话毕,戴柯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无论上学还是放假,梁曼秋总是起得比他早,没有一天例外。 戴四海转头看向戴柯房间洞开的房门,将信将疑:“我好像一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你?” 果然忘了关门。 戴柯的心脏抖了抖,“你看错了吧。” 戴四海:“你早上一直在阳台?” 戴柯若无其事走进房间,“空调坏了,今天叫人来修,热死了。” 戴四海进房捡起遥控器试了试,举手摸风,“什么时候坏的?” 戴柯定了定神,越发清醒,“早上。” 戴四海似乎打消疑虑,“难怪起那么早。” 往床边桌放下遥控器,戴四海看见床上光秃秃的,“枕头和被子呢?” “热出汗,一会要洗了,”戴柯转移话题,“你刚刚出去又回来?” 戴四海:“忘记拿东西。” 戴四海可能赶着出门,没在深究,瞥一眼梁曼秋紧闭的房门,便出去了。 戴柯松一口气,骂了一句。 折回梁曼秋房门口,刚要推门,眼前浮现昨天香艳的一幕。 只好先敲门。 梁曼秋应门速度奇快。 戴柯:“你没睡着?” 梁曼秋抿了下唇,“饿醒了,我想吃了早餐再睡。” 戴柯抱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塞厕所门口的洗衣机。 “吃了就睡,猪一样。” 上午空调修好,戴柯和梁曼秋各自补了一个冗长的午觉,正好赶上去派出所打球。 戴柯换了滨中高中部的球服,揽着一只篮球,在客厅喝水等了梁曼秋一会,等来了一朵陌生的百合花。 梁曼秋穿了一条吊带及膝白裙,半腰长发披散着,后脑勺别了一个一字发夹,蝴蝶骨隐隐约约。 戴柯神色微妙,“跟哪个男的约会?” “什么呀,”梁曼秋皱了下鼻子,“跟你去派出所看球啊。” 戴柯:“怎么穿这么……” 漂亮,差点蹦出口,戴柯拽着她的胳膊转了半圈。 长发飞旋,裙摆飘逸,一副清透的蝴蝶骨跃跃欲飞。 “暴露。” 梁曼秋挣开戴柯的手,噘嘴:“哪里露。” 比起戴柯在桌球室见过的太妹,梁曼秋实属保守。 “等下,”戴柯忽地抽掉梁曼秋的全框眼镜,“别戴眼镜。” 三四百度近视,视野蓦然模糊,梁曼秋失去安全感,举手要夺回眼镜,“还我啊,看不清了。” 戴柯折好眼镜,随手搁茶几,“都掉皮了,该换一副了。” 梁曼秋瞪了眼不算太模糊的戴柯,“说换就换,你给我换呀?” 这副眼镜初三才换,还可以凑合一段时间。 戴柯:“问老戴要钱,我带你去换。” 梁曼秋:“你问啊。” “问就问。”戴柯拉开门,揽着球先出去,梁曼秋跟以往一样,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戴柯带梁曼秋去的翠田派出所的宿舍区,就在办公大院后面。平时民警从连通两个院区的小门走,他们从宿舍大院的院门进。戴柯跟章树奇来了好几回,混了个脸熟,免检直入。 球场的不止翠田所的民警或家属,还有附近事业单位的员工,甚至翠田初中的老师。 戴柯是唯一的高中生,其他最年轻的民警家属也上了大学。 章树奇一直盯着他们走来的方向,“我还以为大d这次带了哪个漂亮妹妹过来?” 梁曼秋笑容恬淡,“小奇哥。” 戴柯扯扯嘴角,一脸不满,听起来他每次带不同的妹妹一样。 章树奇跟梁曼秋聊了几句,问了她是否适应海城中学学习生活之类,遇到一个相熟的同事,便跟人介绍:这是四海烧鹅戴老板家的妹妹,今年滨海区中考状元,在海城中学上学。 戴柯在梁曼秋的社会履历里消失。 同事看向戴柯,章树奇介绍:“这是戴老板儿子,大d。” 同事业务熟练,对戴家情况稍有了解,反应过来:“这是哥哥,这是妹妹。” 章树奇:“对。” 旁边一个家属阿嬷一直在默默观察,终于有机会插话:“哥哥和妹妹长得挺像啊。” 两个知情的大人干笑几声,掩饰过去。 阿嬷跟两个成年男人没有共鸣,找同胞支援,问一个带小孩的阿婶,得到相同反馈,又重复一句“就是像”。 两个小孩互相打量对方,一个黑皮,一个白肤,一个粗犷,一个柔和,乍一看像不搭边的陌生人。 戴柯:“哪里像?” 阿嬷:“感觉像,我也说不清楚。” 次日,戴柯向戴四海要了钱,骑上他藏在老宁家小区的铃木小bk,载梁曼秋去配眼镜。 店里镜子光线充足,梁曼秋和戴柯挤在镜子前,一看新镜框,二看彼此。 梁曼秋还在琢磨昨天的问题:“哥,我跟你长得像吗?” 戴柯:“别傻了。” 听过夫妻相,还没听说有朋友相。 梁曼秋和戴柯最多只算同一屋檐下的朋友,朋友也可以有年龄差距。 他们发型最接近的夏天,一个尼姑一个和尚,并没有性别错乱,大概还是不像的。 戴柯说:“你想叫戴曼秋?” “才不要。”梁曼秋的父亲形同虚设,她没多珍视梁姓,但莫名拒斥跟戴柯同姓。 听起来会更像亲兄妹。 梁曼秋挑了一副方中带圆的无边眼镜,立体圆润的五官更显精致,透着一股清冷感。 “像个变态老师。”戴柯说,脑子冒出更变态的画面。 梁曼秋一拳头轻轻砸他胳膊,“你才变态。” 选了镜框,准备验光,戴柯又跟店员说:“隐形眼镜一起配。” 梁曼秋听迷糊了,稍稍歪头盯着他,“我已经选了框架。” 戴柯:“隐形眼镜戴着好看。” 梁曼秋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说我好看?” 戴柯抱起胳膊,低头研究玻璃柜台的框架样品,挺专注的样子。 狗嘴也有吐出象牙的一天。 梁曼秋轻轻嗤了声,笑容转瞬即逝,担心费用,“阿伯给的钱够么?” 戴柯坐在吧台凳上,长腿支地,“多了我出。” 店员不住夸道:“你这哥哥真好。” “是很好。”梁曼秋淡笑。 直白的肯定直触心底,戴柯好似被击中一般,晃了晃神。 眼镜加工周期一周,梁曼秋下一周才能拿到新眼镜,依旧收拾了旧的准备带去学校。 海城中学在隔壁盐山区,比滨中高中部远,每次收假,如果行李多,戴四海会开车送他们,先放下戴柯,再放梁曼秋。烧鹅档口有了学徒,偶尔可以短暂放手。 戴四海在滨中高中部路边停车,梁曼秋执意帮戴柯提一袋水果,要送到校门口。 没走几步就被戴柯要走,梁曼秋两手空空跟着他。 “又想混进去?”戴柯说。 海城全市校服统一,只是熨烫上去的校徽不同,之前梁曼秋趁戴柯周天中午放学,混进去过一次。 梁曼秋搭着戴柯行李箱拉杆,防他走了似的,“哥,你没有女朋友对吧?” 问题突兀又莫名。 戴柯蹙眉,“问这干什么?” 梁曼秋表情肃重,像解一道富有挑战性的难题。 “你要正面回答我。” 关你屁事。 “就关我事。” 梁曼秋堵住戴柯的潜台词,生硬又倔强的语气,跟那年不要回福利院一样坚决。 “如果你有女朋友,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礼物 第82节 “痴线。”戴柯骂道,往校服裤兜掏了下,拉过她的手塞了一个东西。 梁曼秋摊开手心,是一枚一字发夹,上面镶满闪亮的水钻,质感不错,真是又土又炫。 她微仰头,疑惑看着他,“谁的?” 戴柯:“你说呢?” “这发夹,不是我的,”梁曼秋以为他不小心从家里带出来,“阿莲姨好像没用过发夹。你是要我帮你给谁么?” 后半句问得尤为艰难。 “爱给谁给谁。” 戴柯咬了咬下唇,拉过自己的行李头进了校园。 发夹静静躺在手心,微凉的触感,好像落在她额头的那一枚吻。 戴柯做错事绝不会亲口道歉,只会默默受罚。发夹不止是发夹,也是他越界的自我惩罚。 “戴柯。” 梁曼秋隔着校门伸缩门,叫了一声。 待戴柯回头,不用细看,一定是一副“梁曼秋你找死”的表情。 梁曼秋同时转身,打开发夹,举手别在头顶发髻的根部。 然后,头也不回走向戴柯的反方向,水钻在暮色里闪光,像情人眨眼,风情又靓丽。 “找死。”戴柯咬了下唇,低声骂了一句,暮色藏不住的笑意爬上唇角。 第60章 那就是,爱人! 戴柯放月假时,周六下午放学会骑机车来接梁曼秋回家。 每月仅出现在海城中学门口一次,铃木小bk外形酷炫,声浪激昂,太过拉风,足以点燃每一个男生的机车梦。 梁曼秋有一个校外男友,可能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社会青年。绯闻成了新闻,大家都愿意这么相信, 梁曼秋但笑不语,成了默认。 只有周舒彦过来问她,骑机车的是不是她那个哥哥。 补充的细节让她无法否认,“我看体型,像在滨中高中部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不然以你的性格,不像会认识那种男生。” 梁曼秋听着他语气不太舒服,替戴柯辩解时,已然站到了周舒彦的对立面。 “他只是喜欢骑机车,玩得疯一点而已。” 周舒彦问:“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澄清?” 梁曼秋承认与否都存在风险。 海中不反对早恋,总归是未成年人,一旦发现苗头,老师有义务知会家长。 梁曼秋如果说骑机车的是哥哥,班主任说不定致电戴四海,问清楚哥哥情况。骑机车出风头,在长辈眼中仍属于危险行为。 戴柯偷买的机车,到时又因为她曝光了,像当年的psp。 如果说机车骑士另有其人,说不定戴四海问得更细,她哪里能编那么多谎。 梁曼秋摇摇头,“大家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我说再多也没有用。” 周舒彦:“别人把你哥说成你的男友,你一点也不介意?” 梁曼秋:“没什么。” 周舒彦当场瞠目结舌,像当初听到这对兄妹的“阴暗交易”,妹妹要帮哥哥写寒假作业,哥哥才带妹妹去网吧。 事关伦理,周舒彦尽量委婉:“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不太好?” 梁曼秋说:“初中有人给我和我哥编过更难听的八卦,习惯了。” 周舒彦大为震惊,好久说不出话。 从讲话内容,到后半句轻飘飘的语气,梁曼秋跟周舒彦印象中的形象南辕北辙。 认识以来交流仅限于学习,也许周舒彦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她。 “别人怎么会编你和你哥的八卦,”周舒彦无法理解,“那是你哥。” 梁曼秋初中时吃过亏,如果说是表兄妹关系,绯闻并不会就此打住,反而多了一抹禁忌伦理的色彩,噱头更大,听众更加兴奋。 如果直说她和所谓的哥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要牵涉到她的出身。 梁曼秋索性闭嘴。 “总会有一些无聊又恶劣的人。”她草草结束对话。 奇怪的是,绯闻的版本并没在变化,没有掺入哥哥的角色。周舒彦可能在替她保密。 梁曼秋面容姣好又温婉娴静,复杂的过往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哪怕有一个校外男友,魅力只增不减。 尖子生有尖子生的示好方式,有人找她讨论难题,有人给她带宵夜,甚至有人给她写诗。 周舒彦三样都做全了。 梁曼秋偏偏觉得他没有任何歪念。 周舒彦身上有一种博爱的贵气,对谁都温温和和,梁曼秋不是唯一一个让他做全三样事的女生。 幸好梁曼秋没手机,回到女生宿舍总算可以清净几分。 周舒彦先发现了漏洞,塞一部手机给梁曼秋:“男生宿舍插头有点挤,每晚都要排队充电,你帮我带回去充电。” 梁曼秋没接:“你晚上不用吗?” 周舒彦:“可以不用。” 梁曼秋:“万一有你的重要电话进来……” 周舒彦:“不会,我这个号码很少人知道。” 梁曼秋只好收下,帮他这个忙。 毕竟他以前帮过她,写戴柯的寒假作业。 “充电不能关机。”周舒彦告诉梁曼秋手机密码,加了一句奇怪的叮嘱。 梁曼秋带回宿舍,刚插上电没多久,电话来了。经室友提醒,她才辨认出是周舒彦手机的铃声。 周舒彦用另外一部手机打过来,让她登一下q。 梁曼秋:“登我的吗?” 周舒彦:“嗯,上q跟你说。” 大概是大事,梁曼秋登上q,周舒彦发了一张题目照片过来,让她讲一下解题思路。 梁曼秋钻研题目有废寝忘食的势头,耽误了十来分钟,在草稿纸上解答,照片发过去。 列表多了一个企鹅头像的新消息。 木可:盗号了? 木可:人呢? 木可:回话。 时间戳刚好停在梁曼秋登上q的时候。 隔着屏幕,梁曼秋都可以预测到戴柯的怒气,嘴唇早咬出印子。 凉茶:没有,用同学手机上。 木可:男的女的? 戴柯预估没错,梁曼秋的确会骗人。她第一想法是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前她抄过捷径,挨戴柯打了屁股。 戴柯从她的迟疑里找到答案:操,又是哪个男的? 梁曼秋刚要打字,消息接二连三涌进来。戴柯打字速度比她快。 木可:姓周的? 木可:这么晚你还跟他在一起? 手机打字费劲,梁曼秋终于憋出一条: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木可:打电话。 梁曼秋只好拿了电话卡出走廊公共电话排队。 相熟的同学看她拿着手机还排队,奇道:“你怎么有手机还来这里打?” 梁曼秋的借口信手拈来,“手机欠费了。” 然后低头给戴柯回复还要等一会。 电话接通的一瞬,梁曼秋闭了闭眼,“哥。” 戴柯:“说。” 梁曼秋如实解释,“就是这么简单,明天我就把手机还给他。” 戴柯:“他让你充电你就充,给你什么好处?” 梁曼秋:“只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忙。” 戴柯:“你看他下次还让不让你充。” 梁曼秋无辜道:“下次我找借口推了。” 戴柯:“这次怎么不推?” 梁曼秋:“没想那么多。” 戴柯:“他晚上让你帮充电,就是想天天睡觉前跟你聊天。” 话题隐隐绕回前头,梁曼秋又得解释一边只是帮个小忙。 梁曼秋:“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礼物 第83节 戴柯:“姓周的耍心机,你看不出来?” 梁曼秋:“充个电而已……” 旧事浮现眼前。 梁曼秋和周舒彦第一次在翠田图书馆自习,她的钢笔不小心被他收走。 他带的都是中性笔,无故收拾一支钢笔,凭他细腻的个性,不会多犹豫一秒? “哥。”梁曼秋隐隐察觉戴柯的怒火,如果他们在家里面对面,估计他早掐她脸蛋。 “他只是找我问一道题目,没有聊什么。” 戴柯:“先铺垫,再点题。谁教我这样写作文?” 聊天像打了死结,一直绕在同一个地方。 梁曼秋必须快刀斩乱麻,理出一条新路:“哥,你怎么这么懂,你天天睡觉前跟其他女生聊出经验了?” 戴柯:“梁曼秋,别转移话题。” 梁曼秋:“哥,你现在是不是又咬嘴唇?” 戴柯:“梁曼秋!” 电话隔开安全距离,梁曼秋想象戴柯暴跳如雷的样子,眼前浮现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关在笼子里,捶胸顿足,狂怒又拿她没办法。 “哥,你是在吃醋吗?” 戴柯沉默三秒。 梁曼秋乘胜追击:“你真的像在吃醋。” 戴柯直接挂了电话。 梁曼秋在q上打字:回家再说,我下了,晚安哥哥。 然后翻找表情框,终于找到一只砰砰跳跳的企鹅。 戴柯只丢给她一颗炸弹。 返回联系人列表,兔子头像来了新消息。 z:要睡了吗,你睡前听歌还是听英语?” 梁曼秋蓦然心跳加速,心慌而不心动,真叫戴柯说中了。 戴柯拿捏人比她在行,对人对事胆大许多。 她好像真的中了周舒彦的小伎俩。 梁曼秋没回复,直接退出q,勾选删除登陆记录。 次日,梁曼秋等周舒彦路过,将手机还给他。 同桌安佳月一看周舒彦过来,笑嘻嘻跑到走廊放风,特意给他们腾空间似的。 贴心过头。 自从和周舒彦的绯闻传出以来,一旦他们凑一起,其他同学都会主动让座让空间,除非正正经经讨论题目。 梁曼秋浑身不自在。 周舒彦说:“昨晚发你的q消息没看见么?” 梁曼秋摇头,“应该睡了。” 周舒彦:“那么早。” 梁曼秋只笑笑。 周舒彦:“今晚还可以帮我充么?” 果然来了,心跳加速,像掉进深深的陷阱,瞬间失重。 周舒彦说:“我两部手机,同时充别人会有意见。” 梁曼秋张了张嘴,“你怎么、那么多手机?” 在她印象中,只有做生意的戴四海,或者做警察的章树奇,经常有接不完的电话,才会准备多部手机。 周舒彦语气平淡,“一部用来打游戏,一部用来上网联系人。” 懂事以来,梁曼秋在生活上的选择少之又少,还没学会果断拒绝别人。当初就无法拒绝丁莉莉来家里玩的要求,才间接闹出后来厕所涂鸦一事。 “就这么说定了,”周舒彦从身后变出一条三角巧克力,放在梁曼秋的书桌,“谢谢你帮我充电。” “哎,”梁曼秋要推回去,“我不吃糖……” 周舒彦像没听见,转身走了。 安佳月适时回来,打量三角巧克力,全外文的配方表那一面正好对着她。 安佳月惊呼:“进口的耶,小秋,团支书对你真大方。” 同样八卦别人,安佳月比当初丁莉莉友善,目的性不强,梁曼秋没有当初的不适感,愿意透露一点心声。 她苦笑,“我很为难的。” 安佳月趁机问:“放假开机车来接你那个机车男,真的是你男朋友?” 许是从小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梁曼秋隐私保护工作做得很好,没有轻易透露自己的背景。 “你觉得像吗?” 安佳月嘿嘿一笑,摸着下巴琢磨:“我看身材挺好,人高腿长,看着挺结实,你应该会喜欢,往他旁边一站,哇,小鸟依人!就是不知道长得帅不帅。” 梁曼秋:“挺帅的。” 应该是她审美观建立以来,第一个觉得帅气的男孩子。 安佳月:“比团支书还帅?” 梁曼秋:“没、比过……” 安佳月:“比一下。” “不好比。” 梁曼秋太熟悉戴柯,见过各种神色与状态的他,不会经常花痴他的脸,若不是被问起,她不会将戴柯和帅哥画上等号。戴柯只是一个特别的哥哥。 安佳月击掌,“我知道了,肯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机车男比团支书帅。” 梁曼秋忙说:“不是情人,真的不是情人。” 安佳月:“恋人!” 梁曼秋双颊发热,脸皮像快烫破了。 安佳月以为梁曼秋不喜欢这个词,改口:“那就是,爱人!” 梁曼秋吓一跳,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怎么那么胆大直爽。 第61章 硬的,不好摸。 上课铃声解救了她。 安佳月不甘心,最后问:“有照片吗,看看帅哥?” 梁曼秋想了想,摇头。 女人第六感强烈,安佳月从她犹豫的几秒里窥破玄机,故作严肃:“一定有,还带在身上。” 真是个聪明蛋! “上课,上课……”梁曼秋小声提醒。 熬了一节课,安佳月不肯放过梁曼秋,怂恿:“帅哥照片在哪,let me look look。” 梁曼秋:“我只给你看。” 安佳月拍着胸脯,“我办事,你放心。我嘴巴很严的。” 梁曼秋:“再次声明,我和他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安佳月敷衍哄着她,“知道啦,知道啦。” 梁曼秋从背包掏出mp4,找到“其他”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暑假拍身份证的存底,要看么?” “看看,”安佳月接过来,夸张又真挚地哇靠一声,吸引好一片注意力,“证件照都能这么帅!我拍的都丑死了。” 卡片大小的屏幕显示戴柯的蓝底一寸照,还是万年不变的圆寸,目光平静中带着一点冷酷,一看就不好惹。 “但是,看着,有点……”安佳月欲言又止,没刺激梁曼秋。 梁曼秋哭笑不得,“很像那什么?” 安佳月点头,“很像那什么。” 刑满出狱。 梁曼秋:“他刚上高二。” 安佳月:“还以为上大学或者工作了。” 视野忽然暗了暗,她们的对面忽然伸出一颗脑袋,一道男声叫道:“又在看哪个帅哥的□□照片?” 安佳月手中一空,mp4被抽走,“哎?!死猴子,还回来!” 学生时代每个阶段班里都有一个调皮蛋,哪怕在尖子生林立的海中。 猴子举着梁曼秋的mp4满教室跑,安佳月护机失责,撑着前后桌沿跳出座位,追着猴子疯跑。 梁曼秋也起身要去堵他,急红了脸,偏偏一时想不起猴子本名。 猴子吆喝:“来人啊!快来看安佳月男人!” 安佳月急道:“我靠!别给我造谣,那是小秋的机车男,快还回来!” 不说还好,一说猴子更兴奋,停下来端详mp4上的证件照。 恰好瞥见周舒彦走过来,猴子叫道:“卧槽,团支书,你压力老大了,看看,证件照都能那么帅,有点man啊!一拳能揍死两个我!” 礼物 第84节 安佳月追上来揪住猴子校服后心,不顾马尾披散,“死猴子!还给小秋!” 一大堆脑袋早聚到mp4上方,围得密密实实。 梁曼秋要回无望,折回座位,双手捧住红脸颊。 周舒彦人高手长,捞回mp4,看了眼,走过去还给梁曼秋。 梁曼秋只得低声说了句谢谢。 安佳月发泄摇了摇猴子的校服,捶他几拳,才松手。 回到梁曼秋身旁,一脸歉意,“死猴子真的太可恶了。” 梁曼秋笑道:“没事,他又不是见光死。” 转瞬主语悄然更换,又回到八卦的重点。 安佳月笑笑:“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我……”梁曼秋咋舌,从没想过可以坦坦荡荡把喜欢挂在嘴边,不敷衍,也不过分执着。 “嗯?我没说错吧?”安佳月歪头,轻轻捏捏梁曼秋脸颊,“原来小秋喜欢这种酷哥,嘿嘿。难怪看不上我们班团支书,团支书还是太斯文了。” “你不要再说了……”梁曼秋给逗得快趴到桌面,双耳娇红欲滴。 上了海中以来,这些聪明的同学各有个性和经历,不断互相碰撞切磋,给予她在初中时无法体会的热情。 安佳月:“小秋,你的脸好好捏,肉乎乎的,像果冻一样,机车男会不会也这样捏?嘿嘿。” 梁曼秋随口反驳,“他才没这么温柔。” 周舒彦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坐回座位。 午休前,梁曼秋又跑到走廊公话前,拨下戴柯的电话。 戴柯开门见山,“怎么突然中午打来?” 中午休息时间短,他们一般不联系,戴柯也几乎不玩手机。 梁曼秋:“就打给你,不行呀?” 戴柯:“找死。” 怕一会有人排队打电话,梁曼秋尽量不说废话。 “哥,你昨晚好像说得没错,那个同学让我帮他手机充电的事。” 戴柯声音冷酷几分,“他又骚扰你?” 梁曼秋:“没有,就是想告诉你,你猜得很准。” 戴柯嗤了一声,“老子也是男的,怎么可能不知道男的脑子有什么龌龊想法。” 梁曼秋:“哥,你脑子里有什么龌龊想法?” 戴柯:“你叫我什么?” 梁曼秋:“还能叫你什么?哥,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每次都是岔话题。” 戴柯:“你昨晚不是这么叫。” 梁曼秋:“我昨晚叫什么?” 昨晚似乎没留下深刻的声音记忆。 戴柯:“最后那句。” 梁曼秋:“哪句?” 恰好有一个同学排到梁曼秋的身后,压力自然而来,她转身面对公话屏幕,看着时间。 戴柯:“少装。” 梁曼秋对戴柯没用过多少个称呼,终于搜索到答案,“你说q上用文字发的那一句么?” 她打了:晚安哥哥。 当时可能有一点安抚的意思,叠词总比单字暧昧,甜得像颗糖,多少能软化戴柯的臭脾气。 梁曼秋:“你想听我喊?” 本来想用“喜欢”,奈何还没迈出第一步。 戴柯:“喊不喊?” 梁曼秋:“不喊。” 戴柯顿了下,“你找死。” 梁曼秋:“电话里不喊。” 戴柯好像消化了片刻,勉强满意,“你离那个男的远一点,听到没?” 梁曼秋:“我没走多近。” 戴柯:“梁曼秋——” 梁曼秋打断:“知道了哥哥。” 戴柯像又给喂了一颗糖,品咂了一会味道。 “这还差不多。” 梁曼秋:“哥哥,后面有同学排队,我先挂了。” 戴柯:“晚上打电话。” 不出梁曼秋所料,半天内,戴柯在她们班里的外号,由机车男升级成了机车哥哥,同学重复的时候,一声赛一声的肉麻。 “哥哥”一定要发台湾腔,葛格。 晚上,周舒彦果不其然又托梁曼秋给手机充电。 梁曼秋缓缓调整呼吸,鼓起勇气拒绝,“我宿舍的插头可能也有一点紧张,今晚我要充一下mp4。” 周舒彦聪明又骄傲,只会无声试探,没有死皮赖脸。甚至温和地笑笑,“那下次再找你。” 梁曼秋还不由反思,她是不是太小气。 周日下午,戴柯放假回家,准备骑车带梁曼秋取上周配的眼镜。 还过不去周舒彦的坎,“姓周的还骚扰你么?” 梁曼秋:“我哪有那么大魅力。” 戴柯蹙了下眉,“我说他,没提你,有些男的对母猪都能发情。” 戴柯话糙理不糙,只是梁曼秋听来尤为刺耳,“哥,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戴柯跨坐机车,头盔闷不住他的臭脾气,“你还替他说话?” “哥,帮我扣。”梁曼秋戴上她的头盔,朝她仰头。 戴柯:“几岁了,戴了几次还不会扣?” “哥哥比较擅长。” 梁曼秋眨巴着眼睛,秋波暗送。 戴柯受不住似的,微眯眼睛。算是盘明白昵称里的小伎俩,梁曼秋一般情况叫哥,生气骂他时叫戴柯,撒娇讨好时叫哥哥。 刚上高中没到一学期,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戴柯往后座摆头,“上来。” “好咧,哥哥。”梁曼秋熟练地扶着他的肩膀,坐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双手兜进他外套的口袋。 紧实的背抱,比一声声容易让人迷失的“哥哥”更管用。 戴柯放弃跟一个不算正式谋面的男的计较。 取了眼镜回家,梁曼秋按店员指导练习摘隐形眼镜,像第一次滴眼药水一样,数度不敢下手。 “哥,你帮我摘一下。”梁曼秋跑到戴柯房间求助。 戴柯珍惜一周一次的玩电脑时间,戴着耳机,头也不抬。 “哥哥,帮一下。”梁曼秋自从知道戴柯在意称谓,便时不时使出杀手锏。 戴柯往后扒了耳机,“去到学校谁帮你?” 梁曼秋:“找会戴的同学。” 戴柯:“男的?” 梁曼秋:“找戴同学。” 戴柯一顿,骂骂咧咧起来,洗了手擦干。 梁曼秋淡笑着,微仰头,朝他眨眨眼,不知道生理反应,还是故意。 姿势好像索吻。 戴柯的喉结滚进梁曼秋的视野边缘,她短促啊了声,像呻吟似的。 戴柯眼皮一跳,“又干什么。” 梁曼秋目光停在他的人中,“哥,你什么时候长胡子了?” 戴柯四肢体毛旺盛,胡须只是绒毛,淡淡的一抹,像喝了芝麻糊忘擦嘴。 戴柯不由自主摸了下,“忘刮了。” 梁曼秋瞪大眼睛,“我在家没见你刮过。” 公卫只有她和戴柯用,没见过有剃须刀。 戴柯:“在学校刮,哪能什么都让你看。” “又不是不能看,”梁曼秋盯着那一抹绒毛,手痒痒,“哥,我可以摸一下吗?” “滚。”戴柯毫不犹豫,上一次梁曼秋摸他喉结,害他做了人生第一个春梦,还脏了裤子。 梁曼秋举起食指,“就一下下。” 戴柯警觉后退一步,“摸你自己眉毛。” 礼物 第85节 梁曼秋乖乖摸了一下,“硬的,不好摸。” 又是那个字。 以前对梁曼秋的警告要不失效,要不她故意的。 戴柯改口:“你给我摸哪里?” 同样一个动词,戴柯说来特别有侵略性,特别流氓。 不该摸的,他都摸过了。 梁曼秋听愣了一下,赶紧回归正题,“快帮我摘隐形眼镜。” 她微仰头,戴柯凑过来,阴影覆盖到她脸上。 她的视线范围内全是他立体的五官,有一股侠客般的大气,肌肤虽黝黑,从来不长痘,一张脸满满的青春活力。 梁曼秋愣神一瞬。 戴柯亲她额头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近? 不,还要近。 现实似乎要与想象重合。 戴柯抬手,准备按白日店员吩咐,扒开她的上下眼睑。 梁曼秋忽地后躲一步,“哥……我、还是自己摘吧。” 第62章 对外是兄妹关系的高中生。 梁曼秋戴着隐形眼镜回校,安佳月第一个发现异常,周舒彦第二个。 周舒彦说:“你戴隐形眼镜更好看。” 安佳月附和,“我也觉得,眼睛大大的,特别有神。” 梁曼秋不太适应异性的夸赞,戴柯就几乎不夸她,以前看她多戴一个发夹都说臭美。她笑了下,“我还不太习惯,戴和摘太费劲了。” 安佳月:“多练练手,熟悉就好。以后可以随便戴美瞳,我已经买了,等寒假出去玩就戴。” 多亏了这个活泼的同桌,梁曼秋上了高中几个月,词汇量扩大不止一倍,还知道了什么叫里番,asmr等乱七八糟的名词。 安佳月说等寒假她回去拷几部给梁曼秋,单是手机里的几张截图,都看得少女们血脉偾张,颠覆梁曼秋对特殊运动的认知。 单凭男主俊美这一条,就赢了戴柯psp里面的黄片,腰圆肚凸的“ugly naked guy”给梁曼秋留下深刻阴影。 周舒彦问:“寒假你们准备去哪里玩?” 安佳月说:“回东北姥姥家,打雪仗堆雪人,嘿嘿。小秋你呢?” 梁曼秋说:“就在海城。” 安佳月朝周舒彦抬了下下巴,主持人一样,“团支书你呢?” 周舒彦:“去澳洲,有个亲戚在那边。” 梁曼秋愣了下,又一次清晰感觉到跟周舒彦的差距。 上一次是从翠田图书馆出来,他阻止她吃街边烤肠。 安佳月:“哇靠,南半球现在夏天,可爽死你。海城冬天我可真受不了,湿冷湿冷的,我宁愿回东北呆暖气房里。” 周舒彦:“准备去冲浪。” 安佳月:“你还会冲浪,看不出来,你可是‘太白金星’。” 周舒彦:“涂防晒啊。” 梁曼秋皱了下鼻子,家里那条黑狗连洗面奶都不会用。 “你什么表情?”周舒彦笑着问,将游离的梁曼秋拉回对话里。 梁曼秋展颜,“很少听说男生擦防晒。” “你哥不用?”周舒彦忽地问,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偶然,切中梁曼秋心事。 被看穿的感觉不太舒服。 安佳月奇道:“小秋,你家里还有哥哥?” 梁曼秋:“他说机车男。机车男连面霜都懒得用。” 安佳月煞有介事比了一个大拇指:“看出来了,酷哥。” 周舒彦没再说什么,等下一刻见,安佳月出教室,才坐到她座位找梁曼秋。 他拿起梁曼秋的钢笔,细细端详,笔管掉漆斑秃,岁月痕迹深刻,“还是你哥送你的那支钢笔?” 梁曼秋:“嗯。” 周舒彦单手把玩,插拔笔帽,“我刚才问的是你家里的哥哥。” 梁曼秋小声说:“我知道。” 周舒彦:“他还叫你写帮他作业吗?” 梁曼秋摇头。 周舒彦:“寒假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梁曼秋同样摇头,干脆利落,“太冷了,我想在家里写。” 周舒彦不甘心,“q上讨论题目?” 梁曼秋点头,“我看到会回复,可能不及时。” 在家里跟戴柯写作业成了梁曼秋的习惯。 戴柯会坐在她的右边,一脚踩住她椅子的下牙条,稍微侧身对着她写字。有时还将左手搭在她的椅背,甚至顺便抬手,指尖夹两下她的耳垂,藕色玩成草莓色。 梁曼秋偏头躲开,“哥,你专心点。” 戴柯:“我写完了。” 梁曼秋默了默,“写完了检查。” 戴柯:“又不是考试,检个屁查。” 梁曼秋稍稍背过身,防他再次偷袭,“再写其他,别乱搞我。” 戴柯:“谁告诉你这叫乱搞?” 梁曼秋没再搭理他,低头专心写题,思考时笔帽偶尔戳戳下巴。 戴柯挨着桌沿,支着脑袋瞧她。 没戴眼镜,梁曼秋不时出现近视眼的迷茫,头又埋低一点看题,有点娇憨。 戴柯忍不住笑了声,她转头,困惑盯着他,那份呆萌瞬间放大了。 “笑什么?”梁曼秋问,“笔画到我脸上了?” 戴柯:“有。” 梁曼秋看了眼钢笔笔帽,没有漏墨,摸了一下笔帽刚刚顶过的下巴,也没脏污。 “在哪?”她够到桌面的眼镜,准备往衣柜照照镜子。 “这里。”戴柯没指自己脸上对应的地方,直接虎口掐住梁曼秋的下巴,捏出一个嘟嘟嘴。 然后,噗嗤一笑。 “烦不烦。”梁曼秋打他的手腕,班上小情侣做过的小动作全让戴柯做完了,她还是他的妹妹。 戴柯让她得逞,罕见地没有反过来擒住她。 “过几天又他妈开学了。” 梁曼秋笑话他:“不能骑着你的铃木到处疯了。” “不能掐你了。” 戴柯像以往一样掐着梁曼秋的脸颊,摇变形了她的笑声。然后拉开梁曼秋的抽屉,他存放了违禁物品,防戴四海进他房间突击检查。 他掏出烟盒和火机,咬出一根,垂眼点燃,扔回火机,推上抽屉起身出阳台。 梁曼秋拉开窗帘,隔着防蚊纱窗,可以看见他靠在栏杆,懒懒散散,好像情绪不高。 梁曼秋:“哥,烟屁股你别乱扔,上次阿莲就扫出一个,问我是不是你抽烟。” 戴柯:“你说了?” 梁曼秋:“我说不知道,说不准是楼上扔下来的。” 幸好租房没在顶楼。 梁曼秋继续写完最后几道题,心思不禁飘到开学。隔了一个寒假,同学间应该有聊不完的八卦,分享不完的零食。可是,梁曼秋莫名不想开学,跟学习压力无关。 她再次抬头,看向窗外。 戴柯也凑巧吐了烟,转回头。 隔着纱窗,四目相对。 戴柯没有凶巴巴地问看什么看,梁曼秋也没有立刻挪开眼。 他们只是安静看着对方,很少有这样平和而长久的对视。 有一瞬间,梁曼秋觉得戴柯好像有话要跟她说。 女人强烈的第六感并没应验。 戴柯什么也没说,欠身往废弃花盆里掐了烟头。 突然的动作打破彼此间的平静。 他们之间绷着一根看不见的绳,他稍稍一动,拉力没了,她立刻反应过来。 梁曼秋低下头。 戴柯单手抄兜,走过来拉开阳台门。 礼物 第86节 她感觉头顶上一直有一道目光,像监考老师来到桌边。 “梁曼秋——”戴柯忽然唤了一声,声音比以往低沉。 强烈的第六感再度袭来,梁曼秋抬头,近视眼微微抖动,迷惘又紧张。 戴柯嘴巴动了动。 外面传来开门声,戴四海和阿莲回来了。 “叼。”戴柯低低骂了一声,轻踢一脚桌腿。 好了,这下戴柯真的没话说了。 梁曼秋可以很笃定。 他们正是躲着家长拥有小秘密的年龄,只要有家长路过的场合,都觉得烦躁。 家长每次出现,似乎无声提醒他们的身份与处境。 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对外是兄妹关系的高中生。 2014年春季期开学不久,梁曼秋班上调换座位,全员大洗牌。安佳月和猴子坐梁曼秋后面,而她的同桌成了周舒彦。 安佳月嘴巴快要扭成波浪形,纳闷不易:“jodie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把我们两个话多的放一起,他们两个话少的放一起,负负得正吗?” 猴子说:“jodie第一次当班主任,理解一下啦。jodie女士还算体贴,给班上那对小情侣安排了同性同桌。” 安佳月压低声音,下巴指了下前桌安安静静的绯闻情侣,“应该也给小秋安排女生同桌,不然她怎么跟她的机车哥哥交代?” 猴子没心没肺说:“说不定jodie觉得小秋和团支书更配,强强联手,所向披靡。” 安佳月给他翻白眼,“你又知道机车哥哥背景不强?我看那机车不便宜,他才比我们高一级。” 梁曼秋琢磨该怎么告诉戴柯,尽量避免他发癫。 还是要交待一下,免得他又从小道消息听到离谱八卦。 事已至此,再找班主任赵静换位,会伤害同桌的感情。梁曼秋也没求过老师多加照顾。 只能凉拌。 她硬着头皮坐到周舒彦身边。 周舒彦:“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梁曼秋一顿,挤出笑:“寒假还没放够,没回魂。” 周舒彦笑道:“上一次跟你这样同桌写作业,已经是三年前了。” 梁曼秋随口道:“时间过得好快。” 周舒彦:“我带手机了,你以后要打电话直接找我。” 梁曼秋只能说谢谢。 周舒彦:“不要太客气,我不习惯。” 当晚打电话,梁曼秋想着跟戴柯提一句换同桌的事。犹豫片刻,见面三分情,还是等回家再当面说,戴柯最多捏一下她脸颊。 若是走廊电话里讲,她还得讲话哄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后面排队同学的面讲。 周舒彦又补一句,“我总感觉你在躲着我。” 梁曼秋像听不懂,注视他片刻像睁着一双近视眼,迷惘又呆愣,“啊?没有吧?” 周舒彦:“以前写信就有这种感觉。” “没有的。”梁曼秋已经忘记当初断联的由头,整理好书桌,随口转移话题,“寒假看了什么好书和电影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梁曼秋没等到周末,提前见到了戴柯。 流感季节,班上同学陆续倒下,梁曼秋经期抵抗力低下,也难以幸免,周五上了晚自习浑身乏力,侧趴在桌上写作业。 周舒彦看她双颊通红,问:“你该不是也发烧了吧?” 他们后桌安佳月早上刚倒下。 梁曼秋摸自己额头,摸不出异常,紧了紧校服领口,“有点冷,我想回宿舍睡觉。” 周舒彦:“我先陪你去校医室看一下,发烧估计要回家。” 其他同学也是类似情况。 梁曼秋腰酸,有点走不动,如果安佳月在还可以搀她一下,“我直接回家吧。” 这个点档口应该刚将明天要烤制的烧鹅挂到风干房,戴四海开车过来接她起码一个小时。 周舒彦递给她手机,“你先联系家里,让家长给jodie请假。” 梁曼秋接了周舒彦的手机,扶着额头,出走廊给戴四海打电话。 戴四海沉吟片刻,“小秋,我现在有点急事在外面,我让大d接你去医院,正好他今天放了月假。” 梁曼秋反而松一口气,麻烦戴柯总比麻烦戴四海自在一点,“好,阿伯,这是我同桌的手机,一会哥哥到了可以打这个号码。” 剩下的时间梁曼秋收拾好书包,趴在书桌等消息,偶尔喝几口周舒彦帮接的热水。 电话来得比预料中早,周舒彦溜出走廊接起,“喂?” 男声来得意外,戴柯愣了一下,“我找梁曼秋。” 周舒彦:“你是她哥?” 戴柯:“你是她同桌?” 谁也没有回答对方,默认了。 周舒彦说:“我现在送她出校门口。” 第63章 搂着妹妹睡觉。 周舒彦回去敲敲梁曼秋桌面,“你哥来了,我送你下去。” 梁曼秋的体温好像又上升一点,整个人迷迷糊糊,用残存的理智婉拒:“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周舒彦兜起手机,替她拎过挤在椅背的书包,“走吧。” 梁曼秋无力拒绝,走路费劲,懒得说话。 出到走廊,周舒彦问:“要我扶你吗?” 梁曼秋摇头,脑袋疼,不得不挤出两个字:“我能走。” 下到校门口,赵静刚好开完会等到他们,上前扶了下梁曼秋,关心两句,问:“你阿伯说你哥过来,他到了是么?” 话音刚落,伸缩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梁曼秋。” 行人进出口旁,停着一辆深蓝色机车,像潜伏在黑夜里的钢铁巨兽。骑士脱了头盔跨下车,人高腿长,体格健壮,若不是穿着海城统一的蓝黑运动校裤,面容稍显青涩,乍一看就是一个成年男人。 赵静不确定:“那是你哥?” 梁曼秋:“嗯。” 赵静:“经常骑机车来接你那个?” 梁曼秋没想到早已进入班主任的监视范围,“嗯……” 赵静:“你阿伯说你哥只比高一级,满十八了吗?” 梁曼秋两只手缩进袖口,右拳隔着袖子敲了敲额头,清醒几分,“他、上学晚,比我大两三岁。” 赵静将信将疑,“回到家方便的话给我一条短信。” 梁曼秋一脸病容和忧虑,快蔫了。 梁曼秋交接给了戴柯,赵静没法开口的担忧,爱徒周舒彦帮她问出口:“她都发烧了,骑车这么冷。” 戴柯从周舒彦手里接过梁曼秋的书包,多瞧一眼这个何不食肉糜的小白脸,气质清绝,五官径直,放在班里算得上班草级别。 脑袋里像某个开关搭上,电路通了,戴柯冷冷开口:“你姓周?” 周舒彦沉默一瞬,被动交了底。 戴柯冷冷看着梁曼秋:“你冷么?” 梁曼秋马上开口,一派温驯的模样:“我还好,哥哥帮我挡风了。” 戴柯:“抱紧了还冷什么冷。” 周舒彦很难相信梁曼秋刚刚还喊冷,转念想到她迫于她哥的淫威,帮他写寒假作业,似乎说得通了。 戴柯拽着梁曼秋的胳膊,“我们走。” 梁曼秋回头朝同学和老师摆摆手,戴柯像家长拽走一个不愿离开游乐场的小孩。 赵静和周舒彦一前一后说:“路上慢一点,注意安全。” 机车载着两人,一骑绝尘消失在黑夜。 梁曼秋发烧,听觉迟钝,声浪依然震破耳膜,再晚一点,估计会被附近居民投诉。 赵静问:“舒彦,你跟小秋她哥认识?” 周舒彦摇头,“以后总会认识。” 翠田人民医院急诊科。当年梁曼秋刚被丢到档口,戴四海带她来过这里体检。 夜间很多父母下了班带小孩来看病,哭闹的,呕吐的,骂人的,吵吵嚷嚷,像个菜市场。 戴柯一直薅着梁曼秋的胳膊。 梁曼秋快烧软了,在分诊台量了体温,38.7c,还不是最高的。护士问了病史和有无高热昏厥史,淡定地让她排队等叫号。 梁曼秋坐到好不容易占到的空椅上,瑟瑟抱着自己的胳膊。 戴柯:“冷啊?” 梁曼秋诚实地应声。 “刚才又说不冷。”戴柯脱了牛仔夹克扔她腿上,只穿了一件灰色带风帽的卫衣。 梁曼秋哆嗦穿上,手不用缩,直接出不来袖口。 礼物 第87节 戴柯背着梁曼秋的书包,继续在她身旁看手机。 梁曼秋抱着保温杯,默默盯着叫号屏幕,好像一个人来看病,不时喝一口学校接出来的水。 戴柯忽然收了手机,问:“梁曼秋,你喝的什么水?” 梁曼秋抬头迷惘看着他,“就水啊。” 戴柯:“网上说发烧喝脉动比喝水好。” 梁曼秋高烧的双眼难得发亮,“哥,你还上网查这个么?” “谁像你这么弱鸡,我都不记得我上一次什么时候发烧了。” 戴柯抬头看了一眼叫号屏,远还没到,“我去买。” 梁曼秋晚饭没胃口,有点饿了,半瓶脉动下去,稍微舒服一点。 急诊医生经验丰富,问明梁曼秋病征,没叫抽血检查,直接按流感处理开医嘱。 戴柯上一次发烧追溯到小学低年级,印象中发烧就要挂水,特地跟医生确定不挂水也能退烧? 医生说已经开了退烧药,叫他按医嘱吃。戴柯还将信将疑,梁曼秋巴不得不用打针,忙拉着他出诊室。 “哥,我不想打针……”梁曼秋松开戴柯的胳膊。 戴柯:“老戴今晚可能回不来,万一你又烧起来,老子还得车你过来。” “医生说会反复三天,”梁曼秋岔开话题,“阿伯去哪里,阿莲姨也不回么?” 戴柯:“不知道他们两个去哪里浪了。” 刚医生叮嘱可以先吃退烧药,开了一整盒,戴柯抽出说明书,打了手机电筒研读。 “副作用:恶心、呕吐、胃烧灼感……” 字体很小,眉头很紧。 梁曼秋很少见到戴柯这么专注。 “算了,看不太懂。” 戴柯回到病历上,再次确认用量,让梁曼秋先吃一次药。 戴柯直接将铃木骑回碧林鸿庭,在家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了好些脉动和可乐。 老板是个中年小男人,从戴柯停车就开始盯着他,双肘撑着玻璃柜面,趴在柜台上抖着屁股,不怀好意地笑:“大d你的车?帅啊!超拉风!借哥哥骑两天,我保证不告诉你老豆。” 戴柯嘴角抽了抽,骂道:“你几岁了,还被你老婆管着不给买啊?” 戴柯拎着饮料和梁曼秋上楼。 梁曼秋担忧:“哥,万一便利店老板告诉阿伯怎么办?” 戴柯:“你班主任才会多嘴。” 四舍五入,秘密相当于又因为梁曼秋曝光。 “纸包不住火呀……”她干笑两声,“哥,你再过半年就满十八岁,阿伯应该不会再骂你了吧。” 戴柯从楼梯上方扭头看她一眼,“话那么多,烧退了?” 梁曼秋稀里糊涂摸自己额头,“摸不出来。” 再踏上一步,额头忽然撞上戴柯手心,温度微凉适宜,密密实实贴着她,很是舒服,她直想把发烫的脸颊也贴上去,降降温。 戴柯收手又摸摸自己额头,“我也摸不出来。” 开门进家,黑灯瞎火,二婚夫妻果然没回来。 梁曼秋冲了凉钻进被窝,一直打冷颤,又灌下大半瓶常温脉动,更冷了。 空调没有制热档,少年人的床铺没有铺电热毯。戴柯搬了客厅的“小太阳”进房,除了光线刺眼,似乎没多大作用。 他便抱了自己的冬被,铺在梁曼秋的上面。 梁曼秋笑了笑,“哥,这被子好轻,叠了两层都不压肩膀。” 这还是阿莲给他们换的,鹅绒被比棉被轻薄又暖和。不得不承认,阿莲住进来之后,他们的生活品质提升了不少。 戴柯掀开被子,半躺到她身旁看手机。被子重叠部分盖在梁曼秋身上,他只盖了一层,习惯性往外支出一条腿。和梁曼秋距离只比上一次“同床”近了一点点。 梁曼秋静静等了一会,看他没有出去的意思,小心翼翼开口:“哥,我吃了药好多了,你可以去睡了。” 戴柯:“我被子都搬过来了。” 梁曼秋哑口无言,深吸一口气,牙齿不由自主打架。 戴柯:“还冷?” 梁曼秋:“被子冰冰的,还在吸我的温度。” 戴柯往两只枕头中间放了手机,掀开被子,钻到梁曼秋身边。 彼此距离只剩两层睡衣。 “哥……”发着烧,梁曼秋眼神的越发迷糊,醉了似的,下一瞬,短促呻.吟。 戴柯曲臂枕着脑袋,胸膛贴上她的后背,搂过梁曼秋,扣着她的手腕锁紧她。 跟骑机车相比,只是两人前后换位,坐姿变成躺姿。 “还冷吗?” 戴柯胸膛温暖,怀抱紧实,圈牢了温度,不再有漏风感。 梁曼秋没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恰当。说不冷,等于肯定了他的越界行为;说冷,又违背良心。 “不冷就睡。”戴柯又揽紧一点,连她裸露的脖颈也照顾上了。一团暖呼呼的呼吸窝在她的肩窝,似乎比她的体温还高。 戴柯的下巴忽然“矮”到她肩颈的高度,梁曼秋怪不适应的,但不想拒绝这份密实的温暖。 内心有期待,总有一天会适应。 “哥……” “你睡不睡?” 梁曼秋:“你离我那么近,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戴柯:“你跟你同学也是靠这么近传染的?” 梁曼秋脑袋宕机,直觉勉强在工作:戴柯口里的“同学”只有一个,只有周舒彦。 “哪有。” 戴柯又紧了紧胳膊,“再啰嗦亲你。” 小时候说“再啰嗦打你”,长大了说“再啰嗦亲你”,只要戴柯有所动作,总有一个动词可以治住梁曼秋。 梁曼秋眼皮跳了跳,闭上嘴。 她往被窝缩了缩,没被戴柯扣住的手不小心缩到他的手背旁,被他一起擒了,压在她的胸前。 她的双臂变相挡住了胸脯,不知道是自保防狼,还是帮戴柯自保。 若说戴柯单纯为了暖和她,梁曼秋一点也不信。她自己不想相信。 眼皮很沉,呼吸很重,没心思计较他的真实目的。 没费什么劲,梁曼秋独自昏睡,留戴柯一个人煎熬。 妹妹烧糊涂了,哥哥还清醒着。 年轻的温度一触即燃,某个地方可能比她还烫。 幸好戴柯和梁曼秋有不小的身高差,她屈了腿侧卧,他下半.身不至于碰上。他也比初中时稍微成熟一点,相对能自控。 没多久,戴柯折腾半晚也疲乏了,跟着梁曼秋眯了一会,半夜,她一动,他又醒了,睡眠从来没这么浅。 梁曼秋喊渴,戴柯递脉动。 她起夜,他打灯。 她量体温,他计时读数。 还有38.1c。 “这破药不管用啊……”戴柯骂道,睡眠不足又心慌,声音发虚。 梁曼秋说:“医生说会反复啊,起码两三天。” 戴柯往床边柜放了体温计,搓搓梁曼秋的额头,已经成无需请示的动作。 戴柯:“烧坏聪明脑子怎么办?” 梁曼秋:“哪会。” “明晚还烧就上医院挂水。” 戴柯又骂了一遍无故失踪的戴四海,搂着梁曼秋继续睡。担忧盖过欲念,搂着她的姿势放开许多,和她几乎叠成两根勺子。 偌大的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小床成了茫茫大海的孤帆,他们只能互相依偎,在黑夜与风雨中,飘啊摇啊—— 一股蛮力忽地将戴柯拽下床。 戴柯从睡梦中跌醒。 天光大亮,戴四海黑着一张脸怒视他。 第64章 r18女性向けasmr/smプレイ 戴四海将戴柯拖出客厅,狠狠甩掉他的胳膊,沉声怒喝:“你在小秋床上做什么?!” 没等戴柯反应,连环掌招呼上戴柯的肩膀和胳膊。 戴柯睡衣皱巴,光着脚,睡眼惺忪,一派潦倒。连连挨打,挠了两下,没还手。本该处于下风,少年人的眼神一定,锐气归位,整个人斗志昂扬。 “我还想问你昨晚去哪?!”戴柯吼道,“我是家长,还是你是家长,梁曼秋都发烧了,你一个晚上没见人。” 戴四海停了手,“这是你躺到小秋床上的理由吗?你都17岁了,不是7岁,这点男女界限还要我教吗?” 戴柯胸口起伏,气笑了,“梁曼秋喊冷我怎么办,你教过我吗?” 礼物 第88节 没等戴四海组织好下一轮语言,戴柯追击:“她发着烧,我还能对她发情?你儿子是禽兽?” 戴四海望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清醒状态下,真动起手来,他远不是戴柯的对手。 戴柯没还手,还把他当父亲。 戴四海咬牙切齿,往他胳膊打了最后一巴掌。 “再冷你们两个也不能抱在一起睡觉啊!” 相似的画面浮现脑海,去年国庆,戴柯早上也曾从梁曼秋房间出来。 他神色晦暗,“还是你早就跟小秋?” 戴柯:“没有!” 戴四海一脸怀疑。 戴柯:“不信你去问梁曼秋。” 戴四海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点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 梁曼秋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当初因为跟戴柯打架,悄悄离家出走躲起来。如果真的被戴柯强迫,她估计会继续忍气吞声。 说曹操曹操到,梁曼秋站在房间门口,头发凌乱,双眼困顿,脸上泛着病态的红,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戴四海每每面对她,总不由自主摆出笑脸。对着这样品学兼优的乖孩子,哪个家长都不忍心责备。 “小秋,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梁曼秋点头,指甲抠着门框,几乎陷入木头里,声音发哑:“阿伯……” 她要为戴柯说话。 戴四海夹烟的手一抬,打断她:“小秋,生病了就多喝水,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你先回床好好躺着,我跟你哥哥说几句话。” 梁曼秋望着戴柯同样凌乱的背影,没看到他的眼神,拿不准要不要为他辩解。 只能默默回到床上,钻进凉了一半的被窝。 戴四海将戴柯赶回他的房间,披上外套,关上门跟他讲话。 “昨晚我不是故意不回来,”戴四海沉吟片刻说,“我也在医院,阿莲在保胎。” 戴柯瞪大了眼睛。 戴四海兀自点点头,“阿莲怀孕了。” 戴柯忽地扬声,“你有什么脸说我。” 是的,当初戴四海说过,如果要弟弟妹妹,会先跟他商量。 “两个小孩,你都管不过来,还想生第三个?” 戴四海语重心长,“大d,你和小秋都去高中住校后,家里就我们两个老的,冷冷清清,总觉得有点孤单。本来没计划要,突然就怀上,我们也很意外,可能真的跟这个孩子有缘。” 戴柯一脸“拉倒吧”的表情,“你当初说的四房买好了?” 当初戴四海的确说过,如果再要一个小孩,起码准备一套有四个房间的房子,他们夫妻一间,每个小孩各一间。 戴四海点点头,“翡翠湾的新楼盘,过两年才交房。” 戴柯瞠目结舌,“旧房子卖掉了?” 戴四海:“没有,不打算卖,那个是学区房,每年都在升值。” 戴柯想了想,“我要那套房子。” 戴四海怔怔看着这个面容青涩的少年,他的生活每天除了学习只有游戏和篮球,风风火火,没心没肺,难以想象如此冷静。 “你以前说答应过我妈留给我,”戴柯喉结滚了下,嗓音干涩,“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戴四海:“房产证上就写的你的名字。” 戴柯怔忪一瞬。 戴四海百感交集,“你不会以为我和阿莲有了小孩,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戴柯嘴角抖了抖,拉开桌前椅子坐下,背对着戴四海。双肘支着桌沿,双手交叉,轻捶额头。 “谁知道你,反正以后别想我带你们的小孩,我更不会养它。” 戴四海走过去,扶着桌沿,拍拍戴柯结实的肩膀,最后使劲握了握。 信任与爱的力量透过肌骨,传达到这个倔强少年的心底。 “除了碧林鸿庭的房子,以后我还会供你上大学,买房买车娶老婆。不然我怎么当你老子?” 当儿子的明明心里感动得要死,还要皱着一张脸,嫌弃地剜一眼老子。当老子的也不恼,反而放下心,笑着再摸摸儿子肩膀,知道他心领了。 能嬉笑怒骂就是健康的父子关系。 话锋一转,戴四海正经教育道:“大d,以前不想直接说,以为你们都懂,我再多嘴一句。你和小秋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没规没矩,注意一点距离。你们是哥哥和妹妹,知道么?” 戴四海还是不愿意直接点出恋爱关系,总怕一语成谶。 戴柯又单膝顶着桌沿,抬起椅子前腿,吊儿郎当:“我跟她没什么,玩习惯了而已。” 戴四海再次强调,“没什么最好,还是要适当注意一下,男女有别,避嫌。要是以后你或者小秋有了喜欢的人,对别人也有一个合适的交待。” 戴四海又交待照顾发烧病人的注意事项,转身出了戴柯房间。 戴柯回头看了一眼戴四海的背影。 这老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些白头发,以前误以为只是反光,近来才看清是真真切切的操劳。 同龄人能当爷爷,戴四海还在折腾二胎。 以致没心思管控儿子可能要萌发的早恋。 梁曼秋生着病,戴四海本来压后再提,刚巧在厨房碰见她在喝水。 “小秋。”戴四海叫了一声。 梁曼秋转身,病容加上心虚,目光怯怯望着他,“阿伯……” 戴四海:“你和哥哥……” 梁曼秋连忙摇头,一张脸红得异常,病恹恹的,让人不忍责怪。 戴四海悄悄叹气,“小秋,如果哥哥有哪里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大胆地拒绝他,阿伯给你撑腰,帮你教训他,知道吗?” 梁曼秋摇头点头都不对,开口:“阿伯,哥哥没有。” 戴四海:“没有最好,我也不希望有。记得你刚来翠田上小学,阿伯跟你说过的话么?” 梁曼秋点头,没昨晚一样疼,“跟哥哥一起好好读书考大学。” 戴四海:“你和哥哥都上高中了,还是该以学习为重。你是个聪明的小孩,以后会考上很好的大学,认识更多优秀的人。” 梁曼秋脸皮薄,又比戴柯聪慧,戴四海点到即止。 梁曼秋囿于出身,凑巧和戴柯同一屋檐,若归入茫茫人海,他们不一定还能看上对方。 戴四海又赶回医院照顾阿莲。 梁曼秋喝了他带回的粥,权当早午饭,又躺回床上。 戴柯也回了她的被窝,显然又把戴四海的嘱咐当耳边风。 他问:“老戴跟你说了什么?” 梁曼秋:“没说什么。” 戴柯支起膝盖打手游,“没说让你跟我保持距离?” 梁曼秋犹豫片刻,闭了闭眼,“哥,我又有点发冷。” “还没退烧?”戴柯腾出手摸一下梁曼秋的额头。 梁曼秋说:“你之前说额头摸不出。” 戴柯:“网上说可以贴额头。” 梁曼秋还没理解什么叫贴额头,戴柯撒了手机,手肘撑在她脑袋边,沉肩低头,面庞悬在她的上方。 立体而英俊的五官瞬间放大,压迫感更重。 彼此气息交缠,敷热了脸庞。 梁曼秋刚刚降下一点的温度,又涨回来了。 戴柯额头稍低,贴了下她的,定时几秒。 背光的关系,戴柯的双眼深不见底。 梁曼秋怔怔睁着眼,许是错觉,鼻尖好像碰上了他的。默默演算概率,脸上最突出的部位,没碰上才怪。 但愿他不要贴着她说话。 再贴一会,感觉嘴巴也难以幸免。 梁曼秋感觉戴柯要吻她。 或说每次的感觉都是她的期待。 她现在生着病。 他应该不会亲。 戴柯果然起开了。 “还是比我的烫。” 他塞给她比额头精准的体温计。 梁曼秋:“哥,还要夹么?” 戴柯:“不夹怎么知道多少度?” 梁曼秋:“既然要夹,为什么还要额头贴?” 戴柯:“贴到跟我的一样凉就不用夹,你脑子烧迷糊了?” 梁曼秋咕哝:“你就是爱玩。” 戴柯使出昨晚的杀手锏,“再废话我真亲你。” 礼物 第89节 梁曼秋闭着眼夹好水银体温计,再闹腾真的没法彻底退烧。 梁曼秋又迷糊了一日,终于在周六晚上十点发了一场大汗,彻底退烧。 戴柯松了一口气。 梁曼秋冲凉出来,在卫生间吹头。戴柯默默搬了枕头和被子回自己的房间。 烧糊涂时无心计较,清醒了再看,昨晚莫名尴尬。 “哥,”梁曼秋停了一会吹风机,“你可以帮我拷一下高一下的英语课文听力么?” 有一个高一级的哥哥好处之一,电脑有资料存档,不会隔了太多届过了期。 妹妹是带病之躯,当哥哥的有求必应。 戴柯从梁曼秋书包找出mp4,连上电脑。 梁曼秋吹干头发,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抖擞,坐到他身旁。 “哥,阿伯和阿莲姨去哪了,今晚还是我们两个么?” 戴柯漫不经心磕了磕鼠标,“在医院。” 梁曼秋讶然,“他们去看病,还是看其他生病的人?” “保胎。” 戴柯如此平静,自己也诧异,绝不仅是财产保证的功劳。梁曼秋一定程度上帮他转移注意力,没费心计较戴四海的二胎。 梁曼秋怔忪一瞬,双眼慢慢瞪大,“哥……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戴柯又轻轻磕了磕鼠标,“我已经有一个了。” “我是说亲生的,”梁曼秋说,“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戴柯隐隐懂得避谶,没说能不能保胎成功,反问:“你希望是哪个?” “我?” 梁曼秋平时属于这个家的一份子,事关戴家核心议题,却很少有参与感。 “我都可以,弟弟或妹妹都可以。” 戴柯来了劲,“什么叫都可以,又不是双胞胎。只能选一个。” 梁曼秋:“弟弟。” 戴柯:“为什么?” 梁曼秋:“没什么为什么呀。” 他们好像拿反了剧本,念出本属于对方的台词。 戴柯冷冷睨了梁曼秋一眼,没有叫她的名字,又好像已经叫了无数遍。 “真要说?” 梁曼秋瘪了下嘴,拉过戴柯桌面的草稿本,撕出差不多大小的两片,推一片给他,“哥,要不我们把答案写下来,看有没有默契。” “幼稚!”戴柯却是接了纸片,捞过一支笔,背着她写字。 片刻后,两张纸片挨在一起。 字迹相异,答案相同。 弟弟。 他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戴柯:“原因?” 梁曼秋:“为什么又是我先说?” 戴柯:“谁叫你提的好问题?” 梁曼秋:“哪有这样的歪理……” 戴柯手背推推梁曼秋的手背,极为自然,“快点。” 梁曼秋沉吟一瞬,“如果是一个妹妹,你一定会对亲生妹妹很好很好,我会有点……” 戴柯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知道了答案。 梁曼秋抿了下唇,“我会有点羡慕。” 羡慕是嫉妒的体面说话。 如果是弟弟,戴柯也会羡慕他父母双全。 人们总是倾向于跟同性比较,甚至较劲。 “妹妹一个就够了,”戴柯叠起两张纸片,撕了扔垃圾桶,“一个就够麻烦。” 梁曼秋咕哝:“后面一句明明可以省略。” 戴柯回到电脑上,点开mp4一个文件夹“乱七八糟”,入眼一堆乱七八糟的中文文件名。 哦,是日语,难怪破碎感严重。 其中一个视频文件的开头:「r18女性向けasmr/smプレイ」。 戴柯点开。 窗口出现一部分男人躯体,上至锁骨,下至ck裤头,稍微仰视的视角,观众好像被他压在身下。蜜色肌肤,胸肌丰硕,腹肌板正,小臂和手掌青筋暴凸,整个画面充盈着流动的力量感。 梁曼秋没戴眼镜,也看得一清二楚。肩膀一跳,倒吸一口凉气,起身抢戴柯鼠标,要关窗口。 戴柯眼疾手快,大手扣住她的肩膀,狠狠压她回椅子上。 耳机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呻.吟,陌生又熟悉。 戴柯熟悉自己的,没怎么留意过其他男人的。 「可愛い…後ろ姿、すっげー可愛い…」 啪。 巴掌声清脆又亲切,男人打了镜头边缘的屁股,抻了抻带锁链的黑皮项圈,套在镜头以外。 梁曼秋跟着窒息一瞬。 「厳しい?」 男人轻声浪笑,对自己拿捏的松紧度很得意。 「気持ちが…あぁ、ちょっと我慢できない…お俺も、熱い…」 听不懂日语,但听懂了语气和喘息。 戴柯摘了耳机,阴着脸转头:“梁曼秋,你也看这种东西?” 第65章 约等于她将额头亲吻还给戴柯。 梁曼秋定了定神,脸颊微微发烧,“这种、怎么了?一点也没露啊……” 就比她看到过的光膀子戴柯多露一圈ck裤头。 “你听听,还装蒜。” 戴柯扒下耳机,要扣梁曼秋脑袋,给她避开了。 画面继续无声播放,男主角扯下ck,裤头以下进入打码区,开始频频挺臀,撞击着刚才扇过的光屁股。 梁曼秋抢不过鼠标,眼疾手快单手按了键盘的alt+f4键,关掉了窗口。 “哥,你怎么也乱翻我的文件夹。” 将他一军呢…… 戴柯以牙还牙,“看你的藏品,又不是看你的作品。” “哥!”梁曼秋又要发烧了。 再掐一次快捷键,关了当前文件夹窗口。 “你能看,我也能看。” “看得还不少!” 戴柯靠着椅背,稍面向梁曼秋,一手搭扶手,一手扶着鼠标,像警察跟嫌犯闲聊套话,悠哉悠哉,又占绝对优势。 “你从哪下的?” 梁曼秋双手搭腿,抠着指尖,“同桌给我拷的。” 戴柯砸了一下鼠标,当惊堂木一样,“姓周的给你下黄片?” 梁曼秋张了张嘴,“不、不是他。” 戴柯:“他不是你同桌?” “我说的是上学期的同桌,女生,”梁曼秋忙说,慢一点戴柯误会更大,“哥,我怎么可能让男生给我下。” 戴柯一脸“谁懂你”的表情,目光回到屏幕。 梁曼秋刚稍微放松,戴柯忽地又抬手,掐着她的脸颊摇了摇,“还好意思说我看片。” 梁曼秋揉了揉脸颊,“我看的又不恶心……” 戴柯:“我看的很恶心?” 梁曼秋忍不住:“男主角那么丑,还有肚腩……” 戴柯:“谁会看男的。” 梁曼秋:“女生当然介意……” 戴柯又点进“乱七八糟”文件夹,按列表粗览那些破碎的文字,再按缩略图查看。 梁曼秋脸皮薄,片子叫安佳月顺便拷给她,偶尔委婉讨论两句,还没试过跟别人一起看。 怪别扭的。 礼物 第90节 尤其还是跟一个男生。 像允许他入侵她精神上的隐私部位。 她又想去关窗口,“哥,还是别看了吧。” 戴柯防守意识增强,大手扣住键盘,护住快捷键,“你们女的喜欢看这种?没看到脸,也没看到……有什么看头,胸肌?腹肌?” 梁曼秋含糊道:“不全是。” 戴柯:“什么鬼?” “看感觉。” 梁曼秋瞥见戴柯搭在键盘上的手,挺有聪慧感的一双手。手指跟身高一样修长,骨节分明,指尖不钝不尖,指甲盖比例得当,尤其一脉脉暴凸的青筋,力量感十足。 难怪单手就能握住她两只手。 她忍不住想摸一下腕骨那道最鼓突的青筋,感受底下的血流。 不由失神一瞬。 戴柯:“什么感觉?” 梁曼秋:“感觉就是感觉。” 在戴柯看来,梁曼秋就是故弄玄虚。 他骂:“狗屁感觉。” mp4插在桌面数据线上,梁曼秋直接拔下,反问:“你们男生喜欢看哪种?” “我怎么知道其他男的喜欢看哪种?” 戴柯难得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但依然是废话。 梁曼秋:“你、喜欢哪种?” 戴柯不吱声。 梁曼秋:“哥,你问我都说了,我问你又不说?” 戴柯:“不告诉你。” “哥哥!”梁曼秋轻推戴柯肩膀。 戴柯岿然不动,安坐如钟。 梁曼秋气呼呼,“我知道了,你喜欢胸大的。” 戴柯视线往上抬了下,漫不经心掠过她胸脯,“谁会喜欢飞机场。” 蜻蜓点水的一瞥,带着一点侵略性,像隔空捏了她一下。 梁曼秋已经忘了“衣柜秘密”的感觉,可能长大了,心境发生变化,现在不期待,也没那么害怕,只有一点脊背战栗的不适应。 “把我烟拿过来。”戴柯说,他的违禁物品基本存放在梁曼秋房间的抽屉,以防戴四海突袭检查。 梁曼秋:“大晚上?” 戴柯:“那么多废话。” 看在戴柯悉心照顾她一天一夜的份上,梁曼秋回房取了给他,“阿伯今晚还在医院不回来?” “鬼知道。” 戴柯咬了一根烟点燃,无论点烟还是夹烟,姿势比梁曼秋初中第一次见他时娴熟许多。 梁曼秋皱着鼻子,“哥,你还没成年就抽烟,小心二十出头变成大黄牙。” 戴柯左手夹烟,往桌面还残余一点液体的脉动瓶弹烟灰,“要你管。” “就管你,”梁曼秋恨恨地说,“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戴柯右手松开鼠标,不着痕迹垂下,忽然绕到梁曼秋身后,扇了下她的屁股。 隔着裤子,巴掌声没有片子里的清脆。力度不小,把她送到戴柯身前,险些栽进他怀里。 “你不是不让我找?”松手前,戴柯明显揉了一下。 “我……”梁曼秋脑袋也像挨了一巴掌,瞬间宕机,“我有说过?” 戴柯没再理她,戴上耳机,打开游戏,烟换到右手握着鼠标。 梁曼秋揉着屁股,隐约想起这回事。 戴柯盯着屏幕,荧光在他侧脸曲线镶了一道银光。 梁曼秋学他的样子,掐他脸颊,比她的硬多了,几乎掐不起。 摇了摇,“少抽点烟,臭死了。” 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嘭,房门甩上。 戴柯回过头,瞪了一片空气,舌尖顶了下被她捏过的那侧腮帮,顶出一种诡异的笑意。 “找死。” 周日傍晚,梁曼秋病休了两天如期回校。 戴四海穿梭在医院和档口,腾不出空送他们回校。戴柯和梁曼秋领了生活费,偷偷骑机车走。 戴柯先把梁曼秋送到海中,临别,从裤兜掏出一部新手机,塞梁曼秋手里,“把你校讯通的卡抠出来,插进去就能用。系统我刷好了。” 梁曼秋像接烫手山芋,不知道该往哪放,“哥哥?” 戴柯:“不认识?” 梁曼秋瘪了下嘴,“为什么突然给我手机?” 戴柯:“你还想用姓周那小子的?” 梁曼秋翻看手机,智能手机对她来说是高级货,戴柯的她都没玩顺手。 “哥哥,你买的?” 戴柯:“捡的。” 梁曼秋差点信了,“可是,这好贵,怎么能用你的钱……我要的话,会跟阿伯说呀……” 虽然都从戴四海的口袋出来,钱进了戴柯小金库再出来,意义自然不同。 戴柯:“你才不会说,起码忍到高中毕业。” 不得不再度承认,戴柯看人眼光准,梁曼秋除了必须花费,一直很少向戴四海要这要那。 戴柯说:“期中考要是退步,我就不给你交话费了。” 对梁曼秋来说,压根不算威胁。 她将手机小心塞进背包里,微仰头,甜甜笑道:“谢谢哥哥。” “滚吧。” 戴柯像以往一样,轻搡梁曼秋后背,将她往校门方向送。 不同的是,顺便上下摸一把,跟他打她屁股不忘揉一下一样,带着点迷恋。 梁曼秋挥挥手,“哥哥周末见,路上注意安全。” 路边空位恰好停来一辆保时捷,后座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海中校服的男生,跟戴柯只差了一个校徽,气质千差万别。 隔着头盔视窗,他们的目光再度短暂相交,又仓促分开。 周舒彦背好双肩包,跟上戴柯刚送走的身影,好像接力一般:“小秋。” 梁曼秋偏头,笑了下,自觉走开一点。 叼了。 清一色的蓝黑间白校服里,偏偏这两个人最扎眼。 戴柯咬着下唇,掉头离开,声浪轰天,招来一片好奇与暗怨的目光。 “你哥走了。”周舒彦听着机车轰鸣声,说了一句。 梁曼秋笑笑没搭话。 周舒彦:“身体好了吗?” 梁曼秋:“没大事了,不知道月月回来了么?” 周舒彦:“她比你早半天回家,应该好得差不多。” 回到教室,梁曼秋拿出手机检查是不是静音状态,免得等下影响课堂。 周舒彦讶然,“你买手机了?” 梁曼秋自然笑道:“我哥给我买的。” 她找了回形针,戳出卡托,拆了校讯通的卡装进去。 周舒彦:“存一下我的手机号,晚上回宿舍可以找你聊天了。” 通讯录只有一个联系人:哥哥。 梁曼秋:“我以前抄过,还是那个么?” 周舒彦:“一直没变,就是你很久没打过给我。” “手机上网方便就没怎么打电话了。” 梁曼秋掏出巴掌大的记事本,翻到手写的通讯录,逐一存下号码。 周舒彦:“没见你上网找我。” 梁曼秋:“现在同桌了啊。” 周舒彦一直看梁曼秋低头打字,高中同学基本存全名,还有一些猪肉玲、四眼明等外号。 “你给我存了什么名字?”周舒彦冷不丁问。 梁曼秋啊一声,迷茫抬头:“就你的名字,或者我存‘团支书’?” 周舒彦自讨没趣,改口:“你响一下我电话,我存你的。” 礼物 第91节 梁曼秋照做,看到周舒彦将她存成“a小秋”,自动排到通讯录第一位。 梁曼秋依葫芦画瓢,找出偏后面的戴柯,改成“a哥哥”。 周舒彦忽地问:“你家有几个兄弟姐妹?” 梁曼秋:“就我一个。” 周舒彦:“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 梁曼秋回过神,“对,还有一个哥哥。” 周舒彦:“他是你亲哥还是堂哥?” 梁曼秋不擅长撒谎,撒过的小谎不久后都会被拆穿。犹豫的一瞬,充满嫌疑。 周舒彦:“表哥?” “就是哥哥。” 梁曼秋抽出周六发的试卷,岔开话题,“这张今晚要交么,完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完。” 周舒彦不强人所难,但仍没放下疑心。 梁曼秋花了一节晚读写完落下的试卷,忍不住偷瞄手机,才看到戴柯的过期消息。 木可:到学校了。 时间戳是她进校大概半小时后。 凉茶:哥哥,你的铃木藏哪里? 两个高中作息时间大同小异,戴柯上课偷懒,可以让彼此作息完全一致。 他很快回q消息:停附近小区,藏个屁藏。 梁曼秋要回复一个蹦蹦跳跳的企鹅表情。 点偏了,选中了它的邻居:企鹅飞吻。 梁曼秋倒吸一口凉气,紧急求助周舒彦:“q表情发错,还能删掉吗?” 周舒彦不由自主瞥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木可”两字显示在聊天框头部,“发错什么?” 梁曼秋:“总之发错了,还有救吗?” 周舒彦:“没有。” 梁曼秋嘤呜一声,苦着脸,“怎么办……” 周舒彦:“很严重?” 戴柯回了消息。 梁曼秋瞥了一眼,红着脸倒扣手机。 “怎么说呢……”梁曼秋急得瘪嘴,严重程度约等于她将额头亲吻还给戴柯。 木可:大兵抽烟 悠闲自在,又酷又贱,跟他抽烟时一模一样。 第66章 打kiss会不会碰上眼镜…… 梁曼秋和戴柯约定,只能中午和晚修前联系,免得手机破坏正常的学习生活。主要治戴柯,刚开始梁曼秋课间给他发消息,回复奇快,上课偷懒有嫌疑。 滨中高中部跟其他高中一样,严令禁止学生带手机,梁曼秋也怕戴柯被没收手机,得不偿失。 周末回家,阿莲已经出院,在家卧床养胎,戴四海特地请了钟点工做饭做家务。 戴柯检查一轮房间,没有明显被搬动的痕迹,跟戴四海交代谁也不准进他的房间。 又问:“她一直这样躺到生?” 戴四海:“医生说前三个月尽量避免运动。” 戴柯:“生个孩子那么费劲。” 转念想到他母亲,羊水栓塞连命也搭进去,一时黯然。 戴柯:“什么时候生?” 戴四海:“年底。” 戴柯很难相信他将有一个小他18岁的弟弟或妹妹。没继续上学的初中同学都有人当爸爸了。 “男的女的?” 戴四海咋舌,“现在哪知道。” 能否保胎成功都是未知数。 又问:“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戴柯:“随便。” 梁曼秋跟阿莲是同胞,跟她话多了几句。她一直盯着阿莲的肚子,惹得阿莲咯咯笑。 阿莲说:“你是不是在想我的肚子什么时候变大?” 梁曼秋不好意思笑了笑。 阿莲:“起码等你们暑假才变大,然后顺利的话,宝宝会在寒假出来。” 梁曼秋:“好久啊……” 阿莲:“怀胎十月,当然久。当妈妈很不容易的。” 梁曼秋想到自己的妈妈,也跟别人生了一个弟弟,以前打电话偶然听到哭声,她妈妈急着哄弟弟就挂了。后来基本需要戴四海提醒,她才会打电话。 梁曼秋回戴柯房间,跟他分享不算新闻的消息。 担忧道:“哥,到时我的房间是不是要腾出来?” 在山尾村时,梁曼秋见过生小孩的人家,总是人来人往,各种亲戚探视、照顾,戴四海到时大概要请保姆。 戴柯单膝支着桌沿,翘起椅子前腿,忙着打手游没有抬头,“腾出来干什么?” 梁曼秋:“可能给保姆住。” 戴柯:“老戴跟你说的?” 梁曼秋:“我猜的,阿莲要坐月子之类,不可能一个人照顾宝宝吧。” 梁曼秋潜意识希望戴柯安慰她别瞎想,但期望过大,戴柯从来不安慰人也不道歉,只会从源头解决问题。 戴柯说:“你来我房间打地铺。” 梁曼秋哭笑不得,“会挨阿伯打……” 戴柯:“老戴不会打你,又打不过我。你怕个屁。” 梁曼秋不得不承认,戴柯年纪小小,看人眼光独到,挺准的。 琢磨片刻,“到时可是寒假!冷得不行,我怎么打地铺?” 戴柯:“你要睡我床就直说。” 梁曼秋发窘,红了脸,“谁要睡你床……” 戴柯:“爱睡不睡。” 梁曼秋反而庆幸戴柯又是这副语气,没深入话题。 档口少了老板娘,老板戴四海异常忙碌。梁曼秋每周天上午趁戴柯没放假,会到档口帮忙。基本不用再干脏活,戴四海只让她收收钱。 戴柯有时回来吃中午饭,有时打球完一两点才回来。 这天戴柯又打球,q上留言叫梁曼秋去金玲家等他。 梁曼秋没让戴四海知道新手机,偷偷摸摸回复,出了档口,离远了才光明正大拿出来。 翠田街道治安好转,近几年没听到当街抢手机新闻。 梁曼秋第一次带这么贵重的东西上街,相当谨慎,回了戴柯消息,说在过去的路上,便要收回背包。 眼前视线一暗,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声音沉沉,似曾相识:“小秋。” 梁曼秋吓一跳,差点甩了手机。 下一瞬,手一空,手机被夺走。 “还我……”梁曼秋下意识开口。 六年未见,快不认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他比以前瘦削苍老,谢了顶,春装勉强让身形不那么形销骨立。 梁曼秋怔在原地,嘴巴动了动,哑然。 梁立华一笑,陌生又瘆人,“不认得你老豆?长这么高了,是个标致的大姑娘了,跟你妈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梁立华要摸梁曼秋脑袋,给她躲开,不尴不尬收回手。 在梁曼秋眼里,梁立华早已是半个死人,社会学和医学上的活死人。 相比他六年的行踪,梁曼秋更担心她的手机,勉强叫人:“老豆,手机、还我吧。” 梁立华端详着手机,对穷人来说,智能机还是稀罕物,“海哥对你不错啊,买这么好的手机。比你老豆的还好,借我用几天。” 梁立华作势兜起手机。 “啊,不要,”梁曼秋着急要拿回,“这是哥哥给我的。” “哥哥?”梁立华醒悟过来,“你说海哥的儿子?他儿子都那么有钱?” 梁曼秋少不经事,不了解梁立华以前的为人处事,现在惦记戴家有钱,她又害怕又反感。 事缓则圆,梁曼秋沉默,静待良机。 梁立华问了梁曼秋近况,基本跟梁丽清给的信息差不多。 梁立华掏出自己千疮百孔的老人机,问:“小秋,你手机号多少,给老豆一下。” 礼物 第92节 梁曼秋硬着头皮报号。 梁立华打响梁曼秋的手机,放心存下号码。 然后,手机回到梁曼秋手上。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以后直接打你电话。”梁立华晃晃他的老人机,转身要走。 梁曼秋没再像十岁那年,冲着梁立华的背影喊他记得回来。 也来不及好奇梁立华是否还在吸毒,现在干什么活维持生计。 她不想梁立华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更不想给戴家再添麻烦。 梁曼秋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到达金玲家,梁曼秋晚了一会。 戴柯习惯性掐她脸颊,摇了摇,咬着后槽牙问:“这么迟,磨蹭什么?” 梁曼秋随着戴柯的动作呻.吟两声,“公车坐过站,走了一站路回来。” 金明眼镜后的小眼睛费劲睁大,“小秋,你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梁曼秋笑了笑,模样娇憨,容易叫人模糊焦点,享受上她的笑。 金玲呆呆盯着他们,“大d,你那样掐小秋,她不疼么?” 戴柯自有一套歪理,“疼早就哭了。” 金玲:“小秋,你真的不疼吗?” 梁曼秋摇头,揉揉脸颊。 金明推了下比梁曼秋厚重的眼镜,关切道:“小秋,你是真不疼,还是习惯了?我看着有点疼,大d手劲好大的。” 梁曼秋只能说:“真不疼。” 不然,等下会更疼。 “手感不错,不信你掐一下。” 戴柯只对金玲说,压根没鸟金明。 金玲摆手,“我不要,我舍不得下手。小秋那么可爱,怎么能随便掐脸。大d你这是什么癖好?” “正当爱好。” 戴柯说得自然,像分享他刚新买的篮球手感一样。 金明反而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不应该,金玲似乎没有特别反应,他更加怀疑自己的感觉。 金玲说:“如果暗恋小秋的男生要看到你这样,肯定醋死了。” 金明呵呵一笑,好像被拐弯抹角点名。 “哪个男的暗恋她?”戴柯眼神一定,眼前浮现一张清俊的面孔,“梁曼秋,谁?” 账算到头上,梁曼秋迷糊摇头,“我不知道啊。” 没再研究她迟到原因,谢天谢地。 金玲忙解释:“大d,我说的是如果。” 戴柯又看了一眼梁曼秋,侦查似的。 金玲:“小秋,大d好紧张你啊,就怕你谈恋爱了。” 梁曼秋生硬笑笑,“他可能怕我、影响学习。” 戴柯:“她可是中考状元,不能掉链子。” 梁曼秋淡淡白了他一眼,“你也不能掉。” 戴柯:“我在地上,掉不了。” 梁曼秋瘪了瘪嘴,“哥……” 金玲:“可是海中不反对早恋啊,我同学的初中同学去了都谈上了,真羡慕这些又会学习又能谈恋爱的。” 戴柯:“叼,猪肉玲,你发春了?” 金玲跳起来,涨红脸摆手,“怎么可能!打死都不可能!我只是佩服这些尖子生能同时两条战线开工,哪像我,宁愿练田径,都不要学习。” 戴柯:“学习和练田径都受罪,谈恋爱哪能一样?” 金明:“大d,你怎么知道,实践出真知,你谈过?” 梁曼秋瞬间紧张,盯着戴柯,眼神跟他撞上,好像秘密接头,有股诡异的默契。 他们又没真恋爱,她紧张什么…… 梁曼秋手心徒然出了一层薄汗。 戴柯:“你去试试,别问老子。” 金玲噗嗤一笑,“四眼明要谈恋爱,起码先把眼镜摘了换隐形眼镜,就像小秋一样。” 金明一皱眼,眼睛快小没了,“摘眼镜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吗?” 金玲比出两个拇指碰了碰,“戴眼镜不妨碍打啵么?” 梁曼秋一惊,忙说:“我戴隐形又不是为了谈恋爱,只是、只是戴头盔方便一点,在学校还是戴框架的。” 太过着急,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 金明:“猪肉玲,你怎么懂那么多?” 金玲眼看早恋嫌疑要落到她头上,挠挠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得,打啵前摘掉眼镜,才不会碰到镜框。” 四个人莫名奇妙安静了一会,焦点落到两个近视眼的弟弟妹妹身上,似乎要假想出另一张脸,跟戴眼镜的他们碰一碰嘴,看到底会不会碰上眼镜。 若不是老宁恰好出现,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傍晚戴四海破天荒送他们返校。 临出门,梁曼秋换上框架镜,冲着全身镜涂唇膏,灵光一闪,凑近亲了一下凉凉的镜子。 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张脸,变魔法似的,一瞬的幻觉,梁曼秋以为亲上了对方。 “梁曼秋,你在发什么癫?” 戴柯又扶一下她的额头,偏头看着镜面隐约的唇印。 梁曼秋:“我在实验猪肉玲说的对不对?” 戴柯早忘了这茬。 梁曼秋指指她的唇印,“就是、打kiss会不会碰上眼镜……” 外文削弱母语的联结感,kiss会比亲吻更容易说出口,好像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词汇。 戴柯眼神微妙。 梁曼秋继续说:“下巴稍微抬起来,连鼻尖也不会碰上。” 戴柯:“实验完了,想干什么?” 梁曼秋一板一眼:“没想干什么,满足求知欲。” 戴柯:“单亲镜子有屁用,镜子死的,不会动,你找个活人,哪会一动不动让你亲。” “哪有活人可以一起做实验……” 梁曼秋随口说,转身要走,戴柯恰好堵住路。 刚刚在镜子中相逢的目光,重新交织在彼此间。 一个红唇润丽,水灵灵的,一个从没用唇膏的习惯,干糙野性。 完美的对照组。 似乎可以互补一下。 气氛凝固一瞬。 戴柯嘴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梁曼秋怕他又狗嘴吐出象牙,抢白道:“亲额头应该会碰上眼镜吧,哥哥?” 第67章 你就是个粗人。 戴柯:“问我干什么?” 梁曼秋撇撇嘴,略显失望,“哥哥,你不懂?” 戴柯:“我为什么要懂?” 梁曼秋被占了便宜,当面质疑对方还不承认,薄恼:“胆小鬼。” 戴柯抽出裤兜里的手,抬到半路,梁曼秋早起了条件反射,眼疾手快打一下戴柯的手,防守升级成了进攻。 “敢偷袭老子?”戴柯诧然,要擒梁曼秋的手。 梁曼秋矮身从戴柯胳膊下钻出去,跑出走廊,迎来戴四海,刚好躲着求救。 她隔着“人肉盾牌”吐吐舌头,“哥哥就是胆小鬼。” 戴柯单手抄兜,咬着下唇从梁曼秋房间出来。 戴四海:“哥哥又做什么坏事?” 戴柯无视老子,绕着要逮小兔崽子。 一个哇哇大叫,一个骂骂咧咧,绕得戴四海头晕目眩,同时又吃下一颗定心丸,他们还能在家长面前疯打疯闹,像两个小学生,没有刻意保持距离,没有遮遮掩掩,大概关系还纯洁。 戴柯旋即逮住梁曼秋,从背后单手箍住她,掐她脸颊。 戴四海又怀疑刚才的判断。 “大d,”他呵斥,“干什么呢,妹妹是女生,还能这样打闹吗?” 戴柯松了手,和梁曼秋一样脸红通通的,不知跑热了,还是羞的。 他们不依不饶,打了一路眉眼官司下楼。 礼物 第93节 分别到了学校,梁曼秋才看到戴柯下车时发的消息:回头揍你。 凉茶:(企鹅飞吻)x3 木可:(大兵抽烟) 戴柯肩膀忽地给人搭上,同桌男生凑过脑袋,“叼你大d,笑成这样,又跟哪个妹妹聊骚?” 戴柯屏幕朝下扣了手机,顺便熄屏,笑容没熄,“关你叼事,滚。” 同桌跟媒婆似的,隔空点着戴柯鼻尖,一字一顿嬉笑数落:“有情况!我看到有表情,飞吻。” 戴柯起身甩开他,顺便兜好手机,“老子飞你一脚。” 晚自习前的教室闹闹嚷嚷。 同桌这个死八公,拢了一本薄书当喇叭,从角落朝全班扬声:“大家注意!大家注意!大d有妹了!” 戴柯不是第一次被造谣,以前谣言只是空穴来风,现在他亲自兴风造浪。 他的脸第一次红如熟虾,对于一个酷哥极为丢脸。再酷也不过十七岁,正是青春年少,心比天高,脸皮如纸薄,藏不住情窦初开的喜悦。 戴柯的一系列反应无形坐实了绯闻。 梁曼秋回到座位,周舒彦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连许久,“周末玩得很开心?” 梁曼秋轻声轻语,“没有啊。” 周舒彦:“我看你一直在笑。” 梁曼秋干笑两声,“这周终于不用赶作业。” 有手机以来,梁曼秋规定了严格的使用时间,一般用来看新闻或和戴柯联系,很少跟每天能见面的同学网聊。 跟周舒彦也不例外。下了晚自习后发的消息,她一律不回,若问起就说没看到。 收心上了一晚晚自习,梁曼秋上q找戴柯。 她倾向于文字聊天,可以保存回味,又能穿插干些不费脑的琐事,洗洗涮涮,收拾床铺。 戴柯说晕字,要跟她通视频。 敲响晚睡铃到熄灯这段时间,学生差不多回到宿舍,楼梯使用率低,经常靠墙坐着各种打电话的人。 梁曼秋也成了其中一个。 戴柯习惯站走廊,手机经常随意托在手上,差不多就是跟梁曼秋平常的仰角镜头。脸部曲线优越,一点也不介意梁曼秋看到他的鼻孔和下颌。 梁曼秋开门见山:“哥哥,你还没好好回答我今晚的问题。” 她问他,亲额头到底会不会碰到眼镜。 戴柯越是逃避,梁曼秋越是较劲,像以前他做错事一样,一定要等到他的表态。 戴柯瞥了眼手机,看向其他地方,“没试过。” 梁曼秋鼻头一涩,刚想埋怨几句,戴柯又开了口。 他说:“老子没亲过戴眼镜的。” 哦,那晚梁曼秋睡觉没戴眼镜。 正好反将一军,她问:“就是亲过没戴眼镜的?” 戴柯:“谁教你这么反推?” 梁曼秋:“到底有没有,要正面回答,哥哥。” 每一次听见哥哥,戴柯好像喂进一颗迷魂药,脊梁骨一点点软了。 戴柯:“正个屁面,面都没见到。” 玩文字游戏,戴柯远不是梁曼秋的对手。 她说:“见面就能回答?” 戴柯警告:“梁曼秋,少给老子挖陷阱。” 梁曼秋:“哪是陷阱。” 那是温柔乡,专门腐化男人的精神骨。 戴柯:“不要在意这种破细节,眼镜碍事就摘。” 不碍事就直接上。 梁曼秋:“谁摘,自己摘还是对方摘?” 戴柯冷着脸,“梁曼秋,一天到晚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梁曼秋:“装了一个一百四十多斤的东西。” 不对,哥哥是哥哥,哥哥不是东西。 飞快改口,“哥哥,什么时候你能正正经经跟我说话?” 梁曼秋偶尔也期待一点心灵上的共鸣。 戴柯没拐过弯,没计较她的口误,“不正经的时候你骂老子什么?” 臭流氓。 哎。真是秀才遇着兵。梁曼秋放弃开化,还是接受比较方便,“说十句你有九句牛头不对马嘴,剩下一句还是粗口。哥,你好像个粗人。” 戴柯一愣,“你说什么?” 梁曼秋:“你就是个粗人。” 戴柯:“你说得对。” 愣怔的人变成梁曼秋。 戴柯很少这么爽快承认一件事,尤其不算太好的名号。 “哥哥?” 戴柯脸上似乎浮现一种无法压抑的淡笑,夜间手机像素有限,看不太真切。 “干什么?” 梁曼秋:“忽然觉得你怪怪的,生气了?” 戴柯视线下垂,懒散撩了她一眼,“你要怎么哄?” “对不起嘛……”梁曼秋的道歉跟晚安一样,不稀奇。阿嬷生前教她,出门在外嘴甜手勤,总不会饿肚子。唯一的家训给了梁曼秋在戴家立足的保障。 戴柯:“梁曼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梁曼秋让他问迷糊,“什么啊?” “不懂也好。”戴柯不着痕迹叹气一声,再东扯西扯一阵,没营养没主题,没想挂断。 这边梁曼秋的宿管阿姨逐层上来吹哨,驱赶还在走廊游荡的女生。 梁曼秋:“听到声音了吗?” 戴柯:“我这边也快了。” 梁曼秋朝屏幕笑着挥挥手,“哥哥晚安。” 戴柯:“滚吧。” 屏幕静止几秒,他们还在眨眼,计时还在走。 戴柯:“滚啊。” 梁曼秋:“为什么每次等我先挂?” “我懒。” “好吧。” 梁曼秋点了下挂机键,笑容很久才下线。 安佳月从洗衣房提了衣服回宿舍阳台晾晒,“小秋,又跟你的机车哥哥打完电话了?” 舍友笑着打趣:“叫妹夫。” 学生时代天真无邪,一个人的男友是一个宿舍的姐夫。梁曼秋在同届入学里年龄最小,神秘的机车男理所当然成了她们的妹夫。 安佳月:“请客的才叫妹夫,不请客的叫那男的。” 梁曼秋习惯了在戴柯绯闻里的角色,周围的打趣像稳固剂,加固流言里的关系。 他们一周只能见一面,需要这样的隐形纽带。 她掬了一捧凉水给脸颊降温,“还不是……” 安佳月:“那就准备‘是了’,完蛋咯,我们的团支书没戏了。” 梁曼秋:“干嘛提他……” 安佳月:“好好好,我们不提团支书,专门提你的机车哥哥。小秋,看在我们同桌同床那么久的份上,请你如实交代,你们现在上几垒了?” 梁曼秋和安佳月睡同一张床的上下铺,四舍五入等于同床。 舍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全垒打?” 梁曼秋:“怎么可能!” “到底几垒?”安佳月不愧为梁曼秋一个学期的同桌兼“床友”,知道她在某些方面实属小白,开始科普棒球的性隐喻。 “一垒就是嘴对嘴,法式湿吻——” 舍友立即反驳:“一垒不是牵手么?” 安佳月:“湿吻。” 舍友:“牵手吧。” 两个互不服输,掏出手机一起问google,梁曼秋的答案反而成了次要的兴趣。 她说:“一垒都没有啦。” 也许别人的恋情循序渐进发展,好感、暧昧、试探、表白,再到牵手、拥抱、接吻、上床。梁曼秋和戴柯的关系跳跃发展,像火车经站不停,超出正常同龄异性范畴,没有准确的定义。 他们算好友,认识六年,又不太交心。大人们说他们是兄妹,他们早越过伦理的边界。同学们说他们是情侣,又从未挑破。 礼物 第94节 见不到戴柯时,梁曼秋迫切需要一个标签和定义,认清和维护这段关系。 等他来到眼前,她又放弃执着,挨着他就好。 黏黏糊糊的关系持续到雨季,梁立华的电话像五月惊雷。 正巧晚自习前,梁曼秋没接到电话。 梁立华发来短信:怎么不接电话,周五放学我去学校门口等你。 梁曼秋不得不回复:有什么急事? 梁立华:两三个月不见,就想见见你。 梁曼秋:我周五没放假。 梁立华:什么时候放假? 梁曼秋想了多种劝退梁立华的方法,说了放学期间学校交通堵塞,不容易找人;放学她要排练,出来很晚。 梁立华六年不联系女儿,以他的“偏执”,梁曼秋怀疑他会蹲到见到她的一天。 想象周六放学人山人海的校门口,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突然跳出人群,捉住她的手,说是她的爸爸。 周围同学纷纷侧目,眼神像看怪物。 如果戴柯也在,一定会更加困惑,这个男人是哪个叼毛。 躲老子躲到这种地步,也算一种失败。 梁曼秋咬了咬牙,问:你先告诉我,你还在吸吗?如果你还吸,我不想再见你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梁立华没有回复,梁曼秋的心一点点变凉。 梁立华:当然没有!我早戒了! 梁曼秋:你不要骗我。 梁立华:我是你老豆,怎么可能骗你。 梁曼秋只能说:放学门口人太多,你知道翠田图书馆么?周日中午1点到门口见吧。 梁曼秋安排得满满当当,过了饭点,不用跟梁立华吃午饭,见面聊完,她可以到翠田图书馆看书。 周日。 “哥,一会我去翠田图书馆,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吃过午饭,梁曼秋跟着戴柯进他房间问。家里有钟点工之后,他们再也不用跑到档口吃饭。 翠田图书馆是戴柯心底的一个疙瘩,不再痛痒,就是抠不掉。 戴柯:“又跟姓周的?” 梁曼秋:“没有,就我自己,所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戴柯:“不去,我要睡觉,晚点再过去打球。” 滨中高中部有时连周日晚上也放假,学生周一早上8点到校即可。 戴柯这周赶上了这样的好时候。 梁曼秋算了下时间,“我是不是搭不了你的铃木回校?” 戴柯:“你自己搭地铁。” 自从阿莲怀孕后,档口少了一个人工,戴四海分.身乏术,如果不是要搬行李,基本不会再去接送他们。也不怎么过问他们的出行方式,蹭同学家的车,还是搭地铁公交。 戴柯怀疑戴四海早知道他偷买了机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不到半年他就成年,野马即将脱缰。 下午一点。 梁曼秋搭公交抵达翠田图书馆公交站。 刚巧周舒彦从路边一辆出租车下来,叫住她。 梁曼秋吃了一惊,“团支书,你怎么也来这里?” 周舒彦笑道:“说了多少回,叫我名字,不要叫团支书。” 梁曼秋摸了下鼻子,“跟其他同学一样叫的,习惯了,改不过来。” “我来找本书,”周舒彦打量几眼梁曼秋身后,“就你一个人来?” 梁曼秋来不及编借口,“暂时是。” 周舒彦一顿,“你哥也来?” 梁曼秋:“他?他不来……” 周舒彦:“好久没在这碰见你,一起去自习室?” 梁曼秋摇头,“我、还有点事。” 她出身特殊,两个家庭都有不想曝光于众的理由。 周舒彦看出梁曼秋的不自然,“你自己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梁曼秋再度摇头,“谢谢你,不用了。” 周舒彦仍是不太放心,“不用怕麻烦我,今天我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 梁曼秋笑了笑,恬淡而疏远,“不太方便麻烦你,真的谢谢了。”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身后飘来,伴着机车声浪,还有隐隐的侵略性。 “梁曼秋!” 戴柯透过头盔视窗,和周舒彦四目相交。 第68章 他们不能分开。 戴柯的车徐徐绕弯,停到巷子路边公共单车停车位,脱了头盔,拔了钥匙向梁曼秋走回来。 梁曼秋头皮发麻,几乎爆炸。 周舒彦神色微妙,“你哥来了。” 梁曼秋生硬扯扯嘴角,“他刚刚明明说不来。” 回头,对戴柯摆出笑脸,“哥哥——” 戴柯抬手,掐灭了梁曼秋的笑容,只留下一串呻.吟。 周舒彦肩膀颤了颤,有股冲动要制止戴柯的暴行。不知道是戴柯冷眼奏效,还是梁曼秋反应不大,他最终没有明显举动。 戴柯摇着梁曼秋脸颊,“你在家时跟我怎么说?” 梁曼秋说,她一个人去翠田图书馆,没有约周舒彦。 她揉揉脸颊,“我说的是实话……” 戴柯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周舒彦,默声指控:他怎么回事。 梁曼秋:“哥哥,这是我同桌,上次我发烧送我出校门口,不知道你还记得么?今天刚好碰上。” 戴柯很不给面子,“没印象。” 周舒彦只见过夜晚或戴着头盔的戴柯,现在第一次在大白天看清整个,视觉冲击性比想象中强烈。 戴柯的男性风格十分明显,哪怕穿着校裤,很难将他跟高中生联系起来,第一印象是大学生怀旧穿校裤。 戴柯和周舒彦,是man与boy的区别,哪怕年纪再往上加几岁,也是硬汉与绅士的差异。 梁曼秋悄悄瘪嘴,又跟周舒彦说:“团支书,这是我哥哥。” 周舒彦:“我记得。” 戴柯问:“现在干什么?” 梁曼秋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我、要见个人。” 暗暗祈祷,梁立华不要突然出现,叫住她。 那个不负责的父亲代表山尾村的过去,暗示“艾滋妹”的身份,但同时又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存在的先决条件。近16年来,父女相处的时间比不过她在戴家的6年。 梁曼秋的纠结带着害怕,不想梁立华打扰戴家平静的生活。 戴柯:“又见哪个?” 男的。 他生生咽下后两个字。 释放醋意也是一种示弱。 戴柯绝不会在其他男人面前呻.吟。 周舒彦似乎也在等一个答案,梁曼秋今天的别扭不同寻常,叫人疑惑又担心。 手机震动,无形宣布答案。 屏幕显示名字:梁立华。 梁曼秋看着戴柯说:“我老豆……” 此话一出,戴柯和周舒彦一样疑惑,只是在不同的层面。 戴柯想不起梁曼秋还有一个老豆,在他眼里,她相当于一个孤儿,寄养在他们家六年。 既是孤儿,那么只有唯一的一个家。 戴四海虽是阿伯,形式责任跟父亲差不多,梁曼秋和他就差一个称呼。 周舒彦隐约猜到,梁曼秋和戴柯并非同一个父亲,家庭有一点复杂。 戴柯:“他找你有事?”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我跟你去。” 礼物 第95节 手机还在震动,梁立华的见面决心一目了然。 梁曼秋来不及让周舒彦先走。 她已经见到了人,梁立华正从戴柯背后走近,抬手,“小秋!” 戴柯和周舒彦的目光同时转转向。 梁立华形销骨立,病态明显,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身上看不出一点和梁曼秋的相似之处。 他们应该是两个陌生人,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无法想象是父女。 梁曼秋姿态防备,加重了疏离感。 戴柯:“他就是?” “我、去跟他说几句话。”梁曼秋来不及安排哥哥和同学,也不打算将他们介绍给梁立华,低头小跑到梁立华跟前。 戴柯和周舒彦就在几米外盯着,像两个保镖,但没有任何交流,眼里没有彼此。 梁立华打量这两个男生,“是同学还是哥哥?” 梁曼秋:“今天找我什么事?” 梁立华:“吃饭了吗,我没吃饭,找个地方吃饭。” 梁曼秋:“我已经吃过了,你……” 梁立华打断,“老豆都不会叫了?” 梁曼秋十岁那年唯一一次叫过老豆,让他早点回来,梁立华一去不复返。 她暗暗叹气,“你要吃什么?” 梁立华指了旁边一条巷子,戴柯刚刚停了车的,要领梁曼秋过去。 “梁曼秋!”戴柯又在后头叫了一声,准备跟过来。 梁曼秋摇头,跟戴柯晃了一下手机,意思手机联系。 梁立华:“你让他们先回去。” 梁曼秋低头用手机q发消息:哥哥,他要我跟他去吃饭。 没等手机有反应,戴柯掏出来,旋即收到梁曼秋消息。 戴柯大步走过去,没管后面带着一条陌生的小尾巴。 “梁曼秋,我跟你过去。” 戴柯体格几乎是梁立华的一倍多宽,高出大半个头,一拳就能揍晕梁立华。 梁立华打量着他,对比另一个男生,戴柯一眼能看出是戴四海的儿子。 “你就是海哥的儿子吧,今年几岁了?” 戴柯不是一个太有礼貌的人,面对一个陌生的长辈,见梁曼秋没介绍,就没叫人。 何况梁立华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说话无力,步伐虚浮。 目无尊长在这一刻被默许了。 戴柯说:“你真是梁曼秋的老豆?” 梁曼秋隐隐感觉戴柯要替她声讨梁立华,忙拉住他的臂弯,看着他,不着痕迹摇头。 梁立华又指了下巷子,“我看里面有快餐店,去看看。” 梁曼秋捂热了戴柯的臂弯,慢慢松手。戴柯自然揽住她的肩头,跟她同进退,下巴指着梁立华的背影,“走。” 她没了单飞的理由。 有戴柯在,梁立华估计说不了几句话。 梁曼秋不忘后面的小尾巴,扭头跟周舒彦挥挥手,让他别再跟着了。 别人的家事,周舒彦掺和不进去,也不应该掺和,但梁曼秋带来的神秘感像核爆,早摧毁了他的理智。 周舒彦闲来无事,悄悄跟上,距离远到像路过,不像围观。 梁立华进了一家沙县小吃店,坐在两个少年的对面。 问:“你们要吃什么?” 梁曼秋立刻摇头。 戴柯没跟梁立华客气,从冰柜拿了两支冰可乐,跟在自家档口一样轻车熟路,开了瓶盖插了吸管,递给梁曼秋一支。 两个少年肩并肩,默默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狼吞虎咽,偶尔低头吸一口可乐。 梁曼秋没话找话,“你现在、在哪里干活?” 以前听阿嬷说,梁立华两年义务兵专业后,做家装类工作,到处给人批腻子,后来跟着工友黄赌毒俱沾。 梁曼秋有印象的家庭生活,梁立华两口子总在吵架,鸡婆、筹码、粉仔之类的词汇横飞,年幼的她听得稀里糊涂,隐隐害怕。 梁立华含糊下一口炒饭,“没有固定的地方,到处走,哪里有活就去哪里。” 梁曼秋:“还是在海城?” 梁立华点点头。 梁曼秋不知道该再问什么,如果对话还要晚辈去开启和维持,这段关系基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梁立华总不会叫她出来,单纯见见她。 梁立华吃完一盘炒饭,付了钱,乍一看跟经常来烧鹅档口吃饭的工地佬差不多。 梁曼秋不得不再度开口,“老豆……还有其他事吗?” 梁立华领着他们走出店外,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刚才见过的少年,正在奶茶档口前端详菜单,目光偶尔扫来。 转头意味深长看着梁曼秋,“小秋,你魅力真不小啊。” 这哪像一个长辈说出来的话,戴四海和章树奇从来没有这样打趣过梁曼秋。 梁曼秋:“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 “急什么,老豆难得见你一次,”梁立华防备地打量一眼戴柯,“小秋,过来我单独跟你说几句。” 梁立华不是第一次想撇开其他人,跟梁曼秋单独相处。如果是一个普通父亲,这种要求不足为奇。梁立华消失六年突然诈尸,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等梁曼秋表态,戴柯再度揽住她的肩膀,警惕开口:“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梁立华比戴柯多吃二十几年的盐,哪能看不穿少年人的心思,“我是她老豆,你还担心我拿她怎样?” 戴柯:“我是她哥。” 这是戴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是梁曼秋的哥哥。 哥哥暂时不是一个暧昧的词眼,而是责任心与担当。 梁立华敬畏戴四海,但没把他儿子放眼里,不甘被一个少年人看低。 “我跟你爸当兵扛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戴柯:“梁曼秋发烧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梁立华怒气上头,“毛还没长全,轮不到你来质问我。——小秋,过来。” “不要去。”戴柯搂紧了梁曼秋的肩膀,除了担忧,难免有一点逆反心理。 “哥……”梁曼秋犹豫,不想激怒梁立华,也不想戴柯操心。 “还想喊我作哥哥,你就不要去。” 戴柯的威胁显然比梁立华奏效,梁曼秋岿然不动,“老豆,我们就在这里说吧,哥哥不是外人。” 梁立华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戴柯和梁曼秋有得是时间,陪他干耗。 巷子弯曲狭窄,勉强三车道,路旁车位仅供卸货,一部分违停的车需要轧上人行道停放。 午休时分,行人稀少,路边店家要不临时打烊,要不打起瞌睡。 一辆小面包车嘎啦停在三人旁边,车门划拉打开,车厢忽地蹿下两个人,扑向梁立华,“死粉仔,还钱!” 梁立华大惊失色,拔腿就跑,不忘吩咐:“小秋,快跑。” 梁曼秋年少缺乏经验,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蒙了。 面包车下来的人先反应过来,立刻转头,“抓这个,他女儿。” 一股蛮力攫住梁曼秋,将她拽向洞开的面包车门。 梁曼秋猛然尖叫,身体轻飘飘,下盘不稳,失去抓地感。 “哥——!” 与此同时,另一道力量将她牢牢锁住,梁曼秋还是被拖拽,多了依靠,不至于孤立无援。 戴柯挨了狠狠几拳,胳膊震痛,险些松手。腾不出空手回击,只能苦苦忍下,先拽紧梁曼秋。 他们被拽倒在地,水泥地面粗糙肮脏,不断摩擦着他们裸露的肌肤。戴柯护住梁曼秋为先,四肢并用,死死绞缠,不肯松开。 猛虎难敌群猴,面对两个暴戾无度的成年男人,戴柯体格再强健,也不是对方对手。 怀里女孩哭声渐弱,戴柯的体力也似乎一点一点流失,痛疼吞噬他们的理智,仅剩下唯一的直觉…… 他们不能分开。 第69章 梁曼秋,你亲我一下。 “警察来了!有绑匪——!”有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大喊。 从面包车下来的两个人警觉回头,来路风平浪静,别说警察,连想帮忙的路人都没有。 他们大骂一声,继续抢人。 周舒彦过去想帮手,没趁手的工具,刚要挨近,给其中一个匪徒暴吼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戴柯感觉等了有一个世纪,警笛终于扫清耳边的混乱,两股一直纠缠他的力量消失。车门嘭地关闭,面包车轰然上路,喂给两个少年人一团尾气,热烘又熏人。 礼物 第96节 梁曼秋和戴柯同时呛咳出泪。 周舒彦来扶他们,戴柯还当面包车的人没走,下意识踹出去。 周舒彦踉跄几步,摔倒戴柯停在路边的机车上,后腰剧痛,差点直不起身。 救护车跟着章树奇的身影抵达,戴柯和梁曼秋乘车去翠田人民医院急诊科。 暮色降临,海城中学1307班的班主任赵静听闻班里两个学生缺席晚自习,进了派出所,慌慌张张抵达翠田所。 接待的民警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好一阵,当她嫌犯似的,却满眼惊喜,“你是赵静吧,我是章树奇,我们初中一个班的。” 赵静恍然大悟,“原来是老同学,难怪看着有点眼熟。” 章树奇:“你不记得我了吧。” 赵静:“好多年没有联系。” 章树奇:“高一寒假见过一次,后来就没见了,到现在12年了。” 赵静发挥人民教师的特长,善于发现对方优点,恭维道:“不愧是做警察的,记忆力真好。” 碰见熟人办事,赵静莫名放心一半,“我听说我的两个学生,梁曼秋和周舒彦,都在这里?” “jodie……”梁曼秋低声唤道,平时轻声细语,刚遭受惊吓,更弱得没气。 她紧攥着戴柯的衣角,若不是看他一臂淤青,早就抱上胳膊。 戴柯从医院半日游回来,拎着骨科胶片的大纸袋,撞见这一幕,“你们认识?” 章树奇:“大d,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们初中班上成绩最好的女同学。” “就是那个——” 章树奇初中暗恋过的女生。戴柯中考前失意,章树奇掏心窝安慰和激励过他。 戴柯挨了章树奇一记眼刀,改口道:“原来真有这个人。” 周舒彦也从大厅的另一个角落,叫了一声jodie。 赵静交替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你们没事吧?” 章树奇眼神分别示意,“小周同学是证人,帮忙报了警,受了点伤,所以留下做询问笔录耽误了一会,等家长来了就可以走。小秋被大d护着,只是受了一点惊吓,没有受伤。” 赵静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戴四海也想问相同的问题。 梁立华最后被民警带回询问,再晚一点,估计买票逃离海城——这也是他原来的计划。 阔别六年,再见此人,戴四海不顾在派出所,扑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铁拳。 章树奇拉了一会才拉开,不得不警告,“海哥,这里是派出所,哪里都有摄像头。” 戴四海不想给梁立华面子,还得给章树奇面子,“要不是大d没大事,老子早把你打——” 戴四海咬牙切齿,垂手喘气。 梁曼秋一直躲在戴柯身后,不敢挪出一步。 除了怕梁立华,还怕戴四海怪她偷偷跟梁立华见面。 事关梁曼秋家事,章树奇让周舒彦在大厅等家长,将其他人领进询问室。 问梁立华:“你先说说今天为什么找小秋?” 梁立华耷拉着脑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老豆见女儿,天经地义啊。” 戴柯刚想开口质问,吃了章树奇一眼刀,立刻噤声。 派出所是警察的地盘,还是警察开口比较有威慑力。 章树奇:“大d说,你一直想单独跟小秋讲话,明摆着要避开人。今天要不是大d一直跟着小秋,你女儿早被人掳走了。” 梁立华:“家里有些事情,哪里方便跟外人说。” 章树奇一字一顿,戳着桌面,“你还记得你有个家?你把小秋丢在海哥的档口,她几岁,你还记得么?” 梁立华只挠挠头。 赵静担心地看向在场的两个未成年人,“要不,让他们两个小孩先出去透透气,我们大人慢慢说?” 话题仍是太过沉重刺激。 戴柯立刻反驳:“我要听。” 梁曼秋不说话,一直黏着戴柯,就是表态。 章树奇:“赵老师,他们也到了该了解真相的时候。” 戴四海:“我同意章警官的说法。” 赵静只能默许。 章树奇继续说:“小秋小学毕业,你强戒两年结束,出来也该看一下,你人去哪了?” 戴柯忽然插话,“强戒是什么?” “强制戒毒。” 回答的是身边小小的声音,不知道费了多少劲,梁曼秋才跟戴柯承认。 戴柯脑袋宕机几秒,一切拨云见日,有迹可循。 山尾村的“艾滋妹”,梁立华异常的形销骨立。 一腔热血似乎渐渐冷却,不想再声讨,只想带梁曼秋窝回碧林鸿庭的家,过回以前的生活,平淡吵闹,无忧无虑。 戴柯忍着酸痛,抬起胳膊,架上梁曼秋瘦削的肩头,像借力倚靠。 梁曼秋也以为他站不稳,小声叫了哥哥,眼神示意近前的空椅子。 戴柯垂眼扫了下,臂弯勾了勾,似乎要勒她脖颈,扼住她的废话。 他的胳膊淤青遍布,跟大花臂似的,看着都疼,梁曼秋小心着不碰上。 梁立华继续说:“我这不是怕我一出现,海哥就让我把小秋接回去嘛。其实我有偷偷看过小秋,在这也过的挺好……” 戴四海骂道:“你这算盘还打得响,知道小秋过得好,为什么消失六年,又出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 梁立华:“我也不知道那些人跟踪我……” 章树奇:“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想顺水推舟让小秋去抵债?” 梁曼秋惊魂未定,攥紧拳头,缩进戴柯怀里。 戴柯胳膊横过她胸前,握住她另一边手臂,牢牢锁住她。 气氛剑拔弩张,全场大人没人在意两个少年人过分亲昵的小动作。 梁立华叫道:“海哥,警察领导,我知道我说什么话你们都不信。有句话叫什么,虎毒不食子,我再怎么孬种,也不会拿我唯一的女儿开玩笑。” 没人相信粉仔的良心。 梁立华众叛亲离,早不奢望亲友的信任与关心,“我要是有这种想法,就不会送小秋来海城,早把她丢在山尾村装作不知道,饿死算了。” 章树奇绕回前头,“别扯这些烂话,你老实交代,这次为什么偷偷摸摸找小秋?” 戴四海:“小秋姓梁,一直都是你的女儿,你要来档口光明正大看她,我还会留你一碗饭。你何必呢?” 梁立华嗫嚅,“我看小秋用那么好的手机,她哥哥开那么好的摩托,就想着……能不能问她要点钱呗。”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过载,威力如爆炸。 梁曼秋吃穿都在戴家,腰板本就挺不直,她的老豆还盘算着借她之手,从戴四海身上搞点钱。她好像成了吸血鬼。 脑袋几乎要埋到戴柯胸前。 戴柯也一肚子的糟了,手机,机车,全部曝光了。 戴四海先抓重点,斥骂道:“小秋一个学生妹,能有多少钱?你还想着从一个学生身上搞钱,你真是、疯了你。” 梁立华怯怯地笑,“我能怎么办,现在活不好干啊。” 以前戴四海看梁立华可怜,托熟人介绍工作给他,但梁立华都搞砸了。戴四海差点得罪人,发誓以后再也不帮他。 当然,收留梁曼秋时,又发誓了一次。 章树奇说:“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小孩好。你也看到,小秋现在在戴老板家过得很好,上了海城最好的高中,以后一定会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她一直是你的女儿,也有义务给你养老。” 梁曼秋想说,她不想再见梁立华,更不想替他还债。 戴四海和章树奇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同时眼神制止。 章树奇继续:“你也知道那些债主丧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抢小孩。” 梁立华打断:“所以我才想问小秋要点钱,准备去外地躲躲,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么。” 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梁立华有远离的意思,戴四海趁热打铁,先哄住他:“你要是真为小秋好,就不该让那些人盯上她,让她安安静静长大。以后说不定挣了钱,还能帮你还上。” 最后戴四海又掏腰包给梁立华垫付去外地的路费,总算把这尊倒霉神送走。 赵静把梁曼秋叫到一边说话。 戴柯才有机会问戴四海和章树奇,“你们都很怕梁曼秋他爸?” 少年人风风火火,快意恩仇,在他的眼里,两个大人的表现无疑不够硬气。 戴四海想拍拍戴柯肩膀,想起他伤势,半路收回。 “有句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些事情不要做绝。” 梁曼秋不在,戴柯直言:“粉仔有什么好见?” 章树奇说:“大d,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但你爸开了两个档口,你的弟弟妹妹准备出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那些人盯上你们家,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明白么?” 戴四海适时接过话头,“大d,今晚的事到此为止,凭我对老梁的了解,他胆子小,应该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来了。回去好好安慰小秋。” 章树奇也说:“小秋受了不小惊吓,注意点她的情绪。” “我当然知道。”戴柯说。 从询问室出大厅,周舒彦已经跟父母回学校,赵静给梁曼秋批了假,让她在家缓一缓,再回校。 章树奇说:“赵老师,你怎么过来的?现在要回学校吧?” 赵静终于有机会说:“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别叫我赵老师,挺不习惯的。我公车转地铁回去。” 礼物 第97节 章树奇说:“我送小秋她爸去盐山搭火车,不介意的话,正好送你回校。” “可以啊,麻烦你了,章警官。”赵静倒不介意,还想多了解一下这位特殊家长。 章树奇露出今晚第一个笑,“你说让我不要叫你赵老师,你怎么还叫我章警官?” 赵静也笑道:“顺口。” 碧林鸿庭。 阿莲挺着明显的孕肚开门迎接,“咦,小秋还没去学校?” 接着,吓一跳,“大d怎么挂彩了?又跟人打架?” 戴四海刚才走得匆忙,没跟孕妇交代实情,免得担心。 在戴柯开骂前,戴四海忙说:“大d没有打架,保护小秋受伤的,回房我跟你说。小秋,帮哥哥拿以前那瓶药酒,让他擦擦。” 戴柯不知长大懂事了,还是没心情发火,没跟阿莲计较。 “那东西臭死了,明天我还要去学校。” 换以往,戴四海早讽刺戴柯,从没见过他那么爱上学。 “不擦明天你整条胳膊都黑了。” 梁曼秋立马找到活血化瘀的秘方药酒,拧开瓶口闻了闻,“哥哥,草药味,不臭的。” 戴柯:“我懒得擦。” 梁曼秋小心翼翼:“我帮你擦……” 戴柯乜斜她一眼,不置可否,转身回房。 梁曼秋犹豫一瞬,端着药酒跟上去,关了房门开空调。 戴柯大剌剌坐电脑转椅,背对电脑,朝她伸直胳膊。 戴四海以前用药酒给梁曼秋擦过膝盖,她学他的样子,倒了点药酒在手心,往戴柯的淤青抹去。 戴柯指挥,“没吃饭么,用点劲,要擦得发热,才好吸收。” 梁曼秋照做,像腌制排骨,用力抹开揉匀。 戴柯疼得龇牙咧嘴。 梁曼秋吓得收手,“哥、哥,很疼么?我轻点……” 戴柯没说话,换另一条胳膊。 梁曼秋只好继续使劲。 两条胳膊擦完,梁曼秋气喘吁吁,“还有哪里?腿还有。” 她就地蹲下,利索倒了药酒,蹲着不好使劲,顺势半跪。 戴柯稍垂眼,就能看见她低眉顺眼,扶着他的膝头,稳住整条腿,不断揉搓他的大腿外侧。 她隆起的胸脯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戴柯喉结滚了滚。 灼热的不止她的掌心,他的淤青,还有某个隐秘的地方。 初中时,梁曼秋也曾给戴柯踩过腿,放松肌肉,那会也不是没欲望。 原来长大后欲望不会减弱,反而更加强烈,强烈地突然出现,强烈地压抑下去。 戴柯合起膝盖,“行了。” 梁曼秋抬头,双眼迷茫,更增魅惑。她没主动勾引,他再次被动沦陷。 她说:“可是另一边还没擦。” 戴柯:“老子哪伤得那么严重。” 梁曼秋:“真的不要?” 戴柯暗暗缓了口气,“够了。” 梁曼秋站起来,拧好药酒的瓶盖,低声说:“哥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早被那些人拖走……” 戴柯撩起眼皮,冷冷开口:“说谢谢就行了?” 梁曼秋莫名紧张,颤音隐约:“哥哥,我也知道说谢谢不够,你和阿伯都对我那么好,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梁曼秋在这个家汲取的能量已经很多,超出她能偿还的限度。 “你说怎么办好?” 戴柯喉结滚了滚,望住她,“梁曼秋,你亲我一下。” 第70章 firstkiss 梁曼秋一惊,药瓶失手,掉了。 正好砸在戴柯膝盖,他眼疾手快,在落地前捞起,反手搁在电脑桌。 “哥哥……” “没听明白?” 万事开头难,既然开了头, 第二次轻轻松松。 戴柯说:“你亲我。” 梁曼秋站着比戴柯坐着稍高,只要稍弯腰,就能触到他的薄唇。他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防备出现在她的掌控范围。 她不由抿了一下唇,怕自己的唇太干。她的喉咙更干燥,快要挤不出话。 戴柯:“快点。” 梁曼秋:“可是,哥哥,你知道亲吻、代表的意思么?” “嗯。” 戴柯准备好回答知道的内容,但梁曼秋没有问。 亲吻当然代表喜欢,痴线都懂。 “你知道怎么还让女生主动……” 梁曼秋是带着淡淡埋怨的,任何一个第一次都意义非凡。 戴柯:“我主动的时候你都骂我什么?” 臭流氓。 就算叫她主动,也是臭流氓。戴柯软硬兼施,总有办法达到他的目的,就如现在。 他舒舒服服坐在电脑转椅,双手搭着扶手,微微抬头注视她。不着痕迹转动椅子,让她站在了他的双膝间。 梁曼秋略低头,双手摘下眼镜,折好单手拿着。视界瞬间模糊,失去安全感,她更为紧张。 她平日的慢条斯理在此刻放大,将时间无限拉长。 期待在等待中膨胀,心率有了足够的起跳时间,飙得更高。 双手没有合适借力的地方,只能垂在身侧,悄悄握拳。 有一点生硬,有一点娇憨。 梁曼秋稍稍弯腰,凑近戴柯的脸。 一直睁着圆溜溜的双眼,怕找不准戴柯的唇。 彼此间似乎存在一股隐形的张力,视线每缩短一寸,张力更强一分,无论谁先回撤,都会两败俱伤。 这是一个非完成不可的吻。 药酒味很淡,苦涩又深刻,勾出戴柯的创伤记忆,那些戴四海在档口忙于生计,和阿莲偷偷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即将和不是他妈妈的女人组成新的一家三口的事实。 他和梁曼秋在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避难,在木架床的上下铺,旧家主卧的逼仄衣柜,单车的前后座,懵懂吵闹,一年又一年。 戴柯抬手,用虎口托握住梁曼秋的下巴,想掌控局面。 他垂眼靠近,无师自通地偏了下脑袋,避开梁曼秋挺翘的鼻尖。 他们的鼻息先吻上对方。 亲吻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无须练习,转瞬完成。 延伸的意义回味无穷。 这是梁曼秋和戴柯的初吻,她的15岁和他的17岁,轨迹交叉重叠的瞬间。亲情的束缚在此刻松脱,伦理的界限化为乌有,世间万物轻贱于此刻爱意。 梁曼秋怔怔目睹全过程,头晕目眩,恍若梦境。 戴柯松开手,没敢再多看一眼,借着转椅稍转身。 习惯性要咬唇,怕咬掉初吻的感觉,半路放弃,看着像回味轻舔。 梁曼秋生硬起身,钝涩感重,分了三段才站直。 像瞬间失忆,对周遭反应迟钝,近视眼越发模糊。 梁曼秋转身小跑出了戴柯房间,她的离开带走积雨云,戴柯的天空云销雨霁,他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也不太正常,摸摸胸口,心跳扑通扑通,要撞破胸腔。 初吻的前戏与后劲,比吻的动作更加复杂和长久。 咚咚咚。 熟悉的脚步声逼近,梁曼秋又推门进来,带回了低气压。 以往,戴柯总凶巴巴质问干什么,现在一个字也挤不出,目光相随。 梁曼秋也没讲话,急喘喘走到他身旁,拿了药酒瓶,在他眼神示意晃了一下,又转身出去。 初吻开启了微妙的默剧时代。 梁曼秋放回药酒瓶,回到床上。有了手机后,不管在家还是学校,睡前戴柯总要上q废话一阵,至少丢一个地雷,像晚安一样。 礼物 第98节 这一晚,手机很安静。 能聊什么? 初吻感受? 独自一个人回忆,越想越清醒,如果两个人一起讨论,大概会彻夜难眠。 梁曼秋对初吻的完成没有一点实感,它不像文字聊天,能留下记录回味。 初吻的载体只有记忆,一种最不稳定的思想形态,可以被侵入、改写,甚至抹去。 梁曼秋爬起床,开了书桌台灯,从上锁抽屉掏出日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页。 写下今天日期,想将记忆付诸文字。 2014年5月21日,星期天 东想西想,思绪如云,难以捕捉。 每次要下笔,接吻的瞬间浮现眼前。吻是一种感官记忆,是干燥、柔软,是喘息、心跳声,也是药香。 最后,梁曼秋还是选择略有疏离感的外语,简单记下这一刻: first kiss 次日一早。 自打上了高中,不需要早上赶路上学,梁曼秋没再叫过戴柯起床。洗漱出来,被戴四海提醒一句,才想起戴柯还在睡觉。 梁曼秋硬着头皮去敲戴柯房门,刚抬手,门开了,险些敲到他的胸肌。 她的手拐弯,捋了下鬓发。 “阿伯叫你快点,一会路上堵车。” 戴柯含糊应了一声,罕见没驳嘴,“这不起了么,着什么急”之类。 梁曼秋扭头先去吃早餐,习惯和戴柯相邻座位,正好不用面对面。 戴柯胳膊青黑一片,模样可怖,喊疼上不了学。 “大热天穿不了长袖,胳膊这样多吓人。” 戴四海:“谁还没被你吓过,男子汉大丈夫,挂点彩算什么。还是学校里有你在意的女生?” 梁曼秋好像被点了名,埋头鸵鸟式吃汤粉。 哪知戴柯说:“太多了。” 梁曼秋愣了下,挑了厚厚一筷子粉嗦进嘴里,发泄似的。 戴四海心知肚明给他请了假,“先给你请一天假,最多休息两天,淤青就散得差不多。” 然后又问:“小秋想什么时候回校?” 梁曼秋:“哥哥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戴柯:“跟着我干什么。” 戴柯因为她挂彩,梁曼秋总得照顾一下。 戴四海哪看不透少年人的心思,“大d,海中学习节奏比你们高中快多了。” 潜台词,不要影响妹妹学习。 啰嗦。 戴柯无声骂了一句,剜了梁曼秋一眼。 某一瞬间,梁曼秋觉得戴柯还是戴柯,不会多了一枚初吻的关系,而性情大变。 甚至猜测,戴柯是不是忘了昨晚的事。 初吻的尴尬和紧绷消弭在日常对话里,只留下情窦初开的悸动。 戴四海赶着去档口,阿莲怀孕起床稍晚,餐桌只剩两个少年人。 梁曼秋低头吃着,只听旁边人清了清嗓子。 梁曼秋抬头,只见戴柯的汤粉一口没动,问:“哥,你为什么不吃?” 戴柯:“手疼。” 梁曼秋:“连筷子的拿不了么?” 戴柯:“你说呢?” 梁曼秋想了想,小心翼翼:“我喂你?” 戴柯往椅背一靠,不置可否。 梁曼秋去拿戴柯的筷子,他没反应,夹了一筷子,悬停一会降温,再盘汤勺上,送到他嘴边。 昨晚亲过她的薄唇沦为焦点,再盯久一点,梁曼秋会误会他还想亲她。 “啊——” 戴柯垂眸张嘴,一口衔过。 然后,从裤兜慢条斯理掏出手机,单膝顶着桌沿,膝头当支架,玩起游戏。 第二勺汤粉悬在汤碗上方,一时没送过来。 梁曼秋:“哥……你的伤,不疼么?” 戴柯自有歪理,“胳膊疼又不是手指疼,啊——” 梁曼秋只好又喂过去,汤多了,不小心溢出嘴角,一滴水白的汤汁沿着戴柯下巴下滑。她用勺子边沿刮走,动作利索,又抽了纸巾给他印了印下巴。 戴柯好似隔着薄薄的纸巾,亲到了她的指尖,分神看她一眼。 “梁曼秋,你怎么那么熟练?” 梁曼秋:“我以前也喂过我阿嬷。” 戴柯今天罹患少年痴呆症,不能自理。 她又说:“不过我阿嬷一点都不听话,比小孩子还难喂。” 戴柯反问:“我很听话?” “起码不反抗,”受不住戴柯的灼灼眼神,梁曼秋又补一句,“哥,我是说喂饭这件事上。” 主卧传来动静,阿莲起床了,挺着孕肚出来,撞见这一幕,看愣了。 “你们、在干什么?大d,你都几岁了,还要小秋喂饭?” 戴柯登时放下腿,噎住,呛咳红了脸。 梁曼秋递上纸巾,跟阿莲解释:“阿莲姨,哥哥手疼拿不了筷子。” 阿莲:“刚才他怎么刷牙洗脸?” 梁曼秋回答不上来,寄希望看向戴柯。 戴柯扔了纸巾,兜起手机起身离座。 汤粉还剩大半碗,梁曼秋困惑地问:“哥哥,你不吃了么?” “饱了。” “可是你没吃几口……” 戴柯回房,关门嘀开空调。 阿莲意味深长笑了下,大d这小子,要脸呢!肯定不好意思再让小秋喂,更拉不下脸自己继续吃。 便说:“小秋,你不要太由着你哥胡来。” 梁曼秋放了戴柯的餐具,拿回自己的筷子,小声辩解:“哥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阿莲路过抚摸一下梁曼秋的脑袋,转身进厨房找早餐。 “他就是欺负你心软。” 梁曼秋起码能心安一点,像阿嬷说的,嘴甜手勤。 吃完自己那碗,梁曼秋匆匆收拾餐碗,趁阿莲不注意,端了戴柯的到他房门口。手肘压下门把手,顶开门进去,“哥哥……”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某人愣了下,自己接了筷子在书桌前狼吞虎咽。 “哥哥,你要汽水么,可乐、雪碧、芬达?” 梁曼秋好像回到了六年前,刚来戴家,对戴柯有求必应,服帖得离谱。 戴柯:“拿樽啤酒,小的。” 梁曼秋瞪圆了眼,“哥,你怎么大早上喝啤酒?不是,未成年怎么能喝酒?” 戴柯拽着梁曼秋的胳膊,将她转向房门,打一下她的屁股,发网球似的流畅干脆。 “快去。” 梁曼秋:“要酒杯么?” 戴柯:“要什么酒杯。” 梁曼秋硬着头皮出去,避着阿莲,偷偷拿了一樽330ml的生力啤酒,连冰箱顶的启子一起顺了。 藏在胸前匆匆溜回戴柯房间。 戴柯开了瓶盖,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了滚,像一颗偷藏在肌肤底下的夜明珠。 梁曼秋坐旁边木椅,“哥,你第一次喝酒是几岁?” 这次肯定不会是第一次。 戴柯:“忘了。” 梁曼秋:“比抽烟还早?” 戴柯:“嗯。” 梁曼秋:“认识我之前?” 戴柯:“老戴说我两三岁的时候,桌上不小心碰倒了一杯白酒,我就跑去舔了……” 礼物 第99节 梁曼秋皱了皱鼻子,“真的吗……” 戴柯以前说他脑子不行是让她用不锈钢盆打傻,肯定早被酒精泡坏了。 戴柯手腕一转,啤酒樽递近梁曼秋嘴边,“梁曼秋,你喝一口。” 梁曼秋偏头摆手,“我不敢喝。” “喝。” “不要……” 玻璃樽瓶口贴上她的唇,冰凉又坚硬,酒香淡淡,浮动在鼻端。 戴柯:“不喝我又亲你。” 梁曼秋怔了怔,原来他没失忆。初吻便多了一份记忆载体,多上了一道保险,免于遗忘。 玻璃樽挂满细密水珠,梁曼秋握着玻璃樽脖子,扶着瓶底接过。 “只喝一小口,我就尝个味道。” 梁曼秋仰头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滋味盖过冰镇的口感,沿着食道一路烧进胃里,口腔余留苦涩的甜。 她马上吐了吐舌头,皱着眼睛还给戴柯。 戴柯笑出声,故意问:“再来一口,我喂你?” “太苦了……”梁曼秋双颊醉红,手背捂着唇,拼命摇头,“哥,你真的、太坏了……” 他们这对挂名兄妹,又一起偷偷干了一件坏事,秘密的纽带再次将他们系紧一度。 第71章 亲吻像礼花一样缤纷热情。 梁曼秋和戴柯休养一天,决定周二早上返校,经过前天风波,戴四海开车送他们回校。 戴四海漫不经心问:“机车停哪去了?” 戴柯还想装蒜,“什么机车?” 戴四海从后视镜冷冷睨了儿子一眼,“肥波飙车炸街,走了,听说了么?” 梁曼秋和戴柯交换一个眼神,面面相觑。 戴四海:“载两个女青年,拐弯没控住车,翻了,人没了。另外两个重伤。” 高子波淡出戴柯的生活已久,见不到跟人没了,结果一致,本质不同。 第一次听到同龄人的死讯,难免诧异和唏嘘。 戴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戴四海:“就这两天的事,街坊来档口说到的,你在学校可能消息没那么快。” 戴柯:“肥波飙起车来不要命,我能跟他比么。” 戴四海:“我老了,管不住你,过几个月就满18岁,成年人自己心里要有数。” 戴四海的老生常谈,戴柯经常当耳边风,这会不由多想了一下,戴四海的豁达,是不是有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原因?大号练废了,寄希望于小号。 对比造就落差,戴柯倔强道:“老爸,生日礼物我想要一辆机车。” 知子莫若父,戴四海岂能听不出是想补上买机车的钱,哭笑不得:“这次买机车又花了多少钱?” 戴柯:“三四万。” 梁曼秋不由看了一眼戴柯,当初跟她交代只用两万,表情差点出卖他。 倏然间,她裸露的右膝被扣住,掌温熨烫肌骨,力量直达天灵盖。梁曼秋暗暗打了一激灵。 戴柯警告她别乱说话。 戴四海果然趁着红灯,转头问梁曼秋:“小秋,是这个数么?” 戴柯不着痕迹收回手,戴四海不知道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还是懒得计较。 梁曼秋:“阿伯,我不知道,不太懂这些东西,哥哥没跟我说。” 戴柯插嘴:“铃木就算水货,也不会太便宜啊。” 戴四海:“你哥不听我的话,你多叮嘱他不要飙车。” 梁曼秋嘀咕:“哥哥也不听我的话……” 戴四海:“他会听的。” 戴柯无声扯扯嘴角。 戴柯当完靶子,轮到了梁曼秋。 戴四海说:“小秋,买手机了?” 梁曼秋只好从背包掏出手机,欠身放扶手箱,戴四海没接,目测一下,“智能机,哥哥买给你的?” 梁曼秋脸上写好了答案。 戴四海兀自点头,回头箭射在戴柯身上,“凑那么多钱不容易,我低估了你。” 儿子长大,有储蓄意识,懂得攒私房钱,戴四海还是颇为欣慰。 戴柯:“比起机车洒洒水,你送不送我机车啊……” 戴四海下巴示意梁曼秋把手机收回去,“玩手机不要影响学习,学习成绩下降,我会收回手机,你们两个都是。” 流水线教育结束,汽车继续上路。 滨中高中部先抵达,戴柯从副驾后方下车。 “走了。”他看了梁曼秋一眼,再度扣了下校服短裤支出的膝盖,撑着起身似的,用了点劲。 小动作没再避着戴四海,跟日常嬉闹似的。 梁曼秋摆摆手,“哥哥拜拜。” 看不到戴柯时,梁曼秋不由掏出手机看一眼,还没有他的信息。 戴四海误会了梁曼秋,说:“不用担心,早高峰这个方向没有那么堵,应该不会迟到。” 梁曼秋收起手机,“阿伯,你慢慢开。” 戴四海早上事务繁忙,一路接了几个电话,没再跟梁曼秋闲聊。 下了车,梁曼秋又掏出手机,戴柯果然来了消息。 木可:今晚没人给我擦药 换做以往,梁曼秋会挤兑一下戴柯太懒。他的伤势因她而来,多骂一句都不人道。 凉茶:哥哥,辛苦你自己擦一下。 凉茶:企鹅飞吻 木可:这就行了? 那怎么办? 梁曼秋又回到前晚困惑的时候,同样问了类似的问题。 戴柯说亲他一下。 梁曼秋找遍了q里面的系统表情,点了所有跟亲吻或暧昧相关的图案。若是唇上带口红,早给戴柯的脸亲花了。 凉茶:(害羞)(可爱)(爱情)(玫瑰)(吻)(爱心)(飞吻)(太阳) 亲吻像礼花一样,缤纷热情,眩晕了17岁少年的眼。 木可:大兵抽烟 赶在上课铃前回教室,梁曼秋如坐针毡上了第一节 课。 周舒彦没有偷偷问话,眼神已经问了一遍。 下了课,他还是忍不住:“你没事吧?” 梁曼秋摇摇头:“昨天谢谢你。” 周舒彦:“我只是报了警,没帮上什么忙,我相信换成其他路人看到了,一定也会这么做。” 梁曼秋担心周舒彦也玩戴柯那套把戏,问怎么感谢他。 她主动说:“中午给个机会我请你吃饭。” 梁曼秋的方案似乎超出周舒彦的预期,他笑着应下。 中午放学到了食堂,周舒彦又笑不出了。 梁曼秋不但请了他,还叫上了安佳月和猴子,前后桌吃了全家福。 猴子问:“小秋今天怎么突然请客?是不是有喜事?” 梁曼秋昨晚的确有喜事,不过独属于她和戴柯,不值得同外人庆祝。 安佳月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机车哥哥让你请我们吃拍拖饭?” 梁曼秋双颊微红,区别于刚刚体育课的运动效果,两团红晕喜气醉人。 “只是刚好发了生活费,平时你们也经常买零食分享给我啊。还有就是,”梁曼秋摸了下鼻尖,“昨天碰到一点麻烦,刚好团支书帮了大忙,我要特别感谢他。” 原来是避嫌。 安佳月回过味来。 梁曼秋有她的机车哥哥,不方便单独和团支书吃饭,顺便把她和猴子捎上。 平时周舒彦带零食给梁曼秋,她和猴子也沾了光。 安佳月给猴子使了一个眼色,这货只顾着吃,还没开化,想不到这个层面。 周舒彦帮了小忙,短暂享有优待,回宿舍路上,趁机问:“昨天那个,不是你的亲哥?” “只是哥哥。”梁曼秋正面点头,没解释更多。 “难怪长得不像,”周舒彦说,“你跟你爸也不太像……” 礼物 第100节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在山尾村,梁家败家子的烂事家喻户晓,梁曼秋年幼无知,无人苛责,村民最多打听一下她老豆最近在哪里。 到了海城,本以为脱离了山尾村,前尘旧事随之尘封,她会以戴家养女的身份,清清爽爽重新进入外人眼里。 梁立华够得上一颗重磅炸弹,粉仔身份藏了六年,终于爆炸。她晕里晕乎,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异样的眼光。 她低声说:“可能他瘦脱相了。” 周舒彦想了想,“可能是吧。” 宿舍区近在眼前,越是靠近,梁曼秋越是松快,终于可以闭嘴。 周舒彦斟酌说:“那些烂人,还会找你么?” 梁曼秋不知道他担忧还是好奇,摇摇头,“我不知道。” 也拿不准梁立华会不会去而复返,又缠上她。事发突然,时间紧张,戴四海没有特别吩咐她注意事项,只叫她安心学习。 周舒彦:“在学校应该没事,你放假出去,注意一点。” 梁曼秋点点头,跑回安佳月身边,一起回了女生宿舍。 她在被窝里上手机q找戴柯。 初吻的惊喜冲淡了一切担忧,戴柯还没跟她打听过梁立华,没问过后续应对方式。 他好像不太在意。 凉茶:哥哥,吃完饭了么? 木可:没人喂 凉茶:(白饭) 木可:(白眼) 凉茶:哥哥,你胳膊挂彩,同学会好奇么? 早上出门前,戴柯试过穿长袖校服遮掩一下,在空调房走几步就热得受不了,只能作罢。 木可:我说打架 班上同学浮想联翩,立刻问:是不是夺妹之战,为爱打架。 表象有异,本质相同,戴柯没法否认。 同学再问对方是谁,谁敢跟大d抢妹,简直不要命。 戴柯编不出这样的一个人,越沉默越神秘,同学对传说中的大d妹好奇心激增。 凉茶:应该说见义勇为。 木可:你给我颁奖 凉茶:哥哥你想要什么奖? 木可:你。 以为戴柯没说完,梁曼秋等了一会,没再有下文,他罕见打上了句号。 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上下文,一知半解,知道他想要亲近。戴柯一直没掩饰想跟她有肢体接触。不清楚他这回的潜台词,会不会有她不了解的深意。 被需要也是一种爱意。 什么意思,直接问太煞风景,梁曼秋抱着手机思忖片刻,回复:“我在的呀。” 木可:(抠鼻) 梁曼秋和戴柯继续另一种意义上的黏黏糊糊,一直到了周六,平常最期待的日子,梁曼秋莫名害怕。 怕梁立华去而复返,又在某个地方蹲守她,继续从她身上抠几个钱。 能用一两百打发梁立华,梁曼秋愿意忍痛割肉,就怕他贪得无厌,把债主招惹到戴家,再伤害她周围的人。 梁曼秋给戴四海打电话,说周六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在对方家过夜不回家。 戴四海又问周天回不回,梁曼秋说看情况,可能要跟同学逛街。 戴四海问了同学的名字,她推了安佳月出去,戴四海没再说什么。 海城中学周六晚放学,有一部分离家远的同学不回家,一部分周天早上回校自习,周末的校园并不冷清。 冷清的是梁曼秋的宿舍,这周只有她一个人留校。 梁曼秋好像回到山尾村,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独自过夜,跟在碧林鸿庭不同,在家隔壁就是戴柯,吵吵闹闹,绝不寂寞。 梁曼秋的手机确实不寂寞,戴柯晚自习隔三差五给她发消息。 木可:在哪? 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颤了颤,梁曼秋逐个打字。 凉茶:同学家。 戴柯拨了一条视频电话过来,梁曼秋挂了。 木可:老子在海中门口,滚出来 我不在学校。 梁曼秋打出句子,又逐个删掉。撒谎又不会圆谎,已经不是第一次。 硬着头皮收拾书包,梁曼秋像以前周六放学一样走出校门,只不过天色黑了。 校门外,戴柯和戴四海站在车边,望着她。 第72章 名字是老婆。 戴柯先走向梁曼秋,黑着脸,一言不发将她拽向戴四海的车。 “哥哥……”梁曼秋的声音被扼住,像她的胳膊一样。 戴四海叫了声:“大d,轻点,别拉疼妹妹。” 戴柯气道:“她还知道疼,老子肺疼。” “先上车。”戴四海绕过车头上车,开了空调,没有立即发车。 梁曼秋猫进后座,解下书包抱着。 戴柯一上来就扣了一下她赤裸的膝头,比之前劲力大,浮现淡淡的五指白痕。 斥道:“为什么不回家?” 梁曼秋低下头,脸庞几乎埋进书包。 前排的戴四海叹气,“小秋,你是怕你老豆还来找你麻烦?” 梁曼秋闷不吭声。 确切说怕梁立华的债主找戴四海的麻烦。 戴柯插嘴:“你老豆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人就能挡住。” 少年人没高估粉仔的体力,但低估了粉仔的恶劣。 戴四海说:“大d,快成年了,别整天喊打喊杀。再过几个月《未成年人保护法》可保护不了你。” 戴柯扯扯嘴角,一脸“我开玩笑都不行”的倔强。 “我怕那些人来档口闹事……”梁曼秋嗫嚅,隔着书包,声音越发沉闷低沉。 戴四海说:“小秋,你担心的事,阿伯在领你进家门的那天就考虑过了。我跟你爸相处的时间更久,打过的交道更多,自然知道他干了什么事。如果说我不害怕,那也是假的。谁不怕受牵连?” 梁曼秋悄悄吸鼻子,没有胎噪声掩盖,在密闭的车厢分外清晰。 “哭屁啊。”戴柯扣住梁曼秋裸露的后颈,撸小猫一样,摩挲,轻拍。 温热的掌温像一件盔甲,帮她阻挡寒颤的侵蚀。 戴四海无视他们的小动作,继续说:“但是阿伯更怕好好的一个小孩毁了,你老豆不成器,你还有希望。你看你来了家里,大d有了妹妹,考上了高中。我找到了老婆,多开了一间档口,还准备有一个新宝宝,很多以前阿伯不敢想象的好事,都发生了。小秋,你没发觉么,你是老天送来的礼物啊。” 在戴家,梁曼秋一直是索取者的角色,突如其来的桂冠太过沉重, 头埋得更低,她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 戴柯又像以前一样,托起一点她的额头,往她和书包间塞进自己的大手,垫住潮朦朦的大眼睛。 指缝溢出水珠,像一捧掬不住的水。 扣在她后颈的手滑落肩头,压住她情不自禁的战栗。 戴柯咬牙皱眉,碰见天大的难题,“喂,别哭。” 越是安慰,反作用越大。 戴柯头疼道:“老爸,你别说了。” 戴四海一脸淡笑,“最后说一句,小秋,一直以来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好好读书,和哥哥一起考大学。以后再有今天的想法,就想想这句话,能做到么?” 戴四海不是第一次跟梁曼秋强调,小孩逐年长大,心思敏感,话题逐渐沉重。 梁曼秋磕头似的,点点头。 汽车启动,开往家的方向。 戴柯就这样扶了梁曼秋一路,直到她自己悄悄抬头,挪开他湿漉漉的大手,依旧抱着多了一块深色斑块的书包。 戴四海在家楼下放他们下车,折回档口收尾。 阿伯教育完毕,哥哥上场教训。 梁曼秋有自知之明,先开口,“哥哥……你今晚、不用上晚自习么?” 戴柯立体的面容融进树阴与夜色,脸色越发晦暗。 “你说我为什么回来?” 梁曼秋又低下头。 戴柯与梁曼秋并肩,咬着下唇,顺手狠狠打了下她的屁股,像网球发球一样干脆自然。 礼物 第101节 “再这样一声不吭想离开家,我就打你屁股,脱了裤子使劲打。” 戴柯动作生猛,打得梁曼秋挺腰护臀,耳边是隔着裤子的闷响,脑袋里却是清脆的巴掌声,跟mp4视频里的一样。 “哥……”委屈巴巴,泫然欲泣。 戴柯顺势揽过梁曼秋的腰,将人挪到他前头,搡进楼宇门,押犯人似的。 梁曼秋扭头问:“哥哥,你明天还要回校么?我叫你起床。” 戴柯:“少废话。” 梁曼秋挤出笑,“那就这么说好了。” 回到家,梁曼秋给他房间送了开瓶的饮料和洗好的水果,这茬似乎能过去了。 次日一早,梁曼秋按着生物钟起床,洗漱完毕,敲响戴柯的门。 “哥哥,起床了。” 没人应。 “哥哥,我进去了。” 拧了下把手,没锁,梁曼秋推门走进去,反手带上门。 戴柯还是那副睡姿,仰卧,夏天薄被只盖了肚子,四肢支在外面,尤为修长。 梁曼秋拉开一半窗帘,屋里天光大亮,戴柯痛苦地皱了皱眼,窸窣缩进被窝。 她摇了摇他的胳膊,没动。 单膝跪上床,梁曼秋猫腰伏低,近距离观察戴柯的眉眼。 并不意外发现,他的睫毛长而浓,一根一根,清晰可见。眉毛多而不杂,眉形大气,锐气逼人。 梁曼秋忍不住伸手轻轻描了下戴柯的眉毛,比她的稍微粗硬,跟他的脾气一样。 戴柯受不了痒痒,不由拧眉。 戴柯睡眼惺忪,失去平日的侵略性,英俊多了几分安详,梁曼秋罕见碰上他毫无防备的时候。 她摸了摸戴柯的脸,黝黑又细腻,结实又富有弹性。 贴到他耳边,几乎吻着他的耳廓,“哥哥,起床了。” 那股细细柔柔的气息钻进戴柯的耳朵,他撑起眼皮,那双圆溜的大眼睛里隐约浮现他的面孔。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戴柯仿佛看见自己住进梁曼秋心底。 他稍微撑起脖颈,啄了一下她的唇。 早安吻干燥而短促。 梁曼秋愣了愣,不再如初吻时迟钝,微抬下巴,也亲回了戴柯。 他们第一次用亲吻回应对方,爱意传来回音,在彼此心间经久不息,开启一个平和而美好的周天早上。 咚咚咚。 敲门突兀,梁曼秋吓得肩膀一跳,栽到戴柯身上。 戴柯条件反射虚虚拢着她,好像一个待完成的拥抱。 戴四海在外面喊:“大d,还没起床么?要迟到了。” 他们第一次离坏事曝光那么近,跟当初在衣柜里一样,只隔了一道门。 梁曼秋连忙从戴柯身上爬起来,站回床边。 戴柯:“知道了。” 听着戴四海脚步声远去,门外走廊没再有其他杂音,梁曼秋才做贼似的,开门溜出去。 他们还没正面确认恋情,就自发形成偷情的觉悟。 进入六月,期末备考阶段,每天翻动的不止日历,还有一张又一张的卷子。 暑假随着暴雨而来,放晴后,金玲约梁曼秋逛街。 梁曼秋:“要不要叫上我哥和四眼明?” 每年寒暑假他们经常集体活动。今年戴柯和金玲即将升上高三,假期不足一个月,学校补课之前除了上辅导班,要利用最后的假期疯狂。 金玲:“今天就我们女生帮,不理他们这些臭男生。” 梁曼秋:“也好,我正想买内衣。” 金玲:“又窄了?” 梁曼秋不太好意思,“旧了。” 上了高中,梁曼秋似乎进入高速发育期,除了身高没怎么长,体重和头发一月一个样。谁也想不到山尾村出来的细狗,能长成萨摩耶。 梁曼秋算不上胖,各处匀称铺了一些肉,尤其胸部,渐渐往成人靠拢,甚至超越。她长得不高,不敢含胸驼背,身体曲线起伏有致,看着健康又精神。 两个女生凑到一起,总有聊不完的八卦。 金玲难得欲言又止,“我有个事早就想跟你说,期末考试前作业太多,都找不出时间。” “我猜一猜,”梁曼秋随之压低声,不敢触犯禁忌似的,“肥波的事?” 高子波给梁曼秋和戴柯编造过恶劣绯闻,从翠田所绝交之后,这个名字就被打入禁区,他们很少谈及。 金玲:“你也知道了?” 梁曼秋:“之前听阿伯说。” 金玲:“太吓人了,听说他妈都哭死了。而且肥波载的两个女的重伤,他人走了,家里还要赔好多钱。” “我哥有段时间都不怎么敢骑机车,”梁曼秋说了不该说的话,手背捂住嘴,急道,“你不要问他哦,我猜的。反正暑假前都没有骑过了。” “知道,大d才不会承认这种事。” 金玲挠挠头,有点捉急。 “小秋,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肥波的事,我想说的,跟大d有关……” 梁曼秋微微睁大了双眼,轻松的八卦氛围瞬间紧绷。 金玲:“大d好像谈恋爱了……” 梁曼秋嘴巴微张,哑然一瞬,又忽然反应过来可能跟她有关,双颊微红,支吾道:“你、怎么知道?” 金玲:“早就听他们班的说,大d不否认有女朋友。” 梁曼秋不得不打断,“早就听说……是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太早,可能跟她无关。 八卦会进入危机阶段。 金玲摇头,“具体不清楚,这两个月的事吧。” 那可能跟梁曼秋有关…… 金玲话锋一转,“大d经常有绯闻,我也说不清最近传的是不是我看到的那个。” 梁曼秋脸上血色急退,慌了神,“猪肉玲,你还、看到了?” 金玲注意到她的结巴,“小秋,你是不是也很震惊。” 梁曼秋口干舌燥,勉强咽了下口水,捋了一下散落的鬓发。 “在哪看到?” 金玲给出一个意外答案,“大d手机。” 梁曼秋:“嗯?照片?还是?” “都不是,”金玲神秘又笃定,“我很偶然的情况,真的是偶然哦,我可不会故意看别人隐私。” 梁曼秋连忙点头。 金玲:“我就不小心看到大d跟一个人聊q,那个人名字是‘老婆’。” 第73章 亲不够。 跟金玲分别,梁曼秋回到家,戴柯还没回来,等待拉长了猜忌,越发坐立不安。 难怪老师和家长不提倡早恋,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少年人心神不宁,难以想象如何经历更大的感情波动。 幸好现在暑假。 等人回到家,梁曼秋琢磨如何开口,又是另一番纠结和折磨。 戴柯刚打完球,大汗淋漓,裸露的肌肤挂满汗珠,像冰镇饮料放置在常温中的瓶壁。 他直接脱了上衣,胡乱抹了一把汗,扔桶里,然后进卫生间冲凉。 梁曼秋忍不住:“哥,你刚运动完马上冲凉么?会不会抽筋?” 戴柯走到眼前,带来一股浓郁的汗味。梁曼秋捂住鼻子,刚才问了一句废话。 他们同一屋檐下太久,生活重叠,家长监督,总有琐事分走注意力,一些情绪来不及回味,便转瞬即逝。 梁曼秋玩着电脑,戴柯冲凉完出来,换上一条清爽的短裤,上半身还光着,赤露出一板精壮的肌肉。 梁曼秋匆忙瞥了眼,“哥,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热死,为什么要穿?” 片刻后,戴柯又补了一句,“梁曼秋,你又不是没见过。” 哦,还摸过。 胸肌。 以前戴柯和戴四海在家从不光膀子,戴四海在阿莲住进来后,渐渐放开约束,戴柯好像最近两个月才有的行为。 戴柯做了一个起开的手势,轮到他玩电脑。 梁曼秋让位,瘪嘴站到旁边,看戴柯越是悠闲,心里那团疑问越是难忍耐。 礼物 第102节 “哥。” 她还在组织语言。 戴柯等不到下文,抬头瞥了她一眼。 梁曼秋鼓鼓劲,“我听别人说了一个事,不知道真假,想问问你。” 戴柯:“说。” 梁曼秋深深吸一口气,“人家都说你有老婆了。” 戴柯愣了下,“听谁说?” 梁曼秋隐隐感觉绯闻成了新闻,心跳加速。 “真的还是假的?” 戴柯:“听谁说?” 梁曼秋只能交底,“有人看到你跟一个叫老婆的人聊q。” 戴柯:“谁看到?” 梁曼秋急道:“到底是不是呢?” 话题进入死循环。 戴柯思忖片刻,鼻子哼了声,掏出手机放桌面,下巴给梁曼秋指了一下。 什么意思,梁曼秋还在犹豫,戴柯突然起身,走出房间,不知道要干什么。 手机孤孤单单躺在桌面,像落单的宝贝,容易遭遇坏人。 梁曼秋当了一会“坏人”,欠身拿过手机,戴柯的密码她知道,是他自己的生日。 输入数字,顺利开锁。 梁曼秋点开q,自动登陆了戴柯的号,“老婆”不用找,直接置顶,头像挺熟悉,是系统里最圆萌的一个黄毛小妞。 她心脏突突跳,像等待彩票开奖,隐隐知道自己中了头奖。 点开聊天框,对话分外眼熟,只是跟记忆中的左右调换。 “你傻不傻。”戴柯的声音飘进耳朵,梁曼秋太沉浸在情绪,没发觉他回来。 他臂弯勾过她的肩颈,另一手握着生力啤酒,勾着头,吻上她的唇。 戴柯的吻微微湿润,熟悉的酒香萦绕鼻端,梁曼秋唇干舌燥,想再尝一口啤酒的辛辣和甘醇,情不自禁张张嘴。 她像含住了他的唇,湿润加倍。 这一启唇,给了戴柯可趁之机,他舔了舔她的唇,啤酒的醇香在彼此唇间发酵。然后,他扫过她坚硬的牙关,挑动了她的舌尖。 梁曼秋吃了一惊,不由扶住戴柯锁在她颈上的手臂,一手还握着他的手机。她以为咬到了戴柯,张大了嘴巴,却给他牢牢吻住。 她的舌尖被戴柯搅动,在嘴里打架。她好像吸住了他。 口津不可控地分泌,加湿了这枚吻,缠绵又清滑,好像不会溢出嘴角,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 他们不知疲倦,简单的小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歪头接吻费劲,戴柯将梁曼秋揽到身前,正面抱住她。四片唇一直黏着,怕技法生疏,分了不好续上。 梁曼秋僵硬地回抱他,又不敢太用力。戴柯光着上半身,热力更重,裹挟着她,莫名的色|情。 她偶然碰上他的背肌,坚硬流畅的肌理,温热干燥的体温,与自己的那么不同。好奇战胜羞耻,她悄悄展开拳头,掌心贴上去,轻轻地,来回地摩挲。 少年的生命力藏在弹性的肌肤里,黝黑而细腻,蕴涵惊人的能量与活力。 她的抚摸踩对了油门,戴柯那股侵略性瞬间爆发,扣住她的脑袋与屁股,上下用力,将梁曼秋紧紧按向自己,与他深深纠缠。 年轻的身体经不起撩拨,戴柯很快有了反应。 梁曼秋肚子上出现异物感,以为戴柯将酒瓶卡在他们之间。屁股偶尔蹭上一股潮湿的冰凉感,酒瓶明明在他下面的手上。 戴柯的喘息像又打了一场篮球,却没一点酣畅淋漓。他在压抑与忍耐,最后仓促松开梁曼秋,狼狈转身,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 梁曼秋双唇红艳微胀,像刚吃完一碗麻辣面。 她用手背印了印嘴唇,望向戴柯双耳赤红的背影。 “哥……也给我一口……” 戴柯头也不回,递过酒瓶。 梁曼秋喝了一口,超出她正常一口水的量,呛咳出来,脖颈和脸颊更为赤红。 “痴线。”戴柯接回酒瓶,又喝一口放到桌面。 梁曼秋将他的手机也放回去,握得久了,漆黑外壳的边缘出现淡淡指印。 “你没说过我是,也没叫过我。” 她指老婆。 戴柯纯属得了便宜卖乖,“不叫。” 梁曼秋本来没指望,一被拒绝,起了逆反心,“哥哥,叫一声试试。” “滚。” 戴柯坐回转椅,拿啤酒当水,又喝了一口。 梁曼秋:“不滚。” 转椅椅背较高,不像旁边的木椅,没法从后面揽住戴柯的双肩。梁曼秋因地制宜,直接抬起他的右臂,坐上他的大腿。戴柯成了彻头彻尾的人肉椅子垫。 “找死。”戴柯骂了一句,左手顺势圈住她的腰,安全带似的。 梁曼秋背靠戴柯的胸膛,扶了下他毛茬茬的右臂,然后滑滑梯,滑到他的右手,重叠,也握上鼠标,“哥哥,教我打游戏吧。” 戴柯微勾着腰,下巴垫着梁曼秋的肩头,改成她握鼠标,他握着她的手。梁曼秋人小手也玲珑,就比鼠标大一点,少女肌肤细腻,却是任何仿真人皮鼠标无法比拟。 戴柯旋即忘了鼠标,手指入侵她的指缝,紧紧扣住她。他们十指相扣,手指两两相拥,牵手比接吻多了几分清醒,肢体联结显得理智,这段关系的纽带似乎牢固几分。 戴柯顺势偏头,吻上梁曼秋的脸颊,呼吸拂动她细柔的碎发。 梁曼秋受不住痒痒,缩了下脖子,像故意蹭他似的,惹得戴柯又吻了一口。黏黏糊糊,缠缠绵绵。 梁曼秋在戴柯手把手的教导下,第一次体验他爱玩的游戏。战局一塌糊涂,戴柯脾气却好得反常。输掉的游戏局,在梁曼秋唇上赢回来。 高中暑假平淡的午后,房门紧闭的卧室,他们不知道吻了多少回,多长时间,技能一旦习得,便会周而复始使用。 若是以后室友八卦起来,无论一垒的定义是湿吻还是牵手,梁曼秋和戴柯都正正经经摸到了。 他们的秘密发酵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隐藏的压力随之变大。 梁曼秋不得不坦白事实,“哥哥,其实这次是猪肉玲问的我。” 戴柯想了想,“没事,猪肉玲嘴巴严,没那么八婆。” 梁曼秋哭笑不得,“她就是问我,还不知道你那个……是谁。” 戴柯没亲口用过那个称呼,她总缺乏一种真实感。网络与生活隔了一道屏障,分开虚拟与真实。 q上面的,好像是戴柯的虚拟老婆。 戴柯:“迟早会知道。” 梁曼秋揣摩不出他的态度,只说自己的担忧:“那还是先不跟她说吧。” 中学时期的地下恋,公布恋情比表白更具挑战性,表白是两个人的秘密,公开需要限定受众范围,谨防消息泄密给家长老师。 校园恋情朝生暮死,梁曼秋也怕刚公开不久,就黄了。 戴柯看了一眼梁曼秋,不置可否。 梁曼秋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哥,你从哪学会、这样亲的?” 戴柯:“这还用学?” 梁曼秋:“跟几个女生学会的?” 戴柯反应过来她的重点,低头剜她一眼,“跟我老婆学的。” 梁曼秋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悔多嘴了。 “谁是你老婆……” 戴柯咬了咬唇,“你还敢当谁的?” 说罢,旧事重演。 金玲暑假补课前,不忘约梁曼秋出来,打听上次“大d老婆”是哪路神仙。 “我哥手机设了密码。” 某种程度上讲,梁曼秋没撒谎,她和戴柯的手机都换了密码,用上对方生日。 金玲不死心,“他用电脑上q,你有没有偶然瞄过一眼,啊,偷窥别人隐私,我知道有一点不道德。” 梁曼秋:“我不太敢。” 金玲接受这个答案,戴柯本来就不是好惹的。 “没事,”金玲性格直爽,善于安慰自己,“等回校了,总会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嗯……” 梁曼秋没有撒大谎,只是有所隐瞒,对着好朋友有了秘密,心里过意不去,莫名有点愧对金玲。 如果下次公开,还要附带解释隐瞒的缘由,接着道歉,时间越久,越积重难返。 梁曼秋在暑假的尾巴度过16岁生日,9月第一个周日,戴柯迎来他的18岁。 只有半天假,生日宴设在中午,与往年不同,今年戴柯想撇开家长,跟同学和朋友庆祝。 戴四海没勉强,付了饭钱,如约给他封了大红包,晚餐再安排家宴。 戴柯收了一堆礼物,老宁那份一定让他现场打开,也不怕寿星公不喜欢。 结果,礼盒里躺着一条豹纹裤衩和一盒避孕套,全场爆笑。 老宁哪怕挨戴柯臂弯锁喉,也要含泪带笑送上祝福:“祝你早日成为真正的男人,过上性|福的生活。” 梁曼秋瞥见豹纹裤衩,忍俊不禁之余,还有一点尴尬。跟金玲的不好意思不同,她觉得好像跟自己有关,不经意幻见戴柯和豹纹裤衩合二为一。 礼物 第103节 待金玲悄悄跟她解释另外一盒东西是什么,梁曼秋瞬间红透了脸颊。 饭毕,滨中高中部学生假期有限,第二场ktv约在下一次,现场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戴柯光明正大骑机车走,梁曼秋依然从后座圈住他的腰,左腕戴着和戴柯同款的湖人队紫色手环。 其他人习以为常,兄妹形象早已深刻印入脑海。 这两个人黏黏糊糊,也不知道以后各谈恋爱怎么跟对象解释。 金玲多看了一眼,打了一个激灵,好像有点悟了。 第74章 侦查与反侦查 梁曼秋和戴柯没有直接回家,去了翠田新开的一个商城。若不是天热,他们还想压压马路。 戴柯渐渐习惯一个月有一两次陪梁曼秋逛街,跟其他小情侣一样,吃甜品打电玩看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起初他不太乐意,嫌无聊,几次亲不到梁曼秋,先强吻,再服软。 商城一楼广场举办活动,人群刚散,到处摩肩接踵。 梁曼秋挨撞一回,踉跄一下,肩头剧痛,回头找哪个不礼貌的家伙。手背一暖,熟悉的热力包裹住她。 戴柯单手抄校服裤兜,头也不回,扣住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口。 梁曼秋被迫小碎步跟上他身边,紧挨着她。 周围人流陌生,似乎潜伏着诸多观众,都是家长和老师的眼线。 梁曼秋为了戴柯生日会才换的连衣裙,可是他还穿着秋季校服的蓝黑长裤,学生身份无处可藏。 梁曼秋紧张小声道:“哥哥,等下熟人看到……” 戴柯:“看到就看到。” 梁曼秋:“万一被骂……” 戴柯:“要骂也是骂我,你怕什么。” 戴柯说的没错,老戴不会骂梁曼秋,海中老师不抓早恋,也不会骂她。 梁曼秋:“可是……” 戴柯:“今天老子生日。” 好吧,寿星公说了算。 早恋曝光的压力带来额外的刺激,梁曼秋和戴柯好似玩一场卧底游戏,危险又疯狂。 梁曼秋由着戴柯拖手,拍了大头贴,逛了文具店。 路过文具店,赵静多看了两眼,小眼神逃不过民警锐利的眼神。 章树奇说:“进去逛逛?” 赵静笑道:“刚想起要给学生买点奖励的小礼物,怕你不喜欢这种无聊的地方。” 无不无聊要看跟谁一起逛,章树奇咽下到嘴边的话,“我还以为幼儿园的小朋友才需要小礼物。” 赵静:“他们有时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还幼稚。” 自打五月在翠田所重逢后,章树奇约了赵静好几回,一个民警一个老师,不是他忙就是她忙。好不容易盼来暑假,一个出差一个培训,都去了外地。 幸好移动通讯日益发达,抱着手机可以24小时聊天,聊多年变化,聊同学近况,最持久的话题还是近来认识的熟人——大d小秋。 九月开学,好不容易一起凑到了周天假期,来商场吃了一顿午饭。 赵静东挑西挑,选了不少便笺纸和中性笔,放章树奇拎着的小购物篮。 一路逛到最里边靠墙的笔记本货架。 货架的另一端站着两个学生,一高一矮,跟他们一样,男的拎着购物篮,女的在挑选笔记本,不同的是,两个学生的手不嫌碍事地扣在一起。 赵静职业病发作,不由打量个头比章树奇还高的男生,侧脸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章树奇原本一直盯着赵静,循着她的目光,也发现嫌疑对象。 诧异一瞬,喃喃:“哎,那不是大d和小秋……” 赵静退了一步,也看清女生,恍然大悟。 她不由分说拉着购物篮,把章树奇拉回旁边便笺纸的货架,偷偷回头打量一眼。 章树奇好笑道:“你堂堂一个老师,怎么还怕撞见学生?” 赵静也忍不住笑,“多尴尬,影响人家。” 只见梁曼秋翻开笔记本抚摸纸质,手舍不得松开,勉强从戴柯指缝里支出大半节手指,辅助翻页。 后面还是不方便,抽出手,翻看和抚摸,戴柯的胳膊闲闲搭梁曼秋肩上,抬手捏玩她水红水红的耳垂。 两个小孩海拔落差大,戴柯像倚着一根登山杖。 赵静:“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 章树奇:“你也不知道?” 赵静:“我只听班上学生说,经常在校门口骑机车等她放学的是男朋友,但那是大d!我以为只是哥哥……” 章树奇点头,“我今天才知道。” 赵静:“小秋的阿伯,知道么?” 章树奇:“你说大d老爸?不清楚,我猜不知道,他爸要忙两个档口,后妈准备生宝宝,估计都顾不上这两个小孩。” 戴柯对笔记本兴致缺缺,放空眼神,无聊四顾。 眼看就扫到赵静和章树奇这边。 货架不足一人高,挡不全脸。 赵静紧忙拉拉章树奇手中的购物篮,“我们赶紧买单走吧。” 梁曼秋挑了两本笔记本,放购物篮,转身手回到戴柯手里。 不经意扫过其他货架,忽然猛地挣开戴柯的大手。 戴柯手心一空,心口像被挖空一个洞,骂道:“梁曼秋,你找死。” 话毕,习惯性打一下梁曼秋屁股,再顺便捞起她的手。 梁曼秋再度避开,指指收银台方向,压低声:“小奇哥和jodie……” 戴柯定睛一瞧,收了手,“‘粥底’是谁?” 梁曼秋:“我们班主任,教英语的。” 戴柯嘴角抽了抽,“海中不抓早恋。” 梁曼秋:“是不抓……万一他们告诉阿伯……” 戴柯:“老戴才没功夫管。” 梁曼秋脊背发凉,唯一办法保证成绩不要大幅下降,家长和老师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老戴知道,你打算不理我?” 戴柯凶巴巴的,威胁多于担忧。 梁曼秋:“哪有。” 戴柯:“皮痒你就试试。” 原地等赵静和章树奇买单离店,梁曼秋和戴柯也结账出去,只交换一个眼神,多年的兄妹默契立刻上线。 他们悄悄跟上赵静和章树奇,这对疑似情侣的男女。 两个成年人的逛街路线跟学生没多少区别,梁曼秋和戴柯离得不远不近,保证和前方隔着其他人墙。 章树奇偏头,凑近赵静耳朵,超过今天最近的距离,拂动她的几根发丝,“那两个小孩跟踪我们。” 赵静下意识要回头,给章树奇及时带了下胳膊,突兀拐弯,险些露马脚。 赵静:“他们真的发现我们了吗?” 章树奇:“以我的职业直觉,是的。” 赵静哭笑不得,“这两个幼稚小孩,到底想干什么?” 章树奇:“大概以为我们也在约会。” 约会听着暧昧,小情侣看着黏糊,听觉和视觉同时刺激这两位相亲市场的主力军。 赵静和章树奇莫名沉默片刻,对视变得不太自然。 梁曼秋问:“哥哥,你觉得他们在谈恋爱么?” 戴柯:“手都不拖,不可能。” 梁曼秋:“大人上街好像很少拖手吧。” 刚说完,后面走上一对手拉手的情侣,比前头的“嫌疑人情侣”只年轻几岁。 她讪讪咧了咧嘴。 戴柯:“谈恋爱不拖手,男的哪可能忍住。” 梁曼秋嘀咕,“你也没忍住……” 可是戴柯从来没正面说过他们在谈恋爱。 戴柯蹙眉看向“嫌疑人情侣”,要不是这两个人,他才不用忍。 章树奇打破沉默,“我们要不要回头?” 赵静愣了一下,会意笑道:“这样会吓到两个小孩。” 章树奇感觉出赵静没有反感,奇妙的默契拉近彼此距离,玩心大起,“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转身。” 赵静:“等下,向左转还是像右转?” 章树奇:“向中间转。” 礼物 第104节 赵静:“然后轮到我们跟踪他们?” 章树奇:“侦查和反侦查。” 赵静彻底笑开,“你猜他们会躲起来,还是大大方方跟我们打招呼?” 章树奇想了想,“如果是我,我大概会躲起来,你呢?” 赵静:“我也会吧,我们那时候早恋抓得可严了。” 章树奇眼底黯然转瞬即逝,“小秋会躲起来,大d会打招呼。” 赵静:“我不了解大d,以我对小秋的了解,这个小孩比较内向,应该会躲一下。” “那,一二三——” 赵静和章树奇一起慢慢转身,往回走。 目标对象忽然逼近,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止步。 梁曼秋下意识要躲,转身到半路,被戴柯薅着胳膊转正。 “小奇哥。”戴柯叫道。 赵静和章树奇相视一笑,小小恶作剧成功。一起干坏事的同盟感,和猜对答案的默契,结成一股无形纽带,又拉近彼此距离。 走近,戴柯先声夺人,没大没小:“小奇哥,跟女朋友出来逛街?” 章树奇岂能听不出戴柯故意妄为,论起恶作剧,成年人可比不过少年人。 “这是小秋的班主任,上次在翠田所见过,不记得了?” 梁曼秋规规矩矩:“jodie,小奇哥。” 章树奇:“这个商场新开不久,你们也来逛街,买了什么东西?” 四人视线下垂,落在两个男的提着的同款文具店塑料袋上。 章树奇故作惊讶,“你们刚才也去了这家店,怎么没碰上你们?” 赵静的班主任修为颇高,没有笑场。 戴柯扫了眼章树奇传说中的初中女同学,“谁知道你看哪里。” 章树奇不着痕迹瞪了戴柯一眼。 赵静说:“小秋,你这个哥哥蛮好,还陪你逛街。一般哥哥长到这个年龄,都不爱跟妹妹玩了。” 梁曼秋红着脸,“嗯,哥哥挺好。” 戴柯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女朋友,只能带妹妹逛。” 章树奇跟赵静对视一眼,说:“行,你们逛吧,我们也去那边走走。” 梁曼秋和戴柯看着他们走远。 梁曼秋扯了下戴柯衣角,“哥,你没有女朋友?” 戴柯熟稔地搭上她的肩膀,“我有老婆。” 差不多晚饭时间回到家,戴四海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丰富的家宴。 阿莲扶着后腰,打量梁曼秋和戴柯逛街的战利品,“都买了些什么?” 大头贴被戴柯扔沙发,刚好从袋子滑出一半。 阿莲弯腰抽出到,端详着大头贴,印刷精致,男俊女靓,青春洋溢,有规矩也有搞怪,“挺好看的,怎么少了一张?” 一版九张的大头贴,只剩下八张,右下角的一张整齐剪掉。 梁曼秋:“那张拍不好,剪了扔了。” 阿莲若有所思点头,“打印出来前不可以选的么?” 梁曼秋:“选错了。” 戴柯从冰箱拿冰水,仰头咕嘟,垂着眸子冷冷睨她。 梁曼秋收了大头贴和其他东西,一起带回房间。 戴柯紧跟在后,踏进房间,习惯性反手关门,又一巴掌拍在梁曼秋屁股上。 “骗子。” 梁曼秋笑着坐到书桌前,从抽屉翻出日记本,打开空白的一页。 然后,拉开随身小挎包,从夹层抽出剪下的大头贴,端端正正贴在页面正中央。 镜头里,戴柯臂弯锁住梁曼秋肩头,低头亲变形了她的笑脸。 第75章 哥哥你、太色了…… 2015年元月某天寒雨霏霏,戴家迎来新成员。 梁曼秋和戴柯放寒假回来,一起到月子中心看他的弟弟。 戴柯双手抄兜,低头打量推车。 襁褓中的婴儿小小一只,还没有戴柯一臂长,红通通皱巴巴的。 戴柯用指节刮了一下梁曼秋脸蛋,“还没你白嫩。” 梁曼秋没能及时偏开,下意识留意戴四海和阿莲的反应。 幸好,这对父母焦点落在小戴雨身上,没有捕捉到他们的亲昵。 戴四海说:“大d,抱一下弟弟。” 戴柯:“不要。” 戴四海双手从推车篮里铲出婴儿,准备交给戴柯,“哥哥抱一下弟弟。” 戴柯双手抄兜,偏身避过,挪到梁曼秋背后,“不抱。” “弟弟都不抱一下,”戴四海笑眯眯地抱怨,递给梁曼秋,“小秋要不要抱一下弟弟?” 梁曼秋紧张得攥了攥双拳,“我要怎么抱?” 戴四海指导她坐到椅子上,臂弯托着婴儿头颈部分,手掌轻扣襁褓外侧,另一手辅助。 梁曼秋僵硬照做,小心翼翼。 戴柯又走近端详,看不出像戴四海还是阿莲。 梁曼秋:“哥哥,给你抱一下。” 戴柯:“滚。” 梁曼秋笑道:“挺可爱的。” 戴柯:“哪里可爱。” 简直像只剥皮小老鼠。 梁曼秋:“哪里都可爱。” 戴柯:“你想生?” 梁曼秋急道:“什么啊!” 戴四海抱回了婴儿,低声斥了戴柯一声,“说的什么话,妹妹还在上学。” 戴柯又找到新的嫌弃点,“怎么叫戴雨,带鱼。” 阿莲难得跟戴柯有共鸣,“我也说听着像带鱼,你爸非要叫这个名。说算命先生算了,兄弟和睦,和气生财。” 戴四海低头冲着熟睡的婴儿,露出慈爱的笑容,“带鱼也可爱,是吧,小戴雨。” 戴四海对梁曼秋以外的小孩表露慈祥,画面陌生,戴柯微微一愣,唇角抽了抽,“肉麻。” 戴四海:“哥哥真讨厌,不抱我们小戴雨。” 别说戴柯,连阿莲也忍不住笑道:“真的肉麻。——哎哟,我不能笑,一笑刀口就疼。” 戴四海忙说:“你慢着点。” 阿莲剖腹产,产程艰险,戴四海差点将自己吓晕了。当初要这个小孩很犹豫,亡妻离世那一幕不断浮现眼前,阿莲坚持留下,说小孩就是缘分。而且二婚夫妻,没有小孩很难维系。 还好老天有眼,阿莲逢凶化吉,戴四海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要在月子中心呆足40天休养,在这里过年,寒假结束后回家。 戴四海在档口派送红鸡蛋,庆祝添新丁。 碧林鸿庭的家,又只剩下梁曼秋和戴柯。 戴柯今年寒假只有10天,一边写无法完成的卷子,一边趁最后假期放纵。 梁曼秋选了文科,已经看不太懂戴柯的试卷。他也早不需要她的帮忙。 她摸了摸戴柯比以往稍长的头发,微微扎手,跟他的脾气一样硬。 “哥,你是不是该剪头了?” 戴柯:“三月再剪,然后留到暑假,我要染黄。” 许是大帅哥天生优势,又是粗野气质,不修边幅,戴柯唯一的捯饬就是不邋遢。 梁曼秋愣了一下,想象黄毛开机车,“哥,你会很跩很拉风。” 戴柯鼻子哼了一声。 梁曼秋:“也很骚包。” 下一瞬,脑袋被摁了一下。 戴柯:“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染黄毛。” 梁曼秋:“没那么绝对吧,上大学应该没人管发型。” 戴柯:“你不懂。” 梁曼秋:“说点我懂的。” 礼物 第105节 戴柯直接拉梁曼秋到腿上,搂着她,低头吻起来。 相处了大半年,他们已经学会灵活调整呼吸和姿势,咬合得更紧密和舒服。 梁曼秋笑着挣扎,“我让你说,又没让你亲。” 戴柯:“刚才谁说‘哥哥,给你抱一下’。” 一派胡言。 戴柯扣着她的肩头,抚摸她的脸蛋,平常用力的掐捏变得异常轻柔,像他的吻一样,每一个小动作都是迷恋。 然后,指尖如笔,划过她的下颌,沿着律动的颈动脉,手掌盖上她的锁骨。 梁曼秋穿着一件圆领彩色条纹毛衣,外套敞开,露出起伏的胸部曲线。 隐隐感知戴柯手掌的终点,梁曼秋心跳加速,不由扣住他的手腕。 束手就擒就不会是戴柯,在边缘的试探变成直达,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一边胸,明明白白揉了揉。 他的吻骤然凶猛,胸膛欺上来,压到梁曼秋的手背,成了她按着他的手去摸。 她的另一边胳膊卡在他腋下,动弹不得,只能摸到他结实的背肌,扣上他的肩膀。 梁曼秋只觉得嘴巴让戴柯堵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漏气的可能。他们的舌尖像两条活力十足的鱼儿,在口腔的方寸之地互相打架。 戴柯吮吸、轻咬着她的舌尖,像一块口感细腻的糕点,怎么也尝不够。 掌中绵软的一团,险些握不住,更是新奇的体验。隔着衣服,同样肉乎乎的手感,跟屁股肉如此不同。它半禁锢在内衣里,隔了层层衣物,依旧柔软又水灵,像灌了水的气球,不敢想象赤裸握住的触感。 戴柯摸到了梁曼秋的心跳,跟他的一样飞快,不断撞击着胸口。她的战栗也透过手掌与鼻吸,频频传到他的身上,带起相似的反应。 大面积的肢体接触将他们两个人紧紧黏合,合二为一,每一处相贴的地方都起了共振。 戴柯尤不满足,挣开梁曼秋的手,掀起一角毛衣衣摆,掌温透过薄薄的打底衫,熨帖着梁曼秋的肚子。 梁曼秋一惊,咬了戴柯的舌头,拼命扣住那只准备过线的大手。 戴柯吃疼松了手,“找死啊梁曼秋。” 梁曼秋双颊浮着娇羞的红,瘪瘪嘴,搂紧他的肩头,一言不发埋进他的胸口。 戴柯时而蛮横,倒不至于变态,隐约感知每个阶段的探索限度,浅尝即止。 怕梁曼秋受不了,也怕受不了变态的自己。 戴柯:“我都给你摸过。” “男生跟女生、哪能一样,”梁曼秋结结巴巴,“女生又不会、光上半身。” 戴柯说:“什么时候长这么大?快握不住了。” 行为没变态,语言早已离谱。 梁曼秋轻轻砸了一拳他的肩头,不敢看他此刻表情。 那份轻浮光是想象,她头皮发麻,羞耻感连带的另类愉悦,足够她消化半宿。 阿莲坐月子的关系,戴四海今年没带戴柯回老家,在海城过年。 梁曼秋去年还去姑姑家吃年夜饭,阿嬷不在了,她左右不自在,可是戴四海总坚持让她多走动,她才硬着头皮吃到初一。 今年她小心翼翼问戴四海,能不能跟哥哥一起吃年夜饭。 戴四海可能要操心的太多,无暇计较,准备了一份年礼,让她年后跟姑姑约一天空闲时间去拜访。 戴家的除夕宴叫了酒店外送,挤在月子中心的小桌,和阿莲一起吃的。 饭毕戴柯骑机车载梁曼秋回家,自行安排活动,戴四海在月子中心守着阿莲母子。 金玲和金明家和老人同住,年年在海城过年,本来想约他们一起放烟花打牌,大人说除夕不宜到别人家串门,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活动只能延后。 海城市区禁止燃放烟花,滨海区自诩不算市中心,翠田街道紧挨翠田水库,绿化覆盖率高,多有山坡,更称得上郊区。 禁令形同虚设。 除夕当晚,碧林鸿庭一楼花园不少人放起仙女棒、旋转陀螺或擦炮等非升空类烟花,胆大的放钻天猴,或者跑上楼顶放高升礼炮。 整个小区走了超一半的人,每个角落依旧热热闹闹。 梁曼秋和戴柯买了烟花,在单车棚的车道占山为王,放起小烟花。 基本是梁曼秋放。 她很多年没放过烟花,在山尾村很多年买不起,来了海城跟姑姑过年,姑姑家不会买。 戴柯双手抄兜站一旁,嚼着口香糖,兴致缺缺,像买烟花哄小孩的大人。 他嫌烟花太矮,不够刺激,还是升空类烟花比较有看头。 楼顶放高射炮的邻居被物业和消防劝下楼,后面的人不敢再上。 唯一兴趣是在梁曼秋点引线时,突然吓她一声,嘣!害得梁曼秋双眼扑闪,急忙缩手,跑出两步才发现没点燃。 “哥——!”梁曼秋叫道,“你很讨厌知道么!” 戴柯:“它根本不会响,你怕屁啊。” 之后,梁曼秋被吓大了胆子,戴起风帽屏蔽戴柯的声音,手不抖,心不乱跳。 戴柯掏出手机,打横拍了一张照片,随手发q空间。 照片里,梁曼秋只露出半张笑脸,双手摸着脖颈处风帽蓬松的绒毛,偏头看向一人多高的喷射烟花。 文案系统自动生成:发表了一条动态 戴柯没空看手机,梁曼秋拍了一张烟花照片想发动态,帮他刷到了评论。 老宁:叼,几时交了女朋友??? 四眼明:新年快乐! 猪肉玲:可爱!我是说女主角!(呲牙)新年快乐 猪肉玲回复老宁:你什么眼神,这是小秋啊! 老宁:哦 老宁:我就说 梁曼秋又点了一个冰淇淋筒,隔着烟花,将旁边的戴柯也拍进去。 照片拍了两张,一张对焦在戴柯,立体五官清晰可见,一张对焦在烟花,戴柯变成一道模糊又神秘的侧影。 梁曼秋把第二张发q空间,配字:第一次和哥哥过除夕,新年快乐! 她的好友回复也快。 猴子:哇酷 猴子:新年快乐 周舒彦:新年好 安佳月:这年头,男朋友都叫哥哥么?新年快乐呀小秋,新的一年和你的哥哥甜甜蜜蜜。 猪肉玲:楼上好像有八卦……(呲牙)不管了,可爱小秋新年快快乐乐 金明:小秋,新年快乐! 梁曼秋的空间做了屏蔽,没让老师和家长进来,不然新年这颗心安不下。 刚要退出空间,又多了一条回复。 木可回复猪肉玲:(大兵抽烟) “哥……”梁曼秋担忧地望向戴柯,当初说好先不告诉其他人。 戴柯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巾,吐了口香糖,团了扔掉。 刚要说什么—— 嘣——! 不知道哪个邻居胆肥,舍己为人再登楼顶,点燃高射烟花炮。 黑幕瞬间炸开姹紫嫣红,空气浮动着淡淡的硝石味。 不少邻居在阳台仰头观望,还有干脆跑下楼,齐齐望向天空。 梁曼秋记忆里的年味,从山尾村农家小院的冷清,姑姑家正襟危坐的拘束,变成了和戴柯一起放烟花的自在。 人们开始倒数农历新年,站一楼花园的,挤家里阳台的,还有一墙之外的其他小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 远方有人抢头炮,烧响了鞭炮。 一呼百应,各个角落鞭炮陆续响起,接龙一般,爆竹声铺天盖地,淹没了倒计时。 “新年快乐!” 梁曼秋情不自禁挨近戴柯,垫脚凑近他的耳朵,大声喊:“哥哥,新年快乐!今年考上理想的大学!” 戴柯瞥了眼梁曼秋,转头打量周围,稀稀拉拉几个人都在仰头望天,没有人留意到他们。 梁曼秋跟着他望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他在看什么。 戴柯拉起风帽,外套和梁曼秋的同品牌男款,帽檐没有绒毛。无论梁曼秋怎么安利和吹捧,他坚定选无毛款。 “你也觉得冷吗?”梁曼秋笑着问,大眼睛眯成两弯月牙,下一瞬,又倏然睁大了双眼。 戴柯低头,风帽挺括的帽檐贴上梁曼秋的绒毛,两个人的风帽凑成一个小小的防空洞,屏蔽了外界的喧哗,里边只有他和她。 梁曼秋还未来得及后仰脑袋,戴柯适时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递了来淡淡的草莓甜,间接请她吃了新年的第一颗口香糖。 戴柯浅尝即止,直起身,轻掐梁曼秋脸颊摇了摇。 “新年快乐,大d妹。” 梁曼秋回过味来,一张俏白的鹅蛋脸瞬间变成草莓色,“哥哥你、太色了……” 第76章 他的大d妹,怎么还没满十八岁。 除夕戴柯给金玲回复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金玲一直惦记到年初七,滨中高中部高三开始补课。 礼物 第106节 本来初五上老宁家打牌,金玲有机会一探究竟。奈何当天人太多,来了好几茬同学,没问得出口。 进入高三下学期,戴柯延续初三下的传统,暂停篮球,免得意外骨折,得不偿失。 金玲在篮球场碰不上戴柯,蹲了几晚田径场,才“偶遇”夜跑的戴柯。 金玲汇入夜跑队伍,挨到戴柯身旁,“嚯,好巧啊,大d。” 戴柯呼吸平稳,“猪肉玲,你不是考完体育了么?” 体育生早已在今年1月份完成体育统考,金玲目标考隔壁y市的师范大学,以后当一名体育老师,或者教练。 “锻炼锻炼身体,争取再长1厘米。” 金玲身高已达175cm,在南方女生中鹤立鸡群,男生堆秒杀一批根号三。 金玲跟着戴柯跑完5公里,并肩散步,问:“大d,你不是讨厌长跑,怎么一口气5公里?” 戴柯:“随便活动活动。” 幸好没说只是热身。 金玲欲言又止。 戴柯:“猪肉玲,你一脸便秘,想干什么?” 金玲干笑两声,“这都被你发现了。” 又走了一个弯道,金玲斟酌开口,“大d,其实我好奇一个事挺久了。” 借着主席台打下的强光,戴柯看了一眼金玲,“你变啰嗦了。” 金玲叹一口气,“你跟小秋,是不是……在一起了?” 戴柯:“我跟她什么时候没在一起?” 事到如今还想隐瞒,可以理解,但未免不够意思。 金玲:“小秋脸皮比较薄,我不好意思问她,才来问你。”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 戴柯走向单杠区域,“你也来两下?” 哈? 承认了? 这就承认了? 金玲还在消化惊天八卦,哪稳得住那口气,摆手:“不了不了,你上你上。” “帮我计时一分钟。” 戴柯走到空闲的单杠下,挂上去,开始做引体向上。 十来度的春夜,戴柯穿着校服短袖,肱二头肌流畅绷紧,下摆露出一截腰,腹肌隐然,一身赤露的肌肉极具爆发力。 戴柯在单杠平稳升降,小麦色肌肤在夜里成了酱色,像档口刚出炉的烧鹅。 “我的妈哟。”金玲笑得比自己谈恋爱还兴奋,被戴柯横一眼,才想起掏手机计时。 金玲:“大d,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么?总不会最后一个吧?还有谁知道?” 戴柯一口气憋了15个,才跳下来。 “谁知道。” “大d,需要的话,我一定帮你保密。” 金玲想了想,又补充:“可以告诉四眼明么?” 戴柯:“别让老戴知道。” 金玲在眼睛前比了两个大大的ok,“我办事,你放心。” 梁曼秋因为除夕q空间动态,免不了遭同学一轮八卦。 当初的前后桌都一起选了文科,单单安佳月和猴子两个就够聒噪。 梁曼秋迫不得已给安佳月看了人像清晰版照片,安佳月尤不满足,“没有合照么?” 舔到新年第一颗口香糖之后,梁曼秋的确磨戴柯一起拍了合照,他举相机,随便拍了一张。 梁曼秋:“在我哥那。” 安佳月:“叫他发来呀,真是的。” 梁曼秋笑道:“没啥好看的。” 安佳月:“让我看看夫妻相长什么样。” 梁曼秋哭笑不得,“不是。” 安佳月佯装板起脸,“别又说只是你哥,这套台词我听腻了。” “本来就是……” 下一瞬,梁曼秋遭安佳月呵痒痒,扭得花枝乱颤。 哪怕海城中学不抓早恋,梁曼秋对外只说戴柯是她哥,从没承认男朋友。戴柯也只在q名备注上盖章她是老婆。 梁曼秋的桃色绯闻接近尾声,周舒彦沉默良久,开启新话题,“我也贡献一个八卦,jodie有男朋友了。小秋也认识。” 安佳月和猴子异口同声,“真的假的?” 他们听毕业的学姐说过,赵静刚来海中时,有一个谈了好久的男朋友。那男的也是老师,在滨中高中部,后来劈腿跟一个官二代独生女同事好上,结婚后就升去区教育局了。 赵静有一段时间状态糟糕,学姐见过她在办公室走廊接电话红了眼睛。 梁曼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认识jodie的男朋友?” 周舒彦:“翠田派出所那个警察,我年前看到他们一起逛街。” 梁曼秋:“小奇哥?” 周舒彦:“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上次跟你在翠田派出所见到的那个,他们以前好像认识。” 安佳月奇道:“哟,小秋,团支书,你们两个还一起进过派出所?” 她开始往狗血方向发散,双龙夺珠?为爱打架? 猴子:“安家月月别打岔,我要继续听jodie八卦。” 梁曼秋巴不得话题别在她身上,“上学期刚开学,我也碰到过一次jodie和小奇哥逛街,可是看不出是情侣,没有拉手挽手臂之类。” 周舒彦:“我看到有挽手臂,还打招呼了。” “看来是真的……” 梁曼秋打算晚些时候跟戴柯八卦一下。 安佳月:“小秋,这个小奇哥什么的,帅不帅,靠不靠谱?” 梁曼秋:“帅啊,应该挺靠谱,我阿伯跟他关系不错,我哥经常跟他打篮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梁曼秋觉得戴四海认可的人,品质应该不赖。 猴子:“jodie今年多少岁?” 安佳月:“jodie工作多少年了?” 梁曼秋不假思索:“起码28岁。” 安佳月讶然,“小秋,你怎么那么清楚?” 梁曼秋笑道:“jodie跟小奇哥是初中同学,年龄应该差不多。” 章树奇有次来档口买烧鹅,碰见她,会感叹一句,“小秋刚来海城时我刚分到翠田所,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当年章树奇二十一二岁,现在梁曼秋寄养在戴家已经六年半了。 安佳月又说:“如果jodie高三继续带我们,岂不是最快我们毕业才能结婚?还有两年……” 高三对于学生和老师来说,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炼狱。不少老师推迟婚礼或怀孕计划,有些甚至因为忙碌和压力,耽误了恋爱。 猴子不禁憧憬:“婚礼能不能给我们班设一桌?最好国庆或者寒假喝喜酒啦……” 安佳月笑话他,“还让你当伴郎呢,要不要?白日做梦。” 两个人拌起嘴来,吵吵闹闹,不可开交。 梁曼秋想到另一个层面,到时她大一,戴柯大二,不知道会不会分开,散落在中国哪些地方? 开学后第一周,阿莲从月子中心回到家里,不少亲朋好友陆续来家里看望满月的小带鱼。 梁曼秋嫌吵,上午去了翠田图书馆自习回来,被家里阵势吓一跳。 戴四海跟一些生面孔介绍,“这是姐姐,在海中念高二。” 梁曼秋抱着公车上翻看的杂志,略带羞涩跟着戴四海叫人。 然后,又是一阵听惯了的夸奖,尖子生啊,考重点大学啊,不一而足,夸得梁曼秋双耳赤红。 知道梁曼秋生性喜静,戴四海帮她挡挡场面,说:“你回去看你的书吧。” 后面大人还在夸她懂礼貌,谁家女儿满口脏话骂长辈,经常跟社会上的男青年瞎混,云云。 有人断言:“海中学生,尖子中的尖子,一般人哪能比得了!” 梁曼秋回房放了书,去同样来了客人的主卧,跟阿莲和其他女客打了招呼,看了两眼小带鱼。 一个多月过去,小婴儿长开了一些,褪去黄疸,肌肤多了些健康的血色,没有刚出生时的皱巴通红。 小带鱼在安睡,全然屏蔽大人的声音,梁曼秋没抱他,离开了主卧。 楼下机车声浪震天,戴四海闻声出阳台瞄了眼,“果然是大d回来了。” 不出一分钟,戴柯一口气跑上楼,入户门洞开,一眼瞄到戴四海,开门见山:“老爸,梁曼秋回来没?” 戴四海笑骂他,“门都没进就找小秋,迟一秒都不行。” 滨中高中部生源质量不及其他中学,补课风气一骑绝尘,高三从年初七补课到了年十八中午,终于盼来半天假期。 戴柯被收押在校已经十天半。 戴柯刚要骂脏话,一进门瞥见一屋子亲戚,生生咽下。 礼物 第107节 梁曼秋闻声扯了耳机线,推着桌沿起身,磕得椅子嘎啦响。 高中不同校,他们习惯了每周分开六天半,如果超过这个时间才叫分别,这是在一起后第一次小别,也是相识六年半以来,分别最久的一次。 梁曼秋匆匆跑到了走廊口,扶着墙角,和戴柯只隔了两三米,也隔着繁琐的人情世故。 戴柯身高飙到了187cm,大概也定了型,戴四海的胳膊已经不方便搭上他的肩头,只能手搭一下。 戴四海逐一问他哪张面孔还记不记得,是谁家的谁。 戴柯转头,抽空从戴四海后脑勺瞟梁曼秋,扬了扬眉。 梁曼秋的笑容一瞬间放大,像除夕夜天幕绽放的烟花。 两个上社会课不听讲的学生,只顾着眉目传话。 长辈又轮番夸赞问话,从戴柯身高到学习,再到高考愿景。 戴柯左耳进右耳出,十来分钟后迎来刑满释放。 戴四海说:“你弟弟在里面,你去看一下。” 戴柯走向梁曼秋,领着她回自己房间。 反手关门,上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戴柯拉她入怀,堵住她没喊出口的一声哥哥。 梁曼秋后背撞上门背,木门微微震动,动静勉强可以忽略。 戴柯扣住她的后脑勺,大手习惯性隔着衣服揉着她的胸,不钻进衣服就不会挨咬舌头。 门口向左是客厅,向右是主卧,木门隔音一般,两边亲朋好友高谈阔论,世俗的喧闹夹攻着他们。 外面充斥着伦理的学问与讲究,戴柯是这个家的老大,梁曼秋占据老二的角色,老三还在襁褓里头哇哇大哭,角色关系明晰,亲戚观念比天然血缘更具权威性。 房里两具身体过分年轻,情窦初开一点即燃,交换水意绵绵的热吻,一派山高皇帝远的从容。他们以大众赋予的关系做掩护,用肢体动作确认真正的关系。 他们是男女朋友,也是彼此的初恋。 “我来看看小带鱼醒了没有?” 戴四海的嗓音和足音从门外飘过,目光似乎具有穿透力,隔着木门洞悉梁曼秋和戴柯的苟且。 隔着门,梁曼秋吓一跳,浑身僵住,睁开眼。 戴柯不管不顾,闭眼含变形了她的嘴巴,感觉到她的僵硬,才松开喘气。 “发什么呆?”戴柯拍拍梁曼秋的脸颊,额头抵住她的。 梁曼秋喘气含笑,“总感觉被阿伯看见了。” “痴线。”戴柯丢下一句,重新舔舐十来天没见到的唇。它像他摸过她所有裸露的肌肤,肉质饱满,富有弹性,洋溢着少女特有的活力,又隐隐透着成年女性的成熟。 他的大d妹,怎么还没满十八岁。 第77章 哥哥,你会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么? 今年开学晚,新学期开始,离高考已不足100天。 高中三年眼看一晃而过,戴柯重新进入绷紧期,目标很简单,考上一本线。 清明拜祭妈妈,往年要戴四海教着问候和祝祷的少年,一本正经主动许下自己的愿望,希望妈妈在天之灵能保佑他。 跟着戴四海走出主路,戴柯拍拍校裤口袋,“我东西掉了,回去找一下。” 戴四海:“什么掉了?” “火机。”戴柯扔下两个字,原路返回。 戴四海在后头纳闷,“你身上怎么有火机?” 戴柯回到妈妈墓前,望着褪色的照片,里面的女人有着跟他相似的眉眼,年复一年,停留在二十几岁的模样。再过一些年,戴柯会比她还“老”。 戴柯从裤兜掏出双手,垂在身侧,不正经的样子稍有收敛。 “老妈,老爸有新老婆新儿子……”他顿了顿,消化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我也有女朋友了,她是我妹……” 从戴柯有记忆起,戴四海就教导他跟墓碑上的妈妈说话。 小的时候听一句,复述一句,声音脆响认真,惹得戴四海热泪盈眶。 长大一点,觉得对着墓碑说话挺奇怪,从来收不到回复,渐渐抗拒,任由戴四海怎么催,他一声不吭,心底一片茫然,只说在心里面说了。 到后来,戴四海只提醒他重复每年相似的问候和祝祷,没再勉强。 戴柯还是没法摆脱一股微妙感,也许性格不拘小节,煽不了情。 “就这样,我现在挺好。以后带她来看你。” 戴柯微微躬身,双手抄兜,转身走出去跟戴四海汇合。 戴四海正好抽完一根烟,往地上扔了烟头踩熄,“学会抽烟了?” 戴柯:“我成年了。” 戴四海笑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抽第一支烟的时候肯定毛都没长齐。” 戴柯:“哪的毛?” 戴四海忍不住打一下戴柯后肩,脑袋不方便打,太高,费劲。 “阿莲在家里花盆见过烟头,小秋还帮你撒谎说楼上扔的。幸好我没上楼质问邻居。我就说怎么月季都养不活……” 戴柯:“你没浇水,怪我?” 家里阳台养着几盆月季,初中时梁曼秋隔三差五浇水,或者催戴柯浇水,花朵比不得邻居家的丰润,好歹没死。高中他们住校后,几乎没人管,月季半死不活。 戴四海:“养孩子就跟养花一样,多浇水松土施肥,才能开出花。养自己也一样。” 戴柯:“现在每天做的卷子,烧了当草木灰都能养活家里的花。” “你老豆只有初中文化,学习上帮不了你忙,时间不多,你自己把握。学习以外的事,该放一边就暂时放一边,最好不要影响心情。” 戴四海打量戴柯一眼,笑容和眼神包含深意。 戴柯:“我早没打篮球了。” “呵呵,你知道就好。” 戴四海制造了未知,触发戴柯无尽的琢磨。 戴柯听出戴四海话里有话,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猪肉玲不至于这么大嘴巴,四眼明也不是八公。 还有谁? 戴四海也在琢磨别人留下的未知。 前不久章树奇来档口买烧鹅,和海中女老师的恋爱事实早已不是新闻,多跟戴四海提一句,女朋友就是梁曼秋班主任,也是他的初中同学。 戴四海感叹一句,世界真小,缘分来了挡不住。 “是挺有缘分,”章树奇说,“大d小秋现在怎么样?” 戴四海说:“两个都挺好,成绩稳定,上了高中不像小时候打打杀杀,没有什么要特别操心的地方。” 章树奇:“我和我女朋友都说,等以后结婚,大d小秋能当伴郎伴娘就好了,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走到一起。” 戴四海:“婚期都提上日程了?先恭喜你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着落了。” 章树奇:“打算今年领证订婚,等她把这届学生送上大学,再摆酒。” 戴四海:“可以啊,安排得妥妥当当。到时候小秋也上大学了,你们问问他们,我估计挺愿意,大d爱热闹,小秋爱跟着她哥玩。” 章树奇顿了下,“我同事巡逻经常看到大d骑机车载着女朋友到处兜风,戴着头盔看不清脸。我说那是小秋。他说看体型应该没错。” 初中就有过类似八卦,把梁曼秋误以为戴柯女朋友。 戴四海没太当一回事,等章树奇走后,再一琢磨,上个学期海中家长会,赵静也提过类似问题。 赵静说:“我听班上学生说,小秋男朋友经常骑机车来接她,不知道家长您这边清楚这个事么?” 戴四海跟赵静对了机车细节,深蓝色铃木,说:“是我儿子,小秋叫他哥哥。他们年龄相差不大,两个从小打打闹闹过来,感情比较好,容易让人误解。” 赵静:“家长心里有底,我们老师就能放一半心。海中不像其他高中严禁早恋,但学生大部分是未成年人,我们做老师和家长的,还是需要及时监督和适当引导一下。” 戴四海当时还想反驳几句,其他家长也想多跟赵静聊几句,她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d跟小秋? 两个性格截然相反,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家里不催不知道要按时回家,一个可以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能磨合在一起? 高考前夕分外敏感,戴四海不太相信,点到即止。 戴柯粗线条,不会琢磨太久。 戴四海也没琢磨太深,日常琐事足够忙活,既要照顾两个档口,还要给小儿子泡奶换纸尿裤。 时间在婴儿身上呈现强烈的可视性,小带鱼一天比一天硬朗,到了五一已满百天,可以独自翻身抬头,不用再小心翼翼托着柔软的脖颈。 梁曼秋从搞不清婴儿奶量,泡奶用热水还是温水,到可以单手抱着十来斤的小带鱼,晃悠着在手腕试奶温,忍耐婴儿饥饿的哼哼唧唧,淡定地给他塞奶嘴。 如果完成作业,戴柯还没回家,梁曼秋总会给阿莲搭把手,勤快一如当年刚来档口。 等戴柯回到家,梁曼秋有了依靠和同伴,才会相对“懒”一些。 戴柯弯腰低头,在梁曼秋肩窝嗅了嗅,蹙眉叫道:“一股奶味。” 梁曼秋双耳泛红,抬起胳膊嗅了下,没有明显异味,难道自己习惯了? “哪有……” 阿莲笑道:“小秋,不要信你哥乱说,弟弟没往你身上吐奶。” “就是有。”说罢,戴柯转身走向房间。 梁曼秋习惯性跟在后头,只要戴柯到家,两个人绝不会在客厅多呆一秒,说不到两句话就躲回他们房间。而且除了睡觉,两个人一定在同一间房,戴四海当初特地分房好像白费劲。 梁曼秋关上门,不服道:“哥哥,你逗我还是真的?不要骗我。” 戴柯按开空调,往书桌丢下遥控器,双臂一张,将梁曼秋抱上书桌。 礼物 第108节 木桌带着旁边电脑桌跟着震了震。 戴柯抱着梁曼秋,埋进她的胸口,高度刚巧合适。 梁曼秋倒抽一口气,来不及挣扎,便给他紧紧扣住后背,动弹不得。 欲念步步升级,戴柯不满足单纯的抚摸,隔着短袖轻薄的布料,和稍带一点厚度的胸垫,张口咬住她。 梁曼秋爆出一身鸡皮疙瘩,气力不知从哪个口子漏走,浑身软绵绵。推他肩头,推不动,越推戴柯越用劲。她比他矮了快28cm,力量不在一个层级。 内心深处也隐隐不想抗拒,知道总会有这一天。 少年人的身体探索用不上传统语言,没有一板一眼的开口请示,一切仅靠肢体语言,加速的心跳,走调的呼吸,失控的战栗,都是“我愿意”。 梁曼秋感觉到自己变了形,跟他用手时不一样。戴柯人高手大,差不多能包握。有棉垫挡着,他无法从尖端入口,滚圆的部分只能咬住一小块。 戴柯用上了牙齿,没穿透布料,没有攻击性,仅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像狼狗叼着主人的裤脚撒娇。 梁曼秋胸口多了几道湿痕,斑驳皱巴,戴柯再揉几下,内衣隐然错位,差点漏出来。 “哥——!” 她不得不推开他,滑下地板,背对他,隔着短袖正了正内衣。 “奶骚味。”戴柯说。 那个敏感的字已经从液体,变成了固体。 梁曼秋转身看戴柯红透的耳廓和脸颊,像在看镜子,脸皮快烧薄了。 小声嘀咕:“哥哥,你好像很喜欢我肉多的地方。” 她的脸颊,她的屁股,她的胸,戴柯还喜欢没事搓揉她的上臂,可能还有他暂时不方便摸的地方。 戴柯:“是你说我喜欢大胸妹。” “哥!”梁曼秋哪能想到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 闹了一会,他们一个看书,一个玩电脑。梁曼秋偶尔靠上戴柯的左肩,多数在他不用键盘时,他闲了也会勾她肩膀,捏玩她的耳垂。 离高考还剩一个月,成绩几乎定型,已经不会再讨论成绩,他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梁曼秋学会了戴柯的坐姿,膝盖顶着桌沿。她腿短,不敢摇凳子。 “哥哥,你喜欢哪个季节?” “干什么?” 戴柯刚在同学录里写了一遍,回家又来一回。 梁曼秋:“说呀。” 戴柯:“夏天和冬天。” 梁曼秋:“冰火两重天,不怕热不怕冷?” 戴柯:“夏天和冬天关门吹空调,不会被老戴质问,关着门怎么通风。” 简而言之,方便关门干坏事。 梁曼秋怀疑戴柯糊弄她,“夏天你可以打篮球喝冰可乐,冬天可以收压岁钱。” 戴柯轻咬下唇,咬不住笑意,掐了掐她的脸颊。 “梁曼秋,你有时可以笨一点。” 梁曼秋放下双腿,趴到书桌,侧头看着戴柯,她15岁之前的哥哥,15岁之后的初恋。 她在档口第一次见到他,穿着球衣,揽着一只篮球,一身汗津津。在她还不懂“惊艳”一词时,戴柯给予她强烈的感官冲击。他跟山尾村那些男孩如此不同,不土气,不怯场,不会远离她。 戴柯无形帮她完成了“英俊”的初定义,建立了青涩的审美观。 这么多年,这张面孔逐渐长开,越发成熟,梁曼秋总看不腻。 戴柯不全然是一个满分哥哥,会护着她,也会欺负她,会犯错,也会自我惩罚。梁曼秋也不是一个满分妹妹,讨好又倔强,卑怯也坚定。 他们凑一起,也拼不出一对满分情侣,有时肢体比心灵交流更深入,有时不解风情,有时不太浪漫。 偏偏这样难舍难分。 戴柯偏头,撞进她认真的眼神里,顿了顿,“看什么?” 梁曼秋笑,“看帅哥哥。” 戴柯:“多看几眼,下学期就没得看了。” “讨厌!” 梁曼秋转过另一边,看衣柜镜中他们的侧影。 她很想问:哥哥,你会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么? 第78章 少年心事不能等。 2015年高考在阵雨里结束。 6月8日下午,梁曼秋跟金明像往年下学期期末一样,来到滨中高中部门口迎接他们的哥哥姐姐。 不同的是,周围多了许多不同的声音,有考生抱着家长痛哭,有痛斥题目变态,有骂骂咧咧终于考完了。 戴柯属于最后一种,高考这一页彻底翻过去,考得好上大学,考不好烤烧鹅。 梁曼秋好些天没见到戴柯,瞥见鹤立鸡群的面孔,立刻蹦跶着挥手。 “哥哥——!” 戴柯单肩背着双肩包,提着一袋书,单手揽住她,稍微靠了靠,疲劳又解脱。 骂道:“考完了!考完了!终于他妈的考完了!” 没等梁曼秋反应过来,戴柯不着痕迹蹭了一下她的额角,搓搓她后背,然后松开。 过分亲昵的一举一动,完全没避开金玲和金明。 梁曼秋羞红了脸,不敢仔细看金家姐弟的反应。 好像反应不大…… 金玲撇开脸,憋不住笑出声。 金明倒是有点尴尬,推了推眼镜,非礼勿视般也红了脸,干笑两声。 梁曼秋后知后觉,躲到戴柯身侧,小声问:“他们——” 戴柯:“早知道了。” 梁曼秋一愣,“什么时候?” 金玲笑容没停,“对不起小秋,我不是故意隐瞒,这个学期几乎没见过你,没机会说啊。” 金明不得不跟着说:“我也一样……” 梁曼秋以为金玲会计较她的隐瞒,没想到反过来了。她有点羞愧。 只能抱怨戴柯,“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戴柯:“这不重要。” 高考生学习大过天,每天睁眼和闭眼都是卷子。回到家关起门,房间封闭成他们独立的小世界,自动屏蔽外界声音。 就算外界有异议,重要关头也该为他们让路。 金玲说:“小秋,你放心,我们嘴很严,连老宁都没告诉。” 金明配合点头,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谈恋爱不像结婚,需要逐个发请柬通知。 金玲:“不过,我不敢想象老宁最后一个知道会不会发疯。” 戴柯:“让他疯。” 老宁父母做二手房东,在城中村承租独栋房子,再分租出去。他们家住一二楼,三楼及以上出租。一楼摆了一张麻将桌,旁边的竹片躺椅也是抢手货,打输的总要上去躺躺,回魂静气。 弟弟妹妹还要回校上课,哥哥姐姐直奔老宁家,通宵打麻将。 戴柯作息大变,好几天下午出家门,半夜两三点才回来,有时还碰上起来泡奶的戴四海。 也是父子每天唯一一次见面。 戴四海:“还以为你在外面过夜。” 听章树奇提过,高考后是学生混酒吧和开房高峰,酒精和性滋生一系列违法犯罪,每年夏季都是案件频发时期。 戴柯:“上哪睡?” 他的大d妹还在学校。 “谁知道你,”戴四海问不出蛛丝马迹,改另一个话题,“高考志愿研究好了吗?” 戴柯:“等分数出来再说。” 戴四海:“我听说人家猪肉玲天天在家研究。” 戴柯:“猪肉玲天天和我们打麻将。” 戴四海只能放弃试探,“我没上过高中,更没考过大学,这东西靠你自己了。有空多跟你小奇哥聊聊,让他帮参谋一下,他女朋友还是海中老师。” 小带鱼哇哇夜哭,阿莲在卧室催促,“好了没,你儿子饿了。” 戴四海下意识看着眼前的大儿子,足足高出大半个头,酒气战胜奶香,没亲眼见过戴柯端酒瓶,已经淡忘他举奶瓶的样子。 戴柯:“赶紧喂奶,吵得我头疼。” 戴四海摇匀奶瓶,冲主卧喊:“来了来了,我们小带鱼的nāināi来了。” 戴柯蹙眉,一脸嫌弃:“肉麻。” 离高考出成绩还有三周时间,戴柯抓住最后的时间放纵。高考报考指南翻了又翻,部分页面折角和圈点,梁曼秋要问起,只有三个答案。 没想好。 礼物 第109节 文科生不懂理科生。 尖子生不懂吊车尾。 戴柯把高考报考指南捂得死死的。 “不看就不看。”梁曼秋不跟戴柯计较,下个月总会尘埃落定。 没有熬夜打麻将的日子,戴柯跑去翠田所宿舍区找章树奇打球,碰到赵静一次。 恋情延伸到单位后院,暗示婚期提上日程,不时有人问什么时候吃上他们的喜糖。 章树奇统一回复快了。 6月25日中午,高考放榜。 戴柯查成绩再次挤不进系统,这次梁曼秋在校上课,没法替他上阵。 也许从此刻开始,他们开始慢慢适应越来越独立的人生历练。 戴柯放弃查询,等成绩自动发送到手机:刚刚踩上一本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省排名差一点5万名。 跟戴柯市一模二模成绩差不多,算是正常发挥。 分数不尴不尬,基本上不了一本院校,只能往二本院校里找。 戴柯没什么遗憾,对于他理想的学校和专业已经够用了。 提前批志愿报考、体测和录取速度奇快。 7月8日,梁曼秋还有两天放暑假,戴柯收到录取短信,立马下楼跳上机车。 少年心事不能等。 铃木声浪轰鸣,给仲夏时节多添几分燥热。 三年前赤脚绕着小区狂飙的少年,横跨滨海区,第一时间飙车到海中门口。 梁曼秋放学便飞向校门,跟戴柯只隔了一道伸缩门。她跟伸缩门一样高,只能站在铝合金条凹处。 这不是戴柯预设的场景,他不甘心,跑去问门卫能不能让他妹出来将两句话。 门卫不鸟他。 “哥,你先告诉录哪了?”梁曼秋着急地重复一遍q上的问题,忍不住蹦跳两下。 戴柯不吭声,像他从来没喊出口那一声老婆,从手机调出短信,从伸缩门间递给梁曼秋。 “明明可以先发给我……”梁曼秋伸手接过。 门卫站起,凑窗口警告:“喂,你们两个,小心夹手。” 情绪被中断一回,压抑中越发滚烫。 录取通知来自省教育考试院,内容一目了然:省警官学院,侦查学专业。 戴柯保密工作做得好,梁曼秋还没看过这个学校在哪个城市,起码没出本省,安心一半。 感情有自私的成分,梁曼秋第一反应以后戴柯离她不远,暴露了自己的狭隘,有一点难堪。 戴柯的形象莫名和七年前初见的章树奇重叠,梁曼秋由衷觉得他配得上那身警服,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暑假是人生最后一次染黄毛。 “哥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梁曼秋乐得说不出话,伸出空着的手,戴柯自然握紧她。 她摇着他蹦跳几下。 戴柯:“废话。” 门卫又站起,死死盯着他们。 海中情侣成双成对,还没见过这么黏腻的。 梁曼秋尤不满足,“哥哥,如果你可以早跟我分享,我就能多开心几天了。” 戴柯接回自己的手机,“惊喜不好么?” 这个人从来不承认心里没底。 之前中考惊喜,戴柯将梁曼秋高高举起,如今他们更加亲密,她希望能有更亲密的举动。 梁曼秋说:“哥哥,现在好想抱抱你。” 隔着伸缩门,恍如探监。在福利院时期,梁曼秋和戴柯也是这样隔着铁门交流。 门柱挡住视线,戴柯退后两步留意门卫情况。 梁曼秋一惊,“哥哥,你不会想跳过来?” 如果月黑风高,戴柯说不定就行动了,一米六难度不算大。 来得匆忙,身上没带烟,不然可以“贿赂”一下,让门卫通融通融。 许是上天开恩,当年在福利院没能执行的方案,突然达到了天时地利。 一辆车从车道拐弯,慢慢绕向海中伸缩门。 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记忆复苏,默契达成了人和。 门卫起身检视车牌,匹配成功,又出声赶了下他们,手动启动伸缩门。 梁曼秋和戴柯所站地方刚好伸缩门连接处,旋即豁开一道缝隙。 梁曼秋侧身钻进出来,当着不知道车内是哪位老师或校领导的面,跳到戴柯身上。 她牢牢挂住他的脖子,屁股让他稳稳托住。 一起轻快转了一圈。 这一刻的眩晕与夏日高温无关,是尘埃落定的从容,也是情意回响的愉悦。 梁曼秋低头啄了下戴柯的唇,蜻蜓点水的吻,是认可和嘉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平时她刚起了吻他的念头,多看他一眼,就给他捷足先登,先落实了。 戴柯的肢体试探,一向比梁曼秋大胆。 戴柯抬头明明白白回吻她,湿漉漉的吻像夏日骤雨,清新又猛烈。 时间宝贵,梁曼秋飞快说:“哥哥,过两天放假来接我,好么?” 戴柯:“废话,能不接么?” 梁曼秋:“以为你又要跑去玩?” 戴柯:“等你放假了玩你。” 梁曼秋以为他舌头打结,说漏词。 他放下她,习惯性打她屁股,助推似的。 梁曼秋溜回伸缩门内。 刚才的一幕仓促又珍贵,转瞬即逝,好像不曾发生。 门柱刚巧挡住视线,门卫看不着。 汽车驶过伸缩门,司机看不明。 车身挡住其他过路学生的视野,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吻,大胆得无人知晓。 至于监控看没看见,他们懒得管。 说好的,海中不抓早恋。 第79章 别闹,等下他醒了…… 省警官学院就在隔壁y市,城际高铁半个小时可达。 海城是一座高速发展的城市,对于土著高中生来说,如果没能考上省外知名985院校,留在省内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省警院也是章树奇的母校,他考上不久省警院就从专科院校升成本科院校,他是最后一批大专生。 戴柯的录取结果可谓皆大欢喜,戴四海已经帮他预订大学酒,到时顺便将小儿子正式介绍给亲朋好友。 海城中小学暑假刚开始,戴四海打发戴柯去学车。 戴柯:“等八月再去。” 戴四海:“八月有八月的安排。” 戴柯:“反正不去。” 梁曼秋暑假只有一个月,就要回校补课,每天完成学习任务后,要不窝在戴柯房间,要不跟着他疯跑,要不帮看娃。 后面两项经常被迫合并。 戴四海在翡翠湾购置的新房交房了,二婚夫妻除了在档口忙活,还要装修房子,争取明年暑假入住。 家里多了一个婴儿,个头虽小,几乎不占空间,家里到处都是弟弟的东西! 厨房蒸锅上的奶瓶,客厅餐桌上的奶粉,沙发边的“斗兽笼”,阳台上的开裆裤,甚至遗留在哥哥姐姐床上的小玩具。 这天下午,老宁约戴柯去家打麻将,金家姐弟也会来。 金玲被同在y市的省师大的体育教育专业录了,圆了她当体育老师的梦。 说不定以后能回翠田初中或小学,金玲收到喜讯的第一时间说。 老宁的未来悬而未决,成绩只够念一个末流大专,得等到本科录取完毕才轮到专科。 梁曼秋看着入睡的小带鱼犯愁,“哥哥,难道我要一个人在家看着弟弟?” 戴柯:“带上他。” 梁曼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起来像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工程,“怎么带?” 戴柯学习一般,擅长发号施令,事情大多时候能办妥当,“你收拾他要用的东西,奶粉玩具纸尿布,我来推他。” 梁曼秋只能装了满满一袋,塞婴儿车底篮,一手扇子一手伞,给小带鱼扇风遮阳。 乍一看,像新婚夫妻带着小宝宝出门打疫苗。 6月龄的婴儿每天大半时间在睡觉,小带鱼睡了一路,梁曼秋还怕他中暑晕过去。 当大哥的异常镇定,说:“他胖得跟猪一样,能醒才怪。” 礼物 第110节 梁曼秋哭笑不得,“哪有哥哥这样说弟弟的……” 妹妹当年还当过细狗,倒是一样得到哥哥的“偏爱”。 两大一小顶着酷暑,一路走到老宁家。 一楼一半做楼梯和电梯间,一半设了管理处和麻将房兼客厅。 金玲和金明早来了。 “三缺一,就等你们了,啊——”话到半路,金玲吃惊地指着婴儿车,“大d小秋,你们怎么拖家带口,把弟弟也带来了?” 金玲凑到婴儿车边,一见小带鱼哼唧瞪着小短腿,忙捂住嘴巴,用气声道:“我是不是吵醒他了?” 小带鱼哇的一声,彻底闹醒麻将室的午后。 金明推了下眼镜,瞪着金玲,“肯定是你,大嗓门。” 结果挨了白眼。 梁曼秋弯腰娴熟地抱起小带鱼,笑道:“这个时候差不多该起床了。” 她晃晃悠悠,哄停了婴儿,呆在人高马大的戴柯身旁,小鸟依人,像过分年轻的一家三口似的。 老宁莫名幻视戴柯以后带着老婆小孩来打牌的场面,也过来围观,“这么小你也敢抱出来,你老豆没意见?” 戴柯挪正椅子,坐到麻将桌前,“人到齐了,开吧。” 老宁只能眼神求助梁曼秋。 梁曼秋:“我们赶在他老豆回家前回家。” 既是回答老宁,也是说给戴柯听,免得忘记时间。 金玲问:“小秋,你玩么?” 梁曼秋说:“你们先玩,我没玩过,在边上看一会规则。” 金玲:“让大d抱着小孩教你玩。” 戴柯:“猪肉玲,你为什么不抱?” 金玲嘿嘿一笑,“我弟长大了。” 金明想笑又不敢笑。 戴柯发话,“谁输了换她。” 老宁:“要不她先来。” “我先给弟弟换纸尿裤。”梁曼秋走回婴儿车边,放小带鱼躺下,利索换了纸尿片,打包放底篮一会带走路上扔掉。 然后把小带鱼塞戴柯怀里,她去洗手。 麻将开局,声音清脆热闹。 小带鱼坐戴柯大腿,枕着臂弯半躺,睡饿了,习惯性转头往大人身上找奶·头。 他小手在戴柯胸膛胡乱抓挠,憋足劲咬戴柯的胸肌,最突出的部位最方便下嘴。 越是咬不到,越着急,哼哼唧唧,闹腾不休。 金玲哈哈大笑,“他是不是要吃奶了?” 不提还好,一提戴柯反应过来小带鱼要干什么。 登时黑着脸,“猪,你想干什么?” 戴柯将小带鱼抱坐腿上,背对自己,“这不是给你吃的。” 小带鱼听懂了一般,哭得一抽一抽的,只能咬自己的拳头解馋。 老宁也笑,作死问:“大d,你要给谁吃?” “梁曼秋——”戴柯好像应了老宁的话,把他吓得一惊一乍。 老宁双目瞠圆,见鬼似的。 金玲也听愣了一瞬。 梁曼秋从洗手间方向回来,戴柯叫道:“这猪要喝奶了,快泡奶。” 老宁又悄悄松一口气。 “来了。”梁曼秋应道,利索地找出保温杯和分装好的奶粉,一起倒奶瓶里摇匀,递给小带鱼。 戴柯蹙眉,“老宁,什么死鬼表情?被电了?” 老宁不由抚胸,“差点电燶了。” 原来好友恋情会比高考成绩还刺激,还是高压电,跟220v家用电不是一个等级。 梁曼秋帮小带鱼垫了围巾,戴柯放倒他,让他抓着奶瓶把手咕嘟咕嘟。 金玲由衷道:“小秋,你真会带小孩。” 梁曼秋说:“不是很复杂,看多几次就会,比学习简单多了。” 金玲:“我还是宁愿学习,虽然学不好。小孩哭声听着我就头皮发麻。” 梁曼秋笑道:“你以后要当老师,万一学生哭呢?” 金玲也笑,“不一样,学生起码可以讲道理,这么小的宝宝,话都听不懂,想想就抓狂。” 梁曼秋:“小宝宝需求没那么多,可能饿了,可能纸尿裤满了不舒服。阿莲姨告诉我的。” 金玲:“小秋,还是你聪明又耐心。” 戴柯扫了她们一眼,“你们两个,几岁啊,怎么像阿莲跟小区的阿嬷一样,一直聊小孩?” 梁曼秋和金玲相视一笑,暂停话题。 小带鱼吃饱了奶,开始吃麻将,趁人不备摸过一个發,直接往嘴里塞。 当骨头似的,啃得涎液直流,滴上戴柯裤子。 戴柯叫着恶心,起身让梁曼秋顶一下,单手抱着小带鱼去卫生间洗嘴洗麻将。 梁曼秋如坐针毡,“哥,我只看懂了一点点,万一我打输,你不要打我。” 戴柯忙着打理弟弟,没心思顾及妹妹。 小带鱼把麻将当宝贝,一抢就哇哇大哭。 恐吓完全无效,人家压根听不懂。 戴柯真是碰上冤大头。 老宁趁机问:“大d还会打你?” 梁曼秋:“嗯。” 打屁股也算打。 老宁:“他怎么还舍得打你?” 梁曼秋:“一直很舍得。” 老宁打着哈欠,“不是吧,大d那么不懂怜香惜玉?” 梁曼秋瞥了老宁一眼,意外他会用成语,还用在她身上,颇感微妙。 物以类聚,戴柯身边的哥们几乎都是粗线条,除了金明,很少跟她直接对话,提起她说大d妹而不是小秋,更不会问细腻敏感的问题。 金玲插话:“大d一直这样,懂怜香惜玉就不是他了。” 戴柯回来抱着小带鱼站旁边,指挥梁曼秋打。 几局下来,金玲和金明输得最多,自掏腰包出门买冰西瓜。 老宁躺回那张爆浆的酱色竹片躺椅,说先眯一会,今早醒太早。他双手搭在腹部,瞬间呼呼大睡。 戴柯背对空调柜机出风口乘凉,把小带鱼放进婴儿车坐着,塞一个他喜欢的玩具。 梁曼秋坐到他身边,试了下小带鱼后背没出汗,拉好他不小心卷起的衣袖。 怕吵醒老宁,悄悄问:“会不会对着空调口太冷了?” 老宁的呼噜震天响,盖过梁曼秋的声音。 戴柯没听清,她不得不贴他耳朵旁重复。 戴柯没特意压低声,纯粹热坏,声音低沉:“你关心他还是关心老子?” 梁曼秋瘪瘪嘴,“你身体好,不会生病。小宝宝那么脆弱,哪能跟你一样。” 平常她最多推小带鱼下楼转转,哪敢这样“出远门”。 “那就是关心他。” 戴柯没真计较,纯粹找借口小小“惩罚”她。 习惯性搭上梁曼秋的椅背,捏她的耳垂,厚实白皙的一颗,玩成水红水红的。 梁曼秋下意识瞥向呼噜来源,老宁双目紧闭,应该还在梦里。 “等下他醒了。” 戴柯:“他早睡死了。” 说罢,他倾身勾头,含了含梁曼秋的唇,故意挑战老宁睡眠质量似的。 高压之下,所有感官加强,一枚吻简简单单,又异常刺激。 还要深吻她,湿漉漉地化解暑气,梁曼秋躲开了。 她窃笑,“哥哥,你就不能规矩一点。” 戴柯:“规矩泡不到妹。” 梁曼秋越是抗拒,戴柯逆反心越重,偏要落实法式湿吻。 嬉闹之中,周围似乎异样安静。 老宁不知道怎么醒的,没有惊跳,不是被吵醒。 应该只是睡饱了。 礼物 第111节 睁开惺忪睡眼,怀疑在做梦,这是哪里?为什么有两个人在打啵? 老宁撑起眼皮,费劲瞧清楚。 熟悉的背影,陌生的动作。 老宁一惊,彻底转醒。 他应该变成毛片里的死老公,睡得比猪还死,不要影响男女主角运动。 “别闹,等下他醒了……” 连女主角的台词也一模一样,只不过换了中文配音。 老宁紧忙闭眼,脑袋一歪,继续装死。 戴柯回头瞄了一眼,老宁没了呼噜,顺眼多了,“醒个屁。” 第80章 梁曼秋还无法适应这样的生长痛。 这一下午,输家惩罚是帮戴柯带娃。小带鱼鬼精,不愿意坐婴儿车,不愿意坐人腿上,一定要抱着起来晃悠。 可能高处的空气和风景比较美好。 戴柯冒风险带弟弟出来,自然要赶在戴四海和阿莲回来之前回家。 麻将房只剩下金家姐弟。 “我们三缺一还能干什么?” 金玲本来想走,被老宁拉到一旁留了一下,一脸困惑。 老宁双手搓头,烦躁不已。 “你们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金玲和金明面面相觑。 老宁睥睨他们一眼,故作神秘,“你们不要跟我装糊涂。” 金玲和金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哦——” 老宁也跟着哦,深有默契似的。 三人合唱好一会,老宁戛然而止,话锋一转:“是不是那个事?!” 金玲:“是啊!” 金明反应慢一步:“啊?” 老宁:“你们什么时候知道?” 金玲:“你又什么时候知道?” 金明的眼神跟摘下眼镜一样迷茫。 老宁:“你先说!” 金玲:“你先!” 老宁:“女士优先!” 金玲:“男士冲锋!” 金明受不住,打破死循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事?” “就是那个事!” 这下,轮到老宁和金玲异口同声,却一点也不信彼此有默契。 老宁又搓搓头。 金玲先声夺人,“我们说的是两个人的事?” 老宁一顿,开始对暗号,“当然是两个人!” 金玲拳头砸手掌,“那就对了!” 金明隐约猜到主题,“你们说大d和小秋?” 老宁心里的秘密气球终于爆炸,叫道:“他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 金玲平时不拘小节,身为梁曼秋同胞,听不得这么粗糙的词眼,“什么搞啦,人家是正儿八经谈恋爱。” 老宁:“好一个正儿八经谈恋爱,连兄弟都不告诉!太不够意思!” 金玲无力反驳,“有顾虑吧,万一太多人知道,传到他老豆耳朵里怎么办?” 金明只剩下附和,干脆闭口不语。 金玲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宁一副饱受创伤的样子,“就刚才,我睡觉,突然醒了,就看他们——” 比出两个拇指,互相碰了碰。 金玲呲牙,“哇靠,刺激过头!” 老宁无奈摸着下巴,“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了?” 金玲吞吞吐吐,“这个……” 金明小心翼翼,“老宁,可能你是我们三个中最后一个知道的。” 金玲叹气,像个老大姐似的,语重心长:“老宁,你知道也当不知道吧,小秋脸皮多薄,太多人知道她不自在。” 老宁异常委屈,搓着胸口,“不自在的明明是我……” 戴柯回到家,q多了一条金玲的消息:告诉你一条不好不坏的消息,老宁也知道你跟小秋的事了。 木可:(大兵抽烟) 猪肉玲:靠,一点反应也没有? 猪肉玲:早知道我不用替你苦苦藏着。 猪肉玲:你不好奇他怎么知道的? 戴柯梳理前后事件,推出一个大概。 木可:(大兵抽烟) 猪肉玲:靠,憋死我了。 次日,戴柯去理发店染头发,老宁没放他鸽子,如约赶来。 两个大男生坐在相邻的空位,围上相同的灰黑色罩布,古人结拜兄弟歃血为盟,他们一起染发为誓。 “叼,大d你太不够意思了,瞒了老子那么久。”老宁一见面就骂,作为小团体里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心里憋屈。 最憋屈的还是兄弟有了妞,自己单身十八年。 戴柯:“让你眼瞎,去年我过生日,猪肉玲就看出来了。” 老宁:“不是,你们一直这样子,卿卿我我,大家都习惯了,谁会往那方面想。” 戴柯:“你跟你妹也这样?” 老宁:“我妹跟我差那么多岁,能一样么?” 他们这群人能一起玩那么年,家境相似,都是家里做点自由买卖,有点小钱,不愁吃喝,而且不是独生子女,父母盯着没那么紧。戴柯虽是家里唯一儿子,单亲父亲盯不过来,本质相似。 戴柯:“你迟钝。” 老宁扯扯嘴角,没法反驳。 两个发型师在他们直接穿梭,偶尔形成人墙,对话被迫暂停。 坐了一个多小时,戴柯开始不耐烦,“染个毛怎么那么麻烦,还搞不好?” 发型师帅哥用带口音的普通话说:“大帅哥,这才刚刚开始,变得更帅是需要时间的。” 戴柯和老宁百无聊赖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老宁的身高和样貌没有戴柯出众,初中表白折戟,上了一个垃圾高中,没碰上喜欢的女生,用他的话来说,白白耽搁那么多年,耽搁到了成年。 对恋爱充满好奇与向往,“大d,有妹感觉怎么样?” 此刻开始,此妹非彼妹,是女朋友的昵称。 戴柯低头看着手机,胸口和肩膀震动,冷笑的一声,跟以往不同,尾调尤为轻快。 一个字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老宁又笑骂一声,满是羡慕。 忽地想起,一脸不怀好意,“大d,去年你18岁生日,我送的礼物,真是送对了!合适吗,大了还是小了?” 不少男生把谈女朋友当成一种本事,哪怕不会正式宣布恋情,也不会特意隐藏,包括两人进展的各个阶段。 初中时肥波和丁莉莉的恋情,也是肥波有意无意暴露的。上了翠田高中,肥波睡过哪个女生也不是秘密。 戴柯小从到大朋友不断,除了出手大方,魅力之一就是不装逼,没有就是没有,顶多保密,不会装成有。 他稍微收敛表情,略显正经,“没有,你滚。” “你搞笑,又玩我。” 老宁显然不信,别的小情侣还需要偷偷摸摸开房,或者找隐秘的地方,戴柯和梁曼秋同一屋檐下,大人又不经常在家,天时地利人和。难道肥波初中在厕所涂鸦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一瞬间偏轨的猜测,老宁觉得对不住戴柯,对不住多年的信任,赶紧打住。 戴柯:“她才多大,痴线。” 老宁嗅到戴柯的怒气,没再刨根问底,生生忍下好奇心。 说曹操曹操到,话题女主角出现在理发店门口,比照手机里的图片,隔着玻璃门张望。 戴柯也在静静望着她,看她多久能发现他的存在。 老宁:“她没看见你?喂,大d妹。” 大d妹从新年开始成了戴柯的专属称呼。 礼物 第112节 他说:“叫错了。” 没一瞬,梁曼秋展颜而笑,推门走进来。 “哥哥!” 梁曼秋只看到戴柯,走到他身旁,全然无视身后脑袋裹得差点认不出的老宁。 “已经染上颜色了吗?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效果?” 戴柯没回答,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拖腔拉调,替他开口。 “我们也不知道啊,大d嫂。” 声音突如其来,梁曼秋愣了愣,内容分外陌生,好像不是叫自己。 梁曼秋往戴柯身边躲了下,才转身。 老宁一脸坏笑,还不放过梁曼秋,间接捉弄戴柯,“我没叫错人吧,大d嫂?” 被一个比自己大的男生叫成嫂子,梁曼秋登时涨红了脸,低声跟戴柯商量,“哥,能不能让他换一个称呼?” 戴柯反问:“你不想当?” 梁曼秋:“把我叫老了。” 戴柯从罩布下腾出手,不着痕迹摸了一下她的腰窝处。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早打上屁股。 “叫老婆就不嫌老?” 梁曼秋一愣,无言以对。片刻后,才想到怎么反驳,“你也没叫过?” 戴柯就是一头倔牛,可以自己往东,绝不会听着别人的指示往东。 “不叫。” 梁曼秋嗤声,偶尔的较劲成了彼此间的小情趣,“我也不叫你。” 她坐到靠墙的等候沙发,一会金玲来找她逛街。 等梁曼秋和金玲大包小包回到理发店门口,两头“金毛狮王”一前一后走出玻璃门。 梁曼秋和金玲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黄毛在大众刻板印象里属于叛逆,戴柯身形高大的关系,家长看来是不良青年,女生看来是韩系帅哥。 幸好他考上警校,不然梁曼秋怀疑他会尝试纹身,还是大花臂的程度。 老宁本来形象一般,染了黄发,像戴柯以后的工作对象。 “走啊,发什么呆。”戴柯自然接过梁曼秋手里的大包小包,当着老宁和金玲的面,搭上她的肩头。 梁曼秋笑意清甜,悄悄说:“哥哥,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光头是她哥哥,黑色圆寸也是她哥哥,黄色微分碎盖属于她的男朋友。 戴柯:“再怎么变也是你男人。” 这个词眼陌生又重磅,梁曼秋努力消化,戴柯的词典好像没有男女朋友这种词汇。 金玲一顿,又悟了,“老宁,难怪你谈不到女朋友。” 老宁也悟了,难怪他谈不到女朋友,主动性远不如戴柯。 他破天荒问金玲,“猪肉玲,要不要我也帮你提袋子?” 金玲不认识他似的,翻白眼:“老宁,你今天受什么刺激?” 老宁下巴示意前头的一对如胶似漆的朋友,“还能受什么刺激,受小情侣刺激呗。” 戴柯新染黄毛的药水味渐渐变淡,发根黑发一天比一天长,当了一个暑假的不良青年,终于要进入省警院锻造。 临行前几天,戴柯到从小到大去惯的街坊理发室,推回了圆寸。梁曼秋也来修了下发尾,她比戴柯回校早。 小情侣相聚只剩下最后一晚,梁曼秋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戴柯,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戴柯没有深聊的习惯,亲吻的动作比亲昵话多。 当未来意味着分离,他们默默将憧憬放在心底。 这个夜晚,梁曼秋和戴柯像暑假的许多个时候一样,一起窝在戴柯的房间,他抱着她打游戏看电影。 开学当天,四海烧鹅老档口歇业一天,贴出家有喜事的红纸告示,戴四海亲自开车送戴柯去隔壁市报到。 小带鱼有一点感冒,不适合长途奔波,阿莲留在海城照顾儿子和新档口。 梁曼秋已经回校,投入高三的紧张备考。 如果长大意味着无闲送别,和越来越久分别,梁曼秋还无法适应这样的生长痛。 第81章 臭哥哥! 戴柯在叫苦连天中开始省警院为期22天的军训。 梁曼秋也渐渐适应高三的快节奏生活,周天下午等不到戴柯回家的身影,一个人在他房间用电脑。 高压的日子,高三学生学会苦中作乐,善于发现和放大学习以外的小八卦,调节心情。 猴子第一个发现赵静的异常,戒指从中指换到无名指,上课偷偷传纸条交头接耳。 其他人都怂恿他上,问一问jodie。 下了课,猴子当着全班的面叫住赵静,“jodie,我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和警察蜀黍结婚啦?” 全班起哄,女生尖叫铺天盖地。 安佳月问铁打的老同桌,“小秋,真的假的?” 梁曼秋:“没听说,但应该是真的。” 暑假时赵静早已自由出入翠田所的宿舍区,梁曼秋去看戴柯打球,碰到过她一两次。 赵静红着脸,大方展示她的戒指,“just engaged,not married.我要把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送进大学才能安心结婚。” 猴子:“懂了,那就是领证了呗。我不管,你要给我们发喜糖啊。” 赵静叫了猴子的大名,“这次英语上120没?” 猴子:“体重稳稳上,绝对不会往下掉。” 赵静跟其他同学说:“下次我带糖来,全班同学都有份,除了没到120的侯同学。” 猴子也不恼,笑嘻嘻跟着赵静去办公室“面壁思过”,几天后,真的替她带回一大袋糖果。 梁曼秋中午回宿舍,在q上跟戴柯说了这件事,她分到几颗阿尔卑斯的草莓糖。 木可:等下我也买草莓味。 凉茶:哥哥,你平常好像不喜欢吃糖。 除了可乐和口香糖,梁曼秋没发现戴柯特别喜欢哪种甜口的食物或饮料。 木可:吃了等于亲你。 梁曼秋回过味来,当年间接从戴柯嘴里吃到新年的第一颗草莓口香糖。 戴柯没有制造浪漫的热情,偶然强调的事实,却比精心营造的浪漫更动人。 梁曼秋刷了牙,阿尔卑斯的草莓奶香早已随着牙膏消失,那股带着亲吻热力的甜味似乎回到口腔,随着他的舌头,灵活搅动她的味蕾。 凉茶:(脸红可爱) 木可:(大兵抽烟) 隔了一个下午,梁曼秋上晚自习前,抽空上q问:哥哥,吃到草莓糖没有? 木可:不告诉你。 凉茶:小气鬼。 梁曼秋拈着草莓糖,比了ok手势,以堆满参考资料书桌为背景,拍照发给戴柯。 木可:含嘴里,拍我看 凉茶:好奇怪。 有谁含着东西,还伸舌头出来给别人看,戴柯又不是牙科医生。 木可:奇怪个屁,快点 梁曼秋的后桌和同桌还没来,她含了糖果,就当像小时候吃了色素重的糖果,伸出来给人看变色舌头。舌尖托着带粉色风车图案的草莓糖,微微张唇,唇舌粉润,糖香诱人,梁曼秋用前置摄像头满足戴柯的奇怪要求。 木可:脸呢,怎么只有嘴 凉茶:你没说要脸 听着怪怪的,梁曼秋又改成:拍脸怪怪的。 木可:谁敢说我老婆怪(大兵抽烟) 那个词眼熟悉又陌生,第一次出现在梁曼秋的手机里,比嘴里草莓糖还要香甜。 凉茶:(脸红可爱)哥哥,我要学习了,晚上见。 木可:我吃了(大兵抽烟) 高压学习一天,梁曼秋头晕脑胀,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是亲亲的意思。 戴柯就是戴柯,嘴巴可以用来亲吻,绝不浪费时间说喜欢,表示到位,不会多解释一句。 梁曼秋含糖当吻,舌尖不由搅动草莓糖,一来一回,好像在跟戴柯的舌尖打架。 甜甜黏黏的,前调浓郁,后调清淡,回味无穷。 晚上刚回到宿舍,戴柯就隔空送来一份大礼。 木可:发警服了 戴柯发来一张全身照。 他站在紧闭的宿舍门背后,穿了夏季警服,上身天蓝色短袖,下身藏青色长裤,两段色彩修饰绝佳的肢体比例。戴柯肩宽腰窄,人高腿长成了警服的完美模特。 俗话说人靠衣装,混迹在翠田街道的大d哥,褪去一身叛逆,摇身成了未来警官。可靠二字在他身上有了实体。 礼物 第113节 凉茶:哥哥好帅! 梁曼秋第一次有违日常风格,发送一个“桃心眼流口水”的表情。 一个的语气不够强烈,又连发三个。 对着手机的鹅蛋脸,也快跟q表情同步。 安佳月第一个留意到梁曼秋的异常,“嘿,小秋,又跟你的机车哥哥聊天?” 另一个舍友上次跟安佳月争执棒球一垒定义,坐上铺,不小心瞥见梁曼秋手机屏幕,叫道: “小秋在看制服帅哥!” 安佳月:“让我看看!” 梁曼秋大方展示戴柯穿警服的照片。 安佳月:“哇靠!确实帅!小秋,你不愧是jodie的得意门生,竟然跟她一样,喜欢警察蜀黍?” 梁曼秋强调:“你才是jodie的大徒弟!” 安佳月的确是英语课代表,除了猴子以外,跟jodie走得最近。 舍友:“这个应该还是警察哥哥,jodie的才是蜀黍。” 女生们故作嗲声嗲气,梁曼秋受不住,爆出一身鸡皮疙瘩。 “被你们一说,好像好肉麻。” 安佳月:“谈恋爱本来就是一件很肉麻的事。” 她又讲了最近新谈的几对,高三生活高压孤苦,不少学生在倾诉心事时共鸣,通过恋爱释放压力。 梁曼秋回到自己的手机,继续看戴柯的新消息。 木可:(大金牙) 凉茶:我舍友都说你帅。 木可:给她们看了? 凉茶:不小心让她们看到,应该没事吧? 木可:你说我是谁 凉茶:哥哥呀。 木可:(地雷) 梁曼秋习惯彼此的关系,环境没变动,还没意识到戴柯在意的身份问题。 凉茶:哥哥,你穿了警服,我还能亲你么? 木可:原则上不可以 梁曼秋回想一下,在翠田所宿舍区,的确没见过哪个穿警服的民警牵过对象的手。 她不甘心,问:偷偷地呢? 木可:不给 凉茶:好吧 文字失去表情和语气支撑,梁曼秋看不出戴柯在逗她,还是一本正经。 凉茶:十一你会穿回来么? 凉茶:我想亲眼看看。 木可:不穿更帅 凉茶:太、色了…… 梁曼秋可以想象戴柯此刻表情,漫不经心一提,没有志在必得的坚决。 当他想做一件有可能被拒绝的事时,那份侵略性蕴涵在眼神里,体现都动作上,绝不会多废话一句。 戴柯一旦提前预告,那大概率只是废话,故意逗她玩,就喜欢看她一惊一乍。 就如现在,戴柯满意她的反应,习惯性发回一个大兵。 九月过半,超出戴柯高三寒假补课时的分别时长,梁曼秋每周日独自回家,独自回校,慢慢适应戴柯离开海城上大学的事实。 省警院的军训9月30日结束,国庆节早上进行军训汇演。 十一出行高峰,城际列车一票难求,戴柯只抢到2日下午回海城的票。 幸好海中补课不严重,给足七天假期,除开戴柯7日半天返程,梁曼秋和他还有四天多相处。 木可:四天怎么够。 1日早上,戴柯在q上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忙汇演去了。 彼此的焦心看在眼里,谁也没再提回程的话题。梁曼秋没打听戴柯怎么安排回家前两个半天的时间。 梁曼秋紧赶慢赶,一个白天加晚上的功夫,将假期作业差不多写完,剩下戴柯到家就能完成。 等他到家,就能痛痛快快一起玩。大学生可没有假期作业的概念。 梁曼秋打着哈欠上床时,小带鱼正是晚上最精神的时刻,咔咔笑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游戏。 她笑了笑,关门睡了,窗户照旧留一道缝通风。 不知道熟睡多久,梁曼秋被一阵异动惊醒,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房间亮得异常。 光源来自窗户。 窗帘不知道几时拉开,外面的路灯光洒进来。 玻璃窗也推开了,夜风托起窗帘,朝她送来。 梁曼秋一惊,来不及尖叫,身旁床垫一沉,有人锁住她的腰,精准地堵住了她的嘴,送来一阵熟悉的草莓甜香。 她下意识挣扎,没一瞬,整个人便瘫软了。 堵住她声音的不是掌心或异物,也是唇舌,湿润而灵活,说话时贱兮兮的,沉默时都在吻她。 梁曼秋沉沦在戴柯熟悉的怀抱里。 分别一月,吻技不见生疏,久别的渴望与热情,重新赋予亲吻以别样的刺激。 戴柯蹬掉碍事的鞋子,扯了夏被,滚到她身旁严严实实抱住她,习惯性隔着衣服揉她的胸。 如果嘴巴可以说话,戴柯此刻一定会耍流氓,说还是没穿内衣摸着舒服。 嘴巴没空,手掌替上。睡衣凌乱,不小心卷起衣摆,戴柯搂到一截暖呼呼的腰肉,便摸了进去。 没等梁曼秋推拒,戴柯牢牢扣住她,指缝恰好剪到那颗尖尖。小红莓瞬时起立,俏挺挺的,梁曼秋爆出一身鸡皮疙瘩,旋即轻轻战栗。 “哥哥……” 她偷空挤出一句话,含含糊糊,说不上是哀求,还是鼓励。 旋即被挡回去。 “闭嘴。” 外界赋予的兄妹关系形成一股强力纽带,永不断裂,永不消失,带来普通情侣关系无法比拟的安全感。梁曼秋在这股氛围里渐渐放松,在戴柯的肢体探索中,渐渐确立欲念的存在。他的触抚,跟自己的是如此的不同,又如此的富有吸引力。 梁曼秋好不容易松开牙关,隔着睡衣扣住戴柯手掌,不让他再动了。 笑骂他:“臭哥哥!” 第82章 说谢谢就行了? 戴柯的手一直留在梁曼秋的睡衣里,新鲜感淹没叙旧的冲动。睡衣越卷越上,几乎要暴露“犯罪现场”,下一瞬,戴柯说不准低头咬一口。 梁曼秋隐约摸到他的套路,循序渐进,先用手探索,再换唇舌,一次比一次亲密。 她紧忙拉住他的手腕,“哥哥,不要……” 戴柯退出来,不厌其烦埋在梁曼秋胸口,咬湿了一层睡衣棉布。湿润带着他的余温,紧紧束缚住她,跟直接咬上大概区别不大。戴柯总有办法突破围篱,在禁忌的边缘打转。 “哥哥……”梁曼秋嘴巴没有堵住,却比堵住还透不过气,声音失去劲力支撑,软绵绵的。 她只能推他的肩头。 梁曼秋嗓音尾调带着战栗,终于唤回戴柯的理智,他咬湿了两边,才抬头,在昏暗中灼灼注视她。 她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梁曼秋的娇嗔让戴柯很受用,乱吻着她说胡话,“不欢迎我回来?” 梁曼秋习惯了戴柯从天而降的惊喜,“我还想提前欢迎,你不给我机会。专门吓我一跳。” 戴柯:“就吓你。” 梁曼秋窃笑,“第一次见到在自己家里还得翻窗进房间。” 戴柯惩罚她,轻咬一口她的唇,“怪你,没事反锁房门干什么。” 梁曼秋无辜:“你不在家,习惯了……” 戴柯:“不能习惯,从今天起不能反锁房门。” 梁曼秋故意说:“就反锁,防狼。” 戴柯果然落实色狼行径,手再度溜进梁曼秋的睡衣里,但半路给她扒下去了。 梁曼秋慌慌张张躲了躲,“哥……好好说话,又动手动脚。” 戴柯暂时放过她。 梁曼秋:“现在几点,你搭什么车回来的?” 戴柯:“跟猪肉玲和老宁他们包了一辆黑车回来。” 没提前通知,是怕路上有变。 一看手机,过了零点。 梁曼秋:“听起来不太安全啊。” 礼物 第114节 戴柯:“就是普通的私家车,回海城有空位顺便拉几个人,赚回过路费油钱。” 梁曼秋转念一想,戴柯未成年骑机车上路,再危险的车她也坐过了。 走廊传来脚步声,不知道戴四海还是阿莲起来,准备给小带鱼泡奶。 梁曼秋悄声问:“哥哥,等下你怎么出去?” “光明正大走出去。” 戴柯漫不经心,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势头。 梁曼秋急道:“那怎么行,要被看见,怎么解释?” 戴柯:“一个月没见,来你房间说说话都不行?” 论随机应变能力,梁曼秋远不及戴柯。 笑道:“你哪里只是说说话。” 戴柯歪头深嗅一口肩头,骂了一句:“我先去冲凉。” 梁曼秋这才发觉,戴柯一身汗味,嗔道:“臭哥哥。” 黏黏糊糊的一句,激起戴柯的逆反心,他偏要凑过去,肩膀蹭她的鼻端,“臭死你。” “走开啊,讨厌!”梁曼秋笑着轻打他的肩头,“你快去冲凉,早点睡觉早点起来。” “找你睡觉。”戴柯先过嘴瘾,再吻她一口,撑着床垫滚回床边,找鞋子穿上。 梁曼秋说:“哥哥,你打亮灯。” 既然过来说说话,总要把戏做全,有谁黑灯瞎火只说说话而已。 嗒的一声,戴柯顺手打开墙壁开关。 房间大亮,光线刺目,梁曼秋抬手挡了挡,皱着眼睛适应光亮。 一月不见的面容乍然出现在眼前,梁曼秋愣了愣,像看到陌生人。 “哥哥,你怎么黑了那么多?!” 戴柯以前只是小麦色,现在称得上黝黑,简直跟档口刚出炉的脆皮烧鹅一个颜色。 戴柯扯了扯嘴角,开门走出去。 戴四海闻声走出厨房,交替看着戴柯和客厅沙发上多出的双肩包,还有梁曼秋的房间。 “我就说包回来了,怎么没看到人?直接跑小秋房间了?” 戴柯过去拎回半鼓囊的双肩包,“她又没睡。” 戴四海:“还以为你今晚玩到天亮才回家。” 戴柯上了“黑车”告诉过戴四海车牌,大致路线和到达时间。 “军训累死,睡几天再说。”戴柯直接回房,找了睡衣出来冲凉。 戴四海端着奶路过梁曼秋开了一道缝的房门,停了片刻,若有所思,又被婴儿夜哭催着回房。 梁曼秋听着脚步声远去,蹑手蹑脚关上门,特意没锁,重新拉上窗户和窗帘。 戴柯纾解了一腔压抑,冲了凉,清清爽爽回到梁曼秋房间。小别胜新婚,两人又抱着黏黏糊糊一回,聊了半宿的话,讲警校的生活,稀奇古怪的历届八卦,还有要命的内务检查。 一直到早上四五点,梁曼秋和戴柯都有了困意,她才赶着他回房。 早上,戴四海来阳台晾晒小带鱼的衣裤,不小心瞥见梁曼秋房间窗户上的鞋印,鞋头宽大,朝里,应该从阳台爬进房间。 他一惊,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难道家里进贼了? 三楼低楼层的确有这样的风险。 租房前有没有? 没有的话,后面退房要清理,免得被房东找茬。 还是家贼? 戴四海浮现昨夜戴柯从梁曼秋房间出来的身影,大摇大摆,不藏不避。 他不由张望戴柯房间的窗户,窗帘紧闭,空调外机正在运转,梁曼秋房门也是如此。 难道多疑了? 两个大小孩临近饭点才起床,陆续从自己房间出来,戴柯一向如此,并不出奇,奇怪的是梁曼秋。戴四海几乎没见过她睡懒觉。 下午临近1点钟,过了普通人家的午饭时间,戴家才开饭。 戴四海不由问:“小秋也起这么晚?” 梁曼秋听不出怪罪的意思,稍稍安心,“昨晚跟哥哥聊太晚了。” 这是部分事实,也是约好的台词。 阿莲无心接了一句,“大d上了警校,肯定有很多新鲜事跟小秋分享吧。” 梁曼秋挑了一两件小事说,悄悄转移话题焦点。 不好当面打听,等饭后梁曼秋帮忙收拾饭桌,戴柯独自回房玩电脑,戴四海才跟进去。 戴柯的床铺一改以往的凌乱,床单平平整整,被子方方正正,空调被太柔软,砌不出边角,不然他能叠成豆腐块。 戴四海欣慰地笑:“大d,不错啊,才去警校一个月,就养成好习惯了。” 戴柯不为所动,像听见戴四海夸小儿子尿了一泡大的一样。 戴四海走到他身旁,一手搭着桌沿,一手拍拍他结实的肩膀,“我听小奇哥说警校很辛苦,还适应吧?” 戴柯:“还行,没累趴。” “看得出体力挺好,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多了,”戴四海话锋一转,忽地问,“你昨晚从小秋窗户爬进去?” 戴柯抬头看了戴四海一眼,回忆哪里漏了马脚。 戴四海只是了解情况,没打算捉家贼,“把窗台都踩脏了。” 戴柯悄悄松一口气,“吓吓梁曼秋。” 戴四海:“我没听见妹妹尖叫,看来没吓到。” 那是被戴柯堵住了嘴。 戴四海:“19岁了,上了大学该成熟一点,别总是逗妹妹玩。” 戴柯:“难道逗弟弟?” 戴四海听出他故意打岔,笑道:“我知道妹妹跟你年纪差不多,聊得来。妹妹现在是高三重要阶段,你作为哥哥,平时说话做事注意一点,不要影响考生的心情。你也经历过高三,应该知道高三的紧张。” 戴柯:“我一个月才回一次家,能影响她?”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尽量让妹妹顺利度过关键的一年。” 戴四海宽慰式拍拍戴柯肩头,转身离开他的房间。 戴柯从头到尾梳理一通,确认没有穿帮镜头,除非他们房间安有摄像头。 戴四海对他拐弯抹角,不肯正面挑明,应该也不会找梁曼秋深聊。以前阿莲还偶尔找梁曼秋逛街聊天,自从她怀孕之后,精力被亲生小孩分走,自然管不上梁曼秋。 不过,戴柯难得把戴四海的话听进去一半,对梁曼秋多了几分克制,没再试探新限度。 如果他没有安安分分备考一年,体会不到高三的紧张,高考的重要,可能没法感同身受。 这一年戴柯也过得不容易,警校管理严格,没有想象中象牙塔的自由,出入校门规定堪比高中。 他每个月起码回海城一次,赶在梁曼秋周六放学前到海中接她。偶尔下雨的周六,戴柯会开戴四海的车。 新手第一回 上路,司机不怕,司机老豆在副驾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押运”高三生项目价值连城,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冬去春来,戴柯一身黑皮稍稍恢复,勉强回到小麦色。 梁曼秋迎来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兼海中传统的成人礼,学生可以自由穿着喜欢的衣服出席。往年学姐学长们除了常规礼服,还有不少cos装,尽数体现海中自由发展的风气,露脸是最低要求。 早在寒假,梁曼秋就为服装发愁,比写卷子还头大。 戴柯的滨中高中部没有这么隆重的传统,只在高考在举行毕业典礼,穿的也是校服礼服,跟平常参加周一升旗仪式差不多。 他问:“网上看还是店里看?” 梁曼秋:“听说可以去婚纱影楼租一件,类似风格,但没有婚纱那么隆重的。” 戴柯:“租?” 梁曼秋点头,“就穿一次。” 戴柯:“你的成人礼只有一次。” 梁曼秋皱眉想了想,几乎想不出穿礼服长裙的场合,“平常穿不上这样的礼服呀,我听学姐说租一件就行了。” 戴柯忽然抽过梁曼秋桌面的书,抽了一下她的脑袋。 戴柯很久没敲她脑袋,梁曼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脑袋来不及抱,愣愣看着他。 自从初吻过后,戴柯以往打闹的敲头行为变成了肢体探索,吻她摸她,打屁股成了保留项目,打完颠两下,情趣多于惩罚。 “租什么租,直接买。”戴柯把书扔回她桌面。 梁曼秋理了理碎发,咽下抱怨,“买就买嘛,干嘛动手动脚。” 等戴柯回校,天高皇帝远,他管不找她租还是买。 戴柯横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梁曼秋努努嘴,一本正经:“我在放空。” 梁曼秋比戴柯早开学,回校当天,戴柯单独开车送她到海中门口。 从后备箱搬下行李箱,戴柯探身从后座扯开他的外套,露出两个礼盒,一大一小叠绑在一起。 他将礼盒塞梁曼秋怀里,“先给你,怕寄回来丢了。” 礼盒不重,但太大了,梁曼秋险些抱不住。 戴柯小时候给她惊吓,长大变成不时制造惊喜,就爱看她反应不过来呆愣的模样。 礼物 第115节 “哥……”梁曼秋张口结舌,低头看看怀里礼盒,又抬头看看戴柯,搂紧了盒子,唇角抿不下笑意。 “谢谢哥哥,我就当你提前送我生日礼物……” 戴柯:“说谢谢就行了?” 梁曼秋留意周围,往来都是叮咛小孩的家长,匆匆忙忙,唠唠叨叨,没多少人注意这一隅。 她拎着礼盒的绑带,踮脚勾着戴柯的脖子,飞快吻了吻微凉的薄唇。 “这样还不行的话,等以后再好好感谢你。” 戴柯垂眸凉凉瞥她一眼,“有多好,以身相许?” 梁曼秋松开他的脖子,揽紧礼盒,握住行李箱拉杆,一副准备跑路的架势。 她红着脸,小声丢下一句:“走了……” 戴柯习惯性打一下她屁股,助推发射:“滚吧。” 第83章 想要哥哥。 “嘿,小秋,”安佳月第一个抵达宿舍,见到梁曼秋便迎上来,“新年好!” “新年好!”梁曼秋将两个礼盒搭在行李箱上,一起推进宿舍,肩上还背着双肩包。 “那么多东西!”安佳月惊道,视线焦点落在两个礼盒上,“新年礼物?情人节礼物?你家哥哥送的?好隆重!” 礼盒像两个巨型糖果,滋养心房,梁曼秋情不自禁莞尔,“大概是成人礼的礼裙。” 安佳月:“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我拖拖拉拉还没定下来。” 梁曼秋:“我哥过几天开学走了,他怕寄回来丢了。” 安佳月:“你哥挑的?” 梁曼秋点头。 安佳月看着两个礼盒,一大一小,大的像礼裙盒子,小的像鞋盒。 “牛逼,他还知道你穿多少码,真够细心。” 梁曼秋想了想,家里衣服晾阳台,戴柯要看码数不麻烦,鞋子也一样。 “他自己看的吧。” 安佳月想到更深入的层面,瞪圆了双眼,“他还看过你的尺码?”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确实容易让人误解,“外套。” “好吧……”安佳月勉强接受答案,“现在能拆开看看么?我好好奇啊!” 梁曼秋也好奇,随手搁下双肩包,接了安佳月递来的剪刀,沿着包装口剪开封胶,完整剥下包装纸。 安佳月急性子,忍了好久梁曼秋的小心翼翼,“都急死我了,这纸还留着下次用么?” 梁曼秋给她说迷糊了,“我也不知道,习惯吧。” 从小到大礼物来之不易,梁曼秋连包装纸都要多藏一会,才舍得扔掉。从戴家搬到租房,席子下还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若不是被戴柯嘲笑她收垃圾,还想一起带过去。 安佳月:“快拆快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梁曼秋:“你猜会是什么颜色?” 安佳月不假思索,“白色吧,比较适合你,穿上可可爱爱,跟仙女一样。” 梁曼秋:“我也喜欢白色。” 盒盖掀开,隔着硫酸纸,一团朦朦的雪白,印证了她们的猜想。 梁曼秋双手托出来,拎着衣领抖平整。 一字领的连衣长裙,蕾丝修身上衣,薄纱长袖和直筒长裙。 安佳月拎起一角裙摆,薄纱轻软,飘逸落下,“真仙!” 梁曼秋往墙上全身镜比了比,左右转了转,“我不高呢,长裙会不会显得我矮?” 安佳月:“看看鞋,配个高跟鞋差不多了。” 梁曼秋放下礼裙,拆另一只盒子,果然是一双白皮高跟鞋,鞋跟粗细适中,适合新手,太粗显笨拙,太细站不稳。 安佳月比了一下鞋跟长度,“五厘米左右,穿上你就一米六五左右,小秋,你比例好,这个身高可以啦!” 梁曼秋将鞋子摆到脚边,踮脚跟鞋差不多持平,再比一下长裙。 “好像看起来比刚才顺眼多了……” 安佳月:“小秋,你家哥哥真的比很多男朋友体贴,别人一般只想到送礼裙,他连鞋子都给你准备好。” 有些细节习以为常,梁曼秋通常需要别人点出,才意识到多么的稀罕。 “他知道我只有运动鞋吧。” 安佳月越听越糊涂,“他在你家鞋柜安了监控么,连这都知道?” 梁曼秋不方便解释,“我想试一试。” 安佳月:“赶紧的,换好我给你拍照。” 梁曼秋换上礼裙和高跟鞋,一字领跟锁骨平行,延伸了肩线,更显端正。裙身像量身定制,完全贴合她的身体弧线,该收的收,该放的放,严谨又飘逸。 另一个舍友也到了,一顿哇哇乱叫,“我还以我们宿舍来了女明星。” 安佳月不怀好意扫了眼礼裙的蕾丝上衣,“真大,便宜你家哥哥了。” 舍友:“以后别叫小秋,叫大秋。” 安佳月和舍友相视拍手哈哈大笑。 “你们……”梁曼秋哑然,好像被窥破秘密似的,红了脸,像雪地泼了红酒。 许是陆陆续续跨入18岁门槛,同学们开的玩笑越发成熟,总是带点颜色。女生的调侃里,善意多于色|情,听了羞涩归羞涩,没有侵犯性,不至于反感。 梁曼秋挑了一张照片发给戴柯。 凉茶:哥哥,礼物我好喜欢。 凉茶:我舍友们都好奇你怎么挑得那么合适,尺码刚刚好,都夸你眼光好。 梁曼秋一顿发自内心的猛力吹捧,成功激活了戴柯的大兵表情。 木可:废话,亲手量的,能不对么 脑海出现一幅传统的量体裁衣画面,男裁缝拉着软尺比量女顾客的三围,和其他必要的身体围度。 戴柯明明没拿过尺子。 唯一拿过尺子的画面,是小时候用直尺打她的掌心。 凉茶:有么? 奇怪。 刚问出口,梁曼秋茅塞顿开。 戴柯的确没有完整一套量体的大动作。 他拆成了数不清的小动作,搂她的腰,摸她的屁股,她的胸,身体每一处裸.露肌肤的部位。 谈了恋爱,许多寻常句子多出一层潜在的情·色意义。 小情侣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凉茶:哦。 梁曼秋补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她也喜欢抚摸他每一寸裸·露的肌肤,迷恋与己身不同的质感。他的肌肉结实有弹性,那股潜藏的爆发力与力量感,跟她水融融的肉肉如此不同。 她只是单纯感受,没想过性,更没想过她的每一次触碰,都可能让他失控。 天真和邪恶互相碰撞,矛盾藏在心底,和谐表露在礼法下。他们情窦初开,携手磕磕绊绊探索成人的世界。 海城中学2016届高考誓师大会暨高三年级成人礼当天下午,老天开恩,室外温度十来度,体感温度稍高,更舒适。 1307班文科班女生多,遍地都是女明星即视感。女生们穿着春秋礼裙,少数几个甚至夏礼裙,披着外套或披肩,拍照时脱了外套,让相熟的同学抱着。 梁曼秋的外套和安佳月的本来在猴子手里,她们在标志牌前拍完照,她的外套不知道怎么落到周舒彦手里。 梁曼秋怪不好意思的,道谢接回披上。 周舒彦上下打量她,“你今天很好看。” 梁曼秋又谢了一回,恭维:“团支书你今天也很帅。” 周舒彦穿了西装,做了头发,比理科班一些不修边幅的男生更为讲究。 安佳月插话,“我们小秋的行头可是她家哥哥准备的,爱意满满,能不好看么?” 梁曼秋:“月月,你就爱调侃我。” 安佳月借着身高,挑了一下梁曼秋的下巴,“不是调侃,是调戏。” 梁曼秋脸上红晕一直没退,以前高一班上的男生来找她合影会红,被夸漂亮会红,羞涩成了她的体质,不带半分忸怩。 她接了戴柯课间视频,更是红得没谱。 戴柯的镜头凑了一圈发型高度统一的脑袋,大家都见过大d嫂的照片,就是爱凑热闹,谁叫戴柯是宿舍八人里唯一有妹的。 其他男生进了警院这座和尚庙,除了发展一下合适的老同学,基本没有跟同级女生暧昧的可能。警院僧多粥少,仅有的女生不是已经有对象,就是被师兄盯上了。 戴柯差点得逃到厕所,才把周围的脑袋甩掉,“烦死这群和尚。” 梁曼秋明知故问:“你不是?” 戴柯:“等暑假回去收拾你。” 梁曼秋习惯戴柯的不着调,非要一个答案时,他顾左右而言他,等风平浪静,又会突然冒出一个惊喜。 梁曼秋将手机举高一点,镜头俯视自己的上半身,“哥哥,你准备的礼裙和高跟鞋,我都穿上了,好看么?” 还拉起一截裙摆,伸出脚让戴柯看清楚。 礼物 第116节 戴柯:“看到了。” 梁曼秋:“怎么样嘛?” 戴柯:“摸不到,不怎么样。” 梁曼秋嗤了他一声,幸好戴着耳机,不怕别人笑话他们肉麻。 “等你下次回来,再穿给你看。” 戴柯:“痴线,清明要穿短袖了。” 梁曼秋:“我把袖子拉起来。” 戴柯蹙眉,“梁曼秋,你不会叫我买短袖给你?” 无论感情还是物质,梁曼秋怯于表达内心需求。小时候跟戴柯上街,戴柯买零食会分她,偶尔忘了分,她巴巴多望几眼,不会开口要求,更不说喜欢什么。一路成长,戴四海给足她生活必需品,很少主动关心她的精神需求。初中时周围女生们爱买发饰,她默默攒零花钱自己买。 她只懂给予是爱,不知道索取也算爱。 梁曼秋小心翼翼:“可以么?” 警院威武的上课铃声中断视频。 木可:(敲头) 凉茶:(可怜) 春风捎来一阵刺骨凉意,梁曼秋裹紧没有温度的外套,越发怀念戴柯的恒温怀抱。 心底迫切的需求清晰成型。 凉茶:想要哥哥。 戴柯上着课,短时无回复。短暂的冷落又刺激出新的渴望,梁曼秋想让他一直在身边。 周围吵闹声渐渐退潮,全场不约而同肃静。 今年学生代表是理科班的尖子生,流畅激情的行文,抑扬顿挫的语调,青春飞扬的表情,听得人热血沸腾,梁曼秋隐隐看到三年前站在发言台上的自己,看到甘当观众让她练习发言的戴柯。 手机屏幕一亮,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木可:(得意) 台上看到的是未来,手中握着的是初恋。 如果可以,梁曼秋想握紧手中所有,踏踏实实走向未来。 她总觉,10岁那年遇到这样一个爱护她的寄养家庭,已经耗尽她有生以来的运气。 历史不会笔直向前,个体无法一帆风顺。 梁曼秋攥紧了手机。 赵静对她的期望是保y大冲北大。 百日之后。 要么去北大,用理想的热爱,抚慰异地恋爱的辛苦。 要么留在y大,在热爱与恋爱中寻找一种稳定的平衡。 第84章 哥哥,万一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呢? 许是百日誓师大会打鸡血有效,市一模中梁曼秋超水平发挥,全市排名第十七,第一次觉得摸到北大的门槛,离理想大学特别近。 市二模又掉回平常水平,符合赵静给她的预期。 如果没有市一模的成绩,梁曼秋可能淡然处之。 偶然的运气容易误认为实力,她后期心态出现小幅度波动。 戴四海和阿莲不敢多问一句,给足生活上的关心,早不用她看小带鱼。只要她在家学习,第一时间抱小带鱼出门玩,免得制造噪音。 家长沉默谨慎,反而无形增加压力。 五一长假,这个学期戴柯第二次回家。 没再空降,一五一十提前告知行程,几点上高速,几点下高速,几点进入滨海大道。 “黑车”司机把戴柯放到碧林鸿庭门口,路桩上抱臂而坐的女生站起来,一身海城蓝白两色夏季校服。 “哥哥。” “吃错什么,蔫了?”戴柯搭上梁曼秋的肩膀,习惯性捏捏她的耳垂,手背贴贴脸颊。 梁曼秋瘪了瘪嘴,情绪稍涨。 家里只有戴柯用平常心跟她讲话。 戴柯虎口扣住她的下巴,摇了摇,若不是小区熟人多,早抱起梁曼秋转一个圈。 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四舍五入的成年人谈恋爱,鬼鬼祟祟像偷情。 “回家放好东西跟我去吃宵夜。”每次放学赶着回海城,戴柯来不及吃晚饭。 要搭戴柯的机车,梁曼秋换下校服,穿上一条过膝裙,尽可能隐藏中学生标签,免得吸引额外的关注。 戴柯带梁曼秋去冰室,其他常见的面孔没有出现。 梁曼秋:“猪肉玲她们不来么?” 戴柯:“约会带什么电灯泡。” 梁曼秋低头默默吸着冻柠茶。 戴柯让她坐左边,吃着凉瓜牛肉饭,偶尔在桌底下扣一下她赤裸的膝盖。 梁曼秋嘀咕,“哥哥,你之前喜欢摸我肉多的地方,膝盖都是骨头,没肉啊。” 戴柯的左手上滑一截,游进裙摆,停在大腿中段,敏感又危险。他扣了扣,腿肉比胸稍硬,弹性十足。一股微妙的颤流沿着梁曼秋的大腿,像点燃的引线,悄悄烧向幽深处。 她脊背发凉,并拢双膝,爆出一身鸡皮疙瘩。 戴柯从她的大腿摸出来了,一粒粒连成片,沙麻沙麻的,“有了吗?” 卡座靠角落,桌面挡着“犯罪之手”,梁曼秋怕戴柯突然又发疯,隔着裙摆扣住他的手背。 “哥哥……” 戴柯抽出手,端起丝袜奶茶喝了一口,好像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梁曼秋在桌底下盖好裙子,用握过冻柠茶的低温手指,扯了扯发烫的耳朵。 戴柯:“下次不给你买这么长的裙子。” 梁曼秋又羞又急,“哥!” 裙子是戴柯清明回海城时买的,梁曼秋个头不算出众,胜在比例好,有高跟鞋搭配,中长裙更显双腿修长。 戴柯的左肘支在桌沿,基本一动不动,梁曼秋双手圈握住他的肱二头肌,情不自禁捏了捏,硬邦邦,暖乎乎的。 然后,脑袋挨着他的肩头,望着墙壁放空。 他们的身高差刚好合适,梁曼秋枕着不会累脖子。 戴柯反手摸摸她的脑袋,细柔的发丝像摸上毛茸茸动物。他右手放下筷子,换叉子叉了一小块漏奶华,刮掉多余奶汁,免得滴落。 举到梁曼秋眼前,啊一声,像戴四海喂小带鱼吃米糊。 梁曼秋伸头张嘴,准备衔过,甜奶香飘到鼻端,可以想到绵密湿润的口感。 戴柯手腕忽地拐弯,低头吻了梁曼秋一口。 卷进她口中的味道,还是湿润的甜奶香,属于他刚喝过的丝袜奶茶。 没吃到的漏奶华,进了他的口中。 梁曼秋一愣,轻捶他的肱二头肌,双颊泛起娇嗔的红:“哥哥,你欺负考生!” 戴柯当着她的面,面无表情嚼了几口,“在我嘴里,自己来吃。” “恶心!”梁曼秋松开他的手臂,摸过她的叉子。 戴柯又叉了一块送她嘴边,“这块真给你吃。” 梁曼秋斜他一眼,只见他一瞬不瞬盯着她,骗人是小狗的样子。 戴柯:“考生是太上皇,太上皇请吃。” 梁曼秋扶着他的手腕,尝到了漏奶华真正的味道。 她呷一口冻柠茶,洗淡一嘴浓香,重新挨着戴柯肩膀,冲着同一面墙发呆。 “哥哥,去年这个时候,你紧张么?” 戴柯随口:“忘了。” 梁曼秋的叹息唤醒他的关注,想了想,戴柯又补充:“谁会不紧张。” 周舒彦就不紧张,已经拿到国外名校的入学offer,高考对他只是体验。 梁曼秋说:“你紧张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无非是运动,疯狂运动,把身体熬累了,自然没力气东想西想。 戴柯的心理暗示是考上哪就去哪,但这种安慰对尖子生没有意义。 他反手托住她的脸颊,难得温柔摩挲,“梁曼秋,你想考去哪,就去哪。” 戴柯曾经“干涉”过梁曼秋的中考志愿,让她放弃短视念头,不要为了补贴的蝇头小利,“下凡”到一个水平一般的高中。 在海中熏陶三年,梁曼秋早该戒除了类似想法。 戴柯不用再“干涉”,能做的只有再次助推发射,让她降落到她的目的地。 梁曼秋听不懂似的,扶着他的胳膊坐直,愣神看向他。 戴柯撇开眼神,继续吃他的漏奶华,像没说过刚才的话。罕见的体贴,实在有违他的风格。 梁曼秋又挨回他的肩膀,搂紧他顺势下垂的胳膊。 戴柯的左手回到她的大腿,隔着裙摆,扣住中段。 礼物 第117节 梁曼秋悄悄看着他的下颌,和隐约的侧脸,“哥哥,万一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呢?” 戴柯偏头冷冷瞥她一眼,“不回家?” 梁曼秋蹙眉,困惑又认真:“当然会回家,不回家我去哪里呀。” “敢不回家我打你。”戴柯低头吃他的凉瓜,浓稠的汤汁也无法掩盖尾调的苦涩。 “哥哥,你会在家里等我么?” “不等。” 戴柯的干干脆脆好像给了梁曼秋一记闷棍,她眩晕钝痛,半天反应不过来。 只听戴柯又说:“到点不回家,我就出门抓你。” 梁曼秋轻快笑道:“你会去哪里抓?” 戴柯:“全国通缉。” 梁曼秋噗嗤一声,笑容到了后来带上落寞,像看着逐渐走光人的茶餐厅,隐隐害怕打烊赶客。 她理了下鬓边碎发,免得吃进嘴巴,稍抬起下巴,凑近他,低声说:“哥哥,再喂我一口。” 戴柯扭头看她,顿了顿,像不知道她想吃什么。 忽地灵光一闪,低头又吻她一口。 梁曼秋的笑容就是回答正确的印章。 她笑,“还要一口。” 戴柯又吻一下。 梁曼秋:“还要。” 戴柯:“不怕别人看到了?” 冰室接近打烊时间,食客寥寥,背景音乐比人声热闹。 “看到就看到,”梁曼秋小声又夸张说,“然后我就喊,非礼啊——” “你说的。” 戴柯搂住她,人高手长,容易搂过界,稍侧身,象征性挡住外部视线,直接扣住她一边胸。 熟悉的抚摸,陌生的环境,梁曼秋吓得缩头猫腰,挡住他的手。 戴柯在家有过更深入的动作,有时臂弯勾着她的肩,吻住她,大手滑进她的大u领口,从内衣上方捞住她。每次她弯腰闪躲,胸部垂吊感更强,反而便宜他了。 他总爱揪着她玩。 “哥哥……”她哀声告饶。 戴柯只是捉弄一下,手腕旋即下滑,搂住她的腰。 “再乱说话试试。” 梁曼秋瘪了下嘴,隔着短袖,悄悄正一下内衣。 戴柯倒是不会乱说话,经常多手多脚乱来,从来不多说一句。 他们之间仍是像往常,没有深入的谈话,没有灵魂碰撞的火花,好像又绕着话题边缘,交换了看法。 命运给予梁曼秋超出同龄人的波动,她适应了生活的震颤,如果再有一个大浪扑打过来,她应该能在礁石堆站稳。 2016年高考如约而至。 寒窗十年,梁曼秋走出考场那一刻,对自己的发挥大概有数,心底一片茫然。 次日便是端午节,戴柯放假赶回海城。 梁曼秋参加班级聚会,渐进尾声自由活动时,周舒彦过来叫住她,大概要聊天。 手机刚好震了一下,梁曼秋说了声抱歉等等,看了戴柯消息,所乘“黑车”回到滨海大道了。 梁曼秋跟周舒彦说有事回家,没有参加第二场通宵同伙,跟戴柯差不多时间到家。 这次是戴柯在碧林鸿庭门口公车站等她,梁曼秋搭末班车回来。 刚一下车,她二话不说扑进带戴柯怀里,压抑了半晚的委屈,终于找到释放的角落。 戴柯本就不擅长甜言蜜语,沉默地紧紧抱住她,胸膛宽阔结实,没有后退一步,承纳住梁曼秋的所有情绪。 公车亮着等,空无一人,司机阿伯盯着后视镜关车门,顺便多望一眼站台。 广告灯箱长亮,照亮这对安静拥抱的小情侣,过路车的喧嚣似乎于他们无关,年轻的眼里和怀里只有彼此。 公车嗤地喷出一口尾气,缓缓驶离站台。 “哥……” “嗯?” 怀抱又紧实了一些,想要堵住她一腔冲动似的。 梁曼秋亲自给未来几年判了刑,“我可能考不上北大了。” 戴柯:“分数还没出来,别胡说。” “真的……” 梁曼秋开始微微战栗,抽泣,陡然转成崩溃大哭。 失去就是失去,另一种得到也许可以填补失去的缺憾,但要花费很长时间。 失去和得到是两件独立的事,在心底摆放的位置不同,填补有可能不到位,有可能错位。 暑气和尾气交织,更添烦躁。 戴柯扣着她的脑袋,罕见地叹气,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安慰与承诺:“没关系,四年后再去读研究生。到时我工作了,工资分一半给你用。” 第85章 哥哥,我们好像私奔。 戴柯只陪了梁曼秋三天,又回到y市上学训练,等放暑假回来,高考录取结果差不多能出来。 梁曼秋像当年被抛弃在海城陌生的档口,从低落到接受事实,再到表面淡然,耗时不久。 继续按部就班生活,参加各种班级聚餐活动,翻高考指南,跟去年的戴柯差不多,唯一多了一项带小孩。 月底,高考成绩出炉,梁曼秋的出路毫无悬念。 分数符合赵静的预期,高不成低不就,勉强上北大,但报不上好专业,留在y大专业随便挑,也可以考虑人大复旦武大南大。 梁曼秋报了y大的法学。 赵静安慰她,以后如果留在y市或海城工作,y大是一个明智选择。y大作为全省三所985大学里唯一综合性大学,学历认可度高,校友遍布各大企业,都是潜在客户。 未来法师梁曼秋填完志愿,安心睡觉,只等七月中旬录取结果。 一股热力随风潜入夜,熟悉又灵活,床垫轻颤,被窝漏风一瞬,结实的身体盖上来。 梁曼秋依旧来不及喊哥哥。 这一年来,戴柯每次潜入她的房间,身上总是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香烟的苦涩,淡淡的汗味,寒风的凛然,他的吻一定是清甜的草莓香。 她看不清他的面孔,但能“看清”他认真的吻。 戴柯的胸膛压下来,石板一样宽厚结实,磨扁了她的两团绵软。梁曼秋双手抵不住,滑到侧腰,改成抱住他窄劲的腰肢。 隔着两层薄薄的夏季衣料,他的体温熨烫着她。 两颗心前所未有地靠近,他们年轻而放松,身体微微战栗,可以感受到对方凸粒的存在。 戴柯习惯性溜进梁曼秋的空档睡衣里,揉变形了她。又不满足于简单摩挲,犯罪步步升级,戴柯忽地推起她宽松的睡衣,在朦胧黑暗里,凭感觉低头咬了一口。 定位异常精准。 梁曼秋一惊,倒吸一口气,两粒尖尖受凉起立,他的舌尖潮润灵活,不断挑动卷绕,甚至吸食。 她要蹬开他,双膝不知几时被他跨着,沉甸甸的,无法屈膝。 “哥哥……”梁曼秋推戴柯刺手的圆寸,推不开,越钳越牢固。另一边也让他扣住,指缝不断剪着顶端。 她的胸口给戴柯咬出漏口似的,气力悄悄流失,浑身软绵绵,提不起劲。 梁曼秋个头小,在戴柯怀里,跟燕子撞进苍鹰的羽翼下,压根无法动弹。 这一瞬,梁曼秋对未知的害怕超出好奇。 戴柯用上了牙关。 痛感激活隐隐的快意,梁曼秋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扭动着腰肢,不知迎合还是闪躲。 戴柯握住她的肋骨下缘,不知不觉分开了她的膝盖。 梁曼秋就像一只四脚朝天的牛蛙,戴柯是一条巨蟒,伏在她的身体中线上,吐着信子。欲念像毒素,附在他的舌头,再感染她。 “哥哥、不要……”无力的嗓音像哭腔,一抽一抽的。 梁曼秋的拒绝不是拒绝他,而是拒绝还没准备的结合。 他们以兄妹关系依存在同一屋檐下,比同龄人有了相对早熟的肢体探索,一切应该水到渠成。 她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准备好,她还没做过准备。一路以来,从接吻、牵手到拥抱,梁曼秋一直没机会做准备,由戴柯牵着走,她不反抗,就是愿意。 房间乌漆墨黑,看不见彼此,随时可能惊动大人,安全感不到位,横竖不算合适的时机。 “哥哥……”梁曼秋开始求饶。 戴柯咬了一口她另一边,手掌出其不意滑进她两层裤腰,赤.裸.裸揪了一下她的屁股肉。 梁曼秋咯噔一声,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不知道先护哪里好。 戴柯像一头餍足的野兽,放开她,跪坐起来。 梁曼秋胸口暴露在空调凉风里,湿漉漉凉津津的,忙拉下睡衣盖好,又狼狈提正睡裤和裤衩。 “臭哥哥!” 梁曼秋乱蹬一脚,脚踝被戴柯轻巧扣住。 啪—— 礼物 第118节 脚面被扇了一巴掌。 “疼!”梁曼秋叫道。 下一瞬,戴柯偏头随意亲了一口,扔回去,“我先去冲凉。” 当真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梁曼秋迷迷糊糊,反应过来时,戴柯早已开门出去。 她悄声喊道:“谁跟你有‘后’。” 时隔两年,梁曼秋和戴柯终于一起拥有完整的暑假。 没几日后,高考录取结果发到手机,梁曼秋毫无悬念录取了y大法学院的法学专业。 地图显示,从y大道省警院需要换乘四次地铁,行程近两个小时。 相比一南一北双城异地,梁曼秋和戴柯没把这点距离放在眼里。 戴四海不忘提醒梁曼秋跟姑姑和妈妈报喜,她们算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梁立华常年处于失踪且危险状态,可以忽略不计。 梁曼秋给姑姑发了短信,打电话给远在外省的妈妈。妈妈要照料同母异父的弟弟,常常没空看短信。 电话很快接通。 梁曼秋愣怔片刻,喊出略显生疏的称呼,“妈……” 妈妈卢玉芬的亲昵也卡顿一瞬,笑道:“哎,小秋,考完高考了是么?” 梁曼秋站在房间窗外,无聊地看栏杆边枯萎的花盆,楼下来往的街坊。 “嗯,考完了。” 卢玉芬:“录了哪个大学。” 梁曼秋:“y大。” 卢玉芬:“y大是哪个大学,在哪里的?” y大在省内家喻户晓,梁曼秋第一次碰到需要解释y大全称的情况,才恍然她和妈妈分开太远,太久的时光。 梁曼秋:“在y市,跟哥哥的警院同一个城市,就在海城隔壁。” 卢玉芬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反应过来了。y大要多少分才能进?” 梁曼秋又解释一遍,卢玉芬对分数反应平淡,可能压根不知道多少满分,不知道文科六百几十分意味需要付出多少脑力和努力。 卢玉芬问到她的开学时间,“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要不要来我这边玩几天?” 梁曼秋的拖鞋在花砖上划半圆,“云南么?” “对,我在云南大理,你的叔叔,”卢玉芬发出幸福的笑声,略带不好意思,“就是你弟弟的爸爸,在这边开民宿,房间很多,你来的话,不怕没地方住。” 云南的山水和少数民族文化,给那片高原赋予神秘又独特的色彩,散发异样的魅力,吸引着不少游客的心。 梁曼秋蠢蠢欲动,“可是我、还没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她没离开过海城,更没出过省。 卢玉芬:“你哥哥是不是也在放暑假,可以跟他一起来。” 如果戴柯能陪着一起去,梁曼秋倒是安心许多。 她说:“我先问一下哥哥还有阿伯。” 卢玉芬才反应过来:“对,先问过你阿伯的同意,如果来的话,告诉我一声。” 收了线,梁曼秋在阳台又站一会,才回戴柯房间。 “哥哥。” 刚好打完一局,戴柯瞥她一眼,再转头检查房门是否反锁。 局势安全。 戴柯揽过梁曼秋的腰,拉她坐他腿上,“打完了?” 梁曼秋点头,“她在云南大理开民宿,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玩?” 戴柯:“我们?” 梁曼秋:“我一个人不敢出远门,她说可以喊上你。” 戴柯:“到时候给我们一间房?” 梁曼秋:“不知道,说不定有两人间。我不太敢一个人住陌生的地方。” 戴柯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一会问老戴给钱。” 梁曼秋睁大双眼,“哥哥,你同意跟我一起去?” 戴柯:“我不去你不怕被卖去山里当光棍的老婆?” 梁曼秋低声辩解:“哪有那么夸张。” 顶多路上打起精神,多留几个心眼,一个人出门累一点。 戴柯自忖不算流氓也不算君子,看到梁曼秋都想犯罪,更别提外面不安好心的男人。 “大理能玩几天,附近还有其他旅游景点或城市么,顺便多玩几个。” 戴柯关了游戏,打开网页搜索,看了半天想起有一个同学老家云南,打开q找人。 梁曼秋在手机上看驴友论坛。 小半天过去,梁曼秋和戴柯确定了路线,大理和丽江一块去,可以玩一周,攻略整理了七页文档——主要是梁曼秋动手,戴柯只负责塞信息。 生意人喜欢吃饭谈事,晚饭前,戴柯拿着打印出来的文档找戴四海申请旅游经费。 “还有行程单啊,”戴四海搁下筷子,举着文件粗略翻看,“网上下的还是自己写的?” 梁曼秋说:“哥哥和我一起参考网上整理的。” 戴四海:“厉害啊,现在的年轻人,还知道先准备方案书。” 戴柯:“老爸,批不批?” 戴四海点头,“这么多年,小秋也该见见她妈妈,你们正好借这个机会出门锻炼一下。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戴柯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夹菜吃饭,不甘心再补一句:“怎么不是大人来看小孩?” 戴四海:“大人有很多身不由己,等你有了小孩就懂了。” 戴柯下意识看了一眼梁曼秋,不意撞上她的眼神,彼此一愣,同时错开,埋头吃饭。 梁曼秋和戴柯花了几天订票和准备行李,戴四海批了一笔比预算几乎多出一倍的费用。 叮嘱道:“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花费肯定比家里多,不要特意省钱,不要贪小便宜。吃小亏没关系,花钱买教训,就当交学费。” “知道了。”戴柯点着戴四海给的现金部分,隐隐泛着戴家独有的烧鹅香。 戴四海看了一眼梁曼秋,若有所思:“妹妹是女孩子,出门在外容易被不安好心的人盯上,你当哥哥的,要照顾好她。” “这还用说。”戴柯语气跟刚才一样不耐烦,往钱夹塞了厚厚一沓百元现钞,收进牛仔裤裤兜。 戴四海不满:“认真一点。” 戴柯蹙眉,倔牛脾气上来,“我都快二十了,要不要给你行礼保证?” 知子莫若父,戴四海做了个请的手势,“行一个给我看看。” 戴柯扯扯嘴角。 戴四海吩咐:“现金给妹妹拿着一些,以防急用。两个人不要走散,特别晚上不要单独行动。” 送去机场的路上,戴四海一路唠叨各种注意事项。 戴柯直接打气哈欠。 过安检前,戴四海最后说:“大d,你虽然是哥哥,有时候也要听听妹妹的话。” 戴柯不答,梁曼秋帮忙保证,“阿伯,你放心,哥哥还是挺靠谱的。” 戴四海像听到天方夜谭。 夏季衣物轻薄,梁曼秋和戴柯只推了一个行李箱,各背一只双肩包,跟不少出行的年轻情侣一样。 戴柯头也不回。 梁曼秋冲戴四海挥挥手,习惯性扯了下戴柯臂弯,让他也拜拜。 戴柯敷衍抬了下胳膊,过了安检,屏障阻断戴四海视线。 梁曼秋刚走近,右手落进戴柯大手里,十指相扣。戴柯另一手轻松推着行李箱。 梁曼秋莞尔,情不自禁靠近,双手揽着他的胳膊,臂弯刚好窝在她的胸前。 “哥哥,我们好像私奔。” “私个屁奔,光明正大——” 梁曼秋以为他放了句号,只顾笑。 戴柯咽下下文:度蜜月。 第86章 想跟哥哥住同一间。 海城航班直飞大理。 梁曼秋问:“哥哥,你以前打过飞机么?” 她惯常的低声,机舱嘈杂,戴柯怀疑自己的耳朵,面部肌肉抖了抖,嘴巴比脑子先行,“梁曼秋,你再说一遍?!” 梁曼秋:“我问你以前搭过飞机么?” 戴柯该怀疑的是他的脑子。 “小学二年级去过一次北京。”后来戴四海一个人忙档口,几乎抽不出时间带他出去旅游。 “这是我第一次搭飞机。”梁曼秋习惯性抱紧书包,像以前搭汽车一样,凑近舷窗打量外头。 不一会空姐提醒小包放前排椅子下,梁曼秋紧张一瞬,才照做。 模样小心翼翼,像她初次到戴家档口。 礼物 第119节 戴柯也是经提醒才放下包,比梁曼秋从容。 等空姐走远,梁曼秋悄悄问:“哥哥,我要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出门不紧张?” 戴柯扣住梁曼秋的手,搭大腿上:“花钱就是上帝,上帝紧张个屁。” 话糙理不糙,梁曼秋思想拐了个弯,淡定几分。 戴柯学习不在行,混社会有一套自己的偏门心得。 戴柯:“多跟我出门。” 梁曼秋:“以后每周周末肯定出门找你。” 省警院和y大隔了两小时路程,当天往返辛苦,以后周末见面,免不了在外过夜。 戴柯单是想象住宿方案,紧张的成了他。 “我得跟老戴多要点经费。” 旅游有旅游的经费,恋爱自然应该有专项资金。 梁曼秋木愣一瞬,低声说:“哥,你要告诉阿伯了么?” 高考是普通小孩的人生分水岭,也是一道禁忌的枷锁,严禁恋爱、喝酒、开车、远行等等。高考结束,枷锁脱落,禁忌自然消失。 戴柯:“没打算告诉他。” 梁曼秋松了一口气,忽略心底一点小失落。恋爱不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她当然希望能光明正大跟戴柯手牵手出入,又怕无法面对一些质疑的目光。 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戴柯补充:“要是老戴自己发现,我不打算否认。” “哥哥,不要……”梁曼秋急忙道,怀疑戴柯会故意让戴四海知道。 戴柯:“你怕什么,老戴最多打我一顿。” 梁曼秋:“你第一反应也觉得阿伯会不同意?” 戴柯:“鬼知道他怎么想,最多瞒到毕业。” 戴四海对他唯一的束缚仅剩下生活费,等他工作,经济独立,就可以跟一切反对声音斗争。 戴四海忙于生计,很少费心竭力支持戴柯做喜欢的事情,碰到大决定,他下意识假想家长会反对,psp和机车都偷着买。 戴柯又说:“出门好好玩,别老想这种鬼东西。” 他扣紧梁曼秋的手,飞机开始滑行、加速、起飞升空。 舷窗外,地平线开始倾斜,气压变化,耳朵堵住似的,梁曼秋和戴柯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戴柯喉结滚了滚,提醒她咽口水,梁曼秋照做,听觉恢复正常。 各种体验新鲜又神奇,梁曼秋第一次体会到旅游的快乐,是跟戴柯在一起。 早上十点,飞机落地滑行。 航班开始播放通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抵达大理机场,欢迎您来到大理。下关风吹上关花,洱海月照苍山雪。大理,一个集‘风花雪月’于一体的世外桃源……” 空姐声线柔美,给大理的浪漫更添一份甜蜜。 大理不仅是和戴柯旅游的第一站,因为妈妈,这里成了梁曼秋素未谋面的故乡,莫名近乡情怯。 大理的七月泡在雨水里,小雨初歇,高原凉意袭人,刚下飞机,梁曼秋穿上薄外套,戴柯全靠一身结实的肌肉御寒。 戴柯推行李箱,梁曼秋自然搂住他另一边胳膊,脸颊贴贴他硬梆梆的肱二头肌。 戴柯:“怕老戴知道,不怕你妈知道?” 梁曼秋又蹭了蹭,像小猫撒娇,高度差刚好合适,不必踮脚或弯腰。 “有点冷,就搂一会,到出口前面。” 戴柯:“现在告诉他们,随便哪里都可以搂。” 梁曼秋连连摇头。 戴柯抽回胳膊,揽她进怀,腋窝卡住她肩头。梁曼秋从背后搂着他的腰,像蕨类植物附着在他身上,汲取他的体温。 她笑眯眯,“哥哥,这样更暖了。” 暑假游客多,雨季也不影响出行热情,年轻面孔居多,独行侠,小团体,还有像他们一样的小情侣,都来体验大理的风花雪月。 游客不断从旁路过,多看他们几眼,男俊女靓,想不惹眼都难。 他们旁若无人地亲昵,终于有了恋爱的外在形式。 机场出口近在眼前,梁曼秋和戴柯又默契松开,并肩而行,胳膊不时有意无意碰上。 梁曼秋拨出卢玉芬的电话。 出口门边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接起电话,面目模糊,声音清晰,分不清电话里外,近得甚至让人怀疑,她刚才目睹了小情侣的亲密。 “小秋是么,我就在这个出口处,看到了么?”红裙子女人随之招手。 “我看到了。”梁曼秋跟着招手回应,挂断电话。 卢玉芬一身红裙在接机人群里分外醒目,面容和身材和梁曼秋极为相似,一看就像她的中年版。 梁曼秋心头咯噔一下,不由扣住戴柯的手肘。 戴柯没挣开,“淡定,她是你妈。” 梁曼秋自动松开,莫名想到他的“上帝不紧张”,在道德范畴,被抛弃的女儿的确是父母的上帝。 面对这样的父母,梁曼秋的紧张有着不同成分。 一个是恐惧,一个是情怯。 “小秋。”卢玉芬亲切呼唤,身边还伴着一个中年男人,跟戴四海差不多年龄,个头稍矮,高原紫外线强烈,肌肤比戴柯黝黑。 面相介乎平易近人和严酷之间,相当于戴四海和戴柯的中间档。 “妈……叔叔……”梁曼秋喉头发涩问了好,礼貌中带着拘谨。 卢玉芬眼角皱纹比手机照片里更为清晰,一丛一丛,记载着母女分开的年年岁岁。 天色暗沉,卢玉芬双眼不知道从哪里反了光,泪莹莹的。 梁曼秋悄悄撇开眼。 女儿不经意的防备,刺了卢玉芬一下,她一愣,回过神。 “这就是海城戴家的哥哥吧,”卢玉芬只是简单拍拍梁曼秋后背,望着戴柯说,“你们两个都长这么高了。” 戴柯也跟着叫了人,罕见的耐心和礼貌。 “车停那边,行李箱给我吧。”叔叔接惯了客人,就要接过戴柯手中的拉杆。 戴柯高个头的阴影盖到他脸上,中年人抬头打量,出现长辈式欣慰笑容,“大帅哥长得真高。” “我自己拿就行。”戴柯体格令人放心,叔叔没再坚持。 叔叔开的民宿倾云居在大理古城去喜洲方向的村里,就在洱海边,车程大概一小时左右。 卢玉芬一路讲解沿途风景,顺便帮他们规划之后行程,抵达倾云居刚好差不多午饭时间。 白族的村落,入眼皆是白墙黛瓦。倾云居分成前院和后院,前院接待客人,后院自己住。 卢玉芬把他们领向后院,张罗着吃中午饭。 除了卢玉芬夫妇,还有一个他们生意上的男性朋友,不久,她婆婆领着梁曼秋同母异父的弟弟回来了。 弟弟抽抽噎噎,看不出一点幼升小的稳重,抱着卢玉芬的腰,叫嚷着让妈妈帮她教训某某。 叔叔不客气教训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都要哭。” 弟弟说:“他给我起外号!” 卢玉芬摇摇晃晃盛饭,“我先盛饭给姐姐吃,姐姐从海城飞过来,搭了一早上飞机,累坏了。” 弟弟吸着鼻子,泪眼婆娑扭头打量新来的客人,好奇仅持续一瞬,旋即瓦解,继续磨卢玉芬帮他出头。 梁曼秋堆起的笑容随之消散,起身说:“妈,我自己来吧。” 卢玉芬笑着把盛好的饭递给梁曼秋,梁曼秋转手给了戴柯,接过饭勺自己盛。 卢玉芬带着弟弟出门,不知道要声讨给他起外号的小朋友,还是找个僻静角落安慰他。 跟梁曼秋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一走,桌上剩下三个陌生大人,虽然有问有答,气氛莫名微妙紧绷。 卢玉芬离开山尾村时,梁曼秋跟弟弟差不多年纪,听到小朋友叫她“艾滋妹”,她除了远离和偷偷哭,没有其他办法。阿嬷忙着种菜卖菜,没空安慰她,不用想帮她出头。 梁曼秋黯然一瞬,低头默默扒饭。 叔叔跟着他的朋友聊起一件生意上的旧事,互相对不上细节,争论着,暂时忽略了两个小孩。 戴柯突然凑到梁曼秋耳边,悄声说:“带鱼要敢吃饭闹脾气,我直接打烂他屁股。” 梁曼秋一愣,前头落寞转瞬即逝,险些笑喷饭。 卢玉芬带着哄好的弟弟回来,挑新鲜事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看哥哥和姐姐说悄悄话,多开心呀。” 弟弟在前院见惯生人,没有怕生,直率地打量所谓的哥哥和姐姐。 戴柯趁大人不备,凶巴巴瞪了梁曼秋弟弟一眼。 弟弟登时像被鹌鹑蛋卡喉咙,瞪圆双眼,说不出话。接下来的时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扒饭。不时偷瞄戴柯一眼,一旦对上视线,脸几乎栽进碗里,大口猛吃。 卢玉芬不住夸他今天吃饭效率高。 饭毕,卢玉芬先安排他们住进前院。 民宿可能位置稍偏,入住率没饱和,白天客人外出,只有前台和打扫的阿姨在。 卢玉芬在前引路,把他们领上二楼,打开走廊尽头拐角相邻的两间房,“还剩两间,一间标间,一间大床房。” 卢玉芬口中的标间设了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 梁曼秋跟戴柯交换一个眼神。 卢玉芬旋即明白兄妹俩想讲悄悄话,把两张房卡都交到梁曼秋手中,“你们自己安排吧。” 梁曼秋飞快瞟了眼房号,比照两张房卡,退还了其中一张,“我不敢一个人住,想跟哥哥住一间。” 卢玉芬接回的是大床房的卡,愣怔一瞬,“小秋,民宿很安全,前台24小时有人值班,你只要叫一声,楼下就能听见。” 礼物 第120节 梁曼秋嗓音发颤,“以前老豆和阿嬷不在家,我一个人住山尾村的房子,太害怕了……” 卢玉芬:“要不,妈跟你住标间?” 母爱来得太迟,梁曼秋有点尴尬。 卢玉芬看向戴柯,眼神压迫,想让他作出兄长表率,拒绝这一荒唐方案。 梁曼秋红着脸,“民宿很安全,哥哥也很安全。” 戴柯暗暗翻白眼,可不想戴这顶高帽。 “阿姨,我们在家住同一个房间的上下铺,从小到大都这样。” 卢玉芬眼里的荒唐行为,只是梁曼秋的日常生活,再寻常不过。 母女俩的命运轨迹,早在她离家那一年就开始分岔,越隔越远,无法干涉对方。 卢玉芬挤出笑意,“哥哥是成年人,你也快满18岁,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第87章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卢玉芬看到梁曼秋和戴柯只带了一只行李箱,早该猜到情况特殊。 没想到两个小孩不遮不掩,反倒显得大人心理阴暗。 问了他们都不睡午觉,卢玉芬准备带他们租自行车沿着洱海骑行,也是大理旅游传统项目之一。 戴柯直接问:“阿姨,有租摩托么?” 卢玉芬又是一愣:“你要骑摩托?” 在她印象里,梁曼秋心智还停留在她离开山尾村的年龄,戴柯也差不多,就是两个小孩,骑什么摩托。 戴柯点头,梁曼秋替他解释:“哥哥在海城经常骑机车带我上学,习惯了,骑单车太累。” 卢玉芬缺席母亲的角色多年,不指望梁曼秋能听她的话,带他们去了租车店。 听戴柯把老板问得一愣一愣,卢玉芬看出老板遇到行家,稍稍放心。 戴柯挑了一辆,驾轻就熟试了一小段路,折回来让梁曼秋上车。 梁曼秋戴好头盔,扶着戴柯肩膀跨上后座,动作同样娴熟,当着她妈的面,搂紧戴柯的腰,胸脯和他背后贴得严丝合缝。 卢玉芬眼皮抖了抖,像看到街上不要命飙车的年轻情侣。 不由叮嘱:“慢点骑啊,安全第一。路上风景好,适合慢慢看。” 戴柯随意点头,跟应付戴四海差不多。 梁曼秋在卢玉芬眼里,跟青春期叛逆的女儿一样,敷衍丢下一句,“我们走了,会按时回来吃饭的。” 卢玉芬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 梁曼秋已经记不清卢玉芬离开山尾村的场景,是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还是某天她醒来就找不到妈妈? 她哭蒙了脑瓜,渐渐接受现实。 梁曼秋更用劲抱住戴柯的腰,超过把他当安全带的力度。 后视镜只出现梁曼秋的头盔顶,戴柯瞥了一眼,“发癫了?” 头盔和风声吞没声音,戴柯更像发癫自言自语。 机车沿着洱海飞驰,凉风呼啸而过。远处苍山如屏,雪顶巍巍,眼前洱海如镜,微波粼粼。 道路通畅,容易激起司机的飙车心理,戴柯油门越踩越尽,触底狂飙。 梁曼秋第一次没有喊天喊地喊他减速,反而诡异地咯咯发笑,戴柯脊背感觉到她胸脯的震动,渐渐慢下,停车。 戴柯踩下脚撑,长腿支着地面,扭头大声问:“梁曼秋,你痴线了?” 梁曼秋埋头不语,死死锁住他的腰。 戴柯下了车,脱下他们的头盔,托起梁曼秋的脸颊,圆溜的双眼红润泛光。 “哭屁啊。”戴柯把梁曼秋脑袋摁进怀里,那些不张扬的泪珠,透过t恤激凉了他的胸膛。 十八岁不全然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成熟的不止身体,还有异常敏感的心理,梁曼秋总能感知到细微的不快。 梁曼秋偏头透气,“哥哥,我好像不该来大理。” 卢玉芬现在的幸福,建立在抛弃她的基础上。目睹她悉心照料年幼的弟弟,好像将她伶仃的童年重演一遍。 戴柯:“私奔还挑地方。” 梁曼秋噗嗤一笑,带着戴柯胸膛跟着轻轻震动。 转念想到,她只是偶然目睹一次,戴柯在家经历戴四海和阿莲组建新家庭,生下新成员,是否也承受着她看不见的痛苦。 “哥哥,我可能没有妈妈了。” 戴柯:“我也没有。” 梁曼秋又是一愣。戴柯从小凶巴巴的,除了跟她打架那一次,梁曼秋没再见过他的眼泪,容易让人误解他没有悲伤。 她抱紧了他,“你还有我。” 戴柯抽出手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废话。” 就连这样煽情的时刻,他也说不出深情告白,仿佛没心没肺,百毒不侵。 偏偏是戴柯的冷酷,寥寥几字胜过山盟海誓,及时堵住她心底的漏口,成了帮她抵御风雨的围墙。 梁曼秋心满意足地嘀咕,“哥哥,你有时候真的好烦。” 戴柯说:“烦死你,烦你到死。” 戴柯搡着她坐回车上,转身检查她的头盔扣带,“梁曼秋,你就当大理多了一个亲戚,你会奢望亲戚关心你?” 梁曼秋:“哥哥,我还以为你会说多了一个屁。” 戴柯挑眉,“要不是你妈,我早说了。” 梁曼秋淡笑,“这才像你。” 她重新搂上他,“哥哥,我刚来你家的时候,你也当我是亲戚么?” 戴柯:“是个屁。” “哥——!”梁曼秋含笑轻捶戴柯后背,天空依然乌云低垂,她无法改变天气,只能备好雨具应对。 梁曼秋和戴柯在喜洲逛了一个下午,躲了一会雨,赶在饭点左右回到倾云居。 卢玉芬似乎想跟她单独聊一会,梁曼秋打了一个喷嚏,提前回了房间休息。 她问:“哥哥,你睡哪张床,里面还是外面?” 戴柯:“睡你旁边。” 梁曼秋把手机扔在靠窗户的床,翻开行李箱,在自己那一侧找衣服,“哥哥,一会你拿衣服去洗还是我拿?” 洗衣机在后院,晚上有空,卢玉芬让他们拎过去洗。 戴柯半躺到另一张床玩手机,“大晚上你不要出门。” 梁曼秋点头,“我先冲凉。” 片刻后,梁曼秋果然带着一片凉意出浴,赶紧躲进被窝。 “这里温差好大,晚上比白天凉多了。” 戴柯不经意抬眼打量,视线没再回到手机,“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睡衣?” 听起来特别出格似的。 梁曼秋只是穿了一条吊带睡裙,细肩带,草莓棉布,宽松可爱,唯一跟性感擦边的地方在里面,空档没穿内衣。 她说:“在学校宿舍穿而已。” 都是女生,互不在意,在家毕竟有两个异性,不太方便。 “我看下。”戴柯放下手机,坐到梁曼秋的床边,掀她的被子。 梁曼秋尖叫一声,想压被子,迟了一步。凉风漏进被窝,又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什么好看。” “没看过。”戴柯半趴在床上,锁住她的腰,比起看仔细,梁曼秋发觉他更像要吃一口。 她推他肩头,笑骂:“哥哥,你快去冲凉,早点洗衣服睡觉。” 早上赶飞机,起得早,又没午睡,早乏了。 妹妹的娇嗔就是变相的催情剂,戴柯哪肯走,没扒下领口,已算克制。 扣在梁曼秋肋骨边缘的大手往上游,虎口托住两团柔软,几乎推出领口。 “哥哥……”梁曼秋倒吸一口凉气,扣住他的手。 她的双手娇小白皙,叠在他青筋暴凸的大手上,看着柔弱无力,更像情不自禁的十指相扣。 “你看就看,怎么还动手?” 戴柯:“我不动手,你会自己脱?” 宾语悄然更改,戴柯想看的压根不是她的睡裙。 梁曼秋羞红了脸,不轻不重蹬他一脚,“臭哥哥,快去冲凉。” 白天t恤给雨水浇了又干,透着淡淡霉臭。戴柯扯了扯嘴角,从梁曼秋身上爬起来,拎了衣服进浴室。 梁曼秋松了一口气,拉好被子,灵光一闪,掀被起身追到浴室门口,和戴柯只隔着一道木门。 “哥哥,我换下的衣服挂在门背,忘记收了。” 回应的只有哗哗水声。 梁曼秋讪讪回到被窝。 水花带来一阵凛然,渐渐热雾升腾,浴室如仙境。 湿气加重,却带不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香。 礼物 第121节 戴柯眼前挂着梁曼秋的裤衩,粉色三角,草莓色包边,在家里阳台看到过许多次。 头一次离得那么近,味道极淡,说不清道不明,跟他的很不一样。 若不仔细辨认,气味浮在鼻端约等于没有,钻进脑子却是一股邪恶的幽香,催情,迷醉,摄人心魂。 戴柯堪堪压下的燥火,又故态复萌,不知不觉抬起手,指尖触碰的那一瞬,脑海闪过一幅变态的画面。 他能想象它的触感。揉着会很柔软,跟洗净晒干的软不一样,带着一种陈旧的柔,一种主人穿过的体香。裹住自己会闷暖,搓到娇弱的地方,又变得粗糙,会刮疼。最后会沾上熟悉的潮润与气味。 戴柯触电一般,猝然收手。 他已经不是青春期无法自控的少年。 梁曼秋习惯戴柯的长时间冲凉,没多说什么,见他沉着脸拎着她换下的衣服,不好意思瘪瘪嘴。 “哥,刚刚我想自己进去收衣服的。” 戴柯横她一眼,“还好意思说。” 找了塑料袋兜了脏衣服去后院,片刻后,戴柯拎着一袋葡萄回来。 “你妈说一会帮我们晾衣服,让我不用再跑一趟。这是大理一个叫宾川县特产的葡萄,她洗好了。” 戴柯把葡萄放两床之间的柜子,梁曼秋裹紧被子,蛄蛹过来。 “哥哥,你喂我一个吧,不想下床洗手。” 戴柯摘了一颗葡萄,眼看梁曼秋张开嘴,直接送进自己口中。 “哥!”梁曼秋哀嚎。 戴柯:“自己叼。” 梁曼秋哭丧脸,“怎么叼?” 戴柯:“没见过鸟怎么叼?” 梁曼秋只好钻出被窝,“哥,你好像在骂脏话。” 她就近从两床过道下床,趿拉着拖鞋,刚转身,屁股挨戴柯用脚尖顶了顶。 “你好烦。”梁曼秋半嗔半笑,洗了手回来。 戴柯半躺着,拍拍身旁空位,“坐这喂我。” “你又不喂我。”梁曼秋嘴上说着,还是坐过去。 戴柯掀开被子,盖住她的肩头,搓掉她胳膊的鸡皮疙瘩,“刚刚又喊冷。” 梁曼秋含笑回头喂他一颗葡萄,“现在不冷了。” 戴柯搓暖了她的胳膊,在被窝里搂紧她,锁住温度,“冷就今晚和我睡。” 梁曼秋的双颊热乎乎的,感觉不到寒意,下意识想挣开戴柯的怀抱,又迷恋持久的温暖。 生硬笑着塞给他两个葡萄,声线紧绷:“哥哥,这葡萄真甜,多吃点。” 戴柯咽下葡萄,虎口卡住她的下颌,吻了吻,摇一摇:“没你嘴甜。” 许是早起奔波疲累,他们温存一会,打着哈欠各自上床困觉。 梁曼秋本想感慨他们很久没有住同一个房间,怕戴柯旧话重提,没再缠着他夜聊。 戴柯眼前又闪过浴室走神的一幕,翻身背对着梁曼秋侧卧。 短短四天,梁曼秋和戴柯靠着机车和手机导航,赏玩了大理的“风花雪月”。 卢玉芬和她的二婚老公开车送到汽车客运站,梁曼秋和戴柯准备乘汽车去丽江。 戴柯接了卢玉芬的红包,终于也体会到梁曼秋跟去他外婆家收红包时的心情,怪不好意思的。 他已经20岁了,若是初中毕业不再读书,小孩早能打酱油。 卢玉芬把梁曼秋拉到一边,讲两句话。 母女俩久未见面,白天梁曼秋在外面玩,卢玉芬忙民宿,没有多少交流时间,真的变成了亲戚。 梁曼秋感觉卢玉芬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能包括当年为什么扔下她。每当卢玉芬的双眼饱含深情,她总笑着岔开话题,几次之后,卢玉芬不再坚持。 卢玉芬给了她一个厚厚的红包,看了一眼戴柯的方向,“小秋,哥哥对你好么?” 梁曼秋:“挺好的。” 她的不假思索给卢玉芬喂了一颗定心丸,卢玉芬含泪笑道:“那就好,对你好就行,我就放心了。” 梁曼秋愣了下,回过味来。 小心翼翼问:“妈,叔叔、对你好么?” 卢玉芬定了定神,同样毫不犹豫,“也挺好的。” 这一刹那,梁曼秋真切感觉到一股微妙感,她和妈妈分开生活已久,没有交集,心知肚明的默契,仿佛与生俱来。她说不清因为是同胞,还是血缘的关系。 卢玉芬没有诉苦和请求原谅,梁曼秋也无需权衡是否该原谅。 如果能像戴柯说的,像远房亲戚一样偶尔走动,也许是母女俩比较体面的结局。 卢玉芬最后将梁曼秋送回戴柯身边,叮嘱他:“帮忙照顾好小秋,寒假再跟她一起来大理吃草莓。” 戴柯应过。 汽车载着梁曼秋穿山越岭,逐渐离开妈妈的第二故乡,去往属于她和戴柯的“私奔之地”。 起初为了体验特色木楼,订的客栈在大研古城里,戴柯刚推着行李箱进了城门,瞬间炸毛。 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多走一步行李箱就散架。 他直接提起来。 登记入住,听到前台跟他们确认:“两位订的是一间大床房,我帮两位升级一下,换到一个更大的房间……” 梁曼秋倏然瞪圆双眼,望向戴柯,得不到眼神回应,她摇了摇他臂弯。 戴柯直接轻轻给她一肘子,拿了房卡,提着行李箱跟前台上楼。 梁曼秋手背贴贴双颊,不足以降温,手心反而跟着发烫。 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前台指了路便退下。 梁曼秋关上门,皱着鼻子,“哥……” 戴柯:“哥什么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梁曼秋嘀咕:“哪能一样……” 前两次“同床共枕”,一次戴柯房间空调坏了,一次梁曼秋发烧,情况迫不得已。 窗边木沙发铺了布艺坐垫,正对着大床和浴室门。 戴柯像没听见,走过去坐下,随意抬头,眼神忽然直了。 梁曼秋心生不妙,跟着走到他旁边,一瞧究竟。 屁股还没挨着沙发,瞬时哑然。 浴室干湿分离,马桶和淋浴间分布在盥洗台两边。 马桶在墙体后,外面看不见。 推拉门安的是磨砂玻璃,花洒和浴缸形状朦朦胧胧,拉开门就能泡澡看电视。 第88章 哥……你没穿衣服么? 全木装饰搭配色块鲜丽的布艺,民族风格强烈,比卢玉芬的倾云居更具特点。 浴室装了磨砂玻璃推拉门,在普通情侣或夫妻眼里,不足一提,司空见惯的小情趣而已。 梁曼秋俏丽的五官皱成一团,像咬了一口柠檬。 “哥……你怎么、订了这样的房间……” 戴柯扯了扯嘴角,“我只订了大床房,你没听前台刚才说么,升级了。” 梁曼秋头皮发麻,“应该订双床呀……今晚怎么睡……” 戴柯拍了一下布艺沙发垫,“这有沙发,适合小个头。” 大研古城所处地海拔大约2400米,许是高海拔关系,梁曼秋乍一慌张,心跳加速,感觉要背过气,比在平原反应强烈。 她抚着胸口坐下,缓口气。 戴柯扭头问:“梁曼秋,你真要睡沙发?” 梁曼秋:“哥哥,你心跳加速了么?” “废话。” 从看见浴室磨砂玻璃那一瞬,戴柯血压和心跳飙升,堪比刚完成百米短跑。 梁曼秋:“我可能有一点高反。” 戴柯回过神,搂过她,帮她胸口顺气,老老实实抚摸,没有一点逾距。 “这里海拔才多少米,你可能肚子饿了,缓一会我们吃午饭,再不行买氧气。” “都怪你……”梁曼秋嘀咕,好端端的订什么大床房。 戴柯:“就要跟你睡。” 梁曼秋认命般闭了闭眼。 老太太散步似的慢慢走餐馆,吃了野生菌火锅,梁曼秋缓了过来,确认低血糖大于高反。 还剩半个下午,他们在大研古城闲逛,买票参观木府。 梁曼秋不愧为文科尖子生,做足了背景历史功课,除了导游解说外,一路给戴柯补了许多丽江和木府历史。 跟导游爬上狮子山,高原爬山比平原吃力,梁曼秋走一步喘一步,戴柯走走停停陪她喘气,终于可以叫她闭嘴。 梁曼秋和戴柯挨着石栏,远眺古城和没有雪顶的玉龙雪山,一幅古时丽江图卷徐徐展开,在木府世代统治下,子民安居乐业,文化昌达繁荣。 礼物 第122节 梁曼秋有感而发,“哥哥,要是在古代,你一定是手握重兵戍边的大将。” 戴柯:“你是什么?” 梁曼秋想了想,嘻嘻笑:“被蛮夷劫掠的边民,流亡到丽江投靠你。” 戴柯挺有自知之明,“我是恶棍。” 梁曼秋贴了贴戴柯的肱二头肌,将脸颊热度散给他,笑道:“哪有。” 戴柯:“回到古代第一件事就是抢了你。” 梁曼秋咯咯笑,又蹭了蹭他的上臂。他的肌肉坚硬中富有弹性,不会硌疼,凉中泛暖,抱起来像独属于她的阿贝贝,格外趁手。 旅游几天,他们不必再介怀外界眼光,在街头牵手拥抱,偶尔避开人亲吻对方,逐渐适应情侣的外在身份。 戴柯问:“古代人结婚是不是很早?” 梁曼秋点头,“木增1587年出生,1606年19岁,明代朝廷册封他作中宪大夫兼丽江知府,他的妻子受封太恭人。应该19岁以前就结婚了,具体哪一年我找不到资料。” 戴柯抽回胳膊,臂弯勾住她的肩膀,锁她入怀。 “要在古代,你早是我老婆了。” 梁曼秋怔了怔,戴柯启用老婆备注两年,第一次亲口承认同一件事,自然随口一提,胜于刻意的深情。 她仰头看住他,眉目含情,“哥哥,那你叫一声。” “不叫。” 戴柯冷笑一声,松开臂弯,拉过她的手,拖她往山下走。 梁曼秋不恼反笑,继续磨他,“叫嘛。” 戴柯:“滚。” “就一下。” “……” “哥哥~” “闭嘴。” 嘻嘻哈哈一路打闹,下到最后一级阶梯,梁曼秋慢下一步,叫道:“哥哥,背我。” 不待戴柯回应,梁曼秋跳上他宽阔的后背,挂住他的脖颈。 戴柯的反应刻进肌肉,立刻反手托住她肉乎乎的屁股,一路从屁股摸到臂弯,搂紧她的裙子,勾住她的双膝。 骂道:“高反还敢动来动去。” 梁曼秋:“就一下下,谁让你不叫我。” 戴柯:“猪。” 梁曼秋含娇带嗔:“不是这个。” 戴柯:“滚。” “小气鬼。”梁曼秋轻咬一口戴柯的耳垂,挣扎着下来。戴柯偏不让,锁得死死的。 梁曼秋急道:“哥哥,前面人多。” 戴柯:“你是鬼么,还怕人?” 戴柯再走几步,就放下来,喘着气拉住梁曼秋的手。 梁曼秋小声挤兑,“你也高反了吧。” 戴柯横她一眼,“晚上再收拾你。” 剩下的时间在古城打转,按导游说的,沿着每户门前流水的方向,总能找到城门。 回了客栈,梁曼秋和戴柯冲着磨砂玻璃,再次面面相觑。 梁曼秋又起了“高反”,脸红心跳,“哥哥,我先冲凉。” 房间里,除了坐靠窗的床沿,可以背对浴室,其他地方多少能瞥见磨砂玻璃。 戴柯坐沙发不动,不知道马上起开太窝囊,还是不打算回避。 梁曼秋急道:“你不能偷看。” “你管不了我。” 戴柯的坦率叫人无计可施,梁曼秋只能降低要求,“反正你不能进来。” 推拉门应该有锁,大不了上锁。 戴柯没应,掏出手机,双肘支着膝盖,倾身捧着手机点开游戏。 梁曼秋打开行李箱,找了睡裙和裤衩挂进浴室,拉上磨砂玻璃门,落了锁。 她慢吞吞地洗漱。 梁曼秋偏爱淡色系服饰,纯白和浅色的黄蓝粉紫,配上白皙的肌肤,水灵灵的,异常醒目。 今天穿了淡蓝连衣裙,隔着磨砂玻璃,成了一条模糊的白。 但仍能区分肢体部分的藕色。 戴柯看着她在洗漱台前东捣鼓西捣鼓,走向淋浴间,她扭头往外望了一眼。 也许能看清他抬着头,视线在某一点交汇,她的停顿是无声的提醒,或是防备。 他们一起生活八年,早过了约法三章的阶段,日常相处模糊了边界,何况在情侣相处里,没有真正的禁止与许可,迟早走向灵肉交融的终点。 梁曼秋的那一层模糊的淡蓝从上往下褪掉,再到同样浅色的三角形,隐约可见反手解内衣搭扣,18岁的少女褪成一条纯粹的藕色。 玻璃模糊了景象,模糊不了形象,戴柯凭着印象在脑海里提拉曲线,补足弧度,少女的玲珑有致似在眼前。 戴柯噌地起身。 梁曼秋在双人浴缸前停下,头发的黑和脸颊的藕,色块分明,动作明显,她回了头,望戴柯一眼。 戴柯模糊的身影离磨砂玻璃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梁曼秋吃了一惊,双脚生根定在原处,一时忘记跨进浴缸。 然后,高大的身影擦过玻璃门边缘,突然消失。 开关门动静传来,戴柯出去了。 梁曼秋暗暗松一口气,说不上失望还是庆幸,她诱惑不够还是他定力太足。 欲念秘不可宣,小情侣情窦初开,总有一番试探和拉扯,或一拍即合,或旷日持久。 木楼客栈全面禁烟,戴柯到便利店买了烟和火机,站大门口流水边抽。 他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经过警院一年打磨,身姿一改以往不羁,自然站得笔直又休闲,一看不是警校生就是军校生。 三五个晚归的年轻女孩一直盯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被其他女孩拱出队伍,不断被往戴柯这边送。 “帅哥,一个人么?”女孩羞涩又热情,像许多玩大冒险的女孩一样,“我跟朋友打了个赌,她们赌我要不到你的号码,你能不能让我赢一把?” 戴柯蹙眉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女孩激动地抿嘴,低头解锁自己的屏幕。她的同伴在不远处雀跃不已。 戴柯垂眼看新来的q消息。 凉茶:哥哥,我洗好了,你去哪了? 耳边响起陌生女声:“帅哥,你的手机号是?或者q号也行……” 戴柯抬头看女孩一眼,第一次注意对方存在,当路桩绕过她,转身走回客栈。 “哎,帅哥……” 戴柯两级做一步,大步跨上木楼阶梯,刷卡回房。 梁曼秋还是穿草莓吊带睡衣,窝在床上靠窗一侧,被子拉到腋下,露出平直的肩膀和细细的肩带,惹人遐想。 “哥哥,你跑哪里去了?” 戴柯:“买东西。” 梁曼秋:“买什么……” 两个人眼神截然相反,一个自然,一个吃惊,偏偏不对视,嫌疑更重。 戴柯:“问那么多。” 梁曼秋瘪瘪嘴,完完全全缩回被窝,留下一丛细软微黄的长发在被子外。 戴柯掏空裤兜东西,悉数扔另一侧床头柜。 梁曼秋从白色被子上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近视眼费劲地辨认柜上的东西。 房卡,手机,钱包,没瘪角的烟盒,一只烂大街的塑料火机,还有一张折皱的收据。 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她稍稍松一口气。 戴柯抬臂,单手掀掉t恤,跟以前秀胸肌一样。 梁曼秋情不自禁瞥一眼,像看眼前障碍物,蹙眉:“哥,你为什么不进浴室脱?” “你又不是没看过。” 戴柯总有办法步步侵蚀她的围篱,扩大她对未知的接受限度。 梁曼秋窝红了脸颊和耳朵,赌气似的,偏不躲,静待戴柯的尺度。 戴柯当着她的面,松开工装裤的裤绳。 “哥——!”梁曼秋猛然缩回去。 戴柯脱下工装裤,和t恤一起,隔着大床扔到对面沙发,然后进了浴室。 被子闷着耳朵,梁曼秋依稀听见推拉门的滑轨声和哗哗水声。 她原地翻身,背对浴室门,才冒出脑袋玩手机。 片刻后,后头水声停歇,传来湿润而低沉的嗓音,“梁曼秋,给我拿底裤。” 礼物 第123节 梁曼秋差点起身叫道:“冲凉还不带底裤?” 戴柯:“快点。” 梁曼秋飞快想象可能出现的光景,脑袋里轰然爆炸,“你、穿睡衣出来、自己拿吧。” 戴柯:“没带。” 梁曼秋:“你到底带了什么进去?” 戴柯:“快点,再啰嗦我直接出去穿。” 梁曼秋认命钻进被窝,闷头闷脑说:“你出来穿吧,好了说一声。” 推拉门哗啦而开,戴柯走出来。 梁曼秋在被窝里抱怨,“在家怎么没见你忘记带衣服?” 戴柯:“在家也没跟你在同一个房间洗过澡。” 听着像一起洗澡一样,暧昧又大胆。 刚才的脑内爆炸留下一片狼藉,梁曼秋混混沌沌,没法清晰思考。 被窝有点闷,梁曼秋悄悄开一个口子呼吸。 “你好了就关灯吧,我不下床了。” 不一瞬,嗒的一声,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梁曼秋拉下被子大口呼吸。 身后床垫一沉,带着轻震,她被搂紧一个微凉的怀抱,凉意转瞬即逝,跟着是赤|裸裸的温暖。 梁曼秋浑身一僵,哑了哑,“哥……你没穿衣服么?” “穿了。” 但不多。 只有裤衩。 第89章 爱仿佛做成了一半。 梁曼秋的后背贴上戴柯的胸膛,没有睡裙阻挡的区域,肌肤赤裸相贴,尤为严合和灼热。 她的战栗传递到他的胸膛,戴柯搂得更用劲,也把紊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她后背。 他勾过她的下巴,吻住她,不给她废话的机会。 梁曼秋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合适,随着戴柯的热吻,漂荡在欲念的激流。 他们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八年,比普通小情侣更熟悉对方的习惯与肢体语言,一些肢体试探,在他们眼里水到渠成,没有太早的概念。 小小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八年达成儿童到成人的跨度,梁曼秋和戴柯从懵懂一起摸索到成熟,早没了时间的度量。 黑夜溶解所有色块,戴柯用触觉描绘梁曼秋。 她的唇饱满q弹,想咬一口,又舍不得。 她牙关坚固,隐含锋利,却不会伤害他。 吊带裙领口宽大,戴柯拉下不费劲,箍稳在梁曼秋侧躺隆起的曲线下,暴露出两团恒温的暄柔。 戴柯揉着她,指缝剪着尖端,发皱的提子干像吸了水,挺成水灵灵的小短管。低头吸一口,吸不出内容,舌尖不住轻涂慢挑。 梁曼秋无措地搂着他的脑袋,摸着他的后颈发茬,微微扎手,发顶相对软和。 戴柯扣住裙摆下方,一路摸到她骨肉匀称的膝盖,再迂回,潜入裙摆向上。 梁曼秋隔着睡裙扣住那只大手,像以往的很多次。 戴柯也像以往,突破她脆弱的防守。 不过,并非继续往上。 戴柯往前,顶着她的腰,像一把刀柄抵着她。 以往他总是避开下面,不碰到她。 梁曼秋像一簇摇曳艳丽的火苗,戴柯一身火药,一旦靠近,无异引火焚身。 “哥哥……”梁曼秋喉头干涩,嗓音哑而蛊惑,隐隐带喘。 回应的只有耳边越发急促的鼻息。 他们身高差一截,戴柯不得不挪下一点,对准她的股沟,楔合进去。 两三层棉布轻薄透气,隔不开温度,他们最敏锐的地方隐隐贴合,来回拉锯,各自起潮。 戴柯扪住她的胸口,继续吻住她,舌尖比下面更先侵入,与她的纠缠。 梁曼秋像所有女孩子一样,天生会夹被子,但从来没有将之视为x欲,偶尔为之只觉得痛快。 今晚,戴柯成了她的被子,盖住她,让她夹,x欲有了互动,互动带着爱意,成了传说中的x爱。 梁曼秋有一点害怕,一点好奇,还有一点期待,三股情绪碰撞,说不清哪一股更占上风。 她没有邀请,也没有反抗,对戴柯来说,就是允许和配合。 隔着三层棉布,难免碍事,一如隔靴挠痒。若是老夫老妻,早急不可耐除得干干净净,赤袒相拥,恨不得立刻嵌入彼此。 他们谁也没有突破最后的围篱。 戴柯没有动,梁曼秋更不可能主动。 她瘫成了一条软被,任他磨着,蹭着,钩不稳,但勾出了火。 不知不觉间,裙摆自然上卷,吊带滑落肩头,挂在臂弯,整条睡裙皱成肠粉,缩在她的肚子上。潮意渗透最后两层布料,逼仄而热烘的角落有了黏滑感,像他们的吻一样。 戴柯的手掌宽大,堪比三角裤的前片,盖住梁曼秋,在边缘打转。 梁曼秋瑟缩一下,挤出了水,蘸凉了三角裤。她急忙推开他的手腕。 “不要……”梁曼秋费劲松口,挤出两个字,胡乱推他。 意乱情迷的脑袋哪能消化否定指令,所有的否定成了肯定,肯定成了赞美,赞美成了高氵朝。 戴柯抬起她上面的膝盖,更方便绵骨头支棱进去,蘸取她的水意。 “哥哥,不要……”梁曼秋隐隐带上颤音,像哭腔,但并无委屈。 只是有一点害怕。 不是害怕戴柯或x爱本身,而是怕连带后果。 女孩的第一次总有很多担忧,怕传统观念中的疼痛,怕意外怀孕,也怕爱意戛然而止,不像男孩抒发就是完美句号。 戴柯没有一丝慢下来的势头,朝着相反方向进化。 越来越急。 他的吻,他的呼吸,他的动作。 梁曼秋的叫停成了靡靡之音,越发添乱。 “闭嘴。”戴柯斥道,嗓音低哑,平日的凶戾打了折,多了点无可奈何。 他勾住她裤子的边缘,直接往下扯。 “哥……”梁曼秋倒抽凉气,哑着嗓子,叫不大声。 戴柯人高手长,手臂舒展,像撑衣杆似的,轻轻松松挑走梁曼秋的三角裤。 跟在大理时的想象差不多,隐隐泛着她的体香,揉着带着一种陈旧的柔。 戴柯掏出工具,点到梁曼秋干燥的肌肤,头部有点擦疼。三角布太小,裹不全,只能罩住半截,闷暖又潮润。他挤进她的腿|缝,让她代替他的手指。 戴柯在她后方,扣着她的胸,吻着她的唇,不断送动,操了她的三角裤和腿·缝。 他们没有碰到一起。 梁曼秋看不清,隐约感觉到戴柯的操作。 心里的害怕渐渐萎缩,熄灭,生出另一股微妙感。说感激太刻意,说感动太矫情,踏实之中带着一丝刺激,安稳之余有点羞涩。梁曼秋默默承纳着戴柯的冲动,深处也出现隐秘的变化,暗潮涌动,遥遥回应他,爱仿佛隔空做成了一半。 戴柯精疲力尽抒发那一刻,梁曼秋搂紧了他的胳膊,膝盖并拢,夹稳他。 他抱着她急喘了一会,掀开被子,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飘出来。 梁曼秋不觉皱了下鼻子,好像以前在哪闻过。 戴柯一起撤走了梁曼秋的三角裤,抱握着摸黑进浴室,打开里面灯。 磨砂玻璃立刻映出一条颀长而模糊的身影,从上到下统一的小麦色。 梁曼秋缓了缓神,拉好睡裙吊带,借着浴室灯光,飞快地跑到行李箱边,找出一条干爽的三角裤。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 梁曼秋手忙脚乱套上裤子,提好钻回被窝,温度尚存,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戴柯推开玻璃门,赤条条走出来,灯没关,还要找回床上自己的裤子。 梁曼秋有先见之明,背对他,闭上眼。 “哥,你要帮我洗干净……” 戴柯也背对梁曼秋,坐床沿穿回裤子,兜起作案工具。 一时反应不过来,“洗什么?” 梁曼秋:“裤子……” 戴柯:“扔了。” “啊?” “难道你还要穿?” 不说还好,点明了更暧昧,甚至色|情。 “那、你买回一条吧。” 礼物 第124节 梁曼秋吃穿用度都出自戴家,只是叫戴柯意思一下。 “买就买。” 戴柯回去关了浴室灯,重新回被窝,像刚才一样背抱住她,少了几分躁动,多了几分平和。 戴柯太爽快,梁曼秋不好意思嘀咕:“算了,我随口说说。” 戴柯:“送一整套给你。” 梁曼秋迷糊道:“什么一整套?” “这里,”戴柯还是扣住她的胸,“还有下面。” 梁曼秋双颊发烫,“哥哥……你说就说,干嘛动手动脚。” 戴柯:“直接说你受得了?” 梁曼秋脑海里立刻浮现几个bra的常见同义词,笃定戴柯想到肯定不止这些,他的糙话总能突破梁曼秋的认知,有时下流得让她脸红心跳,越骂越羞。 她投降,“还是别说。” 戴柯:“你穿多大?”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怎么可能不知道,大d妹。” 久违的称呼,一本正经的口吻。 梁曼秋一愣,翻身嗔笑轻捶他胸膛,“哥,你真的好色!” “就他妈色你一个。” 戴柯扶着梁曼秋的腰,隔着睡裙,摸到了微凸的三角裤锁边。 “穿回来了?” 梁曼秋:“嗯,帮你戒色。” 戴柯抱紧她,刚刚突破新的防线,不再刻意避着下面。 “再来试试。” 梁曼秋真怕他再度擦枪走火,嬉笑挣扎着避开,背对他,“不要。” 戴柯摸到她的手,挤进她的指缝,像刚才侵入她的腿·缝,果断,精准。大手和小手十指相扣,磨挲,夹捏,缠缠绵绵。 她幻想的浪漫,被他的邪恶打碎。 “下次我要你的手。” 梁曼秋迷糊一瞬,回过味来,要甩开他的手,迟了一步,早给他扣得严严实实。 戴柯拉过吻了一口她的手背,“睡觉。” 梁曼秋往他怀里窝了窝,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哥哥晚安。” 半晌,只等来戴柯平稳的呼吸,梁曼秋小声说:“哥哥,你也要说晚安呀。” 戴柯依旧扣着她的手,搂紧她的腰,“睡觉。” 梁曼秋:“说晚安。” 戴柯:“睡觉。” “晚安。” “睡觉。” 梁曼秋咯咯发笑,戴柯跟着簌簌颤动。 她不再闹他,捞过手机最后检查一眼闹钟,安心闭眼。 7月丽江晚上温度像海城的11月,木楼不设空调,梁曼秋和戴柯两个人窝在一起,盖着一张薄棉被,冷暖合适,异常舒服。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同床共枕的第一夜,没有外力推动,一切心甘情愿,夜晚在小小的缺憾里更圆满。 清晨,梁曼秋的生物钟一向比戴柯早,窗帘漏进暗淡天光,身旁熟睡的大男孩有了朦胧轮廓。 她对幸福的感知忽然有了实体。 从容的时间,身旁的爱人,避风的房间。 梁曼秋轻轻搂住戴柯,悄悄说:“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第90章 老婆,手给我。 7月的玉龙雪山没有雪顶,梁曼秋和戴柯除了没去大索道登顶,其他景点基本到此一游。 据说旅游十分考验情侣的磨合程度,梁曼秋和戴柯没碰上大问题,小问题像在家一样拌拌嘴。 回程一路,梁曼秋在整理手机相册,将亲密合照归到一个相册,普通照片留在默认相册,免得不小心被翻到。 戴柯一副随意的态度,手机加密,除了他们,没人能解锁。 梁曼秋:“万一你给别人看一个东西,对方不小心看到呢?” 戴柯:“看到就看到,又不是见不得光,我巴不得全世界看到。” 梁曼秋学他的样子,悄悄骂一句痴线,继续捣鼓她的相册。 在海城下了飞机,梁曼秋和戴柯自行搭地铁回家,戴四海已经完全放养一个大学生和大学生预备役。 今年暑假只剩下一件大事,梁曼秋的18岁生日。 生日宴和大学酒设在傍晚,规模跟去年戴柯的一样。戴四海没提前征求梁曼秋意见,梁曼秋肯定为了让他省心省钱,说不用办。 戴四海跟亲戚朋友一口一个“我们家妹妹”,已经默认了养女的身份。 餐足饭饱,戴柯罕见没有喝酒,跟戴四海要了车钥匙,要带梁曼秋去海边兜风。 戴四海喝高了开不上车,没多想同意了,忘了多问一句今晚还回不回家。 戴柯送完客人,接上梁曼秋,出发海边。 海边度假区酒店自带沙滩,外围属于相对的野海,除了无人管理,跟酒店的沙滩差别不大。度假区旁边未开发的荒地被物尽其用,铁网圈地为政,改成廉价的临时停车场,夜间只剩寥寥几辆车。戴柯开的就属于其中一辆。 停了车,戴柯从后备箱搬出一箱苹果香大小的烟花,提了一个红色大袋子,领着梁曼秋一起走向野海。 泥地混着沙,坑坑洼洼,戴柯搬着东西,梁曼秋不方便扶他,打着手机电筒,穿了一双带跟凉鞋,走得格外谨慎。 她问:“哥哥,你怎么知道这样一个好地方?” 戴柯:“老宁带妹来过。” 高三一年,梁曼秋闭门学习,跟金玲偶尔网上联系,见过几次面,和金明老宁等其他男生全然断联。 梁曼秋讶然,“老宁有女朋友了?” 戴柯:“现在又没了。” 梁曼秋还没消化的新闻,转瞬变成了旧事。 她嘴巴张了张,“那么快?” 戴柯:“网恋见光死。” 梁曼秋:“猪肉玲呢,到大学有没有谈恋爱?” 戴柯:“你不知道?” 梁曼秋:“有了?” 戴柯:“你不知道老子更不可能知道。” 梁曼秋琢磨一下也是,金玲跟她认识的其他女生不一样,大大咧咧,似乎不会思春或者为情所困。如果金玲有一天谈恋爱了,梁曼秋第一反应怎么可能有男生配得上她。 穿过荒地停车场的集装箱管理处,沙滩铺展在眼前,跟酒店沙滩隔了一面铁网,匀到一点路灯光,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地方才适合放高射炮。”戴柯往沙滩放了箱装烟花,另一袋搁远一点。 海风又咸又潮,拂乱了梁曼秋的鬓发,她往耳背捋了捋,笑道:“哥哥,你是不是等这天很久了。” 戴柯确实等梁曼秋的18岁等了太久,等真正到了这天,百感交集,那股下流的冲动似乎退居二线,暂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寿星公快乐。 戴柯说:“在小区放那些小儿科,有个屁刺激,要玩起码加特林。” 梁曼秋想不到烟花也有名字,平常只会根据燃放效果描述。 “加特林是哪一种?” 戴柯从红色塑料袋抽出一支约莫长柄雨伞长度的烟花,约莫碗口粗,带着一根肩带,“加特林原来是一种机枪的名字,一会放完可以看到里面是蜂窝状的细管,跟机枪一样。” 梁曼秋弯腰研究片刻,又手机搜了加特林机枪的图片,点头:“懂了。” 戴柯:“放个烟花都那么认真。” 梁曼秋:“哥哥,你懂得那么多,当然要跟你好好学习。” 戴柯:“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 梁曼秋:“你又不是马。” 戴柯拿加特林捅一下她的屁股肉,“你放。” 梁曼秋避开一步,“太大了,我不敢。” 戴柯:“你过生日。” 梁曼秋蹲下来,手肘垫着膝头,单手托着脸颊,“哥哥,你更应该给寿星公放啊。” 戴柯:“一起放。” 安全起见,戴柯没有挎上加特林肩带,手持塑料手柄,跟点蜡烛似的,举着加特林用火机点引线。 梁曼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得飞快,嗓音绷紧:“哥哥,我好怕它喷到你脸上。” 戴柯:“痴线,老子放烟花还没失过手。” 梁曼秋害怕一语成谶,啊啊叫两声,合着海风一起吹散他的狂言,“不要说这种话。” 礼物 第125节 戴柯胆大心细,点燃了引线,立刻高举。引线呲呲喷着火星,戴柯兜起火机,伸手招呼梁曼秋,“过来。” 梁曼秋碎步靠近,鞋跟陷入沙子,有点狼狈。 “手给我。”戴柯拉过她的右手,将加特林的一半手柄交给她,再半握住她的手。 手柄沉甸甸的,刚交到梁曼秋手里,加特林喷吐出第一弹,吓得她肩膀一跳,差点撒手。 幸好戴柯稳住烟花,也稳住她的肩头。 他贴着她的后背,扣住她的肩头,微屈着手臂,同她一起侧身举着加特林。 第一弹预热之后,烟花炮接二连三轰击夜幕,炸开千紫万红,后坐力不可小觑,威力堪比机枪。 梁曼秋一张俏丽的脸蛋让烟花点亮,“哥哥,真的是机枪。” 戴柯罕见没骂废话,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海风潮润,他的吻也越发黏糊缠绵。 加特林跟着偏了向,往酒店沙滩放炮,挑衅似的。 加特林之后,红色胶袋还有梁曼秋喜欢的常规烟花,提前过足了春节瘾。 最后一箱烟花点燃,烟花伴随尖叫,飞升上空,炸亮了野海的夜空。 他们并肩坐在不远处,抬头观望。 戴柯搂着梁曼秋的腰,将她的脑袋扣进他的肩窝,还是用寻常语调,没有刻意的深情,说:“梁曼秋,18岁生日快乐。” 梁曼秋笑了笑,脑袋在他的肩窝舒服蹭了蹭,“哥哥,还以为你会叫老婆。” 戴柯:“你怎么不叫老公?” 梁曼秋刚想说不好意思,忽然冒出另一个充分念头:“你还不够法定结婚年龄。” 戴柯顺手夹了下她的耳垂,双手摸过烟花,干燥中带着硝石味,不好直接摸她。 “热身运动,提前叫。” 梁曼秋仗着寿星公的身份,撒娇道:“今天我过生日。” 戴柯:“礼物在车里,一会给你。” “我想你叫我一声。” 梁曼秋还在磨他,挑战他的耐性成了她的娱乐方式之一。 戴柯低头瞪她一眼,月黑风高,仍是藏不住满眼的“不可能”。 唇舌只用来干活,不说废话。 他吻住她。 两年来梁曼秋摸不透戴柯亲吻的路数,有时看着像要吻她,偏偏只是看着,有时明明没有合适接吻的场合,他又悄悄凑过来。比起光明正大的接吻,偶尔偷情般的小动作更为刺激。 这一刻,烟花为他们布景,海浪伴奏,远处酒店的客人也在遥遥观赏。 他们窝在浩瀚世界的一隅,拥抱小小的快乐。 烟花燃尽,海风送来残留的硝石味。 梁曼秋往戴柯怀里缩了缩,“哥哥,你还要给我过八十岁生日。” 戴柯:“痴线,那叫大寿。” 梁曼秋:“我不管,就要你给我过。” 戴柯:“我国人口平均寿命72岁,一线警察48岁,说不定我已经……” “不要说。” 梁曼秋蹙眉凑到他眼皮底下,严肃盯着他。大眼睛乌溜溜,平时可爱无辜,瞪人也挺要命。 “不要说这种话,要避谶。” 戴柯估计听不懂避谶。 低头,轻磕一下她的额头,盖章承诺似的:“过就过。” 零点已过。 梁曼秋和戴柯收拾了烟花垃圾,扔集装箱管理室旁垃圾堆,用矿泉水洗了手回车上。 夏夜海风闷湿闷湿的,戴柯开足空调,一时没急着开走,和梁曼秋一起钻后座。 他从后备箱拿了礼物扔给她,比海中成人礼的礼裙盒子稍稍小。 梁曼秋:“谢谢哥哥,我以为已经算送过了。” 戴柯:“肯定要不一样。” 梁曼秋:“我现在可以打开么?” 戴柯跟她一起坐到后座,足以说明一切。 梁曼秋依旧小心翼翼解开礼花带,剥开包装纸,里面高度疑似装衣服的盒子。 戴柯明明已经送过衣服。 梁曼秋心里忽地涌起一股微妙。 戴柯成人礼收礼那一幕浮现眼前,他的狐朋狗友老宁就搞恶作剧送了一条豹纹内裤和一盒避孕套。 难道…… 戴柯等了一会,催促:“打开啊。” 梁曼秋压着盒盖,“哥哥,你给个提示,里面大概是什么?” 戴柯:“你让我送的。” 梁曼秋很少对戴柯提要求,几乎想不起曾经向他要什么。 按耐不住好奇心,她一口气打开礼盒。 霎时面红耳赤。 盒子里躺着一套白色缎面内衣裤,跟梁曼秋平常的风格截然不同,罩杯只有大概一半,三角裤的裤腰是一根细带,成熟中带着几分纯洁,端正里又透着几许情趣。 在丽江时戴柯射到她的小裤上,她随口说过要他洗干净,他直接说送新的。 “哥……” 梁曼秋学会像他一样轻咬下唇,结结巴巴,“你……” 戴柯:“不喜欢?” 梁曼秋臊红了脸,亲口承认喜欢,太羞耻,说不喜欢,违心又伤他的心。 她放开纸盒,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将无法言说的欢喜,送进他嘴里。 戴柯的脸骨相周正,附着匀称的肌肉,常年运动,肌肤紧实细腻,哪怕闭上眼睛抚摸,也会为这样一张脸着迷。 梁曼秋正式跨过18岁的门槛,心智在仪式感里迈上一个台阶,终于敢直面心底欲念,正视男朋友这具迷人的躯体。 戴柯抽空说:“那就是喜欢了,找时间穿给我看。” “哥,你别、别说话了……” 梁曼秋急急忙忙堵住他的嘴,脸皮已经不知用,身体发生秘不可宣的反应,已经无法承受他一本正经的轻佻。 戴柯暂时松开她,欠身趴扶手箱,关闭所有阅读灯。 车厢顿时陷入昏暗,只有集装箱房子遥遥匀来的一点光亮。 黑暗成了他们之间的信号,以往总在黑灯瞎火的房间干坏事,一层一层突破身体的权限。 梁曼秋穿了一条挂脖露背连衣纱裙,隐形拉链藏在后背,戴柯无从下手,哪都摸不到。 戴柯拉梁曼秋面对面跨坐他腿上,裙摆自然卷起,曾经互相靠近的地方重新贴到一起,依旧隔着两三层清爽的布料。 戴柯第一次这样抱她,以前要么横着坐,要么叠叠乐,胸膛贴后背。 梁曼秋也第一次主动按着戴柯的胸膛,以手丈量他的胸肌。隔着t恤,刮到那两颗软钉子,她便学他低头浅咬一口。胸肌虽大,较为扁平,不太方便下嘴,只含湿了衣服。 她的笨拙,在戴柯眼里是突破,难能可贵。 肢体比语言先作出反应,戴柯不由抬腰,颠了一梁曼秋。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像突然失重,体会到了无法通过毛片画面呈现的隐秘感受。 她仿佛坐到一柄折叠伞上,存在感强烈,有点硌。 “哥哥……”平常情急时,她习惯性唤一声戴柯,想跟他确认变化。 这时候不合适。 梁曼秋不好描述。 戴柯也不许她描述。 他吻她,意乱情迷,腰腹肌蕴藏持久的耐力,一遍又一遍抬腰,重复刚才动作,隔着裤子操,预热似的,不知疲倦。 相贴的地方热烘烘的,又冒出一股凉意,伞蘸上水斑,成了雨伞。 梁曼秋熟悉自己的变化,有点不好意思,双手僵在他的胸膛。 “老婆,手给我。” 戴柯扣住她的手,沿着发力紧绷的腰腹肌,再往下,命令她拉开拉链。 第91章 接受了她的邀请,手拉手一起长大。 梁曼秋喉头一紧,“哥哥,要在这里么……” 戴柯扫了一眼窗外,“别废话。” 不远处,集装箱的管理处亮着灯,有几个村民模样的中年男人在打牌,好像随时会走出来,骑车回家,或是抽根烟张望。 停车场只停了不到十辆车,只有他们的车亮着车灯,一直呆在原地。 梁曼秋屁股往戴柯膝盖挪,那柄躺着的伞跟着支起来。戴柯穿一条薄卡其布中裤,昏暗里,形状清晰可辨。 她一时找不到拉链头,手忙脚乱,将他摸了一遍。那柄工具越发嚣张,要顶破帐篷。 礼物 第126节 戴柯沉声:“梁曼秋,你行不行?” 梁曼秋被骂,反倒渐渐冷静,急的可不是她。 嘀咕:“你要叫老婆。” “老婆乖,这里。”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梁曼秋从占上风的位置跌下来。戴柯手把手教她找拉链头,拉下拉链,瞬间豁开一道大裂缝,里面是四角裤的黑。 梁曼秋给戴柯晾过衣服,四角裤藏着一道隐秘的开口,可以掏工具。 现在发酵过大,开口过窄,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通过。只能勾着洞洞,往上提拉,先箍住它的头部。 梁曼秋指尖先触及粗糙的毛发,乱丛丛的,不小心碰到绵绵褶皱,不知道是哪里。 戴柯再度利索教她掏出来,东西弹回她的手心,暖乎乎的,像一截套了一层薄海绵的骨头。 “哥哥,太、大了,握不住……” “你只有一只手么?” 梁曼秋用上双手,心跳加速,闭眼吻着戴柯,没再低头。 异己的掌温包裹着他,与自己的如此不同,戴柯脑袋一片空白,缓了好一会,才牵引她上下搓动,虎口在环状沟前止步,没再往上。 它分了层,不全然是一体的,骨头外面的皮会跟着扯动,有一股奇妙的手套感。 戴柯撩开层层叠叠的纱裙,摸她对应的地方。 肌肤细腻而干燥,三角裤的潮润越发明显,越揉越多水。 戴柯刮到三角裤的锁边,顺势削进去,两瓣唇软绵绵,跟上面的红唇一样,只是多了点特别的“胡子”,没有他那般粗糙。 异物侵入,梁曼秋下意识并拢双膝,跨着他,没法实现,反而成了用力夹他。 裙摆不小心扫到娇弱的头部,刮疼了他,梁曼秋握着的部分瑟缩一下,似乎萎了几分。她安抚搓了搓,那股固实感又回来了。 戴柯划进黏黏腻腻里,像摸到温泉里的青苔,滑溜溜的,层层叠叠裹着他的指尖。 梁曼秋像被他抠漏了一个洞,气力悄悄溜走,关节提不起劲。 好奇与刺激交加,压力伴随着羞耻,她好像跟戴柯学坏了。 骑着他两个人都不方便,戴柯把她拱回座位,侧身搂着她,更容易扯她的裤子。 这下,梁曼秋夹住了他的手,隐隐带喘,“哥哥,你有、那个么……” 脑袋混沌,她又低声,戴柯听不清:“什么?” 梁曼秋艰涩吐出一个陌生的字眼:“套……” 戴柯一顿,手腕挤开梁曼秋的双腿,继续揉着,“不做。” 昏暗中,梁曼秋炯炯有神盯着戴柯。 戴柯吻她的唇角,哑声说话,秘密只说给她听似的。 “第一次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 他的回答等于承诺,解除了一部分风险,她心理压力陡降,进入游戏状态,学会了享受。 梁曼秋:“哥哥,你想在哪里?” 戴柯:“没想过。” 梁曼秋有点意外,戴柯平时不掩饰欲念,起码应该设想过许多遍。 戴柯腾不出手,额头定着她的脑袋,“我在哪里都能做,关键是你。” 梁曼秋早感觉到,戴柯的主动里有试探也有克制,不然同一屋檐,他有很多机会逼她就范。 她苦笑,“哥哥,你突然变得那么温柔体贴,我好像有一点不适应?” 戴柯偏身,一半重量压着她,“要不是你今天生日,早上了你。” “哥!” “闭嘴。” 梁曼秋把他手腕当做被子一样夹,他不时挑着揉着,又比夹被子挤出更多水。 戴柯掏出来借着路灯光看了眼,张开手指,拉出的银丝半途断了。 梁曼秋嘤呜一声,脑海里像炸开烟花,埋头进他肩窝,无法直视,无法思考。 戴柯抹她手上那一刻,梁曼秋浅浅咬一口他的肩膀,“哥……” “水真多。”戴柯亲手教她扣住他,不断抬腰,比起搓动,更像他主动操了她的手。 他们的呼吸走了调,额角沁出汗珠,玻璃糊上濛濛水汽。肢体扭曲成舒服的角度,接受对方青涩又热情的抚慰,爱意随着水意流动、交换,融入彼此。 梁曼秋的虎口和手腕发酸,戴柯好像没有尽头,除了不小心碰上头部会稍微萎顿,其余时候势头不减。 明明上一次不是这样。 她偷偷睁眼瞧他,闭眼吻她的戴柯显得尤为深情,叫她不好意思多瞧一眼。 偏偏不小心瞧见集装箱出来两道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梁曼秋心头咯噔一下,瞪圆了双眼,离开戴柯的唇,紧张道:“哥……有人、过来了……” 戴柯回头扫了一眼,骂了一声,攥紧梁曼秋的虎口,从后挡风玻璃前抽了纸巾。 狂乱吻着梁曼秋用力。 两道身影逼近他们的车。 梁曼秋叫不出声,死死盯着车窗。 戴柯的心跳打在她的心口,一下快过一下,心率几乎爆表。 转瞬,她的掌心多了一团黏液,隔着纸巾,带着温度,泛着不再陌生的味道,令人安心。 戴柯三两下收整作案工具,拉好拉链,动作娴熟利索。 梁曼秋一口气喘不匀,慌慌张张整理裙摆,三角裤被戴柯拉错位,有点勒,来不及调整。 戴柯把纸巾丢座位边,推门下车,甩甩脖子,嘚嘚作响。 冷冷扫了一眼两三米外的那两个人,拉开驾驶座。 其中一个男人搭讪:“帅哥,走不了么,我看你车停这好久了。” 戴柯从小到大调皮捣蛋,应付老师盘问自有心得,对付这两个男人小菜一碟。 “太热了,凉一会。” 没再多说,戴柯坐进驾驶座,关门系安全带,倒车上路。 两个中年男人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还多,将信将疑目送。 两道身影逐渐变小、消失,梁曼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扑到驾驶座靠背,笑着说:“哥哥,刚才差点吓死我。” 戴柯若不是心理素质过硬,估计也吓萎了。 他问:“刺激么?” 梁曼秋:“小心脏快爆炸了。” 他们又拥有了一段独属于彼此的秘密回忆,关系的纽带越发牢固。 戴柯:“下次还想玩么?” 梁曼秋瘪瘪嘴,“哥哥,你的脑袋里到底整天在想些什么?” 全是不上流的东西。 “老婆。”戴柯冷不防叫一声,刚才是有求于她,现在无欲无求,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梁曼秋心境莫名柔和下来。 戴柯左手挂在方向盘下缘,右手勾向肩头,“闻一下。” “干嘛?” 梁曼秋的肢体先于脑子行动,凑进嗅了一下,他的指尖隐隐带着一股更为熟悉的气味。 “你的香味。” “哥哥!” 梁曼秋想捶他又够不着,还怕影响安全行驶,又恼又羞,把自己扔回后座靠背。 后视镜还能映出戴柯眉眼笑意。 梁曼秋叫道:“你好好开车啊!” 回到碧林鸿庭,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梁曼秋怕戴柯开车打瞌睡,硬撑着跟他讲话,停了车,差点在车上睡着。 戴柯收了后排的纸巾,研究好一会行车记录仪,删掉今晚的记录。 再回头,梁曼秋歪在后排睡着了。 戴柯拉开后座车门,弯腰拉她胳膊,准备抱她出来。 梁曼秋迷迷糊糊,半撩眼皮,看清他之前先喊了哥。 “滚出来,背你回家。” 梁曼秋半梦半醒,跟随戴柯的牵引使劲,爬上熟悉而宽阔的后背。 戴柯搂全她的裙摆,反脚踢上车门。 “哥,”梁曼秋含含糊糊,气息呵在戴柯脸庞,“谢谢你哦,今晚生日很开心。” 戴柯偏头,看她还闭着眼,“放烟花还是在车里开心?” 梁曼秋:“都很开心。” 戴柯不饶她,“单选题。” 梁曼秋:“跟哥哥在一起很开心。” 礼物 第127节 戴柯笑骂一声,停步往上掂了掂她,忍不住打一下屁股,比平常紧绷,手感不太好。 梁曼秋:“可是我要军训,给你过不了生日。” 戴柯:“训成小黑猪。” 梁曼秋像被命中要害,烦恼地往外转头,“才不要,十一我还要给jodie当伴娘。” 赵静把梁曼秋这一届学生送进象牙塔,终于可以安心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 她和章树奇把婚礼定在今年国庆,邀请梁曼秋和戴柯当伴娘和伴郎。兄妹俩是他们走到一起的契机,说是命运安排的月老也不为过。 戴柯:“明天带你买防晒霜。” 梁曼秋:“嗯……” 戴柯单手刷开楼宇门,开始爬楼梯,呼吸平稳,跟在车里急喘的他判若两人。 梁曼秋冷不丁想到新郎背新娘的场面,睡意少了几分。 “哥哥,你觉得我重么?” 戴柯不搭理没头没尾的问题,“干什么?” 梁曼秋:“说啊,重不重?” 戴柯:“死沉死沉的。” 梁曼秋嗤声,“才不信。” 戴柯:“不睡了?” 梁曼秋故意说:“被你说伤心睡不着了。” 戴柯停在楼梯平台,忽然把梁曼秋转到身前,面对面抱着,轻巧得像玩小带鱼一样。 梁曼秋吓得死死盘住他的腰,搂紧脖子,“哥!” 戴柯盯着她的大眼睛,直到声控灯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他一跺脚,又唤醒。 “怎么没哭?” “才不会因为你哭。” 梁曼秋从他身上滑下,免得不小心被晚归或者起夜的邻居看到。 戴柯:“你记住这句话。” “嗤。” 梁曼秋轻快地连上几级阶梯,高跟鞋踏地清脆有声,过膝裙摆如波浪动,发丝飘逸轻盈。灵动的眉眼,曼妙的身姿,保有少女的纯真,又捎带着女人的成熟。无论气质偏向哪一种,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魂。 梁曼秋在他前头,习惯性背着右手,勾勾手指,也不回头。 陌生人可能以为只是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只有戴柯能读懂她的暗号。 他默契地搭上她的手,握紧了,像接受了她的邀请,手拉手一起长大。 第92章 家里就剩我们两个。 大学生活如约而至。 海中不少同学进了y大,以前脸熟的面孔一一对上名字,组建了校友群。安佳月和猴子也进了y大,一个读会计一个读历史,猴子跟她们不在一个校区。 梁曼秋住进六人间宿舍,只有两个外省来的女生,舍友们相处还算融洽。 军训拉开象牙塔新生活,枯燥乏味的操练,卧谈夜聊成了每天必备项目。 跳过高考这道门槛,能考进y大的都是人中龙凤,见多识广,百无禁忌。 黑夜给了话题一块遮羞布,她们躲在后面畅所欲言。 某晚聊到恋爱话题,一一表明立场,单身和恋爱人数对半分。三个单身里有一个是高考后分道扬镳,两个完全没有恋爱经历。另外三个舍友的男友一个在家乡读大学,两个同城异校。 藏着掖着的早恋,无论在哪个高中都如此普遍。 三个非单身人士,自然成了话题的焦点,不断被探问各种第一次,每一次的问答都能惹来一阵羞怯怯的嬉笑。 初吻成了小儿科,她们直接聊性经验。 舍长y市土著,异常坦率,说高考完马上就去开房,第二天退房时碰到同班另一对,绝了! 另一舍友问:“不会房间还连在一起?” 舍长:“我哪里知道,又听不出谁的叫声。” 女生们捶床大笑。 梁曼秋听得脸红耳赤,高中时懵懵懂懂,怯于谈性,最适合跟她谈的人闭口不语,宁愿掏工具直接操她的手,唯一正面聊及的一次,人家只是看在她生日份上,耐心多说几句。 不敢想能端上台面正常讨论。 “小秋,你呢?”舍长问。 梁曼秋愣怔一瞬,“我还没有。” 舍长:“你不是说你高一下学期开始谈,比我还晚,竟然还没有?” 梁曼秋:“各种不合适吧。” 舍长:“哪里不合适?” 笑声参差不齐,没笑的在嘀咕,“你们在笑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梁曼秋:“时机不合适。” 舍长:“时机合适还是会做的吧。” 梁曼秋从没构想过跟戴柯做的场面,一切好像自然而然。起初她总爱黏着他,也没想过他会吻她,等他的拥抱、他的抚摸逐一落下来,她惊奇又忐忑,不排斥,隐隐欢喜。 她没主导过感情进展,但享受到了快乐。 另一道声音插话道:“我很好奇,谈了男朋友,一定要做吗?” 舍长:“顺其自然,感觉来了,很难说的,嗯……” 气氛沉默一瞬。 梁曼秋:“是什么感觉?” 她看过一些小视频,知道姿势和大致方法,很少能看到女生的真实感受。那些女主角的反应,总有演绎的成分,别扭、夸张甚至可怖——竟然能□□哭了。 梁曼秋提了一个好问题。 其他女生凝神以待。 哪知舍长打哈哈:“第一次看大小啊,大的疼,小的肯定不疼,你试试大拇指和小手指抠鼻孔,感觉肯定不一样。” 另一道声音追问:“你到底疼还是不疼?” 其余女生又爆笑。 聊了一轮,舍长发现自己是唯一公开有性经验的,莫名像自曝,成了一个人的舞台,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军训结束,舍长立刻找她男朋友夜不归宿。 梁曼秋也在外面过夜,但没做成,来例假了。她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想在哪里做,肯定不要在宾馆。 国庆当天早上,天蒙蒙亮。 梁曼秋回了海城,按约定时间提前半个小时,由戴柯送到赵静家,换伴娘服,化妆。 其他两名伴娘都赵静大学同学,同在海城教育系统,梁曼秋也要称一声老师。 赵静不忘叮嘱她们照顾小伴娘,今天梁曼秋就是吉祥物,露脸就行,不用干伴娘的活。 戴柯在章树奇那边的待遇差不多,另外两位伴郎都是翠田所的同事,说不定也是戴柯未来同事,都一起打过球。 伴郎统一穿灰衬衫黑西裤,天气闷热,原来预订的马甲统一换成y字型背带。 章树奇手握捧花,正了正领带,拍婚纱照穿了警礼服,今天是正儿八经的西装。 章树奇偏头跟戴柯悄声说:“大d,我跟我老婆商量好了,等下捧花抛给你。” 戴柯扫了眼另外两位伴郎,“抛给我干什么,这不是还有人。” 章树奇手背拍拍戴柯胸膛,“少装蒜,我帮你宣布,还是你自己宣布?” 戴柯正色道:“小奇哥,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才是男主角。” 章树奇明了道:“行,过几年你当男主角,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接亲团浩浩荡荡,驱车到新娘家楼下。 塞了红包挤进屋,章树奇四顾寻找他的新娘。 戴柯也在寻找他未来的新娘,并且比章树奇先找到了。 贴满红囍的房间,越过黑压压的人头,戴柯朝梁曼秋挑眉一笑,像那年寒假越过一众亲戚,跟她暗送秋波。 梁曼秋化了淡妆,穿一件方领泡泡袖的紫灰连衣长裙,款式简约,收束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 梁曼秋垂眸含笑,怕分心没多看他。戴柯站在人群里,个头和样貌比服饰抢眼,哪怕不是她的哥哥,她也无法忽视。 接亲团不是警察就是警察预备役,个个都是体能好手,堵门游戏免不了做体力活,俯卧撑是门槛,新郎还要驮着新娘做。 若不是伴郎和伴娘普遍不熟,估计也要一一配对。 梁曼秋和戴柯逃过一役。 一路伴随新人左右,除了人多时偶尔碰到一起,他不着痕迹摸一下她屁股,她悄悄勾他的手指,鲜少有机会说悄悄话。 一直到酒店,新郎和新娘在台上致辞,伴郎伴娘回座位,梁曼秋和戴柯才坐到一起,紧邻这戴四海和阿莲母子。 桌布底下,熟悉的力度隔着纱裙,扣上梁曼秋的膝盖。 阿莲给小带鱼剪碎鸡肉,哄着喂饭,梁曼秋看得很专心的样子,伸手进桌底推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推不开,反而连手一起被扣住。 梁曼秋转头,含笑睨了戴柯一眼。 戴柯用左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 梁曼秋:“哥哥,你没吃东西就直接喝酒么?” 礼物 第128节 戴柯偏身凑近,“没手,你喂我。” 一束强光突然射过来,光亮强化了他们的苟且。 梁曼秋和戴柯面面相觑,桌底下交缠的两只手默契松开,各归各位。 刚才章树奇说:“我和静静是初中同学,毕业后很多年没见过面,能联系上对方,得谢谢四海烧鹅戴老板家的两个宝贝,哥哥大d和妹妹小秋,也是我们今天的伴郎和伴娘之一。” 章树奇示意灯光师,追光灯带着全场目光,齐齐打到戴柯和梁曼秋身上。 戴柯镇定自若,梁曼秋红透了脸,不用补妆,腮红又回到脸上。 戴四海带头鼓掌谢谢新郎官。 章树奇脱稿致辞,自然又风趣,赵静的笑容就是最大的肯定。 继续道:“大d从小学开始经常送烧鹅饭来翠田所,后来小秋上了海中成了静静班的学生。在处理一起绑架未遂案情的中,静静作为小秋的班主任出现,这才终于联系上。 “刚开始跟静静没太多话题,这很正常,要是有很多话能说,就不至于断联那么多年,对吧。” 章树奇恰到好处的自我解嘲,惹得宾客一阵窃笑。 赵静也用捧花掩着嘴巴笑起来。 章树奇:“所以多亏了大d和小秋,冷场的时候聊两句他们,一下子就不尴尬了。如果哪天大d和小秋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用怀疑,一定是我们在背后说他们,但不是说坏话啊。” 全场一阵哄笑,氛围轻松,宾客胃口大好,忍不住大快朵颐。 章树奇:“后来话题逐渐打开,我和静静逛街还碰到过她班上早恋的小情侣。” 梁曼秋心头咯噔一下,跟戴柯使眼色。 戴柯没理会。 梁曼秋不得不倾身耳语,“小奇哥说的是我们么?” 戴柯敞开膝盖,在桌底下轻撞她的膝盖,若无其事蹭蹭。 梁曼秋越躲,他越追得厉害,就差直接压住她。 她规矩了,老老实实给他挨着。 章树奇的声音萦绕宴客厅,“我就跟静静开玩笑,你看现在高中生的进度都比我们快,我们要不要加速赶超他们?结果有目共睹,谢谢静静给我机会,今天我们结婚赶超他们了。” 全场掌声热烈。 梁曼秋笑容生硬,悄声问:“哥哥,小奇哥平时话也这么多么?” 戴柯:“男人兴奋的时候容易啰嗦。” 梁曼秋瞥一眼戴柯快见底的高脚杯,“哥,你少喝点,容易兴奋。” 与章树奇不同,赵静的致辞像班主任给梁曼秋她们的毕业寄语,温情而催泪。 梁曼秋忍不住偷偷拭眼角。 戴柯侧身,支肘在桌,托着酒杯闲闲看她:“梁曼秋,别人结婚,你哭屁啊。” 梁曼秋瘪嘴,小声说:“你还是喝酒吧。” 大屏幕开始播放赵静学生的祝福视频,开头剪辑酷炫而喜庆,学生都站在各大名校前送出祝福,吸足宾客的目光。 梁曼秋@y大:“hello,jodie!很荣幸能成为你的伴娘,新婚快乐!祝你和小奇哥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安佳月@y大:“hello,jodie!我是你的英语课代表,未来请你代表我们狠狠地幸福。新婚快乐!比心。” 猴子@y大:“hello,jodie!新婚快乐!以后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祝你和警察蜀黍恩爱甜蜜,早生贵子!” 周舒彦@悉尼大学:“hello,jodie!我在南半球的春天祝你新婚快乐,桃李满天下。” 戴柯忽然凑过来,“姓周的出国了?” 梁曼秋嘴巴微张,哑了一瞬,“哥,你还记得他?” 戴柯冷笑,“也不看老子学什么专业。” 人家也不在你未来的管辖范围内,梁曼秋想。 席末,刚来来不及合影的宾客再度上台和新人合影。 戴四海领着一家大小上台。 章树奇安排位置,戴柯和梁曼秋站赵静身旁,戴四海和阿莲母子站他身旁。 章树奇给戴柯抛眼色,“大d,站近一点,手搭小秋肩膀。” 戴柯掏出裤兜的手,照做,梁曼秋下意识回揽他的后背,像他们的旅游合照一样,亲昵又自然。 闪光灯闪了闪,梁曼秋回过神,后背激出一身凉汗,悄悄收回手。 戴柯将她搂紧一度,梁曼秋的退缩成了徒然。 “哥……”听到摄影师喊ok,梁曼秋悄悄挣开戴柯。 新娘抛捧花环节,戴柯本来没想接,站到角落,捧个人场。 章树奇跟赵静耳语,花束长了眼睛似的,竟往戴柯方向飞来。 总不能让它落地…… 戴柯抬手接住了,顺手抛给梁曼秋,双手抄回裤兜,“给你。” 周围陌生的宾客频频投来好奇眼神,个别已经开口祝福上了。 “下一次就等这两位的喜讯啦!” 梁曼秋急红了脸,低声问:“哥哥,你给我干什么?” 戴柯抬手刮了下后颈发茬,“又不能吃,老子一个男的要花干什么?” “他是我哥……”梁曼秋尴尬小小,对身旁陌生人解释,免得节外生枝,传到戴四海耳朵里。 伴郎伴娘收了新人的红包,换下衣服再约跟老同学约第二场唱k。 梁曼秋兜着花束回家,就怕戴四海和阿莲看见,东问西问。 戴柯不躲不藏,把裤兜东西逐件掏出放书桌,钱包,手机,红包,烟盒火机等等,拿了衣服就去冲凉。 昨晚出y市堵车,半夜才回到海城,当伴郎伴娘早出晚归,累了一天,他们睡得早,也睡得沉。 警校生物钟也叫不醒戴柯。 最后快午饭时间饿醒的。 戴柯穿着为警服打底买的黑色背心,高中时的蓝色白色双侧边校服短裤,走出来问:“其他人呢?” 卧室大门洞开,床铺整齐,厨房没有饭菜香,也没有幼童吵闹。 只有梁曼秋在客厅茶几边,拆了昨晚的花束一支一支插剪了头的塑料可乐大瓶。 “他们今天回阿莲老家,早上阿伯还想叫你开车送他们去机场,看你还没睡够,打车走了。” 戴柯终于想起这回事。 阿莲老家在四川,好多年没回去,身份证快过期了,结了婚户口也该迁过来。 本来打算明年春节回去过一次年,怕太冷小孩受不了。 下个月他们搬到翡翠湾的新家,按习俗搬家的第一年要在新家过年,哪也不能去。 所以,国庆吃了章树奇的喜酒,匆匆飞回去呆十天。 “家里就剩我们两个。” 戴柯兜起双手,看了一眼外面天气,又看看梁曼秋。 下雨天,出不了门,家长不在家。 第93章 在爱开始的地方。 梁曼秋插好花束,收整好茶几,举起塑料瓶端详好一会。 白玫瑰里点缀几枝茉莉绿枝,奶白和嫩绿相得益彰,多了几分清爽淡雅。 美中不足的是花瓶太简陋。 戴柯冷不丁说:“瓶子丑死了。” 梁曼秋瞟一眼阳台外,“等雨停了再出去买一个玻璃花瓶,哥哥,哪里有花瓶卖?” 戴柯:“花鸟市场。” 名词有点距离感,很少出现在他们生活里。 “花鸟市场在哪?” “鬼知道。” 梁曼秋打算一会手机搜一下,端着花瓶回房,摆在拉开窗帘的窗台角落。 花的白,天的灰,秋风送来雨意,透过纱窗,拂动轻盈的花朵。 梁曼秋推开房间的阳台门,捞过撑衣杆,“哥,收衣服,雨变大飘进来了。” 她仰头撑衣服,顺手挂在不及人高的不锈钢晾衣架上,一步步后退,退到一堵人墙上,沉默而结实。 梁曼秋:“哥哥,你今天反应好迅速。” 戴柯拿过她手里撑衣杆,“我又没耳聋。” 梁曼秋:“以往叫你半天不来,总是说‘你不是在收么’‘才几件衣服还要两个人收’……” 听起来很欠扁,戴柯完全没印象。 挂了一把衣挂到晾衣架,瞥见梁曼秋背影。 她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荡领收腰,正面显大,后面显腰,后领口肌肤细腻白皙,不小心露出一条细细的同色肩带。 记忆中似曾相识的一幕浮现眼前。 那年她第一次穿粉色小背心,后颈系了蝴蝶结,坐书桌前的背影泛着一弧金光。 戴柯做了一个一直想做的动作。 礼物 第129节 他伸手勾起她的肩带,弹了一下,声响清脆,肩头浮现淡淡红印。 梁曼秋肩膀一跳,捂着肩膀回头,含嗔带笑:“哥!” 戴柯搂过她的腰,上下摸了摸,轻拍屁股,另一手还支着撑衣杆,跟一把山寨的铁戟似的。 他说:“又不出门,穿那么漂亮干什么?” 梁曼秋:“本来要出门,你起不来床,等你起来,又下雨了,哪都去不了。” 戴柯:“怪我?” 梁曼秋后知后觉戴柯狗嘴又吐了一次象牙,双眸一亮,笑道:“哥哥,你刚才夸我漂亮?” 戴柯:“我说裙子。” 倏然间,远处闷雷滚滚,天色大暗。 梁曼秋:“撒谎天打雷劈。” 戴柯随意往栏杆放了撑衣杆,“我要是被雷劈,你就成寡妇了。” “不要。”梁曼秋堵住他的嘴,掌心微凉,泛着淡淡的金属味,来自不锈钢衣挂。 戴柯扯下她的手,托起她的下巴,弯腰低头,熟练地惩罚她的唇。 她的唇舌带着几许清甜,可能最后吃进去的是冰箱里的葡萄,他的还是牙膏味。两股味道的津液交织,催发饿意,不止胃部的,还有隐秘的某处。 梁曼秋不再陌生他的变化,贴到了强烈的异物感。 戴柯戳红了她的双颊,梁曼秋紧张躲了躲,睁眼四顾,生怕邻居阳台有人,“哥哥,会不会被人看到……” 小小的分神惹恼了戴柯,他弯腰抄起梁曼秋的膝弯,第一次打横抱起清醒的她,往上掂了掂。 梁曼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又爆出一身鸡皮疙瘩,挂稳戴柯的肩颈。 梁曼秋房间的阳台门分两层,纱窗门外开,木门内开。戴柯用抱她后背的手,拉开纱窗门,一脚勾住往外踢。 人进去,门自动反弹回来,关上了。 戴柯作风粗暴,梁曼秋噤声不语。 戴柯扔她上.床,连带自己一起扔上去。 “这里别人看不到。” “哥哥,你想干什么?” 梁曼秋喉咙干涩,声音比往日低,怯怯羞羞,肌肤白润,吹弹可破,加剧了娇弱感,一如窗台的白玫瑰,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作恶欲。 “干.你。”戴柯从来不掩饰对她的欲念,在青春期可能是一种灾难,成年后成了维系感情温度的熊熊之火。 梁曼秋早预想过这一天,等它真正到来,惊喜中不乏慌乱,总怕哪个细节没妥当,留下隐患。 “哥,你起床还没吃东西,不饿么?” “吃你。” 戴柯扒她的领口,荡领宽大,没弹性,卡住了,扒不下,掏不出。他使劲,眼看撕烂衣领。 梁曼秋按住他的手,戴柯以为是阻拦,甩掉她。 “哥哥,这里。”梁曼秋无奈一笑,侧躺暴露后背,拉过他的手,反手按在后心的隐形拉链头上。 戴柯唇角隐隐抽了抽,往下拉,梁曼秋叫了一声。 戴柯:“又干什么?” 梁曼秋苦着脸,摸到头疼的头皮,“夹我头发了。” “这什么破裙子。”戴柯提起拉链,扫开附近发丝,重新拉下。 梁曼秋:“你没撕就不会破。” 戴柯:“哪天我真撕了。” 梁曼秋:“你赔我。” 戴柯:“赔你一条情.趣——” 梁曼秋喊停,“啊、不要,臭哥哥,好.色哥哥。” “色你里面。” 戴柯的卷舌音不太明显,梁曼秋反应过来,脑袋轰然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戴柯顺利扯下她的荡领,梁曼秋的呼吸有了看得见的实体。白色缎面的半杯,分外熟悉,陌生的是它的内容,满满当当,几乎溢出。 她躺着,两团雪白依旧丰.盈,只是稍稍扁了,随着呼吸起伏,流动感更强。 他的眼神安静而深邃,渐渐让她恢复神智。 梁曼秋轻轻说:“哥哥,我穿了你送的礼物,你喜欢么?” 她的每一个音节像外面的雨,一滴一滴落在戴柯的心底,微凉又滋润。 梁曼秋用直白的表达,一次又一次撕开他冷漠外壳,唤醒他感情里柔和的部分。 戴柯沉默俯视她,掌缘削进罩.杯,连带肩带刮向外侧,勒托住原来雪白的内容。 箍住的两团越发圆润,不全然是雪白,顶端两轮小小的粉红眼,第一次回视他。 房间没开空调,戴柯额角沁出薄汗,不知是紧张,还是太热。 梁曼秋得不到回应,沦为视线焦点已久,有点无措,“哥哥?” 戴柯吻住她,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揉着,捏着,低头吸咬粉红眼,当她有奶似的。 偶尔是舌尖缠绵,偶尔是将断未断的痛觉,梁曼秋头皮发麻,不由蜷缩。 戴柯正好顺手剥掉裙子,一脚将它蹬远了。 三角缎面布堪堪遮住毛发,裤头细带束缚感弱,诱发他的入侵冲动。 戴柯摸着她平坦的肚子,从细腻过度到毛糙,宽大的手掌代替了那片三角布,蘸取到黏腻的暖水。 一指。 两指。 挤过层层叠叠的黏膜。 戴柯勾乱了她的鼻息。 窗户和阳台门漏进光亮,他们好像暴露在日光之下。 梁曼秋夹住他的手,“哥哥,门没关……” 戴柯看了一眼洞开的阳台门,抽回手,“我去拿套。” 没有明确的请求和许可,一问一答牛头不对马嘴,他们默契达成了协定。 爱,当然要在爱开始的地方做。 戴柯起来摔上阳台门,拉上窗帘,顺手捡起书桌遥控器开了空调。 片刻后,戴柯从他房间回来,开灯反脚踢上门,从钱包抽出一片塑封袋,方形,只是压皱了。 梁曼秋一惊,支起脑袋,“哥……你怎么……” 戴柯把套扔枕头边,“买了备用,谁知道你哪天突然愿意了。” 梁曼秋眼神闪烁,受伤又狐疑,像小时候听到他要把她扔回福利院。 戴柯抽出另外两只,“一盒三只,都没用过。” 梁曼秋瘪了下嘴,“哥哥,你要是敢跟别人用——” 戴柯打断:“你就再也不理我,是么?” 高中时怀疑他有女朋友,她也这般威胁过他。 戴柯:“梁曼秋,我他妈这辈子要烦死你。” 乍一听像嫌弃她,梁曼秋旋即回过味,戴柯还是那个嘴硬的戴柯,说不出一句贴心话,偏偏能变相给她安全感。 眼角一酸,“你烦吧。” 戴柯站床边抽掉黑背心和两层裤子,反正梁曼秋不会主动帮忙。 裤.头刮过,东西弹出,梁曼秋曾经双手握过,第一次跟男人的赘生物见面,看得一愣一愣的。 颜色没有片子里的那些深,偏淡,看着干净健康。跟丈量的一样壮实笔直,头身比例得当,匀称而凶悍。正对她那一面皮下埋了一条筋骨,主心骨似的,靠它支棱起来,格外固实。 梁曼秋涨红了脸,撇开眼,“哥哥……可以关灯么?” “开灯看得清。”戴柯第一次赤条条站在她面前,一样面红耳赤。 梁曼秋支支吾吾,“摸得到……就行了啊……” 戴柯:“谁第一次开不认识的门不看锁眼。” 戴柯躺到她旁边,抱怨她怎么把内.衣拉好,单手解她后心搭扣,失败了。 出师不利,戴柯的心一瞬间失去跳动能力,梁曼秋抱住他,狂乱的心跳贴上他胸膛,救活了他。两颗心手拉手一起狂跳不止。 戴柯正好看清搭扣,双手解开了,从头顶拉掉。 戴柯吻她,从熟悉的唇到一字锁骨,一路往下。 吃着流不出的奶。 简约的三角布揉出清透水印,戴柯扯了扔一边,推开她的膝盖。 肌肤的白,毛丛的黑,唇瓣的粉,色块分明,视觉冲击强烈,又有着片子无可比拟的肌肤触感,和隐隐幽香。 梁曼秋被注视比注视他更为羞耻,下意识要合起膝盖。那张嘴似乎会自主呼吸,吞吐一下,吐出晶亮口水。 戴柯脑袋宕机一瞬,另一个脑袋帮他做了反应,怒而揭竿而起。 捞过枕头边的工具,撕了戴上,箍到底部。微凉,束缚,不太适应,萎顿了几分。他搓了几下,又恢复元气。 戴柯跪进梁曼秋双膝间,沉腰,扶着喂进梁曼秋下面那张小嘴。 梁曼秋给顶得往上挪了挪,叫出声。 薄膜挡不住对温度和水量的感知,戴柯单是探进一个脑袋,前所未有的潮暖和拥挤,差点让他交代了。 礼物 第130节 梁曼秋咬了咬唇,摸索他的手,“哥哥,抱我……” 戴柯刚躺下,她咬不稳,掉出来了。 梁曼秋搂着他肌肉分明的后背,脸埋着他肩窝,脚踝在他后腰交叠,盘住他。不敢细看,凭感觉猜测他的动作。 戴柯单手搂紧她,摸到最像沼泽的地方,再探洞,一寸又一寸,慢慢来回疏通。 白泉暗涌,黏润润的,涩意消失,越来越通畅。 梁曼秋肩膀颠颠颤颤,叫声断断续续,不像自己的,娇中带喘,靡靡艳艳,羞得要紧牙关。 戴柯舌尖胡乱撬开她的唇,“叫出来,我要听。” 梁曼秋慢慢适应异物扩张,疼得只剩抽气,狠狠咬住戴柯肩头。 这一口疼痛比她的叫声更为催情,戴柯使劲沉腰,一撑到底。 然后,哆嗦着连骂了两声。 太他妈刺.激了。 这一刻梁曼秋和戴柯的世界就是小小的房间,只有彼此,外面雷声不止,风大雨大,世俗评价,礼法约束,纷纷杂杂,他们看不见听不清。 他们在意的只有此刻感受。 梁曼秋带着哭腔,“哥哥,太、撑了……” 戴柯声线也不稳,“让你不长个……” 戴柯不断撞着她,新手上路,没法把控速度,一下快过一下,匆匆结束梁曼秋的苦楚。 谢天谢地,梁曼秋松了一口气,“哥哥,好、了么?” 戴柯认命闭了闭眼,“闭嘴。” 外面风雨交织,房间像台风过境,留下一片狼藉。 发皱的床单,撕开口的塑胶袋,没来得及拉下的套,还有赤.袒相拥的男女。 他们的第一次跟片子里的都不一样,有笑容也有疼痛,有温柔也有强势,短暂而深刻,爱意在互动间流淌,汗水一样浸润他们每一寸肌肤。 第94章 等不及三四个小时,又想吃下一顿。 咕—— 一声肚子叫,悠长响亮,打破小房间的寂静。 梁曼秋终于敢睁眼,打量眼前这个男人,相识8年,他终于在20岁告别男孩身份。 戴柯双目紧闭,灯光如昼,装死样太过醒目。 “哥哥……”梁曼秋轻轻柔柔,侧躺挨近他问,“我肚子也饿了,午饭吃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就是沙县、粿条或烧腊快餐,西餐就是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 戴柯捞过手机,手臂从她肩颈下穿过,在她眼前打开相册里的外卖传单图。 梁曼秋:“我想吃肯德基的蛋挞,送过来会不会软了?” 戴柯:“改天到店再吃一次。” 东选西选,可乐必不可少。 梁曼秋问:“哥哥,可乐是不是楼下便利店买便宜点?” 戴柯:“不想出门,你出?” “不要……” 别说出门,梁曼秋动也不想动。 下面好像还夹着戴柯的东西,饱饱胀胀,火辣辣的,异物感明显。 戴柯参照自己手机,用梁曼秋手机叫了肯德基的宅急送。 然后,登q点进一个备注碧林鸿庭南门士多的人,历史聊天记录简明扼要,全是叫送烟的。 木可:老板,现在送到家么? 老板:送,帅哥要送什么? 梁曼秋脑袋给戴柯两条胳膊夹着,呼吸捂暖了他的肱二头肌,看着他逐个打字。 “哥哥,你要买可乐么?” 木可:套有哪些? 老板:计生工具么?等会,我拍给你。 梁曼秋扭头看他,“哥哥,还有两个啊……” 戴柯:“哪够。” 梁曼秋脑子混混沌沌,难道这件事还可以连续做很多次? 她不知道该拿什么做类比,零食不会多吃,正餐要隔三四小时才有下一顿,如果像看书的话,人体奥秘这本书倒可以反反复复研究。 老板发了一张照片过来,花花绿绿,包装各异,梁曼秋在便利店收银台边见过类似的。 木可:哪个最大号? 老板又发了一张细节图。 那股火辣辣的感觉烧到梁曼秋的眼睛和耳朵,她闭眼不敢看了,挣扎要起来。 戴柯点了单,放下手机问:“干什么?” 梁曼秋小声说:“我去、冲一下。” 戴柯:“冲什么,一会还要做。” 梁曼秋背对他找衣裤,撒个小谎:“我、上个洗手间。” 戴柯坐到床边,扯掉挂着的套,刚才的凶悍萎顿了,规格不容小觑,难怪得买最大号。 以前梁曼秋从来没特意瞥过他的三角区,不知道这么大兜着会不会沉。 “哥……以前在旧家,我们在阿伯房间翻到的,是不是套?” 戴柯啊了一声,看了眼底部浓稠的椰汁,在顶部打结,抽过纸巾擦自己。 “你那时候就懂,还骗我说不懂。” 梁曼秋跪坐着穿回内.衣,撞见他直直的目光,立刻拉过薄被盖住肚脐,“你不要看。” 戴柯扔了套和纸巾,拉掉薄被,“看都看过了。” “哥哥,你好烦。”梁曼秋转身背对他,通体白得均匀,脊柱沟笔直收束进臀.缝,屁股滚.圆,压在两只脚跟上变了形,异样可爱诱人。 戴柯等不及三四个小时,又想吃下一顿。 “还穿衣服做什么?” 梁曼秋:“出房间当然要穿。” 戴柯:“家里又没其他人。” 梁曼秋:“总不能光着身走来走去。” 又不是野人,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不走,就在这。” 话毕,戴柯跪到梁曼秋身后,重新扯掉她的内.衣,弯腰背抱,更好扣住两只胸,吃掉那一声娇怯的“哥哥”。 他的犯案工具贴上她的脊柱沟,只要是她的肌肤,细腻温热,总忍不住要蹭蹭,留下他的痕迹。 梁曼秋逃不掉,跟着戴柯倒在乱丛丛的薄被上。 戴柯往下挪,直指她的屁沟,像之前在丽江木楼客栈,来回拉锯。 刚开始,有一点干涩,磨着磨着,越来越滑溜。不再包着三角裤,戴柯又长又大,优势明显,随时能支棱进来。 梁曼秋痛感没有完全消退,感觉有点迟钝,焦切问:“哥哥,是不是进来了?” “痴线,你感觉不出来?”戴柯嗓音变了,低沉沙哑,尤为性感。 习惯他的存在,梁曼秋提起与他相关的部分,下意识先说“戴柯的”,而不是加其他形容词。她第一次对他用上跟情|色擦边的形容词,变相承认他的性吸引力。 下一瞬,梁曼秋察觉出差异,充实感不再是幻象,他堵在了入口。 急道:“哥哥,套……” 戴柯反手捞过剩下两片中的一片,比刚才熟练地戴好,再度从背后扣住她。 欲念驱动本能,有了第一次经验,戴柯目标是进去,碰到障碍物就扫除,比如抄起她的一边膝弯。他有长处,角度受限也能进去一半,足够梁曼秋受了。 戴柯进去后,放下梁曼秋的膝弯,扣着她的胯骨使劲。 膝盖并拢,梁曼秋里面跟着拥挤,前所未有的快意盖过痛觉,一点点腐蚀她的关节,越来越提不起劲,只能跟随戴柯震动。 他吻着她,吻不住她的声音。 家里没其他人,戴柯刚才强调的事实,腐化梁曼秋的自我约束,成了新的认知。 她不再压抑声音,也无法压抑,她还有其他迫切需要压抑的地方。 梁曼秋本来没尿意,被戴柯操进来,隐隐有了感觉,一下急过一下,带着奇妙而陌生的爽,分不清尿意还是快意。她很矛盾,既想他再多操几下,又怕突然尿床。 压抑中滋生新的快乐,梁曼秋情不自禁贴着他的胳膊,扣住他的手。 戴柯不断挺腰,鼓掌声混了汗水,异常响亮,掩盖了他的急喘。 他感觉到梁曼秋似乎随着他的节奏,撅屁.股配合他,忽地慢下,她的动作越发明显。 他点燃了她的*欲,让她对他痴迷,这一瞬间的成就感无可比拟。 啪—— 一声脆响,戴柯扇了一下梁曼秋的屁股,是奖赏,也是他们的另类情致。 白皙肌肤常见不见光,霎时浮现淡淡红痕,触目又刺.激。 礼物 第131节 梁曼秋尖叫一声,痛感让感官越发敏锐,快乐放大了一倍。 戴柯把梁曼秋翻成正面,推起她两边膝弯,将她折成一半,膝盖压住了一双粉红眼。她完全暴露在灯光与他的目光下,毛发挂着粒粒白霜,唇.瓣水润润的,比初见时红了。 戴柯抹了一把,搓搓指尖,拉出熟悉的银丝,“老婆,还是那么多水。” “哥哥,别说话……”梁曼秋含羞带耻,宁愿他直接干,骚言骚语比真刀真枪更要命。她要合拢膝盖,戴柯不让。 他窄劲的腰填进她膝盖间,挡住她的意图。 梁曼秋的屁股微微翘起,戴柯不见颓势,看着自己完全被她吞噬。 梁曼秋叫声异常尖锐。 盖过了戴柯的倒抽气。 “哥哥……”梁曼秋支吾求饶,脑袋混沌,词不达意,“太、入了……” “这样够爽……”戴柯也带上颤音,送入比刚才慢,咬了咬下唇,“老子喜欢这样。” 哪怕再慢,那股充盈感达到前所未有的深度,梁曼秋越来越逼近临界线,尿意加剧快意,快被.操尿了。 而她的角度,跟他们偶然一起看过的r18女性向けasmr/smプレイ如此一致。 梁曼秋不仅能看到,还能触及,戴柯一板性感的腹肌,绷在她两侧的肱二头肌,还有熟悉而英俊脸庞上的细密汗珠——每一滴都是因她而生。 梁曼秋又一次用上“性感”,戴柯给予的冲击力超出她的限度。 梁曼秋叫道:“哥哥,不、行了……” 戴柯还有一点余力骂她,“你他.妈才不行。” 梁曼秋急得呜咽,“我不行了……” 她的认输给了戴柯释放的许可,他初涉*事,本来就难以控制,当下信马由缰,隔着她的双腿抱住,拍打声一下快过一下。 颠颠颤颤中,梁曼秋费劲找到他的唇,咬住,她要完整的拥吻。 戴柯没有理智,疯狂冲击,最后的声音像抽筋的野兽,带着一种令她心颤的性感。 …… 戴柯离开梁曼秋那一瞬,她其实没那么尿急,揉了揉泛红的屁股,这才是要事。 她扭头小声娇嗔:“屁股都打红了……” 戴柯站床边当着她的面拉下套,内容比刚才少一点,打结扔掉。 做了两次,他们适应彼此不着片缕,没再故意躲藏。 戴柯单膝跪床上,弯腰把她推成侧躺,背对他,忽地低头亲了一下打红的地方。 梁曼秋一惊,瑟缩一下,羞涩的模样激起戴柯的征服欲。 戴柯顺势打横抱起她,“去冲一下。” 梁曼秋挣扎:“哥哥,放我下来,我自己去。” 戴柯:“一起洗。” 梁曼秋急道:“可是,我要尿尿……” 戴柯像个无赖,“尿完一起洗。” 第95章 你也试试体力活。 戴柯听见花洒水声,推开浴室门走进来。 梁曼秋揪了一个丸子头,抱着一边胳膊,站在水流前,伸手试一下水温,还是凉水。 戴柯跨进淋浴间,直接站到凉水下,顺手拉上玻璃门。 凉水乱溅,梁曼秋不由后退一步,抱着胳膊挡住胸口:“哥哥,你不怕冷么?” 戴柯:“我经常洗冷水,你不知道吗?” 梁曼秋嘀咕:“我怎么可能知道呀……” 就算偷窥狂也不一定会注意冷热水。 水温转暖,戴柯拉到入怀,一起挤水流下,把她双臂拆下来,“有什么好挡的。” 意乱情迷顾着结合,没来得及细细研究对方,等清醒下来,他们好像置于放大镜之下,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存在情动时忽视的瑕疵。 梁曼秋还是有一点不习惯,背过身去。 没想到更方便戴柯抓握。 水流沁入她的后背与他的胸膛之间,梁曼秋分不清水和戴柯谁更暖。 戴柯吻着她的侧脸,“老婆,你刚来的时候瘦得跟细狗一样,真没想到你能长这么大。” 梁曼秋双颊热烘烘的,“你可以不说话的……” 也算琢磨透了,戴柯起色心才会没皮没脸喊她老婆。 “大还不给说。”戴柯往她脸上弹了水,转身挤沐浴露。 梁曼秋徒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伸手:“哥哥,分我一点。” 戴柯直接往她胸前抹了一把,顺手揪了一下,梁曼秋瑟缩躲了躲,“讨厌鬼。” 戴柯拉过她的手,剩余沐浴露全抹给她,“给我洗。” 梁曼秋迷迷糊糊仰头,“洗哪里?” 戴柯:“哪里用过洗哪里。” 梁曼秋不敢低头,俏丽的脸蛋皱成一团,“你不会自己洗么……” 戴柯:“不会。” 梁曼秋犹犹豫豫。 戴柯拉了下她的胳膊,“快点,你弄脏的。” 梁曼秋红着脸立刻反驳:“哪有,才不脏。” 戴柯:“毛那里都是你的水。” 梁曼秋苦着脸动手,免得还要听他的骚言骚语。 “哥哥,怎么洗?” 戴柯:“没洗过头?” 梁曼秋目视他的胸膛,将沐浴露抹在他粗糙的毛发上,搓出泡泡。 戴柯:“你闭眼做事的吗?” 梁曼秋咕哝:“洗得干净就行。” 戴柯:“还有其他地方。” 那点地方,除了他的两样宝贝,没有其他东西。 梁曼秋第一次兜住一颗,乒乓球大小,袋子略瘪,不知道做事时会不会一样鼓囊。 她手小,兜不完两颗,只好两只手同时上,不上流的姿势莫名猥-琐。 泡泡随便抹一下,不敢用力,皮薄蛋危,总怕捏疼了。 “就这样随便洗洗啊……”搓澡工偷工减料。 戴柯:“还有。” 梁曼秋只能像拧毛巾一样双手握住,轻轻拧动。 这条特殊“毛巾”越拧越吸水,越吸水越膨胀。 戴柯的复原速度隐隐令她害怕。 梁曼秋怯怯仰头,“哥哥……” 戴柯拉开她双手,再度想支进她双-腿间,站着比躺着难调整身高差。那颗脑袋点到她肚脐上方,他盯上另一道沟壑,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胸口。 笃笃。 隔着水声,敲门声朦朦胧胧。 梁曼秋如获大赦,“哥哥,是不是肯德基到了?” 戴柯关上花洒,凝神谛听,声音清晰几分。 重新开水冲掉泡泡,戴柯拉开玻璃门先出去。 梁曼秋松一口气,水浇下去,仍是有一点疼。以往只洗到外口,许是被撑开过,她很容易就滑进两个手指,感觉平平淡淡,不像戴柯挤进去那般。 但包裹感层层叠叠,异常新鲜。 梁曼秋通过*才认识自己的隐秘之处,既兴奋也难为情。 戴柯在外面喊她来吃她的蛋挞。 梁曼秋关了水,忘了带毛巾和衣服,光溜溜湿哒哒跑回房间,迅速换上干净的底裤和睡裙,关了空调出去。 戴柯光着上半身,穿回高中校服短裤。客厅没空调,餐桌旁立扇呼啦啦转着。桌上除了肯德基,还有另一个普通塑料袋,装了大瓶可口可乐和雪碧套装。 梁曼秋顺手打开塑料袋,拎出饮料放冰箱。塑料袋还剩两盒套,一共六只,她留在原处。 戴柯忽然说:“客厅热死了,为什么不回房间吃?” 梁曼秋规规矩矩:“阿伯规定的呀,不能在厨房和客厅以外的地方吃零食。” “他又不在家。” 话毕,戴柯抓着肯德基纸袋,拎了饮料一起进他房间,放在书桌上,开了空调,坐旁边电脑椅打开电脑。 扒拉纸袋掏出一个汉堡,“饿死老子了。” 梁曼秋只好跟进来,关门坐书桌边,像以前很多次一样。 戴柯点了差不多一个全家桶的量,梁曼秋找到蛋挞,托了一张纸巾在嘴巴下方接碎屑,一如既往的谨慎。 礼物 第132节 还想着一会要扫地拖地,不然蟑螂会进房间。 戴柯开了音箱,找到她的文件夹,点开一个动画片,特意哄她似的。 梁曼秋:“哥哥,你以前说我看的东西无聊啊。” 戴柯:“是没你好玩。” 梁曼秋睨了他一眼,不过瘾,光脚搓他毛茬茬的小腿,做足底按摩。 戴柯反过来踩住她足面,“别乱搞,搞出火。” 梁曼秋不知几时形成的潜意识,瞥一眼他那包东西,明明没挂小腿上。 戴柯没吃早餐,连干两轮,真饿坏了,风卷残云消灭大部分。梁曼秋吃了两个蛋挞,再吃两块奥尔良烤翅就差不多了。 “哥哥,我有点困了,想睡午觉。”梁曼秋吃饱喝足,浑身疲乏,端着可乐差点合上眼。 戴柯说:“睡我床。” 梁曼秋:“还没扫地。” 戴柯:“又没脏。” 梁曼秋:“可是……” 戴柯:“你到底困不困?” 梁曼秋出现幻觉似的,觉得已经打扫干净,刷了牙躺上戴柯的床。 枕头和被子浮着独属于戴柯的味道,介乎洗衣液和汗味之间,淡淡的,不香不臭,干爽亲切。 梁曼秋钻进被子,被戴柯的味道包裹,像一个浅浅的拥抱。 “哥哥,我第一次在你的床上睡觉。” 戴柯:“睡过不止一次了。” 梁曼秋:“哪有。” 以前只是在房间打闹,一起滚一下。 戴柯出房间去洗漱。 梁曼秋回过味来,戴柯把一起开房的大床也算进“他的床”,或者,单纯表达睡她的意思。 不久,戴柯回来,钻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 他胸膛的温度比被子更怡人,梁曼秋自然挨进,使劲蹭暖。 梁曼秋:“哥哥,你11点多起,现在又睡么?” 戴柯:“你试试干体力活?” 梁曼秋噤声。 刚才她没怎么动,全程躺着接受他的私密按摩。 撅几下屁股当然不算。 梁曼秋:“哥哥,真的只是睡午觉哦。” 戴柯:“谁跟你哦。” “哥哥!” “睡觉。” 梁曼秋转过身,搂住他,没了衣服阻隔,直接摸上他板实的腹肌,平躺也能摸出分明的块垒。 她的手掌平放上面,轻轻感受他呼吸的起伏。 梁曼秋问:“哥哥,有女生夸过你身材好么?” 戴柯:“有男的说过。” 显然是一个聪明的回答。 梁曼秋脸颊蹭蹭他的胳膊,“我觉得很好。” 一不小心开了一个危险的头,只听戴柯问:“你喜欢哪?” 梁曼秋:“只要是哥哥的,哪都喜欢。” 戴柯唇角翘出自己不认识的弧度,“最喜欢哪?” 梁曼秋:“没有最喜欢,就都喜欢。” 戴柯:“不行,要有最喜欢。” 梁曼秋想了想,“哥哥,我困了。” 戴柯:“说完再睡。” 梁曼秋闭上眼,哼唧几声,熟睡的样子。 戴柯比她稍有精神,摇她:“说完再睡,猪。” 梁曼秋遂了他的意,像小猪一样呼呼大睡。 戴柯不再闹她,躺下养精蓄锐。 白天暴雨,天色沉沉,跟真正的黑夜稍有区别。 这一觉从下午三四点开始,再睁眼天全黑了,雨也不知几时停了。 戴柯手机显示晚上8点10分,还有戴四海的一条微信。 梁曼秋迷迷糊糊问:“哥哥,晚饭吃什么?” 戴柯捞过床头柜化成常温的可乐喝一口,吸管喂到她嘴边,回答永远是先吃她。 他们交换可乐的味道,衣服再次成为累赘,被卸光光。 戴柯打亮灯,回她房间拿了套过来,挨着坐床头,扔东西给她。 “你给戴。” 梁曼秋张了张嘴,“我不懂……” 戴柯:“你要是懂就死定了。” 梁曼秋消化他的话,被迫正视兀立的肉笋,撕了包装袋,挤出卷成一饼的薄膜,淡淡胶味飘到鼻端。 戴柯提醒:“注意正反。” 梁曼秋:“你那么懂……” 戴柯:“谁说我初中就懂这东西?” 梁曼秋辨认正反,盖上去。 它点点头,不太听话,她动作明明很轻。 梁曼秋哑然一瞬,“哥哥,它还会自己动么?” 戴柯:“快点。” 梁曼秋像展开一卷丝袜一样,抹到底。 戴柯朝她张开双臂,要拥抱她,“坐上来。” “啊?” “啊什么啊?你也试试体力活。” 梁曼秋脸皮快烧薄了,火辣辣的,只能当板凳长了一个巨钉,坐过去。 它不像钉子死死不动,梁曼秋只好扶一下,一点一点,坐下去,吞进去。 熟悉的充盈感像钉子一样,固定住他们所有关节,梁曼秋和戴柯同时倒抽气,好一瞬没动。 忽地一声尖锐铃声打破房间的沉默。 戴柯手机显示老宁来电。 戴柯咬着下唇,捞过手机。 梁曼秋一紧张,剧烈收缩,险些将他夹吐了。 “哥哥,你要接么?” 戴柯直接挂了电话,再开飞行模式。 然后,扔开手机,托住梁曼秋屁股,引导她慢慢上下。 第96章 日夜颠倒,三餐失调。 梁曼秋撑着戴柯的腹肌,在他的托动下,不停抬着屁股,练习一种奇特的深蹲,像一只青蛙,循环起跳失败。 戴柯一直盯着交叉点,看着她吞吞吐吐,他的胶套口子处糊了一圈原味沐浴露,黑色毛丛蘸满白霜。 梁曼秋双腿肌肉紧绷,平日缺乏运动,没几下又酸又胀,体力活果然不好干。 她放弃压抑自己的嘴巴,戴柯说的,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喉咙跑出许多陌生的音节,平时听来只觉羞耻和夸张。 不知不觉,梁曼秋感觉戴柯抬起她,多于她自己出力。 “哥哥,我不行了……” 她认命坐下,意外吃进更多,蹭到了外面的机关。那处长得像无齿鱿鱼嘴,底下潜藏着四通八达的兴奋网络,夹被子时她偶然试到了。无师自通摇了摇屁股,磨到自己,也磨急了戴柯的鼻息。 梁曼秋不小心找到了对的方式。 酸酸麻麻的感觉,从交叉点开始扩散,腐蚀掉她的气力,可又忍不住继续摇,前后左右,卖力又风情,每一口凌乱的鼻息,都像抵达临界值。 戴柯的骚只存在言语中,而她,翻译成了肢体语言。 两团雪白随之晃动,那双娇羞的粉红眼摇晕了戴柯的眼,他不由握住,握不住的部分,像白绵绵的糍粑,溢出指缝。 当戴柯拥吻她,角度微变,感觉随之奇妙变动,每一个小动作带来新奇的体验,其他爱好无法比拟,也许就是*的原始魅力。 梁曼秋摇累了自己,戴柯托住她颠了好一阵,最后交换位置,像刚才扛起她的脚踝,埋进深水鱼雷。 礼物 第133节 梁曼秋和戴柯瘫了半小时,勉强起来收拾。 一连做了三次,最后一次出来的量不足前一次的一半。 梁曼秋找拖鞋时双腿打颤,险些崴了,戴柯在旁捞她一把,她才站稳。 梁曼秋的声音一样虚软无力,“哥哥,刚才是不是有人打你手机?” 戴柯捞过手机,关了飞行模式,老宁的未接来电在一个小时之前,戴四海的更久。 老宁在q上找他。 老宁:大d???人呢??? 老宁:出来吃宵夜啊,三缺一 戴四海也在微信留言。 四海烧鹅:上哪玩了,电话不接 四海烧鹅:我们到四川了 戴柯跟同学都用q联系,对微信依赖感不强,戴四海为了满足部分客人支付需要,才搞了一个微信号。 他顺手回了戴四海:没注意。 父子每日交流任务顺利完成。 梁曼秋从洗手间回来,也拿过手机。 屏幕上竟然也有金玲的未接来电,同样在一个小时以前。 设了震动模式,刚才没发觉。 梁曼秋:“哥哥,猪肉玲也找了我。” 戴柯:“他们叫出去吃宵夜。” 以往戴柯随叫随到,吃喝玩乐从来不缺席。梁曼秋高三学习紧张没空时,他也会自己去,回来给她带宵夜。 梁曼秋小心翼翼问:“你要去么?” 她浑身骨头散架,就算有力气走路,也没心情说话。 刚经历人生大事,心底如同床铺一样狼藉,还没收拾出跟外人闲聊的情绪。 “不去。”戴柯说,同样的话发给老宁,问她要不要吃烧烤。 梁曼秋:“上哪吃?” 如果只是和戴柯一起,倒是可以出门。 戴柯:“外卖。” 2016年10月2日到4日,三天两夜,戴柯走的最远距离是从家里到楼下垃圾桶,还是经梁曼秋一再催促,垃圾不丢招蟑螂,他才挪屁股下楼扔垃圾。 其余时间他们不是研究外卖内容,就是研究床上内容。 戴柯用光了买的套,越到后面量越少,最后一次空膛,到终点自动软化。 梁曼秋蹬着飘忽的双腿,抱怨都快脱皮了。 旋即,意识到说错话。 “在哪,我看看。”戴柯过来掰开她的双膝,梁曼秋尖叫着拉过薄被要遮,没他反应快,双膝直接压平了。 戴柯只见比三日前红润,仍然水汪汪的,看不出哪破皮。 然后低头,舌尖安慰她一下。 也就一下下。 梁曼秋尖叫夹起双膝,没夹住他的脑袋,“哥哥,你吓死人啊!” 戴柯:“给你‘吓’回来?” 梁曼秋会意,钻进被窝,“不要。” 戴柯:“就一口。” “走开啊。”梁曼秋终于明白,他们初涉*事就玩这么疯,片子里五花八门的内容,一点也不夸张。关起门来的世界,可以发生一切形式丰富的秘事。 戴柯弹尽粮绝,没强迫她,躺到她身边,又得开始琢磨点什么外卖。 他们日夜颠倒,三餐失调,不着片缕,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 时近晚上8点,说是晚饭太晚,宵夜又太早。 “大d——!” 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唤,幻听一般。 梁曼秋和戴柯平躺床上,同时定神,对视一眼。 梁曼秋:“哥哥,好像有人叫你。” “小秋——!” 是一道比刚才稍尖锐的女声。 从窗户外飘来。 梁曼秋:“是猪肉玲他们么?” 戴柯掀被起身,书桌挡在窗前,他欠身拉开玻璃窗往下看。 路灯光亮朦胧,树阴下似乎站了几道人影,看不清身形和面庞。 “老宁?”戴柯不确定叫一声。 “叼你个大d,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坐监去了?” 的确是老宁的声音。 戴柯也骂骂咧咧回敬一句脏话。 老宁叫道:“滚出来吃宵夜啊,还要老子上门请。” “等下。”戴柯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黑色裤衩,梁曼秋满床找睡裙。 老宁:“这里蚊子超多,我们上去。” 戴柯:“我们下去。” 今天家里垃圾没丢,衣服没洗,沙发搁了一条裤衩,或许还掉落撕开的套套包装袋。 战场混乱又色|情,不堪入目。 老宁像没听见,习惯性走向楼宇门,以前他们经常直接上门约人,要不是这次戴柯失踪太久,根本不会在楼下喊人确认死活。 金玲给了老宁一肘击,“你上去干什么,大d都叫我们在这等。” 老宁:“你爱喂蚊子我不爱。” 金玲急道:“你看见大d好像没穿衣服么?” 他们在暗,戴柯在明,只露肩膀胳膊,也一清二楚。 老宁:“哪个男的在家不是随便打赤膊?” 金玲为难:“大d老豆还有他弟的妈,他们都不在家啊。” 戴柯在外对阿莲直呼其名,金玲拿不准怎么称呼阿莲,只能拗口叫“他弟的妈”。 戴四海跟阿莲回老家探亲不算秘密,老街坊去档口看不到戴老板,一问就知道,熟人间一传十十传百,二婚夫妻的八卦更有噱头。 老宁:“不在家正好啊!谁喜欢大人在家?” 金玲:“家里只有大d和小秋啊。” 孤男寡女,月黑风高。 金明又推了推他万年厚眼镜,摇摇头,“老宁,难怪你跟网恋女友见光死,情商呢?聪明呢?” “哎哟!”老宁一拍脑袋,幸好他们拉住他,不然又得当一回毛片里的死老公,强装死猪不影响男女主运动。 金玲咬牙切齿,本来不想挑明,多尴尬。 笨蛋老宁。 三人登时冷场,默默喂蚊子。 三楼的家。 梁曼秋和戴柯只来得及穿好衣服,兜了钱包和手机下楼。 战场来不及打扫。 声控灯昏暗,梁曼秋双腿酸痛,走路微微变形,扶着戴柯一步一步,慢慢往下挪。 戴柯:“你行不行?” 梁曼秋:“那你背我。” 戴柯:“自己走,热死。” 海城的十月仍在夏天的尾巴上,只比夏天干燥少许。 梁曼秋咕哝:“哥哥,在床上又不见你说热。” 每回汗流浃背,总让人怀疑空调制冷功能失效。 戴柯走到楼梯转角平台,扎马步矮身,拍拍肩膀,“上来。” 梁曼秋轻轻推他的腰,不好意思说:“没几步路了,他们在下面看着。” 在同学面前习惯以兄妹身份相处,梁曼秋和戴柯确定关系后,偶尔拉手搂腰,没有太多亲密动作。 “啰啰嗦嗦。”戴柯弯腰抱起她的双膝,结实的上臂托住她的屁股。 梁曼秋倒抽一口气,跟他第一次打横抱起时一样。 她怎么能忘记从小到大戴柯最爱吓唬她,以前是恶作剧,现在是甜蜜的惊喜。 梁曼秋单手搂住的脖子,险些顶到天花板。 视线升高,楼梯坡度陡增,越发幽深,昏暗又危险。 礼物 第134节 她带上颤音,“哥哥,你、不会要走下去吧?” 戴柯平地走了一步,梁曼秋视觉摇晃,出现整个人跟着摇晃的错觉。 她的右手只抓到空气,没有扶手,越发胆颤。 “哥哥、放我下来。” 戴柯腾不出手打她屁股,稳步下楼梯。 每下一步,倾斜的天花板朝她袭来,似乎随时撞上。 梁曼秋也忘了她的哥哥是未来警官,这点体力活对他小菜一碟。 白紧张了一路。 走到楼宇门前,不锈钢门高度有限,戴柯放下梁曼秋,补回屁股的巴掌印。 梁曼秋噘嘴,“就爱吓我。” 戴柯拎着领口扇风,开门走出去。 金明一副见鬼的表情,不可思议推了推眼镜:“我刚刚跟他们说,门上面的栅栏好像飘过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他们都说我痴线看眼花。” 梁曼秋刚好穿了生日当天的白色挂脖露背连衣裙。 金玲:“哪不是眼花,小秋总不能飘上去吧,你眼镜该换了。” 老宁:“四眼明,难道你以为贞子。” 梁曼秋生硬笑笑,没解释亲密行为。 金明的郁闷无人在意。 戴柯问:“吃什么,去哪里吃?” 老宁:“现在就去么,好像有点早,我以为先去我家搓两局。” 戴柯:“没吃晚饭。” 老宁:“你老豆不在家,饭都吃不上了。” 宵夜计划随即提前,一行五人步行去烤鱼大排档。 三个男生走在前头,梁曼秋和金玲走后面。 金玲特意落后两步,看着梁曼秋背影,她长发及腰,披散下来,遮挡半裸的后背。头发原本细柔微黄,夜里显黑,跟白裙相得益彰,灵动又飘逸。 金玲开始怀疑四眼明看到一飘而过的“贞子”,真的是梁曼秋。 梁曼秋放慢步伐等她一会,金玲走上来说:“小秋,我一直好奇,你这样散头发,不会热么?” 金玲从小到大一直短发,没有这等烦恼。 “有点,但还好。” 梁曼秋自然将头发分两半,捋到胸前,给后背散散热。 金玲咦了一声,前面三个男生闻声止步,纷纷回头。 金玲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小秋,你背上怎么有一个红印,跟草莓一样,过敏么?” 梁曼秋不是第一次穿露背的裙子,金玲印象中她的肌肤洁白无暇,没有胎记或疤痕。 “可能是吧。” 梁曼秋忙把头发撩回背后,生硬的小动作欲盖弥彰。 金玲似乎信了,笑容直爽:“我暑假回家,我妈忘了给我晒床铺,我也被臭虫咬过背,痒死了。” “说不定我的也是臭虫咬的。” 梁曼秋不清楚臭虫长什么样,肯定臭不过戴柯此时表情。 第97章 开房就像回家。 干完宵夜,凌晨到家,梁曼秋免不了挨家里“臭虫”一顿收拾,憋着笑意告饶:“哥,我总不能告诉猪肉玲,是你咬出来的呀。” 梁曼秋肌肤白皙,留痕明显,屁股也残留巴掌印,看不到罢了。 “谁叫你那么过火。” 戴柯后背留下凌乱指甲抓痕,梁曼秋没下狠劲,藏在一身小麦色皮肤里不醒目。 戴柯:“再啰嗦喂你一条虫。” 梁曼秋长了经验,听不懂戴柯的话就往性方面发散,总能找到答案。 比如以前她说他是粗人,他坦然领受。还有现在的虫。 梁曼秋飞快瞥一眼,生怕那条虫又石化,“哥哥,你越来越色了。” 戴柯:“你惯出来的。” 梁曼秋瞠目,“你……” 戴柯溜回房间开空调。 这三天他们随机挑选房间,哪边更整洁就睡哪边,点兵点将,今晚还是梁曼秋房间。 梁曼秋在房间门口拦住他,一手扫把一手撑衣杆,“哥哥,你选一样,扫地还是收衣服?” 第一天下雨把衣服收到矮的晾衣架,本应该将架子搬进客厅避雨,戴柯把她抱进房间就忘了,衣服打得比晾高处还湿, 第二天又得塞洗衣机,重复流程。 戴柯:“我选睡觉。” 梁曼秋两样都塞给他,“选一样,不选自己睡。” 他们吵吵闹闹,互相讨伐,趁着没睡意收拾战场,该归位的归位,该洗的洗,该丢的丢。 剩下三天假期大为收敛,整体还是循环前三天的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靠外卖支援。 回校之前,梁曼秋和戴柯将家中里里外外检查几遍,确认没留下“作案痕迹”,才搭动车回y市。 从此,戴柯的生活费里名正言顺多了一笔开房花销。 别的小情侣开房可能要斟酌再三,互相试探,扭扭捏捏。 梁曼秋和戴柯无论做不做,开房就像回家,开得理所当然,开得毫不犹豫。三星级起步,绝不开钟点房。 戴柯从小到大不缺零花钱,但大学生没有固定收入,大钱全靠攒,每周开房两晚仍是有些奢侈。 就算他愿意,梁曼秋也不允许,加之12月进入期末准备阶段,他们开房频率从十月平均每周两晚,十一月减量,变成了每周一晚。 饶是如此,戴柯钱包干瘪速度比大一时快,精.尽人亡前随时金尽人亡。 2017年元旦回海城,直奔翡翠湾新家。 十一月中旬梁曼秋和戴柯回来过一次,打包家当,全家从戴柯长大的碧林鸿庭一举搬迁到翡翠湾新居。 难得新年第一天全家齐聚一堂,戴四海在客厅墙角贴了身高贴,招呼三个小孩来量身高。 “大d先来。” 戴柯脱鞋站过去,脚跟和后背紧贴墙壁,笔直如松。 戴四海举着一本梁曼秋的硬皮书盖上他头顶,垫脚确认有没跟墙壁垂直。 梁曼秋沿着书本底部划线。 戴柯挪开,跟着他们读数。 戴四海手指一格一格读数,“一米八五、六、七、八,一米八八。” 戴柯捋了一下额头,忍不住叫道:“卧槽!成年后还长高1厘米!” 带鱼仰视高不见顶的哥哥,快要往后倒,鹦鹉学舌:“卧槽!” 阿莲哎一声。 戴四海立刻瞪一眼戴柯,“大d你说话注意点,弟弟现在会有样学样了。” 戴柯板起脸俯视,“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梁曼秋悄悄拉一下衣角,给他一个眼神。 戴四海没再斥责老大,俯视老三:“弟弟不能说,知道了么?” 阿莲在旁引导:“跟爸爸说,知道了。” 老三显然没传承老大的叛逆,奶声奶气:“叽道。” 梁曼秋按戴四海示意站到身高尺边,遮挡了部分刻度。 戴柯在旁喊:“159。” 梁曼秋低声抗议:“哪止,乱说。” 戴柯拍卖似的,重复:“159。” 梁曼秋:“哥哥!你好烦!” “159!” 戴四海:“先画线,不要急。” 戴柯顺手画了一笔,刚巧落在159和160之间。 戴柯用笔敲了敲,“看到没,159.5。” 梁曼秋:“你手抖画歪了。” 戴柯:“我应该画159。” 梁曼秋:“你的手比食堂阿叔的还抖。” 戴柯侧身抬膝,轻顶一下梁曼秋屁股,“159。” 梁曼秋避开后下意识瞥一眼戴四海反应,看不出异常。 许是看都成年了,戴四海没再阻止他们的打闹,在线条上写上“小秋”两字,一锤定音:“小秋160。” 梁曼秋唇角微扬,用嘴型跟戴柯说:听到没。 礼物 第135节 戴柯抬手,单手逐个捏指节,嘚嘚作响。 梁曼秋不着痕迹躲到戴四海另一侧。 戴四海和阿莲给带鱼量身高。 带鱼,差16天满2岁,89cm,达同龄人平均水平。 戴四海蹲下来,慈爱地抚摸他的脑瓜:“多吃饭喝nāināi,以后长得跟哥哥一样高,知道吗?” 带鱼懵懵懂懂:“叽道。” 戴四海出阳台接电话,阿莲转身进厨房忙午饭,客厅只剩三个小孩。 戴柯刚好站带鱼后面,双手抄裤兜,穿着人字拖,踢了踢他屁股。 动作很轻,试弹性似的。 戴柯扭头凑梁曼秋耳边,低声说:“屁股肉没你的多。” 梁曼秋脸一红,推开他的脸,又提防着阳台和厨房。戴四海和阿莲一样背对客厅,应该没发觉。 带鱼晃了晃,没踉跄,抓着屁股,扭头仰视正正身后的戴柯。 戴柯指指身旁梁曼秋:“姐姐踢你。” 梁曼秋:“是哥哥。” 戴柯:“是姐姐。” “妈妈!”带鱼跑向厨房,一把抱住阿莲的腿。 梁曼秋要去追他回来,被戴柯拉了下胳膊。 阿莲低头瞅了眼,“妈妈在做饭,找哥哥姐姐玩去。” 带鱼回头望一眼戴柯和梁曼秋,好像一下子忘记告状,还是叫妈妈。 梁曼秋轻轻挣开戴柯的手,跑过去牵过带鱼,“弟弟过来,姐姐带你去玩。” 梁曼秋带他回儿童房,脱鞋跪坐游戏垫,哄他玩那堆五花八门的玩具。 戴柯跟过去,双手抄兜倚着门框,“你别那么宠他,又不是你儿子。” 梁曼秋:“他可是弟弟。” 戴柯:“妨碍我们两人世界。” 梁曼秋紧张:“你小声一点。” 戴柯:“房子大得有回音,他们听不见。” 梁曼秋指指带鱼,“他听得见。” 戴柯:“他又听不懂。” 梁曼秋:“总有能听懂的一天。” “等他能听懂,早就不是秘密。” 戴柯走过去,坐到带鱼另一侧,双手后撑,长腿支出游戏垫,没有脱鞋。 “喂,”戴柯稍后仰,冲着带鱼说,“弟弟,你听得懂吗?” 带鱼捣鼓一个玩具修车站的工具,扫了戴柯一眼又回到他的工具上。 戴柯:“等你长大,也要给我们带小孩。知道吗?” 梁曼秋一愣,哭笑不得,越过带鱼的脑瓜轻推戴柯的脸。 两抹绯红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戴柯还是对带鱼说:“老子十二岁就带你姐姐,到时你十三岁该干活了。” 梁曼秋不由推算戴柯预估的年龄,到时她二十八岁,他三十岁,刚好适婚年龄。 “哥哥,你别逗他了。” 戴柯逗的可是她,“哪说错?” 梁曼秋刚要反驳两句,脚步声传来,戴四海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了。 戴柯撑着坐垫起身,突然叫了声老爸,知子莫若父,戴四海就知道有事要谈,转身进他房间。 戴四海坐他的电脑转椅,“生活费没了?” 戴柯没带上门,坐床边,稍压低声:“还有另外一个事。” 戴四海做了一个尽管说的手势。 戴柯:“碧林鸿庭的房子,租客租到什么时候?” 戴四海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戴柯:“先跟你提前说,免得跟租客签太久。我大四回来实习要搬回去住。” 戴四海想了想,点头:“还有一年半,要给你重新装修一下吗?” 戴柯得到的反馈超出预期,消化片刻:“到时看房子保持成什么样。” 房子从他初二下学期出租,到大二近六年,估计至少得刷个墙。 戴四海说了声行,话锋一转,“这几个月开销突然变大,又买什么装备?” 戴柯:“没买。” 戴四海:“换机车?还是换手机电脑?” 戴柯:“你要给我换,我没意见。” 戴四海平时跟小儿子说童言童语,对着大儿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格外慈和:“大d,你现在成年了,要买什么说一声,不用东抠西抠,我是你老豆,当然会支持你的合理要求。” 戴柯扯了扯嘴角,不太适应,“大学活动多,比以前花销大,不是挺正常?” 戴四海:“什么活动,几个人?” 戴柯:“你问那么多,说了你又不懂。” 戴四海不恼反笑,“你不说我怎么懂,欺负你老豆没上过大学,没读过警校。” 戴柯哎了声,像每一个试图挣脱父母羽翼,但翅膀还没硬的小孩,略显不耐,“哪里说得完。” 戴四海的笑声饱含深意,梁曼秋若是撞见,准要头皮发麻。 幸好戴柯是第一个亲儿子。 戴柯:“笑什么?” 戴四海依旧挂着笑脸,“让我猜猜,上大学花销突然增大,最可能的原因——大d,你谈恋爱了?” 第98章 他们属于“包办”恋爱。 戴柯转玩着手机,“证据呢?” 戴四海笑:“跟我谈起专业来了,还要证据。” 戴柯:“用证据说话,你问小奇哥也是一个答案。” 戴四海:“你老豆我也年轻过,同样追过女孩子。” 戴柯:“我跟你不一样。” 他没追过梁曼秋,从戴四海领她回家那一天,隐隐昭示今天的局面。 戴柯和梁曼秋属于“包办”恋爱。 戴四海点头,“是是,你遗传你妈,长得比我高比我帅,自然不用追女孩子,都是女孩子追你。” 戴柯回归正题,“谈恋爱能加生活费?” 戴四海:“多少加点,总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太寒酸,有钱也是男人魅力之一。” 戴柯:“加多少?” 戴四海声音高涨几度,“真谈了?” 戴柯:“你加我就谈,不加就没谈。” 戴四海追问:“女朋友哪里的人,大学同学?高中同学?” 戴柯吊儿郎当,“你问哪个?” 戴四海笑骂一句,扬手开玩笑要打他,“还不止一个?想得美啊你。” 戴柯也跟着浮现淡笑,“加多少?” 戴四海:“一千?千五?还是两千?” 戴柯:“废话,当然越多越好。” 戴四海:“折中再给你一千五,不够再说。” 房费成了戴柯的新的衡量单位,1500可以支付6次房费,比起最低每月4次,基本凑合。 戴柯勉强点头。 戴四海煞有介事瞥他一眼,188cm的儿子已经初具男人的模样,不羁和跳脱稍有收敛,经过警校一年半历练,多了一股沉稳气质,比以前可信任度高。 他说:“带鱼还没上幼儿园,我可不想那么早做爷爷,养了三个已经够受了,你以后的崽要像你肯定会激死我。” 戴柯脱口而出,“说不定像梁曼秋那么听话。” 戴四海脸上的狐疑一闪而过。 戴柯跟梁曼秋“偷摸”两年半,圆谎小有经验,很快镇定:“我说性格。” 戴四海冷笑,“祖坟哪那么容易冒青烟,老天爷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小秋啊……” 养女就在隔壁,戴四海下意识压低声,“小秋原来家庭不好啊,以后找男朋友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嫌弃。” 戴柯猜不透,戴四海抒发心底担忧,还是故意说给他听。 如果是前者,他们地下恋的嫌疑暂时解除,戴四海还没怀疑到梁曼秋身上。 礼物 第136节 如果后者…… 戴柯说:“梁曼秋这学历,只有她挑男人的份。” 戴四海微愣,“大d,你也这么觉得?” 戴柯:“废话,这不是常识么。再说,她也是我们家的小孩。我们家什么条件,她就是什么条件。” 这些年戴四海对熟人都说梁曼秋和阿莲旺他,自从她们来家里后,就再也没亏过钱。 他琢磨片刻,双手拄着膝盖站起来,一副松一口气的样子。 “说得也对,小秋这学历,以后不愁找好工作,一般婆家都要高看几分,我就怕她性格上吃亏。” 戴柯:“她哪吃亏了?” 戴四海不想聊太远,站在戴柯面前,叮嘱:“大d,我警告你啊,谈恋爱我不管你,先好好读完书,别给我搞出人命。” 戴柯不屑一笑,“切,我才不想给你小儿子生一个保镖。”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带鱼现在两岁,性格初露端倪,跟戴柯大相径庭,说好听是斯文,难听就是弱鸡。 以后在学校被欺负说不定不敢反抗。 戴四海无奈笑了笑,没有反驳。 午饭后,阿莲领带鱼午休,戴四海去档口。这几年他带出几个得力徒弟,可以放手让他们负责档口,还琢磨再多开一个档口。 过几年小孩准备工作,要买房买车,还要准备嫁妆,都是大支出。 梁曼秋窝进戴柯的房间。 新家依然有一间卧室连通客厅和阳台,这个除主卧以外面积最大的房间,顺其自然成了老大的地盘。 梁曼秋的房间在入户门右手边,最小的卧室,跟其他三间隔了一个客厅。 如果要鬼鬼祟祟做事,她的房间似乎更隔音,可是万一有异常,没有其他“逃生出口”,两人的房间各有利弊。 戴柯房间朝阳台的门是整面墙的玻璃推拉门。 冬天关了客厅门,推拉门留一条缝透气,拉上严密的窗帘。若要问起,就说看电影需要昏暗环境。 电脑音箱音量跟人声差不多。 戴柯抱梁曼秋坐腿上,搂着她看美剧,附在她耳边悄声说:“老戴给我加了1500生活费。” 梁曼秋:“你怎么说服他?” 戴柯:“他问我是不是谈恋爱。” 梁曼秋一惊,“你承认了?” 戴柯:“还没,他可能猜我谈了。” 梁曼秋想了想,“他还不知道是我?” 戴柯默认,生活费到手,懒得再钻研戴四海心思。拉开梁曼秋棉服拉链,摸了进去,“冬天做就是麻烦。” 梁曼秋想拉开他的手,“麻烦可以不做呀,就这样抱着也好舒服。” 多了一层肉.体关系,分享了最私密的癖好,梁曼秋和戴柯的联结又紧密一度。戴柯食髓知味,要把看片学来的知识,尽数在梁曼秋身上实验。 戴柯:“抱着做更舒服。” 梁曼秋还在琢磨站着抱还是坐着抱,戴柯带着她实践。 她今天穿了一条及膝百褶裙和高筒袜,一截光溜的腿直接藏在裙子里,在海城二十来度的暖冬不算冷。 戴柯把她放书桌,摸到了她的光裸地带,扯出打底.裤。衬衫只开了几颗扣子,暴露两团雪白,微微起了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想暖一暖,用他的唇舌。 内衣不是前扣款式,只能把内容掏出来,箍住的两团更醒目突出。 戴柯站进她的双膝间,松了扣子和拉链,扯下一片三角区域,放出自己。 梁曼秋褪.去初.夜的羞涩,摸了摸,连带下面两颗一起鼓囊了。 第一次在家里有其他人时做,她还是有一点担心,“哥哥,会不会被听到?” “你不出声就行。”戴柯从钱包里抽出备用的套,戴上,慢慢进入。 书桌靠床头这面墙,处在床和玻璃门之间。 梁曼秋背靠显示器,取代屏幕里的人物变成女主角。 戴柯每用一下劲,桌上设备经历地震,发出的声响融进美剧音效里,有一点违和,没走近细听无法辨认。 “哥哥,你轻点。” 梁曼秋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松开牙关。关不住的鼻息凌乱急促,跟上他冲撞的节奏,乱中有序,形成微妙的共鸣。 倏然间,房间亮度明显改变。 梁曼秋和戴柯同时僵住,大气不敢出,一起望向光源。 门缝吹开一角窗帘,太阳光洒进来。 梁曼秋和戴柯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松一口气,在深吻里分享他们的小庆幸。 在家做形式受限,随时可能被发现,本以为发挥不佳。曝光风险带来的压力,让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们体会到开房无法比拟的快乐。 他们刚松一口气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属于拖鞋,随意自在。 梁曼秋和戴柯又是一僵,凝神细听。 足音不是来自音箱,而是阳台。 阿莲小声叨叨:“这老戴没收衣服就出门了。” 戴柯不要命拉锯两下,很慢很慢,慢到梁曼秋似乎能感觉到他凸起交错的脉络。 想叫他停下,又不想停下,上下两张嘴发生了矛盾。 戴柯贴着梁曼秋的耳朵,含糊道:“她不会进来的。” 如果阿莲听见什么异动,甚至不会久待,这是后妈与继子的禁忌,她从来不管他的事,一个家还能相安无事。 只要梁曼秋和戴柯不发出声音,一切完美无痕。 不久,拖鞋声远去,戴柯突破了限速,使劲摇动窄劲的腰。 显示器和两个音箱跟着颤晃,桌腿嘎吱尖锐叫了一声,桌沿磕向墙壁,戴柯紧紧抱住梁曼秋,被她死死咬合。 他们每次单独处理那些垃圾,一切似乎天衣无缝。 有时看戴四海态度,并不像传统保守的大家长,接受程度应该挺高,戴柯也犹豫过是否有必要隐瞒。 偷偷恋爱快三年,隐瞒成了习惯,便积重难返。 2017年暑假,戴四海开了第三个烧鹅档口。 开业当天章树奇和赵静夫妇也送来庆贺花篮,老街坊还开玩笑,戴老板,以后是不是三个小孩一人一个档口? 戴四海笑得和气又圆融,说:“老档口给大d娶老婆,第二个档口给小秋读书,新档口给老幺上托班。” 这下戴四海早出晚归,回家优先照顾老幺,更没闲功夫管他们,戴柯带着梁曼秋无法无天。 也不是没露过马脚。 国庆有天阿莲明明领带鱼下楼玩,梁曼秋和戴柯睡事后午觉。 开空调,关着门,窗帘拉上,掩人耳目。 半梦半醒中,熟悉的光亮乍然出现,刺醒了他们。 戴柯撑起脑袋,望向光源。 玻璃门推开一道半人宽的缝,带鱼侧身挤进来,一鼓作气爬上床,半路蹬掉拖鞋。 举着一辆玩具车,奶声奶气:“哥哥,帮我修车。” 然后,哦一声,倒吸气,“姐姐也在这里睡觉。” 梁曼秋吓得缩进被窝,幸好穿回了衣服。 反应过来后,麻溜从被窝钻出来,小声问:“哥,门没反锁吗?” 戴柯没好气,瞪着他的死鬼老弟,“叼你,进来不会敲门吗?你妈呢?” 第99章 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秘密。 除了带鱼偶然闯入那一次,其他时候平安无虞。戴柯由此长了记性,干正事前多检查一次门锁。 梁曼秋忧心了一段时间,怕带鱼说漏嘴,戴柯说她高估一个快三岁小孩的理解和记忆能力。 而且带鱼擅自闯入戴柯地盘,打扰他的午休,小孩没错,大人有责,阿莲看管不力,自然想快点结束这一茬,不会细问带鱼进哥哥房间看到什么。 戴柯偶尔冒出一股豁出去的势头,说要是被发现,干脆公布,又不是龌龊的关系。 梁曼秋默了许久,说再等等吧。 她大二,他大三,再过一年多他就毕业了。 只要不影响需求,戴柯愿意保密,想黏梁曼秋时,不被她甩开就行。 转眼到了2018年元旦,碧林鸿庭旧家的租客退租,梁曼秋和戴柯跟着戴四海回去收房子。 之前搬家除了木架床,其他家具一律搬走,租客家恰好有一对小孩,架床保留了下来。 旧家空空荡荡,戴柯一闭上眼,记忆中家具似乎还在原位,甚至依稀看到梁曼秋用来敲他脑袋的不锈钢盆。 梁曼秋爬上架床木梯,举手差点能摸到天花板,以前只觉得很高,再俯视戴柯。 昔日少年也成了大块头,不好再塞进两米长的下铺。 “哥哥。”梁曼秋灵光一闪,叫了一声,待戴柯抬头,又压抑下开口的冲动。 戴柯等了一瞬,“干什么?” 梁曼秋:“就是突然想叫你一声。” 她刚想到以前戴柯是不是在下铺偷偷打过飞机,突然的念头猥琐又真实。她对异性的好奇,只能从他身上解答。 回忆侵入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元素,变得诡异的刺激。记忆是最容易窜改的载体,她怕再多琢磨一会,改天会认为真有其事。 礼物 第137节 戴柯嗤了声,盯着上铺栏杆上的涂鸦,“这是你画的还是租客画的?” 梁曼秋:“也有可能是你画的呀。” 戴柯:“放屁。” 梁曼秋努了下嘴,“我不会乱涂乱画,更不会踩着你的床,画在外面。” 她歪头凑近,瞥了一眼涂鸦,一个火柴棒小人举着一根斜向上的三叉戟,像要戳上铺的屁股。 俏皮笑了声,“哥哥,如果是我画的,叉头会向下。戳你屁股,叫你起床。” 后半句极为小声。 戴四海不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戴柯飞快打了下梁曼秋屁股,“胆子肥了?” 戴四海从厨房转了回来,叹气:“看样子,起码要刷墙,地板也有点旧了。你们这个床,可以扔掉了。” 戴柯:“不扔。” 梁曼秋依旧不参与戴家核心议题,今天才知道旧家任戴柯随意支配。戴柯很少跟她谈及未来,跟当初高考填志愿一样遮遮掩掩,突然搞大惊喜。 戴四海:“还留着干什么?” 戴柯:“给梁曼秋住。” 梁曼秋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看着他。 戴四海笑了一声,“妹妹还住这破床?” 戴柯:“她放假回来住。” 戴四海沉吟片刻,原本打算把旧家改成戴柯的单身宿舍,一个卧室一个书房,以后带女朋友回来方便。全然没考虑过加进梁曼秋。 他有所保留道:“先把地板换了,墙重新刷一遍,水电也要重新布局。到时怎么安排看你自己的意思,这是你的房子了。” 戴四海转头回档口忙活。 梁曼秋终于有机会问:“哥哥,到时房子看着跟新的一样,还留着一张旧床呀?虽然我也舍不得……” 那是她懂事以来第一个稳定的窝。 戴柯:“要是老戴装成一个卧室一个书房,你来了,告诉他们你睡哪里?” 梁曼秋瘪了瘪嘴。 睡沙发显然不是一个好借口。 如果为了她装成了两个卧室,多设一张床,也是浪费。总有一天他们要光明正大睡同一个房间,扔掉小卧室的床。 一旦涉及浪费问题,梁曼秋很容易被说服。 兄妹俩回校后,戴四海趁着工人还没放假,赶紧找人先砸了旧地砖,准备像新家一样安木地板。 越想越不对劲,他的儿子如果真谈了恋爱,以后实习还要跟妹妹同住一屋,孤男寡女,没有血缘关系,女朋友会不介意? 还是戴柯和梁曼秋像许多刚来海城工作的年轻男女一样,合租当室友? 两种可能性暂时一样大,一样合理。 还有一种可能性,似乎更合理…… 戴四海只是灵光一闪,立刻掐断念头。 这个家构成复杂,二婚夫妻,差了19岁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养女,除了老幺,谁都有过去和秘密,能维持表面上的稳定,已经难能可贵。 谁也不敢轻易揭开和平面纱,底下暗涌指不定能演变成滔天大浪。 戴四海作为一家之主,只要把家庭管理好,家不破,所有成员的关系就不会破。无论戴柯和梁曼秋是什么关系,始终是戴家一份子,十年兄妹关系贯穿他们的过去与未来。 戴四海选择性眼瞎,先办好眼前的事。 事实证明,一旦有了怀疑,破绽便会越来越多,戴四海没费心去找,也有线索送上门。 进入寒假,年味渐浓,各种寒暄纷至沓来,未婚的关心工作和婚姻,已婚的关心什么时候再生一胎。 熟客打趣,又看到你家大d轰机车载女青年炸街了,听说碧林鸿庭房子在装修,是不是好事将近,准备婚房? 戴柯牛高马大,天天训练晒得比高中时代粗糙,容易给人造成稳重错觉,以为上班了。 戴四海以往会费口舌解释女青年大概率是妹妹梁曼秋。 这下,心里不由咯噔,难道街坊心知肚明多年,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难得这天章树奇休假来老档口,说赵静怀孕熬过前三个月,终于有胃口多吃点东西,就想吃一口烧鹅。 章树奇随口问:“你家大d快稳定了没,下半年实习,明年毕业,也差不多了吧?” 既然街坊能目击到戴柯带妹飙车炸街,章树奇经常在街上巡逻,见得肯定不少。 戴四海故意顺着他的话,套话:“小奇哥,你早知道了?” 章树奇套话比戴四海更专业,识破忘年交的小伎俩:“海哥,你说的哪件事?” 戴四海步步试探:“大d和小秋。” 以章树奇对戴四海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 戴柯如果能和梁曼秋走到最后,结婚成家,对这个成分复杂的家庭,也是一种维持稳定的方式。 任谁都乐见其成。 不然,哪个媳妇或女婿愿意挑战这样一个家庭? 章树奇唇角压抑不住一股淡淡的笑意,还是不忍心当直接戳破秘密的罪魁祸首。 “大d和小秋怎么了?两个小孩感情一直挺好的啊,我结婚那会别人都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呵呵。” 老友一笑,戴四海就知道糟了。 今年又多一家档口,二婚夫妻异常忙碌。 大学生没有寒假作业,免不了肩挑保姆重担。 带鱼成了漂流瓶,白天跟谁玩得好,晚上就抱着枕头漂到谁的房间睡觉。 带鱼:“哥哥,我就要跟你睡。” 小枕头搁床沿,带鱼扒着被子,就要抬腿爬上来。 戴柯恨不得一脚飞毛腿,“找你爸你妈去。” 带鱼很委屈,稚声稚气:“爸爸要跟妈妈睡。” 戴柯挨着床沿侧卧支颐,像块石板压被子,不给他钻进来,“哥哥要跟姐姐睡,滚。” “哎——”梁曼秋跪坐他后头,勾手捂住他嘴巴,反被趁机亲了一口掌心。 她警告戴柯:“他现在3岁能记事了,你别跟他乱说话。” 戴柯:“梁曼秋,你现在说话怎么一股老戴味道?” 梁曼秋嘀咕:“我只是实话实说。” 戴柯屈膝轻轻一挡,带鱼胸口受阻,又滑回地板。 带鱼小嘴一撇,泫然欲泣。 梁曼秋忙上前救场,下床蹲到带鱼跟前,“弟弟过来,跟姐姐睡,好不好?” 不等带鱼回答,戴柯打断:“姐姐也不跟你睡。” 梁曼秋抱住带鱼,哄道:“来姐姐房间。” 戴柯:“不给去姐姐房间。” 呜呜。 带鱼抽咽起来。 梁曼秋直接抱他去他的房间兼玩具房,哄了好一会,阿莲洗完澡出来把他接走了。 带鱼漂流失败,阿莲把他安排在拼接床上,“准备上幼儿园了,要自己睡咯。” 带鱼:“妈妈,我想和你睡。” “爸爸要跟妈妈睡。”刚回到门口的戴四海接茬道。 带鱼瘪嘴:“爸爸跟妈妈睡,哥哥跟姐姐睡,我跟谁睡?” 戴四海和阿莲面面相觑。 戴四海关上主卧门,走到拼接床边,蹲下问:“弟弟,哥哥跟谁睡?” 带鱼:“哥哥跟姐姐睡。” 戴四海:“你怎么知道哥哥跟姐姐睡?” 带鱼迷迷糊糊,好像听不懂。 阿莲接力问:“弟弟,你听到谁说,哥哥跟姐姐睡?” 这下,带鱼终于消化了问题:“哥哥说的。” 阿莲:“啊?” 戴四海面色越发晦暗。 阿莲表情僵硬,试着对小孩柔和,“弟弟,哥哥怎么说的,你说给妈妈听。” 带鱼:“哥哥说,哥哥要跟姐姐睡,滚。” 最后一个字用尽全力,奶声奶气没气势,模仿不出戴柯的精髓。 戴四海唇角微微抽搐。 “海哥……”阿莲仰头看着戴四海,其实早觉得两个小孩经常关门躲房间里不出来有秘密,偶尔还传出一些微妙的动静,她误以为是电影原声。后妈面对成年的继子和养女,也不好多说什么。 戴四海长长叹气。 完蛋,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秘密,戴四海一个差三岁就知天命的人,竟然都不知道。 第100章 love 礼物 第138节 怀疑一旦被确认成真相,各种以前没发现的端倪都在回头嘲笑自己。 一桌寻常家庭晚饭也能波澜迭起。 长方桌,戴四海坐短边座位,带鱼和阿莲坐他右手长边,戴柯和梁曼秋坐另一长边。 三岁带鱼脱离了bb饭桌,垫了增高垫坐普通椅子,两条短腿够不着地,时不时瞎摆,偶尔不小心踹他老豆一脚。 戴四海:“弟弟放好你的脚,不要乱晃踢爸爸。” 带鱼有着同类金鱼的记忆,三秒即忘,戴四海重复了起码三次。 戴柯低头看了一眼,“弟弟,再踢把你的脚做成红烧猪脚。” “哎!”戴四海出声制止,慢了一步,带鱼嘴巴一瘪,泫然欲泣,扭头扑向阿莲,“妈妈,哥哥要把我的脚做成红烧猪脚……” 阿莲:“你脚不要乱踢啊,妈妈给你拿个凳子垫脚。” 梁曼秋示意她背后墙边的一叠塑料红凳,之前搬家请亲友来吃入伙酒临时买的,“要那个吗?” 阿莲:“可以。” 梁曼秋起身搬了一张,放到阿莲身边,由她挪过去给带鱼。 戴四海发话:“脚放凳子上,不要再乱踢。” 带鱼:“哥哥还把我的脚做成红烧猪脚吗?” 戴四海:“猪的脚才能做成红烧猪脚。” 带鱼想了想,稍安心,一本正经:“我的是人脚,做不了红烧猪脚。” 梁曼秋忍俊不禁,险些喷饭,低头一个劲扒饭碗。 戴柯凑过去,呼吸拂动梁曼秋鬓边发丝,亲昵又暧昧,“他怎么比你小时候还呆。” 梁曼秋手肘轻轻顶开戴柯,小声说:“我才不呆。” 带鱼嘴巴漏饭,阿莲忙着照料,没特别留意桌对面兄妹俩的小动作。 但两个脑袋快黏在一起,就算出现在视线边缘也无法视而不见。 戴四海也是。 阿莲悄悄跟戴四海交换一个眼神,轮到她忍不住笑。 带鱼盯着阿莲的脸,感染了她的笑意,嘻的一下,跟着傻笑。 阿莲噗嗤一笑,幸好嘴里没饭。 戴四海定力强,嘴角微微一抽,没笑场,突然间想起章树奇相似的表情,当初的小奇哥,对着一个老呆瓜,也忍得很辛苦吧。 戴柯以为带鱼才是引发笑剧的罪魁祸首,瞪了他一眼。 带鱼双脚逃过红烧风险,双手又开始不安分,把叉勺拨到了桌底。 戴四海弯腰低头,满地找勺,发现另一只手比小儿子的更不安分。 大儿子的左手扣在梁曼秋的大腿中段,突然被她推了下,才收上去。 戴四海脑袋充血,感觉越发强烈,捡起勺子不由哎哟一声。 阿莲关切:“海哥,怎么了?” 戴四海:“头晕。” 阿莲:“高血压?” 是挺高的,戴四海叹气。 戴柯:“老爸,提七八只鹅子不见你喘一口大的?” “阿伯,我来洗勺子。”梁曼秋还是像以前一样眼明手快,更加衬得逆子不像人。 戴四海跟戴柯说:“你和你弟两只鹅子就够我喘的了。” 戴柯:“我下半年实习就搬出去住,你可以少喘一半气。” 不提还好,提起戴四海又高血压,单身宿舍升级成未来婚房,工程量不可同日而语。 戴四海顺着他的话,“是了,趁早搬出去自立门户,让我能顺顺气。” 知子莫若父,戴柯就是这样,越跟他对着干,越能激起他的逆鳞,别人一旦顺杆爬,他便无话可说。 戴四海有时回家,没看到阿莲和带鱼的鞋子,只有梁曼秋和戴柯的,家里鸦雀无声。他若没急事,会下楼转转,抽一根烟,再决定是否回来。 论起地下情的隐藏功夫,戴四海比戴柯更有发言权,更有经验。 当初他和阿莲也是这么偷偷摸摸过来的。 终究是子承父业了。 大三暑假,戴柯第一件事就是带梁曼秋验收翻新的旧家。 戴四海用的是给翡翠湾的家装修的那批工人,手艺水平没得说,审美由戴柯暗中连同梁曼秋把关,简简单单,没有出现翻车的地方。 家具格局跟以前戴四海住时一样,唯一的意外出现在卧室。 戴柯刚踏进去,嚯了声,走过去轻踢床脚,“这床、也太大了吧。” 戴四海:“一米八宽,两米三长,床和床垫都是定做的。普通一米八床一般两米长,怕不够你滚,加长了30cm,要不是房间不够大,就直接给你换成两米的。” 戴柯不敢想象梁曼秋躺上去有多小只。 “梁曼秋,你躺上去滚一下。” 戴四海也在,梁曼秋只是坐了下,“爬多了学校宿舍的床,还是家里的结实舒服。” 戴四海说:“随便你们怎么滚都不会嘎吱嘎吱。” 复数主语突如其来,梁曼秋不由咯噔一下。 戴柯若无其事,走到梁曼秋身边,一屁股坐下,中弹一般往后仰倒,震波荡到了梁曼秋,他们像相拥一起倒在床上。 戴柯:“真的挺舒服。” 撇眼一看,梁曼秋已经站起,真不识货,不会多享受一下。 戴四海生硬清了清嗓子,也像笑了一声,转身出客厅。 梁曼秋示意戴柯:“赶紧起来呀。” 戴柯笑话她:“在自己家还慌慌张张。” 再跟戴四海去小卧室。 旧架床还在原位,崭新的墙壁和地板,显得格格不入,像凭空冒出的一块疤,记载了梁曼秋和戴柯的过去。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没有衣柜,书柜或书桌,只有他们一起睡过三年的架床。 仿佛一间特别的展厅。 戴四海把两把大门钥匙交到戴柯手中,“剩下的家具你们两个看着置办吧,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审美。” 儿子无论多少岁,在老豆面前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戴柯说:“资金到位就行。” 戴四海爽朗一笑,也不指望逆子能展现传统孝道,对他掏心掏肺感激涕零。 戴柯能有惊无险长大成人,他完成了父亲的大部分责任,也算对得起亡妻在天之灵。 戴四海转头看着梁曼秋,“小秋,多管管大d,别让他再偷偷乱花钱。” 梁曼秋:“阿伯,哥哥也不听我的话啊。” “他听的。” 戴四海一笑,眉眼间带着中年人独有的狡黠,看破不说破。 目送戴四海离开,梁曼秋还头皮发麻,“哥哥,我总觉得阿伯知道了。” 戴柯手握巨款,又有独属于自己的狗窝,心态升级,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 “管他干什么,”他竖直抱起梁曼秋,“去试床。” 梁曼秋暂时搁置疑惑,笑着挣扎,“先把行李安排好吧,还有日用品没买呢。” 戴柯抱梁曼秋回卧室,扔在铺好床单的大床,梁曼秋尖叫一声,咯咯笑,看来不疼。戴四海很有经验,对床垫品质把关到位。 戴柯弯腰抄过梁曼秋膝弯,拖近他,单膝跪在她上方,“就是有点矮。” 梁曼秋说:“不能怪床,是你长太高。” 她翻身撑坐起来,轻轻推开他,“哥哥,我们看一下还缺什么,是从翡翠湾带过来,还是重新买。” 刚才只是粗览一圈,没有打开各种柜子。 衣柜空无一物,梁曼秋摸了下格子底板,没有灰尘,应该早已打扫干净。 再打开卫生间镜柜,梁曼秋愣了愣,叫来戴柯。 柜子摆着一对杯子,左边粉蓝杯身印着“lo”,右边粉红“ve”,紧紧相贴。 梁曼秋:“哥哥……你觉得、他们是特意挑的么?” 戴柯:“怎么可能,老戴不懂英文。” 梁曼秋:“love啊,小学生都懂吧。” 戴柯:“超市成套卖,顺手拿的。” “可是——” 戴柯按着梁曼秋的肩膀,将她原地转身,往外搡。 “别啰嗦,出去买东西。” 下了楼,戴柯进车棚推机车,扔给她头盔。 梁曼秋没立即戴上:“哥哥,大超市很近,可以走路呀,骑车一会不方便带东西。” 戴柯挪出车棚,声音大半闷在头盔里,“不去超市。” “去哪?” 礼物 第139节 “上来。” 梁曼秋习惯戴柯卖关子,不再追问,利索戴好头盔跨上车。 铃木小bk上了年纪,喘着大气,梁曼秋第一次搭车去参观海中已是五年前。 梁曼秋忽然领悟了戴四海的叮嘱,“哥哥,你是不是想换机车?” 戴柯:“我想换四轮。” 梁曼秋:“单车加上机车,就是四个轮子。” 戴柯闷闷笑了声,梁曼秋搂住他的腹肌感觉到了。 他说:“梁曼秋,你也会开玩笑了。” 夏风吹散了她的笑声,梁曼秋搂紧了他,“小时候你经常说打我,我哪敢跟你开玩笑。” 戴柯:“现在敢?” 梁曼秋:“哥哥,换四轮好啊,有天花板遮阳,你不用骑机车晒得那么黑。” “梁曼秋!” “好嘛!我就说不能随便开玩笑……” 机车停在花鸟市场前。 梁曼秋隐隐猜到此行目的,“哥哥,买花瓶么?” 两年前的国庆,他们落单在家,梁曼秋随口一提要买个花瓶,配赵静的婚礼捧花。 三天两夜,天昏地暗,她早忘了这回事,花束随着他们的离开悄然枯萎。 戴柯:“随便看看。” 他们顶着炎热一路溜达,看到大点的花店就进去东看看西看看,吹吹风扇。 梁曼秋在一家店门口蹲下,端详五花八门的多肉植物,一盆盆叶片肥厚饱满,层叠莹润,充满生命力。 “哥哥,快过来看。” 无人应答。 梁曼秋扭头,见戴柯往花店里走,便没再管他。 她掏出手机,挑角度调滤镜拍多肉。 过了一阵,忽听熟悉嗓音自上而下飘来—— “梁曼秋。” 梁曼秋闻声仰头。 戴柯揽着一只白玫瑰盛开的花瓶,奶油白的瓶身布满花枝,像是整瓶花的缩小版,套叠得繁复又清新。整瓶花清冷又不失温柔,干净唯美,哪一种气质都跟它的主人毫不沾边。 戴柯黝黑而颀长,揽着花瓶的肱二头肌发达而健美,看上去一不小心就能将花瓶勒碎。 搭配在一起,像一柄乌黑沉重的铁戟上开满鲜花,硬冷又柔美。 戴柯的形象跟初见时揽着一只篮球的少年重叠,一步一步走近她。 梁曼秋不禁莞尔,圆溜的大眼睛比十岁那年更为明亮。 第101章 梁曼秋,我挣钱养你。 2018年暑假,梁曼秋和戴柯搬回碧林鸿庭的旧家。 两具年轻的身体秉着对欲望的尊重,尽情释放原始的激情。他们人前做兄妹,人后当情侣,把当初的三天两夜,复制成两个月,日出而做,日落继续做,地动山摇,餐桌上的花瓶险些招架不住。 秋季期开学,上升大四的戴柯短暂回校,又返回海城实习,和梁曼秋开启双城恋。 滨海区翠田派出所设立了刑侦中队,章树奇调任副中队长,戴柯跟着他拜师学艺。 中队其他几个哥都是翠田所老人,要不跟戴柯打过球,要不眼熟他。 戴柯有股回老家的亲切感。 金玲估计也有同感。她也回了海城,在母校翠田小学实习。 章树奇打趣:“大d,以前我最不希望在单位见到你,没想你还是来了,以后在单位见不到你,我可不安心啊。” 戴柯:“小奇哥,幸好我没成你的工作对象。” 俗话说人靠衣装,戴柯一身夏季警服,除了警号x开头,肩章一道拐,面庞缺了一点老练,看着正气凛然,能给群众信任感。 “特别是女群众。”章树奇补充。 除了戴柯,谁都对这句话没异议。 章树奇哈哈笑,“以后就是同事了,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才到第一个本命年,等你授衔刚好第二个本命年。” 戴柯:“记得真清楚。” 他只记得梁曼秋在他五年级暑假来的海城,有时忘了具体几岁。 章树奇说:“那当然,小秋不愿意回福利院,抱着你腿不愿走,把你校服短裤都扒下一半,红裤衩都看到了,记得没?” 中队的几个哥,包括跟戴柯一起来实习的同学,哄堂大笑。 跟长辈同单位的弊端之一,童年糗事成了谈资,有随时曝光的风险。 戴柯唇角微微抽搐,“没这事。” 章树奇:“海城校服的蓝色跟本命年的红红,对比鲜明,我印象特别深刻。不信你回去问问小秋,尖子生记忆力比我好。” 梁曼秋现在倒是会全部扒掉戴柯的裤衩。 戴柯刚想说,梁曼秋肯定更想忘记。 座机铃声响了。 章树奇就近接起电话,“喂,是,翠田所刑侦中队。” 他的表情越发严肃,挂掉电话,跟刚才打趣戴柯的小奇哥判若两人。 章树奇宣布:“望荣村一出租屋内发现一具尸体,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大d,你跟我。” 戴柯实习第一天就碰上命案,紧张之余,也有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兴奋。 警察拉响警笛,赶往望荣村。 望荣村是一个列入旧改计划的城中村,房屋老旧密集,租金低廉,吸引一批底收入人群,鱼龙混杂,各类案件层出不穷。 报案人是出租楼的管理员,俗称二手房东,因隔壁租户投诉闻到恶臭,开门后发现死者到在地上,尸表已出现腐烂。 章树奇:“塑料袋准备好了吗?” “带了。”戴柯按了下裤兜,出发前章树奇让他带一个厚实不漏的塑料袋。 章树奇:“一会接着点,不要污染现场,吐得到处都是。” 怎么可能,戴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脸倔强。 出租楼门口拉起警戒线,围了好些群众,有些刚下夜班,有些游手好闲。 法医和现勘的兄弟刚到不久,戴柯跟着章树奇撩起警戒线钻进去。 步梯上楼,越是逼近尸体所在楼层,腐臭味越发浓烈。 章树奇照顾小屁孩,回头问:“闻到味了吧?” 戴柯:“嗯,比我弟的大烂k还臭。” 章树奇:“我女儿的还好,人家说没吃奶粉不会太臭。” 他在暑假喜得千金,听到别人提小孩,总要扯一嘴他女儿。要不是工作特殊,微信头像都想换成他女儿的。 戴柯只是以前被迫给带鱼换过几次纸尿裤,还不是奶爸,没法继续深挖话题。 也不想深挖。 尸臭越发强烈,戴柯胃部隐隐翻涌,还好早餐吃得早。 楼道中段的单间租房,窗户冲着隔壁楼栋,几乎握手的距离,采光差,房租相对更加低廉。 死者躺在床前死板,姿态扭曲,手边倒着一只矿泉水瓶,插着几根吸管,长短不一。 章树奇问:“溜冰的?” 法医:“残留物是冰|毒的可能性比较大,初步判断是中毒死亡。” 现勘没在现场发现第二个人的痕迹,初步排除他杀。 戴柯屏气憋红了脸,得章树奇眼神批准,跑去楼道口透了口气。 握手楼通风不良,走到哪里都躲不开,味道如影相随,腐蚀掉戴柯的嗅觉,他放弃挣扎,返回现场。 章树奇接过管理员找出的租户资料,面色凝重,像遭受十倍尸臭轰击。 “大d。” 其他同事目光集中在戴柯身上,全场唯一的一拐小屁孩,不知道犯了什么错,遭副中队长特地点名。 戴柯也一头雾水。 “认识么?”章树奇越过其他同事,先把资料给一个实习生看,操作更加令人困惑。 戴柯接过租户的身份证复印件,黑白人像似曾相识。 梁立华,男,1972年生,户籍地…… 山尾村。 尸臭化成信息碎片直冲戴柯天灵盖,他浑身僵住,“她爸?” 戴柯从警初衷之一,有一天亲手铐了初中仇家高子波,哪知高子波高中飙车身亡。 没想到实习第一个现场就碰上熟人亲属,不得不申请回避。 入夜,戴柯上身普通t恤,下身警裤,在高铁站接到从y市赶回来的梁曼秋。 她表情寥寥,没笑也没哭,偶尔迷惘,比听到她阿嬷走失溺水时平静。 礼物 第140节 在她心里,梁立华作为父亲早已去世多年,真正等来死讯,梁曼秋一下子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面对。 她曾希望他消失,但从未诅咒过他死亡。 戴柯沉默将她闷进怀里,梁曼秋挣扎一点透气空间,低声说:“哥哥,我还好。” 姑姑梁丽清也赶到翠田派出所认尸。 两个女性亲属对鉴定结果无异议,同意不尸检。 彻底摆脱一个粉仔亲人,扫除隐形炸|弹,谁也不敢说终于解脱了,谁也不否定会有这般心情。 梁立华生前众叛亲离,债主太多,丧事从简。殡仪馆火化后骨灰带回山尾村,择日再入土为安。 梁曼秋全程没有流一滴眼泪,像雨季铅云凝重的午后,暴雨迟迟不来,换一天总会倾盆而下。 回y市高铁上,梁曼秋发微信告诉卢玉芬。 她不知道忙还是无言以对,只回了一个哎。 戴柯一休假就搭高铁去找梁曼秋,罕见没有火急火燎跑宾馆。 两个人漫无目的逛校园,逛完y大再逛大学城的其他大学,再没有高中时偷偷摸摸的拘束感。 有时手拉手,甩着荡着,戴柯毫无预兆牵着她直接转一个圈。 梁曼秋连衣裙优雅,姿势笨拙,像一头小熊,可可爱爱栽进戴柯怀里。 他等着就是这一刻。 有时一前一后搭火车,戴柯高她一截,仍是喜欢双臂架她肩膀,原地休息。 在家床边戴柯还叫她背他,当然背不起,最终目的是把她扳倒在床,腿绞腿一顿滚。 有时梁曼秋跳到戴柯背上,让他背着走一段,直到她的胸脯和他的后背沁出薄汗。 有时戴柯干脆陪梁曼秋上自习,公检法是一家,他跟她也算广义上的同行。 她写她的作业,他看些案例。 戴柯20周的实习期,前半段时间几乎一放假就跑海城。 跑的次数多了,戴柯不愁,梁曼秋倒愁起来。 多费钱啊。 戴柯说:“老戴都没说什么。” 戴四海除了多给点生活费,只叮嘱他多陪陪妹妹,梁立华再垃圾,终归是她爸爸,她在世上又少了一个亲人。 梁曼秋说:“阿伯开口就成大事了。哥哥你每周都来,多累呀。” “累个屁,”戴柯说,“你要是复习考研,我还可以考虑不来吵你。不然老子周周来烦你。” 梁曼秋愣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茬。 他们很少一起商讨未来,只是提前告知各自决定,比如戴柯说以后要回翠田所工作,没问梁曼秋以后想去哪里。 跟其他情侣不同,梁曼秋和戴柯像戴四海放飞的两只风筝,在各自的领域翱翔,飞得再远,总有一天会被戴四海收回翠田的家。 他们默认会回家,无需再商量。 戴柯微微蹙眉:“梁曼秋,难道你不读研?” 梁曼秋斟酌:“我还在考虑……” 戴柯:“考虑什么?” 梁曼秋低声说:“很多。” 戴柯:“考虑个屁,你的成绩还需要考虑么?” 这两年跟戴柯同城异校,梁曼秋基本重复高中的生活,工作日认真学习,周末尽情玩耍,规律而踏实。 专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戴柯说:“家里又不用你挣钱养家。” 梁曼秋再度一顿,戴柯看着粗枝大叶,总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不自洽。 她的确考虑过早点工作,经济独立。戴四海善待她已久,她一直觉得亏欠。 大二第一次拿奖学金,她便给戴四海买了一件夹克。他过年穿着到处跟人炫耀,小秋用奖学金买给他的,当然,事后不忘变相塞她生活费,让她该花就花,不用省钱。 “可是……” “别啰嗦。” “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拿工资了。” 戴柯瞥了她一眼,“梁曼秋,我挣钱养你。” 梁曼秋总觉得戴柯神色有些古怪,短短几个字听着也有点耳熟。 戴柯:“看什么看,刚开始工资不高,养你还是没问题。” 也就养得起这几年,以后妹妹一定会比他牛逼。 不,是老婆。 老婆一直比他牛逼。 梁曼秋忙说:“我知道你养得起。” 戴柯:“知道你还不读研?” 梁曼秋灵光一闪。 戴柯初二期末成绩不理想,怪她小时候拿不锈钢盆敲他头敲笨了,她说过这句话,有诚意也有后怕。 她干笑一声,“哥哥,你是不是等着说这句话好多年?” 下一瞬,戴柯把她按进怀里一顿乱揉乱抱。 梁曼秋咯咯笑着求饶,“好嘛!我知道就行,不说出来了。” 戴柯:“梁曼秋,你胆子越来越大,会怼我了。” 梁曼秋:“法师打官司当然要学会怼人。” 戴柯:“老子又不是你的‘对方律师’。” 校园草地旁的长椅,梁曼秋枕在戴柯腿上,仰视着他,还有背后一轮薄薄的月亮。 戴柯扣着她肩膀,低头望着她。 蛐蛐在叫,人声喁喁,偶尔伴随几声开怀大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来。 安静的秋夜,没有汗意束缚,这座南方城市进入最适宜散步的季节,人人都平和许多。 梁曼秋刚想开口喊哥哥,戴柯忽然叫了她名字。 他说:“梁曼秋,读研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北大么?” 第102章 梁曼秋就是老子女朋友! 梁曼秋确定读研,下一步就是跟戴四海商量,读研只有一点补贴,免不了要戴四海掏腰包。 戴柯提出替她转告戴四海,梁曼秋每次跟戴四海要钱都有点胆怯。 梁曼秋:“哥,我总不能事事靠你。” “有桥不走,偏要走水路。” 戴柯自然是梁曼秋和戴四海之间的桥梁。 2019年元旦回家吃饭。 戴柯在桌底下打开膝盖,轻磕梁曼秋的,频频示意。 梁曼秋躲了没躲开,给他震得碗差点端不稳,使了几个眼色不管用。 二婚夫妻也交换一个眼色,难道终于等来公开恋情的时候? 似乎时机不对。 戴四海主动引导:“小秋有事要说?” 梁曼秋瞥了眼戴柯,让他别再怂恿,“阿伯,我现在上大三,还有一年多毕业,在考虑毕业后的打算。” 戴四海点头,“是该早做打算,去年这时候你哥已经定下碧林鸿庭的旧家,等着实习搬进去。小秋,有什么想法么,想继续读书还是工作?” 梁曼秋:“我、有点想读研。” 戴柯插嘴:“有点而已么?” 梁曼秋微微蹙眉,急得脱了棉鞋轻踩他脚上,按住他,但失败了。 戴柯:“老爸,梁曼秋想去北大法学院读研究生。” 梁曼秋急红了脸,“哥,八字还没一撇呢。” 戴柯:“专业绩点前三,保研肯定没问题。” 梁曼秋:“难说,还有一个学期。” 戴柯:“那就冲到第一。” “哥。”梁曼秋双颊浮现淡淡红晕,争辩再激烈一点就能昏厥似的,难以想象在法庭上据理力争的模样。 戴四海淡笑:“我没念过几年书,学习上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知识是个好东西。小秋,从小我就跟你说,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其他不用担心。读研也好,工作也好,你按你的想法走。” 戴柯:“就是,家里有三个档口,还怕养不起你。” 梁曼秋眼眶酸涩,喉咙好似堵了东西,含糊应了声,低头扒饭。 戴柯像小时候一样,直接托起她的额头,“又吃眼泪拌饭?” “才没有。”梁曼秋拉下戴柯的大手,红着眼框送进一大口饭。 幸好戴着眼镜,汪汪泪眼不太明显。 熟悉的小动作,换以前,戴四海一定会叮嘱,男女有别,长大了少点打闹,所以他们到底开始了多久? 礼物 第141节 戴四海清了清嗓子,“小秋的去向定了,大d,轮到你考虑你的以后了。” 戴柯:“我什么以后?我以后就在翠田所,小奇哥说要定我了。” 戴四海:“我说另一件人生大事。” 一般小孩工作有着落,剩下的人生大事无非是结婚生子。 梁曼秋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起来,跳动得比刚才厉害。 戴柯在桌底下扣住梁曼秋的膝盖。 戴四海说:“你小奇哥有个表妹,也是在y市读书,准备今年毕业回海城当老师。目前单身,想问你有没有想法见一见。” 戴柯扬声:“小奇哥的意思?” 戴四海:“小奇哥让你见,你就见?” 儿子工作了,父亲话语重量自然不及领导。 戴柯扯了下嘴角,“小奇哥不至于这么缺德。” 章树奇猜到他和梁曼秋在一起,喜添千金后除了上班就是带娃,没时间操心其他事,酒友再也叫不出来。 戴四海:“卖你老豆一个人情,见一下?合适就相处,不合适当多一个朋友。” 梁曼秋膝盖隐隐战栗,不知抖腿还是发冷,想扒开戴柯的手。 戴柯正好翻过来扣住她,第一次在桌底下十指相扣。半年派出所的锻炼没白费,他比在校时多了几抹镇定。 “不见。”戴柯说。 “海哥。”阿莲瞥了两个小孩一眼,隐隐担忧。 戴四海盯着戴柯,无暇他顾。 “妈妈,我吃完了。”带鱼滑下餐椅,被阿莲追回擦了嘴,跑去茶几领玩具车。 家里有规矩,饭点没收玩具,吃饱才能发回。大人的手机也是玩具。 父子对峙插进短暂的广告,没有缓和,反而越发僵冷。 戴四海问:“为什么不见?” 戴柯:“不为什么。” “哥……”梁曼秋挣不开戴柯的铁掌,扭头小声叫道。 戴柯也没好气,“哥什么哥,你是鸽子么。” 从梁曼秋眼里读不出暗示,戴柯不知她愿不愿意这时公开,没有轻举妄动。 戴四海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下一瞬就能绷出大笑。 阿莲跟他一唱一和:“海哥,别为难大d,说不定他早有女朋友了呢。对吧,小秋?” 梁曼秋像个神游的差生,突然被点名,迷惘看向声源。 阿莲笑着重复:“你哥哥有女朋友,我说对了吗,小秋?” 梁曼秋:“我、我不——” 戴柯忽然说:“我有女朋友。” 桌边四个大人之间绷着一根无形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回弹伤人。 谁也没有注意小孩的动静。 回力玩具车嗖地一下,飞进餐桌底下。 4岁的带鱼小跑助攻,滑跪到梁曼秋和戴柯的椅子间,钻桌底捞小车。 眼前人肉护栏卡住脖子。 带鱼下巴挂梁曼秋和戴柯相扣的手上,哼哼唧唧大叫:“哥~哥!姐~姐!你们拉手挡住我了!” 气氛凝固一瞬,无形的弦铮地一下,断了。 梁曼秋脸皮薄,肌肤白,一张鹅蛋俏脸瞬间涨红,连带染红了戴柯的耳廓。 儿子在老豆面前脸红,气势陡然矮了一截。 戴柯破罐破摔,把梁曼秋的手捞起来,扣着一起搁桌沿。 叫道:“梁曼秋就是老子女朋友!” “哥……”梁曼秋一惊,阻止已经来不及。 戴四海和阿莲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像猎人埋伏到了猎物。 戴柯愣了下,“你们早知道了?” 梁曼秋也呆呆等着下文,刚才眼眶酸涩没消,越发楚楚可人,让人不忍心责备。 “你说呢!” 戴四海没好气,但脸上带笑,并无责备。 戴柯回过神来,好一招激将法。 “小奇哥表妹?假的吧。” 戴四海:“还要什么表妹,你都有妹妹了。” 梁曼秋一半紧张,一半难为情,两种情绪交杂翻滚,嘴巴一瘪,滚了一滴泪。 戴四海说:“小秋,你哭成这样,我会怀疑是大d逼你啊。” “没有。”梁曼秋忙说,低头推起眼镜,指节刮干眼角。 戴柯扯扯嘴角,“我用得着么。” 戴四海笑骂:“知道你魅力大了。” 戴柯放下筷子,站起来一把将梁曼秋的脑袋摁向他腹肌,也不管她戴着眼镜。 “老爸你吓她干什么,明知道她胆子小。” 又低头对梁曼秋说:“别理他。” 梁曼秋还没缓过上一波冲击,戴柯当着家长的面抱她,比戴四海的试探更为要命。 她挣扎要离开他的怀抱,反而被搂得更紧。 阿莲笑了一下,起身收拾带鱼的餐位。 戴四海:“小秋,阿伯很凶吗,我总觉得你好怕我。” 戴柯终于舍得松开梁曼秋,但还站边上搂着她的脸,指尖滑进她眼镜底下,抹她的眼角。 梁曼秋摇头,“不是怕。” 戴四海没有再问下去,无非是受之有愧。 他语重心长:“你们两个算是互相成就,没有对方,就没有你们的今天。” 戴四海抬头看向戴柯,“当然,小秋成就你多一点。” 没有梁曼秋,说不定戴柯要戴银手镯进翠田派出所,或者落得像高子波一样的下场。 没有戴柯偶然把梁曼秋从福利院带出来,梁曼秋的成长之路支离破碎。如果有幸挤入象牙塔,往后余生要花费精力疗愈童年创伤。如果不幸被贫穷分神,无心学习,像阿莲一样流入社会,早早为生计操劳。 戴柯:“老爸,那你就是不反对。” 戴四海:“你问过我吗,偷偷买psp,买机车,谈恋爱,每次都觉得我会反对。” 戴柯龇牙咧嘴,低头抚摸着梁曼秋的脸颊,滑嫩又通红,“梁曼秋,听到没?” 梁曼秋还是想逃离他的亲昵,小声说:“我耳朵没聋。” 戴四海无奈摇头,看他们偷偷摸摸,他忍得比他们还辛苦。 “小秋明年下半年就去外地读研究生,大d你正式工作也会比实习忙,不会再像上学一样自由。珍惜这一年半,好好相处少吵架。” 戴柯:“哪有吵架。” 戴四海:“肯定是小秋让着你。” 梁曼秋忙说:“阿伯,哥哥挺讲理的。” 胡搅蛮缠的劲头都用在床上。 戴四海起身收自己的碗筷,最后警告:“大d,不要让我再听见你自称老子。你是老子,老子是什么?” 戴柯:“老爷?” 戴四海微扬筷子,作势要敲他,“你刚要工作,小秋还要读研究生,我还不想那么早当老爷。” 梁曼秋的脸红得没法见人,情不自禁主动埋戴柯腹肌上。 带鱼在桌底玩了好一阵玩具车,终于舍得爬出来。 “哥哥,谁是老爷?” 戴四海:“没有老爷!” 戴柯暂时松开梁曼秋,弯腰低头,跟带鱼说了一句悄悄话。 带鱼转身变成扩音器:“爸爸,哥哥说你是老大爷。” 戴四海不恼反笑:“爸爸是老大爷,哥哥是什么?” 带鱼:“老大哥。” 戴柯擦了嘴,纸巾揉成团砸带鱼脑袋。梁曼秋弯腰捡起纸巾扔垃圾桶。他们起身搭火车一块去玄关换鞋,准备回碧林鸿庭旧家。 当然,梁曼秋还是矮小的火车头。 带鱼又急急忙忙追过来:“哥~哥!姐~姐!你们去哪里?” 戴柯:“出去玩,不带你。” 带鱼颤音道:“带~我!” 梁曼秋心软要开口,被戴柯一记眼刀堵住。 阿莲说:“哥哥和姐姐要去约会。” 礼物 第142节 带鱼:“我也要和哥哥姐姐约会。” 戴柯:“你个小电灯泡,滚。” 带鱼揪着自己衣角,往下坐了坐空气,下一秒就能嗯出一个屁似的,“我不是小电灯泡,我是小带鱼!” 第103章 他的小秋,乘着秋风飞向了更高远的天空。 关系公开后,梁曼秋和戴柯习惯了地下情,在家没有过分亲昵,跟当初戴四海和阿莲在一起也一样。 这是成年人该有的礼仪。 一些小打小闹总算放开了,戴柯可以光明正大抱摔梁曼秋,一起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梁曼秋通常在下面,笑出泪喊救命,戴柯咬着下唇问她服不服。 带鱼呆呆看一会,抓住他的玩具车屁颠颠跑进主卧,“妈妈,姐姐喊救命。” 阿莲:“姐姐为什么喊救命?” 带鱼:“哥哥把姐姐压在沙发上,姐姐喊救命。” 阿莲哼笑一声,“哥哥和姐姐闹着玩呢。” 带鱼:“可是姐姐喊救命!” 阿莲:“你去救姐姐吧。” 带鱼:“我不敢,哥哥好可怕。” 类似投诉层出不穷,“妈妈,哥哥发疯了”“妈妈,姐姐踩哥哥大腿,哥哥哎哟哎哟叫”,阿莲有时不耐烦,“哎呀,弟弟你玩你的,不要管他们。” 更多的是,“妈~妈!哥哥姐姐出去玩又不带我!” 只要梁曼秋和戴柯在家,带鱼只有被嫌弃的份。 国庆前夕,梁曼秋紧绷了大半年,终于收到捷报,成功保研北大法学院。 她回海城找了一份律所实习生的工作,开始体验朝九晚五的生活。工作日一个人在碧林鸿庭,周末回翡翠湾看带鱼他们。 戴柯新警培训封闭三个月,一直到2020年春节前才见上面。 这几年聚少离多,跟戴柯最近的距离在寒暑假,天天黏一起,平常最多一周见上一次。梁曼秋已经记不起一年有360天朝夕相伴的日子。 以后他们各自出差,还会有各种措手不及的分别。 跨过新年,戴柯进入第二个本命年,梁曼秋特地准备了新年礼物。 “是什么?”戴柯翻看巴掌厚,比巴掌大一圈的礼盒,“巧克力?” 梁曼秋:“还不是情人节。” 再说,情人节的巧克力应该他送给她。 戴柯嗅到不祥的气息,“梁曼秋,别告诉我你送了红裤衩。” 梁曼秋瞪圆了双眼,“哥哥好聪明,怎么猜到的?” 戴柯说:“礼物我收下,但是我不会穿。” 梁曼秋摇他胳膊,“哥哥!你穿吧,本命年穿红裤衩可以逢凶化吉,平安顺利。” 戴柯:“拉倒,凶神又看不到我裤衩。” 梁曼秋好一瞬才转过弯,“哎呀,就图一个好彩头。穿嘛哥哥,穿吧。” 戴柯恍然想起初中同学的评价,他妹说话真的有点嗲。 不过,他就吃这一口。 大d妹的柔情蜜语腐蚀他的铁汉意志,本就不坚定的心容易春风荡漾。 “穿可以,我有个条件。” 梁曼秋:“你说。” 戴柯:“我穿上去,你给我脱下来。” 梁曼秋刚想说,岂不是等于白穿,转念反应过来,哑了哑。 戴柯:“脱不脱?” “行吧。” 梁曼秋不敢想象,涨得比裤衩还红的东西突然弹出来,要是凑太近,还会打到脸上。 戴柯不信命,偶尔无聊地想过,第一个本命年时被老戴逼着穿红裤衩,才走大运遇见梁曼秋。 等戴柯穿上红裤衩,他们没做成功,相拥笑倒在一起。 太土了。 谁能看到大红色还能起反应。 哪怕它是ck。 除非红色移到梁曼秋身上,越少越好。 戴柯以牙还牙,“等你本命年,我也要送你一套。” 梁曼秋嘀咕:“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又送情.趣内.衣。” 而且是没罩.杯的款式,只有一幅花边钢托,把该强调的部分托得越发挺拔,圆的圆,尖的尖,两轮粉红越发迷人眼,恨不得咬上一口。 戴柯:“送刑具。” 梁曼秋立刻想到大红的绑带,勒在白皙肌肤上,对比鲜明,禁忌的色块催发破坏欲。 戴柯最不缺乏这种东西。 “下流。”梁曼秋轻轻笑骂,有一点不好意思,又有一点好奇。 戴柯没反驳,用肢体语言呈现给她,一直到离别前夕。 梁曼秋点了两次行李箱,确认东西没有遗漏。 戴柯没她那么严谨,“漏了在北京买,还有首都没有的东西么?” “哥哥。” “说。” 梁曼秋咕哝:“我说首都没有哥哥。” “我跟你说东西。”戴柯没掉进她编织的文字陷阱,打了一下她屁股。 梁曼秋:“知道你不是啦。” 戴柯坐床沿,拉过她趴他大腿上,掀裙拉裤一气呵成,往光溜屁股扇了一巴掌。 声响清脆,隐隐伴着女声喘息,分外催情。 戴柯将她翻面,正经搂她坐腿上。 离别在即,梁曼秋和戴柯看着对方时常恍惚,好像航班提醒是假的,收拾整齐的行李箱也是幻觉。 他们还会像过去有一个暑假,天天晚上腻在碧林鸿庭的旧家。 梁曼秋指尖划过他线条冷硬的脸,“哥哥,你在想什么?” 戴柯:“没想什么。” 梁曼秋开玩笑:“还以为你又想下流的东西。” 话毕,她知错了,戴柯的吻异常温柔干净,落在她的唇,脉搏跳动的侧颈,平直的锁骨。 只是有一点扎痒。 梁曼秋轻声笑:“哥哥,你的胡子怎么那么扎了?” 戴柯拉下睡裙宽阔的领口,含住空档的她,含糊应声:“你男人24岁,不是18岁了。” 他们的关系蜕变六年了,成年以后,时间对他们的雕琢日渐变小,不再像十二三岁时,彼此能看到对方长大的迹象。 时间又给他们留下宝贵的体验,彼此日渐熟悉的身体,每次不同的欢愉,还有嬉笑打闹。 带刺的吻让肌肤接触越发深刻。 梁曼秋享受戴柯日渐的娴熟与沉稳。她褪去羞涩,越发直白面对自己的欲念,打开身心接纳他。 嵌合的一瞬,戴柯温柔耗尽,又回归原始的疯狂。 他吻她,咬她,揉她。丝丝刺麻从她的唇,落到她胸口。 戴柯吸得用力,要把没有的奶香,尽数吸出来似的。 痛感让触觉变得敏锐,一丝一寸的快意瞬间放大,梁曼秋感觉下一瞬自己就能瘫了。 梁曼秋喜欢戴柯正面抱她,可以偶尔偷看他的表情。平时漫不经心的男人,闭着眼,为她沉醉和用劲,性感又迷人,令她安心,也勾走她的魂。 “哥哥。” 梁曼秋附在戴柯耳边,声音像拼死拼活跑完800米。 戴柯含含糊糊的一个嗯,像应了她,更像故意勾引她。 捣水和拍掌的声响异常响亮,混进交谈里,销蚀了对话的逻辑。 前言不搭后语也好,戛然而止也好,不值得深究,每一句话都是废话,仅剩一个目的。 让他用力干。 戴柯学会了控制速度,慢悠悠问:“舒服吗?” 梁曼秋没能回答上来,声音被.操碎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单音节。 戴柯牢牢勾住她,先跪着抱起,再站到床边。 梁曼秋的重心随着戴柯摇晃、腾空,不由抓稳他结实细腻的肱二头肌,倒抽一口气,怕滑下来,也怕他滑出来。 礼物 第143节 戴柯抄着梁曼秋的膝弯,握住她的腋下,身高和体力悬殊,他将稳稳她钉在半空,不断抬腰进击。 她担心的滑落,哪一种都没出现,他的力气和长度不允许意外。 空调冷气没法阻挡热情,他们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最亲密的地方也汗涔涔黏糊糊的。 梁曼秋担忧:“哥哥,是不是、漏了?” 戴柯暂停拉出半截,头还埋在里面,低头看。狂乱的毛发挂满白粒粒,套子口也糊了一圈,画面靡艳,不堪入目。 他说:“老子还没赦,都他妈你的。” “啊?”梁曼秋没法思考,又被撞晕了。 “不信你摸摸,”戴柯说,放慢速度,随时等着她横插一手,“老婆,摸一下。” 戴柯每次总能飙出新鲜又羞耻的废话,梁曼秋总比不过他,红着脸,“知、知道了。” 戴柯体力过人,地盘稳实,再次冲碎她的声音与鼻息。 戴柯像一棵桉树,梁曼秋成了盘着树干的考拉,狂风暴雨里,摇晃的只有考拉和树冠,树根依旧稳稳扎在地里。 他们往肢体语言里浇灌爱意,在熟悉里发掘新鲜感,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用深刻的方式铭记对方。 次日一早,梁曼秋的航班下午1点起飞,戴四海把车开来碧林鸿庭。 阿莲:“真不要我们一起去?” 戴柯:“不要。” 戴四海:“这车能坐得下,五座呢,刚好我们一家五口,换suv不就是等这一天么?” 戴柯:“你们去她一个一个挨着哭,要哭瞎。” 梁曼秋瘪瘪嘴,“我才没哭。” 戴柯把行李箱挪好位置,关上尾箱门,“你现在就记住这句话。” 梁曼秋噘嘴:“就不哭。” 戴柯:“谁哭是小狗。” 带鱼:“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 梁曼秋犹豫:“姐姐可能——” 阿莲插嘴:“姐姐国庆就回来了。” 带鱼:“啊?国庆啊,好久啊,你怎么去那么久?” 小孩还没时间概念,不是下一秒都觉得太久太久。大人接受了离别,还不习惯离别,不敢轻易说久。分别时的任何展望都抵不过这一刻的悲伤。 梁曼秋挤出笑,也不小心挤出泪意,“国庆很快的,弟弟过四个周末就到了。” 带鱼:“好吧。” “走了。”戴柯发动suv,后视镜里的二婚夫妻和他们的小孩越来越小,直至拐过一个街角,消失不见。 戴柯在旁忽地嚯一声,“有人要汪汪了。” 梁曼秋:“臭哥哥,专心开车。” 海城机场转瞬抵达。 戴柯停好车,推着梁曼秋的行李箱,和她手拉手走到安检入口。 “进去吧。”该说的唠叨一路,戴柯没再废话,给了她屁股一记熟悉的助推起飞,只是比少年时期力气轻了许多。 “那我走咯。”梁曼秋的手夹着登机牌,晃了晃。 戴柯:“滚吧。” 梁曼秋没动,迟疑片刻,“哥,要不你先走。” 海城今年的夏天格外短暂,戴柯这样粗线条的人也嗅到秋的寂寥。 他毫不犹豫转身,再慢一步就走不掉似的。 梁曼秋看着戴柯颀长的背影,不知哪年褪去潦草的形象,身姿挺拔,步态从容稳健,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 这个人从来不曾跟她表白,不说喜欢也不说爱,若说遗憾,梁曼秋不能说没有。她没有的东西太多,没有正常的父母,没有安定的童年,她拥有了戴柯,不敢太贪心。 她不敢断定爱的全部含义,能肯定只有一项,爱的语言很多。戴柯的眼神会说爱,肢体动作会说爱,唯独嘴巴不会说。 她要替他们说出来。 “哥——!”梁曼秋撒开行李箱拉杆,朝着戴柯飞奔而来。 戴柯回头,转身下意识走近两步,稍稍弯腰接起她,托住她屁股,搂紧她后背。 这是他见过她最热烈直白的表达。 梁曼秋坐稳在他手上,捧着他的脸,直视那双深邃的眼睛,“哥哥,你一定要等我回家,一定一定要等我。” 戴柯抽空打一下她屁股,“痴线,敢不按时回家我就出去抓你。” “还有——” 梁曼秋抱住他的肩膀,脑袋埋进他的肩窝。耳鬓厮磨的温暖里,一道水意滑过他的侧颈,溜进衣领,凉得分外明显。 “戴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这是梁曼秋第二次直呼其名。 第一次是高中时威胁戴柯不准交女朋友。 从不安的怀疑,到安心的肯定,他们磕磕绊绊走过了很多年。 “梁曼秋,老子当然知道。” 戴柯的手绷出暴凸的青筋,搂得越发紧实,也终于吃了一大口“眼泪拌空气”的味道。 然后,梁曼秋挣扎了一下,从头身上滑下来,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扎进安检口。 一个多小时后,戴柯把suv停在路边,降下车窗。 飞往首都机场航班准时起飞,机身上海城航空的红色祥云标志越发小巧、模糊。 他的小秋,陪了他十二年,乘着秋风飞向了更高远的天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