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如何饲养超乖物种》 第1章 《人类如何饲养超乖物种》作者:清风不解其意【完结】 文案 白采漂亮精致,身娇体软,脾气温软。 可所有人都因为他的种族避之不及,就连凶残妖怪也不例外。 白采懵懂地看着自己抽条的小白花, 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被喜欢。 但当他蹲在人类别墅的门前,看着那道挺拔修长、又极具戾气的身影出现时,还是藏起小白花,双眸亮晶晶地扑进对方怀里。 “谢坠凌!你可以收留我吗?” 白采鼓起毕生的勇气,嗓音怯生生地,却软得让人心尖发颤,“我,我会很乖的。” 谢坠凌愣住。 下意识将沾染鲜血的手背过身。 * 报恩而来的白采,超级认真又听话。 住进别墅后,像田螺姑娘般忙来忙去,定期赶走循味而来的妖怪,然后等着谢坠凌回来摸他的脑袋。 被摸到的时候就会仰头,眼眸漂亮湿润又雀跃。 他真的好喜欢谢坠凌呀! 谢坠凌是人类最强能力者,特管局干部,猎杀妖物无数的冷漠魔鬼。 就像是高山之巅的雪,是注定孤独至死的。 所有人都惊惧他、厌恶他。 这个可爱的小妖怪……最终也应该会离开吧? 直到一次sss级恐怖妖潮中。 谢坠凌能力全开,暴戾血腥的模样正好被白采撞见。 混乱中,白采却突然扑上来抱住他。 茂密的枝叶疯狂展开,可怕扭曲,却牢牢笼罩着他。 然后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乖巧地碰了碰谢坠凌的脸颊,“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 在尘封的档案中,记载着白采所属物种:藤兰。 最高级别凶残妖怪,擅长绞杀,没有天敌。 原本记载的喜好为无。 此役后,却突然多出来一行—— 喜欢人类最强能力者的摸摸和安抚。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甜文 萌宠 马甲文 治愈 救赎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采,谢坠凌 一句话简介:软萌治愈小可爱x冷漠暴戾杀神 立意: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第1章 白采 一片狼藉的旷野。 泥泞里面沾着血污,还有些残肢断臂,细看会发现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扭曲地、异化的,变异的树瘤子像是膨胀后的气球,还有些覆盖着坚硬风化的皮肤。 都是些妖物。 “这次大部分的等级都不高。” 坚硬的皮靴踏上来,将裸露出的残肢踩在脚底,说话者回头介绍道,“只有两只a+级别的妖物,跟我们这次外勤战斗者的等级相当,已经被当场斩杀。” 旁边还站着个利落劲瘦的女人,只是装束更加职业化,闻言全都记录下来,“知道了。” “看来最初的预警没错,我们派出的人员也很合适,稍后我会提交更详细的战斗报告上去。” “这次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战斗者笑道,“都是做任务嘛。” 女人也笑起来。 她的名字叫做谭乌,是特管局后勤部门的组长。 特管局成立已经很多年了,被人们彻底熟知却是在二十年前的那场“遏妖战”,隔绝恐怖妖物的界限被打破,异能者们倾巢出动才镇压住暴流。 可被打破的界限并没有复原,妖物开始频繁在人类世界流窜,特管局也随之更成规模。 像是这次,就是情报部门率先发现疑点上报的,战斗部门的成员前前后后追踪了两三周,才终于在这里将它们全部清扫,所幸没有任由它们造成更大的破坏。 想到此处,谭乌微顿。 她有点可惜道,“两个a+就这么斩杀了,要是能驯化结契多好,不是未知物种的尸体也没有研究价值……” 有微风吹拂而过。 战斗员敏锐从血腥味中嗅到点别的。 两人同时抬头,发现不远处妖物的尸堆中,一根藤蔓正费劲缓慢地往外挣扎,细细地弱弱地,若非是蠕动时叶片在轻轻地抖动,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几乎是瞬间,战斗员就冲到前面,拽着藤蔓猛地往外拉。 另外一只手已经凝结出煞气,要真是狡诈的妖物—— “嘭。”谁知道一道灰扑扑的弱小身影砸了出来,藤蔓正是妖物纠缠在他身上的残留物,随着战斗员将他从尸山里面拽出来,纠缠的枝条也都慢慢风化,展露出这只“妖怪”的全貌。 一张雪致的小脸,沾染着大量干涸的妖血。 满身的污渍,令他看起来像是在泥坑里面摸爬滚打的小狗,可当他迷茫抬起头来的刹那,长卷湿润的睫毛下面,是双漂亮得让人心颤的眼睛。 战斗员都懵了。 “嘶。”谭乌突然抽了口凉气。 …… …… 谭乌站在老远的地方打电话。 “对!现场有问题,我们的战斗员没有清干净。” “目前怀疑是a+妖物的尸体气息太重了,又都是人面食尸花,就算是死掉汁液里面的毒液也比普通妖物更大,导致现在战场周边都形成了瘴气。” 她的眉头狠狠皱着,语速飞快,请求增援。 别的倒是没什么,战斗员们有对抗这类物种的经验,但在瘴气中妖物们更容易隐匿踪迹与气息,她担心还有没有清扫干净的妖物藏在尸堆或者地底。 第2章 血的教训告诉他们,即便是收尾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所以现在得派嗅觉更灵敏的战斗员来排查。 “……没错。” 说到后面,谭乌忽然站定,回头看向坐在树下的那道弱小身影。 缓缓地解释道,“因为我们确实发现了别的妖怪。” 挂断电话,谭乌心情复杂地走回去。 战斗员正在守着那只小妖怪。 通常而言,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妖怪都需要严加看管,尤其是最开始竟然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可这次战斗员就是冲着剿灭来的,只带了杀器,压根就没有带禁制器。 好在初步确认小妖怪妖气稀薄,而且也并不轻举妄动,被拔出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坐着。 他浑身狼狈,奇异地是竟显得很乖巧。 乌黑的头发胡乱撒在肩膀上,因为血液而凝结成块,遮挡住凌乱的小脸。衣服破破烂烂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伤口的痕迹,应该是被那些大妖藤绞所致。 大妖们除了吃人,其实最爱吃的还是更有营养的小妖。 看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很可能他在被发现前,还是作为它们食物存在的。 谭乌心底初步有了定论,出声问道:“你是什么物种?” 小妖怪愣了下,抬头,却没吭声。 明明脖颈没致命伤,声带也没断。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谭乌微微蹙眉,其实也没太看出来。 即便是后勤,她升到组长也经历了严苛选拔的,只要有记载的物种倒背如流,处战斗部门的报告纪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基本一眼就能辨别妖怪的习属。 可眼前这只,不管是可怜漂亮的程度,还是这么完整的形态都跟其他妖物不同,应该是植物系,可到底是植物里面的哪种…… 重复几次没问出来,谭乌又问道,“你有名字吗?” “怎么可能有。”战斗员在旁边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应该是低级怪物吧?连自己的物种都分不清楚,可能智力也有点问题,更别说名字……” “白采。”小妖怪却突然出声。 轻轻地,嗓音却清亮亮的。 谭乌跟战斗员愕然。 眼见着白采说完又垂下脑袋,漆黑浓密的睫羽在微微颤抖着,双手也很乖地放在膝盖上好像不太习惯跟人交流的样子……竟是显得他,有些紧张? 所以原来不是智力问题?是因为才虎口脱险有点害怕吗? “过来。”谭乌示意战斗员来旁边。 她表情微凛,“我现在怀疑他是植物里面的治愈系,你看他伤口好得多快……” 战斗员跟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白采身上的擦伤已经快要痊愈了,他可是亲自跟两位a+级别的同事、五位b级的同事跟这块儿的妖物战斗过,自然知道它们到底有多扭曲暴虐。 就连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被藤鞭扫到都得花好几天的时间去治疗,更别提白采作为它们的储备粮,应该是一直被缠搅着藏到地底深处,伤口只会更深才对。 可白采这么稀薄的妖力,他们几乎都闻不到,身上的伤口却无声无息地愈合。 “我靠!”战斗员猛地惊了下,“没妖力还能这么厉害?所以他到底是什么物种?” “我就是不知道,应该等我们的后援到了才能知道了。”谭乌沉吟道,“部门答应派人过来帮忙打扫战场,看看还有没有残存的大妖,或者是更多的线索提供给我们。” “要是真的能确定这小妖怪是植物治愈系的话,我们就能多一位结契的同伴了。” 所谓结契,就是妖怪跟人类签订契约。 其实自那年“遏妖战”过后,人类异能者这边的情况就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意识到纯粹地凭借肉体凡胎,最终是没有办法跟强大的妖物正面抗衡的。 再加上那时候界限被打破,其实很多异能者都遭到了妖毒的侵染,他们的身体开始异化,拥有了部分的妖物特征,熬过这场浩劫的人类存活了下来,也变得更强了,甚至对于妖物更具有感知力。 为了更伟大的信念,他们强迫自己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并且尝试着驱使妖怪,与愿意投诚的妖怪签订契约为自己所用。 这些年里大大小小还真结契了不少妖怪。 战斗系的很多,飞行系的侦查系的也不少,甚至还有迷幻系,可治愈系的却寥寥无几。 战斗员又急又喜,“那还等什么?快点催催,到底是谁来清扫现场?” 说完他又懊恼,“早知道刚才该不让我留下汇报的,该让我们那两位a+的组员留着啊,现在他们全都回去了,否则还能加快清扫的进程……” “别急。”谭乌道,“没跟我说是谁。” “只要别是谢队就行。” 两人猝然对视,竟是安静了两秒。 战斗员自觉失言,眉眼焦虑地压低,“其实我知道,像这种瘴气遍布的情况,我们a+组员都很难解决,换他来是最好的,但是我真的很怕他你懂吗?” “废话!”谭乌听到这名字也心里发慌,“谁不怕他。” 她只是后勤部门的组长,谢坠凌比她级别高挺多。 但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还是因为谢坠凌实在是太强了,可以说是近二十年内人类异能者的巅峰存在,连局长都不敢压制他的高级干部,喊他队长纯粹就是因为他年轻。 第3章 听说能力者越强的人,便越容易被影响,性格会变得更加地冷漠无机质。 谢坠凌便是典型的代表,他独来独往从来不搭档任务,交到他手里面的不是绝密就是sss难度,可他总是能够拖着妖物的尸体准时回来——满身冷冽的血腥气绝对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他刚刚残暴虐杀过的任务目标。 据说他最近刚执行完极度危险的任务回来,状态不是很好。 状态不好的时候,自然就很有可能被派遣到他们这种“小打小闹”…… “!”谭乌突然被吓了跳,因为余光捕捉到白采的动静。 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采抬头紧盯着他们交谈,唇瓣紧紧抿着。 好像就是从他们说到“谢队”开始的,但距离这么远,以白采微薄的妖力应该不至于能听到才是,还是说因为他们俩悄悄说话,让白采开始觉得很不安吗…… 突然,白采的目光变化,像是蕴着水光晃动。 落点是他们背后的方向。 只见层层叠叠逐渐厚重的瘴气中,有身影缓缓出现。 第2章 谢坠凌 刚结束清扫时,四周的空气还勉强算清爽,现在却已经开始飘散薄薄的绿色雾气。 那道身影便从雾气中走出来。 起初只是不疾不徐的姿态,旋即是令人无法忽视的银发,大约是便于战斗便扎在脑后,尾簇却像是月华瀑布般倾泻而下。 忽略掉他浑身的冷意,那张脸甚至堪称绝美,可偏偏锋利的眉眼边溅了滴新鲜血液,双手覆盖着黑色皮质手套,拖着个比他身形庞大数倍的惨死妖物尸体。 眼见着泥泞的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谭乌跟战斗员心里同时猛颤了下,“!” 来的竟然真是谢坠凌。 不过也能预料得到,据说谢坠凌最近刚结束极度危险的任务,状态很差,目前对他来说最适合的,正是这种“小打小闹”的残局…… 也不知想到什么,谭乌突然回头看白采。 大约是视角的问题,白采比所有人都要先发现谢坠凌,奇异的是明明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拖着同类的尸体,那种紧张却好像慢慢地消弭了,漆黑湿润的眼底似还在轻轻晃光。 猝不及防地,白采起身飞奔出去。 “干什么!”谭乌眼疾手快把他拽回来,险些被他吓死,“你要去哪儿?” 白采被拎着后颈,睫羽微颤,“我要过去。” “你去哪儿都不能去那里。”谭乌压低声音,“没看到我们谢队?” “我知道。”白采听到这名字,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跟表情,心脏的拍子急促又混乱,连呼吸都是灼热的,“我就是找他。” “?” 谭乌这辈子没听过这种鬼话!这小妖怪是不是疯了? 这要是几个月后也就算了,那时候说不定白采已经顺利通过结契成为同事,到时候就算真的招惹到了谢坠凌也不至于死得太惨,现在他们局里的人畏惧归畏惧,但是还真没听说过谢坠凌会对同事妖下手的。 但是此时此刻,白采的身份未明,谭乌想把他带回去都还要做详细周密的陈述报告,他到底怎么敢不知死活直接冲到谢坠凌面前去的! 眼见着白采还要溜,谭乌使了狠劲儿才把他压住,“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了!” “还想活命就好好听着,除非你真的跟我们成功结契,否则任何时候都不要主动靠近谢坠凌,明白了吗?” 听到后面半句,白采忽地没动了。 他的脑袋低垂着,被禁锢着不能动弹的样子有些可怜,凌乱的发丝更是把脸庞的神情挡得都看不清,可莫名还是能感受到那股子倔强劲儿。 谭乌心头莫名砰砰打鼓,都有点想去看他的脸,是不是自己太凶了,他不会悄无声息地哭了吧。 僵持片刻,他声音忽然轻轻亮亮的,“他讨厌妖怪?” “嘶。”谭乌当即没忍住。 到底是谁说他智力低下的?这不是很懂吗! …… …… 这头,战斗员倒是飞奔去迎接谢坠凌了。 谁知来到他面前,心脏便狠狠一沉。 只见谢坠凌单手拖着的妖物,跟他们清扫过的那些a+类似,植物系且异化程度很高,巨大的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脸的器官上,生长着一颗颗树木肿瘤,正在不断地往外流淌着绿色液体。 通常只有谢坠凌屠杀的方式会这么特别,尸体完好,神经全毁。 他的精神力到底有多恐怖,已经是整个特管局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只要每次看到这种画面,依旧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谢队。”战斗员忍不住喊他,“你是收到消息来支援我们的吗?那这是……” 话音未落,谢坠凌忽地回头,把战斗员吓得噤声。 旋即才发现,他的视线投得很远,竟是透过雾气落在树下的白采身上,换做其他人说不定都很难注意到那道弱小的身影,可他却好像能轻易洞察所有细节。 在精神力的加持下,谢坠凌的五感也敏锐得可怕。 有那么瞬间战斗员都紧绷起来,忐忑该如何跟谢坠凌解释白采的存在,是他们清战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但其实妖力薄弱没有什么威胁,希望待会儿谢坠凌手下留情不要伤害他…… 谁知谢坠凌静静收回目光。 “妖物是我来的路上见到的。”他的嗓音冷淡。 第4章 “啊。”话题的转换还让战斗员愣了下,心里陡然升腾起不详的预感,“所以我们的清扫真的遗漏了……” “遗漏得不多。”谢坠凌顿住。 微风吹拂,将整个现场的气息都带了过来。 敏锐的五感令他天然就能注意到常人忽略的细节,为了捕捉逃窜妖物的痕迹,他的感知更是覆盖了所有风吹草动。 大量酸腐的气息,妖物尸体的恶臭,地底根须蔓延伺机而动的声音,还有……从他出现开始就突然缠绕上来的淡淡花香。 近似于苍兰的味道,却更加幽暗暧昧。 “几只而已。”他垂眼轻轻摩挲了下指尖。 这句话让战斗员心惊胆颤。 什么几只,他们整个作战小组,包括两位a+成员前前后后追踪了两三周,最后斩杀的数量也不会超过十,也就只有谢坠凌能够平淡无奇地说出这种话吧! 更可怖的是,他来时顺手处的就是a级,现在逃逸的那几只不会也都是a或者a+吧? 谢坠凌转身,随手将妖物的尸体扔开。 尸体其实已经死透,可根须在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依旧会无意识地渗透展开,被谢坠凌拖行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就绵延了不知道多长。 对于别的同种类妖物来说,这是大好的补品,即便他们会畏惧这个银发人类的气息,可是都这么远了,他们躁动焦躁着,还是会忍不住小心翼翼品尝口根须末端…… 谁知才刚刚咬下,突然有浩海般铺天盖地的精神力涌来! 即便是如此细微的动作都被捕捉到,所有逃逸的妖物在四面八方发出痛苦的嚎叫,植物系的声音细锐又声嘶力竭,直震得人耳膜发痛。 直到嘭地剧烈响动,破土而出的妖物们,最终又狠狠砸在地面,一具、两具……竟是四具尸山。 战斗员人都傻了。 虽然早就见证过谢坠凌的效率,可这么具有冲击力的场面,每次直面的时候依旧会觉得头皮发麻。 空中堆叠的瘴气变得更加浓重,可随着谢坠凌走过去,带着皮质手套的修长手指掏出它们的心脏捏爆,所有绿雾便随着狂风彻底爆炸消散。 谢坠凌低头,手套上沾满了黏腻的绿色血液。 银发在风中狂舞着,耳边却飞溅了些细碎的残肢,令他这张绝美的脸更添了几分戾气。眉眼低低地压着,不自觉便流露出浓烈的血腥气。 “谢队!”战斗员的反应从未这么快过,就连他都嗅到了妖物残留的恶臭,谨慎地道,“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不用麻烦你。” “嗯。”谢坠凌没有多说。 他的任务就是清扫战场而已,现在所有企图逃脱的妖物都已经被斩杀,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两眼,转身就走,只留下一片碎雪般的凉意。 当他经过谭乌身边的时候,谭乌也瞬间紧绷起来。 视线冷淡地掠过,谢坠凌想起来这位是后勤部的组长,这次的战后清扫应该就是她申请的支援,随后还要负责完善任务报告。 “谢队。”谭乌打了声招呼,没忘记把白采死死压住。 她警惕着让白采别招惹他,尤其是谢坠凌看起来确实状态很差。银发倒是一如既往地绝美漂亮,残留的血渍与透骨的冷厉令他看起来像个杀神。 谁知谢坠凌忽然停下来,转头定定地看着他,旋即视线又慢慢地,落在旁边被拎着的白采的身上。 “!”谭乌都快要吓疯了,没来得及八百个假动作,就听到他垂眼询问,“刚才捡到的?” “……”谭乌都懵了,片刻后才谨慎地道,“对,看起来是植物治愈系的,而且对人类没有攻击欲望,我们打算把他带回去看有没有结契的潜力……” 而且,重要的是白采长得特别漂亮乖巧。 局里面结契的怪物攻击性强的多,凶狠野蛮比比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白采这样的,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治愈存在,第一眼就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备! 但谭乌还是有点担心,试探观察着谢坠凌的脸色,疯狂祈祷这杀丕千万别发作,连这种小妖怪都不放过。 可长久的时间内,谢坠凌竟都没有动静。 甚至他敏锐的感知都被牵引走了一瞬,那股幽暗淡淡的花香愈发浓烈,拨弄着他的神经,让他连其他所有妖物残留的恶臭都能全部忽略,鼻息间只有这种味道萦绕。 是强占有欲的、具有排他性的香气,还顽强地留在他的身上,即便其他所有痕迹洗掉了它都未必会散去。 与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眼睛漂亮湿润的小妖怪丝毫无法挂钩。 但白采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跟他对视,亮晶晶的眸光晃动。 谢坠凌愿意停下来看他,他就特别开心。 即便刚刚他才认知到,谢坠凌好像确实很讨厌妖怪,他亲眼看着他到底是如何在瞬间屠灭那几只同类妖物的,是如何单手挥散瘴气的,如何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 可是还是好开心呀,谢坠凌又没有杀他,还特地问了他从哪里来,这样看着他是因为感受到他留下来的气味了吗? 白采忽然有些紧张,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害怕被他嫌弃,但是抬起头,发现谢坠凌依旧盯着他。 毫不犹豫地,白采冲他灿烂笑起来。 第3章 扯住衣角 “?” 谭乌狠狠震撼了。 第5章 她当时并没有表达出来,只是木然看着白采对谢坠凌笑,心里那种狂风骤雨呼啸过后,脑子里面就只有等待命运处决的空白。 好在谢坠凌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盯着白采片刻,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银发被风吹拂着掠过白采的视线,他呆呆地望着,好似还能感受到残存的血腥气。确实刚才谢坠凌弄得满身都是,他看起来很不舒服,可连压着眉眼的表情都那么锋锐绝美。 同样与其缠绕着的,还有独属于自己的那股子幽暗花香,谢坠凌应该是闻到了,但是并没有对他说些什么,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它清掉。 直至谢坠凌的身形渐渐消失,所有的气息也彻底消散,只留下白采尚在发呆,还有谭乌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身体。 估摸着他应该不会感知这边的动静了,谭乌突然揪过白采。 “你在做什么!”谭乌满脸惊恐,“你怎么敢跟他嬉皮笑脸的?” 没有回答,白采满脑子还在想谢坠凌。 在没有对着谢坠凌的时候,白采就是低垂着眉眼不太会人的样子,只是偶尔漂亮的睫毛会胡乱地颤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谭乌有那么刹那的错觉,这种紧张好像不是对着自己的,纯粹就是因为他想到了谢坠凌。 这念头浮现出来,谭乌突然就逻辑自洽了,那说明小妖怪最起码还是知道怕的。所以现在脑瓜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后知后觉知道不应该对谢坠凌这么随便了吗? “放心吧。”谭乌重重舒了口气,“我们不会经常见到他的。” 白采突然凝滞,瞳仁颤动,“不经常吗?” “谢队也是最近刚从任务回来。”谭乌随意嗯了声,“连轴转太久了也是需要休息的吧,但是更多时候其实他都在出外勤,我们大部分sss任务都是他完成的。” 那怎么办?白采的表情懵懵的。 谢坠凌好像根本不记得他了,而且还那么讨厌妖怪,要是没有办法经常看到他的话,那自己要怎么才能找到机会跟他重新介绍自己,或者让他收留自己? 这就是白采来到这里的全部目的,甚至不惜借用那些臭臭妖物的藤道。 焦躁不知不觉从他眉眼里面泄漏出来,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体已经有妖气泄漏出来的征兆。旁边的谭乌却正兴致勃勃,“总之你跟我们回去就行。” “我刚才有跟你提过结契的事情吧?小妖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吧。” …… …… 谭乌原本只是猜,白采应该是植物治愈系。 植物系基本是确定的,这次任务里面那些a+妖物都很喜欢吞噬同类,而且白采虽然妖力薄弱,他们能感知的有限,却还是从里面探查到了到了这物种的独有特征。 治愈能力就完全是推断,因为白采在他们面前自愈了伤口。 特管局里面有专门做检测的地方,谭乌完现场的信息以后,就带着白采回去了。 大门进去后,还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并不明亮,只有两侧开高高开着的窗户透光,能够看到外面茂密的树木,正被浓浓的异能力量所纠缠着。 “结契。”谭乌边走边跟他解释名词,“通常来说异化程度高的妖物,也就是丧失智只有食欲的那种,我们是不会结契的,我们挑选的都会具备基础的智商。” “而且他还得自愿才行,这是为了保证我们后续合作的顺利与忠诚。” “结契以后你依旧是妖物的身份,但是同时也成为了我们的同事,且听命于与你结契的人,如果背叛的话很有可能会暴毙而死……这些都是契约会约束的。” 白采听明白了。 要是能跟谢坠凌结契的话,谢坠凌就不能扔下他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结契?”他忍不住询问。 谭乌愣了下,正好对上他那双满是希冀的眼睛,好像自己的这番解释说到他心坎里面了,居然真的没有半点抗拒,只有催促。 自己的游说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还是说小妖怪实在太乖巧…… 可不管什么原因,这幅眼巴巴的模样都让她有点高兴,伸手推开甬道尽头的门,“等我们测完你的能力就可以了。” 室内很开阔,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人压抑的感觉。肉眼可及的房间设备齐全,但是再往里面走的话,门背后就像是连通了什么深不可测的幽狱,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 如果白采能够更多接触人类世界的话,就肯定能够看出来,那是监狱。 这事儿谭乌也很头疼,在他看来白采的攻击欲望很低,其实只用上禁制器就可以了,可局里面的流程就是这样,任何带回来的活的妖物,都必须要先投进监狱等待处。 在心底吐槽了几句,谭乌还是打起精神跟典狱长对话,“毛组长,麻烦你。” 典狱长是只长毛妖物。 他原本站在架子旁边,闻言便回过头来,庞大的倒三角身材彰显着他的凶残可怖,即便外面穿着组织发放的修身制服,也只是更加凸显他的肌肉而已——而毛组长是他的名字,因为他的脸还保留着猫科动物的痕迹。 “有新的怪物进来了吗?”毛组长与白采对视了眼,猛地僵硬了下。 他很难形容自己瞬间的那种毛骨悚然,只有从前自己还在当妖物的时候有过。 可眼前的小妖怪看起来漂亮乖巧,雪白的脸蛋垂着,被脏污的发丝遮挡了大半,看起来弱小可怜,压根就不可能是给他那种感受的极度危险种。 第6章 难道是因为最近谢坠凌回局里了?搞得他们所有妖物都草木皆兵?这妖怪应该也跟谢坠凌接触过吧? 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毛组长警惕地让白采来到仪器面前,自己则是负责记录,“先测妖力。” 仪器只是微微发光,证明白采的妖力弱得都快检测不到。 随后是物种的匹配,可毛组长把信息库都要翻烂了,还是没有找到跟白采百分百契合的,最后惊疑不定地看向谭乌,“谭组长你觉得……” “我也没判断出来。”谭乌叹了口气。 “但我觉得可以往治愈系方面去调查。”她又提醒道,“我亲眼看到过他的愈合速度,在妖力这么弱的情况下依旧非常惊人,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够培养的话会是很大的助力。” 毛组长闻言凛然,迅速地完成了检测报告。 白采的情况特殊,新物种的发现对于特管局来说也很有价值。而且治愈系的结契妖比较少,毛组长还想尽快通知几个战斗部成员来见见人。 “就我目前所知,最起码有四位a+战斗员提出过申请,想要个治愈系的结契妖,不在乎等级……” 毛组长压低声音沉沉跟谭乌说话,其实并没有完全避着白采,在安静的室内如同清晰嗡鸣。 白采并没有听,坐在旁边发呆走神。 他在想谢坠凌。 虽然谭乌说过,谢坠凌出现在局里的时候并不多,可最近他不是还在吗?难道他不需要跟治愈系的妖怪结契吗?要是能见到他就好了。 脑子漫无边际地发散着,耳膜却还在无意识捕捉着细微的动静,背后那扇门幽暗的窸窣响动,前方甬道里面不疾不徐响起的脚步…… 是谢坠凌的!白采突然雀跃地跳起来。 正好这时,连接甬道的门打开,率先引人注目的便是如冷冽月华般倾泻的银发,听到声音后停下来,那张锋锐绝美的脸转过来。 谢坠凌换过衣服,大约是轻微洁癖,白天被沾染的那些妖物尸体的味道全部荡然无存,整洁得近乎冷肃,就连耳边的发丝都一丝不苟。 唯独淡淡地、几不可闻的花香还萦绕在他身上。 感受到的白采更加惊喜,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扑过去,顶着震撼的目光撞进他怀里,嗓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清亮,“谢坠凌!” 毛组长当场宕机,手里面的资料咚地砸到地面。 纵然是有过前车之鉴的谭乌,也没有想到白采会勇到这种地步,就站在毛组长旁边动弹不得,木木地看着眼前这极其诡异的场景。 但实际上白采并没有扑成功,近在咫尺的时候被谢坠凌硬生生拽住了手腕。 两人的身高本就差距很大,白采站在他面前更是显得弱不禁风般娇小,即便被阴影重重地笼罩着,也仰起脑袋去看他,雪白的小脸上,漂亮的眼睛像是落着碎星。 原本就无法摆脱的幽幽花香骤然具象化,像是萦绕在谢坠凌的鼻息,反复拨弄他敏感的神经。 紧盯着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很久,谢坠凌将他松开,并没有会他,冷淡淡地道:“上次任务里的妖物我送过来了。” 这话是跟毛组长说的。 毛组长片刻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看到谢坠凌并非是独自来的,背后还跟着上了禁制器的庞大妖物。而这种等级堪称恐怖的有智力的妖怪,在谢坠凌的手里面却已经有些奄奄一息,连抬眼皮子都费劲。 只看了两眼,毛组长就被吓得浑身炸毛,冲过去拽过禁制器的链条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哆哆嗦嗦地开始做基础检测。 谢坠凌来这里,就只是为了交这个妖物而已,他昨天才结束任务回来,马不停蹄又被派出去清现场,所以直到现在才抽空走这个流程。 交完就算是任务彻底结掉,谢坠凌直接转身离开。 忽然像是有微风夹杂着幽香扑涌而来。 谢坠凌豁然定住,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拽住,垂眼看到的,是雪白的五指死死拽住了他的黑色皮手套,纤细得有些触目惊心,薄弱的皮肤包裹着因过于用力而凸起的骨节。 “谢坠凌。” 即便刚刚完全没被会,小妖怪好像也没有因此有任何畏惧与难过,反倒是怕错过机会般,语气轻快又惊喜,“你还认得我吗?我叫白采。” “谢谢你以前救我!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他们都说只要结契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了,那我可以跟你结契吗?你可以要我吗?我——” 停顿了下,他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清晰明亮地嗓音响起,“我会很乖的。” 第4章 牵手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毛组长都被吓得以为自己幻听了,凶狠的猫眼惊出竖瞳,忍不住去看旁边的谭乌。 谭乌却一副想死的表情,她明明都反复提醒过白采不要招惹谢坠凌,明明谢坠凌都已经很反常地没有做出什么危险举动,谁知道他居然还敢拽谢坠凌的手。 拽!谢坠凌的手! 谭乌真的要当场昏厥,后面白采所有的话都没有办法过脑子,只剩下嗡嗡作响。 谢坠凌却听得清楚,没办法,小妖怪即便语气轻快也很明亮,自己敏感的听觉被他胡搅蛮缠地霸占,有那么瞬间竟是连别的动静都无法捕捉。 这种强势的占有欲与他拽着自己的姿势、与他留下的花香类似,沾染了就无法摆脱。 第7章 盯着他漂亮湿润的眼眸,片刻后,谢坠凌终于微微俯身,“我救过你?” 他以为白采指的是白天那个时候。 现场所有的妖物都被他清干净,异化程度高的食欲旺盛的,统统绞杀没有例外,而白采攻击欲望那么低、又有可能是会结契的植物治愈系,所以活下来了,他就觉得是自己救了他吗? 没有等白采回答,他眉眼压得更低,本就紧拽的手缓缓拉得更近。 彼此的呼吸都好像贴着,响起的嗓音里却有种令人胆颤心惊的冰凉,“你想跟我结契?” “对。”白采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认真用力地点头。 “我真的会很乖的,只要你愿意要我。我是植物系,可以好好保护你的家,所有其他来家里的妖怪我都会赶跑的!” 像是生怕谢坠凌拒绝般,他急切又迅速地道,“而且我的根须也很强壮,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你,睁大眼睛帮你守夜……!” 很会打架,很凶很厉害…… 他拼命地展示着自己的能力,眼巴巴地渴求谢坠凌能够看到他厉害的地方!甚至都不惜将自己好好藏起来的那些特征暴露。 可其实这些东西在旁人听来毫无用处,因为谢坠凌的可怕实力就已经能杜绝一切麻烦,更别提这小妖怪连妖力都检测不出来,现在的检测报告上写的都是c+与“疑似治愈系。” 白采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表达得太过努力甚至额头都是亮晶晶的汗,最激动的时候,猛地将把谢坠凌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五指近乎要并进缝里。 掌心很软,皮肤细腻,竟是好像能够通过厚厚地手套传递进来。 谢坠凌的瞳仁几不可察地晃动着。 自从他来到特管局,这幅特质的手套就像是第二层皮肤似地,永远将他覆盖着。 那是为了替他隔绝过分敏感的触觉,他厌恶碰到的任何妖物与恶臭。可此时却被撩拨得……好像所有的神经都全部微抖着复苏。 “白采。”谢坠凌道。 他确实是想说些什么,谁知突然背后传来尖锐痛苦的嚎叫声,音波带出巨大的狂风,几乎要将室内所有人给吹翻。 是谢坠凌送来的那只妖物中途发疯了,被禁制器束缚着还在拼命乱冲乱撞。 谢坠凌的银发随之狂舞,隐约露出的那双眼眸却冰凉冷戾,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无声地注视着那只妖物,可只要是感受到他气息的人,都能够发现其中压抑不住的血腥暴戾。 还没有上前去,只是因为在狂风涌来的瞬间,旁边弱小的白采似乎要被卷走了。 手里的触觉变得更加强烈,谢坠凌用力反手将他拽住。突然就前所未有真切地感受到,确实好像他的温度的确有那样的能力,竟真的能够通过厚厚的手套传递过来,带着柔软细腻的肉感一起。 直到嘭地声,妖物竭力般倒下去,嘴巴里面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粗喘,狂风也停止了。 “靠。”毛组长跟谭乌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再回头去看谢坠凌跟白采那边,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白采正费劲儿趴在谢坠凌的臂弯,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他好像是真的被风吹坏了,漂亮的眼睛也都变得红彤彤,拼命咳嗽了几声,生性的雾气又变得水雾雾的。 但是他完全没忘记,刚才是谢坠凌把他给拽回来的!他真的超级开心! “谢坠凌!”白采忍不住雀跃地凑过去,“所以你是答应……” 话音未落,空中有飞舞的纸页落下来,正是刚才毛组长写的那些检测结果。 里面清清楚楚写着好几位可以结契的战斗员名字,而在这里,是永远都不可能有谢坠凌的位置的。他强大得近乎没有感情,就注定他不会拥有任何的结契妖怪,不管是妖物还是特管局都会害怕。 “你是不能跟我结契的。”谢坠凌抽出手臂,随意将那几页纸塞进白采的怀里。 他转身离开,只剩冷淡的嗓音,“你也会后悔的。” …… …… 手臂抽出去的刹那,白采心里涌出浓浓的失落。 见到谢坠凌这两次,他什么办法都用了,拼命在他身上留下气息,刚才发现他即便清过却依旧残留着花香的时候,特别特别开心,还以为最起码他不讨厌自己了。 也拼命去感知他的神经,触碰他的知觉,那时候谢坠凌说过很舒服的,明明这次也没有抗拒,为什么还是走了呢? 他才不会后悔。 “我就是想跟谢坠凌结契。”白采低声道。 “!”谭乌差点被他气死,揪着他就往监狱走,“他自己都说没有机会了!你到底在妄想些什么?” 白采紧紧捏着手里面的纸,几乎都快把它给糅碎,片刻后忽的回头,“到底是他自己不想,还是你们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谭乌的心脏猛颤了下,愈发觉得这小妖怪挺惊人的。 乍见像是智力不高,也总喜欢发呆,可关键时候总是这么敏锐。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监狱的通道,两壁的灯相比于房间越来越稀疏,再往前就是黑幽幽的,什么都看不见,就仿佛潜藏着无数恐怖与危险。 要将这样脆弱的小妖怪投进去,谭乌确实于心不忍,可此时面对他执拗灼热的目光,更多的却是无名火在胸口震荡。 “你觉得我能给他什么机会?”谭乌的语气还算冷静,“他等级比我高,我只是组长,可他是整个局里受到重用的干部。” 第8章 “可你们不喜欢他。”白采眸底的双光晃动,“你们不愿意跟他接触,也不要我去接触。” “我们根本没资格说喜欢不喜欢!”谭乌终于忍无可忍,“我们是压根不敢惹他!” “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想要活命就离他远点!你以为我就是找个由限制你的活动自由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几年里面他屠杀过多少妖怪?” “以你现在的妖力到底能不能感受到他的力量?那是种碾压的强大,这种强大想要捏死我们所有人,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你不是亲眼看过他如何屠戮你同类的吗!” 谭乌是真的有点崩溃了,都没有等白采回答,就拽着他大步向前走,直接将他扔进关押妖物的笼子里。 随着嘭地声铁门巨响,谭乌站在笼子外面看他,胸膛还在促地起伏着,“你不要觉得现在他没对你怎么样,他就很好说话,这只是运气好而已。” “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才完成任务,杀戮欲得到了释放,也有可能是最近累了。但是随意招惹他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 顿了下,谭乌忽的不愿意去提那些往事了。 她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紧盯着白采的脸蛋,“总而言之,我还是很希望你能活下来的。现在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会有跟你结契的战斗员来接你的,明白吗?” 白采没有吭声。 事实上都已经到了铁笼,四周就变得极其幽暗,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唯独那双漂亮湿润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蕴着水光。 直到谭乌转身离开,他都什么都没有再说。 可睫毛安静地垂下来,竟显露出无声地倔强。 他一点都不认同谭乌说的话,只是不愿意再跟她争辩而已。她总说谢坠凌残忍嗜杀,可难道他们自己就杀戮得少了吗?经手过的妖物不同样要受他们折磨吗?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世界的规则,就连白采自己也都吞噬了数不清的同类,他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凭什么只有谢坠凌受到他们区别对待? 白采又生气又难过,鼻腔酸酸涩涩的。 他往后面退了两步,挨着妖笼的壁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去看快被他揉烂的那张纸。 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他的视力在黑夜中清晰得吓人,那些他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字都快要被他盯穿了。 与此同时,四周好像也有恐怖的阴影缓缓覆盖过来,饥渴又晦暗地试探着他的反应。 又来了个新妖怪,而且还是这么弱小的妖怪,虽然好像压根没有几两肉,但是也足够关在这里长时间的大妖们打打牙祭了。碾碎他的皮肉骨头,吸食他的妖气…… 谁知忽然间,白采无声地抬起头来,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阴影的行迹。 …… …… 谭乌离开监狱以后,突然又觉得阵阵后悔。 虽然确实白采做得不对,明明都几次三番地警告了还要这么不怕死,可毕竟小妖怪可能刚接触人类不久,不懂事也是情之中,自己对他有点太凶了。 回想起最后离开时,他眼底无声蕴着的水光,谭乌……谭乌猛地闭了下眼。 靠!她有罪! 本来监狱就凶险,关押着无数残暴的大妖,小妖怪独自待在黑暗里面本就委屈,要是再受到恐吓或者伤害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哭出来! 谭乌原本都已经离开一段路了,可谁知道单腿抬起来,死活没有办法再接着往外迈。僵持很久,终于还是暗骂了声,掉头回监狱再看看小妖怪。 可奇异的是,原本永远黑暗的监狱,不知道为何突然亮起了灯。而且这些灯并非是四壁悬挂着的那些,越是残暴的妖物就越喜爱黑暗,是绝对不允许这些灯点着的。 亮着的,竟然是怪物们的身体,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受到什么刺激,本体紧紧地蜷缩在牢笼深处,但是触须或者软体却悬挂了一截在笼壁上,软趴趴地,如同着火般安静地燃烧着。 屏息凝神走过去,终于来到关押白采的地方。 看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妖笼,谭乌差点魂飞魄散! 不是!白采呢! 他人呢! 第5章 紧跟不舍 一片幽暗的森林里。 白采站在高高的树梢,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地底妖物涌动的痕迹,地面上几位战斗员的急促追击,密集点亮着用来压缩妖物范围的火簇…… 那几位战斗员,正好都是结契名单上,最低也是a+。 出勤记录里面显示,他们最近正好在组队做任务,追击的是种名叫遁地兽的妖物,也就是硬壳蝎子的变种,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已经快要到斩杀阶段了。 但是白采知道,遁地兽在狂化后才会展现出真正的残忍可怖,如果这些战斗员没有充足准备的话,说不定最后反而会被吃掉…… 白采紧紧地抿住了唇。 那就不用自己亲自吃了。 想到这里,白采面部的肌肉骤然收缩,都有些控制不住妖气的泄漏。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吃人,尤其大部分异能者与怪物的气息都是臭烘烘的,可是他生气,气得眉头都狠狠压着。 明明他根本就不愿意跟其他人结契,想要的只有谢坠凌,可凭什么名单上就不能有谢坠凌的名字? 如果他们全都消失掉的话,那是不是就该轮到谢坠凌了? 第9章 脑子里面不断盘悬着这样的念头,白采已经在这里纠结了近乎半个小时。他紧紧地盯着遁地兽的妖气痕迹,情绪随着他反扑或者是受伤,反复起伏。 就在这时,背后有身影无声无息地落下。 白采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转身的刹那却被拎住了后脖颈,猛地呆滞。 谢坠凌好像只是随意伸手,却已经完全掌控住他的致命弱点,冰凉的皮质手套覆盖在皮肤上,令他慢慢地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 很显然,谢坠凌就是特地来找他的。 他还没离开特管局,就收到消息说白采不见了。即便白采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最后也不是自己跟他结契,可他们总需要自己的能力去做这些。 虽然对他来说,找起来确实最容易不过,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那种幽香就像是此时小妖怪紧密纠缠的动作,只需要轻微泄漏些感知,就能轻易顺着摸过去。 夜色中,谢坠凌的眸底像是落着冷冽的月光,他与白采面对面站着,嗓音也凉凉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语是随后才在嗡嗡中逐渐清晰的,白采几乎是下意识,眼睛陡然明亮,“谢坠凌!”说完竟是突然双手把他的胳膊抱住,一副这次绝对不会让他走的样子。 谢坠凌微顿。 他应该没有跟白采说过……也许其他人也没有正式警告过,自己的五感敏锐,不仅仅只是在战斗里强悍而已,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就像是现在,皮肤温热与细腻触觉猝然无比鲜明。 可小妖怪从来都没有分寸,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谢坠凌,抱得越来越紧,两条腿都险些纠缠上来,那种快乐几乎冲散他之前所有的委屈。 “我不想跟他们结契。”白采声音轻轻亮亮的,“我不喜欢他们。” “但是你来找他们了。”谢坠凌盯着他的眼睛。 就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秘密,白采很轻很快地朝着森林瞥了眼,抱着他的手无意识放松了点,又猝然重新收紧。 这是心虚的表现,谢坠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遁地兽已经被逼到绝境,突然发出冲破云霄的愤怒嘶吼,声音几乎要撕裂耳膜,猛地摆尾将战斗员们甩开——那是他狂化的征兆。 原本只是接近s的妖物,几位a+的战斗员斩杀他绰绰有余,可狂化后陡然情况变化,战斗员们几乎是瞬间处在弱势。 白采作为治愈系,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帮忙才对,可他完全没有动。 谢坠凌也没有动,但那是因为他觉得并不需要他,白采又是为什么?甚至有妖气好似不受控制地从泄漏些许,又倏然被他强行塞了回去,垂眼一副装得超级乖巧的模样。 “就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啊。”可白采的睫毛还在胡乱抖动着,谨慎瞄了眼谢坠凌的表情,像是在判断到底应该不应该接着往下说。 自己想做的那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好像都是坏事。 就像是谭乌告诉给他的那样,要是都被谢坠凌知道的话,他会觉得自己是个很恶劣的妖怪吗?会不会像是对待其他妖物那样厌恶他? 但是骗谢坠凌也是不对的,只要想到这些白采又焦躁又急切,尤其是感受到谢坠凌的注视,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想救他们,要是他们没有办法跟我结契就好了,这样的话名单上面就可以加你的名字了。” “谢坠凌。”白采委屈得声音低下来,“明明最开始我就只想跟你结契啊,他们……” 话没说完,白采的嘴巴突然被捂住。 他猛地被带进谢坠凌的怀里,更确切地说是被钳制着,下颌被他修长的拇指用力抵着,面部也被大手笼罩着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寂静中,彼此的心跳好像格外强烈,咚咚地震响在他的耳膜。 可随后他才从这些扰乱思绪的动静中,捕捉到空气中探查的痕迹。瞳仁轻轻地收缩,在黑暗中看到远处有特管局的人赶来,旁边还跟着着急的谭乌,很显然是来找他的。 白采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难过沮丧。 热气与酸涩冲涌上鼻腔,却只是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他终于明白,谢坠凌最先找到他,只是因为他更容易找到而已,其实并非是因为很想找到他。 等到特管局的人来了,谢坠凌就又会离开啦,就像是前几次那样。 越是去想这些,他就控制不住那股酸楚想掉眼泪,睫毛都染得湿湿的。可是最后想了想,却还是张口,趁着谢坠凌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忽然轻轻叼住他的手指,然后动也不动。 如同幼兽般的牙齿,在妖力的作用下变得有些尖锐,但并没有刺破手套的皮革。他好像是真的很生气,可是却始终没有用力去咬,只是这样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谢坠凌却突然觉得咬合处发烫、刺痛。 他无声观察着白采的神情,其实很难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自己的凶名在外,不论是妖怪还是人类都惧怕他,小妖怪甚至亲眼见过他如何屠戮同类,却还是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尤其是方才的那些事情…… “除了我以外,从此以后,那些念头绝对不能再跟任何人说。”谢坠凌低声警告。 他的声音清凌凌的,却让白采愣了愣,抬起头来望着他,猝然浓密的睫毛有泪珠滚落下来,在夜色里有种惊心动魄的可怜可爱。 第10章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明白那些话,可表情懵懵地,只是望着谢坠凌。 片刻后,盯着他的谢坠凌道:“你就真的那么想跟着我?” …… …… 谭乌心里焦急,还有点后悔。 刚才她也是真的昏头了,在发现白采不见以后,居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找谢坠凌。 谢坠凌的五感敏锐到恐怖,而且最近刚接触过白采,说不定对他的气息记忆犹新,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主要还是白采妖气薄弱,要是跑到外面被其他的妖物给吃了…… 谭乌吓得半死,几乎毫不犹豫就去拜托了谢坠凌。 可是等回过劲来,她肠子都快要悔青了。这两天白采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在挑战谢坠凌的忍耐度,谢坠凌到现在还除掉他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还会帮忙找白采啊! 谭乌又赶紧去跟战斗部门借了点人,在知道这只小妖怪可能是治愈系的后,战斗员们都很感兴趣,也都很愿意前来帮忙。 终于,在遁地兽战场的附近,他们感受到了白采的气息。 虽然时有时无,很难捕捉,可还是找到了这棵树下,谭乌看到树梢孤零零站着白采的身影时,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感谢苍天还好没事!能自己下来吗?需要我——” 话音未落,白采就轻轻地跃下来。 想想也是,不论如何白采也是只小妖怪,谭乌急忙冲上去想要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谁知道突然凝滞,撞见他那张苍白凌乱的小脸,木然间好似还挂着泪痕。 “!”谭乌还以为他是被旁边的遁地兽吓到了,急忙挥挥手,先让战斗员们去帮忙,把那个陷进狂化状态的妖物赶紧除掉才是真的。 “怎、怎么了?”谭乌忍不住声音都小心翼翼。 白采没有说话,实则脑子早就被刚才发生的那些场面所冲击。 在谢坠凌问完那句话后,白采被他狠狠震撼到,一时竟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谢坠凌毫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很多初生牛犊不怕虎者,都只是没有亲自经历过恐惧而已。 可他还是给了白采点时间,因为白采的身体反应截然相反,他抱谢坠凌的手收得更紧了。 “应该所有人都跟你说过,我冷戾嗜杀,性情很不稳定。” 谢坠凌注视着他的瞳仁如有冷凛的月华晃动,“我天生就是这样,就像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他们或许觉得你残忍、脱不掉妖怪的食欲,可我并不觉得有错,我想做的时候更不会像你这么犹豫。” “这就是我的本性,你现在明白了吗?你现在还想跟着我吗?” 白采呆呆的,不确定谢坠凌这到底是不是答应的意思。 可都还没有等自己回答,谭乌就找到他了,白采只觉得自己身边突然空空荡荡,谢坠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自己孤零零地在树上。 那意思好像是,他能说的全都说了。 留给小妖怪时间……最后后悔的时间。 第6章 纠缠不休 白采抿了抿唇。 有点高兴,又有点生气。 既然是他主动来找谢坠凌的,他才不要后悔。而且谢坠凌还救过他呀,他也很喜欢谢坠凌,明明不论如何他们都应该结契才对。 谭乌在旁边心惊胆颤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那副雪白的小脸蛋看起来怪可怜的,但是又好像精神气挺足,应该这段时间内确实没受到伤害吧? 这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越狱这件事。 谭乌在心底叹气,还是决定问问他,“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跑的?” 白采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她两眼。 这表情谭乌居然都很熟了!意思就是并不想说。 想来也有可能是妖笼里面的妖怪帮助他,毕竟白采的攻击欲望低,看起来又那么乖巧配合,给他设置的禁制也不是很强,大妖们最喜欢看的,也正是人类焦头烂额的样子。 谭乌心底略微有谱,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要跑?独自出来都不害怕吗?” “我不想跟他们结契。”白采这次倒是抬起头来,湿润漂亮的眼眸满是笃定,“你们把我关在那里面,不就是等着跟我结契的人来接我吗?可我只想要谢坠凌。” 又来了,这场景骤然让谭乌想起他们在妖笼前的争执,谭乌其实有好好反思不要对他这么凶,可现在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头疼。 好好个小妖怪,怎么偏偏就喜欢谢坠凌,谢坠凌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魔力? 其他所有的妖怪明明都避之不及,那可是个闻风丧胆的杀丕啊! 沉吟片刻,谭乌突然把白采拽过来,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有的事情你必须心里有数……你应该知道人类能力者的异化吧?” 所谓异化,指的是人类往妖物的形态靠近。 起初是真的没办法,那年的“遏妖战”打破了界限,绝大部分人类异能者都受到侵染,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要经历这样的痛苦转变。 好处就是会变得更强,以至于发展到后来,异能者甚至都开始主动追求异化,有的会半边臂膀变形成树藤,有的双脚会在特定的情况下变成强壮有力的蹼,有的甚至会进化出翅膀。 即便是谭乌这样的后勤部门成员,其实她的耳后也有一道裂纹,只是藏在发间很难被发现而已。那是她第二个呼吸渠道,可以让她即便是在非常艰难的空气环境也能行动自如。 第11章 唯独谢坠凌不同,谢坠凌没有任何异化。 仅凭着自己敏锐的五感,还有可怖的精神力,他就能够淌过尸山血海,完成局里面给的任何sss危险任务,轻而易举就把那些堪称妖王的尸体给拖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当力量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使用者跟力量本身已经分不清楚谁是主人。 而现在的谢坠凌,很难说清他到底有没有被他的精神力所吞噬。 “这才是我们为什么希望他不要总留在局里面。”谭乌提醒道,“也最好不要靠近他,因为我们没有人有办法真正地了解他。” 说完,她试探着去看白采的脸色,想要分辨他到底是什么感受。 可白采只是低垂着脑袋,睫毛轻微地抖动着,就好像完全没有领悟到里面可怕的点似地,有种一声不吭地执着劲儿。 实际上即便听完这些,他脑子里面的想法也与谭乌截然不同。 他想到的,只有被谢坠凌救起来的那天,其实具体的场景已经记不清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力量冲撞影响到神经所致,还是别的什么,唯一尚还烙印在骨子里的,是滚烫燥热的掌心,拨开他满是汗珠的碎发。 那只手并没有戴皮质手套,而是落满了他忍痛哭泣时的牙印。 …… …… 随着前方轰隆巨响,是遁地兽倒地的声音。 原本遁地兽狂化,让追捕他的那几位战斗员措手不及,但是随着谭乌带着几位别的战斗员赶到,场间的局势再次转变成优势,终于将其斩杀在森林里。 谭乌带着白采过来,发现有几位受了轻伤。 他们倒是没有顾虑那么多,专心致志地处尸体,余光瞥到白采的身影才倏然定住,有些惊疑不定地回过头来。 “这是……”战斗员们神色愕然。 “我们未来的新同事,植物治愈系。”谭乌介绍道,“但是现在还没结契。” 最后那句,瞬间让场面变得寂静,可隐隐浮动的,全都是无法置信与激动。 植物系的见得多,治愈系的倒也不是没有打过照面,可很显然白采的这幅样貌,漂亮柔弱得有些超乎他们的认知了!雪白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哭过,隐约残留着干涸的泪痕,可表情又似有些无声的倔强,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妖怪!而且还是治愈系的! 出外勤的战斗员,受伤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能有治疗向的结契妖怪陪伴的话,续航能力会强大非常多。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们也当然更愿意是长相赏心悦目或者是性格温和的妖怪,能够有效抚平他们的暴戾与焦躁。 “我不跟你们结契。”谁知白采忽然笃定开口。 战斗员们愣了下,看了看他,又下意识朝着谭乌看去,“那怎么……” 妖力这么薄弱的妖怪,还能留到现在,除了结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用吗?要么就只有妖笼,既然如此的话那谭乌还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谭乌也难以置信,刚才她说得那么多那么清楚,他居然连半点动摇都没有吗? 可被反复震撼太多次,谭乌除了气得呼吸急促以外,竟也还能冷静跟他对话了,“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坚持要选谢坠凌的话我没办法再拦着你,谁让你偏偏是个治愈系……” “谢坠凌!”战斗员们脸色都变了,“你说你要选谢坠凌?” “谢坠凌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他真的能容忍妖怪留在他身边?” “……” 耳边再次嘈杂混乱起来,可白采只捕捉到谭乌那句话里的关键词。 “偏偏是个治愈系”?就是拥有更高话语权的意思吗? 其实白采压根就不擅长这些,他更擅长的是绞杀,可如果成为治愈系就能够选到谢坠凌的话,白采丝毫都不介意用妖力为谢坠凌治疗——甚至可以说,自己就是为此而来的。 心脏猝然如同有火苗升腾起来,白采抬起头,焦躁地在夜色中寻找谢坠凌的身影。 他知道谢坠凌并没有走远,那股子强行留在他身上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可即便是他这样的视力,既然也无法准确找到他的所在,让白采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朝着黑暗前进…… 突然,原本已经被分尸的遁地兽暴起! 它的残肢依旧保留着部分意识,白采这样的妖物正好是他的大好补品,只要吞噬了白采,他就能够获得喘息的机会!他还能够遁入地底等待着卷土重来! 可白采耳膜微动,都还没有动作,遁地兽猛然在空中被撕成碎片。 妖物的外壳在被燃烧的时候,内焰会呈现出近乎幽绿的颜色,纷纷扬落下的时候,就像是坠落的星火。 变故来得实在是猝不及防,所有人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直到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才能拥有这样强悍又敏锐的能力时,抬头果然看到,谢坠凌立于树梢的冷冽身影。 银发在夜风中飞扬,就像是倾泻而下的月辉。 “谢坠凌!”白采激动地扑上去,眼眶差点红彤彤。他就知道谢坠凌不会真的抛下他的! 距离那么远,竟然在场所有人都没看清白采到底怎么冲过去,只觉得身形闪过,他竟就已经抱住了谢坠凌的脖子,双腿死死地缠在他的腰上。 “!”所有人狠狠地震撼了! 他们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面在疯狂打鸣。怎么会有人、尤其是妖怪这么对谢坠凌的?他怎么敢的!那可是屠戮无数妖物的杀丕谢坠凌啊! 第12章 可想象中血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谢坠凌垂眼,无声注视着白采。 他确定白采已经知道,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畏惧他了。 可白采还是那副样子,只要见到他就特别高兴,眼睛亮晶晶,即便是泛着水雾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雀跃倾泻出来,小小声喊他,“谢坠凌!我是治愈系——” “你不是。”谢坠凌平淡地开口。 白采倏然懵住。 不是说,治愈系是具有更多话语权的,只要他承认的话他就更大的机会跟谢坠凌结契了。现在所有人都认定自己是治愈系,自己也藏得好好的没有暴露过别的…… 谢坠凌又是怎么知道他不是的?是哪里表露得太明显被他抓到尾巴了吗? 但更多的是汹涌而来的低落与害怕,让他不由自主把谢坠凌抱得更紧,凶狠的妖气差点都快要控制不住,胆颤心惊令他几乎是想要把谢坠凌给狠狠绞住…… 谢坠凌微顿,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用力。 视线缓缓地从他缠紧的双腿,再到自己接住他的臂弯,谢坠凌破天荒地纵容了他的姿势,最后冷淡如霜的目光,落在下面的人群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他问。 战斗员们不敢说话,只觉得头皮发炸。 谭乌好歹是见过几次这种……这种类似的、还远不及这夸张的场面! 她深深吸气按捺住自己的震撼,试图镇定解释,“今天在场的很多战斗员,都是之前提交过结契申请的,或者是很需要治愈系妖物协助的,正好白采在这里……” “那现在呢?”谢坠凌的语调变化不大。 其实他平时也是这样,嗓音碎雪般冷淡、清凌凌的,可不知道为何大家的脑子里面,猛地回想起刚才白采笃定拒绝的模样,还有他那双沾满血腥的手,现在竟正稳稳地抱着白采。 片刻后,战斗员硬着头皮,挨个摇头。将谭乌看得都忍不住闭目,心里面简直在滴血,实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恨不得谢坠凌赶紧处决他们吧,不要再折磨了。 夜色的寂静中,谢坠凌将他们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漆黑的瞳仁有种让人很难以形容的暗河,却又像是月华在轻微晃动着,终于道:“我也需要。”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 第7章 登记 “我也需要。” 这句话很难想象会是谢坠凌说的,反正整个特管局从来没人听到过,所以他们脑子嗡鸣,连最的那句都没听清。 更别说白采,他差点连“我也需要”都没听清,满脑子还是谢坠凌揭穿自己的时候,震撼懵逼地想着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恍恍惚惚间,他好像逐渐意识到后面才是重点,谢坠凌这样说的意思是…… 答应他了吗? 愿意跟他结契了吗! 白采都惊呆了! 的确,他是偷偷盘算过,要是自己拼命纠缠说不定真能让谢坠凌软化,可却没有料到,此时谢坠凌竟就已经答应了他。而且还是知道自己撒谎的情况下,所以他到底在意这件事吗?他到底需要的是治愈系吗?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彻底宕机,被铺天盖地的震惊与喜悦冲昏了头脑,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带回去的。 只记得似乎所有的战斗员都不可置信,场间却死寂着谁也发不出声音。逐渐身边就只剩谭乌,带他们回到特管局穿过一层层紧闭的大门,最终到达签订契约的地方。 这里封闭清净,隔绝了所有无关人员,分成了里室跟外室。 结契的事情由谢坠凌提起,所以现在是他跟谭乌在里面谈这件事,而白采乖乖地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总算是逐渐回过劲来,激动得连指尖都在颤。 好像是真的。 谢坠凌好像真的答应他了! …… …… 室内,谭乌却还在手软脚软,试探着看谢坠凌的脸色。 真的是,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给普通成员办结契流程倒是简单,但谢坠凌是谁?唯一没有异化仅凭着自己的精神力就能令妖物闻风丧胆的人,战斗风格凶残狠戾,性格冷漠到让人怀疑他受到力量的吞噬。 真的会有妖怪,跟着他不会遭到毒手吗? 谭乌的情绪复杂痛苦到了极致,提着笔迟迟都无法开始,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地狠下心,“谢队!” “说实话,以我多年后勤的经验来看,你跟白采真的不适合结契!你也知道他到底是个多脆弱的小妖怪,能成为治愈系为我们所用到底多么的不容易,但是你——” 话音未落,谢坠凌静静抬眼。 他这幅模样不知为何特别吓人,谭乌猝然停住,片刻后听到他清凌凌的声音,“你平时就是这样告诉他的吗?” 乍听起来像是问罪,可当那种畏惧拉到极致的时候,谭乌反倒是不知道为何,缓缓承认,“是。” “那待会儿你也这样说。”谢坠凌冷淡点头。 谭乌滞住,一时竟分不清谢坠凌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谢坠凌也没有开玩笑或者是说废话的习惯,难道他其实也有点后悔了吗? “那、那结契……”谭乌惊疑不定。 “我也没有说过我要结契。”谢坠凌扫了眼她压住的文件,“只登记就行了。” 这话直接把谭乌搞懵了,突然就听到他嗓音冷冽如碎雪,“写。” 第13章 几乎是条件反射,谭乌的笔尖哐当落下。 跟具有压制性的结契完全不同,登记完全就是把其当做普通同事。 如果不是经过正规筛选渠道进来的话,在有高级干部同意的情况下,对部分成员可以采取“特殊人才招揽”的方式,在特管局里面留下他的名字与岗位。 虽然白采作为治愈系的确稀有,符合特殊人才的条件,谢坠凌的等级也高得离谱。 靠!等等,可是特管局哪里有特殊人员是妖物的先例! 等反应过来时,纸面散发出金光,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回撤。谭乌平时灵活迅捷的脑子,现在却竟无法看懂谢坠凌到底都是要做些什么,只猛然站起望着他离开的身影。 外面,白采正坐在凳子上轻轻晃腿。 随着脑子慢慢清醒,他的快乐愈发泛滥! “他也需要”、“他答应自己了”……这些念头深深烙印在神经里面,弥漫出排山倒海的喜悦,如果此时他有异化的话,一定能看出来他的脑袋上都拼命招摇着漂亮的花朵! “谢坠凌!”看到门打开,他立马跳着扑过去。 “你在里面写好自己的名字了嘛?”他仰着脑袋,眼底是亮晶晶的水光,“以前谭乌不是说结契的流程很快吗?你怎么进去这么久呀?” 这时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因为还有不结契的可能性。 谢坠凌垂眼看他,正想跟他说这件事,谁知背后急急追出来的谭乌也听到了,惊得急忙叫了声,“谢队!” 她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很显然还没消化完刚才的事情,却还是快速走到他们面前,强行按捺着那股子无名火,“就算是登记,我们也有特别多的事情要跟小妖怪交代。” 谢坠凌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眸底似是月华般冷冽,似乎很多时候他都这样,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别人靠近,总是无法分辨出来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谭乌的心脏疯狂打鼓,几乎都觉得会被谢坠凌拒绝的时候,终于听到他道,“好。” 配合得都让谭乌愣了愣。 白采也懵了下,不由得再看了看他,才跟着谭乌往里面走。 他都还没有等到谢坠凌回答他呢。 不管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到底有多高兴,现在小妖怪敏锐的直觉都灵动起来,他忽然觉得谢坠凌在里面待这么久,说不定就有可能没有签字。 现在谭乌单独把他带进去,也不是为了让他签字,否则结契那么简单的流程,据说特管局已经结契过超级多的妖怪的非常熟练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慢?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分开? 等内室的门关上,谭乌先没回头。 她撑着桌面站了会儿,好像在深深吸气做准备,旋即才转身道,“谢队并没有跟你结契,而是只给你作为我们的同事登记了。” 猝然满室安静,白采的瞳仁轻轻颤动着。 率先袭来的都不是难过,而是茫然,他不知道怎么会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明明回来前都还说得好好的呀。所以是谭乌跟谢坠凌说什么了吗?还是谢坠凌自己突然改变了主意? “为、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懵逼沙哑。 “你别急。”谭乌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看到他因为恐惧哆嗦的身体、还有满脸不可置信泫然欲泪的模样,心疼得差点嘶了口气,越发觉得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儿。 “你先听我慢慢地讲。”她语气低却严肃,“结契这件事我应该跟你说过吧?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结契其实是特管局维持了很多年的传统了,契约内容到现在也没怎么变化过,绝大部分都是以人类为主导的。 更露骨地来说,其实它更像是主仆契约,不听话的妖物会受有很严重的后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多数妖物无法褪去残暴本性,如果不强行加以控制很让让人放心地交付后背。 “但是登记不同。”谭乌沉吟着道,“登记是没有契约关系的。” “我们特管局招人有两种方式,一般就是报名筛选,还有就是针对有特殊才能的人特殊招聘,两种渠道最后都能够成为我们的同事,走的就是登记流程,这样说你明白吗?意思就是现在你跟谢坠凌都是自由的。” 说到这里,谭乌竟是慢慢回过味来了。 难怪谢坠凌会说他根本没想过结契,结契虽然的确是主仆关系,可对于谢坠凌这样的人依旧会是累赘。 自己愿意把这个小妖怪保下来,跟签订契约强绑定那还是不同。谢坠凌最喜欢独来独往,谁都别想靠近他的身边,为小妖怪破例已经让人跌破眼镜了,真要是肯牺牲到结契的程度那才真的是难以置信。 逻辑自洽的谭乌,说到半途也忍不住在心底松了口气,又继续温声细语地跟白采说明,这样的话他也能避免谢坠凌的摧残…… “现在明白了吗?” 看着他半天没吭声,谭乌有点忐忑。 白采失魂落魄地点头,脸色还是很难看,睫毛剧烈的颤抖着,“我……不能跟谢坠凌绑定了。” “?”谭乌还没回过味来话里的不对劲,突然吓得原地起跳,“不是!等等!” “我的天!别哭、你先别哭啊……!” …… …… 谢坠凌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地等。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其实没表露出什么,却好像总是有种冷冽得让人畏惧的气质,只要站在那里就仿佛没有其他人敢侵扰,却也没有人敢靠近。 第14章 片刻后,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指尖,那是还残留着小妖怪气息的地方。 其实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明白,到底为什么白采会不怕他,缠着他,到底是谭乌没有跟他说清楚自己真正的秉性,还是这小妖怪的智力压根就不足以解,跟着其他任何人都会比跟着自己好。 一时无法解也没关系,反正总有人会想尽办法拦着他,谭乌还是会重点提醒他自己到底有多残暴,是如何被自己强大的力量所吞噬,或许已经没有剩余太多的人性。 可时间好像有点过于漫长了。 白采在里面待得比自己久多了。 耳膜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扩大感知去捕捉动静,窗外细碎的风声,里面谭乌手足无措的安慰,还有异常安静的白采,正抿着唇别着头、无声无息地大颗砸着眼泪…… 谢坠凌豁然回头,片刻后又大步走过去,眉头低低地压着。 就当他将要开门的时候,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白采从里面急促地冲出来正好撞在他身上。他没料到谢坠凌就在面前,竟是撞得懵了下,那张哭得全是泪痕的小脸就这样暴露无遗。 就像是自己方才感知描摹的那样,白采的哭声是没有动静的,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特别狼狈,猛地偏头躲避了下,剧烈颤抖的睫毛甩出一颗晶莹的水珠。 也可是下个瞬间,他像是极其害怕谢坠凌离开般,急促地抱住他的胳膊,盛满水光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声音沙哑,“谢坠凌——” 谢坠凌的脑子轻微嗡鸣了下。 听到他鼻音软糯地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第8章 大别墅 特管局沉寂在夜色中。 谢坠凌的车停在大门口,他开门让白采进去,发现白采乖乖坐着,完全没有系安全带的意识,又俯身给他扣上了。贴近的时候有冷清的味道拂过,其中还夹杂着些小妖怪残留的花香。 小妖怪以为他这就要走,惊得弹起来,又被安全带给拉回去。 还没等他手忙脚乱地解开,谢坠凌就已经从旁边上车,嘭地声关上车门,周遭陡然陷进昏暗寂静。 几分钟前在里面的时候,谢坠凌并没有回答问题。 因为白采的泪眼疼得微抽,让旁边的谭乌心惊胆颤,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经历这么头皮发麻的场面,竟然都分不清楚到底应该怒骂谢坠凌、还是抱起白采就是一阵心疼安抚。 可恶!没看到他在疯狂砸泪珠子吗!就算是谭乌再不希望他们绑定,那时候都恨不得摁着谢坠凌的脑袋说喜欢!怎么会有人看到这么可怜脆弱的小妖怪都无动于衷啊! 可都还没有等她动作,谢坠凌就好像先厌烦了她般,抱起白采转身就走。 白采都懵了! 感受到谢坠凌怀抱的刹那,他所有的情绪都呆呆地凝滞,只下意识担心他把自己扔掉,把手臂收得紧紧的,直到被扔进车里面,直到被系上安全带。 直到此时,他被迫近距离看着谢坠凌的脸。 “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谢坠凌压抑着自己耳边的轻微嗡鸣,他从见到白采哭开始就是这样,即便现在都还没有恢复,甚至无端地升腾出些无法捕捉的烦躁。 无解,盯着白采的眼眸似也晦暗冰凉,“你到底为什么想跟着我?” 这话让白采愣了下。 他差点都以为谢坠凌又要反悔,猝然将手压在他的膝盖上,倾身时又被安全带给弹回去。谢坠凌垂眼去看,却倏然顿住,在阴影中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你——”白采难以置信地声音发颤,“谢坠凌你又不记得了吗?” “你救过我呀,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活不下来,我本来就应该跟着你的!” 他明明在监狱里面也说过的,说感激谢坠凌救他,自己愿意给他看家让他好好睡觉,大半夜地将眼睛睁得大大、不管是任何别的妖怪来了都能够替他赶跑…… 可是谢坠凌的记忆力好像总是这么差,以前发生的事情在力量的冲噬下消失就算了,就连前几天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他难道就真的那么不喜欢自己吗?因为自己太差了所以答应结契也反悔。 谁知谢坠凌的眸色轻微晃动,“我救你?” 前两天打扫战场的时候? 在他看来,如果只是让他避免再被植物妖卷回去吃掉,那根本就不能算是救,自己做任务清现场而已,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是同样的处方式。 可为什么他就能这样执着呢?仅凭着这个?都已经反复警告过他那么多次,留在自己的身边并不是个好选择,却还是毫无惧意的纠缠着他? 他真的就不想要别的吗?明明已经给他登记过名字了。 他随时可以安全地恢复自由,现在最应该的是惊喜而不是难过。 可白采的唇瓣抿得越来越紧,看起来竟有种氤氲的酸涩与怒意,在夜色里面似能够轻易地显露出眼底的水光,骤然让谢坠凌滞住。 他猛然倾身去触碰白采的脸,本以为他会就此躲避,可谁知却趁机把腿都缠上来架住他的膝盖,好似鼓起全部勇气般,声音软糯沙哑却拔高了音量,“谢坠凌!”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灌进耳膜的刹那,所有风暴般的嗡鸣声好似停止了。 在此前明明都已经愈发恶化,它因白采的这句问句而起,最后也因此猝然寂静,就像是终于找到了答案,不管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从头到尾这只小妖怪都没有畏惧过他的凶残。 第15章 “没有不喜欢你。”谢坠凌低声道。 白采没有说信不信,那双浸透湿意的眼睛只是打量着他,好像还在提防他的反悔。 寂静很久,谢坠凌抬手拨开他额头的碎发,看到白采微微扩大的瞳仁,看到了自己的清凌凌的身影,也更加明确地重复了自己的答案, “从头到尾都没有不喜欢。” …… …… 谢坠凌的家位置偏远。 其他成员基本都是分配的房子,各自有独立的住所,但是为了出勤或者加班方便,也都距离局里很近,否则有紧急任务的时候根本来不及。 唯独谢坠凌独来独往很少回局里,房子当然也是自己的,更或者是说,是他这些年用尸山血海换回来的奖励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那是栋环山抱水、地处清幽的别墅。 白采一路都很紧张,牢牢拽着自己的安全带,直到别墅的庭院映入眼帘,在夜色中显得寂静而冷肃,让他忍不住看看旁边的谢坠凌。 好像谢坠凌住的地方,跟他有着同样的不近人情。 等进到室内后更是如此,明明格外宽敞,可所有陈设的线条冷硬利落,与其说是家,更不如说是个睡觉的地方,甚至好像谢坠凌自己都不常回来。 忽然,白采轻轻地嗅了嗅。 这里的气息极其纯粹干净,是谢坠凌独有的那种碎雪味。 这说明除了谢坠凌以外,这里没来过其他任何人。 想到这里的白采激动起来,忍不住偷偷瞄了两眼谢坠凌,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冲动。 谢坠凌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是并没有多问,只是去检查屋子里面的设施能不能用。小妖怪从战场里面爬出来,又在监狱里面折腾了大半夜,到现在身上都还灰突突脏兮兮的,至少得先洗澡。 可这屋子什么都缺,在此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带任何人甚至是妖怪回来,二楼的水阀需要单独打开,睡觉的被子与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多余的…… 走向尘封的二楼时,谢坠凌的情绪还算平静,只是控制不住勾起了些往事。 再早些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接触他,“人类最强的异能者”、“少年天才”、“特管局里升职最快的干部”……光环加身令他收到无数瞩目的视线,直到他们亲眼见证自己屠戮妖物的方式。 那是场极其残忍的大战,无数异化后的战斗员有进无出,只有他凭借着肉体凡胎独自走进去,最后拎着两只s级妖物的尸体浴血而出,尸身完好,神经与内核却全碎,那是种比屠杀还要残忍的方式。 因为这类的物种,最后还会送回研究部被分尸、被切割,宛如凌迟,这样完整的妖物尸体当然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价值,可面对s级妖物还能如此冷静残酷地考虑这些并且做到…… 这位初出茅庐的天才异能者,仿佛比妖物还要可怕。 从此以后,见过谢坠凌的人,留下的便只有惊惧与胆怯。 他们不喜欢谢坠凌,谢坠凌当然也不会喜欢他们,自己的空间愈发封闭,就像是这栋别墅,宽敞的几层甚至是周边都只有冰凉的碎雪气息,那是他孤僻在这里生活多年的证明。 直至猛地,谢坠凌停住脚步,察觉背后传来嗖地轻轻响动。 他回头,只见小妖怪还远远落在客厅里面,猝然将手背在后面,满脸乖乖的样子。 可小妖怪哪儿藏得住事,睫毛还在胡乱地颤抖着,甚至都不敢去跟谢坠凌对视,感受到长时间寂静的注视后,他忍不住抬头瞄了眼,又迅速地别开。 “……”谢坠凌的瞳仁轻轻扩大,就连神经都被激得颤栗。 是浓郁的香气,是白采身上独特的气息。 被白采偷偷地藏在沙发底下,书柜的墙角,厨房的冰箱背后……好像就要布满屋子的所有角落。 或许是自己忘记告诉他了,这里本就干净,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做,残留的那股子淡淡幽晦的香气也会经久不散……更别提现在如此强势地侵占整个空间,就好像非要把这里所有的冰冷打破疯狂纠缠不可。 隐隐约约地耳鸣似又要卷土重来,谢坠凌盯着他不知道多久,忽然径直转身上楼。 映入眼帘的只有瀑布般掠过的银发,很快又消失不见,白采呆呆的下意识张口,“谢——” 片刻后,他失落地抿住唇,心头惴惴不安。 所以刚刚,谢坠凌到底有没有发现啊?他藏气息的事情。 应该是看到了,他的五感那么敏锐,自己任何小动作都会被他揪出来。他现在是生气了吗? 就算生气,白采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深深的吸气又缓缓的吐出,白采暗暗瞄着楼上的动静,慢吞吞地朝着楼梯边角移动。本来没有结契就已经没有了强行绑定,现在就只能竭尽所能让谢坠凌摆脱不了自己…… 他极少数时候会展露出本体,可此时此刻,却悄悄地舒展开来几朵,然后又悄悄地、迅速地塞在自己路过的角落藏起来。 这里藏点,那里也要!还有…… “白采。”突然清凌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白采猛地一个激灵,僵硬地回头,将手里面的花瓣紧紧握着差点都要揉烂。转身发现谢坠凌又站到了楼梯上,应该是里面该清的都清过了,手里面还随意拎着床被子。 那是个拎怪物尸体的姿势。 第16章 见惯了他到底都是如何的拖尸的,现在这场面显得格外地突兀违和,就连白采都懵了懵,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谢坠凌出声提醒,“上来。” “!”白采心脏漏跳半拍,竟是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要挨教训还是要怎样,先是小心翼翼地上楼,到最后却又还是忍不住跟个旋风似地扑上去。 小小的身影带来扑鼻的馥郁香气,仿佛冲破细雪。 谢坠凌接住他的时候,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骤然彼此的气息更加夹杂不清,让白采都愣了愣,迷茫抬头,却撞进谢坠凌月华般清凌凌的视线。 “收拾好了。”谢坠凌低声道,“进去吧。” 第9章 急着回家 白采愣了愣,瞳仁轻微颤动。 收拾好了?是指房间收拾好了吗? 这还是他后知后觉明白的事情,因为回来后光顾着打量房子,拼命嗅着屋内独特的冷清味道,想办法到处藏自己的花瓣,要不是被叫住的话他还在埋头苦干。 可看到谢坠凌手里面拎着的被子……白采才终于有了要在这里住下的实感。 虽然最后没能跟谢坠凌结契,可还是被谢坠凌带回家了呀,若非如此他现在肯定还是住在监狱里面,或者是特管局会因为他登记以后就给他分别的房子吗? 但是都没有谢坠凌收留他那么好! “谢坠凌!”白采眼底的碎光雀跃地晃动起来,“谢谢你!我会做到好好保护这里的!” 谢坠凌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带他进屋。 这是个非常空旷的房间,在白采进来前什么都没有,而现在,最起码清了积灰,还有谢坠凌手里面的那床被子,现在正严严实实地往床上压。 那应该是谢坠凌自己用过的,上面还残留着非常轻微的他的味道,让白采几次三番忍不住想往上面扑,却又忌惮地看着谢坠凌的神色。 终于,等到谢坠凌说“好了”以后,他才欢天喜地地扑上去,骤然陷进温暖的被窝里面,恨不得直接在上面滚上几圈! 真的好舒服呀! 洗涤剂带着点青草的味道,夹杂着使用过后的冷清碎雪味,让白采好像瞬间回到冬眠那会儿,他被深深埋在积雪下面,可大地是温暖的,能够让他安安静静地沉睡很久很久。 此时的他也很累很累了,因为光是找到谢坠凌就花费了好大的功夫,缠着谢坠凌把自己带回来前也都一直紧紧绷着神经,需要时时刻刻盯着,绝对不能留给谢坠凌把他推开的机会…… 终于能够短暂地放松,白采的眼皮子也慢慢变得沉重。 谢坠凌关完窗户回来,看到的就是已经睡着的小妖怪。 漂亮雪白的脸蛋压进柔软的枕头里面,其实衣服还脏脏的,在妖窝跟监狱里面摸爬滚打过还没有换洗,但现在看起来他实在是太累了,甚至还有点轻微的小呼噜,若是此时叫醒他也有点太过残忍。 唯一能做的,就是明天再为他换个床单吧,刚才看他那么激动快乐,竟也忘记提醒他洗澡换衣服再往上滚了。 忽的,谢坠凌想起什么,目光无声地垂落在桌边。 那是他刚才放在这里换洗的衣服,家里也没有白采能穿的。小妖怪好像是才接触人类没多久,孤零零地什么都没有,不管是从里到外都需要从头为他准备起。 所以他只能先穿自己的。 这感觉就像是……他们有多亲密似地。 白采的前半夜都睡得很安稳很舒服。 就连梦境都是香香的、暖暖的,就像是曾经谢坠凌救他时的那样,白采实在是没有力气做些什么,只能将小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谢坠凌的话一直都不多,但白采小小声地问,他就会低声地答,嗓音有点冷冽像是碎雪,可是银发落下来扫到他的脸上,又让白采感知到他的温度是很热很热,无声透过触碰传递过来。 白采特别高兴,试探着问他:“那谢坠凌你会一直收留我吗?” “不会。”谢坠凌突然又变得冰冷起来,“你又不是真的治愈系。” 都还没等白采说什么,他又直接站起来,差点把白采给摔下来了,冷酷地指责着他的罪行,“你觉得我真的需要你吗?难道你会做的事情我不会做吗?要不是看你哭得可怜我才不会带你回来!” “不被需要”的白采如同晴天霹雳,急忙拼命解释他其实很厉害很有用的!他还可以替谢坠凌看家,可以好好保护这里……却怎么都无法张口。 他急得要命,想要去拽谢坠凌的胳膊让他别走,谢坠凌的身影却消失在白茫茫的迷雾里面,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像是很久前白采把谢坠凌弄丢的那次一样。 白采心急如焚,原地打转,最后实在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然后白采就被自己哭醒了。 他倏然坐立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这才发现自己房间的窗户开了。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让懵懵的白采也稍微清醒了几分,他先是缩进被子里面,好好地嗅了嗅谢坠凌的味道,旋即心脏的那种闷闷地钝痛,才排山倒海般吞没而来。 好难过啊,虽然他心底里知道,谢坠凌是绝对不可能像梦里面那样说重话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用手背揉揉眼睛。 结契没能结成就算了,现在这栋别墅也没有他发挥的余地,都不能向谢坠凌展示自己到底有多好用…… 第17章 ……白采猛然抬头,发现件更加糟糕的事情。 几层别墅里,怎么都嗅不到谢坠凌的味道了? 没有,到处都感知不到,到最后白采忍不住跳起来,光着脚冲到楼下谢坠凌的房间里面去,发现里面果然空荡荡的,就连被子都仿佛没有动过般整洁。 看起来谢坠凌已经离开,可能在他刚疲倦睡下的时候就走了。 是因为任务?是局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但是怎么没有叫醒他…… 白采懵逼地站在房间门口,慢慢紧抿住唇,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显得孤零零的又扭曲。 …… …… “谢队!” 密林的深处,战斗员追出来,敬畏又感激地道,“今晚多亏有你在。” 谢坠凌是被临时派遣过来帮忙的。 其实连他们都没有想到,都快要天亮了居然谢坠凌还会出现在特管局,据后勤人员谭乌所说,当时谢坠凌是去登记的跟他结契的小妖怪的物资申请,顺路正好能够支援。 近期高等级的妖物出现频繁,战斗部门也是焦头烂额的,谢坠凌能来可谓是给他们解决了大麻烦,轻而易举就能将那些恐怖的妖物斩杀。 “没事,我顺路。”谢坠凌低头沾血的手套,冷淡开口,“但是逃走了很多。”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能够感知到很多都在疯狂逃窜,谢坠凌没那么多时间去追,天已经快亮了,他急着在小妖怪醒来前赶回去。 “没事没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战斗员苦笑道,“毕竟我们人力有限……” 话到半途,他突然发现谢坠凌眉眼压下来,像是因为浑身的妖物残留很不舒服,吓得他倒退两步。 谢坠凌顿住,冷清如月华般的眼眸看去,有种惊心动魄的意味,却让人更加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了,显得他好像多么喜怒无常似的。 但是片刻后,谢坠凌静静地收回目光。 原本他是很熟悉这种感觉的。 可这两天小妖怪实在太过强势、黏人,无所畏惧,让他竟是都觉得这种畏惧的动作有些陌生了。 “其、其实谢队你现在有植物治愈系妖怪的话,可以让他们帮你做气息净化的。”战斗员谨慎地补救,“他们应该很擅长这个……” 谁知谢坠凌不为所动。 “没事我先走了。”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密林外,最后只能见到冷洌的银发随风飘过。 谢坠凌回家路上,眉眼压得越来越低。 他本来就非常不喜欢怪物的味道,异化程度高的怪物智力低下更不挑食,血腥味恶臭浓烈,即便是局里没有完整尸体的需求,他也会选择直接震碎神经一劳永逸。 可有的时候情形不同,就像是初见白采的时候,毒瘴严重必须要碎掉心脏,还有今天他半途赶来,高等级的妖物们已经受伤发狂、血液四溅。 到现在,竟是将白采留在自己身上味道都给冲掉。 好像只是短短几天,那股子幽晦的花香就已经变成融进血骨里的部分,令他罕见地升腾起些躁郁。 好在到家的时候并未天亮。 谢坠凌猜测白采现在还没有醒,本来不想惊动他直接回房间清换衣服,可谁知才走到庭院,猝然发现两盏路灯亮着。 客厅则是从窗户透出暖黄色,明明纱帘拉着,却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安静等待的身影。 “……”先是微愣,旋即心脏猛烈跳动起来,谢坠凌迅速推门而入。 骤然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将他身上的血腥气都冲淡些许,但谢坠凌顾不得这么多,抬眼果然看到一道身影飞扑过来。 条件反射地接住,小妖怪跟个炮弹似的砸进他怀里,双腿紧紧地缠住他的腰,浑然不顾他满身脏,还用力抱住他的脖子。 谢坠凌心头微颤,不知道为何,到现在才终于有彻底安心的感觉,手掌覆盖在白采的脑袋上。 都还没有来得及低声询问“你是不是在家等我”,白采却忽然抬起头,灼热明亮的眼眸望着他。 “谢坠凌。” 白采雪白的脸蛋上竟然还残留着泪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离开导致的,但更重要的是,自从他扑过来感受到谢坠凌身上的气息开始,便血液上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植物治愈系应该很擅长气息净化”,确实如此,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对生活环境要求严苛,很难容忍不喜欢的味道存在,这点覆盖通用于整个植物系。 几乎是过了好久,他紧抿的唇瓣才重新松开,“你……你为什么背着我沾了这么多难闻的味道?” “你是不是想在外面找别的妖怪?” 第10章 说清楚 谢坠凌一时竟被白采的目光摄住。 他起初没听懂白采最后那句话里的意味,只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太浓烈,想要放下白采去迅速处下,可谁知白采说完这话也没放开,手臂死死地绞着他的脖子。 心脏突然沉闷作响,谢坠凌有种强烈的直觉,小妖怪独自在家里面等这么久就是为了他的回答,自己的每个字对他而言都至关重要。 抬手白采托得更稳了些,谢坠凌低声解释道:“我身上很脏是吗?” “原本回来的时候就要去洗的,但是没有想到你会醒。” “今晚有妖物在外面闹事,我从局里回来正好顺路就被派去处,到的时候血腥味已经很重了,所以才会沾这么多在身上。” 第18章 说完垂眼,发现白采盛着水光的眼眸依旧在定定望着他。 人类对于妖物习性的研究很有道,“植物治愈系擅长气息净化”的结论,也是基于植物对于气味的敏感度,这点谢坠凌其实早有体会,因为初见白采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强势地沾染上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采对于气息的掌控欲变得更加极端,想尽办法侵占他所有的生活空间,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这种味道。 所以谢坠凌极其能够解他此时的难过。 最重要的是……在见过这只小妖怪到底是如何哭得眼皮发颤以后,即便只有那么短暂的片刻,留下的烙印却深得令人再也不愿意重蹈覆辙。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谢坠凌还想要说点什么,却听白采抿唇很久后道,“可是你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我。” “谢坠凌,我都以为你又要抛弃我了。” 那个又字让谢坠凌眼皮轻跳,“我没有……” “我以为你觉得我很没有用。”白采嗓音轻微发颤,“所以要去找别的妖怪了。” 谢坠凌愣住,几乎都以为是自己嗅觉出了问题! 他抬手去嗅,只有扑鼻的血腥气,绝对不可能有其他治愈系妖物的味道!那白采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还想要问,却发现白采猝然别过头,垂着眼紧抿着唇,可那股子倔强与灼热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 在谢坠凌看来,自己身上的这些血腥味他是都知道的,只是些妖物碎尸的恶臭而已,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威胁,更遑论觉得不安。 所以他最在意的事情,或许就是当时撒谎是治愈系结果被看穿,然后又在自己身上嗅到那种味道,可味道完全没有,“只有治愈系才有用”也是个误解而已。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让白采说出这样的话? “是因为……”谢坠凌的心脏慢慢沉下来,望着他轻声问道,“我没有答应跟你结契吗?所以你才这么担心?” 白采豁然回头跟他对视,终于像是戳到痛处般,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呀?就算我不是治愈系,可是我绞杀也很厉害啊!” 他是大妖!白采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虽然可能他接触人类的时间并不长,很多规则并不清晰也没办法像他们那样考虑周到,可妖物能够打过他的几乎没有!他试过的! 果然!听到这话的谢坠凌神经猛颤,压低眉眼问道,“你知道不知道结契是什么?” “谭乌没有跟你说过吗?结契的本质是主仆关系,只要写下那个名字你就必须要听我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谢坠凌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跟他结契,就算是那天当众答应,也是准备好了要替他登记。他想看看如果替他摆脱危险的境地,他到底是会选择走还是接着留下来。 很显然,最后他依旧执着留下来出乎他的意料,而更让人无法意料到的是,这会对白采造成这么深刻的影响。 甚至是现在,白采的胸膛也激动起伏着,“我知道,都跟我说了。” “那你想——”谢坠凌话没说完。 “可是我本来就要听你的啊。”白采无法解,就连缠着他的手都不自觉狠狠用力,“就算是现在你让我做什么我也不会拒绝,难道我不是就应该跟着你吗!” “可是没有结契我们就没有绑定了,我根本就收不到你的命令……” 谢坠凌瞳仁微微扩大,空气竟是安静下来。 他看到白采失落委屈地抿着唇,后面的话也赌气不愿意多说的模样,终于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小妖怪纯真无辜,为达目的可以越挫越勇,却从来没想过要是遭到可怕的对待怎么办。 他伸手,扣住了白采的下颌强迫他抬头,能够清晰地看到他雪白漂亮的脸蛋,睫毛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颤抖着、好似还沾着点不甘的水雾,唇瓣也紧紧地抿着…… 最后他的拇指微微下滑,抵住他了脆弱脖颈的血管,这里还清晰地传来温热与跳动。 就连命脉都能这样肆无忌惮地交给他,还能指望他如何保护自己? “白采。”谢坠凌低声喊他名字,“你以后会接触到很多人……” 这样的说法并不被接受,因为白采愤怒地挣扎了下,很讨厌他说其他人。 谢坠凌现在也不喜欢提到别人,只要想到小妖怪或许有天看透自己的本质就会离开,他的神经便像是细线拉扯般轻轻颤动,所以直接换了说法。 “只说我。” “你记得不记得,前几天你从监狱逃跑被我找到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告诉我你想吃了我的同事,你说你是个很凶残的妖怪,然后我说的什么?” 谢坠凌说,他对这种举动毫无异议,因为在必要的时候,自己只会比他更加的决绝与果断。这就是所有人都清楚认知的他的本性,也是他们为何会如此畏惧厌恶自己。 只是小妖怪好像完全没弄明白这点,谢坠凌的措辞愈发冷锐,“记得吗?你觉得我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可是——”白采拼命地想反驳,喉管却被谢坠凌的拇指压住。 他错愕地抬头,却猝然撞进他目光,在夜晚幽邃冷冽得像是月华,在这样危险致命的动作下更显得惊心动魄。如果说白采什么时候会感受到真正杀意,那必定就是此刻。 第19章 可奇异的是,白采没有感受到畏惧,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紧紧盯着的谢坠凌张合的唇瓣,最后只听到他清凌凌的声音, “所以,你该学会的是如何防备所有人。” “包括我在内。” 白采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放开的。 他只记得这话听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让血液复苏,胸口滚烫发颤,所以好像连缠着谢坠凌的力度都松开了些。 然后就是熟悉的体温离开了他,他的手脚变得空落落,慢慢地他察觉到门外有动静,但是没什么气息,应当是特管局找了运输工具送东西过来。 开门又关门,白采灼热又懵逼的脑袋终于慢慢清晰起来了。 谢坠凌是在说他没长心眼。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有点被骂的低落。 但是这件事本身就不需要太在意啊,别人危险那是别人的事情,他又不会去找别人。谢坠凌危险……谢坠凌又不可能伤害自己,否则他当时为什么要把濒死的自己救起来呢。 也就只有那么一次,白采差点都要被分食了。可即便是那样浩荡恐怖的经历他都活下来了,现在的他只会比从前更加谨慎,也绝对不会离开谢坠凌的视线范围,又怎么会受伤呢。 谢坠凌取完局里面送来的物资,又安静地回头看了眼。 白采还耷拉着脑袋坐在地板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可没多久他开始睫毛乱颤,看起来就不像是把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听进去的样子。 可自己的担心、恐吓并非毫无由来。 随手拆开袋子,谢坠凌将里面给白采的衣服、生活用品取回来,垂下眼眸,忽的又想到上次局长单独交给自己任务时,看到的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资料。 那是份关于藤兰的档案,只存在记载中的灭绝物种。 就在几年前,藤兰都还是妖物里面堪称逆天的存在。 它愈合能力高,擅长绞杀又没有天敌,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分强大的原因,他反而对虐杀兴致缺缺,出现在人类视线中的那几次都只是在觅食以储备营养。 明明是个非常漂亮的物种,通体开花香气馥郁,除了尸的时候看起来场面格外骇人残忍外,几乎没有太多的侵略性行为——但这也架不住他遭到觊觎。 记载中并不清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它传递出痛苦的哀鸣时,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妖物淹没分食,遮云蔽日甩在天空的藤蔓在寸寸干枯,漂亮的花朵转瞬凋零,变成一团团燃烧的烈焰落在地面。 想到此处,谢坠凌无端地指尖发凉,紧紧地收拢克制着心悸。 藤兰尚且如此。 他不愿意白采也遭遇这些。 第11章 第一次饲养 白采被谢坠凌拆包装的声音吸引了。 看过去后又微微愣住,发现好像里面都是自己的衣服与日用品,整整齐齐地堆叠在沙发上。 谢坠凌说他刚才是回了局里,那应该这些东西都是申请下来的,谭乌有跟他说过局里面对员工的福利很好,即便是结契的妖怪也会安排住处与日常生活,更别说现在自己是特招人员。 登记的特招,而非结契…… 白采又想起谢坠凌的那番话,结契对于妖物来说是不公平的,可不结契的话他有没有办法真正地跟谢坠凌绑定,这种紧密相连的意义是不同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谢坠凌是肯定不会再答应他的,白采原本因为谢坠凌不是真的觉得他没用有点高兴,想到这里却又不可避免有些低落。 正好这时,谢坠凌察觉到他的视线,静静地回头。 白采懵了懵,脑子又空白了。 可大抵正是因此,才能显露出他此时真正的情绪,那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清楚的放松,神经在紧绷好多天以后终于缓慢释放。 片刻后,白采还是忍不住冲他灿烂笑起来。 有了新衣服、新被单,新的生活用品,白采终于能够舒舒服服洗个澡。 担心他接触人类的时间太短,很多东西都不会用,谢坠凌带着他各种电器的使用都介绍了遍,这种时候小妖怪又很聪明了,只需要看一遍示范就能够乖乖地复现出来。 沉浸在可以冒泡泡的浴缸里时,白采才发现,谢坠凌居然又走了—— 早在刚才他放水的时候,谢坠凌就因为给他准备浴巾进出好几次,让白采忍不住将视线反反复复地落在他身上,有些忐忑不安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离开,直到后面短暂地被泡泡吸引了注意力。 他将脑袋咕嘟嘟地泡进水里面,只留下双漂亮的眼睛,还有被水汽晕染的低垂睫毛。 但是这次,他没有那么不安了。 …… …… 白采这次睡得特别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房间里面被温暖的阳光洒满,他迷茫地从床上坐起来,条件反射地就是想去捕捉谢坠凌的气息。 谢坠凌好像已经出门了。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立马跳起来,光着脚冲到楼下去,果然发现谢坠凌的房间已经空荡荡,有睡过的痕迹,但是床铺已经被重新收拾整洁。 客厅里面也没有人,只有桌边留了张纸条,上面用清瘦有力的笔迹写着“去局里开会”,后面则是写的“吃完东西不要乱跑”。 开会的时间也太早了吧。 白采抿了抿唇,对于特管局的印象更差了。 第20章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烙印进记忆深处又激发出来导致的,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使唤谢坠凌也太多次了,明明昨晚才派遣去支援,结果大清早地又把人喊走…… 他很不舒服,有种想要大闹特管局的冲动。 但是那样会给的谢坠凌添麻烦的,白采压了压情绪,坐在桌边吃饭。 谢坠凌没养过妖怪,压根不知道妖怪到底喜欢吃怎样的食物,所以尽可能地给他留了些浆果,红红绿绿地摆在盘子里面特别好看。 植物系确实很喜欢这种东西,白采好奇地从盘子里面拿起一颗对着阳光看,上面还带着清洗后的水珠。但这种浆果的生长地,旁边很容易出现蛇或者是毒蝎子等妖物,气味像极了昨晚残留谢坠凌身上的…… 白采的神色阴晴不定,为难地捏着浆果,最后还是一颗颗乖乖吃完了。 浆果不抵饱,白采追着谢坠凌跑了几天都没吃过别的,最好得狩猎。 早点回来就不算乱跑。 与此同时,特管局的晨会才正要开始。 谢坠凌被很早叫过来,其实都已经算是有过休息,昨晚那些战斗员、包括后面赶过去的后勤员才是真的彻夜未眠。 真的没办法,这波妖物实在太多了,而且昨晚谢坠凌又急着回家,没有像是往常那样替他们把逃窜的妖物也全都追捕回来,光靠他们处到大天亮也没能处好。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战斗员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喝着局里面的特调加浓提神水,谨慎地看向旁边的谭乌,“你知道吗谭组长?” “你问的是什么?”谭乌合上笔记本。 “就是昨晚!谢队他急着回家啊,你知道为什么吗?”战斗员想想都觉得惊恐,“以前哪里出现过这种情况?谢队他就算支援也会协助收尾,什么时候回过家……” “哦是因为昨天我们把现场弄得太乱了吗。” 没等到谭乌回答,战斗员便暗暗揣摩,因为他发现谢坠凌是真的很讨厌有妖物的气息沾在身上,而现在家里正好有个治愈系的妖怪,应该是会替他把气息清干净的吧。 谭乌闻言,深深看了他两眼,什么话都没说。 说实话她也觉得心惊胆颤,尤其是大半夜突然看到谢坠凌出现在局里,吓得他条件反射先去看他身上有没有血,别是突然改变主意把白采给杀了吧! 那她真的会恨谢坠凌的!她脑子里面现在还深刻烙印着小妖怪颤抖落泪的场面,还有后来谢坠凌把哭着的白采直接抱走的事儿,都还没结果呢! 谁知道谢坠凌不但身上没血,说的还是让她去申请白采的物资。 谭乌边办心里边咚咚打鼓,觉得极其突兀违和:杀丕谢坠凌,来为自己下午一言不发抱走的小妖怪申请生活物资…… 就在这时,好像有凛冽的气息吹拂而过,所有人只看到瀑布般的银发在眼前晃过,谢坠凌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里,让所有人都下意识肃然坐直。 会议主要还是汇报下昨晚现场的情况,而且还要请谢坠凌再次去帮忙。 “我们很担心,最近大妖出没得这么频繁是有什么异象,谢队你的经验充足、感知敏锐,所以得麻烦你多帮忙看看了。” 提到“异象”的时候,谢坠凌淡淡抬眼,想起来局长交给他的任务。 最近谢坠凌基本没有去特别远的地方了,局里面的派遣也都能响应得比较快,就是因为这个任务的重要程度高,而且需要长时间的调查,说不定也正好跟这异象有关。 汇报完情况后,相关人员便再次前往现场,准备追踪昨晚逃窜的那些妖物踪迹。 “谢队。”战斗员走到谢坠凌的身边,谨慎询问道,“昨晚你发现逃跑的有几只?” “八只。”谢坠凌道,“大部分都是蛇跟蝎子,这附近的河边生长着浆果,他们很喜欢培养浆果的泥土环境。” “八只啊。”战斗员的脸色变了变。 察觉到谢坠凌的视线冷淡扫来,战斗员冷汗都快下来了,急忙解释道,“数量比我们最开始预估得更多,我们昨晚猜测,最恶劣情况下逃跑的应该是五只才对……” 这说明这些大妖的等级都很高,来的战斗员明明都已经是局里面战绩斐然的,却依旧在捕捉踪迹的时候有所遗漏,说明他们在某些程度上,还具有玩弄战斗员的能力。 想到这里,战斗员的心情就格外沉重,若非有谢坠凌在的话,恐怕他们会陷进苦战…… 谢坠凌突然停下来,侧耳注意着密林里面的动静。 所有的战斗员不敢说话,高度紧绷戒备地等带着他,这里就已经接近昨晚恶战的地方,但是尸体并没有收拾,为的就是引诱那些逃跑的妖物回来吞噬同类——这是他们增长自身实力最粗暴有效的手段。 难道是那些妖物全都回来了吗?现在需要他们怎么做?是等待谢坠凌出手还是冲进去? 片刻后,谢坠凌听着里面空荡荡的风声,冷静地道:“没有了。” “所有妖物都死了。” “!”短暂的寂静后,战斗员们骤然沸腾。 全都死了?怎么可能!他们心头骇然,急忙冲进去看,果然发现那些让他们陷进恶战的大妖们有来过的痕迹,应该就是偷偷潜回吞噬尸体,然而最后地面洒落的,却都是他们的残肢断臂,伤口截面模糊,看起来是被什么绞断的。 第21章 “……”战斗员们震惊地站在原地,很久竟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今天在现场的无一不是身经百战,还都经历过严苛的知识培训,当然看得出来这些所有的痕迹都是妖物捕猎所造成的,而且看起来这只妖物还很挑食,只吸收妖力最充沛的部位比如心脏,别的全都凌乱丢弃在地。 谭乌在这方面的储备更充足,捡了几块残肢看看,眉心猛跳,下意识望向旁边的谢坠凌。 谢坠凌扫一眼便确认了她的判断:“是大妖,最起码是藤类。” “藤……兰。”谭乌低低念出这个令人惊心的名字。 这就是谢坠凌最近接的任务,传闻那只已经灭绝的大妖好像重新出现,有好几个地方都已经探查到他的踪迹,只是这样的妖物并非普通异能者有资格接触的,放眼整个特管局,只有曾经跟他打过照面的谢坠凌说不定有办法。 只是谢坠凌的精神力在一场恐怖的战斗中受损过,记忆断层,对藤兰也几乎毫无印象了,由于藤兰出现在人类并不频繁,资料里面记载的也不多,追查起来特别麻烦,一度都以为这些痕迹只是误判而已。 直到此时。 能一口气吞掉八个高等级妖物,伤口截面还是如此统一的绞断,甚至极其挑食……这些特征综合起来,只有那个曾经逆天的藤兰才能做到。 第12章 天真烂漫 “嘶。” 听到这句话后过很久,战斗员们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人类里面真正见过藤兰的非常少,可越是如此便让人愈发地畏惧。原本记载里面藤兰都已经被其他的妖物所分食了,谁知道竟然并没有完全死去,这归功于它强悍的自愈能力吗? 原本他都是不怎么出现在人类地界的,现在却罕见地暴露了些痕迹,甚至还主动选择吞噬这些高级妖物……所以它想做什么?复仇吗? 对其他妖物复仇还好说,只是需要警惕其他大妖的异动了。 可如果经历那次以后它性情大变,不分青红皂白来袭击人类的话…… 谭乌头疼地要命,半晌才缓缓吐了口气,“不过现在我们总算是能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妖物动静这么频繁了,原来是天敌复生了。” “天敌?”战斗员皱眉,“这些妖物都不是同个物种,藤兰能都算是他们的天敌?” “藤兰平等地碾压所有物种。”谭乌深深看他两眼。 但其实现在到底是不是真的藤兰还不确定。 资料很少,在场所有人都在猜测,谭乌忍不住试探观察的谢坠凌的神色,觉得其实在场只有他有发言权。 都别说如果真是藤兰复生,唯一能对付他的只有谢坠凌,现在谢坠凌可是有调查任务在身,顺着疑似藤兰的痕迹摸下去是他的职责。 果不其然,谢坠凌弯腰捡起碎肢。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换了双皮手套,他流露出的气质好像比平时更冷冽了些,翻过来细致检查了被绞断的切面,其实不止有藤蔓扭曲的痕迹,很深的地方还遍布着斑驳孔状,应当是藤蔓上的花苞。 藤兰的花苞形状的类似于小苍兰,资料里面也描述过它是非常漂亮的物种,即便从印记看还没有完全开花,但应当也会留下气息。 谢坠凌修长的手指缓慢翻动,可怖残肢就像是什么玩具般随之来回。 在无人能够感知得到的地方,他却在扑鼻的血腥味中,像是察觉到一丝残留的花香,或许是这只妖物刻意谨慎或者是珍惜自己的气息,淡得几乎就连他都快要无法分辨…… 忽然有风吹过。 丝缕的花香骤然全部散去。 五分钟后,战斗员望着溪流边谢坠凌的背影,忧心忡忡。 “谢队的洁癖是真的很重。”他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今天现场其实没有那么脏了,但是谢队洗了五遍手啊……”那昨晚害他支援的自己岂不是罪大恶极! “等等!”战斗员忽然道,“谭组长,谢队就这样走了吗?他的任务……” 谭乌从头到尾都盯着呢,眼睁睁看着那道冷冽的身影径直离开,居然已经毫不奇怪了,提醒道:“这就是说,不管他有没有查出来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也别去管,谢队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处。” …… …… 谢坠凌一遍遍洗手时,思绪。 他垂着眼,回忆着刚才捕捉到的残香。 直觉与感知是他最强大的地方,这些年也凭此跨过尸山血海从来没有出过错,直到现在,他都还能清晰地描述出那点被风吹散的香气。 但……谢坠凌忽的顿住,抬起自己湿漉漉的手套,水珠顺着皮面往下流淌,折射着日光,还映照出他冷凛锋锐的脸来。 妖物残肢的气息已经彻底没了,身上白采的花香却还幽晦萦绕着。 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他都觉得是自己最近的状态过于压抑,连那点残香到底是来自妖物肢体,还是自己身上挥散出来的都会混淆。 抬眼看到已经接近正午,谢坠凌立马决定回家。 这个时候白采肯定已经醒了,而且他这次也把气息清得很好,避免显得自己故态复萌,待会儿又把小妖怪给惹到。 途中的狂风吹过,将他洗过的水珠都给吹散,等他站在家门口,已经干干净净得什么都没剩下。 只是庭院的场景有些奇怪。 安安静静的,那只小妖怪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来迎接他。 第22章 ……是跑出去玩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雪白的身影冲出来,但竟是从院墙边翻过来的,刹那间那股子馥郁沁脾的香气毫无阻碍,被风夹杂着扑了满身。 “谢坠凌!”率先响起的是清亮雀跃的声音。 怀里被猛地砸进个柔软灼热的身体,双手双腿熟练地缠住他,白采漂亮的脸蛋随后才冒出来,冲着他灿烂笑起来,“你回来啦!” 谢坠凌的瞳仁轻微颤动。 其实小妖怪有点狼狈,大约是拼命赶路,连脸颊上沾的泥泞都有点顾不得。 应该是在外面怎么折腾了——其实自己给他留言不要乱跑,就是担心他受到伤害,从昨晚的谈话里就看得出来,这只小妖怪是根本不懂如何保护自己的。 但现在只要活蹦乱跳的就很好。 用指腹轻轻擦掉他脸颊沾染的泥土,谢坠凌垂眼询问,“去做什么了?” “出去狩猎了。”白采的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点灼热,“吃得好饱好多!” 倘若再往他眼眸深处看,就能发现燃烧着的都是旺盛的星火。 因为现在肚子里面的,全都是昨晚给谢坠凌沾过味道的那些妖物,如果他们逃窜得快,自己说不定还追得更加费劲些。 可谁知道他们却又都贪婪着别的妖物尸体,白采轻而易举就将他们全都绞杀,到现在那些充沛的妖力都还在自己身体里面流转。 难怪会回来晚了。 他捕猎的模样谢坠凌是见过的,就是那晚偏执又忐忑地望着自己的眼睛、交代自己可能会吃掉同事的时候,由此可见其实他的妖力并不像是谭乌等人形容的那么弱。 但听到这话,他还是拨开小妖怪额头的碎发,仔仔细细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白采避也不避,反倒是在他掌心覆盖上来的时候,悄悄又谨慎地仰起脑袋蹭了蹭。 察觉到谢坠凌忽然顿住,他迷茫地抬起头来,谁知道猝然撞进谢坠凌的眼底,这样的角度显得冰凉而幽晦,却半点都没有让白采惧怕。 “谢坠凌。”白采试探着,还将脑袋搭在他的颈窝,抬眼的姿势特别像只小猫,“你摸得我好舒服,我好想睡觉啊。” “……”其实他这幅模样还不见什么困意。 可说话的声音小小的,漂亮的睫毛晃动,好像只要谢坠凌答应,他就真的能够靠着他睡着般。 寂静很久没有声息。 只见谢坠凌从头到尾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唯独常年积累在眼底的冰凉逐渐化开,无声流淌着水光,只纵容着他所有的小动作。 就在白采迷茫眨眼的时候,就像是转瞬即逝的错觉般,他的语气又恢复如常,“回去吧。” 白采是真的突然就犯困了。 他开始觉得可能不是被谢坠凌摸的,是自己吃得太多,妖力横冲直撞都让他脑子没办法去思考别的。 因为当他栽倒进自己的被子里面以后,他能感知到的好像就只剩下肚子撑撑的感觉,还有不断散发的自己身上的花香。 换过新被子以后,其实已经没有谢坠凌的气息了,白采因为这事还有点委屈,可此时连眼皮子都睁不开,昏昏沉沉地就睡过去。 奇怪,八只妖物,明明不应该这么撑的呀。 白采复生后,吸收力好像就出了问题,他是远古天生藤兰,是凌驾在所有妖物之上独一无二的物种,本来任何东西都应该会很自然地消化掉的…… 不知道多久过去,白采神志不清间,感觉到有细细密密的疼痛传遍全身,但是他又分不清到底是哪儿疼,浑身发汗,让他虚弱地睁开眼。 是牙疼吗?他忍不住咬住了柔软的枕头,稍微用力却差点神经剧颤,痛得他呜咽出声。 …… …… 谢坠凌站在楼下的客厅。 把白采送回屋睡觉以后,他的目光慢慢地巡视着餐桌,发现即便最后小妖怪自己出去觅食,也还是乖乖地把餐盘吃空了。 很显然,浆果并不能让他饱腹,可谢坠凌也没有经验能判断,自己到底能给他留些什么吃的……刚才白采困得实在太快,都没有来得及去看他狩猎的到底是哪种类型的妖物。 如果知道白采的物种就好了,这样会更具有针对性。 可从白采出现开始这么多天,竟没有任何人能确定这件事。 只知道他是植物系,而且擅长绞杀,有可能是藤类。但具体是什么连局里面都没有测出来,随后他作为特聘人员登记,按道来说也是需要提交自己的部分身体样本去检验的,但也因为跟着自己回家耽误下来。 藤类…… 就在这时,谢坠凌的眉心猛跳了下,忽然闻到了浓烈的花香。 那股味道实在是太过强烈,有那么瞬间让他怀疑白采是故意的,想把整个房子都浸泡进去。 可那种异常感……更像是失控。 旋即陡然间,好像有哭声溢出来,却又好像咬着枕头在低低地呜咽。 也不知道是多么难受,才哭得这么隐忍。 几乎是毫不犹豫,谢坠凌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二楼,推开门进去,骤然看到的就是想费劲爬下床的白采,旁边还扔着被他咬过的湿漉漉的枕头。 大约是真的疼得没力气了,白采趴了半天才迟钝回头,眼尾红彤彤的看起来极为可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迟迟张不开口。 第23章 谢坠凌蹙眉,大步走到他的床边将他捞起来,感觉到白采的身体热得发汗。 他的头发也湿漉漉的,灼热艰难地吐息好几次,终于软糯沙哑地哭出来,“谢坠凌,牙好疼……” 第13章 取手套 牙疼? 谢坠凌愣住,第一反应是捕猎的时候伤到了。 刚才检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藤类植物绞杀还会影响到牙齿的,他眸色微黯,立马俯身捏开他的嘴巴,低声道:“张开别合上,我看看。”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白采就已经难受得神志不清了,都是谢坠凌说什么他迷迷糊糊地照做,小小地将嘴巴张开。 可浑身疼得没有什么力气,谢坠凌接着光去看,什么都还没能看清,他就已经撑不住要重新合下来。 可是忽然,手指压住他的舌苔。 谢坠凌毫不留情地强迫他口腔打开,指尖一点点地抚摸上他的牙齿。 最里面的那两颗非常尖锐,平时压根看不出来,可此时仰着脑袋被迫这样望着谢坠凌,眼眶红彤彤的就像是随时会掉眼泪般,几乎是呈现出任人宰割的姿态,再深再隐蔽的地方,好似都能够这样被窥视得一清二楚了。 谢坠凌低垂着眼,没人知道他此时的触感到底有多么清晰。 手套没有取,却好像已经浑然没有作用,在顺着小妖怪的牙齿一颗颗抚摸下去的时候,感知已经不知不觉地强烈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神经因为口腔的湿润与温热在颤栗发抖,与烙在眼底的视觉交相辉映。 “呜……”白采的口腔涨得发酸,仰起的小脸特别可怜。 其实他根本就看不清,泪眼朦胧的,可即便这样也都还流露出毫无保留地信任与依赖。 谢坠凌莫名顿住,眼眸幽晦得令人心惊。 不知道过去多久,谢坠凌慢慢地收回手,语气与方才那样侵略性的动作判若两人,“不是牙齿的问题。” “牙齿很好,你应该是吃太多出问题了。” 白采懵了。 其实在后半段的时候,他的耳朵已经嗡嗡作响,只能看到谢坠凌的嘴巴张合,听到的措辞也是断断续续,好像是在说自己不是真正的牙疼,就是吃妖物吃太多消化不良导致到处都疼。 好像确实是这样……他试探性地,慢吞吞地将脑袋往谢坠凌的手臂上砸,可还没有能磕到,就被谢坠凌的掌心给接住,即便如此也疼得他差点眼冒金星。 “别乱动了。”谢坠凌低声道,“现在是什么感觉?” “痛……”白采的声音也是委屈哑哑的。 “以前有吃东西吃多的情况吗?”谢坠凌小心地捧着他的脸,极其耐心地询问。 白采摇摇头,他以前吃什么都是不会出问题的,所有的东西都能自然消化掉。 而且他出去狩猎,除了解气以外,更多的也是不想给谢坠凌造成额外的麻烦呀,听谭乌说别的结契妖怪都是自己出去找吃的,白采已经吃了浆果了,肯定也不会再等着谢坠凌投喂。 他是来帮谢坠凌的,他会听谢坠凌的话,又不是来给他添麻烦的。 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问题了,白采又愧疚又难受,再加上此时浑身疼情绪不稳定,想到这里时,突然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谢坠凌的瞳仁微缩,还以为他是痛得受不了,都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手臂便突然被他的小手给拽住,因为竭力还显得格外苍白。 白采小声抽噎着跟他道歉,“对不起,谢坠凌。” “……”谢坠凌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对不起?” “我以为、我狩猎……” 白采难受得神志不清,以为自己什么都说了,实则大部分都只是呜呜地哭声,让谢坠凌不由得凑近了去听,却依旧听得断断续续。 他抬眼,发现白采红彤彤的眼睛格外可怜,忽的什么都不想让他说了。 他将手臂慢慢地从白采掌心抽出来。 白采被吓得脸色惨白,以为他是不原谅自己,还想要拼命地挽留。谁知道谢坠凌低声说了句“等等”,并没有从他身边移开,而是直接将屋内的灯关了。 白采愣住,发现谢坠凌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幽亮。 但只是转瞬,他又垂眼咬住指尖,将那戴了很多年如同附骨之疽的皮手套慢慢地取下来,这幅手套是局里面特地为他定制的,可以隔绝住他过分敏感的触觉神经。 而手套下的指节,修长漂亮,分明有力,有种惊心动魄的意味。而当他全然展露在空气中的刹那,意味着他的感知会更加扩大,尤其是当抚摸的时候。 旋即温热的手指,拨开白采湿漉漉的头发。 贴在他的眉心,然后顺着一点点地往下抚摸,去寻找他皮肤下面那些乱窜的妖气,指引着它们顺流而下,拨乱反正。 …… …… 白采很喜欢谢坠凌抚摸他。 感知的问题,平时谢坠凌都包裹得很严实,白采再怎么贴着他也都像是隔着层,只能拼命把自己的气息与力量从夹缝里面钻进去,努力汲取温度。 可现在,谢坠凌脱掉了手套,不但覆盖着他的脸颊,下颌还有脖颈,就好像连神经都与他紧密链接,渗透进皮肤,撩动着他的血液。 温暖包裹着他,身体里面的那些横冲直撞的妖气也被抚平。 疼痛逐渐缓解,白采再次昏昏欲睡,却又不想要谢坠凌很快离开,在失去意识前努力地抱着他的胳膊,四肢也缠绕得紧紧的……像极了藤类植物攀附的姿势。 第24章 不知道多久过去。 屋内变得安静,谢坠凌直起身来,却迟迟没有别的动作。 他的睫毛低垂着,罕见地已经濡满了汗,浑身都散发着热气,连带着那两只暴露的手都湿润无比,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但是他也没有重新戴上手套,片刻后才将沉睡的白采放回到床上,无声地离开房间。 长廊的尽头有窗,夜风幽凉地吹过来,才终于让他冷静很多。 “滴滴滴——” 随手搁置在旁边的电话一直在响,谢坠凌起初没接,然而对方锲而不舍,片刻后他才按了接听,声音竟也带了几分低哑,“讲。” 电话那头的情报部长停顿了下。 他很少听到谢坠凌这么疲惫的样子,一时竟是心惊胆颤,试探着道:“谢队,今天你不是跟着战斗部门重新去过现场吗,据说出现了藤兰的痕迹,事关你的任务我了些情报……” 后面便是些情报的具体内容,大约是看谢坠凌状态不好,他念得很快。 谢坠凌冷淡地听着,其实只捕捉到了“藤兰”两个字。 他的耳膜有些嗡鸣,脑子里面所有的意识似都还沉浸在方才的场景——他是如何一点点去抚摸小妖怪的皮肤,引导他凌乱的妖力,手上所有敏感的神经都在跟着颤栗发麻。 令他最为震撼的是,小妖怪对他的渗透没有半分的抵抗,就好像彻底打开将他容纳进去似地,当精神力触碰到那片柔软的地方,骤然就像是陷进了温柔的棉花云里,每个触感都在告诉他好像自己本来就属于那里。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论白采再怎么对自己没有戒心,可力量的相互排斥是天然存在的,现在看起来却好像他们的感知曾经融合过般。 真的会有才认识不久的小妖怪,能与他交融到这种地步吗? “基本就是这些。” 那头,情报部长急促又谨慎地声音还在继续,“待会儿我都会发给你的,找到藤兰对于我们局、对于人类与妖界来说都至关重要,谢队你……” “我知道。”没等他说完,谢坠凌便挂了电话。 猝然被挂情报部长,望着电话非常懵逼。 谢坠凌随意将电话搁在旁边,开始强迫自己想些别的。 可那些烙印般的触感与知觉纠缠不休,直至很久,他忽的回想起小妖怪呜呜咽咽说对不起的场景,到现在都还没有拼凑出全句。 ……所以他那时候,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不论如何,白采的突然病倒折腾了很久。 他现在的吸收力极差,吃的妖怪又多,本来都已经被谢坠凌引导好了,可是到了半夜又开始反反复复,咬着自己的手呜咽。 谢坠凌不让他咬,强行掰开他的口腔,看他泪眼汪汪地实在难受,便伸手去抚摸他的牙齿,谁知却在轻微的刺痛下留下两枚牙印。 他淡淡扫了眼,确认白采是在变好。 至少都有力气咬人了。 以前带着手套的时候,虽然对于白采的感知依旧会很强,可从来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每次触碰到他都敏感得神经发颤,连带着皮肤都激起细密的麻意。 可惜罪魁祸首并不清醒,泪眼朦胧地,发现是谢坠凌就往上面凑,非要用脸蛋贴着他的掌心,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舒服些。 就这样反复折磨着,直到天都蒙蒙亮了,白采才安分地睡了会儿。 他小脸儿苍白,疲惫地沉进枕头里面,睫毛因为哭得不停已经濡得黏成一团,还带着可怜又凌乱的泪痕。 三个小时后他才慢慢醒来,只觉得眼睛肿肿地轻微抽痛,其他的地方倒是只剩下些酸疼了。 从床上坐起来,白采下意识地就要去找谢坠凌,沙哑地喊他,“谢……”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温热的指节贴上额头,谢坠凌冷淡的声音响起,“看起来好多了,现在身上还有哪里痛吗?” 白采懵懵地,抬头猝然撞见的,就是他修长有力的那只手。 第14章 眼巴巴 白采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从来没有见过谢坠凌摘手套,更别提还这样直接贴着他的皮肤。 跟谢坠凌表现出来的冷冽不同,其实他的体温很高,被严严实实包裹着的掌心是温热的,白采迷迷糊糊地就能感受到这种暖意,让他的梦里都好像回到了自己沉睡的地方。 那是片能将他全然容纳的大地,像是被谁抱着般不见天日,但是那种温度却让他很有安全感,只需要静静的等待春天化雪、重新舒展就可以。 那时候他真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触觉却跟此时谢坠凌的手如此相似。 所以是谢坠凌抱着他吗? 所以是谢坠凌在温柔抚摸他吗? 望着那只手很久很久,白采紧抿着唇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又莫名紧张地睫毛胡乱颤动,直至终于下定决定,突然直接起跳抱住他的胳膊。 可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还是病号,刚蹭起来就眼冒金星,差点栽倒在谢坠凌的身上,还是谢坠凌将他接住,温热的掌心紧握住他的手臂,触觉便只隔着层薄薄的衣服。 “谢坠凌!” 白采的声音甚至都还是沙哑的带着鼻音,却还是坚持不懈扑过来,强行把自己的手并进他的指缝里面,刹那间紧密相贴的敏感触觉,都灼得得谢坠凌指尖猛地蜷缩了下。 第25章 低头,只见小妖怪仰起湿润灼热的眼眸望着他。 “你以后还能这么摸我吗?” “我不要手套,我想要你就这么摸我。你的手套厚厚的,把我的味道都拦在外面了,每次我都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挤进去……” 那副试探又急切的模样,几乎都让谢坠凌觉得他恢复活力了。 但其实并没有,他越说喘得越厉害,身体的任何地方都是虚弱乏力,却为了能够强硬地将这些话说完,把谢坠凌的指节捏得越来越紧,用力发白。 谢坠凌很想让他别问了,抬起另外那只手抵住他的下颌,小妖怪果然立马噤声。 “好不容易醒了就休息。”他提醒道,“别折腾。” 白采确实说太多太累了,他现在甚至都还算不上大病初愈,只是比昨晚好受了些而已,但是就这样被强行闭嘴又委屈。 想了想,他索性放松身体,脑袋直接搁在他的手上。 “……”谢坠凌垂眼,又发现白采偷偷地把腿也缠上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藤类的妖怪就是有这样的特性,动不动就喜欢把自己的枝条探出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绞得紧紧地。 片刻没有动静。 谢坠凌平静出声:“我又没说不答应你。” “!”白采的眼睛骤然亮起来,然而下意识起跳的动作被狠狠压住。 甚至连嘴巴都被抵着不让说话,他简直委屈死了,只能倔强地去看谢坠凌,却发现他只是将自己盯着,幽晦冰凉的眼眸里面全都是自己的倒影。 很奇怪的是,他这副模样总是会让别人害怕,可白采却清晰的能够分辨出来,他只是看自己看得很认真而已。 心脏莫名嘭嘭地跳起来,他察觉到谢坠凌的那只手,从他的下颌慢慢地抚摸到耳朵,途中撩拨得他神经敏感发颤,忍不住想要轻轻收缩。 可他害怕自己躲了,谢坠凌就不摸他了,忍耐得皮肤都颤栗发麻。 终于,温热的掌心落在他的头顶。 那是没有任何隔阂的抚摸与暖意,五指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是低声细语,“这样可以吗?” “别闹了,再休息会儿吧。” …… …… 白采倒在床上,头晕眼花。 缠着谢坠凌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必须得再休息了。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现在还热热的,但是凌乱的妖气已经不再肆虐,而是一缕缕地被他吸收进去。 按照他现在的吸收率,还不知道得躺好几天呢。 但是……白采想到刚才暖暖的温度,还有昨晚断断续续地、只要自己需要随时都能够握住的那只手,他从来不知道当谢坠凌摘下手套以后,还能让他这么舒服。 而且很奇异的是,好像当他抚摸着自己拨乱反正的时候,自己也丝毫不会抗拒他的精神力,原本他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会下意识拒绝他呢。 是因为以前他救过自己吗? 怎么隐约间,还觉得这个感受有些熟悉呢? 迷迷糊糊地,白采撑不住疲倦沉下了眼皮。 跟昨晚近乎昏迷的情形不同,这次他做了个梦,梦里面是他偷偷地钻到谢坠凌的怀里面去了,将他的手臂压在自己的身上,试探着去看他的脸色。 睡在树下的谢坠凌睁开眼,眼底却非常清明,他好像知道小妖怪都要做些什么,但是并没有阻止。 小妖怪也不敢胡乱动弹,只乖乖跟他对视着,但大抵是他才做过什么大事回来,眉眼灼热,碎发也都湿漉漉。最终不知多久,还是谢坠凌伸手,替他将挡住眼睛的汗珠给擦掉。 但白采总觉得不够满意,他趁着谢坠凌不注意,猛地咬住他的指尖扯掉了他的手套,探头强行将整张脸都压在他的掌心,用力闭眼装作不愿意直面的样子。 旷野的风徐徐吹过来,彼此身上的汗却越来越重。 终于,谢坠凌顺着他的动作,抚摸他的脸颊。 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白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仿佛陷进了温暖编制的茧房中,不管是大地与微风还是紧紧抱着他的人都是他最爱的模样。 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地停留在此刻,这梦境也该完美地结束…… 可不知道为什么,意识恍惚中,白采意识到这梦境其实正是他丢失的小部分记忆,甚至还连接到了些残存的谢坠凌意识,视角陡然转换—— 低垂着眼的谢坠凌,神经正凌乱地暴动着,本就敏感的触觉突然在此刻前所未有的放大,跟着泛起的还有凌虐欲与占有欲。这是他想做很久很久的事情,却从未想到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贴得如此得紧密。 手指不自觉地轻轻用力,几乎都要把白采的脸挤压得变形。 肉感不知不觉地渗透进指缝,他的意识竭力几次想要松开,却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留下印记。然而更加灼热滚烫的还是血液,在这愈发强烈的感知下愈发疯狂流涌。 不知道多久过去,像是一声无法满足的低低喟叹。 …… …… 谢坠凌将手套扔进清洗机。 很简单的操作,他却突然撑住台面,紧紧闭了闭眼。 答应小妖怪的要求是个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控制自己并不是。他无法描述自己敏感的神经在接触他的时候,到底是些什么感觉,但归根结底绝对不止是小妖怪舒服。 第26章 还是觉得无法置信。 这样自然的交融感,就像是曾经发生过般。 站定不知道多久,谢坠凌才收拾好自己短暂失控的情绪,回到白采房间里面去陪他。 床边放了张凳子,是正对着床的,昨晚他就坐在这里方便定期查看白采的状态,现在白采重新睡着了他也没有撤走,拿了资料重新坐过去。 视线安静地扫过小妖怪的漂亮脸蛋,相比于昨晚他算是睡得很沉了。 谢坠凌紧绷了整晚的神经,总算是稍微放下来些,低头翻阅资料——这些都是与藤类妖物有关的研究报告,他得知道更多才能应对白采的病。 翻来翻去,其实都是他已知的东西。 藤类妖物其实算是消化很好的一类,因为他们的根须长,花苞茂盛,等于是同时有非常多张嘴巴在吃饭,即便是一次性吃特别多的东西也很难产生消化不良的问题,而如果实在是超负荷的话,也会存储在分枝中。 有种情况会让他们的消化能力变差,那就是所有分枝全都被砍掉。 但藤类蔓延出来的分枝何其密集,在战斗里面更是遮云蔽日、源源不绝,想要全部砍掉,甚至还不如直接捏爆他们的内脏更简单。 可白采现在的情况…… 消化得这么差?会是因为分枝都没有了吗?又是怎么没有的? 谢坠凌的眸色微暗,视线抬起来落在白采的身上,只见他胸膛轻微地起伏着,呼吸细长,但却不知道梦到什么,越来越灼热与急促。 突然,谢坠凌猛地起身,将白采从床上捞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白采本来憋气憋得快要窒息,被拍了下终于哇地呼吸顺畅了,抬起红通通地眼眶来,却因为模糊的生性水汽看不清人,只能哑哑地喊,“谢坠凌……” “身上又开始痛了吗?”谢坠凌低声问。 “没有特别痛……”白采摇摇头。 他能感觉到是吸收妖气的时候又乱起来了,还好谢坠凌就在身边守着他。 原本在危险的时候是谢坠凌及时帮他拨正,白采特别高兴,可只要想想从昨晚到现在都是这样,他来回地复发,让谢坠凌守着他什么都做不了,自己就像是个麻烦精一样。 明明最开始,自己狩猎目的不是这样呀。 只要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咚咚打鼓,急促又酸涩。 谢坠凌微微愣住,还以为他是又不舒服了。 抬手想要去摸他的脑袋,可谁知白采猝然仰起脸来,紧紧抿着唇好久,终于克制不住倏然红了眼眶,“对不起呀,谢坠凌。” “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吃得消化不良……” 声音软软的,委委屈屈,是真的很愧疚。 昨晚他神志不清抽噎的时候,其实就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吞字吞得厉害,后面谢坠凌一直都没能拼凑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为他只是疼得说胡话。 然而此时听到,谢坠凌瞳仁轻轻地收缩,骤然回想起他方才看到的资料。 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消化不良,为什么? 是真的……分枝都没有了吗?那得是多严重的伤? 第15章 为了白采 白采不知道谢坠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最开始,去狩猎就是为了显得自己乖乖的很有用。谭乌说其他结契的妖怪都是自己去想办法找吃的,都不会给结契对象造成麻烦的。 可自己从遗漏会消化不良这件事开始,就在反复地生病,反复地让谢坠凌看着他才行。刚刚明明都好些了,可睡个觉差点又要把自己给憋死,憋得浑身发疼,到现在都没有力气只想呜咽。 白采忍了又忍,在这样不正常的沉重情绪下还是没哭,只是通红着眼眶看着谢坠凌,愧疚得心里无比酸涩。 他不想成为麻烦精。 他想要成为对谢坠凌有用的妖怪。 然而很久都没听到谢坠凌说话。 直至忽然,谢坠凌捧住他的脸,擦掉他摇摇欲坠的眼泪,并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反倒是直视着他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白采心头猛颤了下,乖乖地交代“我以前不会这样的。” 谢坠凌的心脏慢慢沉下去。 他并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即便小妖怪有的时候确实天真烂漫,可只要他对自己说的话都是会经过认真思索的,那说明以前他确实不会不消化。 那就极有可能是真的它的分枝没有了,但是到底怎么没的,谢坠凌低声问了句,白采却只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其实他的记忆也是有缺失的,只记得自己受过很严重的伤,是谢坠凌想尽办法才把自己救活的,可到底是怎么受伤他完全没有印象,而且现在他也已经全好了呀,只是丢失了些枝条而已也没关系吧? “我应该是丢了好多枝条。” 白采小心翼翼地看着谢坠凌的神色,总觉得此时的他晦暗又危险,小声道,“但是我都已经痊愈了,真的,没吃撑前半点都不疼,还可以打架!” “……” 谢坠凌将掌心落在他的脑袋上,轻声道,“伤口痊愈不代表枝条也会长好。” 是这个道,但是白采觉得,自己只要后面不吃那么多就行了吧,反正现在好起来的话,自己还能活蹦乱跳,还能去帮谢坠凌收拾他讨厌的妖物! 想到这里,白采又迫不及待地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吃那么多了!” 第27章 “那这次是为什么吃多?”谢坠凌垂眼询问,“是饿到了吗?” 他在认真地反思自己。 在将白采带回家前,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关心白采是否饿肚子。但是那时候白采才从别的妖物那里“逃出来”,紧接着又被投进监狱,到处找自己缠着自己,估计都没空去管肚子。 但后面自己因为没有经验,却只给他留了浆果,如果早知道他会狩猎到这种地步,自己就应该早早问清楚他的物种,知道他的喜好然后给他留吃的…… 谁知道就在这时,他看到白采闻言愣了下。 就好像是被问到什么关键般,猝然别过头去,紧张得眼睫毛乱颤。 但是他又不敢不跟谢坠凌说实话,立马直起上身紧紧抱着谢坠凌的胳膊——这是他每次说重要的事情时都必备的姿势,就好像是警惕说了以后谢坠凌就要抛下他走掉似地。 “我没有饿到那种地步。”白采声音小小地,又好似带了几分倔强,“就是吃浆果吃生气了,喜欢待在浆果旁边的那些妖怪,都在你身上留下过味道啊……” 谢坠凌的呼吸放轻,瞳仁无声地扩大。 很难形容此时的那种悸动,就像是心脏在不断地加快,咚咚剧烈震响。 明明刚才脑子里面已经有无数的由浮现,却都没有料到最后听到的会是这样,莫名地又好像极其符合常,毕竟小妖怪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从初见面就会努力强行的在他身上留气味,再到没有安全感地塞满整个屋子,即便只是血腥味沾在身上都会激怒他,更别提那么浓烈的痕迹…… 白采紧紧地抿着唇,一时没敢去看谢坠凌。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报复心重,占有欲强,可是他绝对不会改的!他对谢坠凌就是这样,恨不得用气息将他浸透到血骨里面去,又怎么可能容忍其他味道的丁点侵犯。 可他也不确定,谢坠凌到底能不接受这样的他。 他紧张得忍不住都有点抖,双手把谢坠凌抱得更用力,要是他真的有想要抽出去的意思的话,自己也肯定不会放…… 谁知蓦地,他只察觉到谢坠凌垂落的视线。 安静、却莫名惊心,让他忍不住颤动着睫毛抬眼,骤然对上他的目光。 “知道了。”谢坠凌轻轻地回答。 …… …… 知道了。 是什么意思? 白采懵懵的,但是他大部分的力气都用来去消化妖气了,脑子不如平时那样清醒,只能迷茫地望着说这话的谢坠凌。 谢坠凌从他怀里抽出手来,吓得白采都要跳起来了,紧接着那只手又落在他的脑袋上,让他骤然提起的心脏又缓缓回落。 “你是什么物种?”谢坠凌询问。 “……”向来有问必答的白采,却抿了抿唇没说。 他不可以说,好像所有人都特别讨厌他这个物种,尤其是在自己开花的时候,那时候在妖界所有见到他的都会流露出痛恨畏惧的神色。 即便现在知道,谢坠凌没有那么轻易就抛下他,可他还是不敢说。 对于他的沉默,谢坠凌并不意外。 从捡到他开始,不管是谭乌还是局里面的其他战斗员,只要见到他都会忍不住去猜测他的物种,他听到了也只是埋着脑袋什么都没讲,有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有些比较稀缺的、天然独一无二的物种确实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你喜欢吃什么?”谢坠凌又问。 听到吃这个字,白采漂亮的脸蛋当场扭曲了下,莫名把谢坠凌给逗笑了。 只是笑意转瞬即,谢坠凌解释,“以后你不要出去狩猎了,喜欢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带回来。” “哦……”白采偷偷瞄了眼他的神色,紧张得用力捏了捏手掌。 刚才他跟谢坠凌道歉的时候,谢坠凌好像并没有怪他成为个麻烦精。 现在还愿意给他带吃的回来,那就说明自己并没有惹恼到他对吗?可是这样还是跟他的初衷违背了呀,他是来报恩的,是要帮谢坠凌做事实现愿望的。 要是能够找回自己的分枝就好了。 绞杀能力还在,自愈能力还在,要是消化能力康复…… “谢坠凌,我什么都可以吃的。”白采想了想,仰起水润的眼睛认真地道:“但是你不要因为我变得辛苦。” “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最后,谢坠凌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还是得去翻资料。 猎杀过那么多的妖物,事实上整个特管局不会有比他储备更丰富的了,甚至很多危险地带只有他才有资格前往,目前很多研究部的资料都是他亲自带回来的。 可看着白采再次疲惫地沉睡,谢坠凌还是回了趟局里的研究部。 与战斗部门的风格截然不同,刚踏进大门,空气里面浓重的草药味便扑鼻而来,这说明他们最近研究的正好是植物系内容。 “谢队!”来迎接的研究部长风尘仆仆,还穿着件白大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坠凌会突然提出来要颗除味珠,明明以前频繁出任务的时候都没有申请过,是因为最近洁癖变重了吗? 金随谨慎地将除味珠递给他,旋即目光凝住,发现谢坠凌换了新手套。 果然是洁癖变重了! 他在心底暗暗记下来,接着问道:“谢队今天过来,是因为最近结契的那只妖怪吗?” 第28章 特聘人员的档案不是谁都能看,所以现在局里大多数还以为他是结契了。 谢坠凌并未否认,“嗯。” “随我来吧。”金随反倒是定了定心。 研究部有试验所跟藏书所,金随带他去的就是藏书所,但是中途经过试验所的时候,还是会跟他讲起那些妖物尸体的事情。 “这几年谢队出外勤多,可能对局内的情况没那么了解,除了异化程度高无法沟通与驯化的妖物,最终尸体会送到我们这里研究外,背叛的结契妖怪也变多了,在契约生效后奄奄一息地被丢到这里。” 谢坠凌冷淡地抬眼,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谢队知道为什么结契得好好的,妖怪们又会突然发狂吗?”金随扭头问。 “听说藤兰复生了。”谢坠凌清凌凌地道:“异动在所难免。” “就是这样!”金随凛然道:“藤兰的枝条千丝万缕,力量无穷无尽,所有的妖物都想吃他,偏偏妖物这种东西,又大都经受不住诱惑,容易丧失智。” 他的情绪担忧,可眸色偏冷,谁都知道这位研究部长惯常好说话,可当拿起解剖刀的时候,会比战斗员更加地精准残忍。 “所以谢队最近刚结契的话,最好也多盯着点自己的妖怪。” 耳边是金随认真的提醒,“尤其是首次放任他独自狩猎,有的妖怪可能会失控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谢坠凌猝然停住。 金随原本走到他身边,见状急忙刹车,发现他冷清似月辉般的神色,瞬间警惕起来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说得太多惹怒他了?想想也确实,谢坠凌可是常年手里面沾着高级怪物血的人,据说他结契的妖怪很弱,不论怎样也应该不会对他丝毫影响吧…… 妈的,太久没见到谢队,还是有点放肆了。 金随立马闭嘴,只低着头等谢坠凌重新给指示。 但谢坠凌什么都没说,他手里面捏着刚刚得到的除味珠,被皮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指缓慢拨动,那颗珠子便随之来回,为他吸收着无意间沾染在他身上的凌乱气息。 谢坠凌只是从里面听出了别的意味。 原来所有结契的妖物,首次狩猎都是需要人盯着的,除了防止他们凶残未泯暴露出本性以外,应当也能观察他们的习性与喜好,甚至杜绝受伤…… 但谢坠凌没有。 谢坠凌缺乏经验。 从研究部门翻了些古籍送回家,谢坠凌还得去趟后勤部。 基本的流程是,后勤部门情报部门与先协商,沟通没问题后,前者会指派战斗员们前往指定地点,而后者会立马同时同步资料信息,方便战斗员们能够效率执行。 但是谢坠凌是最特殊的,首先他的等级高于所有部门,是局里面的高级干部,而且又是最强大执行最危险任务的那个,所以只要是跟他有关的都是最高优先级。 但是最近谢坠凌的状态一直很差,据说是因为连轴转太久没有休息,所以只要不是极其紧急的内容,现在大家都不敢麻烦他——顺路支援的那种不算。 所以目前谢坠凌身上仅剩的,也就只有“调查藤兰”。 这个任务的重要程度几乎拉到顶了,只是因为情报不足所以时间线很长,谢坠凌是过来对进度的。 正好昨晚情报部门给他发过资料。 “他们有同步过给你们筛选吗?”谢坠凌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凉,“几乎不存在有效信息。” 谭乌原本在处大量报告,闻言嗖地下就站起来了,手里面条件反射抽取了他这个任务的文件,谨慎地道:“同步过!我回头会跟他们再对对……” “但是没办法。”谭乌见他翻开文件,里面只有寥寥数语,努力找补道:“本来藤兰就是最近才复生的,灭绝之前记载都很少。”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另外一处留下藤兰痕迹的地方需要调查。” 谢坠凌抬眼淡淡地看去。 有那么瞬间,谭乌差点都以为他是对于自己工作不满,整个人身体都绷紧了。 但确实整个局里不会有比他效率更高的人啊!在此前谢坠凌的出勤表全都满满当当,跟个铁人似地连丝毫疲惫的模样都没见到过。 他的实力太强是一回事,他本身性情冷漠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好像除了屠杀妖物以外没有任何兴趣,能把混沌地界那种地方当家的人,想想都觉得可怕好吗! 所以只要赶上藤兰这种让人头疼的任务,局里对他的拖累就格外明显。 “要不然……”谭乌硬着头皮,揣测他可能是需要点别的任务做。 “谢队你最近有什么别的需求吗?我可以从任务堆里面找找。但是平心而论我其实更希望你休息,不仅仅是局长亲自交代过,还是因为你全勤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久得像个工作狂。谭乌深深吸气,一边说脑子里面在拼命地组织有效措辞。 虽然这样说大概率还是会被谢坠凌给拒绝,可局里真的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过从早到晚无休止地转,异能者的精力或许确实是会比普通人强悍,但归根结底他们都还是人啊! 谢坠凌休息,对所有人都好。说不定他在松弛高压的情况下,可以缓解力量有可能的对他的吞噬、对他性情的影响。 “既然藤兰的调查进度受阻,为什么不就用这个机会休息呢?” 第29章 “而且藤兰本身也是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也应该值得你专注的吧……” “嗯。”谢坠凌忽的道。 “所以——”谭乌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猛然抬头,不可置信谢坠凌居然真的答应了! 谢坠凌却好像对此毫无波澜,答应就是答应了,这幅模样就像是以前他频繁接取最危险的任务还没有队友协助似地,所有人都震撼地望着他,可他什么都不在意,只是拿了文件就走。 现在也是拿了文件就走,手里还有刚从研究部取的几本古籍。 书脊上的字眼飘进谭乌的眼底,她愣了愣,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植物系食物链研究”“藤系习性”,“藤系偏好”……有那么瞬间诡异的直觉浮现出来,总觉得谢坠凌答应得那么快就是为了回去研究这些,毕竟现在家里面就有个藤系小妖怪。 白采? 他是为了白采?! 第16章 心疼 谢坠凌站在家门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除味珠。 即便此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可他还是垂眼站了会儿,顺便清楚自己近期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又是怎么把小妖怪给忽略掉的。 越是思索便越觉得,这次小妖怪的消化不良责任全在他。 自己没养过妖怪,当时拒绝结契也只是觉得这样能给白采更多自由而已,刻在骨子里面的暴虐因子几乎让他变成个任务机器,即便都已经把白采带回家了,却还是在天未亮的时候就出任务。 其实他当时应该多留点时间思考他会吃什么、能吃什么,而不是只留些浆果。 这样自己就不会错过他的狩猎,最起码在他吃多的时候可以提醒他,或者是亲自替他把那些妖物尸体拖回来,将充盈妖气的内核取出来随便拿给他玩。 这就是他答应休假最直接的由,他需要陪着白采。 白采……应该也需要他。 抬起头来,谢坠凌正好能看到二楼窗台的纱帘,有个小脑袋却趴在那里迷茫地等待着,大约是等得太久了有点犯困,安安静静地又有些懵逼。 不知道多久过去,大约是察觉到楼下的视线,小脑袋慢吞吞拱开了帘子看来,当谢坠凌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白采像是突然清醒般,眼底骤然明亮起来。 “谢坠凌!”白采高兴得像在摇尾巴。 “你终于回来啦!” 病情反复折腾两回,再多无法吸收的妖力现在也都慢慢消化,白采恢复了不少活力,在谢坠凌进屋的时候就直接从二楼冲下来。 他每次都跟风似地,带着花香与身体直接就砸进谢坠凌的怀里,谢坠凌手臂微沉,将他稳稳当当地接住。 “感觉好些了吗?”谢坠凌最先的反应就是摸他的额头。 “好多啦。”白采眼睛像是落着星星,又喊他,“谢坠凌。” “我好好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痊愈也不一定代表枝条重新长起来,那些丢失的枝条已经影响到我的力量了,所以我要把他们找回来。” 只要找回来他就能完全恢复,应对一切。 到时候就能更好地帮谢坠凌啦! 只是他这样张漂亮的脸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很难让人想象他到底要做什么,是以前受到欺负了要去报仇吗?还有他到底是怎样受伤成这样的? 这些以前谢坠凌都没有觉察到,联想到连他首次狩猎的场景都被自己错失,谢坠凌的眸色愈发幽暗,“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言下之意,是只要关于复仇与杀戮的他都能做到。 可白采还没有想到这里来,尤其是他关于怎么受伤的那段记忆全都缺失了,就算想要复仇都找不到对象,听到这话只是仓促地看他两眼,睫毛乱颤。 谢坠凌微愣。 本以为会听到他摆着手指头数落仇家,这里的妖怪那里的异化物,可什么都没有,白采只是紧张地捏住了衣角,“你帮我看看……” 说话间,他的上衣就这样径直撩起来。 只觉得眼前一抹雪白闪过,谢坠凌猝然握住他手腕,制止了他后面危险的举动,向来冷冽冰凉的瞳仁竟是微微发颤,哑声问道,“……看什么?” “看看我枝条的切口。”白采偷偷瞄着他的神色,掌心发汗。 他真的好害怕谢坠凌不答应。 本体这种东西就藏在他的皮囊下面,由妖气凝结而成,如果谢坠凌能毫无阻碍地帮他拨正力量的话,那肯定也能感受到他本体的那些创口。 到底缺了多少枝条,到底是怎样被扯下来的,残留着怎样的印记。等谢坠凌将这些线索告诉他,说不定他就能回忆起来枝条到底是被谁拿走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很难看,因为他记得好像其他的妖怪都特别畏惧讨厌他这幅模样。 他兀自忐忑着,却没发觉谢坠凌的胸膛也急促起伏着。 即便是在白采病中浑身发热的时候,他都没有脱过他的衣服,谢坠凌的感知实在是太过敏锐,取下手套以后每个接触都令他的神经发颤,只是抚摸他的额头与脸颊、直至锁骨就已经格外越界。 但现在白采要他看的,还有一寸寸雪白的肌肤,要透过这幅漂亮的皮囊看进血骨里面,用触觉链接精神力,去触碰压在体内更深处的东西。 谢坠凌紧紧闭了闭眼,将白采的手缓缓松开。 第30章 紧绷着瞄他半天,白采以为他这是终于答应的意思,高兴地扑他满怀,“谢坠凌——” 可谁知道下颌突然被抵住,白采被他捞起来翻了个面,冷清如雪的声音从后脑勺传来,“我可以帮你看,但是不要说话。” “……”为什么不能说话?白采仿佛任人操纵的玩具,懵逼地被他翻来翻去。 手掌就贴着自己的脸颊,他张口想咬谢坠凌的手指,谁知道咬到的是厚厚的皮质手套,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忍不住挣扎了几下。 “白采。”谢坠凌的指节忽然不受控地用力,嗓音危险。 片刻后他才低声问,“还想要什么?” “手套……”白采委屈地小声抱怨,“你答应过我的……” 背后的谢坠凌顿住。 室内没有开灯,恰巧又是阴天,客厅的光线昏暗,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俩衣物的摩挲与吐息,不知道多久过去,才好像慢慢地感受到,谢坠凌脱手套的声音。 白采上次就没有见过,那时候他还在昏迷,这次清醒着却背对着谢坠凌,只能在越发剧烈的心跳中感知描摹。谢坠凌低垂着眼,轻轻咬住自己的指尖扯下来…… 没有任何阻隔的指腹贴上皮肤,烫得白采心脏猛颤了下。 他毫无准备就被灼得发麻,忍不住低低呜咽了声,旋即后背的衣服被捞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脊椎一点点的抚摸上去。 精神力探究的感觉很强烈。 白采昏迷的时候都没觉得,可现在几乎是在渗透进自己皮肤的刹那便颤抖起来,如同大脑深处的神经被拨动,连接的所有触觉都如同过电般发麻。 可这还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停止的事情,精神力在找他妖气凝结的本体。 被雾气萦绕着的藤蔓看不清楚模样,还需要精神力更加贴近才行,可靠近了才知道原来这本体竟然是如此的庞大,仿佛铺天盖地,而这尾精神力只能顺着慢慢地往上摸索,无声地抚摸过叶片的时候,还会无法克制地荡起涟漪。 精神力捕捉的同时,谢坠凌的手也在慢慢地移动,从他的尾椎逐渐向上,摸到小妖怪漂亮清瘦的肩胛骨时,微微凝滞。 皮囊完好,触感细腻没有任何伤痕,肤色就像是极致的玉,散发着莹莹辉光映照在他幽晦的眼底。 可精神力的触感不是这样。 精神力抚摸的是他血骨深处,顺着敏感的神经缓慢渗透拨弄叶片时,他摸到的是深深的伤痕,这些伤痕非常杂乱,牙齿撕裂的痕迹,利爪强行扯断的痕迹…… 愤怒席卷而来,几乎是瞬间让精神力都变得暴戾起来。 “呜。” 好久没吭声白采突然咬着他的指节颤抖了下,想要偏头却骤然被谢坠凌的手压住,是个极具占有欲与压制性的姿势。 白采动弹不得,可那种被谢坠凌气息疯狂包裹侵占的感觉已经有点异样了,他觉得陌生又熟悉,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只敢小小地挣扎哭诉,“谢坠凌,我好难受……” 这句话又让谢坠凌瞬间冷静。 后知后觉地,他发现自己愤怒得几乎失去智。 片刻后,他终于缓慢地将白采松开,竟发现白采被强压着的后颈出现了清晰的红痕,可以想象他刚刚到底是有多么的用力与恶劣。 白采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衣服被放下来,温热的手指慢慢收回去,连背后的胸膛好像也撤开了几分,他又觉得空落落的,小心翼翼又懵逼地回头去看。 他眼底带着些水光,不清楚到底是想哭还是生性的泪珠。 但是亮盈盈的,在昏暗中格外地令人心惊。 “谢坠凌。”白采嗓音沙沙的,“你刚才有看清吗?” 很久他好像才听到谢坠凌低低应了声,“嗯。” “那你能知道都是哪种伤口吗?” 谢坠凌抬眼,瞳仁好像有短暂的晃动,却又定住。 他发现小妖怪是真的很容易受伤,很不懂保护自己。 刚刚他失控了,他承认那是因为见到那些伤口的时候过于愤怒,这种情绪在过往几十年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却在刚才铺天盖地的汹涌,甚至仿佛……积压在心底深处很久的恨意也共同释放。 他无法得知恨意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强烈,他只知道,没有控制好自己所以把小妖怪弄得不舒服了,明明他是那么彻头彻尾地将他展现给自己。 偏偏小妖怪自己毫无所察,顶着脖颈上那些新添的的痕迹也不怪自己,还那么信赖地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是咬伤,部分是狼跟豹子的獠牙,孔很深形状很吻合。” “还有撕扯的痕迹,力道很重,会使用这种手段的……” 猛然间,谢坠凌抬手遮住白采的眼睛。 后面的话也半个字都无法出口了,因为他看到白采在听到的时候茫然又困惑,不但没有丝毫的难过,好像还只是在努力思考辨认。 可他完全没有办法像白采这样平静,他的胸膛灼热地起伏着,那种恨意与愤怒交织着汹涌而来,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直至发颤。 他不应该答应白采的。 他现在想屠妖想得要疯。 第17章 灿烂笑容 白采本来还在迷茫思索。 谢坠凌说的这些,其实他都没太多的印象,如何受伤的那件事的记忆太混沌了,像是被复苏过程中巨大的力量冲散了很多。 第31章 谁知猝不及防地,他就感受到谢坠凌的掌心覆盖上他的眼睛,视线骤然一片漆黑,让他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轻颤的睫毛刮着他的皮肤。 “谢坠凌?”他小声地试探。 没听到谢坠凌说话,却好像能感受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 呼吸也变得沉重很多,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让白采有点担心,摸索着探出手去将他抱住,感觉到他的身体好像骤然僵住。 “你是在担心描述的这些对我没用吗?”白采小心翼翼地揣测。 越揣测,白采的担心里就夹杂着越多的隐隐雀跃。 担心是因为不知道谢坠凌此时为何异常,雀跃的是谢坠凌好像真的越来越在意自己了,这意味着他跟谢坠凌会变得越来越亲近! 只要想到这里,甚至这种雀跃都能压过其他任何的负面情绪。 白采小小地挣扎了下就摆脱他的掌心,漂亮的双眼冒出来的刹那水光未散,可因为很高兴就像是碎落的星星似地,就连声音都重新清亮起来,“很有用的,谢坠凌!” “你跟我说的这些超有用,我肯定能找回我分枝的!” 就好像具有能够安抚人心的魔力。 谢坠凌出神地望着他说不出话,可那些暴戾与愤怒,竟都慢慢地平息下来,又重新沉淀到了心脏的深处。 这样看来,这只小妖怪说不定真是治愈系。 独属于他的治愈系。 …… …… 谢坠凌压抑着情绪汹涌,把自己看到的都给白采说了。 白采听完就陷进沉思,歪着脑子一直在回想。 谢坠凌难得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模样,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走到桌边去带回来的那些书籍与资料。 书是跟植物系与藤系有关的,而资料则是记载着藤兰出现的地点,需要他下次有空的时候再次去探查现场,尽可能找到更多藤兰的踪迹与线索。 资料扔到旁边,谢坠凌翻开书,却又顿住。 方才就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看看白采本体的样子。 但是他的妖力磅礴,汇聚而成的本体也特别庞大,谢坠凌这样看完全看不到尽头在哪里,随后又被伤口切面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竟依旧无法获取全貌辨认出他的物种。 指尖轻而缓慢地摩挲纸面,片刻后谢坠凌还是选择往后翻,既然如此他暂时也不用执着于这个,目前更重要的,是看有没有办法能够缓解他吸收率差的问题。 《藤系妖怪食谱与消化摘要》里面有写,类似催化的异能是最好的解法。 抬眼去看,客厅里面竟是慢慢亮起来,因为阴翳的云层散去,到傍晚时分居然还露出几分红火的晚霞。 谢坠凌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垂着眼安静地打电话。 更确切地说,是听电话。 好几次都没能提供给谢坠凌重要资料、导致近期疯狂自我怀疑的情报部长,此时正抓紧机会展现能力,谨慎地回答道,“催化系异能吗?确实我们局里好几位呢。” 其实情报部长申燃有点困惑,谢坠凌无缘无故地问他这个,听谭乌说他不是答应休假了吗?那这样的话手里面就只有藤兰的任务了,难道跟藤兰有关? 想到此处,申燃语气愈发凛然,“两位a+,一位a级,而且自身异能的熟练度也都很高,谢队是要要他们去支援做什么吗?” “他们能做什么?”谢坠凌问。 “催化生长,而且力量渗透率极高。” 听到最后那句,谢坠凌顿住,瞳仁晕染着晚霞。 他知道力量渗透率是什么意思,放在屠戮妖物的时候非常管用,可以无视掉坚硬的躯壳与天然的抗拒。就像是自己用精神力去探究抚摸白采的身体…… 只要想到这里,猝然升腾起来的就是暴戾与烦躁,无法克制地在血液中汹涌。 从前的他并不像这样,可如今只要跟白采有关的任何接触,都被他严格极端地掌控起来,占有欲在不断地滋长膨胀,几乎都要严丝合缝地将对方包裹。 半天没有听到谢坠凌的回应,申燃心里打鼓,以为是给的信息量不够,忍不住试探道:“所以谢队是想调用战斗员进行调查吗?如果能够痕迹留下来进行催化的话,确实有助于……” “不是。”谢坠凌冷漠地打断。 申燃噤声,懵逼自己好像又莫名惹到他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救场,“那,那确实。其实谢队你的感知那么强,没有任何同伴也都能做到吧……” 这位可是五感惊绝的杀丕啊。 局里面所有高级干部包括局长盖章认证的。 而最后这两句没敢说的话,也让谢坠凌解到了,他安静地又听了会儿申燃能给出的所有内容,最后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不愧是情报部长,申燃还同步给出了其他能够代替催化异能的存在,比如解构就能够把庞大的物质包括妖气分解,而屏障则是能够连内部器官都能保护起来…… 这些异能不但在战斗的时候很有用,甚至偶尔还能发挥出解决问题的奇效,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危险的任务都是组队作战,成为了特管局的强效特征。 对比看来,竟好像只有谢坠凌是单调的强大,屠杀时不费吹灰之力,却无法给其他任何的同伴提供帮助。 对小妖怪来说也是同样。 随着晚霞逐渐消散,晕染在他睫羽的光也散去。 第32章 谢坠凌独自站了很久,猛地意识到身后有人,这才发现小妖怪正扒着沙发偷偷地看他。 电话的声音很好捕捉,白采听得懵懵懂懂,好像完全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面谢坠凌的心境到底遭到怎样的摧毁,只迷茫眨眼,“谢坠凌,你需要有人帮忙吗?” 帮忙为什么不找自己? “没有帮忙。”谢坠凌走过来,附身跟他对视,撞进他湿润漂亮的眼眸里。 不论任何时候,小妖怪浓密的睫毛好像都很吸引人,像是小刷子般不间断地轻轻扫在心脏,谢坠凌忍不住伸手,轻轻覆盖在上面。 “我只是在问,有没有人能提高你的消化力。” “哦。”白采睫羽颤动了两下,“……那有吗?” 谢坠凌顿了顿,“没有。” 他撒了谎,所以要做别的事情去弥补。 目前白采对他的精神力是没有任何抗拒的,但是自己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地去抱着他抚摸他,最好的办法是将其实体化。 他起身往厨房走,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瓶水,那是局里面定期都会发放的情绪舒缓剂,出于某些原因给他发放的量是最大的,把所有冰格都塞得满满当当。 他握住微微用力,精神力牵引着液体轻微波动,一缕金色缓缓地渗透进去,连清澈的液体都逐渐变得有质感,像是液态流动的金箔。 “好漂亮……”白采的眼眸雀跃亮起来。 他被这股精神力深深地吸引了,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来回倒腾,扩大的瞳仁满满地映照着金色的水光。 谢坠凌无声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转身,将手覆盖在堆叠的瓶身上。 这样垂落视线的姿态,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沉寂而孤僻,让背后的白采愣了愣,连手里面刚刚得到的“金水”都忘记去接,咕噜噜地滚到桌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坠凌好像心情很差。 脱掉手套的时候没有,帮自己梳妖力的时候也压着,好像就是从让他帮自己看伤口的时候抑制不住泄露,直至此时已经变得格外沉重。 可到底为什么?白采好像永远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从前到现在都是。 歪着脑袋想了想,白采索性直接踮起脚尖扑过去,手脚并用立马就缠绕在他的背上,努力将脑袋塞进他的颈窝。 “谢坠凌。”白采灼热的吐息就在耳边,语气却很轻快,“你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呀?” 两句话两个问题,谢坠凌顿在原地。 他微微侧头,鼻梁几乎擦过小妖怪贴近的唇瓣,是沁人心脾的柔软与花香,让他的心脏微微颤动。 但或许还是最在意的那个问题占了上风,片刻后,谢坠凌只低声询问,“为什么突然说我厉害?” “因为是真的呀!”白采猝然呼吸靠近,嗓音明亮得惊心,“除了你还有谁做得出那瓶水!” “只有你能做到呀,谢坠凌。” 忽然好像世界都变得寂静。 他们俩站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面,身体与呼吸都紧密纠缠着,谢坠凌脑子里面所有的凌乱与风暴、自我怀疑好像都慢慢平息。 他还以为会听到说他“五感强力”、“救过他的命”类似的话,但小妖怪好像总能把他的小事都捧得很高很高,连精神力的实质化都能这么用力地夸。 可莫名的,那些芥蒂与阴翳消散。 谢坠凌很轻地笑了下。 …… …… 白采很少看到谢坠凌情绪差的时候。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好像很冷漠,但其实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这就很符合他平时出任务时候的样子,冷静果决又毫不留情。 这导致白采忍不住将他抱得紧紧的,捕捉到他的轻笑以后才愣了愣,又好似不确定般凑过去,差点撞上他的鼻尖。 谢坠凌抬眼,白采也不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确认,片刻后倏然灿烂笑起来,“谢坠凌!你高兴起来就好!” “……”谢坠凌没说话,只揉了揉他的脑袋。 将所有的水全都灌注进精神力以后,谢坠凌叮嘱他随身携带,而且以后任何吃的都必须要经过他的手,得到白采的乖乖应答以后才放心。 白采抱着漂亮的“金水”回屋睡觉,而且事情还没有想清楚,他还得努力从记忆里面扒拉扒拉,到底扯掉他分枝的妖物都是些谁。 但是好费劲儿啊,白采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深夜都还没有想起来。而此时谢坠凌见着他没事也已经回自己的房间,室内静悄悄又凉幽幽的。 白采从黑暗中坐起来。 突然有很远很远的地方,隔空传来共鸣。 那是分枝力量的指引,震得他的心脏都咚咚作响,让白采的脑子变得混沌不清,完全分辨不出此时到底是什么状态,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他梦游般地推开窗户。 轻轻地便跃了出去。 第18章 梦游 白采的脑子混沌模糊。 他隐约觉得自己该在床上来着,而且明明还在想很重要的事情,可谁知道只是眨眼,自己竟然就出现在陌生的森林里面。 怀里依旧还抱着谢坠凌给他的那瓶水,原本冰凉凉的,现在却已经被他给焐热了,贴在自己的额头,感受着流动的金色液体间传递出来的谢坠凌的气息,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他是被残存的力量吸引到这里的。 第33章 在意识到记忆有残缺,而且分枝也全都丢失了以后,白采的潜意识里面就在捕捉这些东西,可现在,他却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吸引而不悦,漂亮的眉眼低低压着。 ……他都没有来得及跟谢坠凌讲。 要是谢坠凌以为他乱跑丢了怎么办? 白采特别不高兴,回头望了望森林黑暗的深处。是继续还是回去? 片刻后,白采还是选择接着往里面走,最好的选择就是早点找到吸引自己来的力量源泉——有可能是丢掉的分枝,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应该都能帮助自己恢复消化力。 四周极其安静,在黑暗中甚至有些吓人,可浓郁的植物气息与新鲜的空气,反倒是让白采舒适得连毛孔都打开来。 自从复生以后,他好久都没有过这种全身心放松的感觉,妖力的感知在缓慢地扩大,弥漫在大地的每个根须都变成他触觉的部分,连细微的风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蓦地,白采回头盯着黑暗中的某处,“出来。” 好像有野兽的身形僵住。 对方藏得特别好,现在即便是特管局的战斗员来这里也不会察觉任何异常,可森林这种地方所有东西都等同于白采的呼吸,更别提还有他的力量在吸引感应,几乎是与直视对方的眼睛无异。 可对方只是警惕着,应激地弓起身体准备进攻。 如果仔细去看它们的毛发,便能发现上面似还缠着细细的藤条,那是这种妖物根本就无法消化的东西。即便他们是群居,即便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尝试了无数的拼命啃食…… 没有等到回应,白采的唇慢慢抿起来,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地面,倏然庞大的藤条凌空而起! 藏匿起来的妖物惊得四散,巨大的恐惧在瞬间像是潮水般将他们淹没,在此前他们还拼命贪婪地留着藤兰的枝条,以为有朝一日消化掉就能让自己暴涨成为大妖。 可当遮云蔽日的藤兰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它们在死亡前脑子空白发麻,仅剩的智终于让他们意识到,当年那只无数妖物拼尽全力才趁他病分食的远古巨妖,到底是何等的可怖的存在。 随着妖物们轰然倒地,白采走过去。 他并没有立即绞杀他们,打算取回分枝后再问问它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自己的东西,与他同样贪婪的那些强盗们现在又都在哪儿…… 可谁知还没有走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令他蹙眉回头。 是人类的脚步声,慢慢地朝着这边靠近。 …… …… 今晚,是谢坠凌罕见移开注意力的时候。 前几天白采难受得卧病在床,他必须要时时刻刻地照顾对方,所以用精神力将彼此连接得很紧,但随着妖力的消化白采逐渐好起来,他也要慢慢地抽身而出,不能总是那样密不可分。 可很快谢坠凌就察觉到了不对。 屋内白采的气息一如既往地浓郁,这是他特地藏的。 有时候谢坠凌打开衣柜,甚至都能找到他不知道何时偷偷塞到角落的花瓣,他总是致力于在每个地方留下自己的味道,铺天盖地将谢坠凌淹没。 可现在除了这味道以外,没有任何白采活动的痕迹,楼上安安静静地,甚至靠感知都捕捉不到他的呼吸与温度。 谢坠凌皱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上楼,推开门却发现室内空空荡荡。 骤然心脏紧缩了下,压着门锁的手用力到骨节微凸。 好在强大的智令他冷静下来,他知道小妖怪是不会随随便便离开的,即便真的有事也会提前告诉自己。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之前不是都睡着了吗? 轻轻地嗅了嗅,谢坠凌的感知无声无息地扩大,捕捉到馥郁香气里面残存的活动痕迹,最终目光落定在窗边。 顺着痕迹一路追踪过去,很快谢坠凌来到密林。 忽地他眉心微跳,察觉到这里很眼熟。 情报部门在给他资料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这里,说是有疑似藤兰的痕迹出现,还提议让他休假途中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 按照谢坠凌原本的打算,是要等白采全部恢复以后再来,却没想到今晚追踪到最后,白采的痕迹会弥漫向密林深处。 “谢队?”突然有人察觉到他。 谭乌跟申燃原本格外戒备,看清楚是他后才松了口气,从参天大树背后走出来,又有些愕然,“你不是打算放假吗?又怎么会突然过来?” 谢坠凌无视他们的询问,眉眼冷冷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谭乌深深看了眼申燃,还不是因为这位情报部长。 最近涉及到这项任务的信息量本来就很少,很大程度上打击到了申燃的信心,傍晚的一通电话更是让他翻来覆去地琢磨,感觉是真的各方面都达不到谢坠凌的要求啊! 申燃的内心煎熬,当机立断叫上谭乌过来亲自调查,要是能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当然最好,要是不能的话…… “我们过来调查下现场。”谭乌帮他交代道。 “不带战斗员?”谢坠凌冷淡反问。 “目前的情况来说我能搞定。”申燃神色凛然,直起背来立马能突出他接近两米的强壮优势。 曾经他也是战斗员出身,异能也很强大,只是在s级任务里面受到不可逆损伤,才转去了情报部门然后一路升到现在的位置,但若真打起来他也不怕,甚至可以顺带清下附近徘徊的妖物。 第34章 谢坠凌点头,转身朝着另外一头走去,把谭乌跟申燃弄懵了。 等等!谢队难道不是过来跟他们一块儿调查的吗? “谢队?”谭乌急促追了两步,“你现在去哪儿?” “找白采。”谢坠凌冷静道,“你们不是自己能搞定吗?” 谭乌震撼了两秒,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吃惊“白采丢了”,还是“白采居然还排在重要任务前面”,为什么要去找白采?但平时谢坠凌不是有任务都先任务的吗? 他那任务狂魔、杀戮机器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都没等谭乌反应过来,谢坠凌的身影就已经再次消失,只留下冰凉凉月华般的银发从眼前掠过。 谁知就在这时,森林里面突然暴动。 妖物们莫名发狂,尖锐愤怒的嘶吼冲破云霄,谭乌跟申燃的脸色都变了变,发现事情超乎他们意料——原本这片场地不应该有这么多高级妖物的,两天前情报员来这里时都还特别清净。 发狂中的妖物有暴涨的攻击欲与食欲,只觉得眼前狂风猛然席卷,庞大的身躯就已经从天空压下来,从森林里面冲出来的高级妖物亮出了狰狞的血盆大口—— “嗡”,骤然像是神经崩断声音。 即便是疯狂嘈杂的耳膜边,竟也能清晰捕捉到这点共鸣。 那是精神力把怪物内核撕裂的动静,都已经袭击到谭乌与申燃面前的妖物们,惊惧痛苦地睁大眼睛,那副狰狞的模样还没有来得及消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轰然倒地。 谭乌与申燃惊魂甫定,回头去看,果然见到月色下谢坠凌冷清的身影。 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时回来的,只能清晰感受到他气压极低,抬眼时竟是掩饰不住冷戾,“你们刚才有在这里见到白采吗?” “……”谭乌摇了摇头。 他心底又有些打鼓,知道谢坠凌心情差到哪儿了。 白采不知道为何突然不见了,谢坠凌出来找他却只找到藤兰出现过的地方,这种地方平时没什么,也就只有些需要调查的痕迹而已,可但凡这些细微的气息被别的妖物捕捉到,就会变得极其危险。 若是白采混杂在其中,被那些妖物盯上的话…… “谢队,不如我们都进去——”谭乌正要提议。 可谁知谢坠凌根本等不及,身影再次消失,看起来就已经进到森林深处。 除了发疯突然冲出来攻击他们的这些,很显然那里面还藏着更多的危险,谭乌跟申燃目送着他的背影,心情都有些复杂。 倒不是担心谢坠凌搞不定,就是恍惚间觉得谢坠凌支援过那么多次的现场,无一不是冷静到毫无波澜的,却很少有这样带着沉压压杀意的时候。 浓烈到,都好像已经能预见到这些妖物的结局。 …… …… 此时此刻,白采还站定在森林深处。 在自己的藤蔓遮云蔽日的时候,很显然让整块地盘的妖物都应激失控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还记得藤兰那令人惊惧的味道,还是被力量所恐吓。 特管局的人也在外面,白采不想被他们发现,免得他们告诉谢坠凌又添麻烦。 轻轻地招手,缠绕在妖物毛发上的藤兰分枝便飘飘然回到了他的手上,那是枝特别特别细的藤条,上面还垂挂着些漂亮的小花骨朵,只是因为离开了本体而显得病恹恹的。 白采不自觉将它握紧,分枝在他的手里面逐渐融化又渗透进身体里面,但是感觉变化微乎其微。 ……还是太少了。 少到连力量都无法波动涟漪。 自己丢失的分枝,即便这么丁点就能让这些怪物视若珍宝,那余下的大部分到底在哪里?当时自己又是怎样才会受伤丢掉的? 察觉到外面暴乱的动静有短暂停歇,看起来应当是人类屠杀掉了妖物,白采已经来不及去询问脚底下这些奄奄一息的同类,顺着风与藤道迅速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没多久,谢坠凌便已经追到了这里。 沿途早就被他清干净,从感知到白采可能出现在这里开始,他压抑暴戾的情绪便全然体现在他的力量上,遍野都是妖物的哀嚎,如同碎屑般散落在他的背后。 直至敏锐的五感捕捉到什么,他陡然停住,微微蹙眉,抬眼望向远处夜风吹拂而过的地方。 残留的好像是……熟悉的花香。 淡淡地、幽晦却沁脾。 第19章 试探 藤兰曾经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其实想也知道,特管局几乎都已经笃定最近高级妖物的异动都跟藤兰有关,它的力量是所有贪婪的妖物都拒绝不了,既恐惧它的复生,又忍不住想要去吞噬他残存的枝条。 只要谢坠凌将这里的妖物全都清掉,便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地面被枝叶遮盖住的地方拖拽出了藤兰本体的痕迹,或许是才复生的时候无意识留下来的。 任务要他查的就是这个,只有谢坠凌能够通过五感与精神力,在这么细微的残留中捕捉其动向。 可此时谢坠凌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明明风中都已经嗅到白采的气息,说明他来过这里,但是却没有见到他人。 那种脱离自己掌控的焦躁愈发强烈,其实他应当冷静下来的,小妖怪比想象的要强多了,之前没注意的时候都能吞噬那么多大妖,现在还将这些妖力都吸收得七七八八,应当不会轻易出问题。 第35章 可强烈的不安依旧令他心脏鼓动,令他罕见地连摆在眼前的任务都忽略掉,所有的感知与力量都用来追寻那道小小的身影。 顺着夜风吹拂的方向,谢坠凌径直追去。 可几乎是下个瞬间,谢坠凌又回到原地,盯着地面瞳仁轻微晃动。 他好像看到了道新留下的痕迹,被满地凌乱的妖物尸体掩盖,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唯独被他敏锐至极的五感、还有强烈的违和感所捕捉。 他俯身,皮手套缓慢地抚摸过地面的残存痕迹。 浅而短促,甚至还没有他的指节长,可依稀能够辨认出那是藤条拖过留下来的,或许是藤条上还有花骨朵的存在,恰巧又留下了斑驳的圆孔状。 就像是不久前,自己将精神力渗透进白采的身体里面,去检视他本体时瞥到的那样。 …… …… 谭乌跟申燃站在森林外面,等待着谢坠凌出来。 原本如果妖物没那么多,他俩还能想办法探查下蛛丝马迹,可如今居然藤兰所在地还能吸引那么多的高级妖物,也就只能的靠着谢坠凌解决了。 但谭乌心里清楚,解决妖物是其次,恐怕今晚谢坠凌的目标更多还是找到白采。 她下意识地摸出电话,想要调动后勤组帮忙找找——最起码在空缺的后勤新部长有人选前,成员们都还是听她命令的。可拨打前又略微迟疑,不确定谢坠凌会不会愿意将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 而且到现在她都还没弄明白,白采到底只是因为乱跑丢了,还是因为……无法忍受谢坠凌这淡漠冷戾的脾气偷偷躲起来了。 正在心里疯狂纠结的时候,突然森林里面的动静全停了。 这意味着所有的妖物都已经清干净,甚至都闻不到什么血腥气。最近他们都知道谢坠凌特地去找研究部门要了除味珠,但是能在这么大阵仗里面做到留所有妖物全尸,还是让人觉得格外惊骇。 谢坠凌冷清的身影从森林里面出来,经过时就像是随风卷过的细雪。 “谢队!”谭乌急忙喊他。 “我先回家。”却只听到他凛冽短促的声音飘远,“白采回去了。” 原本谢坠凌还没有那么确定,最后那道细微得难以探查的痕迹,到底是不是白采的。 可当他取下手套,指腹轻微摩挲碎土的时候,再次从里面捕捉到了熟悉又幽晦的香气,那的确是白采的味道,随后又跟夜风吹拂而来的那些混杂在一起,飘向……回家的方向。 来不及想太多,谢坠凌当务之急就是见到他。 担忧与躁郁更甚于困惑,让谢坠凌完全没有功夫去多想,直到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门口,发现别墅庭院的灯已经重新打开,鲜活的气息几乎是要溢出来,他紧绷很久的神经才稍稍松开。 大步推门进去,谁知道白采比他还急,转身就扑过来,“谢坠凌!” 毫无保留地,白采身上残留的妖物味道扑面,能让人回忆起森林里的那些泥土与暴动,又在瞬间与白采的四肢一起纠缠在他身上。 白采刚刚拿完分枝就急着回家,却发现屋子里面一片漆黑,谢坠凌也离开了,他顿时明白应该是谢坠凌出去找自己了,焦躁得在屋子里面团团乱转! 直到谢坠凌推开门,白采瞬间雀跃起来,明明是与往常同样的动作,可这次却多了无法克制的毛躁与不安,扑进谢坠凌怀里的时候更加用力。 仰起脑袋,他眼睛里面的担忧与水光一起晃动着,“谢坠凌,你是不是出去找我了呀?” “对不起,我好像睡到半夜被力量吸引走了……” 滚烫的小手贴上皮肤的刹那,谢坠凌的呼吸都骤然停滞。 明明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甚至贴得更近更灼热的时候都有,可此时重新见到白采感受到他的温度,却有种珍宝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沉重。 垂眼安静地望着他很久很久,高悬的心脏才缓缓地沉落回到原位。 心里面有诸多的疑问,为什么他会突然被力量吸引,为什么会有与藤兰相似的痕迹与气味,在森林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对上白采那双亮盈盈的眼睛,最终他还是只将掌心放在他脑袋,低声问道,“出去的时候有受伤吗?” “没有。”白采乖乖地把整张脸与脖颈都暴露出来给他看。 “谢坠凌,我想找回我的分枝,所以不知不觉就被吸引走了,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然后等我清醒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出现在好大一片森林里面,我的分枝也找到了……很小很小的部分,跟我头发丝差不多大,我好失望啊,我还以为能找到很多的……” 小妖怪的声音小小,就像是撒娇般嘟囔抱怨,又把来龙去脉讲得格外清晰。 谢坠凌望着他,心里面起初只是努力平复焦躁。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消失,这件事给谢坠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甚至都无法忘记自己追了大半夜,明明手里面丝丝缕缕都是小妖怪的痕迹,却怎么都无法找到他身影的那种躁郁。 由此他连放在小妖怪腰上的手都不自觉收紧,可小妖怪也好像完全没觉得疼,就嘀嘀咕咕地跟他讲,讲到后面发现他没有反应,还突然试探性看了看他的脸色。 谢坠凌的掌心猝然滞住,低声问道,“……疼?” “不疼。”白采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道,“谢坠凌,你不要生我的气。” 第36章 他看出来谢坠凌现在心情很压抑。 从回来那刹那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好转起来。 与谢坠凌那双幽晦冰凉的眼眸对视着,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听到谢坠凌开口,“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白采并没有轻易相信,可在解释完了以后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试探性地用脸贴他的脸颊。 就像是小猫主动亲昵讨好的姿势,白采贴了贴,发现谢坠凌没有反应,又贴了贴抬头去看,反反复复地来回,好像要直到谢坠凌彻底消气为止。 谁知突然,谢坠凌抬手抵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 白采懵了懵,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自己好像刚才也没有发出声音啊。 谢坠凌总是这样控制他,控制他的发声,控制他不能动弹,摸着他的颈动脉看起来危险至极,却又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伤害过他,反倒是让白采变得又乖又听话,偷偷瞄他两眼,自觉又顺从地将脑袋就搁在他手上。 也不知道谢坠凌在阴影中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忽地道,“把本体给我看看。” “……”白采张张口想说话,却骤然明白为何那只手会提前抵住他的下颚。 谢坠凌不容许他拒绝。 可是自己也没有打算拒绝呀…… 白采的睫毛轻颤,没动,一副好像任由他摆布的模样。 谢坠凌垂眼,很想去揉他的脑袋安抚他,片刻后,却还只是缓慢地渗透进精神力,轻车熟路地找到之前藏匿本体的地方。 那里所有的伤口都已经被谢坠凌铭记在心,今天白采说有拿回来一点分枝,但是却微乎其微丝毫看不出影响,那些截面依旧残忍可怖,即便愈合也都有烙印般的伤疤。 但最重要的,还是本体藤条上缀着的花骨朵。 大抵是现在还没到开花的时候,全都小小的闭合着,若将手掌轻轻地覆盖上去,便能够压出浅浅的斑驳圆孔印,与今天留在现场的别无二致……也跟藤兰前所未有的相似。 “呜……”白采突然不太舒服,感觉到谢坠凌精神力的压迫感。 他很难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暴戾入侵,可偏偏下颌被抵得动弹不得,他小小地挣扎,也只能仰起破碎可怜的眼眸,里面不知不觉已经浸满了水光,“谢……” 谢坠凌对上他的视线,猛然觉得心惊。 即便有那么多明晃晃的证据摆在他的面前,只要稍加联系就能解释所有的困惑,甚至连以前没有清楚的线索都清清楚楚…… 可这幅漂亮又无辜的脸蛋摆在他面前,那样毫无保留得引颈受戮,即便那么不舒服也只是可怜巴巴地将他望着,好像祈求这个罪魁祸首能够对他好些。 这样的小妖怪,真的会是藤兰吗? 若真是藤兰,又会怎样呢? 第20章 看看本体 第一,原本是没人知道藤兰是什么味道的。 谢坠凌知道,因为在第一次调查藤兰的时候,他就从血腥味扑鼻的妖物尸块中,捕捉到那微乎其微的花香,几乎是转瞬间就被风给吹散。 那时候谢坠凌觉得,自己大约是魔怔了,连到底是自己身上残留的还是巨妖留下来,都会弄混淆。 唯独今天在留有藤兰痕迹的现场,新旧的痕迹叠加,谢坠凌几乎是瞬间就能笃定,藤兰的气息与白采的完全相同,他对这味道可谓是浸进血骨,绝对不会弄错。 第二,藤兰的痕迹与白采的相同。 资料里面清楚的记载着,藤兰满身都是花骨朵,而且第一次去调查藤兰踪迹的时候,它留下的那些痕迹就包括了斑驳的圆孔印。 现在白采的本体如此清晰地展露在他面前,那些圆孔印与细小的花骨朵全能对应上。 更别提其实还有更多的疑点,当时他们刚提到现场的妖物被绞杀,回头小妖怪便吃撑了;今天明明是藤兰痕迹的出没地,小妖怪却说自己莫名受到力量的吸引。 记载中被分食的藤兰。 丢掉所有分枝全身伤疤的白采…… 但即便这么多的证据摆在这里,谢坠凌却依旧无法完全确定。 他望着白采这幅脆弱可怜的模样,实在无法将他与凶残的巨妖联系起来,小妖怪实在是太乖太乖,从头到尾都只是缠着他黏着他,任予任求就连命脉都让他随意地握在手里把玩。 “谢坠凌……”白采终于艰难呜咽地开口。 他被谢坠凌的指腹抵住,吐词破碎含糊,却能够听出来极其不舒服。 那是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不是痛,但是每次白采感受到他精神力暴戾侵占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挣扎,仿佛自己的本体与妖气都被严丝合缝的紧密包裹,异样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直到谢坠凌顿住,无意识稍稍放松,他才大口大口地喘息。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任何怪他的意思,甚至还担心谢坠凌不高兴,小心翼翼地爬过来贴他的手指,眼底的水光晃动格外漂亮,“谢坠凌……” “你可不可以轻点慢点呀……” 呼吸骤然滞住,谢坠凌所有暴戾的精神力也都停住。 他的指腹依旧贴着白采的脖颈与脸颊,渗透进去的精神力就像是没有依靠般漂浮在空中,已经离开了妖力汇聚的本体,却又没有完全抽出来,就这样与白采若有若无地勾连着。 可就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等没有不舒服的时候,白采的叶片又忍不住轻轻去拨弄他的精神力,就像是主人细长浓密的睫毛,撩得人心脏颤抖发痒。 第37章 倘若此时白采仰头看他,必定能发现谢坠凌眼眸里汹涌的幽晦。 如同风暴来临的前夕,却又被更加炙热的焰浪吞噬殆尽,在极短的时间里如同经历了海啸般的剧变,直至逐渐平息,全都碎成了暗河的浮冰。 不对,还是不对。 也有可能小妖怪不是藤兰。 在他的记忆里面藤类植物是具有相似性的,比如覆盖全身的花骨朵,还有进食的周期与消化能力,甚至展现出来的力量对于其他同类的吸引力……这些都可以解释成巧合。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在,出于某些缘故,不论他到底真的是不是,现在都不能是。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没等白采说什么,他突然俯身将白采紧紧抱住。 白采愣住,脑子在短暂的迷茫后,瞬间炸开无边无际的快乐雀跃!甚至他都能清晰感受到,谢坠凌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面,好像是在安抚他,又好像是在汲取他的温度。 双臂也收得紧紧地,就好像要把白采糅碎了勒进他的胸膛似地,白采被他铺天盖地的气息包裹着,纯粹的温暖在没有精神力的侵占下,让他舒服得人都要化了。 谢坠凌……抱他了! 这是谢坠凌主动接纳他的意思吗? 白采快乐得眉飞色舞,急忙拼命也绞紧他生怕他反悔。 可他完全没有谢坠凌那样的耐心,在高兴的时候忍不住用脸颊去蹭他,一会儿蹭他的耳朵,一会儿又忍不住去蹭他的胳膊,别过头甚至想亲亲他的脸颊,却又因为胆怯迅速缩回脑袋。 本以为谢坠凌会因为他的躁动而松开,白采突然又不敢动了,可是并没有,不管他任何的动作,谢坠凌的双臂都收得紧紧的,无声沉默地泄漏出他的偏执。 到最后,终于白采也安静下来,将脑袋搭在他的身上,小声道:“谢坠凌,所以你是为什么突然要看我的本体呀?” “你是找到什么线索要告诉我了吗?” “……”很久后,他听到谢坠凌沉闷的回答,“嗯。” 却并没有后文。 只是感觉埋进他颈窝里面的温度,好像贴得更加紧密了些,令白采莫名地怔了怔,心跳也突如其来地震动剧烈。 他脸颊无缘由地有些发烫,只能任由谢坠凌这样抱着,片刻后也将脑袋埋在谢坠凌的身上,就像是只突然知道害羞不敢暴露心思的小猫。 …… …… 折腾大半夜,白采得去补觉。 在彻底吸收完妖力前,他的觉都特别多,后面沉溺在谢坠凌温暖的怀中都快要睡着了,还是谢坠凌把他给抱回房间里面去的。 天已经快要亮了,但光线还是暗暗的看不真切,谢坠凌站在床边,无声注视着白采漂亮沉静的睡颜。 片刻后他俯身扣住白采的手,浅浅的留下道印记,这才离开房间。 情报部长申燃又在给他打电话。 有了两次的前车之鉴,他现在非常谨慎不要太打扰到谢坠凌,所以短促响了几声以后没有接听他就挂掉了,自觉地等待谢坠凌回拨。 谢坠凌拨过去,他则立马接起,“谢队,我们有新进展。” 谢坠凌淡淡反问,“藤兰的?” 不知道为什么,申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些压迫感,就好像这个物种对于他来说意义变化,不再只是个普通的任务。 但或许只是错觉,申燃定定神道,“是的,就上次研究部门不是提供了很多藤系植物的古籍出来,由此他们顺便把书籍了遍,结果又发现了些跟他藤兰有关的记载。” 现在藤兰是大任务,局长钦点谢坠凌去做,其他部门全得配合。 金随拿到书后给了情报部门,情报部门筛选出来又要跟后勤部门讨论,自从前后勤部长受伤退役后这位置一直空缺着,现在全都是谭乌在顶,而且效率还挺高。 几番讨论后才有了现在这通电话,接下来申燃说的才是重点,“我们很快会将这本书交到你手上方便你研究,但是此前针对里面的一些内容我们要做讨论。” “哪些内容?”谢坠凌正好走到客厅,停在窗边。 客厅里面没有开灯,他跟小妖怪的夜间视力都很好,尤其谢坠凌又格外习惯这种环境,通常只要白采不开的话他就不会主动去开。 这也就显得他那张绝美的脸,在夜色里面格外幽晦冰凉,就像是山巅的积雪。 “藤兰的特征可能需要修正。”申燃谨慎地开口。 “此前文件里面不是写了吗,藤兰通体开花,擅长绞杀而且痕迹很容易辨认。但是我们从古籍里面发现,其实藤兰的部分近似物种也有这种特征……” “哦对了!其实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藤兰的近似物种有哪些,不过按照我们惯常的处方式,这种未知的也不去做单独调查,而是用排除法。” “只是这样谢队你在调查的时候就会加大难度,只能更多的使用气息与感知去分辨……总之需要注意的还挺多,如果你空的话尽量参加下今天的晨会……” “我知道了。”谢坠凌忽然出声。 申燃愣住,还从来没听谢坠凌答应得这么快。 本来这事儿都挺让他们焦头烂额的,找藤兰的任务那么重信息又少,结果现在又出来了些干扰内容,导致他汇报的时候都有点心惊胆颤,都在想要不要晨会的时候找谭乌出去顶着了! 第38章 可谁知道谢坠凌不但直截了当,还缓慢反问了句,“你们分不清是吗?” “是……”申燃紧张又谨慎。 这样就对了,谢坠凌现在也无法分清。 他无声抬头看向楼上,留下印记后,他能更加感受到白采均匀细长的呼吸。 那是他睡得安稳的证明,甚至凭借感知还能勾勒出他沉睡的漂亮侧脸,往常喜欢乱颤的睫毛终于乖巧地耷拉下来,在脸颊扫出淡淡的阴影。 至少目前来说,他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不会武断决定,而且弄清楚身份也不是他此时的重点,重点是白采能够好好留在他身边,安安心心地吃饭玩耍。 然后自己再想办法弄回他的分枝,不要再让他受伤或者难过了。 “别的晨会再说吧。”谢坠凌冷淡道,“我会来的。” …… …… 特管局的晨会并不常开,尤其是像这种几大部门都在的情况。 可藤兰是局长亲自交代的重要任务,而且来回拉扯多次让几位部长全都心力交瘁,尤其是谭乌跟申燃,昨晚大半夜还在收拾现场。 在金随进来前,申燃正低声跟谭乌说晋升的事情,按照谭乌现在顶的压力跟工作强度,后勤部长的位置又空这么久,明年她任选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谭乌摆摆手不愿意多说,后勤部门是最辛苦的,后半夜满地尸体真是把她折腾得够呛。 就在这时金随踏进来,作为研究部长,当他参与话题的时候便画风陡转,低声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们局这么费劲想要调查藤兰,都是为什么吧?” 研究部门,不但研究妖物,也研究异化。 谭乌跟申燃神色微凛,皆是朝着他看去。 第21章 一点点醋 研究部部长金随,异能为分解。 各大部长即便各有各的职能,可本身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像分解这样的特性,只要覆盖范围够广且后劲够足,真正屠妖的时候也会展现出很强的杀伤力。 但金随喜好研究与学术,所以分解异能又走向了与毁灭截然不同的分支:精密化切割。 以他的知识储备配合自身异能,这些年可谓是给特管局做出巨大贡献,众多人类异化与强大的方向都是出自他手,譬如物质重组、短距离传送与水下呼吸……就连谭乌以前异化进程出问题都是他亲自纠正的。 听到他这样说,谭乌跟申燃心里微凛。 “这种东西是允许我们讨论的吗?”谭乌低声问道。 “就算不允许,藤兰复生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会有人忍住好奇心的吗?”金随笑起来,旋即眉眼又掠过一丝肃色,“最起码我们目前在协助谢队,我们自己心里面是有数的。” “藤兰复生,我们特管局要掌握他的动态也很正常。”谭乌克制地道:“虽然从前它的攻击欲望不强,但不论如何也是妖界的霸主,又被自己的同类设计分食,万一现在发狂怎么办?” “这确实是我们的责任。”金随道:“但更重要的是——” 话音未落,忽然所有人同时噤声。 门边似有动静传来,他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起身来,“谢队。” 旋即就像是吹卷而过的细雪,谢坠凌冷冽的身影踏进来,高马尾银发像是瀑布般倾泻而下,是一种与他锋锐的眉目交相辉映的绝美,闻言微微侧过目光。 瞬间,部长们全都如临大敌。要知道在此前他们讨论的话题已有些禁忌,而且还跟谢坠凌的任务密切相关,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觉得不悦。 可谁知谢坠凌只冷淡抬眉,“更重要的是什么?” 意思是让他们接着方才的话题说。 金随只觉眼前一黑,明白过来以谢坠凌的感知力,恐怕早就已经完整听完他们的对话,但是现在要狡辩别的也没用,更是琢磨不透他的情绪,最好的办法还是硬着头皮接着道,“更重要的是,藤兰的研究价值。” “藤兰的自我愈合能力很高,而近些年偏偏异能者们的治愈能力稀薄。” 这两句话就已经能代表很多了,金随说完又看了眼谢坠凌,发现他神色清凌凌的似乎并无波动,高悬的心才终于慢慢回到原处。 这样看的话谢坠凌应当是早就知道了——毕竟是局长亲自交给他的任务,而且还是难得将战线拉得这么长,肯定该讲的全都会讲清楚。 其他两人在旁边听着,虽然有心准备,却还是暗自心惊。 事实的确如此,若是能够捕获藤兰进行研究,异能者们的异化方向,说不定还能再次突破。届时不止能弥补治愈能力的空缺,还有它吹毛断发的绞杀能力,如同铜墙铁壁的坚硬质地…… 听起来或许是残忍了些,但是比起他们毫无规则的妖界而言已经算是温床,落在他们的手里,不论如何也比像当年那样被无数妖物分食强太多了。 随后才是言归正传。 晨会上主要就是把新得到的资料提出来讲了,以前他们误以为是藤兰独有特征的,其实在部分藤兰近似物种身上也有,譬如开花,还有绞杀留下的痕迹…… 古籍倒是对这些近似特征的物种有所记载,不至于让他们抓瞎,但最大的问题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光凭借着这些特征去获取藤兰的踪迹了。 “所以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获取藤兰的气味的话,是最好的解法。” 第39章 作为情报敏感的成员,申燃最先提出重点,忽然又没忍住问了句,“谢队从之前的痕迹里面捕捉到气味了吗?” “没有。”谢坠凌嗓音如冰。 “哦。”顿时大家都有点失望。 谢坠凌已经是局内五感最强的人,而且精神力如同浩海般强大,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捕捉到那点残存的味道的话,整个异能界也不可能再有别人做得到了。 开完会,谢坠凌起身就走。 “谢队!”眼见着他冷冽的身影就要消失,谭乌急忙将他叫住。 然而喊完她回头,发现原本说要在背后的默默支撑她的其他部长,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被丢出来顶包的谭乌满头黑线,抬头又对上谢坠凌淡淡投来的目光。 “是这样的谢队。”谭乌迅速组织措辞,低声肃然道:“藤兰的复生不是小事,过几天可能监察队会来协同。” 大抵是触碰到了什么敏感词,会议全程都毫无波澜的谢坠凌,忽的眼睑轻跳。 除妖、异能者的编队收拢都归特管局管,但是在特管局之外还有个与之相抗衡的部门:监察队。这支队伍或许并没有特管局那么庞大与强大,职能却在其之上,并且定期向更高的领导者汇报。 很显然,虽然特管局有意在拖着藤兰的信息,却还是被他们捕捉到了异动。 “他们想要什么?”谢坠凌抬眼询问。 “我猜是藤兰的监管权。”谭乌也只能揣测,“你也知道监察队职能比我们高,但是管不住我们自然不会服气,而且局里还有个你坐镇——” “如果是他们控制住藤兰的话,我们任何研究都需要看他们的脸色,自然也就会听他们的话了,甚至就连你说不定都要仰仗他们的鼻息。” 最后几个字,谭乌咬得又轻又快。 说完他就去看谢坠凌的脸色,其实非常忐忑谢坠凌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是会像平时那样冷漠得事不关己,还是会因为被冒犯而感到不悦。 谭乌其实更偏向于前者,因为谢坠凌这样的人其实不会在意组织与组织间的争斗,他既然拥有着堪称人类最强的实力,那么不论走到哪里,都有能力让别人对他俯首称臣。 可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戳到他什么点,谢坠凌缓慢地反问了句,“藤兰的监管权?” 谭乌心头没由来猛跳了下。 都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谢坠凌的身影便已离开,而这样强烈的冷冽正好彰显了他对于这个话题的态度。 错愕片刻,谭乌惊得急忙追上去,“等等!谢队我还有事要说!” “下次任务记得带上白采!他的适应期快结束了……” …… …… 若非谭乌提醒,谢坠凌都快忘了这事。 适应期。 白采当时是用特聘的方式登记的,按照局里面的规定,正式员工在上岗前可以拥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但是在重要任务时需要服从调配。 前几天白采一直都在因为消化问题在家休息,至今还没有出过任务,算算时间也确实快到了,听谭乌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带着白采参与下次对藤兰的现场调查,顺便应付监察队。 而且这里面,还有轻易能看得出来的谭乌的私心。 她从最开始白采缠着自己的时候,就格外警惕,生怕谢坠凌这个脑子里面只有屠妖的杀丕对他做些什么,甚至昨晚看起来好像白采都跑丢了,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她非要亲自看看才会放心。 但对于谢坠凌来说…… 谢坠凌站定在家门口,无声地抬眼去看二楼。 白采的好与坏他会负责,不需要别人过多操心。 “谢坠凌?”突然,二楼的纱帘唰地开了。 只要谢坠凌离开家,白采不需要多久自然就会醒,此时也不例外,明明谢坠凌这次晨会去得早也离开得早,现在甚至太阳都还只是露了半边脸。 但白采还是醒来等他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映着日光格外漂亮,架势看起来好像就要从二楼直接跃下扑过来。 谢坠凌心头微跳,立马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将一跃而下撞进来的小妖怪接个满怀,猝然又对上他灿烂的笑意,“谢坠凌!你今天回来得好快啊!” “嗯。”谢坠凌习惯性将他托稳,“今天只有点小事。” “真的吗?”白采试探性观察他的脸色,“但是我觉得你的心情不是很好。” 昨天也是这样。 但昨天是白采的错,他被力量吸引跑出去了也没有跟谢坠凌讲,谢坠凌还翻来覆去找他呢,有点生气也是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后面谢坠凌已经原谅他啦,而且还把他抱得紧紧的,白采便以为他的情绪会跟着好起来,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 很奇异的是,谢坠凌的情绪变化很轻微,其实并没有表现在眉眼里。 换做其他任何人来看,他依旧是那副锋锐冷冽的模样,甚至时常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感情,可小妖怪就好像他肚子里面的蛔虫,不论任何的波动都能被他轻易捕捉。 安静地对视了会儿,谢坠凌忽地道:“谭乌好像很关心你。” “嗯?”白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懵逼抬头。 谭乌关心自己跟谢坠凌不高兴有什么关系? 而且谭乌真的很关心他吗?白采完全没有感知,他对这个人类最大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永远都不肯妥协让自己缠着谢坠凌的事上,那天他们在监狱里面大吵一架,他还深刻记得对方说谢坠凌好凶的坏话呢! 第40章 想到这里,白采就忍不住抿了抿唇,正要说点什么,又听到谢坠凌换了个话题,“等你身体彻底好起来,下次任务跟我一起去。” 任务? 白采这次懵逼的时间更长,但心脏跟着颤了下。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分枝丢失,不但没有能帮助谢坠凌而且还给他添麻烦后,他都好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满心满意都是怎么样赶紧恢复。 可谢坠凌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嫌弃自己麻烦吗?是终于愿意给自己机会了吗?自己终于可以证明能力了对吗? 眼见着小妖怪瞳仁里面的水光轻微晃动,半天没有回答,谢坠凌猜不准他的想法。 静静垂眼,谁知道白采猛地凑过来,睫毛险些擦过他的鼻梁。 然后那张放大地、漂亮的脸蛋惊喜地抬起,雀跃几乎是掩饰不住要跳出来,“谢坠凌!” “我真的可以帮你吗?” 第22章 压住口腔 白采真的特别高兴! 能帮谢坠凌是他缠了这么久的初衷,不管是打妖怪也好还是做什么任务也好,白采相信没有他解决不掉的麻烦。 本来就是谢坠凌救了他,自己就应该做些什么去报答他的呀,可是自从认识谢坠凌后,好像每次都是麻烦他,要他帮自己拨正妖气,要他帮自己看看丢失分枝的伤口,还让他为自己担心…… 想到这里,白采的眉眼愈发紧张灼热,“就让我帮你吧!谢坠凌!” 谢坠凌顿住,这距离近得吐息都纠缠在一起。 即便预料到白采肯定会同意,可每次这种毫无保留倾泻出来的热烈能量,依旧让他神经微颤。 明明记得才认识小妖怪的时候,他拦住自己说那么多类似于“看家护院”的话,谢坠凌的心里面还没有任何波澜,现在却能因为他随意绽放的灿烂笑意,而连心脏都随之软化。 白采果然是个独属于他的,治愈系。 “还有件事。”谢坠凌的目光安静扫过他纠缠自己胳膊的手,“那个任务是去调查藤兰,都是妖怪,你对这个物种有了解吗?” 藤兰?白采当然有了解,那就是自己。 但是他不想说怕惊吓谢坠凌,而且这里面还有些记忆是丢失的,听到这问题一时没有回答,而是试探谨慎地去看谢坠凌的神色。 “没有。”白采小声快速地道。 谢坠凌点点头,看起来也并不意外。 就在白采都在纠结他是不是失望的时候,又听到他缓慢地道:“据说藤兰也丢失了自己的分枝,我们一起去看看。” “说不定,也能找到你那些分枝的下落呢。” …… …… 这次任务的时间,就在三天后。 而这天,也正是监察队到来的日子。 普通的监察目标,其实小队只有两三人就够,但是这次情形大不相同,既是关于藤兰这个极其可怕的物种,而且还涉及到谢坠凌对于这个任务的推进,所以这次队伍竟有了六人。 “我们真的需要这么严阵以待吗?” 说话的是个身形极其魁梧的男人,皱眉望向旁边的队长罗单铭,作为监察队最重视的一次行动,多集几位成员还算能够解……但是哪有他们先来到现场等待的道? 罗单铭外表看起来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黑风衣,却莫名让人觉得稳重,闻言只是看了眼自己的同伴,简明扼要地道,“这次的任务是谢坠凌在做。” “……”同伴们皆是沉默了下。 他们当然谢坠凌这名字意味着什么。 谢坠凌是少年天才,跟其他不少通过后天训练或者改造的异能者不同,他天生就拥有极强的五感与精神力,甚至连性格都像是与强大的力量完美匹配般,冷酷不近人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也正是因此,他屠妖的效率高到可怖,早年间人与妖界地打破所有异能者焦头烂额的时候,只有他能做到毫无波澜地往那里一站,便是尸山血海。 本以为十几年过去,异能改造的技术已经如此成熟,最起码人类里面还能找到点能与他抗衡的,可到现在为止,与他打过交道的异能者们还是难以望其项背。 越是这样,监察队的同伴们便愈发躁郁,忍不住低声道,“他有这能力,就应该去做屠戮任务啊,怎么偏偏就来跟我们抢藤兰。” “不是跟我们抢。”罗单铭提醒道,“是我们跟他们抢。” 同伴们心头惊了下,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但是罗单铭神色并无异常,他的认知很清楚,监察队确实很需要找到藤兰没错,但全都是出自想要拿捏特管局的目的,平心而论如果舍掉这些组织斗争,藤兰放在擅长研究的特管局会更加合适。 只是罗单铭身在监察队,他并没有资格去置喙命令,即便被同伴欲言又止地关注着也没解释,只是抬头看向远处。 稀薄的晨雾中,有熟悉的身影缓缓露出。 但凡是见过谢坠凌屠妖的,都不会对这道身影陌生,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冷戾与压迫感,偏偏还有着绝美锋锐的一张脸,看一眼便觉得惊心动魄。 监察队所有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慢慢地,谢坠凌走到他们面前,背后跟着的则是几位过来协同的干部,零零总总加起来,人数也跟监察队的差不多。 “谢队。”罗单铭率先踏前两步,朝着他伸出手。 第41章 罗单铭在监察队的等级,跟谢坠凌差不多都是高级干部,在场也只有他有资格跟谢坠凌握手。 但谢坠凌只是冷淡地扫了眼,黑色皮质手套没有半分抬起的意思,旋即目光又落到了旁边深不见底的裂谷,嗓音像是碎冰,“这是任务场地?” 他如此不给情面,监察队甚至特管局的成员们眼睑都跳了跳。 谢坠凌有洁癖,大家都知道,可此时的场合有点过于刺眼。 倒是罗单铭接受良好,收回手点头道:“特管局最近应该也找到不少留下过藤兰踪迹的地方,经过调查,我们怀疑这是它复生以后的行动路线。” “意思是你们知道它的目的地?”谢坠凌抬眼。 “说目的地还有点太早。”罗单铭摇头道,“但是我们总结出了个大致的方向,基本确定这里就是他行动路线中比较重要的一个地方。” 听到这里,谢坠凌往前走了两步。 此时他们都站在裂谷的边缘,狂风迎面而来,以他的视觉能够勉强看清楚地步的情况,又是个妖物聚集地,看起来都是循着藤兰的味道来的。 而且他能感觉到……这里留下的痕迹,确实会比其他地方更重,因为那些妖物也更加狂躁,而且气息中好像隐隐约约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旁边嗖地掠过个身影。 速度实在是太快,就连监察队都惊得错愕了下,下意识抬手都没来得及阻拦。 然而下一秒,只见谢坠凌早有预料般伸手,提着白采的后颈就把他给拎回来,甚至习惯性地让他坐了下自己的手臂,等他稳住身形以后才将他放下来。 “慢点。”谢坠凌低声提醒。 白采似有话要说,但是看到谢坠凌那表情,再想到身边那么多人,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闭了嘴,只是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没有再放开。 “……” 四周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有种诡异的安静。 特管局的几位部长们全都眼观鼻观心,自觉地不要去管他们谢队的事情,监察队的几位成员却是脸色都变了,震惊又不可置信地盯着这幅场景。 就连罗单铭都罕见地愣了愣,直到谢坠凌忽然转身看过来,他才惊醒般:“?” “那就开始调查吧。”谢坠凌道。 “好……好的。”罗单铭谨慎回答。 话音刚落,谢坠凌便已经带着白采直接跃进裂谷,最后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面的,则是如瀑般冷冽翻飞的银发,让人心惊地想起他从前猎杀时的可怖时刻。 但问题是……监察队神色愈发扭曲,猛地炸开了锅,愤怒得差点喊出声来,“他不是洁癖吗!” 啊! 这真的是洁癖吗! 凭什么就不跟自己的队长握手啊! 旁边,谭乌跟申燃交换了个复杂的目光,其实心里面也不是很好受。 说实话,最不能解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吧?谢坠凌对外的形象跟对他们自己人的形象有差别吗?压根就没有差别,而且因为接触更多还更让人害怕好吗! 但是这种洁癖也同样对他们适用,都是直到白采出现,好几次强行缠上去才好像让他有了点“没必要会”的松动,就连谭乌都一直担心长此以往白采会让谢坠凌觉得厌烦。 ……但是刚才那是什么姿势!谢队主动拎的! 谢队主动让他坐自己的手臂了! 甚至有那么短暂的瞬间,都让人觉得这要不是在外面,接下来白采都会被他塞进怀里面——因为白采都快缠上去了,谢队那姿势明明就是准备好要接的啊啊啊啊啊! 特管局这边的部长们暗暗发疯,监察队的人却已经等不及了。 谢坠凌比他们先下去,倘若先被他们找到重要线索的话,监察队就又要落在下风,罗单铭在短暂的出神后迅速反应过来,带头跃进了裂谷。 其他的同伴依次跟上,很快便只剩下谭乌等人没有动作了。 以他们的职能来说也不需要动,只需要在这里接应或者等待协助指令就好。 眼见着其他所有人都已经没进裂谷的漆黑雾气,谭乌走过来探头看了眼,心情也逐渐变得凝重,低声道:“罗队也很强,但是可惜了……” 据说这位也是监察队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精英,若是没有谢坠凌的话,现在界内所有的传奇名声、威望还有资源都应该落在他的头上。 可即便已经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还有后天的培养,却依旧无法比过谢坠凌这样连异化都没有的纯粹人类。 那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天堑般的差距。 …… …… 裂谷被雾气所包裹着。 谢坠凌带着白采跃下来,立马便感受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就连白采自己都有点困惑,他刚复生的时候真的经过这里了吗?他明明觉得很臭的。 但确实,从空气中能够非常稀薄与细微地,捕捉到自己残留的力量,这正是白采刚才迫不及待想要探头去看的原因。 现在已经到达裂谷底部,白采忍不住瞄了两眼谢坠凌,张口要喊他,“谢——” 谁知道突然被谢坠凌抵住下颌,动弹不得。 白采懵住,但是被他控制这么多次,基本已经能领悟他的意思了,就是不希望他现在就把那些话说出来。是因为背后已经有其他人跟上来了吗? 监察队的人也想尽快找到藤兰的线索,当然不会放弃跟着谢坠凌,所以跃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是锁定他的身影。 第42章 可谁知就在同时,他们的目光凝滞,竟有些短暂的脑子空白。 他们看到谢坠凌的掌心覆盖在白采喉咙,指腹慢慢地顺着脖颈血管往下游走,白采被他桎梏着,被迫将脑袋靠在他的怀里,仰起漂亮脆弱的脸蛋来,像极了个—— 被迫接吻的姿势。 第23章 独占欲 背后,明明有那么多人却安静得诡异。 白采仰起脑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这么近能够清晰看到谢坠凌的锋锐的眉骨,也正低低压着。 原本脑子里面是有话要讲的,但是被谢坠凌这样压着,猝然间竟也什么都忘记了,就连灼热的呼吸都放得轻轻的。 片刻后,他轻轻地眨眼。 意思是他知道不能乱说话了,希望谢坠凌放开。 谢坠凌稍稍松手,白采才感觉到呼吸逐渐回来,甚至好像听到了背后不知道谁齐齐暗自舒口气的声音。 茫然地回头去看,谁知谢坠凌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甚至直接伸手将他脑袋又转回去了,低声道:“往前走。” “哦。”白采乖乖地收起好奇心。 眼见着他们终于接着往前走,跟在背后的监察队们脸色才稍稍恢复,但那种无法置信与震撼的心情迟迟无法消解。 “这真的谢坠凌吗?”有人压低声音惊恐道,“我眼睛是不是瞎了!这里的雾气致幻吗?” “……”罗单鸣道:“据说谢队最近状态很差,而跟在他身边的这位小妖怪,是刚跟他结契的治愈系。” 这样说,同伴们不由得眼皮轻跳。 要是连谢坠凌都要结契了,那说明他可能真的有大问题。组织里面本就传闻他因为力量过于强大有被吞噬的迹象,而这种迹象的特征除了性格变得更加冷漠无机质,还有就是定期的精神力暴动。 而很显然,珍稀的治愈系不仅仅是针对皮肉伤有效,最重要的还是能够平息暴动,消解紊乱。 “难怪啊。”有同伴几不可闻地道,“难怪听说特管局会定期给他发放……” 被罗单铭看了眼,他才骤然噤声。 裂谷里面的雾气重,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异能者来说并不算阻碍,重要的是看能否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些藤兰留下的痕迹,并且觉察出有用信息来。 白采能被自己的力量所吸引,谢坠凌的感知力也能从浩荡的杂乱中辨别出来那点点细微幽晦的味道,便只是顺着道路往前走。 监察队的六名成员,不知道何时减少到了两位,其余的已经悄无声息地去到其他地方寻找。 片刻后,突然有低低的怒吼从浓雾中传来。 这意味着裂谷里面的妖物们已经感受到了威胁,而妖物被力量所吸引肯定是比人类更强的,他们所在的地方多半就是藤兰痕迹所在的位置。 谢坠凌抬眼望去,视觉与听觉都无声地扩大,隐约有金色浮光在妖物的身体上闪过,模样细长长的还凸出点花骨朵,像极了藤兰分枝的模样。 与之前只是找到藤兰拖出的痕迹不同,若能得到这分枝那意义非常寻常! 获知藤兰真正的气味,分解其力量的属性,甚至以此更加精准地追踪藤兰…… 身边猛然有狂风掠过。 强大到雾气都被瞬间吹散,又朝着前方汹涌席卷。而风中正是罗单铭的身影,很显然他也感知到了那点分枝的存在,正要冲过去抢占先机。 可当他经过谢坠凌身边的时候,谢坠凌轻轻抬眼,骤然狂风凝滞,强悍的精神力将他禁锢在原地,震荡开一阵阵微风的余波。 “……”罗单铭想过会被他阻拦,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迅捷。 “谢队拦着我做什么?”他定定神又笑起来,“我们难道不应该进去看看吗?” 谢坠凌无视他,反倒是轻轻拍了下白采的后背。 白采本来就被那力量吸引得躁动不安,被拍得懵逼了下,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去看谢坠凌,却发现谢坠凌已经没有再会他了。 这意思是让他自己去。 这样是最好的,白采必须要把自己的分枝拿回来,但是他到现在还没跟谢坠凌自己到底是什么物种,要是突然暴露身份吓到他……甚至是吓到其他人的话,他很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在谢坠凌身边待下去。 抿了抿唇,白采便朝着浓雾走进去。 罗单铭身边本来还有位同伴,眼见着白采抢占先机脸色大变,立马就想要去追,可谁知道才刚迈步就动弹不得,竟也被谢坠凌禁锢在原地。 那是一种微凉地,像是细雪拂面般的感觉。这世界上很难有人将自己的精神力实质化,可对于谢坠凌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甚至只是清凌凌地站在他们面前,好似都没有特别用力。 慢慢地,罗单铭的笑意也淡去。 其实就刚刚谢坠凌猝然将他拽住的那下,他表面平静,心里面却震撼惊,因为原本他就是突然袭击,以他的能力应该成功概率很高才对! 可谢坠凌甚至竟还有余力去跟他的妖怪互动,直觉告诉自己,倘若现在真的挣扎的话,这种温和笼罩的精神力会在瞬间变得格外暴戾! 冷静地盯了会儿谢坠凌,罗单铭突然道:“谢队,我们还有四个队友。” “你站在这里拦着我们没有用,他们会去找你那只妖怪的,他叫白采吗?” “你确定那四个队友能找到他吗?”谁知谢坠凌嗓音毫无波澜。 第43章 又反问了句,“还是觉得能打过他?” 这话未免也太伤人,就算是罗单铭也不由得轻微破防。 但是监察队的实力不如特管局,倒也是这些年的常态,罗单铭只是没想到就连跟谢坠凌结契的妖怪都有这种实力,忍不住反复深呼吸平静。 到最后,忽的脑神经轻微崩裂,罗单铭反倒是突然意识到了点别的,“那里的目的是什么呢谢队?应当也不只是拦着我们吧。” 然后他就看到,谢坠凌总算是抬起眼来定定看着他。 不被他看的时候忿忿不平,可被这双冷冽如月华般的眼眸盯着,罗单铭还是不受控制地心脏狂跳,总觉得自己即将得到的信息并不那么容易接受。 “我知道你们监察队想要藤兰,但是他是我的。” 罗单铭强忍住微微扭曲的脸色,“你的?” “我的。”谢坠凌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咬词非常清楚,“现在你代表的是监察队,自然有资格决定后面该怎么做。” 明晃晃的威胁,却正好戳中罗单铭,令他眉心微跳。 他确实没有由衷认同,藤兰放在监察队会比放在特管局更好。 只是组织规模的争斗他没有资格去插手,也不愿意因此把自己牵扯进去。除非是谢坠凌这样强大到不受任何束缚的人,成为其中的变数,或许真的能够打破这种焦灼的拉扯。 “那你想要什么?”罗单铭忍不住问。 “藤兰的信息。”谢坠凌语气冷冽平缓,“我知道你们也调查过它,而且握有我们不知道的资料,你需要全都给我。” 仿佛有灵光擦过,罗单铭彻底明白过来,瞳仁猛颤。 原来如此,他就说刚才听到“我的”这两个字这么违和,谢坠凌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同过藤兰是属于特管局的,这只远古妖物已经被他视为所有物,其他任何组织都别想夺走! 可是为什么?是因为那只藤兰与他有着同样的强大吗? 强者总是会相互吸引的,甚至在顶点的时候会有种仿佛脱离宇宙的孤独,只有能够看到彼此的存在才能够相互触碰……而现在的谢坠凌是这样吗? 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同伴,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罗单铭认知到这是与他单独的谈话,内心慎重权衡。 他不是那种全心全意奉献给组织的人,即便每年的心里测试他都能够凭借着成熟的答题技巧拿到优秀,可实则选择成为异能者越爬越高,他的野心在于自然的平衡与奥秘。 谢坠凌是最有资格接触到奥秘真相的人。 “可以。”罗单铭缓缓地开口,“但是我有个条件。” “嗯。”谢坠凌淡淡应答,只听了前半段。 因为罗单铭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就猛然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席卷而来,那是如同潮水般窒息与恐怖的感觉,仿佛世界崩裂将他吞没—— 罗单铭脸色大变,在这瞬间做不出任何的操作,所有的异能在生死关头竟然都只能够调动起来作为防御。可明明他也是能够单枪匹马面对s+怪物的存在,是近些年难得罕见地天才! 随着“嗡”地声脑子神经作响,罗单铭脸色煞白跌坐在原地,如同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的喘气,面前白茫茫地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那是被精神力威吓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还处在未消的惊惧中。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罗单铭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想提的那个条件是什么。 ……大抵是想与谢坠凌正面抗衡,想要试试自己作为监察队最受看重的队长,经历过无数淬炼与资源倾泻的强大体魄,到底能与谢坠凌有多大的差距。 可只是短短的瞬间,他就已经在绝望中看清楚了真相。 那是被称为天才的他,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 …… 白采忽然察觉到精神力的波动,回过头看了眼。 应该是谢坠凌在使用力量,虽然远远的却还是被他捕捉到。常人或许会因此感到惧怕,即便不出于主动也会因为太大的差距而产生颤栗的生反应。 只有白采微微愣了下,伸手握住随着风飘荡而来的残余力量,有种仿佛被谢坠凌安抚般的舒适。 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强烈躁动的情绪,终于稍微有所缓解,白采抬头看向满地的狼藉。 边走边清,妖物基本都已经死绝。 与之前拿到他分枝的那些妖物相同,即便眼前的这些强点,也还是眼高于顶被贪婪吞噬,竟然觉得自己刚复生就有机可乘,试图连他本体都吞掉。 白采绞杀他们丝毫不费力气,伸手将分枝收取回来,果然几乎都是完整的,至今没有妖物能消化掉。 但还是很少,枝条细细的恹恹的。 白采忍不住耷拉下眼皮子,有些低落。 这样的话,还要多久才能把分枝全都找回来恢复消化力呀,而且自己的记忆也是,残缺的那部分到底落到哪里去了,到底怎么受伤的谢坠凌到底怎么救他的…… 他躁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就在这时有冷清如雪的气息飘过来,是谢坠凌的味道。 谢坠凌解决了吗? 白采回头,片刻后忍不住朝着那边奔去,再是失落的情绪都架不住他即将见到谢坠凌的雀跃。 然而猛然间,刚吸收的分枝力量异动,拉扯他的神经剧烈作痛,让他始料未及地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第44章 都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猝然有破碎的片段席卷识海,让他看到了一幕前所未有的冷清动人场景。 纷飞的雪中,模糊的视线里是谢坠凌清凌凌垂落的银发。 对方的指腹一点点抚摸过他的背脊,擦拭他额头的热汗,湿热的吻安慰般落下来,激得他颤抖着、不断地滚落大颗眼泪。 “轻点。”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哭腔。 “慢点……” 第24章 安全感 谢坠凌赶来的路上,清晰听到了咚地声响。 那是白采扑到在地的声音,让谢坠凌眉头蹙起,毫不犹豫地加快了速度,顺着动静来到裂谷的深处。 还好并没有什么事,白采的脸在地上埋了会儿,满脑子眩晕地就爬起来了。 方才那些碎片转瞬即逝。 白采的神经还痛着,可碎片里的场景却让他浑身发热,连带着脸颊都是红通通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正准备接着走,突然便有手伸出来将他接住。 白采一愣,抬头看到了谢坠凌那张绝美锋锐的脸。 雾气浓重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可随着分枝的力量回到白采的身体里,云开雾散,清冷的月晖落下来与谢坠凌融为一体,骤然间竟是有些分不清楚到底谁更触动心脏些。 可与他冷冽性情不同的是,谢坠凌的手是热的。 那种温度让白采格外敏感,在他用妖力扩大感知的情况下,竟是能透过皮质手套感受到滚烫的灼意。 瞬间碎片里的场景席卷而来,让白采忍不住轻微蜷缩了下指尖。 即便是这么几不可察的动作,却让谢坠凌顿住。 被掩盖的眸色沉寂幽暗,他的目光慢慢地,又从灰突突的脸颊游离到全身……没有受伤,看来不是因为疼,那突然躲避他的这下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身上残留着别人的气息吗? 但是并没有,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小妖怪仓促别过头去,这角度只能见到他胡乱颤抖的睫毛与染着红晕的眼角。 “……”谢坠凌并没有选择追问。 片刻只低声问:“怎么会摔倒?” “就是突然头好晕。”白采偷偷瞄他两眼,就连说话都有点紧张虚浮,“我找到了我的一点点分枝,但还是只有一点点。” “有用吗?”谢坠凌更关心这个。 “好像作用不大。”白采失落地抿唇,还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都在抢些什么……” 谢坠凌看向他的背后,那些妖物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摆着,在月下很清晰地能够看到绞口,那是后面的资料里面证明部分藤系植物与藤兰相似的地方。 换做是别人来调查,其实极其难以分辨出来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更别提捕捉到里面细微的花香。 可当白采跟着谢坠凌往外走的时候,却还是突然听到背后的异样响动。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眼底骤然被映进碎光。只见所有的怪物随时全都被精神力所割裂,妖力迸发四溅的时候又燃烧起了他们自己的,整片大地都冒起幽蓝幽蓝的烈焰。 白采忽的心头微动,但什么都没说。 压抑着这点异样的涟漪,乖乖地跟着谢坠凌走出去。 …… …… 当发现雾气散去,拨云见月的时候,监察队的同伴们脸色就变了。 四位同伴从未接触过藤兰,这也是他们首次真正的去到现场,所以绕了很远都只是清了些旁边的妖物,并没有找到记载中那样藤兰的痕迹。 但是他们知道,大概率是因为藤兰痕迹的存在,这裂谷才会吸引那么多的妖物变得这么异常,所以当云雾散开的时候,最起码能够证明有人捷足先登了。 四位同伴立马回去,看到的却是昏迷不醒的一位同伴,还有站在原地没动的罗单铭。 “队长?”同伴谨慎发问。 罗单铭回过头来,不知道为何脸色有点苍白,淡淡问道:“没找到?” “没有。”他们皆是摇摇头。 罗单铭倒是早有心准备,白采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最准确的,藤兰那种巨妖又不可能到处乱晃,能在其他位置找到痕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现在连雾气都散了,说不定有特别重要的东西被他们拿到又被销毁,这非常符合谢坠凌的作风……也很符合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藤兰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晃神间,谢坠凌与白采的身形逐渐走近。 白采还不知道刚才外面发生过什么,看到罗单铭就想起来方才被谢坠凌手动警告过的,不能在他们面前随便说话,顿时将唇瓣抿得紧紧的。 他本来就跟谢坠凌靠得近,还抱着谢坠凌的手臂,这幅模样骤然还真有几分植物治愈系的模样,据说他们天性里面就很喜欢这样将人缠着。 “谢队。”罗单铭定定神问道,“你们都查完了吗?” “嗯。”谢坠凌随意冷淡地应了声。 其他的同伴们义愤填膺,只有罗单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未来还有可能会走向哪里,很淡地笑了笑。 而且刚才他输得彻彻底底,现在对骨子里面都还有对谢坠凌精神力的畏惧反应,在场竟都没有人发现其实他离谢坠凌很远,等他走近自己又退了两步。 “那就先回去吧。”罗单铭道,“总之有收获就好。” 第45章 "没有收获。"谁知谢坠凌看他一眼,“里面的东西不是藤兰,是白采的。” 罗单铭愣住,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话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连同伴们都惊呆了,直到目送坠凌跟白采离开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般炸开了锅。 “怎么会没有?他会不会骗我们?” “那这下怎么办?我们空着手回去吗!” “可是藤兰的信息不能再被特管局得到了!” “监管队实在是管不住他们了……” 罗单铭看了他们两眼,道:“我们本来就只是尽力而为。” 短时间内同伴并不能消气,尤其是最开始就对他们严阵以待难以接受的那位,来回转了两圈脸还是阴沉沉地,突然目光看向远处的身影,“他怎么说都可以,就只是因为他是谢坠凌……” “他不是已经被他的力量蚕食了吗,为什么精神力还能这么稳定?就因为他身边那只治愈系的妖怪吗?如果那只妖怪能……” 罗单铭的心脏抖沉,猛地将同伴拽回来。 几乎是同时,同伴就已经脸色煞白,依旧保持着木然往前前方的姿势,可冷汗源源不断地开始往外冒,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力量。 是谢坠凌的警告。 即便都已经隔了那么远,原本是以为他绝对不会听到的程度,可他极度敏锐的五感与强大精神力,依旧能如此清晰精准地呈现在他们面前,又像是……随时能将他们吞没的深渊。 裂谷上方,谭乌跟申燃倒是脸色一喜。 看到是谢坠凌跟白采先回来,他们就知道这次任务肯定是谢坠凌拿到了资料,只要没有让监察队那边有所收获,就算此次成功。 但这件事也不能这么快就彻底松懈,谭乌知道监察队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微微蹙着眉头,甚至都没有去问谢坠凌的报告便道:“谢队,你们先回去吧。” 剩下的各种周旋就是他们后勤部与情报部的事情了。 谢坠凌点头,直接带着白采离开。 只是走的时候仿佛有冷冽的气息吹过,让谭乌都不由得愣了愣,目光忍不住追随了几步,却只能看到他一如既往清凌凌的背影。 白采也感受到了,谢坠凌的气压突然变得很低这件事。 但是他自己的脑子里面也有事情盘旋,一路竟然都没有问,只是忐忑地观察着谢坠凌的脸色,直至回到家,才立马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谢坠凌!” 谢坠凌顿住,垂眼对上白采紧张湿润的眼眸。 白采至今没能从那个碎片场景里面恢复过来,感受到谢坠凌的温度就会有种莫名地泛起麻意,可他更加放心不下谢坠凌的状态,凌乱的脸蛋上写满了担忧。 “你怎么不高兴呀?是因为那些人说你坏话吗?” 他全都听到了,监察队的人居然说谢坠凌被他自己的力量所操控。 这些绝对是坏话!因为白采在特管局的时候就听谭乌他们讲过,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他们畏惧谢坠凌、甚至不让自己也靠近谢坠凌的由,说谢坠凌到底有多可怕性格多冷漠…… 可没有想到监管队更加过分,说得更加露骨与难听,想到这里白采都抑制不住愤怒,眼底掠过杀意,有那么瞬间都想把他们吃掉算了。 倒是谢坠凌顿了下。 他没想到小妖怪对语言的敏感程度,比他想象的更高。 ……就是好像敏感错地方了。 谢坠凌垂眼扫过他的双手,这下倒是没有因为自己碰着他而蜷缩指尖了,反倒是很用力地紧紧地缠着,就像是平时做的那样。 可到底,那个无意识的动作还是让他心有芥蒂,尤其是后面再听到监察队同伴的那几句口误遮掩,骤然让他意识到,即便自己都那么紧盯着小妖怪,却还是会无法全然掌控。 没有预料到的突然疏离的意外、旁边不经意流露的对白采的打量或恶意……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谢坠凌很难说清楚自己到底为何这么敏感,就好像是除了珍视每次小妖怪缠着他的感觉以外,还有种压抑在心脏深处的悸动与害怕。 害怕分离。 害怕再次分离。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看你。”谢坠凌忽然道。 他的嗓音像是碎冰,在夜色中竟有种幽晦危险的意味,让白采猝然抬头,却发现他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有种摄人的惊心感。 白采的胸腔莫名剧烈狂跳,只听他缓慢地接着道,“不论是喜欢的、不喜欢的,任何目光。” 第25章 黑化前兆 谢坠凌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 明明听起来都不是什么特别重的事情,无非就是白采突然间对他的触碰敏感,离开的时候谭乌担心地多看了几眼白采,监察队的同伴也开始关注白采…… 可他的情绪骤然被放得很大,好像自己敏锐的感知天然就是用来捕捉这些的,完全无法控制去在意。 神经在隐约地抽痛,他意识到自己心脏深处还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丢失的记忆又令他无法真正地发泄,到最后只剩下混乱与偏执在胸口疯狂冲撞。 白采被他的目光慑到,一时有点懵了。 他的呼吸微微放轻,却又说不出来谢坠凌话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不喜欢别人看他?那自己也是呀。 白采的眼里就只有谢坠凌,如果别人欺负谢坠凌,或者是想要从自己身边夺走他的话,自己也会超级生气的。 第46章 可谢坠凌为什么会有种……无法言说的压抑呢? 他缓慢地眨眼,想要伸手去碰谢坠凌的脸,可原本纠缠着他的掌心才刚刚松开,又猝然被谢坠凌给握住。 手上极其用力,那双月色般冷冽的眼眸仿佛更加逼人,白采忍不住小声道:“我不是要走。” “我就是想摸摸你的脸。” “……”不知道过去多久,几乎是将白采捏疼的力度才缓缓地放松。可都没有等白采来蹭他,他便俯身将他紧紧抱住。 白采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独属于谢坠凌的味道紧密地将他包裹着,让他觉得特别舒服,慢慢地,也不由自主地将脑袋深深埋进去。 耳边却忽然传来谢坠凌低低的声音。 “对不起。” …… …… 等白采回屋休息后,谢坠凌在看谭乌发来的信息。 今天在裂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监察队是肯定不会完全同步的,真正知道的只有谢坠凌跟白采,谭乌没那么多资格问细节,但是得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 谢坠凌拨过去,听谭乌慎重地道:“谢队,监察队那边声称所有的信息都由我们这边获得,没有内容可以共享,这件事是真的吗?” 虽然她知道谢坠凌有这个实力,但是监察队也没有趁机倒逼他们共享,这点有些奇怪,让她怀疑这里面有猫腻。 “嗯。”谢坠凌冷淡略过,“还有别的吗?” 听清楚他前面那个字,紧绷很久的谭乌才稍稍松口气,只要有谢坠凌的保证那就没事。 别的当然也有,而且同样重要,谭乌斟酌了会儿才道:“他们那边有人跟我打听白采的事情,问是不是在治愈你的精神力伤口。” 她这话的意思是,监察队居然都已经动主意到谢坠凌的身上了。 谁不知道谢坠凌是特管局乃至整个异能界的最强,监察队忌惮他但是毫无办法,唯一能够得知的弱点就是他有可能被力量蚕食掌控的事。 甚至不仅是监察队,整个异能界都是这样认为的,强大的力量会影响到他的心智与情感,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些年能够如此冷漠与波澜不惊。 但自从他把白采带回去开始,他的情绪波动似乎就明显了很多,甚至连他那种疲倦的状态都逐渐显露出来了——要知道以前谢坠凌从来不知疲倦,细究下来这都不正常到恐怖了。 会有这样的变化,大概率还是因为白采是治愈系。 而且还是能够治愈精神伤口的那种。 “我不知道最近你有没有得知他的物种信息?” 谭乌的措辞越来越谨慎,“如果他真的存在这种能力……” “然后呢?”谢坠凌忽的反问。 他语气很冷,直接打断了谭乌的话。 谭乌愣住,往常谢坠凌要么就是听完不说话,要么就是回答得格外短促,哪里出现过现在这样连话都不愿意听完的情况?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谭乌心脏狂跳,还没说话就听谢坠凌冷冽出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没听懂吗?” “他怕我,当然不希望白采还留在我身边。” “原本你也不希望白采跟着我,如果知道他真的有这种能力?你又打算怎么做?” 莫名顿住,他缓缓地道:“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吗?” 说到最后,压抑着的异常情绪几乎是要泄露出来,让谭乌脑子嗡鸣了声,终于察觉到了问题在哪里。 谢坠凌,现在的情绪似乎有点过激。 她无法判断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上次局里发放的药效快过了导致失控,可总之现在绝对不能激怒他,稍微违背他的意愿都很可怕。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谭乌试图解释,“最开始我确实是担心白采跟在你身边可能会受伤,那是因为谢队你、你确实屠妖能力太强了。”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简直都在咬牙,心说自己胆子也真的是肥了居然真的敢当着谢坠凌的面指责他,可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急忙继续,“但是现在绝对没有了!” “白采喜欢跟着你,难道我还能逼他做些什么吗?我现在特地来跟你汇报这件事,不就是因为我担心他被监察队盯上吗?” “谢队,我只是想问白采对你的治疗作用是否真的有效果。” “你是我们的高级干部,我也希望你能好起来……同时保护好他。”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谭乌的胸口都急促起伏着。 可她竭力平息着,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等待着电话那头谢坠凌的动静。 片刻后,谢坠凌道:“他不会再问你了。” 谭乌的心头惊了下。 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她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 以往监察队虽然跟他们有小龃龉,但是整体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尊重对方的界限互不干涉,但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藤兰事关重大,他们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敢干涉谢坠凌。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思路,让谢坠凌出问题,同时得到藤兰的资料,这样监察队当然能够一句翻身,成为最具有话语权的组织。 可即便谢坠凌最近状态再差,也绝对不好惹,监察队回头恐怕得好好清内部了。 “我知道了。”谭乌记下来。 别的不该问的,半句都没再多问。 第47章 从头到尾,谭乌关注的都是谢坠凌精神力的事情,可其实谢坠凌自己丝毫没有在乎,结束通话以后只是望着窗外的夜色。 不知道从何飘来的花瓣落在他的指尖,他抬起来放在眼前,明明并未凑近,可小妖怪馥郁的香气无孔不入地钻进鼻息,几乎渗透进皮肤。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花瓣就已经被他抵在鼻尖,轻却深深地嗅着,仿佛以此才能平息他的躁动,然而后续却又是延绵不绝渴望更多的空虚…… 忽然,他察觉到什么般回头。 猝然所有的声音安静,几乎碾碎出汁的花瓣,凌乱地从他指缝间飘落。 只见楼梯口,白采的脑袋偷偷冒出来,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盯着他。 ……电话接通前,白采应该是去睡觉了才对,谢坠凌心头微动,站在阴影里面无声注视着他,观察着他的神色。 可能是这通对话把他给吵醒了,毕竟小妖怪的妖气感知挺强的。 但谢坠凌此时并不敢轻举妄动,他浑身冷冽的气息没消,也不确定白采在捕捉到这些内容以后到底会是什么感受,会觉得自己比他想象的危险吗?最起码期待着自己被吞噬的人还有很多。 可谁知白采抿了抿唇,扑过来就把他给紧紧抱住。 只见漂亮的脸蛋仰起来望着他,小声地抱怨道,“谢坠凌,其实我不是很舒服。” 谢坠凌的动作滞住,原本想要抚摸他脑袋的手也停在空中,轻声缓慢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是从刚刚的举动里面察觉到了可怕? 还是终于发现其实真正的自己跟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可片刻没等到回答,白采只是局促地别过脑袋,脸颊莫名绯红,连睫毛都在乱颤。 他确实是因为听到谢坠凌的通话才醒的,感知里面很精准地捕捉到了谭乌那句“以前确实觉得他留在你身边会很危险”,当时就很生气想冲出来。 可后面提到治疗的事情,白采的脑子又突然嗡鸣了下,让他想起来,其实到现在为止哪里是他在治疗谢坠凌,明明都是谢坠凌在治疗自己。 而且其实他的本体藏得很深,每次治疗的时候都必须要灌注精神力进去,那种感觉很奇怪,还很奇妙,每次都能让他的意识止不住地颤抖。 跟他与谢坠凌肢体接触的时候很像,却又有说不清的差别。 且自从那个碎片撞进他的脑子里面后,白采就莫名很渴望再次得到谢坠凌的触碰,皮肤好像都在跟着发热,令他在剧烈的心斗争后,还是鼓起勇气向谢坠凌提出了这个请求。 “就是浑身不舒服。”白采紧紧抿唇又松开,声音轻但是清亮亮的,“你能不能摸摸我?” 大抵是这个要求跟平时不同,他急忙解释道:“今天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我今天在裂谷里面好像回忆起些事情了,你以前也是摸过我的……” 谢坠凌忽的抬眼,眸色幽凉。 “但是以前真的好用力,感觉跟现在很不一样,不是疼就是、就是……” 白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紧张的偷偷瞄他,令谢坠凌微微怔住。 他不记得自己从前什么时候有跟白采肢体接触过,是因为使用妖力造成的错觉吗?还是收回自己分枝的时候混淆了什么? 可白采这番难以启齿的话里表达的意思他明白,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不确定是否他指的那些感觉……与自己某些时候的触觉是完全相同的。 可只要顺着他的话,去做就好了。 因为在裂谷时的那点接触异常,谢坠凌的心里本来就有块难以纾解的郁结,此时见到小妖怪连胳膊都摆到自己面前来了,便垂眼取下自己的手套。 修长有力的手指覆盖在他的皮肤,谢坠凌将白采的脸捧起来,原本想要细细去看他,可谁知指腹才刚拨开他的额发,猝然白采的身体就猛颤了下。 这动作像极了记忆碎片里面的那些,汗涔涔的水珠,湿热的指节…… 而此时白采皮肤逐渐泛起绯意的反应,突然就与在裂谷时他被自己触碰的异常重叠起来,都是有些胆怯想退,却又连呼吸都变得滚烫灼热,心脏剧烈鼓动。 片刻后,谢坠凌的瞳仁无声扩大。 他好像明白过来了。 第26章 所有权 小妖怪没有想过要避他。 不喜欢的表现跟紧张完全是两码事,大抵是谢坠凌抚摸他的时候触碰得发麻,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下,看起来就像是胆怯要退,可浑身都开始泛起薄薄的绯意。 谢坠凌克制不住心脏剧烈作响,无声地去看他。 才从床上爬起来的缘故,小妖怪穿着宽松又单薄,折腾这么一番领口都皱巴巴地掉下去,露出细腻漂亮的锁骨,可现在也染着无法消退的红色。 所以在裂谷的时候也是吗? 那时候自己碰他他也觉得敏感?而不是突然抗拒? 联系白采刚才说的那番话,在他的记忆里面自己曾经也这样抚摸过他吗?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是真的自己在认识他以后精神力无意识碰到他本体哪里了?是他收回分枝时妖力波动的幻觉? 可不论如何,白采的脑子里面会出现这些东西,那就证明最起码他也会喜欢这样的接触,他所有说的“舒服”都是真话? 无数的念头像是潮水般,在谢坠凌的脑海中混乱汹涌,而其中隐晦慢慢倾泻出来的,是无法抑制的快乐跟愉悦。 第48章 他注视着白采的瞳仁轻微颤动,开始确认自己想要的答案,轻轻喊他,“白采。” 白采的额发被拨开,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场面在他意识猝然与此时重叠,就连温度都那么相似,令他有些不敢去看谢坠凌,只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短促抬眼又慌张别开。 那是紧张与局促,谢坠凌看懂了。 他的手指慢慢地往下,顺着额头抚摸向他的睫毛与鼻梁,明明都不是什么极其暧昧的动作,却让白采忍不住像是小猫似地抬起脸蛋,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漂亮脆弱的脖颈。 旋即掌心忽然覆盖住脖颈的血管,微微用力的指腹甚至能感觉到剧烈的跳动,谢坠凌低声问他,“是哪里不舒服?” “浑身不舒服……”白采的声音哑哑的,察觉到他停下来忍不住想去蹭。 可每次谢坠凌压着他这里,他都无法动弹,小小地挣扎却仿佛在他掌心里面无法逃脱,到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水光在夜色里面如同碎星般晃动。 直到谢坠凌稍稍松开他,俯身贴着他的额头,掌心的温度落在他的肩胛骨,顺着背脊一点点地往后移,能够清晰感受到手下任何细微的颤抖与变化。 “那现在呢?” 他的声音嗡鸣着震入耳膜。 白采的额头被他紧贴的刹那,就什么都已经听不清了,他好像瞬间坠进了铺天盖地的雪色中,偏偏又是温暖滚烫的,独属于谢坠凌的气息铺天盖地,又严丝合缝地将紧密包裹着。 那些触觉又是如此的强烈,在他感受敏感扩大的情况下,好像每次的抚摸都能令他神经剧颤,也终于令他的彻彻底底地瘫软在对方怀里。 “现在觉得舒服吗?” 低低的嗡鸣声还在头皮作响。 但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有被抚摸到按捺不住的时候,他忍不住从喉咙间泄出低低的呜咽,却又忽的被谢坠凌探出手指压住口腔。 尖锐的牙齿受不了微微用力,猝然在指节上留下刺痛与痕迹。 可这对于掌控他的人而言,反倒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刺激,突然就让血液迅速地奔涌,仿佛有火星四溅,连带着所有的视觉听觉触觉都猝然放大。 直至很久,谢坠凌几乎是环抱着灼热颤抖的躯体,在他湿漉漉无法自控的鬓角轻轻地沾了沾……轻得谁都没有察觉,就像是一片残落下来的花瓣。 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却铺天盖地地席卷心脏。 他心底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现在情绪的失控与起伏到底是来源于哪里,而此时小妖怪的努力与主动贴近,就恰恰好的、短暂治愈安抚了他。 “我不问了。”他声音轻轻慢慢的。 觉得舒服的人是他才对。 明明是他得到了最多。 …… …… 白采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 其实还是跟记忆碎片里面的不一样,虽然现在也很灼热很异样,浑身都跟烧起来似地不受控制,到最后只能咬着他的指节呜咽,可就是不一样。 反倒是更像谢坠凌检查他本体的时候,让他最后只能靠在谢坠凌的怀里面,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胸膛急促起伏着说不出话。 “谢坠凌……”白采的声音哑哑的。 谢坠凌垂眼,无声询问他的感受。 白采抿唇,那种无法克制的敏感倒是消退很多,他就知道被谢坠凌摸摸是有用的,想了想忍不住凑上去用脸蛋蹭了蹭他。 他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只植物系的妖怪,却把自己搞得跟只小猫似地的,莫名的竟然让谢坠凌压抑的情绪散开很多,无声地勾了下唇角。 “谢坠凌。”白采认真地道,“我感觉好多了。” 他真的喜欢谢坠凌不带手套的时候呀,那只手修长有力而且抚摸得很好,等下次他记忆恢复更多的时候,他一定要知道那天到底做了什么。 反正,反正不止是抚摸,他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就要求谢坠凌也那样帮他。 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热意,突然又没有来往上蹿,让白采蹭的就离开了谢坠凌的怀里,像到风似地都跑上楼了,才想起来还要跟他道别。 “我现在去睡啦,谢坠凌。”白采的睫毛紧张乱颤,“明天见!” 说完便消失了身影,就好像慢点就要被抓住似地。 谢坠凌抬起头望着他,安静目送什么都没有说,整个人落在客厅的阴影里面,就像是外面的月色般冷清沉寂。 回到屋里,白采扑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还在想这个问题。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到现在为止他只记得谢坠凌在生死关头救过他,而且他们两人以前的关系应该也很亲密才对,但是都发生过什么呢? 他已经基本能够确定,要么是自己复生的时候力量乱冲才导致记忆出的问题,要么就是这些东西被储存在分枝里面,随着分枝的丢失也丢失了。 谢坠凌也是同样,他都不记得以前的自己了,丢失的肯定更多,但是他的力量又没丢,所以他又是把这些东西存到哪里去了? 越想,白采的脑子越清醒,索性从床上坐起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外面风吹过的时候,好像有什么异样。 他走到窗边拉开纱帘,然而外面除了月光以外什么都没有,唯独一点点香气勾着他,让他的脑子里面陡然勾勒出了个场景:是白天才被他找回分枝的那个裂谷。 第49章 在他取回自己的枝条时,其实并非所有的妖物都被他清除掉,有些微弱得实在是没眼看的妖物藏匿在附近,他没那个心思一网打尽,任由他们被强大的风给卷跑了。 但到了现在,他们竟又吭哧吭哧地跑回来,借由自己留下的丁点痕迹拼命地招手,像是要给自己传递些什么讯息。 自己认识他们吗…… 就这样随意给他传讯,让白采有种被冒犯的不悦,眉眼不高兴的压了压。 但他确实有点想知道,裂谷真的是自己复生以后经过的地方吗?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会在那里停留,就连携带着分枝的妖物们都会循着踪迹而来? 别的分枝的下落,这些胆大包天敢跟他传讯小妖们,会知道吗? 就这样低沉着张脸在窗边站了很久,白采轻轻地招手,瞬间空气里面的花香轻微浮动,如若不注意的话,就好像只是有夜风吹拂而已。 可短暂的讯息与警告,已经随风散了出去。 …… …… 第二天清晨,局里有个正式的会议。 监察队也在,很显然就是为昨天调查裂谷而开的。 当时谢坠凌可以不告诉监察队任何事情,毕竟任务是他的,其他人只拥有全力支持他的义务,却没有让他分享的权利。 但监察队毕竟就是为此而来,不论如何从流程上这个会议都必须得拉起,所以天刚蒙蒙亮,会议室的灯便亮了起来。 谭乌跟申燃照例来得早,谁知道刚踏进屋,却发现罗单铭竟然已经带着队员在了,看到他们后微微颔首示意。 谭乌扫视一眼,队里少了个人。 是昨天打听白采的那位不见了。 谭乌暗暗心惊,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走过去跟罗单铭寒暄起来。 奇异的是,她明明都已经做好了这位队长旁敲侧击昨天调查结果的准备,可谁知道对方什么都没有问,寒暄就是寒暄,到最后都把她弄得心惊肉跳,生害怕里面还有什么陷阱。 就在这时,谢坠凌的身影推门进来。 “谢队。”谭乌跟申燃立马站直。 没想到的是,就连罗单铭都倏然起立,那副略微紧绷的姿态,与刚才跟谭乌泰然自若寒暄时,简直判若两人。 “……”谭乌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古怪,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在裂谷的时候受到过什么创伤,更或者说昨晚他队员出事的时候他也遭到过毒手? 但来不及多想,谢坠凌碎冰般的声音响起,“你们在等裂谷的调查结果?” 说调查结果有点过了。 罗单铭回想起昨天在他面前允诺的那些,心里面稍稍定了下,温声道:“主要是还想要个定论,昨天不就只有谢队见到过藤兰的痕迹吗?” “那不是藤兰。”谢坠凌冷淡地抬眼,“我说过了。” 罗单铭顿住,看着他清凌凌站在那里的姿态,心头突然强烈地打鼓。 “我的”那两个字至今还在他脑子里面反复震荡,有那么瞬间他觉得谢坠凌并没有说假话,可更多的想法却是认同,认同谢坠凌在这样偏执的情况下,即便那真的是藤兰他也会说不是。 而现在自己要做的,不是站在监察队的立场上去反驳他,强迫他把真实的信息吐露出来,反倒是要让特管局也相信这点。 因为藤兰也不能是特管局的。 只能是属于谢坠凌的。 第27章 习性 罗单铭,监察队倾尽资源培养的人。 同样是少年天才,他不但在屠妖纪录上战功赫赫,还拥有非常强大的心素质与控场能力,好几次危险程度为s的任务里面带着队员几乎毫发无损地返回,还完美地解决掉难题。 倘若没有谢坠凌,他的前途也应当是一片光明。但正因为谢坠凌的存在,所有人口口相传的都是谢坠凌的暴戾、强大与可怕,令他的光芒黯然失色。 被碾压了这么久,罗单铭心里没有任何想法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些想法在裂谷中的时候,又由于亲眼见证过自己与谢坠凌的差距而释然。 罗单铭最大的优势便在于他稳定的精神内核,更何况他想要的本身就不是组织里面的位置,而是远超过这些纷争更伟大的东西:自然与奥秘。 所以此时在会议上,罗单铭格外平和。 谢坠凌说没有就是没有,在其他同伴义愤填膺的时候他就安静听着,偶尔出声控场,但是没有半分言语相逼的意思。 好在因为昨晚突然减员,同伴们大抵也明白了谢坠凌的底线在哪儿,最后连“怎么可能找到的是你结契妖怪的东西”都没敢问,只能忍气吞声。 其实谭乌跟申燃听到这里时也有点失望。 原本裂谷的动静比其他地方都大,他们还以为真的会找到什么呢,谁知道白采也丢了分枝……他们藤系植物这种东西都这么脆弱的吗? 不过以谢坠凌完成任务的效率,他说没有那就是肯定没有,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置喙。 而事情到这种地步,监察队也只能回去了。 临走前,罗单铭与谢坠凌单独站在走廊的窗边,四周被感知细密的覆盖着,能保证谁也无法接近。 即便是现在,罗单铭对这种距离的谢坠凌也有点生性畏惧,那是因为强大精神力对他的影响还没有消退,忍不住稍稍克制了下心悸。 片刻后他才道:“谢队。” 第50章 “昨天答应你的东西,我没办法全都给你,我虽然有权限,但是核心内容由更高层的领导保管。” 他指的是藤兰相关的信息。 自从藤兰复生的消息传出来后,监察队严阵以待当然有过动作,确实也有不少东西是特管局没有查到的,甚至部分藏书与记录文件都只有他们那里才有。 听到这里,谢坠凌冷静抬眼。 罗单铭慎重斟酌着道:“但我知道的我会都告诉你,藤兰具体的复生时间是在三个月前。” “他行动轨迹大概率就是我们所推测的那样,从妖与人类的界限地出发,中途多次停留应该是在辨别方向,但是随着他逐渐清醒痕迹就越来越淡,最终断在了我们人类的地界中。” “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找到什么。” …… …… 白采睡醒睁眼,果然谢坠凌已经不在家了。 但现在他们俩已经有了默契,手腕上还有他离开时留下的气息印记,代表他才走没有多久,而且留得并不深,说明他应该没多久就会回家。 只要想到这里,白采的心里就忍不住溢开满足雀跃。 抬起手腕对着阳光细细地看,雪白的皮肤上好像覆盖着层薄薄的金色浮光,那就是精神力外化的模样。 旋即俯身,又将自己的脸蛋埋在金色的浮光间,深深地呼吸,好像都能嗅到谢坠凌冷清如雪的味道。 楼下的餐桌也有给白采留的纸条,说开完会就回来。 又是开会。 谢坠凌每次被叫走都是开会。 白采特别不喜欢特管局总叫他做事,不由得抿了抿唇,不过他今天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能够在谢坠凌回家前解决掉是最好的。 小心翼翼地将谢坠凌的气息贴身收好,轻轻地挥手,便有昨晚送出去的花瓣从窗外飘回来。 那上面已经有了裂谷那些小妖的讯息,他离开家门顺着过去,很快便回到了昨天的地方。 在雾气散开以后,裂谷的环境倒是显得格外清幽,从窄窄的天坑走出去,外面便是条冰凉的溪水,清澈得能够看清下面的鹅卵石。 “白采。”有声音悄悄地喊他。 起初白采都没见着身影,转身去看空荡荡的,再次回头却有张异化过的脸猝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 然而下个瞬间,这张脸就被白采狠狠拽住,猛地摔在地面狂踩,痛得他急忙大喊,“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求求你饶了我吧——” 其实不止这一只妖物,突然旁边也蹿出几个妖物来扑到被踩的地方,哭唧唧地向他求饶。 白采的眉眼极其不悦地压着,半天后才松开脚,问道:“你们是大脸花?” 大脸花原名叫易食花,指的就是他们任何东西都会吞噬的个性,行动性不高,安安静静地潜伏在密林里面,不论面前经过什么生物都会被他们细密尖锐的牙齿咬住。 只是因为它们盛开的花朵大又像是人脸,所以还有这样的称呼,就像是现在出现在白采面前这样,脑袋似人非人的看起来诡异又可怖。 抽泣得肩膀耸动时更加恐怖了,“呜呜对不起……” “闭嘴。”白采烦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分枝被其他妖物抢走过的缘故,他莫名地就对这些东西有种憎恨与厌恶,严厉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认识我?” “妖界怎么可能会有不认识你的呀。”被踩的大脸花停止了啜泣,抬起张狼狈的丑脸,“而且你复生的时候,还是我们帮你指路的呢。” 复生。白采忍不住慢慢抿唇。 他的记忆是残缺的,只记得谢坠凌救过他以后他就陷进沉睡,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重新清醒。 因为得重新适应力量在自己身体的感觉,所以前面一两个月都是混混沌沌的,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前往人类地界,必须要去找到谢坠凌才行。 “你们为我指路?”白采蹙眉道:“在哪里帮我指的?” “从混沌地呀,就是人类与妖怪地盘交界的地方,那里从几十年前被打破以后就变得特别特别危险,也就只有你能从里面安全出来了……” 大脸花谨慎地望着他,确认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这才慢慢地跟他讲起来。 白采复生后的起点就在混沌地,随后可能是没有意识,就像是无头苍蝇般乱撞,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把其他妖物都吓坏了。 大脸花是因为自己就徘徊在那附近,跟着白采屁股后面捡漏吃了很多妖物,自己的实力也得到提升,所以当然也乐意为他效劳。 顺着混沌地往外走,裂谷其实算是白采待得最久的地方,总是无意识念叨着“谢坠凌谢坠凌”,突然某天彻底清醒过来,就拽着别的妖物彻底离开了。 “现在你找到谢坠凌了吧?”大脸花小心翼翼看他脸色,“昨天跟你来的人是他吗?” 白采木着脸并不愿意告诉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大脸花忍不住拔高音量,“你在这里的时候不是送走了很多跟他的记忆吗?看起来好珍重的样子,每天都要捧着看好久,命令我们等时间到了提醒你去取回来呀!” 白采愣住,猝然朝着他看去。 大脸花却是满脸痛不欲生的样子,天知道那时候他们受到了怎样的折磨!白采看起来明明很舍不得那些记忆,却还是要忍痛送走,导致他每天抱着自己的藤蔓偷偷的哭,稍有不顺心就威胁吃掉自己…… 第51章 大脸花跟了个暴君也很痛苦好吗!现在看起来他稍稍生气又要把自己吃掉咯呜呜呜。 …… …… “但是有件事可以肯定。” 罗单铭忽然话锋一转,“藤兰的自我意识很强,而且拥有贪恋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似是触动到谢坠凌哪里,他缓慢地重复,“贪恋?” “对。”罗单铭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确认在感知覆盖范围内绝对不可能有人听到,这才走过来压低声音道:“谢队知道,我们这次为什么会选择调查裂谷吗?” “因为我们曾经收到情报,有巨妖在这里出没,但是奇异的是他没有攻击性,只是会在深夜里面偷偷地哭。” 说起来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罗单铭承认道:“后面我们查过古籍,藤类植物就是会很喜欢哭,他们会比普通的妖物具有更充沛的情感。” “这跟贪恋有什么关系?”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坠凌的语气好像如常。 可他的位置处在角落,大半边脸埋在阴影里,本就冰凉的眼眸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危险,像是晦暗流涌的暗河。 其实不用罗单铭说完他就有所猜测,为什么藤兰会偷偷地藏在那里哭?是跟谁有关系?又为什么会在那里留恋那么久? 最起码这些东西与自己无关,因为谢坠凌接到这个任务的时间要晚得多,甚至认识白采都是前不久的事情。 这样听来,就仿佛在过去很远的岁月,对于小妖怪而言很重要的那些经历,对于自己却是空茫茫的未知,这让他的情绪缓慢下沉,那种躁郁不安再次隐晦地弥漫。 “我们的情报来源提到,当时藤兰是有寄托物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人类。” “藤类的天性会更爱纠缠人类也很正常,尤其他刚刚复生这种依赖性会变得特别特别强,只是很快那个人类好像就消失不见了,有可能被他吃掉了,也有可能是早就吃掉残留的虚影。” “这样看起来,即便是藤兰这样的巨妖也逃脱不掉他的种族惯性。”罗单铭深深吸口气,“所以我们推测……” “他来到这里大概率还是要找个人类。” “是谁都行,只要能满足他的癖好。” 第28章 占有 脑子里像是轻轻嗡鸣一声。 谢坠凌告诉自己,首先这所有的东西都只是人类对藤兰的研究而已,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更遑论去在意。 可偏偏他也研究过藤类妖物的特性,知道罗单铭大部分的分析都是中肯的,最重要的是监察队规模小而灵,有不少特殊异能存在,在某些程度上打听消息甚至比特管局更加精确。 所以他们的消息来源,也大概率是真的。 这并不是谢坠凌想要的信息。 即便是他主动跟罗单铭交易,可此时听到的内容依旧让他的情绪动荡、躁郁,仿佛强行压抑着汹涌的暗河。 “大概就是这些了。”罗单铭说完停顿了下。 其实他不太能看明白谢坠凌此时的情绪,自从认识他开始他就这样冷漠不近人情,但是略微斟酌,他还是问道:“所以我有资格知道吗,谢队?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藤兰?” 谢坠凌看着他,阴影中眼眸里晃动的光像是冷冽的月华。 就在罗单铭以为他肯定不会回答的时候,谢坠凌却忽的问了句:“你打算怎么跟监察队汇报?” “随便怎么汇报都行。”罗单铭淡淡笑了下,“反正谢队名声在外,我们失败难道不是再所当然的事情……” 话没有说完,他好像慢慢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错愕地盯着谢坠凌片刻,他猛地反应过来,“谢队你还想要什么资料?难道还想要我以后都帮你?” “你不能吗?”谢坠凌轻缓地反问。 莫名地,罗单铭心惊肉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谢坠凌对藤兰的偏执程度,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很多。 他没经历过人类最强者或者是巨妖的感受,不知道他们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到底会怎样看待自己旗鼓相当的宿敌……大抵是会觉得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吧。 就像是现在的谢坠凌,已经流露出点不太正常的狂热,几乎让人怀疑,为了能得到藤兰他能做出任何事情。 “……这不是小事。”罗单铭深深地吸气,“谢队。” “你得给我点时间想想。” 半小时后,罗单铭带着监察队离开。 他们来得快,走的时候也没有拖泥带水,非常符合这支队伍的整体风格。 谭乌原本想要去送送他们,结果发现谢坠凌也在旁边,顿时将脚步停住,觉得自己应该不需要费这些功夫了。 她知道刚才谢坠凌跟罗单铭在聊,特地在外面等了很久,具体内容是什么她不清楚,但是看罗单铭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沉思,猜测也可能是觉得谢坠凌不好惹,所以心服口服地回去述职了? 正想着,那头谢坠凌就已经转身离开。 他去的是局长办公室的方向。 监察队的这次行动,不仅仅是谢坠凌的任务受到影响,其实还涵盖了两个组织间的关系,谢坠凌可以用任意态度对待对方,可最终不论如何都还是要向局长汇报。 高级干部办公楼的气氛截然不同,比其他地方安静很多,只是表面上还是普普通通的房间,走到走廊尽头推开厚实的门板,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是充满纸墨气息的桌面,还有张真皮椅子。 第52章 谢坠凌踏进去的时候,刚打完电话的男人抬起头来。 那是张五官端正又锋利的脸,人到中年气质格外沉稳,倘若不是身怀异能的话,应当也会是从军多年的战士。而这幅模样也正符合他的身份:特管局局长赵常威。 “这次跟监察队的任务辛苦你了。”赵常威冲着他点点头。 谢坠凌在桌边站定,并没有说什么。 很显然赵常威已经知道,监察队那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了,其实刚才那通电话也是与对方领导沟通这件事,位置坐到这种程度,自然会有一套滴水不漏的处事原则,眼角标准的笑意到现在还没完全消散。 只是面对着谢坠凌,局里最信赖的高级干部,赵常威到底是缓缓放松下来,问道:“所以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裂谷真的没有藤兰的踪迹吗?” “以前有过。”谢坠凌冷静地抛出信息,“监察队那边见到过。” “他们真的见到过?”赵常威骤然直起身来。 监察队有些很特殊的异能,规模不大但是特别好用,有的时候在协同作战的时候会防不胜防。 所以现在连特管局都只是顺着痕迹在找,他们却曾经亲眼见到过藤兰出现,这确实给特管局造成不小的压力。 好就好在,听谢坠凌这意思,那也只是以前。 沉吟着片刻没有开口,办公室内变得格外寂静,谢坠凌轻轻无声地抬眼,去看赵常威慎重思考的表情。 “看来监察队那里,已经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信息了。”赵常威缓缓地道,“事关藤兰,他们肯定会作为高级机密处,这些不是你能拿到的。” “但我会想办法。” 没等谢坠凌反应,他立马接着道:“等拿到我就会同步给你,尽量不拖慢你的进度。” 谢坠凌微顿,就像是平常那样淡淡点头。 在特管局这么多年,很多危险的任务都是由赵常威亲自交给他的,这样的对话也发生过很多次,谢坠凌只负责成为最强屠戮机器,而其他任何东西局里面都会倾尽所能地支持。 藤兰这个任务更是如此,目前的进度已经很慢了,赵常威甚至听情报部长提到过谢坠凌对此很不满,按照他的脾气自然是希望不要有任何阻碍的。 终于见到他点头,赵常威便知道应当算是让他满意了。 可旋即对上他的目光,猝然又发现,那双瞳仁竟是从头到尾都注视着自己,好像比往常更加冷冽些,没由来让人想到暗河上浮动的碎冰。 这种状态其实并不常见,明明有着比往日屠妖时更强的攻击力,但是却有意识地往内收,如同永远盯着猎物的危险猛兽。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无机质的冷漠融化,却好像比以前更加致命。 想到他最近带回家的那只妖怪,所有人都在传那是能够调整精神力创伤的植物治愈系,赵常威张口就想要提,但是多年的交往经验还是让他压了压。 片刻后他只道:“你带回去那只妖怪……” 像是突然被谢坠凌的视线锁定,赵常威的语气缓和几分,“或许真的在治疗精神力创伤上有用,但是也不能过分依赖。” “等下周时间到了,还是记得定期申请药片。” “我知道。”谢坠凌平静答道。 …… …… 踏出特管局,谢坠凌回头静静地看了眼局长办公室。 那里是赵常威待得最多的地方,里面汇聚了最多的资源与最复杂的关系网,也正是因此,他通常很少亲自去负责处什么信息。 但现在他也不能例外。 从现在开始,所有相关人员都将为他收集藤兰的信息。 不论是藤兰的踪迹也好习性也好,还有复生后的所有言行举动,遇到过的任何生物贪恋过的任何东西…… 想到这里,谢坠凌的神经忽的轻微颤动,再次浮现出罗单铭的那番话来,说藤兰确实有酷爱纠缠人类的特质,不论是谁只要能够满足他的癖好就好。 可谢坠凌非常不喜欢这个推断。 不喜欢到,只是稍稍细思都控制不住暴戾的欲望,智如同被风暴狂卷过,总想要毁灭点什么。 回到家,意外地发现家里空空荡荡。 这种情况出现得少,在习惯小妖怪会打开灯、在自己出现的刹那扑过来后,眼前昏暗的客厅便显得格外冷清。 饭厅留下的纸条倒是动过,除了自己的字迹以外,小妖怪有尝试着提笔留言,但是他只会读不会写,歪歪扭扭画了几笔作罢。 等白采回来已经是两小时以后。 白采急冲冲推开门,而谢坠凌已经在客厅翻资料了。 在开完会后他又拿了很多跟藤类植物相关的文件,有些甚至是过往已经完成的任务档案,但是会有详细的报告去呈现那些妖物的特性,后面还附带其共性的总结。 谢坠凌并非试图是从里面找到什么,只是他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缓和下来。 而当他抬眼看去,便发现白采莫名蹑手蹑脚的,就像是只受惊的猫般毛都炸了起来。 “……谢坠凌?”白采微微睁大眼试探的样子更像了。 谢坠凌捏着文件的手收紧,片刻后强迫自己松开,轻声询问道:“出去玩了?” “……”白采抿了抿唇,突然就像是平时那样直接扑过来,惯性让谢坠凌往沙发背后倒了倒,伸手将他接住,手里面的资料却哗啦啦掉了满地。 第53章 “不是出去玩了。” 白采今天外出听到那么多的消息,心里面说不清楚到底是酸涩还是失落,只想把谢坠凌紧紧抱着,片刻后才小声哑哑地解释,“我去裂谷了。” “有几个妖怪好像以前认识我,还说我在那里待了段时间。” 忽然好像空气变得寂静。 今天得到的那些信息被进一步验证,谢坠凌不由得垂眼,看到小妖怪的手依旧紧紧拽着他的胳膊,高高悬起来的心脏才缓缓凝滞着没有更加动荡。 白采则是纠结地拧起眉头,其实今天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目前他只知道自己复生后一段时间浑浑噩噩的,而且还特地把自己的记忆送走,到底是为什么?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且他只让大脸花提醒自己,却并没有提前告知到底会藏到哪里,这下要自己怎么去找?像是感应力量那样去感应吗? 最烦恼的还是,这样他就必须要留着大脸花了,即便非常不乐意,却还是答应他们要定期投喂吃的,直到自己达成目的为止。 想了想,白采还是决定只给谢坠凌说那些高兴的事情,脸蛋不自觉贴得更近,一时竟是没有注意到谢坠凌浓烈又异常的情绪,清亮亮地轻声喊他,“谢坠凌!” “嗯。”谢坠凌靠过来听。 他句句有回应,然而耳膜已经有些轻微嗡鸣,在认识小妖怪以后时常都会发生,后面他才知道原来是精神力波动太大导致的,这说明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正常。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白采会说什么。 那几个妖怪是谁?为什么他们昨天去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联系的,又为什么会突然给白采说到在那里待过的事情? 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他说我在那里送走了我的记忆,是跟你有关的。”谁知白采突然出声,滚烫吐息悄悄地洒落在他皮肤。 语气里面像是藏着期待与雀跃,“我就说我怎么会有那么多缺失的事情!谢坠凌,等我全部找回来,我就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救我的了!” 第29章 跟着你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谢坠凌的敏锐感知还停留在他的吐息上。 像是烙印般洒在皮肤上,牵引走了他的注意力,甚至归根到底他潜意识里面就抗拒去听白采的话,倘若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回答,他想象不出来到底会是个什么心情。 可谁知捕捉到最后那两句的时候,谢坠凌倏然坐起来。 白采原本倒在他的怀里,被猛地弹起来的时候还懵了下,但幸好他的双手还挂着谢坠凌的脖子,谢坠凌的掌心也紧压着他的腰,两人鼻尖的距离几乎是要抵住。 谢坠凌定定地望着他,缓缓地出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白采有点懵懵的,声音也软软的,“我在说我今天去了裂谷呀……” 他还以为是自己这件事做错了。 他确实不会写字,尝试着给谢坠凌留言后面放弃了,而且因为那地方太远也在路上费了好多时间,回来的时候太晚导致谢坠凌等他好久。 可是除了那种莫名的酸涩以外,白采确实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最起码知道了记忆的动向以后,如果真的能找回来,不但可以知道当时谢坠凌怎么救的他,甚至说不定还能知道分枝到底被丢到哪儿了。 这样的话什么事情都能够解决,白采以后也能更加强壮有力,更好地帮谢坠凌了呀! 然而都没等他委屈地重复,便再次听到谢坠凌冰凉凉的嗓音,“你说你送走了自己记忆,跟我有关系?” “嗯。”白采望着他认真点头,“好多好多,好舍不得。” 好像当时还哭了好久呢,大脸花不说他都不知道。 可这几句愈发地印证了谢坠凌今天听到的话,猝然描绘中的那些场景与眼前白采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让他的呼吸都微微凝滞。 说那只巨妖在裂谷停留的时候,既对人有贪恋又喜欢偷偷的哭,当时谢坠凌的脑子里面念头转过很多,有白采那双泪盈盈凌乱又可怜的脸蛋,还有想知道到底在贪恋谁的暴戾欲望…… 是他认识前纠缠的人类吗?还是别的什么物种?对他过去空白的了解让谢坠凌情绪前所未有的躁郁,几乎所有能想的都想遍了。 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听到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是跟我有关?”谢坠凌揽着他的力道不自觉收紧。 “因为那些妖怪都知道你的名字啊。”白采这下愈发迷茫了,像是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而且除了你还能有谁?” “谢坠凌,我不是说过你救过我吗?我缺失模糊的那段记忆,就是跟你救我的细节有关的呀。” 谢坠凌瞳仁轻轻收缩,蓦然明白过来。 至今他才明白,白采从头到尾说的救他竟然是这个意思。 不是说的初见面时自己清现场的那次,而是说的再久远之前。 谢坠凌在彻底调查藤兰前并没有将其联系起来,而随着白采掉落出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他才终于从中发现个无法忽视的关联:其实自己的记忆也是有残缺的。 在藤兰复生前他到底是如何与对方接触,又是如何回来做报告的他已经完全不清楚了,只是至今结论都是精神力受损——这在战斗里面很常见,所以谁都没有在意。 第54章 可若他跟白采丢的是同一段记忆…… 白采从头到尾都追逐的是他…… “白采。”谢坠凌忽的轻声喊他。 像是紧绷很久突然得到回应,白采微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靠过去,却撞进他幽晦的视野里面,瞳仁很黑,折射的水光就像是浮着碎冰的暗河。 那是种剧烈又不太稳定的情绪,藏在暗处疯狂跳动着,可反应在外的只有轻轻覆盖白采脑袋上的手,将他压在自己的胸膛。 白采抿了抿唇,也将侧脸安安静静地贴着他心脏的位置,那里似乎格外震响。 直到头顶传来谢坠凌低低的询问, “我今天听到有人说的,藤类植物天性就爱纠缠人类,这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白采闷闷地道:“我不认识其他的藤类。” “那你呢?”谢坠凌的声音像是带着隐晦的探究、无声又危险的质询,“你当时是为什么非要跟着我?除了我救过你之外?” 白采突然抬起脑袋,眉眼灼热的望着谢坠凌。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怀疑自己是天性使然吗。 确实他现在举动是有些妖性难驯,比如他特别喜欢手脚并用把谢坠凌缠得死死的,要不是怕他觉得难受,甚至藤蔓都会紧紧绕着他的脖颈。 可来找他的意图并不是这样呀,最直接的就是因为谢坠凌救过他,他想要回报谢坠凌,他想要对谢坠凌好,更多的便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强烈占有欲,想把谢坠凌永远圈在自己的地盘里…… \"我智力很高的,谢坠凌。" 白采盯着他,一点点认真地道:“我不是凭借着本能驱使的妖怪,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想要好好报恩,也想对你好。” 谢坠凌垂眼回望着他,发现白采几番动唇,看起来是还想要说点什么,可自己内心那种纠结与不确定怎么都说不出来,甚至导致他最后都有点急了。 “知道了。”谢坠凌是这样回答的。 可他的手放在白采的后颈,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用力的欲望,有很多时刻都想要逼迫他说出来,吐露出更多的东西,直到听到自己满意的为止。 只是违背天性还不够,他甚至想让他把报恩的念头都抛掉,为什么想要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把他带回家了还是因为朝夕相处的习惯?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此时他们俩能够亲密无间到这种地步,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胸膛里面无数的情绪都快要挤炸了,谢坠凌也没有再开口。 他开始觉得,自己逐渐在贪得无厌了。 …… …… 后来白采又没忍住,扒着谢坠凌小声跟他仔细讲了今天的事情。 说他聪明他也聪明,谢坠凌问他物种的时候他别过脑袋闭口不谈,可只要是能让他俩都高兴的事情,他就摇头晃脑控制不住地叭叭,连到底泄漏出自己什么信息都不知道。 谢坠凌听完盯着他很久,突然道:“这些东西你不要跟别人说。”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白采乖乖地答道,“我只跟你说。” 说完他又瞄着谢坠凌的脸色,试探着道:“那我现在可以去找我的记忆吗?谢坠凌?等我找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你打算怎么找?”谢坠凌询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白采的眉头纠结地拧起来,“把那些记忆丢出去后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得是让大脸花来提醒我,但问题是我也没有告诉他们我丢到哪儿了啊,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试试?” “而且我现在不是已经在局里登记了吗?”说话间他飞快地瞥了谢坠凌两眼,“我不能离你太远。” 后面那句才是重点,除非谢坠凌愿意陪他去。 但是谢坠凌时不时地就有任务啊,就算是说好了给他休假,可总还是有藤兰的痕迹要他去调查,有时候白采都忍不住想直接告诉他那就是自己,可后面又沮丧地觉得,告诉他也没用。 局里面的调查好歹还能给出点信息,但是让白采自己给信息他却给不出来,记忆残缺是一回事,复生以后一段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或者是让大脸花顺着他的任务地点去找呢? “谢坠凌!”白采立马高兴起来,眉眼都飞舞着雀跃,“如果我让大脸花找到的话,你会陪我去吗?” “会。”谢坠凌说完顿了下。 但其实到现在他都还没见过那几只妖怪,上次也不是他清的裂谷,最起码得先知道下那几只妖怪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当时白采偏偏要选择他们。 这念头升腾起来的刹那,谢坠凌就知道自己毛病又犯了。 最近总是这样,听不得任何跟白采的风吹草动,与他身边所有的人事物都必须由他经手,就仿佛血液中有什么藏得极深的危险因子逐渐暴露出来。 可他注视着白采,无声地放任自己的掌控欲,“把他们带过来我看看。” 先知道他们是什么,然后设下禁制。 不允许他们靠近白采太近,即便是白采亲自选的也是一样。 “带到哪儿来?”谁知道白采忽地脸色一变。 他听不得谢坠凌这种话,眉眼里面甚至陡然迸发出杀意,“带到家里来吗?” 谢坠凌原本也没有那个意思,除了白采以外他不喜欢任何人来这里,可他很少看到白采因为别的东西有那么大的反应,忽的轻微怔了下。 第55章 情绪像浪潮般无声地反扑,都还没有等他什么,白采紧紧地抿唇,像是下定决定般鼓起勇气,“我不允许!” “明明这里是我……我们俩的家!除了你以外我不允许任何味道沾过来,你不准说把其他东西带回家的话!” 说话间,他甚至不自觉把谢坠凌的胳膊缠得紧紧的,指节都用力地发白。 而且他早就警告过大脸花了,就算再有讯息也不允许传到这里来,只能等他自己去询问,这里是他好不容易才让谢坠凌住下来的,是只属于他的地盘! 白采说不清楚心里面那种执念,可他知道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到底多愤怒,说到最后甚至连胸膛都剧烈起伏起来。 “……”谢坠凌将他这幅模样全然映在眼底。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神经在被轻微拨动,明明自己才是具有强烈掌控欲的人,现在却反而像是被夺走了所有的主动权,每个情绪都在因对方而剧烈起伏。 “你说……”他只轻轻地反问。 “这是我们俩的家吗?” …… …… 大脸花懵逼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完全传不过去的讯息。 认清楚自己跟的是个暴君后,大脸花跟同伴们超级努力,吭哧吭哧地到处帮白采找记忆。 他们是亲眼见到过白采送走的,隐约还能够记得起那时的能量感应,甚至怀疑当时白采还动用了部分很特殊的力量,如果能够探查到白采力量散落的地方的话,那应该也能找到那些记忆碎片才对。 黄天不负有心妖!大脸花们很快就有了线索。 他们欢欣雀跃地想要去联系白采,谁知道不管是藤道还是花瓣的气息全都断了,硬生生把他们隔绝在外,一丝一毫都不留下! 好像他们是记得,谢坠凌会很在乎气息的事情—— 看得出来呀!手套戴得严严实实,甚至还随身携带除味珠,妖物们最恨的就是那东西,给他们追踪与避险都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也就只有他们的暴君藤兰那么厉害,敢把自己的味道给他浸得透透的…… 所以这就是要把气息彻底跟他们隔绝的原因? 大脸花愣了半天,气急败坏地跳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要他怎么汇报情况啊,啊! “要不然我们过去吧!”其他的大脸花纷纷七嘴八舌,“我们找得到白采的家。” “告诉他我们有可能找到了!” “这是好消息,他会原谅我们的!” 后面这两句话简直就是鼓舞人心,妖怪们立马振作起来,可谁知道才信誓旦旦冲了两步,又慢慢停下来,嗖地蹿回了原地乖乖坐着。 打鸡血的时候很兴奋,但是违背了白采的话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那么凶,不高兴的时候眉眼压得低低,稍稍生气就会把他们全部吃掉! 呜呜呜!他们不敢! 第30章 归属感 白采其实有轻微的感知。 即便是紧闭的贝壳,当外面有人笃笃轻敲的时候也会有震鸣,更别提那些大脸花跟疯了似地想跟他传递信息,企图让他开门。 可白采此时压根不想去管,因为他还在生气,压低眉眼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反正就是不允许,就算是谢坠凌提出来的也不允许! 与谢坠凌对视片刻,谁知他会突然靠近,明明眉眼灼热,声音却格外轻缓,“……我们俩的家?” 家对于谢坠凌来说,是个陌生的名词。 最起码过往几十年里面他从未体验过,大部分的时间这里只能被称为睡觉的地方,甚至如果外勤地点太远的话,连这栋别墅都不会回。 唯独小妖怪出现以后,这里突然就变化了意义,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他的味道,每天都会有人开着灯等他回来,家才真正的开始具像化。 可他从没想过,白采竟也会是这样想的。 不是像妖物那样蛮横地圈定自己的地盘,而是学会使用人类的名词,仿佛真的有经历从藤蔓长出血肉的蜕变。 “对啊。”白采甚至还觉得忐忑,害怕谢坠凌不是这样认定的,说完紧紧抿唇瞄他两眼。 “谢坠凌,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耳膜轻轻的嗡鸣了声。 谢坠凌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是。” “那就不准把别的妖怪带回来!”白采登时忍不住拔高声音,像是只发怒的小兽,找到了正当由可以拼命地张牙舞爪。 谢坠凌看着他,情绪潮水般随着他的动作浮动,当他抬手的时候视线便落在他的指尖,当他垂眼的时候眼底就好像只有他颤动的睫毛。 他从来不知道能有妖怪这么可爱、鲜活,过往没有见过任何别的这幅模样,白采是这辈子的独一份。 “谢坠凌……!” 都是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白采在跟他说话。 在发泄完自己的愤怒、宣誓过主权后,白采又黏到他身上,在小心翼翼地跟他说今天回家晚了的事情。 因为路程太远,白采来回花了很多时间,偏偏离开家的时候想给谢坠凌留言又不会写字,他真的好担心谢坠凌没看到他着急呀。 “所以你能不能教我写字呀。”白采仰起漂亮的脸蛋,软软的求助他,“我很聪明的,我会学得很快……” 但谢坠凌并不想教。 教了他他就会写留言,会告诉自己出了门,可实际上自己只想把他绑在身边。 第56章 哪里都不要去,任何事情都由他事无巨细的操控,任何困难他都会想办法解决,他只需要毫无保留地发挥他的本性,肆无忌惮的、更加紧密地黏着他。 可偏偏小妖怪想要,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拒绝他的请求,所有幽暗汹涌的情绪最终都被对方缓缓抚慰。 “知道了。”谢坠凌轻声道。 …… …… 这件事没有那么急。 谢坠凌能答应他就特别开心,又急急忙忙去找大脸花,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消息给自己。 眼见着他又要出门,谢坠凌起身捏了捏他的后颈,“我陪你去。” 大脸花们等了半天,怎么都没想到等来的除了白采,还有谢坠凌。 谢坠凌令整个妖界闻风丧胆,但凡是见过些世面的都知道他在屠妖的时候到底多么残忍,大脸花们瞬间腿都软了,那张诡异的妖脸上布满惊吓与震撼。 “是、是谢坠凌!白采你怎么会把他也给带来!” “我为什么不能带他来?”白采特别不高兴,压低眉眼道:“你见不得我们在一起吗?” 那怎么可能! 大脸花被他恐吓得差点跪在地面,他就是没有想到两人的关系会重新变得这么好呀,之前看白采那么伤心欲绝把记忆送走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离死别呢。 而且说实话,白采本来就是暴君了,再多个妖界公敌谢坠凌,大脸花现在感觉自己随时都在丧命的边缘,惊恐得连叶片都在抖。 “不准抖!”白采看着他就烦,“不是要有信息给我们吗?快点讲。” 忽然谢坠凌朝着他看了眼。 小妖怪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听话乖巧的,还从来没有流露出这么凶狠的真性情来。 可偏偏好像是这样,谢坠凌的神经轻微的拨动了下,像是脑海深处的东西泛起了涟漪,让他觉得这样的小妖怪才是他更加熟悉的。 大脸花被白采踹两脚就嘤嘤地哭,但是又怕真的被吃掉,急急忙忙地在前面带路,“我们好像找到你记忆所在的地方了,就是味道有点淡……” 听起来并不是白采记忆的主要所在地。 但目前的情况来看,能找到丁点线索都已经算是很好了。 两人顺着大脸花开的植道一路往前,离开裂谷最终来到了溪流的尽头,放眼望去已经是截然陌生的密林。 这里是跟混沌地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当时白采正好是从混沌地出来往外走,很显然他就是想要远离那里,甚至觉得离得越远越好。 “这里会有你的记忆吗?”谢坠凌环顾四周。 “应当是有的。”白采感受着心脏莫名的鼓动,不算强烈却的确有异样,“只是不多而已,是我经过的时候落下的吗?” 抬眼望去,他忽然蹙眉,“好像……已经有人拿到了。” 谢坠凌的精神力弥漫出去,立马感知密林中有其他人存在。 根据描摹传回来的画面,对方正从水潭里面捞出什么来,那是藤条般的东西,仔细分辨便能认出来是白采的,上面还带着点没有开放的、恹恹的花骨朵。 可对于拿到的人来讲,这东西的形状与藤兰的别无二致。 对方很显然势在必得,拿到后便要收回兜里面,谁知突然一股巨大力量猛然从地底袭击而来,令他吃痛脱手,藤条便立即被甩出去。 都没等他震惊去捡,另外一条粗壮的藤蔓从密林外面蔓延进来,嗖地就将其卷走。 对方脸色一沉,其他的伙伴也都从旁边走来。 萸口兮口湍口√! 几人齐齐望向密林外面,看到谢坠凌与他身边的白采。 白采手里面握着刚抢来的藤条,安静地感受着里面存储的东西,垂眼没有去会他们,倒是谢坠凌抬眼看了看,发现竟都是些熟人。 是监察队里原本跟在罗单铭背后,因为过分关注谢坠凌的精神力创伤而被赶走的那位,名字叫做石毕。 罗单铭肯定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再出现在谢坠凌的面前,可不论怎么说他也是监察队的成员,即便这个任务不做其他的任务也要做的。 很显然,目前他就是在单独收集藤兰的信息。 “谢队。”发现来者是谢坠凌,石毕的脸色有点差。 也不知道是想到那天谢坠凌铺天盖地精神力的恐怖威压,还是因为试图打他主意被警告惩罚,这都让石毕有点条件反射地头皮发麻。 可这次明明是自己先得到的东西,就这样被抢走让他非常难堪,怒意在胸口汹涌又被反复地压下,开口道:“你这样做会不会太没有道德了?” “什么?”谢坠凌冷淡地反问。 听他竟然是这幅态度,石毕差点没有绷住火气,“当然是藤兰的枝条!特管局能调查,我们监察队就不能调查了吗!” 他这话已经非常重了,几乎是把此时的矛盾抬到了组织的程度来。 且这句话里也无形埋下伏笔,竟谢坠凌做事本来就我行我素,到时候要是真那么不讲就要强取豪夺,到时候他可以直接用监察队的名义闹事。 可谁知谢坠凌的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只道:“你确定这是藤兰的枝条吗?” 随意地瞥了眼旁边将其握得紧紧的白采,“这是我们同事的。” 石毕愣住,脸色猛然变化。 他现在才想起来,白采也是藤类植物。 第57章 藤类植物在特征上确实有很多相似性,而且还是不久前特管局跟监察队达成共识的,那时候他们都在哀叹这下寻找藤兰的难度会增加了,却没想到现在会让石毕直接碰上。 他就是凭借着特征来辨认的,而且里面还带着点非常轻微的花香,直觉让他觉得这就是藤兰落下的东西,原来竟还有可能是白采的吗? “……”这样的话他甚至连拿回来的由都没有了。 原本还想着若是能在这些细节上领先特管局的话,说不能还能重新夺回对藤兰的控制权,甚至对特管局各大成员的控制权…… 只要想到特管局的成员这幅不受管控的脾气,明明自己身为职能比他们更高的监察队队员,竟然还要在谢坠凌这样的杀戮机器面前忍气吞声,他的情绪就万分不甘心地反复涌动。 “没别的事我们就走了。” 谢坠凌并不打算与他多说,确认白采拿到手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可谁知石毕突然阻拦,语气有种发狠的决然,“谢队,这东西到底是藤兰的还是你们同事的,应该不由你说了算,我们需要去做鉴定。” 虽然组织里的鉴定,通常还不如谢坠凌淡淡的一瞥,以他感知力的敏锐与强大,几乎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就没有出过错。 但石毕最终的目的不是这个,愤怒熊熊燃烧着他的智,有那么瞬间这几天的事情在脑子里面光速闪回,让他有种伺机复仇的欲望与野心。 只听他缓缓地质问道:“而且你的同事跟藤兰的特征这么像的话,难道你们都没怀疑过他跟藤兰的关系吗?如果说他就是那只巨妖的伪装呢?” “今天的东西你可以带走,但是白采你得交给我们监察队。” “直到我们认定没有问题为止。” 第31章 轻微失控 罗单铭收到消息,说同伴小队找到了藤兰的信息。 他在刚听到时便有不妙的预感,眉心微跳。 自从跟谢坠凌达成过共识后,其实他对找到藤兰这件事便没有太强的欲望,只是监察队的工作还是得做,而且上面也不会允许他放松得太明显,所以便只让几个小队伍去调查细枝末节。 根据他的判断,这些细枝末节应当没那么容易发现端倪才对。 可听说信息来源是石毕,这种情况又好像情之中了。 石毕急功近利,脾气也阴晴不定,在连续几次的基础心素质考核里面都不过关,但是他的异能强悍,身体素质也高,是监察队里面的佼佼者,所以才会被分配到罗单铭这里才由他亲自管束。 这次的任务中他野心勃勃,竟然妄图动谢坠凌的主意,所以罗单铭才把他分配到别的任务小队里面去,但是想也知道他也不会甘心就这样放弃。 “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罗单铭挂断电话后,立马就朝着石毕方向赶去。 在途中他还在不断地思索,如果石毕拿到的信息量不多的话他倒是可以周旋,要是拿到得多就不可避免地要上报,到时候就有点麻烦了。 可谁知他才到密林外面,就猛地察觉到不对,里面的动静好像不止是石毕与他队伍的同伴而已,还有令他至今都有些畏惧的气息……是谢坠凌与白采。 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罗单铭皱眉加快了脚步,可谁知终于找到石毕的时候,便听到他充满野心的声音, “……白采你得交给我们监察队。” “直到我们认定没有问题为止。” 前面那句话就已经足够猖獗,听到最后的时候,罗单铭的脑子直接嗡了下。 他当然知道石毕是什么意思,上次他打听谢坠凌的精神创伤时,就认为白采对于谢坠凌的作用至关重要,若是没有了白采的稳定治疗,说不定谢坠凌的状态还要更加不稳定些。 越是强大的力量便愈发不可控,其他人或许还没有那个胆量直接跟谢坠凌对着干,但是石毕敢,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带走白采。 把白采扣在监察队,让谢坠凌失去治疗手段,甚至借此拉扯特管局! 治愈系的妖物难找,能够治愈精神力创伤的更是难寻,由此特管局愿意跟他们达成部分条件当然好,就算达不成放任谢坠凌的状态继续恶化下去…… 这是何其可怕的想法与勇气,罗单铭几乎是要钦佩他了! 然而谢坠凌独自强了这么多年,难道就真的没有人产生过类似的念头吗?可他们为什么不敢这样去对谢坠凌?为什么谢坠凌到现在依旧是人类异能者的巅峰,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吗! 只见谢坠凌转过身来。 原本他都要走了,听到石毕这话还真停下来。 他气质冷冽,眉眼清凌凌的看起来好像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却莫名让罗单铭心底重重咯噔,谨慎地上前想要阻拦,“谢队……” “你想要白采?”谢坠凌轻而缓慢地反问。 语气里面流露出一丝戾气,仿佛克制得特别好而不易察觉,更多的却像是积累到极致的汹涌,暴风雨前的诡异平静。 其实石毕说任何话他都能接受,不管是争论这东西到底是白采的还是藤兰的都无所谓,因为只要是他想要,不管是特管局还是监察队都没有资格阻拦他。 可偏偏石毕要提白采,在那几个字眼击中他耳膜的刹那,让谢坠凌的情绪陡然崩坏。 “他不会要的。”罗单铭强势地站在中间,仿佛风暴眼的调解员,“我们监察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拘留同事!” 第58章 这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 然而石毕一经调解更加愤怒,脸色几经变化几乎扭曲,“凭什么!” 他一把扯下藏在肩领的徽章,那是他作为监察队小队负责人的标志,即便等级远不如罗单铭总队那样高,却已经代表了一定程度上发号命令的权利。 “我们有由怀疑白采就是跟藤兰有关系!现在带走白采出于正当,在彻底调查清楚前绝对不允许——”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他神色猛然僵住。 甚至他都没有看到谢坠凌有什么动作,他手里面狠狠捏着的徽章便已经成为齑粉,随着微风从指缝里面洒落下来。 这徽章的能量非同小可,组织在发放给队长的时候百般强调让他们在危机时刻使用,可连任何动静都还没有发生,竟然就已经被摧毁得这么彻底。 可最可怕的还不是这里,是谢坠凌真的敢做这件事。 监察队在职能上等级更高,他们畏惧谢坠凌只是因为其能力而非其地位,可现在谢坠凌竟然敢直接摧毁监察队的象征,这意味着他根本就不在意监察队,甚至连特管局可能的处罚他都不在乎。 在认清楚这点后,石毕的愤怒退潮,恐惧终于将他拉回来了点智。 他看到谢坠凌冷淡的抬手,那是个对于在场所有人都很眼熟的姿势——最起码他屠戮妖物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丝毫都不血腥,可精神力的威压会直接将其所有的内核与神经摧毁,渣都不剩。 身体就算是残疾都还有机会愈合,可若是内核与神经断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重则毙命即便是最轻的也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当异能者……永远成为废物会比杀了他还要折磨! “你、你真敢动手?”石毕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可大抵是压得很重很深的愤怒与野心还没消散,都到了此时他竟还在色厉内荏,“我代表的是监察队!你在任务中这样做是重大过错……” “谢队!”罗单铭猛喝了声。 随着他声音落下,同步爆发的是巨大的狂风,罗单铭试图用自己的异能去阻挡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恐怖精神力,可就像是蚍蜉撼树般无能为力。 几乎是瞬间整座密林如同摧枯拉朽,罗单铭愤怒的吼叫与石毕痛苦的声音交杂,又在狂风中被撕裂。 倘若此时真有人能睁开眼睛去看,便会发现谢坠凌的表情冷得可怕。 所有人都说他有可能被力量所吞噬,所以才表现得那么冷漠,却从来不知道他真正地被负面情绪所笼罩到底是怎样的情景,那是种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会被他摧毁的暴戾。 那从来不是什么无感情无机质。 而是失控。 …… …… 谭乌的心态崩了。 明明她亲自看着谢坠凌签字休假,但是这几天压根就没有停歇过,要么就是他的相关任务信息要自己去处,要么就是监察队那边还要应付。 罗单铭带人走了以后还稍微好点,只需要自己写报告就行了,可尽善尽美的报告才刚交上去,她就接到紧急电话,说监察队那边有人出问题了。 “监察队的人昨天刚走。”谭乌冷静地道,“就算出问题也跟我们没关系。” “但是谢队在场。”后勤部成员沉默了下,“而且对方伤得挺重。” “?”谭乌恍惚了下。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谢坠凌动手哪儿有伤的重的,不都是当场暴毙吗?两秒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猛地拔高音量,“你说什么!” 此刻,罗单铭带着石毕,谢坠凌带着白采已经回到特管局。 这是罗单铭强烈要求的,他绝对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队员受伤却不追责……虽然这确实也算是石毕的自取其辱。 石毕的外表半点伤口都没有,但是精神识海受伤严重,全程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嘶吼,浑身冷汗仿佛都已经陷进癫狂,若非罗单铭控制着他恐怕随时都会发疯。 把石毕迅速地丢进医疗室里,看着大量紧急赶来的医务人员为他处,罗单铭的胸膛急促起伏着,猛地回头去看谢坠凌,“谢队你——” 话到半途又顿住,看到安静跟在谢坠凌背后的白采,捏着他衣角紧抿着唇的模样,突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能解谢坠凌,是石毕太过分了。 白采只是个藤系妖怪而已,虽然谢坠凌的口中他应该也挺有实力的,但是落到那种状态的石毕手中的话,绝对不仅是幽闭监管那么简单。 为了能要挟到谢坠凌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且白采既具有治愈精神创伤的能力,又是跟藤兰格外相似的藤类植物,研究价值也高…… 罗单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却还是压抑着火气,“你不能因为他还没有做的事情就毁掉他!” 谢坠凌抬起冷冽的眸子,有那么瞬间罗单铭的心脏狠狠跳了下。 他竟然觉得,现在谢坠凌的情绪比他还要愤怒危险。 也因此,他竟是没有等到谢坠凌的半句解释。 谭乌就是在此时急冲冲赶来的,撞见罗单铭跟谢坠凌对峙的场面,差点当场眼前一黑,竭力让自己顺了顺气才靠近,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她隐约感觉到问题严重,气氛剑拔弩张,可她作为特管局一员的立场在这里,不论如何她都是要先听谢坠凌的说辞,然后再想办法拉偏架的。 第59章 只见谢坠凌缓缓抬起手来。 他黑色皮质手套紧贴着皮肤,看起来冷漠又令人心惊,然而指尖猝然流淌出金色的浮光,那是精神力实质化的表现。 旁边罗单铭跟谭乌瞬间头皮微炸,条件反射竟然是想退,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地知道,这到底要多强才能做到。所以他现在是要做什么?失控得连所有人都要毁掉吗? 直到下个瞬间,他们听到他碎冰般的嗓音,“精神反制。” “他脑子里面想的那些东西,我只是将其被施暴方换成了他自己。” 谢坠凌的声音慢慢的,却让人感受到其中刺骨的寒意,“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第32章 代价 精神反制。 这个名词对于大部分异能者来说都不陌生,而熟悉的来源就是谢坠凌。 人类异能者里面能觉醒到精神力这个层面的,本来就非常罕见,这是种后天完全没有办法靠着改造开拓出来的力量,天赋就决定了其上限,而且杀伤力非常强大。 妖物里面倒是更加常见,当年混沌地被打破,妖物流窜到人类地界肆虐的时候,为首的便是那几只能够使用精神力的妖物。 而当她们遇到谢坠凌这种级别时,铺天盖地的精神攻击被反制回去,对于它们自身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完全了解到谢坠凌的强大,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对他做非常长时间的检查与研究,想知道这样庞大的用量会不会反噬、会不会留下隐患被妖物侵染…… 可不论如何检查,都会被他密不透风的识海挡在外面。 也是这些年逐渐习惯谢坠凌的作风后,他们终于知道,这对于谢坠凌来说只是普普通通随意抬手便能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这个词汇竟然出现得这么具象化。 都已经能够细节到控制脑海中的画面主体,这说明谢坠凌的能力又增进了? 有那么瞬间,谭乌都想闭眼不要再问了,越问越觉得他可怕。 罗单铭的脸色更是难看,虽然他有心准备石毕的冲动与野心,却真没想到他表现出来的,比起他脑子里面想象的差远了,甚至若非撞上的不是谢坠凌,都是极有可能成功的。 由于妖物天生的特性,不论是在特管局还是在监察队,地位都不会很高,为了表面的和平与颜面,说不定真的会将跟自己结契的妖怪给交出去。 现在连石毕这样的人都无法承受自己的手段,精神几乎崩溃,更别提换做白采…… 罗单铭的目光陡然凝滞,发现白采正好抬起头来。 浓密的睫毛轻微抖动,纯真漂亮的眼眸晃着水光。 “既然如此,这件事绝对不全是我们谢队的责任! 谭乌的偏架拉得很快,看到罗单铭情绪复杂无话可说的模样,立马假公济私,“所以罗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会协助出报告告诉局长的。” “……”罗单铭还能怎么说。 他难道还能说,是自己的队员捡到了白采的东西不愿意归还,借口白采跟藤兰的相似度要把他强行带走吗? 还是说他最想做的,其实是借着把白采带走的契机,让谢坠凌疯掉?这样的话这种恐怖的存在就不会横在他们监察队对于特管局的掌控路上,其实石毕是个非常优秀非常有脑子的队员? 对了,还有石毕调查到的那个藤兰信息。 到底真的是藤兰,还是确实属于白采只是被辨认错了吗? 罗单铭头痛不已,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斟酌着措辞,“起因还是我们的同伴,调查到了疑似藤兰遗留的枝条……” …… …… 分枝已经在白采的手里面悄悄消化掉了。 他跟谢坠凌站在旁边,看着谭乌跟罗单铭交谈,隐约觉得今天这件事没办法这么快结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旁边的谢坠凌。 谢坠凌察觉到他的目光,垂眼道:“怎么了?” 他说话还是那副冷淡冰凉的语气,让白采的心头轻微一跳。 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白采抱着他的胳膊将他拉下来,试图将脸颊靠近他,小小声问道,“谢坠凌,你的心情是不是很差?因为他们说要把我带走吗?” 现在的情况白采看得明白,谢坠凌说石毕被精神反制都快疯了,那说明他原本也想把自己带走做很坏很坏的事情。 其实白采不怕,他只是丢了分枝又不是没有力量,最差的结果就是暴露自己的身份人人喊打而已,他只是不想让谢坠凌担心。 所以他才说完这句,又认真地补充道:“你不要不开心,我不会跟他们走的。” 谢坠凌微怔,撞进他亮晶晶的眼底。 小妖怪的眼睛总是水润润的,这样注视着的时候更显得纯粹诚挚,倏然拨动谢坠凌的神经,那种躁郁跟无止尽的戾气涌动好像都被慢慢安抚下来。 他今天没有跟白采说,在听到他要被带走的那刻的真正心情。 那是种从未有过的愤怒,脑子里面甚至闪过无数的暴戾手段,没有人真正知道他为了能够留下白采到底都会做出些什么。 即便现在冷静下来了,那种幽晦的偏执依旧没有减少,只是被藏在了更深的地方,让他表现出来的便只有这点负面情绪外溢而已……还被白采给发现了。 “能再说一遍吗?”谢坠凌俯身贴近他,低声道,“后面那句。” 第60章 “我说我不会跟他们走的……”白采轻轻眨眼。 他在猜是谢坠凌没有听清,还是没有安全感需要确认,正打算说点什么,听谢坠凌忽的又道:“这句话的有效期多长?” 白采愣住,茫然地抬起头,像是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会有有效期。 谢坠凌与他对视片刻,却并没有打算接着说下去,微微松开便要直起身来,谁知道白采猛地将他拽住,硬生生又将他拽下来。 “我永远都是不会跟别人走的!”白采莫名心慌、焦躁,“我不喜欢别人,谢坠凌,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这句话谢坠凌听过。 才刚认识白采的时候他就这样说,为此甚至还偷偷从监狱里面跑出去,看着那些战斗员们深陷风险也不愿意救,满心满意只想着跟自己结契…… 可现在听到,他却有着与那时截然不同的感受,心脏不受控制地鼓动,让他忍不住深深地凝望着小妖怪那张脸,仿佛要烙印进灵魂里。 甚至有那么瞬间,他都希望小妖怪不要这样讲。 因为只要听到,他就会当成真的,滋生出更多可怖的欲望。 了解完现场的情况,谭乌心里总算是有了底,觉得这事儿是肯定还有斡旋余地的。 因为罗单铭的态度并不算强硬,虽然他很生气谢坠凌把他们的队员伤成那样,但是说道石毕也是咎由自取,而且谢坠凌那样的性情,能做到这种地步是个人都知道的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你也不要觉得我们谢队……手段残忍。”谭乌低声道,“白采对他来说很特殊。” 罗单铭心头微动,“是因为白采能治愈精神创伤吗?” “我觉得不止。”谭乌耐心地解释,“最开始的时候谢队也没有很喜欢他,其实是白采强行要留在他身边的,跟想跟他结契都不好使。” 她没说的是,最开始她还拼命阻止白采呢,怕的就是谢坠凌一不留神把他给干掉了。 可谁知道后面他俩的关系能这么融洽,而且很显然白采在谢坠凌心里面的重要程度在不断上升,从白采丢了他会匆忙去找,再到去裂谷的时候他会纵容白采赖在他身上,现在还会因为白采被欺负这么动怒! 他会跟罗单铭这样说,其实也算是一种提示跟警告,“所以最好不要有下次,不仅仅是要对我们谢队尊重,我们谢队喜欢的东西也不要去碰。” 罗单铭没说话。 他忽然想起来,才进裂谷的那天,谢坠凌跟白采的举止确实很亲密。 自己跟在他们背后,谢坠凌扣着白采的脖颈,那姿势几乎都要吻上去了,那时候罗单铭的心里就咚咚狂跳,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其实比谭乌说的还要微妙。 微微定了定神,罗单铭也平静地给了提醒,“但是不论怎么说,白采也是藤系,我之前跟谢队说过藤兰的部分特征,白采应该是有相似地方的。” “有些举动或许只是出自藤类的天性,他应当分得清楚。” 谭乌没有听懂他最后这句,略微寻思,以为他只是在讲,白采跟藤兰有相似特征。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石毕想要把白采带走的由也是这个,而且至今他们都没有办法分辨出来白采的物种到底是什么,在某些情况下非常容易造成困扰。 看起来这件事也得提上日程了啊…… 给罗单铭单独开了权限,让他能够在这里待到石毕康复为止,谭乌又过来找谢坠凌。 谢坠凌此时正扫了眼电话,是局长办公室那边打来的,这件事闹得整个局里面都动荡不安,除了安置石毕、要交详细的报告以外,局长赵常威肯定也会需要单独找他聊聊。 谭乌注意到他的动作,忽的脚步微顿,低声问了句,“谢队,这个月的药片你领了吗?” “没有。”谢坠凌冷淡淡地回答。 谭乌心头微凛,觉得有点不妙。 本来就已经靠近要领药片的时间了,结果又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她真的很担心会引发不必要的猜疑——虽然换做几个月前自己,说不定也是猜忌与畏惧的一员。 但看着谢坠凌的表情与往常无异,好像他自己完全没有当回事的模样,谭乌的情绪又定了定,试探着道:“那你现在去吗?我会在这里帮你陪着白采。” 谢坠凌的目光,随着这句话落在白采身上,发现他握着自己手的力道无意识紧了紧。 这就像是并不希望他离开的表现,谢坠凌低垂的睫毛抖动了下,将掌心放在他的脑袋上抚摸,解释自己很快回来,片刻后才转身离开。 白采懵懵地望着他的背影,有点担心地抿了抿唇,“他去见局长,会受到处罚吗?” “你是担心这件事上升到组织矛盾的高度?”谭乌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白采,发现他是真的比想象中要聪明很多。 基本上没怎么询问,就已经知道现在谢坠凌伤了监察队的人,极有可能会被监察队借题发挥、给特管局施压,到时候承受压力的肯定还是谢坠凌。 不过换做其他人也就是算了,强到谢坠凌这种地步,最终谁也不可能处置他,而且监察队自己人也不是纯无辜,他们最多也就只能干瞪眼。 但问题就出在,谢坠凌的力量…… “你知道不知道那件事。”谭乌环顾四周确认没人,突然压低声音,“谢队天生力量强大远超常人,而要得到这种力量必须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第61章 “他付出的代价就是,本性逐渐被力量所吞噬。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也治愈过他的精神力创伤,应该也有感觉到吧?” 白采的神经微颤,抿唇抬起头来。 说什么治愈精神力创伤都是假的,就跟他之前被认定为植物治愈系一样,但是他并不打算解释,反而只是将谭乌专注地望着。 “我知道,你之前就提醒过我,说因此谢坠凌会很危险。” “危险之处你今天应该也亲眼见到了。”谭乌斟酌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点担忧,“在这种节骨眼出事,也不知道现在局里到底会怎样想他。” 第33章 生气 特管局局长赵常威,从大清早开始就在忙。 自从知道监察队那边掌握着局里所不知道的信息,他就在想尽办法做调度,只是组织与组织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想要打通关节,可以预想到会花费极大的功夫。 好不容易将手里面的事情忙完,突然他就收到令人震惊的消息,说是谢坠凌以恶劣手段伤害了监察队的成员,对方已经疯了。 赵常威猛地顿住,下意识地想法是:疯了?竟然还活着? 无怪乎他会这样想,谢坠凌屠妖的本领赫赫在目,而且脾气也不怎么好,在任务这方面几乎是分毫不让,甚至赵常威自己心里都默许,只要他能完成任务使用任何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 可接踵而来的就是心脏一沉,缓缓地道:“别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监察队那边当然会添油加醋,从谢坠凌抢夺藤兰枝条开始讲起,怒斥他仗着自己的力量胡作非为。 听到这里时,赵常威就已经轻微的不悦了,现在追踪藤兰是他们两个组织都在做的事,当然谁强谁就收获得多,他并不觉得谢坠凌到底有什么错,甚至听着听着,还从里面抓到个漏洞。 “你说谢坠凌使用的是什么手段?”赵常威反问,“精神反制?” 他不疾不徐地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精神反制的重点在于,对方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否则反制也不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能否知道,你们监察队的成员石毕,到底都做了什么才会被反制得崩溃发疯?” 对方猝然噤声,意识到自己的沟通被抓到把柄,这下再想要挟就由不够了。 反而是赵常威心头冷笑,在这个位置待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乘胜追击的道,在电话里面将刚刚被强行扣下的帽子全都还了回去,最终这件事的性质恶劣程度层层下降,竟就变成了任务过程中的正当竞争。 而且由于谢坠凌只是使用了反制,最大的恶人竟然还变成了石毕!这样算下来根本就是监察队先动的手! 电话那头被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挂断。 赵常威那虚伪的寒暄笑容也慢慢消失,情绪沉甸甸的,半天没有别的动作。 这通对话里面,相互间为了推诿责任其实模糊了重点,他们都在讨论这件事到底是谁做得不对,却几乎没有提及到谢坠凌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强大。 精神反制,确实这个手段并不算陌生。 但是从前谢坠凌使用的时候,浩瀚恐怖又暴戾,铺天盖地的精神力网就像是潮水般将敌人密不透风地挡住又回击,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精密的时候。 精密往往是最困难的,这意味着谢坠凌此时对自己力量的掌控,已经愈发地自如,甚至都有可能与力量高度融合——这也正是被其吞噬与改变的一种体现。 那么现在的谢坠凌,究竟还在他们特管局的掌控下吗? 等到他与力量融合度越来越高,会不会他的自我想法愈发强盛,就像是那时…… 突然,办公室有人推门进来。 赵常威抬头,看到的就是谢坠凌冷冽的身影,还有经过时如瀑般倾泻的银发。 旋即这道身影在办公桌前站定,依旧是从前那样笔直凌厉,五官绝美锋锐,抬眼的瞬间却骤然让赵常威的神经猛抖了下。 赵常威沉默又无声地观察着他,室内便陷进了很长时间的寂静。 赵常威是局长,年轻的时候也是能力非常强的异能者,强大与威压并存,很多时候当部长们来汇报情况的时候,都会被他身上那种沉淀的杀意所震慑,交流不自觉地就会轻声细语。 可即便是此时这样反常的状态,谢坠凌也没有半分异常,毫无波动地冷静等待着。 “……”赵常威的眸色几番晦暗变化,也不知道到底是思索了些什么,片刻后倒是正常开口,“我刚刚收到监察队那边的举报了,说你在任务里面恶意竞争。” “没有。”谢坠凌依旧不为所动,语气冷淡,“谈不上竞争。” 赵常威登时就笑了,情绪也似恢复到了常态,“确实如此。” “监察队那边的态度你不用担心,做任务就算用点手段也无所谓,尤其是在藤兰这件事上。” 说话间他将最新获得的文件,递给谢坠凌看,“除了让情报部门那边加快处速度以外,我也想办法从监察队那边得到了些信息,看看是否对你有用。” 说到这里,就好像是正常的任务对接那般,谢坠凌还是那个杀戮机器,而手握使用方法的特管局则是在背后全力支持与兜底。 可将这件事徐徐讲完,室内又安静下来。 只有谢坠凌缓缓翻页的声音,大约是因为从来没有任务这么麻烦过,他看起来对这件事也格外重视,每行看得很慢,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后便平静地合上。 第62章 “你还记得你之前接触藤兰的时候吗?”赵常威突然出声。 谢坠凌抬眼,神经倏地轻轻跳动。 他当然不记得,但是知道赵常威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有部分原因就是曾经自己跟藤兰接触过,虽然记忆有所残缺可感知应该还留着,会比其他任何战斗员都适合。 以前他从未多想,只觉得应当是在战斗里面受到不可逆损伤导致的,唯独前几天白采突然告诉他,自己跟他有过很深的接触,再听到这话便觉得全身的敏锐度都无声扩大开来。 “那时候藤兰太强了,妖界的霸主确实不是那么好对付,即便是你——” 想到那时候的场景,赵常威的语气变得凝重,“在跟藤兰的战斗中也受了重伤,而且导致力量失控,那是你第一次失控,把我们都吓坏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你才开始定期服药,为的就是减缓力量对你的影响,最起码不要完全被他吞噬失去智……” “你是觉得我这次,也是有点失去智?”谢坠凌冷淡反问。 赵常威微顿,语重心长地换了委婉说法,“就像上次我说过的,那只妖怪的治愈力确实可贵,但是你也不要产生太重的依赖性,不要让他影响到你在任务期的冷静。” 这话对谢坠凌来说并不算冒犯。 毕竟他在特管局这么多年,定位也已经很清楚了,仅次于局长的高级干部,极高的权限与极大的自由度,但是与之相对的就是永远毫无波澜的情绪、与永远保持锋利的刀刃。 过于失控对于特管局来说太可怕了,谢坠凌能够解,这也是几年间愿意接受无间断服药的原因。 可也不知道为何,这次他忽然从赵常威的语气里听出来点压抑的畏惧。 别人都怕他可以,赵常威不应该怕他才对,按照赵常威的叙述,那时候自己与藤兰交手失控,是他亲自把自己从混沌地给带回来,又是亲自想办法将自己的智拉回来的,他经历过自然知道应该如何控制自己。 可对上赵常威那双眼睛,又好像是错觉般,只感觉到了沉静。 “知道我的意思吗?” “所以药片还是要记得去拿,不要耽误。” 这已经是第二次提醒了,谢坠凌淡淡道:“嗯。” 等谢坠凌离开办公室,赵常威站在原地,突然剧烈头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接踵而至,那是谢坠凌跟藤兰大战后从混沌地里面出来的场面,血腥,混乱,仿佛世界都在崩坏。 也不知道藤兰到底对谢坠凌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谢坠凌的状态看起来逼近发疯边缘,那副恐怖的模样看起来能够屠戮掉在场的所有人! 明明他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藤兰的意识,设计引诱了无数的妖物去分食他的分枝,最后等谢坠凌到的时候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可谢坠凌为什么还是会被刺激成这样?是因为自己违背了他的意愿?还是真的因为藤兰的实力过分可怕? 后面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去回想,赵常威甚至那时候都想借机将谢坠凌的力量核心给剥离出来,只是实验失败才被迫转成的药片,中间也费了非常大的功夫造成了巨大的损伤…… 导致他现在的异能创口都没有能恢复,时不时地就会痛得生不如死。 赵常威紧紧地闭眼,没片刻就冷汗淋漓,面部肌肉像是无法自控般轻轻抽搐。 直到很久很久,他才缓缓地抬手擦拭自己的汗水,可手抖得厉害,就像是转瞬间就从个不怒自威的强者,变成了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 …… “你是说,他们会觉得这次的事情是谢坠凌太过分了吗?” 白采听完谭乌的话,突然发问。 谭乌原本也正在慎重思考这件事,听到这话立马抬头,却发现白采的眉眼灼热,很显然已经生气了。 ……谭乌的心情瞬间复杂,让她想起来刚认识白采那会儿,白采都还因为这件事跟他大吵了架,自己在说谢坠凌如何如何凶残,他那副模样恨不得直接把谢坠凌拖到面前证明给她看。 而这些时日其实也足够证明了,谭乌顾虑到他的情绪,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其他人可能会这样想,我知道这样对谢队来说其实并不公平。” 是非常、不公平! 白采的眉眼狠狠压着,觉得今天这件事完全就不能怪谢坠凌。 本来他们要去拿回的就是自己的东西,只是因为身份不方便暴露,谢坠凌在没有任何追问的情况下就替他收回了分枝,是石毕自己在那里不依不饶的,然后谢坠凌才动的手。 甚至他都觉得谢坠凌太善良了,要是换做自己才不会等到最后,早在石毕叽叽歪歪的时候就会绞死他——那是他自己的东西!凭什么人类要将他的东西占为己有还这么直气壮? 可现在,谢坠凌不但没有能好好报仇,甚至只是反制都要被其他人这样评判。 想到自己刚来到人类地界的时候,听到那些人对谢坠凌的评价,再想到此时这种情况只会变本加厉,白采就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一股子酸涩夹杂着愤怒涌上来。 “!”谭乌冷不丁看到他眼眶红了,吓得手足无措,“不是!等等!” 她不是都在解释了吗?这小可怜怎么又要哭? 白采掉眼泪的样子她只见过一次,但就那次就已经足够印象深刻了,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弯腰去哄,可是绞尽脑汁话都还没有说两句出来,背后突然有冷冽的风吹进来。 第63章 谭乌没由来头皮发麻,猛地扭头去看,便发现已经踏进来的谢坠凌,目光正清凌凌地望着她,如同扑面而来大雪般的严寒。 谭乌:“……” 第34章 生动 谭乌都傻了。 此时她的姿势,正是将手搭在白采的肩膀上,而白采气得眼眶通红几乎都要哭出来,倒像是刚被她用语言霸凌过似地。 “……”不是!怎么就刚好被谢坠凌撞见这幅场面! 眼见着谢坠凌那冷若冰霜的脸越来越近,谭乌瞬间头皮发炸,条件反射地跳开几步远,“不是我!我绝对没有欺负他!谢队你听我解释……” 可没等谭乌解释,谢坠凌就的身形就彻底遮住了白采,就像是浩雪将开花的藤蔓所掩埋,即便冰凉凉的,却足以隔绝所有人的视线将其包裹在里面。 谭乌愣愣地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谢坠凌俯身,应当是将白采的脸蛋轻轻捧了起来。 但是她这视角什么都看不到,就连脑子都被此情此景冲击得白茫茫一片,有种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我能在谢坠凌身上看到这种动作的懵逼。 都是过了片刻,她的双腿才迟钝地往外迈,后知后觉地,该把时间留给他们俩了。 ……但总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事情。 到底漏掉了什么呢? 谢坠凌俯身,撞进白采灼热又酸涩的眼眸里,忽的愣住。 他不过才离开一会儿,不知道白采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晦暗的情绪已经不自觉地滋生汹涌,让他的声音都变得轻缓而危险,“怎么不高兴?有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白采想要摇头,却发现脸颊被谢坠凌的掌心禁锢着。 这种感觉反倒是让他很有安全感,忍不住小幅度侧了侧脑袋用皮肤去蹭他,紧紧抿着唇半天,才压抑着难过与愤怒小声道:“谢坠凌,没有人欺负我,但是他们都在欺负你。” 谢坠凌骤然定住。 果然还是有什么话让小妖怪听到了。 跟白采在一起这么久,他已经大抵能够猜测出对方的想法,自己身上的流言与谈论实在是太多,可唯独白采从来不会因此畏惧自己,他只会觉得那些人丝毫不讲道。 其实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以后,谢坠凌的情绪确实不算高,可此时只是这样笃定地两句话,却忽的让他心脏软得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都在欺负我?”谢坠凌低低地明知故问。 “你刚刚难道不是去接受批评了吗?”白采声音哑哑的,可依旧掩饰不住心疼跟火气,“谭乌跟我说的,他们肯定都会觉得这件事是你太凶了,可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你不觉得我凶?”谢坠凌眸色微动。 “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凶。” 也许是谢坠凌的手不自觉松动,白采突然挣脱出来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好像只有将他紧紧纠缠着才能够发泄自己此时的情绪,“谢坠凌,都是他们不好!” “你不要听他们的话,也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去管,反正不是你的错!” 明明声音并没有很大,可所有字眼猝然清晰的砸在谢坠凌的耳膜里面,像是滚烫的烙印,让他的神经都被拨动得轻微发颤。 而自己的胸口、白采脸颊紧贴着的地方,心脏也在剧烈地震响,缠绕在他腰上后背的双手触感也格外明显。 谁都没有说话,就好像都是在消化情绪,然而或许是因为从来都只是自己独自承担、甚至发展到如今早就已经毫无波澜的事情突然被热意融化,彼此又无形间像是被温暖所缠绕着。 不知道多久过去,谢坠凌弯腰与他贴得更紧密些,应答声几不可闻,“嗯。” “我会记住的。” …… …… 一墙之隔的地方,谭乌正纠结地跺脚。 虽然最重要的还没想起来,但片刻后,她猛地警醒起另外一件事:等等!所以他们谢队到底有没有去拿药? 这件事虽然目前看起来事态平息,但是报告还是要写的,谭乌出自私心……亦或者是被刚才白采那副委屈恼怒的样子触动,他其实不希望谢坠凌的力量问题还会被别人在暗处声讨。 如果谢坠凌按期申请了药片,并且由她呈现在报告里面,或许能够替他避免些麻烦? 可谢坠凌并没有,直接把白采带回了家。 今天原本他们是去找记忆的,可谁知道会突然闹出这么档子事来,零落的分枝被白采吸收了,但是直到现在才有空去看看到底效果如何。 “好像没什么东西……”白采坐上沙发,苦恼地道,“应该就是我藏记忆的时候沿途落的。” 而且这点分枝也很小,跟他以前丢的那些大相径庭,也能区分出来肯定不是他受伤时散落的那些。 “没关系。”谢坠凌将掌心放在他的脑袋上,轻声安抚,“这件事本来就很难。” “我知道,否则我之前也不会想尽办法把它们都藏起来了。”白采偷偷地瞄着他,语气软软的,“但是我就是想找到找回来呀……” 他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小动作都很多。 要么就是像这样瞄他,要么就是抱着他的力度会收紧,或者是试探着用脸蛋去蹭他,像是只小心翼翼想讨好的漂亮猫咪,硬生生把植物的特性表现得像是动物。 ……可是都特别可爱。 第64章 看得谢坠凌忍不住轻轻拨开他的碎发,安静地注视了会儿他的眼睛,一面压着躁动的白采不让他悄悄搞那些往自己身上蹭的小动作。 “以前我确实见过你。”谢坠凌忽然出声。 白采愣了下,迷茫又试探地看他,这件事难道不是自己一直在讲吗? 说以前就是谢坠凌救的自己,否则自己也不可能有机会复生,自己也是为此而来的,但是谢坠凌为什么现在会提到这个,难道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看到小妖怪眼底突然迸发出来的小小期许,谢坠凌不得不抬手覆盖在上面,才能够接着忍心去违背他的希望,“不是想起来了,是我今天听到了这样的信息。” “你应当知道我以前屠杀过很多妖物,尤其是……” 说到半途顿住,即便现在谢坠凌几乎都已经认定面前的小妖怪就是藤兰,可现在形势复杂,他依旧没有把这层关系彻底戳破,片刻后又改换了说法。 “尤其是你这样的藤类植物,所以从我知道的信息来看,以前我不但没有救过你,甚至极有可能伤害过你,我们应当是宿敌一类的存在才对。” “不可能!”白采几乎是跳起来。 但是谢坠凌压着他,他又被弹回到谢坠凌的怀里,他不可置信地爬起来,双手撑在谢坠凌的腿上,“我只是记忆缺失,但是我不可能记错!” “而且如果你伤害我的话,我怎么可能还会来找你!”白采紧紧地抿住唇,即便没有什么依据,却依旧像是被气到般说了,“……反正你不可能伤害我。” 谢坠凌望着他,很轻地“嗯”了声。 他当然知道,自从第一次见到白采嗅到他的味道开始,他就笃定自己绝对不可能会与他成为宿敌,不管他到底是那个别人眼中孱弱无力的小妖怪,还是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妖。 问题就出在这里,赵常威明明说,那时候自己是去清藤兰的,只是在与他的战斗里面受到重伤才会导致失控,甚至连部分记忆都被损伤。 可现在看起来,这些应当都只是别人知道的表面而已。 自己那时候又与白采真正的发生过什么? “不论如何,当有别人问到你这些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要答。”谢坠凌抵住他的额头,彼此抖动的睫毛几乎都触碰到了一起。 可谢坠凌冷冽幽晦的眼眸盯着他,显得清醒又郑重,“这件事你要好好记住,明白了吗?” “我知道。”白采乖乖地点头。 只要是他答应过谢坠凌的事情,到现在都做得很好,小妖怪本身就很聪明,也就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从来不设防而已。 想到此处,谢坠凌的心脏发软,原本覆盖在他后颈的指腹,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下,低声道:“就像是今天那样,就做得很好。” 他说的是从遇到石毕开始,即便好几次白采都非常愤怒——尤其是发现石毕竟然妄图把他从谢坠凌带走的时候,他都压抑住自己的杀心没有对石毕动手,而是一直躲在谢坠凌的背后,咬着唇偷偷地告诫自己不能给谢坠凌添麻烦。 还有后面知道谢坠凌又会接受批评,又会被别人异样的目光看待后,他也在竭力忍着,都快要被气哭的时候都只是扑进谢坠凌的怀里委屈抱怨。 这对于天性就不知克制的妖物来说,几乎都是让人吃惊的地步。 谢坠凌是真的觉得他做得特别好。 “真的吗?”小妖怪却浑然不觉,只因为谢坠凌对他的夸奖而雀跃起来,湿润的眼眸亮晶晶的。 “嗯。”谢坠凌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地重复,“很真很真。” 白采真的超级高兴! 他扑到谢坠凌的怀里,原本想要四肢并用将他缠住的,可是沙发就这么大,他这距离几乎都已经是坐在谢坠凌的腿上了,即便用力抱着他的脖子反复地蹭,像猫似地反复留下自己的气味与印记还不满足。 有那么瞬间他突然特别想变回自己的本体,那样就能谢坠凌狠狠地绞起来,粗壮的藤蔓将他缠得密不透风,就像是个巨大的全然裹住的茧。 可是他的本体很吓人,现在丢失了分枝以后留下伤疤就更丑啦,即便他有偷偷地让谢坠凌帮他看过,可这样直接暴露出来还是让他有点胆怯。 大约是他反复偷瞄的动作实在太过明显,本来就被他蹭得满身凌乱的谢坠凌直起身,一把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提起来,眸色轻微晃动,“在想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 谁知话音未落,白采突然挣脱他的掌心,很轻地咬了下他的耳朵。 怪物的牙齿与普通人不太一样,尤其是谢坠凌亲自看过,最里面的那两颗像是犬齿般地尖锐,让人很难不怀疑平时也会用来撕裂其他妖物的血管。 可这么危险的牙齿,在触碰谢坠凌皮肤的时候迅速、谨慎又小心翼翼,像是想要打人但是又不敢伸出利爪的猫,反倒是骤然在他皮肤上激发出一层细密的麻意。 谢坠凌愣住。 就像是悄无声息地按了暂停,连空气都微微凝滞。 他又忘记了,自己到底有没有跟小妖怪说过,他五感强大所以格外敏锐,很多地方都不能轻易去触碰,而耳垂仿佛是敏感点的中心,被湿热的舌头卷过时令他的神经都猛然颤动。 烙印般的触感令他浑身灼热,紧盯着白采的瞳仁缓慢扩大,可白采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般,与他对视的眼眸亮得惊心,“谢坠凌。” 第65章 “你再让我咬两口好不好?” 第35章 隐忍 客厅里寂静得惊人。 在听到这句话后,谢坠凌没动。 白采紧张局促地望着他,胸口被各种情绪挤占汹涌着,令他那种想要占有与缠绕的欲望更加强烈,到最后全都转换为牙齿的细密发痒。 等待半天,他开始忐忑谢坠凌会拒绝他,忍不住抱着他的脖子贴过去,脸颊讨好地蹭了蹭他的鼻梁。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很近,白采坐在他的腿上,晃荡着水光的眼底满映着他的面容,好像是在谨慎打量。 然后小心翼翼又凑过去,张口差点都要咬他的鼻尖。 但到底还是没敢,又变成用唇瓣去蹭,蹭完迅速地撤回偷偷观察他的表情,来回反复几次,就算没咬也几乎都把谢坠凌的整张脸都沾了个遍…… 突然,谢坠凌一把拎住他的后颈。 白采停留在张嘴要咬他的姿势,抵在接近他下巴的位置,感觉到被禁锢后,僵硬又装乖地小心抬起眼睛,想知道谢坠凌现在到底还愿意不愿意。 可谁知猝然撞进谢坠凌的眼底,幽晦冰凉的眼眸正压抑着汹涌。 他的气息格外深,周身气压也沉沉的,片刻后才轻轻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想咬你两下。”白采小声地道。 “为什么?”谢坠凌的指腹缓慢地移动,强迫他张开嘴,“牙齿不舒服吗?” 即便口腔早就被他的手指入侵很多次,可犬齿在被抚摸到的瞬间,依旧会有麻意猛然窜起,让他忍不住轻微呜咽了声。 谢坠凌微顿,检查他的牙齿也并没有问题,想也知道,这几天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不管是饮食还是状态自己都有在好好看着。 等他稍稍松开,白采终于能够沙哑委屈地说话,“不是,没有不舒服……” “那是为什么?”谢坠凌低低追问。 “就是想咬你呀。”白采有点受不了,一直这样被谢坠凌桎梏着,连小小的挣扎都做不到,眼底的水光竟像是雾气般可怜,“好不好呀谢坠凌……” 谢坠凌的神经轻微震颤,险些毫无底线地就要答应他。 白采蹭他的滋味并不好受,即便后面他再也没敢像最初那样猝然咬上来、摩挲他的耳垂,可柔软的唇瓣每次沾到皮肤,依旧会带来极其强烈的触感。 这让他破天荒觉得,自己天生敏感的知觉就根本不是用来战斗的,而是就为了此刻去感受白采每次烙下的、湿热滚烫的印记。 可捏着他后颈的手下意识收紧,用力得青筋微微凸起,谢坠凌最终竟是强迫着自己没有松口。 他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白采对他的黏人程度实在是太高,很显然都已经超过了普通藤系植物的度,甚至因此他还亲口问过到底对方是不是天性使然,最后也得到了笃定且否定的答案。 喜欢撕咬,喜欢亲吻,喜欢用他的味道将自己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很多时候都会让谢坠凌产生错觉,他的感情是不是与自己同频。 可小妖怪真的明白什么叫做感情吗?妖物与人类的感知与表达手段真的是同样的吗? “谢坠凌……”白采逐渐急躁起来。 他的欲望本就来势汹汹,要是无法与谢坠凌更深更紧密的接触,他都快恨不得伸出自己的藤蔓将他狠狠地绞住。 眼见着谢坠凌只是盯着他,好像非要得到个答案的样子,白采的那种躁郁更加强烈,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就是想得到呀,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想要占有谢坠凌难道不是生来就该如此的吗? “我、我……”白采几乎团团乱转,在谢坠凌的腿上怀里来回折腾,没有注意到谢坠凌愈发危险压抑的气息。 终于,在他乱蹭再次被谢坠凌捞回来的时候,他猝然埋头咬上他的掌心,尖锐的牙齿毛躁地失去轻重,几乎是没进了肉里。 可传来的触觉并不是疼痛,而是血液的猛然汹涌与颤栗,如同迸发出火星,令谢坠凌的瞳仁缓缓扩大。 知觉在此刻仿佛被放大千万倍,白采湿热的口腔,咬他时无意识舔舐过的舌尖,每寸细微的动作都在疯狂触动敏感的神经。 他猛地将白采拎起来,然而白采就像是怕被他丢掉似地,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又趁其不备狠狠咬在他的下巴。 突然就像是失去了对抗的意图,谢坠凌安静下来。 他的掌心覆盖在白采的背,是个将他全然禁锢在自己怀里面的姿势,看起来好像是白采的主动,可彻头彻尾掌控着的人是自己。 他拉着白采坠进他的深渊,试图将他永远留在这里,强迫他只能任由自己摆布。 即便此时此刻没有得到答案,但是他总会得到的。 片刻后,当白采抬起灼热的眉眼,蕴着水汽朦胧看着他的时候,谢坠凌与他对视,又轻轻侧了侧脸,仿佛无声的纵容与邀请。 白采的心脏砰砰狂跳,胸口汹涌而来滚烫的喜悦,这意味着谢坠凌同意了,谢坠凌接受了他。 紧密拥抱与占有的欲望铺天盖地的满足,白采还轻轻舔舐了他下巴的牙印,亮晶晶的眸底像是落着星星,“谢坠凌,你觉得疼吗?” “不疼。”谢坠凌低低地道。 本以为这样说,白采下口的时候会更加肆无忌惮,可是在这只小妖怪使劲浑身解数前,他只是这样将他望着,胸膛克制不住起伏着,好像有特别特别多的话要跟他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66章 他真的好喜欢谢坠凌呀。 要是能永远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贴过去,大抵是那些急躁与凶狠都已经得到了安抚,这次他反倒是轻轻的,咬谢坠凌耳朵,咬完又去看他的脸色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开心。 可谢坠凌压根就没有让他看,掌心突然压在他的后脑勺,仿佛是要将他深深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骨节因为克制而用力凸起,隐忍得近乎发颤。 …… …… 特管局的医务室门口,气氛安静得诡异。 据说石毕的伤势经过抢救后有所好转,所以谭乌、罗单铭都来看看他,作为当事人的谢坠凌当然也会来。 然而当他出现的刹那,谭乌与罗单铭全都噤声,震撼地看着他。 谢坠凌依旧是那副绝美锋锐的模样,气质冷冽不容靠近,可是下颌处的咬痕清晰可见,几乎是触目惊心令人想忽略都难。 “……”罗单铭猝然回头,用灼热的目光看着谭乌,很显然是要求她给个解释。 “?”谭乌无法置信,让她给解释?她知道怎么回事吗就让解释?现在她根本就是脑子过风暴,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儿要干什么好吗? 所以谢坠凌到底为什么会顶着个牙印来这里啊! 大约是他俩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热,谢坠凌冷淡地看过来,让他们猛地激灵了下。 “谢队……”谭乌好歹也跟谢坠凌共事了这么多年,知道他可怕但是也没有真到跟他接触就死的地步,到底是该死的好奇心占了上风,片刻后实在没忍住道,“你怎么会……受这种伤的?” 措辞已经非常委婉了! 谢坠凌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由搪塞他,不管是出去做任务的时候遇到“牙齿怪”也好,还是被围攻根本抽不开身所以被偷袭了也好,虽然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然而更荒谬的是,谢坠凌听完只是随意点头,“白采咬的。” 感觉跟吃饭喝水似地毫无波澜。 “……”谭乌跟罗单铭突然失声,就像是被下了什么咒语,只有神色还震惊着迟迟无法消化。 ……白采咬的?那只小妖怪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咬谢坠凌而且还留下这么重的痕迹?好吧确实平时谢坠凌跟他关系密切……可那是咬痕啊!重重的咬痕啊! 谭乌跟罗单铭都要崩溃了!连谢坠凌什么时候推门进医务室的都没有注意到。 谢坠凌特地来看看治疗中的石毕。 石毕的精神受损严重,但是现在既然是特管局的医疗队伍在负责,那不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给他给治好了,否则这影响到的可就是两个组织间的关系。 所以医务人员费了巨大的功夫,能够让石毕在精神力痛苦的紊乱中短暂清醒会儿,虽然时间还比较短,但是足够重新建立起些他的部分认知了。 在谢坠凌来的时候,石毕正好刚刚清醒。 原本他的块头特别大,肌肉壮硕都快要接近两米,现在躺在床上却好像被痛苦与崩溃抽干了所有的精力,眼窝凹陷虚弱得吓人,唯独看到谢坠凌身影的时候猛地弹起来。 那是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瞳仁睁大忍不住地发颤,张口几次想要说点什么,视线却突然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谢坠凌的下巴上。 那里是个触目惊心的牙印,在谢坠凌这张绝美锋锐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 石毕愣住,饱受折磨的脑子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思考,像是生锈的发条般迟钝地转着,到最后费劲浮现出来的只有受伤前最关心的东西:是那只藤系妖怪。 那牙印部分位置极深而且孔圆,看起来就不像是人类能够留下,而唯一能够做到这点的除了白采还能有谁?谢坠凌不是那么维护他吗?常在河边走竟然也会有湿鞋的一天? 只要想到这里,石毕的兴奋狂热,瞬间竟将他脑子里面剧烈的疼痛都冲散了些,声音拔高,“谢坠凌!你被你自己结契的妖物给咬了?” 突然他又变得愤怒,很显然状态极其不稳定,“我就知道那只妖怪有问题!你凭什么你不把他交给我们监察队!你见过那种结契还会咬人的妖怪吗?连谢坠凌你都逃不过……” 蓦然他被牵扯到剧烈的痛苦,捂着脑袋弯下腰忍无可忍地惨叫着。 外面听到动静冲进来的谭乌跟罗单铭,撞见的就是这一幕。 谢坠凌什么话都没说,神情冷淡淡的,可石毕按捺着神经的折磨也要无能狂怒,指责谢坠凌没有自己那只妖怪交出去,指责他即便受到反噬还是这么冷漠高傲…… “……”谭乌沉默半天,险些气笑出来。 就连罗单铭都不忍目睹,在心里长长地叹气。 他很想告诉自己的同伴别瞎愤怒了,人家那牙印真的是受伤吗就搁那儿愤怒,可与现在这种状态的石毕说话只是做无用功,罗单铭朝着旁边的医护人员礼貌致意,请求他们还是赶紧把石毕治好吧……短时间内别清醒了。 虽然也不知道,到时候真正清醒过来领悟到这里面的意味,会不会再度崩溃。 “谢队。”安置好同伴,罗单铭还要去跟谢坠凌解释,“别管他,我们不是这意思。” 谢坠凌点头,忽然又问:“那是什么意思?” 罗单铭瞬间头皮轻微发炸,差点就要交代自己觉得他跟白采关系异常了!但是自己揣测是一回事,在谢坠凌面前道破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可不想平白无故惹祸上身。 第67章 眼看着谭乌在旁边,罗单铭迅速说了句“我没什么意思谭组长有”,就立马转身跟着医务人员进里面去了,还顺便关了门显得自己非常专注同伴病情的样子。 “……”谭乌都惊呆了。 她在心里怒骂了罗单铭跟监察队五百遍,愤怒发誓对方休想再让自己配合他们任务,这才僵硬着身子转过来,猝然对上谢坠凌冰凉如月华般的目光。 谢坠凌神色安安静静的,好像是真的想知道。 他会毫无遮拦地带着这伤口来局里就反常,而且在他们有所猜测的时候竟也会处处有回应……谭乌想到这里心脏就怦怦狂跳,感觉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又震撼的真相。 可谭乌才不会真当罗单铭的挡箭牌,深深呼吸好几口,说的倒是跟白采有关的话题,只是委婉地转换了方向,“对了谢队,我想起件重要的事情上次忘记说了。” “白采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确定物种吗?这确实很容易引发麻烦。” “就像现在石毕做的那样,他会认定白采作为藤系植物跟藤兰有联系,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那只是因为藤系植物都有近似的特征而已,所以——” 谭乌试探着问道:“你觉得我们能不能,顺便想办法把白采的物种定下来?” 谢坠凌的眼睑轻轻一跳,倒是想起来某些鉴定特殊未知物种的方法。 之前白采刚来局里他们就用仪器检测过,但是谁都没看出来,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想办法让谢坠凌用精神力渗透进去,尽力搜索探查他的本体,反正他们俩这么亲密,连下巴这么深的咬狠都能接受…… ……应该,没问题的吧? 第36章 炫耀 原本这手段,也没什么特别的。 真要说的话就是特别难而已,一来是需要使用者的力量强大,才能真的渗透进妖物的体内去找到本体所在;二来就是有些残忍,因为妖物一般抵抗性都特别强,会对别的力量产生极大的排异性,整个过程会痛不欲生。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这都是作为酷刑存在的,比如强行逼迫妖怪结契的时候,或者是想要从他们脑子里面得到信息的时候。 但是随着部分妖物倒戈,也能够作为特管局的同事伙伴相处,排异程度下降了后,种种痛楚得以忍受,甚至只要妖物本身不那么抗拒,放松地将自己交出去,也是能够与人类很好地进行配合。 以谢坠凌那种浩荡的精神力,更是毫无压力。 很多妖物会因为恐惧,压根没有反抗的机会,自然也就感受不到痛苦,而且他想要借此找到本体或者是其他什么信息也会特别轻松,几乎是瞬间就能够完成。 但谭乌说完这话后,还是忐忑得浑身紧绷。 心说谢坠凌连被咬得这么明晃晃都不在意,那证明他们关系亲密,各方面也都会特别顺利的吧…… 可谁知谢坠凌看他两眼。 谭乌立马站直,谨慎地试探,“不、不可以吗?” “放在平时他都会咬我。”谢坠凌淡淡反问,“你觉得他能接受精神力渗透吗?” 谭乌愣了下,还真是这个道,但隐隐又觉得这句话里面的逻辑有哪里不太对劲。 本来还以为谢坠凌这冷冰冰的脾气,愿意保留痕迹就已经算是心意相通,结果现在看起来主导权还在白采的手里吗?这是不是有点太颠倒了! “但是白采的物种问题……”谭乌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压低声音,“为了避免后面再闹出这种事情,也是需要解决的。” 片刻后,谢坠凌冷淡点头,“我知道。” “……”谭乌忍不住深深沉默。 不是,这就没了?这件事难道不是局里必备的流程吗?而且谢坠凌作为高级干部,但凡是换成其他妖物都直接送去研究部了吧! 但是说到这种地步,谭乌也知道谢坠凌是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只是到底用怎样的办法就不得而知。 片刻后她点头道:“那就等你消息了,谢队。” …… …… 除了谢坠凌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对白采的精神力渗透已经是常态。 从第一次白采吃撑开始,再到后面在他的请求下浸透进他的皮囊仔细研究他的本体,甚至昨天被他咬的时候…… 谢坠凌沉默,罕见地有些愧疚。 白采最开始咬他的时候压根没有那么凶,即便妖物的犬齿确实比人类的更加锋利,以他的恢复度也不至于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是后来他没有克制住自己,将精神力渗透进去抚摸他的本体,小妖怪猝不及防,差点当场哭出来。 至今谢坠凌都还记得那时的感受,那是比起皮囊更直达灵魂深层次的存在,它敏感的触觉仿佛就是为此而生的,普通的抚摸完全无法满足的颤栗渴望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满足。 所以现在他的下巴才会留下这么重的伤痕,那是因为白采根本受不了。 站在家门口半天,谢坠凌强迫自己定神,推开门进去。 小妖怪独自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埋着脑袋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竟然破天荒地连谢坠凌回家都不知道。 也不排除是昨天谢坠凌有点过分,他会有点生气……即便最开始提出要咬他的是白采,可最后实际上得到满足的是谢坠凌自己。 谢坠凌无声无息停在他背后,发现他是在收拾地面上的花瓣,有些已经枯萎了,却还是全都小心翼翼地收拢来。 第68章 “收这些做什么?”谢坠凌出声问。 白采被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到是他,眼睛却瞬间亮起来,高兴地扑到他的身上,“谢坠凌!” 看他心情还那么好,谢坠凌高悬的心脏也不动声色地沉落原处。 稳稳地将他接住,垂眼还对上小妖怪担忧的目光,“谢坠凌……你下巴看起来好严重,是不是我昨天把你给咬疼了呀?” “没有。”谢坠凌将掌心覆盖在他脑袋上,“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在看大脸花给我递回来的信息。”白采抿了抿唇,像是想到这里有些不悦,“上次带我们去找的东西没太大用,我还在让他们接着找。” “别不高兴。”谢坠凌低声哄他,“我也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不全都是因为他们没找到不高兴——” 白采说到半途,忍不住去瞄谢坠凌的脸色。谢坠凌看到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心里面肯定有别的事情,眉梢微抬,“怎么了?” 白采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大脸花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差点被自己吃掉,生死关头他们又急忙抖了些自己关心的信息,是关于谢坠凌的。 最近这段时间,是谢坠凌状态最不稳定的时候。 ——这些话都是来到裂谷的那些监察队队员说的,当时大脸花们偷偷躲在旁边听了好多,他们在提到的时候脸上也多是畏惧的神色。 谢坠凌状态差这件事其实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大部分是由于前段时间出危险任务过于频繁,杀意太重消耗过大,还有部分就是因为他必须定期服药,以控制精神力失控与紊乱。 而这些与他冷漠无机质的性格同样,都是被力量吞噬带来的负面影响,越是接近爆发期,这种状况就会更加严重。 讲到最后,大脸花硬着头皮还是吐露了些真相,很显然所有人都在期盼这个爆发期的到来,甚至期待谢坠凌能够熬不住这次,状态跌落谷底甚至废掉。 白采都要气疯了! 要不是大脸花说完就跑溜得快,他们真的会当场被白采给绞死泄愤! 到底凭什么!就因为实在是太强让他们觉得可怕吗?还有这次明明是保护自己却还是被其他人认定是滥用力量,至今白采都还怀恨在心。 他心底又酸涩得要命,好想去帮谢坠凌,帮助他隔绝掉其他所有人的视线与评论,让这些事情再也不会伤害到谢坠凌。 “谢坠凌。”白采凑近他,终于鼓起勇气道:“谭乌之前有跟我说过,要我登记物种的事情,我想直接告诉他们。” “你说什么?”谢坠凌忽地定住。 霎时间他的气息冰凉又危险,将白采的脸蛋抬起来,定定地反问:“你要选择登记你的物种?” “嗯。”白采点点头。 谢坠凌险些没有控制住力度,可他知道白采做决定一定会有自己的考虑,他不是真正的笨蛋,便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对你!”白采抿了抿唇,胸膛都在急促起伏,“等他们知道我是谁,他们就不敢那样说你了,我要吓死他们!还敢说你坏话的都被我吃掉!” 其实还有一点,白采知道其实自己的本体挺让人厌恶的。 以前就是这样,所有看到他的妖怪都会逃窜,就连人类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流露出戒备的表情,那模样跟现在他们看谢坠凌……几乎别无二致。 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死掉,所以他们就没有攻击的人了,转而才会去声讨谢坠凌,可弱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物种,他们最讨厌的人又会变成白采,再也不会去骂谢坠凌。 白采才不怕被他们骂,反正只要被他知道,全都卷回来吃掉! 越想,他的眉眼就愈发灼热,完全没觉得自己说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甚至他反复深呼吸几次,最难做的准备还是要跟谢坠凌坦白这件事,告诉他自己丑陋的真实身份,“谢坠凌,其实我是……” 还没有说话,他的口腔被猛然抵住。 白采懵在原地,只能感觉谢坠凌用力地捏住他下颌,居高临下地逼近他的眼眸,大概是背光的缘故,那张脸在阴影里面看起来格外地幽晦。 “不要说。”谢坠凌一字字地提醒,“谁都不能说,包括我。” “……”白采困惑地眨了眨眼,慢慢地竟还有些委屈。 为什么呀? 他明明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告诉谢坠凌真相的,隐忍着可能会吓到谢坠凌、可能会被谢坠凌嫌弃的不安…… 但是这些所有的担心都不如谢坠凌重要,他就是见不得谢坠凌被被人这样对待呀!难道说他真的应该冲到特管局去大闹特闹,把那些人全都给吃掉吗? 发现他眼底水光晃动,谢坠凌的心脏软化了一瞬。 可身份这件事至关重要,谢坠凌知道只要藤兰的事情被人知道,到底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这些东西都不是白采能够承受的。 最起码在自己把事情处好前…… “你听我的。”谢坠凌将用力得青筋微凸的手稍稍放松些,用词却很沉重,“如果……你还想待在我身边的话。” “!”白采几乎是惊慌地扑过来抱住他,紧紧缠着他不愿意松手,“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别跟他分开! 感受到小妖怪一如既往缠人的力道与温度,谢坠凌那疯狂跳动的心脏好像才得到些许安抚,拎着他的后颈强迫他跟自己分开一点点,认真望着他的眼睛。 第69章 “谭乌今天也跟我说了这件事,物种登记是肯定要做的,但是你可以撒谎。” “你告诉我跟你最相近的藤系植物是什么,我会替你去找到对应的资料,然后在其他所有人面前,你都只能是这个近似物种,明白了吗?” “我明白。”白采也慎重不安地点点头。 那他就知道得太多了,藤兰这个物种从远古开始就只生了他一只,但是藤系近似的妖物却有很多,且大部分存续的时间也短,很少被人类研究观察。 他从自己脑海中挑出个物种来,告诉了谢坠凌。 说完后他仍然觉得惶惶的,小心翼翼地去看谢坠凌的脸,“谢坠凌,你真的要跟我分开吗?” 谢坠凌定住。 忽然间他有种感觉,“分开”这个词语对他来说太疼痛了。 从答应白采开始,他脑子里面就在不断的设想分开的场面,小妖怪喜新厌旧抛弃了他,小妖怪被他的真实面目吓到了,小妖怪的真实身份暴露遭到所有人的觊觎、再次受伤…… 设想到现在,他不但没有能够成功脱敏,这种自讨苦吃的伤痛甚至更深地烙印在心脏,只要听到就会轻微撕裂般地颤动。 片刻后,谢坠凌终于轻声答道:“我不会。” “你呢?你会吗?” 第37章 物种登记 听到谢坠凌的这句话,白采才重重松了口气。 只要谢坠凌不跟他分开,他什么都愿意做。 但是他也没有完全放心,忍不住反复去瞄谢坠凌的脸色,小声又快速地道:“我也不会的。” 说完觉得这样的承诺实在是太轻太没作用,又微微倾身抵住他的额头,圆润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的,非要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是认真的。 两人浓密的睫毛几乎都抵在一块儿,呼吸灼热地纠缠着,忽的让白采想起来昨天咬他的时候,到后面自己有点难受没忍住咬的很重,也不知道谢坠凌说不疼会不会是骗他。 这样想着,白采下意识屏住呼吸,又去轻轻舔舐了下他的伤口。 湿热的舌头卷过皮肤,触觉敏感得让谢坠凌神经都在发颤,他不由得抬手拎住白采的后颈,但到底是没有忍心将他提起来,低声喊他,“白采。” 白采迷茫地眨动睫毛。 “你真的是藤……类植物吗?”谢坠凌的嗓音有些沙哑,“像动物。” 白采其实也挺喜欢动物的,灿烂笑起来,“那我是猫还是狗呀?” “……”谢坠凌说不出来,觉得都像,有时候撒娇黏人的劲儿特别像猫,但是这种动不动就舔舐他撩拨他的行为又像是小狗,仿佛天生带着纯真与热忱。 可转念想想,双腿并用喜欢缠着他的习性,确实又是藤系植物的本能。 谢坠凌缓缓地垂眼,忽然换了话题,“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什么话?白采懵懵地在脑子里面过了遍,原本不是特别确定,但发现谢坠凌用那样的表情注视着自己,慢慢地竟是莫名也紧张起来,掌心捏出湿热的汗来。 “我说,我也不会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谢坠凌。” …… …… 说的时候,白采心中突然升腾起微妙的感觉。 只是当时他没有脑子去细想这个,当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这种异样重新浮现出来,他嗖地坐起来,好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谢坠凌没有安全感。 自己当然不会离开他,甚至更多的时候都在惴惴不安他会不会抛下自己呢,类似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跟谢坠凌说,可谢坠凌好像总喜欢跟他反复确认。 开心与酸涩同时咕噜噜地冒出来,白采既开心他把自己放在心上,又难过他会有这样的担忧。 白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担忧的,所以特别明白这种滋味到底有多难受,他不希望谢坠凌难受。 要是能有办法就好了…… 第二天,谢坠凌跟白采前往特管局做登记。 直到下车前,白采都还在谨慎地跟谢坠凌复述自己的身份:“芽藤”,那是种跟藤兰有着共同开花规律的藤系植物,但是体型比起藤兰小特别多,枝干也没有那么粗壮,分枝很少很孱弱。 最重要的是,芽藤的枝条中会分泌出一种具有治愈系的汁液,完全能够坐实白采治愈系的身份,到时候跟在谢坠凌的身边也会更加方便。 “我知道了。”谢坠凌在脑子里面过了圈,确实没找到太多关于芽藤的资料。 连他都没有见过,那其他人见过的可能性便更是微乎其微,特管局完全可以将其当做新物种来登记,甚至会辅助给他们找一些古籍来填补缺漏。 确认小妖怪已经将这些铭记于心,他们下车走进特管局。 今天罗单铭居然还在,比谭乌还要先看到他们,白采不知道为什么,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好像比前几天更多了些敬畏,仿佛他是真正的勇士。 “?”白采有些迷茫,下意识将谢坠凌的胳膊抱紧了点。 听说谢坠凌带白采来进行物种登记,谭乌简直惊喜得不行,急匆匆赶来迎接,“谢队!白采!” “谢队你是……用了昨天我们说的办法吗?” 谭乌略微有点紧张,毕竟昨天谢坠凌才说了白采可能不会答应,结果今早就已经有了结果,难道真像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精神渗透看到本体了? 第70章 谢坠凌什么都没解释,只道:“重新做次检测吧。” 上次给白采做检测是在监狱里面,那个仪器是研究部门提供的,但是到底没有研究员本人那么精细,所以这次他们得去研究部让金随看看。 听说白采要来,金随老早就做好了准备,平时做各种精密操作都冷静自若的他,竟然罕见地有点紧张。 无他,白采这物种他没有见过,而且还跟藤兰相似。 在做好充足的准备后,白采将手臂放进仪器里面,感受到里面充盈的探知的力量,他不太舒服地蹙起眉头。 相比于谢坠凌对他的精神力渗透,很显然他对比的接受度就特别低,甚至抗拒得烦躁,时间越长他就有种毁掉仪器的冲动。 突然,有人伸手过来将白采拽回去,所有那些烦躁的抗拒感陡然消散,白采落进了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好了吧?”谢坠凌冷淡抬眼。 金随一直在观察仪器里面的力量状态,在抽离的刹那甚至条件反射想要挽留,听到这话才如梦初醒般,“好、好了……” 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看起来真的跟藤兰很像啊! 只见仪器里面的力量幻化出了淡淡的实体,是细而修长的藤蔓枝条,上面还点缀着没有开放的花骨朵,从头到尾各项特征都特别吻合…… 但是等等,藤兰的枝条不会这么细,会特别强壮,而且里面渗透出来的汁液也不会是这种颜色,非治愈反倒是带着浓重的毒性。 “谢队。”金随谨慎地开口,“听说昨天你……想办法亲眼看了白采的本体,跟现在力量模拟的形状相同吗?” “嗯。”谢坠凌扫了眼,“别无二致。” 那就行了,金随深深吸气,原本因为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物种还担心自己受到干扰。 但有了谢坠凌的肯定,再加上最近研究藤系植物的新发现,金随便能笃定自己的结论了,“是芽藤。” “之前谢队来找书的时候,我也特地翻了尘封的资料,最开始没能辨认出来这个物种完全是因为这些年几乎没出现在人类的视野里面,反倒是在二十多年前比较多。” “我们目前都比较怀疑,这个物种因为跟藤兰太过相似,所以很容易被当成藤兰的养料,所以被藤兰给吃灭绝了……” 听到这里时,谢坠凌的眉梢微动,目光落在白采身上。 可白采只是乖乖地垂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总而言之,金随越说越是笃定,在询问过谢坠凌的判断并得到同样的回答后,他眸底陡然放光,立马转头去写登记资料。 谭乌在旁见状,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天知道最近他的压力有多大,本来白采物种空缺这件事就迟迟没解决,结果现在还跟藤兰挂钩,早点鉴定清楚是最好,免得到时候又出现第二个石毕,他们跟监察队的关系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见到白采的资料彻底盖章归档,谢坠凌转身带着白采离开。 金随凝视着资料片刻,却突然道:“等等!” 他猛地想起件重要的事情,从架子里面抽出个密封的盒子,盒子很重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却极其郑重地走过来,“白采,还有件事情得麻烦你配合。” “芽藤这种物种我们没有标本,所以得收集点你的气息跟汁液,如果还有掉落的枝条什么的当然是最好——” 金随完全就是研究员的脑子,谁知道谭乌在旁边听了,瞬间心惊胆颤,从背后一把将他狠狠勒住。 “?”金随猝不及防,都以为要被谭乌给谋杀了! 正要挣扎,却突然感受到谢坠凌冰凉如雪的目光。 盒子倒是接过去了,谢坠凌接的,打开来看是个很小巧的金属口球,看似镂空,但是里面却密密麻麻交织着封闭气息的力量。 通常采集妖物的气息或者分泌物都是用的这个,但是只要想想用在白采的身上,谢坠凌就非常地不喜欢。 他冷淡地看了眼金随,什么都没有说,却竟也没有将口球还回去,只是带着白采离开。 金随差点被谭乌给闷死,等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猛喘了口气,震惊地道,“……怎么回事?这东西有什么问题?我又哪里惹谢队不高兴了吗?” 看起来他还算聪明,谭乌深深看他两眼,“你也是赶上好日子了,没见到谢队下巴有牙印的时候。” “?”金随差点跳起来了,“牙印!白采的?在谢队身上!” “嗯。”谭乌道:“昨天看起来还挺深的,后面可能白采帮他治愈了下吧,今天就没了。” 问题是治愈不治愈吗?问题是谢队!下巴留白采的牙印,这说明什么? 谢坠凌这种连出s级任务都毫发无损的人,在特管局这么多年唯一受过的伤也就只有跟藤兰大战那会儿,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甘情愿拿给白采咬?这跟家里面养猫有什么区别? 谭乌听到他最后那句描述,摇摇头,却没有仔细解释这其中的区别。 反正她觉得绝对不会是养猫那种感觉,比起来要亲密太多太多了,但是这种事情她不敢乱说,毕竟她还想好好活着。 金随愣了半晌,忽地像是明白什么,沉吟道:“难怪啊……” “难怪什么?”谭乌问道。 “难怪刚才检测的时候,仪器里面还夹杂着谢队的气息。” 第71章 “你不是都知道吗?谢队用过精神力渗透了,所以他才能知道白采的本体到底是怎样的,会有些残留在白采的身体里面也很正常吧?” “我当然知道。”金随用一副“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的表情望着他,一时有点说不清自己那种异常感。 就是好像,在检测白采的时候,脑子里面轻微嗡鸣了下。 好像那股残留的精神力太强,让他也受到了影响,现在总觉得昏沉沉的,竟都有些记不清楚,当时自己眼睛看到的到底是怎样的细节了。 门外,谢坠凌跟白采走出了研究部。 金属口球依旧在谢坠凌手里面拿着,随着修长的手指来回,球体也在跟着转动,现在里面还空空的,除了封闭的力量在隐隐流动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因为金属的光泽特别舒适,还是这里面的力量激发起了妖物的兴趣,白采似乎对此有些好奇,忍不住反复几次去偷瞄。 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谁知道还是被谢坠凌猝然捕捉到视线。 “怎么。”谢坠凌顿住,注视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声音轻缓,“你喜欢?” 第38章 实体本体 白采确实喜欢。 他没见过这种东西,金属的色泽在阳光下看起来很漂亮,亮堂堂的。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这颗球在谢坠凌的手里,黑色皮质手套与极具质感的金色很搭,修长手指在缓慢摩挲他的时候,总能让白采想到他用指腹摩挲自己皮肤的时候。 白采抿了抿唇,突然又有点不敢看了。 金随不是说了吗,这东西可以收集自己的气息与汁液,汁液就算了藤兰的这种虽然也很香但是具有毒性,但是气息可以往里面埋,连花瓣都可以多放几片进去。 看到他别过头去,睫毛胡乱颤抖的模样,谢坠凌便知道他又有小心思了。 手上的动作微顿,谢坠凌忽然将口球收起来。 白采只觉得那道光华消失,有些迷茫地转头看去,谢坠凌的手里面就已经空空荡荡。 “谢坠凌?”白采忍不住凑过去,惊奇地翻着他的掌心,“球呢?” “是口球。”谢坠凌纠正他,“你知道是怎么用的吗?” “不知道……”白采谨慎地瞄着他,“是放进我嘴巴里面的吗?” 听名字应该是的,而且那口球的形状大小也很合适,刚好能将他的口腔塞得满满当当,不过如果含住的话应该就没有办法跟谢坠凌讲话了。 白采想得很好,那这样的话他可以睡觉的时候含着呀,这样既可以收集自己的气息给谢坠凌,还不用耽误自己跟谢坠凌说话! “看来你知道。”谢坠凌冷淡地抬眼,“那你知道这东西要交给金随吗?” “我不要交给他!”白采立马道:“我可以伪——” 最后两个字没说出口,白采就噤声了。 但是他知道这种东西是可以伪造的,就像是刚才仪器检测、模拟他本体的时候,其实大部分都是谢坠凌的精神力发挥了作用。 他的精神力完全可以影响到观测人的状态,让他看到的就是自己想让他看到的,谢坠凌知道芽藤长什么样,所以其他人在仪器里面看到的也是什么样。 而白采想要交个芽藤的枝条也很简单,他甚至知道仅存的芽藤藏在哪儿。 到时候直接把真的芽藤交上去就好了,谁也不会怀疑。 但这里还在特管局,白采紧紧地闭嘴没有再说什么,生怕会被别人听到。 莫名地,谢坠凌对口球这件事特别在意,白采想尽办法缠了他一路,直到回家他都没有松口,到最后白采都有点急了,忍不住委委屈屈的问,“为什么呀,谢坠凌?” 为什么就不肯把口球给他呀…… 谢坠凌垂眼,猝然对上他可怜无辜的眼眸。 有那么刹那他几乎都要心软了,口球而已,在如同天堑般的力量差距前他有上百种办法可以应付金随,随便拿给白采玩,只要最后再交回给自己就好。 但是谢坠凌的智时刻在提醒他,自己最近失控的次数有点多了。 其实监察队的人说得没问题,自己确实需要定期服用药片来抑制力量对自己的影响,但是那并非是因为力量把自己吞噬,而是……一种让他状态跌至谷底的动荡。 在上次见过赵常威以后,他就没有很想去拿药片,这就导致最近他的情绪极其容易起伏,尤其是在对待白采这件事上。 就像是白采咬上来的时候,他会强迫般压着他的脑袋,渗透精神力去抚摸他的本体。 把口球丢给白采玩,他也不知道这只小妖怪还会冲他做出多荒唐的事情来……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做出多荒唐的事情来。 都到这种地步了,谢坠凌居然还是没松口,白采不可避免地有些沮丧。 “还有件事。”谢坠凌忽地道:“明天我外出调查,你要跟我去吗?” “我要去!”白采立马道:“还是跟藤兰有关系吗?” 谢坠凌点头,任务是刚刚谭乌发给他的,他看完却没觉得会有什么重要内容。 在找到大脸花后,他们能够凭借白采的气息去找分枝与记忆,效率当然会比情报部门高很多,连他们目前都没有更多的信息传回来,那么这次调查应该也只是清个场。 白采想了想,倒是决定明天先找大脸花问问,真要是这次调查里面没有,这么久过去他们也必须要给出点东西来。 第72章 看到白采陷进沉思,漂亮的脸蛋纠结着,还以为他就已经被这事转移了注意力。 可谁知道回屋没有多久,他正准备洗个澡休息,忽然察觉到外面有动静。 浴室的门关着,水声也哗啦啦地在流,他站在氤氲的水雾里面,感知到白采偷偷溜进他的房间里面,连带着花香都在幽幽细细的往鼻尖里面钻。 他顿住,无声地朝着外面看去,透过模糊的玻璃捕捉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白采蹑手蹑脚地进屋,率先做的就是把门关上。 屋内扑鼻而来是谢坠凌冷清如雪的气息,果然他自己的房间里面要比其他地方浓郁很多,让白采忍不住轻轻吸气嗅了嗅,觉得好舒服。 但只是短暂几秒,他开始做贼心虚,嗖地从这里移动到哪里,偷偷翻找起来。 今天谢坠凌只是翻翻手指,那颗口球就不见了踪影,肯定是被他藏到衣服里面,外套就在沙发上,可兜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到底在哪儿呀…… 白采忍不住抿抿唇,都快要把谢坠凌的房间给翻遍了,当然还有些很角落的地方没有敢动,生怕动静太大惊扰到谢坠凌被他发现。 他只能边找,边试探性地伸出点藤蔓枝条,甚至连气息都只能收着收着,谨慎地往外探…… 谁知突然,他即将触碰到浴室的藤蔓尾端被人握住,湿热的掌心顺着抚摸上来,让他忍不住猛地颤抖了下。 白采猝然回头,发现谢坠凌已经从浴室里面出来了。 与平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罕见地只穿了个睡袍,散开的银发湿漉漉的落下来垂到腰间,更显得那张脸绝美锋锐。 没有皮质手套隔绝的掌心,现在正将白采偷偷散出来的藤蔓枝条紧紧握住,就仿佛抓到了他的致命弱点,淡淡地抬眉,“你在做什么?” “……”白采僵硬在原地,半天后才别过脑袋,没有说话,但是睫毛却胡乱颤抖着。 这一看就是做了坏事心虚。 然而都没等追问,他忽地颤抖着声音道,“谢坠凌,能不能先把我的藤蔓放开。” 放开?谢坠凌的目光扫过自己手上的藤蔓枝条,应该是他本体上非常小的分枝,因为细细长长的而且还点缀着一两朵小花,两片嫩绿的新叶片,看起来状态特别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实体的藤兰。 之前见到的藤兰本体,在白采的身体里面,以妖力凝聚而成显得格外庞大,甚至一眼都望不到尽头,而眼前的这个,与那种与灵魂深处勾连的感觉又不相同。 他的指腹无意识轻轻地摩挲过,白采好似有些不太舒服,但更多的是酥麻掠过头皮,让他紧紧抿唇去克制这些异样。 谢坠凌定住,眸色陡然变得幽晦,掌心下用力将它握得更紧,却又用智强迫自己缓缓地松开。 即便现在的他,真实念头是想顺着这藤蔓缓慢地抚摸上去,将小妖怪拽到自己的怀里来,感受他随着自己的动作而颤抖的身体,还有不受控制的所有异样反应…… 可就在他松开的刹那,突然藤蔓又缠绕上他的手指。 就像是无意识不想让他松开的反应,谢坠凌站在原地没动,只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白采。 “白采。”谢坠凌轻声喊他。 白采埋着脑袋不愿意抬起来,可这也无法抵挡谢坠凌轻缓的追问,“所以我……到底是松开,还是不松开?” 只见白采微微僵硬,像是局促不安地,挣扎着终于慢吞吞将自己的枝条收回来,落在谢坠凌的视野里面,可以清晰看到它到底是如何隐没进阴影的。 “松开了。”白采小声地道。 谢坠凌的神经忽然像是被撩动了下,明明是小妖怪自己先把枝条晃悠悠伸过来,却好像搞得是自己强迫他似地。 指腹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下,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抚摸藤蔓的触感,片刻后望着他询问:“那现在呢?” “还想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句提醒,白采才猛地记起来,自己原本是偷偷摸摸进来找口球的! 很显然这举动已经被谢坠凌抓个正着,他拔腿就想跑,谁知道谢坠凌直接拎住他的后颈把他捞了回来,白采猝不及防撞进他滚烫的胸膛里面。 谢坠凌的身体要热很多,与他表现出来的气质截然相反,人类的体温与行为总还是无法超脱常,刚洗完澡的皮肤更是显得灼人。 白采从来就没有这么亲密无间地贴过他,脑子里面嗡鸣了声,瞬间好像就已经被他铺天盖地的气息淹没。 “嗯?”偏偏谢坠凌垂眼看他。 银色发丝垂落下来,扫在白采的脖颈微微发痒,他甚至能感受到谢坠凌灼热的吐息。 震响的耳膜边是他缓慢的追问,“还想要什么?” 胸腔里的心脏也跳得格外厉害,咚咚地,在安静的房间里面完全无法忽视。 明明白采不应该回答的,只要他倔强地抿着唇,将脑袋埋得深深的,谢坠凌应该不会逼他才对,谢坠凌从来不会强迫他做什么…… 可白采从来藏不住事,尤其是在谢坠凌的面前,只要心底想的什么恨不得立马全都告诉他,现在也不例外,滚烫的词语在舌尖来回几,终于还是颤抖着出声,“口球……” “谢坠凌,我想要口球……” 第39章 换房间 谢坠凌就知道是口球。 第73章 刚刚在浴室里面的时候,他就感知到小妖怪在外面翻来翻去的,几乎连他的床单都掀起来了,还是那副蹑手蹑脚的样子,除了找口球也没别的目的了。 但是他就这么喜欢口球么。 自己不给他,他偷偷跑起来也要拿走? 眼见着白采说完以后立马埋着脑袋,浑身紧绷格外局促的模样,谢坠凌无意识又附身靠近了些,想知道他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可谁知白采又猝然别过头,唇瓣险些擦过他的鼻梁,柔软温热的触觉转瞬即逝。 谢坠凌还没反应,白采自己愣了愣,瞳仁微微地睁大却没有移开,反倒是就这样与他呼吸纠缠着,片刻后像是鼓足了勇气,“谢坠凌……” “你可不可以把口球给我?” “这么想要?”谢坠凌的眸色微微晃动。 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看到他冰凉瞳仁里面的倒影,全是白采那张漂亮又紧张的脸蛋,仿佛都要将他全部吞噬进幽暗水底。 “想要。”白采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 既然都已经被他知道,那偷偷搜寻肯定是没机会了,白采悄无声息地将他的手臂紧紧抱着,后背与他的的胸膛贴得更近不想让他离开,软软地委屈道,“我不会给别人的……” “我想要就是要给你的呀,不是要拿去给金随的,芽藤的枝条我会想办法单独给他的……” 白采小声抱怨与解释,可灼热的吐息落在谢坠凌的皮肤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忽地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他的目光聚焦在他漂亮饱满的唇瓣上,张合的时候偶尔露出里面温热干净的口腔,再往里就是他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尖锐犬齿,自己好几次用指腹用力地按压过……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白采已经委屈到开始不安了,“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啊?谢坠凌,是不是觉得我的气息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接受……” 话都还没有说完,白采的下颌便被抵住,他这个姿势特别轻易就会被握住脖颈,脑袋仰着像是轻易就会被折断的脆弱天鹅。 但是他眼睛湿漉漉的,还夹杂着点愤怒,就算知道这样是不要他说话的意思,却还是小小地挣扎了下。 “不要乱说。”谢坠凌眉眼压低,“我没有任何不接受你气息的意思。”也永远接受不够。 那到底是为什么?白采得到回答猝然起身,竟是让谢坠凌桎梏他的掌心都下意识松开。 白采换成了面对着他的姿势,双手撑在谢坠凌的腿上,湿热的眉眼定定望着他,执拗地道:“那你给我!” “谢坠凌,你给我。” “给我——” 整个房间都被他翻过了没有,那就肯定是在谢坠凌的身上,白采笃定后直接伸手去摸。 从谢坠凌的肩膀摸到他的腰,翻看浴袍的口袋,手指好几次擦过他滚烫的皮肤,探过去翻他背后的时候,身体几乎是要陷进他的怀里。 也不知道是白采的身体无意识擦到哪里,谢坠凌猛地伸手将他拽回来,强迫他坐进自己的怀里面,两只手的手腕被他压着动弹不得。 “呜——”白采猝然停住。 他看到谢坠凌的眼眸逼近他,竟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幽晦与危险,胸膛轻微急促的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莫名地,白采被他看得心脏砰砰打鼓,也不敢再做些什么了,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任由他禁锢着。 “乱动什么?”谢坠凌低低地开口。 白采抿了抿唇,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挑衅谢坠凌,也不要违背他的意愿做事,这种状态对彼此都很危险。 “我知道口球在你身上。”他却还是没有忍住,鼓起勇气道:“你说我有没有猜错。”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谢坠凌身上那种沉压压的气息忽然好像被冲破些许,周遭还残留的,就只有他们俩相互纠缠的冷清香气。 “没错。”谢坠凌道。 白采微愣,激动得蹭地直起身,结果忘记自己还被压着,被迫再次跌坐在他的腿上。 谢坠凌的视线无声扫过他,纤细的脖颈,漂亮的脸蛋还有凌乱的衣领,半天后淡淡地道:“那你自己来拿吧。” “……”白采彻底懵逼了。 谢坠凌承认,但是谢坠凌不给他。 也不是不给,意思是只要自己想办法,只要能偷回来就是自己的,但是他怎么可能打得过谢坠凌?而且、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跟谢坠凌动手的呀? 但谢坠凌已经拎着他站起来了,白采手脚并用还想缠着他不放,却被他直接扔到了床上。 砸进柔软的被窝里面,谢坠凌独属的那种味道扑面而来,白采突然就浑身发软没了挣扎的力气,就这样狼狈地坐着,迷茫地把谢坠凌望着。 “你要待在这里,还是回房间?”谢坠凌问。 “待在这里!”白采几乎是毫不犹豫。 即便料到这个答案,谢坠凌还是顿了下,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白采还以为他是要跟自己换房间。 那也挺好的,白采没有在谢坠凌的房间睡过,爬上床后才发现跟自己的房间区别很大,那股像是碎雪般冷清的味道很重,却又夹杂着点自己拼命塞进来花香,那种味道是让他从内而发感到舒适的好闻。 尤其是当他扑倒在谢坠凌的枕头上,翻来覆去竟感觉比自己的床还要软一些。 第74章 是错觉吧,探出手去再摸摸,其实床垫都不如他垫那么多层,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安心呢,让他只要躺下去都忍不住想睡了,其他任何念头在此刻都抛在脑后…… 就在这时,谢坠凌又推门回来了。 白采蹭地坐起来,有点警惕怕他把自己赶走,却又带着点犯困的迷糊。 眨了眨眼他才发现,谢坠凌是从他房间里面把他枕头拿过来了,怕他睡得不习惯,俯身要去给他换掉。 谁知道白采直接扑上去,抱住了谢坠凌的枕头,“我就要这个。” “你自己。”谢坠凌抬眼示意道:“你不喜欢?” “更喜欢你的。”白采脆生生地道。 他答得太直接了,有时候都让谢坠凌无所适从,安静地注视了他会儿,发现白采非常坚决没有丝毫反悔的意思,这才把带过来的枕头又抽出去。 “那我们换一个。” 白采还以为他也要睡觉了,瞳仁微微睁大,坐在原地等他。 可谁知道谢坠凌把他的枕头放在沙发,反而从桌面上拿起资料来看,屋内的灯光并不明亮,很昏暗其实更适合睡觉,但是并不影响谢坠凌的视力。 白采跟着看了会儿,忍不住试探道:“你是在研究明天的任务吗?” “嗯。”谢坠凌淡淡回应,“你睡觉吧。” “哦……”白采有点失落。 原本刚刚他都升腾起了点期盼,要是谢坠凌陪他的话,不但能贴着他睡觉,到半夜说不定还有机会去偷他身上的口球。 不过他还是乖乖的答应,因为闹到现在他也有点累了,重新缩进谢坠凌的被窝里面,闭上眼闻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很快便陷进沉睡。 谢坠凌独自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看那几页资料。 都是跟藤兰、植物系等妖物相关的古籍,也勉强算是跟明天的任务有关吧,可其实这些文字真正的作用并非要研究什么,而是强行把谢坠凌的躁动给平息下来。 被白采撩动的神经,血液加速流动迸发的火星…… 谢坠凌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情绪还可以如此多维,甚至不需要过多的动作,只需要白采冲着他笑笑,那只灼热的手触碰到他的皮肤,便能掀起惊涛骇浪。 …… …… 这次的任务罗单铭也去。 谭乌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有点牙酸,毕竟藤兰的事情,其实只用谢坠凌跟白采去办就行了,他们一个是特管局的杀神,一个是跟藤类植物类似的物种,效率又高还都会将成果归属于局里。 但罗单铭不同啊,罗单铭是监察队的,跟他们一块去不就等于多双眼睛盯着吗,到时候还要求他们成果共享怎么办? 可谁让最近石毕都还在局里养伤,罗单铭也得住在局里没走呢,任何风吹草动又瞒不住他,最后也只能任由他跟着了。 好在这次的调查,看起来内容量不大,谭乌暗暗觉得说不定是白跑一趟。 “这次得到的信息有点偶然。” 临出发前,谭乌解释道:“是情报部门那边抓到两只很奇怪的妖怪,植物类,易食花。” 才听到这名字,谢坠凌跟白采同时抬头。 谭乌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倒是想起来易食花这个名字有点生僻,“……就是大脸花,他们好像也在追踪藤兰的东西,我们猜测是因为他们这物种跟藤兰关系匪浅……反正比那些动物类的要深不少。” “现在藤兰复生妖界异动,不管什么妖怪都在追踪它,但是大脸花好像更加敏锐点,我们发现他们出现过的很多地方,基本都是我们要去调查的地方。” “而且他们的警惕心也很强,气息特别微弱,情报部门那边费了好大的劲儿——”谭乌骤然顿住。 终于她察觉到了,谢坠凌对这样的信息毫无波澜也就算了,白采的表情竟也懵懵的,虽然半个字没说,但是总感觉好像这里面藏着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怎么了吗?”谭乌试探着问道。 “大脸花……”白采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可仔细去听里面却还压抑着几丝愤怒,“是不是成群结队的,异化程度很高脸上长着细密獠牙的那种?” 这么细的描述就仿佛亲眼见过,但明明情报部门找到他们都极其不易,谭乌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白采:“……” 第40章 找到回忆 白采就说,最近怎么大脸花的效率这么慢!原来是被抓住了! 也是因为他不愿意老让大脸花借用他的气息传递消息,送到家里来总感觉玷污了他们家的纯洁,而且最近白采主动找他们的次数也不多……谁知道一不留神出了这种大事! 想到这里,白采气得眉眼都压得低低的。 ……这群废物! 眼见着他的情绪并不愉快,谭乌没由来心底咯噔了下,忍不住再次问道:“……怎么了吗?” “这几只妖怪我们见过。”谢坠凌道。 谭乌正想问,突然旁边罗单铭开口道:“我应该也是知道他们的。” 这句有点惊人,其他人全都朝着他看去,罗单铭却只看向谢坠凌,说得有点隐晦,“不知道谢队还记得不记得,我说过在去调查裂谷前,我们就得知了一些跟藤兰有关的信息。” 这些信息是他单独给谢坠凌说过的,但是并没有告诉特管局,所以现在提起来也是点到即止。 第75章 “藤兰在裂谷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大脸花其实就在它身边,看起来有点像它的眷属,所以但凡是有藤兰痕迹的地方,出现大脸花也很正常。” “原来是这样。”谭乌稍稍心惊,又深深看了眼罗单铭。 没想到监察队瞒着他们的事情还挺多。 罗单铭无视掉她的目光,倒是有点想知道现在怎么处这几只妖怪,“谢队觉得呢?既然都已经把他们抓到了,是逼迫他们说出藤兰的位置,还是假意释放追着他们的踪迹调查?” “逼迫没什么用。”谢坠凌抬眼,“你的意思是让我用精神力搜查?” 听到这里,白采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对这种妖物我用不了。”紧接又听谢坠凌冷淡道:“他们会死。” 其实不会,现在谢坠凌对精神力的掌控程度都已经到可怕的地步,连石毕都能轻易反制,对待普通妖物更是只需要抽出他们的记忆就好。 可他这样说了,罗单铭就会信,而且他现在暗暗里时偏心谢坠凌的,闻言只是点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有点太浪费,既然都已经抓到了,还是放长线钓大鱼会更好。” 谭乌认同他们俩的观点,适时道:“今天就放,正好让它们带我们看看,这次发现的调查地点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这次要去的地方有点远。 通常这种横跨几百公里的情况,人类异能者们都不会选择普通的交通工具了,而是借用妖力形成的通道,比如藤系植物的根须连绵数里,就可以借用他们的藤道。 谭乌发消息给申燃,让他们先把两只大脸花给放了,然后借用局里面开放的通道,直接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片非常广袤的沙地,风吹过便能感觉到皮肤被刮得生疼。 白采刚到,忽然如有所察般抬眼。 谢坠凌敏锐发现他的小动作,低声道:“有感觉吗?” “有点。”白采抿了抿唇,“这次它们……”好像还真找到重要线索了。 大脸花虽然跟着藤兰的时间长,但是他们也是靠着藤兰的气息去追踪的,到底会追回分枝还是追回记忆并不清楚,就像上次遇到石毕那会儿,拿到的就是细碎零落的分枝而非记忆。 原本以为这次也会类似,毕竟给的文件资料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眼前沙地也完全留不下什么痕迹,被风吹拂而过就是黄茫茫的一片。 可自从来到这里开始,白采的心脏就鼓动得特别厉害,总让人感觉到地底好像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这正是有可能找回部分记忆的预兆。 “现在要怎么找?”罗单铭就在这时跟上来,询问道:“这片沙地广袤无垠,我们要分头行动吗?” “分头行动的话,罗队找到线索会共享给我们吗?”谭乌问道。 罗单铭只是笑了下。 当然不会,他只会共享给谢坠凌。 不过看这意思,谭乌也不会建议他们分开,几人便接着往前走,准备待会儿见到大脸花再说。它们看起来智商也不是很高,才被放走大概率还是会回到这里的。 而且跟着藤兰的大脸花还不止被抓的那两只,这沙地里面应该还存在一些,等着跟放回来的大脸花会和。 走着走着,谢坠凌无声地别过目光,覆盖得极其广阔的精神力,捕捉到背后有熟悉的沙沙声,正是落下的那几个大脸花偷偷跟在背后的动静。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又走了片刻,罗单铭发现不对劲。 他四周看了看,皱眉道:“我们真的有在往前走吗?还是原地打转?” 沙地实在是漫无边际,没有参照物完全看不出来,而头顶的日光也好似从来没有移动过位置,都让人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最重要的是,风沙也很大,回头去看连脚印都没有,只有一些隐约的鼓包在地面攒动,应当是沙地里面的一些虫子。 罗单铭隐约觉得不安,他曾经在任务里面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尤其容易出幻觉的时候。 “你把谭乌带上。”谢坠凌突然道。 他的声音冷冽,罗单铭几乎是条件发射拽住谭乌的手,于是就在下个瞬间,浩荡的精神力排山倒海地铺开,直接将他们俩击飞到远处。 只见狂沙漫天,地底有蝎子模样的庞大妖物冲天而起,形状可怖,甚至还不止一只,几乎是遮云蔽日要将他们包围起来,绞杀在这里! 罗单铭就知道!他神色凛然,顾不得满身的沙就冲了出去! 而在黄沙的另外一头,被漫天的妖物隔绝了视线的谢坠凌跟白采,却是站得稳稳的,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白采的手里面拎着几只刚刚偷偷跟在背后的大脸花,眉头压得低低,忍了又忍还是骂了声,“废物。” 大脸花们差点哭出声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他们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原本他们走到这里发现很可能是白采藏记忆的地方,特别高兴就要去调查,谁知道这里还是蝎子怪盘踞的老巢,太过激动不小心就着了道。 有两只小妖怪倒是没遭,但是刚跑出去就被情报部门给捉了,而剩下的那些也是费了老劲儿才跑出来的,都不知道被捉走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但是我们知道你记忆藏在哪儿了!”大脸花急忙表功道:“这些蝎子怪就让他们去打,正好趁着他们都不在,我们直通蝎子老巢!” 第76章 “记忆放在蝎子怪的老巢吗?”白采皱眉,“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按道来说不管是分枝还是记忆,都会有部分力量残留,如果放在其他妖物那里的话,大概率是会被他们尝试吞噬的。 白采很珍视这种东西,绝对不可能去冒这个险,难道是因为它们的老巢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更或者是说…… “也有可能这里原本不是他们的巢穴。”谢坠凌淡淡道。 “而是藤兰的。” 听到这里,白采的脑子里面忽然掠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确实以前他总是会换地方,因为有段时间人类很喜欢追踪它的痕迹,让他受到打扰简直不厌其烦……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决定去看看再说。 在大脸花的引路下,两人在黄沙中逐渐隐没身影,完全没有去管战斗中的罗单铭跟谭乌。 这里看似是一片漫漫无边的沙地,可是当那些蝎子怪全都卷起来以后,狂风在地面形成了个旋涡豁口,跃进去以后,瞬间耳边狂暴的声音全都像是被隔绝在了外面。 只见里面是条长长的石岩甬道,看起来就像是被妖力暴力扩开的,四壁开凿得非常粗糙,只有悬挂着的一些幽蓝色植物在发着光芒。 这里应该有些年头了,因为在“遏妖战”期间人类与妖物的地界被打破,混沌地出现,在人类的地盘里面才会逐渐开始有妖物盘踞,这个洞穴也应该是出现在那个时候。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大脸花有点激动,带头朝着前面蹿去。 白采跟在后面,却是越走越觉得举步维艰。 他觉得特别特别吵。 耳膜像是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噪点,反反复复震响着,这里面充斥着的……熟悉的力量像是拼命挤过来要告诉些他什么,可是全都被隐没在杂音中。 “谢坠凌?你叫谢坠凌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们都这样叫你。” “……他们?” “是呀,难道你没发现,你们在商量怎么杀我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吗……” 白采的脑子都快要炸开了,神经绞痛欲裂的时候,突然旁边伸出只手来将他稳稳接住。 谢坠凌察觉到他的异常,迅速俯身,拨开他的碎发,骤然见到的便是他那张冷汗淋漓的小脸,忍不住眉心重重地沉下来。 “没事吧?”谢坠凌的指腹抚摸上他的额头,源源不断地替他梳着神经的暴动,低声道:“疼吗?” 手里面传来的颤栗,让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白采此时到底有多么难受,他的吐息是滚烫,张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整张漂亮的小脸都因为痛苦的扭曲着。 谢坠凌瞳仁收缩,将他抱在怀里持续替他舒缓,回头环顾四周,发现此时面前已经出现了个宽阔的台子,岩石顶部的缝隙偶尔有细细的流沙落下来,沿途经过了些缠绕在岩石上的粗壮藤蔓。 那些藤蔓覆盖着厚厚的树皮,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甚至还穿插绽放着小花,连垂落的叶片都是青绿色,零星还有淡淡的蓝色浮光飘动。 那就是白采留下记忆的痕迹,会显现藤兰的模样。 几乎毫不犹豫,谢坠凌的精神力冲涌过去,原本是想将白采的记忆给收回来,可谁知触碰到的瞬间,就好像自己的所有血液组织、身体乃至灵魂都被深深地卷进旋涡,那道力量正紧紧地黏着他将他朝着里面拖去。 或许是他早就与白采力量交融过的缘故,这种变化来得实在是太快,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将他淹没。原本谢坠凌只要及时抽出来就可以,然而只要抚摸上精神力的是白采的力量,他便放弃了全部抵抗,任由自己沉没进去。 意识仿佛探进了这块记忆。 在无边的白茫茫中游荡不知道多久,场景终于开始清晰起来。 然而谢坠凌最先看到的,不是白采,反倒是自己。 那是道冷冽锋锐的身影,银色发簇像是月华般洒下,永远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黑色皮质手套,正抬眼望向满地黄沙的地方。 旁边是赵常威正在跟他说话,“我知道你一直想进混沌地,融掉自己的力量,这样再也不会有人用憎恨畏惧的目光看着你……”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是你真的能做到吗?” 赵常威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心,愿意放弃自己那样得天独厚的天赋,独自沿着这条路走进死亡之地,直至面对藤兰——那位妖界霸主,所有人类异能者的天敌。 谢坠凌的力量与藤兰旗鼓相当,他们坚信只要谢坠凌肯去,就算藤兰最后没死也绝对不会再有机会威胁到人类,所以在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整个特管局竟然没有一人反对。 他们都沉默地望着谢坠凌,既不主动催促,也不挽留,好像就等着他主动开口,说自己独自去,不需要任何同伴的协助。 然后大家就只需要目送他离开,或许等来他死亡的结局,或许也是两败俱伤,但是不论哪种结局都很好,不会再有人畏惧厌恶他,只会有心而发地展露笑容,称赞他为……为人类和平献身的勇士。 第41章 告诉我 在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谢坠凌是清醒的。 很快他意识到,这是白采的视角。 这片沙地下面,岩洞是白采短暂休憩的窝,他觉得人类跟妖怪都太吵闹了,时常在他的耳边嗡嗡的,所以他过段时间就会换个地方,直到调整到自己彻底舒服为止。 第77章 但是没想到,即便在这里他也能见到谢坠凌。 他很喜欢谢坠凌,身上冰凉凉的气息,非常强大的力量,甚至偶尔几次自己隐藏在沙地中的时候,他甚至会轻轻地投来目光。 那是种很安静的感觉,他们俩无声的对视,明明讨论的是如何杀掉自己的事情,可发现自己后他既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像自己平时看到的异能者那样大惊失色,自乱阵脚,没有任何举动。 他真的想杀自己吗?白采好奇。 可更让他在意,还是赵常威的那番话。 人想要自杀的由有很多,比如失去了自己重要的东西,或者是活着没有希望,他端详着谢坠凌苦苦思索,却很难判断他到底是属于哪种。难道还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吗?还是说有什么事情令他绝望呢? 白采不知道,直至他发现,赵常威在苦口婆心跟谢坠凌说了很多……甚至要他做保证的时候,谢坠凌其实压根就没有怎么听,因为他的注意力与视线一直都在自己身上。 白采觉得很舒服,因为这是道并不讨厌他的目光。 跟妖界所有妖物都不同,不会畏惧也不会憎恨,不会见着他就惊恐逃跑,除了很难看出里面藏着到底是什么情绪,其他的都很安静平和。 对视了不知道多久,白采冲着他灿烂一笑。 …… …… 意识在这里猛然下沉。 记忆中断,谢坠凌的精神力突然被铺天盖地的藤兰气息所包裹,硬生生地将他拽出了这个场景,所有的画面轰然碎裂。 谢坠凌只觉得手臂一沉,是白采艰难地恢复了意识,脸颊苍白,眉眼灼热地望着他。 他的情绪非常愤怒。 尤其是在跟谢坠凌看完这段记忆以后,终于他想起来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了——确实这里是自己曾经暂住过的巢穴,而非那些蝎子怪的,甚至他在这里还见到过状态最差的谢坠凌。 记忆里面看不出来,可清醒时候的白采完全能够分辨,那时候的谢坠凌安静得仿佛写满了死志,他要进混沌地是真的,要与自己见面也是真的…… 特管局凭什么不阻拦他! 为什么会让他变成这样! “……我要杀了他们!”白采愤怒道。 可记忆才刚回到他的脑子里面,他情绪波动一大立马就疼得皱脸,还是谢坠凌把他抱住,摸了摸他脸蛋上的冷汗,低声安抚道:“不要那么生气……等好点再说。” 没等白采气愤跳脚,他冰凉的语气紧接着道:“你记错了,我当时不可能是去自杀的。” 白采愣住。 他的眼眶红彤彤的,既是气的就是难过的,原本能找回记忆是个特别高兴的事情,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记起那么一段……那时候的谢坠凌到底怎么了?如果没有自杀又是什么? 他忍不住仰起脸蛋去看谢坠凌,满脸湿漉漉的,显得格外委屈可怜,让谢坠凌忽的心脏微颤,附身抵了抵他的额头,轻声道:“你先别生气,是真的。” 谢坠凌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残缺,跟藤兰有关的全都没了。 自己去混沌地找藤兰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他并不清楚,可他能够笃定的是,自从他少年时期猎杀第一个妖物开始,畏惧与憎恨便萦绕在他的身边,可能未成年的时候还会觉得难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已经毫不在意。 所以那时候绝对不能是存的死志,唯一有可能的是,他想融掉自己的力量是真的,这念头在他的脑子里面已经盘旋了非常多年了,只是对他这样天生就强大的异能者来说很难,唯独混沌地是他的机会。 ……只是,融掉自己的力量,也跟毁掉自己差别不大了。 最后这句谢坠凌不能跟白采说。 眼见着白采摇摇欲坠,依旧望着自己不肯相信的模样,谢坠凌便只能释放出精神力,一点点渗透进去,温和缓慢地安抚着他的神经,低声解释,“只有融掉力量的念头。” “融掉以后,才有资格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白采的瞳仁倏然颤动,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自从复生后见到谢坠凌以来,谢坠凌处处强大好似谁都可以不在意,可不论如何他是特管局的高级干部,他生于人类长于人类,不论如何都要接受所有异能者的审视与监管。 他确实可以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是却必须受到束缚,永无休止的高难度任务,身边永远不可能有队友,还有对他情绪永远冷淡平稳的严苛要求…… 表面的强大与无拘无束,只是遮盖他真实桎梏的一块布,扯下来其实是无数密密麻麻交织的锁链,要求他永远都困在这里,可但凡稍稍扯痛他让他动动,都会令人大惊失色害怕他是不是要暴走摧毁掉所有人。 哪里会有这样的? 这到底是对人、是对同伴的要求?还是对待永不停歇的工具? 既希望他锋利,又永远害怕他过于锋利。 望着谢坠凌即便是到现在,都还是那么沉寂冰凉的情绪,白采的所有愤怒忽然又沉甸甸的烙印进心脏里面,所有的血液都跟着噼里啪啦的沸腾。 这好像确实是比死亡还要令人绝望的东西,白采与他有着同样的定位,但是却没有被这样束缚过。 归根结底还是谢坠凌太善良了,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白采面临这种事情,他会想做的绝对不会是融掉自己的力量……他会想尽各种办法,把阻挠自己的人都杀光的。 第78章 胸膛忍不住急促地起伏着,白采的眼眶又酸涩又灼热,分辨不清现在脑子里面的疼痛到底是因为记忆的回收,还是因为神经不受控制的细密拉扯。 “谢坠凌。”白采抿了抿唇,片刻后才问:“那你想得到的是什么呢?” 谢坠凌没有说话,只是垂眼看着他。 有那么瞬间,白采忽然像是回到了那时候。 依旧是这片沙地,谢坠凌身边有人苦口婆心地跟他说话,里面暗藏着无数的机锋与暗示,,但是他不为所动,视线只是轻轻地、安静地跟很远处望着他的白采对视。 大脸花们悠悠醒来,看到谢坠凌跟白采站在台子上。 旁边缠绕着石头的粗壮藤蔓已经不见了,连带着白采力量的气息也消失了,看起来记忆收得很顺利……也难怪他们刚靠近就被震晕了。 但是当他们蹑手蹑脚要靠近的时候,白采回过头来,脸色差到了极点。 “!”大脸花们吓得拔腿就跑,这幅模样很显就是在暴怒的边缘,他们不要当成撒气桶啊!稍有不慎是真的会被吃掉的! 眼见着它们嗖嗖嗖地全都逃窜了,白采倒是没有去追,而是靠在谢坠凌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想要再跟他单独待会儿。 然而就连这么小小的心愿都没实现,头顶突然猛地传来巨响,是什么尸体被重重砸在上面的声音。 这洞穴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藤蔓被抽走以后石头也不太稳固,谢坠凌带着白采后退了两步,突然刚才被砸的那个地方,就轰然破了个洞。 流沙疯狂往里面灌,直到一股旋风将其全部拨开,罗单铭跟谭乌狼狈地跳了下来。 他们才刚经历过大战,那么多的蝎子妖,搞得他们现在满身是血,浓重的臭味扑鼻而来,让谢坠凌带着白采再次后退了两步。 “……”罗单铭无语凝噎,“至于吗谢队?” 谭乌倒是很自觉没有靠近他们,喘着气道:“……该问至于不至于的是我,我只是个后勤啊!在最近的任务里面都快成为战斗员了!” 罗单铭听完笑了下,环顾四周,神色又慢慢凝重起来,“我就知道这么多蝎子怪倾巢出动,他们的巢穴肯定是在这附近,但是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宽大的缝隙……” 他观察的地方,正好是藤兰抽出来的部分,旋即便听谢坠凌淡淡道:“刚才大脸花们来过。” “所以这里原本是藤兰的痕迹?”谭乌立马反应过来,“但是他们跑来转移走了?” 应该不会是刚放走的那两只,据说大脸花们成群结队,没想到竟然还有点智慧,趁着他们跟蝎子怪打斗的时候偷偷跑来这里,把藤兰带走,竟然连谢坠凌他们都没能赶上。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谭乌迟疑道:“谢队……以你精神力的覆盖面积……” “我最近的状态并不好。”谢坠凌道。 “!”谭乌骤然凝滞,想起来他到现在都还没去拿药的事。 状态差已经是说了很久很久的了,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次谢坠凌连去拿药的欲望都很低,明明局长还亲自提醒过几次,而且报告都还在等着他行动好替他说说好话…… 可不论什么原因,谭乌对上他幽晦的视线,瞬间什么都不打算追问了,谢坠凌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作为后勤组长只需要替他细化报告,别的最好少管。 手指抚摸过藤兰抽走后的缝隙,罗单铭不由得顿了顿。 说实话他也不相信,大脸花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带走藤兰,可大抵是他压根就不怕发现的缘故,谢坠凌圆谎都圆得非常随意,甚至还能在缝隙里面找到他残留的精神力。 片刻后,罗单铭收回手,顺便把这些痕迹全都擦干净。 “没办法了,果然还是白跑一趟。” 谭乌对今天的调查倒是有心准备,有些烦躁地胡乱抹了把身上的血迹,“那我们先回去吧,回头等那几只大脸花全部会和,我再让情报部门那边跟着追踪。” “好。”罗单铭原本想要留几步问点什么,但是发现白采跟谢坠凌的情绪都不太好,略微思索,干脆还是跟着谭乌先出去了。 即便是没有结果的行动,谭乌也要写报告,回到局里就匆匆先走了。 白采跟谢坠凌则是回家,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没有空间,其实满肚子的话都快要憋坏了。 刚关上门,白采就猛地往谢坠凌怀里扑,手脚并用缠在他的腰上,额头抵着他的,呼吸急促原本看起来是要好严厉好愤怒的话要讲,可谁知道出口时就变成了酸涩委屈的语气,“谢坠凌……” “你不要那样想好不好?” 只有融掉力量,才能斩断所有的枷锁。 “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白采的眼底簇着炽热的火焰,“我会帮你拿到的,任何东西。” 第42章 想要 谢坠凌就知道,白采是要跟他说这个。 收回来的那段记忆明明是白采的,可大抵是自己在他的眼中表现得并不好,白采担心、愤怒又难过,现在眼底簇着的火焰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想要知道,自己宁愿毁掉所有力量也要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抵着额头注视着彼此,两人灼热的吐息都在纠缠着,白采等得连抱住他的力道都克制不住收紧,几次三番强迫自己不要去张口追问。 终于听到谢坠凌道:“我不记得了。” 第79章 白采微微愣住。 “那时候的事情我不记得,我的记忆也是有空缺的。”谢坠凌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思索着缓慢道:“我可以跟你保证的是,我想进混沌地,一定不会是自杀。” “我有融掉力量才能得到的东西,那就有可能是局里不会容许,甚至连人类都不会允许的……” 也有可能是那时候的藤兰。 谢坠凌压抑着情绪,暂时还不想告诉白采这个念头,在真正把彼此的记忆都弥补完全,或者是确认白采对自己的真正感情之前。 他现在已经因为他而躁动、剧烈起伏且不受控制,还是处在个较为和平的关系下,他无法想象当时如果自己与他完全敌对,甚至对外宣称是去杀藤兰才进的混沌地,自己到底会是怎样的心情。 无法揣测,也害怕去揣测。 白采抿了抿唇,感受到谢坠凌将他抱得紧紧的,思索了些,又确实遗忘了些。 原本他张口就想追问,可是他也明白,自己曾经是跟谢坠凌为敌的,在记忆不全的情况下,强行做判断或许真的会得出个错误结论,这样并不好。 可是他的承诺还是有用。 片刻后,白采伸出手来,像是他平时安慰自己那样放在他的脑袋上,眼底的炽热并未消散,声音却小小的轻轻的,“那等你想起来记得告诉我。” “谢坠凌,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实现的。” “我不要你付出任何代价,我只想你好好的,谁要是阻拦你我会替你吃掉他!” 他这番话配上这张漂亮的脸蛋,好像并没有任何说服力,但是谢坠凌知道,他真的是妖界霸主般的存在,就像是人类中的自己那样,让所有人惧怕好像随时都能够摧毁一切。 而白采的性格比他更加极端、无所畏惧,保留着妖物该有的凶残。 这是谢坠凌从来没有过的……更或者是说深深压抑着的,每次看到白采摆出这幅凶狠的模样,唯独他不会觉得惧怕,反倒是如同海底两头孤独游鲸的相遇,只会被无止尽地吸引。 谢坠凌将白采的脸蛋抬起来,像是端详般注视着他,很久没说话,眸底的碎冰好似在无声地融化。 这次就连惯常的“我知道了”那句都没有,谢坠凌忽然喊他,“白采。” 在白采迷茫眨眼的时候,谢坠凌忽地低头,轻轻地沾了下他的睫毛。 就像是个浅尝辄止的吻……甚至连吻都算不上,只能感觉温热的唇瓣擦过,骤然间让白采瞳仁扩大,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汹涌颤栗。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睫毛剧烈抖动,然而都还没有完全感受对方覆盖而来的气息与温度,谢坠凌便就已经离开,只剩下指腹压在他的唇瓣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白采:“……” …… …… 白采彻底懵了。 他的脑子被那种触感充斥着,让他晕乎乎又乱糟糟的。 他回屋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谢坠凌到底是什么意思,发生这件事前自己说什么来着?哦好像是自己在承诺,不论谢坠凌想要任何东西自己都会答应他。 那他突然亲自己一下算什么?是代表他知道了,还是说他想要的东西其实就是自己?另外这真的算是亲吗?好像自己去咬他那会儿都比此时亲密吧? 白采真的分不清,纠结地在被子上滚来滚去。 今天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的屋子没有谢坠凌的那样好闻,只剩下自己满身花瓣的香气,这么多年他都要闻腻了,唯独跟谢坠凌那股子冷清雪气交织的时候才会格外沁脾。 怎么办…… 现在怎么回事…… 突然间,白采猛地坐起来。 他感觉到好像有妖物在试探性的,给他传递消息,像是在对着贝壳轻轻扣门,即便他厌烦的那些气息到底没能污染到家里来,却还是让他觉得烦躁。 是大脸花们在找他,可能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彻底了结吧。 但现在白采压根就没心情去处,脸色阴沉沉地,来回变化几次,最终还是起身从窗户边跃了出去。 利用藤道,很快就回到了今天沙地的洞穴里,果然被特管局抓走又放回来的两只大脸花已经回来了,看到白采的瞬间差点爆哭出声,就要大声控诉自己的委屈。 “把嘴巴闭上。”谁知白采皱眉骂他,“敢哭你就敢死。” “……”大脸花硬生生把哭声给憋回去了。 “你们最好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告诉我。”白采冷眼道:“不知道他们放你回来是做什么的吗?就是为了追你们的行踪,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发现我?” 他答应过谢坠凌不会向任何人暴露身份的,要是被特管局知道了他们就死定了。 “你这么厉害,肯定知道怎么隔绝他们追踪的。”大脸花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就是我们发现这里的时候,其实里面还存着点东西,我们怕被那些蝎子妖搞坏了,所以就先带走了……” 记忆里面的力量幻化成了藤蔓本体,缠绕在洞穴里面,即便是闻风而来的蝎子妖暂时占据了巢穴也很难消化,甚至还有可能被藤兰残留下来的、对于它们来说过于强大的力量所反噬。 这也是白采会放心把记忆放回自己巢穴的原因,但是还有一些比较脆弱的制品就不同了,它们里面蕴含的妖力早就散去,甚至还经历过长时间的风化。 第80章 白采愣愣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盒干花。 透明的水晶打造的盒子,甚至白采自己都不记得是哪只妖物讨好他送的,阳光下折射着璀璨漂亮的光泽,但是更漂亮的则是里面封存的花瓣。 那是白采自己身上凋落的,虽然已经枯萎,可颜色却像是晕染开的夕阳,有种沉淀后难以言说的韵味。 这种花瓣叫做“脱骨”。 白采作为巨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脱胎换骨的转变,那时候他身上所有的花瓣都会迅速怒放、又迅速凋零,而蕴含着心头血的那朵会格外绚烂,才会呈现出这种色泽。 在过往多年的岁月里面,他不知道“脱骨”过多少次,每次蕴含着心头血的那朵都被他好好保存了下来,全都积累到了现在放在水晶里面。 虽然没有别的作用,却……代表着他的此生。 “白采?”大脸花看着他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万般忐忑地喊他。 这可是它们的免死金牌!这应该算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了吧,值得它们把白采叫回来吧! 说完谨慎地往前递了递,见着白采接过去放在心口,垂眼却没有说话。 大脸花们面面相觑,绞尽脑汁还想弥补,拼命地开始找话头,“对、对了!我们现在找到规律了!” “没错没错!既然你会选择把记忆藏在你住过的巢穴里面,那是不是别的部分,也会在别的巢穴里面?这样是最容易找的又是最安全的!” “白采你还记得你别的巢穴吗?不是说你换过很多地方吗?应该每处都有一部分吧?” “这样的话就好找了!你很快就能拿回记忆了!” 耳边叽叽喳喳,大脸花闹腾起来让白采心烦不已,瞬间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心情全都挥散了,“我当然知道!但是现在你们被追踪了,我不能告诉你们巢穴到底在哪儿!” 大脸花们愣住,后知后觉地垮下批脸。 好像,是这个道哦。 但是他们可以把特管局跟监察局往别的地方引啊,这样的话,白采去找记忆也不会受到阻挠啦!它们立马又想七嘴八舌,感受到白采冰冷的视线才猛地噤声。 “我要走了。”白采起身,不知道为何有点急,“剩下的事情你们看着办。” 说完身影就嗖地消失了,让留下的大脸花们猝不及防,愕然道:“他为什么走这么快……” “是因为谢坠凌吧!”有大脸花得意洋洋地推测,“我们替他保下来的可是珍贵的东西!脱骨花瓣诶!除了我们这种花类植物妖,谁会明白这种东西的重要性?” “所以肯定是要拿去送给谢坠凌啦!” “哇~” 白采确实是这样想的,借助藤道飞快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合上窗户。 去见了趟妖物,自己身上臭臭的,他把脱骨花瓣放在桌上,先迅速冲到浴室里面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都来来回回地仔细清,又换上衣服重新端详装花瓣的水晶。 漂亮、绚烂又枯萎,是含着心头血掉落的。 他想送给谢坠凌,让谢坠凌知道,自己的承诺是真的奏效,自己真的什么都愿意给他。 现在他记不起来他到底要什么没关系,可自己也好别的东西也好,只要他想要怎样都可以,可能作为人类他就是会受到无数的束缚,如同千丝万缕穿过他身体的细线,每每拉扯都会让他剧烈作痛。 这才导致他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力量成为了特管局的工具,身体成为了必须要承受制约的人类象征,给他高层干部的名声是为了让他更名正言顺的出任务,就连意识都被严苛管着、强行纠正着…… 想到这里,白采就止不住地心颤,紧紧地抿着唇几乎都用力得发白,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替谢坠凌抢过来,管他需要不需要,全都拼命地往他怀里塞。 勉强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白采才重新摊开掌心,有点犯难了。 可是自己要怎么给他呢。 当然可以硬生生摆在谢坠凌的床头,或者是打磨成吊坠给他,但是脱骨花瓣到底还是凋零了,心头血也都彻底凝结,如同死物般再也没有办法散发任何的气息。 白采便总觉得不太甘心,他还想再塞些自己现在有的花瓣进去,却又觉得混杂,污染了这些好不容易才收集起来的干燥片片。 最好的办法,便是只灌注气息,用气息将它们重新密封起来,这样既能让花瓣完整无损地保存着,还能丝丝缕缕地渗透进自己的味道,浸染在谢坠凌的身上。 白采突然紧张起来,忍不住反复朝着门外瞄去。 其实现在正好,谢坠凌身上有个东西,可以替他收集这些气息。 第43章 偷偷爬床 谢坠凌久违地陷进梦境里面。 还是在那片沙地附近,赵常威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跟他说话,他却只是有搭没搭地听着,视线安静地落在远处,只有他那么广泛的精神力才能覆盖到的地方——那里有藤蔓冒出了一点点几乎无法察觉的尖尖。 是藤兰。 谢坠凌见过藤兰,不是近期混沌地出问题的时候,而是以前出任务时不经意一瞥。 他的本体非常漂亮,都说藤系植物可能会有近似的特征难以分辨,可在谢坠凌的眼中,唯独藤兰貌美得有些突出了,开花期自然不必多说得,即便是正常的时候,藤蔓枝条也是柔韧细长。 第81章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去混沌地融掉力量……” 顺便杀掉藤兰,让所有的人类异能者安心。 谢坠凌确实是想融掉力量,但是到底是否杀掉藤兰令说,因为事实上藤兰的攻击性并不高,甚至出现在人类面前的时候都很少。 唯独是因为他过于强大,研究的价值太高,人们既畏惧他又想到得到他,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地除掉他,与对待自己的想法别无二致。 谢坠凌身为人类,这些年早就深陷其中难以挣脱,想要得到自由就得付出代价,可藤兰不同,他只要回到混沌地甚至跑得更远,藏起来永远不要被人发现,那就会相安无事。 自己这次去混沌地,说不定还能再见他一面。 那样是最好,自己舍掉力量后留在混沌地大概率很难活,但是他只是想摆脱如今的局面,而不是真正的想去死,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跟这只藤兰谈谈,看他能不能暂时收留自己。 到这里为止,其实他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也在脑子里面复盘过很多次,每次计划的时候都是心如止水,现在也应该毫无波澜才对。 可到底他不是真正的怪物,他也是个人类,当充沛的力量流淌过血液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会缓慢地沉落,明明站在阳光下,却如同不动声色地陷进阴影与深渊。 直到与他对视良久藤兰,忽然动起来。 原以为他要走,谁知他只是仰起脸蛋,冲他灿烂笑起来。 后面的梦境更加光怪陆离。 他的确进到混沌里面了,也确实见到了真正完整体的藤兰,可画面陡然转变,他看到的是藤兰的力量被强迫激发,引来了所有妖物的分食,他们的身形遮云蔽日、密密麻麻地淹没,扑过去撕扯争抢…… 谢坠凌去得太晚了。 他的顺序明明应该是先见藤兰,再去消融力量,否则就会知道局里并不希望他此时就死,甚至为他除掉藤兰还出过很大的力气,设法投进诱饵,激发气味,让妖物失控…… 所以等他到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漫天飞散的花瓣,一片片漂亮馥郁到极致,却又沾染着斑驳的血液,竟然是鲜红的色泽,美得惊心动魄。 ……突然所有的画面都炸裂碎开。 谢坠凌猛地惊醒,冰凉锋利的眉眼满是冷汗。 他急促地喘息,紧紧闭眼想要消化梦里面那种心悸的感觉,可那种深刻的场景就仿佛烙印进他的心脏,反反复复地刺痛他。 他想起来将精神力渗透进白采本体里的时候,一点点抚摸过的那些伤口,即便愈合也还有触目惊心的伤疤,此时两个场景便不受控制地重叠起来,令他一时想到混沌地那地方都厌恶得作呕。 竭力冷静了不知道多久,谢坠凌的感知才慢慢地恢复。 谁知道猝然间,他察觉到自己的床边有异动,回头便撞见了白采的身影。他正屈膝跪在床单上朝着自己爬过来,看样子好像是打算做点什么,却因为他的惊醒而有点炸毛。 白采的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担忧,试探着问道:“谢坠凌,你没事吧?” “是不是做噩梦了呀。”他抬起手来,柔软的掌心贴在了谢坠凌的额头。 是很熟悉的触感,对谢坠凌来说却像是久别重逢的恩赐,瞳仁轻轻地颤动着,一时竟是坐在原地任由着他的动作。 谢坠凌满身灼热得厉害,汗珠顺着锋锐的眉骨往下流淌,那双冰凉的眼睛在夜色里面看起来色泽更加浓重了,就像是浮满碎冰的暗河。 当柔软掌心的触觉越来越明显,谢坠凌猛地伸手将他拽过来。 白采猝不及防跌进他的怀里,湿热的气息陡然覆盖包裹着他,都还没能做出反应,便感觉到谢坠凌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低声道:“就这样。” “让我抱会儿。” 白采僵住,懵逼地坐在他怀里,背部抵着他滚烫的胸膛,好似连彼此剧烈的心跳都重叠在一起。 谢坠凌好像心情很差…… 他很少有情绪外放得这么明显的时候,白采刚刚过来看到他的脸色都有点被吓到,所以是梦到什么了吗?不会又想起来他要去混沌地赴死的事情吧? 这些人类全都该死!白采的愤怒蹭蹭地往上蹿,必须得回抱住谢坠凌的胳膊,将自己的下巴也搁在他的手上与他得紧密接触,才能够稍稍缓解。 最主要的还是,谢坠凌实在是太善良了。 白采闷闷地被他抱着,不知道多久过去,察觉到谢坠凌还是一动不动,心里又突突得厉害,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谁知道他小小地挣扎,抱住他的双臂就收得更紧,如同钢筋铁骨般令他无法动弹,谢坠凌的声音也低沉沉的,灼热的吐息打在皮肤,“别动。” “……”白采小心翼翼地道:“谢坠凌,我想看看你。” 没等到回答,他又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呀?你梦到什么了?” 谢坠凌还是没有作声。 “你告诉我好不好?如果是很不好的梦,说出来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担呀。”白采抿了抿唇,“我不想看到你这么不舒服……” 对待谢坠凌,他好像永远都有耐心,明明对方是个那么沉默寡言的人,可只要没有收到回答他就能一直温声细语地安慰。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轻轻的,却又清亮亮的,一字字砸进谢坠凌的耳膜里面。 第82章 终于察觉到紧紧桎梏住他的双臂有所松动,白采一愣,猛地回身凑到谢坠凌的面前,几乎都要撞上他的鼻尖,雀跃地道:“谢坠凌,你现在愿意跟我说了吗?” 谢坠凌无声与他对视,发现这双眼睛的情绪真的非常充沛,惊喜、担心还有小心翼翼地试探,甚至瞳仁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刚醒来时的那种心悸,在被他慢慢地抚平,谢坠凌轻声道:“我梦到你了。” “我?”白采迷茫地眨眼,可梦到自己的话怎么会难过呢? “我梦到你是怎么受伤的。” 谢坠凌的手指放在他的额头,顺着他的脸颊、耳垂还有脖颈,一点点地抚摸到他背后漂亮的肩胛骨。 白采洗澡后穿得非常轻便,胸前的系带顺着他的动作而散开,能够让谢坠凌的指腹顺利地缓慢下移,好像是在通过抚摸确认他身体的伤口,却又无声无息地渗透精神力,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本体。 白采被他摸得颤抖了下,止不住地浑身发软,酥酥麻麻地生性就想要推拒,可是却又被谢坠凌牢牢地掌控,好像不论如何都逃脱不掉他的怀里。 想到他说的这番话,白采抿着唇,强迫自己隐忍这些异样的感受,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小小声道:“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个呀?这件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被其他妖物分食的,连枝条都全被撕扯散落。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复生了呀,白采不希望他在这件事上面停留太久,立马接着道:“而且后面你救了我,我都是多亏你才能活下来的。” “谢坠凌,你对我真的很重要。”白采认真注视着他,“不仅仅是救了我这件事。” 谢坠凌的指尖骤然顿住。 此时他的掌心紧紧贴在白采的后腰,白采的衣裳全都凌乱地落下来,皮肤漂亮得就像是散发着莹莹光泽的玉。 可是此时所有的暧昧与躁动,仿佛都比不上白采那双水润的眼睛,他贴过来用额头碰了碰谢坠凌的,“虽然我现在很多细节都记不住,但是肯定,以前我们的关系也超级好!” “以前我有点说不清楚,我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缠着你,就算你最开始老是赶我走——” “我没有。”谢坠凌低声道。 白采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先听我讲完。” 他的掌心特别软,贴在谢坠凌的唇瓣上,让谢坠凌睫毛抖动了下,抬眼安静地看他。 “……不但赶我走,还总是问我缠着你到底是不是藤蔓植物的本能,我都说了不是你还不相信。但是后来我反反复复地想,那一定是因为以前你就对我很重要了……” “也不是任何人救了我,我都要用这种方式报答他的。”白采的眉眼灼热,在黑暗中像是簇着团火,“可我见到你我就想黏着你,我敢笃定,除了我受伤的时候你救我以外,我们肯定还发生过别的,而且还都是很好很好的事情!所以……” 他说这些的意思,就是让谢坠凌不要总关注不好的地方,明明他们之间应该有很多快乐的事情的。 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的他们没有挽回过去的能力,那要做的事情当然是让现在变得更好。白采执着又坚韧,天生就具有抛弃负面情绪能力,所以现在拼命地要把这些东西传递给谢坠凌。 很显然谢坠凌听明白了。 他的心脏跟随着白采的每个字而颤动,想要说话却被白采捂住嘴巴,直至片刻白采意识到这点,才急忙将他放开。 “知道了吗谢坠凌?”他还不放心地追问。 “我知道……”谢坠凌好像被他所感染,血液流动得飞快就像是烧起来,低声喊他,“白采。” 白采莫名被喊得心颤,困惑地投去目光。 “那你觉得,现在值得我们关注的事情是什么?”谢坠凌的语气轻而缓慢,“就像你说的,快乐的好的那种。” 说完这话,他看到白采突然紧张起来。 原本还以为是因为现在彼此记忆有缺失,要想这种事情确实有点困难,可谁知道白采只是偷偷瞄他两眼,猝不及防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藤蔓枝条嗖地蹿出的禁锢住他两只手腕。 以往都是谢坠凌禁锢住他,现在没想到终于轮到白采,翻身直接坐在他的腰上。 都没有等谢坠凌反应,白采的双手便撑在他的胸膛,漂亮的脸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明明是极具征服感的姿势,却忐忑得声音轻颤,“就是现在。” 第44章 克制欲望 谢坠凌猝不及防,耳膜轻微嗡鸣了声。 他不知道白采到底是要做什么,失神间也没有来得及反抗,手腕就已经被细长的藤蔓枝条给缠住,分开在床的两侧。 而白采坐在他的腰上,压着他胸膛不要他坐起来,明明做这些事情的是他,但是看起来他却比自己还要紧张忐忑,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先不要动。” 谢坠凌现在也动不了。 他的脑子白茫茫的,眼底只剩下白采漂亮得心惊的脸,知觉在此刻好像扩得无穷大,感受到放在胸膛的柔软的掌心,开始缓慢地移动……他在找东西。 掀开自己的衣服,紧张地往里面摸索,突然也不知道触碰到什么,如同被灼到般猛地收手,小心翼翼地去试探谢坠凌的脸色。 发现谢坠凌目前还只是竭力冷静地望着他,除了呼吸灼热加重以外还没有太多别的异常,他才接着去摸,从衣领、袖口再到睡衣的口袋,任何地方都没有放过。 第83章 原来是在找那颗口球。 知道他的目的以后,谢坠凌跳得飞快的心脏才好似缓缓落地,他分不清楚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但是好歹智是回来些了。 智回来,可知觉却没有消散,白采原本怕他反抗还是格外慎重的,可越到后面怎么都翻不到,动作开始急躁,好几次指腹都刮擦过一些敏感的位置。 谢坠凌闭了闭眼,神经在突突突地跳,简直没办法放任他这样下去。 “白采。”他低声喊他。 “嘘。”谁知道白采单手捂住他的嘴巴。 白采听到他喊就知道没好事,这说明谢坠凌已经有些失去耐心,原本自己就很难绑住他,全都是靠着出其不意才做到,现在翻来覆去没找到说不定他会…… 就在那只手即将往腰下探去的时候,谢坠凌实在是忍无可忍,猛地坐起来将他压到床上,地位骤然颠倒,白采的视线也骤然天翻地覆。 藤蔓果然已经被他挣开,压着白采的手腕还留着淡淡的红痕。 但白采没想到会这么快,有些懵懵地将他望着,莫名胸腔前所未有的震响起来。 即便平时他们俩亲密接触的时候很多,白采总是手脚并用地将他缠着,可这样具有压迫感的姿势还是头一次,白采能够清晰地对上他幽晦摄人的眼眸,里面充斥着他完全读不懂的深邃危险。 “你指的,就是那颗口球?”谢坠凌轻缓询问。 白采抿了抿唇,别过头不想说话,可谁知才稍稍动弹,便猝然被抵住下颌,强迫他转回来看着自己。 这动作已经有点凶了,比起平时的谢坠凌甚至可以说是不加掩饰,带着极强的侵略性,让白采既觉得陌生又心悸,瞳仁里面是对方那张放大的脸,绝美锋锐,让他几乎忍不住想咬一口。 “嗯……”白采等到他钳制的手稍稍松开,才执拗又赌气地道:“你明明说过我可以来拿的……” “我也没有说不可以。”谢坠凌话只到半截。 此时他的双腿压在白采的腰侧,视线能够将白采的表情、脆弱纤细的脖颈,甚至凌乱睡衣下暴露出来的大块细腻皮肤尽收眼底,甚至只要多看两眼,他就忘记了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只有血液飞快地流动,像是迸发出火星,让他感觉到自己在失控的边缘,其实就算他咬他两口白采也不会拒绝,只会呜咽着让他轻点,甚至还会回过头来含着哭腔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呀。 没有为什么,要怪也就只怪这件事是白采自己先开始的。 是他非要坐在他的身上撩动他的情绪与神经,是他让自己的欲望突然无休止地增长,敏感的知觉如同干涸了很多年的土地,稍微沾染一点雨露就会痛快得快要炸开,然后忍不住渴求更多。 而如果自己想要做更过分的事情,白采想必也不会不同意,只是他懵懵懂懂的,真的明白他们俩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吗?到底能看清楚此时此刻,彼此的心跳在为什么跳动吗? 他当然没有说不可以。 但是也没有说,不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算了,谢坠凌的神经又开始突突直跳,紧盯着白采的眼睛不知道多久,向来清醒的脑子像是被一团烈火烧得智分毫不剩,几乎是竭尽全力,才勉勉强强地找回那么一丝松动。 “那你……”白采的呼吸也莫名急促起来,“你稍微放开点。” 谢坠凌听他的话放了,但是不多。 白采气得想要蹬他,可谢坠凌桎梏他的时候力道可比藤蔓大得多,只能睁大眼睛与他对视,片刻后突然意识到了,如果翻来翻去都不在谢坠凌的衣兜里的话,那颗口球到底会在哪儿。 他的上半身猝然弹起来,直接撞向谢坠凌的面门,几乎是要咬到他嘴巴。 谢坠凌条件反射地稍稍别开头,可谁知白采只是个假动作,趁着他失神的时候拧过身翻开枕头被子,果然看到口球就放在床边的夹角。 白采扑过去取回口球,旋即感觉到自己的腰被大手猛地带回去,再次跌进了谢坠凌的怀里,背脊撞上他宽阔滚烫的胸膛。 此时的谢坠凌,动作力道格外地重。 白采的反抗、好像就要离开他的姿势激发了他潜藏的幽暗因子,竭力克制的掌控欲在此时像是突然崩断的弦,令他有着短暂的失控。 然而当白采再次被他摁进怀里,仰起漂亮的脸蛋时,眼眸却亮晶晶像是带着笑意,“……” 精致小巧的金属口球,已经被他含在口腔。 被塞得满满当当,连带着舌头都被抵住,白采压根没有办法说出半个字,因为激动脸颊还带着点潮红,就这样将谢坠凌望着,令他脑子里面的弦再次猛地崩断了几根。 耳膜开始嗡鸣,他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的视线里面只有白采的这张脸,映照在他颤动的瞳仁里面,欲望与冲动在血液里面疯狂跳动,一点点地揭开出他那些潜藏的阴暗面。 好在白采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往外面轻轻一跃,离开了他的怀抱。 谢坠凌只是条件反射地伸了伸手,却失神地什么都没有留住。 白采也没有就此离开房间,他拿到口球特别开心,忍不住扑到沙发上还滚了两圈,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口球给取出来。 塞进去的时候容易,可取出来就有点费劲,尤其白采的嘴巴本来就小小的,口腔被塞得胀鼓鼓的,令他不得不握紧口球尾部的流苏,仰起脑袋慢慢地将其拽出来。 第84章 他的动作很慢很细,全都落在谢坠凌的眼底。 谢坠凌无声地平复着自己胸膛的起伏,滚烫的呼吸与无休止滋生的幽暗念头,在黑暗中注视着他,就像是在注视独属于自己的猎物。 终于随着啵地轻微声响,白采凭借着自己将口球给取出来了,剥离开他口腔的瞬间好似还牵扯出丝丝晶莹的液体,让人想到藤蔓裂口时渗透出来的清甜汁水,还有开花时蕊里香香甜甜的蜜。 但白采觉得有点脏脏的,后知后觉有点手足无措,捧到手心里面。 察觉到谢坠凌在看他,白采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片刻后灿然一笑:“谢坠凌,你把里面封闭的力量换过啦!” 口球原本就是用来存储白采的气息与液体的,封闭这些东西的力量是研究部门单独生产的,仪器产物没有任何归属与附着物,但谢坠凌就是不喜欢。 所以在他拿到的时候,口球里面的力量就被全部打散,换成了谢坠凌的精神力。 刚才白采吞进去的瞬间就感受到了,让他的口腔有点麻麻的,而且还有很怪异的感觉,就很像谢坠凌抚摸他牙齿时的触觉,但是比那种更胀更满。 现在看着谢坠凌轻轻点头,白采就更高兴了。 他完全忘记自己刚才靠近谢坠凌,到底是被怎样强制压倒的,拿到自己想要的后就又凑过去,看起来都有点想亲谢坠凌的眼睫毛。 但是他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亲昵地抵了抵他的额头,指挥他,“你背过去。” 谢坠凌没动。 “快点。”白采催促道。 谢坠凌很难违背他的指令,可视线却像是有自己的知觉般,不受控制地黏在他的身上,从他兴奋潮红的脸蛋,泛着点点斑驳红印的锁骨,还有他藏在背后的双手…… 半天他才慢慢地转身,听到背后白采开始窸窸窣窣地忙活。 其实背过身这种东西,对他压根就没有用,只要调动五感,全都能够一清二楚。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这种欲望,罕见地不需要使用自己的任何力量,只需要安静等待就好,那些所有的动静砸进耳膜都很舒服,突然让他想到,他当时想要走进混沌地,失去所有力量都要得到的其实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希望那只藤兰能够收留他,自己能做的事情都会去做……虽然那时候他就觉得,以藤兰那种威风凛凛的特质,大概率只会觉得他稀奇、脆弱而且需要保护。 “好啦。”白采终于道。 谢坠凌回神,瞳仁轻轻收缩。 口球早就被白采丢掉,在地面滚了几圈到了远远的地方,他想要的其实也就是里面的气息味道而已。眼下这种东西被力量转换,被封在一个漂亮剔透的水晶盒子里面。 盒子被白采从方形削成了圆润的形状,看起来没有那么多的棱角也没有攻击性了,而透过环绕的气息再往里面一层,则是晕染出夕阳颜色的花瓣。 刹那间,梦里面的场景与此刻短暂重叠。 漫天飞舞带着斑驳血迹的花瓣,倘若干枯以后应当就是这幅模样……不对,普通的血迹只会发黑,会晕染得这么漂亮的,只有心头血。 这是象征着白采此生全部的,脱骨花瓣。 第45章 放纵欲望 几天后,研究部长金随收到了一份芽藤枝条样本。 看到的时候他是懵逼的,回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自己给白采做物种登记的时候是提醒过他,到时候要是有机会最好给自己带个枝条过来。 但是当时自己给的不是金属口球吗? 金随困惑地看向谢坠凌的,“谢队,这是……” “你不是要这个吗?”谢坠凌冷淡地抬眼。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金随立马闭嘴也不敢追问,甚至猜测有可能口球被他给搞坏了,毕竟那玩意儿质量再好,在谢队这种力量属性面前也都是不堪一击啊。 而且拿到枝条样本,肯定是会比口球收集得来的信息更多的,金随也就很高兴地收下了,跟谢坠凌道谢后才觉得奇怪,“对了谢队,今天白采没跟你来吗?” 作为特聘人员的白采,大家都习惯他只跟在谢坠凌身边了。 谢坠凌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就算没任务的时候他们俩不也都在一起吗。 谁知道压根就没等到回答,谢坠凌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面,最后掠过的只有瀑布般凛冽的银发,十足彰显着他不愿意搭这问题的冷漠。 金随:“……” 白采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是谢坠凌的床,自从那天自己把脱骨花瓣交给他以后,总感觉好像有哪里变得很不一样,尤其是谢坠凌对他什么都愿意答应,连他偷偷跑来睡他的床都一言不发地默许。 但也是有条件的,就是那个口球,被他随便丢掉以后,又被谢坠凌捡了起来。 洗得干干净净不说,外面还有一层谢坠凌的精神力保护着,很难弄脏或者是摔坏,然后丢到了白采的身边让他自己去玩,白采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拎起来看,指尖碰到那股子精神力的时候感觉非常微妙异样,还酥酥麻麻的。 最重要的是,连白采让谢坠凌晚上一起睡,他都会答应。 刚听到的时候白采简直不敢相信,旋即雀跃跟快乐才扑涌而来,谢坠凌居然真的答应他了!搞得他兴奋得半夜都睡不着,一会儿抱着谢坠凌的胳膊,一会儿趴在谢坠凌的胸口,最后被他强行压在被子里面才乖乖去睡觉。 第85章 跟谢坠凌在一起真的特别好。 白采快乐了好几天,但总这样无所事事也不好,他们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找回来呢,他得想办法用正当的由出去趟。 正好,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响起。 白采蹦起来,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门边,朝着谢坠凌扑过去,“谢坠凌!” 谢坠凌将他接住,垂眼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覆盖在他后腰的手无意识收紧了点,低声询问,“给你留的东西吃了吗?” “没有。”白采吐了吐舌头,“没饿的时候我不要吃。” 他不但嘴巴小小的,连那截舌头都是粉嫩嫩的,才刚伸出来就被谢坠凌压住,导致他口腔张着收不回去,忍不住懵懵抬起头来。 谢坠凌的瞳仁轻轻扩大,即便见过很多次,可每次看到白采这样仰着脑袋张着口腔,任由他为所欲为的时候,他还是会因此失神。 直至片刻,白采被他弄得口腔发酸,逐渐变得委屈的时候,谢坠凌才好似回神,“什么?” “我不太饿的时候就不喜欢吃。”白采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感觉讲话都怪怪的,“别的妖物内脏都有味道。” 他说的不是血腥味,而是那些妖物本身的气息。 谢坠凌怕他待在家里面会觉得饿,所以定期会给他留一些大妖的妖力源,不同的妖物存储位置不太相同,有的是在心脏,有的会在肺部甚至有的遍布血液,但是都是皮囊里面很深的地方。 “现在不饿吗?”谢坠凌扫了眼餐桌,发现只有浆果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但是光吃浆果白采又吃不饱。 “不饿呀。”白采灿烂一笑,浑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有吃你的呀。” 谢坠凌定住,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 白采现在还在他身上挂着,手脚并用缠得紧紧的,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也不避开,只是轻缓地眨眼,好像在说“他说的就是事实呀”。 他吃别的妖物是吃,吃谢坠凌的精神力也是吃,只要填饱肚子就不会挨饿,而且谢坠凌的更好吃,那股味道淡淡的香香的,像是冷清的雪。 “除了这些呢?”谢坠凌轻声问,“还有别的吗?” 白采僵了下,偷偷地反复地瞄他,睫毛乱颤,看起来还真有。 不论他说什么谢坠凌都会答应他,所以便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等到白采鼓起勇气,突然凑过来咬了咬他的鼻尖,特别特别轻,就像是只用犬齿挨了下。 可留下来的湿漉漉触觉格外明显,谢坠凌的神经都跟着抖动了下,手指用力得凸起泛白,又被他强迫着缓慢松开,“……所以是什么?” “我想咬你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咬下?”白采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次不会把你咬痛的。” 其实只要谢坠凌不做什么,通常他都不会咬痛。 一点点轻伤不算什么,谢坠凌的愈合能力很好,可唯独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想要渗透进去,仿佛仅仅只是皮囊的触碰已经无法得到满足,还想要不断地探索灵魂深处,直至纠缠到不分你我为止。 所以听到这话,谢坠凌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没等到反应的白采懵逼了,还以为谢坠凌这样就是拒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猛地凑过来,想要用脸颊去蹭他,委委屈屈地撒娇,“但是以前都可以啊,是那次我真的把你咬疼了吗?我再也不会了,我会很小心的……” 只记吃不记打的小妖怪。 谢坠凌任由他蹭了会儿,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好像在微微发麻,才伸手将他拎开,“可以。” “真的吗!”白采挣脱他的掌心,又凑过去咬了咬他的脸蛋,这下是真的很轻,就好像猫咪在揍你的时候会小心翼翼收起爪子似地,他也将他的犬齿收起来。 咬完他就特别开心,凑到谢坠凌的耳边小小声地道:“谢坠凌,你特别好!” 但很快他就知道,谢坠凌到底好不好了。 白采要跟他说去别的巢穴找记忆的事情,看到谢坠凌点头答应后,便高兴地跑回房间要去给他拿纸笔画位置,因为太过雀跃,连藤蔓的实体枝条都不受控制冒出来些。 谢坠凌垂眼,看到从角落里面嗖地爬出来,喜滋滋缠绕上他手臂的细细藤条,不动声色地任由其缠紧以后,伸出另外一只手顺着抚摸过去。 藤条本来就敏感,被这样一摸,白采浑身一软差点扑到在床上。 他错愕地回头,这才发现是自己的枝条不知不觉冒出来太多,下意识就想要收回来,可是刚才实在是缠绕得太紧太密了,从谢坠凌掌心擦过的时候,就像是被他顺着一点点地全都抚摸了个遍。 “!”白采都惊呆了,忍不住颤抖着拔高声音,“谢坠凌!” “怎么了?”谢坠凌站在客厅里面看他。 两人的视线远远相接,白采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平静幽晦,站在没有光的位置就像是沉进阴影里,可即便如此那种注视感也非常强烈,就好像眼底只有他的存在。 白采的心脏忽然像是被撩动了下,他怔怔地坐在原地,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甚至藤条也跟随着他的心情浮动,不再是只想着抽出来,而是试探性的……去碰了碰谢坠凌的唇瓣。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别的念头,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第86章 可谁知谢坠凌接过枝条,顺应他的意思很轻地沾了沾,温热唇瓣的触感明明浅尝辄止,却骤然通过本体无比清晰地传递给白采,令他倏然睁大眼睛……脸颊爆红。 他好像,被谢坠凌吻了下。 所有的藤蔓嗖嗖地迅速逃跑,这下连谢坠凌都拽不住了,只见白采也手忙脚乱地的爬起来躲进角落里面,最起码是谢坠凌那位置看不到的地方。 可绯红的耳垂,还有脖颈点点淡淡的粉色暴露无遗,从来都那么主动直白的小妖怪,居然也破天荒地感受到了心悸与慌乱。 半天后,谢坠凌很低地笑了下。 …… …… 白采反复思索,确认自己总共有八个巢穴。 大脸花说的没错,从沙地回来后好歹是确认规律了,存放自己记忆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巢穴,那么自己只要挨个找过去就能够找回全部的记忆。 除了能够记起来谢坠凌到底是怎么救自己的,还有跟他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情以外,到时候也会知道自己的分枝都是被谁吃掉了,他会亲自去教训那些丧心病狂的妖怪,把自己的分枝全都取回来! 不过当白采把地方都在图上标出来以后,他发现谢坠凌的脸色不是很对,试探着问道:“谢坠凌,这几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谢坠凌正想说,却发现白采正在撑在他的双腿上看他,几乎都要爬上来了。 他索性伸手,白采的眼睛微微发亮,顺着就直接爬到他身上来,安安心心地窝在他的怀里,还主动把那张图举起来给他看,专心致志地等待他的回答。 片刻后谢坠凌才道:“那是我进混沌地的路线。” 白采愣住,立马反应过来了,“所以是我跟着你进去的吗?” 以前他倒是有把混沌地当家的,跟着谢坠凌跑出来以后就专心跟着他,谢坠凌停驻在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顺便筑巢给自己使用,倒是方便了现在的自己存放记忆。 “我会跟局里说,找个正当的由陪你去这些地方,但是混沌地暂时我不想进。”谢坠凌俯身抵着他的额头,眸光摄人,“在我彻底弄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伤到的之前。” 只要提到这件事,他便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很不稳定。 又开始了,这仿佛就是个定时炸弹,只要不解决掉他就永远都无法释怀,再加上本来最近精神力失控就有些频繁,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去拿局里下发的药片,让他的再次升腾起无法克制的躁郁。 甚至隐隐约约他有种预感,说不定就连药片都无法解决他的问题,接连吃了好几年,除了压制以外其实并没有太多别的效果,就像是沉疴宿疾般反而扎根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治愈。 就像是此时,他想要摧毁的暴戾欲望已经开始汹涌。 设计投饵让藤兰变成那副样子的人,他谁都不会放过。 第46章 惊愕 谢坠凌的状态很不对劲。 确实最近他时常都会有所波动,不管别人看起来多么危险,但起码他自己心里面清楚到底能不能控制得住。 可随着跟白采的接触越来越亲密,他情绪起伏越来越大,不论是喜悦、快乐还是愤怒,都好像那股力量的催化剂,澎湃到几乎要溢出来,总想要摧毁什么的欲望也愈发加剧。 回想起混沌地的场景是一回事,而更加极端的是,谢坠凌发现他已经无法忍受白采离开他的视线。 “谢队。”谭乌难得多喊了几声,有些困惑地望着他。 谢坠凌回神,冷淡地投来询问目光。 “……”谭乌张张口,下意识就想问谢坠凌有没有去申请药片,主要还是看到他情绪沉郁郁的,那种晦暗的危险都快要外溢出来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接着说公务,“你说的有道,确实让白采去追踪藤兰的巢穴会比较好,他们都是藤系植物肯定也有感应,比我们无头苍蝇乱转强得多。” “另外,情报部门那边我就让他们专心追踪大脸花,如果有任何线索会立马汇报给你。” “好。”谢坠凌点头,好像对此不愿意多说,几乎是立马转身就走。 谭乌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突然间福至心灵,想起来除了带白采物种登记的时候,后面好像白采都没有跟他过来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就是没看到白采才焦躁的? 谢坠凌此时不仅是焦躁,回家后没有看到人,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面,那种压抑的情绪甚至丝丝缕缕地挑衅着他的智。 白采是去找大脸花了,这件事他知道,约定好回来的时间也没有到,是自己太着急了。 谢坠凌回到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望着孤零零落在床单上的口球,又走过去将它拎起来,夹在手指间轻轻地晃动,漂亮精致的金属色泽满映在他的眼眸里。 现在这东西已经不会弄脏了,可还是夹杂着自己的力量与香气,那味道像是扑落在雪上的花瓣,嗅起来有几分冷清。 …… …… 知道情报部门会盯着大脸花,白采得跟他们交代些重要的事情。 自己的巢穴绝对不能再去了,而且如果还发现有自己存下来的东西,不要轻易碰,而是把他藏好告诉自己,免得有些重要的东西落到特管局的手里。 第87章 想到特管局,白采就忍不住皱眉。 从收回的记忆里面看,这地方对谢坠凌真的很不好,但是现在谢坠凌又没有办法脱离它,那么大个组织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而且谢坠凌最近又不愿意去混沌地,白采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也准备把记忆都收回来再说,到时候到底应该清算谁,一个个地谁都别想跑。 还有自己的分枝…… 也得加快进度了。 交代这些事情没花多长时间,白采觉得自己回家都已经够早了,结果发现谢坠凌在房间里面等他,正拎着他的金属口球对着阳光细细查看,不由得吓了跳,懵逼地卡在窗户边没敢动弹。 谢坠凌抬眼,“不进来吗?” “我以为你要没收我的口球……”白采慢吞吞地爬进来。 “不是都送给你了吗?”谢坠凌将口球丢回床上,走到窗边接他。 白采握住他的手高高兴兴地往他怀里面扑,仰起脸蛋道:“但是最开始我让你给我,你没有给我呀,最后还是我抢过来的……” 谢坠凌顿住,忽的又想起来他空口夺球的那天,在昏暗的光线里面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眼睛里面是生性的、亮盈盈的水光,浑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危险的事,反倒是满脸骄傲的冲着他。 半天没等到谢坠凌的动静,白采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在对上谢坠凌目光的刹那,这才发现他的状态确实跟平时不同,是沉沉的如同汹涌的暗河,甚至连抱着他的手都收得很紧,勒得他有点疼。 “谢坠凌?”白采没由来心颤了下。 他将掌心很轻地放在谢坠凌的后背,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是个眷恋又带着安抚的姿势,小小声道:“到底怎么了呀,是我回来晚了吗?” 虽然其实并没有,可他总觉不能让谢坠凌等,有可能他会很想自己。 “嗯。”谢坠凌毫无负担地答应,顺势将脑袋埋下来。 奇异的是,明明在没有见到白采的时候那样躁动、焦虑不安,可只要与他的温度紧密相贴,感受到白采也在用力抱紧他,就好像被缓缓地安抚,那些无法控制的暴戾也都逐渐消散。 没错,果然不能再让白采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论走到哪里都必须要让他跟着自己,寸步不离。 白采第二个巢穴在水底。 沿着沙地再往外走几百里就能到达目的地,更具体的位置可以等到了以后再找。 跟谭乌提前打过招呼,所以这类型的行动完全可以由他们自己计划,完成了以后再找后勤部门帮忙协助就好。但是当这份报告递交到赵常威那里去的时候,谢坠凌临出发前又被他叫了过去。 听到这个名字,白采就忍不住抿了抿唇。 谢坠凌表情没什么变化,把白采放在谭乌的办公室,走之前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顿了下又强调:“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这话说得都有点强硬了,让旁边的谭乌忍不住看过来,可谢坠凌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她,盯着白采乖乖点头后,才转身前往局长办公室。 赵常威也确实是有事情找他,在谢坠凌踏进来的同时就道:“监察队那里的资料我拿到了。” 谢坠凌抬眼,看到赵常威手里面正拿着一叠文件。 上次他就跟赵常威说,监察队高层那边会有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信息,他知道赵常威肯定会想办法,倒是没有想到行动会这么快。 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快点得到藤兰啊。 倒也是,几年前自己进混沌地的时候他就叮嘱过自己,如果能够杀死藤兰的话一定要记得将尸体拎回来,当时谢坠凌只当是对待所有高危任务的照常嘱托,现在想起来,却能够从中察觉到势在必得的意味。 他从赵常威手里面接过来,压抑着躁郁的情绪,强迫自己逐字逐句的阅读。 赵常威的声音也在旁边响起,“监察队比我们发现藤兰的时候更早。” “藤兰才复生的时候从混沌地走出来,在裂谷里面待了很长时间,他们那边有些异能是能够清晰检测到藤兰动静的,只是后面被藤兰警觉到所以断了联系。” 这件事谢坠凌知道,他从罗单铭那里听说了,重要的是更隐秘的那些内容。 他们检测到藤兰动静的真正原因。 在几年前人们有得到藤兰的念头开始,就在想尽各种办法将他降服,其中派遣谢坠凌是最直截了当、最有希望的做法,可除此以外其他的异能者、研究员也都会倾巢出动,能更多的掣肘藤兰当然更好。 所以藤兰的身上,其实是被强行留下过很多异能者痕迹,带追踪的、带腐蚀性的,更或者是带诱导性的能够吸引其他妖物撕扯围攻的。 即便现在他已经复生,可伤口在愈合的过程中还是会将这些残留物排出,让监察队探查到这些残留物的异样,再加上他们奇特的异能,进而追踪到藤蔓的位置。 “听说你最近准备让白采去追踪藤兰的巢穴?” 赵常威说到这里,语气里带着些意味深长,“做得很好,但是我怀疑监察队也会这样做,因为说不定藤兰的巢穴里面也会留有那些痕迹,你去的时候如果撞上他们记得小心。” 所有人都想要藤兰,监察队也不例外。 谢坠凌拿着文件的手无意识收紧,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却又猝然松开,既然所有人都无法逃脱掉干系的话,那就一个个慢慢地来好了。 第88章 “我知道。”谢坠凌将文件合上,冷淡地抬眼,“还有吗?” 他指的是还有没有没交给自己的信息。 从外表上看他似乎并无异样,只是为了任务而要得到更多的内容,可这句语气莫名带着些强势与压迫感,竟是让赵常威久违地心脏猛跳了下,让他回想起来几年前,谢坠凌进混沌地之前。 那时候他要融掉自己的力量,其实整个高层都是支持的,因为他的性情比此时更加恶劣,仿佛都有点脱离掌控……都是后面他从混沌地里面出来,经历了记忆残缺与精神力压制后才好些。 唯独此时此刻,赵常威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仿佛是在沉思什么,最终还是将一份轻飘飘的、绝密文件递给他。 “这是曾经在藤兰身上留下伤口的异能残留,也许对你找他有所帮助。如果有必要的话……监察队那边的人也不是不能动手,我会替你处好后续。” 又来了,身居高位的人考虑的永远都是博弈,效率最大化,而谢坠凌来到特管局开始,也正是一直在为他们做的这些事,之前还都只是高危级别的妖物,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避免就会卷进越来越多人与人的争斗中。 到后面半句的时候,谢坠凌压根就没怎么听。 他将这份资料收起来,直视着赵常威,嗓音冷冽如冰,“想让我做事,就不要把资料藏着掖着让我来追问,我很不喜欢。” 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赵常威满脸惊愕地立在原地。 第47章 第二段记忆 谢坠凌离开特管局时,罗单铭注意到他的动静追了上来。 “谢队。”罗单铭主动道:“石毕彻底清醒了。” 谢坠凌抬眼,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突然道:“我刚刚收到消息,你们监察队会去藤兰的巢穴探索,你带他去吗?” “哪个巢穴?”罗单铭下意识皱眉道,“石毕去不了,他现在还得回队里接受处分。” 说完他顿住,看到谢坠凌的神情冰凉凉的,逐渐猜测到怎么回事,最近他确实有收到这方面的命令,所以他才打算等石毕清醒后立马带他回去。 但是他也是听高层的指令做事,具体的情况还得他拿到正式的情报文件才知道。 “我目前知道的可能还没有你多,谢队。”他慎重地解释道:“我之前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别的只能从高层获知……你现在是知道什么了吗?” “你们有些异能者,能够追踪曾经创伤藤兰的痕迹。”谢坠凌言简意赅。 他的情绪阴沉沉的,冷洌得让罗单铭心惊,蓦然让他想起来,谢坠凌到底是有多在意这个妖界霸主。 当时在裂谷的时候也是,展现出来对藤兰的维护不亚于对于他身边的白采……至今都让罗单铭觉得这种东西像是宿命的吸引,即便是手刃也必须要自己亲自完成,而不允许别人沾染丝毫。 所以监察队那些异能者就算创伤藤兰,也足够惹怒他了,罗单铭不由自主紧绷起了神经。 “等我看完资料立马告诉你。”罗单铭道:“我会尽量亲自带队,控制好队里其他异能者的。” “最好也不要再对藤兰做什么了。”谢坠凌冰凉凉地道:“他是我的。” 最后几个字是警告。 比起上次罗单铭听到的时候咬字还要重,可以清晰从里面感受到威胁与危险,如果真的违背他的意愿的话,下场可能比石毕还要惨。 罗单铭轻轻点头,在已经明白他到底多在意的情况下,是不会再选择跟他硬碰硬的。 几天后,谢坠凌跟白采借用藤道,来到了几百里外。 这里是白采第二个巢穴所在的地方,放眼望去是没有边际的荒原,也不知道湖泊跟他们要去的水底到底藏在哪里。 “这里怎么会这么荒?”白采迷茫地环顾四周,“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我进混沌地以后,还发生了很多事。”谢坠凌顿了下,“监察队那边的异能者们都来过,他们有的异能……污染面积很大。” 那应该就是跟毒与分解有关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异能,否则大地的创面不会这么广。 说到这里时,谢坠凌回头看了眼。 他隐约能够感觉到,监察队的人已经靠近了,罗单铭带着六位同伴过来,而且异能也都是……曾经创伤过藤兰的那些,现在正好借着他排出来的气息痕迹进行追踪。 谢坠凌的眸色几不可察地汹涌了瞬,收回目光道:“我们早点拿完记忆回去吧。” “嗯?”白采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点头,“稍等我下。” 他的妖力幻化成藤蔓,顺着广袤的荒原不断地向外蔓延,尝试着去链接自己曾经留下来的那些气息,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大,而且还经过好几年的地貌变迁,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一些细微的残留。 白采顺着这点残留往外走,谢坠凌跟在他后面。 与此同时,更远点的地方,监察队好像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波动,谨慎地前行着。 没过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了一面镜子般的湖泊,是从高山上顺着流淌下来的,四周的环境也逐渐变得清新很多,各种花草枝繁叶茂地生长着。 白采蹲下身去摸了摸冰凉的水,立马就要往里面跳,谁知道谢坠凌在背后拎了下他的后颈。 “让我来。” 没等白采懵逼询问,谢坠凌便伸出手去,湖泊在强大的精神力下仿佛聚起来个巨大的漩涡,显露出黑漆漆的洞口来,仿佛里面藏着个深渊。 第89章 旋即谢坠凌拎着白采跃进去,湖面过了很久才恢复平静,上面却像是荡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浮光。 而的监察队的人察觉到异动赶来时,恰好撞见的便是浮光散开的刹那,他们脸色骤变,着急冲进去,却被这股强大的精神力所弹开。 “是谢坠凌捷足先登了?”有人低低出声。 “很显然了。”罗单铭伸出手来,接住空气中漂浮的金色光点,落在掌心有种灼烧般的痛觉,忍不住暗暗心惊。 “这是谢队精神力的实质化。”他叹气,“现在他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比起几年前更甚。” 几年前去混沌地猎杀藤兰的事件里,罗单铭的异能并不适合参与,并且深深觉得只要有谢坠凌在就不会出问题。但是他今天带的这几位异能者同伴几乎都是出过手的,闻言心情急剧下降。 又是谢坠凌。 那年他们跟特管局费劲千辛万苦,削弱藤兰的战斗力企图得到它,但是最后走进混沌地的只有谢坠凌,自己的这些行为就仿佛在为他纯打工。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这么多的异能者中,竟然没有任何人敢长时间驻留在危险的混沌地,好就好在最后谢坠凌重伤、藤兰死在混沌地里面,特管局跟监察队谁都没有得到。 谁知道现在藤兰复生,居然还是让谢坠凌给抢先了! “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他出来。”有同伴皱眉道:“要是让谢坠凌拿到信息,他掌握得越来越多,我们会落后越来越多,以后再也不可能赶得上他。” “队长——”几位有经验的异能者同伴也都看向了罗单铭。 罗单铭知道他们想强行进去,只需要自己答应就可以,但是他先抬头确认了眼浮光的状态,预估谢坠凌跟白采才进去了十分钟。 他的心当然是偏向于谢坠凌的,且隐隐觉得如果真在此时撞上他的话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他也希望自己的队员不要莽撞……尤其是给藤兰留下过创口的那些。 “我的建议是可以进。”罗单铭道:“但是不要跟谢队发生正面冲突,我们打不过他。” 今天带的这些同伴,很显然比上次的更加冒进,与藤兰的纠葛也更加激烈,甚至比上次的平均实力要强非常多,听到这里时微微沉默了下,其实并不服气。 罗单铭并没有会他们的情绪,既然自己是队长那就得听自己的,除了私心以外自己也要保护好他们的性命安全。 “听明白了吗?”罗单铭扫过所有人,“明白了我就打开通道。” 陆陆续续有人点头,罗单铭伸手,湖面上猛然吹过狂风,在无形的精神力场上纠缠席卷,不知道激烈旋转了多久,那些金色浮光才轰然碎裂,随着风彻底消失不见了。 众人纷纷从风卷出来的入口跳进湖中。 跟湖面上的感觉截然不同,或许是距离藤兰洞穴更近的缘故,竟然越往里面走那种清爽舒适的感觉越充沛,洞里面岩壁湿漉漉的,但是有幽蓝色的光芒亮着。 偶尔有藤条从岩缝里面暴露出来,让监察队的异能者们神色微凛,指尖泛起磷光,几乎是要将这段藤条截下来的时候,突然听罗单铭冷声提醒,“不要妄动。” “……”同伴们眉头狠狠压下来,忍了忍才收回去。 他知道罗单铭是为他们好,现在谢坠凌也在这个洞穴里面,而且据说他洁癖也重,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这行人觊觎的是他的东西,这支队伍再是强悍今天都得团灭在这里。 可如果不被人发现呢? 同伴里面稀奇古怪的异能不要太多,这也正是会让他们来找藤兰的原因,其中有个异能的埋伏时间极长,且无色无味甚至无法被感知,但是一旦催化就会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刃,如同千丝万缕的银线甚至渗透到本体里面去! 如这真的是藤兰的话,届时他们监察队便能全权跟踪、掌握……据说复生后的藤兰元气大伤,连枝条都已经被那些妖物分食了,不论如何也不会像曾经那样视这种控制为无物了吧? 想到这里,异能者同伴跟在罗单铭背后接着往里面走,却不动声色地在墙壁上留下痕迹。 如同水渍般的银色细线,缓慢地向上游离并且没进了藤条体内,刹那间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但是还没有弄明白是什么,就像是错觉般只在他脑里面留下浮光掠影的晃神。 异能者同伴摇摇脑袋,忽略掉这种异样,眼底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此时此时,白采跟谢坠凌已经来到了洞穴的最深处。 这里就是白采曾经居住过的巢穴,看起来布置居然跟沙地里的那块格外相似,依旧是一个能够有阳光渗透进来的平台,而藤蔓被夹在岩缝中,看似是生长了很久,其实是记忆放进来以后强行挤占进去的,足以看出来这棵植物到底有多么蛮横。 白采从头到尾心都提着,在看到自己力量所幻化成的粗壮枝干时,终于重重松了口气,“就是这里!” “看来我们没有猜错,果然我会把记忆放在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即将又会有记忆回来,白采的眉眼都洋溢出快乐,高兴地扑过去准备把藤条给收回来,谁知道掌心才刚刚抚摸上去,突然愣了愣,像是察觉到里面有什么异样。 “谢坠凌……”白采回头,雀跃的神采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灼热与愤怒。 他抿了抿唇正要说点什么,谢坠凌却像是有所察觉,几乎是瞬间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早就有所准备的强大的精神力拽住突如其来的细密银线,用力猛地将他从藤条里面给扯了出来。 第90章 在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白采就有所预料,可当银线抽出来的时候还是脑子尖锐头痛,痛得他瞬间站不住只能瘫软在谢坠凌的怀里,脸色煞白。 换做平常任何时候,这些银线都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效果,可曾经这些银线趁着白采虚弱的时候创伤过他,会有一种条件反射的神经痛楚,在他收回记忆的瞬间齐齐涌来! “疼……”白采牙齿都在颤抖,忍不住咬在谢坠凌的肩膀上,眼泪瞬间簌簌下掉。 隔着衣服好似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犬齿已经不受控制变得格外尖锐,在漫天银线的轰然碎裂中,谢坠凌紧紧抱住白采蹲下来,眉眼间是无法抚平的深深戾气。 他却竭力将所有的暴怒都压下,低而隐忍地哄慰着,“没事了,没事。” “别怕,别哭……” 第48章 旧的陪伴 银线碎裂的前几秒,监察队的几位同伴已经快到达另外一侧洞口。 这里的绿意更加浓郁,除了藤条以外,还覆盖着不少鲜嫩的绿叶,看起来都是受到了藤兰力量的滋养。 “据说藤兰是天生地长的植物,没有天敌,谁都可以成为它的养料,但是与之相对的,它的力量能够去滋养万物,不论是其他妖物……还是我们人类的异能进化。” 有异能者同伴轻声道:“大概这就是为什么,特管局那么想要得到它吧,他们的研究部门可比我们先进得多。” 确实如此,监察队的职能毕竟还是跟特管局不同,导致他们在收集资源跟利用资源方面都会差些。 他们想要得到藤兰,进化异能都是其次,更多的其实还是要掌控住特管局,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源源不断地、用别的方式拿到他们本来无法实现的东西。 “所以现在才不能处处都让谢坠凌抢先啊。” 落在最后的异能者同伴忽然开口,正是刚才将银色细线融进藤兰体内的那位,感受到自己成功灌注后,他的情绪也有点诡异的愉悦,“总要想点办法才行。” 罗单铭敏锐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 明明都已经在洞口,只需要进去就能够见到藤兰的枝条到底蔓延到哪里,可他就这样把所有人堵在洞口,语气已经沉下来,“你做了什么?” 所有同伴愕然,纷纷朝着那位异能者望去。 异能者既恼怒他察觉后的态度,又觉得现在十拿九稳说出来也没有关系,轻哼道:“几年前我能用我的异能创伤藤兰,现在当然也能,而且很难被察觉……” 说完四周一片安静。 异能者皱眉,终于察觉到不对了,顺着洞口位置看去,发现里面像是传来轻微的颤动,那是藤蔓在顺着岩石缓慢抽出来的声音。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提到最高,而且脸色不是很好看,有这样的动静说明谢坠凌已经找到藤兰甚至在进行回收,银线真的有用吗?是完全被忽略掉了还是已经被发现? “不可能。”异能者无法置信地呢喃,“不可能对藤兰无效,是被谢坠凌清除掉了吗……” 罗单铭皱眉,他更宁愿是无效。 如果是落到谢坠凌手里,要是没有造成伤害还好,要是真的有伤到藤兰的话…… 就在这时,有精神力铺天盖地的爆发,从洞里,从异能者的身上,毫不留情就像是一场浩荡到令人窒息的风雪,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异能者的皮肤被猛然割裂,血液迸溅,惊得罗单铭与其他同伴惊呼了声,冲过去想要替他挡住那股精神力的伤害,然而金色浮光震荡从他们的手间穿过,除了灼烧的痛觉以外什么都没有。 罗单铭震惊的发现,异能者身上的伤口来自于他自己的能力——那是丝丝缕缕催化成熟的银线,甚至还在不断地被接着催化,就像是即将把自己包裹起来的茧。 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罗单铭猛地回头喊了声,“谢队!” 没有任何应答。 他深深吸气,顶着精神力压迫感冲进洞内,可谁知半天就停住脚步,开始缓缓地后退。 谢坠凌跟白采从洞里面走出来,白采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受了点伤,紧紧抱着谢坠凌的手臂,抿着唇看了他们两眼。 白采的神色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谢坠凌了,他浑身的气息冷冽冰凉,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莫名让人心惊胆颤。 “谢队!”罗单铭快速地道,“住手,我们同伴会死的!” “他自己丢的东西,就没有考虑过藤兰会死吗?”谢坠凌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说过了……” 不要碰他的东西。 罗单铭脑袋都要炸了,下意识朝着他背后看去,只见墙壁边所有的藤蔓枝条都在缓慢回收,变成幽光回到了谢坠凌的手中。 周遭恐怖的精神力,更多的不是给他们压迫感,反倒是一种警戒线,没有任何人能够从他的手里面夺走藤兰的任何丁点东西,否则下场都会格外惨烈。 问题是……就算异能者同伴偷偷违背命令,可不论如何也罪不至死啊!最重要的是屠戮同胞……谢坠凌他到底想做什么! 眼见着谢坠凌居然要走,罗单铭猛地踏前两步,试图强行留住他,“谢队!你不能这样!” “最起码银线的催化你要解开,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强大能承受得住,他最后真的会死!” 谢坠凌顿住,忽的很轻地,冰凉凉看了眼。 第91章 罗单铭短暂的瞬间,几乎都以为自己说动了,可是猛然间又想起来,上次他看石毕就是这样看的,是一种“咎由自取”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石毕是被精神力反制,而此时这位异能者同伴也是在被自己的异能反噬,到底会被催化到什么程度,难道也是看他自己…… 罗单铭胸腔狂跳,生死关头却完全没空顾虑这些,冲上去拼命阻拦住再次迈步离开的谢坠凌。 与此同时背后所有的同伴发动异能,看似就要帮助罗单铭把人给留下来,可谁知罗单铭脸色再变,短促吼了句,“不要!” 所有同伴们的异能在瞬间爆发,那是谢坠凌的精神力反制起了作用,正铺天盖地朝着自己这边席卷而来,直至狂风猛然卷起形成一道屏障,将所有的异能者们保护在背后。 可罗单铭独木难支,这道屏障只坚持了两秒就轰然碎裂,随着精神力反制、其他同伴们的异能一起在空中宣泄成了点点流光。 浓重的血腥味渗透出来,罗单铭抹了把脸上的血,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眩晕。 “队长!”同伴们全都焦急围上来。 罗单铭一时半会儿都没法反应,片刻后才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依旧还带着挥散不去的星星,这是神经受到损伤的症状,谢坠凌已经很对他留情了。 好就好在,异能者同伴身上的银线也停止了催化,看起来他最开始也是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分,所以有在抑制自己的行为,万幸现在还能救回自己——只是骨肉分离模样惨烈,但是神经跟心脏还没有被彻底摧毁。 罗单铭的脑子里面突然嗡鸣了声,没由来升腾起个念头。 这些都是他们伤害藤兰,该付出的代价。 白采全程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异能者催化的银线只是浅浅擦过,导致了他的一些旧伤裂开,疼过那段时间以后就好了。 真正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这段记忆的回收,里面其实并没有太多跟谢坠凌有关的内容,更多的是关于他如何被分食的。 他在妖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不管是大妖小妖其实都没有胆量直接去挑衅他,见到他就会跑,更不用说觊觎他身上的力量与养分。 但是妖物同时也是特别被煽动、引诱的那种,在极端情况下食欲与贪婪会让他们丧失智,所以人类会想尽办法在自己身上投下诱饵,激发出妖潮的围攻,铺天盖地,不知疲倦地袭击自己,撕扯身上的藤条与花朵。 即便伤口已经愈合,可只要想起来,就会泛起密密麻麻的幻痛,让白采这样坚强的妖怪,现在也忍不住靠近谢坠凌,小声地喊他,“谢坠凌。” 谢坠凌立马停下来,低声重复,“要抱吗?” 刚刚洞里的时候白采拒绝了,现在却直接靠进他怀里,谢坠凌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俯身贴了贴他的额头,“还是觉得疼?” “不是真的痛。”白采摇摇头,他还是很分得清楚真正的伤口跟阴影残留的。 “就是不舒服,总感觉伤口那里留下了很多烙印。” 谢坠凌微顿,有那么瞬间白采在他身上感受到浓重的杀意,几乎压抑不住要溢出来,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危险,变得越来越不可控。 可到底是在白采的面前,很快这些沉甸甸的负面情绪,又被他强行收了回去,可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很重,脚步也很重。 白采迟疑地看着他。 “跟我说会儿话吧。”谢坠凌忽然出声。 他现在必须要听点白采的声音,讲什么都好,只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哦。”白采乖乖地答应,用脸颊蹭了蹭他,小声道:“我想跟你说说,刚刚我在记忆里面看到的。” “跟我有关吗?” “嗯,但是只有一点点。” 绝大部分触目惊心的场景,白采知道了以后就不愿意去想了,尝试着把里面跟谢坠凌有关的场景剥离出来,心里便又逐渐高兴起来。 因为那对于他来说,是个特别特别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我跟着你前往混沌地,你走到哪儿,我就在后面慢吞吞的观察,其实很好奇你去我家做什么。” “……我在混沌地待的时间最长,所以那里其实是最能算作是我家的地方,我有好几次都想问你,如果想找我的话转头就能看到啦,根本不需要走那么远,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带路呢……” 谢坠凌静静地听着,愤怒与躁郁终于缓缓地平息。 随着白采的描述,他也逐渐想起来了一些,从沙地到荒原……那时候还不是荒原,而是一片绚烂的花地,他独自走在落日下,朝着前方而去。 漫无边际的精神力,能够很清晰感知到背后藤兰的踪迹,他慢吞吞的,好像很无聊似地,有下没下地拨弄着谢坠凌的影子。 随着夕阳落下,在最后一缕光线即将消失的时候,地面的藤兰突然往前蹿了几步,仿佛屏息与他的脚步齐平。 旋即暮色降临。 彼此的影子交融进阴影里。 第49章 无法压抑 回想起跟谢坠凌有关的记忆,白采的情绪恢复了很多,即便那些场面只有丁点也足够他溢出雀跃。 可始终铺天盖地的受伤场面席卷脑海,让他实在是太累了,都还没能到家就已经趴在谢坠凌的肩膀上睡着。 第92章 回屋后,谢坠凌将他放在床上,在昏暗的视线中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心里的暴戾还在不受控制的膨胀,这次持久、漫长,且反反复复地汹涌。 罗单铭在洞里说的那句话,现在还在他脑海中盘旋,他说“我们没有谢队那么强能承受得住伤害跟死亡”……对藤兰来说难道不是同样? 他们觉得藤兰是妖界的霸主,觉得他过于强大,甚至害怕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够,才会千方百计地对他使用最残忍的手段。 片刻后,谢坠凌俯身,靠近了白采的脸。 大约是洒落下来的银发让他微微发痒,白采迷迷糊糊睁眼,发现是谢坠凌便习惯性伸手去抱。 谢坠凌却并没有抱他,只是握住他的手腕,指腹压在他的脉搏,能够感受到里面血液温热的流动。 这样仿佛就能够让白采很安心,没清醒两秒又沉睡过去。他睫毛特别长,鸦羽般安静落下来,显得漂亮又乖巧。 可是强大,不是他应该承受伤害的由,那只是人类想要得到它而编造出来的、冠冕堂皇的说辞。 现在他感受到的所有疼痛,也应该由那些真正做错事的人承担才对。 …… …… 谢坠凌去楼下换了件衣服。 电话像是催命符般不停地响,他想也知道是特管局在找他,并没有会。 洗完澡出来他前往阳台,瀑布般的银发湿漉漉地洒落下来,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往下滴落,衬得他整张脸越发的冷冽。 终于他接起了锲而不舍的电话,嗓音如冰,“有事?” “谢队!”谭乌在那边震惊道,“你跟监察队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她好不容易才打通电话,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迅速道:“我们现在开着紧急会议,你最好还是来一趟局里,最起码要把这件事压一压……” “哪件事?”谢坠凌出声打断他。 谭乌顿住,被他毫无波澜的语气搞得惊疑不定。 很显然谢坠凌不是不知道,而是压根就没有解释的打算,殊不知现在整个特管局因为他的所作所为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 差点把监察队的成员给搞死……还是第二次! 就算是有由也说不过去啊!他们监察队的职能本来就高于特管局,上次石毕的事情还是赵常威亲自去处的,这次对方的的异能者伤得更重差点都抢救不回来,这又要怎么处? 监察队真的会对他们疯狂输出的! “谢队。”谭乌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到底从内心还说还是偏向谢坠凌的,“你就告诉我一件事,一件事就行,别的你不想解释不想来开会都可以,我会想办法帮你周旋。” “这次异能者身受重伤……是他自己先动的手对吗?而且还是在藤兰的面前。” 片刻后,她终于听到谢坠凌冷漠的声音,一字字地带着浓重的杀意,“他的异能是催化,催化出的银线可以侵略、切割还有控制,他把催化种子埋进了藤兰的枝条里面。” “……”谭乌狠狠地倒抽了口气。 这简直是在谢坠凌面前疯狂作死! 谁不知道藤兰是谢坠凌的任务,以他的洁癖跟对藤兰的占有欲,谁敢当着他的面碰藤兰都得掂量几分,监察队的异能者居然还敢用这种异能?他们是不是疯了? “我知道了。”谭乌迅速地挂掉电话。 现在确实特管局乱得没法看。 石毕才刚刚离开他们的医务室,罗单铭就带着差点暴毙的异能者冲进来了,当时把所有人都吓得够呛,那位异能者几乎都快成为个骨肉模糊的血人。 但只要没重创到心脏跟神经就还有救,在急救室里面溢满治愈能量的时候,罗单铭跟一队人站在外面的模样,也显得特别狼狈。 而且个个的表情义愤填膺,看起来不像是出了个什么危险重要的任务,倒像是被谢坠凌折磨过。 罗单铭显得格外疲惫,跟谭乌说明了情况以后,才有了后面惊动整个特管局的盛况——居然真的是谢坠凌动的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坠凌跟其他所有异能者都不同,他生来就极具危险,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力量吞噬丧失情感,自然也没有普通人那样的同心。 有太多人亲眼见证过他屠妖时的残忍,现在对于阻碍自己任务的人类都能下手?那漠视同胞性命也是迟早的事情。 甚至今天谢坠凌都没有在局里出现。 这更让众人气愤、畏惧与震惊,后勤部门全体出动在疯狂为这次任务善后,几大部长更是都来到了医疗室的门口,凛然站在监察队的对面。 “来者不善。”申燃低声道:“罗队长最近都快要住我们局里了。” 谭乌在心里叹气,谁让他们最近都跟藤兰杠上了呢,回头瞥了眼几位部长,平静询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想?” “哪方面?”申燃反问。 “你的情报来得最快,肯定知道谢队他们在任务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吧?”谭乌半点都不拖泥带水,“现在还是我们站在这里聊,恐怕二十分钟以后,就是我们去跟局长汇报,去跟监察队那边的高层聊了。” “……”申燃默然,听到这里就知道肯定是谢坠凌不愿意来,那么现在也是需要他们做出态度的时候。 按道来说,此时也是借机压制谢坠凌的绝佳机会,自从他任务以来除了几年前跟藤兰两败俱伤以外,几乎就没有出现过别的契机能制约他,即便是被力量吞噬这件事都只是人心惶惶的猜测…… 第93章 而现在他居然真的做出了这种残忍的事情,但凡是对他有不满的,待会儿会上提出来加以制衡,他的药剂量必定会翻倍,甚至还有可能被施加别的手段。 可申燃环顾四周,发现几位部长的神色都很凝重。 他大致心里有谱,甚至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回答道:“不要被别的风言风语左右,谢队到底是怎样的人我们心里有数。” “怕他归怕他,但是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去做。” 听到这里,谭乌紧绷的心情也总算是稍稍松懈下来,可想到待会儿要面临的会议,又觉得有重大的压力沉甸甸的,闷得她胸腔难受。 二十分钟后,特管局召开了紧急会议,破天荒的也带上了罗单铭。 会议上也连线了监察队那边的高层,瞬间劈头盖脸的就是愤怒质问——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到底要包庇谢坠凌到什么时候? 维护谢坠凌,对于特管局来说既是保住自己无坚不摧的利刃,更是无形地争夺对藤兰的掌控权,所以赵常威不论如何都会咬死不松口。 长达几小时的激烈争执以后,高层们暂时偃旗息鼓,果然此时有人提出个问题:谢坠凌的不可控性。 抛开这件事本身不谈,放下大家明里暗里对于藤兰的争夺,对于谢坠凌的控制是不是也需要加强了? 否则他拥有这么强的力量,真的开始我行我素的时候,还有谁能够制约得了他? 难道还要将当年集体对抗藤兰的那些举措,在谢坠凌身上再次实施一遍吗? …… …… 谢坠凌不断地在听到谭乌发消息。 消息弹得很快,大概率是她边开会边传达的,偶尔有凝滞的时候那就是她已经开始吵架了,即便只是通过文字与叮咚送达的音效,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会上的血雨腥风。 但谢坠凌没细看,其实大部分都是他已经能猜到的内容。 人类们争来争去的无非就是那些,从自己进到特管局第一年开始就是这样,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长进。 他的心情极差。 不仅仅是因为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逼迫他无时无刻都得压制自己的暴戾冲动,且近期力量的动荡越来越明显,也会令他生性的情绪暴躁。 不是所有人猜测的那样被力量所吞噬,也不是赵常威所认定的在跟藤兰战斗后的失控,而是…… 定期的、自然的力量膨胀。 在那年跟藤兰“大战”失败后,他心里面就隐隐压着个必须要迅速强大起来的欲望——即便此时的他已经强大得令人畏惧,是人类异能者的巅峰了。 且明明最开始他进混沌地也是为了不再那么强大,谁知道最后下的决定却天翻地覆。 这念头他谁也没有告诉,在找回记忆前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无声地放任着,也任由局里每个月都给他发放药片,不做任何反抗。 “咚!”突然别墅外面传来动静。 谢坠凌站在阳台上抬眼去看,是局里面的运输工具到了,机械身体上载着个黑色的盒子,署名是谭乌,里面的内容刚刚也在短信里面说明了。 是这次他迟迟没有申请的药片。 谭乌思来想去觉得不安,生怕最后会议的结果会对谢坠凌不利,当机立断把他这次的药片送过来,这样如果真的要加量她也有由让他避过这次。 谢坠凌抬手,盒子便凌空来到他的手上,里面总共是两片,是他定期服用的正常量。 安静地看了会儿,谢坠凌垂眼服下,药片在他的口腔里面很快化开,就像是滚烫的液体般流进肺部,渗透进血液……却几乎又在瞬间蒸发无形。 果然,药片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谢坠凌闭眼,感觉自己的吐息也都是灼热的,胸口被混乱膨胀的力量反复冲撞着,令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那股子暴躁戾气也愈发地强烈。 忽然,背后传来轻轻的声音,“谢坠凌?” 他回头,猝然撞见软软趴在楼梯扶手上的白采,大概是因为离开了谢坠凌睡不好,他迷迷糊糊地将自己眼睛揉得通红,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里呀?” 说完,他好像察觉到了谢坠凌的异常。 白采清醒了几分,发现他此时的神色也很不对劲,冰凉幽晦的眼眸沉沉的,站在走廊下面仿佛就要沉没进阴影里面似地。 顾不得别的,白采急急忙忙就冲过去,跳到他的身上抱住他的脖颈,试图用脸去贴他安抚他,可谁知道皮肤触碰到就被猛地灼了下。 “小心点。”谢坠凌拎住他的后颈,嗓音滚烫晦暗。 “……”白采屏住呼吸抬头,近距离感受着他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又蹭过来,“谢坠凌,你的气息真的好乱。” “是出什么事了吗?” 第50章 异样期 总是这样,不论什么异常,白采都能最先感受到。 更别提现在谢坠凌身上滚烫得吓人,皮肤相贴的时候好似能将人灼伤,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状态,让白采忍不住心脏都剧烈起来。 他贴贴谢坠凌的脸蛋,又抵住他的额头,发现除了呼吸声更加沉重以外,谢坠凌并没有别的回应。 白菜更是担忧,眼底的水光晃动,“谢坠凌?” 终于,谢坠凌托住他离自己更近了点,掌心用力仿佛要将他紧紧勒进自己的怀里,低低的声音倒是没显露出异常,“你好些了吗?现在还疼吗?” 第94章 “早就不疼了就是点点旧伤而已。”白采望着他,“但是你怎么了呀?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谢坠凌顿了下。 但其实也瞒不过对方,他到底还是解释道:“是我最近力量情况不太稳定。” 白采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力量不稳定分为很多种,有的可能是变得非常虚弱,有的则是会异样暴涨,如果是前者还好,最差的情况也就是好好休息、不要那么频繁使用力量就好了,可对于自己跟谢坠凌这样的体质,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藤蔓枝条嗖地冒出来,缠绕住谢坠凌的手臂,紧紧相贴能够感受到他从皮肤溢出来的精神力,躁动、混乱且都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这、这就是为什么你最近状态变得这么差吗?”白采急忙问道。 “嗯。”谢坠凌的视线扫过藤蔓枝条,压抑着要去抚摸的冲动,“但是别担心,现在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真的吗?”白采忧心忡忡地贴着他,明明都觉得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有汗珠从他锐利的眉骨滚落下来,向来冰冷的神态好像也在随灼热融化,白采见到的从来都是他冷静的模样,唯独眼前这样是头次见,心脏都不受控制狠狠地揪了起来。 “真的。”谢坠凌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在藤蔓枝条小心翼翼爬到脸颊的时候,歪头轻轻碰了碰,低声地安抚,“以前也有过很多次,就很快就会好的。” 白采慢慢抿紧了唇。 不管谢坠凌以前怎么经历过,白采没见过,这种情况下还是很难放心。 但是很显然相比于自己,谢坠凌更在意他的休息,直接把他拎回房间里面去睡觉,白采担心自己睡着以后他出事,藤蔓的枝条急急忙忙将他缠住。 谢坠凌低头,看到自己腰上一圈圈紧密的藤蔓,发现最近白采使用本体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曾经藤系植物的资料上有写,随着感情与亲密程度的上升,藤系会越来越不满足于皮囊的碰触,唯独本体是与他们灵魂血脉连接的部分,他们会更加愿意使用这种东西去靠近自己喜欢的人。 即便白采自己好像对此并没有意识。 当谢坠凌回头,他只是坐在床上眼巴巴看着谢坠凌,不愿意让他走,又担心他拒绝般忐忑紧绷着。 谢坠凌转身,陪着白采躺下来,丝毫没有顾虑那些藤蔓无意识间将他绞得越来越紧,几乎都要将他包裹起来,他抬手将白采抱进怀里,两人便愈发地亲密相连。 抬头再蹭了蹭谢坠凌滚烫的皮肤,白采才终于重新闭眼,他想这样的话待会儿就算谢坠凌真的有事,自己肯定也是能够及时发现的。 …… …… 不知道为何,这次白采睡得比之前还要沉。 噩梦连绵不断,一会儿是被分食时的痛觉反复袭来,漫天飞舞着的都是带血的花瓣;一会儿又好像回到了跟谢坠凌并肩进入混沌地的那条路,从最开始的远远跟随到胆子越来越大竟然都敢偷偷缠绕在他的身上。 明明是割裂的两种场景,惨烈与温馨各自极端,可却同时出现在白采的脑子里面,拼命挤压着他的神经。 它们就像是碎片那样相互混杂,相互攻击,撞出来火光般灼热的星点,将白采的神经猝然烧成了熊熊烈焰,烧得意识全无。 白采被热醒,迷蒙地睁开眼。 是被子盖得太厚了,而且他的藤条不知道何时全都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坐起来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汗,片刻后才慢慢回过神。 床旁边空荡荡的,谢坠凌还是不见了。 白采微愣,心脏莫名砰砰狂跳起来,跳下床冲到楼下,却发现客厅阳台都是空荡荡的,到处都没有谢坠凌的身影。 “谢坠凌?”白采试探着喊他。 幽晦的花香在空气里面缓慢缠绕着,试图寻找谢坠凌残存的气息,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变得越来越强,竟是丝丝缕缕痕迹都没有能留下来。 白采紧紧抿唇,藤蔓一点点的从地面蔓延出来,开始地毯式搜索整个别墅。 终于,在触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藤蔓像是感受到了灼热的火星,被烫得猛然回缩!那就是现在谢坠凌的力量的外泄,竟然势同烈焰般烧到了这种程度。 在地下室! 白采立马冲过去,背后的藤蔓也跟着如同潮水般蔓延。 来到别墅这么久,白采还从来不知道地下室到底是什么样,黑漆漆的到处都没有灯,才刚走到楼梯口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白采的心脏跳得更加厉害,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扶在墙面,竭力平缓了下呼吸才接着往里面走的,所幸他的视力不错,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面也能够看得清前面的路——两侧是古朴的书架,而尽头则是孤零零的房间。 倘若是在平时,谢坠凌应当是会来这里看书的,而那个房间则是他休息的地方,可此时这些书并没有动过的痕迹,随着越来越靠近房间,血腥气也越来越浓重。 “谢坠凌!”白采扑到房间门口。 与楼上两层截然不同的是,房间厚得如同特殊金属制成,拍打的时候会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这也完全隔绝了白采的动静,甚至上面连锁都是特质的,在藤蔓绕上去的瞬间就将其猛地弹开,枝条的尾部已经烧焦了一片。 第95章 这说明这道门施加了无数的禁制,目的就是谢坠凌用来克制自己的……尤其是这样力量异样暴涨的时期,连特管局的药片都像是投进岩浆里面的石子,瞬间融化激不起半点波澜。 谢坠凌说他以前也有过很多次…… 这不仅仅是说有经验去应付的意思,还是说他每次几乎都是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便会来到这里,硬生生地挺过力量的异常暴涨期。 其实他滚烫灼热的体温就已经很明显了,甚至连精神力的感应都就混乱不堪…… 可是他隐瞒得实在是太好,白采没有经验,根本就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白采浑身发颤,几乎都无法想象,现在的谢坠凌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血腥气到底又是怎么来的…… “谢坠凌!开门!”白采用力地砸门。 此时他又担心又愤怒,眉眼也跟着烧起来,可即便是用尽全力这道门也纹丝不动——想也知道,那可是谢坠凌亲自铸造出来的,能够隔绝掉他异常期精神力的孤僻巢穴。 在使劲浑身解数都没办法打开这道门后,白采近乎绝望,酸涩与痛苦猛地冲涌上鼻头,忍不住用手背揉了揉眼眶,却没止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谢坠凌,你就让我进去吧,好不好?” “我是可以帮你的……” 他说的是真的,他是不会受伤的。 曾经自己消化不良的时候,谢坠凌就将精神力渗透进来一点点替他拨乱反正,那时候白采就察觉到,其实自己的身体是完全不会抗拒谢坠凌的。 谢坠凌的力量异常暴涨,在没有自己的时候,他基本只能够靠他自己的身体来消化、平衡,直至将这些混乱的气息全部好好的吸收为止……可不论如何他都是个肉体凡胎的人类啊。 人类的身体何其脆弱,这就是为什么异能者们持续不断地追求进化,甚至愿意自己倾向于妖物特征改造,为的就是拥有更强大的掌控力,掌控力量与自己。 可藤兰的躯体坚韧,妖力滂沱,比起人类来说更适合去承担痛苦,尤其是他完全不排斥谢坠凌精神力的情况下。 在这种时期,谢坠凌暴戾得摧枯拉朽,只有同样强大的白采才有这样的资格替他分担。 不能再继续这样浪费时间了。 将想尽办法都钻不进去的藤蔓收回来,白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将自己的掌心覆盖在门锁上。 其他的所有手段都被这道门所隔绝,可是血腥气又是怎样散发出来?那肯定是因为里面还混杂着自己的气息。 这道锁是谢坠凌用来关自己的,为确保他暴戾的精神力不会肆虐乱窜,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封锁这些上面,然而他跟自己相处那么久,自己的气息甚至都会渗透进他的血液里面去。 说明这道锁是挡不住自己血液的。 白采深深地吸气,将自己的手腕割开,鲜红的血液如注倾泻下来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忍不住颤抖了下,不是因为疼……就好像曾经有这样类似的场景与此时此刻凌乱地重叠了。 他强行驱散自己的脑子里面的混乱,专注地将血液与味道灌注进去,终于,他感觉到了锁芯的松动,特殊材质的门在缓缓地打开。 白采迫不及待地跑进去,骤然精神力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如同密不透风的潮水般将人淹没。 他的脚步慢慢迟缓,瞳仁不受控制地颤抖,看到谢坠凌独自坐在床边,身上笼罩着浓重的阴影,如同无法化开的墨。 他的姿态看不出太多异常,甚至手里面还捧着本书,只是书皮的语言文字非常抽象且充满奥秘,应该是本古籍——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依靠着这里面记录的铭文,一点点去克服与疏离自己暴乱的力量。 “谢坠凌。”白采的嗓音轻而沙哑。 藤蔓缠绕上来,压住他手腕上的伤口,他缓慢地朝着谢坠凌走去,蹲在他的面前仰起脸去看他。 此时的谢坠凌格外迟钝,外泄的精神力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金色的浮光,察觉到动静抬眼时,浮光随之抖落。 对视片刻,白采需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忍住自己不要掉眼泪,抬手抚摸向他的书皮,压抑住酸涩问道:“这个有用吗?他能帮到你吗?” 可谁知才刚刚摸上,忽然谢坠凌握住他,修长的指节一点点强行并进他的指缝,眼眸晦暗汹涌,“你是怎么进来的?” 旋即目光在藤蔓缠绕的腕间停住,嗅到了从这里传出来的血腥味,神色愈发冷戾危险。 可还没有说话,突然“啪嗒”有滚烫的热泪,接连不断地砸在他的腿上,如同烙印般泛起一圈圈强烈的痛楚,让谢坠凌猝然愣住。 白采终于还是没忍住,呜咽起来。 第51章 亲密拥抱 谢坠凌瞬间清醒了几分。 如同在浓重的雾里面强行撕开裂口,令他在沉压压的暴戾中找回来一丝智,也看清了自己面前的白采。 他的眼眶红彤彤的,正在簌簌地往下掉眼泪。 白采原本是想忍住的,用手背捂住眼睛别过头,谁知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他掰回去,他湿漉漉脆弱的泪眼便猝然对上谢坠凌那张脸。 他本就乖巧漂亮,哭起来的时候更加令人心颤,知道现在谢坠凌的状态濒临崩溃,在感受到这个动作以后愣了愣,急急忙忙往前扑了下,“谢坠凌!你有好点吗?” 第96章 但是他的下巴甚至脖颈都桎梏着,不但没扑成功还被掐得弹了回来,不用去想都知道,在谢坠凌的掌心下面、自己皮肤上必定已经出现了猩红的印记。 “谢坠凌。”白采抿住唇,就这样灼热湿润地望着他。 谢坠凌迟钝地察觉到,自己可能把他弄伤了。 可他无法控制住自己,这也正是他选择把自己关在这里的原因,以往力量暴涨的时候他都还算是知道自己做什么,只要强迫自己将那些失控的精神力顺,强迫这局肉体凡胎撑过去就可以了——即便每次都痛苦得像是淬炼与重塑。 唯独这次不同,大抵是杀戮欲望在心底积压得太久,复仇与愤怒更是无法释怀,异常暴涨的力量来得更加强烈与失控,在此期间他绝大部分意识都是混沌不清,全凭借着风暴下的本能做事。 他望着白采很久,强迫自己轻微蜷缩了下指尖,可桎梏着白采脖颈的力道不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就好像是潜意识里就必须要将他紧紧攥着。 “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完他的语气缓重几分,“伤到自己了吗?” “我——”白采下意识想否认,可是自己的手现在也跟谢坠凌十指紧扣着,即便手腕被的藤蔓缠着压着伤口也还是会被他感知到。 他猛地抬起眼来,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你的力量只能拦住你,但是没有办法拦住我,只要我加重自己的气息就能进来了。” “谢坠凌,你对我根本就不设防,我是来帮你的,你不能赶我走。” 谢坠凌顿住,瞳仁轻微颤动,没想到白采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所谓的气息加重……当然是血液里面的味道最为浓重。 这并非是他将白采拦在外面的本意,甚至他觉得在白采醒过来前自己应该能够结束,周身的气压更重,轻轻地问他“疼不疼”。 “不疼。”白采偷偷瞄他,“进不来才会觉得疼。” 他说的时候固执、又很有勇气,实则从头到尾都小心翼翼注意着谢坠凌的反应,终于察觉到他在自己脖颈的力度有所松动,猝然扑过去抱死死抱住他。 谢坠凌始料未及被砸个满怀,血腥气与花香混杂着扑面而来,灌进他的呼吸里面。 他的胸膛骤然剧烈起伏,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想的将自己的精神力往白采的身体里面渗透,像是颤栗着激发出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渴望与冲动。 “白采!”他从未这么沉重地叫过他的名字,“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谁知白采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就像是他平时不允许自己出声那样,可因为手小小的只能拼命压住他的唇瓣。 “感觉到舒服就不要推开我啊。”白采凝视着他,“明明之前我消化不良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帮我的,为什么换成你就不行?” 当然不行,谢坠凌的力量异常期实在是太过可怕,空气里面铺天盖地都是他密集交织的精神力,轻易就能够绞杀掉触碰到的所有东西。 谢坠凌紧紧闭了下眼,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明明残存的智告诉他需要强迫自己克制,不要伤害到白采,可在紧贴着他温度的时候,却依旧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气息渗透进他的皮肤里。 感知在此刻无限放大,比过往任何时候的亲密接触还要清晰,是白采在努力地用自己的气息回应、勾引与纠缠,令他不断地坠落深渊。 “你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重新睁眼,谢坠凌压抑出声。 “我为什么要怕你呢。”白采认真地道,“你看你是伤害不到我的,我能帮到你,而且我也不会受伤……不应该害怕的是你才对。” “我害怕的不是力量本身。” 谢坠凌的手不自觉收紧,无意识将白采的腰压向自己,明明身体的所有举动都在叫嚣着宣泄欲望,唯独语言还在抗拒,“我害怕的是未知。” 这么多年他没有被力量吞噬,始终冷漠地掌控着,可此时欲望与冲动铺天盖地,令他失去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当这些精神力全部渗透进白采的身体里面,他会克制不住自己与他紧密纠缠,不顾他的呜咽去抚摸他的本体,就像是上次他咬自己时的那样。 小妖怪从来都是记吃不记打,等自己真正伤害到他的时候,他再想要挣扎反悔就晚了。 可白采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飞快地瞄他两眼,像是偷偷地下定什么决心。 明明现在自己的脑子混沌得什么都分不清,谢坠凌下意识里却还记得,他这样的小动作通常就是代表他有主意了,眉眼里的晦暗愈发汹涌,掌心传递来的触觉也越发滚烫强烈。 如果白采想轻举妄动,现在这姿势自己能轻易掌控住他……现在这样皮肤相贴就已经足够了,已经是在他失控的边缘疯狂拉扯。 可谁知白采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快更轻,猝然仰头亲了下他的下巴。 谢坠凌猛地滞住,感受到自己狂躁的力量都停了瞬。 不是咬,跟那次白采突如其来想要释放的本能截然不同,白采的眼眸蕴着很亮的水光,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想要谢坠凌把力量渗透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抚摸自己的本体也好,其他怎样也好,只要这样做了,谢坠凌异常暴戾的力量就能够得到引导与缓释。 白采会帮助他,像他曾经替自己的妖气拨乱反正那样,也帮助他将这些精神力全部吸收掌控。 第97章 见着谢坠凌没有反应,白采也不着急,睫毛很轻地颤抖了下,感受到谢坠凌其实完全没有看起来那样抗拒,因为精神力其实已经在缓慢地渗透进来了——不管他的语言如何拒绝,他的身体不会真正拒绝自己。 就像是自己的本体也能完全容纳他。 白采凑上去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谢坠凌的身上有伤,是力量外溢的时候将自己割伤的,眉骨与鼻梁都带着细密的口子,血腥味钻进口腔的时候,白采甚至没忍住轻轻舔舐了下。 柔软,湿热的触觉陡然通过皮肤激起颤栗,谢坠凌瞳仁扩大,在昏暗中清晰看到白采的神态。 他极其认真地端详着自己,额发湿热,唇瓣微微张着,令人想起来他刚刚落下来时灼热的烙印,还有被自己侵犯过无数次的口腔,每次都那样乖乖的任给任予,不管是舌苔还是犬齿的都任由他抚摸。 想要,得到他。 任何手段都好。 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危险,就连精神力都开始晦暗汹涌,白采贴过去蹭他亲他的耳朵,收回来点,又亲他的下巴。 如同小猫咪的试探,每次都是浅尝辄止,实则是在控制自己身体里的妖力,努力地缠绕着谢坠凌渗透进来的部分,甚至牵引着他去抚摸自己的本体。 一不小心分给妖力的注意力多了,亲吻谢坠凌的动作就会轻点慢点,忽然让谢坠凌别过头来望着他。 白采愣了下,发现那是道冰凉摄人的目光,如同盛满浮冰的幽暗河流。 “过来。”就连低哑的嗓音都充满着危险。 白采懵懵地贴过去,鼻尖抵着他的,彼此灼热的呼吸纠缠,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掌越收越紧,仿佛都要将自己勒进他的身体里面去。 他悄悄地、抬起来点脑袋想去亲他唇瓣……其他什么地方都被自己亲过了,可是这里没有,明明这里才是谢坠凌最好看,最能引起彼此灵魂颤栗的地方。 可谁知道才刚动,谢坠凌忽地低头吻他。 唇瓣的触觉与对方暴戾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白采的神经猛然颤抖,就连心脏都像是瞬间漂浮起来,然而脑子却因为烙印般滚烫的触觉猛烈燃烧起来,然后炸开烟花般的轰鸣。 唇瓣被重重地咬了下,湿热的吐息与吐息拼命纠缠,他想要的精神力终于被满满地浸透进体内,强行压抑着的所有力量都得以释放。 “呜……”白采毫无准备,浑身激灵发软,偏偏从他被亲吻的这一刻开始便再也没有了逃离的机会。 湿热的口腔被满满的侵占,柔软的舌头被拼命的纠缠,好像每寸呼吸都被狠狠地夺走,他开始头晕目眩,深深沉溺在谢坠凌的掌控中。 直到本体被他的精神力一点点抚摸,灼得他猝然颤抖了下,瞳仁的水光都晃碎了瞬。 好烫…… “谢坠凌……” 白采急促喘息着,在与他短暂分开的空隙想要叫他,话都还没有说完却又被深深吻住,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声。 此时他才感觉到,不止是精神力,谢坠凌浑身都是烫的,不论是掌心还是吐息,甚至是与他紧密相贴的皮肤,仿佛被热气所浸染。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早就已经被靠靠掌控着,随着谢坠凌的深入,他的脑子也倏然如同星火点燃,卷起烈焰将所有的智燃烧殆尽…… ……仿佛要与谢坠凌,在这紧密纠缠中彻底融化。 第52章 继续接吻 折腾了整日的特管局,到现在才散场。 这场会议从早开到晚,愤怒的对骂几乎是每隔几小时就会有一场,监察队非要特管局拿出个结果,特管局强行维护谢坠凌的同时,又有几位高层隐晦地提出异议。 吵到最后所有人都头昏脑胀,终于都没有力气了,才勉强达成共识:谢坠凌必须要被监管,但是监管的手段由特管局来定。 谭乌重重吐了口气,走到草坪上吹夜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申燃跟在他后面,魁梧身材的阴影覆盖下来,引起了谭乌注意,愣了愣回头。 只见申燃又靠近几步,低声谨慎询问道:“今天会上,是不是你特地去给谢队送药了?” 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的,这个月谢坠凌迟迟没有去申请药片本来就让人担心,如果在会上遭到质疑的话他的处境会更差,所以谭乌强行给他把药片送了过去,也算是提前打预防针。 谁能想到,刚才的会上还真有人借题发挥,提到谢坠凌不愿意申请药片便已经是脱离掌控,强烈要求加量与实施别的手段。 纵然他们这几位组长部长,平时也挺畏惧谢坠凌的,可听到这番话依旧觉得心惊,脑子里面冒出来的想法是:真有人能控制得了谢坠凌吗? 他从前会定期服用药片,听从特管局的调遣,那都是因为他自己愿意,也在克制着自己,不会真的有人把这当作是自己严加看管的功劳吧? “情况你也看到了。”谭乌想到此处更是头痛,片刻后才道:“要是被他们问起来,知道谢队没有按时申请的话会更麻烦。” “好歹是糊弄过去了。”申燃感叹道:“不过有件事我一直在怀疑。” “什么?”谭乌微愣。 “金随当时就说过,谢队的力量已经超乎我们的研究范围了,用药片来削弱力量对他的影响已经是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第98章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药片的剂量一直都没有换过,我们也能看到谢队的状态越来越差。”申燃踌躇道:“之前都说是因为他连轴转,导致精神力使用过度,但其实我们都能看得到,甚至现在他对精神力掌控的精密程度更高,说明反而他是越来越强的……” 眼见着谭乌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凝重,申燃的情绪也复杂莫辨。 越是剖析这些事情,他们便越觉得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了,不管是帮着遮掩也好,还是做点什么拖延时间也好,在谢坠凌这样重大的变故面前,都仿佛杯水车薪。 “所以我在想。”最后申燃还是缓缓道,“近期谢队拿到的药片,对他真的有用吗……” …… …… 室内,冷冽的花香铺天盖地。 这是藤兰的气息与冰凉的雪交融后的味道,可温度是灼热的,白采爬上谢坠凌的床,将他原本放在这里的书全都掀翻在地,自己取代了它的位置,坐在谢坠凌的腿上。 他的唇瓣被吮得通红,娇艳欲滴,可那双眼睛却水盈盈的,仰起来认真地看着谢坠凌。 他感觉到谢坠凌好像很喜欢这种事情。 即便此时,谢坠凌的力道也没有减缓,覆盖在他后腰的手好像在竭力克制,却还是留下触感强烈的烙印,垂眼与白采对视着,灼热的呼吸紧密纠缠,谁都没有说话。 “谢坠凌。”白采清亮亮的嗓音变得有点哑,“你有觉得好些吗?” “嗯。”谢坠凌俯身,很轻的咬他耳朵。 谢坠凌的动作远甚于他的言辞,大抵是力量的狂乱会加重他的欲望,很多原本能够压抑的东西,到此时却全都在亲密无间的举动中倾泻出来。 大抵是轻咬的这下还是无法满足他,离开时他忍不住将白采的耳垂含住吮了下,酥麻瞬间从白采的尾椎骨顺着激灵而上,让他的瞳仁微微放大。 可才刚刚侧头,他便被掐着下巴被迫迎接亲吻。 谢坠凌的温度还是很烫,湿热的舌头紧密纠缠着,白采骤然像是失去呼吸,头晕目眩地沉溺地在他铺天盖地的气息里面,甚至连精神力都将他紧密包裹,密不透风地将其占为己有。 “呜……”白采忽然颤栗了下,感受到了身体里面本体被精神力抚摸。 迎接谢坠凌的到来就会是这样的下场,曾经他让谢坠凌帮忙看伤口的时候,谢坠凌还并没有完全渗透进去,在看完他的藤蔓以后便克制地撤回,最多也就是碰了碰他微抖的叶片。 可此时,汹涌庞大的精神力完全灌注进来,一缕缕缠绕在他妖力凝聚的本体上,仿佛不但与皮囊紧密相贴,连他们所有的力量与气息都必须要死死的纠缠在一起。 白采没有办法抗拒他,甚至还要主动迎接缠绕,害怕谢坠凌会觉得他抗拒而选择不依靠自己……可却忽略掉此时的那些精神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格外强势。 仰头在跟谢坠凌接吻,体内两股力量纠缠不休,白采的胸膛急促起伏,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重,浑身的体温急剧上升。 灼热开始黏着在他们两人身上,有热汗从脸颊滚落下来,可他偏偏无法挣脱与动弹,被牢牢控制在谢坠凌的怀里,被骨节用力发白的掌心压着后颈,像是引颈受戮的小动物。 “谢坠凌……”白采试图呜咽喊他。 虽然他也不知道喊他是要做什么。 只是每次连这几个字都没能完整吐露,就又被谢坠凌掐着下巴堵了回去,他脑子一片混沌,情绪也跟着起起伏伏。 焦躁、闷热,还有无法发泄的更深层的欲望……让藤条猝然从床边冒了出来。 它们张牙舞爪,像是在拼命宣泄,又像是无头苍蝇般躁动乱窜,几根藤蔓的尾巴无意识碰到谢坠凌的皮肤,或许是力度太重,又或许是此时的谢坠凌知觉与触觉过于敏感,骤然留下了几道红痕。 起初谢坠凌没有会,专心与白采接吻,不知节制地深深掠夺着他口腔的每寸气息,死死地抵着甚至让他无法退缩只能被迫承受……直至那些藤条越来越无法控制,倏然缠绕上谢坠凌的脖颈。 谢坠凌被迫停住,将白采微微松开,白采迷迷瞪瞪地睁眼,急促灼热地喘息着。 他被热气笼罩着,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场景,且被谢坠凌抵住后颈无法分离太多,只能感受到谢坠凌望着自己时摄人的眸光,直至片刻后蓦然愣住,才察觉到藤蔓到底绞在什么位置。 白采抿了抿唇,悄悄地将藤蔓松开他的脖子。 可谁知谢坠凌忽地将它握住,顺着尾部一点点地抚摸上去,嗓音低哑,“怎么了,受不了吗?” “没有!”白采陡然脑子都清醒几分,抱住他的双手用力收紧,条件反射想爬起来却又浑身发软跌回他的怀里,哑着嗓子固执地道:“不是因为受不了他们才冒出来的,就是……” 就是不出由,因为他也无法形容与宣泄自己的感受,就是觉得好热,好麻,尤其是在谢坠凌的气息铺天盖地渗透进身体里面的时候,没有丝毫疼痛,只觉得涨涨的让他焦躁得想要发泄出来。 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或许潜意识里面觉得绞住谢坠凌是一种,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让自己与他纠缠得更加紧密,将世界上其他任何东西都隔绝在外…… “就是?”谢坠凌低声反问。 第99章 倘若此时去看他的眼睛,便能发现其实他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不了太多。 精神力的异常暴涨还没有结束,白采的到来确实让他舒缓了很多,强悍的藤兰本体与没有丝毫抗拒的身体终于让他得以释放,可也更加剧了渴望与冲动。 甚至当亲吻白采开始,他便已经冲破了所有的桎梏与顾虑,接下来不论如何,白采都必须要陪到他完全恢复为止,甚至还要更久。 所以他现在,几乎是强迫式地想要知道个答案,同时将逐渐想要后退的藤蔓握在手里。 白采对此好像极为敏感,他每次顺着上面的花骨朵抚摸上去的时候,他的睫毛都会猛地颤抖,眼尾的水汽跟薄红本就还没有消散,这样垂着眼紧绷的样子,显得又脆弱又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更多。 “我……”白采的声音也开始颤起来。 藤蔓的感觉无限扩大传到他的身上,他甚至想让谢坠凌开口别摸了,可又不是真的哪里不舒服,甚至脑子还得想着答案,被逼迫给谢坠凌回答。 没有答案!白采突然急躁起来,扑上去咬谢坠凌的唇。 只要谢坠凌不问他就不会想,试图用这样的方法含糊掉这个问题,果然谢坠凌接住他,回应他急促灼热的吻,猝然也不知道是被撩动到哪里,压住他的脑袋更加深入。 藤蔓顺从地从肩膀落在腰间,跟随着的谢坠凌的动作而颤抖,又不受控制地勒得越来越紧,偶尔精神力渗透得太重,它才会剧烈晃动几下,像是无声的呜咽,与白采破碎的喘息混杂在一起。 …… …… 像是一场没有休止的亲密纠缠。 白采从主动敞开接纳,再到后面被迫承受,从来没想到过谢坠凌这场精神力的异常暴涨会这样漫长,呜咽声逐渐多起来,变成破碎的哭腔。 白采从坐在他的身上,变成侧躺着,谢坠凌叼住他的后颈细细的磨,直到他受不了才让他休息。 可即便是在沉睡中,白采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本体已经快要被精神力裹满了,里里外外都没有放过,身体里面的被渗透,身体外面冒出来的藤条也被抚摸着不允许收回去,偶尔会被轻轻咬一下,瞬间麻意传遍了全身。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白采醒了睡睡了醒,被来回折腾不知道多少次。 有时候他都在想,谢坠凌是不需要休息的吗?明明在这样气息暴戾混乱的情况下,最累的应该是他吧,自己除了替他分担力量以外,还能替他做些什么呢? 只是大部分时候这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又被谢坠凌强迫着接吻,他仿佛养成习惯般张嘴,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到是谢坠凌幽晦又漆黑的瞳仁,里面的碎光倒映着自己的脸。 终于,血腥味好像逐渐淡到闻不见了。 彼此身上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那是力量趋于平稳的表现,这说明谢坠凌终于将新生的精神力全部吸收掌控,剩下的就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 白采感觉到像是受到什么桎梏,被紧紧地压在胸膛前动弹不得,缓缓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睡在谢坠凌的怀里。 折腾这么久,他总算是休息了,安静地合眼睡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上打出淡淡的阴影,绝美锋锐的五官在此时好像也变得柔和很多。 他好好看。 白采微微怔住。 即便已经跟谢坠凌接触这么久,也时常在这个距离看他,但是好像他们每次要么就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么就是光顾着贴近彼此的温度,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 而且谢坠凌应该也很疲倦,就连敏锐的五感都罕见地跟着沉睡着,否则在自己醒来的时候,谢坠凌就应该会有所察觉了。 让他好好睡会儿吧,白采没有乱动,只是认真地描摹他的五官,越看越觉心脏发软,就像是积雪在春天里面融化的感觉。 不知道多久过去,谢坠凌睫毛轻微抖动,睁开眼来,猝然跟白采对视。 “……” 第53章 约定 白采的眼睛亮盈盈的。 谢坠凌注视着他,迟迟没有动作。 他沉睡的时间很长,也做了个很漫长的梦,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那种心悸的感受,还有藤蔓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的触觉,让他睁眼的时候便很想看到白采。 还好白采还在他的怀里,任何潜意识里面担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彼此的温度紧贴着,这个距离连呼吸也都亲密纠缠着。 片刻后,白采灿然笑起来,“谢坠凌!” 他凑过来,抚摸着谢坠凌的脸颊,语气里还带着点担忧,“你现在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谢坠凌顺势将他带过来,白采便变成了趴在他胸口的姿势,掌心轻轻地压着他的心脏。 谢坠凌轻声道:“你自己看看。” 心脏部分是感受力量最准确的地方,平稳有力的跳动传递到白采的手心,知觉又顺着皮肤弥到四肢百骸,好像连自己的脉搏也都跟着齐齐鼓动。 这是真的,因为此时他们的气息也都紧密纠缠,谢坠凌的精神力在吸收的过程中大部分都依托藤兰的本体,所以会在他的灵魂深处残留不少,同时也不可避免带回来很多融进自己的血液神经里。 白采对他情况的感知更加明确,甚至能够在脑海里面清晰勾勒出两股气息纠缠的情况,如同藤蔓沐浴着阳光般茁壮生长。 第100章 白采重重地松了口气,确定这下谢坠凌是真的没事了,才终于有心思去说别的,小声抱怨道:“谢坠凌,你真的吓死我了。” 谢坠凌的睫毛轻颤,知道他说的是将自己关起来不让他进来的事情。 他有必要给白采个解释,将掌心覆盖在他的脑袋上,低声道:“我没有骗你,以前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我自己很快就解决了。” “也会这样疼吗?”白采抿了抿唇。 “……”谢坠凌没有办法骗他,确实会很疼。 不论如何他都只是个肉体凡胎,就连藤兰在消化能力退化的时候都会受不了,更何况自己只是个人类,掌控着原本人类不应该掌控的可怕力量……且还在持续不断地增长。 他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不谈,白采却定定望着他的眼眸,丝毫都不允许他逃避,“这次是最疼的,对吗?” “可是你来了以后就不疼了。”谢坠凌抵住他的额头,声音低低的,“虽然最开始我不想要你来,我很担心自己那时候没有智伤害到你,但是还好你来了。” 白采眼底的水光晃动,一时没有说话。 到现在他也觉得后怕,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进去会怎么办。 强大如谢坠凌,肯定也会自己想办法熬过去,筋骨碎裂重塑,可那到底得痛到什么地步?只要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冒出来的藤蔓,都忍不住紧紧地绞住谢坠凌的身体。 直到察觉到谢坠凌轻微变色,他才猝然感知到自己又没轻没重了,藤蔓嗖地就要收回,却被谢坠凌松松地握住,迅速逃窜的过程中就如同被他的掌心抚摸过一遍似地。 白采难耐地抿住唇,“……谢坠凌!” “不舒服吗?”谢坠凌轻轻抬眼。 他就是明知故问!白采一时居然都忘记了原本担忧的事情,气得扑过去咬他的下巴,却又舍不得用力,最后只变成轻轻的舔舐,抬起脸来撞进谢坠凌幽晦的视线里面。 湿热的唇瓣触碰到皮肤,让谢坠凌的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掠过很多画面,好像从头到尾白采这双漂亮的湿漉漉的眼睛都没有变过,总是这样认真又期待地望着他。 他掐住白采的下巴,咬住他的唇瓣,白采几乎是习惯性张口让他入侵,灼热的呼吸瞬间被掠夺,好像能够嗅到的地方全都被他独特的气息所填满。 直到白采忍不住急促地喘息,谢坠凌才将他松开,白采便顺势从他的胸口滚下去,侧睡在他的胳膊上。 眼前似有什么东西咕咚滚过。 白采眨眼,伸手去摸,在枕头的最里面摸到了自己送给谢坠凌的礼物,漂亮的水晶盒子,里面装着颜色如同晚霞般晕染开的的脱骨花瓣。 他应当特别喜欢,即便是力量异常的时候都放在身边,上面还残留着点浮动的金光,是他不受控制精神力外化导致的。 背后有温暖的气息笼罩过来,谢坠凌将他揽进怀里,视线与他一起落在脱骨花瓣上,忽的问道:“当时你凋零的时候觉得疼吗?” 就连心头血都会晕染出来,反反复复这么多次,又跟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我……”白采犹犹豫豫地,“我不太记得了。” 妖怪的成长跟人类不同,智力开化得晚,很长时间内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凭借着本能在生长,甚至可能连痛觉是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记得最清楚的,应该也就只有被分食的那次了,那次他陷进绝望里面,本来以为会彻底的死掉,可后来被谢坠凌救了。 记吃不记打就是他的真实写照,现在回想起来填充记忆更多的,其实压根就不是疼痛,反倒是谢坠凌抚摸自己时温热的触感,就像是现在这样抱着他,让他愿意永远地沉溺进去。 “谢坠凌。”白采翻过身来望着他,轻声却认真许诺,“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我现在也不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有力量异常的时候,可如果还会有的话,你不能再把我拦在外面了,我不会受伤的,我还能帮你。” 他希望在谢坠凌记忆里面填充的,也永远都是陪伴与快乐。 再也不会是独自消化的痛苦。 …… …… 谢坠凌三天没去特管局。 这是他的休息期,除了藤兰相关的以外,他什么指令都不听完全没任何问题,可在自己进到地下室前,谭乌的那通电话就已经表明了混乱局势。 这几天居然再也没有任何电话骚扰他,反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谢坠凌的内心毫无波澜,不管是混乱还是暗潮涌动都在他的意料中,自从监察队不听他的警告想对藤兰下手开始,他心里面的决定就逐渐清晰起来。 现在所有人都在觊觎藤兰,都在害怕他,反倒是说明他和藤兰才站在同个战线。 至于最后到底会面临些什么……等自己跟藤兰的记忆找回来,该考虑这个问题的不会是自己,而会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所有人。 此时,他站在厨房里面,在给白采洗浆果。 吃来吃去,白采最喜欢的还是这种东西,汁水丰沛、酸酸甜甜,只是上面覆盖着软绵绵的毛刺,每次洗的时候都要将这些东西去掉,沥水后水面上便会浮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软刺。 力量在经过这次的暴涨以后,让他的五感也变得愈发敏锐,让他很轻易就捕捉到白采从背后偷偷靠近的动静。 第101章 白采应当是想吓他,屏息凝神地,突然冲上他的背遮住他的眼睛,嗓音清亮,“谢坠凌!你猜猜我带什么东西回来啦?” 扑鼻而来的花香,应当是才用过藤道。 “带回来了消息?”谢坠凌停下来,凭借着感觉关掉水龙头,反手将他捞到自己的怀里来,“确认好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了?” “嗯。”白采用力点头,兴奋得眉眼灼热,“我想我们要不要快点,把记忆全部拿回来以后,我还得去取我的分枝,这样我就会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到目前为止,白采跟谢坠凌总共去过两个以前的巢穴,每次都有所收获,说明他们现在的路线是准的。 经过这件事后,白采很显然有点急躁了,虽然谢坠凌没有跟他细说,但是他知道不久后特管局肯定还是要找他麻烦的,毕竟之前他因为自己伤害了监察队的人,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的话,自己快点拿回分枝的话能更好的保护他。 所以早上趁着谢坠凌还在休息的时候,他用藤道速去速回,确认第三个巢穴也确实是有自己记忆的,但是前两次都有事情发生,白采也不敢独自取回来,还是得让谢坠凌陪着。 “好。”谢坠凌俯身贴了贴他的额头,“这两天就去。” 这两天!白采忍不住微微睁大瞳仁,又听他接着道:“这次我们把能带回来都拿完吧……直到回想起全部的事情为止。” 白采懵懵地,感受到他的温热,又觉得好像从谢坠凌这次力量异常结束以后,像是被勾连出隐藏在血液里面的暴戾因子,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流淌出些压抑的杀意。 这样也好,他做什么自己都会陪他的,只要他高兴就好。 片刻后,白采歪着脑袋冲他笑了笑。 他这样笑,谢坠凌又想吻他了。 白采乖乖的吃完浆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实也有感觉,这次帮完谢坠凌以后他的吸收力也好了很多,而且他的精神力也喂饱了自己,现在有点撑撑的。 抬头一看,才发现谢坠凌站在旁边望着他,将他吃东西的模样从头到尾尽收眼底,眼底的暗河无声流淌着,专注又好像蕴含着别的什么。 “谢坠凌?”白采小声试探。 话没有说完,谢坠凌俯身吻他,瞬间浆果的清香与冷冽的花香在灼热的口腔中交织着。 白采的头皮轻微发麻,忍不住攥紧了手掌,偏偏这时有电话的声音响起来,一声又一声,好像非要把这几天没有打的打够为止。 谢坠凌没有去管,反倒是白采显得有些焦躁,从接吻中退出来点,低低地急促喘息着。 见状,谢坠凌便点了接通放在旁边,追着轻咬了下白采的唇瓣,白采忍不住小小呜咽了声,被迫抱着他的脖颈,爬进了他的怀里与他紧贴着。 “谢队——”谭乌刚说了两个字就猛然定住。 眼皮子开始狂跳,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这通电话打得非常不合时宜。 第54章 力量压制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挂掉电话。 谭乌凝神思索,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她其实没有太听清电话里面的声音,只是才灌进耳朵脑子里面就冒出各种诡异奇怪的画面……真的太奇怪了!实在不敢继续听。 但是他们谢队跟白采,关系进展是不是有点太猛了? 上次让她这么震惊的,还是谢队下巴被咬了个很重的痕迹,他居然还毫不在意的带到局里来,随机吓死几个组长部长。 按道来说,这几天谢坠凌应该是状态最差的时候,有可能会受到力量的影响严重,就连药片都是自己强行给他送过去的,正好白采是能够抚平他精神力伤口的治愈系…… 所以其实最近白采在为他治疗吗? 就是治疗的手段实在有点……! 谭乌被自己脑补得面红耳赤,心里又焦躁,把电话反反复复拿起来好几次。 最终硬生生等了两个小时,觉得大概率不会打扰到他们了,才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拨过去,“谢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屏息凝神片刻,总算是听到谢坠凌冷淡如冰的嗓音,“说。” 谢坠凌抱着白采坐在阳台,白采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情况有点糟糕,本来这几天陪谢坠凌梳暴涨的精神力,他就不可避免地吃得有点饱,彼此的力量交融以后汲取对方更是成为了本能,被亲两下他就有点受不了。 真的不能吃了,白采越吃越犯困,捂住谢坠凌的嘴巴让他适可而止,可谢坠凌没有适可而止的说法,将他带到阳台来晒太阳,亲亲他的脑袋,像是在抚摸愈合伤口后重新生长的藤蔓。 谭乌等待着两小时可谓是掐得极准,谢坠凌总算是腾出空来能听她说。 “我先向你汇报下这几天开会的情况……” 谭乌先试探着开了个头,发现谢坠凌那边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在暗暗松了口气,“对于你伤害监察队队员的事情,原本对方是揪着不肯放的,非要我们给出处分,但是因为局长力保,对方那边也就只能偃旗息鼓。” 短短几句话,概括了这几天的血雨腥风,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特管局到底承担了多少压力。 可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只要他们还想留着谢坠凌替他们做事,就得负责处好谢坠凌带来的任何结果……更何况目前这件事还跟藤兰有关,明面上来说本就是特管局需要用尽全力去争取的。 第102章 “最后给出的结果是什么?”谢坠凌淡淡询问。 “监察队倒是答应不追究了,但是需要我们这边加强对你的管束,至于管束手段是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个答案。”谭乌谨慎道,“你也知道这很困难……” 谢坠凌没有回答,却莫名让人感觉他好像很轻的笑了下。 有多困难呢,谢坠凌身为人类却凌驾于人类,这么多年听从管束无非就是因为道德在约束着他,他知道有些低智慧的妖物贪婪无度只会伤人,知道不论是特管局还是监察队在整体方向上都只是为了人类更加安全。 所以他甘愿把自己的力量奉献出来,不论是成为一把刀也好,还是安安分分的只做危险任务不展现出任何目的性也好,为此他甚至愿意去混沌地融掉自己多余的力量,只为他们能够给自己多点信任。 “总之,其实我是希望你最近能抽空回一趟局里。”谭乌接着道:“最起码要知道,提出管束你的人到底都是些谁。” 说到这句话时,谭乌的内心狂跳。 她浑身紧绷着,握着电话的指节用力发白,总觉得自己在做个胆大妄为的决定。 特管局的形式并不好,到底是站在普罗大众的那边,还是站在一直都在被他们诟病畏惧的谢坠凌那边,对于他们的未来会有截然不同的影响,可以放任自流下去,当然也可以做场豪赌。 换做从前,她可能会选择前者,可随着她与谢坠凌的合作越来越多,心里面的天平也愈发倾斜,有种强烈的冲动推着她,让她最好是选择那场豪赌。 片刻后,她动荡的心脏终于缓缓冷静,“其他的事情等你来局里我们慢慢讲。” “我跟几位部长,都会支持你。” 第二天下午,谢坠凌如约回到特管局。 才刚到门口,便已经引起了绝大部分成员的警惕。 这么多天没见,他们特别想知道谢坠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毕竟创伤监察队的场景目击者特别少,在其他人的想象中,或许他有受到力量的吞噬与驱使也不一定。 而且据说他最近的状态变得更不稳定了,连药片都是拖到很晚才拿到的,这样的话他会不会展露出更多的攻击性?会不会变得极其不易掌控? 然而当谢坠凌踏进会议室,骤然所有人起立,鸦雀无声地看着他。 他还是那副冷冽的模样,银发马尾像是瀑布般倾泻而下,眸光冰凉,只是简简单单在那里站着,猝然让人联想起山巅不容接近的积雪。 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甚至气息愈发地逼人,不仅没有状态差反而好像比前几天更强了。 有人无声无息的松了口气,也有人隐隐流露出愤怒。 “谢队回来了。”首座的赵常威开口。 这声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倒是难得有这样的大型会议,连赵常威都在,而在座的也都是高级干部,部长与组长,其他的位置都满满当当,只有赵常威旁边的两个位置空着,一个是给未来得及赶回来的高层留的,还有个就是谢坠凌的。 谢坠凌常年在外面出任务,几乎不怎么参与会议,倒是让很多人忘记了,他是特管局里最年轻的高级干部,是当年最先破例被收编的少年天才。 在所有人各异的目光中,谢坠凌毫无波澜地走过去落座。 赵常威注视着他的身影,确认这几天他的确没有失控的迹象,才在心底无声地松口气,沉沉开口,“先总结下最近的情况,谢队在执行藤兰任务的途中与监察队的队员起了冲突,属于正常的任务范畴。” “监察队本来就在跟我们争藤兰的归属权,如果让他们如愿的话,后续我们局的行为就会非常被动,甚至整个研究部门都会沦为他们的工具。” 这话算是表明了立场,不论现在局里众人心里面怎么想,谢坠凌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 可这也恰恰是问题的所在,越是无法撼动他,他能够做的事情就会愈发放肆,这次是针对监察队,有没有可能后面为了达成目的就会指向特管局的队友?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几年前谢坠凌从混沌地里面回来时,被力量反噬导致失控,先屠掉混沌地周边的所有妖物,又险些毁掉派遣出去的全部同伴队伍……若非后面赵常威联合几个高层强行镇压,他们还活不活得成都不知道。 提到这里时,就连赵常威的神经都隐隐作痛,眉眼不动声色的压下来。 那确实是场惨痛的教训,说是镇压都不太准确,趁的还是他跟藤兰两败俱伤的时候,可依旧差点没能控制住他,反而留下这么痛苦的伤痕。 “这次又是藤兰!”在座中有人愤怒提议,“每次谢队都是在碰到藤兰的时候失控,难道就真的半点私心没有吗?” “藤兰是妖界的霸主,谢队你从来没见过有跟你同样强的存在吧?” “进混沌地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谢队你真的没有被妖物影响心智吗?还是说得到藤兰这种事情已经把你带得偏离本心了……” 嘈杂的吵闹声中,几位部长倒是静默着,相互看了两眼。 目前发言的都是组长居多,同为组长的谭乌最具有发言权,忽然道:“请诸位稍等,我们现在讨论的,应该是如何平衡谢队权限的事情吧?主题不是对谢队的声讨?” 第103章 她声音清楚,带了点异能以后清晰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有人不悦地皱起眉头,却被谭乌忽略掉,她直接看向赵常威,“这件事还是由局长提出方案吧,作为需要结案处的后勤人员,最近听到的不同的声音已经太多了,实在没办法继续后面的工作。” 赵常威也觉得疲惫,“声讨暂停,诸位还是先给出有效意见比较好。” “……”片刻后,终于有组长忍气吞声地道:“谢队每月申请的药片剂量应该加强吧。” “谢队状态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该定期观察下性情的稳定性。” “还有藤兰的任务,是不是也该从谢队手里面腾出来。” 最后那个提议瞬间戳到了大部分人的痛处。 特管局离不开谢坠凌,很大部分就是因为太多重要的任务都是由他在做,越是离不开他就会给他越大的权限他就会更加为所欲为,可明明很多事情别的队员也能做! 就像是调查藤兰,原本交给他就是因为他跟藤兰有过交集,处起来会更加容易顺手,但是如果这种交集都已经变成他肆无忌惮的由……那这种任务还不如交给他们。 得到藤兰,收服藤兰,这种事情任由谁想想,都会因为其蕴含的无限潜力而激动颤栗。 唯独在座几位了解谢坠凌的部长,在听到这里时心惊胆颤,竟都不敢去看谢坠凌的表情——什么意思?竟然真有人妄图从他的手里面夺走藤蔓的任务?他们难道自己都忘记了谢坠凌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对监察队动手的吗? 在混乱的嗡嗡声中,无动于衷的谢坠凌忽然抬头,轻缓地重复,“这就是你们制约我的结论?” “想从我手里面夺走藤兰?” 明明是平常那样冷淡的语气,却骤然让人听出冰凉逼人的意味。 很显然今日他的状态更加摄人,几日的休息以后仿佛那些低迷都一扫而空,又像是打破什么压抑灵魂的桎梏般,攻击性变得更加外放,绝美锋锐的眉眼直直地盯着说话的人。 无形的压迫感与恐惧在会场弥漫,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搭话。 即便是坐在首位的赵常威,眼睑也很轻地跳了下,无端让他想起来那天在办公室里面,谢坠凌也是这种态度对他的,而且还只是在要跟藤兰相关的资料而已,平稳的语调却显得格外可怖。 “是吗?”然后听谢坠凌追问。 一字字地确认答案,仿佛连精神力都无声地扩散开来,割得在场的人皮肤作痛血液翻涌,痛苦得不受控制地张嘴就要回答他的问题,可连喉咙都是一阵腥甜。 耳膜也如同撕裂般震响,依旧回荡着他冰冷重复的声音,“是想要藤兰吗?” 第55章 新的记忆 “谢坠凌!” 突然有低喝的声音响起。 压迫得快要让人疯掉的精神力骤然散开,室内所有人骤然如释重负,跌坐在座位上重重地喘气,他们甚至不记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去回忆神经就痛苦的抽搐起来,随之弥漫出无尽的恐惧。 刚刚看到谢坠凌时,还只能从他的外表判断他的状态稳定,可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的发现……谢坠凌力量增强真的不是错觉!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精神力将他们笼罩起来! 在座的人不论如何都有自己的实力在,能登上对应的位置,自然就不止是有的手段而已,可在谢坠凌的面前却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仿佛在深海里面窒息。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提出要移交藤兰的任务而已。 赵常威额头满是冷汗,强行挣脱出来让谢坠凌收回精神力让他遭到反噬,旧疾隐隐作痛,费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勉强压抑下来。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他哑声做出决定,“任务的事情谢队自己会处。” 在场的人脸色变化,却都苍白扭曲,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给出的压力已经足够了,即便再是愤怒,恐惧也会让他们闭嘴。 赵常威忍了忍,再看谢坠凌那副冷冽、毫无波澜的姿态,倏然感觉他就不像是人类世界该存在的人,即便坐在人群里面也有种抽离人间的冷漠。 “除此以外,你们还想要什么?”谢坠凌忽的抬眼。 就像是坐在这里的耐心已经耗尽了,能特地过来参与这场对于自己的审判已经是给足颜面。 发现再没有人能说出什么话来,他起身离开座位,在众目睽睽下提前离席。 唯独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停下来,微微侧身,整张脸像是落进阴影里面,唯独那双冰凉的眼眸像是月华般浮现出惊心的光来,嗓音如冰,“另外,不论如何我现在也是局里的高级干部。” “愿意坐在这里听你们审判我,并不代表我犯错,可你们真借此夺走我的任务,那是僭越,自己去领处分离职吧。” 说完,身影彻底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口。 室内长桌边,所有人的面色愕然,片刻后掀起轩然大波! 谢坠凌实在是太过分了! 以前他不是从来不在意自己的职位吗?明明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给他这样的职位就只是为他调动资源方便而已?为什么现在他会突然变成这样! 是得到治愈系妖怪以后状态好转,终于逐渐暴露出本性?还是他的野心欲望在不断膨胀,在力量的吞噬下已经完全迷失了? “局长!”各个发过言的组长们愤怒告状,“他凭什么!” 第104章 “今天的会议不就是提出管束他的方案吗?” “他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实在是太狂妄了!” “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他是真的越来越不可控了!” 狂躁的发言充斥在整个会议室里面,让申燃金随等人的情绪也慢慢沉下来,他们原本想着若是谢坠凌没有发言意图的话,或许他们还能帮帮忙……却没想到谢坠凌能这样毫无顾虑。 好像几天不见,他变得更加的…… 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忍不住皱眉看向谭乌。 谭乌正愣神看着谢坠凌离开的方向,没由来的心里狂跳,想到的词语却是正面的,觉得这几日过去谢坠凌猛然活过来了般,好像现在才是真正的人类,拥有正常的喜怒哀乐,也会因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展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回头,她无声谨慎地去观察赵常威的神色,猝然顿住。 这位局长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经的痛觉带动着全身都止不住地发颤,竭力克制却还是泄漏出些许,沉沉的眼眸里面掠过惊疑不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回来了。 就像是当时谢坠凌主动选择踏进混沌地一样。 那时候就没人拿他有任何的办法,可那时他的身上充满着死意,平静地遵守着其他人加给他的所有规则,也做好了为这种规则献身的准备……可如今他竟然慢慢地又活过来了。 曾经在他跟藤兰两败俱伤的时候,都没能彻底掌控他,现在他逐渐复苏,自己还能做到吗?人类还能做到吗? 当晚,特管局掀起血雨腥风。 几大部门但凡是提出异议的组长,全都遭到处分被暂时停职,约束谢坠凌的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后也只是加重了每个月药片的剂量而已。 这药片甚至还是出自金随的手,几位部长在交流过后心知肚明,猜测或许真的已经对谢坠凌无效了——否则今天他的状态不可能还会强势到这种地步。 各部门职位大换血的同时,谭乌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升职。 她在部长位置空缺的情况下顶了这么久,终于成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她的心情并不轻松,反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洗牌这么大动荡的事情,赵常威竟然都没有阻止,让人感觉他好像维护谢坠凌已经到了种溺爱的地步。 可会议结束时不经意间注意到的他那副表情……又让谭乌觉得,似乎他心里面并非真的是这样想的,且现在全都任由着谢坠凌的行为不一定都是好事,只有可能会掀起更多对谢坠凌的畏惧来。 见着谢坠凌离开,谭乌忍不住追上去。 “谢队。”谭乌跟在他背后几步,忍不住道:“后面……” 谢坠凌停住,冷冽地站在原地看他。 奇异的是,以前谭乌看到他这幅模样会心惊肉跳特别怕他,可只要内心升腾起对他的认同感以后,这种畏惧感便消散很多,转变成了一种敬畏。 这让谭乌跟他说话也直白了很多,压低声音道:“局里可能还会再乱一段时间,后面你是怎么安排的?休假吗?” “我会去藤兰的巢穴。”谢坠凌提醒道:“有信息告诉我。” “好。”谭乌愣愣的答应,感觉到谢坠凌是相信他们的。 目前几位部长都在为他服务,尤其是申燃跟金随,在意识到藤兰对谢坠凌到底多重要以后,手里面别的任务都推了出去,专心专意地在为他研究这件事,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提供给他。 原本谭乌还想提醒几句,小心局里跟监察队的人,可看着谢坠凌那张冷静锋锐的神色,又觉得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不需要自己再多嘴了。 “路上小心。”最后谭乌只道。 “我知道。”谢坠凌淡淡地应答。 几天后,谢坠凌跟白采前往寻找巢穴。 随着记忆的逐渐找回,白采对自己巢穴所在的位置越来越清晰了,而且最近不管是监察队还是特管局自己都乱着,完全没空管他们,取回记忆的过程也很顺利。 可奇怪的是,这次的几段记忆里面,重要的信息并不多,绝大部分都是跟第二段记忆重复的——白采到底是如何跟着谢坠凌去混沌地的,一路上又是如何偷偷踩他的影子,谢坠凌好像发现了他,但都无声纵容没有揭穿过。 这段记忆也很快乐很温暖,白采拿到以后偷偷地又藏到了脑海的深处,怎样都不会忘了。 可白采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当时是怎样被谢坠凌救下来的,那些被分食的分支,最后又都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现在能拿到的都是零零散散的枝条?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巢穴了。”白采望着不见边际的平原,忍不住抿了抿唇,“我怎么会把记忆藏得这么深呀……” “已经很顺利了。”谢坠凌将掌心放在他的脑袋上,低声问:“在担心什么?” 白采偷偷瞄他两眼,没说话。 谢坠凌看他这表情就大致猜到了,静静地道:“其实这不是最后一个巢穴,最最后的巢穴是混沌地。” “但我就是不想你回混沌地!”白采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你不是很抵触去那里吗?” 谢坠凌心头微动,垂眼撞进他水光晃动的眼眸。 这句话其实他没有直接说过,是白采从他的言行里面领悟出来的,因为只要想到混沌地,就仿佛噩梦重现般,他不可避免地就会想到当时藤兰被分食的场面。 第105章 挂在胸口的脱骨花瓣仿佛在隐隐发烫,谢坠凌本以为在力量异常暴涨以后,自己的情绪会稳定很多,可只要涉及到这些事他还是会变得格外沉郁暴戾。 附身抵住白采的额头,他竭力消化着自己的情绪起伏,闭眼道:“其实没关系。” “那里不也是你住得最久的地方吗。” 不论如何最后都是要面对的。 “好……”白采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直到感受他的不开心好了很多,才认真地道:“那我们就先去这里,看看这里的记忆到底是什么,然后再决定回不回混沌地。” 谢坠凌点头,跟着他接着往前走。 或许这里已经很靠近混沌地的缘故,其实四周的土地已经被妖气所渗透,平原上生长的草也都与正常地方的不同,变得特别锋利。 白采却在这里感觉比别的地方更舒服,轻轻地伸手,能够在风中感受到充盈的妖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妖物们相互吞噬飘散过来的。 他的巢穴在平原很深的地方,走了很久才能看到一片焦化开裂的土地,中间裂了道大口。 隐隐约约有自己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白采蹲下来,将手掌覆盖在上面,谁知道却被猛地灼了下,收手的瞬间被谢坠凌给握住。 白采微愣,“谢坠凌,这里面的感觉……好奇怪。” “我来。”谢坠凌跟着附身,张开修长的手指贴在焦裂的地面,敏锐的感知如同一张密不通风的网,沿着地面没有休止地向外蔓延,直至抵达巢穴的深处。 骤然,谢坠凌的心脏剧烈鼓动了下。 反应更强烈的是白采,他的心脏也跟着鼓动。 真的很奇怪,白采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了,忍不住道:“我帮你分担了力量以后,我们会有的通感吗?为什么我能感受到你的感受……” “不是因为那个。”谢坠凌清楚得很,眼眸里面浮冰涌动,“就算我们力量相互有残留,也不至于会相互感知强到这种地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你的巢穴里面藏了什么。” “藏了什么……”白采望着他轻轻呢喃。 忽然有花香随风浮动,白采莫名地燥热起来,他呆呆地看着谢坠凌的脸,发现他绝美的面颊在黄昏下被分割成明暗两面,可不管哪面都拥有着摄人心魄的吸引力。 也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引诱,他紧握的掌心湿热,在这一刻突然前所未有地想要去吻谢坠凌。 第56章 躁动 情况有些奇怪。 白采知道自己很喜欢贴着谢坠凌,用脸蹭他的皮肤,感受他的体温就会觉得很安心,可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毫无缘由的。 歪着脑袋想了想,他还是爬过去坐在谢坠凌的腿上,额头抵着他的,湿热的眉眼注视着他,“谢坠凌,我现在好像有点不受控制。” 谢坠凌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藏在巢穴里面的东西影响了他们,他的感知描摹着那东西的形状:是铺天盖地塞满了整个洞穴的藤蔓,与其他时候见到的都不相同,它上面所有的花骨朵全都开了,盛放得特别漂亮。 而催化这些花朵盛开的,是自己不知道何时留在上面的精神力。 他猜测是自己从前遇到白采的时候留下来的,但具体是被白采怎样利用,还得吸收完这里的记忆才能知道。 可他还什么都没说,突然唇瓣就被咬了下。 是白采凑过来咬的,猝然就让谢坠凌的呼吸沉重起来,伸手抵住他的下颌,轻声问道:“还清醒吗?” 白采没办法说话,只是轻缓地眨眼。 他当然清醒,巢穴里面的力量还没有办法完全影响他的神志,可是清醒难道就不能亲谢坠凌了吗?谢坠凌不是很喜欢的吗? 谢坠凌的眸色幽晦,注视他片刻,低头回应他。 最近谢坠凌总是吻他,可每次的感觉都很不一样,在地下室的时候蛮横又凶狠,控制着他不允许他逃脱半分,后面在家的时候倒是很温柔,让白采觉得很舒服。 如今莫名的,白采觉得这吻格外地灼热,仿佛轻易就能撩动他的神经,像是星火般猝然熊熊烧起来,在口腔填满谢坠凌气息的刹那,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急促喘息起来,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 随着谢坠凌的逐渐深入,他忍不住抱紧谢坠凌的脖子。谢坠凌稍微后撤,他便不受控制地追过去,仿佛是被调动得意乱情迷、任由摆布,换来的便是更加浓烈与强势的掠夺。 不知道过去多久,谢坠凌将白采松开。 白采湿漉漉地望着他,还凑过去啄了下他的鼻尖,浑然没注意到自己现在到底是副怎样的表情,连眼角都是红红的。 “要先进去吗?”谢坠凌低声问。 “哦……”白采这才乖乖地从他身上下来。 可他还是觉得躁,亲吻过谢坠凌并没有缓解他的状态,可确实他们不能老是逗留在这里,该去巢穴里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即将从谢坠凌腿上滑下来的时候,谢坠凌又忽地把他给抱住,将他的脸颊从头到尾又重新吻了遍,灼热的吐息纠缠,令他心脏狂跳,睫毛都忍不住乱颤。 终于抬眼重新去看谢坠凌,白采的眉眼间都流露着快乐与雀跃,忍不住冲着他灿烂一笑。 他就知道谢坠凌喜欢!他也喜欢! 两人顺着裂缝下去,越走越是开阔,宛如被深深劈开的裂谷,四周遍布着岩石与细细流淌的溪流,连风都是幽凉的。 第106章 光线从头顶照下来,却能看到满地的藤蔓开得特别好,枝条粗壮,盘根错节。 原本在入口的地方,这些枝条都还没有太多的花开,就像是谢坠凌平时抚摸到的藤蔓那样,表面更加平整。 可随着往里面走,遍布岩石铺天盖地的藤条开始一簇簇地开放,白色的是绽放初期,而最盛放的那些逐渐过渡成漂亮的蓝色、紫色,偶尔会夹杂着几多艳丽的晚霞色,像极了脱骨花瓣。 “开花期……”白采困惑地眨眼,“我的藤蔓怎么会背着我进开花期?” 谢坠凌微顿,在资料里面看到过这个词汇的描述。 藤系植物轻易不会开花,尤其是藤兰,通常会受到很强的刺激才会盛放,就比如说曾经被分食的时候过于愤怒与痛苦,或者是脱骨的时候会先盛放然后凋零如同新生。 还有种情况,与其他时候开花都不相同,花瓣会层层叠叠地展开,漂亮地摇曳仿佛是在吸引人的瞩目,甚至连香气都会更浓……那则是陷进了发情的状态。 仿佛有馥郁的花香掠过指尖,谢坠凌不动声色的摩挲了下。 “谢坠凌?”没等到回答的白采回头。 “先把记忆拿回来吧。”谢坠凌道:“拿回来就知道了。” 也对,白采伸手轻轻去抚摸岩石上的花瓣,好久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好像能感受到掌心里面的轻微颤动。 上面还残留着谢坠凌的精神力,熟悉又陌生,跟现在谢坠凌所掌控的那种有一点点区别,当自己覆盖上去的时候,它便主动缠绕上来,就像是催化着藤条开花般,也在白采的皮肤上留下酥麻滚烫的印记。 那种强烈的、心跳鼓动的感觉又来了。 白采紧紧抿唇,压抑着异样感,强迫自己把铺天盖地的藤条给收回来,可谁知道两股力量才刚刚连接,猛然间他体内的灵魂都震颤了下。 “这是……” 谢坠凌也察觉到了不对,蓦地伸手握住藤条,与自己从前留下来的精神力相融。 这道精神力应该是他进混沌地那时候留下来,因为里面压抑着的发疯般的暴戾,稍加不慎好像就要失控般。可它们紧紧围绕着的却又是馥郁的花香,与藤条的叶片与花瓣纠缠在一起,呈现出紧密守护着的姿态。 与现在的精神力相融后,骤然视野开阔,谢坠凌跟白采同时看到了更微观的场景:这些藤条都是如何延绵生长的,为会如此盘根错节……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连续的,而是一段段纠缠起来的分枝。 是白采曾经丢失掉的那些!连上面的血腥味都还没有完全散去,便被精神力裹挟藏到了这里,并且紧密地守护着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 “我的分枝!”白采震撼出声。 他忍不住用力,骤然整个洞穴地动山摇,开花的藤蔓汹涌着朝着他体内钻去——明明都是自己身上的东西,可大抵是经历过痛苦的撕扯,重新收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伤口寸寸裂开。 神经与灵魂全都因创伤而疼痛颤抖,白采疼得几乎无法站立,被谢坠凌拽回到了怀里。 “我的分枝怎么会在这里?”他哆哆嗦嗦的,顶着可怜煞白的小脸颤声问,“谢坠凌……” “……是不是你帮的我,你帮我捡回来的……” “待会儿再说。”谢坠凌抵住他的额头,紧紧抱着他试图让他好受些。 可彼此的皮肤才刚刚相贴,骤然破碎的画面疯狂涌上,那是白采藏在这里的记忆也同时回收,海量的信息几乎要将他们的脑海给挤炸。 白采的分枝到底是如何四散,谢坠凌又到底是如何屠戮掉整个混沌地,一点点将那些分枝捡回来的,在破碎的画面里,只能看到他冷冽暴戾到极致背影,还有背后拖出来的一条长长的血路…… 忽然间,怀里的白采忍不住小小声呜咽起来。 谢坠凌以为他是太疼了,将他放下来坐在自己身上,低头去吻他。 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被他强行拨到旁边,温暖的精神力渗透进白采的身体里面,捉住肆虐的分枝,捂住他重新裂开的旧伤,轻轻揉搓他的叶片,吻他的同时一点点地抚慰着他。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下来,滚进他们紧贴的唇瓣、口腔,酸涩与灼热混杂起来,反倒是让白采抽泣得更加厉害,溢出破碎的哭声。 可到底他还是被谢坠凌耐心的哄好了。 睫毛上沾湿的泪珠被吻掉,泪痕被耐心温柔的舔舐,唇齿间也都留着滚烫的烙印。 身体里面的伤口再次愈合,那些收回来的分枝终于乖乖顺顺贴过去,在撕扯离开本体这么久以后,他们其实不再适应藤兰的躯体,可却被精神力压着强行舒展、重新分泌出健康的汁液。 残余的血腥气也消散而去,仅剩的只有馥郁花香与冰凉的雪气,白采的体内像是经过一场浩劫,却又因为这场雪而平稳的渡过。 终于白采的啜泣声变得越来越小,谢坠凌心脏颤动,轻声问道:“还疼吗?” 白采摇摇头,抬起狼狈凌乱的脸蛋看他。 之前是特别疼的,但是他哭也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记忆回收得太仓促了。 “谢坠凌,我知道为什么很重要的记忆我放在这里了。”白采的嗓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原来我的分枝全都在这里,是以前你帮我捡的。” 忽然没了声息,谢坠凌与他安静地对视着。 第107章 刚才光顾着去帮白采把凌乱的分枝顺好,收回来的那些记忆并没有来得及去看,奇怪的是竟然这里面不仅仅是有白采的,也有自己的,竟然早早地就交融起来都放在这里——难怪他们来的时候会共感得这么强烈。 现在几乎他能确定,这些记忆描绘的,就是他到底是怎么把那些分枝一点点捡回来的,可只要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便沉甸甸的,连带着情绪都如同被钝刀缓慢凌迟,呼吸时引发着强烈的肺痛。 白采已经看完了,比他更清楚这些场景里面都有些什么,凑过来贴了贴他的唇瓣,眼泪又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他看到谢坠凌独自在混沌地里面前行,踏着尸山血海。 就仿佛是完全换了个人,说好的该融掉的力量其实并没有消失,反而全都被他暴戾的激发了出来,压低的眉眼沾染着浓重的血腥气,晦暗得近乎可怖,仿佛从地狱里面爬出来。 明明他半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拖着自己的精神力一路屠戮过去,耳边充斥着的全都是怪物痛苦的嘶吼尖叫,可浑身流溢出来的不仅仅是残忍,还有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想要毁掉所有的失控痛楚。 像是他们妖界里面一种很常见的疯状。 叫做“丧偶”。 第57章 羡慕 同样的路,去混沌地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里混乱、妖气肆虐,白采跟在谢坠凌后面时还在想,他是会厌恶妖物全程屠过去,还是不知不觉受到瘴气侵染性情大变? 但是都没有,从头到尾谢坠凌都清醒平静,只有偶尔背后藤蔓的动静太大,令他无法忽视,回头会正好撞见遮云蔽日的藤蔓蹿起绞杀猎物的场景。 谢坠凌停下来,站在原地等他。 月光洒在他银色的发梢,他像是一片清凌凌的雪色。 …… …… 太多的分枝一次性收回来,导致白采伤口崩裂,即便在精神力的梳下重新愈合,也极其耗神。 这次还牵扯到太多记忆苏醒,他哭了一阵子又觉得累,眼眶红彤彤地伏在谢坠凌的肩膀上,只是将他抱着说不出话。 感受到他的手臂收得紧紧的,谢坠凌的心脏微颤,用掌心安抚地摸他脑袋,交换着彼此的体温,直至彼此动荡的情绪都缓慢地平息下来。 此时他才终于有精力,去将收回来的那些记忆片段出来,一点点无声消化着。 藤兰被分食的时候他去得太晚,唯一能够补救的就是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他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原本他就应该留在那里的,可是混沌地实在是太乱了。 原本有藤兰在的话其他生物不敢妄动,可此时人类要争夺藤兰的躯体,妖物撕扯了他分枝的力量到处逃窜,愤怒与痛苦在谢坠凌的心里失控、像是燎原般将他的智燃烧殆尽。 所以他一路屠妖,踏过尸山血海,将大部分的分枝都收了回来,又用部分力量将它们全都封存起来留给白采,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看来自己的精神力会跟这些分枝纠缠在一起。 只是后来他还是没能回去。 所有人都在找他,找藤兰,谢坠凌甚至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记忆带走——监察队跟特管局异能者倾巢出动,在自己精神力最弱的时候,他极有可能遭到搜查,最好什么都不要记得,什么都不要被其他人知道。 醒来后的白采应当是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在来到人类地界找他的时候,避免出事竟也忍痛把自己的记忆、他的记忆一起想办法藏了起来……即便那时候他因为不舍掉了好多好多眼泪。 向来记吃不记打的小妖怪,在关键时刻也很聪明。 慢慢的,疲惫的白采窝在谢坠凌怀里睡着了。 谢坠凌陪他在巢穴里面待了很久,当那些记忆梳完的时候天也黑了,裂谷天缝渗透下来的只有清冷月光,四周还散落着些白色、蓝紫色的花瓣,被照得亮莹莹的。 睡到半途的白采忽然睁眼,小小声在他耳朵边吐息,“谢坠凌,我觉得好热。” 他好像一直都觉得躁,从来到这里开始。 谢坠凌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比平时体温高点,大概率还是一次性收回的东西太多了导致身体异常,垂头问道:“要回家吗?” 白采点点头,却又忽然朝着头顶看去,那里隐约有动静传来,是比平时更烈的风声。 谢坠凌的表情微微冷凛,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 这种风声只会是罗单铭的异能,而且像是在追逐什么来得特别迅捷。 直到风声骤然灌涌到他的面前,谢坠凌的精神力轻轻拨动便将凌厉的风刃破开,散成周围星星点点的碎片。 罗单铭的身影也从头顶的缝隙中出现,震惊道:“谢队?白采?” 想到前两次任务里面撞见他们的下场,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收回身,然而在短暂的冷静后,他又重新出现跃下来,解释道:“今天只有我,我也不是为藤兰来的。” 谢坠凌只是望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罗单铭被他看得暗暗心惊,目光转向到他怀里的白采,看到两人亲昵的姿态急促别开目光,片刻后才换了个严肃的话题,“前几天我们两边都还闹得挺厉害的。” “但是我猜得到,谢队你大概率不会受罚,而且我们的同伴也救回来了,后续没有由再对你施加压力……果然今天又见到了你。” “为什么今天只有你?”谢坠凌终于冰凉凉开口。 第108章 “今天是我的个人任务,危险程度不高但是有点麻烦。”罗单铭叹了口气,“我都说了这次我不是追着藤兰来的,谢队你要相信我。” 虽然确实可信度不高,因为实在是太巧了。 罗单铭环顾四周,发现岩石是才裸露出来的模样,曾经肯定覆盖过大量的盘根错节的藤条,而且地面还落着些花瓣,很显然是藤兰已经被谢坠凌收回去了。 他没有自己队员那样的执念,确认过情况后,又主动道:“这里靠近混沌地,有些妖物会在发情期的时候发狂,我们也担心他们冲出来侵扰到人类。” 这次他追踪的就是个植物系妖怪,跟大脸花的种族类似,他们一般是反季节开花,越是临近冬天就越容易发情。 混沌地营养不够的话,有可能他们还会纠缠上异能者把他们吞掉汲取力量。 说起来,白采是藤系植物,发情……开花的时间应该也会差不多,只是他基本没有什么异化特征,而且又是治愈系,就算真的发作了应该也很平稳吧…… 罗单铭强迫自己不要去看白采,否则有可能会被谢坠凌打,想这件事的时候也是眼观鼻观心。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罗单铭话到半途,察觉到头顶有阴影掠过,脸色猛变。 风刃几乎是立即出手,连带着谢坠凌广袤覆盖的精神力也跟着阻拦了下,罗单铭一直在追的那只妖物就滴溜溜滚落下来。 那是只异化程度很低的花妖,除了长发的尾部还是花瓣般的片状无法控制以外,其他地方都跟人类没有区别,脖颈处覆盖着尖锐的毛刺,被击落后抬头露出凶狠的牙齿,色厉内荏地冲所有人咆哮。 白采被引起了注意力,愣了下道:“是发情期的水叶。” 水叶这种物种顾名思义,通常会比较靠近湖畔居住,然而这片平原全是焦土,应当是他最不喜欢待的地方才对。 水叶被叫出名字后豁然扭头,认清楚白采的那张脸,瞳仁震惊地收缩了下,一时竟然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是你,你怎么会复生……”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精神力狠狠地扼住咽喉,他痛苦地伏身,后背根根爆出本体的粗刺。 “谢队等等!”罗单铭急忙阻拦。 他差点以为这只妖物要被谢坠凌杀掉!冲过去把水叶抢救回来,自己的脸颊都险些被割伤。 谢坠凌的力量还是这样,只要接触就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罗单铭惊魂甫定地拎着水叶的后颈,解释道:“他就是我的任务!我要带回去交差的!” “死的就不能交差吗?”谢坠凌眉头压得很低,不知道为何瞬间浮起了暴戾的杀意。 他认识藤兰。 不管从前有没有对藤兰动过手,可只要认识就极有可能暴露白采的身份……虽然最后这件事肯定是会有明确的那天,但是在白采彻底好起来之前不行。 但凡是这种危险的存在,谢坠凌都会毫不留情的扼杀掉。 这种转瞬即逝的杀意,清晰浓烈地传递给了罗单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几天没见谢坠凌会变得这么可怕,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复应激反应。 “我们屠杀妖物也是有规则的。”罗单铭平缓出声,“谢队你在特管局待这么久应该很清楚,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自愿结契的妖怪了,他们现在也是我们的同伴吧?” “水叶的异化程度低但是智力高,对混沌地外面的世界也很不熟悉,应该是发情期开始以后才跑出来的,我们暂时还没由杀他。” 说话间,他谨慎地试探着谢坠凌的脸色,却发现他幽晦冰冷的目光只是盯着水叶。 水叶像是察觉到自己失言,垂着脑袋什么都没有在说,旋即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的藤兰花瓣,像是知道了什么般脸色微变,掌心都收得紧紧的。 “先放过他吧。”白采在谢坠凌的耳边小小声道。 片刻后,压迫感强大的精神力才慢慢收回来。 罗单铭还没能松口气,水叶突然从他的手里面挣脱,速度飞快地朝着岩石缝隙钻过去,那里覆盖着的藤蔓被回收以后,已经有大量的空洞露出来非常方便逃跑。 罗单铭眉头微皱,抬头忽地又见到天缝里出现了个跟水叶类似形体的物种,看起来像是他的伴侣,只是颜色更深更黑,仿佛这片焦土的原住民。 “是水叶的配偶?”罗单铭轻声揣测。 既然这样的话,他反而不打算追得太紧了,特地从混沌地里面跑出来的……追随配偶的妖物,甚至还在发情期内,大概率造不成什么伤害。 只是他有点奇怪,明明混沌地对于妖物要安全很多,为什么是发情期的妖怪跑出来,而不是在这里的妖怪回到混沌地里面去呢? 之前的那场尸山血海以后,现在混沌地又是什么情况? 他不自觉朝着谢坠凌看去,毕竟谢坠凌是目前唯一能够全须全尾从混沌地里面走出来的人——还是在屠戮了无数妖物沾满血腥的情况下。 可谁知,罗单铭愣在原地。 他发现谢坠凌跟白采抬起视线,都落在天缝口。 他们两人沉默着,似微微地出神。 只见月光的清辉洒落下来,水叶的配偶焦急地在上面等待着,在水兰冲出去的刹那彼此的身影便交叠起来,飞快地后撤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发情期开花的水叶,不可避免地掉落了几片湖蓝色的花瓣,在空中与自己配偶的叶片纠缠不息,最终被夜风席卷轻飘飘的飞走。 第109章 第58章 发情 略微迟疑,罗单铭还是追了过去。 即便目前看起来水叶没什么危险,但是拖着发情期离开混沌地的事情让他很在意,要是能够追着水叶顺藤摸瓜出一些线索也好。 等罗单铭的身影也消失在天缝,谢坠凌收回目光,问道:“你认识水叶?” “嗯。”白采想了想,“混沌地里面大多数妖物我都见过。” 尤其是现在记忆回来了大半,到底是哪些妖物把他分枝分食的他心里有数,水叶算得上是比较温和的那类,如果不是因为进到发情期的话,他应该也不会这么有攻击性。 谢坠凌点头,“先回家吧。” 白采一直不太舒服,需要休息。 回到家他就一直在睡,但是梦里面也不是很安宁,这些年残破的记忆终于全都串起来了,他到底是如何跟着谢坠凌去混沌地、回到自己待得最久的那个窝的,又是如何被监察队、特管局那些人类异能者投饵,刚好在谢坠凌不在的时候爆发的。 就像是完整将那时候的经历又走了遍,白采睡得满身是汗,偏偏又醒不过来,整个人在梦魇里面痛苦的煎熬。 最痛苦的是,有段非常重要的记忆还没想起来。 在被分食前,明明他跟谢坠凌还有一段很长时间的交集,不止是偷偷地跟在他背后而已,恍惚间他好像看到自己说了什么,谢坠凌听完轻轻的笑……那是现在很难很难见到的,就像是什么都卸下来的那种轻松。 还有他明明记得谢坠凌抱过他的,脱掉手套后抚摸他湿热的额头,自己哭了好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便亲吻他的睫毛低声安慰,但洒在耳膜里面的就只有炙热的吐息。 就这样来来回回,他的意识在梦跟现实来回穿梭。 偶尔会清醒一小会儿,谢坠凌坐在床边真的在摸他的额头,低声让他接着睡,承诺自己会在旁边陪着他。 然后白采才能放心的闭眼,慢慢地那些噩梦也逐渐减少。 看到白采的呼吸终于恢复正常,浑身燥热的温度也降下来点,谢坠凌紧紧揪着的心才总算是稍稍放松,忍不住闭了闭眼。 这种情况他应付不了。 明明妖气稳定没有任何问题,收回来的分枝跟记忆也都逐渐归位,就算是重新裂开的创口也都在彻底愈合……全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变化,但是为什么还是会高热不退? 谢坠凌久违地升腾起无能为力的感觉,躁郁得无处发泄。 确认白采睡沉了以后,他来到地下室,沉郁郁的一本本地找书。 自从认识白采以来,几乎所有藤类植物的书都被他翻过一遍,就连部分非现代用语的古籍他都翻过,可也没有记载过目前白采这种类似的情况,要是再翻的话就得找妖物们自己的书了。 那种语言他没有学过,还是之前进混沌地的时候看白采使用过几次…… 想到这里,谢坠凌的神经泛起轻微的刺痛,混沌地的记忆至今还是不完整的,而且缺的部分跟白采同样,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时自己跟白采有过怎样的接触与交流。 走到书架最里面,谢坠凌找到了记载妖物通用语言的书,取下来翻开一字字地看。 正好此时研究部长金随给他打来电话,他接通后放在旁边,有搭没搭地听着。 “谢队,藤兰的信息有新进展。” 金随迅速地切进主题,“还是多亏你让申燃部长那边跟着监察队,他们的信息方向是跟我们截然相反的,最近总是在混沌地附近晃悠。” “我知道。”谢坠凌淡淡道:“我今天遇到罗单铭了。” 情报部找到的内容,会被他提前知晓真是半点不奇怪,金随习惯了他的作风,没有受到影响接着道:“近期混沌地里面部分植物系的妖物进发情期了,但是现在混沌地并不匹配他们的状态,所以会选择外出寻找合适的配偶。” “现在的混沌地?”谢坠凌轻缓地重复,“近期有人进去过?” “怎么可能,除了你以外谁会轻易去混沌地?”金随道:“但是情报部带了妖物回来,送到研究部门来,我发现他们的状态非常异常,应该是现在混沌地的气息过于浑浊了。” 混沌地之所以得到这个称呼,是因为他处在人类与妖物的边界上。 很多凶猛的妖物都喜欢居住在这里,以藤兰为首,因为这里是纯粹的混乱,只要有实力在就永远不会饿肚子,还能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是当初藤兰死在那里,谢坠凌又屠戮了绝大部分分食藤兰的妖物,甚至还残留着异能者们破坏力极强的抛饵痕迹,导致了巨大的污染……少了妖界霸主与危险妖物的生存净化,气息变得浑浊当然再正常不过。 妖物们状态正常的时候,生活在里面还能抵御,可进到发情期则没办法了。 “今年因为发情期而离开混沌地的妖物特别多。”金随沉吟道:“这些事情,既然监察队已经让罗单铭那边去调查了,我们可以偷懒不用管那么多,重要的是……” “藤兰也是植物系,尤其是刚复生没多久,发情期会更加的规律准确。” “所以我们推测,最近是它最容易留下痕迹的时间段,谢队你最容易找到他。” 谢坠凌顿住。 妖物的语言简单,就这么会儿的时间,他阅读的词汇已经能将书页的例子看个大概。 第110章 正好这里描绘的就是藤系植物的生长周期,其中开花是个非常重要的阶段,他恰恰就意味着发情期的到来,而这种时候的妖物意识最为薄弱,即便是妖力强盛的霸主也很难避免。 虽然……谢坠凌觉得,其实白采经历过几次脱骨蜕变以后,本体没那么容易受影响。 大概率还是因为,脱离他本体的那些分枝背着他开花了,所以收回来的时候对白采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进而才让白采也进到了这种状态。而那些分枝开花的原因…… 谢坠凌的指尖猝然用力,想到了缠绕在分枝上的那些精神力。 是他留下的那些精神力无意识催化的。 神经在剧烈的跳动着,连耳膜都开始嗡鸣作响,后面金随在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片刻后忽地出声,“资料呢?” 金随猝然停住,“嗯?” “你最近研究妖物发情期的那些资料。”谢坠凌道:“我现在过来取。” 金随:“?” 在藤兰这件事上能有进展,金随原本是很高兴的。 天知道这个任务到底卡了多久!而且因为监察队跟特管局的来回拉锯,中间甚至还掀起了好几件惊心动魄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告诉谢坠凌。 可谢坠凌对藤兰的关注程度,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居然立马就要来研究部门!他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这次的研究都是他自己做的,资料文件散落在旁边,金随迅速地收捡起来分类,还把情报局带回来的那个妖物推进隔离仓暂时不要被别人知道。 他猜测除了资料以外,谢坠凌可能还需要一些抑制藤兰发情期的东西,因为到时候如果真的在这种情况下撞上藤兰的话,他不至于拿着太棘手或者是误伤到藤兰。 可还在匆忙准备的时候,先来的不是谢坠凌,而是赵常威要见他的消息。 金随微凛,所有的动作停下来,莫名地从尾椎骨升腾起一股颤栗。 他脱下研究服,好好地洗了手前往赵常威的办公室,首先见到的就是他立在窗边笔直的身影——这位局长年轻的时候也是素质强悍的异能战士,唯独随着年龄增长与沉疴旧疾的发作,才逐渐淡出前线。 “局长。”金随很少单独见他,总觉得这个办公室让他格外紧绷。 赵常威回过头来,突然问的是,“混沌地出事了吗?” 金随愣住,下意识想说这应该是情报部门该汇报的事情,接着就听他缓缓道:“我知道申燃带回来一些妖物回来给你调查,我想知道调查结果是什么,能得到跟藤兰有关的信息吗?” “……”金随望进他的眼睛,猛然感知到这种紧绷来自于何处了。 自从那天的会议后,赵常威不再信任谢坠凌。 他纵容谢坠凌发言处组长级别的干部,任由他在局里的形象令人闻风丧胆,甚至没有去干涉他执行任务的任何权限,可无声无息中,他已经开始尝试剥离跟藤兰有关的信息。 因为看出来他到底对藤兰有多重视? 到时候拿到这些信息,反过去要挟谢坠凌吗?还是想抢在他前面得到藤兰? 赵常威好似平常的语气般说完这话,可那双沉着锋利的双眼盯着他,像是在等他给出个满意的回答。这段时间无数的画面在金随脑子里面闪过,谭乌问他如何站队是否豪赌,还有谢坠凌独自坐在会议室的首位旁边却格外抽离的模样…… 冷汗无声无息的落下来,金随曾经在会议上保持沉默,但大抵在所有人的眼底他都只关注研究并不关注斗争,而且跟谢坠凌的交集也不多,所以应当也不会站在他那边才对。 脑子在极度嗡鸣时,猝然变得白茫茫的一片。 金随只能听到自己下意识的回答,“……等我好,应当能。” …… …… 从赵常威的办公室里面出来,金随的神经还在隐隐作痛。 他感觉到有那么瞬间,赵常威应该是想对他做些什么威压,这是异能者相互试探时常有的事情,而赵常威作为他的上司,实力比他强太多的战士,若真做什么他甚至都无法反抗。 但是当他最后说出那句话后,那种压迫感缓缓地收了回去,令金随现在都心有余悸。 他紧紧的皱眉,对于这种感觉非常烦躁……不论是卷进无形又无畏的斗争里面,还是现在必须要交给赵常威的一份内容,都让他觉得部长这个位置变得沉甸甸的。 不知不觉走回到研究部,金随蓦地停住脚步。 实验室里面的门虚掩着,很显然是有人进去了,他心脏猛跳直接冲进去,看到桌边正在看资料的人是神色冷清的谢坠凌,才总算是重重地舒了口气。 谢坠凌并没有会他,只是垂眼安静地翻阅资料。 这些东西他看得很仔细,包括混沌地目前的气息怎样对发情期的妖物造成影响,推演到藤兰的身上又会是怎样的症状、会出现在哪里,需要观察些什么……甚至连抑制产物都已经准备妥当。 金随在旁边不安忐忑地看着他,胸腔剧烈震响。 本以为谢坠凌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脾气,应该看完就会走,他脑子里面倒是乱糟糟的,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组织措辞跟他描述刚才的事情,甚至是挣扎到底应不应该描述。 谁知谢坠凌忽的抬眼,语调冰凉如常, 第111章 “赵常威刚才找过你?” 第59章 开花 果然,谢坠凌什么都知道。 敏锐的感知总能让他获取无尽的细节信息,只要他身处哪里,哪里就对他是透明的。 金随突然前所未有清晰的明白,其他人对他的恐惧到底来自于哪里,不仅仅因为他的力量,还有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掌控力。 撞进他冰凉如雪的视线,金随的身体紧绷着,终于还是点点头,“他问我是不是在研究混沌地,有没有藤兰的信息。” “你是怎么说的?”谢坠凌轻缓地询问。 “什么都还没有说。”金随深深的吸气平复心悸,“目前这些东西只有你知道。” 谢坠凌便没有说话了。 金随忐忑站在旁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等着他一点点把资料翻完,封闭安静的室内传出他拨动纸页时轻微的声响。 终于,谢坠凌看完了最后部分,忽然这些文件就在他手里化成了纸屑灰烬,惊得金随下意识伸手想去捞,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谢坠凌手里面唯独剩下个抑制瓶,里面是水光晃动的液体,在指腹中轻轻摇曳,“这是什么?” “减缓发情期症状的。”金随谨慎道:“但是不是毫无办法的时候不建议使用。” “妖物们既然有发情期,说明这对于他们天性的释放与力量的排解都有好处,强行阻断他们的进程并非好事,只是如果有的妖物发情期太痛苦需要我们干预的话……我们才会干预。” 谢坠凌的眸色微动,“这是我们局里的常用药物?” “嗯。”金随点头,“毕竟结契的妖物不少,有时候他们觉得难捱或者耽误工作,会自己来申请。” 片刻后,他听到谢坠凌淡淡答道:“知道了。” 知道了?金随的脑子正处于警铃大作的状态,闻言猛地察觉到话外之意,这是谢坠凌准备带着去见藤兰的意思吗? 但是这东西从来没有机会能对藤兰使用,金随拿不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信息的后续怎么办?谢坠凌需要自己做些什么? “谢队……!” 眼见着谢坠凌就要走,金随急忙跟了两步,“刚刚的那些资料……还有局长……” 明明是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压力爆炸的事情,可好像丝毫没有影响到谢坠凌,甚至连语气都没有波澜变化,“你自己看着处就好。” 金随愣在原地,空中似还残留着点他离开时散逸的精神力,比上次感受到时更冰凉更暴戾。 就好像是种不需要言说的威慑力,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有任何谁能干涉他,也再也别想试图掌控他。 谢坠凌回到家,还好白采尚在沉睡着。 他特地在门边站了会儿,等自己冷戾的情绪完全消散才走进去,甚至洗澡换了件衣服,确保自己身上不要残留下外出的痕迹,免得待会儿白采闻到了又觉得不开心。 他看完金随那边给的研究资料,把早上没看完的那几本妖物古籍拿出来接着翻阅,发现内容大致都是对上的。 植物类妖物的发情期很多都会反季节,像藤兰就会尤其喜爱冬季,将自己深深地埋进雪里。 在这期间它们的体温升高,智减少而且尤其容易狂躁,如果能够得到配偶安抚的话会有所减缓……但是也很危险,尤其是当藤类绞杀天性释放的时候,杀死伴侣也是常有的事情。 现在别的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白采没那么难受。 谢坠凌合上书,回到房间去看沉睡的白采,俯身用指腹贴了贴他的额头。 白采被他碰到便醒过来,有些迷迷糊糊的,嗓音也因为灼热有些沙哑,“谢坠凌……?你刚刚出门了吗?” “嗯。”没想到他还是发现了。 “你走了好久。”白采软软地往他身上靠,吐息洒落在皮肤上,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 谢坠凌脱掉外套,上床将他揽进怀里,拨开他的额发细细地吻他,低声问道:“现在觉得有好些吗?” “没有。”白采被他亲得难耐,抿了抿唇,半天才在他耳边小小声地道:“谢坠凌。” “嗯。”谢坠凌侧头认真地听。 他知道白采此时的情绪焦躁、难以纾解还敏感,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耐心,不论他想要什么都尽量满足他让他舒服点。 可谁知白采的睫毛颤动几下,忽然道:“我开花了,怎么办……” 谢坠凌顿住,瞳仁轻轻地扩大。 他当然知道白采会开花,这是发情期很常见的特征,而且去到巢穴的时候,岩壁上的那些藤蔓也都是开着的,一朵朵层层叠叠的特别漂亮。 可现在很显然,白采并非只是在告诉他这个事实,他眼底晃动的水光像是蕴着灼热与期待,又说不清自己到底要什么,就只能这样定定望着他。 谢坠凌知道,可他无法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用手捂住白采的眼睛,白采的睫毛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同小刷子般挠得他的掌心发痒,顺着皮肤好像传递到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你觉得怎么办?”谢坠凌低低地明知故问。 “怎么样才会让你觉得舒服些?” 白采很难说,只觉得自己燥得浑身难受,他忍不住抬起脸蛋去咬谢坠凌的下巴,顺着往上又咬他的唇瓣,触碰到那片柔软的时候,他的皮肤都好像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让他由内而发的感觉到愉悦。 第112章 “你亲亲我好不好?”白采小小声恳求。 谢坠凌从善如流,俯身深深的吻他。 白采的视觉被遮挡,其他地方的知觉就变得格外敏锐,彼此的舌尖纠缠、口腔里面的气息被强势填满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头皮轻微发炸,藤蔓嗖地下蹿出来缠住了对方。 耳边是越来越灼热沉重的呼吸,白采脑子发昏,不受控制地想要汲取更多,与谢坠凌的身体越贴越紧。 可谁知突然,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掌心松开,被精神力笼罩的视觉也恢复正常,他的面前是谢坠凌那张绝美锋锐的脸,正垂眼看着他。 白采懵懵的,好像又从他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灼热将他的智烧毁大半,自然而然地流露在漂亮的眉眼中,显得红彤彤的,还蕴着不知道是热气还是眼泪的水雾,看起来可怜极了。 原来现在的自己,在谢坠凌看来这么惨吗。 但是这念头只冒出来一瞬,就被更深更烈的灼热感淹没,他现在没有脑子去思考这些,逐渐意识到光是亲吻还不够,接着提要求,“谢坠凌,我想要你的精神力……” “已经给了。”谢坠凌轻声道:“你没有察觉到吗。” 白采愣住,后知后觉感受到那些熟悉的力量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面,无声无息纠缠着他的本体,可就像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法解决他现在的问题。 明明他都开花了……白采突然前所未有的委屈起来,“那你能不能摸摸我的花瓣……” 花瓣是现在白采最敏感的地方。 谢坠凌的眸色几番变化,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他将掌心覆盖在白采的背脊,一面安抚着他的身体,一面用精神力去抚慰他需要的地方。 随着分枝的回收,现在白采的本体已经与上次看到的大相径庭,再也不是只有光秃秃的主干,藤蔓遮云蔽日、盘根错节,上面覆盖着层层叠叠漂亮的花朵。 谢坠凌顺着他脊椎一点点抚摸上去的时候,精神力也在同步轻轻揉捏他的花瓣,触感柔软,又好像难耐般狠狠颤动了下,在他的掌心呜咽抖动。 忽然,有馥郁的香气顺着钻进鼻息。 谢坠凌始料未及,蓦地从里面捕捉到……让人极度舒适的气息,顺着血液蔓延传遍全身。 那是种从来没有过的舒畅与爽快,如同焦土沐浴春雨,好像自己压抑很久的欲望终于得到释放与满足,让他有那么短暂的失控,抚摸的力度都陡然重了几分。 直至听到白采呜咽的声音撞进耳膜,在智的拉扯下陡然放大了几分,让他骤然回神。 ……谁知道已经晚了。 他的瞳仁轻轻颤动,发现自己跟白采已经不知道何时更换了姿势。 他坐在床边,白采坐在他的身上,睡衣凌乱又松松垮垮的落在腰间,几乎跟没穿没有区别,自己应当是凶狠地吻过他,他的唇瓣殷红,脖颈跟胸膛都落着斑驳的红痕。 但是更糟糕的应当是精神力,即便是白采恳求他去抚摸的,可他也没有控制好骤然灌注得太多了,让白采难受得啪嗒啪嗒掉眼泪——更或者说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难受还是愉悦,只能蹿出藤蔓来拼命绞紧他,无力地咬着他的下巴与耳朵啜泣。 刚刚他哭声里面的措辞还在耳膜嗡鸣,“轻点……” “谢坠凌,轻点……” 可在被铺天盖地的花香淹没以后,那短暂失神的瞬间他没有任何意识,更是没有听到他的请求,反而精神力已经顺着花瓣边缘渗透得越来越深,几乎是严丝合缝地挤满了他本体的每处地方。 垂眼去看,白采可怜凌乱的小脸正望着他,额发被热气打湿,居然分不清楚脸颊上到底是汗水还是泪珠。 谢坠凌的胸膛急促起伏,强迫自己从这失控的燥热中挣脱出来,可才想要松手,才发现白采的藤蔓压根就没有放过他,哭的有多伤心,腰上就绞得到底有多紧。 实体化的藤蔓也开满了层层叠叠的花,洒得满床都是,馥郁的香气再次灌进鼻息,让谢坠凌的神经激烈的跳动,有种前所未有想要宣泄欲望的冲动。 即便是在上次力量异常暴涨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有被蛊惑得这么厉害,连智都会被燃烧殆尽。 “发情期……” 谢坠凌的眼眸里暗河流淌,如同浮着碎冰。 他紧盯着白采的脸,需要竭力忍耐才能控制自己的力度,最后却还是没有克制住,再次低头与他深深的唇齿纠缠,喘息从彼此的唇瓣间溢出来。 “把你的气息收一点。”谢坠凌低哑着道。 “影响到我了。” 白采哭归哭,可难耐到底还是舒服的,潜意识里面压根就不想松开谢坠凌,听到这话蓦然还收紧了几分,香味愈发浓郁。 谢坠凌被刺激得青筋微跳,再次喊他,“白采。” “我不要。”白采小声啜泣,明明那么可怜,却还是紧紧地靠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好像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在遭受怎样的对待,只想要更舒服。 “谢坠凌。”他甚至还期盼着、颤声哀求,“你再摸摸我吧,像刚才那样……” 第60章 质问 归根到底,人类与妖物的道德观,羞耻心截然不同。 发情期对于妖物来说或许只是本能,是每隔一段时间都必定会经历的事情,在脱骨前可以将自己埋在雪里面靠着长久的睡眠熬过去,脱骨以后甚至可以去掌控他的发作频率。 第113章 它们再是稀疏平常不过,有配偶的就更加好应对了,只需要在配偶的陪伴下进行舒缓就好,这也是配偶应当履行的职责。 对于谢坠凌来说却不是,妖物是妖物,白采是白采。 发情期是发情期,白采的渴求是渴求。 他从头到尾都很难判断白采对自己的感情,就像是至今特管局研究部门都还没有定论,部分妖物对彼此的纠缠到底是出自本能、习性还是能获得好处,更或者是真正的具有人类那样的情感。 这也就导致谢坠凌其实分不清楚,在白采发情期的时候,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只需要听他想要什么,满足他就可以吗? 或者像是上次自己力量异常暴涨的时候,他们俩无形推动的紧密接触那样,最终拿回自己的掌控权,一切的一切都凭借着的意愿行事? 谢坠凌了解自己,他极大可能会选择后者。 尤其是现在这样……毫无安全感的情况下。 白采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谢坠凌……”白采小心翼翼地去蹭他的脸颊,小声可怜的抱怨,“你再摸摸我好不好?你摸得我好舒服……” 他总是这样,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会贴过来,可此时他的皮肤温度实在是太高了,连吐息都是灼热的,洒在谢坠凌的脸颊上如同湿漉漉的烙印。 他是真的很难受,没有得到谢坠凌抚摸前只是焦躁难安,可得到以后就再也受不了。 眼眸里面水光晃荡,红彤彤的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热气还是泪珠,就这样望着谢坠凌,凑上去小心翼翼的咬他唇瓣,察觉到他没有反应又退回来,然后又去咬他,直到谢坠凌猛地将他压住,凶狠地加深这个吻为止。 谢坠凌想对他做的事情太多了。 白采懵懵懂懂什么都能接受,随着天性引诱着他,唯独谢坠凌自己无声的疯狂拉扯。 白采想要他就给,将白采抱到自己的身上,亲吻他的唇瓣、抚摸他的背脊安抚他,精神力深深的渗透进去与他的本体交融,很快他就又听到白采受不了般的细微呜咽。 馥郁的花香不知不觉弥漫了整个房间,谢坠凌时而沉沦,时而清醒。 沉沦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仿佛深深坠进了藤兰气息所包裹的世界里面,胸膛急促的震响,好像就只剩下彼此的热汗与剧烈的喘息纠缠,恨不得将彼此绞得更紧一些。 清醒的时候,他好似突然反应过来几分,看到白采凌乱的小脸,还有身上没轻没重落下的斑驳痕迹,白采好像不太关心自己这幅皮囊上的疼痛——即便他的皮肤像玉般漂亮,在昏暗的夜色里面如同铺满莹莹的辉光。 他只关心自己的花瓣有没有被摸到,只用自己的方式紧紧咬住谢坠凌的精神力不愿意松开,直至慢慢的他的衣服都滑落在腰边两侧,谢坠凌垂头咬他的肩膀,他也只是泪眼朦胧的回头。 “你喜欢我吗?”谢坠凌忽地低哑问他。 “喜欢呀。”白采的脑子懵懵迷迷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体里面汹涌的气息给吸引走了。 他被谢坠凌翻来覆去地抱着亲吻,更舒服更满足的当然是气息的交融,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懂谢坠凌偶尔突然泄漏出来的凶狠到底是为什么,会用牙齿摩挲他的后颈皮肤,短暂的疼意又被铺天盖地温暖的力量纠缠所淹没。 “知道什么是喜欢吗?”谢坠凌接着问。 这下白采答不上来了。 他整个身体都被谢坠凌抱在怀里,阴影从头顶覆盖下来,他只能迷茫地仰着头去看,明明彼此呼吸出来的都是灼热的气体,骤然撞见的,却是谢坠凌冰凉摄人的视线。 谢坠凌掐着他的脖颈,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不是只有白采凌乱狼狈着,谢坠凌跟他折腾那么久,月华瀑布般的银发也落下来,配上那张绝美锋锐的脸,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撼感。 “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 白采想说不知道,却又觉得这答案不对。 来到人类地界前他从来没有学过这个词语,可表达自己的喜欢是天性,他想要谢坠凌亲他、抚摸他还有抱着他,喜欢强行把自己的味道塞到他身上直至浸透至每个呼吸,厌恶任何觊觎谢坠凌甚至多看他两眼的人…… 只要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剧烈鼓动着,可好像发情期的灼热烧坏了他的脑子,他试图张口,除了展露出自己滚烫的口腔以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视野里面,他看到谢坠凌那道目光反复变换,里面汹涌着的是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失控,又像是更加强势偏执的控制欲,即将呼之欲出。 “喜欢……”白采最后听到自己哑哑重复的,只有这两个字。 没有等他说完,突然谢坠凌低头吻他,唇齿的纠缠与喘息声骤然重了起来,所有的念头都被他铺天盖地的气息冲散,无法思考像是被彻底融化。 ……但是真的很喜欢啊。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 …… 白采的发情期一阵阵的,睡会儿醒会儿。 谢坠凌陪他坐在床上,安静地凝视着手里面的抑制液。 指尖轻微抖动,里面的液体便跟着晃动,使用精神力去探查的时候,发现里面并没有太多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成分,反而会更多的带来安抚。 第114章 如果白采情况严重的话,或许确实给他使用。 ……可白采又好像比较特殊。 他只需要自己的抚慰就够了,那些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得到自己的精神力后很安分,没有再随意躁动起来,仿佛是拥抱着这些与他紧密纠缠的力量,就能安安静静的。 谢坠凌摸了摸白采的额头,确实没有最开始那么热了。 旋即视线又停留在他的唇瓣、脖颈还有肩头,强大的恢复能力让他的身上几乎留不下什么痕迹,现在部分咬痕都已经变得淡淡的了,唯独脸颊的泪痕好似还没有干透似地。 也不知道是猛然戳中哪里,谢坠凌的神经颤抖了下,脑子里涌上一块碎片。 同样是发情期,混沌地里,可那时候的他远没有现在这样克制。 藤蔓铺天盖地的缠绕着他,他一点点的脱掉手套,顺着对方的意深入,满足彼此的不再仅仅是亲吻跟力量的交融、抚摸,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放纵到那种地步,好像连那种滚烫的触觉都烙印进了灵魂深处。 自己的视野里面,同样是白采这张哭得凌乱的脸,但是好像还要更加可怜些,也更加黏人,嘴巴里面好像还在呜咽哀求着些什么,吐词都吐得那么艰难,却还要被谢坠凌俯身堵住,掌控欲强得近乎残酷。 他猝然闭眼,这块碎片便随之消失,仿佛错觉。 谢坠凌忍不住重重地喘息了声,这大概率是他受到发情期花香的影响,产生了太多的妄想,而那正是他真正欲望的体现,想要将今日强行克制着最终没有做的那些事情彻底发泄出来。 但是也多亏,此时此刻他们并没有真正的做些什么,好歹没有给白采留下太深刻的阴影,所以他暂时也不会知道,真正的自己到底会可怕到哪种地步。 从白天到深夜,又从深夜到白天。 终于,当白采从混沌的状态里面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好像自己没那么强的开花欲望了。 就是折腾好几天让他有点病殃殃的,没什么精神地趴在谢坠凌的身上,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积攒起力气开口,“谢坠凌,我好喜欢你啊。” 谢坠凌的瞳仁倏然颤动了下,“……你说什么?”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呀。”白采抿了抿唇,虚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怜。 他脑子里面还盘旋着这件事,梦里面是,醒来的时候也是,总觉得当时谢坠凌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可是为什么呀,白采绞尽脑汁还是觉得很苦恼,到底是自己哪里没有表达好? 他不想让谢坠凌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那时候望着自己的那道摄人的目光,就像是烙印般震颤他的心脏,让他不论如何都无法释怀。 所以稍微恢复点的第一件事,白采就是想要回答他,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谢坠凌,你再问我一遍那个问题好不好?” “什么问题?”谢坠凌盯着他的眼睛。 “就是问我,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呀。”白采小声道,“快点。” 他有点焦急,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告诉谢坠凌自己思考的答案,不一定对,可是他就是有强烈的欲望想要表达,最起码要让谢坠凌知道,他说的每句话自己都有在好好回应。 可谢坠凌只是望着他,眸色晦暗又冰凉,如同月色又如同雪色。 就在白采都等不及想要催促的时候,谢坠凌终于轻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现在知道了。”白采猝然靠近,毫不避讳地回望着他的视线,漂亮眉眼灼热,“我不想要其他任何人,我只想要你,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觉得很舒服。” “你对我真的特别特别好,但是我不知道用什么来报答你。”白采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却又固执地看着他的脸色,“我只知道,如果哪天谁要伤害你的话,我会用性命去保护你的。” “谢坠凌,这就是我的全部想法。” 第61章 藤兰本性 谢坠凌很久没有动静。 他望着白采,感受到他因为急促而略重的呼吸,听到自己的胸腔在剧烈震响。 耳边的嗡鸣又开始了,迄今为止每次精神力的动荡都跟白采有关系,明明再澎湃的力量他都能够毫无波澜地掌控,却会轻易受到白采言语的拨动。 因为他总是这样,直白热烈,弄不清楚的事情会去问会去想,会将全部想法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 这是喜欢吗? 这就是他解的喜欢吗? 谢坠凌极度没有安全感,多年来从来就没有任何真正喜欢自己的人或物,终于有天生命里面出现了白采,他几乎强迫式的想要百般确认。 他拿起白采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耳朵,滚烫温度好似能够缓解他的轻微嗡鸣,但是别的声音他已经无法听到了。 白采抿了抿唇,因为长时间没等到他的回答,又张口快速说了什么,从他的唇语分辨出来应当是在喊自己的名字,问他“自己现在能说喜欢了吗。” “嗯。”谢坠凌轻声道:“你再说两次。” 白采懵了下,不确定他想听的是哪几句。 但是从头开始说也不麻烦,白采贴近了他点,顺着他捉住自己手的姿势靠在他怀里,一字字慢慢地重复。 声带的轻微震动通过皮肤,传递到与谢坠凌耳朵相贴的那只手上,谢坠凌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逐渐那些吵闹的嗡鸣声消失了,他终于拨云见日般重新听到了白采的声音。 第115章 “……这就是我全部的想法。”白采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神色。 鼓足勇气又问了句,“谢坠凌,现在这样可以证明我喜欢你吗?” 谢坠凌的眼眸里映着他忐忑又固执的脸蛋。 片刻后,他俯身亲吻他,不像是在这段时间里面来来回回凶狠又失控的折腾,反倒是温柔缱绻,像是烙印在灵魂深处、他们本该有的样子。 这就是谢坠凌对他的回答。 他会永远铭记这份喜欢。 两天后,金随打电话过来,谨慎询问谢坠凌最近的任务情况,看是否需要自己的协助。 正正好,也是金随要跟赵常威汇报的时候了。 “我答应过局长要给他信息。”金随压低声音,“但是具体给些什么,我需要知道谢队你最近要做什么,会影响到你吗?” “赵常威想过去混沌地吗?”谢坠凌忽地问。 金随被他这样直呼其名搞得心里一咯噔。 但是想到谢坠凌对赵常威的态度,只是叫个名字反而显得不奇怪了,金随强行按捺着紧绷的情绪,回答道:“大概率不会。” “就算真的有想法的话,也会是让你去吧?现在混沌地的情况比当时还差,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能从那里全身而退。” “只要他不要染指混沌地,其他的随便你怎么说。” “所以上次我说藤兰发情期以后……”金随敏锐明白过来,“你已经去处过了?” 谢坠凌没说话。 但这本身就已经是种回答,既然他都已经处过,说明现在他的信息是领先于所有人的,不管是监察队还是特管局,乃至研究部门情报部门,都无法知道现在他对藤兰到底掌控到哪种程度。 “那我就如实相告了。”金随定了定神,觉得这样也更好,否则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欺骗赵常威的话,他是否会察觉端倪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对了还有。”挂断前金随突然想起来了。 他谨慎试探着道:“上次谢队你不是带走了抑制液吗,其实最近我们局里也会有妖物来申请,但是我一直想知道……这东西真的会对藤兰起作用吗?会不会被妖气化掉?” 提到这里,谢坠凌的脑子倏然冒出来的,不是那一管晃动的液体,反倒是白采凌乱可怜、泪水纵横的脸蛋。 “没用。”谢坠凌淡淡答道。 “?”金随没听懂他的双关。 所以到底是没有使用,而是用了以后发挥不了作用?这几天的时间里面,他到底是去哪里找到的藤兰又对它做了什么…… 可都没有等他张口追问,电话就挂掉了。 金随深深地吐了口气,开始在脑子里面组织措辞——跟谢坠凌确认过这件事后,他就要单独去见赵常威汇报了,到底哪些信息要说怎么说,也都是需要斟酌的。 此时金随突然无比想念谭乌,这位新晋的后勤部部长,她可是最擅长报告跟汇报的了……自己只是个搞研究的啊! 没想到的是,去赵常威的办公室走了趟,他又听到了些别的消息。 赵常威手里面拿着份资料,封皮是空白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绝对不会是情报部们发给他的,反倒是更像……监察队的风格。 之前就据说因为找到藤兰的任务难度高,赵常威就跟监察队那边有过联系共享资料,后面虽然因为谢坠凌的不配合而有过几次龃龉,可高层只要想达到目标,有些东西总是能放下的。 金随的眼皮子微跳,冷静地汇报完。 “所以根据你们的研究来看,最近正好是藤兰的发情期?”赵常威放下手里的文件询问。 “是。”金随如实道:“不过这也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因为我们并不清楚藤兰是否会因为力量强大而跳过这个阶段,之前跟它的接触里面也没有留下相关记载。” “那谢坠凌最近去了吗?”赵常威反问。 “……”金随声音平稳,“局长,我是研究部的,我只负责研究,任务情况需要找谭乌配合,情报情况需要找申燃。” 听到这话,赵常威抬起头来看他。 不说话的时候,赵常威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是当年身为战斗员的时候出生入死,还有长时间身居高危的那种锐利。 他审视着金随,突然想起来,最近这些部长有些过于团结了,是因为谢坠凌过于异常突出导致的,还是别的什么? 片刻后,赵常威只是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吧,后面还有情况的话再说。” “监察队那边最近也在关注这件事,他们队伍的罗单铭正好在追踪发情期的妖物,而且还是从混沌地里面出来的,让申燃多派点人手过去。” 倘若是谢坠凌在这里,必然能听得出里面的异常。 明明刚刚金随才说过他只是做研究的,赵常威却像是没解到般依旧让他传达信息给申燃,而非直接指派,其实就是在考验他们的关系。 可金随真的只是研究部长而已,毫无所察地应下来。 等他离开以后,赵常威重新拿起手里面的资料,但是这次什么都没有看进去,眉眼越压越低,好像里面有什么危险在汹涌。 没错,确实最近几位部长的关系都更加团结,而且是在谢坠凌强行大换血过组织成员后发生的。到目前为止谢坠凌表现出来越强势,局里的人就越会怕他,跟当时他前往混沌地时的情景极为相似。 第116章 如今对藤兰的调查已经到了关键地步,线索距离混沌地越来越近,而且那里也是藤兰真正的巢穴,最后它肯定是会回去的。 而届时还能有谁代表人类前往混沌地呢?也就只有谢坠凌而已。 倘若能趁着他彻底脱离掌控前,促使他再次走进去,重复当年他想要散逸力量的场景,那对于所有人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赵常威的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旧伤在这几年总是折磨着他,在近期谢坠凌攻击性表现得强烈了以后变得更加严重。 随之涌来的还有对事态失去控制权的恐慌,将整个特管局的研究与异能水平带向进化,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不论如何,不能在谢坠凌的身上出现变数。 金随后知后觉,回到研究部才满身冷汗。 赵常威为什么要让自己去通知申燃? 他先把这消息给申燃说了,犹豫了下又给谭乌发了消息,果不其然遭到了谭乌一顿痛骂,气得她差点爆粗口,“你是真的脑子都掉进研究里面去了吧!” 金随在心底叹了口气,迅速地开始找补救方法,“现在说这些没用……局长会怀疑我们联合起来维护谢队吗?” 谢坠凌目前在局里的处境那么微妙,从之前赵常威纵容他大换血的事件就看得出来,局长其实是希望给他压力的,偏偏现在几位部长表面沉默拉锯,暗地里面站队谢坠里这边,其实就是在给赵常威使绊子了。 谁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样发展,最起码现在这种平衡还不能打破。 “暂时不会。”谭乌头痛道:“只是以后真的有汇报这种事情的话,还是先提前通知我吧……术业有专攻。” 金随觉得也是,沉默地点头。 两人简单商议,决定暂时还是当做无事发生,还好现在谢坠凌的主动权还算是比较多,他们只需要照常收集信息、多关注下谢坠凌的需求就行了。 只是没有想到,当晚就出了件大事。 金随正接着研究植物妖物发情期的事情,谢坠凌跟他说抑制液对藤兰“没用”,他就当作是这种液体太容易被强大的力量给解析掉,顺着这个思路正好可以看看强大妖物究竟会对哪种物质比较敏感。 正专注着,他忽然接到谢坠凌打来的电话,“那天你给的那个抑制液——” 金随心里跳了跳,“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没用。”谢坠凌的声音很沉,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还透露出几分晦暗的危险,“会被藤兰本身的汁液溶解掉。” 此时此刻,别墅的卧室里,谢坠凌站在床边,手里握着虚汗连连沉睡不醒的白采,戾气无声无息地暴涨。 原本今早白采的状态好很多了,温度下降,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开花欲望了,甚至还能够跟他聊天,有力气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嗓音清亮亮的。 但是晚上突然状态恶化,馥郁的香气再次席卷整个空间,谢坠凌无法离开他,几次三番受到他的引诱几乎克制不住自己—— 藤兰自身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本身就会比普通的妖物发情时来得更加猛烈,再加上谢坠凌与他气息交融很多次,不知不觉就加深了对于彼此的影响,但凡有片刻失去智都是致命的。 各种方法谢坠凌都试过了。 现在白采身体里面各种情形看起来都是好好的,分枝的伤口已经快要完全愈合,花也开得特别茂盛,甚至妖力的流向都是对的,可越是这样发情期就越是猛烈,最后连抑制液都瞬间消融。 “所以——”谢坠凌只能重新找到金随。 声音冰凉又轻缓,“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缓解他的发情期?” 第62章 解决办法 金随没由来激灵了下。 无他,谢坠凌说的这番话,透露出来的关系有点古怪。 他知道藤兰对于谢坠凌来说意义非常,这也正常,都是各自地界里面堪称霸主的存在,而且之前还在混沌地有过你死我活的经历,以谢坠凌那种性格,就算藤兰真的要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面。 这些天跟监察队闹出来的龃龉不都是这样吗,觊觎谢坠凌的东西、对藤兰有非分之想,不死在谢坠凌的手里面才怪。 但谢坠凌不至于会关心藤兰的发情期到这种地步。 假设他真的按照信息找到了藤兰,而且撞见了正在发情期的藤兰,他会做什么?会把藤兰囚禁起来直到发情期结束吧?会像是变态那样冷漠的去观察藤兰在这期间的力量变化吧?……有的事情丧尽天良到金随这种研究员都做不出来! 但是现在怎么回事?金随听他的口吻真的有种,他好像在跟藤兰共同度过发情期的感觉,要是无法解决他会把所有没用的人都给杀掉! “……谢队!”金随深深吸了口气,急忙道:“你把症状再跟我说下!” 为了不被杀掉,现在研究员也要当医生使用了。 边听谢坠凌说,金随一面迅速地在自己的研究室里面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之前白采交给他的芽藤样本,这是目前能收集到的跟藤兰最接近的东西了。 “你是说原本发情期消退以后,现在又开始复发了吗?”金随皱眉,一面切割下部分样本放进了抑制液里面想看看反应,果然这类植物妖物的汁液天生就会溶解这种物质。 他在心底失望地叹了口气,只能站起来认真地听讲,“妖物的发情期都是这样的,没有不反复的说法。” 第117章 “已经反复过好几次了。”谢坠凌冰凉的声音传来。 “这种反复不是指的短时间之内多次发作,而是……会进行好几个周期,只是每个周期的表现不太相同,有些周期就会比较猛烈,有些周期就会意识清醒、症状并不明显。” 金随揣测着,谢坠凌现在跟藤兰在一块,试探着问道:“所以现在它是什么表现?”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想要拿起笔记录下来。 但是现在记录藤兰的信息实在太危险了,尤其他现在还在局里,又强迫自己把笔放下来,丁点文字都不要留下。 电话那头却忽地没有声息,谢坠凌只是望着白采沉睡的侧脸,冷戾的眉眼垂落。 片刻后低声道:“体温高,睡不醒。” “已经是第二周期了吗……”金随思索很久,在脑子里面几乎是把所有这些年来经历过的案例都过了遍,踌躇着建议道:“能不能把他带到他熟悉点的地方去?如果让他感觉到彻底安心的话,说不定会舒服点。” 也有可能是谢坠凌在旁边,导致藤兰没办法集中专心度过。 不过这句话金随没敢说,他自己想想都觉心惊胆颤,总不能说谢坠凌太吓人而且又跟藤兰是宿敌,所以藤兰会分心到他身上导致发情期猛烈吧?说出来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谢坠凌挂了电话。 除了自己以外,只有金随是对藤兰研究最多的人,现在自己毫无办法,也就只能按照他的建议来。 藤兰最熟悉的地方肯定是自己的巢穴,甚至是混沌地……但是现在混沌地不能去,除了几年过去里面的情况自己并不熟悉以外,连水叶这种常年待在里面的在发情期都会跑出来,说明现在那里环境并不好。 目前来说最合适的,白采最喜欢的也只有上次开花的那个地方,距离混沌地很近,而且监察队跟特管局才派过人去那里,短时间之内那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将沉睡的白采从床上抱起来,谢坠凌带着他前往巢穴。 起初他都还睡得沉沉的,但是才刚跃进天缝,白采就感受到什么般睁眼,抱着谢坠凌的脖子小声问道:“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呀?” “这里会觉得舒服些吗?”谢坠凌轻声询问。 白采点点头,植物本身就更加喜欢野外,待在家里那是成妖以后的事情了。 这里又是他曾经的巢穴,即便把分枝从这里都收回来了,还是会残留着部分让他觉得放松的气息,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软化下来,忽然又道:“但是家里也很好。” 他这是在安慰谢坠凌,忐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害怕他觉得是自己不喜欢那个家。 谢坠凌当然知道,俯身贴了贴他的额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水叶跟罗单铭都来过的缘故,巢穴里面还残留着一缕别的气味,加剧了谢坠凌的戾气,精神力无声无息的扩散出去将其打碎驱散,空气里面顿时飞扬出一片浮光。 白采又开始困倦,感受到自己与谢坠凌的气息全然包裹过来,他窝在谢坠凌的怀里逐渐昏昏沉沉。 大概也是这里靠近混沌地的缘故,白采居然在梦里回到了那个地方。 同样是发情期,但不知道是来到第几周期了,白采那时候的状态与此时截然不同,他觉得自己浑身都热得湿漉漉,很缓慢地走在林地里面,但是脚步没有停,因为他想知道谢坠凌到底去哪儿。 谢坠凌好像知道他在背后,也放慢了脚步,最终还是停下来,像是现在这样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句已经不是他们俩的第一次对话。 进混沌地以后很显然他们的交流多了起来,而且偏偏白采每次狩猎的时候都会被谢坠凌看见,他的目光总是清泠泠的,却又跟其他任何人类任何妖物都不同。 白采本来不想麻烦他,自己就是纯粹的好奇,都给他机会能让他杀戮自己他也没有动手,那还能去哪里呢?不会真的是想去深处的鸣谷融掉力量吧? “不要去。”白采想了想道:“那里会很疼。” 谢坠凌像是很短暂地笑了下,“连你都觉得疼吗?” 传闻藤兰是最无坚不摧最强大的妖物啊。 见着白采点头,谢坠凌便站着不动了,望着他也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他过去。 即便白采是混沌地里最聪明的妖物,此时却遇到了心思最深沉的人类,他不知道在相处这段时间里面,自己所有的言行举止已经在对方眼底清晰透底,知道他每个动作的前兆是什么,知道他此时的状态哪里异常,甚至连自己身上浅浅散发的花香,都被他无声敏感的捕捉到鼻息…… 藤蔓枝条偷偷的,从地面爬起来缠绕住谢坠凌的腿,察觉到他没有反应后又开始往上,开始肆无忌惮地绞住他的腰,白采别过头去没有看他,灼热湿润的睫毛却拼命颤抖,“所以不要去。” “非要去的话,我也会去的……” 梦境的场景还没有结束,忽然白采被巢穴里面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 他看到有东西从天缝里面掉下来,错愕地望着他们。 竟然是那只名叫水叶的妖怪。 这次水叶是独身一人,看起来应该是在发情期的末尾了,比上次见到的状态好很多,却像是被压制般紧紧贴着石壁,痛苦得浑身的倒刺都炸出来。 上次谢坠凌险些将他杀掉,这次也不例外,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将他笼罩着,强行将他的妖气与肢体排除在外,戾气也好像变得更重了些。 第118章 “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巢穴吗?”他语气冰冷危险。 “是、是藤兰的。”水叶被压迫得艰难吐词,“我没有想占据这里的意思……” 他只是过来捡花瓣的! 度过发情期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水叶离开了水源以后更是在日益衰竭,而藤兰的花瓣还具有残余的力量,足够支撑他这段时间了。 可他也没有想到,谢坠凌跟白采竟然回到了这里,同为植物系的敏感让他注意到白采的异常,突然瞳仁收缩连声音都变了,“藤兰你、你又开花了……为什么?” 听到这话,白采都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从谢坠凌的怀里爬起来,蹙眉道:“又?你以前见过我开花吗?” 水叶的目光移到谢坠凌的身上,他被恐怖的精神力压着,几乎是要聚集全部的力量来维持生的意识,想要说点什么长句子都无法吐出来。 而且上次他提到藤兰这两个字,谢坠凌就不想让他活,眼下看他的状态比以前还要可怕压抑,还会让自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吗? 谁知道下一秒,精神力对他的压制就减少了几分,水叶扑倒在地狠狠的咳嗽,急促喘息了阵才道:“几年前在混沌地的时候,你不是就已经开过花吗——是发情期的那种。” 他飞快地看了两眼谢坠凌,又收回目光,“而且也跟他在一起。” 白采愣住,梦里面的事情陡然与他的描述重叠起来。 那种灼热与焦躁变得更加明显,但智又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以他的力量、尤其是脱骨以后完全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发情期了,如果真的会这么频繁,那必定是受到了谢坠凌气息的催化。 简而言之,他会下意识的去吸收谢坠凌的气息,而只是他在跟着谢坠凌的那段漫漫长路里面,谢坠凌就没有抗拒过他的索取。 脑袋有些隐隐作痛,更细节的东西已经想不起来了,白采忍不住将抱着谢坠凌的力道收得更紧。 “那现在呢?”谢坠凌的声音响起,冷静地盯着水叶,“现在他要怎么才能度过发情期?” 这问题直接把水叶问懵了,惊疑不定地盯着他,又在白采的脸上游离,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发情期……有配偶陪伴就行啊。” 水叶差点脱口而出质问,“你难道不是藤兰的配偶吗?你不知道该做什么吗?” 第63章 结盟 谢坠凌的手骤然收紧。 配偶,这个词语在妖物的那本书上也有,甚至出现得非常频繁。与人类的羞耻心与道德的限制不同,妖物好像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 水叶也有自己的配偶,所以他的发情期发泄得非常快,此时除了力量消耗太过显得有点虚弱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甚至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带着难以置信与匪夷所思。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当时他们在混沌地的时候,就是这样度过藤兰发情期的,现在为什么还要问自己?藤兰复生以后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水叶皱眉,还想要说点什么,却突然脸色微变,察觉到天缝外面传来的动静。 到底是被谢坠凌杀掉、还是被一直追着他的异能者发现,水叶只是短暂的纠结犹豫,就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风刃狂卷而下。 水叶的身体突然就变成了植物本身的模样,缩回到了岩壁的洞穴里面,可谁知道立马就被风刃给绞紧,被卡在里面动弹不得。 罗单铭从天缝上冒出头来,撞见谢坠凌的第一眼猛然顿住,这次倒是没有选择下来了。 短暂的凝滞,罗单铭忽地低声提醒道:“谢队,最近这附近很危险。” “我们组织里的异能者有进混沌地的打算了。” 谢坠凌的精神力原本都已经要将他驱逐走,却在他的身边骤然停下来,他冰凉凉地看过去。 罗单铭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杀意减淡了些许,在心底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他倒是也没有作死跃下天缝,而是接着道:“这几天我一直在这附近跟着水叶,发现不仅仅是水叶,别的很多妖物也都跑出来了。” “这肯定是跟混沌地里面气息变异有关系,但是人类是不会允许他们越过这条界的,迟早要把他们给逼回去,所以现在正是进混沌地做准备的最好时机……赶尽杀绝也好,彻底找到藤兰也好。” 谢坠凌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事情比他预想得要快点。 这些信息里面很多都是金随跟他说过的,特管局这边暂时还没有要进的打算,但是也在跟踪异动,而监察队的异能者会更加偏门,他们会选择这个时候进去,也是存在跟特管局争夺的意思。 来来回回,目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这件事让谢坠凌周身的气压都沉沉的,变得愈发可怕。 “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罗单铭谨慎地道。 “离混沌地远点。”谢坠凌冷声道。 “……”罗单铭顿住,差点都以为谢坠凌是情绪极差拿他撒气,却倏然想到前两次出事都是监察队自己造成的,他这话更多的其实是警告。 不仅仅是警告罗单铭,还警告他队伍里面的那些异能者,几次三番的如果阻拦到谢坠凌的话,下场只会比之前的更惨,尤其是在混沌地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罗单铭这次却没办法做出保证。 他是站在谢坠凌这边的,但是监察队不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现在少跟那些异能者同个队伍,否则到时候自己不但阻拦不住,还会受到迁怒——他自己调查他的就好。 第119章 把水叶拎出来,罗单铭离开了天缝。 他追着水叶已经好多天了,都在这焦土附近晃荡,既不进混沌地也不回去,起初水叶还会骂他,现在太过也没有力气骂他了。 而且罗单铭也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只是将他跟自己的配偶分开而已,还是在发情期结束的时候。 据他所说,自己跟配偶在一起的目标太大了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遇到其他的异能者能不能活就不好说了,最好还是安分听他话比较好。 原本水叶是不相信的,可听到刚才他跟谢坠凌的那番对话,总觉得古怪,冷不丁问道:“你想要帮助他们回混沌地吗?” 罗单铭扫了眼水叶,“他们回混沌地做什么?” 他以为是指谢坠凌曾经在混沌地待过这件事,水叶也是混沌地里面妖物,应该见过他。 但是“他们”跟“回到”是什么意思? 只要去细究,罗单铭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水叶立马闭嘴,已经拒绝跟他交流了。 罗单铭没办法,只能带着他接着在这附近转。 现在混沌地有异常,异能者们蠢蠢欲动,罗单铭没办法回去,回去的话必定会收到任务让他进混沌地里面去,而且势必还会让他去找藤兰,罗单铭实在是不愿意参与。 走了片刻,前面突然出现了几个眼熟的人。 是特管局的几位部长。 曾经是战斗员、现在是情报部长的申燃最敏感,回头捕捉到了罗单铭的身影,短暂的对视后,带着其他人朝着他走来。 罗单铭提着水叶,简单地打招呼,“你们也来这里调查吗?” “算是吧。”申燃笑了笑,“更确切的说,是跟着你们队的人来的。” 他直接明牌,反倒是让罗单铭站在原地。 而这番话恰好是申燃等人提前商议过的,在来到这里打探监察队的消息、追踪他们对混沌地的调查前。 罗单铭在这里转悠这么多天,当然瞒不过情报部门,几位部长何其敏锐,再加上罗单铭之前好几次都跟谢坠凌有单独接触,让他们瞬间就意识到这大概率是自己这方的人。 目前谢坠凌处境不好,他们当然要想办法拉拢更多盟友来应对。 对视片刻,反倒是谭乌从申燃背后走出来,直截了当的询问道:“看起来罗队长是不打算跟你们队伍的异能者一块行动了?” “不如跟我们一起。”她接着道:“不要搅这趟浑水,但是要站对该站的位置。” 换做是别人跟罗单铭这样讲,或许他只会淡淡一哂。 但是很显然他们是现在谢坠凌那边,是目前不论组织到底要做什么,都必须看他脸色的存在,不论有再多的算计都会败给强大的力量……即便现在组织大部分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罗单铭深深吸了口气,只道:“已经站了。” 谭乌闻言微愣,回头跟其他两人对视了眼,最终点点头,“那现在我们可以交换情报了。” 几人沿着焦土慢慢地往前走。 说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跟混沌地的争夺有关系,甚至没有避讳着水叶,听得水叶非常愤怒,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想要挣脱,“你们凭什么觊觎我们的地盘!那是我们的!” 金随一愣,看到水叶不免笑了,他作为研究者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这种鲜活的妖物,而且还是从混沌地里面出来的。 “是你们的,但是你们不要跑到人类地界来啊,如果不是因为妖物肆虐,我们也不需要那样迫切的去研究异化了。” 这话水叶没办法反驳,低智慧的妖物就是会受到食欲掌控,他也不关心这种东西的死活,可想到自己的家即将受到侵扰,还是怒火攻心,“如果不是混沌地现在异常,我们才不会出来!” “是吗?”金随微愣,“环境还真变了?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是藤兰离开以后生态变了吧,而且当时谢队不是在里面屠戮了很多妖物吗。”罗单铭道:“再加上当时猎杀藤兰的时候,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你们的人,都留下了很多异能污染……” “那点异能污染也配搞坏混沌地?”水叶突然冷笑,“你们对力量的认知太浅薄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着他看去。 水叶原本不想说,几次三番压抑着实在忍无可忍,“是藤兰为了复生把自己的力量收回去了!从前的混沌地全靠他在支撑,他可是根须蔓延千里的藤类,但是混沌地背叛了他!” “现在还有小部分力量在混沌地里面,等藤兰开完花,他肯定还是会回去取的——他在哪里,哪里才是真正的混沌地。” 水叶声音很哑,是缺水的表现,可语气里面充满了快意。 他当然也希望藤兰能够成功复仇,不管是对妖物还是对人类,这样等藤兰稳定下来,他们才会有新的家园,说到底他们普通妖物也都只是仰仗着藤兰鼻息而活的跗骨之蛆而已。 “跗骨之蛆……”金随慢慢咀嚼着这个词语 就像是人类之于谢坠凌。 突然他想到什么,急急忙忙地给谢坠凌打电话,由于对方一直没接,心跳得越来越快。 “谢队!”接通后的第一时间,金随迅速道:“你最好是能带藤兰去混沌地附近!有妖怪说混沌地里面还残留着他的力量,说不定对他的发情期有好处……” 发情期?罗单铭突然皱眉。 第120章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到底回复没有,他只能听到金随压低声音在说,能够当着自己的面打这种电话,应该算是完全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了。 心里起起伏伏的,罗单铭回头环顾四周,发现地面的焦土好像有所改变,开花的藤蔓从里面慢吞吞的蔓延出来,风一吹便有花瓣飘落出来。 最敏感的当然是水叶,他偷偷跑回天缝底下的巢穴就是为了捡这些花瓣,里面蕴含的气息让他忍不住贪婪愉快的呼吸着。 这就是藤兰…… “芽藤……?”金随却愣愣的出声。 “不是芽藤。”罗单铭纠正道,“虽然确实很难分清……但这绝对是藤兰,之前我们跟谢队出任务的时候见过。” “不可能。”金随笃定道,“这是白采开的花,就是芽藤,他还把自己的枝条样本给过我,每个细节我都研究过,化成灰我都认得。” 罗单铭在这里听到就觉得古怪了,“谢队会同意把白采的枝条给你?” “……”金随骤然定住。 逻辑就像是一层层裹起来的毛线团,原本从头到尾都很自洽看不出任何问题,可只要有个线头暴露出来,就能抽丝剥茧发现从最开始就是得有问题的。 罗单铭说话间也觉得不对了,眉头紧紧地皱起来,“而且我刚才没说,这地底就是藤兰的巢穴,所以这伸出来的必定是藤兰枝条,除非白采想要占据这里,可谢队带着他来……” “谢队带着白采来的?”金随豁然拔高声音,“谢队不是最近在处藤兰的发情期吗?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带白采——” 最后两句将所有人齐齐震慑住。 忽然没有了任何声音,焦土上只剩难以置信的急促呼吸,还有风吹过时卷起花瓣的微微清香,水叶都要被这样的力量迷晕了,贪婪地将嘴巴睁大,无声又满足地吸收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们看向地面的藤蔓,蔓延数里,当然不可能是细短的芽藤,而就像是什么禁制被接触,金随的脑子里面嗡鸣了声,眼前短暂漆黑的瞬间看到了金色的浮光荡开。 他想起来自己去检测白采物种的那天,他感受到很强的,谢坠凌精神力的气息。 他所看到的,都是谢坠凌想让他看到的。 谢坠凌说他看到的是芽藤,藤兰的枝条在他眼底,便晃晃悠悠的、真真切切转变成了芽藤。 第64章 半掉马 天缝底下,巢穴中。 对于妖物来说,筑巢好像是它们的本能。 尤其是植物系妖物,用枝条铺成窝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白采来到这里以后一旦开始放松,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本体开始蔓延。 尤其是在分枝收回来了后,他的本体变得更加强壮,逐渐覆盖上所有的岩石,厚厚密密的还开满了花,藤条的触须还在不断地向外延伸,填补掉了之前收回来造成的那些洞口,还探出天缝往焦土弥漫。 “藤兰在哪里,哪里就是混沌地。” 这句话就是妖界霸主最真实的写照。 谢坠凌坐在旁边,注视着眼前场景的发生,藏在深处的记忆碎片涌上来跟此时无限重叠。 白采的藤条还是那么漂亮。 庞大得遮云蔽日,每根枝条又是那样舒展柔韧,与其他任何妖物都不相同,是谢坠凌屠妖那么多年里面,见到过唯一会让他晃神的时候,好像只要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忽然,他察觉到白采张张口,迷迷糊糊好像在说什么。 谢坠凌俯身,银发几乎洒落在白采的脸颊,低声道:“怎么了?” “……好吵。”白采软软的贴着他,嗓音因为困顿也轻得几不可闻,“外面好吵。” 他指的是罗单铭跟特管局的那几个部长,其实离天缝很远,可是当他的藤条蔓延出去,那些声音便会顺着大地传到他的耳朵里面。 他都快被吵醒了,现在又实在是没有力气去管。 谢坠凌将掌心轻轻覆盖在他的耳朵上,“接着睡吧。” 藤蔓弥漫到哪里,他的精神力就追到哪里,无声无息地阻绝了那些声音对白采的侵扰。 有时候谢坠凌望着白采,其实会反复去想有关自己力量的事情,曾经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很没有用,除了带来灾厄与畏惧以外什么都不会有,甚至让他一直受到人类制度的掌控,不论是生是死都无法挣脱。 可遇到白采以后,那些所有的执念全都在慢慢消失,他前所未有的觉得原来强大的力量是这样好的东西,就像是现在,至少白采的藤蔓不论多远,自己都能够轻而易举陪同着他。 …… ……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金随身上。 刚刚那两句讲完以后,金随突然像是回想起什么般豁然变色,然后表情越来越差。 “怎么了?”罗单铭没由来心里突突的,“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说这是藤兰?”金随语调古怪。 即便金随是研究部长,按道来说他对于这种东西会更熟悉才对,但是罗单铭也相信自己的战斗经验,而且这股气息他闻到过好多次了,绝对是藤兰。 闻言他点点头,然后就听到金随一字字地道:“我现在也觉得他是藤兰。” “曾经谢队带白采来做物种登记,当时我看到的场景其实是芽藤的,而且后面他们俩给我的枝条样本也是芽藤的。” “但是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给白采做鉴定的时候,他身体里面会有这么多谢队的气息,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他亲自看过所以会有残留……”金随深深的吸气,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但是就在刚才,谢队对我的精神干扰失效了。” 第121章 “我发现我从头到尾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芽藤,看到的就是面前的这种藤蔓特征——” 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所有人的脸色都猛然变化。 “所以那时候说……!”谭乌猝然反应过来,“原来你说感知到谢队的力量残留是因为这个!” “这是重点吗!”金随连嗓门都拔高了,“重点是白采的真实物种到底是什么!” 是藤兰。 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猛然狂跳起来,仿佛在面临着什么前所未有的震撼场面。这不应该,太不应该了!谢坠凌明明是藤兰的猎杀者才对……白采又怎么会以这种形态留在他的身边! 没错,罗单铭的脑子嗡鸣了声,却骤然觉得什么都清楚了。 难怪,谢坠凌最近动手的那两次其实都跟白采藤兰有关,要么就是妄图将白采带走,要么就是试图伤害藤兰,难怪每次都能把谢坠凌激怒得那么厉害。 原本他都还在揣测,谢坠凌的偏执是不是有点严重,明明藤兰对他来说只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而已……现在看来岂止是这样!只要白采是藤兰那就什么都能说清楚了! 凌乱震撼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罗单铭慢慢地说了句,“你们几位部长都挺厉害的。” 谭乌,作为最先发现白采的人,亲自给他做员工登记的后勤部长,脸色不是很好看。 申燃,作为情报部门原本应该对这些信息最敏感的人,调查了那么久的藤兰愣是没有联系到白采身上去。 还有金随…… “草。”他们罕见齐齐爆了句粗口。 “不行。”谭乌最先从震撼中反应过来,灼热地盯着在场所有人,“现在我必须重新确定一遍,如果我们真的要帮谢队的话,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现在的情况已经跟之前截然不同了!他们之前维护谢坠凌,真的就只是维护他,特管局不管对他如何,在他们的周旋下最差的情况下也只是让谢坠凌能好好退休。 可现在谢坠凌是……是把藤兰留在自己身边啊! 是监察队、特管局所有异能者都想得到的藤兰! 谢坠凌自己有那个能力,说不定到时候真的会背叛人类都不一定,但是他们作为普通异能者要怎么选?坚持现在的道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做些什么? 大约是真相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消化,一时间竟然都没有人回答什么,焦土上只有风声。 直到水叶警惕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有人来了,是你们的同伴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怒意,那是对人类天然的敌意,“是来抓我们的对吗?还是来找藤兰的?” 或许两者都有。 “应该是监察队的人。”罗单铭迅速反应过来,“得让白采把藤条收回去!” “怎么回事?”谭乌皱眉,立马就要带着申燃跟金随离开,他们三人整整齐齐出现在这里并不合适,到时候监察队一定会觉得这里有重要的东西要查。 “监察队有进混沌地的打算,所以最近都在周围做准备。”罗单铭眼见着他们居然朝着反方向走,猝然停顿,“你们去哪儿?这件事得告诉谢队跟白采——” “现在白采在发情期!”金随简直服了,“你敢去见他们吗!” “……” 罗单铭后知后觉,庆幸自己今天还好没进天缝。 难怪谢坠凌跟白采居然会回到这里来,而且谢坠凌的情绪看起来这么差,要是自己当时真的半点眼力见都没有的话……罗单铭甚至都有点为自己默哀了。 但眼见着地面上的藤蔓依旧没有收回去的意思,罗单铭的心还是沉甸甸的,风从很远的地方为他带回来了讯息,是自己同伴们靠近的动静,还有他们挥散出来的极具污染性的异能。 看了眼几乎是要喷火的水叶,罗单铭忽然道:“你们先走,我去找他们。” 谭乌等人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他们留在这里被发现了并无好处,只能罗单铭去面对他的同伴。 罗单铭的速度也很快,落在焦土外面的时候,正好撞见自己的同伴在往这边赶来,见到他才纷纷停下来,冲着他喊了声“队长”。 “你有见到藤兰吗?”有同伴立马问道:“好像藤兰回来了。” 监察队特殊的地方就在这里,总有异能者拥有独特又强悍的感知能力,尤其是几年前在藤兰身上留下过伤口的那些,即便是现在都还能够借此感受到他残存的信息。 虽然这种气息已经越来越淡,现在都快要消失不见了。 这就意味着藤兰也在逐渐好转,甚至说不定都已经收回了属于他的分枝,这种认知让异能者们格外焦躁,甚至都按捺不住想要现在就冲进混沌地了! 但是再等等,必须确认现在藤兰不在混沌地里面,他们才能故技重施。 “没有。”罗单铭道:“我还在找。” “近期妖物发情逃窜出来的实在是太多了。”罗单铭扫了眼手里面的水叶,“气息混杂,实在是麻烦。” 同伴们听到这里,也都流露出躁郁的神色。 确实是这样,这附近太多妖物狂暴乱窜的话,会给他们带来搜寻难度,而且连罗单铭在这附近逗留了这么几天都没什么收获,更别提他们了,他们也是刚刚突然感受到异动,那种连接才强烈起来,可谁知道还是没有……吗? 第122章 突然有异能者同伴猛地抬头,“彻底消失了!” 这意味着藤蔓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而这么强的感知,说明就在这附近! 这是它们少数距离藤兰这么近的机会,异能者们倾巢出动朝着感应的方向奔去。罗单铭落在背后两步,看向前方茫茫的焦土,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巨大的落日垂下来竟是烧地惊心动魄—— 他突然就想起来谭乌问的那个问题,心脏强烈打鼓,如果说现在谢坠凌非要把藤兰留在自己的身边,情形的危险程度就已经截然不同了,自己真的还要帮他吗? 可不帮他还能帮谁呢。 难道还能帮……自己的这些同伴吗? 罗单铭微微松手,愤怒的水叶就飞蹿出去。 他的速度竟然比所有异能者都要快,藏着罗单铭顺势放出去的风刃,陡然间整片焦土黄沙大作,所有人的视野有着短暂片刻的盲区,隐约间好像只能看到,有藤条遮云蔽日地扬起、收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最后当他们的视觉恢复,只有几片花瓣从空中落下来,而藤兰有关气息早就断得干干净净。 落日彻底垂落进焦土里面,天空变得昏暗,再也无法追踪的异能者们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又愤怒。 “找到了吗?”罗单铭在后面淡淡询问。 他们回头,这才发现罗单铭手里面的妖物竟然也丢了,而他站在原地扫视所有人,就像是他平时带着同伴去执行任务那样,即便年轻却拥有着毋庸置疑的能力。 有短暂的刹那,异能者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是又舒展开来,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他们罗队长一直都是监察队最出色的执行者,除了谢坠凌以外应该没有人能比他更加全能与坚定,自己又怎么能怀疑刚才那道风刃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呢。 他只是在阻拦逃跑的那只妖物,仅此而已。 第65章 承诺 藤兰出现在了焦土附近。 这件事让监察队严阵以待,虽然最后没有能见到藤兰本体,却获知到了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藤兰的伤痊愈了。 那么接下来它会做些什么? 同样的消息也传回到了特管局,几位部长特地去了趟焦土总不能什么都不带回来,尤其是这种连监察队都知道的事情,赵常威当然也需要知道。 出于谨慎,这次是申燃跟谭乌的去汇报的,告诉赵常威,他们是在跟踪监察队的时候发现的,说明监察队的举动要冒进得多。 “藤兰的伤势痊愈,就意味着他们最后能够观察追踪藤兰的手段也没有了。” 赵常威慢慢思考着,“而且藤兰的复仇心也重,等他修养好,第一件事绝对会是来找那些曾经创伤过他的异能者,所以监察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想办法进混沌地。” 谭乌的眸色微动,什么都没说。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水叶说过混沌地这种地方,很多妖物吃的其实都是大妖们的养料,当藤兰离开混沌地以后那里就开始异变了。 所以说“藤兰在哪里,混沌地就在哪里”完全没有夸张,但是很显然现在人类大多数都没有明白这个道。 反倒是申燃问道:“那我们需要去混沌地吗?” “当然。”赵常威顿了下,“监察队都进去了,我们不能放任不管,而且最重要的——能进去跟能在那里面到底待多久是两回事。” 即便是现在的混沌地,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异能者能够承受的,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做到像是谢坠凌那样,来来回回不受任何影响。 “谢队这几天有消息吗?”赵常威又问。 谭乌跟申燃都没有回答,看起来就像是毫无所知。 赵常威看了他们眼,倒是也没有多想,谢坠凌实在是太独太冷,最近又是他的休息期,不想被人打扰的时候找不到人也正常。 “通知下他吧。” “准备好,很快又要进混沌地了。” …… …… 时间缓慢地流逝。 这是谢坠凌的生命中,很罕见能够拥有这样纯粹放松的时刻,只需要盯着白采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去想。 白采总共开花开了三轮。 最开始的那轮来得最猛烈,还好在家里面已经在谢坠凌的安抚下顺利度过,第二轮则是沉睡不醒,只有藤蔓的本体在无意识的蔓延发散,被谢坠凌的精神力无声的跟随保护着。 等到了第三轮的时候,白采终于显露出了他作为藤兰的狂躁。 那些蔓延出来的枝条在疯狂躁动着,铺天盖地乱甩,击裂了四周的石壁落得满地都是,就连天缝都被粗壮的藤蔓遮蔽,时时刻刻不安地嗡动着。 本体向来是最能反应真正情绪的,白采也变得格外急躁,团团乱转,时不时地会扑到谢坠凌的身上去咬他。 没有收起来的犬齿深深的没进皮肤,渗透出血液来,等到狂躁发泄过后,白采看到自己留下来的伤痕又忍不住想哭,伏在他的肩膀小小声啜泣。 谢坠凌伸出手,拨开他额头湿漉漉的碎发,看进他通红的眼睛里面去。 然后细致吻掉他的泪珠,撬开他的唇齿与他深深的纠缠,直至彼此的口腔都浸满了对方的味道,耐心又温和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大多数时候即便如此,白采也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藤蔓胡乱的颤动着,又被谢坠凌握在掌心里面,一寸寸地抚摸上去舒缓他无处发泄的躁动。 第123章 “谢坠凌……” 中途白采倒是有过清醒的时候,仰起双浸满泪水的通红双眼,声音小小的哑哑的:“谢坠凌,我那时候是不是也在你面前发情了?” 他完全记不清楚,那时候自己是否有折磨过谢坠凌,他只知道这次对谢坠凌来讲就已经很折腾了。 自己又发脾气又难受,需要他无时无刻的照顾,还要他没有止境的容忍……白采又渴望又愧疚,想到这里还在忍不住偷偷掉眼泪。 “是我的问题。”谢坠凌捧着他的脸蛋,低声道:“每次你是被我催化的。” 白采抿了抿唇。 他现在脑子混沌想不清楚,但是也知道不全是这样,并非只要有力量来催化他,他就会开花的,一定是要他自己接受并且愿意开花才可以。 可这样的结果到底是给谢坠凌带来了快乐更多,还是带来了困扰更多,白采以前没有想过,现在却突然前所未有的想知道这件事。 “谢坠凌。”他的吐息滚烫,轻轻地问,“你喜欢不喜欢我呀?” 谢坠凌骤然定住,瞳仁无声地扩大。 本身他以为,这种问题只有自己会问。 那是对于毫无安全感的他来说才会关注的,本性偏执思虑也重,从小妖怪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内心就在无时无刻地反复纠缠,既想要永远将他绑住,又无法确定只能无止尽的试探,直到彻底得到想要的为止。 甚至连白采亲口承认的喜欢他都怀疑过,总觉得那只是他黏人的天性,还有习惯于自己亲密接触的错觉。 唯独此时白采这样问他,灼热湿润的睫毛不安抖动着,倏然好像与灵魂深处自己的模样重叠。 自己无法确信的时候,应当也是这样起起落落的情绪吧,明明那么迫切想要得到答案,却连询问都需要找到恰当的时机与全部的勇气。 他的心脏剧烈鼓动,耳膜里全是噪点,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是,还反复回放着方才白采的那句问题。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呀? “喜欢。”他极轻,却又极其笃定。 有馥郁的花香从风口吹来,倏然在鼻息间变得无比清晰,白采像是愣神般望着,脆弱薄红的眼眸里面水光晃动,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覆盖满所有岩石、延伸出天缝几乎铺满焦土的藤蔓,不论是遮云蔽日的、盘根错节的,身上层层叠叠的花朵,都无比雀跃地晃动绽放。 白采发情期的第三轮结束得毫无征兆。 谢坠凌清晨醒来,突然察觉到自己胸口压着只毛茸茸的脑袋,白采的侧脸正贴在他的心脏上。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白菜也迷迷糊糊睁开眼,下个瞬间陡然清醒。 “谢坠凌!”他绽放出灿烂的笑意,“你起来啦!” 谢坠凌微微愣住,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他这么精力充沛的模样了。 四周岩石的藤蔓全都收了回去,留在地面的只有凋零的花朵,铺得一层层厚厚实实的,这说明白采的开花期已经彻底过去,这些花瓣都是从藤条上脱落下来……但还是很香。 更香的是白采的吐息,他凑过来,好像是想知道为什么谢坠凌不搭他,浓密的睫毛在他眼前晃动着,瞳仁里面的水光亮晶晶的。 忽然飞快地仰起脸,亲了亲谢坠凌的鼻梁。 像是他藤蔓不听指挥又调皮的枝条尖尖。 谢坠凌的心忽然软得不可思议,提着他的后颈坐起来,细致地检查着他,“没事了吗?” “嗯。”白采点点头,感觉自己全身都充盈着力量,“伤也好了!” 这完全就是跟之前不同的感觉! 之前白采就以为自己的伤好透了,因为好像妖力也没有差很多,只是那些伤疤有些丑陋而已,可直到将自己绝大部分的分枝收回来……他才终于感觉到,这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那些分枝如同万千条溪流汇聚成的江海,让白采回到了他曾经的状态,甚至因为有谢坠凌精神力的不断灌注与修补,恢复后的伤口比之前更加茁壮,更加强大! 想到这里,白采忍不住要跟谢坠凌分享,迫不及待地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快看看,真的全都好了——” 话到半途猝然顿住。 在他发情期间,谢坠凌再没有戴过手套,修长的手指正正好覆盖在他心脏的位置。 力量的交融给他们带来更加敏感的链接,当白采心脏猛烈跳动时,咚咚震响的声音好像带着他的指尖轻颤,又顺着传递回自己的神经,连带着白采的耳膜都好似能感受到。 发情期的记忆没由来的冒出来,让白采倏然意识到,现在他跟谢坠凌的连接又有了改变。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明明不是身体的接触更紧密,也不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就好像只是喜欢那几个字吐露以后,他们的灵魂就已经无声无息的变得密不可分,而此时此刻的心跳与共鸣正好印证了这点。 他莫名紧张起来,而且不受控制的心跳愈发急促……这甚至让他开始慌乱,别过头去睫毛乱颤,到最后甚至忍不住转身拔腿就跑。 谢坠凌压根没有拦他。 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藤蔓,正缠绕在他的小臂,他轻轻地抬手,末端便滑到他的掌心里面像是被他抚摸过似地。 跑到前面的白采猛地绊了下,羞愤地回过头来,却发现谢坠凌不急不缓地跟在自己背后,伸手轻易就能够触碰到他的位置,见状很轻地抬了抬眼帘。 第124章 “你要去哪儿?”他明知故问。 “……”白采抿了抿唇,有些恼怒自己藤条压根就不听使唤,忍不住小心翼翼瞄着他的神色,最终还是乖乖地走回来,“我哪儿也不去了。” 谁知被谢坠凌猛地压回到了怀里。 冷清的雪气混杂着花香将彼此包裹起来,谢坠凌的呼吸反倒是滚烫的,竭力克制地咬了咬白采的耳朵……他已经忍受很多天了,那种只能看着小妖怪沉睡不醒或者是狂躁不安的折磨,令他的情绪持续不断地沉落。 直至此时,感受到对方正常的体温,还有轻微颤动的反应,他才终于有了白采恢复正常的实质,嗓音轻轻地又低低的,“那就哪儿都不要去。” “这是你答应我的。” 第66章 打算 终于接通谢坠凌电话的时候,谭乌重重松了口气。 “谢队。”谭乌试探着询问,“最近还好吗?还有白采那边……” 她想问的是,藤兰现在有没有度过发情期,但是他也不确定那天几位部长在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谢坠凌到底知道不知道。 按照常,他们在藤蔓面前说话就不可能不被知道,而且谢坠凌的精神力覆盖面的那么广,焦土的任何动静他应该都会格外清楚? 但她还是没有说得特别明白,谨慎地给彼此都留了空间。 谁知道谢坠凌冷淡反问,“局里让你找我?” “是的。”谭乌点头道:“这几天有空回来一趟吧,局长希望你去混沌地了。” 这是件大事,到时候赵常威肯定还是会亲自交代很多东西的,事关藤兰、事关跟监察队的博弈,甚至还关乎谢坠凌再次进去后还能不能回来这种问题。 得到谢坠凌淡淡的随口应答后,谭乌定了定神,终于又将这次通话更重要的事开口,“谢队,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局长希望你去,除了只能你去以外,或许他还会希望你留在那里。” “我知道。”谢坠凌语调没什么波澜。 这样的态度,反倒是让谭乌稍微放了点心,这意味着他心里有准备并且早知道该做什么。 “而且这次进去后,说不定花的时间也长。”谭乌接着道:“这期间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你提前告诉我们。” 结束电话后,谢坠凌从客厅走回房间。 白采开花结束以后,他们就从巢穴回家了,虽然其实只离开了几天的时间,白采却好像很久没回来似地,特别高兴地到处乱蹿,重新在角落里面塞满自己的气息。 这次的气息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更加的充沛、饱满。 谢坠凌站在原地看他,注视着他雀跃快乐的眉眼,直到他经过面前的时候忽然拎住他的后颈,问道:“回家这么开心?” “嗯!”白采用力点头。 “巢穴不喜欢?”谢坠凌接着问。 “没有不喜欢。”白采仰起脑袋对上他的视线,“但是这里是我们家呀,你不是说过的吗?” 他说话总是这样,直白真挚,每次轻易都能击中谢坠凌的心脏。 他的神经猝然被星火燎动,忍不住俯身去亲吻他的眼睛,顺着往下又轻轻咬他的唇瓣,白采顺从地闭眼,直至被亲地喘不上气才感觉被松开。 他眉眼红彤彤的,被亲过以后还带着点湿润,就这样认真地望着谢坠凌没说话。 “刚才谭乌给我打电话,你听到了吗?”谢坠凌问。 “要回混沌地了吗?”白采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的神色,忍不住将抱着他的手收紧,担忧道:“但是之前你不是不想去吗?好像去了以后会很不开心。” “现在不会了。”谢坠凌将掌心覆盖在他的脑袋上,想说什么却又顿住。 之前他不愿意去,是因为有些东西还无法面对。 白采的伤势,曾经伤害过他的那些异能者,甚至还有没有收回来的分枝与记忆……谢坠凌觉得只要自己去,那就必定会在愤怒中失控,会恨不得毁灭掉所有人。 可现在白采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绝大部分的记忆也都收回来,谢坠凌的恨意与暴戾就变得格外平静,这甚至比他失控的时候更加可怕,因为即便到他真正毁灭的那刻都是智冷静的。 “不论如何,我们都得去一趟。”谢坠凌垂眼望着白采,接着道,“我们还有些记忆在那里,得取回来才行。” 那是他跟白采最珍贵的东西,他丁点都不愿意失去。 很显然,最近局里的气氛肃然紧绷起来。 知道监察队那边会组织人进混沌地后,局里战斗部门皆是严阵以待,即便他们知道最后真正进去的只会是谢坠凌,却也不代表他们就能什么都不参与。 就像是几年前那样,谢坠凌踏进混沌地的刹那,他们也费了巨大的功夫想办法投进去诱饵,与监察队一起才终于重创藤兰,而现在藤兰复生甚至连伤势都痊愈了,怀着复仇的心思的话,战况只可能比那时候更加激烈。 谢坠凌在走廊里面通行,四周的成员们全都行色匆匆。 偶尔有鼓起勇气的一瞥,看向谢坠凌的目光也是复杂交织,有畏惧也有谨慎。 谢坠凌目不斜视,走进办公室里,赵常威早就在里面等他了。 有段时间没见,赵常威即便有心里准备,看到谢坠凌那张脸的时候还是猝然滞了下。 依旧是冰冷如同碎冰般的眉眼,绝美锋锐,可流淌出来的却是一种罕见的鲜活气……那是更甚于几年前的强势、自由还有主见,是隐隐约约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危险。 第125章 以往他说自己休息,其实还是会持续不断地状态恶化,唯独这次的休息,彻彻底底的如同打破掉心魔般,将真正的自己给释放了出来。 赵常威的神经的旧伤陡然刺痛了下。 竭力压抑着这种痛觉,赵常威并没有流露出异常,慎重地慢慢开口,“谭乌已经跟你讲了,我们希望你去混沌地的事情吧?” “讲了。”谢坠凌抬眼,“目的是什么?” 他这样问,有短暂瞬间让赵常威都以为回到从前,他还在任劳任怨出任务的时候。 可这种错觉只是转瞬即逝,赵常威当然不会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谢坠凌还会真的把这件事当做最普通不过的任务,可自己也有需要他做的,所以措辞愈发地谨慎。 “几年前你进混沌地,遇到了藤兰,结果最后两败俱伤回来。” “这次藤兰复生,必定会对我们加以报复,正好我们也需要得到他,所以监察队的人已经率先出动了,他们会在混沌地里先做布置,等藤兰回巢穴的时候就会有所反应。” “我们不希望最后有机会得到藤兰的是他们,而目前能够自由出入混沌地的人只有你,所以你有特别多的时间与机会……重新见到藤兰,最好是能把他带回来。” 谢坠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目的其实不用赵常威说,彼此都清楚,但谢坠凌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想知道。 “哪种带回来?”谢坠凌嗓音冰冷,“活着?还是尸体?” 赵常威猛地抬头,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听谢坠凌这意思,他竟然还真能……把藤兰的尸体给带回来吗? 自从几年前他说要融掉自己的力量以后,虽然最后融炼失败却也受了重伤,而且持续不断地过度使用力量、还有药片的控制,原本不应该恢复这么快的,可现在听来怎么像是完全有把握? 久违的恐惧在赵常威的胸口汹涌冲撞,甚至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些往事——那是他这些年支撑自己不断进步的动力,也是他坚定人类异化进步的根源。 竭力将自己混乱的念头拨清,片刻后赵常威听到自己沉沉的声音,“你有把握怎么做?” “都有。”谢坠凌盯着他,冷冽的视线好像能将他洞穿。 “看你想要什么。” 赵常威的指节不自觉收紧,迎接着谢坠凌的目光,终于道:“尸体最好,我们不需要藤兰活下来。”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下来,赵常威说完这话,有那么瞬间的精神恍惚。 他皱眉,无法确定这到底是谢坠凌精神力突如其来的扩散,还是自己的旧疾发作,只觉得眼前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陷进一片虚无漆黑的空间内。 甚至他连疼痛都没有觉得,只抽离般的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与力量正在流逝,而他因为意识迟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几乎都要顺着这种感觉放任坠落。 直至猛然惊醒,尖锐的刺痛席卷了整个脑袋。 赵常威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里面,脸色都因此豁然扭曲起来,浑身冷汗淋漓,后知后觉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差点当场死掉了! 到底是为什么?真的是旧疾发作吗? 终于直到眼前的昏花慢慢消退,赵常威看清楚面前的景象,发现谢坠凌依旧冷静地在他面前站着,只是望着他,对于他所有的反应无动于衷。 “还有别的吗?”谢坠凌问。 他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打出阴影,眉眼垂着竟是有些看不清楚表情,只觉得好像气息沉沉的,陡然比方才见到的要冷戾很多倍。 赵常威竭力定了定神,擦掉额头大颗的汗珠,沙哑道:“有。” “上次进混沌地的时候,你说你要融掉自己的力量?现在还有这样的想法吗?” “你也知道,最近你在局里的攻击性表现得太强了。”赵常威缓缓道:“部长们听你的,我也听你的,得罪你的也都会被换掉……但是他们全都畏惧你,尤其是如果你真的把藤兰尸体带回来的话。” “虽然我不知道,那时候你进混沌地到底要追求的是什么……你现在还有那样的追求吗?如果需要我协助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那时候的追求……? 自从绝大部分的记忆回来以后,谢坠凌已经将这种问题反复清晰地审视了很多遍。 那时候他想要融掉力量,甚至宁愿永远待在混沌地也要得到的,无非就是挣脱人类制约在他身上的枷锁而已,不论是异样的畏惧的目光,还是令他永远无法自由的严苛监视。 没由来地,谢坠凌的眼底好似有冰冷的暗河汹涌了瞬。 可现在他知道,想到得到这些不仅仅只有毁灭自我这种手段。 毁灭阻拦自己的人也算。 第67章 混沌地 谢坠凌离开后,赵常威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慢慢地,当神经旧伤的痛感消散,他的智与冷静也逐渐回归。 虽说已经直接告诉过谢坠凌,希望他这次好好考虑力量消融的事情,可是以他现在的强势,赵常威不敢保证他还保留着当年的想法。 所以他没有告诉谢坠凌的是,其实他早有打算,在谢坠凌踏进混沌地那一刻开始,不管是他自愿还是非资源,最终他都必须要走向取回藤兰、融掉力量的那条路。 斟酌很久,赵常威叫来了几位部长。 第126章 今天来得只有谭乌跟金随,因为申燃在忙着处焦土那边的信息。 但只有他俩也够了,赵常威审视着他们,徐徐地道:“我刚才已经跟谢队交代过了,到时候他会带着藤兰的尸体回来,但是现在混沌地情况跟从前不同,监察队的异能会将那里污染得很严重,最后谢队不一定会离开那里。” 谭乌的眼皮子跳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多想。”赵常威安抚道:“谢队的力量很强,他有可能会留下来处混沌地。” 这倒是也正常,如果混沌地没有藤兰的话,那就真正的会变成个死地,里面的妖物会频繁逃窜到人类的地界来,到时候是对这里做净化还是彻底摧毁掉,就要看谢坠凌的选择了。 但这话里面的含义实在是太多,谭乌的心思又转得快,忍不住轻轻皱眉。 金随敏锐关注到另外的问题,“那藤兰到时候是由我们接应吗?” “没错。”赵常威交代道:“这是对于研究部门来说极其重要的内容,金部长你研究异化这么多年,应当最清楚藤兰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吧?所以到时候你直接过去,不要让藤兰有机会转交到任何人的手上。” “知道了。”金随缓慢地吸气。 这就是说,等谢坠凌进混沌地以后,他们部长都得带人在周边守着。 特管局出动,那监察队也必定会出动,可以预料的必定会是一场混战,就像是几年前的那样。 但最令人在意的,还是赵常威笃定谢坠凌会留在混沌地里“进行处”的那件事,明明现在谢坠凌我行我素,到底要做什么已经完全不会受到赵常威的掌控,他又是凭什么这样说呢? 是监察队的异能者留下来的污染有问题?还是赵常威已经做了什么他们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谭乌跟金随没办法问。 他们目前只能听从安排,顺便将这件事传达给了申燃,还有至今都没能回来的战斗部长闵齐,希望他们这段时间都能严阵以待、听从调配。 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赵常威陷进了久久的沉思。 他反反复复的预演着自己的安排,算不上精妙——对付藤兰还有谢坠凌这样强大的对象,精妙并不管用,最重要的是齐心协力,确保最后谢坠凌真的能够彻底留在混沌地,就算出来也能够如约丧失所有的力量。 极大概率不会出错,除非谢坠凌真的强到超乎他们的预料,更或者是,真的出现他与藤兰不会两败俱伤的情况……虽然这也并不可能,那年彼此都发疯到那种地步,若真说藤兰最想复仇的人是谁,那只能是谢坠凌。 缓缓的吐了口气,赵常威的心情其实算得上沉重。 若有别的可能性,他其实并不想将谢坠凌推到这种境地,这些年他为局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且永远恪守着自己的职责,除了隐隐让人感觉到的危机感如同悬在脑袋上的刀,并没有其他的缺点。 可恰恰就是那把刀,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伤害过人类了。 他闭目,回忆起谢坠凌还没有进特管局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令人震撼的少年天才,战斗部门在屠妖地撞见他,发现他单手拎着这里面最危险的妖物从森林深处走出来,神色冷淡,背后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战斗部从未见过精神力这样强大的人类,再加上他身上沾染了太多浑浊的妖气,被误以为是异化程度低的妖物,想要将他带回去,最后却差点团灭在这里。 最后是赵常威带着高层们亲自过去,发现自己局里面最强的精锐们全都重伤倒地,谢坠凌没走,而是像在等他们般,淡淡地掀起眼帘看他们。 年少时还不知道收敛的精神力浩荡铺开,猛然撞进所有人的脑子里面,试图知道他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赵常威费了极大的劲儿才阻挡住他的入侵,艰难地冲着他咆哮,“你不是来屠妖的吗?为什么要冲我们自己的同胞动手?” 那股力量在质问下略微凝滞。 他们咬牙去看,发现谢坠凌冷冽地站在原地,好像是真的在思考他的问题,片刻后却反问道:“不是你们先对我这样做的吗?” 睚眦必报、不讲道。 逻辑与常人迥异,在强大的力量下同心薄弱到极致。 这是妖物才会有的思维,谢坠凌拥有人类的皮囊与体态特征,生长在人类群居的环境中这么多年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相比于妖物来说更甚……都能够被称之为怪物。 这是赵常威第一次见面,对谢坠凌的评价。 后来他将谢坠凌带回去,原本是希望他经过这么多年能够明白,到底怎样才叫做人类的同心,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到底应该如何使用、该如何站在自己同胞的那边。 …… …… “好乱啊。” 重新回到焦土,白采忽然轻轻蹙眉。 今天是他跟谢坠凌进混沌地的日子,跟上次回巢穴时不同,这次他们完全是在众目睽睽下来到这里的。 可刚踏上这块土地,白采就觉得不对,空气里面的气息格外混乱,充斥着令他厌恶的异能者的味道——他们已经开始在入侵混沌地了。 那地方是白采待得最久的家园,他眼底戾气陡生,烦躁地抿了抿唇。 谢坠凌看出来他的情绪,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不舒服吗?” “他们真的很讨厌。”白采克制着自己本性的凶残,小声抱怨道:“把我家弄成那样子,我回去的时候怎么办。” 第127章 而且虽然居住的地方可以换,那里面还藏着自己跟谢坠凌的记忆啊,要是他们把那些东西破坏掉了怎么办?只要想想有可能会丢失,白采就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部杀掉。 谢坠凌将他抱在怀里,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队。”远处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罗单铭是特地来找他们的,看了眼埋在谢坠凌胸膛的白采,没忍住心惊肉跳了下,这还是他在上次藤兰发情期以后第一次见到他。 定了定神,罗单铭低声询问道:“你们打算在混沌地里面待多久?” 他不知道谢坠凌跟白采进去的真实目的,只以为是特管局让他进去跟监察队“争夺藤兰”的,这样的话其实压根就没有任何悬念,只看谢坠凌最后会如何收场。 藤兰的身份至今成谜,可总有曝光的时候,届时谢坠凌是选择永远留在混沌地,还是会跟所有人宣扬他们的立场?甚至是为藤兰当时受的伤复仇? 想到此处,罗单铭没等他回答又道:“晚点回来好一些,人类这边的形式会更乱。” 迟迟没有看到谢坠凌带藤兰回来的话,监察队跟特管局必定会暗流涌动的。 “我知道。”谢坠凌淡淡答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如果你需要我在外面帮你做些什么的话……可以现在告诉我,我会做好的。”罗单铭道。 谭乌也这样跟他说,也算得上是彻底的站队与投诚了。 谢坠凌看他两眼,忽然想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在特管局第一次见到自己并且接纳自己的时候,他们好像怀疑过自己压根就不属于人类,思维更加偏向于妖物。 长时间以来加在他身上的枷锁也是如此,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明明人类里面也有明知道危险还是站在他这边的,这说明或许对自己的某些审判并不完全正确。 真正正确的,只有能够设身处地解他立场的人。 “离混沌地远点。”谢坠凌还是这句话。 罗单铭微愣,上次听觉得像是警告,此刻突然又觉得不止是这样,“……谢队?” “我跟谭乌也是这样讲的。”谢坠凌侧眼看向他,“这对你们都好。” 说完他便带着白采离开,罗单铭站在后面,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 终于他察觉到这话里面的真正意味,他们本以为站在谢坠凌这边就必须要帮他做点什么,这是深深刻在他们意识里面的等价交换,也是人类思维最基础的逻辑。 可谢坠凌不是这样,回想他在特管局这些年……哪有什么等价交换呢?他永远都是单向付出的那个,只是因为他愿意这样做而已,到最后甚至只需要自己表态、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就能够得到他留下的活路。 所以什么才叫做同心呢? ……这难道还不算是吗? 罗单铭回到异能者同伴们的身边,发现他们已经从混沌地里面出来了。 所有人都极其狼狈,进去一趟仿佛是丢了半条命,脸颊上沾满了血污,可是眼底却爆出兴奋的光芒,“我们找到当时给藤兰丢诱饵的地方了!” “那里应该没有别的妖物去过,残留着很多污染物……而且恰恰好那里又是藤蔓的家,如果他回到混沌地的话,肯定是会回那里的。” 借着几年前留下来的那些污染,现在他们布置陷阱会更加容易! 尤其特管局还给了他们很多东西,这些年研究部门的进步有目共睹,再有谢坠凌亲自进混沌地,他们已经隐隐开始期待,这次绝对会比几年前更加有把握! 罗单铭淡淡应了声,只是盯着混沌地的进口。 那是个被浓雾包裹着的地方,里面什么都看不清,然而仅仅是片刻功夫,突然里面爆发出铺天盖地妖物的哀鸣、尖锐痛苦的咆哮,黑压压的异化身躯开始齐齐朝着人类地界涌来! 那是异能污染的结果,如果藤兰回到家遭到袭击的话,最先有反应的绝对会是仰仗他力量的那些妖物们,眼前的场景便是很好的证明。 耳边是异能者们兴奋紧绷的低呼,罗单铭的眼皮子却轻微跳动,总觉得他们不太像是逃窜,反倒是毫无章法、妖力暴乱地朝着自己这边扑来。 “你们看这些妖物熟悉吗?”罗单铭忽然冷冷出声。 竟然全都是当时被引诱去分食藤兰的那些,被谢坠凌屠过绝大部分,还有部分苟延残喘,在人类对混沌地故技重施的时候终于全部爆发,然而这次却是冲着他们来的,仿佛早就被谁操控了智要反过来撕碎他们! 狂风猛然掀起,罗单铭喝道:“先退!” 第68章 最后一段记忆 踏进混沌地,四周遍布着妖物的哀鸣。 白采回头看了眼,被吵到蹙眉,想要做点什么,却被谢坠凌轻轻盖住耳朵。 “走吧。”谢坠凌道:“我们先去找那部分记忆。” 白采略微迟疑,跟着他接着往里面走,却又有些没忍住,小声问道:“谢坠凌,那些妖物你都认得是吗?” 谢坠凌抬眼,“你知道我认得?” 白采抿了抿唇,点头,因为他也认得。 拥有他们这种力量的妖物或者是人类,想要记住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当时到底都是些谁撕扯掉他的枝条,明明受到他力量的庇护却还被激发出了无止尽的贪欲,他全都烙印在脑子里面,随着记忆的回收更加清晰。 第128章 后来谢坠凌一路屠戮替他收集分枝,几乎是血洗了混沌地,苟延残喘的妖物们藏匿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受不了诱惑回到了这里,贪婪吸食着残存的力量。 跗骨之蛆永远都无法改变自己的习性,等待他们的也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白采怎么都没想到,谢坠凌的动作比他快这么多,这些妖物现在全都被放出去,大概率袭击的就是当年激发他们食欲的那些人,因为他们现在被刻意刺激开始发狂,嗅觉也只能感知到这些了。 可以想象的是,现在混沌地外面到底有多乱。 这些事谢坠凌没有跟白采说,可白采敏锐察觉到他都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偷偷地瞄他脸色,谁知正好被谢坠凌抓包,无声地笑了下,“好看?” 白采顿住,险些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谢坠凌,我很久没看到你这样笑了。” “嗯?”谢坠凌轻轻反问。 “就是从我复生以后。”白采清楚地咬字,“但是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以前会经常这样笑吗?” “也不是。”白采伸手摸摸他的脸蛋,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才放心似地,小小声地道:“就是有的时候会,而且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笑,你好像总喜欢看我……” 他的指尖猝然顿住,更多的想不起来了。 但是他觉得,如果谢坠凌都愿意看他,对他笑的话,是不是表明以前谢坠凌也挺喜欢他的? 而且谢坠凌见到自己被分食的时候那么愤怒,愿意为自己收拾分枝,愿意把自己的力量都卸下来交给自己,连同着记忆一起都存放在自己这里,也是因为喜欢他吧? 白采心里雀跃起来,望着谢坠凌半天没说话,倏然冲着他灿烂笑了下。 谢坠凌的睫毛微颤,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却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混沌地的雾气浓重,但是并不能阻碍他们的视野,藤蔓无声无息的在脚下弥漫开,扩散到四方,所到之处裂土似乎都在缓慢愈合,这时它们重新得到滋养的标志。 白采是这里最强大的妖物,自然而然所有的生物都会仰仗他的鼻息,臣服在他的力量里。 随着藤蔓扩散得越来越远,他蓦地感知到自己最后留下来的那部分记忆在哪儿了,那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是混沌地最深处也是目前最干净的地方,是白采曾经住得最久的巢穴。 “你的家里应该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 边走,谢坠凌边道:“异能者提前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我知道。”白采想到这里就生气,眉眼里面戾气满满,“等我抓到他们,我会给他们教训的。” “但是我总觉得,除了异能者以外应该有点别的什么……” 他有些说不清,索性没有再做猜测,而是跟着谢坠凌接着走,终于回到他的巢穴边。 湖泊如同镜面般清晰漂亮,白采站在水边往下看,映照出他跟谢坠凌的身影,感知指示,自己仅剩的残缺的那部分记忆就在这里,尤其这里也是他被分食以后治愈疗伤的地方,不会有错。 但白采弯腰,距离水面越来越近,察觉到里面有一片黑漆漆的浓雾,好像要把他吸引进去似地。 突然,谢坠凌在后面一把将他拎起来,“小心点。” 白采懵逼地回头,听他提醒道:“这里跟以前不一样。” 确实是这样,巢穴还是巢穴,抬眼望去能够发现四周是湿润高挺的石壁,围筑出深不见底的洞穴来,可洞穴外又宽阔得不见边际,能够容纳本体庞大的藤兰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舒展。 不同的只有湖面,原本底部只有坚固的石头……现在这些黑雾是从哪里来的?自己离开的时候都还正常,是不在混沌地的这些日子里面发生过什么吗? 看着谢坠凌的表情,白采没由来心脏打鼓,试探着道:“……谢坠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概。”谢坠凌的嗓音冷戾,“能有力量动混沌地的不多。” 除了他跟白采,其他人想要动混沌地就务必要调动资源、付出巨大的代价,想也能想到谁能有能力去支配这些,如果不是监察队现在的高层,那就只能是赵常威。 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调动?可能是在发现自己不那么受掌控以后,当然也可能时间更早。 在几年前发现自己的力量压根就没有融掉,甚至想要趁机自己受伤时动自己的精神力遭到反噬时……他便已经不满,开始筹备自己再次回到混沌地的这天。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接着道。 “好。”白采抿了抿唇。 两人跃进水中,精神力在湖泊中卷出入口时,溅出些金色的浮光。 沿着黑雾的方向不断前行,没多久便在湖底深处看到了一丝裂缝,所有的异样都是从那里渗透出来的,正在无声朝外面扩散。 白采跟谢坠凌猝然停住。 谢坠凌去过这个地方,将手覆盖在上面,好像还能听到里面隐约的雷鸣声——那里是鸣谷,原本是混沌地里面最危险的地方,距离巢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位置,就像是一只眼瞳的两端。 可现在,鸣谷竟然从地底缓慢地位移到了这里,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是当年自己从混沌地活着出去以后,便有人开始想办法,耗费几年的时间等待着自己重新回到这里。 第129章 不知道为何,谢坠凌的内心毫无波澜。 大抵早就认清楚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现在只会让他的暴戾杀意更清晰而已。 “我们的记忆也被吞进去了。”白采眉眼压得低低的,非常不舒服,“这样我们就只能进去了。” 但其实他不希望谢坠凌去,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身体往前走了些挡在谢坠凌的前面。 他记得上次来混沌地,谢坠凌就是要去这里融掉自己的力量,虽然最后没能彻底进去成,而是察觉到自己被分食所以回来了……可还是会让白采觉得难受。 直到察觉到掌心的温度,轻轻覆盖在他的后颈。 白采猝然回头,撞进谢坠凌的眸色里,“没关系,只要我们一起就好。” 热意顺着后颈的皮肤不断扩散,就像是无声的安抚,让白采的焦躁也慢慢消化了些,凑过去用脸颊贴了贴他,像是委屈又像是妥协,小小声答应,“嗯。” 谢坠凌抱住他,任由雾气将他们缠绕,然后往前踏去。 骤然视觉转换,他们便走进鸣谷,惊雷的声音猛然在头顶炸开,几乎要令人耳鸣。 然而前面的场景却与想象中的不同,不是什么鬼哭狼嚎的恐怖深渊,也没有令人无法忍受的瘴气,甚至看起来鸟语花香,四周的的景色是前所未有的舒适宜人。 就连雷鸣也慢慢地消失了,雾气散开,石壁周围的藤蔓爬上来,开出层层叠叠的花朵,在馥郁的香气钻进鼻息的刹那,谢坠凌有短暂的失神。 这花香跟白采现在的不太一样。 在融合过后,那股馥郁的味道早就掺杂着冰凉的雪气,变淡了却又更加的幽晦扑鼻,白采曾经亲口告诉过他自己更喜欢这种味道,就好像随时随地依靠在谢坠凌的身上。 可此时的味道,谢坠凌记忆也很深刻,是几年前白采的味道。 他回头安静地看过去,发现白采已经不知道何时不在他的身边,而是远远地跟在后面,明明眉眼灼热湿润,情绪却像是很快乐似地,蕴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察觉到谢坠凌的目光,他便张张口,应当是笑着说了什么,但是谢坠凌没听清。 他的耳朵受到那道雷声的侵扰还在嗡鸣,但更令他陡然心颤的,是终于发现此时自己的处境不对,这里压根就不是鸣谷真正的环境。 是回忆产生的幻境。 鸣谷在移动到巢穴以后,吞没了他们俩当时留在这里的那段记忆,唯独感受到他们力量渗透的时候才会重新浮现出来,却因为纠缠得过深,反倒是把他们彻底拉进了记忆深处。 也不知道此时白采会在那里,情况会跟他同样吗?会看到当年的自己? 谢坠凌的目光定定的,一动不动地落在“几年前的白采”身上,慢慢地,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的力量好像也在疯狂的倒退、转变——这是错觉,是记忆环境为他制造出来的体验,但却让他无比逼真地仿佛回到了那时候的状态。 自己也变成了“几年前的谢坠凌”。 因为一直都没有等到谢坠凌的回答,跟在后面的白采似乎有些奇怪,他的藤蔓无意识的偷偷蹿过来爬上谢坠凌的胳膊、脖颈,在触碰到他的皮肤后又像是烫到般猛地收回去。 别开目光,睫毛胡乱地颤抖着,白采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猝然冲着谢坠凌笑,“……对吧?” 耳鸣渐渐散去,却也只听清楚了最后两个字。 但不管他说什么,谢坠凌都会答应,轻轻道:“嗯。” 从头到尾都紧盯着他没有移开的视线,终于缓慢地晃动了下,如同积压很久很久的渴望在此刻得到彻底的圆满,“好久不见。” 第69章 同类 “谢坠凌,你在做什么呀?” 白采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他现在基本都已经明白了,谢坠凌站在原地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等他,不但纵容自己跟着他,甚至也愿意跟他同行。 所以白采的胆子越来越大,好像完全忽略掉了最开始对方要杀自己的事情,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受到精神力催化有点不受抑制地开花,让他忍不住更想靠近谢坠凌去触碰他。 谢坠凌侧头,发现白采的脸颊近在咫尺,几乎都擦过了他的睫毛。 此时的白采还没有受过任何伤害,那双灼热的眼眸漂亮又湿润,有种强大妖物最纯粹美,偏偏又那样专注地只凝视着你。 心脏轻微地颤动了下,谢坠凌甚至都分不清,是此时的自己在为他心动,还是开始倒退后越来越占据身体意识的……“几年前的自己”。 “我在留下标记。”谢坠凌回答道。 说话间,他将一抹淡淡的金色浮光留在岩边。 脑子里面的记忆也在迅速消失,他猜测这里如果是记忆造成的幻境的话,在短时间内他会完全退化到几年前的状态,不仅仅是身体里面的力量,还有自己的认知。 他能接受以这样的方式找回记忆,但是不可以彻底沉沦在这里面,因为现在他也不知道,跟他一同进来的白采是否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扫了眼自己留下来的金色浮光,大约三小时后就会提醒他。 如果那时候谢坠凌还没有清醒的话,他会强制自己离开这里。 做完这些,谢坠凌回头定定注视着白采。 这真的是个……不论任何时期都会完全吸引他注意力的妖怪,他的直白热烈,他的强大还有灿烂的笑意,明明都已经被他不知不觉催化得开花了,却还像是没事人般,眼巴巴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第130章 馥郁的香气扑进鼻息的刹那,谢坠凌的神经猛然颤动了下。 “我是怎么把你催化的?”他低声问。 “嗯?”白采像是没听清,轻轻地眨动睫毛。 距离实在是太近,让谢坠凌忍不住拨开他的额发,轻轻吻了下他滚烫的眼睛。温热落下来的刹那,似乎有点把白采吓到,却没有避开,只是睁圆了眼睛看他。 谢坠凌……在亲他? 谢坠凌为什么要亲他? 可都没有等到个答案,谢坠凌便松开了他,只是垂眼注视着他。 意识有短暂的混乱汹涌,认知终于彻底回到了幻境的时间点,谢坠凌变回了此时他该有的样子,冷冽话少到让人分辨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情绪,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但在白采的面前,他到底还是轻轻问了句,“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哦……”白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上面还残留着灼热的烙印,有点搞不懂谢坠凌为什么突然间前后仿佛变了个模样,亲完他又好像彼此的关系没那么密切似地。 “我不是说了吗。”他歪了歪脑袋,“我不想你去鸣谷啊,真的很疼的。” “但前面就是鸣谷了。”谢坠凌望向远处。 白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与天相接的地方好像有一条缝隙,黑雾不断的从里面冒出来,传闻那里面因为雷鸣所击,残留着能够吸神力的洞口且深不见底,普通人类或者妖物去了以后基本都会有死无生,因为压根没有办法填满鸣谷的胃口。 但对于谢坠凌这样的人来说,也只有鸣谷才能够承受得住他的力量,甚至夺走他超额的那部分,成功地将自己变成普通人。 此时的谢坠凌已经做了决定,并没有因为白采的这番话而更改。 看到他接着往前走,白采便有点沮丧,有搭没搭地跟在后面,连带着地面弥漫的藤蔓都有点恹恹的。 直到终于到达鸣谷附近时,白采原本准备亲自送谢坠凌下去,这样如果他受不了的话自己也可以迅速把他给拽回来……可谁知突然感应到什么般,蓦地回头,眉眼愤怒地低低压着。 “怎么了吗?”谢坠凌抬眼问。 “有妖物跑到我家去撒野了。”白采的领地意识极强,当场就想冲回去把那些妖物给绞死。 可是鸣谷距离他的巢穴那么远,即便他的藤道很快,可来回也是需要花费时间的,要是错过谢坠凌在鸣谷里面的场景怎么办,要是他觉得疼想回来自己没有及时拉他怎么办?他觉得焦躁难安,忍不住在原地团团乱转。 这幅模样,让谢坠凌微微愣住。 这是他头次见到,对自己的事情还能这么关心的妖物。 “你先去吧。”谢坠凌破天荒改了主意,站定在原地等他,“我等你回来再下鸣谷。” “真的吗?”白采的眼底猝然明亮起来。 他觉得谢坠凌真好!开花的藤条几乎抑制不住要缠上去,可是他想到谢坠凌要等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睫毛乱颤片刻,最后冲着他灿烂笑了下。 等白采走后,谢坠凌站在鸣谷面前,安静地盯着里面渗透出来的黑雾,终于才察觉到混沌地里面到底有多么的寂静。 这里是妖物喜欢盘踞的地方,宽广无垠仿佛看不到尽头,现在他又处在最远端的位置,耳边能够捕捉到的只有烈烈风声。 过去自己独自生活的很多年间,明明都是这样的。 唯独这段时间白采把他黏得太紧,总是会有藤蔓弥漫出去时的簌簌声响,还有他时不时蹿来蹿去,以为自己没有发现与自己并肩而行,两人的交流其实并不多,却好像世界都变得热闹起来。 这样的习惯其实并不好,谢坠凌定定神,清楚的知道自己结局会走向哪里,既无法得到永恒的依赖,也没有办法永远地去依赖别人。 但还是太安静了。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谢坠凌开始躁郁,后悔没有留点气息在白采身上。 迟迟没有等到白采回来,谢坠凌索性暂时放弃鸣谷,转身朝着他的巢穴走去,反正鸣谷随时都可以再来的,此时他还是想要先信守跟白采的承诺。 可谁知道还没有回到巢穴,先撞见的是监察队的异能者、特管局的战斗员们,他们没有办法像谢坠凌这样在混沌地里面待太久,浑身都是伤痕,看到谢坠凌时眼前微亮。 “最近混沌地里面的妖物不太稳定。”同伴们告诉他,“谢队你不用管我们,你还是去找藤兰,我们会想办法清除一些狂化逃窜出去的妖物。” “好。”谢坠凌淡淡点头,也没有想管他们。 不过他也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个季节正好是很多植物系妖物发情的时候,他们大多数没有智会变得发狂,不管是混沌地还是混沌地的边界都会变得格外混乱。 这也难怪有妖物会有胆子跑到白采的巢穴里面去,他猜测都是为了吸收力量去的,在这种时候也变得不管不顾了。 果然,当谢坠凌来到白采巢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地妖物的尸体。 这些看惯了的尸山血海,并不能激发起谢坠凌心底任何一点波澜,接着往里面走,却突然定在原地,瞳仁轻轻地扩大。 只见庞大的藤兰遮云蔽日,漫天狂舞,他正在绞杀一个试图偷取他巢穴残余力量的大妖,凌厉柔韧的枝条毫不留情地将猎物撕裂,有血液飞溅而出,却又被风卷着白色花瓣所掩盖。 第131章 即便在来混沌地的路途中见过几次,可到底那时候藤兰还需要掩盖自己,从来没有过眼前这样肆意野蛮,惊心动魄到了极致。 心脏开始缓慢地、剧烈的鼓动。 谢坠凌什么都没有做,直到藤蔓终于将自己巢穴里面的妖物清完毕,慢吞吞地收了回去,白采的身影逐渐从里面显露出来,眼底的灼热未消,愤怒地把那些血块给踹开。 他的脾气其实很差,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同,好像这才是真正的他,是整个混沌地的支撑,是力量庞大到令人畏惧的妖界霸主。 “谢坠凌?”直到余光扫过来,白采懵了懵。 他应该是在困惑,谢坠凌难道不是应该在鸣谷等他吗? “晚点再去鸣谷吧。”谢坠凌平静地解释,“看起来这些天混沌地都不是很太平,你最好还是不要离开家里,否则还是会有别的妖物来的。” 白采略微迟疑,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试探道:“所以你会等我的,是吗?” 谢坠凌点头,“我答应你的。” 白采没有在人类地界待过,不知道这句话从谢坠凌的口中说出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谢坠凌几乎没有做过承诺,做任务就是做任务,自己的想法就是自己的想法,两者隔绝开来从来都不会相互影响,唯独此时,他因为白采而影响到了自己想做的事的进程,但是他并没觉得困扰。 ……晚点再去鸣谷,也是可以的。 正好他也想问,倘若自己力量尽失,从鸣谷回来还没死的话,这位妖界霸主能不能收留自己。 接下来的很多天,谢坠凌跟白采都在混沌地里面,各忙各的。 在撞见谢坠凌以后,监察队跟特管局的同伴们,都有事情要拜托他帮忙,有的时候是将那些狂化的妖物驱赶出来,有的时候还会询问他有没有看到藤兰,藤兰目前的情况。 白采也因为此时混沌地这幅乱糟糟的模样而愤怒,驱赶走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妖,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应对来自人类的侵扰,彼此距离最近的那次,所有在混沌地边缘的人类,都看到了藤兰绞杀异能者的模样。 惊惧、害怕与愤怒席卷了人类,他们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杀掉藤兰,不单单是因为他竟然如此残忍吞噬掉自己的同胞,还以为他强大到让人心惊肉跳的那种威胁,成为他们日日夜夜噩梦般的存在! 谢坠凌抬起头来,目光却依旧落在遮云蔽日、野蛮柔韧的藤蔓枝条上。 他耳边充斥着那么多愤怒的声讨,却没有任何话提到藤兰绞杀异能者的原因,是因为异能污染到了藤条,甚至妄图侵入他的巢穴从根须出毁灭掉他神经……然后就被愤怒的藤兰所发现。 类似的话语在谢坠凌耳膜边剧烈鼓动,突然勾起他久远记忆,是自己还没有去特管局的时候,他独自拖着妖物从森林里面走出来,或许是场景太过骇人,也被特管局的妖物们当做是妖物对待。 “是人类吗……?”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凶残的同胞?” “就算是人类的身体也有妖物的智,是个怪胎!” “留下他吗?……不!以绝后患,绝对不能让他伤害到我们的同伴……” “嗡——”像是神经倏然颤动,智回归。 谢坠凌忽然前所未有清醒的认知到,难怪他从头到尾对藤兰都没有任何杀心,不管其他人类怎么跟他描述藤蔓的可怕,即便赵常威亲自交给他猎杀藤兰的任务,即便他口头上确实是这样答应的。 可他做的事情,却是在藤兰接触他的刹那,就被吸引,被撩拨地心脏剧烈鼓动,只是盯着他漂亮的藤条出神,纵容他从头到尾都跟在自己身后。 甚至无声无息地、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用自己的精神力去纠缠他的力量,促使他被迫开花,潜意识里面更加贪婪地想要了解他更多,仿佛骨子里面压抑很久的掌控欲都逐渐开始颤栗。 除了确实只有他们俩的力量得以匹配、旗鼓相当,天生就具有吸引力以外,也有更深更合的解释,去解释为什么他们天生就会有这样的纠缠。 因为他们是同类。 是都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怪物。 第70章 初雪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天。 谢坠凌偶尔白天会走,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待在白采的巢穴里面等他,他什么都不做,反倒是让白采猛然意识到个问题。 去鸣谷的事情推迟再推迟,说不定只要自己驱逐妖物的时间慢点再慢点,他就会改变主意呢。 他小心翼翼瞄着谢坠凌的神色,浑然没察觉到自己睫毛乱颤的小动作已经出卖了内心,让谢坠凌朝着他看过来。 “谢坠凌……”白采试探道:“你最近还想去鸣谷吗?” “怎么了?”谢坠凌没有直接回答他。 白采没有再说鸣谷不好,只是恹恹地趴在自己的巢穴里面,那是由柔韧的藤条盘根错节组成的窝,天光从头顶照下来洒在他的面前,反倒是让他的位置形成了一片避光的荫凉。 “我好像一直在开花。”他拎起自己的枝条,上面覆盖着一层层漂亮的花瓣,抿了抿唇才道:“你能不能陪陪我。” 谢坠凌顿住。 可能白采并没有意识到,他开花也有自己的责任。 路途中谢坠凌总是无意识用精神力去探寻他的存在,捕捉他泄漏出来的一缕缕妖气与花香,本以为像白采这样的大妖,会自行就把这些外来的气息清干净。 第132章 可没想到白采并没有,他全盘接收,还把它们全都往自己身体里面塞,压根没有考虑过会产生什么后果,说不清楚是无所畏惧还是过于纯真。 谢坠凌打算跟他说清楚,走到他的窝边坐下来,道:“你开花是我的责任。” “你是说我看到你就会发情吗?”白采困惑眨眼。 这话让谢坠凌猝然抬眼,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白采真的是认真去想了,从第一眼见到谢坠凌开始,他就是会克制不住枝叶的颤抖跟雀跃,对方越是强大冷静,他就越是被深深吸引。 所以在该发情的时候,见到谢坠凌就发情,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大约是他的表情太过所当然,谢坠凌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松懈下来,伸出手去触碰他的额头,“那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平和安静地与白采接触。 明明黑色的皮质手套可以隔绝所有的触感,可在碰到白采皮肤的时候,倏然那种热气,却好像隐隐约约渗透了进来。 白采没有特别不舒服,但是他想让谢坠凌留下来,反复谨慎地瞄他几次,“嗯……” “开花不舒服。” 谢坠凌抬头去看天色。 深冬就要降临了,巢穴却因为力量充盈而格外温暖,有时候谢坠凌都会有种错觉,好像他也要像个动物那样,窝在这里过冬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不是在冰天雪地里面踏着妖物的血肉行走,不是接受其他人畏惧的目光或者无声的规训……而是有人陪在他的身边,直至冬眠。 白采开花期的时候,其实大部分比较稳定,除了灼热的体温,跟忍不住想要贴着谢坠凌吸收他的精神力以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谢坠凌有时候看着他沉睡的侧颜,忽然想到,鸣谷不去也是可以的,如果白采喜欢,自己的精神力可以全都给他。 这个念头在混沌地的几次动荡以后,变得更加强烈。 巢穴的妖物倒是清干净了,见识过藤兰那遮云蔽日的绞杀能力以后,再是发狂的妖物也不敢靠近这里。 但是异能者的污染却开始遍布整个混沌地,直至鸣谷,发狂的妖物不止是发情期的那些,还有渴求力量的高异化大妖。 倘若白采不是这样强大的话,或许也会受到这样的侵扰,而并非现在这样,还能够与世隔绝般待在自己的巢穴里面,安安静静地睡觉。 中途唯一被打扰的那两次,是谢坠凌见到了赵常威。 “你还去鸣谷吗?”赵常威的神色严肃,“最近混沌地动荡,我想藤兰也会自顾不暇,正好给你机会。” “能遇到藤兰的话先杀藤兰,如果实在是困难的话再去鸣谷……不过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随时告诉我们。” 谢坠凌淡淡点头,什么都没说。 自从踏进混沌地开始,自己要做什么就是他们掌控不了的,借用鸣谷融掉自己力量的念头早就已经消散,赵常威指使不了他。 只是大抵回去的时候,身上残留的人类气味没有消散干净,招惹了太多的大妖觊觎,谢坠凌自己还没有动手,铺天盖地的藤蔓就汹涌而来,愤怒地将它们全部绞杀。 白采气得原地跳脚,团团乱转! 明明那些妖物都被他踩在脚底下了,他还无法泄愤似地嚷嚷,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谢坠凌望着他,忽然就笑了。 直到他笑,白采才慢慢消气,走过来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是他们待在这里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过的亲密接触。 他的声音闷闷的,恨恨的,“不能去鸣谷。” “我不去。”谢坠凌道。 “真的吗?”白采狐疑地抬起头,眼底水光晃动,片刻后道:“我会毁掉鸣谷的,让你哪儿都别想去。” 这话就很白采。 谢坠凌又笑了,想要跟他说点什么,却发现白采的视线慢慢聚焦,落在他的手套上,他刚生过气情绪还没完全稳定,现在看着手套也像是在看仇人。 谢坠凌忽的心脏微动。 他无师自通的,明白了白采想要什么,握着指尖一点点将手套取下来,露出修长有力的指节,因为常年被覆盖在阴影里,添了几分苍白,却又更像是冷清凛冽的雪色了。 然后他用这只手,拨开了白采的额发。 白采盛着水光的眼眸晃动,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般,却没有避开,灼热的星火仿佛就要跃出来点燃什么。 谢坠凌低头,湿热的唇瓣印着他的。 然后缓缓的加深,与他交换了个缱绻温柔的吻。 白采的发情期突然加重了。 是他去了趟鸣谷导致的,他翻来覆去还是不放心,说要毁掉鸣谷就要毁掉,结果还没有进去就被谢坠凌给拽回来。 他被拎着后颈的时候还在拼命挣扎,谢坠凌的嗓音冷冷的,“鸣谷是你发情期能去的吗?你不是在这个时候感知最敏锐吗?不觉得疼吗?” 部分藤蔓从鸣谷里面捞出来,像是被雷劈过般都已经烧焦了,看起来触目惊心,还好没来得及,伤到本体。 “我知道很疼啊!我早就说过鸣谷很疼的!”白采挣扎不动,愤怒地胡言乱语,“可你也从来没听过啊。” “……” 谢坠凌头次被气到这种程度,神经被火烧似的灼热,胸膛轻却急促地起伏着。 第133章 他扣着白采的脑袋强迫他看自己,“知道疼还去?就是为了证明给我看?” “不是证明,是感受。”白采想要挣脱,别过脑袋却又被掰了回去。 没办法他打不过认真时候的谢坠凌,只能赌气固执地抿唇,终于道:“我也就发情期的时候敏感,你无时无刻感知都这么强,谢坠凌,那么疼你受不了的。” “我肯定会毁掉它的。” 最后那句话又轻又快,趁着谢坠凌愣神的时候嗖地跑掉了。 谢坠凌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眼底星火与暗河汹涌交织,如同一阵强烈的风暴,将他所有的智都摧枯拉朽般湮灭。 五感敏锐,是谢坠凌与生俱来的天赋。 却知道此时才知道,原来疼痛是他需要额外付出的代价。 回去后,白采发情期的症状就严重起来。 他跟谢坠凌根本吵不起来,躺在窝里难受就爬到他身上去,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起初谢坠凌还以为,是自己太凶了。 他平静下来,抵着白采的额头低声道歉,告诉他自己会听他的话不会再去,恳求他不要再生气,还问他疼不疼哪里不舒服。 谁知道白采张口就是灼热的吐息,眼睛也红通通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开花的地方疼。” 更确切的来说,是酸,是焦躁。 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谢坠凌安抚他,衣服也不穿了,藤蔓来来回回的纠缠折腾。 谢坠凌把他按下去好几次,他锲而不舍地爬起来,窝在他的怀里小小声啜泣,问他为什么,谢坠凌自己也不知道,有可能在人类世界生活得太久,还持续不断地受到道德与性的约束。 白采又问他那以后还要回去吗?能不能陪他待在混沌地,猝然就像是戳中谢坠凌。 他确实是带着再也不会回去的念头来的。 怪物与怪物,就该永远紧密地拥抱彼此。 他低头与白采交换灼热缱绻的吻,将他抱在怀里一寸寸地抚摸他的背脊,在他颤抖的时候让他放松,慢慢地白采便融化在他的怀里面,只剩下满足的呜咽声还有满身滚烫的汗珠。 身体的交融本来就很慢了,还好发情期的白采努力将自己打得很开,他永远赤诚热烈,在这种事情上也不例外,星火般猝然将谢坠凌点燃,激发出他隐秘压抑的渴望,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最艰难的还是力量的交融,越是强大的妖物,天生的抵抗性就更强,谢坠凌到后面甚至是近乎丧心病狂的,哄着他、强制他迎接自己的精神力,抚摸他身体里面妖力凝聚的本体,蛮横又肆无忌惮的冲刷他血管神经…… 藤兰没有想过,原来没有发情期的人类,也会这么可怕。可是当他们身体与力量全都彻底交融的时候,带来的却又是铺天盖地的快感,一波波地如同海啸,淹没毁灭了所有的意识。 他在黏稠滚烫的热意中,混混沌沌地,还能听到自己破碎的呜咽声,“轻点、慢点……” “慢点好不好,求你了……” 然而除了湿热的、安抚性的吻落下来,只有持续不断的、更加汹涌的回馈。 他们都疯了,因为只要被亲吻,白采就会觉得好些,记吃不记打般小小声啜泣着,忍不住用身体去回应着他,听他的话打开自己力量封闭的地方,与对方侵略进来的精神力绞得更紧。 意识模糊间,白采终于懵懵地慢慢地明白,对方敏感的知觉在此时被无限制的放大,好像连自己的哭声都在撩拨他敏感的神经,然后又通过力量的交融反馈给自己。 让他只要经受丁点刺激都忍不住剧烈颤抖,只能被无助地摆着藤蔓枝条,爬上岩壁绵延数里,开出层层叠叠漂亮的花朵。 有雪花从岩壁洞口飘落下来。 巢穴内却温暖如春,迎接混沌地今年的初雪。 第71章 复仇 谢坠凌的脑子忽然轻轻嗡鸣。 他睁开眼,看到外面天还没有亮,但是雪已经覆盖满了地面,还有部分伸展出去的粗壮藤条,就这样安安静静任由雪掩埋着。 巢穴里面倒是很温暖,谢坠凌跟白采的身体都很热,尤其是白采,发情期间体温就没有下来过,察觉到谢坠凌醒来以后也迷迷糊糊的睁眼。 “谢坠凌……”他嗓音轻软又沙哑。 “嗯。”谢坠凌亲吻了下他的额头,低声道:“我要走了。” 白采猛地蹭起来,险些撞到他的下巴,如同浑身炸开的刺猬,“你要去哪儿?” 谢坠凌安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指腹轻轻揉搓他的眼角,既觉得不舍又觉得庆幸。 白采的炙热直白,从头到尾对他的喜爱都毫不吝啬地表达出来,反倒是自己好像没有为他做过什么,连带着记忆封存以后,有那么段时间甚至都在推拒他。 但是还好白采并没有被他的冷漠恐吓到,一如既往固执地紧贴着他,才会让他有机会找回自己生命里面如此珍贵的存在。 现如今,这段记忆也全都找回来了。 “不是要去哪里。” 看着眼前白采恼怒地盯着他,藤蔓也死死绞在他的腰上,谢坠凌话没有说完,反倒是没由来地笑了下。 看到他笑,白采愣了愣,脑子里面瞬间浮现出一句话:果然谢坠凌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旋即温热的指腹拨开他的额发,他听到谢坠凌接着道:“是要回去找你了。” 第134章 时间已经到了,他在幻境里面留下来的痕迹在隐隐发烫,不断地催促他要离开这里,得回去找真正的白采了,而不是沉溺在虚幻中。 短暂消退的记忆也在慢慢的复苏,虽然对此时的白采有诸多不舍,但更多的是温暖与感激,让他竟还有机会用这种方式去重新体验当年的事情。 在白采懵逼迷茫的视线中,他再次俯身去亲吻对方,起初都还是湿热的、缱绻柔软的,慢慢的就好像雾气般消散在了知觉所能感知的范围里。 谢坠凌无声地摩挲了下指腹。 他抬眼看向前方,发现周遭的环境已经全部改变了,这里才是真正的鸣谷,哪有什么温和如春的环境,有的全都是暗黑的焦土与枯树。 鸣谷就是这样,从存在开始就是极度危险的存在,会吞噬掉所有来者的力量,但它也有自己的极限,这几年因为混沌地混乱,它又在缓慢移动不知道消化了多少妖物的残骸。 所以谢坠凌第一时间感觉到,相比于前几年来这里,雷鸣声已经在减弱了,这就是它吃饱喝足的标志,若是寻常妖物来这里,最好的举动就是快去快回不要惊扰他。 可谢坠凌没有这样做,反倒是将自己精神力释放出去,覆盖到很远很远。 他在找白采。 他们两人是同时进鸣谷的,即便分开也不会太远才对,可是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白采的气息,眉头不由自主地沉沉压低。 直到突然,地底有熟悉的妖力,轻轻地纠缠上他的精神力。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对彼此的感知都是最敏感最迫不及待的,转瞬间这种纠缠就用力收紧,不分彼此甚至顺着弥漫回本体。 谢坠凌猝然回头,藤蔓猛地从地面升腾起来,遮云蔽日般扑向他,然而真正撞进怀里面的,却是白采温热的身体。 “谢坠凌!”白采紧紧抱住他的腰。 他的呼吸格外急促,就像是奔了很远才到达这里,谢坠凌也像是被瞬间点燃,压抑着胸膛剧烈的震响,垂眼去看他。 白采的眉眼灼热,里面却晃动着水光,像是跟他同样在这里回收了最后那部分记忆,现在脑子里面残存的全都是彼此紧拥的场景。 就像是现在,皮肤紧贴,手臂用力,仿佛要将对方都勒进自己的骨肉里面。 星火在血液中迸发,仿佛将全身都点着了,谢坠凌拨开他的碎发,去亲吻他的额头,又循着往下与他深深地接吻。 “那些记忆……你都取回来了是吗?” 松开以后,谢坠凌低低地询问他,直到现在心脏都还在胸膛急促震响。 “嗯。”白采注视着他,认真地点头,“现在我们所有经历过的,都不会有缺失了。” 白采很能解为什么,自己会把这段记忆放在混沌地这么远的地方。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在混沌地里面发生的,而且在谢坠凌给过力量他以后,连带着他的记忆也留在了混沌地,白采太过珍视又太过痛苦,丝毫都不愿意触碰,所以把自己的也割舍下来一起尘封在了巢穴里。 ……那是白采结束发情期以后的事情了。 混沌地的污染到底还是太过严重,而且外界异能者们虎视眈眈,谢坠凌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鸣谷,但是这次的目标不再是融掉自己力量了,而是将鸣谷推出去。 既然鸣谷无止尽的吞噬力量,那么也可以帮助混沌地消化这些异能污染,而且还能阻碍人类的视线,杜绝他们再盯着混沌地看。 谢坠凌的目标是,以鸣谷为界限,重新把人类跟妖物的地盘给划分开来。 当年就是这样,由此人类与妖物才能够和平相处,直到后面界限被打破才变得这么混乱。 而且这件事只有谢坠凌能做到,他想要跟白采不受侵扰地留在这里,也必须去做,跟白采交代完以后就独自前往了,而那时候白采正忙着处被异能污染的妖物,保护着自己巢穴周围。 可意外也是那时发生的,谢坠凌在鸣谷里面被雷声遮蔽了感知,强行将鸣谷给推出来的刹那,才察觉到混沌地的不对劲……后面的事情甚至至今他都不愿意去想,那些被污染的妖物就是诱饵,而藤兰把他们吞噬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随后混沌地的妖物彻底发狂,白采在被同步污染的情况下被所有的妖物围攻,他固然强大,却抵挡不住妖物与所有人类异能者的处心积虑,被铺天盖地的分食,直至谢坠凌回来—— 即便那时,谢坠凌只晚回来了那么几分钟。 “这些过去的事情别再想啦。” 察觉到谢坠凌的面色有异,白采轻快地咬了咬他的耳朵,试探着安抚他,“谢坠凌,现在应该怎么办?鸣谷都跑到我巢穴来了,是当时你移过来的吗?” “不是。”谢坠凌竭力定神,才能够压抑住自己回想这些时的戾气,“我当时确实推动了鸣谷,但是方向是混沌地的出口,跟人类地交界的地方。” 说完顿了下,“现在它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人拨动了它的方向。” “你们的局长吗?”白采抿了抿唇。 是他,但是他调配的所有资源,与其掺杂的所有利益关系都不无辜。 他们就是想要藤兰死……还有自己。 “我可以想办法把鸣谷再推出去。”谢坠凌道:“做完当时那件事。” 白采轻轻点头,这件事当时他就跟谢坠凌达成共识,其实也特别期待,毕竟等鸣谷横在边界上,他跟谢坠凌就能够彻底地与人类隔绝了。 第135章 而且现在鸣谷比当时还好操控,白采跟谢坠凌的力量也变得更强了。 两人接着往前走,没多久便看到了鸣谷的眼——那是团漆黑到极致的雾气,庞大得如同星云般盘旋在半空中,越是靠近便越能感觉到其中的吸引力。 有藤条蔓延出去,想要试探下这里面的力量,谁知道被谢坠凌一把捉住,回头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采仓促地别开目光,睫毛乱颤,意识到自己也没办法在谢坠凌面前撒谎,才道:“我就是不想你去……”以前他非要去鸣谷的阴影至今残留在心脏里。 谢坠凌盯着他,不知道怎地笑了下。 白采猝然愣住,刹那间好像记忆中的模样与此时重叠在一起……谢坠凌原本应当也是可以毫无负担的笑起来才对,就像是现在。 “我都在你面前了,我还能去哪儿?”谢坠凌反问。 “……”白采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来将他紧紧抱着。 谢坠凌才是,不想让白采碰这个,至今他都还记得白采在发情期是怎么跳下来的……那是彼此的气息都比现在敏感薄弱得多,谷里面也雷鸣不断,当场便把藤蔓给劈得焦裂,看着便觉得心疼。 此时正好是鸣谷吃饱喝足安静的时候,谢坠凌的感知完全能够渗透他,便让白采站在自己的背后,精神力一点点的钻进了鸣谷之眼。 漆黑的浓雾贪婪无比,瞬间便将这点精神力吞没进去。 但是链接并没有断开,谢坠凌凭借着这点点细微的力量,探究着鸣谷之眼的深处,这里有无数妖物的残骸,有鸣谷在移动过程中吞没的各种污染异能,甚至感知到了……赵常威当时转动鸣谷方向的时候,残留下来的监视物。 他既然都已经做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要确保鸣谷真的能吞没掉藤兰巢穴。 可就在此时,谢坠凌的精神力猛地钳制住了那个监视物,在他拼命挣扎逃脱前,强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就像是隔着偌大鸣谷的一场、遥远的对视。 远在混沌地之外的赵常威,突然像是感知到什么,豁然睁大眼睛,持续多年都稳重得近乎不怒自威的脸庞,头次流露出如此不可置信与震撼的情绪。 他看到了谢坠凌冷冽的瞳仁,还有里面写满的戾气与残酷,骤然一个令人惊惧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且无法自拔。 他知道了。 自己对他做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 第72章 心疼 混沌地外,突然混乱了起来。 赵常威原本亲自过来坐镇,既是盯着谢坠凌把藤兰带出来,也是警惕监察队的行动。 从来到这里开始,即便浑身紧绷着,但那大多数是对得到藤兰的势在必得,都已经布局那么久,最后不论如何他都会达成目标——因为鸣谷。 鸣谷在饱腹的时候,攻击性不会有那么强,可这并不意味着它就会永远沉睡,以它的贪婪不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谢坠凌或者藤兰的力量。 届时不管他俩谁在那里,两败俱伤也好,只要激发了鸣谷就绝对不能全身而退。 可就在刚才,他的视线里猛然出现了谢坠凌的眼睛,仿佛意识被抽离出去,陷进了由他精神力主导的世界里面。 自己动弹不得,仿佛被强大的力量所禁锢,只能够强迫与那双眼睛对视,感受里面传来的冰冷、打量与审判。 无数的念头轰然碎裂,恐惧前所未有汹涌出来! 即便只是瞬间,这个精神力编制的世界便被打破,可赵常威的脸色陡然惊惧痛苦,脑子里面的旧疾也剧烈发作,疼得他如同神经被洞穿、血肉都变得千疮百孔! 谢坠凌怎么会用那种目光看他? 不对!谢坠凌怎么会安全地进到鸣谷里面去?他对鸣谷做了什么? 自己能藏监视的力量在里面,完全是因为鸣谷吃饱喝足还没有那么强的吞噬欲望,又混杂在那么多混沌地里面妖物的骸骨中间难以找到……但是谢坠凌如此强悍的精神力为什么没有被鸣谷捕捉?除非他也只灌注了细微精准的气息,且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自己…… “局长!” “局长?你怎么了?” 周围的战斗员发现了他的异常,急忙赶来将他扶住,只见赵常威的脸色煞白,眼底里的愤怒与畏惧却反复汹涌明灭,最终像是彻底下定决心般变得幽暗。 “在这里守着。”赵常威冷冷地道:“如果谢队出来,你们就想办法去唤醒鸣谷。” 所有战斗员脸色骤变。 唤醒的方式倒是简单,只需要灌注大量的力量就好,可唤醒以后以它的习性最先吞噬的应该就是最强的谢坠凌…… 没有得到更多的解释,赵常威就转身离开。 他强压着自己的神经剧痛,给监察队打电话传递了消息,原本他能够拿到更多的藤兰信息,与监察队达成的条件就是在必要时候合作,很显然现在就是合作的时候了。 触发鸣谷,所有人撤退。 要是出来的最后是谢坠凌,他们严阵以待想尽办法也要把他给逼回去;如果出来的是藤兰,那他们就当场诛杀藤兰。 至于谢坠凌跟藤兰一起出来的可能性…… 赵常威的眉心一跳,觉得除非是疯了,否则这种天生的宿敌绝对不可能通行,两败俱伤才有可能,但那时候也不足为惧,就像是几年前那般。 第136章 很快,监察队跟特管局都收到了行动消息。 罗单铭本来就距离混沌地比较近,他谨记谢坠凌对他的警告,并不打算跟随大部队去掺和这件事,现在却被强行要求带队。 原本只要是重要任务,落在他头上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此时罗单铭心头狂跳,瞬间就明白肯定是哪里出了意外。 是谢坠凌打算直接背叛? 还是人类组织终于要彻底毁灭谢坠凌? 他什么都没有说,接完命令以后先去了混沌地边缘,知道现在里面的异能污染已经非常重了。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异能者同伴问道:“队长?” “能对混沌地产生影响的都做完了吗?”罗单铭皱眉:“以我们的异能还能污染到哪种程度?” 异能者们轻轻摇头,“这已经是极限了。” 可惜,如果人类再强大点,到时候唤醒鸣谷的话说不定还能帮谢坠凌多吸引些注意力,谁知道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种地步……除非到时候引诱他们跟特管局一起在灌注力量的时候用尽全力。 罗单铭轻轻看了他们两眼,示意他们先待在原地,转头去找那几位部长。 谭乌等人原本就在,他们听从赵常威的指示,是要抢在监察队之前接藤兰的。 可谁知道藤兰跟谢坠凌还没出来,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不过也算得上是机会,在见到罗单铭后心头微动。 “你们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吗?”罗单铭迅速问道。 “不清楚。”谭乌压低声音,“但是局长好像突然受到了精神攻击,我们怀疑是跟谢队有关,那年他受到谢队创伤的时候就是这样。” 罗单铭眼皮子微跳,“局长受过谢队的创伤?” 谭乌深深地望着他,简短解释,“因为那时候谢队刚从混沌里里面出来,失控了,而且力量有很大的残缺……不确定是去过鸣谷导致的,还是跟藤兰斗争导致的,总之那是他最接近普通异能者的时候。” 后面的话没有讲完,可是想想便会让人觉得可怕,在谢坠凌最堕落的时候,其他人都会对他做些什么?强制破坏他精神力的根源?还是取出来自己掌控这种力量? 很显然赵常威尝试过,但是失败了。 过程无人知晓,但是特管局几位干部都知道结局,赵常威被巨大的精神力所震慑,严重受伤,只是隐瞒着没有让人知道他是否有后遗症而已。 现在看来,说不定那时候谢坠凌就反制了他对他的精神入侵,甚至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难怪……” 罗单铭的神色愈发凝重,“那就可能是谢队打算动手了。” 谭乌等人皆是心里一沉,朝着浓雾缠绕的混沌地里面看去,虽然有料到这个时刻终于会到来,却还是无法说出话来。 片刻后,谭乌忽然问道:“谢队有要求你做什么吗?他对我们的要求是离混沌地远点。” “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罗单铭微顿,这说明谢坠凌对现在的情况尽在掌握,只需要他们自己保命就好。 但罗单铭还是担心鸣谷的事情,轻声道:“鸣谷醒来以后,会吞噬的一定是力量最强的,而想要激活鸣谷,不管是你们局长还是我们队的异能者……都会想办法往里面灌注力量。” “但如果那时候谢队突然收手不释放精神力,会被吞噬的就不会是他……而会是唤醒鸣谷的人。” 众人对视一眼,却因此更觉得情绪沉重。 这是堵上性命的博弈,赵常威不可能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性,那么最重要的就变成了,谢坠凌到底有没有及时收手的能力。 还有他们目前能够把灌注进去的力量催化得多大,最起码能够吸引鸣谷的注意力,给谢坠凌增加胜算。 “我有办法。”金随忽然道:“研究部门是有这种催化剂可以使用的,罗队长你们那里也应该有异能。” “嗯。”罗单铭垂眼,没说后面的。 他其实不愿意牵扯太多无辜的同伴进去,但是几次的经历都证明,他们队伍里面自作聪明的太多,即便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也会作死的,更是比比皆是。 在这样风雨欲来的时刻,是生是死选择权全都在自己的手中……只要少些贪欲。 …… …… 谢坠凌跟白采走出鸣谷。 由于鸣谷占据了白采巢穴的位置,这让他不是很开心,但是想到待会儿到底会发生什么,眉眼里的压抑愤怒又逐渐消散。 “赵常威在鸣谷里面留下痕迹,说明他很早就像利用这个来消耗掉我的力量。” 谢坠凌的情绪毫无波澜,竟是外面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平静,“他挺聪明的,这是目前唯一能制衡我的办法。” “但是制衡不了我俩。”白采仰头,“我们俩都往鸣谷灌注力量的话,它会毁掉。” “可你会受伤。”谢坠凌的指腹轻轻摩挲他的额头,“不要这样做。” “那我们怎么做?” “他们激活鸣谷,这里留我就够了。” 才听到这话,白采猝然收紧了手臂,还以为谢坠凌是要离开自己单独行动,本就没有消散的愤怒再次蹭蹭往上冒。 可谁知道谢坠凌看到他这副神色,就忍不住轻笑了下……白采炙热直白的情绪,永远都让能让他在关键时刻变得无比安定。 他俯身捧住白采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眸,“白采,我们有同样的敌人。” 第137章 “你应该猜不到我收回记忆以后到底想做什么,毁掉鸣谷很容易,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很容易,但是伤害过你的事情不是就这样轻易消除的。” 他的指节用力泛白,情绪在胸口疯狂冲涌几乎是要挤炸了,冷洌的眼眸也有种摄人的危险。 白采感受到他的气息,心脏也跟着剧烈鼓动起来。 他懵懵的,轻缓眨眼,听到谢坠凌定定道:“所以不是我要单独面对鸣谷,是我想你先去找到我们的敌人……” “当年到底都对你做过什么,你全都百倍奉还。” 风吹过混沌地,鸣谷的出口处。 白采眼底的眸光晃动,不知道多久过去,突然扑进了谢坠凌的怀里,想要就这样永远与他紧密相贴,感受彼此急促的呼吸与胸腔的震响。 谢坠凌永远都记得他受伤的事情,且永远都不能释怀。 白采从未如此强烈的感觉被爱过,鼻尖酸涩,热意顺着血液冲刷着四肢百骸,让他有那么瞬间好像回到了彼此在巢穴相拥看着落雪的那个时候。 他们也那么安静快乐地相爱过,明明只要有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给他们生存就好了啊。 “我知道了。”白采声音轻而沙哑,“谢坠凌,我会好好为自己……为你复仇的。” “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要难过了,好吗?” 第73章 身份 “白采在哪儿?”赵常威忽然皱眉。 此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监察队跟特管局的异能者、战斗员全都协调到位,紧紧盯着混沌地的动静。 如同暴风雨的前夕,混沌地里看起来非常安静,只有污染跟雾气在缓慢地流淌着。 赵常威竭力压抑着自己神经的剧痛,将眼前的安排梳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此时才猛地记起个关键: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白采。 白采跟谢坠凌关系很近,一直都是作为治愈谢坠凌精神伤口的存在,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也无可厚非。但是混沌地这种危险的地方,谢坠凌难道还会带着他前往吗? 大概率不会,白采只是个治愈系妖怪,而越是这样的特征在混沌地里面就越被觊觎,谢坠凌不会让他以身犯险,所以他现在在哪儿? 然而身边的人都能答上来。 直到谭乌跟几位部长走过来,赵常威又问了遍,谭乌答道:“跟我们在一起。” 赵常威点头,“把他带过来吧,待会儿唤醒鸣谷的时候可能会需要他。” 治愈系在这种场合可谓是必不可缺,更别提还是能够愈合精神力创伤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是白采。 谭乌眸色微动,回头轻轻招手,白采便从后面冒出脑袋,慢慢走过来。 他看起来有点凌乱狼狈,应该是在混沌地的附近遭遇了什么,任由谁看起来都会觉得……这种小妖怪其实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稍不注意就会被吃得连皮都不剩。 但当他走到赵常威面前的时候,旁边的谭乌等人,突然心弦全都紧绷起来。 ……只有他们知道,白采是怎样出现在这里的,刚刚它的藤条从混沌地里面冲涌出来的刹那,气息强大恐怖,险些让他们当场应激。 这是他们知道了白采的身份以后,首次看到他展露出自己的本体,虽然动作又快又迅猛,只在眼底出现了刹那,却足以让他们将其与记载中那遮云蔽日、绞杀万物的藤兰对应起来……才知道资料里面对他的强大真的没有半点夸张。 将他带到这里来,甚至是白采主动提出来的,他什么都没有多解释,只冷冷地说要去找赵常威。 谭乌当然答应,过来后才发现赵常威竟然也在找他,脑子里面轻微嗡鸣了下,总觉得有可能不止是觉得白采是治愈系的缘故。 赵常威的目光沉沉落在白采身上。 他的神经本来就在隐隐作痛,影响到他的感知与判断,察觉到白采身上妖力微弱以后便没有再深入,只是审视着他的脸。 漂亮脆弱,就算放在人类里面都是很会激发出保护欲的那种……谢坠凌喜欢的就是这种? 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审视而害怕,湿润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赵常威反而又觉得合了,谢坠凌确实会多看几眼那种不怕死的妖物。 只是可惜。 “跟我来。”赵常威片刻后开口。 白采跟着他往前走,发现身边的战斗员跟异能者们的姿态凛然,抿了抿唇问道:“他们都是在这里等谢坠凌回来吗?” “你呢?”赵常威淡淡反问,“你是在等他回来吗?” 说话间他紧盯着白采的神色,看到他没什么顾虑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他为什么没带你进混沌地?” 这下白采倒是没直接回答了,抬头很轻地跟赵常威对视了眼,“他让我等他。” 赵常威以为这句只是正常分别时说的。 他纳罕于谢坠凌竟然也会说这句话,还以为像谢坠凌那样毫无同心的冷漠,走哪里想去就去了压根不会交代。 “你知道谢坠凌是怎样的人吗?”赵常威问。 “我知道啊。”白采睫毛轻微颤动,“很强大,很好,在他身边会很有安全感。” 像是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赵常威瞥了他两眼,“或许很快你就能认知到真正的他了。” “那是什么?”白采蹙眉。 说话间,两人停了下来。 第138章 眼前正是距离混沌地鸣谷最近的位置,其实刚才白采出来的时候,若非他想故意绕路到不引人瞩目的地方,这里才是最方便的出口。 异能者跟战斗员们守在旁边,看到白采的瞬间神色异样的动了动,旋即又安安静静地落在赵常威的身上,反复是在等他的指令。 一丝诡异的违和感升腾起来,白采紧紧地抿唇,压抑着自己心底蹿腾的怒意。 “你没有意识到吗?”赵常威的声音缓缓响起,“谢坠凌的本质,是绝对不会在乎任何人。” “现在他需要你帮他治疗伤口,所以才会把你留在他身边,但是当你没有用的时候……你也应该知道他以前是如何屠妖的吧?” 他轻轻推了下白采的后背,几乎要把他推进混沌地的边缘,手掌压在他肩膀上。 瞬间白采便觉得动弹不得,压低的眉眼灼热,回头看他。 “你不信?”赵常威问。 白采心里想的是,关你什么事,可还是道:“我不信。” “那我们打个赌吧。”赵常威抬头看向混沌地,里面有黑气隐隐约约泄露出来,且越来越近,仿佛正在缓慢朝着他们移动。 “当你进鸣谷的时候,谢坠凌到底是会为你进去,还是会没有丝毫顾虑只为杀我。” 话音落下,所有人猛然一惊。 尤其是跟在后面的谭乌跟金随、申燃,豁然抬头,像是从来不认识赵常威般,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局长竟然能说出这么残酷的话来! 难怪他刚刚突然在找白采,这哪里是为了战斗中的治愈能力,分明就是为了当诱饵牵制谢坠凌!白采的治愈能力甚至能让他在鸣谷里面多活一会儿! 愤怒汹涌上心头,条件反射几乎都想阻拦,又强迫自己硬生生停在原地。 眼下周围所有的人都只会听赵常威的,甚至他们或许也很想知道这个赌注最后的结局是什么,经过这么多年的教化,谢坠凌是否还像是当年那样绝情冷酷。 而且连白采自己都没有动,他们也不会贸然去打破僵局。 这其中最愤怒的当属白采。 他眼底的戾气反复汹涌,几乎是费了全部功夫才压抑下自己想杀掉他的冲动,即便知道人类对谢坠凌很差,可听到这么直白的话还是让他心脏狠狠揪起。 “你要把我推进鸣谷?”白采的声音隐忍沙哑。 “人类需要你这样做。”赵常威轻声道。 白采怒极反笑,差点骂出来! 是啊,他真的是机关算尽! 现在箭在弦上,只要是针对谢坠凌的行为不论如何都不算错,尤其自己还是个妖物!用妖物去考验谢坠凌,既能避免人类的伤亡还能看清谢坠凌的本性。 至于看清以后……谢坠凌真的还有活路吗?如果他选择无视自己不进鸣谷,他将会彻底打上冷漠怪物的标签,而如果选择救自己进了鸣谷,使用庞大力量的刹那就会被鸣谷吞噬。 ……这个混蛋!死不足惜! 白采当妖物这么多年,被分食的时候都没有如此愤怒过,仿佛神经都被彻底烧起来,唯一将他智拉回来的还是谢坠凌跟他说的那番话……让他记得好好复仇。 眉眼里的灼热慢慢沉下来,白采抬起头去看,发现鸣谷已经在逐渐苏醒了。 异能者跟战斗员们都在为其灌注力量,但是很缓慢,白采则是一个踉跄,被进了黑雾里面。 赵常威的神色很冷,极其凌厉。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时在做些什么。 包括他这样的手段其实是彻底断绝了谢坠凌的生路,他也知道,可是事到如今能有什么办法,谢坠凌活到现在,已经彻底影响到普通异能者的正常发展,他的强大会破坏掉所有人类的规则,且他的冷漠会让所有人无能为力。 人类不需要这样随时随地都会失控的庞然大物,他会持续性带来恐惧与威胁,以至于人类本身也没有办法获得更加平衡的秩序运转。 ……更重要的是,就在刚刚对视的那一眼里面,赵常威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感受到,他已经憎恨上人类了。 什么都不做,会死很多人,自己也会死。 反之如果死掉的谢坠凌,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藤兰了,这种妖物还是比谢坠凌好对付得多,再是强大也是智力低下的东西,就像是当年会被那么顺利地设计分食…… 突然,赵常威觉得哪里不对。 他回头去看,几位部长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静,周围的异能者们也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异样。 然而混沌地里面,刚刚白采被推进去的位置——按道来说现在他应该已经沉进鸣谷了,被激活的鸣谷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投进他嘴巴里面的力量。 可现在,却缓慢弥漫出几根藤蔓。 枝条粗壮且柔韧,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若是在别的时候看来必定会惊叹他的漂亮与强大,然而当他倏然绞上赵常威的身体时,只会令人感觉到可怖。 ……这是藤兰,此时本应该在混沌地里面跟谢坠凌你死我活的藤兰,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藤兰!” “局长!是藤兰!” 所有人脸色猛然变化,甚至都没来得及消化震撼,不管是正在往鸣谷灌注力量还是待命的战斗员、异能者,全都朝着这边冲过来! 藤蔓的动作更快,突然间盘根错节的枝条冲天而起,遮云蔽日地朝着赵常威席卷而去,那是种近乎恐怖的妖力,就连天空都变得昏暗,仿佛能在瞬间毁灭掉眼前的一切! 第139章 赵常威再次变色,周身迸发出强悍的气波,震碎了距离他最近的粗壮枝条,然而仿佛无尽的藤蔓还是刹那间冲破他的异能,将他死死的绞紧勒进血肉,骨头寸寸断裂的声音清脆作响。 “啊!” “啊———!!” 持续不断、痛苦愤怒的声音终于泄了出来,从铺天盖几乎将他裹成茧的藤蔓中。 第74章 谁都不放过 在藤蔓弥漫出来的第一时间,情况就陡然生变。 谭乌眼皮子一跳,脑子里面才刚冒出动手的念头,旁边金随就冲了出去抛了个什么,顿时间整个密林里面炸开大雾,混杂难闻的气息浓重得谭乌跟申燃都猝然偏头。 “他都扔了些什么?”申燃皱眉。 “不知道。”谭乌迅速道:“但是该我们动手了!” 藤兰都已经不再装了,那很快谢坠凌应该也会出来。 而现在往鸣谷灌注力量的进程还没有停止,眼见着它就要苏醒,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加强这股力量让他们绝对不能中途放弃!最好能帮谢坠凌转移一些注意力! 他们紧随其后去找金随,大雾之中只能看到几道异能的光芒闪烁,突然嘭地剧烈声响,金随不知道被谁扔了出来,差点直接砸在申燃的身上。 申燃眼疾手快接住,差点被砸得吐血。 还好他以前也是战斗员,不管是体格还是身体强度都够用,把金随放下来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突然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连皮肤都开始冒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是种危险的直觉预警,让他下意识朝着前方看去,只见大雾里面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他的异化程度很高,体型甚至比起申燃这种大块头还要壮硕好几倍,在迷雾中就仿佛一尊沉重的石像……然而都是特管局的人,很多异化改造还都是金随亲自给他做的,当然能够明白这里面的恐怖与危险性。 这位便是战斗部的部长,常年在外执行危险任务。 却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就连他都被赵常威给叫了回来。 “……”谭乌没忍住低声骂了句,“你没事给他做这么多改造干什么!” “?!”金随本来就挨了一拳差点五脏六腑都裂了,听到这话简直忍无可忍,咳嗽着道:“这是我们同事啊!” 唯独申燃紧紧地盯着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姿态,“别吵了,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打吧,他这里要是过不去,我们怎么去影响鸣谷。” 谭乌瞬间话都不想说。 人家是战斗部部长,在局里的战斗力也就仅次于谢坠凌……虽然悬殊非常大,可问题他们其他几位部长全都是文员啊!让他们文员去揍战斗员是不是有点太过脆皮了! 好在现在盯着鸣谷的,也不止他们几个。谭乌带着其他人缓慢往后退,目光却落在远处,好像有风从那边吹过来,越来越近,直至凌厉的割破雾气,猛地朝着战斗部长的庞大身影袭去! 瞬间狂风大作!风刃跟反应迅捷的战斗部长纠缠在一起! “罗队长到了。”谭乌重重松了口气,扬声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然而破碎的回答被湮灭在风与激烈的战斗中,谭乌很努力的去捕捉也没捕捉到,索性直接推了把金随,“走!我们先去看看鸣谷!” 他没推申燃,很显然是要这个前战斗员留下来的意思,申燃……被气得够呛,骂骂咧咧地活动筋骨,紧盯着风刃跟那道巨大身影的殊死搏斗,神色也逐渐变得紧绷严肃。 罗单铭不愧是监察队那边倾尽资源培养出来的人,年纪轻轻但是异能强悍,居然能够跟身经百战且经过这么多次改造的战斗部长打得有来有回。 申燃的目标就是好好看着,罗单铭可千万不能出事,必要的时候他会想办法放冷箭协助,最好是能够给战斗部长致命一击。 …… …… 鸣谷进口的周围。 大雾被炸出来的瞬间,情况就混乱起来,战斗员跟异能者们受到影响,状态变得极其不稳定,甚至隐隐约约有发狂的倾向。 “你到底扔的是什么东西?”谭乌皱眉道:“杀伤力这么大,之前局长知道你在研究这些吗?” “不是的研究物杀伤力大,是因为这里面有谢队的精神力。” 听到这话,谭乌豁然停住,不可思议地道:“你是说,这是谢队经手过的……” 那此时的情况再混乱也不足为奇了。 评价谢坠凌的性格与妖物无二,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他对当年伤害藤兰的那些人憎恨到了极致,现在这些人还想要故技重施得到藤兰,那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 而精神力运用到极致的恐怖之处在于,它不仅仅能够造成不可逆损伤,甚至都能够失去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就像是现在,他们本来还在为藤兰所震惊,但转瞬又发疯似地往鸣谷灌输力量,好像拼了命的要向鸣谷献祭自己。 谭乌跟金随站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 原本这些事情都可以不发生的,只要他们不再打藤兰的主意,不再想贪婪的得到这个本来就不属于人类的生物。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怀着沉重的心情接着往前走,果然看到了监察队那边的异能者们,他们的情况甚至比发狂的战斗员更加惨烈,不但无法控制往地往鸣谷灌输污染,甚至这种污染强到一定程度,渗透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第140章 他们有的半边身体被腐化,有的被洞穿出一个个的眼,痛苦让他们有短暂的清醒,但是完全没有办法停止,只能够一边哀嚎,一边不受控制地往鸣谷疯狂输送自己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混沌地里面像是猛地震动了下。 震动的中心就是鸣谷,谭乌跟金随皆是一惊,透过大雾朝着那里面看去。 鸣谷已经在苏醒的边缘,而且在很缓慢的移动,黑雾从里面弥漫出来穿过了混沌地,几乎都要将整个密林、密林里面所有的人类淹没吞噬,偏偏此时连天空都变得昏暗——因为已经逐渐被藤蔓所遮蔽。 铺天盖地的藤蔓,疯狂的肆意生长,所到之处扑面而来强大可怕的妖气威压,让人甚至抬头去看都会瞬间心惊胆颤。 而在鸣谷进口的边缘,赵常威已经被藤蔓完全的绞进去,骨肉碎裂,鲜红的血液不断从里面渗透出来,几乎染红了整片土地。 可他没有那么容易死去,日积月累的训练与异能强化,让他的精神与已经到达个非常顽强的地步,即便是面对藤兰这么恐怖的威压他竟然也还能痛苦嘶吼出来,还在藤茧里面拼命的挣扎。 “啊……!” “啊啊啊啊!” 异能在藤茧周围疯狂撞击,竟是粗壮的枝条都晃动颤抖,几乎要被撕出破口。 对于人类而言,这已经是奇迹般的力量了,但凡他的对手不是妖界的霸主他都能暴起反杀,即便是毁掉他的他都还有力气重组——这就是当年特管局最强战斗员的强悍之处。 可藤茧明明好几次看起来都要破碎,又有新的藤蔓覆盖上来再次绞紧,仿佛在给他制造无止尽的希望,又在希望最边缘将他狠狠击碎,永无休止。 鸣谷里面的黑气溢得越来越多,当藤蔓也逐渐占据了整片密林的时候,里面有一道身影缓缓地走出来,正是白采。 明明是熟悉的身影,然而在他出现的刹那,猛然间仿佛所有人都被震撼了下。 在场没有人不认识白采,只要关注谢坠凌,就必定会关注他。 甚至就在不久前,他都还在被赵常威强行压着,被推进鸣谷里面去牵制谢坠凌,他的模样漂亮脆弱,就像是个任由拿捏的小型妖物,然而此时周身却环绕着藤蔓……那是藤兰枝条独有的强大,甚至近乎恐怖。 所以藤兰……就是白采! 藤兰怎么可能是白采! 这个认知在无数异能者的脑海中轰然炸裂,甚至催化了他们的发狂,短暂的清醒只会给他们带来更猛烈的摧毁,突然间,整片密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痛苦哀嚎。 人类强悍的异能者们几乎都集结在这里,当他们力量与神志错乱,声音甚至比妖物更加凄厉,此起彼伏又震耳欲聋,直至逐渐被鸣谷的黑雾所覆盖。 而这其中最受到震撼的,当属赵常威。 与其他发狂的战斗员跟异能者不同,赵常威的意识是清醒的,即便藤条贯穿血肉、碎断他的骨头,可却像是强迫他的意识必须专注似地,从头到尾都仿佛有东西极致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的痛苦最为强烈,这种痛又发疯似地转换成了恨意——这到底怎么回事?藤兰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难道它不应该会跟谢坠凌殊死决斗吗?当鸣谷醒来的时候他们全都得死! 直到自己带血的视野骤然清晰,他看到白采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依旧是那张漂亮雪白的小脸,可眉眼灼热,仿佛有压抑不住就要爆发的火星,骤然危险感跃然而出,仿佛轻易就掌控着他的生死。 茧里的赵常威瞳仁震颤,拼命想要从喉咙里面挤出几个字来,然而动动,却只有如注的血液往外喷薄……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喉管都已经被切开。 偏偏神经意识如此清晰,甚至控制着他的眼睛,让他睁大眼看清楚这一切。 藤兰就是白采。 白采就是藤兰。 他处心积虑那么久,想尽办法让谢坠凌去杀掉藤兰带回尸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藤兰居然早就潜伏在他们的身边,甚至还与谢坠凌有如此亲密的联系! 所以谢坠凌早就在包庇藤兰!他果然是个人类的叛徒!自己早该让他去死的! 或许是看出来他眼底喷发的怒意,身上的藤蔓骤然绞紧令他痛不欲生,白采俯身盯着他,清亮的嗓音慢慢地吐出,“你好像很恨我。” “明明我从来都没有惹过你们。” 这等同于亲口承认他的身份! 白采就是为复仇而来的! 可这两句并非是白采想说的重点,他答应过谢坠凌自己要好好复仇,不但要凌迟赵常威,还要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凌迟,知道他在面对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究竟有多么愚蠢。 所以随着藤茧越收越紧,白采想了想,语气里面的情绪反倒是慢慢缓和下来。 “原本你刚才想利用我去伤害谢坠凌的时候,我就想直接杀了你的,但是为什么没有呢?因为那样直接让你死太便宜你了。”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你都还没有死,还是有机会伺机复仇的?我知道你意志力强大,但是没有用,因为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我,已经把分枝全都找回来了,力量也比几年前你见到我的时候更强。” 寥寥数语,赵常威睚眦欲裂,是真的逐渐升腾起了绝望。 几年前他亲自感受过藤兰的恐怖,知道那绝对是人类无法掌控的东西,随后才会有跟监察队的连手,有了异能者们的污染跟对妖物引诱……因为人类解决不了的东西,让妖物自相残杀当然是最好的办法,而他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 第141章 但是让他们最失策的是,即便藤兰被分食的场面如此震撼凄惨,最后竟都没有带出他的躯体……因为谢坠凌的存在,阻碍了一切。 第75章 终局 藤兰被分食,接下来人类就应该能带回他的躯体才对。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谢坠凌的发疯行为,所有异能者对于藤兰的感应全部断掉,巢穴被封闭,他开始屠杀混沌地的妖物,硬生生将这里变成了尸山血海。 这种状态的谢坠凌谁敢惹?更何况他当时还失忆、失去智,都是整个特管局费了极大的代价才强迫他稳定下来。 当时赵常威觉得,这是谢坠凌跟藤兰两败俱伤造成的。 而且谢坠凌身上的力量缺了一块儿,大概率是去过鸣谷了然后才遇到的藤兰,才会导致伤得这么严重……毕竟当时藤兰都已经被人类异能者们联合算计,连分枝都被吞噬了。 现在看来,怎么可能两败俱伤! 谢坠凌当时缺失掉的力量到底在哪儿?是不是留给被分食后的藤兰了?这才是导致藤兰能够复生的最重要原因? 他又是到底为什么失控发疯,到底是因为被自己的精神力影响,还是因为……藤兰死了? 赵常威的智痛苦而又清醒,当真相抽丝剥茧一层层涌现出来,前所未有的愤怒瞬间猛烈燃烧。 怎么会这样? 谢坠凌跟藤兰怎么会有这种关系?当初谢坠凌不是去混沌地里面杀他的吗?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他俩联合欺骗自己,欺骗所有人类! 这种怒火让他的血流涌得更快,而在身体疼痛超过一定阈值以后,甚至已经变得麻木,他睚眦欲裂拼命想要怒吼,却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到底被藤条绞杀成什么样,几乎都要成了肉泥。 白采说完那番话,就站起来,居高临下却认真地盯着他的反应,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 “谢坠凌说得没错,你果然很生气。” 人类好像总是这样,的痛苦能够忍受、再重的伤都好像能够重新站起来,唯独精神脆弱经受不了任何打击,只要推翻他所相信的就能彻底摧毁他……这点就与妖物截然相反。 可是看他无能狂怒,白采就还蛮开心的,所以说啊,就是要有仇报仇,创伤才会真正的缓慢愈合。 不管是被分食时撕扯的幻痛,还是见到他伤害谢坠凌时的极端暴戾,都在逐渐平息。 “对了。”白采盯着他看了不知道多久,灼热的眉眼忽然迸发出星火,明亮得惊人,“还有件事情你应该不知道吧,你有想过为什么……现在你还能如此清醒吗?” 赵常威猝然愣住,恐惧后知后觉地席卷所有神经,令他颤栗发麻。 没错,为什么他到现在还能如此清醒? 在通过鸣谷的痕迹跟谢坠凌对视以后,他旧伤口就在痛苦发作,令他连思索对策时都冷汗淋漓难以集中精神……可是偏偏如今都被藤蔓绞杀到这种地步,却还能如此清晰地听的白采讲话,连痛觉好像都麻木了。 猛然间,他的听觉嗡鸣了声,世界好像陷进了虚幻。 又是那种与谢坠凌冷漠眼眸对视的感觉,他的意识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抽离出来,客观的看清楚自己此时的状态,被绞杀得血肉模糊、存存骨裂,唯独头颅完好,正从耳膜中荡出一点点金色的浮光…… 那是谢坠凌的精神力。 赵常威的瞳仁剧烈收缩,层层叠叠的恐惧终于将他推向毁灭,像是挤压到极致的水球轰然爆裂。 ……是谢坠凌!几年前谢坠凌从混沌地里出来时状态差到极点,赵常威甚至尝试过进到他的大脑里面掌控他的力量……但是最后失败了,给自己留下了非常疼痛的创伤。 以及印记。 能够让谢坠凌的精神力随时反噬他、操纵他的印记。 “啊——!” 赵常威所有的智与意志力被瞬间摧毁,躯体再是如何坚韧也抵挡不住精神洪流般地坍塌。 他发出死亡前最后的嘶吼与愤怒,听起来应当是想要骂人泄愤,然而藤条已经绞进了喉管,除了最后竭力的挣扎什么都无法发出来。 在他的神经彻底崩断的刹那,金色的浮光在他脑袋上轰然炸开,独属于谢坠凌那极强掌控感与可怖感的精神力,无声地弥漫开来。 赵常威的身体彻底被摧毁成了碎片,渣滓,带着血色散落在四周。 藤茧也慢慢地散开,枝条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出去,而精神力的金光也开始与它纠缠,浮动叶片的周遭,看起来柔韧又漂亮。 赵常威死了。 白采安静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场景。 天空昏暗,鸣谷的黑气弥漫,异能者跟战斗员们也都陷进了癫狂,源源不断地往鸣谷注入自己的力量与污染。 雷鸣声从远及近越来越强烈,频率也越来越高,仿佛炸在耳边,然而血色染地,绝大部分人都浑然未觉。 “白采!” 谭乌跟金随冲过来,又猛的在他面前停住。 知道白采本体藤兰是一回事,真正见到他藤条缠绕又是另外一回事,正何况现在他眉眼里的灼热未消,有种触目惊心的明亮。 “你……”谭乌还是没忍住道:“你没事吧?” 白采摇摇头,示意他们去看地面血色的残屑。 想到在特管局待了这么多年的局长,有朝一日居然轻易就落得如此一场,谭乌不免得心惊肉跳又感慨,果然人类的生命就是如此短暂脆弱。 第142章 可好像妖物也是如此,强大如白采,当年也在这里发出过撕心裂肺的悲鸣,如今只不过是轮回罢了。 “谢坠凌要回来了。”片刻后,白采的视线又落在远处,距离所有人越来越近的鸣谷。 “你们先走吧,鸣谷醒来以后会很危险。” “那你呢?”谭乌蹙眉道:“鸣谷会先吞噬力量最强的,你是打算去帮谢队吗?要是你俩……” 吞噬?白采抬起脸蛋,眉梢轻动好像在笑。 “几年前的鸣谷或许还有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在他想吞谢坠凌,除非它是真的想被毁掉。” 在他们俩记忆取回来以后,身体里面所有残缺的部分跟伤口全都得到治愈,再加上这几年谢坠凌完全无法克制住力量暴涨的欲望,他比起那时候恐怖太多了。 最重要的还是,白采的力量已经与他彻底交汇融合,鸣谷如果想要吞噬他,那就是在同时吞噬他俩……它受不了的,会爆掉。 所以它不会那么做,甚至会产生恐惧。 所以谢坠凌要做的,其实是彻底掌控它。 定定地望了会儿鸣谷,白采没有再会谭乌跟金随,而是朝着那边走过去,他也没有再进去,反倒是轻轻嗡动鼻翼,去嗅这里面的气息。 谢坠凌精神力的味道越来越强了。 他的感知甚至能够勾勒出里面的场景,金色浮光形成一道道细线缠绕着整个鸣谷,控制他的意识,掌控它的双眼。 随着金色细线越来越多,缠得越来越紧密,鸣谷开始剧烈挣扎,连带着整个混沌地都颤抖起来。 地震摇晃中,站立在密林里面的人们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偶尔有被黑雾彻底吞噬进去的,传出来痛苦的嘶鸣惨叫,那是被鸣谷所融化。 可不管鸣谷再怎么疯狂挣扎,依旧无法挣脱谢坠凌精神力的掌控,终于在它彻底醒来的瞬间,也是它的末日,那团黑雾眼睛所在的地方轰然爆裂—— 整个混沌地骤然像是陷进黑洞。 白采依旧还站在原地,神色轻轻的,可谭乌跟金随却头痛欲裂,仿佛意识瞬间坠落无尽的深渊,眼前的画面破碎,在鸣谷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在重组、排负与清算。 不论是从极点缓慢移动到巢穴,沿途吞噬的那些妖物尸体、力量还有污染物全都被金线切割成了粉末,嘭地散落四周。 极夜到此为止,身处这块土地上的人类意识,也好像慢慢从痛苦割裂中缓和过来,他们睁开眼,发现黑气在随着狂风逐渐消散。 密林里面终于重见天日,连带着好像混沌地终日缠绕的雾气也都不见了,一眼看过去仿佛能够穿透平原看到很远处的云与山。 鸣谷也不见了。 谭乌跟金随相互搀扶着爬起来,那头罗单铭带着申燃也狼狈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抹了把满脸的血,沙哑问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鸣谷去哪儿了?” “谢队他们回来了吗?” 谭乌还在阵阵头痛,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缓解,这才强撑着朝距离鸣谷最近的白采看去。 白采完全不受影响,只是被狂风吹得头发有些凌乱,但是他的眼眸亮得惊人,定定地望着混沌地里面。 接着,所有人的视线也都不知不觉顺着他看去。 只见混沌地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来,原本暗黑的鸣谷之眼此时正被他握在手中,随意的抛出去,它便在地面弹跳几下滚到了不知名的角落,震荡开一层金色浮光。 就像是无数次执行任务那样,谢坠凌的气质冷冽,即便是踩着尸山血海,也如同山巅不容接近的严寒积雪。 谭乌等人心头猛跳了下,竟是有些不敢靠近。 唯独等待很久的白采瞬间冲过去,砸进他的怀里紧紧缠着他,脑袋埋进他颈窝,眼泪不知道为何猝然就滚落下来,“谢坠凌!” 颈窝湿热滚烫,谢坠凌的心脏也跟着轻轻一颤,同样紧紧将他抱着,低头亲吻他的头发。 藤兰的枝条从脚底下无止尽地弥漫开来,柔韧漂亮几乎要铺满整个混沌地,偶尔有几朵花偷偷地绽放开来,馥郁的香气随着风吹拂而来。 白采仰起头,亮晶晶红通通的眼眸跟谢坠凌对视,不需要任何言语,却能感受到彼此震响的心跳。 片刻后,他们交换了个缱绻滚烫的深吻。 第76章 战后 三个月后。 谭乌重新回到混沌地的进口处,倒是能够看得清楚里面的景色,所有的雾气都已经消散,旷野安宁平静,一眼能够看到天边的日出。 但是她沿着周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真正的进口到底在哪儿,伸出手去只能够摸到一层无形的壁垒。 “奇怪。”谭乌回头道:“所以现在是不要我们进去的意思吗?” “没得到许可是不可以的吧。”陪她来的申燃道:“而且还不知道鸣谷目前放在哪儿了呢。” 倒也是。 三个月前在混沌地的一场惊天大变,局长赵常威死了,监察队跟特管局的诸多成员更是死伤惨重,精神力反制实在是太过强大,当年的仇真是全都报完一个都没落下。 谢坠凌跟白采走了,但是人类这边麻烦多的是,组织一盘散沙,这几个月谭乌忙得脑壳都要炸了。 先是特管局的局长跟战斗部长全部身死,高层又混乱那该听谁的?最后还是只有谭乌站出去想尽办法主持大局,肃清内部,稳定基础搞定外交……几次三番她都累得差点吐血。 第143章 好就好在,谭乌也不是没干过这种顶包的事情,她还是情报部门组长的时候干的就是部长的活,现在变成部长了还要干局长的活,愤怒在她的内心滋长,她恨恨地想自己迟早要拿下部长的位置!到时候让其他部长干活! 就在这时,背后有声音传来,“鸣谷应该也在这里。” 两人同时回头去看,发现是罗单铭到了。 作为监察队的重点人物,最近罗单铭也没有闲着,具体做的事其实跟谭乌差不多,而且还要更简单,因为监察队的人际关系没有特管局那么复杂,在赵常威死后,监察队的高层畏惧谢坠凌的复仇,根本就不敢再在这个位置待着,最后只能全权交给罗单铭。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个月监察队跟特管局建交这么顺利,现在两个组织倒是友好合作了,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相互防备的竞争关系。 罗单铭收到谭乌的邀请,过来跟他们一起看混沌地的情况。 混沌地自从那天爆发过异样后,就跟以前变得完全不同了,里面的污染还有浑浊都被鸣谷吃掉、消化,又被谢坠凌压着鸣谷的肚子里面爆开,混沌地变得干净如初。 鸣谷因此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彻底受到谢坠凌的掌控,随后又被扔到了进口附近,在这里形成了人类与妖物新的地界。 “在哪儿?”谭乌问道。 她力量没有那么强,感受不到,只见罗单铭抬手动用异能,在无形的边界上划出一道口子。 鸣谷还是鸣谷,谭乌抚摸的时候没有产生太强的异样,但是当罗单铭尝试强行破开的时候,空气中顿时睁开一只漆黑的眼睛,黑雾流淌而出,将它的异能全都吞噬进去,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谭乌跟金随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 挺好,总算是不用为混沌地担心了。 从此妖物跟人类隔绝,也算是有好处,至少不用常年打来打去,整个组织都能够好好放假休息,而且彼此受伤都少。 “倒是最近没有看到谢队跟白采呢……”谭乌朝着混沌地里面看去,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俩现在是在混沌地,还是回家了呢。” “不知道。”申燃老实交代。 “你是情报部长都不知道。”罗单铭淡淡笑起来,“我就更不知道了。” 说话间,几人便已经准备离开了。 只要地界稳定,其他的都不是问题,至于谢坠凌跟白采,他俩想去哪里,现在都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挠他们了。 …… …… 白采懵逼的看着自己的巢穴。 原本他的巢穴非常宽阔,即便自己的藤条全部铺开也不会觉得拥挤,要走很远很远才会触碰到岩壁,天光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从头顶倾泻下来,漂亮又温暖。 但是鸣谷来过以后,巢穴被毁,虽然吞噬掉了那些异能者留下来的污染,但是也吞噬掉了些白采原本囤积在这里的东西。 比如很粗很粗的古树树干,还有自己掉落的花瓣扑成的窝,更多的……白采忘记了,但是他在这里独自生活那么久,存了那么多那么多,就算没用也都是些珍贵的回忆,结果就这样全都毁了。 但是事已至此,白采也没办法强迫鸣谷还回来,只能重新搭建自己的窝,好在谢坠凌会陪着他,所以整个过程其实也很快乐。 慢慢地,这里又变成白采喜欢的样子,窝是用自己的藤条盘根错觉垫的底,上面是厚厚的软软的花瓣与叶子,这种东西沾满了他的妖气,比任何床垫都还要舒服,躺上去感觉又厚实又安心。 唯独今天,白采才从窝里面爬出来,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窝里面、窝的边缘堆满了簌簌掉落的花瓣。 他心里猛地惊了下,还以为是自己出什么问题了,摸着自己的心脏,依旧坚实有力,力量也都好好的没有乱蹿,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花瓣落下来呢? “谢坠凌!”白采急切回头。 正好谢坠凌从外面回来,他直接冲过去砸进对方怀里面,,委屈咬着他的下巴,“我好像出问题了,我怎么会掉花瓣啊……” “别急。”谢坠凌揉搓他的脑袋,“我看看。” 他抱着白采回到巢穴的窝边,果然看到到处落满了白白的花瓣,里面间或有些蓝蓝紫紫的,应该是清晨才掉落没有多久,还有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谢坠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应该是之前发情期没掉完的。” 白采懵逼地仰起脑袋,压根没听明白。 发情期结束都有好几个月了,他知道那时候自己的花朵从盛转衰,恹恹的落在枝条上,本以为那样就是正常的,结果居然到现在还会掉吗?居然还没有掉完? 忽然有微风浮动,将这些花瓣卷起来。 吹拂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谢坠凌伸手拈住一片,微微愣住。 “怎么……”白采觉得奇怪,跟着看过去竟也不由得怔神。 那片花瓣的颜色,跟其他所有的都不相同,如同夕阳般晕染开来,在谢坠凌的指腹间竟是有些微微发烫……从来只有脱骨花会有这样惊心动魄的色泽,那意味着沾染了白采的心头血。 发情期的时候,他确实是把自己身体里面的力量换过一遍,不但分枝全部收回来,还把谢坠凌的精神力跟自己交融在一起,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又多出一片脱骨花吗? 第144章 “我知道了。”白采也明白过来,试探着道:“是因为我们力量交融而且变得强大,所以这次花凋零的时间才会慢很多?脱骨花也会现在才掉。” “嗯。”谢坠凌点头,“看起来是这样。”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花瓣上,指腹不敢用力,却又忍不住想要摩挲,最终用精神力将它轻柔地收起来,放回到了那个水晶盒子中,让它与其他的脱骨花瓣待在一起。 白采看着他动作,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睫毛乱颤,偷偷别过脸蛋。 谢坠凌看到他这幅模样就笑起来,“怎么了?你又在想什么?” 接触这么长时间,他的每个小动作都被谢坠凌烂熟于心,但白采总是克制不住自己,闻言猛地顿住,知道自己的心思败露,忍不住抿了抿唇。 没办法,他只能别回头迅速地咬了下谢坠凌的鼻尖,鼓起勇气道:“我是看到你把我送你的东西都贴身带着……” “不应该贴身带着吗?”谢坠凌轻轻的道:“这东西很重要啊。” “我就是觉得很高兴啊。”白采眼底的水光晃荡,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灼热烧着,“但是又总觉得还不够,谢坠凌,你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吗?” 谢坠凌稍稍俯身,将自己的额头紧贴着他的,彼此的体温与心跳好像也都紧密连接在了一起,这几个月他们都在这里,这样亲密无间不被人侵扰,每天都在拥抱亲吻彼此,却好像还觉得不够。 谢坠凌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了,因为他也是这样。 即便伤口已经愈合,可几年的分离依旧让他们感觉到在一起究竟有多么的不易,所以心里面总有一团火无法发泄出来,像是能够燎原的星星点点,却又时时刻刻准备着猝然烧得猛烈。 就这样无声地相拥着,终于白采汹涌的情绪好像好些了,轻轻地动了动,用自己的脸颊去蹭谢坠凌。 “谢坠凌。”他小小声吐息在谢坠凌耳边,“你知道不知道通常这种情况下,妖物会怎样做?” “会咬吗?”谢坠凌的眸色微动。 他是想起来之前白采不会表达的时候,就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情绪,那是一种浓烈得无法化开的喜欢,是妖物最原始最粗野的表达。 但现在白采与人类接触得多,被谢坠凌教会了到底什么是喜欢是爱,突然便没有了从前那样的急躁,他想,既然都把谢坠凌留在了这里,那或许也可以用他更熟悉的方式再次表达。 “不是。”白采的脸蛋靠得越来越近,睫毛扫到谢坠凌的,从这个角度几乎能看到对方眼底自己的倒影。 但是他实在是太认真太专注,让谢坠凌的心跳都漏掉半拍,竟都没有注意到他别的动作,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只被他此时的话语所牵引着。 “别的妖物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会想尽办法把我觉得最好的东西给你。” 才听到这里时,谢坠凌没由来呼吸灼热几分,在开口回答前却被白采抢了先,强行遏住他的话头,“……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的,我身上最强大的就是这份力量,但是早就已经给你啦,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你给力量给我比较多。” “所以我好好回想了下,看你喜欢什么,这也很为难,因为你好像只喜欢我,别的东西都不喜欢,那我还能够有什么最好的东西能给你呢?” 忽然间,谢坠凌觉得手腕有触感传来,是藤蔓不自觉轻轻缠绕上来。 谢坠凌原本以为,这只是白采情绪起伏太大没控制住本体而已,谁知当细细的藤蔓摩挲感越来越强烈,他低头去看,猛然瞳仁扩大。 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竟是被藤蔓尖尖的枝条绕出一个圈来。 当其他藤蔓缓慢地往回收,余下的便只有这个柔韧藤条组成的圈……更或者说是戒指。 “那就只有这个了。”白采浑身都紧绷着,完全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游刃有余,但是语气灼热又固执,仿佛必须要将自己真正的情绪传达给他,“他们都说,这是永恒的象征。” “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谢坠凌。” 第77章 藤枝戒指 混沌地里的天气似乎比外面严寒些。 现在已经接近开春,却还有雪花从头顶飘落下来,谢坠凌跟白采窝在巢穴里面,安静地抱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白采的心脏咚咚打鼓,忍不住抬眼去看谢坠凌,却发现他只是把自己望着。 从刚刚自己送戒指开始,他好像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谢坠凌的情绪一直都表达得不够多,但是白采觉得自己是能看出来的,只要盯着他的眼睛看。 就像是现在,他的眸色幽晦汹涌,又似夹着一丝星火……或许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坠凌?”白采小小声试探喊他,“你喜欢吗?” 他指的是那个藤条戒指,白采也不知道普通人手上带的那些亮晶晶的戒指到底哪里来的,是珠宝吗?巢穴里面倒是也有,但是他做不出那样精致漂亮的花纹来,好像只有人类才会去花很多时间去做那样细致耐心的活。 他只有操控藤蔓的时候才能精细到那种程度,所以最后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当然最重要的是,藤蔓会有自己的气味,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想要用着这种方式紧紧地套住谢坠凌,肯定会超级满足的。 所以即便谢坠凌没有回话,他也会努力追问,问到他真实感受为止。 第145章 “喜欢。”谢坠凌轻声道。 白采的眼睛猝然明亮起来,旋即却又突然被对方的掌心覆盖住。 谢坠凌的指腹,很轻地摩挲着他的皮肤,低声道:“其实只要是你给的东西,什么我都喜欢。”他喜欢的是白采本身。 白采的视野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他耳边的吐息,被灼得有些轻微发痒,下意识仰起脑袋,谁知道唇瓣却擦过谢坠凌的鼻尖,他们俩距离太近了,被彼此浓烈的气息包裹着,让他都有点失去了感知。 接着听到谢坠凌又道:“最喜欢的是……你说的永恒。” 这就是为什么谢坠凌迟迟没有与他说什么。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刹那便脑子嗡鸣,耳膜震动着什么都捕捉不到,这些症状其实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从他跟白采在一起后,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轻微失控。 可白采给他的,远比他想象的多,明明这种话是应该自己问他的。妖物在感情上向来会迟钝很多,谢坠凌也做好了心准备,不论用任何手段都会迫使白采最后吐露出这两个字来。 可就像是主动的永远是白采,他的炙热果断,不论何时何地都能狠狠震撼谢坠凌的心脏,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全部,即便情绪与情感全都被对方掌控。 “原本我都在想……” 所以他也就这样轻声坦白,“如果你没有主动说的话,我会逼着你去说的,直到我听够为止。” 白采愣了愣,猝然从他覆盖的手掌背后冒出来,看清楚谢坠凌的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里面显得格外幽晦危险,眼眸里面只映着自己,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脏没由来一下下的,敲打得格外强烈,转瞬间甚至想起很多画面。 谢坠凌很少逼迫他做些什么事情,印象里面屈指可数,唯独的两次都是在……几年前的发情期,还有前不久的发情期。前者的那次是强迫他打开自己妖力覆盖的躯体、让他将精神力灌注进来彻底的交融,而后者则是在问他喜欢不喜欢自己。 后知后觉地,白采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说了很了不得的话。 原来永恒对于谢坠凌来说,是那样重要的事情。原来人类的解里面,情感其实并没有来得那么所当然与直接,尤其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是需要反复直到自己安心的。 白采小心翼翼凑过去亲吻他的唇瓣,悄悄地道:“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没有。”谢坠凌回应了下他的吻,眉眼垂落,“我想听很多遍。” 白采微怔,竟是有些为难该怎么做了,他确实可以不断重复给谢坠凌听,但是他真的只需要听就足够吗?他是不是还需要别的…… 都还没有想出办法,他察觉谢坠凌在吻他。 冷清的雪气与馥郁的花香杂糅,巢穴里面的温暖与体温的滚烫一起覆盖而来,骤然让白采的脑子智全无,他晕乎乎地承受着谢坠凌的亲吻,唇齿纠缠,甚至越来越汹涌与激烈。 可他没有半点推拒的力道,甚至在心底偷偷炸开朵烟花,只要谢坠凌亲他他就很开心,瞬间所有的念头都被抛在脑后,完完全全地被他的灼热融化。 彼此融合的力量在体内快速涌动,每次都是这样,身体甚至比意识先要兴奋起来。白采被吻得急促喘息,浑身发汗,忍不住湿热的眉眼去看谢坠凌,谁知道却被压在枕头上动弹不得。 “这样你会觉得有安全感吗?”白采沙哑喘息着问。 “嗯。”谢坠凌吻掉他额角的汗珠,低声问道:“你是想跟我永远在一起,对吗?” “我想……”白采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就被吞没呜咽中。 精神力开始抚摸着他的本体,一点点拨弄他颤动的枝叶,而自己与谢坠凌紧密相贴的身体也没有被放过,敏感的地方被反复的品尝厮磨,激起他神经深处的剧烈颤栗,让他想要回答都只有破碎的声音。 这不是他们俩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除了几年前在混沌地那时候以外,他们俩这次回到混沌地,也很渴望着彼此,恨不得时时刻刻纠缠在一起。 他们的身体与力量变得愈发紧密,交融得密不可分,白采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快乐的,仿佛被风吹拂着花瓣飘到云端,又反复融化在滚烫的温度里面彻底沉沦。 唯独这种快感延绵不绝,让白采几乎是承受不住想要哀求、却反过来更加刺激到谢坠凌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面才会猛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记得偶尔几次对方到底是多么的丧心病狂,是如何逼迫他彻底打开身体的,是如何逼迫他说喜欢的…… 偏执、强烈到恐怖的占有欲,还有至今没能满足的安全感缺失。 谢坠凌一次次地在这种时候,让白采感受到真正的他。 但白采还是很爱他,神志不清的时候都还在想,可能还是因为他太爱自己了,越是希望将他抓紧就越将这些特质宣泄得愈发强烈,只是说永恒好像还没有办法满足他……或许真正陪他到永恒,他才会彻底的餍足。 “谢坠凌……” 白采将手落在谢坠凌的身上。 谢坠凌将他抱起来,以为他是累了,一点点细密地亲他眉眼的泪珠与汗水,幽深到极致的眼眸里面,那点星火已经猝然点亮,燎原般的将彼此全都燃烧起来。 亲完片刻,他又凝视着白采的脸蛋,给他短暂的喘息时间,白采费劲地睁开眼看他,却并没有再说什么想要停下来的话,只是抿了抿唇。 第146章 用沙哑的嗓音轻轻地道:“我就是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啊……” “我可以跟你说无数遍的。” 猝然仿佛世界都凝滞下来,谢坠凌的瞳仁有片刻的失焦,灼热的呼吸好像都放得很轻很轻,就像是怕惊扰到了现在所拥有的全部。 可放在他后背的那只湿热的手,缓慢地抬起来,最终落在他的脑袋上,安抚般地揉了揉。 不知道多久过去,谢坠凌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感受着他无底线的包容,放纵自己沉溺在此时没有边际的温暖与爱意中。 他忽然觉得好像要自己满足也并没有那么难,白采总会给他的……喜欢也好永恒也好,拥抱也好亲密无间也好,不论任何东西。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 白采在谢坠凌的怀里面沉睡了很久,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谢坠凌无声望着外面,察觉到自己的动静后才垂眼。 “怎么还在下雪……”白采揉了揉眼睛,想要坐起来,谁知猝然顿住。 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同样有个细细藤条绕成的环,但是比自己给谢坠凌的更加柔韧漂亮,仿佛有经过耐心的编织,即便没有别的太多装饰,却依旧显得丝丝入扣格外精巧。 ……这或许就是白采永远都做不到的,人类总会有那么多的耐心,去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任何事情,这点在谢坠凌的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这是……你送给我的吗?”白采瞳仁轻轻颤动。 “嗯。”谢坠凌注视着他,“你喜欢吗?” “我特别喜欢!”白采猛地拥抱住他,激动地在他的脖颈间来回蹭着,好像不论如何都没办法彻底发泄自己的快乐,连带着眉眼都亮晶晶的,声音都拔高了。 “谢坠凌,我们这是一对吗?” “你是不是照着我给的形状编的?他们好像啊。” “但是我没有你编的好……” “可是你给我,我就很高兴了啊。”谢坠凌轻声道:“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戒指。” 白采微微怔住,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谢坠凌好像在这段时间里面想了很多很多,可到后面却发现,想得再多其实都没有多看看眼前的人重要,白采爱他,说过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这句话在混乱灼热的时候被他强迫着重复了很多很多遍,每个呜咽的吐词都重重砸在他的心脏。 后面自己还会听很多遍,这样自己的内心也仿佛被温暖与安抚永远充盈着……所以他也想跟白采说,让白采与自己感受到同样的喜悦与快乐。 “这是一对。” 谢坠凌注视着他,认认真真地道,“就像我们。” 藤条编织的戒指比其他任何都要好,因为细细的枝叶盘根错节,丝丝相扣,连带着他们俩的气息都糅进去变得无法分隔……就像是他们紧密纠缠,永不分离。 白采被他这句话所蛊惑,一时竟是完全没办法挪开眼,只能被他的目光深深摄住,心脏怦怦狂响,直至连智都被星火燎原所吞没。 片刻后,他贴过去亲吻谢坠凌,又被对方深深的回应。 雪慢慢地覆盖巢穴,然而彼此的拥抱里,却温暖如春。 --------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