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你别太爱我》 第1章 《总裁你别太爱我》作者：噼哩啪啦【完结】 简介： 简枝曾经以为自己和季宴舟这种豪门继承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毕竟他们一个天一个地，对方脚底下踩的一块瓷砖，他攒半辈子都买不起。 ——直到他失手砸坏对方手表。 不贵。 ……也就6200万。 简枝沉默半晌，憋出一句：“要不我……以身抵债？” 彼时季宴舟懒散坐在车厢内，冷淡瞥来的目光将资本家的高高在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也配。” - 季宴舟从小作为继承人培养，他深知自己肩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辱。 所以情爱从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中。 偏偏简枝无赖又蛮横地夺去他所有注意，再在情动时丢下一句“我要去参加恋综。” 季宴舟扣着他的手腕，生平第一次失态。 “房、车、黑卡……” 他眼神直白，附身而下的阴影将人完全笼罩，“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前提是—— “别去。” 简枝却抠抠脑袋，疏离地往后退了半步。 没心没肺笑着，“季总，我怎么配呢。” 【小剧场】： 朋友生日，简枝特地抽出时间参加趴体。 酒过三巡，他顶着不甚清醒的脑袋开始吐槽季宴舟： “他真的好啰嗦，冬天不能喝冷水，在家也要穿袜子，还要求我每顿一定要吃完两碗饭！” “好讨厌，好烦……” 朋友轻咳一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季宴舟拉起简枝。 他眉眼间噙着笑，手把手替简枝穿好外套，“又讨厌我了？” 围巾在脖颈上绕了两圈，低头打结的空隙，季宴舟亲昵地凑到简枝耳边，“枝枝昨晚还说我好棒。” “qi大活好。” “很厉害。” 穷小子x霸总 8岁年龄差 【全程1v1，攻对受箭头非常非常粗】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总裁 主角 视角简枝、互动季宴舟 其它：无 一句话简介：霸总爱上清纯男大 立意：做更好的自己 第1章 临安冬冷夏热，九月份了气温也依然直逼40度。 饭点刚过，餐厅内一桌桌客人相继离开。 简枝蹲在不远处的树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站起来活动蹲麻了的腿。 微信群聊里，一条条消息刷得飞快： 【桑葚：公司门口我蹲半天了，没见到人】 【桑葚：这死骗子，不会已经跑出省了吧？】 【草草：刚打听到他家，就是那小区保安死活不让我进！】 【草草：@树杈子你那儿怎么样了？】 刚好有一桌女生吃完饭推门出来，简枝飞快扫了眼，收回视线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们手里的冰淇淋两眼。 嘴唇干涩，嘴里似乎更渴了。 连胃也绞着跟着发出抗议。 但这家西餐厅走高端路线，一份奶油蘑菇意面要388。 简枝想在里面吹空调，还得点杯20块钱的冰水。 简枝低头，从包里扒拉出昨晚在超市抢购来的临期法棍。 一晚上过去，已经硬得能敲碎核桃。 他费劲啃了一口下来，就着水杯里最后一口水往下咽。 顺便回复： 【树杈子：无】 耗了一上午在这儿，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简枝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隐隐有了冒起来的趋势。 这两年短视频盛行，不少人摇身一变全网千万粉丝的大博主。 连带着简枝这些地下歌手，也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赛道。 ——24小时语音厅。 简枝入行才三个月。 每天勤勤恳恳排档个播，粉丝熬到破万，才终于收到了公司的签约邀请。 和他对接的经纪人很‘专业’，一步步引导着简枝放下戒心，又在适当的时机告诉他公司会为每位签约歌手制作单曲。 当然，不是完全免费。 两万块。 一个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小的数字。 美其名曰公司压力大，互相分担些，后续的各项工作也更好进行。 简枝交了钱，然后转头就被拉黑删除一条龙。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被骗的小丑不止他一个。 短短几十秒，群聊消息又刷出了99+。 简枝不想再这么无意义地干等下去。 他拎着包站起身，往外走时，前方忽然出现道熟悉的身影。 西装革履，步伐匆匆，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是何鸣生那个骗子？！ 简枝灵巧躲过迎面走来的路人，在男人的手即将握上门把时大吼：“站住！” 紧跟着就把手里梆硬的面包掷了出去。 准头很好，正中男人手腕。 “何鸣生！”简枝觉得自己体测都没跑这么快过，上来就拽着人衣领，“还钱！” 男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滞，“还什么钱。” 他身量很高，视线顺着下移。 冷淡的目光落到简枝那双拽着衣领的手上。 “松手。” 两个字。 简短冷淡。 简枝人都傻了。 第2章 男人虽背影和何鸣生有些相似，长相却截然不同。 眼型狭长，眉骨像西方人一样高挺，嘴唇很薄，侧脸轮廓流畅且锋利。 是极具攻击性，和压迫感的长相。 简枝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抱、抱歉。” 男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抬手理了理被弄乱的衣领。 眉眼间更显淡漠。 餐厅的玻璃门被人向外拉开，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恭敬道：“季总，公司高层会议半小时后开始，车已经在等了。” 被称为季总的男人“嗯”了声，他离开前，解下腕上手表放到助理掌心。 极度平直的声线在此刻显得有些刻薄。 “这个，处理一下。” 简枝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就见玻璃表盘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而视线下移，他的干巴面包就滚落在几步之外。 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 尤其男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上位者的高高在上，西服面料更是简枝从没有触碰过的柔软。 综上所述，那块表一定很贵。 至少……也要个两万块吧。 简枝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闭了闭眼，“多少钱，我可以赔。”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紧握，指甲抠着掌心。 “应该……只有表盘坏了吧？换个表盘就行。” 这样多少能便宜点。 男人没理他，径直朝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面无表情，走路带风。 没有一点儿想搭理简枝的意思。 助理上前两步，唇边挂着得体的微笑，“百达翡丽6300g白金蓝盘，这一款目前售价6200万。” 简枝：？？？ “胡扯什么呢？” “你们当我是傻子？？” 面对他的质疑，助理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街对面巨大的led显示屏。 上面正播放着一个采访视频。 主持人简枝认识，因为长相和出色的业务能力频频出圈。 而在她对面，海外留学归来、被称作临安市最优秀的青年企业家、未来季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季宴舟。 ……就是刚才被他砸了手表的季总。 助理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拿出个便利贴，刷刷刷写下一行数字。 他顶着简枝怔愣的目光，将顶上一页撕下来。 然后贴到简枝胸口。 并很贴心地附上一句，“请往这个卡号转账，谢谢。” - 简枝最后还是跟着助理去了公司。 季氏集团办公大楼位于市区中心，车流如织，行人穿梭，高楼拔地而起，是简枝从没见过的气派恢宏。 前面的助理在接电话，简枝顺手拿起手边杂志，翻了两下。 【您回国后推进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对文汇地产的收购，期间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呢？】 这个问题下，是用文字转述出来的季宴舟的回答。 一长串的专业术语简枝看不懂，但从这几行字中，他能感受到季宴舟的自信与运筹帷幄。 文汇地产，那可是全国有名的大企业，简枝年少不懂事时也幻想过有一天能买套文汇地产开发的小区。 而于他来说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够到的东西，在季宴舟那里动动手指就能收入囊中。 杂志页脚被简枝拽得有些皱。 助理也正好挂断电话，转而将简枝安排在了大厅右侧的待客区。 “抱歉，我临时有些工作要处理，麻烦您在这儿等一会。” 简枝也没权利拒绝。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黑色t恤牛仔裤，网上几十块钱的款，颜色都洗到有些发白了。 双肩包放在桌上，是简枝前段时间刚从校内跳蚤市场淘来的。 很普通的样式，但只要10块钱。 简枝很喜欢。 身边不断有戴着蓝牙耳机、手持咖啡的人走过。 无一不是打扮精致，神态动作游刃有余。 有两个穿着时髦的姑娘缓缓走近，视线触及到简枝的脸时，惊讶放大。是路人看到帅哥的那种欣赏。 目光下移，落到桌上的老土书包时，又变成了可惜。 可惜他长了一张帅脸，却是个穷鬼。 简枝抿抿唇，将包塞到身后肩背与椅子的空隙中。 腿上的手无意识揪紧了布料。 那两个姑娘最后在简枝隔壁桌坐下。 桌与桌之间的距离挺近，她们俩说话，简枝也能听清一些。 “刚刚我去18楼，正好撞到李总。” “李总？这个点他不是应该在顶层会议室和季总开会吗？” “听说……是当场被开了。” “不会是因为差点搞砸和鸿泰的合作吧？但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至于等到现在吧。” “据说啊，是在酒桌上喝醉了想摸季总手。” “啧啧啧。” 聊着聊着，她们俩就一起下了结论： “咱们这位季总，从来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简枝抽了张纸擦掉额角的冷汗。 人家只是试图摸手就被开除。 他还用那硬到能敲碎核桃的面包砸了季宴舟手腕。 好。 他彻底完了。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助理正好处理完工作，在简枝对面坐下。 第3章 隔壁两个女生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方助”，也急匆匆离开。 方助理开门见山，“我刚刚询问过专业的修理人员，表盘损坏后的更换金额大概在200万左右。” 好消息，不用赔6000万。 坏消息，简枝账户内只剩下136.98。 200万他也赔不起。 简枝深吸了口气，“我是临安大学大二在校生，入学时申请了助学贷款和贫困生补助，宿舍在c栋315，上课教室在学校西北角厚德楼。” 说着，他还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本，“这是我的学生证。” 一连串的自我介绍让助理有点懵。 但他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所以你是想表达？” 简枝抿唇笑了笑，在开着恒温空调的室内，掌心冒出了层黏腻的汗水。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着清澈又愚蠢，“我是大学生。” 方助理从业三年，一直都是舌灿莲花。 这是他第一次被噎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坦白说，他设想过简枝哭哭啼啼求谅解，也设想过他堂堂正正要对这件事负责到底。 可现实总是出人意料。 方助理牵了牵嘴角，然而脸侧肌肉抽搐，笑比不笑还要难看。 “抱歉。”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让简枝一周内给便利贴上的账户打款。 不远处电梯门打开，季宴舟结束了高层会议，大步流星往外走。 他身后跟着两个魁梧的保镖，方助理也迅速起身小跑着到他身边低声汇报。 不知说到了什么，季宴舟脚步一顿，忽然朝简枝这儿瞥了一眼。 简枝：！！！ 他“腾”一下就站起身。 迎着男人冷淡倨傲的目光，简枝脸上挤出抹讨好献媚的笑。 和助理说不通，那就只能找老板了。 简枝拎着包试图靠近季宴舟。 偏偏他站起来的动作太大，椅子摇摇晃晃，最后在他走出几步后“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人来人往的大厅，他只是往后看了眼，就被人撞得一个踉跄。 十分钟前还完好无损的包突然散架。 本子、笔、还有被简枝啃了一口又砸坏手表的临期法棍都甩了出去。 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么充满了戏剧性。 这法棍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越过重重障碍，精准地砸在了。 ——季宴舟脸上。 第2章 “啪嗒”一声，法棍掉在地上。 简枝视力5.2，隔着段不算远的距离，他清楚看到季宴舟的脸上…… 还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面包屑。 周围的职员齐齐看向简枝，面无表情，但眼神中透露出如出一辙的怜悯。 翻译成文字的话大概就是： 同学，你完了。 动作在这一刻变得如机器一般僵硬，“抱、抱歉。” 简枝磕磕绊绊地，“我不是故、故意的……” 他还想上前，但季宴舟已经面无表情地揩去脸上碎屑，往前走时，昂贵的皮鞋踩上地上的法棍。 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简枝浑身颤了颤。 觉得这一脚仿佛踩在了他的身上。 而季宴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简枝呆滞的目光在空中与他相撞。 男人的表情仍是高高在上且不屑的，他动了动唇，声音不大。 但在针落可闻的大厅里，特别清晰。 “把他。” “丢出去。” - 季宴舟的日常工作高压且繁杂。 他刚回国接手公司的那段时间，许多高层都不服他，三天两头的就要找茬使绊子。 直到他完成了对文汇地产的收购，那些不服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但一个庞大集团的运行连带着工作量也是成倍增加的，哪怕季宴舟有专门的秘书助理团队，每天需要他参加的会议、审批的文件…… 也依然很多。 所以简枝的出现，真的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 一会儿还有个和海外合作商的饭局，方助理留在公司处理其他工作没有随行，只能打电话来转告未来几天行程。 “明晚申总在海云楼定了包厢，后天上午十点在临安大学有一场讲座，下午还有场预计两小时的线上视频会议……” 季宴舟双腿交叠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视线无意识落在挡风玻璃上，思绪飘散间，车窗忽然被人敲了敲。 玻璃上贴了防窥膜，只有里面能看得见外面。 季宴舟偏过头的那一瞬，一张人脸突然放大！ 脸颊紧贴在车玻璃上，眼睛瞪得很大，鼻子都被挤歪。 屁股也撅得老高。 伴随着动作变化，还很妖娆地在空中晃啊晃。 …… 方助理在电话那头，“喂？季总，您在听吗？” 季宴舟迟疑了下。 手指摁上玻璃升降键，车窗下降时，外面那人一脸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一句“卧槽”回音飘了有几米远。 季宴舟嗓音淡淡的，听着没什么起伏，“停车场有精神病，让保安来把人带走。” 简枝半张着唇，眼睛里溢满了震惊。 他真的只是想看看车里有没有人。 刚才好不容易挣脱保安的钳制，他一路跑到底下停车场来，就是想再争取一下。 第4章 张嘴想要解释，但季宴舟已经收回视线。侧脸被光影分割，唇线没什么情绪地抿直。 又是这样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的态度。 简枝却一点烦闷的情绪都不敢外露。 200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他无父无母，学费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实在是不能承受更多了。 简枝迅速扒住车窗，语气小心翼翼地，“季总，季总！” “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想向您说明一下情况……” 声音很小，满是试探的意味。 落在季宴舟耳朵里，就成了讨人厌的苍蝇。 嗡嗡嗡响个不停。 季宴舟眼皮掀起，凉薄的视线落到简枝身上，“钱凑齐了？” 简枝轻咳了声。 他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开手机。 “季总，您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打开的pdf文件，黑体居中写着三个字——成绩单。 简枝清了清嗓子，“大一学年我的平均绩点是4.7，期间还获得了大学生软件设计大赛二等奖以及国家励志奖学金。” 话没说完，车窗就被季宴舟摁着往上，还伴随着他平直没有起伏的声线，“这些东西对我没有意义。” 简枝紧紧扒着车窗，苍白辩驳，“有的。” 他神态动作都特别固执，一副手被夹断了也无所谓的模样。 季宴舟眉越皱越紧，最后还是在夹手边缘堪堪停住。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简枝打了一肚子的腹稿，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季总，与其让我还钱，不如把那当做是给我的投资？” “将来我一定、一定会成百上千地回报给您！” 季宴舟的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他上上下下将简枝扫了好几眼，像是商人在打量货物，末了，才慢悠悠道：“你觉得你很优秀？” “前两天刚招进来个实习生。” “藤校毕业，acm编程竞赛金牌。” 而这样的人进季氏也只能从实习生开始。 换言之就是，简枝不配。 不远处，有个男人快步走近，他先看见扒着车窗的简枝，“谁啊，赶紧走！” 随后才拉开驾驶座的门，“季总，我们现在出发？” 季宴舟半阖着眼，“嗯。” 发动机嗡鸣声响起，车窗都带起了轻微的震颤。 季宴舟也不管旁边的简枝。 反正车子开起来，人自然而然也松了手。 但他低估了简枝的执拗。 漆黑的车身从眼前划过，简枝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走。 不能让季宴舟走。 青年张开双臂，径直拦在车前。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司机半个身子探出车窗，“不要命了！” 简枝嘴里说着抱歉，底下脚步不停。 他再次趴到后座车窗旁，锲而不舍地“咚咚咚”敲车窗。 “季总，200万我真的还不起。” “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 季宴舟矜傲的眉眼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勾了下唇角，语气轻嘲，“我看着像慈善家？？” 男人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双腿交叠，腕表在昏暗的光下折射出光影。 看着比被砸坏的那一只还要昂贵。 而季宴舟也丝毫不给简枝再说话的机会。 他对着后视镜一抬下巴。 司机接收到信号，干脆利落地踩下油门。 简枝：“别走……” 话音未落，停车场入口突然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简枝下意识回头，就见方助理带着几个穿着安保制服，人高马大手臂有他大腿粗的男人小跑赶来。 见简枝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其中一人还指着他大喊： “快追！” “变态在那儿！” - 简枝赶回学校时还在大喘气。 久未运动过的小腿爬楼时都在隐隐发着抖。 晚上没课，他回寝室时三个室友都在打游戏。 见简枝推门进来，还问：“诶，你今晚不排档吗？” 简枝先前还在语音厅兼职时，每晚都要排档唱歌，怕打扰到室友和周边的同学，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老破小当工作室。 有时工作到太晚，就直接在那儿睡了。 “嗯。”简枝语气自然，一点儿也听不出工作丢了还负债200万的悲惨，“最近都不排了。” 学校的垃圾椅子在他坐上去时发出“嘎吱”一声响。 桌上堆了几本书，书页翻开，不是简枝的字迹。 简枝熟练回头，“选修课老师布置新的作业了？” 其中一个室友漫不经心点头，“嗯，后天交，不着急。” 好在室友还有点自觉，给他发来了作业要求。 简枝简单过了两遍，转而点开微信群聊。 里面已经刷出了上千条消息。 蹲守了两天都没发现何鸣生的一点消息，众人商讨之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全权交给警察叔叔。 【桑葚：要是被我遇见这孙子我指定打断他的腿！！！】 【草草：还得让他跪下来朝爸爸们认错！】 【树杈子：再让他吃个十几年牢饭】 简枝消失了一天，一发言就收到了消息轰炸。 第5章 全是问他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消息之类的。 简枝没提手表的事，只说这学期课多，在忙作业。 他抽空回消息这会儿，几个室友结束了组队排位，闲聊起中秋家宴的事儿。 说来也是好笑，临安大学统一四人寝，简枝寝室内除了他，全是富二代。 但这几位公子哥没有什么瞧不起穷人的陋习，简枝一入学就积极和他们搞好关系，帮写作业帮带早餐……几个人关系处得还不错。 这样的话题简枝一般是不参与的，毕竟阶级差异太大，而他没有家人，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家宴。 直到…… “我爸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新项目非要和季氏合作，那可是季氏！是他想合作就能合作的吗？” “然后现在到处打听季宴舟的行程，听说他明晚在海云楼吃饭……” 简枝：！！！ 他一下捕捉到了关键词，扭头的动作特别迅速，“季……海云楼？！” “是啊。”三个室友齐刷刷看过来。 简枝指甲抠了抠掌心，半垂下眼，“海云楼，工资挺高的吧？” “缺钱了？” 简枝：“嗯。” “想报个钢琴课，有点贵。” 简枝虽然是计算机系的学生，但常常去音乐学院旁听。 想学钢琴也在寝室里提过几次。 “说起来，我今晚出去聚餐的时候确实有听到他们提起，海云楼在招兼职生。” 简枝眼睛都亮了，“我能去吗？” 他一年下来的任劳任怨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报，室友翻找起通讯录，　“你等等，我给你问问。” 一通电话下来，室友给了肯定的答复。 “确实缺个人，但只有明晚。” 简枝：“明晚也行！” 海云楼是临安出了名的高档饭店，出入都是商政名流，实行轮班制度。 一晚上就能赚好几百块，要是运气好碰上有人给小费，上千也不是没可能。 更别说简枝的真实目的是季宴舟。 “谢谢。”简枝翻开室友丢过来的书，“作业我今晚就给你写完” …… 定的上班时间是六点，简枝五点半就到了。 他特意穿了件纯白t恤，下身搭浅蓝色牛仔裤，很质朴，看上去也是许多人没有的干净纯粹。 在这种地方上班，要灵活，会来事儿，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当然…… 还要长得足够赏心悦目。 简枝恰到好处地在经理面前展示自己。 然后…… 他转头就被安排去了大堂做迎宾。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暖黄的光自上而下倾洒。 隔着一道玻璃旋转门，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路边。 有侍者恭敬地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男人修长笔直的腿先迈了出来。 饭局不算是多么正式的场合，季宴舟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肘间。 边往里走，边漫不经心地解开袖扣。 衬衫袖口向上翻折，露出小截冷白但青筋明显的手臂。 距离一点点拉近，简枝深呼吸了下，脸上扬起今晚最甜的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上回还是太过草率了。 他这次准备周全，绝对要让季宴舟答应。 简枝清了清嗓子，夹出他在直播间感谢富婆姐姐时的甜软声音。 “季……” 刚刚吐出一个字，季宴舟就大步从他身边走过。 目不斜视。 脚步没有一秒停顿。 第3章 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像极了冬日里冷冽的风，刮得简枝脸生疼。 那肩背挺拔的背影也直白传递出一种含义： 别烦，滚。 简枝垂在身侧的手紧张攥着，片刻，又缓慢松开。 是他有求于人，被忽视被拒绝都正常。 只要人还没走，他就还有机会。 这种饭局对大佬们来说是谈笑风生，互相博弈，对于简枝来说，就只是单纯的难熬了。 两个小时过去，他估摸着怎么也该结束了，就随便扯了个借口脱身。 电梯一路上行到5楼，刚一出门，就看到眼熟的白衬衫。 背影依然高大挺拔，连走路的姿势都透出一股子霸总的矜贵。 简枝抿了抿唇，加快脚步跟上去，脑子里还在打草稿： 先道歉，不能莽撞，要扭转他在季宴舟心里的坏形…… 简枝脚步骤然停住。 海云楼不愧是高档饭店，连卫生间都装修得异常豪华。 脚底下的瓷砖擦得干净整洁，隐约倒映出简枝错愕扭曲的脸。 不是…… 他怎么就进来了？ 身后没关严的卫生间大门还在前后晃动，左手边正数第三个小便池前，季宴舟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眼。 他皮带已经解开了，看右手放的位置，是正准备拉拉链。 ……又因为简枝骤然闯入而停了动作。 日理万机的季总没那个闲心去记一个路人甲的长相，可偏偏仅有的两次见面，简枝都让他印象深刻。 尤其是白炽灯下，青年脸上谄媚的笑和车库中100%重合。 季宴舟眉间褶皱渐深，“你……” 简枝截住他的话头，“哈！季总，有点巧啊。” “我在这儿兼职，您来……吃饭呐？” 第6章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了。 简枝若无其事地走到季宴舟身边，做出一副同样是来解决生理需求的自然模样。 简枝清了清嗓子，“昨天……没耽误您后续的工作吧？” 他悄悄抬眼打量旁边的人。 简枝身高178，在正常男性中不算矮了。 可这个姿势下，他居然只能看到季宴舟抿着的薄唇，和轮廓流畅且锋利的下颌。 “昨晚我深刻反思了自己，怎么能不还钱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受了这么多年教育，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但是吧……”简枝顿了顿，脚步往旁边挪，试图和季宴舟拉近距离。 后者却略一错身，躲过他的靠近。 卫生间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季宴舟也是真的被简枝烦出了些火气。 “你从哪儿得知的我的行程。” 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简枝试图狡辩，“就是正好在这儿兼职而已……” 季宴舟嗤笑了声。 年长者的优势在此刻一览无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简枝是在说谎。 到了外面的洗手台，人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水龙头自动出水，季宴舟半低着头，嗓音被哗啦啦的水声搅得有点模糊。 “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我构成了骚扰。” “我可以报警。” 报警两个字在任何时候都对人有威慑力。 更何况是简枝这样的学生。 季宴舟擦干手上的水珠，与简枝擦肩而过时，又被执拗地抓住手腕。 青年半仰着头，皮肤在光下白净又通透，瞳仁很黑，眼尾下垂。 像可怜巴巴又人畜无害的小型犬。 “我分期还款，行不行？” 简枝抓得很用力。 他掌心粗糙，还覆着一层厚厚的茧。 紧张焦躁的情绪让他指尖冰凉，但手心又冒出了层黏腻的汗。 季宴舟一瞬间就拧起了眉。 洁癖作祟，他条件反射想甩开简枝的手。 但后者抓得很紧，嘴里还在不断说着，“我一定会还的，只是需要时间……” 海云楼安保措施很好，每一层都会配备专门的安保人员。 几十米外的地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季宴舟音调第一次拔高，“愣着干什么？把人拉开！” 简枝被赶来的保安强行扣住双手，“季总……” “我……唔唔唔！”嘴也被捂住。 …… 季宴舟上车时，车门被甩出“砰”地一声巨响。 驾驶座的方助理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要知道，季宴舟可是出了名的情绪稳定。 身居高位者总有些时候会大发脾气，因为家庭、因为工作…… 但自季宴舟回国接手公司起，三年时间，方助理从没有见他这么情绪外露过。 哪怕是上回开除李总，也宛如谈笑风生般自然。 “砸坏手表那小子，叫……” 方助理很有眼色地回：“叫简枝。” 季宴舟往后靠上椅背，借着室外微弱的光观察手腕上被硬生生攥出的指痕。 疼痛感微弱，但烦躁的情绪很强。 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会笑的。 季宴舟唇角上扬，声音却是心情跌落到谷底的冷： “让他明天就还钱。” - 第二天早上刚过八点，寝室内几人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响吵醒。 室友a：“啊啊啊难得一天没有早八！” 室友b：“外面到底在吵什么……” 室友c生无可恋睁眼望天花板，“季宴舟在艺术楼大礼堂开讲座，经济学院那群人都疯了。” 简枝起得早，这会儿已经在床下坐着收拾东西了。 “不光是经济学院的，校方的人也挺激动。” 从昨晚开始就在收拾会场，拉横幅、铺红毯…… 明明讲座十点才开始，一大早就举着大喇叭排练。 简枝在阳台刷牙时，无意间往下一望，还看到了带着早餐去礼堂提前排队占座的。 室友c道：“不过也能理解，那毕竟是季宴舟。” 接手公司的几年里，大刀阔斧改革，季氏的分公司甚至开到了欧洲。 全集团上行下效，足可见季宴舟能力出众，手段雷霆。 室友a在床上支起脑袋，喊简枝，“你要出去？给我带份早餐回来。” 简枝背着包，表情有些犹豫，“我早上不回来了。” 想了想，他又试探性地回了句，“给你带午餐行吗？” 室友a：“行吧行吧。” 刚出寝室楼，室外强烈的眼光就晃得简枝闭了闭眼。 昨晚他刚进校门，就接到了方助理的电话。 两百万。 今天就还。 苟延残喘还是就地处决…… 就看今天了。 …… 为了避免场面失控，整个学校70%的安保人员都被调来了艺术楼。 艺术楼分三层，一层是大礼堂，往上分别是待客的休息室和艺术学院教师办公室。 季宴舟的休息室就在二楼正数第五间。 毫不意外，简枝上楼时被拦住了。 两位保安站在楼梯左右两侧，对简枝说：“同学，今天上面不能去。” 第7章 简枝背着书包，一脸无措，“保安大哥，我昨晚急性肠胃炎住院了，没来得及交结课作业。” 怕他们不信，简枝还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案例分析，“您看，就是这个。” 简枝长得乖，语气态度也礼貌恭敬，保安态度松动，但口头上仍是拒绝，“同学，校领导说的绝对不能放人上去。” “你还是等晚些再来吧。”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简枝早就摸清了一个道理。 想要别人帮忙，就要先替他们承担风险。 他给保安一人递了根软中华，“我们老师比较严，我要是晚些再交上去，就只有挂科的份儿了。” 说着说着，简枝压低声音，“您二位出去抽根烟休息休息。” “我自己偷跑上去的，跟你们没有关系。” 说完，简枝离开。 在暗处看到两位保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朝厕所走去时，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 季宴舟在临安大学读了两年本科，大三时申请了交换生名额才出国深造的。 因为是母校，且校长和他私交甚好。 这才争取到季氏总裁宝贵的一个半小时。 讲座结束，自然免不了和校方一顿应酬。 但季宴舟临时有工作要处理，便和方助理一起回了休息室。 “是karen那边对合同还有点异议。” 季宴舟淡淡应了声，“你先下去转告他们，吃饭就不必了，有机会再聚。” “一会儿直接回公司。” 方助理：“好的。” 房门打开又关上，随即响起的是男人说话的声音。 季宴舟的英语是很纯正的英伦腔调，没有说中文时听上去那么冷，慢条斯理的，多了丝优雅绅士的味道。 一通电话持续了20分钟。 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季宴舟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矿泉水。 指尖触上冰凉瓶身的那一刻，身下坐着的沙发垫忽然被顶了下。 很轻，且快得一闪而过。 像是季宴舟的幻觉。 背后的窗户没关严，吹来一缕夏日热燥的风。 让季宴舟忽然想起五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 他陪导师接见一个国外名校来的教授。两人聊到忘我，勾肩搭背地去了食堂。 留下他一个人在休息室内整理资料。 窗台上不知何时站了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冲着他“喵呜喵呜”地叫。 手机不断震动着，是同组师兄发消息催促。 季宴舟只是偏头发个消息的功夫，那猫就跳上了茶几。 ……耀武扬威似的踩在了他刚整理好的资料上。 学校里散养的猫通常不会多干净。 在洁白的纸页上踩了两脚，就留下了黑漆漆的脚印。 季宴舟皱了下眉。 他拿起手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戳戳小猫柔软的肚皮。 试图把它赶到旁边去。 偏偏这猫亲人，没觉得自己被驱赶，还以为季宴舟是在和它玩。 于是爪子一抬，顺势扒上了男人小臂。 毛茸茸且柔软的触感让季宴舟分神一秒。 再回过神时，小猫已经蜷缩在了他小臂间。 如今再看，窗子打开的宽度似乎都和当年一样。 季宴舟扶着沙发半蹲下身。 本是试探的态度，眉眼间却有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小猫……” 然而沙发底下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小家伙。 而是…… 简枝一头栗色短发乱糟糟的。 从沙发底下艰难钻出来，开朗地挥了挥手。 “好巧啊，季总~” 第4章 他爬出来得其实很艰难。 为了顺利和季宴舟打上招呼，仰起头时后脑勺还狠狠撞上了沙发底部的木头。 ——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简枝疼得脸都扭曲了，又硬生生挤出阳光开朗的笑。 但季宴舟没什么反应。 他后退两步，双手环抱在胸前。 先前不自禁流露出的温柔神态一晃而过，眼皮淡淡垂下来，又是一如既往的倨傲与冷漠。 拨打电话的“嘟嘟”声在空荡室内响起。 简枝才撑着沙发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一道没有感情的嗓音，“有个学生在……” 动作比脑子反应得更快。 简枝和季宴舟之间原本就只隔着三四步的距离。 大步上前——夺过手机——挂断电话。 三个动作流畅丝滑，一气呵成。 男人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喉咙里挤出个短促的音节。 简枝垂着脑袋，像做了错事的学生。 明明大着胆子挂了电话的人是他，最后小心翼翼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的人也是他。 “季总，”简枝舔了舔干涩的唇，“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季宴舟脸上嘲讽之色更浓。 “停车场、饭店，再到休息室的沙发，一直缠着我的人是你吧？” 而且一而再再而三。 无视掉所有警告，像一颗粘上了就甩不掉的橡皮糖。 简枝来时就清楚这一趟不会多顺利，也知道自己如今在季宴舟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势利、赖皮、蛮不讲理…… 没关系，简枝想。 只要最终目的能够达成，形象什么的…… 第8章 也没那么重要。 简枝狠下心掐了一把大腿。 他对痛觉很敏感，这一下下去，眼眶里很快就蓄起了泪。 “我没说不还钱。”简枝哽咽着，“我只是需要时间。” “两百万对您来说不值一提，对很多家庭来说咬咬牙也能还上，可是季总。” “我是孤儿。” 简枝红着眼眶，一副强行把内心伤疤撕扯开的痛苦模样，“我连学费都是申请了助学贷款才凑齐的。” “两百万，比我的命还值钱了。” 这样一段话不管是对谁说，都该会勾起点恻隐之心。 简枝悄悄抬眸瞥向季宴舟。 后者把玩着手机，神态比起刚刚没有一丝变化！ 于是简枝的抽噎声变得更大了。 他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窗沿。 窗户被他大力推开。 刺眼的阳光滚烫的风，一下洒了满脸。 “如果连分期这样的要求您都不答应的话，那我……” 简枝顿了顿，“我只能从这儿跳下去了。” 听到这句话，季宴舟才屈尊降贵般抬眼。 然而并没有简枝预想中的反应。 季宴舟慢条斯理地坐到了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眉峰轻挑，“跳楼？” 他勾了勾唇，嘲笑似的，“这是二楼。” 简枝：“……” 操。 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偏偏戏已经演到这儿了，不能再撤回。 简枝一条腿挂到了窗外。 两层楼，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 简枝倒是不怕，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跳下去了医药费该谁付？ 总不能…… 他负债两百万，还要再承担高昂的医药费吧？ 季宴舟不轻不重地“啧”了声。 从他的角度，简枝原本就白的脸被阳光一照，近乎透明。 也就衬得眼尾和鼻间哭出来的红更加明显。 季宴舟摁了摁眉心。 他是真的有点被简枝烦怕了。 这人的耐力简直强到吓人。 这一次能拿跳楼来威胁，下一次是不是就该闯进总裁办公室了？ 届时又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季宴舟终于正眼看向简枝，“你打算怎么分期。” 简枝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嗖”地收回腿，就差没直接滑跪到季宴舟身前。 “我、我有兼职。” 凑得近了，湿漉漉的睫毛也看得更清晰了。 下巴上还有在沙发底下蹭到的灰尘。 季宴舟只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指尖在扶手上轻敲，脑子里莫名出现了几年前那只脏兮兮的小土猫。 简枝还在继续说着，“我会努力多找些兼职，争取尽快把钱还完。” 季宴舟：“嗯。”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距离下午的会议也没剩多久了。 午餐时间也只能压缩到20分钟。 季宴舟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又被简枝拦住。 这下语气有了明显的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简枝嘿嘿笑着，手机屏幕递到季宴舟眼前，“季总，加个微信呗。” 怕季宴舟拒绝，他赶忙补上一句，“方便直接转账沟通。” 季宴舟懒得再和他继续掰扯。 解锁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下楼梯时点开好友申请，按下通过的那一瞬，看到了简枝极其谄媚的昵称：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 季宴舟并没有觉得被奉承到。 反而头有点疼，额角还突突跳了两下。 - 肩上最重的担子骤然轻了一半，简枝当晚回去什么也没做，倒在寝室床上舒服睡了一觉。 第二天八点就醒了。 上午还有堂几个班一起上的大课，简枝照例去食堂买了早餐放在三个室友桌上，然后背上包，独自去了教室占位置。 三个室友惯例坐在最后一排，简枝咬着馒头，在第一排正中间落座。 他原先在学校后门的奶茶店兼职，因为手表的事已经好几天没去了。 零零总总算下来，这个月到手也就2000出头。 这钱要交校外工作室的房租，还要负责简枝自己的日常开销。 ……还要还债。 简枝抱着脑袋哀嚎。 算上海云楼的工资，原本不该如此捉襟见肘的。 但那晚简枝被保安带走，缠着季宴舟的事上报给了领导。 工资理所当然的也被扣光。 零零总总算下来，简枝的每日开销压缩到了30块。 简枝长叹一口气，“真是窘迫的人生。” …… 这堂大课上到十二点才结束。 下课铃一响简枝就奔着食堂去了。 周三一食堂快餐窗口做活动，红烧肉套餐15块买一送一。 能解决掉简枝的午餐和晚餐。 他又长了一张乖甜的脸，软软叫两声阿姨，总能比别人多分到两块肉。 剩下的钱，简枝在去奶茶店的路上全转给了季宴舟。 收到消息提醒时，季宴舟刚结束例行董事会。 会上几个高层就明年一二季度的计划吵得不可开交。 人一个个出去了，辩解声仿佛还响在耳边。 季宴舟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耳朵，随手点开微信。 第9章 简枝将自己狗腿子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晚上过去，昵称没改，头像变成了火柴人a对着火柴人b下跪叩拜。 而在这个显露着浓浓讨好意味的头像旁，一小行红字也同样显眼： 【转账】请收款 商场谈判中动辄就是几百亿的季总当然是不在意这两百万的，但简枝前几天的行为太过火，又在他答应分期的第二天就转账。 是凑齐了？ 还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点进对话框，一下蹿入眼底的，是—— ￥13.56 请收款 季宴舟：“……” 他有那么几秒甚至怀疑了自己的眼睛，都没想过简枝是真的只转了这么点钱过来。 故意卖惨？ 季宴舟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他删掉键盘上打出的问号，转而点了收款。 - 在奶茶店上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曾和简枝在一个公会的歌手纷纷找了下家，关系最好的桑葚和草草也在新公会通过了考核。 简枝决定也去试试。 “满天星真的不错。”语音通话里，桑葚在极力安利这个新公会，“别看我昨天才排上档，但是那种感觉……就和之前不一样。” “专业、规范、又很有人情味。” 简枝边调试设备，边抽空回了句，“好到一个缺点都没有？” 电话另一头的桑葚沉吟片刻，“非要说的话，考官严格？” 简枝：“这算什么缺点。” 对于歌手来说，严格的考核标准才是对他们的尊重。 “好了不说了，马上到我了。” 公会的歌手考核也是在平台上采取直播形式。 下午三点，直播间人数500+。 简枝狭小的工作室内，窗户大敞着，耳边只有劣质风扇嗡嗡的转动声。 怕有噪音，开麦前一刻简枝还把风扇关了。 “哈喽？”耳麦里传来道陌生的男声，“树杈子在吗？” 简枝清了清嗓子，“老师我在。” 屏幕上，昵称为飞鸟的考核官在向简枝提问：“平时唱什么比较多呢？” 简枝紧张的时候说话就会变得一板一眼，“老师我唱流行比较多。” “别紧张。”飞鸟笑着安抚了他两句，“我又不吃人。” 将近40度的天，风扇才停了不到两分钟，简枝身上就出了细密的汗。 “那老师，我开始了。” 简枝的声音是很清澈的少年音。 说话时又纯又奶，唱歌时也并不完全依赖嗓子。 高音轻松又通透，一首《太阳》被他唱出了少年人的勇敢无畏，生命力蓬勃。 伴奏停了有一会儿，飞鸟才再次出声，“树杈子你是专业学音乐的？” 歌唱完，简枝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水下去，才回道：“不是。” “但我常去音乐学院旁听。” 一开始简枝也被赶出来过。 毕竟学音乐的往往都是小班教学，不像其他专业背着电脑拎本书就能在教室坐下旁听。 但简枝嘴甜，路上遇见了就乖乖地喊学长学姐，有问题请教也会先送杯奶茶。 次数一多，在老师面前也能混个眼熟。 学到的东西就更多了。 “我也没什么好点评的了。”飞鸟和另一位考官统一意见，“恭喜你，考核通过。” 简枝摘了耳机，往后仰躺在梆硬的木板床上。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为了庆祝，简枝晚上斥巨资买了份麻辣烫，路过便利店时还顺手拎了罐啤酒。 他酒量一般，一罐喝完脸上已经泛起了红。 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 “怎么花得只剩这么点了。”简枝看着余额嘟囔。 他的计划是每日开销剩下的钱就还给季宴舟，这样积少成多，也算是有个盼头。 但是这一回季宴舟并没有点收款。 彼时他刚加完班，正在回家的路上。 听见消息提醒，没多想就点了进去。 然后就被0.01的巨款惊到瞳孔放大。 【泛舟：？？】 【泛舟：你在打发叫花子？】 第5章 简枝看到这两条质问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昨晚没回寝室，在工作室的木板床上睡了一夜。 狭小的空间里连空调都没有，仅靠着夜晚窗户吹进来的自然风和淘宝9.9淘来的劣质风扇。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分别来自桑葚和草草。 ……还有、季宴舟？？！ 简枝抓着手机，眼神呆滞地往后倒。 后脑勺磕上木板，传来一阵钝痛。 喝酒误事。 喝酒真的误事。 简枝可太怕又因为这种小事让季宴舟改变主意，当下就忐忑着回了消息：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对不起季总，我昨晚喝醉了，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0.01虽然少，但礼轻情意重】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麻雀再小也是肉哇！】 后头还附赠了黄豆人撅嘴对手指和火柴人跪地磕头的表情包。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简枝着实忐忑了好久。 毕竟几次接触下来，季宴舟是真的不好伺候。 说不准哪句话就触到了他的逆鳞。 第10章 然后动动手指，被碾死的又是简枝自己。 简枝度过了极其难熬的两个小时。 季宴舟在他心里跟周扒皮没什么两样了。 就怕因为这一次小小的失误，又让他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简枝思来想去，最后在即将下课前终于按捺不住，又转了一次账。 比前两次都多。 足足15块！ 季宴舟这次秒回了。 【泛舟：我不收零钱】 【泛舟：凑整了再转】 简枝摸着下巴思考了两秒。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那凑到一百？】 季宴舟没回。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那一千？】 还是没回。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一……一万？】 季宴舟指尖抵着额头，面无表情发出三个字： 【泛舟：你很烦。】 季宴舟很有身为总裁的自觉。 上班时间他的手机一直开机且绝对不会静音。 本意是避免下属有事时找不到他。 现在签一份文件手机响一次，被简枝打扰得彻彻底底。 你很烦三个字发出去后，对面那人总算意识到了什么，没再轰炸似的发消息过来。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方助理推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季总，人都在27楼会议室等着了。” 季氏早二十年前的运营重心都在房地产和金融，近几年也逐渐开始涉猎互联网。 做直播平台的策划案年初就交上来了，可行性颇高。 但保险起见，底下人还是先在其他平台试运营了一个小项目。 今天的会议就是为了汇报成果。 季宴舟在主位上坐下。 项目经理接收到他的眼神，自觉打开了ppt。 “语音直播以歌声为传递的媒介，区别于传统的游戏或舞蹈类直播。” “随时随地收听，通过主播的各类嗓音，与听众建立更紧密的关系。” 再往下，是项目组这小半年做出的成果。 月流水上百万，公会旗下语音厅直播间在线人数5w+…… 汇报简洁而高效，进入尾声时，经理播放了个剪辑后的小视频。 ——是公会歌手的唱歌集锦。 开头就是干净清亮的高音。 咬字清晰，且尾音利落。 是外行人都能听出来的游刃有余。 歌声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明明只唱了两句很快就切换到了下一个人，但季宴舟就是觉得刚才被简枝烦出来的燥意都消退不少。 有不错的数据做支撑，直播平台的建设也能正式提上日程。 会议结束，参会人员一个个离开，季宴舟却没急着起身。 反而拿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 总裁也是需要休息的。 办公室里还有十几份文件需要他过目，十分钟的适当放松，才能让头脑更高效运转。 有钱人的乐子总是很多的。 陈寅上周带着新谈的小女朋友去了马代，每天朋友圈发个不停。 一会儿是海鲜大餐，一会儿又是在碧蓝澄澈的大海里浮潜。 季宴舟随意扫了两眼，继续往下划。 某个海外合作商在今天凌晨上传了个小视频。 他在酒吧里搂着个小男模吻得难舍难分，昏暗的视线下白花花的屁股特别显眼。 季宴舟皱了下眉，屏幕左滑退出。 但手指点错了地方，又点开了个漆黑没有画面的小视频。 ——是一段没有伴奏的清唱。 这首歌季宴舟听过，和刚才ppt上第一位歌手唱的歌一样。 叫《太阳》。 只不过这段小视频内唱得不是副歌。 没有高音嘹亮，但同样蓬勃抓耳。 但是…… 这两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像？ 单击屏幕视频缩放到正常大小，季宴舟也顺利看到了视频配文： 【通过考核啦】 往上一行，是这人的昵称——【为季老板当牛做马】 - 下午照例去奶茶店上了四个小时的班，一到点简枝就背着包冲回了工作室。 昨天通过的考核，他今天就能正常排档唱歌了。 满天星作为整个语音赛道的头部公会，旗下分厅众多，人气也都比简枝从前待过的那个小厅高。 昨晚管理就已经拉他进群，群名言简意赅，就叫满天星·逐梦排档群。 一天24个档，一个档一小时，且随着时间段不同档上任务也会分出高低。 任务高，就需要粉丝送出更多的礼物。 反之亦然。 简枝新人初来乍到，任务会比老人低一些。 但也比他从前高出很多了。 麦上一共八位歌手，主持很热情地欢迎简枝，“3麦是我们新人树杈子老师~” 简枝开了麦，“各位老师好，直播间2417位姐姐们晚上好。” 他原本就是很干净的少年音，打招呼时又刻意把声音夹得又乖又软。 公屏上全是： 【！来了个奶瓶！！】 【树杈子这个昵称好搞怪哈哈哈】 【从考核厅过来的，他唱起歌来可就不是奶瓶了】 【……】 档上演唱共有两轮，顺序纯靠手速。 简枝用流量抢的，一二轮分别排在第二个和第五个唱。 第11章 但两首歌唱下来，距离完成他的任务量还差了不止一半。 而此时距离这档结束只剩下两分钟了。 主持挨个把没完成任务的歌手抱上大头。 轮到简枝时，他也学着前面几位歌手喊救命，但不是为他自己喊的。 “大家看看石头老师和叁叁老师吧。” “就差1.0啦，各位姐姐们救命呐！” 给主持都听笑了，“你差这么多不给自己喊给他们喊什么呀。” 特意来看简枝在新厅排第一个档的桑葚和草草也是在微信上这么问的。 简枝不在意地笑了声，“差太多了，算了吧。” 草草在微信上轰炸他：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能少罚点就少罚点啊！】 档上任务过不了，要根据差值来进行罚款。 简枝三个月前刚入行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惨淡一些。 那会儿他什么都不懂，傻乎乎地跟着档上歌手喊救命。 后来摸清楚规则了，不管差多差少也不会再跟着张嘴了。 但以前厅小，任务量低，一晚上最多也就罚个几十块。 今晚这一档下来，估计要罚个四五百。 说不肉疼肯定是假的。 但简枝就是不想靠卖惨、靠恳求来过任务。 他已经在为了钱日日奔波了，在这里，只想纯粹地用歌声吸引听众。 哪怕事后这些钱需要他挤时间在烈日下跑外卖才能赚回来。 简枝给草草回：【没事，我心里有数】 这句话刚刚发出去，电脑右下角的公屏上就先后弹出两道礼物提醒。 【mtx.桑葚送给mtx.树杈子一辆保时捷】 【mtx.草草送给mtx.树杈子一辆保时捷】 简枝谢榜的声音一顿，在即将被抱下麦的前一刻匆匆道：“谢谢桑葚和草草送的跑车。” 末了，又有点无奈地补上一句，“下次别送了。” - 好兄弟出手相助，简枝没被罚钱。 第二天他就学聪明了，六点起床排早上的档。 直播间人少，但是任务也低，过不去的话罚的也少一些。 恰好周五课少，往后两天又是周末，简枝就上午排档，下午在奶茶店兼职，晚上在学校里送外卖。 累是累了点，但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 周一，简枝有门早八专业课。 上到十点结束。 他原先的打算是抓紧时间回工作室再排两个档，路都走一半了，草草忽然打来电话。 “在哪儿呢？” 简枝戴了顶鸭舌帽，但仍是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刚上完课，准备回去排挡。” “太劳模了弟弟。”草草那边大约是在开车，能听到一些噪音，“你这个月时长要求又不高，先别排了，哥带你见见市面。” 简枝和桑葚还有草草因为同在临安，早就面过基了，处得也都还不错。 简枝：“我……” 草草：“行了我知道了你在学校是吧？” “等着，20分钟后到。” 上了草草的车，简枝才知道他今天是被公会邀请去公司签约的。 想想也正常，草草是他们三人里人气最高的。 在进入满天星前就有五万粉了，这几天个播时又节目效果满满，粉丝涨的飞快。 “但你绝对想不到，咱们公会背后是谁。” 坦白说，简枝对这并没有多好奇。 但随着车子缓缓驶入熟悉的街道，最后再开进他印象极其深刻的……季氏地下停车场。 简枝猛地一扭头，“你要跟季氏签约？！” 草草骄傲地一抬下巴，“嗯哼。” 他丝滑地倒车入库，一把揽住简枝的肩往电梯的方向走。 三个电梯并排，正中间的那个顶上贴了四个大字——总裁专用。 草草随口说了句，“你说，我们能不能在这儿碰上季宴舟？” 那可是富豪中的富豪，能跟他隔着两米对视，感觉都能蹭上点财气。 简枝被口水呛得咳嗽了两下，“不、不能吧。” “人家多忙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吗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后空旷的空间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 简枝下意识地就回过头。 然后草草一语成谶。 季宴舟身后依然是跟着方助理。 停车场灯光昏暗，他深邃的眉骨在脸上印出一片浅淡的阴翳。 似有所觉地掀起眼皮。 冷淡而锐利的视线精准落在了简枝身上。 第6章 几天时间，硬生生给简枝练出了肌肉反应。 他一对上季宴舟沉冷的目光，唇角下意识地就往两边扯开，“季总，好巧。” 季宴舟移开视线，没有出声回应。 但出于礼貌还是轻点了下头。 方助理也跟着微笑。 草草：？？？ 他拽了下简枝的胳膊，声音压到近乎气声，“不是……你认识季宴舟？” 简枝唇角弧度不变，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会儿再说。” 伴随着这句话，总裁专属电梯“叮”一声打开。 简枝全程目送，在季宴舟站定后还开朗地伸手挥啊挥，“您慢走~” 青年的脸缓慢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后。 第12章 季宴舟垂下眼，无端想起几天前听到的简枝歌声。 干净、无畏。 那种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要冲破屏幕束缚。 和眼前这人，产生了极强的割裂感。 …… “所以……”草草摸了摸下巴，“就只是你债主啊？” “只是？” 简枝挑眉反问：“听你的语气怎么还有点遗憾。” “可不就是遗憾吗。”草草满嘴跑火车的功力在此刻完美展现，“我以为你们之间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亿万总裁的清纯娇妻戏码。” “还想着你飞上指头变凤凰了，我是不是也能跟着喝点肉汤……” 简枝竖了个大拇指，答非所问，“是去9楼吧？” 草草：“嗯。” “那正好，一会儿见着人了别说你是歌手，直接应聘策划去吧。” “脑洞这么大，赚得一定比唱歌多多了。” 草草笑呵呵的，“好嘞。”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不过说真的，有这么个人在上头罩着，还怕火不起来？” 也确实…… 是这么个道理。 电梯一层层上行，简枝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抓揉着衣角。 和季宴舟产生交集是意料之外，他一开始也确实没有过其他想法。 但正如草草所说，有关系，往后的路多少能走得顺畅些。 关系户到哪儿都会被唾骂，简枝却在想。 如果他能是关系户，那该有多好？ 他生来就比其他人少了很多东西，家庭的助力、优渥的成长环境…… 某些人唾手可得的东西，简枝拼尽全力才能够得到一点儿。 所以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 过程如何，简枝并不是那么在意。 草草被工作人员带去会议室，简枝捧着一次性纸杯在沙发上等。 他盯着微信上和季宴舟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对面发过来的你很烦。 简枝斟酌了许久，才试探性地发出：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我今天只是陪朋友来签约的】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没想到会这么巧，工会隶属季总文娱部门，还在停车场碰见您】 怕又打扰到季宴舟，简枝这回很克制地只发了两条信息。 毫无意外的。 季宴舟没回。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简枝不能再莽撞冒失。 他控制住有些焦躁的心情，从公司回去后，照常打开电脑排档。 - 逐梦一天内除了正常的唱歌档外，0点、中午12点、晚上6点被划分出来做了主题档。 主题档不像正常歌档那样严格，可以整活，也会安排一起玩游戏。 简枝在档上唱了首《纤夫的爱》，嗓子都夹冒烟了，节目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好。 到开播时，播间内粉丝还在起哄让他再来一首。 【太烧了太烧了】 【清纯男大爆改风.骚.牛郎】 【擦口水……喜、喜欢这个】 简枝来满天星用的是重新创建的账号，这几天勤勤恳恳才涨到500粉。 一首《纤夫的爱》唱下来，肉眼可见的关注量上涨。 直播间在线人数也从原先的50到破了百。 【说话也夹？好恶心】 公屏上忽然出现这句话。 虽很快被其他人的顶走，但简枝还是看见了。 他一开始没在意，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可那句话就像是某种预兆。 黑粉大批量涌入，整个直播间公屏全是辱骂。 【死娘炮，声音听着有够恶心】 【满天星不是号称全网考核最严？这种垃圾也能进了？】 【傻逼主播】 【唱歌难听，长得一定也丑】 昨天群管理特地给他们打了预防针，说最近有对家买了黑粉在带工会节奏，让他们不要受刺激。 简枝也确实心平气和，他只是有点好奇，直播间内黑粉都是他粉丝两倍多了，是怎么瞧上他这个小破主播的？ ——直到战火转移到粉丝身上，黑粉开始‘亲切’问候祖宗十八代，并质疑她们是不是瞎了眼，否则怎么会喜欢简枝？ “闭嘴吧，你们这群没素质的狗东西！” 简枝有点生气了，“骂我就算了骂小姑娘干什么？” 果然他一开口，又重新吸引了火力。 其中有个跳得最高的，挑衅地刷了个1块钱的鲜花。 【不是刷礼物就唱吗？来首扇子舞】 【唱得够骚就给你刷花火】 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偏偏还有不少人在附和： 【妈的，唱啊】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1块还嫌少？】 【凡事别看想不想，先问自己配不配】 简枝喝了口水，键盘啪啪打字。 敲击的脆响通过话筒清晰传入屏幕对面的每个人耳朵里。 “伴奏找好了，我唱了真的给我刷花火吗？” 以为下一秒要开始对喷的黑子：“……” 简枝还怕他们反悔似的，没等到回答就开了伴奏。 一首《扇子舞》唱得百转千回，余音绕梁。 骚得黑子都无话可说。 黑子一开始就是笃定简枝不会唱才敢这么说的。 毕竟599钻的花火，换成rmb也就59.9。 第13章 几十块钱和尊严相比，一般人都会选择后者。 结果他妈的简枝不按常理出牌。 不仅唱了，态度还越来越积极。 “唱完了，花火呢？” “不是吧不是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599的花火都刷不起吗？” “还有没有要点歌的，599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黑子本来就是拿钱办事，被架那儿了只能咬牙刷了个花火。 刷完就跑。 其他人怕成为简枝下一个目标，一溜烟儿全退出了直播间。 黑子都跑了，简枝还特别遗憾地叹了口气。 要是能多来几个傻子刷花火，他好几天的饭钱都解决了。 不过这一闹倒是给简枝赚来了点热度。 往后几天居然也能磕磕绊绊地过掉几次任务，不用在事后罚款。 而且，他还被选上了下一期的大头作品！ 大头就是厅主，账号背后的厅管负责管理歌手与运营厅内活动。 粉丝量也比歌手个人账号高出许多，能上一次大头作品，是不错的宣传涨粉机会。 录歌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当天简枝很早就到了。 他早就听说公司内配有专业录音室，所有设备都是市面上最好最贵的款。 但百闻不如一见。 除了设备外，还摆放了很多乐器。不损坏的前提下，歌手都能随便使用。 简枝的嘴巴从进来起一直没能合上。 临大也有录音室，但只有获批的学生才能用。 简枝在门口都晃悠好几回了，一次也没能进去。 他新鲜得这摸摸那碰碰，看到有人进来了，压下激动的心情，没打扰已经开始录音的其他人。 悄悄开了门到外面的安全通道开嗓。 四周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门缝。 简枝一遍捏着双颊放松嘴部，一边用手机播放伴奏。 他状态进入得很快，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往上几层的楼梯拐角处—— 有光投了进来。 今天有海外研究员来季氏参观，会面地点安排在了十楼会议室。 季宴舟有事耽搁了几分钟，路过时听见声响才推开看了眼。 他没想到会是简枝。 光线昏暗，又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下方的人。 但歌声清晰，还伴随着几句不太满意的低语。 “这一句的高音还不够稳。” “是不是咬字也不够清晰啊……” 话音落下，脑袋上方忽然传来道手机嗡鸣声。 在空旷的楼道里听得特别清晰。 简枝“腾”一下就站起来了，哒哒哒踩着楼梯往上跑。 ……然后和季宴舟面面相觑。 黑漆漆的空间内，简枝的眼睛却像小动物一样亮晶晶的。 他手背在身后，指节交缠在一起互相抠了抠，看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季总，您想听我唱歌的话，可以直接说。” “不用这样……”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大概意思是…… 不用偷听。 季宴舟嗤笑一声，没解释，只往后撤回手。 方助理发来信息，会议室内人员到齐只差他了。 他没工夫在这儿和简枝掰扯。 偏偏后者无知无觉，亦步亦趋跟在身边，嘴里还叭叭叭地，“其实我更擅长的还是流行，戏腔也会一点。” 越说，简枝越觉得自己这回投其所好上了，尾音都高兴地往上扬，“您想听我可以一直唱，随便点，不会的我也立马去学……” 季宴舟蓦地停了脚步，“你今天来公司干什么。” 简枝：“录、录歌。” “正事不做，在这跟着我？”季宴舟训人时，语气并没有多严肃，只是眸光沉沉地落下来，眉眼压低，压迫感直线上升。 “再多说一句，你以后不用来了。” 男人走进会议室内，透过玻璃，能看到里头隐隐绰绰的人影。 简枝慢慢往回走。 他被训了也没有多沮丧，只是懊恼今天还是太过莽撞。 找到了个口子就不管不顾往上撞，以为能是讨好季宴舟的突破口。 所以还是不能着急。 得慢慢来。 - 一场会开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说是参观，但实际上还是为了后续的合作来的。 双方意见不统一，为了一个点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季宴舟提了个折中的办法，双方才勉强达到一致。 方助理安排车送人去往下塌酒店，偌大的空间内，静到能听见季宴舟轻浅的呼吸声。 他连续两周平均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不过撑着头闭了下眼睛，睡意就已渐渐攀上来。 迷迷糊糊间，居然梦到了五六岁时被沈向初第一次带着摸钢琴。 他继承了母亲的艺术天赋，不过两天，就能把小星星弹得轻快流畅。 那会儿季父刚出差回来，父子一个月没见，小季宴舟在妈妈的鼓励下爬上钢琴凳展示。 他以为能得到季父的夸奖的。 但一曲弹完，得到的只有一句，“有这时间，不如提多看两本书。” “……季总，季总。” 模糊梦境轰然消散，方助理小声道：“人都送回去了，司机也已经等在楼下。” 季宴舟淡淡应了声。 十楼是季氏的研发部门，这会还有不少人在加班，灯全开着。 第14章 季宴舟拎着外套出来时，猝不及防被晃了下眼睛。 许是还未完全清醒，梦中失落的小男孩与上午简枝半低着头的沮丧身影重合。 有那么一瞬，季宴舟居然在想： 他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第7章 国庆将至，校园里的人渐渐少了。 几个室友老早就约了人要欧洲行，临出发的前一个晚上，还开玩笑地邀请简枝： “要不要一起去？” 彼时简枝刚送完外卖回来，正抽了纸巾擦汗。 闻言抬起头，触及到那几人的目光后，神色微动：“我就不去了，国庆有安排。” 至于是什么安排…… 兼职、送外卖、排档。 赚的钱能是平时的两倍。 简枝舍不得休息。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他在送外卖的途中忽然接到了周翊礼的电话。 他是音乐学院高简枝一届的学长，也是简枝曾经送奶茶讨好的对象。 “简枝。”隔着层电流，周翊礼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焦急，“你在学校吗？” “嗯，我在。” “现在有空吗？来大礼堂一趟。” 刚送完一单，简枝确实还算有空。 也是到了地方他才知道，周翊礼是有事需要他帮忙。 国庆后是临大百年校庆，遍邀杰出校友，其中不乏商政名流。 演出节目更是三个月前就在准备。 音乐学院这场更是压轴。 结果临到头有人因为过度练习嗓子坏了，医生耳提面命近半个月内不能再用嗓。 又好死不死赶上了国庆，想摇人救场都不行。 周翊礼苦笑一声，“我打了一圈电话了，也只有你能来。” 从侧门进去，远远地就看到几个人在台上争执。 随着距离拉近，声音也更加清晰。 “都说了我能行，没必要再找别人。” “学长不是已经联系上人了吗。” “就几天时间，那人怎么可能……” “温烛。”周翊礼忽然出声，台上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落过来。 “陈枫就是前车之鉴，你想像他一样嗓子报废上不了台吗？” 温烛不甘地咬唇，余光扫过简枝，又轻嗤一声，“那你也不能找他啊。” “来蹭过几节课而已，怎么有资格上台。” 温烛是典型的大少爷脾气，出身豪门，娇生惯养。除了周翊礼外谁都瞧不顺眼，永远用鼻孔看人。 简枝对上他，一向都是能忍则忍，能避则避。 周翊礼没管温烛，只偏头看向简枝，“如果你没空的话，我可以再联系别人。” 换作是平时，简枝不会愿意得罪温烛这样的大少爷的。 但是能上台演出，排练过程中还能近距离得到老师学长的指导。 这对简枝的诱惑更大。 “好。”他避开温烛的视线，声音轻缓却坚定，“我随时都能来。” …… 往后几天简枝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排练。 这场演出还融入了舞台剧元素，除了要顺歌外还得记走位和简单的舞蹈动作。 休息时间，还得应付温烛这位大少爷的挑刺。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一起排练的还有个同级的女生，简枝向她请教过几次问题，关系还可以。 “温烛要借着这次演出进娱乐圈的。” 临大百年校庆，确实关注度颇高。 温烛又是备受宠爱的豪门小少爷，砸钱运作一下，就能轻轻松松以高学历才子的身份出道。 简枝点点头，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这样的生活离他太远，能过好当下就已经是万幸了。 - 很快就到了校庆当天。 整个后台又忙又乱，简枝被扯到椅子上化妆时才知道，季宴舟也出席了这次活动。 两个女生从外头兴冲冲地进来，好巧不巧就站在简枝旁边。 叙述时眉飞色舞： “位置就安排在一排正中间。” “听说这次还直接给学校捐了两栋教学楼，季氏，财大气粗。” 上次在公司里碰壁，简枝鹌鹑似的小心了好久。 骤然听见季宴舟的消息，下意识就偏头去听。 “哎！哎！”化妆师一把摁住他，“别动，口红差点涂歪。” 化妆刷柔软的触感在唇上蔓延，简枝只能僵硬地绷直身子。 他从没化过妆，那种脸上糊了层东西的感觉新奇又陌生。 连带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人比人气死人。”化妆师嘟嘟囔囔站起身，“一个男的皮肤会这么好。” 四周吵嚷，简枝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眼神相触间接收到能自由活动的信号。 ……连忙起身。 他也没出后台，就趴在门边往外望了眼。 恰好撞见季宴舟在一众校领导的陪同下落座。 男人身量极高，哪怕坐着也比周围人高出大半个头。 偏头说话时唇角略微上扬，没了在公司时的雷厉风行，举手投足间只有豪门才能养出来的矜贵傲气。 简枝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 左右一时半会接近不了季宴舟，不如专注当下。 节目完成得好了，说不定也能挽回一点形象。 …… 第15章 母校百年校庆，这一天的时间季宴舟是早早留出来的。 但也不完全是为了所谓的情怀。 季氏有意往生物医药行业发展，计划在年底与临大共同设立研究院，出色人才可直接与季氏签署劳动合同。 “你啊。”季宴舟身边坐着校长，六十多岁了，慈眉善目的，和家里亲近的长辈没两样，“能不能别时时刻刻想着工作。” “多看看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 季宴舟简单应了声。 主持人刚刚报完幕，此刻灯光暗下，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在舞台上穿梭。 季宴舟视线随意落在一处，趁着昏暗的环境，抬手捏了捏眉心。 最近确实是太忙了。 下一刻，舞台灯光亮起。 明亮的白炽灯有些晃眼，然而当视线聚焦，简枝的身影却忽然蹿到眼前。 他穿着百年前临大刚建校时的第一款校服，灰黑配色，过长的袖子遮住小半手背。 但肩背挺拔，眉眼之间尽是坚毅。 季宴舟的位置正对舞台，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简枝走近时的每一处神情变化。 青年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季宴舟以为简枝又要像先前一样，露出个讨好谄媚的笑。 但他没有。 简枝的目光略过他，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真的沉浸在了这段表演中，仿佛真成了百年前渴望救国救民的临大学子，用歌声来传递满溢出来的爱国情怀。 季宴舟手指交缠，速度极缓地垂下眼皮。 他对简枝……好像有点刻板印象了。 …… 汇演结束，季宴舟又被毕恭毕敬地请到另一家饭店。 席间抽出时间看了眼手机，难得的没有工作上的消息，唯一一条还是来自简枝：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季总，您的外套落在礼堂了，我送到饭店了，您离开时记得取下。】 措辞疏离又礼貌。 季宴舟只扫了一眼就收了手机。 他以为简枝是把衣服寄存在大堂，可酒过三巡，饭局散场，季宴舟居然在饭店外的一处角落，看到了简枝蹲着缩成一团的身影。 临安刚刚入秋，昼夜温差逐步拉大，夜里吹来的风已经带上了丝缕凉意。 简枝蹲在阴影里，没冒然冲上去。 等着所有人都离开，廊前只剩下季宴舟时，才拎着纸袋上前。 “季总，您的衣服。”简枝伸手递过去。 脱了舞台服装，他的常服就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 瘦白的手臂在肥大的袖子下晃荡。 季宴舟伸手接过时，指尖无意间碰到简枝手背。 触感冰凉。 季宴舟：“谢谢。” “怎么不直接放大堂？” 简枝：“哦、就……这衣服看着太贵了，我怕放那儿被人偷。” 说着，他又四处看看。 今天方助理没来，简枝又闻到了一小股酒味。 很殷勤地问：“季总你喝酒了？是不是还没喊代驾？我给你叫一个。” 这时候简枝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去报个驾校，要是能开车送季宴舟回家…… 这感情怎么着也能更好一些。 “不用。”迈巴赫车灯亮了两下，“我没喝。” 简枝“啊”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失落和遗憾。 季宴舟偏过头。 他是能在一众老狐狸的包围中全身而退的人，怎么会看不穿简枝心里的小九九。 无非是觉得他从债主变成了顶头上司，想找机会推进关系，借此在事业上平步青云。 “你就这么想赚钱？” 简枝脚步一顿，随即抬头直视季宴舟。 他出来时只来得及换了衣服，脸上的妆一点没卸。 妆容加深了他脸部轮廓，却也衬得眼睛更亮，嘴唇更红。 “对。”简枝语气听起来不卑不亢，“我要赚很多很多钱。” 他很少有态度这么坚定的时候，但也只坚定了一瞬。 下一秒又小小声地添了句，“想赚钱也不丢人吧。” 想赚钱当然是不丢人的。 心思不在正路上，试图攀附上位者走捷径……就不一样了。 季宴舟没回答，只在临上车前让简枝早点回家。 夜色浓重，蛙叫蝉鸣也逐渐微弱。 简枝的身影在后视镜里看只有小小一点。 恰好一阵风吹过来，单薄的衣料鼓起，青年有点冷地搓了搓手臂。 季宴舟余光扫到副驾上的纸袋。 他想起接过来时简枝满手冰凉，但这纸袋在冷风里吹了几分钟，触感仍是温热。 大约是在等待的那些时间里，一直紧紧抱在怀里。 第8章 时间太晚，简枝索性直接回了寝室。 室友都不在，他正好拿上睡衣就进了浴室。 澡洗到一半，余光忽然瞥见空荡荡的手腕—— 简枝：？？？ “我手链呢？” 浴室做的干湿分离，小小的空间内掉没掉东西看一眼就知道。 简枝也顾不得浑身还湿着，匆匆擦了下就套上衣服往外跑。 但书桌、地板，甚至是床铺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那条手链。 “不会是掉在礼堂了吧……”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手机就“嗡”地震动一声。 第16章 居然是……来自季宴舟的消息？ 【泛舟：你的？】 配图是在深色大理石桌面上的一条银色手链。 【为季总当牛做马：对对对，是我的】 【为季总当牛做马：幸好没丢，那您先帮我保管着吧，明天、明天我去公司拿，可以吗？】 这手链是简枝妈妈给的，他从小就戴着了。 十多年的时间，连接处也变得不太牢固，之前就掉过好几回，也想过要不要放盒子里收起来。 但不戴着，总觉得少了份念想。 【泛舟：下午三点。】 三点拿完手链，应该还来得及找家店把接口加固下。 简枝痛快打字： 【为季总当牛做马：好的】 【为季总当牛做马：我一定准时到！】 偏偏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早上起床时简枝就觉得身体有点不对劲，手脚酸软无力，鼻腔也跟被堵住了似的有点呼吸困难。 但他因为校庆汇演的事好几天没排挡，时长任务压在头上，只能硬着头皮排了两个点。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咳嗽、冒冷汗、浑身发冷…… 简枝手边没药，也没钱去买，只能推了工作裹着被子在工作室梆硬的木板床上睡一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好消息，他皮糙肉厚一觉醒来好了大半，只略微咳嗽说话还带点鼻音。 坏消息…… 他妈的睡过头，把季宴舟鸽了啊啊啊！ 看到聊天框内男人发过来的三个问号，简枝想死的心都有了。 “对不起季总。”为表诚恳，他先是连着发了三条对不起，才又摁下语音框。 “我这儿临时出了点状况没注意到时间，现在过去可以吗？” 等了有十分钟吧。 【泛舟：嗯。】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感谢您大人大量】 【为季宴舟当牛做马：火柴人磕头.jpg】 季氏六点下班，简枝紧赶慢赶，终于在六点前进了办公大楼。 大概是提前给前台打了招呼，电梯开了直达总裁办公室的权限。 方助理正巧在不远处和其他人沟通工作，瞥见简枝无措地站在电梯口，抬手指了下位置。 往常面对面时已经能感受到季宴舟身上的压迫感，身处紧迫的办公环境中，那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更甚。 简枝敲门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季宴舟的办公室很大，面积至少是简枝小破工作室的五倍。 办公桌旁紧挨着面全景落地窗，往下一扫就能俯瞰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季宴舟垂眸看文件，“融汇的那份合同……” 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望向门边。 简枝还是那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戴了口罩，头顶的栗色短发有些乱。 视线在空中交汇。 多了层口罩遮挡，简枝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季总，我来拿手链。” 季宴舟：“嗯。” 他手里的中性笔转了个方向，指指桌角一个白色纸袋。 简枝拎起来时往里看了眼，手链不是随意的丢在底部，反而细心地拿了个黑色丝绒盒子装起来。 “谢谢。” 喉间痒意渐浓，简枝偏过头克制地咳了几下。 “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你生病了？” 两道嗓音同时响起。 因为咳嗽，简枝眼尾和被遮挡了大半的脸颊有些发红，望过来的眸子里泛起水光，肩膀缩着，看起来更瘦了。 简枝轻轻“嗯”了声，“一点小感冒。” 鼻音这么重，明显不是小感冒。 而且看这样子，明显是因为昨晚在冷风中等了他几小时才生的病。 “吃药了么？” “还没。” 季宴舟摁上笔帽，拉开椅子站起来。 他的办公室内配有休息室，自然也有医药箱。 且会定期补充更换药品，上一次好像就在上周。 布洛芬和泰诺都是全新未开封的，还有一整盒的感冒冲剂。 简枝怀里塞满了东西，眼睛都惊讶地瞪大了。 然后季宴舟还补了一句，“快下雨了，早点回去吧。” 简枝整个人都愣了。 天知道这有多稀奇。 他从认识季宴舟以来，面对的一直都是冷言冷语，这还是第一次，语气平缓且温柔。 简枝特别受宠若惊，“谢、谢谢季总。” 电梯一路往下，简枝的步伐还挺轻快。 他觉得季宴舟态度软化就像是释放出的某种讯号，让他或许能攀着这根高枝，往上爬一爬。 “欸欸！”简枝想出了神，被人拽住手臂才停下脚步。 拉住他的是个男人，“同学，下雨了你没看见吗？” 简枝这才发现，天空已经完全被乌云覆盖，大颗雨滴倾盆落下，溅起的水花沾湿裤脚。 “哦。”简枝往后退了半步，“我没注意。” 男人已经撑了伞要走，闻言，又匆匆丢下一句，“前台那儿有自助取伞机。” 这场雨来得突然，简枝走过去时正好最后一把伞被人取走。 空气里多了股潮土油的味道，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廊下人已经走了大半。 剩下的几个都是和简枝一样，没抢到雨伞的倒霉蛋。 第17章 “我男朋友说一会儿来接我，你呢？” “叫了个跑腿送伞，这鬼天气……” 简枝听着旁边人的对话，默默把怀里的纸袋抱得更紧了些。 这个姿势下，手臂环抱在胸前，身体的热度也消散得更慢。 彼时季宴舟的车刚从地库里出来，路过时，余光倒是瞥见了躲雨的简枝。 又很快移开视线。 他今天难得不用加班，原先的计划是顺路去超市看一眼。 然而遇到红灯，等待的时间里，又忽地想起了简枝。 青年缩着肩膀，已经尽力躲避，但裤脚衣摆还是被溅起的雨水打湿。 冰凉的风灌进领口，隐约勾勒出瘦削的身形。 就很像，无家可归又浑身湿漉漉的小流浪猫。 红灯转绿，季宴舟寻了个路口掉头。 黑色迈巴赫稳稳停下，季宴舟降下车窗，“简枝。” 后者下意识地应了声，鼻音依然很重，被冷风吹了这么会儿又变得有点沙哑。 “上车。” 顶着周围人不可思议的目光，简枝屁颠颠上了副驾。 车厢温暖，一下就驱散了周身的凉意。 季宴舟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回学校？” 简枝假装客气，“季总您应该不顺路吧，把我放到最近的公交站就好。” 边说，他还边悄悄斜眼看季宴舟。 然后下一秒就被抓包。 天色渐暗，微弱亮光照着季宴舟小半侧脸，因此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变得明显。 “你确定？” 简枝瞬间不扭捏了，“哦我看外面这雨下得还挺大的，那就谢谢季总送我回学校了。” - 吃了季宴舟送的药，简枝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了。 他仍然一天打三份工，但抽出了更多时间在运营自己的账号上。 黑粉事件后他有了点儿热度，粉丝也慢慢涨到了3000，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各种忙碌，始终没能固定排挡个播。 粉丝粘性不太高。 好不容易将直播间在线人数维持在了500，群里厅管又发了新公告。 【10.20将举办满天星·逐梦10万粉活动，相关活动规则如下，各位歌手可踊跃报名参与】 后附一个pdf文件。 简枝仔仔细细看了活动规则。 满天星旗下语音厅多达10个，逐梦不算其中的头部，但也属于中等水平了。 10万粉活动当天，在线人数与热度一定会比平时高不少，如果能参加，是非常好的曝光机会。 就是…… 这种高曝光的活动一般都伴随着极高的任务量，甚至会是平时排档的10倍不止。 简枝连清晨档都过得勉勉强强，更何况是这。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简枝辗转反侧了一整晚，觉得风险还是与机遇共存。 参与名单在10.15日当天公布。 因为有位歌手嗓子临时出问题无法参加，简枝作为候补，顺利入选！ 隔天就被叫到了公司详细讲解活动流程。 简枝听得认真，甚至还自带了纸笔一个个记下，到准备离开时，单独被厅管留住。 厅管是个扎着丸子头眼睛和脸都圆圆的姑娘。 “简枝，有件事……我想问下你。” 简枝把纸笔收回到包里，“嗯，你说。” “你和季总……是什么关系啊？” 简枝心跳漏了半拍。 但实际上他对有人问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惊讶。 季宴舟在公司门口让他上车，旁边好几双眼睛盯着，会被传出去是理所当然。 简枝犹豫的是，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在人前与季宴舟扯上关系。 他想了想，还是扯开唇笑了，“就是认识，硬要说的话……也算是有一点关系吧。” 债主关系也是关系嘛。 厅管点点头，面上平静心里已经掀起滔天大浪。 季宴舟那样的人，仅仅是有点关系的话能亲自接送？ 是亿点关系才对吧！ 大公司内消息传播的速度极快。 简枝前脚刚联系上方助理还前两天下雨季宴舟借他的伞，后脚高层会议结束，就有人凑到季宴舟身旁。 “季总，听说您有个小辈，也在我们公司上班呐？” “这种事情您往下吩咐一声，哪还用得着从小歌手混起。” 季宴舟脚步一顿，“你说的谁？” 就算有亲戚家的小辈来季氏工作，季宴舟也是从来不会给人开后门的。 季氏集团庞大，季家也是各种关系盘根错节。 早几十年前就有因为给亲戚开后门的事，导致季氏在一段时间内陷入低迷。 从季宴舟父亲开始，就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想进公司？可以。 老老实实从底层做起。 “简枝呀。”总监笑着道：“要早知道他和您……岂止是这个活动，后续的所有安排我们也都会围绕着他来进行的。” 季宴舟嗤笑一声。 眉眼下压，唇角勾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不用。”季宴舟倒是没当场指出简枝狐假虎威，只说：“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别搞特权。” 他一路搭电梯往上，迈步出去时，正撞上还了伞准备离开的简枝。 青年双手扯着书包带，抬头望过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第18章 “季总，下午好呀。” 季宴舟没回，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简枝，深沉的目光仿佛能把人看透。 “是我上回说的不够清楚吗？” 他嗓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厉，和几天前的温和截然不同。 “再动歪心思，你直接走人。” 第9章 简枝大脑宕机了一瞬。 他怔怔望着季宴舟，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 他往前一步，试图解释：“不是，您……” 季宴舟这次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季氏用人，只看能力不看后台。” “是收拾东西走人，还是放弃你用特权得到的活动名额。” 季宴舟视线移开，擦肩而过时，简枝只能看见他不近人情的侧脸，“你自己选。” 整个空间静得落针可闻。 众目睽睽下被不留情面地训斥，换作一般人，都该觉得无地自容了。 偏偏简枝不是一般人。 他只在一开始攥了攥拳，后来迈步进电梯，回身时正好撞上要进总裁办公室的方助理探究的目光。 ……还能扯开唇，露出个灿烂的笑。 简枝一向想得开，毕竟面子这玩意一毛钱都不值。 乘电梯往下时，只觉得懊恼。 他原先的想法只是想试探，没想到消息这么快传到季宴舟耳朵里不说，还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这么久以来小心翼翼的讨好，一瞬间烟消云散。 简枝扯着书包带子，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天的暴雨过后，临安又迎来了接连的高温。 这会儿还是下午两点，太阳最最毒辣的时候。 简枝刚从公司出来，就被热得冒了一身的汗。只能贴着墙走。 借着屋檐下的阴影遮阳的同时，掏出手机哒哒哒给季宴舟发消息。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季总，试图攀关系获取捷径是我不对，我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但这次活动名额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很努力争取到的，您即便想处罚我抹掉我的资格，我也完全接受】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只希望您让我留在满天星，我喜欢唱歌，我非常热爱这份工作】 看到这几条消息时，季宴舟刚坐上车。 他临时要去隔壁市出差一趟，行程很赶，仅有方助理随行。 车厢内很静，因此季宴舟的嗤笑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简枝这几条信息意思很明显，除了认错外，就是在卖惨。 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扯上热爱，扯上梦想。 偏偏他所做的一切，都与这两样东西无关。 言行不一，就显得特别可笑。 方助理扫了眼后视镜，“季总，您让我查的……” “消息确实是才传开，公会活动一周前就开始报名，昨天才确认名单。” 季宴舟“嗯”了声，“那就照常安排。” 他转而和方助理谈起了其他事。 季氏分公司众多，算起来，临市那家还是最早期的那一批。 但也因为时间久远，关系盘根错节，高层用人唯亲，几乎要一家独大。 季宴舟原先想着年底再处理，可这些人真的蠢到家了，工程款都敢挪用私吞。 浩浩荡荡的抗议队伍甚至堵到了公司门前。 季宴舟：“通知李铭，在机场等我。” “五点召开高层会议。” 话音刚落，方助理踩下刹车。 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了个90秒的红灯。 季宴舟关了手机，捏着眉心视线移到窗外。 正对着他方向的，是家钢琴店。 落地窗、玻璃门，隔着段不近的距离，季宴舟都能看清里头摆放整齐的几架钢琴。 但这不是重点。 他目光偏移，落在了半小时前还被他训斥的简枝身上。 男生站在钢琴店外，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热辣的阳光下，满头满脸都是汗，手臂脸颊更是晒得通红。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室内。 有个家长牵着小朋友从内室走出，抱着人上了琴凳，小朋友兴奋地在琴键上戳啊戳…… 简枝的手指也跟着在空中点啊点。 从季宴舟的角度，只能看见简枝小半侧脸。 鬓变头发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唇线抿着，整个人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向往和专注。 五分钟前他还不相信简枝嘴里所谓的热爱。 ……这一刻，却忽然觉得具象化了。 - 活动八点整开始，持续两小时，共有16位歌手参加。 简枝早早就收拾好一切坐到电脑桌前。 翘首以盼。 第一个档上全是厅里头部歌手，挨个唱完之后，就是活跃气氛的游戏局。 到九点整简枝被抱上麦时，直播间人数已经稳定维持在了5000。 这还是头部走了后的人数。 简枝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头一次参加大型活动，更意味着…… 同时有5000人在听他唱歌！ “好，下一位是我们的树杈子老师。” “树杈子老师？” 简枝浑身一激灵，“到！” 他舔舔唇，耳机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因此心跳声越发明显。 “给大家带来一首《追梦赤子心》。” 第19章 伴奏响起的那一瞬，季宴舟解开门锁进门。 原定的两天因为那群人的胡搅蛮缠被迫拖延到了四天。 哪怕身处寂静的室内，季宴舟还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扯开领带，松了袖扣，一边往上折着一边进厨房。 他向来吃不惯飞机餐，干脆忍到回家。 冰箱里还有出差前买的菜，有点蔫了，但还能吃。 季宴舟在流理台前择菜，手机在旁边，挂着某个游戏主播的直播间。 既然要做直播，那初期一定要有足够的流量来提高知名度。 这个昵称叫【今天也要上分】的主播就是部门提报上来的最佳人选。 开价三千万，能接受，但还需要考察。 但不知是季宴舟挂的时间不对还是对面主播出了什么状况，直播间骤然关闭。 系统自动推荐了个新的。 歌声与水声交织，变得模糊了许多。 唱到最后一句时，季宴舟刚好关了水龙头。 “嗯时间不够了，那就祝我们逐梦长长久久红红火火。” “以后的20万粉、30万粉、100万粉能和兄弟们一起见证！” 声音辨识度很高，尤其是没了水声遮挡，季宴舟一下就听出那个叫【mtx.树杈子】的人是简枝。 “好。”主持开麦，“接过我们树杈子老师的优质麦克啊。” “还有两分钟，各位公主们看看麦上还没过任务的老师们吧。” 这话一出，又是群魔乱舞。 没过任务的歌手都在疯狂为自己拉票，麦圈不断闪烁，只有简枝的安安静静。 开过那么多次会，季宴舟也知道语音厅的普遍规矩。 所以他看着其他人不断升高的分值，越发觉得简枝矛盾。 一边说着要赚很多钱，一边面临高额罚款，却又一言不发。 时间已经到了10点整。 过任务的歌手都自觉跳下麦，就简枝这个可怜蛋，直接被抱上了大头的位置。 主持都有点哭笑不得，“大家也看看我们树杈子老师吧，让孩子少罚点。” 简枝这才开了麦：“没关系，我……” 话音未落，嘉年华特效出现。 第10章 简枝维持着张嘴的动作，好几秒才磕磕绊绊道：“谢谢present送出的嘉年华。” “太、太破费了。” 3000块的礼物排面拉满，简枝不仅稳稳过了任务，还能因此大赚一笔。 断开连线，简枝点开present的主页。 这人没发过作品，收藏和喜欢也都上了锁，资料栏显示21岁，关注数有近200。 一看就是常用的号。 作为一名合格的语音厅小歌手，当然要熟练掌握维系粉丝的技能。 简枝点开私信，面无表情打出一句话： 【mtx.树杈子：谢谢哥哥的礼物，有空可以来播间听歌~】 对面没回，简枝就关了手机上床睡觉。 第二天上午他照常早起排了两个档，结束后就背着包去了学校。 两个班一起的大课，一直从八点上到了中午十二点。 下午简枝在奶茶店排了四个小时的班，临下班时，余光瞥见打出来的订单上一串熟悉的手机号。 “这单我来做吧。”简枝和同事说。 每周三晚是音乐社的社活时间，周翊礼作为社长，每回都会请社员喝奶茶。 简枝一开始是无意撞见，后来硬背下了周翊礼的电话号码，不仅亲手做，还特地送过去。 就为了能在那多听会儿技巧分享。 运气好时，还能碰上老师免费授课。 果然，他提着奶茶到的时候，刚巧所有人集合。 “我就猜会是你来送。”周翊礼接过袋子。 他拎到了最近的桌子上，一杯杯分给其他人。 上回校庆一起排练的女生坐到简枝身边，“你看热搜了吗？” 简枝：“什么？” 他每天忙得吃饭都没时间，最近一次还是微信自动推送。 关于季宴舟在临市处理腐败下属和安抚受害工人的新闻。 “就温烛啊。”女生从记录里扒拉出来相关词条，“他校庆汇演的视频火得一塌糊涂。” “光微博粉丝现在都要有两百万了。” 简枝就着她的手扫了眼底下评论。 【好帅】 【天才少年】 【豪门少爷勇闯娱乐圈】 一水儿的全是夸赞。 “我是真的羡慕。”女生收了手机，拖着下巴长叹一口气，“羡慕温家财大气粗，人家一句想进娱乐圈，就能砸上几千万捧着出道。” 贫富差距一直存在。 简枝习惯到连羡慕的情绪都生不出来，只平淡地回了句，“确实。” 女生见他不感兴趣，又换了个话题，“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来旁听了？” 简枝趴到了桌面上，“兼职太多了，实在抽不出空。” 他今晚过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每天规律排挡后，用嗓强度直线上升。 简枝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对很多东西还是一知半解。 就想着来问问周翊礼这个年级第一。 周翊礼也不负‘温柔学长’这个称呼，很耐心地纠出了简枝的发声问题，还给他推了个医生的联系方式。 “费用你也不用担心。”周翊礼眨眨眼，“报我的名字能打折。” 第20章 简枝：“谢谢学长！” 临走时又被周翊礼叫住，“这几天还在送外卖？” 简枝没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个，“对，怎么了吗？” “这周五应该会有小学生进校参观，听说是从全国各地来的，校领导还挺重视。” “门卫巡逻也会变严，你记得要戴好头盔。” 学校里各个时间段都有骑手在送餐，为了赶时间不被罚款，有时候难免会开得快。 周翊礼提醒得没错。 简枝：“好，我记住了。” - 到了周五这天，果然校门口巡逻开始变严。 没戴头盔的，车速过快的通通被拦在门外。 简枝因为提前得了提醒，在一众同事和保安叔叔的注视下神清气爽地开着小电驴进了校园。 他送的单子基本上都集中在男寝，上上下下爬楼送到门口，出来时后背都湿透了。 树影偏移，电动车坐垫被晒得发烫。 简枝仰头灌了口水，吞咽间，衣角被拉了拉。 “哥哥。”有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怯生生抬着头，“你知道校门在哪里吗？” 简枝看她身上穿着统一的运动校服，胸口徽章处印着‘希望小学参观团’。 “是和老师走散了吗？” 小女孩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眼睛被太阳晒得眯成一条缝，“不是，他们太慢了，我已经全部参观完了，跟老师打过报告要去校门口找季叔叔。” “行。”人都这么说了，简枝也没什么好问的，“那我送你过去。” 小女孩显然对简枝这个乐于助人的大哥哥很有好感。 简枝不过问了句季叔叔是她家里人吗，小女孩就语气骄傲地说季叔叔是她的资助人，昨天去机场接她，今天还要带她去玩。 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简枝愣是被勾起了点好奇心。 小女孩在保安亭边等人，简枝就站在树荫下，慢悠悠地喝水。 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迈巴赫，熟悉的5个8车牌。 季宴舟难得没穿严肃沉冷的西装，一身休闲t恤搭浅蓝牛仔裤，额发被风吹起，露出深邃的眉眼。 罕见的有种男大学生的青春感。 简枝就看见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像是想给季宴舟一个拥抱，又因为太着急，碰掉了男人手里拎着的袋子。 于是充满少女心的粉色蓬蓬裙和白色丝袜掉了出来。 简枝瞳孔一缩，手里的水杯都往下滑了一大截。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小女孩弯腰去捡，校服领口下滑。 ——露出锁骨下方几处指甲盖大小的红痕。 水杯“啪”一声掉在地上，里头的白开水哗啦啦淌了一地。 那一瞬，尘封已久的记忆翻涌而来。 简枝仿佛又回到了六七年前那个肮脏黏腻的夏天，他一直很信任的饭店老板递来一套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衣服。 哄骗着、强逼着让他穿上。 也是这样的白色丝袜，劣质粗糙的粉色裙摆。 简枝匆忙蹲下身去捡，然而指尖却轻轻发着抖。 “不可能吧，季宴舟怎么可能是……” 恋.童.癖。 他强忍着恶心扭头看了眼，车子正好发动驶离。 简枝咬咬牙，跟了上去。 小女孩说季叔叔是来接她去玩的。 游乐场、电影院……哪里都好。 简枝要亲眼看着他们进去，才能彻底放心。 偏偏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迈巴赫停在酒店门前，小女孩抱着衣服，蹦蹦跳跳地跟在季宴舟身后走了进去。 简枝眼前一黑，大夏天的手心硬是冒出层冷汗。 该说不愧是有权有势的资本家吗？ 带小女孩来开房，挑的还是临安最贵的五星级酒店。 他冷笑一声，摸出手机拨打110，“喂您好，长乐街道千佰酒店。” “我要报案，有人诱.奸.未成年。” - 有警察叔叔在，酒店安保也不敢拦人。 简枝缀在人群后头，整个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报警时的冲动和满腔正义感褪去，他渐渐地感到后怕。 那是季宴舟。 那可是季宴舟！ 他的债主，他的顶头上司。 毫不夸张地讲，简枝的后半辈子都被他捏在了手里。 闹了这么一出…… “要不……”总共来了三位民警，简枝拽住其中一人的小臂，“我先走吧？我学校还有课呢。” 民警：“不行啊同学，你一会儿还得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呢。” 两个人说话间，前面两位民警已经利落地把房卡一刷。 “别动！有人报案这里在——” 话音戛然而止。 大敞着的门里，简枝清楚看到季宴舟衣衫整齐地半靠在沙发上。 他左手边，小女孩坐着个小板凳，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茶几上…… 摊开的作业。 季宴舟一手支着脑袋，听见声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 散漫的目光越过民警，轻飘飘落到简枝身上。 “报什么案？” 明明是语调正常的问句，简枝却从里感受到了危险。 他扭头就想跑，“对不起打扰了！” …… 最后还是没跑成。 还被警察叔叔罚站在墙边进行教育。 第21章 “同学，做好事没错，但首先你得搞清楚状况。” “往小了说，你是误会了人家，事后道个歉就行。可要往大了说，那就是浪费警力。” 简枝低着头，看似在认真听训，实则心思早就飘到了另一边。 另外两位民警在对季宴舟和小女孩进行例行询问。 “身上这个是虫子咬的，医生给我开了药膏的。”——这是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 “从七年前开始资助的，她很乖，只要期末考了班级第一，都会让她来临安玩几天，衣服也是她想要的奖励。”——这是季宴舟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简枝垂在身侧的手都快把裤子抠出个洞来了。 他确实有点冤枉好人的羞愧。 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害怕季宴舟一气之下把他开除。 害怕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因为一次冲动而付诸东流。 所以警察一走，简枝就磕磕绊绊开口，“季总，对、对不起。” 没人应声，简枝后背靠着墙，寂静中的每分每秒都是对他的凌迟。 “呵。”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逼近，还伴随着一声嗤笑。 简枝咬咬牙，“扑通”一声跌到地上，很没尊严地一把抱住季宴舟的腿。 “季总，我、我知道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不、不是，别跟我计较行不行？” 季宴舟愣是被无语笑了。 然而简枝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他意味不明上扬的嘴角。 ……落在眼里，就成了拒绝的意思。 于是抱得更紧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您知道的，现在社会上变态很多。” “我也是关心则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啊。” 腿上拉力越来越强，昂贵的面料被攥出了明显的褶皱。 季宴舟闭了闭眼，语气听起来咬牙切齿地，“你先松手。” 简枝又开始耍无赖，“不松！除非……除非你事后不找我麻烦！” 后头不远处，小女孩作业也不做了，咬着笔帽兴致勃勃地看俩大人纠缠。 季宴舟不想被个小孩看笑话，蹲下身，一把扣住简枝手腕。 他用了些力，后者吃痛，指关节立即松开。 这个距离下，两个人靠得有些近。 说话时都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侧。 “我还没那么小肚鸡肠。” 第11章 简枝哭嚎的声音瞬间停了。 眼眶里硬逼出来的泪水来不及收回，伴随着眨眼的动作，“啪嗒”一声砸在季宴舟手臂上。 湿漉漉的触感，让面色不善的季总都愣了下。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简枝却干脆利落地松开手，撑着地板站起来。 还顺手抹了下脸，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简枝生怕季宴舟反应过来反悔，扭头就往外走。 刚拉开门，就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快点快点！没说是哪一间吗？” “季氏总裁是恋.童.癖，这要能拍到证据，不得霸占热搜三天？” 简枝：？？！！！ 他脑子一瞬间变得空白，整个人就维持着半个身子探出去的姿势。 特别显眼。 在被那几个记者发现的前一秒，一只手勾住他的后脖领，往后一拉—— 门也顺势关上。 简枝猝不及防整个人砸在了季宴舟怀里，男人胸膛很硬，撞得他整片后背闷痛。 这下眼里是真的冒出了点泪花。 “干什……”视线上移，质问的话在触及男人自上而下的冷淡目光时默默换成了窝囊的，“怎、怎么了？” 季宴舟冷笑一声。 就这么揪着简枝的衣领，把人拽到了沙发边。 手机开免提，丢到茶几上，“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的方助理愣了一下，随后快速清嗓，“报警的事被酒店工作人员泄露，大批记者堵在楼下，小部分混了进来。” “公关部会在半小时后发声明澄清，我这边会安排人拦住记者，但以防万一，您和……先不要出去了。” 简枝越听，越想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他报警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人来了就急匆匆地上楼，完全没注意到周围探究、等着看好戏的目光。 季宴舟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 简枝刚刚掀起眼皮看过去，下一秒就被人抓包。 男人的目光平静无波，又好像能直直把人看透。 简枝只能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好、好的。谢谢方助理，我知道了。” 季宴舟倾身捞起手机，关了免提，重新贴回耳边，“嗯，有事打电话，我明天会准时到公司。” 电话一挂，耳边只剩下小女孩写作业的沙沙声。 简枝蜷缩在沙发一角，安静地啃手指。 方助理的话摆明了他们今天都得在酒店房间里待着。 虽然这让简枝的很多工作都无法进行，但也为他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和季宴舟相处的机会。 所以人一进房间接电话，简枝就迫不及待挪到了女孩身边，“苹果。” 李苹果。 小女孩的名字是简枝在作业本上瞥到的。 “你和里面那位……季叔叔，是怎么认识的呀？” 第22章 李苹果停了收作业的动作。 她是山区出来的，家里穷，所以懂事早，十一二岁的年纪，看到的比同龄人多得多。 因此即便简枝带着警察闯进来，她也生不出敌意。 她知道简枝是想保护她。 “爸爸妈妈想把我送给隔壁王叔做童养媳，奶奶偷偷带我出来，路上出了车祸，是季叔叔帮了我们。” 在李苹果的嘴里，季宴舟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大英雄。 拯救了他们那个重男轻女的封闭小山村中的所有女孩。 建小学，传授知识，告诉他们社会的主宰也可以是女人…… 简枝顺着话头往下夸，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在他看来，这无非是资本家作秀的手段。 一句话吩咐下去，换来的是外界数不清的夸赞和飞涨的股票。 稳赚不赔的买卖，却更显得他们像弱小的蝼蚁。 随时能被决定生或死。 然而这种淡淡的讥嘲，在季宴舟出来的刹那被通通隐藏。 “季总，我叫了餐，您要吃点吗？” 天边已经染上了昏黄，站在落地窗边能一眼就看到西落的太阳。 落日的余晖洒在简枝脑袋上，头发丝都镀上了层金边。 “记者都被控制在外边，刚才开门的时候我仔细检查过了，走廊上没人。” 那种矛盾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简枝做的很多事都带着明晃晃的讨好，也从不掩饰自己借机往上爬的目的。 可这样势利市侩的一个人，又敢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冒着所有努力前功尽弃，彻底得罪他的风险。 ——报警。 季宴舟坐到餐桌前，漫不经心地想： 或许他对简枝的评价…… 确实太过片面了。 …… 千佰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很大，客厅、厨房、影音室、健身器材等应有尽有。 大小两间卧室内也都配有洗浴间。 小卧室毫无疑问给了李苹果，简枝看了季宴舟一眼，抢先开口：“我不睡沙发。” 季宴舟挑了下眉，“你要睡床？”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 简枝脸色和语气都转换得很快，“当然……是睡床旁边的地铺！” 季宴舟没说话。 从衣柜里拿出件崭新的浴袍，转身进了浴室。 简枝则是翻出两套崭新的被褥，在地上给自己搭了个舒舒服服的窝。 宿舍也好，工作室也好，简枝为了省钱，都只随便铺了个草席。 在梆硬的木板上睡觉，他起床的时候经常都是腰酸背痛。 而五星级酒店用的蚕丝鹅绒被，蓬松柔软又保暖，对于糙惯了的简枝来说，居然有种睡在羽毛上的轻盈感。 季宴舟一出浴室，看见的就是简枝抱着枕头打滚的场景。 他轻咳了声，后者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很亮，“洗完了？那我去了！” 然后风一样从身边跑过。 手边没有电脑，很多工作只能在手机上沟通。 对于季宴舟和简枝来说，居然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小假期。 灯很早就灭了，简枝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忽然开口，“季总。” “你睡了吗？” 没有工作打扰，人的脾气都容易变好。 季宴舟：“没有。” 简枝于是趴到床边。 他觉得这时候的氛围真好，季宴舟态度平和，感觉也比平时好说话。 “您一般都几点下班呐？” “十点。” “那正好啊！” 简枝一下兴奋了，“我每晚十点开播，下班回家的路上，正好能挂着打发时间。” 从季宴舟的角度，只能看见床边一坨模糊的人形。 生物钟维持在了12点，即便早早躺上床，也没有丝毫睡意。 季宴舟敷衍地回：“你一般都播什么？” 简枝觉得自己有戏，立马开始推销，“给粉丝还歌，然后连线其他主播打pk。” “我唱歌还行，不难听，也挺有节目效果……” 又开始了。 季宴舟心想简枝这人还真是不抛弃不放弃。 他翻了个身，直接转移话题，“你今天报警，就这么确定我是恋.童.癖？” 简枝愣了一下。 这三个字从季宴舟嘴里说出来，就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 可简枝忐忑了一会儿，男人的呼吸依旧平缓。 不像是要收拾他的样子。 “因为……”简枝缩回被子里，下半张脸盖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也遇到过。” “那会儿我才上初中，放学了就去校外的炒菜馆兼职。老板人挺好的，包我吃住。” “有天老板娘带着她儿子去省里考试，我一放学，老板就让我去酒店送东西。” “结果……” 门一开，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光裸身子，一把扯住他的手臂。 挣扎间，递过来的黑色塑料袋散开，里头的粉色纱裙、白色丝袜掉了一地。 老板并不慌张，反而嘿嘿笑了声，说他穿上一定很好看。 还威胁着，要是敢不穿，就把简枝扫地出门，让他没地方住，没东西吃。 “我当时挺害怕的，就……” 简枝沉默了很久。 第23章 久到季宴舟都以为他是回忆起多年前的糟糕记忆，而躲在被子里悄悄哭泣。 季宴舟坐起来，“就什么？” 伴随着这一句，他往床下看去。 寂静空间里，简枝张着嘴睡得安详。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腿一抖。 ——随即翻了个身，砸吧了两下嘴。 说梦话的声音很软，却挺狠。 “……老登。” “踹烂你的命根子。” 季宴舟：“……” - 翌日清晨，季宴舟率先从床上睁眼。 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确认今天是否能正常去公司上班。 幸好。 方助理的工作效率很高。 半小时前就发来消息说记者全部清理完了，新的西装也挂到了门把手上。 司机在楼下地库等着，确保季宴舟能第一时间赶往公司。 家里卧室从右手边下床能直接走到浴室，酒店却是相反的。 季宴舟低头回消息没注意。 ……于是一脚踩在了简枝小腿上。 后者还在沉眠中，被踩了下也只是不舒服地嘤咛一声。 季宴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简枝脸上。 他又想起了昨晚那平静而冷漠的叙述。 那么小…… 就在勤工俭学了吗？ 季宴舟忽然发现，这么久以来他都忽略了一件事。 他所厌恶的简枝身上的缺点。 很大可能是一个小孩，在社会中摸爬滚打被迫学会的。 不是他想这样。 而是他不这样…… 就活不下去了。 窗帘缝隙处透出来一点微小的光，落在简枝睡成鸡窝的栗色头发上。 季宴舟视力很好，所以哪怕隔着一小段距离，他也能看清简枝眼皮上细小的青色血管。 还有纤长的，带了点卷翘弧度的睫毛。 没了平时的跳脱烦人，这一刻的简枝看起来。 ……居然很乖。 乖到季宴舟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想捋捋那头杂乱的栗毛。 然而指尖还未触碰到，简枝突然睁开了眼。 他眼神还有点迷蒙，望过来时，季宴舟心跳都漏了半拍。 简枝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脑袋懵了一瞬。 随即很不正经地开口，“季总，你靠这么近，是因为我像睡美人一样漂亮吗？” 童话故事里唤醒睡美人需要王子的真爱之吻。 简枝故作娇羞地眨眨眼，因为刚睡醒，声音里还带了点点哑意。 莫名就有点勾人。 “虽然这样有点冒昧，但如果是您，我也不是……” 不可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季宴舟的手就往前一伸。 抄起床头柜上未开封的抽纸，径直丢到了简枝怀里。 语气冷冷淡淡中，又带了点嫌弃。 “自恋之前。” “先擦干净你的口水。” 第12章 简枝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嘴角。 他醒来前还在做着吃海鲜大餐的美梦，帝王蟹、小青龙…… 全是只在网上见过的奢侈东西。 “哦。”简枝抿抿寡淡的唇，“现在几点了？” 季宴舟已经越过他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落了满屋。 “九点二十五。” 简枝：？？？ “卧槽！！！” 他之前的作息一直是六点起床排两个档，没课的话直接去奶茶店兼职。 今天周六，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到店在备料了。 “迟到了啊啊啊！” 简枝胡乱套上衣服，房间内的洗浴间被季宴舟占了，他只能冲到厨房用冷水快速漱口洗脸。 低头穿鞋时，李苹果刚坐上餐椅，季宴舟也整理着袖口慢悠悠走出来。 “哥哥，你不吃早餐吗？” 简枝闻言回头扫了眼。 五星级酒店的餐食本来就丰富，大概是为了弥补昨天的过失，今天的早餐更是堆了满满一桌子。 丰盛程度和简枝梦里的也差不了多少。 酒店里奶茶店不算特别远。 而最快一班公交要6分钟后才能到。 简枝直接回头。 “这么多你们肯定吃不完。” 他在厨房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来几个塑料袋子，挑着打包了一些，“我带一点走，没问题吧？” 疑问的语气，手上动作却一直没停。 直到关门声响起，身影彻底消失，李苹果才愣愣地回头。 “哥哥他……” 季宴舟连眼皮都没抬，可能是习惯了简枝的贪小便宜，也可能是经过昨晚的夜谈。 生出了几分理解。 总之他什么都没说，还敲敲桌子让李苹果吃快点。 “一会儿我要去公司，安排了人带你玩，” 如果李苹果还是那个有奶奶疼的小姑娘，季宴舟不会插手这么多。 可老人家弥留之际，宁愿把孙女交给他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不愿意让她回到父母身边。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想要什么就买，别忍着。” - 十一月中旬，临安仿佛一夜之间入冬。 简枝起床时被冻得浑身一激灵，上早课的路上呼吸出来的都是白气。 他只有上午有课，下午打算去批发市场买两身厚外套。 第24章 学校外没有直达的公交，简枝在最近的一站下车，又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 指尖被吹来的冷风冻得通红，简枝缩着脖子，脑子里却在思索着如何再攒点钱换个新麦克风。 这段时间他开始拍视频运营账号，播间在线人数稍微涨了些。 但也越来越多的人在公屏留言，说他的麦质量不好有杂音。 简枝心里清楚得很。 这麦克风还是他刚入行时花几百块钱买的二手货，不仅是有杂音，声线还被压得很闷。 但他手上暂时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唉。”简枝叹了口气。 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声。 简枝头都没抬继续哼哧哼哧骑单车。 这一整条路都是划出来的非机动车道，再怎么着也…… 厚重的车身从身旁飞速掠过，车主还恶劣地□□。 巨大惯性下，简枝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后背狠狠撞上护栏。 “艹。” 他痛得深吸了口气，对着摩托离开的方向吼，“有病啊！” 后背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手掌因为下意识撑地，两边都被磨破了皮。 正往外冒血丝。 简枝这还不算严重的。 他把单车扶起来，才往前推了两步，就看到树下躺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 手臂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弯折着，脑袋还破了个口，深红色的血顺着额角留下来。 简枝：“不是吧……” 他急匆匆扫码还车，而后蹲在老太太身前，拨打120。 …… 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担架推下来，立马就有医生上前。 “手臂骨折，大脑剧烈撞击可能会有脑震荡……” “家属先去缴费。” “家属？家属？！”随行护士又叫了两声，简枝才反应过来。 伸手指指自己，“叫我吗？” “对。”护士给他指了个方向，“这边尽头缴费处。” 他们脚步很快，眼看着就要把人送进诊室了，简枝急急忙忙跟上去。 “我就是路过的，你们直接联系她家里人吧。” 护士扯扯嘴角，像是无语的冷笑。 在医院待久了什么人都能见到，简枝这样为了不交医药费而不承认自己是家属的也碰上过好几回了。 “就几百块钱的事儿。”护士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旁边的路人见状也跟着附和，“是啊，好人做到底嘛，几百块也不多啊。” “什么叫几百块也不多？”简枝也开始生气了。 他起初打120的时候只想着能把人送到医院就行，没想到还要牵扯出这么多。 “那是我半个月的饭钱！” “要是人醒了不愿意还钱怎么办？我没钱吃饭怎么办？” “别嘴一张就在这儿道德绑架，你是好人你怎么不替她缴费啊！” 周围的人显然是没想到简枝会有这么大反应，看他的眼神又震惊，又带着对市井小人的鄙夷。 让简枝有种被人群孤立了的感觉。 经济状况允许的话，他也不想闹得这么难看。 可他实在是不敢拿钱去赌别人的良心。 “行了行了，医院不是菜市场，别吵架。” 幸好院里有相关规定，情况紧急，会先给急诊病人开绿色通道，先救治，再结款。 看着老太太被推进诊室，简枝才靠着墙缓慢滑坐在地上。 兜里的手机一直嗡嗡嗡响着，是草草和桑葚在信息轰炸。 【草草：人呢？】 【桑葚：哥晚上请你吃饭也这么不积极？】 简枝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我不去了，你俩自己吃吧。” “你不是买衣服去了吗？”桑葚：“买多少啊逛这么久。” 简枝调整了下姿势，立马痛得嘶了一声，“我现在要真在批发市场就好了。” 他简单把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艹，什么傻逼，撞了人也敢直接跑！” “你人没事儿吧？要不要也开点跌打损伤药？” “不用了。”简枝撑着墙站起来，“我歇一会儿好多了，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又说了两句电话挂断，简枝望了眼诊室里面。 病床间用一个个简陋的蓝色帘子隔着，看不清谁是谁，只能闻到刺鼻的酒精和血腥味。 恰好有个护士出来，“人醒了。” 简枝看着她，长长叹出一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人醒了估计就没他什么事了。 简枝舔舔干涩的唇，转身想要离开。 “诶。”结果刚迈出一步，护士又出声拦他。 “怎么了？”简枝看着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以为她是对刚才逼他缴费的事儿感到抱歉。 “我知道你们医护人员也不容易，咱们都互相理解下。” 他摆摆手，语气轻松，终于有了点乐于助人的成就感，“也不用让老太太谢我了，老人家保重身体最重要，我就举手之劳。”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嘛。” 护士狠狠皱了下眉。 她拦着简枝的手没收回去，眼睛死死盯着他，凶巴巴道：“谢什么谢！老太太说是你撞的人！” - 季氏和英国威莱集团达成合作，季宴舟特地远赴海外商讨合作细节。 第25章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回来的航班赶在了下午。 来接的是季父身边的司机。 “少爷。”司机是季家的老人了，几乎是看着季宴舟长大的，“季董在家等着您呢。” 季宴舟淡淡应了声，上车就合上眼假寐，任由车子驶入山腰上的季家老宅。 老宅的地是季宴舟太爷爷那辈买下的，建的苏式庭院风格，这两年刚刚翻新过。 “回来了？”季正风摘了眼镜，往餐桌那儿去，“那吃饭吧。” 桌子是红木打的，圆形，父子俩却并未挨着坐。 一个南一个北，面对面，却隔了将近两米。 偌大空间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最终还是季正风先开口，“这次和威莱的合作你办得很漂亮。” 季宴舟“嗯”了声。 他们从小就有人教授礼仪，在饭桌上长辈问话，要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再回，“准备了很久，按计划做而已。” 季正风看着他，忽然放下了筷子，“季氏交给你我是不用担心，我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你的婚事。” “我让你大伯母帮着物色了几家。”说着，管家拿出一叠照片放在季宴舟手边。 “长得都还不错，家族企业发展得也好，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让……” “不看。”季宴舟直接截了话头，“也不去。” 季正风脸上的笑僵了僵。 他很多年没被人甩过冷脸了。 年轻时被长辈压着，后来接手公司所有人对他都是奉承。 他也想冷脸训斥，但季宴舟只是坐着就比他高出半个头，如今还执掌整个集团，羽翼丰满。只能把心底的不满压下去。 “那就是不喜欢这几个了，没事，我让你大伯母再挑挑。” “别麻烦人家了。”季宴舟也放下碗筷。 长时间飞行加上始终高强度用脑，他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头疼。 脸色不对劲到死寂都看出来了，从进门到现在，季正风却一点没发现。只在那自以为是地安排。 于是连带着语气也逐渐变得冰冷，“我不需要商业联姻。” 季正风逐渐隐退后住在老宅的日子变多，季宴舟有段时间没回，这会儿一抬头，居然看到客厅正中间的墙上挂着季正风和沈向初的婚纱照。 两人拥抱着，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意。 季宴舟静静看着，沉默很久，才扯开唇嘲讽，“你这又是在做戏给谁看？” 人活着的时候在外面逍遥快活从来记不得家里还有妻子孩子，人死了二十年了，又把婚纱照搬出来装深情。 “季宴舟！” 季宴舟没理，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车速很快，一路开到市中心，又因为突然亮起的红灯踩下刹车。 头顶挂着蓝底的指示牌，显示直行5km后是临安大学。 “临安大学……” 季宴舟垂下眼，忽然想起。 他也有半个月没见到简枝了。 第13章 简枝人直接傻了。 他看着护士，瞳孔都在这极度的震惊下微微放大。 “她说……” “我撞的？” 护士伸手想扣住简枝手腕，奈何被他后退一步躲过。 只能说：“我们会报警，但现在你们两个说法不一致，你不能走。” 说着，还高声喊来保安，一左一右把简枝围住。 凶手没确定的情况下，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合情合理。 可走廊上全是人，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到简枝身上，还伴随着自以为正义的指点。 那种唾弃的、鄙夷的目光。 仿佛他真的是那个肇事凶手，恨不得下一秒就抓进监狱里处罚。 “人是我打120送来的，要真是我撞的我早跑了！” 立马就有路人反驳，“小伙子，现在都有监控，你撒谎没用的。” “是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乖乖配合说不定还能少判几年呢。” 简枝硬生生被气笑了，他一只手扶着墙，胸口剧烈起伏着，脑袋一阵阵发晕。 “我也是受害者！我被那摩托车撞得浑身都疼！” 撞上护栏时后背的痛感剧烈，让他忽略了脚踝处的扭伤，这会儿已经高高肿起，一提起裤子就能看到。 救护车到时他还帮着把老太太抬到担架上，满身满手都是血，擦都不知道先擦哪儿。 “她连句谢谢都没跟我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行啊，那我就进去问问她，怎么证明我是凶手。” 然而这群人又冲上来拦住他。 说着让他冷静，让他先找个地方坐着歇一歇。 可眼里还充斥着怀疑。 简枝胸腔里的那把火烧得越来越旺。 “吵什么！”前头突然传来巨怒喝。 “都让开！都让一让！”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过去，就见医生护士都围在推出来的病床旁。 “患者有心脏病，胸壁血管出血，赶快安排手术室！” 透过围着的人群，简枝看到了老太太沾满血的衣角。 “没有家属签手术同意书……” “打电话给院长！人命关天，没工夫在这磨蹭！” 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远，简枝怔怔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手上力气一下就卸了。 第26章 那些拦着他的人也默默退回了原处，长吁短叹，感慨世事无常。 “跟我没关系。”简枝低声安慰自己。 “我问心无愧！” 简枝重重喘了口气，扭头就往外走。 他强忍着脚踝处蔓延上来的尖锐疼痛，一步一步走得极快。 又因为不熟悉医院结构，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拐到了哪里。 空旷的走廊上，从尽头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几年前她确实在我们医院做过检查。” “但这老太太她……无儿无女，留的联系方式都是她自己的。” “院长批准手术也能做，可这手术费……” 纵使简枝不是专业医学生，也清楚心脏病人的手术费必定昂贵。 还是在遇到车祸，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的前提下。 做了手术，也仍然可能有生命危险。 就算能从手术室出来，还要住icu，还要上呼吸机…… 一天就是万把块的烧。 是简枝把自己卖了都凑不齐的钱。 更何况、更何况这老太太还冤枉他！ 是非善恶不分，让他平白无故受了数不清的指责。 简枝猛地回身，想快步离开这个地方，却觉得每一步都迈得艰难。 医院天花板上的灯惨白，盯着看一会儿眼睛就要模糊。 简枝低头看着掌心干涸的暗色血迹，忽然想起他八九岁的时候，也曾看着满手的血无助痛哭。 简平喝完酒就爱打人。 那天似乎是还赌输了钱，所以打得格外狠。 沙包大的拳头落在妈妈身上，简枝想拦，却被死死护在怀里。 两个人的哭叫声几乎要响彻整座村子，可人人都畏惧简平。 畏惧这个放肆的疯子。 愣是连人影都没出现。 简枝记得，那天妈妈身上流了很多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他跪在地上求简平别打了，脑袋都磕出了血。 男人才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骂骂咧咧地走开。 他于是又跪到邻居家门口。 想求他们给点药，或者一碗热汤。 可房门紧闭，没有人愿意发发善心。 简枝忽然就觉得很冷，冷到浑身颤抖。 幼时的他无比厌恶那些伪善的大人，无事发生时总说他乖，让他有困难及时来喊人帮忙。 结果简平发疯时没有人来阻止。 怕事后被报复，怕拦不住这个敌我不分的疯子。 现在的他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 不愿意出钱，不想承担任何风险。 很正常，自私才是人的本性。 护士噔噔噔从简枝身边跑过，焦急得完全没注意旁边还站了个人。 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简枝突然出声，“要多少钱。” 他顶着护士吃惊的目光，重复了一遍，“手术费，要多少钱？” 嘴唇干到开裂，嗓子也很干涩。 细听之下，尾音甚至有点颤抖。 “我来凑。” - 因为季宴舟出差，每月初一次的高层例会推迟到了17号。 季正风虽为董事长，但已经许久不插手公司事务，长久以来一直是季宴舟坐在主位。 这次会议的主题自然是和威莱集团的合作。 季氏会建立完整的生物医药中上游产业链，从药材、医药研发，到医疗器械制造…… 再借威莱的手，将其售卖至海外。 “合同他们草拟了一份。”季宴舟看了眼方助理，后者立马起身，将翻译后的文件一一分发到其他人手里，“看过之后我会再让法务部拟份正式文件。” 从季宴舟手底下提拔上来的人没一个是花架子，一场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刚回办公室，手机就响了。 是大伯母打来的。 “小宴。”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和缓，“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前一天刚吵完，第二天大伯母的电话就打过来。 明显是来当说客的。 但大伯母和季正风不同。 后者是事业为先冷漠刻薄的血缘上的父亲，前者却是切实在他丧母的那段时间，贴心陪伴的长辈。 季宴舟很难搬出同样冷漠的态度，“现在不忙，您说。” “你也别嫌伯母多事，我们这些长辈年纪大了，就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从小就懂事，不像你几个堂哥堂弟让人操心。但就是……太懂事了，我们总怕你孤单。” “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好，忙了一天回到家还冷冷清清的，生病了都没人知道。” 季宴舟垂着眸，黑色水性笔夹在指尖转啊转，“嗯，我知道。” 这句回复态度不明，大伯母只能试探性地提议，“那我替你物色……” “不用了。”黑笔从指尖脱落，“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我目前还不考虑结婚。” 说完，季宴舟简短道了声再见。 通话结束。 室内重归安静。 大概是久违地提起沈向初的缘故。 季宴舟看着翻开的文件，那些专业名词却怎么也不进脑子。 反倒是沈向初病时的那段回忆，一段一段翻涌上来。 沈向初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西药中药不断，最后在季宴舟六岁那年确诊重度抑郁。 第27章 小孩的世界里，不懂这个叫做精神类疾病。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上一秒还能和颜悦色地教他弹琴，下一秒就会歇斯底里地质问刚回来的父亲，身上的香水味从哪里来，晚上的应酬是不是又有美艳女秘书随行。 然后就是要掀破屋顶的争吵。 一方冷漠一方疯魔。 剩下小小的季宴舟夹在中间，左右张望，最后只能无措地抱着妈妈掉眼泪。 而这种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沈向初去世。 也是那时候，季宴舟才深刻认识到，季正风作为一个商人，可以冷漠到利用妻子的死。 上午还在灵堂吊唁，下午就能正常出席股东会议。 且决策稳妥无失误，集团股票稳定上涨，还轻轻松松赢得了爱妻、有事业心的好名声。 季宴舟半阖着眼，心情越来越烦躁。 “叩叩。” 方助理又抱着个文件进来。 “季总，这是聚星目前的开发流程。” 聚星就是先前正式立项的直播平台项目。 季宴舟“嗯”了声，“上回那个【今天也要上分】，找好替代人选了吗？” 【今天也要上分】开价三千万后进入季氏考核期，却在考核期内爆出私生活混乱，睡粉、辱女等丑闻。 直接从名单内被剔除。 “嗯，也是同一个平台的，昵称叫【国服第一美男子】，粉丝粘性强，直播内容也更多元化，且私生活干净。” 最重要的是…… “挖他过来的话，只要两千万。” 季宴舟：“好，知道了。” 他也顺手打开手机准备去搜下这个【国服第一美男子】的直播回放。 然而点开搜索栏，却又鬼使神差地打下【mtx.树杈子】。 搜索栏下出现头像，周围一圈亮着红光，顶上还闪着三个字： 直播中。 季宴舟一点进去，就听见极其做作的一句：“谢谢【我不做舔狗】的比心兔兔，谢谢姐姐~” 这声音和简枝一贯的形象出入太大，季宴舟好笑地扯了下唇。 季宴舟没怎么看过其他虚拟主播的直播，但也觉得简枝这个只用黑笔勾勒出来的火柴人。 ……有点太简陋了。 还会被时不时弹出来的礼物特效挡住大半。 季宴舟想把特效关了，但平台似乎刚更新了ui。 他胡乱点开一个，看到花里胡哨的图标，就知道是送礼物的。 想左滑退出，偏偏手指摁的地方不对，不仅没退出去，还送出了个599的花火。 季宴舟看着屏幕上的礼物特效愣了一瞬。 下一秒，简枝就夹着嗓子，“谢谢【jyz】的花火，姐姐想听什么歌呀？” 公屏闪过一句，【看了主页，人家是男哒！】 简枝顺畅改口，“哥哥想听什么歌呀。” 哥哥两个字叫得特别自然。 尾音婉转，又轻飘飘的，像根羽毛在耳边拂过。 大概是见公屏迟迟没有人来认领，简枝锲而不舍。 “哥哥？jyz哥哥你还在吗？” 季宴舟闭了闭眼。 这回干脆利落地点了右上角的叉。 没了男生不间断的反问，整个空间一下子变得清净。 季宴舟再次翻开文件，这回那些复杂的英文倒是能看进脑子了，但只要一放松下来，那两句哥哥就在脑子里不间断回放。 劣质声卡把简枝声线压得很闷。 季宴舟突然冒出个想法。 ……简枝当面喊。 或许比这更好听。 第14章 简枝在播间里喊了半天，也没见这个昵称叫【jyz】的人出来点歌。 “算了，可能是走了吧。”他喝了口水润嗓子，“下次再来的话可以点，大家看见人可以帮忙提醒下哦。” 公屏： 【好的裤衩子】 【所以裤衩子老师你什么时候换电人】 【哈哈哈这火柴人看久了真的怪猥琐的】 【今天怎么这么早直播，那晚上是不播了吗？】 简枝一条条认真看过去。 “晚上要播的哈，最近上午和晚上都会播的。” “还有，能不能别叫我裤衩子！这取的什么名啊有伤风化。” “至于这个电人……” 公会里的虚拟主播都是不露脸的，通常都会自己花钱做个虚拟形象。 简称为小电人。 简枝这个火柴人还是他加入满天星后自己做的，加了面捕，笑起来线条小嘴也会跟着一起上扬。 确实是简陋。 不用公屏粉丝说，简枝之前也存了要换个新的的想法。 但那老太太…… 一下子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手术费再加上预缴的icu病房费用，一下就要了简枝10万块。 他找草草和桑葚借了5万，剩下的咬牙刷了网贷。 这家的利息会比其他家低点，但相应的，需要每天还款一定金额。 简枝只能再挤出时间，每天多直播一小时，再多跑几单外卖。 下午有课，他提前半小时关了直播，到了晚饭点又马不停蹄地给男寝送外卖，回来又继续开播。 就这么一直忙到了零点。 塑料杯里的水从滚烫放到了冰凉，简枝几大口喝完，手撑在大腿上不断喘气。 有点累。 第28章 从医院回来他就忙着筹钱，身上的伤没空处理，午饭都是坐在电瓶车上三两口赶着吃完的。 丢在床上充电的手机亮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 简枝送外卖的工资是每天日结，一般晚十点左右就会到账，今天不知为何拖到了这么晚。 他站起来想去捞手机，结果一弯腰低头，眼前就开始发黑。 世界天旋地转，偏偏这种感觉来得迅猛且强烈，简枝下意识想撑墙稳住身子，脚却被桌腿绊了下。 淤青未消的后背砸上梆硬的木板床。 ——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疲惫的身体并没有因为一晚上的休息而好转，反而肌肉深处更加酸疼。 “六点零五分。”简枝腾出只手揉眼睛。 已经比平时晚起半个小时了。 他想起床去洗漱，但屏幕刷脸自动解锁，主界面下方99+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极其显眼。 一点进去，全是催钱还款的。 【这就还不上钱了？】 【再给你一小时】 【两小时内不还款，我就调取你的通讯录，一个个打电话过去！】 扫了几眼，一下子把简枝的瞌睡吓跑了。 他登上平台，把昨天和今天的款都还了，然后又马不停蹄联系通讯录里的朋友。 草草和桑葚被他从睡梦中喊醒，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 “你最好有什么急事。” 简枝：“昨晚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电话，或者短信。” “来……来催债的。” 两人的回答均是没有。 简枝又问了几个同学，倒是有收到短信，不过也都被当成垃圾信息处理掉了。 他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刚准备收拾收拾排两个档完去上课，铃声又响了。 这回是医院打来的。 “简同学，老太太醒了。” - 人醒了也并不代表着就是好消息。 有可能意识还未完全回归，仍需要缴医药费，也可能死皮赖脸，十万块打了水漂。 怎么想都是场硬仗。 简枝握紧手机推开门进去。 入目就是高高挂着的吊瓶，还有病床上半坐起身的老太太。 简枝清了清嗓子引起注意，“护士应该跟你说了吧，医药费是我代缴的。” “手术费五万，icu两天一万八，还有零零散散的药费。” 简枝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 单人vip病房，住一天不比icu便宜，能马上转进来，说明这老太太不差钱。 “加起来一共是……” “七万两千三百二十九。” 老太太的目光终于从窗外移到了简枝身上。 她仿佛没听见简枝刚才说的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眉头越皱越紧，“我为什么要还你医药费？” “是你撞得我吧。” 简枝心说幸好他早有准备。 打开手机，点开提前保存好的录像，“警察那边给我发了监控录像，可以证明我也是受害者。” 一分钟的视频，视觉表现足够清晰明了。 结果老太太又依依不饶地来了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视频也可以造假” 意思就是，在她这里，仍然固执地觉得简枝是肇事凶手。 简枝：…… 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尊老爱幼。 “行，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简枝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这句话，“把你家里人叫来，我跟他们谈。” “你再说一遍？”不知道哪个字触了逆鳞，老太太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大到扯动了针头，手背上冒出几粒血珠。 “说谁年纪大？！” 简枝：“不是，你别动啊……” 他伸手想拦，又怕碰到人再牵扯出乱七八糟的事。 慌乱间，房门“砰”一声砸在墙上。 “沈阳。”沉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别无理取闹。” 简枝听见这声音，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季总？” 季宴舟看见他明显也愣了下，随后点头当做是回应，视线又重新落到身后的老太太身上。 “医生让你躺着静养没听到？” 说着，他走到床边摁铃，很快就有护士进来重新处理好滑出的针头。 老太太一下就没了在简枝面前胡搅蛮缠的模样，只敢不服地小声警告，“季宴舟！我是你姨姥姥！” 简枝：？？ 会这么巧？？ 季宴舟没理她，附身掖紧被角，然后回身看着简枝。 老太太才醒不久，他是一接到电话就赶来了，刚才和主治医师沟通了下，只知道是被摩托车撞了，有个好心人帮忙送来医院还代缴了医药费。 详细情况还没来得及了解。 但自家人什么脾气季宴舟清楚得很，刚才在门外也听到了两三句争执。 基本也能拼凑出来龙去脉。 “录像拿过来我看看。” 简枝立马双手奉上。 对于季宴舟他还是很放心的，虽然时刻都在展现资本家的高傲与冷漠，但起码在这种小事上，不会斤斤计较。 果然，季宴舟看完视频就问他，“你要多少。” 简枝舔舔唇，有点忐忑地搓了搓手，“我要多少，都能给吗？” 第29章 话音刚落，老太太就出声反驳，“别被他骗了，他刚刚自己说的医药费只要七万！” 简枝：“是七万两千三百二十九！” 说完又心虚地瞥了眼季宴舟，“还没……算上我的精神损失费。” 季宴舟微嘲地扯了下唇角，看简枝这两眼发光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精神损失费是想要183万吧。 对他来说是个多好的摆脱债务的机会啊。 曾经千方百计想要不还钱，如今开口，理由时机都很恰当。 简枝深呼吸了下，似乎终于下了决定。 “医药费是我借了网贷缴上的，期间产生的利息、没办法及时还款收到的骚扰电话和短信、以及……” 简枝吞了下口水，“扰乱了我原本的兼职计划，这期间产生的额外费用。” 他抬头直直望向季宴舟的双眼，“8万。” “我要8万。” 这下不止是季宴舟，连老太太都有些惊了。 她刚才突然开口当然不是真的抠搜到七万都要计较，只是为了防止季宴舟被狮子大开口勒索走几百万。 8万…… 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数字。 “行。”季宴舟应得很干脆，“晚点我让方文把钱打到你账户上。” 简枝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方文是任劳任怨的方助理。 “好。”他应了声，很识趣地推门走人。 …… vip病房统一安排在医院顶层。 走廊空旷而安静。 简枝靠着墙，高悬了几天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来了。 医院账户上还剩下两万多的余额，到时退到他账户上，还完借的钱，约莫还能剩个几千。 不多，但至少能让简枝在未来几个月过得不那么拮据。 这么一想，心情突然就美妙了。 季宴舟推开门，看到的就是简枝摇头晃脑，踉踉跄跄的模样。 他走路姿势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奇怪。 下一秒还左脚拌右脚，“咚”地一声摔到地上。 膝盖着地，很重的一声闷响。 人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站起来，季宴舟拧着眉，在简枝身边蹲下。 “很疼？” 他试图搀着手臂把人扶起来，“还能动吗？” 简枝动了动脑袋，于是季宴舟就看到他来不及收起的嘴角。 季宴舟：“……” 简枝轻咳一声，很识相地双手撑地，“没事，我自己可……” 动作太大，牵扯到背上的淤青。 简枝刚爬起来，又“啪叽”一声摔了回去。 “背上有伤？” 刚问出口，季宴舟就想起简枝手机里的那段录像。 录像无声，但清晰。 从旁观者的角度将青年被撞倒后又跌跌撞撞往前的举动拍得一清二楚。 “没处理过吗？” 简枝借着季宴舟的力从地上爬起来，不在意地摆手，“小伤小伤，就一点淤青，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站起来的姿势太过奇怪。 刚才是右腿膝盖磕到地，但这会儿他左右脚换着支撑，左脚脚尖还踮着，明显不太敢用力。 季宴舟眉拧得更深了，“脚踝也伤了？” 简枝穿的短袜，裤腿因为刚才的动作往上缩了些，从季宴舟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红肿未消，边缘泛着青紫的脚踝。 一看就知道是那天伤到了，一直拖着没有处理。 简枝看着季宴舟的脸色，“我以为……很快就会好的。” 他唯唯诺诺地低下头，露出脆弱白皙的后颈，透过微弱的空隙隐约能看到背上的大片淤青。 季宴舟突然就知道简枝为什么拖着不去看病了。 他穷到每次还钱都只能十几二十块地还，这医药费几乎是把他全部身家掏空了。 哪里还有钱处理身上的伤。 简枝悄悄打量着季宴舟的表情。 在看到他脸上出现和其他人相同的，对弱者的可怜和同情时，立马软着声音开口： “如果……” “能少还您点钱，我一定会好得更快的。” 季宴舟心里的那点怜悯瞬间消散。 他转身想走，简枝又伸手来拦。 拉扯间简枝又一次摔到了地上，整张脸都疼得皱起来了。 季宴舟闭了闭眼，无语的心情在胸腔弥漫。 “上来。” 他蹲下身，宽阔的后背对着简枝。 简枝：“干、干嘛？” 季宴舟没回头，只看着地面，说出来的话也跟平时一样言简意赅： “带你去看病。” 第15章 简枝有点受宠若惊。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只手搭上季宴舟肩膀，掌心触及的是柔软厚实的布料。 “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 季宴舟没说话，反手扣住简枝的手腕，微一使力，就把人拉到了背上趴好。 第一感觉是，很轻。 简枝平时看着就挺单薄的，哪怕穿了好几层衣服，这会儿背在背上，依然轻飘飘的，远没达到这个身高成年男子的平均体重。 季宴舟随口问：“午餐准备吃什么？” 简枝“啊”了一声。 这会儿他又不耍无赖了。 像是极不适应和人的亲密接触，手规矩地搭在季宴舟肩膀上，后背僵直着拉开一小段距离，“馒头吧。” 第30章 “学校馒头便宜量大还管饱。” 唯一的缺点就是，营养不够。 季宴舟没说什么，背着人到了诊室，很快就有医生护士赶来。 简枝生平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叫众星捧月。 医生在查看他扭伤的脚踝，每动一下都要问疼不疼。 护士拎着药酒站在旁边，揉摁力道适中，还关心他脱了上衣冷不冷。 季宴舟处理完工作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简枝几乎横贯整片背部的淤青。 中间青黑，边缘发紫。 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触目惊心。 尤其是简枝忍着疼视线无意间扫过来，眸子里水光潋滟。 看着是硬生生疼出了眼泪。 季宴舟默了默，“轻点。” 已经很轻的医生和护士：“……” 简枝听见声音也跟着望过去，季宴舟却已经拨通电话走到了门外。 门没关严，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嗯，找个护工。” “她脾气不太好……要有耐心一点，钱不是问题……” 简枝听到最后那五个字，耳朵都敏锐地动了动。 “等、等下。” 他从包围圈里挤出来，捞起衣服急匆匆地往身上套。 季宴舟一回头，就看到白花花的肚皮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偏开眼，下意识拧眉，“又做什么。” 简枝半抬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是熟悉的仰望财神的目光，“我来，我可以给老太太做护工！” “洗衣服做饭陪聊按摩我都会，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 季宴舟想到简枝身上的伤，还有往下看时，宽松衣领都挡不住的瘦削锁骨，“我没有虐待人的癖好。” 简枝把袖子网上捋，手握成拳给季宴舟展示手臂上的肌肉，据理力争，“这怎么能叫虐待呢！这叫资源合理利用！这钱给外人赚不如给我赚呢！” 季宴舟挑了挑眉，看那表情，仿佛是在疑惑简枝什么时候不是外人了。 简枝小嘴还在叭叭叭个不停，“真的，我照顾人可有经验了……” 他从东说到西，夸自己的话能一个字不重，完全就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况且…… 就算不竞争这个护工，简枝回去也还是要照样做兼职的。 季宴舟被他吵得脑瓜子嗡嗡响。 手指戳上简枝脑袋把人推远了些，“日薪500，明天上班。” 简枝立正站好，“收到！” - 护工需要24小时陪护，帮助病人处理所有突发情况。 但季宴舟说了，老太太其实不喜欢随时有人在身边，会让她产生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这就完美解决了简枝上课时不在的困境。 鉴于昨天和老太太的交流并不怎么友好，上班第一天，简枝特地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两斤猪蹄炖汤。 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和病人关系处好了，这份高薪资工作才能长久。 拎着保温壶到医院时，刚刚好到饭点。 简枝一进去就撞见老太太和人通话吐槽：“我说我要回家养着，小宴非不让，还请了个小屁孩给我当护工。” 瞥见简枝进来，老太太也并不收敛，“脾气差得很，浑身上下土得要命，一会儿我就让小宴把他换掉。” 简枝就当没听到。 自顾自收拾起凌乱的房间，刚停下来，身后人就“喂”了一声。 很嫌弃地用手指床头柜上简陋的铁质保温壶，“这是什么。” 简枝：“海带猪蹄汤。” 他看着老太太打着石膏的手臂，“吃哪儿补哪儿。” 老太太切了声。 沈家也是临安数一数二地豪门，她从小到大吃穿住行都要精致，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一份用铁皮盒装着的汤，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吃，赶紧拿走。” 简枝走过去把盖一掀，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你确定？” 他一边问，一边盛了一小碗出来。 这汤炖了一早上，汤底都炖到泛白了，闻着也很鲜亮。 简枝很贴心地舀了一勺到老太太嘴边，诱哄的语气，“尝一口吧，不好吃我就拿走。” 汤匙都碰到嘴唇了，老太太呸一声，更嫌弃的样子，“难吃死了，赶紧拿开。” 简枝遗憾收回手，“真不吃啊？那我只能自己吃了。” 说着，他就在病床边坐下，不知从哪儿又摸出来副新的碗筷，咕咚咕咚就喝了一碗下去。 刚打算再盛，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着“怎么把这个忘了……”，边往外走。 室内仅余一人，空气中香味渐浓。 确定简枝离开了，老太太才缓慢把视线移到保温壶上。 闻着确实……挺香的。 看着处理得也挺干净，反正人不在。 要不就尝一口？ …… 简枝站在走廊上，透过门缝看老太太在里头小口小口喝汤，得意地笑笑。 他就知道，对老太太这种性格高傲的人来说，一味地捧着哄着效果不一定好。 得顾及她们的自尊心。 刚想找个地方坐着歇歇，一扭头，就看到了从走廊尽头过来的季宴舟。 他手里也拎着保温饭盒，四五层叠在一起，看着就比简枝的小铁壶高档。 第31章 “怎么站门口？” 简枝轻轻“嘘”了声，指了指那条门缝，“我炖了汤，好不容易才愿意喝两口。” 说着，简枝的视线很自然地往下飘。 季宴舟手里的饭盒一层一层垒得很高，沉甸甸的。 ——不知道装了多少山珍海味。 简枝舔舔唇，“季总，护士特地叮嘱过，沈女士那样的老人家，一顿不能吃太多。” 季宴舟当作没看出来他的暗示：“所以？” “所以……”简枝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天的大白馒头了，为了省钱榨菜都不舍得配一包。 嘴巴都要淡出鸟了，胃里更是火烧火燎叫嚣着要吃点有味道的。 “所以您这饭菜要不然，我来解决？” 简枝潜意识里觉得季宴舟不会拒绝，话音才落就迫不及待伸手。 即将触及的那一瞬，男人后退半步。 简枝不可置信地抬头，瞳孔里满是惊讶。 像是没想到，堂堂季总，居然连一顿饭都不愿意施舍。 季宴舟没说话，转身往来时路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冷峻的脸偏过来，“不是要吃饭？” “跟上。” - 放在一个月前，简枝是绝对不敢想跟季宴舟同桌吃饭这件事的。 但此时此刻，男人就站在他对面，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口翻折到手肘，正一份一份地往外拿菜。 罕见程度堪比他中□□头奖。 季宴舟反而神态动作极其自然，还慢悠悠地垂下视线，“看我做什么。” 简枝：“就是没想到您和老太太，不是，沈女士，关系这么好。” 季宴舟淡淡“嗯”了声。 季正风从小就对他施行精英教育，在沈向初去世后变本加厉。 那会儿大伯母常来看他，沈阳则是仗着长辈身份，带他四处疯跑散心。 他这位姨姥姥，从年轻时就是不婚主义，常住国外几年，突然回国，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车祸。 应她的要求没通知家里其他人，季宴舟只能抽空多过来瞧瞧。 “以后我会安排人每天送饭过来，你不用做。” 季宴舟声音平缓，“没事推她去楼下晒晒太阳，别老闷在房间里。” 简枝含糊地“嗯”了声。 就这么一会儿，他两边腮帮子全塞满了，咀嚼都有点困难，却还死死抓着筷子。 像饿了半个月的乞丐。 季宴舟：“……” “你可以慢点。” 话音刚落，简枝就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他嘴里被食物塞满了，咳嗽声小而闷，脊背弯着，手难受得捂着脖子。 脸已经憋红了。 偏偏房间里又没有垃圾桶，季宴舟只能拿着饭盒盖子，另一只手扣住简枝的后脖颈，“吐出来。” 掌下的皮肤温热，骨骼感明显。 季宴舟随手把盖子放到一边，手掌往下轻拍简枝的背。 室内开了暖气，因此简枝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 碰上去实在是瘦得咯人。 季宴舟：“好点没有。” 简枝用力咳了两声，身体起伏的弧度才慢慢变小。 他还是说不了话，一只手在桌上摸索，似乎是想抽纸巾。 季宴舟抽了两张，直接摁上了简枝的唇。 动作的缘故，他略微附身，直直对上了简枝泛着水光的眼。 他脸还红着，眼睛轻轻一眨，眼泪仿佛就要顺着眼尾流下来。 唇一张一合，隔着两层纸巾都能感受到柔软的触感。 季宴舟其实是有洁癖的。 但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他直接忽略了这件事。 此刻理智回归，他立马将手里的纸扔了，又抽了两张欲盖弥彰地擦手。 半晌才问简枝，“你刚刚说什么。” 简枝已经彻底缓过来了，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袋子，把垃圾一股脑都塞进去，然后正襟危坐，用那双还泛着点水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宴舟。 “这饭菜太好吃了。” 简枝双手合十，真诚恳求，“以后能多送我一份吗？” 季宴舟：“……” 第16章 简枝最后还是靠自己的厚脸皮赢下了未来一小段时间内的高档定制饭菜。 为了让金主爸爸放心，每晚下班前简枝还会写个汇报小日记。 附图从沈女士横眉怒目到敷衍比耶的都有。 不过季宴舟也不怎么回。 除了第一天回了个简短的嗯外，再没给过回复。 昨晚发出去的也是。 简枝收了手机，空出手推开寝室门。 这会儿才10点，几个室友刚起床，一个躺在床上，剩下两个正在往身上套衣服。 看样子是有约。 “简枝。”室友a从床上探出头，“老师点名了吗？” 简枝点头，“抽点的，我替你答了。”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期中作业两人一组，还是老规矩，我做完你上台讲个ppt就行。” 室友a满意了，“好兄弟，下次请你吃饭。” 开了这个头，原本安静的寝室渐渐吵起来。 简枝只是回来收些东西带去工作室的，他静静往书包里塞东西，耳边是三个室友的闲聊。 “那个温烛，听说他回学校了。” “……听说是回来办休学的吧？他家里是真舍得砸钱，硬生生捧成了流量。” 第32章 “简枝你不刚从教学楼回来吗，有没有看见人？” 简枝：“没有。” 但他回来时确实是逆着人流的，一路上都是成群结队的小女生，激动地说要去哪栋楼找温烛要签名？ 不重要。 简枝默默背上包，在室友们的讨论中开门又关门。 之后大半天的时间都花在了医院。 老太太这两天越来越难伺候了，一会儿是身上的病号服穿着太咯人，一会儿又是窗台的花配色不好看要换。 简枝陪着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筋疲力尽的小老太太才终于睡下。 他抓紧时间看了会儿专业书，又赶在老太太醒来前登录账号复盘近期的直播数据。 粉丝昨晚刚破的5000，大粉…… 最近倒是突然出现个present。 他并不常陪档，直播也是偶尔才出现一次，但每次出现都是简枝过不了任务或者pk要输时。 且一出手，就是价值3000rmb的嘉年华。 硬生生在简枝直播间刷到了37级。 主播就是靠这个挣钱的。 简枝默默在备忘录里记下：【多和present互动，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这句话刚打完，老太太嘤咛一声。 ——醒了。 于是新一轮的折磨开始。 “我要洗脸。”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要求：“必须要45度的热毛巾。” 简枝：“……” 他皮笑肉不笑，“好的，马上来。” …… 就这么折腾到了晚上，简枝7点就提出要离开。 这几天他的排档个播时间总是不固定，不少粉丝都有了意见，昨晚为了安抚她们，特地在粉丝群里答应今晚要播满三个小时。 时间充足的话，或许还能再排两个档。 老太太斜睨他一眼，“不行。” 她现在以折腾简枝为乐，非要人在眼皮子底下忙成个陀螺才好。 简枝：“季总先前告诉我您喜欢独处来着。” 他站在床边，脸上挂着打工人要死不活的笑，“现在看来，您好像更害怕孤独。” 老太太语气一下子拔高，“你胡说什么！” “我是看……” 她环视一圈，试图找出简枝的错处。 但视线触及的地方干净整洁，略长的指甲下午也修剪得很圆润，简枝甚至还看阳光好，推着她去楼下小花园坐了半小时。 “这、这纸巾不行。” 老太太抽了一张出来，在空中抖了抖，“太薄了，还掉屑。” 高级vip病房，住一天就要大几千，怎么可能连纸巾都不舍得用好的。 简枝垂下眼，“那我下楼重新买一包。” 老太太看着他转身，视线落到简枝微红的眼角，语气不可置信，“哭了？” 简枝抿抿唇，“没有，是这几天没睡好。” 话是这么说，尾音却压不住地颤抖。 老太太突然想起来，护士来给她换药时说简枝是个蛮让人心疼的孩子。 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会断，一天要做两三个兼职，闲下来就静静坐在走廊上看专业书。 “算了。”老太太翻了个身，“纸买完就走吧。” “别整得好像我压榨你一样。” 简枝：“好。” 病房门一关，他就小声“嘶”着捂住大腿。 苦肉计有用，但是真疼啊。 - 幸好楼下就有家大型超市。 简枝挑了最贵的一款，付完账往外走时，肩膀上忽然搭了一只手。 “简枝？”凑上来的男生很面生，“聊聊啊。” 简枝本能地觉得不对，“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他想把人甩开，奈何这男的又高又壮，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强硬地把简枝拖到了个幽深的巷子里。 里面只有一盏堆满了飞虫尸体的昏暗路灯。 和戴着鸭舌帽，表情阴鸷的。 ……温烛。 脖子上的钳制松开，简枝靠在墙上，声音都有些嘶哑，“我记得我没得罪过你吧。” 温烛把玩着手机，“勾引别人的未婚夫，不算吗？” 简枝：？？ 他脑子空白了一瞬，回想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愣是没想到和哪个男的称得上暧昧。 温烛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手机屏幕翻转怼到简枝眼前，上面赫然是简枝的火柴人皮套，“这是你吧。” 这明显是在简枝直播期间录下来的，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谢谢present的礼物，哥哥有什么想听的歌可以打在公屏哦。” 简枝：“你误会了。” 他警惕地小步后退，试图拉远距离，“主播这个行业本来就是这样，他刷礼物我感谢，现实生活中我们不会有一点交集。” 温烛却嗤笑一声，“装什么啊简枝，你不知道present就是周翊礼吗？” 温烛帽子下的脸极其阴沉。 他们家和周家是世交，他和周翊礼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小学、高中、大学，都在一个学校。 长辈都默许了他和周翊礼的亲密。 结果突然窜出来一个简枝！ “上个星期，我邀请翊礼哥来看我的演出，他说没空。” 温烛声音很轻，像极了嘶嘶吐信的毒蛇，“没空，那怎么会给你刷礼物呢？” 简枝后背越来越凉，他扭头想跑，却正撞上了把他拖过来的高个子男生。 第33章 身后，温烛一把扯住他的头发，用的劲极大。 “从入学开始就在对周翊礼勾勾搭搭，我走了是不是正和你意？没人拦着你演王子拯救贫民窟少年的戏码了！” 简枝越听越觉得荒谬，“你是不是有病？” 姿势的缘故，他是背对着温烛的，想反抗只能往后猛踹一脚。 后者果然闷哼一声。 然后下一秒简枝就被更大力地踹上小腹。 温烛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前，一巴掌甩得清脆又狠辣，“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还手？” “从今天开始，你敢再和周翊礼有任何交集，我不仅能让你找不到工作。” “学你也不用上了。” 简枝紧紧攥着手，脑袋低垂着没有说话。 温烛带来的那高个子显然是练过，一脚下来，简枝到现在都还没力气动。 他靠着墙，能听到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紧接着，脸颊被一沓粗糙的东西拍了拍。 “差点忘了。”温烛手里拿着厚厚一叠鲜红纸币，“医药费。” “——赏你的。” …… 季宴舟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极具侮辱性的场景。 他今天下班早，特意带了点老太太爱吃的东西过来。 结果人刚进病房，就得知简枝下楼买个抽纸买没影了。 老太太嘴上嫌弃，实际上还是有点担心简枝这个瘦弱的小男生，催着季宴舟下楼来找。 男人冷厉的嗓音从巷子口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停在身后。 简枝余光看到温烛匆忙拿出口罩戴上，帽檐也压得很低，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 季宴舟一只手握住简枝的手臂，嗓音沉沉听不出情绪，“他们打你了？” 简枝虚弱地“嗯”了声。 他这会儿终于有种靠山来了的感觉。 而温烛躲在高壮男人身后，不甘心地道，“呵，原来还知道要广撒网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季宴舟的高大身形。 大半张脸都被藏在了阴影里，只露出双黑而锐利的眼睛。 从小到大在豪门圈子里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偏偏要来这儿护着简枝？？ “眼睛都瞎了么？”温烛咬着牙，“一个两个都往你这丑逼身边凑。” 和刚才那一脚相比，这种言语上的攻击实在算不得什么。 季宴舟却忽然上前一步。 距离拉近了点，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就更重了些。 方才让温烛害怕的眼睛此刻上上下下扫视着他，“那看来你不仅丑的不敢见人。” 季宴舟顿了顿，余光掠过简枝干净的眉眼，不紧不慢道： “眼睛也瞎了。” 第17章 哪怕隔着帽子口罩，简枝都能感觉到温烛的不可置信。 季宴舟却根本不理温烛，只低下头来问：“你要公了还是私了。” “公了我现在就可以报警。” “私了，我的人就在外面，你可以一拳一拳还回去。” 简枝半张着唇，惊讶的情绪更多一些。 他是想狐假虎威摆脱困境，可也真的没想到季宴舟会这么果断地维护。 温烛低声骂了句草。 他是不信季宴舟的话的，可偏偏他如今是公众人物，不能去赌这个万一。 “愣着干什么？”温烛骂道：“走啊！” 说是走，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更合适。 他们甚至不能从巷子口离开，而是摸着黑往小巷里去走远路。 一阵冷风从背后吹来，冻得简枝浑身一哆嗦。 ——唯一的热源来自季宴舟握着他小臂的手。 此刻男人宽大的手掌微微用力，搀着简枝就要离开。 “等、等等。” 简枝挣开季宴舟的手。 这会儿小腹上的疼痛减弱了不少，他已经能独立行动了。 季宴舟挑眉，“你还打算去追？” 简枝：“追什么追。” 他打开手电筒，在脏乱的地上摸索，“捡钱！” 温烛故意要在他面前展现优越感，掏出来的钱有厚厚一沓。 刚才随着风落在小巷的各个角落。 简枝撅着屁股，哼哧哼哧捡的不亦乐乎。 季宴舟：“……” 他盯着简枝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人沉迷捡钱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个救他于水火的大活人。 ……于是转身就走。 但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里特别明显。 简枝立马跟上去，“季总，别、别走呀。” 他把那沓现金谨慎地揣到口袋里，又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来。 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走！” “我请你吃关东煮！” …… 这个点的便利店只有简枝和季宴舟两个人。 简枝难得大方一回，捧着两盒塞得满满的关东煮过来。 季宴舟没动，只问：“那两个人你认识。” 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简枝含糊地应了声。 他也没有告状的意思，纯粹是一种客观叙述的语气，“他说我吃爱情票。” “爱情票？” “说我勾引他未婚夫，让他未婚夫来直播间给我刷礼物。” 第34章 简枝冷嗤一声，“真是笑死个人。” “我要是吃爱情票会只刷三万？后面至少再加个零！” 夸张的语气，再搭配上不服气地拍桌子。 季宴舟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叫什么名字。” 简枝愣了下，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季宴舟是在问温烛。 大概是……真的要替他出气。 简枝摆手，“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了。” 说着，他拍拍鼓囊囊的口袋，“这钱就是医药费了。” 季宴舟：“你不在意？” 简枝反问：“在意什么？被打？被羞辱？” “季总。”简枝眨眨眼，“对于我这种穷人来说，尊严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能抓在手里的钱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季宴舟能帮他一次，那能帮他第二次第三次吗？ 简枝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 季宴舟垂下眼，忽然就感觉胸腔发闷，脑子乱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偏简枝还在没心没肺笑着，把碗捧起来喝汤，脸都恨不得整个埋进去。 “我……” 刚吐出一个字，简枝就抬起头，“你不吃吗？” 在室内待了一会儿，还吃了东西，他原本苍白的唇色渐渐变红，表层还泛着亮亮的水光。 “不吃的话……”简枝舔舔唇，漆黑的瞳仁在灯光下也被衬得亮晶晶的，“能不能给我？” 季宴舟：“……” 他瞬间什么复杂的心情都没了，语气拉得很平，“拿走。” 余光瞥见简枝兴致勃勃地伸手拿碗，季宴舟忍了又忍，还是伸手。 ——摁了下简枝的脑袋。 -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简枝回家的时候又将近九点了。 排档是肯定来不及了，他只能抓紧时间上号开播，先兑现给粉丝的三小时直播承诺。 上回方助理很干脆地就把钱打到了简枝卡上，他手握几千块‘巨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个麦克风。 今晚是第一次使用。 “抱歉抱歉，来晚了。”屏幕里的小火柴人脑袋左右晃动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大家有感觉今天哪里不一样吗？” 【换麦了？】 【你终于舍得把你的老古董丢掉了】 【音色都亮了，我的天哪你之前到底在用什么劣质货】 简枝哈哈笑着，“小电人也在制作中了，应该下周就能用上。” 【终于！】 【我看这个火柴人不顺眼很久了】 【哈哈哈可是我觉得还蛮可爱的诶】 “好了好了，昨天说好的带你们出去‘打野’看小哥哥跳舞，”简枝动动鼠标，“我可没有食言哈。” 打野是随机连线pk的简称，对于主播来说是很好的从外部吸粉的途径。 但简枝野区质量一般，连了好几次，不是同行，就是播着玩的老头老太太。 “最后一次，要再连不上我们就……” 话还没说完，屏幕被左右分割成两半，右边是个妆发都很精致的男主播。 简枝很热情地打招呼，“哈喽哈喽~老师晚上好。” 男主播昵称叫【不吃香菜】，闻言只随便瞥过来一眼，“这什么破玩意儿，人机？” “不是不是。”简枝说：“就是一个虚拟的皮套，我是真人。” “什么类型的？” 简枝：“唱歌主播。” 【不吃香菜】大概在看公屏科普，好一会儿才回，“那就打一把吧，惩罚……定唱歌就没意思了。” “5分钟的pk，谁票高就听谁的，怎么样？” 这要求听着很正常，简枝开口应了。 然后pk一开，【不吃香菜】果不其然碾压了简枝。 他粉丝数有20万，直播间在线人数近2000，分多很正常。 【不吃香菜】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翘着脚，“家里有冰块吧？” 简枝：“有。” 还是在便利店买的冰饮里剩下的。 “含着冰块，先来30个俯卧撑吧。” 简枝：“行。” 工作室地方狭窄，他摘了耳机，还得先把椅子搬开。 【不是吧，搞体罚啊】 【30个还怪累人的】 【嘴里含冰块，不会喘不上气吗】 确实有点喘不上气，简枝心想。 身体在运动中逐渐泛起热意，偏偏嘴里又满满当当塞着冰块。 口腔温度将外层融化成水，咽又咽不下去，堵在嘴里，呼吸都不顺畅了。 【不吃香菜】还在那边慢悠悠地问：“你们这种虚拟主播，平时假唱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喜欢你的粉丝也都挺脑残的，看个火柴人有什么意思。” 公屏刷起了问号。 【这哪儿来的傻逼？】 【以为自己互联网皇帝呢在这儿指指点点？】 简枝偏头吐了嘴里的冰块。 他一向对自己拎得很清，娱乐主播，就是为了娱乐他人而存在的。 让他做什么，他也都会尽量去做。 但不代表能侮辱到粉丝头上。 “人身攻击就没意思了吧？” 【不吃香菜】趾高气昂地，“我让你停了么？才做一半吧，别是玩不起想偷懒。” 简枝没说话，低头又挖了几个冰块到嘴里。 第35章 【不吃香菜】敲敲桌子，“数出来，不然摄像头没开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唬我。” 简枝只能努力出声，但音节被堵得特别含糊，“十七、十八……” 他上高中那会儿，为了挣学费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别说30个俯卧撑了，50个都能做。 但这两年干得少了，体力下降，才做了一半就有点力不从心。 更何况还被温烛的人踹了一脚。 “咳咳……”一个大喘气，嘴里冰凉的水就顺着呛到了喉咙。 一瞬间难受得简枝翻了个白眼，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不吃香菜】不在意地挑眉，“不是吧兄弟，这就开始装可怜了？” 他看着简枝那边的票数在缓慢上涨，自顾自感叹道：“这种主播的钱真是好赚，什么事都不用干，卖卖惨就行。” “诶你们到底喜欢他什么？图他声音好听？不怕他是个丑逼？一米六两百斤，脸上坑坑洼洼肉多到都看不清眼睛。” “……啧，想想都恶心。” 简枝刚才就摘了耳机开外放，这会儿每个字眼都能清晰落在耳朵里。 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呼吁粉丝花钱上票？ 对面直播间人数是他的三倍还多，简枝想赢，除非奇迹发生。 【不吃香菜】已经在和公屏商量接下来让简枝打滚了。 “没事，你们别生气。” 简枝一边喘气一边安抚粉丝，“还剩两分钟，打完我们就走。” “不上票也没关系，撑过去就……”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屏幕下方忽然出现嘉年华特效。 还是接连的…… 十个。 简枝人都傻了，磕磕绊绊道：“谢、谢谢jyz的十个嘉年华，破费了。” 公屏也有一瞬间的凝滞。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牛逼】【老板大气】。 而在这不间断的留言中，新鲜热乎的榜一大哥【jyz】只高冷留下两句话： 【放心】 【他赢不了你】 第18章 季宴舟其实才刚到家不久。 他在简枝走后又上楼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临时接到海外合作商的会议请求才匆匆赶回家。 关上病房门前老太太还在一直念叨简枝，说他肯定是故意装病回家偷懒。 跟念经似的。 害得季宴舟到家等待会议接通，都还满脑子是简枝的名字。 这才随手点进直播间。 【不吃香菜】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和简枝的票数差距，笑得很僵硬，“大哥，他们这种虚拟主播有什么好看的。” “你来我这儿，喜欢啥我都给你跳。” 季宴舟没说话。 动动手指，又给简枝刷了一个嘉年华。 “操。”【不吃香菜】脸被打得啪啪疼，“愣着干什么，上票啊！” 他气到脸都有点扭曲了，美颜差点跟不上，“还真等着输给这狗屁火柴人？！” 在他的动员下，还真有粉丝连着刷了两个嘉年华。 然后下一秒。 ——【jyz】又反手丢出四个。 这下血条是真插到对面胃里了。 简枝不由生出一种‘狗仗人势’的感觉。 他摩拳擦掌，眯眼冷笑，“到我了吧？” 简枝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包子。 【不吃香菜】刚才明显就是往死里整他，怎么惨怎么来。 那他现在也没必要留面子。 “做了这么精致的妆发还开十级美颜啊。”简枝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那你就关了美颜，现场卸个妆吧。” …… 【哈哈哈哈哈哈那狗屁香菜脸都绿了】 【美颜一关一下子掉了1000人】 【他粉丝心理落差得有多大，纯素颜和猪刚鬣没差啊】 季宴舟看着这几条弹幕，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 他已经进了书房，电脑开着，在等方助理发来会议号。 手机听筒里不断传出简枝的声音，“【jyz】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古风？流行？说唱？金主爸爸想听什么直接点，不会的我可以学。” “您什么时候方便，为了您，我也是可以改下直播时间的。” 毫不掩饰的奉承和谄媚，季宴舟甚至都能想象到简枝坐在电脑前合不拢嘴的傻模样。 【jyz：不用】 发完这句，正巧方助理发来了会议号。 季宴舟输入数字进房间，里面已经挂着好几个人。 又等了半分钟，人全部来齐，季宴舟开麦，“能听到吗。” 算上他和方助理，线上有将近10人，为了沟通方便，季宴舟直接说的英文。 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不对。 直播间没关！ 偏偏安静许久的简枝这会儿突然出声，夹着嗓子，声音能腻死人： “谢谢哥哥的嘉年华~” “哥哥以后常来，我、我会一直等着哥哥的~”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季宴舟难得的手忙脚乱。 他匆匆关了手机，想自然地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结果对面公司负责人上来就是一句：“zhou，这是你的小男朋友吗？” “ too clingy.” 说简枝……太粘人了。 季宴舟强行表现得平静，“当然不是。” 第36章 他甚至都开始后悔不该给简枝刷礼物。 这人向来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顺着杆子往上爬。 但一想到进直播间时简枝疲惫痛苦的喘息，又很难真的做到袖手旁观。 尤其是……他在小巷里刚被人欺辱过。 “只是公司的一个开发项目。”季宴舟解释：“在收集各类型主播信息进行分析。” 对面几个老外长长地“哦”了声，明显是不太信。 敬业的方文方助理时刻支持自己老板，郑重点头，“对，就是这样。” - 又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老太太终于获批能够回家静养。 简枝那天有课，前一天晚上特地替她打包好了所有东西。 连轮椅扶手上都细心包上了海绵。 “家里保姆请好没？”简枝揉揉酸痛的腰，“平时说话别太刻薄，她们可没我这么能屈能伸，小心第二天就撂挑子不干。” 老太太丝毫不在意，“我有钱，多得是人上赶着伺候我。” “行，那您多注意身体，明天我就不来了。” 眼看着人抓上门把手，老太太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那你还回去送外卖？” “我听小宴说你还是个主播，那能挣什么钱。实在不行我也可以……” 她想说也可以勉强再收留简枝一段时间。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太太只是嘴上刻薄，这段时间简枝有多伤心，她能看得见。 但一抬起头，就看到简枝欠欠地笑着。 “舍不得我？唉我就知道，毕竟我这么有魅力。” “滚滚滚。”好不容易冒出来的温情瞬间被打散。 老太太不屑地嗤一声，“我巴不得你快点走。” 矛盾的表情，让简枝第二天在课堂上都忍不住扯唇。 如果可以，他也想在老太太那儿舒舒服服地挣上几个月的钱。 但护工又不能干一辈子，他不能放任自己被短暂安逸的环境腐蚀。 “礼物分成是不能动的，要攒着还给季宴舟。” 简枝掰着指头低声盘算着，“其他的钱凑一凑，应该可以换台新电脑。” 主播最重要的还是直播效果，简枝的电脑也是当初淘来的二手货，这段时间频繁发热卡顿，昨天在直播中途还死机了一次。 手臂突然被人捅了捅，“简枝。” 旁边的室友在游戏中途抽空回头，“导员找你。” 课间教室人不断来往，声音嘈杂，导员站在前门那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简枝入学时因为申请助学贷款的事和导员交集颇多，相处时还算熟稔，“老师，有什么事吗？” 导员是个身高只有一米七的中年男人，拍拍简枝的肩，“好事！” 办公楼离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嘴都不带停地夸：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品德兼优。” 还叮嘱他，“一会儿记得表现好点，那位脾气可不太好。” 听得简枝一头雾水。 “老师，你确定没有找错人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导员抬手敲了敲门，里头立刻就应了一声，“进。” 简枝推门进去。 然后，就看到了在院长殷勤陪同下的……老太太？！ “你……”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优雅地端着个陶瓷杯，“来了？” 她没再穿病号服，一身黑白相间的法式长裙，妆容精致，每根头发丝的弧度都堪称完美。 ——像中世纪欧洲的豪门贵妇。 院长也笑着看过来，“这就是简枝同学？” “快过来，沈女士是专门来给你送锦旗的。” 简枝更懵了。 她走到老太太身边，后者仍然是一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高傲模样，“我说了不送，小宴非要让我送。” 锦旗包装得很好，红底黄边，拆开时里头的几个大字露出来： 【英雄救美】 【乐于助人】 “愣着干什么，快。”院长举着手机，“我给你俩拍张合照。” 简枝尴尬地舔唇，“不用了吧。” 手指窘迫地摸着锦旗的流苏边，察觉到出汗后，又默默收回掌心。 简枝很擅于将所有事和钱扯上关系，他觉得一开始就是单纯的雇佣关系，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分内之事。 所以钱拿得毫无心理负担。 可这样一个轻飘飘，又沉甸甸的锦旗抓在手里，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觉得有点心虚，以及不配。 “站好。”老太太扯着简枝的手臂。 简枝看向镜头，头一次笑得这么僵硬。 …… 午休时间，季宴舟的手机忽然“嗡”一声。 简枝发来一个3秒的语音条。 “季总，沈女士说锦旗是你安排的，谢谢。” 锦旗？ 季宴舟下意识想回复说不是。但转念一想，大概是老太太自己想送又不好意思，拿他当幌子。 于是只能回：【嗯】 刚发出去，最底下又加载出来一张照片。 是简枝举着锦旗和老太太合影。 他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因为站在老太太旁边更显得朴素，两边唇角往上牵，唇色很淡，透着浅浅的粉。 怎么看都很局促。 季宴舟扯唇笑了下。 他见过简枝很多种笑，阿谀的、心虚的、勉强的、伪装的…… 第37章 但这张照片里的他，像第一次受到嘉奖的小朋友，内心骄傲自豪又不敢表露，强行表现得冷静。 季宴舟把照片拉大，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很真实。 真实到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第19章 当晚，简枝就把这锦旗仔细包好收到了行李箱里。 他的好心情不加掩饰，火柴小人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公屏粉丝忍不住问： 【中彩票了？】 【一晚上嘿嘿笑了不知道多少次】 简枝抿唇收了下嘴角，“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前段时间乐于助人了一把，今天到学校送锦旗来了。” 【哟哟哟】 【给裤衩子老师鼓掌！】 简枝满意点头，手掌在空中下压，“低调，低调。” 他以为这事儿到这就算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上课路上，猛地被人搭上肩膀。 “可以啊简枝，和季氏搭上关系，以后苟富贵勿相忘啊。” 简枝：？？ “你怎么知道？” 这一问给同学都问懵了，“就在、学校官网上挂着啊，公众号也有推送。” “你不知道？” 简枝摸出手机，“我现在知道了。” 他原先以为院长和导员的殷勤态度是冲着老太太是季宴舟的长辈。 可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肯定就不能是这么单一的原因了。 果然，公众号推文里，不仅放了他和老太太的合照，三言两语概括了整件事后，剩下的大半篇幅都在介绍未来和季氏的紧密合作。 文章末尾还特地提到，【史密斯先生将在临大举办讲座，未来或会成为临大特聘讲师。】 史密斯当年也是拿的acm编程竞赛金牌才进的季氏，短短几年已经成了技术部总监。 这种在世界百强集团内磨练出来的技术和经验才是最宝贵的。 简枝：“难怪昨天热情成这样。” 因为校方的大力宣传，简枝一路上都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竭力忽略，努力控制自己不被影响。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个顺带，双方未来的合作才是宣传的中心。 这个想法只维持了一个上午。 因为有人在逐梦的闲聊群里@简枝： 【这是你吗？】 附图是那张和老太太的合照。 简枝脑子宕机了一瞬。 他加入逐梦以来，和厅里歌手相处得都不错，同事之间也没必要隐瞒三次元信息，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在临大上学。 但也不意味着，他们会闲到盯着临大的官网。 【树杈子：你在哪里看到的？】 【wish：微博啊，沈阳自己发的】 有些事情不好在群里说，wish很快私聊了简枝。 【wish：沈阳微博活粉很多，我刚刚看的时候转赞评都破万了】 【wish：已经有人扒到你的专业和班级了，你没在直播间提过这件事吧？】 简枝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苦笑一声。 【昨晚刚提过】 - 厅管的电话来得快又急。 简枝紧赶慢赶到公司，立刻就被带进了会议室。 老太太，也就是沈阳，简枝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大网红。 出身豪门，一辈子吃穿不愁，早年间创办了个轻奢品牌，这几年互联网发展迅速，她赶上了风口背后又有专业团队运作。 ——社媒关注数比很多一二线明星还多。 老太太给了热度，简枝又长得好看，就这么一会儿，都窜到文娱榜热搜中部了。 “现在校庆演出的视频也被扒出来了，粉丝群里也有人在说声音很耳熟，问是不是你。”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简枝抓着矿泉水瓶，眼睛都没办法聚焦。 按理来说，语音厅歌手都是不能露脸的。 他之前也听草草提过，签约合同上明令禁止歌手露脸，违者要赔付五百万的违约金。 不幸中的万幸。 简枝还没签约。 对面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份合同，“这里面删除了不允许露脸的条款，还新增了几项未来职业规划，你可以看看。” 在简枝翻看合同的空隙，工作人员在旁边解释道：“季氏有专业的公关和营销团队，未来也会上线一款自主开发的直播平台。” 意思就是，他们也需要捧出一个自带流量的大主播。 而简枝，目前就是那个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幸运儿。 他没带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签了，自然就该做下一步的安排。 这大好的流量不可能不要，厅管他们当下就决定让简枝今晚露脸直播。 怕他设备跟不上，还准备临时在公司搭建个直播间。 简枝的心情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快乐。 曾经他进这一行的时候就设想过，要是将来能够爆火，那礼物肯定是大把大把地收。 他可以换个崭新的工作室，可以用上最好最先进的设备，可以不用大夏天跑外卖，可以肆无忌惮地吃上一顿大餐。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在开始的激动过后，简枝只感觉到了压力。 “简枝？” 简枝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就见会议室门半敞着，方助理手握门把，身后是季宴舟和一干工作人员。 第38章 “你们要开会是吗？”简枝匆忙站起来，“抱、抱歉，我现在就走。” 他手里拎着包，动作慌乱而急促，侧身而过时不小心撞了下季宴舟的手臂，脚步踉跄了一下。 季宴舟反射性伸手去扶。 “魂不守舍的。”季宴舟垂下眸看简枝，“又闯什么祸了？” 方助理很有眼色的带着其他人先进会议室，反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季宴舟的眸子黑而沉，在开了暖气的室内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子翻折到手肘，小臂线条流畅，肩背挺直而宽阔。 看着就特别可靠沉稳。 “季总。”简枝期待地抬起眼，“如果，我是说如果。” “这次直播我搞砸了，你们还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吗？” 他实在是害怕自己接不住这泼天的流量，届时一言一行都被放大，生死可能就在一瞬间。 然而季宴舟听他交待完事情经过，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不会。” “你当季氏是什么地方，慈善基金会？” “你不行，总有别人可以。” 话虽残忍，但是事实。 甚至季宴舟本人也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 可他看着简枝垂着的脑袋，以及身侧微微颤抖的指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 “按照正常流程，其他人也会出一份策划给你。”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流量、热度、钱，你只要照做就行。” 简枝咬着牙，“但我也不想……只为了钱。” “很久以前，我还没来满天星的时候，那会儿直播间里才十几个人。” “有天晚上，忽然有个人在公屏留言，问我能不能唱点快节奏的歌，她一个人走夜路，很害怕。” “她也没给我刷礼物。”简枝焦躁的抠着掌心，“但、但我就是挺高兴的。” “就好像，她只是很纯粹地喜欢听我唱歌。” 季宴舟忽然就知道简枝身上的矛盾感来源于哪里了。 他明明嗜钱如命，一分一角都要据理力争，却在加入满天星起，不管多高的罚款都咬牙交上。 难道就为了未来能成大主播这个谁都能空口画出的大饼？ 除了梦想，没有其他的答案。 “季总。”身后会议室的门被方助理拉开条小缝，没说多余的话，但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简枝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季总，耽误你时间了。” 他另一只手里还抓着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立刻拧开递给季宴舟，“喝水，您喝水。” 季宴舟觉得这人的态度真是变得有够快。 上一秒还在情绪不振，下一秒又能像往常一样巴结。 “真诚一点，像你以前做的那样。” “还有。” 季宴舟修长的指骨覆上瓶身，干燥掌心下是简枝微凉的手指。 他没接过去，而是微微使力，把瓶口推到简枝唇边。 “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 “你自己喝。” - 直播时间定在了晚上9点。 群里管理有提前通知过，一开播，人就一波一波地涌进来。 10分钟，在线人数已经飙到了1万+。 简枝拘谨地舔唇，招呼都打得没那么中气十足了，“大、大家好。” 【呜呜呜乖宝】 【这么瘦，下巴也太尖了】 【哈哈哈所以是从今天开始要变成露脸主播了吗】 开播前简枝和工作人员顺过流程，需要先和公屏粉丝互动一下，再往下引入正题。 “嗯，以后应该都是露脸播了，大家喜欢的话……”简枝顿了顿，喉咙里挤出短促的笑，“小电人也可以限时返场。” 人一多，公屏留言刷得就飞快，其中不乏有质疑简枝照着剧本炒热度的。 “我想我还没有那么大面子，让校方和沈女士配合我炒作。” “一切纯属意外，我本人被叫来公司的时候都还一脸懵。” 这就算对这次事件的回应了。 “好了，直播方式改变了大家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但我仍然是一名歌手。” 大约是终于来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简枝看着屏幕，脸上的笑终于放松不少。 “一首《月光》送给大家。” …… 另一边，整个总裁办只有季宴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电脑开着，屏幕上却没打开文件。 季宴舟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手机里简枝的直播。 他原本也该准点下班的，都快到车库了，又想起下午简枝在会议室里的紧张无措。 硬生生拐了个方向。 事实证明，简枝的担心是对的。 热度越大，眼红的人就越多。 他才刚开口唱了两句，公屏就已经频繁出现： 【这唱的什么东西】 【大白嗓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歌手？】 【走了走了，又一个靠脸吃饭的废物玩意】 季宴舟“啧”了一声。 简枝虽然在唱歌，但摄像头清晰拍下他不断往公屏留言瞟的动作。 抨击的言论看多了容易影响状态，而季宴舟不希望简枝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被影响。 于是—— 又是十个嘉年华。 礼物特效将整个公屏占得满满当当，那些不怀好意的发言终于一条也看不见了。 第39章 季宴舟满意点头。 他还想再刷，但账户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面容识别付款时一抬眼，猛地看见…… 方助理站在门边。 方助理：“我回来取个东西，刚才敲门了，您没听见。” 季宴舟没说话。 他只是默默摁小音量，然后在方助理即将关门离开时，开口解释： “这次直播对聚星未来的发展很重要，下面人做事不太靠谱，我是怕他们出什么状况，才在这儿监督。” 方助理冷汗都要把身上的衣服浸透了。 季宴舟做事雷厉风行，通常下达决定从不会浪费言语解释半句。 破天荒开口，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助理脑子彻底死机，满脑子都只有刚才推门进来，看到季宴舟看着简枝直播，在那温柔地淡淡扯唇。 他下意识就回，“但这个项目的优先级，并没那么高。” 意思就是，季宴舟身为总裁，只有顶顶重要的事才配递到他的办公桌上。 按理说简枝直播这种事，是不该占用他的时间的。 所以，为什么？ 季宴舟垂下眼，在心里反问自己：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注简枝了？ 第20章 “可以啊！” 下了直播，简枝就被蹲在公司门口的桑葚和草草劫持去了最近的烧烤摊。 “今晚礼物钱至少收了十好几万了吧？”桑葚揽着简枝的肩，“兄弟一夜暴富，我不管，今晚必须你请！” 简枝也高兴地抿着唇笑。 今晚的直播反响很不错。 虽然有黑子浑水摸鱼，但简枝临场反应强，又有团队在一旁引导。 一下涨了五万粉，粉丝群都扩充到了15个。 “请！”简枝摇头晃脑地，“想吃什么随便点！” 兼职多的缘故，简枝在生活中其实没什么朋友，会跟桑葚草草玩在一起也是因为在前公会时他俩的主动连线。 又从线上发展到线下。 哪怕今天简枝得到了这么大的机遇，酒过三巡，他们也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嫉妒。 而是大着舌头，让简枝有钱了就别亏待自己。 吃饱穿暖，多长点肉。 简枝坐在两个高大的北方汉子之间，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含糊应着：“好、好。” 后来怎么回的宿舍他也记不清了，反正醒来时已经快十点。 三个室友都不在，简枝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勉强撑起身，“……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群里安安静静，那两个人估计是还没醒。 简枝慢悠悠地下床，叼着牙刷在宿舍里转圈圈。 公司既然有意把他往大主播的方向培养，那他自己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奶茶店和送外卖的兼职可以不用做了，除了上课，其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直播、排档、和…… “和……”简枝嘴里还含着泡沫，突然卧槽一声。 他昨天和运营约好了今天十点半要到公司商量之后账号的定位和运营方向。 结果几瓶酒下去，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简枝动作瞬间就快起来。 他冲进浴室迅速洗了个澡，头都来不及吹就打车去公司。 出电梯时刚好卡着十点半的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简枝进门就冲着众人鞠躬道歉，“来晚了点。” “没事。”运营打开投影，“那我就开始了。” …… “既然简枝临大学子的身份已经众人皆知，那不如就反过来利用这个人设。” 季氏的员工向来以专业高效出名，从大众对大学生的容忍度到这个人设所能带来的话题度。 方方面面都剖析得透彻。 让简枝全程只有“嗯嗯嗯”的份。 “没意见的话，那下午就去拍摄吧。”现在专门分了个人来对接简枝，是个女生，叫小q。 小q晃晃手机，“我打电话定场地咯。” 其他人都各自回工位继续忙了，留下简枝一个流动人员待在会议室。 手机弹出一条新短信，是简枝这个月的礼物分成。 原本是该跟工资一起发的，但简枝想着他不可能总在公司直播，反正早晚都要换设备，不如就趁现在。 还有。 是时候还欠季宴舟的钱了。 …… 收到简枝的转账信息时，季宴舟刚和客户吃完饭。 他在回公司的路上，因为这条信息，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没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明明一开始，他连简枝的名字都记不住的。 现在却将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在他身上。 而更可怕的是，看到那条10万块的转账提示，季宴舟想的不是收下。 他居然想…… 还给简枝，让他拿着这钱先好好补身体。 安静的车厢，只能听到季宴舟烦躁的“啧”声。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况且商人逐利，在简枝身上投入过多的时间精力明显是得不到什么回报的。 所以不看、不听、不想。 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 拍摄结束，简枝回到工作室已经快七点了。 他的排档时间从清晨挪到了晚上，计划是排两个小时后去个播。 不过开播前，得先把房间收拾收拾。 第40章 这老破小一个月房租五百，空间逼仄，不管怎么整理，摄像头都直直对着简陋的木板床。 简枝没办法，只好把挂衣架挪到身后，能挡多少挡多少。 【今天怎么背景变了？】 【灯好暗呐，都看不清脸了】 【乖宝今晚播到几点！】 简枝开播时管理会在各个群里通知，观看人数上涨得很快。 “昨天是在公司播的，今天回工作室了。”简枝没有补光灯，只能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开，“这样呢，会亮一点吗？” 【算了你还是关上吧】 简枝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还歌吧？昨天好多人刷了花火。” 刷了花火后可以带着截图去管理那儿报备，管理会按先后顺序整理出一份歌单给简枝。 然而耳机里伴奏刚开，简枝甚至没来得及张嘴，外头先传来剧烈的敲击声。 “开门——” “给我开门——” 砰砰砰的巨响，回音几乎要贯穿整个楼道。 且力道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一层薄薄的铁门砸穿。 “大家稍等一下。”简枝摘耳机起身，“临时有点状况需要处理。” 几乎是门锁刚拧开，外头的人就立刻推门进来。 “没完了是吧？”闯进来的人身材魁梧，大冬天的穿个短袖露出花臂，“天天一到半夜就开始唱！” 简枝先挤出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大哥，我这已经装上隔音海绵了。” 花臂大哥指指墙，“这破海绵有个屁用！” 他去扯简枝的手臂，力道之大仿佛能把骨头捏碎，“你要不要自己下楼听听？老子上了一天班了回来就想休息一会，还得听你在这儿咿咿呀呀。” 简枝在他手里就跟个未成年小鸡仔一样，还得不断鞠躬试图安抚情绪，“真的不好意思大哥，我跟你保证今晚肯定不会再吵到你了，我……” 简枝压低声音，“我这儿正直播着呢，咱俩这样争论也不太好是吧……” 谁知道这话落到花臂大哥耳朵里就成了威胁。 他大声骂了句操，“我怕你这个？” “还直播。”花臂大哥一脚踹翻挂衣架，扯着桌上的线就用力往外一拔—— 电脑瞬间黑屏，“老子他妈的让你直播。” 简枝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一下被砍断了，“你有病吧！” 口舌之争一下子发展为拳脚肉搏。 到最后两个人在警察局排排坐，花臂大哥在一边接受教育，简枝还得捏着鼻子给房东道歉。 “看你是学生我才便宜租你的，押金都没要，结果你转头就在屋子里打架？” 简枝：“真的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是，没有下次了。” “滚！”凌晨被吵醒的房东特别暴躁，“你今晚就给我搬出去！” - 晚上加班，第二天一早就有会，季宴舟索性住在了公司。 他忙到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偏偏自动贩卖机售空还没补货，只能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东西。 电梯一路下行到一楼，整个空间空旷安静，唯一的声响是季宴舟的脚步声。 “嘎吱——” 季宴舟脚步一顿，下意识偏头去看。 然而四周漆黑且安静，刚才的声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嘎吱嘎吱——” 季宴舟皱着眉，直接打开了手机电筒。 他倒不是被吓到了，只是怕万一是老鼠，明天也能第一时间通知安保清理。 然后。 他就看到了几步外的蛇皮袋和大黑箱子。 再过去，几张椅子拼在一起，上面躺着的隐约是个人形。 此刻正不太舒服地左右翻动着。 公司从不会让员工通宵加班，那躺在这儿的。 ……是流浪汉？ 季宴舟轻声跨步过去，手电筒的光遥遥照着，正好打在那人脸上。 眼角唇边都破了皮泛着青紫，但依稀能辨认出。 ——是简枝？！ 手机随手放到桌上，季宴舟在简枝面前蹲下。 距离一近，脸上的伤就显得更惨不忍睹。 “又干什么去了。”季宴舟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伤成这样。” 回答他的自然只有简枝略重的呼吸声。 不看见还好，看见了总不能让人真在这儿睡一夜。 季宴舟正纠结着要不要把简枝叫醒，这人又不安分地翻身，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 宴舟反射性伸手。 简枝就直直往下落在了他怀里。 这下人是彻底醒了。 手机的光照亮了这一小片空间，也为男人的连笼上了层暧昧的光影。 简枝半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宴舟，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季总。”他手甚至捧住了季宴舟的脸，新奇地左右乱摸。 “我怎么梦到你了呀？” 第21章 简枝的手温热，掌心并不柔软反而有些糙，在脸上胡乱蹭着。 带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这个角度下，他额发散乱，眼皮半遮着，整个人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幼态。 季宴舟扣住简枝乱摸的手，“乱摸什么。” 手腕被禁锢的感觉真实到不像是在做梦，简枝试探性咬了下舌尖。 “嘶——” 很尖锐的痛。 第41章 他眼睛终于在季宴舟脸上缓慢聚焦，“卧…槽…” “季总？不是、你，你怎么……”简枝边说边试图起身，但他这个姿势不好用力，没站起来不说，整个人还往后摔去。 几张凳子瞬间被撞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声响在空旷室内荡起回音。 季宴舟眉皱得更紧了，他看简枝疼得龇牙咧嘴，附身环过他的肩，将人从地上提抱起来。 “慌什么。” 这个距离似乎比刚刚更近了，季宴舟低头，简枝仰头。 在微弱的照明下，他眼神不受控地下落到简枝半张着的唇上。 简枝缓过了那阵疼，才终于把话说完整，“季总，你、你怎么在这儿？” 季宴舟清了清嗓子，克制地往后退半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简枝“哦”了一声，“我无家可归了，只能先来公司凑活一晚。” “钱呢？”季宴舟问。 总不能真就这么傻乎乎地把所有钱都还给他了吧。 “还了您一部分，”简枝掰着指头数，“剩下的都拿去买设备了。” 毕竟是吃饭的家伙，从前没条件只能将就，现在挣了钱，那当然要换上好的。 不过有点极限就是了。 浑身上下仅剩的几百块钱是伙食费，导致简枝连酒店开房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拎着大包小包来公司。 季宴舟硬生生被气笑了。 偏偏简枝还无知无觉，自顾自把被撞倒的椅子扶起来。 看样子是准备继续躺上去睡觉。 “上去。” 简枝疑惑回头，“啊？去哪儿？” “去我办公室。”季宴舟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然你还真想在这儿睡一晚？” 天上掉馅饼！ 简枝立刻就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哼哧哼哧拖着行李往电梯走。 “好嘞！” …… 第二次来季宴舟的办公室，简枝依然不敢动也不敢多看。 季宴舟拎着袋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简枝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乖的样子。 行李通通堆在了墙角，箱子很旧，蛇皮袋破了好几个小洞。 不像搬家，像逃难。 季宴舟：“脸怎么伤的。” 他边问，边解开袋子上的结。 简枝：“就……跟人打了一架。” 话音刚落，季宴舟就捏着沾了酒精的棉签摁上了唇角。 简枝吃痛，下意识扭头想避开，却被后者未卜先知般摁住后脑，“别乱动。”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嫌我吵。”刚消好毒，简枝就手欠地想去摸，被季宴舟反手拍开，“但我已经装了隔音棉了。” “……本来也不会打起来的，他非拔我网线！我就没忍住。” “呵。”季宴舟扔了个鸡蛋给简枝，“所以你又是单方面被打？” “怎么可能！”本来晚饭就是随便对付了两口，又闹了这么一出，简枝早就饿了。 他迅速剥了蛋壳，然后一把塞进嘴里，“我踹了他好几脚。” 季宴舟：“……” 他没说话，低头又剥了一颗。 简枝见状，还很客气地摆手，“不用了季总，嘴里塞不下了。” 季宴舟嘴唇无语地抿成一条直线，滚烫的鸡蛋直直摁上简枝眼角。 “让你用来消淤青，没让你吃。” 简枝：“哦。” 他安静了没两秒，又满怀期待地抬起眼，“那季总，我今晚睡哪儿？” 这个姿势下，简枝头微微偏着。 相比他带茧的掌心，脸颊皮肤嫩得不像话。 自下而上的眼神明亮而专注。 季宴舟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还能睡哪儿。”季宴舟猛地抽回手，往休息室去的背影是罕见的慌乱，“沙发。” - 总裁办公室的沙发，当然也是比简枝那破木板床舒服的。 他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耳边回荡的是季宴舟平静冷淡的声音。 男人戴着耳机，正专注地盯着电脑，他并不常开口，但每次说的都是繁杂的专业英文词汇。 听得简枝想倒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手机“叮”一声，是小q发来的消息。 提醒简枝下午还需要外出拍摄。 摆烂失败，简枝只能认命地去里间洗漱。 他出来时，季宴舟视频会议正好结束，男人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冰箱里有三明治。” 简枝立刻小跑着过去拿。 他是真的只想拿三明治的，可冰箱打开，先看见的是用塑料盒精致包装起来的小蛋糕。 提拉米苏、抹茶千层、芒果雪媚娘…… 简枝从里面费劲地找出鸡蛋三明治，关冰箱时没忍住回头看了季宴舟一眼。 坐沙发上拆包装又忍不住瞥过去一下。 已知季宴舟是个高冷严肃的霸总，那么他肯定不会随随便便让人在办公室里吃东西。 所以…… 那些蛋糕。 是他给自己买的！ 简枝抿着唇，拼命压抑想要上扬的嘴角。 他余光能扫到季宴舟正面无表情地在文件上签名，肩背挺直，十足的矜贵。 可他越是正经，简枝脑子里他吃小蛋糕的冲击就越强。 到最后实在憋不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第42章 季宴舟：“笑什么。” 简枝轻咳一声，手拍脸强行克制，“季总，谢谢你昨晚收留我。吃完这个我就走，不打扰你工作了。” 季宴舟“嗯”了声，“东西准备搬去哪里。” “先拿回宿舍吧。”简枝说：“然后和部门申请下，这段时间能不能先在公司直播。” 回答他的是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简枝默认话题到这结束，也很识趣的没再打扰季宴舟，去墙角拎了东西就准备走。 然而季宴舟听着他窸窸窣窣的声响，笔却越握越紧。 昨晚伸出援手还能说是同情心作祟，是个人都不会放任一个学生大冬天的睡凳子。 而现在，简枝一个成年男性，照例来说搬几件重物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季宴舟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的保护欲强到不正常。 哪怕逼着自己集中精神到工作上，眼睛却仿佛有自己的想法。 “砰”一声，行李箱砸到地上。 季宴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先迈出去了，“这么多东西，能一次性拿完？” 简枝察觉到了他要帮忙的意思，立马软着声开口，“拿不完，季总你能帮帮我吗？” 季宴舟勉为其难，“行吧。” “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趟。” - 换做是从前，简枝是绝对想不到自己还有坐季宴舟副驾的一天的。 他的东西多，后备箱塞不满，还放了一点在后座。 昨晚时间匆忙，简枝只来得及收走了值钱的大件，还有些零散的东西没来得及带走。 车子停在小巷前就不能再往里开了。 季宴舟走在简枝身后，皱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儿的建筑起码得是上个世纪的了，窗台破旧，地板砖崎岖，空气里都是难闻的酸臭味。 路边甚至能看到流浪汉在争抢着翻垃圾桶。 季宴舟一只手抵着鼻尖，“你之前就住这种地方？” 简枝：“是啊，这儿房租便宜，离学校也近。” 季宴舟很难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 他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也深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艰难求生。 但具象化到简枝身上，只觉得更是艰难了数倍。 孤儿、小时候打工差点被老板猥亵、成年了背上巨额债务只能没日没夜地打工。 可偏偏，他从没真心实意地抱怨过一句命运的不公。 简枝小跑着去垃圾桶旁的隐秘角落扒拉出几个塑料袋子。 袋口有些松了，能看到里面装的是衣服。 “幸好没丢。” 季宴舟嗓子有点干涩，“怎么不直接买新的？” “才穿了两年诶。”简枝把这几袋东西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买新的多浪费。” 季宴舟深吸了口气。 这一刻他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看着简枝冻得苍白的脸，脱口而出： “丢了。” “带你买新的。” 第22章 简枝被带到商场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想起以前在餐馆兼职时蹭着看过的偶像剧。 霸总男主带着清贫女主去商场，凡是被她眼神扫过的都毫不犹豫地刷买下。 现在的场景……也不遑多让。 但简枝不是贫贱不能移的倔强女主，不会高喊“你这是在拿钱羞辱我！” 他只在开始被导购牵着摆弄了下，回过神来，就犹如游鱼入水。 在衣架间穿梭，积极得不得了。 ……还专挑贵的拿。 拜托！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简枝又挑了两件毛衣，他完全没有要上身试的意思，只看着吊牌上五位数的价格，就毫不犹豫地取下来。 “简枝。”季宴舟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倚靠在柜台边，眼皮半掀起，眸子冷冷淡淡。 没再说话，但透露出的意思是： 适可而止。 简枝只能挥手告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导购小姐姐，蹦蹦跳跳到季宴舟身边。 双手合十，眼珠子亮晶晶的，“谢谢你哟季总~” 季宴舟冷嗤一声。 他早就知道简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给他花钱的时候能捏着嗓子甜甜叫季总，哪天惹他不高兴了，大概就要在心里骂他了。 简枝见季宴舟依然绷着脸没什么反应，很殷勤地伸手，“季总你手上拿的什么呀，重不重，用不用我帮你提？” 季宴舟挑眉，“你确定？” 话音刚落，身后店员就“砰”地一声，搬着十好几个袋子砸在柜台上。 “简先生，您挑的衣服我们都给您包好了。” 简枝眉心一跳：“有这么多？” 他刚才光顾着占便宜了，完全没想到一件一件加起来会有这么多。 “是的。”店员双手交叠在腹前，得体笑着，“我们也提供送货到家服务，需要……” 简枝下意识以为店员要说送货到家要收费。 “不用了不用了。”他打量着季宴舟的神色，觉得对方没有想再替他出钱的意思，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我自己拿。” 店员：“……” 她原本想说的是需要简枝提供下住址和联系方式。 可简枝动作太快，这会儿已经吃力地用手去勾袋子了。 第43章 店员只能把眼神投向季宴舟。 后者却并不说话，看着简枝在那儿笨拙地抓来抓去，好一会儿，才浅淡地勾了下唇角。 “蠢死了。”季宴舟屈指弹了下简枝脑门，“人家是让你写联系方式。” 简枝捂着微微痛的额头，“那你不早说！” - 季宴舟说正好要出去一趟并不是胡乱扯的借口。 今天是他侄子生日，早半个月前就定了限量版乐高，原本也是要去店里拿的。 晚上的生日聚会定在了老宅。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自然是需要时不时的维系感情的。 小辈的生日就是很好的理由。 季宴舟到时，侄子正抓着玩具满屋子乱跑。 瞧见他，还脆生生喊了句：“宴叔叔！” “乖。”季宴舟半弯下腰，揉了揉侄子的脑袋，“你想要的限量版乐高。” 侄子抱着礼物跑远了，季宴舟直起身，视线在空中与季正风对上。 后者显然不想提起上次的不愉快，轻咳一声，问起公司近况。 季宴舟淡声答了，没一会儿，大伯母来喊他们去餐厅吃饭。 半径两米的圆桌，小寿星坐在最中间，季宴舟被他拉着手坐在了右手边。 “宴叔叔，”小孩喜欢谁毫不掩饰，凑到季宴舟耳边，用自以为小的声音道：“一会儿我切最大块的蛋糕给你！” 堂哥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语气特别酸，“呵，昨天才说我是你最爱的好爸爸。” “可是……”侄子咬着筷子一脸为难，“他也是我最爱的宴叔叔诶。” 热气蒸腾往上，伴随着清脆的童音，场面和谐热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 大伯母说：“我也没想到小宴这么喜欢孩子，他以前每次放暑假回来，都要带着晨晨玩两个月。” 晨晨是侄子的小名。 季宴舟听了，随意扯了扯唇没说话。 要说多喜欢孩子，其实也谈不上。 只是他自己经历过忙碌压抑的童年，知道那有多难过，才不想让侄子也经历一遍。 季正风也放下筷子接腔，“是啊，看着晨晨从那么小，到现在都能背着书包上幼儿园。” “他一走，感觉整间屋子都静了不少。” 季宴舟神色不变，自顾自往侄子碗里夹了块排骨。 “我这么多年了也没别的愿望，就希望小宴早点成家。”季正风和缓道：“向初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季宴舟放下筷子。 这么多年了，季正风还是一点不了解他，我行我素得让人觉得好笑。 大约是仗着今晚人多，气氛又恰到好处，觉得他们父子俩再怎么不睦，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翻脸。 季宴舟摸了摸侄子的头，“叔叔还带了巧克力给你，在外面客厅，自己去拿下好吗？” 小孩子最爱甜食，侄子当即就欢呼着跑了，季宴舟才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望向对面，“你总这么提我妈，会让我以为你们从前很恩爱。” 但事实是，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季正风就出轨贴身秘书，一个又一个的小三打电话、制造偶遇来挑衅，硬生生给沈向初逼出了抑郁症。 二十多年过去，季宴舟仍然清楚记得，沈向初被抑郁症折磨得疯狂自残，躺在床上形销骨立时，季正风正带着他的情人在国外度假。 哪怕是这样，沈向初临终时也没说要永远记恨季正风的话。 她只是摸着季宴舟青涩稚嫩的脸。 说“对不起。” 说“妈妈永远爱你。” “以前听你的话，是因为我还没有能力。”季宴舟的外貌只有3分遗传了他的母亲，并在年岁渐长后将遗传来的柔和褪的一干二净。 他眼底依然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就是这样，才让人浑身发凉。 “现在你觉得，还能支配我吗？” “季宴舟！”季正风气得拍桌子，“我是你爸！” 季宴舟声音很轻，“如果能选，我希望你不是我爸。” - 简枝哼哧哼哧把一大堆行李搬回宿舍，稍微收拾了下，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他还赶着去公司排挡直播，没时间吃饭，只能去超市买了几个面包垫肚子。 出来时，正好撞见周翊礼。 “简枝？很久没见你了。” 简枝尴尬地哈哈两声，“最近比较忙。” 他现在对周翊礼的感官有点复杂。 作为朋友他的人品肯定是没问题的，认识以来大大小小帮了简枝好几次，甚至还披着马甲给他刷了好几万礼物。 但就是温烛的事，简枝心里很难不有疙瘩。 “学长，”简枝纠结来纠结去，还是觉得当面说清比较好，“你知道温烛喜欢你吗？” 周翊礼明显一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温烛他、可能对我们俩有点误会。”简枝尽量把事情描述得温和一些，没必要让周翊礼也跟着内疚，“他发现你给我刷了礼物，以为我们俩……嗯。” “他找你了。”周翊礼显然是对温烛非常了解，“动手了吗？”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再提好像简枝在背后说人小话告状，他没正面回答，只说：“学长，本来你的感情问题我是没资格插手的，但是吧……” “就、希望你能和温烛好好谈一谈。” 第44章 “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 周翊礼耷拉着眼皮，看样子是在思考。 简枝也没再多说，看app上公交快到了，立马小跑着出校门。 ……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简枝又是忙着收行李，又是忙着搬家，到了这会儿在有空到群里安抚粉丝。 【树杈子：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今晚会九点准时开播哒！】 他一边打字一边往公司走，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个人。 “嘶——”简枝捂着额头，“对不……季总？” “您这么晚了，还来公司加班？” 季宴舟穿了件深灰大衣，门口的灯自上而下，在他脸上笼了层沉闷的光影。 眉眼耷拉着，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这是……心情不好？ 换做以前，简枝肯定想有多远躲多远，不触这个眉头。 偏偏季宴舟今早刚给他花了大钱，金主爸爸大方得让他愿意做出气筒。 “季总，今天这么冷，你怎么不戴围巾呀？” 12月初临安气温骤降，最低已经掉到了0度，简枝晚上刚出宿舍就被冻得一哆嗦，又跑回宿舍加了条围巾。 当然是季宴舟上午刚给他买的，最贵、面料最好、最保暖的款式。 季宴舟；“不冷。” 他待的地方都有暖气，更何况从车里下来到进公司不过几步路。 但有种冷，叫别人觉得你冷。 简枝不听，动手就把脖子上的围巾拆了下来。 他动作极快地伸手碰了下季宴舟脖颈，果然是一片冰凉。 “来，戴我这条。” 简枝和季宴舟之间虽有身高差，但不像男女之间差得那样多。 他一踮脚，围巾就轻松披了上去。 可与之相对的，是两人距离骤然拉近。 季宴舟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简枝的全部身影。 青年的面庞还未完全褪去青涩，嘴唇红润，下巴莹白而小巧。 视线控制不住上移，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季宴舟耳畔。 心跳声如擂鼓。 第23章 他的视线范围内只剩下了简枝。 呼吸在空气中暧昧地交缠，脖颈被简枝触碰过的皮肤开始隐约发烫。 围巾草草围了两圈，堆叠在下巴处。 隐约……能闻到简枝身上的干净气味。 简枝满意地后退两步，“嗯，这下不冷了吧？” 季宴舟抽手把围巾凌乱的褶理了理。 他觉得很神奇。 因为季正风的缘故，季宴舟从老宅出来时还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他一面觉得痛苦，一面又怀念沈向初还在的日子。 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两只手在一左一右拉扯，让他本能地抗拒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 然而那些糟糕的负面情绪，在简枝面前很轻易就被瓦解了。 明明他的动作也称得上冒犯，但季宴舟看着他的脸。 莫名其妙的，嘴角就往上扬。 尤其是简枝从头到脚都穿着新买来的衣服，微微歪头看过来。 ——精致白嫩得像个年画娃娃。 季宴舟清了下嗓子，“嗯，好多了。” “你冷不冷？” 后一句话被淹没在简枝的“卧槽”声里。 “迟到了迟到了。”简枝匆匆扫了眼手机，连再见都忘了和季宴舟说，扭头就往里冲。 …… 流量未过，加上团队营销，简枝的粉丝数在这几天迅速涨到了50万，直播间在线人数最高维持在5w+。 越是这样，越是要维持高曝光。 简枝这段时间来公司的次数都快和坐班员工一样了。 连带着和整个项目组的员工都混得很熟。 简枝排完两个档，去茶水间倒水时正好撞上两个女生在聊热播的偶像剧。 “我其实不是很理解她们为什么说这个男演员帅。” “可能是平时吃太差了吧，毕竟不像我们，能天天看到活着的小说霸总。” 这就是在指季宴舟了。 简枝离得近，偷偷往屏幕上瞄了一眼。 这位饰演霸总的男演员也穿了身纯色大衣，头发用发胶固定，鼻梁上还架了副无框眼镜。 乍一看确实挺帅，但细想想，又觉得气势不够强，体态也不够端正。 反观季宴舟，至少在简枝的记忆里，就从没有过他塌腰驼背的时候。 更不需要靠多余的动作语言来烘托，坐在那儿，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来，压迫感就直线拉满。 “不过季总也快30了吧，居然也没见他交女朋友？” 女同事搅着咖啡，“你懂什么？他们这种家族肯定是要商业联姻的。” “季总不是过几天要生日了吗？听说已经把整个千佰包下来了，到时候要半个生日酒会。” “啧啧啧。”女同事感叹，“说是庆生，实际上不还是牵线搭桥聊工作嘛，顺带再物色物色合适的联姻对象。” 简枝没听清后面的话，他的注意力全被季宴舟生日给吸引了。 “季总生日？”简枝状似不经意开口，“是哪一天啊？” 女同事随口答：“就下一周，平安夜。” 简枝：“啊……” 他倒也不是真的随口一问，这段时间季宴舟大大小小帮了他挺多，于情于理都该找个机会道谢。 第45章 而且老板兼债主过生日，简枝怎么着都该有点表示。 - 坦白说，季宴舟对自己的生日并不期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日所代表的含义已经完全变了。 他在这一天不能单纯地庆祝，反而要游走在各色商人之间，借着生日的由头，谈下一个又一个合作。 当然，这是他作为继承人的责任。 但年复一年，难免感到厌倦。 夜深人静时更会生出一种，他是作为工具出生的想法。 晚上酒会遍邀临安商政名流，季宴舟为此特地推了所有安排，又提前半小时下班，由司机送到酒店。 大厅内亮着暖色灯光，中间是垒得很高的香槟塔，连装饰用的鲜花都是早上空运来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季宴舟甫一出现，就有人殷勤地迎上来，“季总，生日快乐啊。” “季氏和威莱合作的新闻我看到了，办得真是漂亮。” “我这儿也刚从国外挖了个医药研发团队过来，如果您这边需要的话……” 季宴舟从入场开始唇边就挂着抹笑，只是这笑不达眼底，表面得很。 他指尖轻敲杯壁，“哦？” “什么团队？据我所知世界上最精尖的研发人员都在季氏。” 言外之意，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他面前装蒜。 恰好旁边又有人在靠近，季宴舟低声说了句失陪，扭头离开。 另一边，季正风穿着身古朴唐装，和人笑着攀谈。 “来，小宴。”一小段日子没见，季正风仿佛忘了那天的不欢而散，面上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这是你郑叔叔，小时候常见的，后来移民去了国外，还记得吗？” 季宴舟：“记得。” “郑叔是什么时候回的国？我爸没提过，要是早知道的话我也该上门探望。” “也就这两天。”郑叔笑道：“我家欣婉最近要在国内办个画展。还记得她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远处招手。 于是季宴舟就明白了，这是又一次，季正风为他安排的相亲。 季正风始终没放弃摆布他的人生，见前两次软的行不通，直接强行安排见面。 果然，人一走近，不过是说了两句话，两个长辈就找借口离开。 给他们创造独处空间。 “季宴舟？”郑欣婉笑得很温柔，“我听我爸提过你。” 季宴舟淡淡点头。 “我的画展……” “抱歉。”季宴舟直截了当拒绝，“郑小姐，我目前没有恋爱计划，这次见面是我爸私自安排的。” 怕人觉得难堪，季宴舟又略低下头，“抱歉。” 说完，他把手里的酒杯放到路过侍者手中，一直走到二楼隐蔽的露台，才手撑着栏杆缓慢吐出口气。 楼下觥筹交错，人影攒动，都是打着为他庆生的名头，气氛却只让季宴舟觉得压抑。 包括那一句句生日祝福，更是不带一点真心。 手机“叮”一声，是软件自动提醒关注的主播开播。 季宴舟一点进去，就看到简枝鼓着腮帮子在吸溜面条。 很普通的一碗炸酱面，他却吃的摇头晃脑，眉眼带笑。 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季宴舟指腹蹭着屏幕，被感染了似的，眼底也终于缓慢升起点笑意。 - 从酒店出来已经快10点了，季宴舟却没让司机开车回家，而是转道去了公司。 灯已经关了大半，只有九楼还亮着。 鬼使神差的，季宴舟摁了到九楼的电梯。 迈步出去时，许是想到马上能见到简枝，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嗓子也有些干涩。 然而…… 没人。 整层楼空无一人，直播间门也大敞着，电脑是关机后的黑屏。 身体因兴奋引起的燥热瞬间褪去，唇角拉得平直，眼皮也没什么情绪地垂下。 “……季总？”简枝擦着手从身后过来，“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不是今晚有酒会吗？” 季宴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在说嘛。”简枝八卦地凑过来，“那酒会上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高级甜品，蛋糕什么的。” 季宴舟是不太习惯情绪外露的。 到他这个位置，必须得喜怒不形于色，真话假话掺着来。 但现在，他不想。 “没有。”季宴舟说：“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简枝很遗憾地：“啊……” “那你生日过得还开心吗？” 问这个问题时，简枝就靠得有些近了。 他今天穿了身蓝色的海马毛毛衣，衬得皮肤白皙，脸颊和嘴唇都红润。 又因为距离很近，季宴舟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沐浴露香味。 “一般。” 简枝抠了抠手。 那完了。 人家砸了那么多钱给他过生日都不满意，更别说他这个称得上廉价的礼物了。 季宴舟的目光自上而下，轻易就看出了简枝的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简枝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开口：“季总，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俗话说得好，礼轻情意重。 简枝想季宴舟怎么也不像是那么肤浅的人，收礼只看价格。 第46章 但以防万一，简枝还是先打了预防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自己做的。” 礼物盒就在直播间的桌子上，简枝拿出来递给季宴舟，“你打开看看？” 盒子是很简单的白色，上面用米黄色丝带绑着，轻轻一扯就开了。 盒子底部铺着拉菲草，上面是一条黑白格纹的围巾，旁边地苹果上还贴了生日快乐的贴纸。 “围巾是我自己织的，我手艺挺好的，织得很密不会漏风，料子也选的最好的。” “苹果……”简枝舔舔唇，“今天是平安夜嘛，虽然是洋节，但也图个好意头，平平安安。” 季宴舟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也并不伸手去碰。 捉摸不定的态度弄得简枝越来越忐忑。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 季宴舟忽然扭过头，“你是真心的吗？” 他轻而缓地又问了一遍，“送我礼物，祝我生日快乐，你是真心的吗？” 简枝：“当然。” 季宴舟于是就笑了。 不是虚假敷衍的扯唇，而是笑意直直到了眼底。 “谢谢。” 他说：“我很喜欢。” 这么直白地表露情绪，反倒弄得简枝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其实很少见季宴舟笑。 作为领导，作为总裁，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季氏全体的企业形象，所以必须严谨体面。 但潜移默化的，那层面具就会像焊在脸上一样。 所以。 多笑笑挺好的。 礼物被季宴舟收好又重新放回了袋子里。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季宴舟看着墙上倒映出的简枝身影，忽地开口： “今天平安夜，没和朋友约着出去过节？” “互联网人哪配过节。”简枝揉揉肚子，“吃顿烧烤应应景吧。” 说着，简枝偏头去看季宴舟。 原本是想顺着问他有什么安排的，但想起五分钟前这人还神色恹恹地说生日过得并不开心。 于是出口的话就成了：“要不……一起去？” 季宴舟眼皮垂着，头发掉下来了一缕落在眼角，明明神态动作都和之前没什么差别，但就是莫名给人一种孤独寂寥的感觉。 简枝又补上一句，“我请客，吃吗？” …… 平安夜的缘故，十一点了大街上还来来往往全是人。 烧烤店是桑葚推荐的，说是十年老店，食材新鲜。唯一的缺点是位置偏僻，要从广场穿过，再拐进一个巷子里。 这种小店做得都是口碑和回头客，环境自然干净不到哪儿去。 门口搭着的小木桌上是经年累月积下来的油垢，塑料椅的搭脚甚至还从中裂开。 简枝一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他被季宴舟扯住手臂，“先别坐。” 男人拧着眉，一次性抽了好几张纸，“很脏。” 简枝这才反应过来，季宴舟季总，和这种小破地方有多么格格不入。 他里面穿的是出席宴会的高定西装，外头套的黑色大衣版型挺阔，面料柔软厚实。 这一身别说是这家店了，这条街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但简枝也没说什么要不要换家店的话。 开玩笑呢！ 季宴舟看得上的店，那随随便便一个菜不得让他倾家荡产？ 简枝扫桌上的二维码翻看菜单，“季总，脑花吃不吃？” 彼时季宴舟才刚把桌椅擦干净，勉强落座，“什么东西？” “猪脑花。”简枝眉飞色舞地介绍，“红油泡椒味的，可好吃。” 季宴舟从小到大其实没吃过几次路边摊。 家境使然，他出生起家里就住着专门的营养师，一日三餐都严格搭配。 后来大学时一个人租房，也是自己下厨居多。 不是没刷到过类似的美食推荐视频，但没尝过，也就提不起兴趣。 他走神的这几秒钟里，简枝已经飞速下单，服务员很快提了扎啤酒过来。 简枝利落抠开拉环，觉得此情此景，是个非常好拉近他跟季宴舟关系的机会。 烤串一吃，小酒一喝，跟大老板都能称兄道弟了。 “季总，其实说起来，我真的应该感谢你。” 季宴舟眉心一跳，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也抿了口酒，“感谢什么。” “感谢您给了我动力啊！”简枝瞥瞥季宴舟手腕上那块崭新的昂贵的手表，“有压力才有动力！” “为了尽早还上欠您的钱，我夙兴夜寐、勤勤恳恳，这才有了大火的机会！” 简枝捧起酒瓶子，“我敬您！” 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下去，烤脑花先送上来了。 红油很香，泡椒的刺激味道不断刺激鼻腔，简枝才吃了两口嘴唇就被辣得通红。 “季总，您放心。”简枝拽着凳子往季宴舟的方向挪了两步，“我肯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栽培。” 店外空间逼仄，时不时就有人从身后穿过。 简枝被挤得肩膀一歪，整个人都靠到了季宴舟身上。 季宴舟反射性地伸手护住简枝，这个姿势下，几乎是把人半搂在了怀里。 四周嘈杂，这一小片空间仿佛被单独划分出来，自上而下的暖黄灯光洒在男人发梢眉眼，温柔的笑意要从眼底溢出来。 第47章 ……偏偏简枝打了两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完全没有破坏气氛的愧疚，还坐直身子，准备继续进行优秀打工人的发言。 季宴舟却一点没有被奉承到的感觉。 简枝几句话，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严格定义成了上司与下属，债主与欠债者。 于他的角度合情合理，在季宴舟看来，只觉得疏远得过分。 简枝又把酒瓶拿起来，“所以，季总……” 季宴舟压着眉眼，拿了一串牛肉塞到简枝嘴里，声音不耐烦地压沉，“闭嘴。” …… 这顿夜宵到最后还是季宴舟结的账。 简枝豪气干云，偏偏酒量浅得一瓶就倒，结账时还试图和季宴舟抢单，结果手软得在口袋里掏半天掏不出手机。 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季宴舟出来时，正有个乞丐举着破旧的铁碗，一摇一摇地要简枝给钱。 他大概是刚从别的桌过来，手上拎着烤串和饮料，铁碗里也乒乒乓乓，放了不少的零钱。 季宴舟就看着简枝喊：“走开！我没钱！” 他大约以为自己吼得很有气势，实际整个人都被酒精浸软了，声音软绵绵的，像撒娇。 “给一点吧。”乞丐在旁边几桌尝到了甜头，因此格外的锲而不舍，“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简枝还没真的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摇摇晃晃试图站起来，“不给，别在这儿……” 塑料椅轻，被简枝站起来的动作弄翻，底部翘起来，正拦在简枝小腿前。 季宴舟一把接住踉跄的简枝，顺手把刚和店家换的五百现金塞进乞丐手里。 乞丐拿了钱心满意足走了，简枝眯着眼睛，看看他的背影，又抬头盯着季宴舟的眼睛，“你为什么给他钱。” 这句话倒是说得口齿清晰。 “没为什么。” 小时候沈向初带他逛街，路边只要看到乞丐总会多给些钱，季宴舟现在都还记得，沈向初摸着他的头，说“我们有能力，就该多帮助别人。” 简枝嘟囔了句什么，突然踮着脚凑近，鼻尖都要和季宴舟挨上了。 “你被骗了！” 巷子里铺的不是水泥，地砖坑坑洼洼，砖缝也对不齐，简枝甩开季宴舟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他们、他们都是在骗钱。” 简枝脑子已经糊成一团了，但还是努力在记忆里扒拉出有用的信息，磕磕绊绊转达给季宴舟： “钱都要交、交给组织。” “不够的话，会被打。” 怕人走不稳要摔，季宴舟一直紧跟在简枝身后，“你怎么知道。” 简枝停下脚步。 巷子里的灯并不亮，但也足够照出他通红的脸。 眼神迷茫，眼尾也被染得泛着粉红。 本来是特别恬静的一张脸，下一秒，简枝就攥着拳头龇牙咧嘴，“因为他们抢我钱！” 醉酒的人就是这样，情绪跌宕起伏，上一秒还在义愤填膺，下一秒又开始呜呜呜地哭诉，“我都三天没吃饭了，阿姨看我可怜才给我五十块。” “抢我钱就算了，还打我！” 简枝说着说着就靠着墙缓慢滑落到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好疼。” 眼睛里居然还真的冒出点水光，“真的好疼。” 季宴舟配合地蹲下身。 大衣下摆拖在肮脏的地上也不在意，顺着简枝的动作去扶他的脸，“哪里疼？我看看。” 男人指节修长，轻触着脸的力道很轻，从眼尾滑落到唇角。 简枝：“……” “——呕！” 干呕的声音再次打破旖旎氛围。 季宴舟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缓慢收回。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简枝，偏着头。 睡…着…了… 季宴舟闭了闭眼，胸腔里那股气始终散不掉。 他一边把简枝往背上拉，一边腾出手掐他脸，“睡什么？不许睡。” 这一下掐得是真的用了点力，简枝趴在季宴舟背上，艰难睁开眼。 居然还能接上刚才的话题。 “别道德绑架我。”趴在背上，距离自然就近了。 简枝说的每一句话都像贴在季宴舟耳边似的，温热的气息从耳垂吹到脖颈。 “我辛苦赚的钱，凭什么给你！” 他絮絮叨叨的，除了刚开始几句话听得清，后面每个字都糊成了一团。 季宴舟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被简枝气息吹拂过的地方更像是有电流涌过。 “你还是睡觉吧。” 简枝“嗯？”了一声，抱着季宴舟的脖子又往上蹭了蹭，“你说什么？” 季宴舟扭过头，“我……” 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简枝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都凝滞了。 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唇角。 那里柔软、温热，覆盖着…… 另一个人的唇。 深冬的夜晚寒风刺骨，急速跳动的心脏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冷。 这一刻，季宴舟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的情绪总是被简枝牵动。 他希望简枝开心，不希望简枝难过。 他想要简枝在他的羽翼下长长久久。 季宴舟垂下眼，忍不住笑了声。 对。 他喜欢简枝。 第48章 季宴舟，喜欢简枝。 第24章 简枝这次倒是没彻底断片。 他躺在宿舍狭窄的床上，眼睛愣愣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只有靠在墙边撒泼，被季宴舟背起来的零散片段。 回忆被套上了层模糊的滤镜，简枝此刻回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的季宴舟温柔得不像话。 可是…… “奇怪。”简枝抱着被子坐起身，“太奇怪了。” 醉酒的人狗都嫌，简枝不认为自己和季宴舟之间的关系好到可以让他忍着洁癖送醉鬼回学校。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季总，昨晚谢谢您送我回来】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账是您结的吗？多少，我转给您吧】 怕自己昨晚又做了什么冒犯人的事情，简枝每个字都打得特别恭敬。 他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不断闪烁，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把季宴舟都气到语言系统紊乱了。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季总您大人有大量，我昨晚喝醉了神志不清，要真做了什么冒犯您的事，您别放在心上……】 这回季宴舟倒是回得很快： 【泛舟：别放在心上？】 【泛舟：什么意思？】 紧接着就是一句语音，“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大约是一个人在家里，背景没有杂音，因此季宴舟低沉微哑的声音就像紧紧贴在耳边。 简枝手臂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记得一、一些】 季宴舟手指摩挲着屏幕。 他其实很想继续问简枝还记得什么，但看这几句话的意思，那个意外的吻…… 简枝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所以。 昨晚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季宴舟垂下眼，扯唇嗤笑了声。 …… 周末没课，该交的作业简枝也都交了，吃过午饭，他就搭公交去公司。 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准备用来排档直播，势要卷死整个公会的歌手。 【宝宝怎么脸色不太好】 【是诶，黑眼圈有点重】 简枝向来是不太在意自己的外貌的，充其量出门前用清水洗把脸再梳个头。 最近因为要露脸直播，还破天荒用上洗面奶和大宝了。 简枝对着手机镜头照了照，“昨晚和……” 他心想总不能说和老板吃烧烤去了吧，那其他人大概会以为他想傍大款想疯了。 “和朋友吃饭去了，喝了点酒，没睡好。” 话刚说完，就有人连线进来。 是公会一直在力捧的头部歌手【master】。 他也常来公司，这段时间经常和简枝碰面，久而久之就混熟了。 简枝一看他拿摄像头照地板就知道，“你不是说今天在家休息吗，怎么又来公司了？” 季氏周末双休，简枝来的时候一整层空荡荡，走路都要起回音。 master夹着嗓子，“当然是来给，我最爱的粉丝宝宝们送亲签的啦。” 公会内部有规定，歌手送粉丝的定制周边由歌手自己掏腰包制作，数量多了也不便宜，但一种回馈粉丝心意的方式。 简枝打算过段时间也安排一些。 “那就你一个人来？” master和简枝一样，都配了专门对接的工作人员。 “不然呢？”master这回直接一个冷笑，“说要陪女朋友约会。” “还非求着我今天就把所有周边都签了，他周一上班好直接联系快递发货。” 简枝忍不住嘲笑，“惨，真惨。” “惨什么？”伴随着这一声，身后房门被人推开，master戴着帽子口罩，大喇喇走进来，“这不是还有我的好兄弟帮忙吗？” 简枝反手就是一个断开连线，“之前说好了今天要还歌的对吧，管理把歌单给我，我……” master丢了手机，从背后直接环住简枝脖颈，“帮不帮？” 他也是典型的高大骨架，又因为最近在健身，整个人比简枝壮了两圈。 【艹！这俩还有点好磕怎么回事】 【体型差体型差！！！】 【我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这俩声线也很搭，清澈少年音和性感低音炮】 简枝跟个小鸡仔似的被摁着肩膀，“帮帮帮，那你今晚请我吃饭。” master利落松开手，“行，想吃什么你选。” 【？？？】 【再抱一会儿啊我还没来得及截图】 【前面的姐妹你等等，我截了等我发群里】 季宴舟刚进直播间，一眼就看到了这条评论。 他刚跑完步回来，额发和鬓角都是湿的，原本还只是微微喘气，看到这句话，胸膛起伏的弧度明显大了。 幸好从他刷第一个嘉年华起，管理就自觉把他拉进了粉丝群。 下拉自动刷新，那张截图就弹了出来。 照片里，高大的男生从身后把人搂抱住，简枝虽被压制着，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灯光落在他睫毛上，照得近乎透明。 ……那样灿烂的笑，季宴舟从来没在简枝脸上见过。 冰凉的水从喉咙间滑过，却消不掉一点从心底蔓延开的烦躁热意。 偏偏镜头调整角度，正对着沙发上肩并肩挨着的两人。 季宴舟不耐地“啧”了声。 也顾不得手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狠点礼物界面，眨眼间又是几个嘉年华。 第49章 礼物动效还伴随着声音，简枝余光扫到，一下就从沙发上蹦起来。 “谢谢【jyz】哥哥的五个嘉年华，哥哥破费了~” 他这会儿也眉开眼笑的，尾音婉转，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刚才更大了。 “哥哥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哪怕知道他是冲着礼物，季宴舟还是愉悦地舒展眉眼。 【jyz：唱首歌吧】 【jyz：随便什么都行】 ……只要别再和那碍眼的男人贴在一起。 - 一直播到晚上7点，简枝才关电脑下播。 master都快等睡着了，打着哈欠搭上简枝的肩，“我说兄弟你也太劳模了点，这个月排多少了啊，卷成这样。” 公会内部规定，歌手每月最低排档时长为60个小时，少了就要罚款。 简枝思考了下，“50个了吧。” master大惊，“这么多！” “是啊。”简枝摊摊手，“后面排了很多拍摄计划，我怕没时间。” 说着，他拧下门把手，房门打开…… 猝不及防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季宴舟。 他懒散靠着墙，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一只手揣在兜里，因为低头的动作，略长的额发垂下来挡住了小半眉眼。 没了平时的严肃沉闷，乍一看居然也像个青春男大。 简枝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来。 “季总，您怎么在这儿？” 季宴舟听见声音才慢悠悠地站直。 他没看简枝，微冷的目光先落到master打在简枝肩膀的手上。 后者本能地感觉到不对，轻咳一声抽回手站直。 季宴舟才开口，“昨晚你托我帮你找房子，忘了？” 简枝：？？？ 他这段时间是在看房子不假，但预算有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这件事…… 他昨晚有和季宴舟提过吗？ 季宴舟神色坦荡，完全没有骗人的心虚。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简枝。 意思是非要让他在两人之间做个抉择。 简枝有些为难地看来看去。 还是master率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其实大多数语音厅歌手和老板关系都处得不错，因为公司规模小，实行的基本都是扁平化管理。 但满天星不一样啊，满天星背靠季氏，负责运营的甚至只是部门里的一个项目组。 所以大部分歌手对季氏，尤其是季宴舟，总有种天然的畏惧。 “那季总，简枝，”master脚迈得很快，“我先走了。”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简枝和季宴舟面面相觑。 不知为何，简枝总觉得季宴舟今晚不太对劲。 说话的语气特别温和，望过来的眼神里也总像藏了些什么。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路灯亮起来，照亮了漆黑的车内空间。 简枝搓了搓手，“季总，麻、麻烦您帮我找房子了。” “要不我们先去吃顿饭吧，连着昨晚那顿一起。” 季宴舟：“行啊，你想吃什么。” “粤菜？闽菜？”简枝在脑子里搜索平价且环境好的餐厅，“或者临大附近那家东北菜也行。” “味道挺好的，我和……” 话还没说完，季宴舟忽然附身凑近。 他今天换了种香水，隐约的玫瑰香气混杂着沉闷的木质香，像雪地里清冷的雪松，却并不让人感到疏离。 简枝似乎从没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和季宴舟靠得这么近过。 呼吸在空气中暧昧交缠，他只要一抬头，就能亲密蹭上男人鼻尖。 季宴舟视线不受控地落到简枝唇上。 微红，有点干，但触感却是柔软的。 “简……” 刚说出一个字，简枝就猛地后缩闭眼。 他完全没感觉到车内暧昧旖旎的气氛，反而觉得季宴舟黑沉的目光格外迫人。 简枝想，他昨晚绝对是做了什么得罪季宴舟的事了。 不然季宴舟也不至于特地跑来公司堵他，还找了个看房的借口。 简枝整个身子紧紧挨着靠背，硬生生把距离拉远。 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道歉，“季总，你……” “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第25章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季宴舟默了默，“什么叫放过你。” 车厢内寂静，耳边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季宴舟的目光黑而沉，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自然而然带上了点压迫。 “我……”简枝咽了咽口水，“我是真不记得我昨晚干什么了。” “要是真做了什么冒犯到您，打我骂我或者直接扣工资都可以。” 软刀子割肉最疼。 简枝越说越害怕，越说越忐忑，“就是别……别这样。” 季宴舟闭了闭眼，有种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复杂心情。 好消息，简枝没拒绝他。 坏消息，简枝对他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只是单纯地把他当作上司。 ……或是债主。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上。 季宴舟重新坐回驾驶座，照常启动打灯，“你安全带没系。” 意思就是，他只是帮忙系个安全带。 其他的都是简枝自己想太多。 虽然有点尴尬，但简枝是真的松了口气。 第50章 毕竟季宴舟刚刚的神色，真的很像要把他卖去缅北噶腰子。 “那我们去吃粤菜吧。”简枝打开导航，“离这不远，两个红绿灯就到。” …… 找房子当然不是季宴舟随便扯的借口。 他上午就托人打听了，知道公司附近有个小区，六七十平，正适合一个人住。 还是精装，通风了半年，家具都是全的。 整套买下来也就两百多万，不贵。 但这些显然就不需要告诉简枝了。 “这儿离公司也很近诶，楼下就有公交和地铁，回学校上课也方便。” 简枝从客厅晃悠到书房，“书房可以用来做工作间，加装点隔音棉就好……” 简枝越看越满意。 然后他扭头看到客厅中央抱臂环视四周的季宴舟时，又想起了那个很痛苦的现实问题。 “季总，”简枝舔舔干涩的唇，“房租多少啊。” 季宴舟办事向来周全。 这儿地段好，靠近市中心，他白天时看过类似房型的出租价格，至少都要5000。 这个价格说出口，不用想都知道简枝一定会拒绝。 “这房子是我朋友出国前买的。” “他……”情况所逼，季宴舟只能无中生友，“他在这儿住的时候和他谈了10年的女朋友分手，觉得这儿风水不好。” “2000一个月，没有押金，你要租的话他今晚就能把合同发你。” 简枝：“多、多少？” “2000？！” 简枝对这房子的心里价位是6000，他原先的计划是试着卖卖可怜砍价，结果季宴舟一开口…… “怎么，你嫌……” “不嫌不嫌！”简枝激动得上前一步握住季宴舟的手，“我怎么会嫌呢，我太满意了！” 季宴舟的朋友怎么着也该是个富二代，简枝觉得对方不至于骗他这仨瓜俩枣。 况且所谓的风水…… 在这足够低的价格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合同我今晚就能签，到时候我搬进来了，一定再请季总您吃顿饭！” 季宴舟的注意力却全在简枝握着他的手上了。 简枝骨架不算大，因此手在成年男性中偏小。 虽然是他主动握着的姿势，但季宴舟仅轻轻回握，就能包住他整个手背。 “嗯。”因此回应得慢了半拍，“好。” “我叫他尽快把合同发你。” 简枝立马高兴点头。 房子找到了，他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人一放松，疲惫感就接连涌上来。 简枝头抵着车窗，眼皮越来越重。 季宴舟偏头看了眼，没说话，默默放慢车速，调高车内暖气。 20分钟的路程放慢到了半小时，简枝已经完全睡熟，连车子停下都感觉不到。 微弱的光下，他脸颊上都是被暖气熏出来的红。 睫毛长而密，在皮肤上压出一小片的阴影。 季宴舟出身豪门，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许多人奉承追捧的对象。 哪怕后来在国外留学行事低调，也因为出色的外形条件不缺追求者。 所以……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追人。 开头总归是有些不得其法的，但最后，一定要把好的、简枝喜欢的。 统统送到他手边。 - 合同签了，搬家这件事却没那么快提上日程。 年底平台开始打年度比赛，主播、用户、工会都能参加。 通过累计积分来争夺排名。 最终排名前十的主播会获得高额流量奖励，第一不仅能拿到实体奖杯，还能去参加线下颁奖典礼。 不过简枝卖力的原因倒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平台的奖励对他来说其实没多大诱惑，他想拿前十，主要是厅管说工会会给前十歌手免费制作单曲。 所以简枝这段时间几乎要住在厅里，每天高强度排挡直播，维持人气。 总算是熬到了尾声。 “今晚咱们和始打。” 满天星·始是公会的第一个厅，是很多人梦的开始，也浇灌了许多幕后人员的心血。 厅里头部歌手也多，master就是其中一个。 “不用太紧张。”简枝仰头喝光杯子里的温水，这几天高强度用嗓，他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能走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简枝刚来逐梦的时候，它还只是公会许多个厅里平平无奇的一个。 流量不好，没有能扛得起的头部。 但简枝是匹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的黑马，连带着逐梦也铆足了劲往上冲。 最后居然能和老大哥始一争高下。 “我八点去厅里。”十二点整活动结束，在那之前每位歌手都要轮番上麦，唱歌、拉票。 【呜呜呜我们裤衩子也是当上台柱了】 【第一次打年度不太清楚规则，多少分才能稳第一啊？】 【不好说，其他厅的头部票也上很猛的，听说master那儿就是冲着个人第一去的】 “那他们肯定要留点票不能□□。” 所有积分获取方式都一样，想要保住个人第一，那么势必要在厅战上保留实力。 “那咱就不跟他争。”喝了水嗓子也干涩得疼，简枝说话声不自觉就小了，“有票的在厅里都扔完。” 安排是这么个安排，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 第51章 逐梦的头部只有简枝，对面却不止有master。 八点简枝在时还能紧咬着票数不落后太多，到了十一点半简枝第二次被抱上麦，差距几乎算得上是天堑。 但不管是歌手还是公屏粉丝，不仅不遗憾，态度还特别乐观。 【我们小逐梦也是出息了】 【何止出息，今天在线人数巅峰有3w+，开厅时都没这么多】 【输给大哥不丢人】 “对！”主持狠狠肯定，“输给大哥不丢人！” 简枝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小时候，其实不太能融入班集体。” “那会儿家里穷，穿的衣服老是破破烂烂的，大家都不爱和我玩。” “后来大了点，忙着勤工俭学交学费，更是没空交朋友。” “我是到毕业了才发现，原来我连班级群都没加。” 说这些话时简枝语气特别轻松，能听出来里头还含着笑意。 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所以比起排名，我们大家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朝着一个目标努力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我们是集体，是朋友，也是逐梦路上的家人。” 大概是氛围到了，简枝也没忍住说了些煽情的话。 他瞥瞥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就剩最后十分钟了，我……” 话声直接被礼物动效打断。 简枝下意识去看送礼名单，然后—— 【jyz送出嘉年华x1000】 礼物动效整整播了十分钟，谁也想不到，逐梦会在最后关头反超。 简枝看着排行榜上和满天星·逐梦一起挂在第一的【mtx.树杈子】，嘴巴大张着迟迟合不上。 “我……” 简枝现在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卧槽……” 一个嘉年华3千 1000个就是…… 300万！！！ 简枝在欢呼声里缓慢算着数。 他想喝口水，奈何手抖得实在厉害，一杯水起码洒了三分之一在裤子上。 【这是真老板了】 【操操操这是什么小说情节！千金搏美人一笑吗】 【老板你要不直接把我们裤衩子包了吧】 公屏发言一条接一条闪得飞快，简枝一个字都看不进脑子，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谢谢老板。” 金额太大，说什么话都觉得有点苍白。 简枝只能选择私聊【jyz】。 【mtx.树杈子：要加个联系方式吗老板】 【mtx.树杈子：以后你想听什么歌都可以直接点】 直播行业里大粉通常都是能直接加到主播微信的。 这也是一种固粉方式。 但【jyz】拒绝了。 【jyz：不用】 【jyz：我不常来，你开心就好】 言简意赅，偏偏语气又特别霸总。 霸总到简枝突然就放了心。 “估计真是哪家公司的老板。”简枝闭了麦小声嘀咕，“三百万说拿就拿。” “树杈子老师？树杈子老师？” 主持在疯狂呼叫，“老师你不能刚拿了年度第一就飘了吧。” 简枝：“来了来了。” 又是一整晚的高强度用嗓，三四个小时前还嘶吼着让粉丝上票。 简枝这会儿的声音已经彻底哑了。 【要不别唱了吧】 【手边有水吗？喝点温开水】 “没事。”简枝捂着麦，用力清了清嗓子，“不唱特别难的。” “来首《宝贝公主殿下》，送给今晚一直陪伴着我们的小梦想家和护杈小队。” 他说得轻松，开口却能明显感觉到嗓子滞涩。 但不过是一首歌。 就三分钟，怎么也能撑得过去。 简枝这么想着，嗓子里痛痒的感觉却越来越强。 整个嗓子像是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包裹住了，没有新鲜空气涌入，就变得难以发声。 “咳！”一开始咳嗽就停不下来了。 简枝连腾手关麦的时间都没有，一手扶着桌子附身咳得撕心裂肺。 脖子上的青筋都用力到暴起，被发红的皮肤衬得有些狰狞。 “喝点水。”慌乱之中，有人撑住简枝的背。 彼时他才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一点，胸膛都还在剧烈起伏着。 只感觉到有杯子贴在唇边，一张嘴，温水就顺着灌了下去。 季宴舟一下下顺着简枝的背，声音很轻，“喝慢点，别急。” 简枝根本不听。 他半仰着头，就着季宴舟的手咕咚咕咚往下大口吞。 完全没发觉这个姿势下，他整个被人笼在了怀里。 一杯水喝完，那种要命的感觉总算被压了下去。 简枝整张脸咳得通红，这会儿眼里还泛着水光。 他扭头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季宴舟，“季总……” 才说出来两个字，又猛地想起了什么回手抄起耳机戴头上。 “抱歉抱歉。”这下简枝的声音是彻底哑了，他没管公屏上问【和谁说话】【季总是哪位】的发言，直接说：“唱不了了，下一位来吧。” 季宴舟就这么看着简枝关了设备。 他的目光自上往下，在简枝望过来时，很自然地从泛着粉的脖颈上移。 与简枝四目相对。 “加班。”季宴舟知道简枝要问什么，率先开口，“听说你还在，就下来看看。” 第52章 态度坦荡，把简枝所有疑问都堵了回去。 “谢谢您。” 三个字说得艰涩嘶哑，听得季宴舟皱起了眉。 “弄到这么晚，寝室门还开着？” 简枝倒吸一口凉气。 他今天下了课就直接赶来了公司，坐在电脑桌前就没起来过，完全忘了晚上寝室要锁门这件事。 【没关系】 简枝这会儿难受得说不了话，只能在备忘录打字给季宴舟看。 【公司过去两条街就有酒店，我去那儿将就一晚】 加班只是借口，季宴舟在公司等这么晚，当然不是为了让简枝睡酒店的。 他只是没把喜欢和追求挑到明面来说。 可这不代表季宴舟就要做个温和的护花使者。 “外面下雨了。” 季宴舟一手扶着椅背，灯光打在他背上，投下来的大块阴影轻松笼罩住简枝。 “带伞了吗，咳成这样不怕生病？” 先前戴着耳机听不到，这会儿四周安静下来，确实都是哗啦啦的雨声。 “那我……” “正好顺路。”季宴舟语气淡淡，“送你一程吧。” …… 车子稳稳停在路边，简枝拿了季宴舟后备箱里的伞，下车前还不忘道谢，“季总，伞我明天带去公司还您，麻烦了。” 季宴舟“嗯”了声，看着简枝下车一步步往酒店里去，却没马上开车离开。 甚至还慢条斯理地熄了火，指尖一下下敲着方向盘，像是在等待。 五分钟后，简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内。 他单手举着伞，身形在倾盆大雨中显得更加单薄，避着水洼小心翼翼往路边走。 季宴舟降下车窗，“怎么又出来了。” 男人的声音混杂在噼啪雨声里，变得有些模糊。 但简枝还是听到了。 他凑在窗边，扯着嗓子说：“没房了，我……” 简枝想说他再去附近看看，季宴舟却已经倾身过来拉开门把手，“别的酒店也没房。” 临安昼夜温差本来就大，外面又下着雨，风冰得像是能把人骨头冻住。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来回，简枝就冻得手指脸颊冰凉。 一坐上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还是没忘了问：“为什么没房？” 其实房间是有的。 只不过季宴舟提前吩咐了。 所以有房，也得是没房。 “刚刚打电话问了下。”季宴舟神色自然地启动车子，调转方向盘，“有个集团来临安团建，把这附近的酒店都包了。” “也别折腾了。” 男人声音平淡，看似是万般无奈下的选择，实际早就在他的计划内。 “我家还有空房间。” “去我那儿睡一晚吧。” - 季宴舟名下房产众多，最常住的还是离公司不远的那套300平大平层。 简枝的嘴从车开进小区起就没和上过。 皇庭一平售价15万，据说购买时还要评估业主资产水平。 是真真正正的有价无市。 简枝跟在季宴舟身后，只敢用余光偷瞄，好让自己不要太像土包子。 “饿不饿？” 屋子里24小时恒温，季宴舟脱了外套打开冰箱，“给你下碗面吃？” 简枝承认他有些时候是爱占小便宜。 但也不至于没眼色到住领导家还要让领导给他煮宵夜。 “不用了季总。”简枝四处看了看，“浴室在哪儿，我想……” 装修时考虑到会有客人借助的情况，特意装了两个浴室。 趁着人在里面找一次性用品的空隙，季宴舟回房间找了套睡衣出来。 短袖短裤，偏运动的款式。 “几年前买的了，不太合身就一直放着没穿。” 简枝伸手接过，“好嘞好嘞，谢谢季总。”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驱散了残留在身体里的寒意。 简枝搓着被冻僵的脸，觉得季宴舟现在对他是真的不错。 能在雨夜把他带回家提供临时住宿，还帮忙找房子。 于情于理，他都该尽快把钱还上。 托榜一大哥的福，下个月扣完和公司、平台的分成，简枝到手也能有个七位数。 离还完钱就不远了。 他越想越高兴，从浴室出来的脚步都是轻松愉悦的。 看见季宴舟往厨房去，连忙屁颠颠地跟上，“季总，我……” 季宴舟也是刚洗完澡出来。 他身上套了件黑色的浴袍，腰间带子松松垮垮系着，听见声音，倚着流理台半侧过身。 领口因为这姿势大敞着，露出大片起伏的胸膛。 湿漉漉的头发被随意捋在脑后，发尾水珠顺着弧度一路从胸前滑到腹肌。 简枝硬生生在半路刹住了脚步。 理智告诉他这会儿移开眼才不显得唐突，但眼珠子就跟不听使唤了似的，黏在那片胸膛上移不开。 周围的暖黄壁灯柔和了季宴舟冷厉的眉眼。 四目相对间，那漆黑的瞳仁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勾着简枝靠近、往前。 简枝真的往前走了两步。 刚从浴室出来，身上的热气还没散干净。 靠得越近，那股子燥热感就越重。 发梢的水珠越积越大，最后实在挂不住，一下砸在简枝锁骨上。 第53章 凉得他轻颤了下，理智也跟着回归。 “季总，我、你……” 季宴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很有耐心地等着简枝把话说完。 “你……” 简枝清了清嗓子，双手竖起大拇指。 “你身材真好。” 第26章 季宴舟没想到简枝能憋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只疯狂开屏的公孔雀，展示自己优越的外在条件。 以此来吸引配偶。 ……结果媚眼抛给瞎子看。 简枝不仅毫无所觉，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难得的旖旎氛围。 季宴舟只能理理衣襟，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有打算要健身？” 简枝：“不。” 他这个字吐得干脆利落，就差拿手在胸前比个大叉。 “为什么。”季宴舟听他吐字还带着点哑，顺手倒了杯水递过去，“不喜欢运动？” “也不是说不喜欢。”简枝低声道了句谢，“我以前在超市做过兼职，大夏天的在仓库搬货抗货。” “热得浑身是汗，手心和肩膀都磨出茧子了。” “健身的时候握着哑铃，总有种穿越回过去的感觉。” 简枝鼻子痒痒的，有点想打喷嚏。 “我好不容易才摆脱的，才不要再回去。” “况且有那时间，不如多排两个档多赚……” 钱字还没说出口，简枝就猛地低头“阿嚏”一声。 还伴随着浑身一激灵。 男人温热的手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摸上了额头。 怕简枝乱动，另一只手还不轻不重地摁上他后颈。 这个姿势下，简枝是真正被季宴舟搂在了怀里。 还不同于先前的游离在状况外，这次简枝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身侧的滚烫温度。 甚至因为他侧对着季宴舟，肩膀穿过浴袍空隙，直直抵上了男人胸膛。 睡衣料子薄，这跟直接光膀子挨着没什么差别。 简枝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不对。 他挣了挣，想着先拉开距离了再说话，季宴舟却一下把人摁得更紧。 “别动。”微哑的嗓音就响在头顶，似乎都能感觉到热气喷洒，“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没、没有！” 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不仅仅是不适，简枝更觉得他和季宴舟不应该靠这么近。 正常的领导和下属，会直接伸手摸体温吗？ 简枝往后大退了一步，“很晚了，我先去睡了。” 说着，它掩着唇硬挤出个哈欠，“季总，您也早点睡。” “晚……”拖鞋是按照季宴舟的码数买的，在简枝脚上偏大。 他没注意，差点把鞋甩出去，“晚安。” …… 翌日清晨，简枝关了闹钟翻身坐起来。 他这段时间睡得比较少，闹钟一响，径直把人从深度睡眠里拉出来。 心脏都还砰砰跳得很快。 但又不能不起。 毕竟是借住，怎么着也得给季宴舟准备份早餐。 结果门一开，蔬菜粥的清淡香气先飘进了鼻子里。 从简枝的角度，只能看见季宴舟的背影。 男人还穿着家居服，短袖长裤的款式，手里拿着个勺子在锅里搅啊搅。 日光从窗子里洒了几缕在他身上，头顶形成了个柔和的光圈。 ……怎么说呢。 就，和简枝印象里的季总不太一样。 没那么严肃沉闷，少了属于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看着不像是掌握集团决策权的季总，像季宴舟。 没有光环加身的普通人季宴舟。 “愣着干什么？”走神间，季宴舟已经脱了围裙。 简枝张张嘴，想说话，嗓子里却只能挤出嘶哑的音节。 他捂着喉咙，这会儿才发觉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偏头用力咳了两声想将这种感觉压下去。 ……却没用。 简枝一下就慌了。 他原以为用嗓过度经过一晚的休息怎么也该好一些，没想到直接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彻底出不了声。 喉咙里溢出几个干涩焦急的音节，简枝看看季宴舟，又乱着脚步想要折回房间。 男人的手却再度探上他的额头。 “没发烧，嗓子疼不疼？” 他声音不大，但平平静静的，莫名就把简枝焦躁的情绪安抚下来。 简枝点头，在手机上打出行字：【可能是昨晚吹了风有点感冒】 加上本来就用嗓过度，两相叠加，才导致他无法出声。 “家里备了感冒药，一会儿吃完早餐拿两粒吃。” “你是歌手。”季宴舟顿了顿，“不应该最保护嗓子了吗。” 简枝抠着手指，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他一开始没考虑那么多，就想着第一次打年度，一定要拿出100%的态度。 所以唱歌拉票都非常卖力。 期间确实频繁地感觉到嗓子干涩沙哑，但他想着熬过这段时间休息休息就好了。 结果…… 情绪不振，简枝眼角都可怜巴巴地耷拉下来了。 他这会儿说不了话，因此情绪全聚在眼睛里。 茫然、懊悔。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我一会就去医院看看】 季宴舟却没同意。 第54章 他顺手把简枝歪歪扭扭的衣领拨正，“先吃饭。” “晚点我给你找医生。” - 嗓子战损，简枝只能请假。 他忙惯了，突然闲下来也不适应，正好腾出手来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这段时间他往公司零零散散带了不少小物件，加上设备，一个行李箱勉强装得下。 “晚上有庆功宴。”小q扒着门框探出个脑袋，“一起去吧？” 简枝戴着口罩，他怕席间把感冒传染给别人，没犹豫直接摇头。 “去海云楼诶！昨晚流水破千万，有一大半都是你的功劳，而且……” 小q神秘地抬手指指楼上，“听说还是季总亲自批的经费，确定不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简枝再拒绝也不太好。 况且庆功宴，除了项目组的工作人员，所有在临安的歌手也都会去。 他正好有点事要问问master。 …… 从季宴舟手底下批出来的经费，自然不可能只有抠抠搜搜的一点。 海云楼整晚都被包了下来，进门时都有服务生立在两侧恭敬鞠躬。 “大手笔。”桑葚和草草站在简枝左右，齐声感叹，“真是大手笔。” “这一晚得花多少钱。” 走在前面的master回过头来，“怎么着也得有个七位数吧。” 说着，他目光落到简枝身上，“什么事要找我当面谈？” 【周边】简枝在备忘录上啪啪啪打字。 【我也准备做一批周边，我看你上一批的成品效果不错】 “是蛮好的。”两个人要谈正事，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块。 庆功宴也没那么多讲究，有空位置就坐，master顺手就拉开了旁边的椅子，“做工很精细，我看粉丝收到手后反响也不错。” 简枝：【联系方式推我】 他皱着眉，又有点担心，【能赶工吗，我想年前就发出去】 这次年度粉丝们是真的很给力，简枝除了好好唱歌回馈，能做的也只有多送点周边了。 “那你那个榜一大哥呢？”人才刚刚到齐，桌上只有几盘子冷菜，master拣了两颗花生米丢嘴巴里，“人家一晚上给你砸了几百万，不得送点特殊的？” 简枝确实也很困扰这个。 毕竟人家是真金白银砸了钱，要是送个平平无奇的东西，难免显得不把人放在心上。 【你觉得……】 剩下的字还没打完，旁边先有一道声音传来。 “简枝同学，这是季先生特地叮嘱我们要给您送的冰糖银耳汤。” 服务生声音不大，轻轻柔柔的，但整个空间就他一个人站着，四面八方的视线就跟着投了过来。 简枝看着那碗被搁到他面前的银耳汤。 用瓷白的小碗装着，颜色微微泛黄，上面还点缀着几颗小枸杞。 季先生…… 这是季宴舟安排送的。 “他现在不能说话，谢谢了。”最后还是master张口解围。 然后人一走，他就撑着下巴很八卦地凑过来，“上回我看你俩就不对。” “大老板这么记挂你，简枝同学，你俩这是有猫腻啊。” master这话显然是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哪怕他声音压得很低，简枝也能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齐刷刷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也很疑惑啊！ 明明之前季宴舟还警告他不许乱攀关系，再有下次就直接开除。 突然搞这么一出。 简枝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只能临时扯了个借口。 【没有】 【今天下午来公司的时候正好碰上季总，他看我戴着口罩就顺嘴问了句，就是单纯的，上司！关心下属！】 这借口看似说得过去，但细想一下就全是破绽。 先不说季宴舟下午到底碰没碰上简枝，光是关心两个字，就足够惊悚。 那可是季宴舟诶！ 一秒钟就能创造上百万的价值，有那时间人家不如多看两眼合同。 master：“你就骗人吧。” …… 一顿饭吃到了将近十点才散。 不少人都醉醺醺的，全场唯一没碰酒的大概就只有简枝这个病号了。 master刚送小q几个女生上了出租，看见简枝靠在路边，顺手就搭上他肩膀，“你怎么还不走。” 简枝偏头看了他一眼，“我在想扫个共享单车去地铁站还是打车。” 季宴舟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master没戴口罩，完完全全露出了那张张扬蓬勃的脸。 他看着简枝，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风很大，把两个人额前的头发都吹乱了，有几缕甚至在空中交缠着蹭过。 季宴舟低头，看着屏幕上简枝的电话号码，迟迟没有摁下拨通键。 追求这件事季宴舟从前没做过，但不代表他就会失去分寸。 银耳汤就是对简枝身边虎视眈眈的人的敲打。 他不需要像愣头青一样迫不及待宣誓主权，在季宴舟的计划里，他该步步将简枝蚕食鲸吞。 可感情总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只是看着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失去了稳操胜券的淡然。 车门开了又关上，季宴舟的风衣下摆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个简枝能够看清他的位置。 第55章 然后开口： “简枝。” “过来。” 第27章 声音混杂在呼啸而来的风里，显得不是那么清晰。 但简枝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过去，就直直撞进了季宴舟那双黑而深的眼睛里。 简枝：？？ 他迈步过去，因为不能说话，脸上惊讶的表情就特别明显。 【您怎么在这儿？】 季宴舟没第一时间回答。 他看着简枝被风吹得翻起来的衣领，缓慢抬手折了下去。 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能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这边。 震惊、探究、不可置信……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一定在猜他和简枝之间是什么关系。 那就猜吧，季宴舟想。 他以前确实训斥过简枝试图攀关系的行为，现在也仍然厌恶这种做法。 只是对待简枝的标准不一样了。 他被单独圈了出来，不用再受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 “医生在家里等着。” 季宴舟不说，简枝还真的忘了这茬。 又或者说，他是没想到季宴舟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太晚了……】 简枝下意识就想拒绝。 他从前巴不得和季宴舟扯上点关系，是想着那样多少能得到点优待，赚钱的机会多些。 现在债要还清了，事业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他也不是天生下贱，就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关系户。 【不麻烦您了】简枝斟酌着打字。 最近季宴舟对他好得完全超出了想象，他猜不到背后的用意，只害怕欠得太多无法偿还。 【我明天自己去医院挂个号就行】 意料之外的拒绝。 季宴舟脸上的表情却仍然淡然。 他慢条斯理地换了个站姿，替简枝挡住了大半从侧边吹来的风。 “医院给你开的药只能治感冒。” “这老中医是我托朋友从榆林请来的，听说在治疗声带这一块，”季宴舟顿了顿，“特别拿手。” 简枝有点印象。 他记得有段时间桑葚的嗓子状态也不好，那会儿还特地请假跑去榆林想找那老中医看看。 结果人家有名得很，又每天限号。 桑葚在榆林蹲了半个月连诊所门都没踏进去。 简枝抿抿唇。 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只能又扯出讨喜的笑：【谢谢季总。】 …… 老中医姓陈，年纪确实很大了，头发花白，脸上冒了几处老人斑。 但看着精神很好，背也挺得很直。 他看见简枝毛衣底下瘦削的肩颈，“小伙子怎么这么瘦。” 季宴舟站在旁边，自然而然被当做是家属，“不给饭吃啊？” 闻言，他单手插着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答：“以后好好养着。” 这种老大夫一般都有自己独特的看诊手法。 食指和拇指揉按着简枝的喉咙，让他尝试发声。 这么来回几次后，陈大夫从随身带的医药箱里拿出个针灸小包。 “拿个碗来。” 简枝仰着头，看不到他们俩的动作，只感觉有冰凉凉的东西在喉结处蹭了蹭。 ……是在消毒。 简枝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攥在了一起。 倒不是怕痛，主要还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他不知道这针什么时候会落下，也…… 冰凉的手背骤然覆盖上温暖，简枝条件反射想要偏头。 ——喉结处先传来尖锐的刺痛。 但只有那么一下，随后便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缓慢流下。 空气里逐渐浮上来点血腥味。 “先把淤血放出来。”陈大夫很淡定，“我再写个方子，你们照着去店里抓药。” “早晚各一服，慢慢的就好了。” 刚才那碗是用来抵在脖颈处接着血的，简枝瞥了眼，看到挂在杯壁上的血颜色很深，堆在一起近乎黑色。 季宴舟送陈大夫去了楼下，简枝拿棉签摁着伤口，越想越觉得奇怪。 刚才扎针前，季宴舟安抚似地握着他的手，恍惚间还听到了一句很轻的“别怕。” 简枝朋友不多，玩得好的也就那么几个，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桑葚和草草不会这么温柔地对他。 他们只会抱臂在旁边看热闹，再粗声粗气地来一句“是男人就别矫情。” 所以…… 季宴舟这段时间的反常到底是为什么？ 简枝烦恼地抠脑壳。 最后破罐子破摔，去小红书上发了个贴。 【是树杈子不是裤衩子：老板最近对我特别温柔，是因为我业绩好吗】 这条帖子发出去没什么流量，简枝等了几分钟才终于等到一条回复： 【不然呢？销冠肯定得捧着】 【是树杈子不是裤衩子：他帮我找房子，还替我联系特别厉害的医生，昨晚找不到酒店还让我在他家睡了一晚】 【？？？】 【睡一张床还是两张床？】 从这条评论出现起，流量突然就好起来了。 一刷新就是好多条回复： 【不对劲，你老板不对劲】 【他是不是以前对你很冷漠，这段时间突然对你特别好特别温柔】 季宴舟下楼了有一会儿，简枝一边盯屏幕一边还得注意门口有没有声响。 第56章 【是树杈子不是裤衩子：对，他以前应该看我挺不顺眼的】 【破案了，你老板看上你了】 简枝盯着这行字，第一次觉得汉字是这么的难以理解。 【是树杈子不是裤衩子：什么叫……看上我了？】 网友的解释也特别简单粗暴： 【你老板，想包你】 【他惦记你屁.眼！】 “简枝。”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上到下传来。 简枝一抬头，就看到季宴舟站在他两步远处。 他慌忙把应用退出，偏偏这会儿评论区又热闹得很，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想关掉声音，手忙脚乱下又按错了键。 消息提示音越来越大。 简枝：“……” 他只能看着季宴舟，勉强扯出抹笑。 “很晚了。”好在季宴舟最终也没问，只说：“就在这儿睡吧。” 简枝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帖子，应得特别痛快。 但也因为那个帖子，他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睡好。 凌晨五点，简枝开门从房间出来。 他睡的客房就在主卧隔壁，简枝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莫名觉得菊花一紧。 他现在不太敢和季宴舟面对面相处，下楼买了个早餐放到桌上，就蹑手蹑脚地关门走了。 - 季宴舟晚上没有工作，应了陈寅的约去vota。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从小就认识，玩乐什么的都凑在一起。 而季宴舟毋庸置疑，从小就是圈子里的中心。 不过他和那些人相处不来，这么多年也就一个陈寅关系还行。 “你真应该找个时间出去度假。”陈寅懒散歪倒在沙发上，眼睛眯着，“一天天的挣那么多钱也没地儿花。” 季宴舟脱了外套丢在沙发扶手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像你一样每谈一任就带人去马代？” “你懂什么。” 陈寅回想了下几个月前的潇洒生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没听过？” 季宴舟嗤笑了声，没回陈寅的屁话，倾身给自己倒了杯酒。 动作间衣服被碰到了地上，陈寅顺手捡起来，余光又瞄到从口袋里掉出来张便利贴。 黄色的，特别显眼。 “季总，我临时有事先走了，早餐在桌上，记得加热下再吃。” 作为混迹情场多年的浪子，陈寅对这种事情特别敏锐。 他对着季宴舟挑了挑眉，“怎么回事啊季总，昨晚留人在家里过夜了？” “你不是洁癖最严重了？” 想当初他的车在路边抛锚，恰好离季宴舟家挺近就想着借住一晚。 结果人都到了小区楼下，硬生生被保安拦住。 电话那头季宴舟的声音又冷漠又嫌弃，“臭死了，自己滚去酒店。” 季宴舟没说话，只是把便利贴拿回来，重新塞回兜里。 早上他起床的时候简枝已经离开很久了。 客房里被褥收拾得干净整齐，整间屋子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餐桌上的早餐还留有余温…… 简直就像简枝从没在这儿住过。 “嗯。”季宴舟声音淡淡的，“我双标，你有意见？” 这就是承认他铁树开花了。 陈寅八卦地支着下巴，“怎么认识的？漂亮吗？” 杯子里深色的液体轻轻晃着，季宴舟半垂下眼，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晚蜻蜓点水的吻。 他不是很喜欢分享自己私生活的人，但这会也还是说了句，“好看。” 季宴舟以前只觉得简枝烦人、市侩，看他哪哪都是缺点。 现在回想起来，连奉承他时的笑都格外的灵动可爱。 “等等。”陈寅忽然发现不对，“她喊你季总，是你公司里的员工？” 从小到大，季宴舟一直都是备受夸赞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品学兼优，按部就班，留学归来顺利执掌公司。 整个人生优秀到如模板一般挑不出一点错。 至少在陈寅这里，他以为季宴舟会接受家里的安排，找个贤惠漂亮的女生联姻。 “你爸同意？” 季宴舟眉眼霎时就冷了下来，“我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陈寅对季家内部的事不太了解，听季宴舟的话只以为是家里不同意所以吵架了。 豪门嘛。 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那么一两个情种，为了爱人来对抗家族。 “行，那有机会带出来见见。” 季宴舟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再说吧。” - 简枝打了个喷嚏，不在意地用手背揉揉鼻子。 他上完课先去了趟master家，他家的隔音棉是定做的，感受了下确实隔音效果很好，简枝当即就要了链接下单。 出来后又在小超市里买了新的水桶和毛巾，打算在搬进来前先给新家做个大扫除。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一下午过去简枝才把卧室和书房擦了个大概。 跨在扶梯上擦天花板时，已经晚上八点了。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简枝腾出只手去掏。 看见屏幕上闪烁跳跃的季宴舟三个字时又停住了手。 那句【他惦记你屁.眼】在他脑子里晃了一整天。 简枝理智上觉得不太可能。 季宴舟这种大老板，就算要包情人那也得是香香软软又漂亮的女孩子，看上他个硬邦邦的男人是怎么个事儿？ 第57章 他不断用这个理由试图说服自己，可那些反常的行为又找不到原因。 电话响到自动挂断，简枝看着屏幕黑下来，悄悄松了口气。 又过了10分钟，他装作才看到的样子，给季宴舟发了条微信：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我刚刚在新家做卫生没听到电话响，是有什么事吗季总？】 在找到原因前，简枝觉得还是和季宴舟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而对面大约也是有事在忙，一直没回消息过来。 然后没过多久…… “叩叩。” 身后敞着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 彼时简枝正潦草地用衣袖擦汗，一扭头，猝不及防看见季宴舟的脸。 动作都僵了。 【他惦记你屁.眼】这几个字又在脑子里重复播放。 导致简枝爬下扶梯的动作都不太顺畅。 又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两只脚都麻了。 简枝一脚踩空，“卧槽——” 就那么两三秒的时间，正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简枝摔下去的时候还挺庆幸底下就是沙发，他不用直接砸在硬邦邦的地板上。 然后。 一双手从他胸前环过。 简枝压根没感觉到痛感，只听见身下有人闷哼一声。 “季总！”他急忙撑起身想看男人的情况，然而耳边又是一声闷哼。 这回声音里带上了点哑意，和纯粹的痛发出的声音不太一样。 简枝：“……” 他后知后觉发现，手下撑着的东西触感温热。 形状…… 特别粗.长。 第28章 简枝：“对、对不起季总。” 他艰难爬起来，把那只手背到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垫在简枝身下缓冲，季宴舟头发乱了些，随着动作落了几缕搭在眼角。 “没事。” 都是男人，真没事假没事简枝还能不知道吗。 他悄悄往那儿扫了眼，已经被垂下的衣角挡了大半，完全看不出刚才骇人的模样。 “没磕到吧？”季宴舟问。 简枝今天嗓子状况好了些，能说话了，但声音还是嘶哑，“没、没有。” 他那只手还是不敢自然放到身前，垂在身后连抓握都觉得奇怪。 掌心开始缓慢发热，那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心。 简枝不自然地磕了两声，试图转移注意力，“您怎么来了。” 那袋临时被丢在门边的东西终于被记起来。 季宴舟从袋子里拿出个保温壶，“药没喝。” 简枝：“对哦。” 他早上走得匆忙，完全忘了还有喝药这回事。 “陈大夫开的是十天的量，药我都替你抓好了。” 袋子里整齐码着十几袋中药，旁边甚至还挤着个灰扑扑的砂锅。 季宴舟把保温壶打开，里头苦涩的药味瞬间窜入鼻腔，“能记住要喝吗。” 他神色认真，简枝觉得自己要是说不能，季宴舟说不定会像今晚一样，熬好了给他送过来。 简枝捧着碗：“能。” 说完，他仰头大口大口灌中药。 这玩意儿的苦国人皆知，哪怕简枝做好了心理准备，喝完脸还是痛苦得挤成了一团。 他吐着舌头，试图找点东西把苦味压下去。 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了块蜜饯。 季宴舟的食指从简枝唇边滑过。 不知道是不是简枝的错觉，他觉得那指尖抽离时，还在他唇上暧昧地揉摁了下。 甜蜜蜜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简枝含着蜜饯，这回连嘴唇都开始发烫。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问题又开始在脑海里重复闪现。 简枝张张嘴，想直截了当地问季宴舟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想包养他。 可话到嘴边，又变得难以启齿。 要是季宴舟否认了，简枝脸皮厚，尴尬一阵也就淡了。 就怕要是被记在心里，觉得他简枝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就难办了。 “季总，”简枝斟酌着，换了个委婉点的问法，“您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他哈哈笑着，想要用玩笑的语气让氛围变得轻松一些，“下班时间还特地来给我送药，太麻烦您了。” 季宴舟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 简枝小他8岁，年龄差注定了简枝在他面前会反应青涩。 就比如现在。 他大约是看出了最近的反常，想知道这些改变是否和感情挂钩。 所以在生涩地试探。 但眼睛里的防备又没掩饰好，一下就被看出来了。 “你知道聚星这个项目一直在推进当中吧。” 现在还没到坦白的时候，季宴舟想。 吃过许多苦的缘故，简枝在感情这方面迟钝又戒备。 他很明显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亲密关系，所以必须一次成功。 否则会被抗拒地推到千里之外。 “管理层挺重视这个项目，目前提交上来的运营策划基本都是围绕着你。” 言外之意，简枝是这个项目的摇钱树。 虽然细想之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简枝还是信了。 “好的季总。”他很严肃地答：“我会努力的！” - 周边的事也正式提上日程。 简枝是有q版形象的，他让管理收集了下粉丝的意见，最后把周边定为小卡、扇子、棉花娃娃和充电宝。 第58章 厂家那边的动作也很快，这两天就能打好初版送过来了。 “不过那几个大粉肯定不能只送这些。” 简枝刚拍摄完回来，遇上正好来公司录歌的master。 后者戴着个帽子，依然是一身黑的穿搭，“想好送什么了没有。” “定制个键盘吧。”简枝昨晚翻来覆去思考了很久，“我再手工一人织件毛衣。” 这样门面和心意都有了，两全其美，谁都挑不出错来。 master：？？ 他一脸震惊，“你还会织毛衣？” 简枝瘪着嘴，做出很可怜的语气，“你不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我以前经常织毛衣围巾拿去批发市场卖的。” 简枝演技太差，真话也说得跟假话一样。 master“切”一声，“骗鬼呢你。” 简枝不是爱宣扬苦难的那种人，但也不会自卑地隐藏过去。 他敞开外套露出里面那件灰色毛衣，“不信你摸，这还是我高三那年抽空织的呢。” 纯手工的和现在市面上机器批发的一摸就能摸出区别。 更别提简枝身上这件毛衣没有任何款式可言，和颜色一样灰扑扑的。 “咱们关系这么好，什么时候给哥也织一件？”master变脸变得有够快。 简枝抖掉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皮笑肉不笑，“纯手工毛衣，200一件。” “喂，你好歹给个兄弟价！” 简枝刚收到管理收集来的几个大粉的联系电话和地址，边看边抽空回master，“行啊。” “友情价，199.99。” master转身的动作特别潇洒。 简枝关了房间门，在沙发上坐下。 他把临时直播间里的东西都搬走后，这里就被改成了个小型的休息室。 简枝的打算是普通周边制作完成后在直播间内发福袋随机抽取，再由管理那边收集好联系地址后统一发出。 几个大粉就由他亲自负责。 【梦回】是从简枝入行起就一直在的粉丝了，几乎每场直播都能看到她的留言。 【小雨滴滴答】是个富婆姐姐，不常来，但出手就是火箭嘉年华。 【jyz】更不用说，三百万说砸就砸…… “等等。”简枝凑近屏幕，盯着那串180开头的电话号码看了又看。 眼熟。 特别眼熟。 他甚至觉得这串号码给他来过电话。 简枝试探性地点开联系人，输入前六位数字。 ……狭小寂静的房间内，缓慢响起一声“卧槽。” 尾音拖得很长，语气里的震惊不加掩饰。 简枝看着联系人里的季宴舟三个字，脑子刹那间变得空白。 季宴舟。 【jyz】 这三个字母就是名字的缩写。 简枝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望着天花板。 他真的想不明白。 200万的欠款还没还清，季宴舟为什么又要给他砸300万。 单纯是喜欢看他直播？ 这个理由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可行，但季宴舟向来冷静理智，明显不像是会为了主播一掷千金。 所以…… 简枝捂着屁股站起来。 季宴舟是真的在惦记他屁.眼？！ - 第二天一早，满天星公会管理层就收到了一封简枝的邮件。 内容很短，大致概括一下就是，他为了维持当前热度，决定报名参加时下最火的恋综《同一屋檐下》。 歌手对自己未来的工作规划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像简枝这样的头部，分量就更大了。 “那你也不能说要去参加恋综啊！” 会议室里，厅管小q几个人焦头烂额，尝试说服简枝：“咱们干语音厅的，本来就是靠声音圈粉，圈的还很多都是女友粉，你、你要是去参加恋综，全跑光啦！” 简枝摇头，“不会的，他们昨晚还在催我找对象。” “那都是骗你哒！”小q脸都急红了，“你要是真找了，大哥大姐至少跑一半！” 简枝油盐不进，“那我正好进军娱乐圈。” “这样不好吗？还可以给公会、给厅里引流。” 小q觉得简枝今天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平时多爱惜羽毛多理智一个人，怎么一夜之间突然、突然就…… 她们解决不了，只能打电话再上报给领导。 简枝看着她们推门出去的背影，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试探季宴舟了。 上位者普遍掌控欲都很强，季宴舟如果真的存了那样的心思，那是绝对不会允许简枝去参加恋综的。 他要做的就是装得一意孤行，把这件事闹大。 闹到季宴舟面前。 一上午来了好几拨人劝简枝，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临近午休，上面终于来了电话。 “简枝。”小q皱着眉，指指楼上，“季总找。” 简枝应了声，进电梯时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他猜不到季宴舟会做出什么反应。 生气？淡然？还是……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方助理破天荒等在了外面。 “简枝同学。”很多天没见，他还是一副绅士而礼貌的样子，“季总在办公室等您。” 郑重的模样，让简枝忽然萌生处退意。 第59章 他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深灰色的门，总觉得里面在酝酿着他无法承受的风暴。 还是太冲动了。 简枝抿着唇，他不该这么着急的。 然而方助理压根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率先把门打开，“简同学？” 简枝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他脚才刚刚站定，身后的门就“砰”一声关严。 简枝被这声响吓得浑身颤了颤，再抬起眼，就见季宴舟斜倚在办公桌旁。 他身上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口往上翻折到小臂，手里捏着简枝早上随便填的恋综申请表，脸上没什么表情。 “季总……” 季宴舟终于抬眼看过来，“想去参加恋综？” 那目光黑而沉，看似平静，底下汹涌的情绪却好似下一秒就能把人吞没。 简枝迟疑地点了下头。 “呵——”季宴舟扯了下唇。 他看着纸张上简枝整齐的字迹，目光在自愿申请四个字上不断徘徊。 简枝拿不准季宴舟的意思，张张嘴想出声，后者却先一步抬起手。 那双漆黑的眸子直视简枝，手上慢条斯理地，把那张申请表撕成了两半。 第29章 撕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特别清晰。 季宴舟的声音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平淡而冷静。 他一字一句地，像是在竭力压抑着怒火： “不许去。” “为什么？” 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太强，简枝只能移开视线，但还是倔强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那张撕成碎片的申请表被随手丢到垃圾桶里。 简枝低着头，却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为什么。”季宴舟声音很轻，“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但你不敢确定，所以用这个方法来试探我，是不是。” 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简枝在逼近的脚步里不由自主后退。 直到被沙发拦住，没站稳，一屁股坐了下去。 仰视的角度，那种被虎视眈眈的感觉更加强烈。 “你一向很聪明。”季宴舟的手从简枝头顶缓慢落到他脸颊，粗粝触感的指腹一下下轻蹭着，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知道我喜欢你，该利用这个来换更多好处才对。” 从身后看，男人附身而下的宽大身影将简枝整个笼罩住了，连呼吸都是那股冷松味。 简枝偏头，避开季宴舟的手。 于是那手径直往下，扣住了他不安分挣动的手腕。 这个姿势下，距离拉得更近。 稍微一动，季宴舟的唇就能吻上简枝脸颊。 “房、车、黑卡……”季宴舟的眼神热烫而直白，“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前提是—— “别去。” 简枝连呼吸都是颤的。 其实季宴舟说的没错，他本可以无耻一点，仗着季宴舟的喜欢来谋取更多利益。 那样多好啊。 他可以衣食无忧，不用把嗓子唱坏，吹吹枕边风就能有个光明坦荡的未来。 但简枝不敢赌。 季宴舟喜欢他，想包养他。 那这样的喜欢，这样的关系又能持续多久呢？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有朝一日他被抛弃，那不就连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更何况，从简平那儿逃出来，挣扎着活到现在，简枝不是为了给有钱人做金丝雀的。 简枝深吸了口气，脸上再度扬起讨好的、谄媚的，在此刻显得分外疏离的笑。 “季总。”他说：“我怎么配呢。” “您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站在您身边，都容易给您拉掉价。” 季宴舟声音很沉，“简枝——” 他不喜欢从简枝嘴里听到这种贬低自己的话。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给了简枝机会。 简枝鱼一样从季宴舟的包围里溜走，站在远处，保持着一个很安全的社交距离。 “季总。”他鞠了个标准的90度的躬，“我不去参加节目了，我以后好好工作，努力为公司创造更多价值。” 门开了又关上，季宴舟半垂着眼，好半晌才直起身。 外面的方助理有个文件需要季宴舟签字，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简枝神色如常地出来，还对他笑了下，便放心地敲门进去。 结果季宴舟扫过来的目光，只有一瞬间的柔和，在看清是谁后，严肃沉冷得比往常更甚。 短短几秒方助理冷汗冒了全身。 战战兢兢的有种古代太监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季总。”方助理说：“这是法务那边核对过的合同，需要您签下字。” 季宴舟“嗯”了声，声音恢复的听不出喜怒。 “放那儿吧。” - 陈寅上头有个哥哥，继承家业的重担落不到他身上，他也乐得做个风流浪荡公子哥。 和几个朋友合资的酒吧今晚开业，名字还是他正打得火热的新女朋友想的。 叫hidedusk，隐匿黄昏。 无所事事的二代们别的没有，人脉是一等一的广。 店内人满为患，热火朝天。 但陈寅没想到季宴舟也会来。 身量极高的男人一出现就是视线焦点。 他眉眼绷着，面部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深邃。 第60章 陈寅连忙下楼替他挡开想要贴过来的男男女女，“哥，我的老哥诶。” “您怎么突然来了？” 季宴舟现在对您这个字有点过敏。 一听见这个发音，满脑子就都是简枝恭敬疏离的模样。 “我不能来？” 没有起伏的声音再配上冷冷淡淡瞥过来的眼神。 陈寅懂了。 季宴舟这是心情不好。 “能，当然能。”他领着人去了个僻静的包厢。 季宴舟进去之后也不说话，就坐在沙发上闷头喝酒。 头发随着低头的动作落了几缕在额前，看着莫名有种颓废失意的感觉。 陈寅清了清嗓子坐过去，“感情不顺？人家拒绝你了？” 这幅死样他可太懂了。 陈寅高中时情窦初开和清贫校花表白，人家碍于面子收了他的情书，隔天就悄悄托人退了回来。 拒绝就算了，还说他情书里全是错别字，怕和他待久了影响智商。 当晚陈寅就借酒消愁喝了一箱啤酒。 然后胃出血进医院，隔天被他哥拿藤条边抽边嘲讽是大情种。 “其实感情这事儿吧，真没那么复杂。” 季宴舟不理人，陈寅也能自顾自说下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凉意仿佛要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季宴舟到现在仍然在生气。 他不明白简枝为什么要拒绝。 他想要的不就是那些东西吗？房、车、优越的生活条件。 再退一步，季宴舟甚至都没逼着简枝当场答应，哪怕他模棱两可地吊着也行。 可简枝就是拒绝了。 一点余地都不留地拒绝了。 脑子被酒精搅成了一团浆糊，季宴舟仰靠在沙发背上，耳边全是陈寅啰嗦的声音。 他没去听陈寅说了什么，只觉得很烦，敷衍地“嗯”了一声。 然后再回过神，面前就占了一排女生。 高矮胖瘦，御姐清纯美艳，各种类型的都有。 季宴舟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搞什么。”他嗓音被刺得有些哑，“你叫来的？” 陈寅得意地挑眉，“挑吧，春风一度，保管你把负心人忘得一干二净。” 季宴舟面无表情。 他都没看清这些人长什么样，就说：“出去。” 言简意赅。 不留情面。 “不满意啊？”陈寅很为难的样子，“那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道男声就插进来，“陈少，思维不要太局限嘛。” 来人是酒吧的另一个股东，他怀里搂着个穿t恤牛仔裤的少年，边说话，边把人往前推。 “季总有可能是好另一口呢。” “不可能。”陈寅斩钉截铁，“我兄弟喜不喜欢男人我还不知道……吗。” 最后那个字吐得干涩艰难。 那会儿那些个女人连个正眼都没得到，这会儿这个小男生大着胆子坐到季宴舟身边，居然没被骂开？ 季宴舟垂眸打量着身边的人。 到了这会儿他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他是喜欢男人，还是…… 只喜欢简枝？ 小男生忍受着来自上方的打量，低眉顺眼地倒了杯酒给季宴舟，“季总，您喝。” 季宴舟伸手接过。 男生骨架很小，缩在破旧的t恤里，察觉到他的打量，缓慢露出个讨好献媚的笑。 和初见时的简枝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比简枝更会讨好人。 “季总。”男生软着嗓子，眼神都是摆得恰恰好的楚楚可怜。 他露出一截细瘦白嫩的手臂，想要去扶季宴舟的酒杯，“您怎么不喝呀？” 动作间，有香水味在空气中逸散。 季宴舟眸光一冷，猛地站起身。 不一样，他想。 简枝身上永远是一股清淡的香皂味，他即便是讨好，也绝不会带上情色意味的撩拨。 那是他骨子里就带着的倔强。 季宴舟低头，看着被男生不小心蹭过的手背。 心里只有厌恶。 包厢内自带卫生间，季宴舟挤了满手的洗手液，用力搓洗到皮肤都发红。 水流声哗哗，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简枝砸在他身上。 青年温热的掌心隔着布料摁在那处。 起先是痛的，但心里上的快.感迅速蔓延全身。 他.硬.了。 不是对着男生，不是谁都可以。 是只对简枝这样。 第30章 那天从季宴舟办公室出来之后，简枝给部门所有人定了份下午茶。 当作是赔礼道歉。 他说自己大概是脑子短路了才会想要去参加恋综。 还执拗地一意孤行，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都是成年人，简枝态度又实在是好，没谁会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搬完家那天简枝还请桑葚、草草、master和小q去家里吃了顿饭。 他嗓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预计这两天就能回归排挡。 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线下演唱会。 满天星成立两周年，获得的成绩实在耀眼。 而这又离不开粉丝的支持。 所以管理层决定办个免费的线下演唱会，每个主播手里都有些票，届时在直播间里随机抽取粉丝。 第61章 公平公正公开。 这是近期整个组都在忙的大事，因此也理所当然的在例会上报告给了季宴舟。 这几天季宴舟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关注简枝的任何消息。 他从来都是骄傲的，纵使第一次付出真心就被拒绝，但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一个简枝。 陈寅跳脱，可有句话说得对。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时间能抚平一切，他总能找到一个比简枝更好的。 这样的想法维持了几天，然后在例会上，被ppt里一张简枝彩排的侧影给击得粉碎。 简枝一直都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还在病中，中药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喝，但饭肯定是没有按时吃。 不然不会短短几天，下巴就瘦得更尖。 “季总，季总？”经理小心翼翼喊着。 季宴舟猛地回神，他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盯着屏幕上的简枝，“继续。” …… 一场例会又是两个小时。 结束时正好是午休。 方助理很靠谱地提前定了餐放到季宴舟办公室里，然而他却没什么胃口吃。 想刷刷短视频打发时间，一点开，大数据又自动推送和简枝有关的二创。 是他还在用火柴人直播时剪的。 在和其他人玩你有我没有。 战况已经到了非常胶着的地步，火柴人晃着脑袋，丢出个炸弹： “我冬天的时候在绿化带里睡过觉。” 哀嚎声里，火柴人贱兮兮地丢出王炸：“我还在垃圾桶里翻过垃圾吃。” 听清这句话的瞬间，季宴舟猛地摁灭手机。 明明只是一句简短的话，他心脏却被揪紧了似的难受。 冬天、绿化带、翻垃圾吃。 季宴舟脑子里很难不想象出画面。 他深吸了口气，重新解锁手机，翻看视频底下的评论。 【新粉，这是真的假的啊[大哭][大哭]】 【真的，他还是个孤儿，十几岁就出来半工半读了】 【老粉证明+1，裤衩子其实不怎么说他以前的事，就提过几回，真的是很惨一小孩】 剪这视频的博主也是简枝的老粉，季宴舟从她第一条视频开始一条条往后翻。 终于在蛛丝马迹中拼凑出简枝过往。 他13岁离家，孤身一人长到现在，期间半工半读，为了挣钱什么都能学什么都肯干，年少无知时差点被人猥亵，最落魄的时候睡过桥洞绿化带，饿狠了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还要警惕着不被其他乞丐夺走。 简枝缺钱。 所以才拼了命地想要赚钱。 小时候，季宴舟不理解为什么季正风总是不在家。 那会儿沈向初还没被层出不穷的小三逼到崩溃，她就牵着季宴舟，告诉他爱是理解，爱是感同身受。 “爸爸也想陪着我们的，但是爸爸要挣钱给我们花。” “所以要试着去理解他。” 季宴舟那时听不明白，后来也不想明白。 但此时此刻，他在空旷寂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就清楚了。 对于沙漠里迷失的旅人来说，突然出现的水是宝藏。 可这旅人如果在沙漠里艰难行走了一年、两年…… 哪怕发现不远处有绿洲，也只会怀疑是海市蜃楼。 季宴舟扯了扯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他坐在高位久了，哪怕对待心上人也带着十足的掌控欲。 自以为是地替简枝安排，被拒绝了，还要气他不知好歹。 “活该。” 季宴舟吐出口气，骂自己骂得特别痛快，“真是活该。” - 修养了半个月再直播，简枝播间人数不减反增。 开播十分钟已经到了两万人。 【宝宝看着怎么瘦了】 【嗓子怎么样了啊】 【背景换了诶，不在公司播了吗】 弹幕一条条刷得飞快，简枝凑近了看。 “嗓子好得差不多了，那医生特别厉害，没发现我嗓子比之前亮了不少吗？” “不在公司播了，搬了新家，以后都在家里播。” 【隔音怎么样呐】 简枝笑了下，“这次的隔音棉是master推荐的，再吵到别人我就搬他家去住。” 本来只是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结果公屏粉丝炸开了锅。 【哟哟哟，真处上啦】 【正主喂饭，我就说我磕的cp是真的！】 【乐不思树是真的！是真的！】 简枝看着这几行字，满脑子问号。 他这段时间忙得没空刷二创，也不知道粉丝们哪来的素材，能把他和master磕成一对。 还像模像样地取了个‘乐不思树’的cp名。 好巧不巧，master又在这时候连线进来。 他是不露脸的，小电人形象和他本人一样走的酷拽风，上来就是一句： “下午排练，一起去公司？” …… 上午在直播，简枝不好开口问，下午在公司一碰上面，他就说：“咱俩那个cp是怎么回事？” master比简枝也大不了几岁，却是从语音赛道初期就在了的老人，很多事比简枝看得更透。 “不用管，等这段时间热度过去了就好。” 然后，厅管就把他俩一起叫去会议室谈话了。 大致意思就是最近乐不思树的热度很高，两个人又都是公会头部，真要炒cp的话，能火出圈也不一定。 第62章 “不了吧。”master先开口拒绝，“我一向不搞这个。” 简枝也跟着说：“不要了。” 他连过不了任务宁愿罚款也不开口要票，又怎么会为了人气而选择去跟另一个人绑定。 见两个人态度坚决，厅管也没强求，转而说起演唱会的事。 今年过年晚，演唱会的日子就定在年前一周。 简枝加入满天星的时间不长，因此还没来得及制作出单曲，只能选了两首情歌来翻唱。 练完已经是深夜了，偌大的场馆只剩下简枝一个人。 有个歌手的节目是钢琴弹唱，刚才走得匆忙，工作人员也没把琴搬下去。 简枝坐上琴凳，轻轻地按了一下。 ——清脆的声音从指尖下流出。 简枝想起高中时文艺汇演，那是他第一次现场见到有人用钢琴演奏。 几年时间过去，惊艳感逐渐淡忘，留下的只有执念。 想学会钢琴，也在台上演奏一次的执念。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身后男声出现得突然，简枝一扭头，看见是季宴舟时还愣了愣。 天之骄子被拒绝，简枝还以为，他以后和季宴舟就是陌生人了。 “季总。”简枝站起来，“我马上就走了。” 周末的缘故，季宴舟没穿西服。 黑色的套头毛衣，版型挺阔，勾勒出宽阔的肩。 “我妈妈是个钢琴家。”季宴舟越过简枝，在琴凳上坐下，“她教我的第一首曲子是小星星。” 从简枝的角度，只能看见季宴舟摁在琴键上的手。 他指节修长，关节处泛粉，却并不显得女气。 弹奏间手背上青筋明显，充满了男人的力量感。 “季总。”简枝想不明白，季宴舟为什么还会来找他。 是征服欲作祟，非要让他俯首称臣？ “我……” 才说出一个字，就被季宴舟打断，“你想学，我教你。” “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带着征求的意味。 “不是追求者。”季宴舟看着简枝。 他不想被彻底剔除在外，只能给如今的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身份，“作为朋友，行不行？” 简枝弯弯唇，“好啊。” 物极必反，季宴舟的态度已经足够卑微，这个时候再拒绝，就是他不知好歹了。 说是朋友，季宴舟的言行举止就真的控制在了朋友的范畴内。 他站在简枝身侧，教他看谱，纠正他错误的动作。 期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简枝一开始还能保持理智，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季宴舟的迂回手段。 然而身后男人的声音低哑和缓，教得又实在仔细。 简枝磕磕绊绊弹完半首时，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了。 他扭过头，眸子亮晶晶地望着季宴舟，露齿笑着，像个表现好等待夸奖的小朋友。 季宴舟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忍住想要揉揉简枝脑袋的冲动，低声说：“很聪明。” “学得很快。” “是吧？”简枝这时候才露出点这个年纪男生该有的张扬活泼，“我也觉得我很有天分。” 他尾音上扬，兴高采烈的模样让季宴舟控制不住想起下午方助理说，简枝可能要和master组cp。 季宴舟不是不上网的老古董，他知道cp意味着两个人，至少在网络上会被绑定成一对。 而在这样关系的加持下，他们在现实中会走得越来越近。 情感在这一刻又占了上风。 季宴舟听见自己说： “简枝，别和master组cp。” “行吗？” 第31章 简枝愣了一下。 他渐渐敛了面上的笑，一言不发地望着季宴舟。 后者神情也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很快开口： “cp的流量只是一时的，过度依赖会让你迷失。” “以后的职业发展中也会被打上另一个人的标签，你会频繁地需要和他营业，粉丝也会因为你们两个的问题争论不休。” 季宴舟下午补了很多简枝之前的直播片段。 小孩嘴上说着想要成为大主播赚很多很多的钱。 但又执拗地不肯借用任何外力。 他不给富婆姐姐写作业，也不哗众取宠来博流量。 就死心眼地非要靠唱歌来吸粉。 越执拗，就越让人心疼。 也越能看出他对唱歌这件事的热爱。 但感情，就是无坚不摧之人身上出现的唯一弱点。 哪怕季宴舟知道简枝要让梦想保持纯粹，可他还是害怕。 他怕万一。 他就怕出现万一。 尾音在空荡的室内消散。 简枝点头，“我知道的季总。” “我没有答应。” 季宴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借着低头的动作悄悄松了口气，“不早了。” 想了想，还是没说出送简枝回家的话，“回去休息吧。” - 越临近演唱会时间，简枝就越紧张。 他线下演出的机会很少，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临大校庆。 平时网上总有人骂他们这些主播是声卡战士，简枝从前不以为意，随着日子临近，就慢慢开始怀疑自己。 大概类似于近乡情怯，他怕粉丝觉得他和网上不一样，又怕表现得不好一结束就有无数人脱粉。 第63章 “你这纯纯是在杞人忧天。”草草搭着简枝的肩，“看了线下她们只会更爱你。” 桑葚也在一边附和，“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嗓子。” 他们俩都没报名这次的演唱会，就一人一边守着简枝，严格管控他的饮食，不允许他再出现过度用嗓失声的情况。 简枝自己也万分小心。 而且他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增肥。 简枝平时直播是不开美颜的，摄像头会把人脸拉宽，这样的前提下，都还有粉丝在说他下巴太尖。 演唱会又在晚上举行，白天安排了一系列和粉丝的互动。 简枝要露脸，他想着总不能在线下被人叫蛇精吧？ 所以在大部分歌手都在减肥塑形同时，只有简枝。 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偏偏大家排练都在一起，所有人捧着减脂餐吃得满脸痛苦，只有简枝一天三顿不重样。 吃得腮帮子鼓鼓。 然后就因为得瑟太过，被堵在墙角教训了。 有工作人员拍了全程，剪辑后当花絮放出去。 效果居然还很好。 演唱会当天简枝一出现，就有粉丝举着手幅调侃他，“鸡腿好吃吗？” 那天简枝就是因为点了个奥尔良手枪腿引起众怒。 简枝重重点头，“超好吃！” 他今天打扮得特别好看，栗色头发用发胶固定出规整又带点凌乱的弧度，眼尾处加深，衬得眼睛更大更有神。 上半身穿着不规则的衬衫，一侧衣角塞到黑色裤子里。 “裤衩子老师好帅！” 这名字网上叫叫就算了，拿到线下来喊…… 简枝“腾”一下红了脸，食指抵在嘴唇前，“嘘，嘘！” “别喊这名。” 这群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简枝脸越红她们越起劲。 趁着事态还没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旁边跟着的助理很有眼色地把周边搬上来。 “发周边啦！”简枝喊。 上回定做的那些已经全部发出去了，这次的是另外做的。 又考虑到女生冬天容易手冷，特地做的暖手宝。 来线下的粉丝人手一份。 等全发完了，简枝又回到后台。 前面在进行最后一次的彩排，到晚上六点，粉丝陆续入场。 简枝借着幕布的遮挡往外看，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这是……来了多少啊。” master正巧从他身后路过，云淡风轻的，“小一万吧。” 简枝捂着嘴，心跳得更快了。 他出场顺序靠后，但因为紧张，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台阶处。 聚光灯跟随着他的脚步，每往上一级，尖叫声就更大一些。 简枝站在舞台上，看着底下挥舞的灯牌与手幅，心跳仍是快的。 但不再是紧张，而是激动。 他终于从小小的屏幕中跨了出来，站在台前。 ——接受无数人的喜爱。 …… 粉丝散场已经是九点之后了。 简枝拎着瓶矿泉水，边喝边往休息室走。 穿过走廊时看到每间休息室外都摆着花篮，迎面而来的几个歌手更是人手一束鲜花。 简枝：“哪儿来的？” “季总送的啊。”歌手回他，“每个人都有，我看你桌上也摆了束。” “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庆功宴呐！” 简枝应了声，推门进去，果然看到桌上也摆着束花。 满天星和百合，中间还插了几支向日葵，用米黄色的纸包着。 走近了，才发现里面还夹着张卡片。 纯白底色，上面的字体遒劲有力； 【简枝，梦想成真】 没有署名。 但简枝知道，是季宴舟写的。 “叩叩。” 简枝攥着卡片的手下意识背到身后，他看着master探进大半个身子。 “磨蹭什么呢？车在外面等了。” 简枝莫名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马上。” 突然来了这么一遭，卡片也被抓皱了。 字体在褶皱下变得歪歪扭扭，早就没了开始的美感。 简枝垂下眼，干脆将整张卡片揉成团。 ……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与此同时，低调的黑车停在场馆后门。 季宴舟看着简枝从里面出来，说说笑笑地和同事一起上了车，才启动车子离开。 他今天穿得很低调，一声黑衣黑裤，脑袋上还扣了顶同色系的鸭舌帽。 他从早上起就一直在了，只是怕影响简枝，没出现在他面前。 后来简枝上台，季宴舟就独自一人去了二楼。 他从上往下望着舞台上的简枝。 那是肉眼可见的热爱。 不管出于什么立场，季宴舟都不希望简枝被局限在小小的屏幕里。 他想。 简枝应该，也值得踏上更大的舞台。 第32章 最重要的活动结束，简枝终于能好好歇一段时间。 几个常住临安的歌手也买了机票，这两天就准备回家过年了。 “你什么时候走？”简枝正刷着粉丝剪的演唱会二创，肩头蓦地一重。 master站在他身后。 “不走啊，在这儿过。” 第64章 master：“本地人啊？真爽，省机票钱了。” 他是北方的，临安又是个南方城市，距离相隔太远，来回机票都要大几千。 “不是啊。”简枝一心二用。 他给评论区夸他线下比线上好看一百倍的评论点了赞，满不在乎地回，“我一个人，在哪儿不都是家吗。” master呼吸一滞。 认识了有段时间，他确实也没了解过简枝的家庭环境。 听他这话……是孤儿？ 斟酌的话还没问出口，那边厅管就先把简枝叫走了。 简枝一头雾水地被叫进会议室，“姐，怎么了？” 除夕前一天季氏才统一放假，因此部门里人都还是全的。 “有件事，”厅管的神情特别严肃，“需要你认真考虑下。” 简枝签约后就没见过她这么认真的样子，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在被开除边缘徘徊了。 “《星光少年》知道吗？” 简枝点头。 《星光少年》是一档歌唱类选秀节目，去年红遍大江南北，决赛冠亚军如今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各种ost、单曲专辑发个不停。 “要办第二季了，领导谈下来一个名额，你想参加吗？” 简枝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他从来没有预想过的道路。 在他的计划里，能在主播这一行做到顶就已经很满足了。 再时不时开个小型的见面会、演唱会来回馈粉丝。 “有问过其他人的想法吗？” 厅管：“他们定位和你不太一样。” 这话说的也确实在理。 比简枝能唱的不露脸，露脸的又统统没简枝能唱。 上节目不是小打小闹。 业务能力重要，优越的外形条件也能锦上添花。 “不急，这事确实要好好考虑。”厅管把打印下来的文件递给简枝，“年后给我答复。” 简枝：“好。” 因为这事他这几天都过得恍惚，等再回过神，已经是除夕当天。 简枝原本对过年是没什么期待的。 他一个人过惯了，往前几年的除夕夜都在奔走着做兼职。 但今年，不太一样了。 简枝一大早出门买了春联，窗花，用许多红色系的东西将这间屋子收拾得热闹亮堂。 厨房里飘出香味，是他炖了几个小时的番茄牛腩汤。 简枝却没喝，而是又炒了几个小菜，最后连汤一起装在了一次性饭盒里，拎着出了门。 大街上很热闹，出行都是成双结对，简枝一路逆着人流，最后打车到了郊外的墓地。 年三十没人来这，连看门的大爷都不见踪影。 简枝慢悠悠往里走，走到最偏僻的一处，拍拍地上的灰一屁股坐下。 “妈，今天过年，给你炒了点菜。” 简枝边说，边掀开饭盒。 他还随身带了湿巾，轻轻擦着墓碑照片上的灰尘。 “你以前不老喊着想吃肉吗，儿子现在有钱了，今天给你买的都是贵的。” 番茄牛腩、红烧排骨、椒盐皮皮虾。 “不过也不能光吃肉啊。”简枝把最小的那份青菜往前推了推，“吃点蔬菜，解腻。”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简枝恍惚间，觉得是顾青禾在摸他的脸。 他是被顾青禾捡回家的。 在一个冰雪消融的初春。 简平起初不接受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小小婴儿丢到门外，是顾青禾踉跄着又去把简枝抱回来，粗糙皲裂的手戳着他的脸颊，痴痴笑着：“玩、玩……” 疯女人怎么会带孩子。 好在简平三天两头出去喝酒打牌，邻居时不时来接济一下，简枝居然也就这么磕磕绊绊长大了。 也是这样，他才从邻居嘴里知道，顾青禾是被拐卖来的。 二十多岁的花季少女，被困在落后的北方小山村里，逃也逃不掉，一不小心就要挨打，晚上还要被简平…… 没过多久，人就疯了。 “我马上就还完债了。”简枝看着照片上眼神空洞的顾青禾，“到时候存个几十万，给你换个大点的地儿。” 风越来越大，在林间呼啸，却并不恐怖。 温柔得像是随口哼出的小调。 简枝想起很久以前，村里王婶说顾青禾被拐来前是个学艺术的，那声音清脆灵动，像百灵鸟。 简枝看看墓碑，又缓慢抬头望天。 天空碧蓝如洗，大概是老天爷都想让他们过个好年。 “妈。” 简枝说：“我唱歌的话，你在天上能听到吗？” - 年三十，季家人自然又聚在了老宅。 热闹的日子没人想找不痛快，所以季宴舟靠在沙发上，难得落了个清净。 临安是有烟花管制的，但老宅在山上，没人特地跑这儿来抓。 晨晨就在院子里撒开了玩。 小男孩又不喜欢仙女棒这类观赏性强的，就爱拿什么彩雷王往罐子里塞。 “——砰”一下炸上天。 季宴舟被吵得耳膜疼。 手机“叮”一声弹出消息提醒。 是他给简枝设置的开播提示。 一点进去，屏幕前硕大一口锅。 简枝调整了下手机支架，“能看清吗？” 第65章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大部分家庭都已经吃完年夜饭开始娱乐活动了，简枝却才刚刚开始。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呐】 【年夜饭就吃火锅？】 【一会还有什么安排吗】 简枝拿起手机，翻转摄像头，“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到家天都快黑了。” 他边说，边凑近给每个菜来特写，“还有番茄牛腩、红烧排骨……” 都是下午做好，给顾青禾送完剩的。 “没什么安排，边吃边看春晚吧。” 【看春晚+1，我妈非拉着我看，现在都没小时候那味了】 “是吗？”客厅的电视开着，简枝边吃边听声响，“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算起来，这应该是从小到大简枝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年了。 还在简平那儿的时候，别人家热热闹闹迎新春，他和顾青禾就抱着缩在角落，防着简平随时可能落下的拳脚。 后来简枝抱着骨灰盒逃出来，又朝不保夕，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挣钱。 咽下嘴里的肥牛，简枝长叹一声，“真好啊。” 在线人数维持在了一万，简枝中间切屏出去，看见有不少粉丝都在群里发放烟花的照片。 他瘫在沙发上，随口说道：“我也想放。” 【去啊】 【不放烟花就没有年味了】 “太冷了。”简枝搂着抱枕，“而且临安烟花管制，待会儿大年三十被警察叔叔揪去局里喝茶。” 原本开播也只是想热闹一些，考虑到有些粉丝还要陪家人，简枝没过多久就下了播。 春晚已经播了一半，这会儿的节目是古典舞。 舒缓轻快的音乐响在耳边，莫名把睡意勾了起来。 简枝缓慢闭上眼，再清醒时，是听见窗外震耳的烟花爆炸声。 沙发正对着阳台，从简枝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在窗外炸开的烟花。 他一下就清醒了。 穿上拖鞋蹿到阳台上，扒着栏杆往下望。 ……却只能看到个蹲下的男人身影。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简枝看也没看摁了接通，“喂？” “简枝。”伴随着这一声，楼下蹲着的男人站起来，抬头往上望。 “咻——” “砰——”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炸开。 简枝捂着听筒，听见季宴舟微哑含笑的声音： “新年快乐。” 第33章 简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年三十，意味着阖家团圆，幸福热闹。 可他从来没感受过。 哪怕今晚已经是二十年来最安稳的一天，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 ……也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觉得孤独。 而此时此刻，简枝站在17楼的阳台往下望。 即便他看不清季宴舟的脸，也能觉出他是笑着的。 于是简枝也笑了。 这一瞬间情感战胜了理智，他搭电梯一路往下，小跑着与季宴舟面对面，回了那句祝福： “季总，新年快乐。” 漆黑夜晚里，唯一的照明只有十几米外的路灯。 影子倾斜，在地上暧昧地交叠。 四目相对间，简枝仍能感受到那双漆黑眸子里的炙热情绪。 他被烫到了。 于是理智回归。 简枝下意识垂下眼躲避，“季总，这么晚……您该回去了。” 季宴舟看着简枝的睫毛不安地颤啊颤，几乎要气笑。 他为了简枝一句想放烟花，撇下一家人开一小时的车过来。 结果说完一句新年快乐就没了下文。 ……甚至对方连邀请他上楼喝口水的想法都没有。 晨晨恰好在这个时候窜出来。 他抱着季宴舟的腿，迫不及待的样子，“你骗人，你说带我出来放烟花的！” 这小孩在家里玩得太得瑟，差点把花盆炸了。 季宴舟赶在堂嫂拿鸡毛掸子前把人带了出来，美其名曰教育。 真正的用场…… 简枝被突然窜出来的小孩吓了一跳，往后退半步，“这是？” “我堂哥的孩子。”季宴舟摸摸晨晨的头，下巴往简枝的方向抬了抬，“叫这个哥哥陪你玩。” 晨晨继承了季家人的好样貌，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望着简枝。 也不怕生，自然而然就去牵人的手，“哥哥，我想放炮。” 简枝舔舔唇。 他当然也看见了在季宴舟脚边的那袋子烟花，什么类型的都有。 看着……就很好玩。 季宴舟当然看出了简枝的跃跃欲试。 但他刻意沉默着，享受着对面人的视线持续落在他身上。 末了，才解下围巾走近。 “不冷？” 简枝低头看看，这才发现自己下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件毛衣。 他嘴硬道：“不冷。” 季宴舟嗤笑了声。 他没给简枝退后的机会，三两下就把围巾给他戴好。 收回手时，手指故意碾了碾简枝耳朵尖。 那处被冷风吹得冰凉且通红，热烫的手一摸上去，简枝几乎是立刻就抖了抖。 季宴舟吹下头，神色如常，明知故问，“怎么？” 简枝小半张脸都被包在了围巾里，声音都被闷得含糊，“没事，我……” 第66章 “我想尿尿！” 说完，他拎着袋子就往旁边跑，晨晨跟在简枝身后，两个人撅着屁股，一起往铁罐罐里塞爆竹。 简枝觉得这可太好玩了！ 他以前倒是在街上看到过女生玩仙女棒，细细长长一支，拿在手里拍照可好看。 这回和晨晨一起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尤其是捂着耳朵站到两三步外，看着铁罐“咻”地一下被炸上天。 好玩得不得了！ “等等。”简枝攥着打火机刚要往前，季宴舟忽然扯住他的手。 视线范围内，一束光在四处乱晃。 还伴随着保安的怒喝： “哪家的？！” “说了不准在小区里放炮！” 脚步声越来越近，简枝和季宴舟对视一眼。 后者一只手抄起晨晨，另一只手眼疾手快攥住简枝手腕。 又在奔跑途中逐渐下移，变成掌心相贴。 指节交缠。 季宴舟的手很热。 那温度仿佛要顺着血液一路流窜到心里去。 烫得简枝原本冰凉的手都隐约冒出了点汗。 电梯门合上，光滑的内壁映照出两人交缠的手。 简枝下意识蜷了蜷指尖，用点力挣开。 季宴舟也没说什么，只低头看着怀里的晨晨，摸他冰凉的脸，“冷不冷？” 小孩刚经历了场刺激的追逐战，精神亢奋得很，“不冷！” 话是这么说，进了门简枝还是倒了两杯热水递过去。 他视线不自觉落到季宴舟身上，瞧见男人被风吹得凌乱的黑发。 想笑，又只能欲盖弥彰地紧抿着唇。 堂堂季总。 也有被小区保安追得狼狈的一天。 然而还是被季宴舟抓包，“笑什么。” 简枝心虚地转眼珠，转移话题，“饿不饿？我下午在超市买了点饺子。” 话音刚落，自动摸到沙发上坐下看电视的晨晨插进来，“哥哥，我可以吃糖吗？” 那糖也是简枝下午在超市大采购时送的，随手丢在了茶几上。 “不许吃。”季宴舟面无表情地捋袖子，“你在这儿看着，别让他吃糖。” “我去煮点饺子。” 厨房里传来打燃气灶的声音，旁边的晨晨挂在沙发扶手上撒娇说他支持一颗糖，背景音还混杂着电视机里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倒计时…… 简枝不觉得吵，只是在想： 原来热热闹闹地过年。 是这种感觉。 …… 季宴舟端着饺子出来，还没走近就看到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简枝一只手环着晨晨，小小的毛毯盖了两个人，双腿蜷缩着，是不太舒服的姿势。 却睡得呼吸平稳。 季宴舟微不可查地扯了下唇。 卧室门开着，他附身先把晨晨挪到角落躺好，才又回身把简枝从沙发上抱起来。 男人的双臂从青年腿间穿过，几乎没使什么力，就把人轻轻松松揣在了怀里。 甚至还有余力地上下掂了掂。 轻飘飘的，比从前还要瘦了些。 季宴舟低头往下看。 但人又乖巧地靠在胸膛处，脸颊被热气熏得酡红，没了平时的抵触和抗拒。 很难不让人软下心。 季宴舟28年的人生里，还从来没伺候过谁睡觉。 他单膝跪着替简枝脱拖鞋，怕人冷，还特地把手脚都塞进被子里，最后又细心地替简枝掖好被角。 做好这一切，正人君子地站起身，衣摆就感受到了轻微的拉力。 昂贵的面料团在简枝掌心，周围都被带起了褶皱的弧度。 季宴舟的目光居高临下，在这寂静的室内，只能听见他不稳的呼吸声。 “不让我走？” 季宴舟说着，顺着简枝拉扯的力道俯下身。 他单手撑在床沿，距离近到能看清简枝眼皮上淡淡的血管和脸上细小的绒毛。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烫得睡梦中的人嘤咛一声，不适地偏开脸。 季宴舟眸子一暗，又想起简枝先前在办公室里的冷漠拒绝。 他扣住简枝的下巴，强硬把脸掰正。 “躲什么？”怕把人吵醒，季宴舟的声音压得低又哑。 “你那天亲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小巷里的那个吻，明明是意外，却愣是被季宴舟算到了简枝头上。 他的冷静和克制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通通丢掉了。 仗着简枝睡着，在他唇角缓慢落下一个…… 深而重的吻。 - 年后收假第一天，简枝就去公司找了厅管。 他坐在会议室的皮质椅子上，表情是从没有过的慎重，“我参加的话，那后续……” “我们会和你另外签订一份合同，往后你的工作会由专门的经纪团队来安排。” “分成也是按照市面上的正常比例。” “不是。”简枝忽然出声。 厅管也配合地停下动作。 她以为简枝还要问些合同相关。 毕竟踏进娱乐圈，就意味着和这个圈子彻底分割开。 顺利的话，简枝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一张专辑卖出上千万。 再也不用在凌晨排档，只为了省那几百块钱罚款。 而钱挣得越多，与公司产生经济纠纷就越容易。 第67章 所以在前期，分成、话语权、合同年限…… 这些都要提前商量好。 但简枝顿了顿，说：“我是想问，以后……” “我还能回来排档吗？” 这下轮到厅管愣了，“能。” 她掷地有声，“当然能！” 从会议室出来，简枝长长舒出口气。 后来厅管还说了很多，大概就是在节目开始前会给他造势。 借着这次线下演唱会的热度，让简枝先积累一批粉丝。 说实话，简枝目光落在前面，却并不聚焦。 压力还是有点大。 而且…… 还没想好怎么和粉丝说这件事。 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简枝反应慢了半拍，“方助理！” 他从桌上拎起袋子，小跑着追上，“这个，能帮我转交给季总吗？” 方助理也不是瞎的。 他明显能感觉到简枝和季宴舟之前有点什么。 现在还拜托他转交东西。 一个总裁特助，硬生生整出了贴身内宦那意思。 偏偏还得保持微笑，“好的。” 于是，刚结束视频会议的季宴舟得到了一个简陋的纸袋。 他抬眸，面上的表情是工作时惯有的冷淡，“什么东西。” 方助理：“简枝同学让我转交的。” 袋口没有封紧，能看到里面装的是围巾。 黑白格纹，是简枝送的生日礼物。 又在除夕那晚，被季宴舟围到了简枝脖颈上。 大约是沾了不少灰尘，能摸出来围巾是洗过的。 凑近一点，还能闻到浅淡的洗衣粉味道。 季宴舟却没有多高兴。 还个围巾而已，还要托方助理转交。 这是铁了心要拒绝他。 然而他摸着围巾，又在某一处察觉到明显不同的触感。 掀开一看，那处被简枝缝上了个小人。 正反都有。 还是简枝自己的q版形象。 季宴舟脑子里都能想象出简枝捏着针线，认真缝补的样子了。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简枝。” 季宴舟摸着那个小人，没忍住，低声笑了下。 “你又在勾我。” 第34章 排了两个档，简枝晚十点准时开播。 “大家年过得怎么样？” 要说正事，简枝特地把自己收拾得整齐一点。 【爽！算上年假放了半个月】 【带上我爸妈去海岛上过年了，每天都是沙滩冲浪和帅哥嘿嘿嘿】 【一般吧，天天都是各种亲戚催相亲，烦得要死】 【+1，开工第一天发的红包还只有50，狗屎玩意50块能买啥？！！！】 简枝清了清嗓子，“有件事，需要和你们说下。”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我决定去参加《星光少年》第二季。” 不知道是不是简枝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感觉刷得飞快的公屏都停顿了下。 【《星光少年》？是我想的那个《星光少年》吗？】 【地下歌手走到台前？我不是在做梦吧】 【卧槽，我爱播要成大明星了？】 【不要哇，那岂不是不能天天听你唱歌排挡了[大哭][大哭]】 【最喜欢看你和兄弟们互怼了，以后还能有吗】 简枝每一条评论都看得认真，或褒或贬他都全盘接受。 “决定去参加有两个原因，一是机会递到眼前，我也确实想要站上更大的舞台。” “二是，我想为地下歌手搏出一条路。” 简枝一字一句道：“其实公会里唱得比我好的比比皆是，就说我比较熟的几个，桑葚，以前是酒吧驻场，抱着把吉他在台上一唱就是一整晚。” “草草研究生毕业，手握好几份大厂offer但还是放不下唱歌这个梦想。” bgm简枝都关了，他看着屏幕，没有在刻意煽情。 “还有很多兄弟，他们都唱得很好，很努力，但这条路长且拥挤，他们没有条件一直等下去。” “所以如果有机会，如果我能火，我想把流量带来这里，我想让他们被更多人看到。” “我们不是声卡战士。”简枝抬起眼，直视摄像头，“我们是歌手。”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歌手。” 【操！】桑葚顶着32级牌子飘进来，爽快地刷了个嘉年华【老子是歌手！】 草草也不遑多让，【这逼能不能给我装】 甚至master也飘进来凑热闹，【老师，以后能不能替我要签名？】 简枝发誓，这波发言绝对不是工作人员事先写的稿子。 他纯粹是情到浓时有感而发。 第二天会引起那么大的讨论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要不说季氏财大气粗呢。 当即就联系了专业的营销公司，愣是将这热度推得更上一层楼。 简枝账号当天涨粉20万，不少视频底下都有网友留言，说节目播出了冲着简枝也会去看的。 这就搞得简枝压力特别大。 他深知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道理，此刻把他架得越高，往后稍一出错，他就会墙倒众人推。 “放宽心。”工作人员拍拍简枝的肩，“上面还给你联系了个声乐老师，在录音室等你呢。” 简枝点点头。 第68章 他还是学生，对老师这个职业天然的就有种畏惧感。 因此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鞠躬，嘴里还不停说着老师好。 “行了，我没那么多规矩。”男声随和，叫简枝站好。 然后。 简枝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懒散翘着二郎腿的谢温。 “谢、谢温？”简枝瞳孔都放大了，意识到此刻的身份，又慌忙改口，“谢老师。” 谢温，二十岁出道，如今在圈子里也有十五年了。 唱作才子，天籁之音…… 从出道起就有种种称号冠在他头上，这是真正可以被称作天才的人。 也是上一季《星光少年》的导师之一。 “有个朋友托我来教你。”谢温上上下下扫了简枝好几遍，“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学生都收的。” “先清唱一首来听听。” - “《星光少年》这一季全程采取直播形式。”共一百位参赛选手，初舞台表演结束后会由四位导师挑选入各自阵营。”新来的经纪人护着简枝上飞机，边走边为他讲解赛制。 “没被选中的选手…”他顿了顿，让简枝坐到靠窗的位置去。 “直接淘汰。” 这也是这一季新增的残酷规则。 从直播形式开始就展现出了节目组对选手的深深‘恶意’。 真材实料还是草包花瓶，观众一看便知。 “然后就是四个导师，谢温、虞晚、纪安宁、还有……”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简枝咽下一口水，“江哥，我紧张。” 经纪人姓江，叫江从兴，是临安本地人。 即便在谢温手底下集训了半个月，简枝自觉还是差得很多。 且谢温也明确表示过，他不会给简枝走后门。 ……虽然简枝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走后门。 江从兴叹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上头会给他指派一个纯新人。 怎么说他手里也是捧出过好几个流量的。 但没办法，金主爸爸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期录制完会宣布完整赛制，我听说后面有段时间是封闭录制，你要做好准备。” 简枝凝重点头，“好。” …… 飞机准点在榆林降落，江从兴提前约好了车，把简枝送到了录制场地外。 场馆很大，一路往里都有指示牌，所有的参赛选手都挤在一个屋子里，排队等着化妆师上妆。 “啧。”有人撞开简枝的肩，“别在这挡路。” 简枝吃痛，捂着肩膀“嘶”了一声。 那人顺势停下脚步，视线来来回回地打量。 “你是那个网络歌手？” 这男生提前做好了妆发，比简枝要矮一些，但姿态很高傲，“叫什么杈子来着？” “裤衩子？” 简枝没理。 他惯会审时度势，但也不是对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贴热脸。 然而这种地方，最容易有小团体抱团。 男生大约是哪个大公司出来的，一个眼神就招来好几个跟班。 “哑巴来参加什么比赛？” “嘴巴都张不开。” 说着，有人朝简枝逼近想要动手。 简枝“啧”了一声。 他长得无害，但怎么说也是靠自己摸爬滚打长大的，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拿出点气势以后就会被死死压着。 “想动手就来吧。” 他满不在乎地说，“一会儿我上台也不用唱歌了，袖子一撸，给大家都看看后台是谁在霸凌我。” 这话一出，连周围看热闹的视线都谨慎地收回去了。 “你！” “都愣着干什么？”房间门被人从外推开，工作人员手里捏着沓纸，“过来领你们的顺序牌！” “哼。”男生又撞了下简枝肩膀，越过他大步往前。 共一百名参赛选手，简枝领到的牌子是68。 不算太后的顺序。 后台的墙壁上装了几台电视，方面候场的选手观看。 镜头先给了四位导师。 从左往右一一扫过，简枝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最边上那人。 红衣张扬，眉眼骄矜。 ……是温烛。 “操。”简枝低着头，小声骂了句。 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在后台得罪了选手，导师又和他有过节。 那晚温烛被季宴舟逼得狼狈，这会儿他是学员，而温烛是手握权柄的导师。 简枝深吸了口气，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我们树衩子怎么还没上场？】 【服了，一开播我就在蹲，节目组也不预告一下】 【前面的姐妹去《星光少年》官博，节目组发了枝枝的演唱顺序，还要等好久呢】 【搏热度的声卡战士还真有人喜欢？】 【真的挺无脑的，说点漂亮话就被圈粉，做戏也太容易了】 好话坏话交叠出现，在简枝出场时更是刷得满屏都是。 简枝看不到，因此心态没被影响。 他背着个吉他，先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老师们好，我是简枝。” “今年20岁，就读于临安大学。” “临安大学？”纪安宁偏身望向另一边的温烛，“你们是校友？” “是啊。”温烛笑笑，“我们还一起在校庆上表演过呢，是吧学弟？” 第69章 温烛出道以来一直都是天真烂漫小少爷的形象，摄像机架着，还是直播。 他忍着恶心也得把戏做足。 简枝也配合地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没想到学长还记得我。” 直播的缘故，每位选手上台时间都有固定，简单的寒暄后，简枝坐在椅子上抱好吉他。 “唱一首《声声慢》。” 【？？？】 【我等了3个小时就给我看这？】 【前面人《死了都要爱》都掏出来了，你搁这唱民谣？】 外行人评判一个歌手的实力，往往是听他能不能唱高音。 能唱，那这歌手就是有实力，不能唱，那就是垃圾。 但简枝在谢温那里学到的第一节课就是，找到自己的优势。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吉他声在这首歌里并不显得单调，反而有种置身乡村的宁静。 简枝一直清楚自己的技巧比不上那些系统学音乐的，但他的优势也在这里。 当一个人还没被技巧浸透的时候，灵气，又或者说是情感。 就成了他脱颖而出的关键。 简枝尝遍了人情冷暖，也因此，他才能把这首民谣唱得温柔又细腻。 吉他声停，简枝站起来又深深鞠了一躬。 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温拍下手边按钮。 全场灯光熄灭，只留下一盏追随着简枝。 每位导师有且只有一次的抢人权，可以无视其他导师，直接把选手划分到自己阵营里。 谢温从开始起一直留着没用。 所有人都在猜，以谢温的高标准，大概是到结束都用不上。 然后。 他抢了简枝。 这个被大部分人看不起的……网络歌手。 第35章 简枝下台的时候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连吉他都差点抱不住，靠着墙大喘气。 后台人员来来往往，简枝站在角落处并不显眼，他听着从前边舞台上传来的声响，良久，忍不住扯开唇笑了。 谢温从一开始就说了在他那里不存在走后门。 那么他愿意用抢人特权。 简枝想憋笑，又高兴得实在憋不住。 只能是因为。 ……他唱得好。 “切。”一声不屑的轻嗤在耳边飘过。 简枝抬眼，就看到刚才在化妆间和他起冲突的男生从面前走过。 男生姓许，全名叫许嘉乐。 是圈内知名娱乐公司大鱼文化旗下的练习生。 他实力也不错，刚才的高音轻松嘹亮，很顺利地被温烛选走了。 而在他身后，有几个人投过来嫉妒的视线。 都是没有导师选择被直接淘汰的选手。 “呼——”简枝长舒口气，强行把兴奋按捺下去。 这和财不外露是一个道理。 有人欢喜有人失意，表现太过，就容易惹祸上身。 简枝把吉他还给工作人员，就准备离开。 然而人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句，“简枝？” 是一道试探的男声。 简枝回头，看到个挂着工作牌的男人走近。 他身上套着件黑色的工作马甲，黑框眼镜架在略塌的鼻梁上。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呀。”男人指指自己，“余晖，你忘记了？” 名字有点耳熟，简枝试探性地回，“淮城一中？” “对咯。”余晖眉开眼笑，“没想到咱们老同学还能再见。” 简枝礼貌地笑笑。 他心说高中三年他连个班级群都没进，也难为余晖还记得他这个边缘人。 余晖大约也看出简枝心中所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咱们老班一直记得你。” 简枝是孤儿的事任课老师都知道，班主任当年还帮了他很多。 如果有机会，简枝也想再回去谢谢她。 “她说你毕业后没多久，就有个男人来找。” “说、说是你爸爸。” 简枝神色一僵。 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让他全身血液冷到凝固。 “他……”简枝清楚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滞涩，“他叫什么？” “记不清了。”余晖说：“好像叫……什么平？” 简枝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呼吸仿佛都在颤抖，“简平？” “对对，是叫这个名字。” 余晖还想说什么，胸前挂着的对讲机就响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下次、下次我再来找你啊！” 身边不断有人走过，简枝被挤得歪了下身子，却没反应过来似的先说了声“对不起。” 简平…… 简平怎么会找到学校去？ 简枝僵硬地走到门外。 榆林比临安靠北，温度已经彻底降到了零下，风一吹，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 简枝抱着胳膊，神经质地打量四周。 简平能找到学校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一天也会找到临安？ 节目又是全程直播，热度高的话…… 他会不会直接跑来现场？ 被深埋在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翻涌重来。 简枝眸光涣散，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 真的有这一天的话，他该怎么办？ 第70章 “喊你半天了怎么不应？”江从兴由远及近。 他从酒店里给简枝带了条围巾，顺手就挂到了脖子上，“吃饭去？” “好。” 有人在身边，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总算消退了些。 简枝抿抿苍白的唇，“吃饭。” - 直播结束后，节目组会再剪辑出一个两小时的版本。 简枝的部分被剪到只剩几分钟，但不妨碍他的讨论度一骑绝尘。 还有粉丝将他和线下演唱会那时做了对比，得出一个结论： 【进步超大，入股不亏！】 “牛逼啊我兄弟！”简枝脚刚迈出电梯，就被头顶炸开的礼花洒了满身。 桑葚跟草草一左一右揽住他的肩，跟俩门神似的。 小q她们几个也在工位上带头鼓掌，毫不掩饰的夸赞倒让简枝有点不好意思了。 “低调，低调。” “什么时候录第二期啊？”master抱臂站在不远处。 “一周后。” 昨天公布了完整赛制，整个赛程分为pk挑战赛，个人排名赛，和总决赛。 4个阵营两两pk，由选手自由挑选挑战对象，输者直接淘汰，没有转圜余地。 且这个阶段封闭录制，所有选手都需要搬到节目组提供的宿舍里。 简枝这次回来就是收拾行李的，明天一早又要飞去榆林。 “行。”master挑了下眉，“总决赛我们去现场给你加油。” 这话比单纯的夸奖更鼓舞人心。 说明在他们心里，简枝完全有能力闯进决赛。 …… 从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六七点了。 天色黑沉，却罕见的没刮什么风，简枝点开软件准备打车，迈巴赫先在他身前停下。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风流的，没见过的脸，“帅哥，捎你一程啊？” 简枝却没看着这人，而是越过大开的车窗，望向驾驶座的季宴舟。 视线一触即分。 “不用了。” “啧。”陈寅一只手支着脑袋，“帅哥，你们家季总可是找我卖了好大个人情才把你送去的选秀，这么不给面子？” 简枝眸光一滞。 他反应很快，只愣了一下就迅速接话，“还没吃饭吧？您看看想吃什么，我请。” 陈寅在心里冷笑了声。 他就是故意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 季氏虽也涉足娱乐业，但到底没有他们陈家在这行扎的深。 《星光少年》原本已经截止报名了，是季宴舟特地提起，陈寅才找节目组把简枝塞进去。 本来嘛，为了追人付出点什么很正常。 可陈寅一想到季宴舟追求的对象是个男人，还是个一点也不识趣的穷学生，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这么大的人情，可不能吃顿饭就算完了吧？” “当然。”简枝很自觉地起身倒酒。 “季总对我的栽培，我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那截细瘦的手腕在眼前晃啊晃，季宴舟垂着眸，忽地伸手扣住。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季宴舟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 他愿意循着简枝的意愿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 心疼也好，温水煮青蛙也罢。 他觉得简枝的态度总会慢慢软化。 因此陈寅把这件事挑明时，季宴舟并未阻止。 他也想看看简枝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感动、惊喜…… 统统没有。 简枝依然固执地，自以为是地摆出了足够低的姿态。 够谄媚，也够疏离。 简枝张张嘴，想回答，兜里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人，是江从兴。 “不好意思，”简枝抽回手，略带歉意地低头，“接个电话。” 他一路走到店外，最后在一个略带昏暗的角落停下。 “江哥。” 江从兴“嗯”了声，“你让我查的那个许嘉乐，确实是有点背景。” “是大鱼某个高管的亲戚，听说前两年把某个同期练习生整到抑郁，你和他起了冲突，以后要小心。” 简枝看着嘴里叼着烟的路人，慢吞吞地回：“好。” 他是不抽烟的，但此时此刻各种事情压在心里，居然也萌生出一种想靠尼古丁来缓解的冲动。 “怎么不进去。”身后，季宴舟站在台阶上往下望。 他本来就高，这个角度更是将身高差拉到极致，简枝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下。 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紧迫感。 他笑了下，故作轻松道：“这就进去了。” 然后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再次被季宴舟攥住手腕。 “季总。”简枝低下头，看向两个人皮肤相贴处，“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言外之意，朋友不会像他们现在这样，动不动的肢体接触。 季宴舟硬是被气笑了。 放到几个月前，他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的情绪会被简枝牵动得这么彻底。 偏偏这人油盐不进，所以他也打算破罐子破摔。 “哦。”季宴舟淡淡的，“我骗你的。” 温和的面具将他束缚得浑身僵硬，一撕下来，压迫感无所遁形。 “可那又怎么样？”季宴舟攥着简枝的手，顺势把人抵上墙，“你管天管地，还能管我追不追你？” 第71章 哪怕是上一次办公室的逼问也没有靠得这么近过。 他们鼻尖相抵，胸膛几乎都贴在了一起。 简枝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不敢直视季宴舟的眼睛，只能艰难地偏开脸，“季总，你、你值得更好的。” 又是这样。 季宴舟冷嗤了声。 明明此刻他和简枝近到呼吸交缠，中间却像立起了高墙。 将两个人分隔在两端。 “又要拒绝我？”季宴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他扣着简枝的下巴，强硬地把人的脸扭正，“谢温是我找的，选秀的机会也是我给你的，你敢不要吗。” 简枝当然不敢。 甚至他很清楚，除了这些，把他推起来的营销号也有大半是季宴舟的功劳。 “我以后，会挣很多很多的钱回报您的。” 季宴舟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枝。 粗粝的指腹从颊边缓慢游移到唇上。 暧昧地摩挲揉摁。 “唱首歌给我听吧。” 季宴舟嗓音低哑，话声也很轻，“只唱给我一个人听。” 简枝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道应允的音节。 他不敢再拒绝了。 他觉得季宴舟此刻就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块肉。 如果有人拿走。 那下一秒。 就会被拆吃入腹。 第36章 《星光少年》的住宿是标准的四人间。 分配全靠随机，简枝好死不死地和许嘉乐分到了一间。 他来的时间有点晚了，好的床位都被选完，只剩下一张靠门的下铺。 床板光秃秃的，上面还堆了很多杂物。 “谁的东西。”简枝心知肚明这是一场针对他的下马威，但还是维持着礼貌，“麻烦拿走。” 宿舍里人是全的，许嘉乐和另一个男生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完全没有要理简枝的意思。 只有上铺男生摘了耳机探下头，“他俩的，我刚让他们别放，不听。” 简枝：“好。” 他又对上铺男生笑笑，“谢谢。” 这种把戏在简枝眼里幼稚得不行。 他独来独往惯了，经受的冷眼和流言蜚语早就将躯体外壳磨成了铜墙铁壁。 简枝弯下腰，手臂一挥，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全扫到了地上。 乒乒乓乓，还伴随着玻璃制品碎裂的清脆声响。 许嘉乐“腾”一下站起来，“你干什么！” 简枝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不是和季宴舟待久了的缘故。 淡淡往下扫的视线，居然也有了点上位者的威严。 “我问了，没人拿走。” 他说着，还将滚落到脚边的玩偶踢开，“那就是杂物，没人要的。” “你知道这东西多贵吗？”许嘉乐咬着牙，阴沉的目光黏在了简枝身上。 “不知道。”简枝云淡风轻的，“你好？” 他拍拍上铺的栏杆，“麻烦把摄像头上的遮挡拿掉。”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管理姐姐说的。” 虽然《星光少年》全程采取直播形式，但封闭期间，他们的练习起居日常也会被记录下来剪辑成片段定期上传。 效果好的话，也是能圈不少粉的。 这话一出，许嘉乐狰狞的表情顿时收敛不少。 他是大公司出来的，虽然热度被简枝抢去了不少，但也是个热门选手。 更别提来参加节目前，公司内部人员都对他寄予厚望。 看简枝再不爽，也不能闹到镜头前。 …… 短暂休整后，所有选手被通知要在明早10点前确认初步选曲。 届时集合在练习室，导师会为他们进行指导。 简枝翌日一早就醒了。 他换上统一制服，先绕着宿舍楼跑了几圈，然后才去食堂吃早饭。 在大部分选手才刚刚起床的时候，简枝已经打印好歌词，在练习室里等着了。 谢温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简枝摁着肚子，缓慢吸气呼气。 “在练气息？” 简枝停下动作扭头，叫了声“老师”才回道：“嗯，是您上次教我的，腹式呼吸。” 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勤奋、努力，同时又有天赋。 教室里备了架电子琴，谢温在琴凳上坐下，朝简枝伸手，“我看看，选了哪首歌？” “《最美的太阳》” 谢温挑眉，有点意外似的，“为什么。” 简枝其实也纠结了很久。 初舞台很多选手都选择了蓬勃激昂的歌曲，各种高音转音炫技一般，确实能够在短时间内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但选的人太多了，就容易审美疲劳。 简枝能脱颖而出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但民谣说实话，搬上pk的舞台就有点不够看了。 且简枝也不想给观众留下曲风单一的印象。 他能唱高音，也敢唱高音。 “很聪明。”谢温是个很严格的老师，但在完美学生面前也不吝夸奖。 一开始季宴舟找他去教简枝的时候，谢温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有能力的人难免恃才傲物，他不愿意自降身价，也不想被个靠关系的人污染耳朵。 可简枝。 实在是让他出乎意料。 第72章 “行了。”谢温摆好谱子，“先唱两遍我听听。” - 初舞台后留下来的选手共72位，平均分到每个导师手里，就是一个阵营18名。 僧多粥少，每个人能得到的指导时间有限。 所以在其他人准点迈入练习室，看到已经被指导了半小时的简枝时。 嫉妒心瞬间就压不住了。 “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整点到，就他会耍小聪明。” 愤愤的男声在简枝端着餐盘从他身边经过时刻意放大，“初舞台出尽了风头还不够，现在还把心眼耍到了导师身上。” 简枝目不斜视，自顾自找了个空的位置坐下。 食堂菜色丰富，色香味俱全。 有这个条件，简枝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打了满满一盘。 而不远处的男人还在说着，“是，人家是和我们不一样，节目还没播呢就营销到飞起。” “天籁之音，要为地下歌手撑起一片天～” 后面一句话带了明显的阴阳腔调。 男人身边的同伴试图阻止，“算了，别说了。” 他们俩应该是住在一间，又都是谢温手下的，自觉抱了团。 “为什么不说？”男人不仅没被安抚，反而更生气地拍了下桌子。 食堂内是没装摄像头的，他也是仗着这一点才肆无忌惮。 “谁不知道他是太子啊，参加节目就是来镀层金。” “那也不能一点路不给人留吧？” “说了10点到就是10点到，他提前半小时来，导师眼里我们成什么了？一群懒虫吗？” 全程没提到简枝的名字，但骂人时眼睛望的方向让人一看便知。 “别理那些人。”昨晚帮了简枝的室友端着餐盘在对面坐下。 舒展开的身形恰好将背后那几人挡完，“他们就是嫉妒。” 简枝当然不会被影响。 但他还是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室友。 室友在虞晚队里，叫江知行，是个没签公司的纯素人。 这种地方，简枝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释放善意。 江知行也察觉到他探究的视线，聪明地不做隐瞒，“跟着你才能多点镜头嘛。” 没有公司撑着，他们这些素人的镜头往往都是一剪梅。 所以人得学聪明点，跟着热门选手混，怎么着也能蹭到几个露脸机会。 简枝也跟着露出抹笑，比起没有缘由的好，这种带着目的的接近明显更让人安心。 - 转眼就到了直播当天。 阵营之间的pk赛被先后分到了两周进行，谢温对阵纪安宁，简枝这次的出场顺序被排在了最后。 【节目组真的会玩，想看我宝就得等到最后】 【那得等多久啊，打工人没办法时时刻刻看手机的】 【选曲出来了吗？呜呜呜枝枝唱的《声声慢》我已经循环一周了】 【这个蒋霆是谁啊，我怎么没有印象？】 蒋霆是简枝这次的pk对象。 是个留着脏辫，身材中等的男人。 得知对手是蒋霆后简枝特地找工作人员要了他的初舞台录像。 很炸，rap带着极其强劲的攻击力。 每一次特写眼眸里都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而蒋霆会选他，一是因为简枝在初舞台展现的实力并不强。 二是简枝作为如今节目里人气最高的选手，能把他淘汰，讨论度一定空前绝后。 两个阵营的选手都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内候场，简枝坐在角落，冷静分析蒋霆的弱点。 蒋霆是个rapper。 他初舞台唱的就是自己的歌。 吐字清晰语速极快，确实能一下夺走观众视线。 但，这是档综合类唱歌节目，不是专属于rapper们battle的舞台。 他引以为傲的优势，也会成为他最明显的劣势。 舞台灯灭，聚光灯先照向了左侧。 季宴舟还在办公室加班，手机开着直播被他架在了旁边。 年初是他最忙的时候。 各种报表在桌角堆积如山，每天一上班就要开会。 一二三四季度的目标，各个项目的推进情况…… 季宴舟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太阳穴突突跳着，却还是得工作。 他又怕错过简枝，因此把音量开得很大。 然后…… 猝不及防被吵且躁的鼓点攻击了耳朵。 扭头扫过去，就看到顶着一头脏辫的人在舞台上边跳边甩头。 【不仅吵到耳朵，还吵到我眼睛了】 【嫌吵别看啊，左上角慢走不送】 【唱得难听还不让说了？rap部分和副歌衔接得这么僵硬，唱不上高音还硬要加】 好不好听是客观的。 蒋霆太自负了。 他虽然很快就掩饰掉了破音的尴尬，但在台上的几个导师都听了出来。 ……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而在这样的对比下，简枝的选曲就被衬托得更清冽干净。 他没有迫切地想要炫技，而是将原曲中的摇滚元素弱化了些，变得更贴合自己的嗓音特质。 简枝也不像其他歌手一样盛装打扮，他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黑裤，脸上干干净净，只有唇色透出点粉。 “我的世界 因为有你才会美 我的天空 第73章 因为有你不会黑” 导入部分轻得像是耳边的呢喃，又随着伴奏慢慢增大。 “给我翅膀 让我可以翱翔 给我力量 是你让我变坚强” 这首歌听着不难，实际副歌部分高中低音转换频繁，稍不注意就会音准偏差。 但简枝神色轻松自然。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舞台上，灯光都成了他的陪衬。 至此。 胜负已分。 舞台下掌声雷动，弹幕密密麻麻飘过的全是夸奖。 季宴舟却紧盯着屏幕中的简枝。 男生垂着眉眼下楼梯。 镜头追随着他的脚步，一晃而过，似乎拍到了他随着动作露出的红肿脚踝。 受伤了？ 季宴舟还想再看，然而镜头已经切走。 选手的手机在封闭期间又统统上交。 他想联系简枝都联系不上。 季宴舟只沉默了两秒，就关了电脑推门出去。 整个总裁办也都在加班，方助理见他出来，第一时间询问，“季总，出什么问题了？” 季宴舟看了眼最近飞榆林的航班。 明早七点，太晚了。 他是有私人飞机的，只是平时不常用。 “和航空部门协调下。” “我要去榆林。” 第37章 节目录到零点才结束。 简枝在人群里站了很久，到后面一直是在用左腿支撑。 好不容易熬到解散，他只想着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可人刚到后台，又被通知外面有人找。 按理来说这期间选手是不允许接触外人的，江从兴也提前说过了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他不会来打扰简枝。 所以是谁？ 简枝缓慢挪着往前。 演播厅内暖气开得足，他出来时完全忘了这回事，被室外的冷风一吹，才下意识抱着手臂哆嗦。 “出来怎么不穿外套。”比声音更快的，是落在肩膀上带着体温的外套。 简枝愣愣地抬起眼，不可置信一般，“季总？” 说着，就想扯出抹笑。 季宴舟低眸看着简枝勉强的模样，抬手掐了把他的脸，“丑死了，别笑。” 不远处停了辆灰色的轿车，车灯亮着。 将周围浓重的黑暗驱散开。 “先上车。”零下的温度，披了件外套也还是冷。 季宴舟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简枝，“愣着干什么。” “等我抱你？” 简枝是还没缓过神来。 他不明白季宴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榆林，还是在这个寒冷的深夜。 但男人的步伐很快，三两步就到了面前。 附身探手，似乎真的要当场给他来个公主抱。 “不不不。”简枝往后蹦了一下，“我自己走。” 他怕季宴舟不死心，忍着痛加快脚步。 然而这样，右脚的不自然就更加明显。 季宴舟看着简枝一瘸一拐的背影。 确实是受伤了。 简枝拉开后座车门，就见椅子上放着一袋子药。 他扭头想问，季宴舟已经先一步扶住门框。 男人炙热的胸膛就贴着他的后背，隔着几层布料，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简枝逃避似的往里蹿，季宴舟却紧跟着也坐了上来。 他身高腿长，高大的身形让整个空间变得逼仄。 季宴舟没给简枝转移话题的机会，摁着他的膝盖，动作利落地就把鞋袜脱了。 简枝皮肤白，连脚都是光滑圆润的，脚背上蔓延着几根青筋。 “怎么伤的？” “我……”简枝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的脚踩在季宴舟大腿上，触感硬硬的，能感觉到肌肉的轮廓。 “季总，不、不行。” 古时候有女子的脚只能给丈夫看的规矩，但简枝不是女生。 他只是觉得这个姿势，这个举动，就像是……季宴舟甘愿被他踩在脚下一样。 “您怎么能……” “没什么不能的。”季宴舟从袋子里摸出个冰袋，贴上脚踝的那一瞬，明显感觉到简枝抖了下。 他垂着眉眼，黑发乖巧地贴在额前，动作神色都是之前从没有过的乖顺。 季宴舟微不可察地牵了下嘴角。 原来……简枝吃硬不吃软。 “不是什么大事。”简枝轻声道：“就是……起了点冲突。” 许嘉乐和他不对付，这一周没少给简枝找麻烦。 他昨晚一个人在练习室里练到深夜，回去时却发现床单被褥湿透了。 而始作俑者许嘉乐还满脸轻松。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仗着这段时间笼络人心多得是人护着他。 完全不怕和简枝动手。 “推搡间，才扭了脚踝。” 消完肿，季宴舟又从袋子里拿出喷雾。 即便迫切地想把简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他也知道，对面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三岁小孩，是有能力，独自解决问题的成年人。 所以季宴舟没说什么要替简枝出气的话，只替他简单处理了下扭伤，问：“今晚在外面住一晚？” 简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盯着季宴舟。 车内的灯光照亮了男人的眉眼，因此眼下的青黑也能看得分明。 第74章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简枝抿抿唇，“季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他始终觉得喜欢啊、爱啊，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 更何况是季宴舟这种天之骄子。 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人物，怎么会…… 和他一个从贫民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扯上关系。 他就应该始终站在云端，高冷矜贵，可望而不可及。 “用不用你说了不算。” 光看简枝的表情，季宴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惩罚似的，在伤处摁了下。 听到这人痛得“嘶”了一声后，才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还有。”季宴舟嗓音淡淡的，“欠我的歌什么时候还。” 伤一处理好，简枝就迫不及待地往后挪。 他试图和季宴舟拉开距离，“很快，很快。” 人家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发生点什么，可眼下他们两个大男人待在一起，也莫名给简枝一种…… 要被拆吃入腹的感觉。 他后背已经抵上了车门，退无可退。 但季宴舟仍在附身靠近，一只手撑在窗上，困出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 “你知道的，我这种人，最讨厌被忤逆。”季宴舟心想，软的不行，他只能试试来硬的了。 “以后再从你嘴里听到不行、不可以……” 停顿的空隙，简枝还以为季宴舟要拿他的事业来威胁。 他脑子疯狂转着，想再编个理由出来。 然后。 脸颊就被掐住了。 “说一次。”季宴舟一字一句道：“我就……”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简枝大力拍开。 他紧紧捂着下半张脸，垂死挣扎似的，“手拿开。” “你、你刚刚摸我脚了。” “我有洁癖！” 季宴舟：“……” “我没嫌弃你，你还先嫌弃自己了？” - 翌日清晨，简枝早早地回了宿舍楼。 江知行正好醒了，睁着朦胧的睡眼问他，“回来了？” 简枝嗯了声，“啪”一下把室内灯全打开。 他脸崩得很紧，江知行品出了点风雨欲来的味道，摄像头遮都不遮了，直接关掉。 “操！”许嘉乐骂了句，“哪个傻逼开灯。” 他抱着被子坐起身，就见简枝站在他床前。 “哟，夜不归宿啊。” “刚从你金主床上下来？” 简枝一开始没彻底和许嘉乐撕破脸皮，是想着节目录制就几个月的时间。 闹得太大影响也不好。 但现在看来，有些人就是欠教训。 不收拾一顿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提前打好的水就放在脚边，简枝端起来，径直泼到了许嘉乐床上。 他特地接的冰水。 在这深冬里，小小一捧就能浇得人透心凉。 “啊——”许嘉乐尖叫着。 他掀开被子想下床，简枝却先一步扯住他的头发。 从小干粗活长大的，简枝的力气虽比不上季宴舟，但对付许嘉乐这种纯细狗还是绰绰有余。 男生头发被撕扯着，为了缓解疼痛只能狼狈地弯着腰。 “我再说一次，别招惹我。” “你他妈的，以为只有我看你不爽吗？”许嘉乐想反抗，但他养尊处优，压根不会打架。 不仅没成功，还被简枝狠踹了下，掐着后脖颈狠狠撞上墙。 脆弱的脸部皮肤在粗糙的墙上摩擦，泛起尖锐细密的痛。 简枝冷笑一声，“我知道。” 他凑近了一些，“温烛指使的，是吗？” 如果没有来自上面的授意，许嘉乐一群人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我猜猜。” “他是不是让你们孤立我、霸凌我，最后再逼我退赛？” 许嘉乐大喘着气，理智告诉他处于下风时不要一味地去激怒对手。 然而下一秒，脖颈上的钳制消失了。 简枝甩着手退到几步之外。 他个子高一些，因此垂下来的视线带上了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你不是说我有金主吗？” 情况所迫，简枝只能狐假虎威一把了，“有人护着，所以我不怕。” “我不会退赛。” “我会踩着你，拿到冠军。” - 十几个小时内高强度往返，季宴舟处理了一天的工作，下班后还得参加酒会。 “铁人。”陈寅搂着女伴走过来，“你真的是铁人。” “听说你昨晚还去了趟榆林。” 陈寅原本是想问季宴舟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连夜飞去榆林。 转念一想…… 他那心肝宝贝不就在榆林录节目吗？！ “你们……”陈寅轻咳一声，拍拍女伴的腰把人推去别的地方，“你们昨晚睡了？” 季宴舟眉头一皱，“你脑子里就装着这种事？” “什么叫我满脑子黄色？”陈寅觉得自己很冤，“是你自己一脸的荡漾！” 荡漾这个形容当然是有点夸张了的。 但季宴舟的脸色，确实没有多日加班后的疲乏。 反而精神奕奕，眉眼间透着隐约的餍足。 他是遵纪守法的霸总，当然不会做什么霸王硬上弓的事。 心情挺好，只是因为找到了暂时压制简枝的手段。 第75章 手机“叮”一声，收到了条微信消息。 ——是来自简枝的音频文件。 季宴舟很少有这么按捺不住的时候。 以他的行事标准，至少是在酒会结束后，回了家，才会点开音频独自倾听。 可简枝两个字真的对他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就像是青春期的冲动被延后到了现在。 季宴舟走到了个无人的角落，将听筒对准耳边。 “嗯……” “唱给季总的《小星星》” 第38章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舒缓清脆的钢琴声伴着简枝刻意放缓的嗓音。 有种在哄小孩睡觉的温柔。 明明是段只能听见声音的音频，季宴舟脑海里却能清晰想象出简枝边弹边唱的场景。 “什么事这么开心呐季总？” 有个男人端着酒杯走近，是季宴舟从前的合作伙伴。 “又谈下了什么大生意？” “他挣的钱八辈子都花不完了。”陈寅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情场得意呗。” 男人挑了挑眉，“好事将近？改天带出来见见？” 季宴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答：“他最近在录节目。” 这话就说得很有水平了。 连人都还没追上，发言却特别有家属感。 陈寅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附和道：“听说是个歌手，上回还说要请我去看演唱会呢。” 季宴舟：“是吗？” 陈寅他再了解不过了，前脚这边应了，后脚就能蹿到简枝跟前，说他在外面卖黄牛票。 颠倒黑白的手段一流。 季宴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借着放酒杯的动作，低声警告陈寅，“再乱说话，我把你初一那年被你哥抽得光屁股乱跑的视频群发给你前女友。” 陈寅：“哈哈。” “我开玩笑的。” - 简枝提前通过了pk赛，按照流程安排，他会多一周的时间来准备排名赛。 但隔天，就被工作人员通知要和其他几位选手上节目宣传。 这是好事。 能在综艺上刷脸提高路人缘，对后期的比赛也有帮助。 且节目录制地在临安，虽然得随着其他人住酒店，但就是有种回家了的安心感。 带他们的是谢温和纪安宁。 两个人既是前辈，又是老师。 做完妆发就带着人去主持人那儿露脸问好。 这档节目近期热度很高，几个主持人配合得很好，笑梗频出。 里面还有位男歌手，最近唱的ost因为电视剧的爆火而大出圈。 草草和master爱得不行。 简枝拿到手机和他们分享要去录节目的好消息，这俩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要签名！ “简枝！”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男歌手一上来就捧着沓简枝的照片。 “《声声慢》我循环听了一周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简枝：？？ 男歌手叫谭珍，比简枝矮了半个头，穿着身很有剪裁感的v领衬衫，脖子上还戴了个choker。 四肢纤瘦，望过来的眼神里都仿佛藏着钩子。 谭珍几年前就在圈子里公开出柜，毫无意外翻起了轩然大波。 但几年时间过去，公众也慢慢接受了。 简枝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香水味，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好、好的。”他磕磕绊绊地应了，接过谭珍手中的笔，在照片上方方正正写下简枝二字。 “连字都写得这么可爱。” 猝不及防被夸奖，简枝耳根都红透了。 他把东西递回去，“谭、谭珍哥。” “可以也给我签名吗？” 谭珍勾唇，“不行哦。” “除非……”他拍了下简枝的肩，“一会儿录节目，你保护我。” …… 设定的游戏环节里确实有分组对抗。 简枝没有意外地和谭珍分到了一组。 他俩站在一起，身高差正正好。 谭珍本身也是个美艳小0，平时节目上来小鲜肉，没少被他撩。 但录完也从没传出过绯闻，加上他业务能力优秀，因此观众对这种节目效果接受度良好。 所以当简枝和谭珍的腿绑在一起，两个人被迫肩抵着肩时，观众席甚至有吹口哨的起哄声。 主持人也调侃，“哥哥和弟弟，确实养眼哈。” 只有简枝浑身不自在。 他努力把注意力都放到游戏上。 两人三足，率先到达终点取下旗帜的队伍就算胜利。 简枝胜负欲强，提前和谭珍商量好了作战计划，后者也特别配合。 他们这一组率先到达终点，而在简枝伸长了手去摘旗的时候—— 谭珍被他这动作扯得不稳，径直…… 扑到了简枝怀里。 简枝下意识扶住谭珍的腰。 在游戏开始前，谭珍下台去换了身衣服。 紧身的露腰短t，搭浅蓝色的微喇裤。 这个姿势下，简枝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人腰上的细腻皮肤。 他一下就蜷起手，礼貌地低头询问，“没事吧？” 然后在谭珍抬起眼的瞬间，镜头拉近。 给他们来了个由下到上的特写。 两个人都外貌出众，在屏幕上展现出来，真的有种在拍同性文艺电影的唯美感。 第76章 谭珍俏皮地眨了下眼，“这么有男友力啊简枝同学？” 简枝：“咳！” 他似是被口水呛到了，顺势抽回手偏头咳嗽。 上半身与谭珍的距离拉开，那种旖旎暧昧的氛围就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节目录完，简枝借口身体不舒服没去饭局，逃跑似的回了酒店。 他和其他选手被统一安排在三楼，走廊上寂静。 刷卡开门的那一瞬，亮光先从房间内透了出来。 简枝谨慎地停了脚步。 他清楚记得上午离开时是拔了房卡的，难道是保洁来打扫卫生忘了关灯？ 还是说小偷？又或者……私生？ 简枝一把推开门。 在门板撞上墙壁的“砰”一声里，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季总？” 房间逼仄，季宴舟坐在那个小小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着，一只手撑着额头。 听见声响，他缓慢抬起眼，瞳仁黑得让简枝后背发凉。 “录完节目了。”他也不解释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只看着简枝手里的东西，“签名？” 简枝摸不准他的态度，站在两步远处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对。” 那是两张谭珍的单人写真。 他在上面签了名，右下角还附赠了个唇印。 “呵。” 季宴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喜欢这样的？” 简枝：“不是，我……” 季宴舟却完全没有心思再听他解释。 在看完底下人送来的节目底片后，他的理智就已经被烧光了。 这和上次说要去参加恋综是截然不同的。 那一次，季宴舟心里清楚简枝是在故意试探。 可这一回不一样。 因为他忽然发现，简枝从前的每一次拒绝都没说具体原因。 是暂时不想谈恋爱，还是压根就……不喜欢他？ 季宴舟站起身。 和撕申请表一样，他冷硬，又慢条斯理地把签名照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一步一步逼近简枝。 那是一种来自同性之间的强烈压迫感。 伴随着距离拉近，属于季宴舟的厚重身影缓慢覆盖上简枝。 有一种要被深海巨兽蚕食鲸吞的恐惧。 “这签名不是我要的。”简枝慢慢往后退。 同为男人，他完全能猜到季宴舟想做什么。 但猜到不代表就能不害怕，简枝喉咙有点干涩，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我是替草、草草他们要的。” 他脸上扯出抹笑，“他们求我要签名来着。” 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摸上门把了，简枝想着，至少…… 要先离盛怒中的季宴舟远一些。 然而门刚刚开了条缝隙。 ……就被骤然逼近的季宴舟大力关上了。 简枝：“……” 好。 这下不仅没跑成，还被彻底困住了。 “而且上节目嘛，玩游戏互动很正常。”简枝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季宴舟把他困在双臂之间，垂下只手，粗粝的指腹顺着衣角往里爬。 腰这个部位，是从来没有被人碰过的。 只是被季宴舟轻轻一碰，就过电似的浑身泛起了酥麻。 “别、别碰！” 简枝才抬起手，两边手腕就都被季宴舟抓住了。 这个姿势下他们贴得更近，男人滚烫的手掌更是直接覆盖了整个腰侧。 “你也是这么摸他的吗？” “没有！”简枝头皮发麻。 季宴舟的手在他腰上缓慢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什么稀释珍宝。 一寸寸挪，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他近乎崩溃地喊，“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很快就把手松开了！” “是吗？”季宴舟把资本家的吹毛求疵体现到了极致，“那你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离他远点呢？” 简枝闭着眼脱口而出：“你是我老板，上司还要管员工的私生活吗！” 话说出口简枝就后悔了。 季宴舟原本就不理智，这种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把他自己往火坑里推。 果然，季宴舟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浓烈的情绪，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枝，反常地扯唇笑了。 “那天被你打断了，话没说完。” 季宴舟掐着简枝的腰，望下来的眼神像在看自己跃入虎口的小羊羔，“以后再从你嘴里听到不行、不可以，这种拒绝的话。” “说一次。”季宴舟叹了口气。 却不带遗憾，反而隐隐藏着些激动。 ……和怜悯。 简枝不明所以地抬眸。 他还没放弃挣扎，但季宴舟对他的钳制就像他那天对付许嘉乐一样。 完全是压倒性的。 “季总。”话刚说出口，手腕上的钳制就突然松开。 简枝还没来得及高兴，下巴又被扣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重而黏腻的吻。 第39章 唇先是被含住，细细密密地舔。 每一处褶皱都要被压平似的。 随后就想要撬开齿关。 简枝整个人都被抵在了墙上。 他身后是冰凉的门板，身前是季宴舟高热的胸膛。 耳边被男人低哑沉重的喘息覆盖。 第77章 “简枝。”季宴舟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诱哄似的，“张嘴。” 简枝不说话。 他原本有些干涩的唇在亲吻中被滋润得晶莹。 明明整张脸都已经红到快要滴血了，却还倔强地想要扭过头，摆脱下巴上的钳制。 季宴舟眸色更暗了些。 扣在简枝下巴上的手微一使力，人就因为吃痛而被迫张开了嘴。 于是丢盔卸甲，长驱直入。 有些人总能在这种事上能无师自通，偏偏简枝就是没有天赋的那群人。 季宴舟惩罚似的，舌尖几乎要抵到喉咙。 简枝被堵得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来不及吞咽的口水还顺着嘴角缓慢往下淌。 手腕被松开，然而简枝被亲得四肢无力，推在肩膀上的力道像小孩挠痒痒。 反观季宴舟，甚至还能空出只手揽住简枝的腰，把下滑的人往上提。 这个姿势下，连鼻尖都亲密地挨在了一起。 简枝唇被吮得发痛，季宴舟退出时，还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有专家证明，负距离接触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拉近关系。 季宴舟捧着简枝通红的脸，哑声问他，“什么感觉？” 额头相抵，季宴舟觉得呼吸都在缠绵。 烧得旺盛的妒火终于被寸寸浇灭，此时此刻，季宴舟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要化成一滩甜蜜的水。 简枝终于抬起眼。 他的唇从浅淡的粉变成鲜艳的红，眸子里水光潋滟，有种被欺负后的可怜无辜。 季宴舟听他仍在喘气，善解人意地拍拍后背。 却仍然执着地问，“简枝，你喜欢吗？” 简枝胸膛起伏的弧度终于小了些。 他攥了攥手，察觉腕间总算恢复了些力气。 “不喜欢。”他在季宴舟怔愣的视线中猛地推开他，又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不喜欢。”简枝又重复了一遍。 他就近抽了好几张纸，在唇上狠狠地擦，“我觉得很恶心。” “季总。”简枝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指甲深陷进掌心，引起尖锐的痛，“我以前不说，是觉得该给您留点面子。” “但我不喜欢男人。” “我觉得同性恋……”简枝闭了闭眼，最后三个字放得很轻，“很恶心。” 可在寂静的室内，这三个放得再轻，也能被对面人听到。 季宴舟低垂着眸，沉默了很久。 在简枝眼里，还恍然生出一种停止的脊背佝偻下来的感觉。 “好。”季宴舟直直望向简枝。 从前没注意，这会儿简枝才发现，季宴舟总爱直视他的眼睛。 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好。”季宴舟喃喃，“我知道了。” 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简枝梗在脖子里的那口气才猛地散了。 他双手撑在桌沿，脸上异样的潮红早就褪去，只剩下苍白。 因为简平的缘故，简枝没办法开始一段亲密关系。 在很早很早以前的记忆里，简平会打他，会打顾青禾。 可挨完打，他被丢在厨房角落，顾青禾有时会被拖去卧室。 小小的简枝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每次妈妈都叫得很痛苦。 而他忍着痛去拍门，往往过很久，简平才会提着裤子不耐烦地出来把他踹开。 后来简枝知道了。 这叫家暴，这叫强女干。 他觉得性充斥着暴力，且肮脏。 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简枝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其他同学在对异性存在向往的时候，他只能对同性提起兴趣。 小县城保守、落后。 同性恋这个词还是简枝无意间得知的。 后来在年级之间流传起来，大多数人都持着厌恶、鄙夷的态度。 简枝不止一次听到同学间谈论，“同性恋？好恶心。” “两个男的怎么亲嘴？卧槽光是想想都要吐了……” 光是活着已经耗费了简枝全部精力，他不想再因为性取向而被人当做怪物。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向人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 哪怕随着时间流逝，大众对于这一群体的接受度逐渐提高，简枝的态度也没有一点松动。 简枝想着，就这样吧。 他不准备谈恋爱，以季宴舟的身份地位，也完全能找到更好的。 决绝一点，对双方都有好处。 但不知道为什么。 简枝捂着胸口抽了口气，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有点难受。 - pk赛结束后，原先留下来的72名选手又少了一半。 原本热闹的宿舍楼空了一半，在食堂大声说话都会有回声。 不少人都对同伴的离去表现出了不舍，只有简枝。 迅速提出了换寝需求。 经手的正好是余晖，他冲简枝眨眨眼，“给你挑了个单人间，晚上很安静。” 简枝点头，“谢谢。”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能搞定。 刚搬进新宿舍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接到通知说所有人10分钟内在体育馆集合。 温烛趴在栏杆上，朋友聊天似的，“一下走了一半，是不是特别舍不得啊？” “是！”人群里传出整齐的应声。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重义气。 第78章 不少人眼眶都红红的，想来是送别时刚哭过一场。 “这么舍不得啊？”温烛站起身，一下子切换为严厉导师的形象，“那跟他们一起走好了。” 他居高临下地往下望，“这是比赛！” 一片寂静声里，只有温烛的声音响在耳边，“不是让你们来交朋友的！” “下一周，个人排名赛。” “36进10，只有前10名能进入决赛争夺冠军。” “加油吧朋友们。” 残酷的赛制像枚炸弹在选手之中炸开。 简枝站在角落里，耳边全是抱怨吐槽的声音。 “连口气都不给我们喘啊。” “完了完了，这波我肯定也留不住了。” 简枝眉头也紧锁着。 他虽多了一周时间来准备，选曲却屡次被谢温否决。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缩短，已经愁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那么严肃呢？”还是那间教室，谢温翘着二郎腿，“你觉得观众爱看什么。” “竞技类综艺。”简枝斟酌着答：“当然是实力越强越好。” “是吗？” 谢温反问：“只听技巧的话，那《声声慢》怎么会火？” “当局者迷。”谢温下了判断。 “你要学会在舞台上玩起来。” “最近很火的一个词叫什么来着？”谢温摸着下巴，“嗯……松弛感。” “高超的技巧不是成功的决定性因素，在我看来，感染力才是。” “唱这首吧。” 简枝低头看歌名。 ——《门没锁》 - 季宴舟又被叫回了老宅。 屋子里灯火通明，季正风坐在上首，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热茶。 “前段时间连夜去了趟榆林。”季正风问：“分公司出问题了？” 季宴舟“嗯”了一声，“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季正风冷笑。 手里的茶杯摔在季宴舟脚边，里面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 烫出一小片红。 “我说你怎么犟着不肯去相亲呢。”季正风手里攥着叠照片，被他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是偷拍的，季宴舟和简枝。 “断了！”季正风拍着桌子吼，“赶紧给我断了！” 季宴舟没说话。 他这几天麻木地工作，每晚都是住在公司，就是在努力把简枝从脑子、心里剔除出去。 可眼下照片散落，飘在脚边的那一张简枝正好是笑着的。 苦苦压抑的情绪再次爆发。 思念和痛苦翻倍增长。 偏偏季正风还在不停说着：“一个男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男人。” “他还得靠你帮着他，他有什么好？” “你和他在一起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季宴舟终于抬起头，“哪里恶心？” 简枝说同性恋恶心。 季正风也说喜欢男人恶心。 季宴舟曾经也纠结过，可后来他想起沈向初说： 爱是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 它会让上位者卑微。 也会让底层的人生出向上的勇气。 季宴舟喜欢简枝，所以愿意为了简枝一再让步。 性别问题不会成为困扰他的原因。 只是他喜欢的人，恰好是同性罢了。 “行啊。”季正风观察着季宴舟的神色。 他这个儿子，从小刻板规矩。 因为沈向初的死恨着他，却能这么多年一直忍到羽翼丰满。 他们之间没什么亲情，但说实话，季正风对这个儿子是满意的。 从继承人的角度来说，季宴舟能力出众，无可挑剔。 只除了…… “我倒是没想到，能养出来你这个大情种。”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季宴舟从来就不听他摆布，想解决问题就只能从另一边下手。 季正风抬手招来管家，“听说那个谁还是个歌手。” “别唱了。”季正风云淡风轻地，“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他。” 季宴舟挺直脊背，高大的身躯拦在两人面前。 话声冷硬，“不可能。” 第40章 与此同时，简枝正喘着气从舞台上下来。 这次的演出顺序完全靠抽签，他手气一般，抽到了第九个上场。 《门没锁》这首歌是20年前发行的，近期又因为歌手儿子的翻唱在网络上翻红。 和原曲明朗轻快的节奏不同，翻唱的版本多了点沙哑惆怅的味道。 简枝在谢温的建议下将二者的版本中和。 “没谈过恋爱吗？”谢温拿笔敲桌子，“暗恋呢？” 这是简枝丰富的人生经历中难得的空白。 他低头看歌词，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谢温：“……” “操。”他低声骂了句，“季宴舟动作这么慢的，这都还没把人追到手。” 他这句话说得快又轻，落在简枝耳里只剩下含糊的音节。 “那总有人追你吧？” 知道谢温和季宴舟认识后，这句话听着就像是某种明示。 简枝还是迟疑地点了下头。 “那你就带入他的视角。”谢温指导着，“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后释然。” 简枝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季宴舟的眼神。 第79章 眼里骤然失去了光亮，那样高大挺拔的一个人，仿佛在一刹那间被抽光了精神。 于是整个世界变得灰暗。 “诶，对了！”谢温的声音将简枝思绪打断。 他手指摁上琴键，碰撞出一个简短的音符，“保持住，来试唱一段。” 找到一次感觉后，练习得就越来越轻松。 到最后上台时，简枝已经足够游刃有余。 “天都黑了你都没来过没来坐 戏都完了眼都没眨过没哭过” 台下灯牌晃动，有一大片都印着简枝的名字。 每一次他目光扫过，都会配合地响起尖叫。 简枝扯唇笑了。 唱到“爱的人不爱我”这一句，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季宴舟。 但就像谢温说的一样，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后释然。 简枝觉得，季宴舟总能忘掉他走出来的。 【呜呜呜曲调那么欢快我怎么听着感觉好痛啊】 【想我前男友了……】 【没有前男友，被唱得想谈恋爱了】 【枝枝真的好有感染力，那种失恋后隐藏在明媚外表下的悲伤，我哭死[大哭][大哭]】 一唱完，简枝就在后台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 他捂着胸口一下下呼气，那种紧张到心悸的感觉总算慢慢消退。 今晚的排名需要集合多方票数。 导师40%，现场投票40%，网络观众投票20%。 三方票数占比不同，而选手是不能通过任何渠道打听票数的。 偏偏简枝结束得又早。 等待的时间又放松又难熬。 “好。”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主持人在台上说，“那我们请所有选手上台。” 站位是按照前一周的人气排名来的，简枝毫无意外地站在c位，左右手边分别是许嘉乐和江知行。 “直播的缘故，我们没办法一一公布选手们的排名。” “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选手请站到导师身侧。” 简枝低着头，调整呼吸平复紧张的心情。 他虽然知道自己今天发挥不错，人气也高，但没到结果真正宣布的那一刻，还是会害怕出现万一。 然后。 就真的出现了万一。 导师身边十个席位已满，而热门选手简枝的身边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被叫到。 ——这就意味着，他将止步排名赛。 【不是，什么情况？简枝不是稳进的吗？】 【我人傻了，淘汰谁都不可能淘汰他吧】 【夺冠热门选手诶！甚至到刚刚简枝的网络投票都是遥遥领先，现在跟我说他不在前十？】 【傻逼节目组，我宝今天发挥完美全程零失误，他怎么可能进不了决赛！】 【做票！绝对是有人做票！】 不止线上的网友，线下观众席也是嘈杂声一片。 简枝脑袋嗡鸣，下台都是其他人推着下的。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简枝不是自负到觉得自己一定能拿第一，而是从客观条件分析，前十怎么着也该有他一席之地。 “切。”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下，简枝匆忙扶住手边的箱子，才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他抬起眼，就看到许嘉乐在他身前两米处，不屑又倨傲地偏过脸。 “现在。”他嗓音里满是畅快，“是我把你踩在脚下了。” - 简枝连夜离开了选手宿舍。 他控制自己不去想离开前那些人的目光，买了最近一班回临安的机票，落地时是凌晨。 家里有段时间没人住了，到处都积了灰尘，简枝脑子乱糟糟的无法思考，干脆拧了抹布做卫生。 再在沙发上躺下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一闲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全都翻了起来。 简枝控制不住地想，粉丝们该有多失望？ 对他寄予厚望的同事们又会作何反应？ 他还信誓旦旦地在直播间保证，说要为地下歌手闯出一条路来…… 简枝缩在沙发上，手指插在发间，整个人都要被怀疑、自厌的情绪淹没。 “叮铃铃——” 丢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来自草草的电话。 简枝深吸了口气，强行将不适压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怎么了？” 草草嗓门很大，“回来了？在家吗？” 简枝“嗯”了声。 他本想故作轻松地问草草怎么会这么早醒，话还没出口，电话那头的人就抢先说： “开门，在门口了。” 简枝：？？？ 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穿上拖鞋一开门，发现不仅有草草，桑葚和master也打着哈欠站在后面。 “怎、怎么都来了？” “吃早餐啊。”草草抬手给简枝展示满手的东西。 “而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桑葚跟在草草后面换鞋，“兄弟们太想你了。” master垂着眼皮困倦地，“嗯。” 三个男生热热闹闹地占了餐桌，光是说话声就能把满室的寂静驱散。 简枝知道他们是为了安慰自己才一大早来的，心里无奈，却又忍不住觉得感动。 草草他们也不想让简枝胡思乱想，边吃边找话题，“听说季总好几天没来公司了。” 第80章 “说是生病了，住院？” “不止吧。”桑葚吸了一大口豆浆，“我听小q说是确诊了什么……胃癌？” 简枝：“胃癌？！！” 震惊之下，他声音大且尖。 察觉到三人投过来的探究目光，简枝低头咬了口包子当做掩饰，“谣传吧，我看季总……挺健康的啊。” 那晚压着他的力道大又稳，感受不到一点病人的虚弱。 草草叹了口气，“你不懂。” “季总那种大忙人，忙起来就不知道白天黑夜，饮食不规律，胃癌也正常。” “不过人家有钱，做个手术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后面这句话简枝完全没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季宴舟苍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在对医学知识没有了解的普通人眼里，癌症是恐怖且极具破坏性的。 它逐渐吸取人身上的生命力，让一个年轻健壮的人变得瘦骨嶙峋。 简枝抠着手指。 早知道…… 早知道的话，他不会对季宴舟说那么重的话的。 “下午什么安排？” “看电影？最近新上了部……” “谁要跟你们看！有那时间我不如回家睡觉。” 三个人就下午的安排吵得不可开交，简枝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站起身。 得知季宴舟病后，脑子里就只剩他的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他确实帮了简枝不少，哪怕出于朋友，或是下属的角度。 ……简枝都该去探望。 “你们去吧。” “我去看看季总。” - 季宴舟住的自然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vip病房。 为了安静，整层楼都被大手笔地包下。 简枝在走廊里徘徊，迟迟没有勇气去敲门。 他是抱着以后不再见的想法说出那番话的，这才过了多久，又巴巴地凑上来。 就算用员工的名头来探望，也有些站不住脚。 人家堂堂集团总裁，手底下员工上万，要是每个都来医院门槛不得被踏破？ “简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是刚从病房里出来的陈寅。 “怎么不进去？” 简枝：“我……” 他礼貌地笑笑，“季总他，严重吗？” “你说呢？” “这病是能小瞧的？”陈寅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长长叹了口气，“医生特地叮嘱要静养，手术前都不可过度劳累。” “结果他倒好，吊瓶还挂着电脑已经开起来了。” 陈寅无可奈何地撇嘴，“这么拼命做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的，留下这么大个公司全便宜那群私生子了。”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四周安静，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简枝耳朵里。 “行了，你要进去就快进吧。” “陪他说说话也行。” 都这么说了，简枝也没理由再犹豫。 他敲了敲门，听见里头传出一声含糊的“进”后，才用力推开。 果然如陈寅所说，季宴舟靠在支起来的床上，微屈的膝上架了台笔记本电脑。 几天没见，他看着更憔悴了些。 看着也瘦了，两颊微凹，那股子冷峻的气场被病号服削弱了不少。 听见有人进来，他也没偏移眼神。 反而是简枝先忐忑着开口，“季总。” 男人的目光终于屈尊降贵般移了过来。 从简枝的角度，能清晰看见他无光的眼眸亮了下。 又很快恢复死寂。 “你来干什么。”简枝听到季宴舟问。 男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缓慢离开，偏头望着别处，不想对视似的。 声音很轻，还透着浓浓的无力。 “出去。” 第41章 简枝怔了怔，“我只是来看看您。” 季宴舟不想让他看到如今的脆弱模样，是连简枝这种在感情上一贯迟钝的人都能瞧出来的。 况且他不是医生，也没有立场来安慰照顾，只能说： “抱歉，打扰到您的话，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真的迅速转身。 然而在手拧上门把的那一刻，身后陡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简枝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季宴舟一只手撑着床，脖颈咳得通红。 他明显是想压又没压住，青筋暴起，看着分外狰狞。 “喝点水。”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 回过神时，简枝已经站到床边，迅速倒了被热水想递给季宴舟。 对方却根本不接。 还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走，走开。” 简枝难得的态度强硬。 他一手摁上季宴舟的肩膀，一手径直将杯子靠到他唇边，“喝两口吧，会好一些。” 大概是真的没力气了，季宴舟就着他的手，慢慢喝完了这杯水。 慌乱之后，男人脸上仍然是疲惫的，但语气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疏离。 “你可以直接走人。” “反正……”季宴舟自嘲一般，“你也嫌我恶心。” 这语气听着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简枝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又被他迅速摁了下去。 “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探望您。” “探望我？”季宴舟冷嗤了声，“还是可怜我？” 第81章 “我不用你可怜。” 简枝闭了闭眼，“那季总，我先走了。” “您……注意身体，不要台劳累。” 回答他的是一室沉默。 开门出去，正好撞上陈寅和护士来送餐。 见到简枝，前者还挑了挑眉，“这么快就出来了？” 简枝：“嗯，不打扰季总休息了。” 两个人说话的空隙，护士已经拎着餐盒进去了。 她想替季宴舟架好床上桌，却□□脆拒绝，“不用。” 季宴舟又开了电脑，“我不吃。” “诶！你就是不吃饭才得的这病，还不吃？”陈寅冲进去，“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在其他人面前，季宴舟的态度一向都是冷硬而决绝的，“你不用操心。” 眼见着人已经戴上耳机，看样子是又要来一场跨国会议。 陈寅只能退出来。 简枝还没走，小声问了句，“他一直不吃饭吗？” 陈寅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星，“我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他对谁上过心。” “只有你，简枝。” “现在他这病，好好配合还有治疗的余地。” “算我求你，至少在他住院这段时间，你就顺着他点，行不行？” 简枝垂眼盯着地面，“真的是……胃癌吗？” “只是初步诊断，详细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 意思就是，也有可能是医生误诊。 简枝刚想松口气，就听陈寅补充道：“误诊的可能性不大。” 简枝沉默了很久。 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心硬，在路边看到缺胳膊断腿的乞丐都能目不斜视。 但一想到在病中的季宴舟，忽然就…… 狠不下心了。 “好。”简枝说：“结果出来前，我会先陪着他。” - 餐盒被放在了茶几上。 简枝进去时，季宴舟已经结束了会议。 但电脑仍开着，显然是没有吃饭的想法。 “vip病房的餐也一般诶。”简枝掀开餐盒看了眼，开玩笑的语气，“季总，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先前老太太住院，她可喜欢我炖的汤了。” 季宴舟：“不用。” 简枝当没听到，自顾自说着，“胡椒猪肚汤？还是桂圆红枣山药汤？” “不行我最拿手的还是海带猪蹄汤，但现在炖来不及了，要不明早？” 简枝嘀嘀咕咕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恍然间，居然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那会儿他也是这样，叽叽喳喳，胡搅蛮缠。 “那就这么说定了，季总您先把晚饭吃了，明天一早我就炖汤。” 其他人畏惧季宴舟的权势，不敢对他如何，简枝却敢。 他直接把电脑合上，把桌子架起来。 医院的餐盒是保温材质，放了这么一会儿掀开来还冒着热气。 是很清淡养胃的菜色。 简枝抽了抽鼻子，“好吧，闻着也还可以。” “您先将就一顿，明天我们开小灶。” 说完，他还冲季宴舟俏皮地眨了眨眼。 有那么一瞬，季宴舟的嘴角都要扬起来了。 自他表明心意开始，就再也没在简枝脸上看到过这种笑。 狡黠，灵动。 ……还有种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亲昵。 转念一想又觉得嘲讽。 求而不得的东西，居然在生病时触手可及。 季宴舟垂下眼，“闭嘴。” 语气里透着隐隐的烦躁，却肯拿起筷子吃饭了。 …… vip病房俨然就像个单身公寓，浴室做的干湿分离，还隔出了个小厨房。 简枝在菜市场‘浴血奋战’，到医院时已经快九点了。 他还怕打扰到季宴舟睡觉，开门的动作放得很轻。 结果一进门，病床上空无一人。 被褥还叠得齐整，触手温热，想来是刚起床不久。 可能是……出去做检查了？ 简枝没想太多，撸起袖子收拾食材。 为了保证味道和口感，他还特地从家里把砂锅一起带了来。 菜市场的大妈很贴心，替他把食材都收拾好了。 东西放到灶上小火慢炖，简枝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去茶几边倒了杯水慢慢喝。 热水含在口腔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听见身后“咔哒”一声。 是开门的声响。 人却不是从走廊进来的，而是……浴室。 热气蒸腾，季宴舟的身形被笼罩得有些模糊。 他往前走了几步，于是简枝就看到他只下半身穿了条裤子。 季宴舟显然也没想到外间有人，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 “来这么早。” “嗯。”简枝移开视线，“得提前炖上。” 他嘴里答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映出季宴舟赤.裸的上半身。 上次有浴袍遮挡，这回却是真真正正的一览无余。 明明穿着西装只觉得矜贵挺拔，脱了衣服，处处肌肉又都展现出成年男性的蓬勃。 胸肌起伏，腹肌块垒分明…… 还有未干的水珠顺着肌肉轮廓往下淌。 偏偏那张脸又冷淡禁欲，两相冲击，视觉效果比夜店男模还好。 对比起来，简枝就像只没成年的小鸡仔。 第82章 走神间，季宴舟已经背过身去。 他没再穿那身宽大的病号服，而是寻了套舒适的家居服，上衣套在臂间，随着动作往下滑。 然而比背上绷着的肌肉更吸引人视线的，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淤青。 那种淤青简枝再了解不过，一看就是被藤条、戒尺类的东西留下来的。 但…… 季宴舟身上怎么会有？ 谁会对他下这样重的手？ “看什么？” 简枝脑子没反应过来，直接答：“你背上的伤……” 话说了一半，才后知后觉抿紧唇。 季宴舟也察觉到了什么，冷漠回复：“和你没关系。” 他越抗拒，简枝就越忘不了他背上密密麻麻的淤青。 严重的地方甚至发青发紫，淤血凝固，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恐怖又狰狞。 “季总。”简枝下定决心一般，“我替您上点药吧。” 怕被拒绝，他还耐心地解释着，“这方面我也挺有经验的，淤青不揉开的话，两、两三个月都好不了。” 季宴舟附身捞电脑的动作一顿。 隔着一小段距离，望过来的眼神仍然黑而幽深，但已经没了浓烈的情绪流露，只剩下探究。 出乎意料的，季宴舟没拒绝，而是顺从地在床上趴下，“行。” 旁边的柜子里放着跌打损伤药，大约是先前护士拿来，又被季宴舟拒绝了的。 近距离下，那些叠在一起的淤青更加触目惊心。 简枝把药酒在掌心揉开，用力往下摁。 皮肤相贴，因此简枝能明显感受到手下躯体绷了一瞬。 然而从他的角度，又只能看到季宴舟神色如常的侧脸。 “小时候我经常替妈妈揉，她怕疼，每次手还没碰到就满院子乱跑。” “我只能抱着药瓶在她屁股后面追。” 简枝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随便聊些什么转移季宴舟注意力，好让他痛感没那么强烈。 但说着说着，幼时少之又少的快乐时光就在他眼前渐渐清晰。 简枝唇边不自觉挂笑，还像对待顾青禾一样，在季宴舟伤处轻轻吹了吹。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简枝呆坐着，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季宴舟已经先一步翻起身，攥住他的手腕。 就算在病中，季宴舟的力气也仍然是大的。 腕骨被他轻松圈住，抓得隐隐作痛。 季宴舟平复着不太稳的呼吸，只觉得被简枝吹过的那一处仍在发麻。 “你玩我呢？”他咬牙切齿地，“嗯？” “说让我离远点的是你，现在巴巴凑上来的也是你。” “简枝。”季宴舟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你说的只把我当上司，当债主。” “谁家老板和员工会这样？” 拥抱、接吻、上药。 在同一间房里睡过，又把人抵在墙上。 做尽了亲密的事。 第42章 药上到一半，简枝落荒而逃。 他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抠手，脑子里混乱一片。 “怎么又坐门口？”远远的，就听见陈寅的声音。 他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单手插兜站在简枝前面。 简枝抬头，视线却不能聚焦。 满脑子都是刚才季宴舟逼问他的情形。 他确实是只把季宴舟当成领导的。 是的。 简枝默默攥紧了手，再次肯定，是的。 至于为什么要留在医院照顾…… 心理上过不去罢了。 就和他一开始想的一样，季宴舟帮了他太多太多，一朝跌落低估，他不说雪中送炭，至少也要尽一些绵薄之力。 无关感情。 只为报恩。 所以他没回答陈寅的问题，只问：“季总背上的伤，怎么回事？” 陈寅眼神闪烁，“你确定要知道？” 他的表情透露出这伤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不等简枝斟酌，他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还能是怎么回事。”陈寅点了根烟，斜睨简枝一眼，“为了你呗。” “他从榆林回来没多久他爸就发现了你俩的事。” “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但猜过去，无非就是质问他怎么会喜欢男人，你们俩们不当户不对的，凭什么凑在一块儿。” 陈寅转述得委婉含蓄，真实情况大概要比他说得残忍数倍。 比如说是简枝勾引的季宴舟，他个穷小子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他们家的情况吧，也挺复杂，总之爸不像爸，妈又早早去世。” “外面彩旗飘飘，虽然没搞出什么私生子，但他爸对季宴舟也没什么爱，纯粹把他当继承家业的工具罢了。” 陈寅指指里面，烟雾缭绕间没投缓缓皱起来，“他脾气你也清楚，说一不二的，一来二去起了冲突，上家法了。” “这两天我瞧着还好了一些，一开始严重得嘞。” 陈寅边说边感叹地“啧啧啧。” “叮铃铃——” 简枝定的闹钟响了。 11点整，灶上的火该关了。 “我炖了汤给季总。”简枝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别露脸比较好，“你帮忙进去端给他吧。” 陈寅恰好一根烟抽完，视线在简枝脸上转了转，“行。” 第83章 - 暂时不便露面，简枝只能先回了家。 季宴舟的事让他暂时忘了被淘汰的难过，这会儿闲下来，又忍不住上网。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天半，热度也消退了一些。 但仍然有不少粉丝在为简枝鸣不平。 甚至还有组织有纪律地组团到《星光少年》官博下讨要说法。 【夺冠热门选手就这么随便被淘汰了？】 【搞清楚我们是为谁来看的节目好吗？没有简枝第二季早就扑了！】 【有本事公开票数！】 诸如此类的言论越刷越多。 短视频平台也有相关剪辑，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人在推波助澜。 眼见压下来的热度又有要起来的意思，《星光少年》终于在舆论攻势下屈服，于上午公开发布声明。 却是表示……不存在票数造假。 简枝长长叹了口气，后台切换到粉丝群。 他上节目爆火后，粉丝群已经拓展到了50+，这些粉丝联系不到他本人，就只能在群里留言。 都是些让他注意身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的话。 一条一条刷到了99+。 简枝看得特别很认真。 【mtx.树杈子：不用担心我】 【mtx.树杈子：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会开播的】 不仅仅是需要调整心态，赛程紧张，简枝也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放松下。 他发完这两句话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打算浪费一整个下午来放空。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电话又响了。 接起来是个温柔又焦急的女声，“您好，是简枝同学吗？” 简枝：“对。” 刚应完，对面背景音里就传来陈寅的声音，“别磨蹭了，叫他快点来医院！” 吼完这句，陈寅的注意力就不在这儿了。 但电话开的免提，他的声音简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操，检查结果还没出你回什么公司！” “那么多副总都是吃白饭的？少了你就转不动了？非要叫个病人回去开会！” 语气很重，却又透着满满的担心。 季宴舟咳嗽时的虚弱模样深深刻在简枝脑海里，他顾不上思考其他，穿了鞋就往外跑。 紧赶慢赶到医院，刚出电梯就直直撞上从病房里出来的季宴舟。 他甚至已经换上了西装，面容沉冷，脸色仍带着病中的苍白。 “季总。”简枝像曾经在地下车库里做的那样，张手拦在季宴舟面前，“可、可以叫方助理随时给你报告公司情况。” “或者再像之前一样，开线上会议也行。” “离开医院的话，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医生和护士也赶不及啊。” 季宴舟终于屈尊降贵般停下了脚步。 他垂下眼，瞳孔里冰寒一片，却又好像藏着痛苦与纠结。 “他们拦我，一是朋友，二是职责所在。” “你呢？简枝。”季宴舟的声音比从前都要低哑，“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 简枝半张着唇，说不出话。 又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能用的借口在上午他与季宴舟对峙时都说完了。 此时此刻，四目相对。 只有心脏在慌乱地跳动。 季宴舟冷嗤了声，终于放弃了似的，“所以，你没资格。” 电梯门在身后开了又关，长长的走廊上，只剩下简枝一个人。 他站了很久，站到指节冰凉，才迈着僵硬的步子往房间里去。 里头乱得犹如狂风过境，一看就是拦人的时候不小心碰倒的。 简枝蹲下身，一件一件地拾起来。 他所有的思绪都纠在一起成了团乱麻，即便觉得哪里不对，也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只能麻木地整理屋子。 ——直到他无意间拉开一个抽屉。 里头空空荡荡，只躺着一张a4大小的纸。 顶上三个字居中加粗，写着： 诊断书。 - 临安开始慢慢往春天过渡，天黑得就渐渐晚了。 简枝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呆呆望着窗外灰黑的天空。 耳边传来把手被拧下的声音，他下意识低头望去，就见季宴舟站在门边。 简枝张了张嘴，心情很复杂。 有无数问题想问，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几个字，“为什么要骗我？” 明明诊断结果出了，却没人跟他提过一个字。 明明没有得癌症，却要看他担心得跑上跑下。 “是因为我先前说的话伤到你了，所以故意骗我的吗？” 简枝觉得累。 很累。 他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要做，事业又在当下停滞不前。 傻乎乎地捧出真心，结果到头来是一场骗局。 “对不起。”简枝低着头道歉，“您玩也玩够了，放过我，行吗？”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擦肩而过的瞬间，季宴舟又一次扣住了他的手。 简枝用了力要挣开，季宴舟却顺势把他抵上了墙。 “松手！”哪怕近得呼吸交缠，简枝也偏移目光坚决不与季宴舟对视。 季宴舟不动，“我先跟你道歉。” “骗你……” “是我不对。” “但背上的伤是真的。”季宴舟一字一句道：“差点确诊胃癌，也是真的。” 第84章 季宴舟承认，之所以愿意在季正风手上挨那一顿打，是存了要用苦肉计的意思。 后来因为太忙饮食作息不规律而胃疼住院，初步体检结果也确实报出了有患胃癌的可能。 不过他很快就做了深入检查，确认是医生误诊。 可那时公司里已经传出他得癌的消息。 季宴舟于是将计就计。 “我的错，我卑鄙。”季宴舟看着简枝，眼神一秒钟都不能移开，“可我真的没办法了。” 简枝那天的话是真的不给他们之间的感情留余地。 季宴舟一开始颓废，后来又犟着不肯放弃。 他想，最后一次，再试探最后一次。 如果简枝一次都不曾露面，他就真的放弃。 幸好。 赌赢了。 季宴舟松开手，指尖上移，捧住简枝的脸。 “我不信你做的这一切没有私心。” “我也不奢求你能马上接受我，喜欢我。”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季宴舟从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只是别推开，给我个机会。” 简枝睫毛一直在颤。 他独处的时候想了很多，从剖析内心，再到季宴舟为了他挨打。 他曾经以为季宴舟对他只不过是上位者的游戏。 玩意似的，越得不到才越想要。 那样严重的话说出口，不仅是在季宴舟心上戳刀子，更是把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可即便这样，面对长辈的质问他还是承认了。 且态度坚决。 人心都是肉长的。 简枝经历得再多，过了年也才二十一岁。 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愿意为了他自下神坛，诱惑太大了。 让人忍不住要飞蛾扑火。 “让我想想。” 简枝闭上眼。 季宴舟太耀眼了，像太阳，像昏暗空间内的最后一束光。 他不想盲目地被吸引过去，最后粉身碎骨，满盘皆输。 “你别逼我。”简枝轻而缓地说着，“我要考虑。” 仔细，慎重地考虑。 第43章 简枝想象中的考虑，是季宴舟该放他独处几天。 思考两人是否合适，思考他们是否能走下去。 结果第二天中午，简枝才醒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季宴舟单手拎着袋蔬菜，熟稔地换鞋进门。 简枝：？？？ 他记得……季宴舟也就来过这房子一次吧？ 是怎么做到跟回自己家一样熟悉的？ 简枝的眼神太明显，季宴舟脚步一顿，“怎么了？” 简枝：“不用上班吗？” 季宴舟于是就笑了。 他本身是偏冷的长相，平时的西装更是将这种冷肃拉到极致。 今天特地穿了身浅色系衣服，唇角一勾，多了点温柔的味道。 “老板也是要放假的。” 昨天那一出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吓简枝，公司确实有紧急情况需要他回去处理。 等价交换，日理万机的季总可以放几天假。 简枝：“哦。” 他没谈过恋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暧昧期对象相处，看着人进了厨房，反方向同手同脚到客厅坐下。 然后拿起手机，点开小红书搜索栏，敲下一行字： 【暧昧对象给我做饭】 底下搜索出相关帖子，简枝点开赞最高的那个。 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是： 【上啊！和他在厨房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然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流理台play！】 简枝：“……” 他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退出。 偏偏季宴舟此时又在身后喊：“简枝。” “过来帮忙。” 简枝心虚地收起手机，轻咳一声，“来、来了。” 季宴舟此时已经套上了围裙，是简枝先前买的，胸前印着个大大的布朗熊。 切肉的缘故，他把袖子捋到手肘，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力量感爆棚。 简枝不由自主地想起每一次季宴舟扣着他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关节处还泛着粉。 随手一抓，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简枝？”季宴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朝洗碗池抬抬下巴，“洗菜。” 简枝：“哦，好。” 可他的思绪已经被那条评论污染，手上机械地择菜，脑子里却在重复播放： 牵手、亲嘴、酣畅淋漓的play。 这就导致那晚的记忆卷土重来。 那个侵略性极强的吻，口腔被堵住肆意扫荡…… “嘶——”整个人在走神，洗菜时开的凉水都不知道。 被冰了一下，简枝才回过神。 余光瞥见季宴舟正从锅里捞焯完水的排骨，简枝自告奋勇，“等下，我给你拿个沥水盆。” 他不常在家里开火，这类大件的东西都放在了上层柜子里。 简枝勾着红色的沥水盆一转身，就被季宴舟困在了双臂之间。 他没故意凑近，而是就维持着这个亲昵的姿势。 “这房子住得还满意？” 简枝下意识地往后仰。 上半身离得远了，下半身又紧靠在了一起。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磕磕绊绊地答：“挺、挺好的。” 季宴舟“嗯”了声，眼底笑意加深，“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第85章 “这不是我朋友的房子。” 简枝一瞬间就联想到了真相，“这是……你的？” 季宴舟不置可否。 作为商人，他自然有商人该有的精明，从前关系尚未明朗，付出的一切都要按下不提。 现在马上就要熬到头，又翻出来讲，当然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筹码。 没想到简枝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 “那风水不好，和谈了十年的女友分手？” 季宴舟太阳穴一跳，忽然有种想把简枝嘴堵住的冲动，“我胡扯的。” 他说这话时，因为生气，不免往前凑近了些。 简枝的目光也因此落到了季宴舟唇上。 纵使他很快移开，但那一瞬的异常仍是被季宴舟捕捉到。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简枝，然后慢慢附身。 漆黑的瞳仁里印着小小的简枝，眸光专注，隐忍而深情。 鼻尖抵上的那一瞬，简枝猛地回神。 他偏开脸，同时抬手捂住季宴舟的唇。 “现在，还……”靠得太近了，简枝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还不行。” 柔软的掌心紧贴着唇，被拿开的时候，简枝能感觉到被蹭了蹭。 季宴舟说：“好。” 呼吸喷洒，掌心濡湿。 简枝蜷起手，只觉得那一块…… 热到发麻。 …… 季宴舟做饭，吃完之后简枝很自觉地要去洗碗。 然而刚站起身，就被摁住了手。 季宴舟从下往上望。 他很少有处于低位姿势的时候，身高的缘故，看人时或多或少会带上点居高临下的睥睨，这会儿从窗外漏进来的眼光洒在他头发和肩颈上，眉眼舒展，整个人都温柔得不像话。 “比赛的事，你怎么想的？” 简枝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脸色一僵，随即又故作轻松地笑笑。 “都淘汰了还能怎么想。” “反正我也没指望太多，过了这阵继续回去直播吧。” 他说得豁达，眼底却露出藏不住的失落。 季宴舟没说话，只是指腹小幅度地摩挲着简枝手背。 他太瘦了，手背上仿佛只剩下一层皮。 比赛期间全程高压，回来了又有接二连三的事，眼下的青黑现在还没褪去，整张脸瘦得一手就能盖住。 得养。 季宴舟垂下眼想。 - 《星光少年》总决赛在即，热度高涨。 节目组花了大钱营销，简枝的事慢慢被压了下去。 以许嘉乐为首的几位选手人气飙升，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他们的海报。 简枝本想在家继续荒废一天，结果master一个电话，硬是把他叫到了电玩城。 草草和桑葚也在。 好歹是上过电视的人，真要说起来简枝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戴上了帽子口罩。 “不是，四个大男人。”草草很无语，“凑在这儿抓娃娃？” master换了一篮子游戏币，抠抠搜搜地捡了两枚丢给草草，“闭嘴，拿去玩。” 草草：？？？ 他作势要揍master，奈何手刚抬起来，那两枚游戏币就被简枝顺走。 简枝目不斜视从三人中间穿过，左右开弓，另一只手在篮子里抓了一大把。 “我还没来过电玩城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学master将游戏币投入机器。 只有桑葚良心未泯，拍着肩膀安慰火冒三丈的兄弟，“算了算了，别计较。” “master昨晚输了pk，对面让他抓一百只娃娃送粉丝呢。” 抓个一只两只的叫乐趣，一百只…… 就是折磨了。 尤其他们几个还是如出一辙的手笨。 简枝倒是好一些，可他是第一次上手，压根找不到技巧。 ……最后只能一起去买奶茶。 奶茶店门口等着很多小姑娘，简枝刚刚站定，就听见旁边“卧槽”一声。 “快看热搜！” “《星光少年》被爆做票！” 简枝把这两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抬头，和桑葚草草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低头掏手机。 热搜榜排在第一的就是#《星光少年》票数造假#这个词条。 后头还缀着个紫红色的爆字。 还不是想象中的模棱两可的报道，而是切切实实拿出了证据。 指名道姓点出许嘉乐及其经纪公司操纵投票结果，与简枝排名调换！ 【做票咖滚啊！】 【第一次见我就很讨厌许嘉乐，觉得这个人假得一匹，果然】 【所以平时装出来的纯真善良都是假的咯，背后捅刀子，将别人的梦想踩在脚下】 一片骂声中，仍有许嘉乐的粉丝在为他辩解。 【也有可能是污蔑啊，我们乐乐绝对不是这种人！】 【公司强迫的他有什么办法，一个无权无势的练习生，他也只是资本家手中的傀儡啊！】 草草直接看笑了，“说得好像既得利益者不是他一样。” 简枝回来后并没有向其他人提过和许嘉乐的冲突，草草他们不加掩饰的恶意也是因为许嘉乐侵犯了简枝的利益。 “无权无势也是在放狗屁。”master拎着奶茶过来，“连我都知道他是大鱼某个高管的亲戚。” 第86章 出了这件事，他们也没心思在玩下去。 搭电梯往下的时候，简枝电话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人是……季宴舟。 这几天季宴舟频繁在简枝面前刷存在感，嘘寒问暖，早安晚安。 将他高高在上的总裁形象碎得彻底。 是以简枝接起电话时也没了从前的拘谨，“季总，怎么了？” 事业顺遂，情场得意，季宴舟嗓音都是带笑的，“有空吗？” “来公司一趟。” 简枝下意识捂住听筒看向旁边三人。 结果一个个看天的看天，吹口哨的吹口哨，他只能回，“好，我现在过去。” 目送着人上了上了电梯，master才轻咳一声，神秘地压低声音，“简枝和季总，是有点什么吧？” 桑葚赞同点头，“我也觉得。” 只有草草摸着下巴，似笑非笑。 很久以前他就说过，简枝和季宴舟之间……像极了霸道总裁爱上我。 当时简枝还说他脑补过度，让他去应聘文案策划。 “啧啧啧。”看着旁边两个人还在煞有其事地讨论，草草故作高深。 “都说了，我是预言家。” 第44章 简枝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能感觉到整个总裁办的人都在看他。 这些高学历且经过层层筛选才进入季氏工作的精英们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直觉。 明明简枝来总裁办公室的次数不多，但他们就是能感觉到。 简枝……和季宴舟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简枝忽略掉这些视线，礼貌敲门，得到准许后才推门进去。 出乎意料的，季宴舟没坐在桌后办公，而是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 他听见简枝进来的声响，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又在简枝抬手前，先一步替他摘掉口罩和帽子。 男人温热的手从耳尖轻拂过去，又无比自然地揉了揉那颗栗色脑袋。 “出门了？” 简枝把这一整杯温水都喝掉，“嗯。” 他还是不太习惯季宴舟时不时的肢体接触，借着放杯子的动作，悄悄往旁边移了两步。 季宴舟看见了，却什么也没说。 逼人不能逼太紧。 总要给简枝时间慢慢适应。 “叫我过来，”简枝率先提起正事，“是为了许嘉乐吗？” 那天在饭桌上季宴舟突然提起比赛的事却又什么也没说，简枝便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许嘉乐突然被曝票数造假，简枝才将二者联系起来。 毕竟除了季宴舟，没有第二个人会耗时耗力地为了他查明真相。 季宴舟扯唇笑了，“这么聪明。” 做永远比说更重要。 季宴舟没想拿这件事朝简枝邀功，但简枝先一步猜出是他所做，且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感动与开心。 那是与从前疏离地道谢截然不同的情感。 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进来的是方助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不认识的男人，和……许嘉乐。 许嘉乐头发凌乱，面色苍白，早就没了那天撞简枝的高傲。 头死死低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季宴舟在简枝旁边坐下，双腿慵懒交叠，眉眼却绷着。 完全没有刚才对待简枝的耐心与温柔。 他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哪怕坐着，气势也比他们高出一大截。 “道歉。”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对面二人同时抖了下肩膀。 陌生男人先开口，“是、是我们鬼迷心窍，不该用这种手段博眼球。” “眼下您也联系媒体曝光了，许嘉乐以后再也上不了大热节目，能、能不能，就放我们一马。” 陌生男人说话时只盯着季宴舟，显然是没把旁边的简枝当回事。 被方助理瞪了一眼后，才推搡着许嘉乐，“还不快道歉！” 于是简枝就看到许嘉乐缓慢抬起头。 他那双眼睛里还有不忿，然而嘴里却说着，“对不起简枝。” “我不该占了你的名额。” 简枝没什么情绪地望着他，好半晌才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许嘉乐，“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参赛者，你会对我道歉吗？” 不用许嘉乐回答，简枝都知道答案，“你不会。” “所以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罪有应得。” 方助理很有眼色地让两个人出去。 许嘉乐脚步却不动，他紧攥着拳，浑身都在小幅度地颤抖。 来时他就清楚，简枝原谅他，他还能苟延残喘。 不原谅，他会在这个圈子内彻彻底底被封杀。 “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不该针对你。” 许嘉乐卑微到差点当场给简枝跪下，“要不你揍我一顿出出气？或者……” 简枝态度仍然没有分毫的松动，甚至在许嘉乐想靠近时，先一步后退拉开距离。 许嘉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想激起简枝的同情心，说这几句话时佝偻着背，眼里硬生生挤出了几滴泪。 ……没想到一点效果没有。 “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许嘉乐咬牙切齿地说着。 他恶狠狠地盯着简枝，眼神仿佛要化作刀子，从简枝身上剜下肉来，“你以为你能嚣张多久？” 第87章 “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万事大吉了？卖屁股的贱货……” 许嘉乐还想继续骂，旁边的陌生男人迅速捂住他的嘴。 连方助理的神色都慌了一瞬，赶忙推着两人出去。 季宴舟眸色深沉，一眨不眨盯着简枝的背影。 每一次被拒绝，简枝的理由都是两人身份不对等。 他不敢去赌上位者的爱意，所以缩在龟壳里一步都不肯迈出。 如今好不容易态度松动，季宴舟也怕…… 简枝会被这句话影响。 但事实却是，简枝心里连一点波澜都没起。 他还不明所以地歪头，问季宴舟，“怎么了？”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人是《星光少年》节目组的某位工作人员。 简枝摁了接通，顺手点开免提。 “简枝？不好意思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 “关于实际排名问题想必你这边也清楚了，许嘉乐选手我们已经给予退赛处理，嗯……” “这边经过讨论，是希望您能回来继续参加决赛。” 大难临头各自飞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利益相同时就能昧着良心发声明说票数绝对公平公正，明晃晃的证据摆出来引发全网声讨，又能立刻滑跪，对着简枝这个差点被牺牲掉的苦主低三下四。 打电话过来的女生显然也是被上面的人推出来的，简枝再不满，也不至于迁怒她。 “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电话挂断，简枝偏头望向季宴舟，“你觉得，我还要回去吗？” “作为职场上的前辈，我当然建议你回去。” “《星光少年》虽然吃香难看，但这会儿热度最高，他们一不敢再对你的排名动手脚，二你参加比赛拿到名次，那是实打实的荣誉。” “不过……” 简枝原本在垂着头思考，听到季宴舟停顿了下，刚想抬头，后颈就被不轻不重地捏住。 男人指腹上带着点薄茧，看似无意地揉捏着，却在柔软的皮肤上带起阵酥麻的电流。 偏偏力道又恰到好处，能缓解这个姿势带来的酸胀。 “站在个人角度，我不想让你再过去受苦。” 一个月时间，回来人就瘦了整整一圈。 腕骨细得仿佛能随手折断。 更别提季宴舟完全有能力让简枝不用受这种累。 他能比温家砸更多的钱，花更多的人力物力让简枝成为顶流。 只是…… 简枝自己大概不愿意。 “去吧。”季宴舟收回手，“记得多吃点。” - 简枝很快又收拾东西去了榆林。 许嘉乐做票被爆得突然，整个节目组都在四处协商处理烂摊子，决赛时间被推迟两周，恰好给了简枝练习的时间。 决赛规则相较从前有些许变化，每位选手需要准备两首歌，第一轮演唱完毕后由线上线下观众一起投票，前三名的选手才能进入第二轮，进行冠亚季军的角逐。 简枝的导师依然是谢温。 “我倒是不担心你一轮的演唱。” 有季宴舟在背后操控，现在的舆论走向全是利好简枝的。 实力加上极高的人气，他已经锁定了前三宝座。 但要拿冠军，还是没那么容易。 “你觉得最有可能和你争冠的人是谁？” 简枝想也不想，“江知行。” 他有实力，也有野心。 却不会像许嘉乐那样蛮横跋扈不择手段，相反，他一开始就把自己的目的摆出来。 即便一开始确实靠着简枝蹭到了不少镜头，但能走到现在，全靠实力。 谢温赞同地点头，“他基本功比你扎实，还会创作，不出意外的话，第二轮会唱他自己的歌。” 简枝知道创作型歌手的含金量。 自己编曲，自己写词，光是这两点，就能在观众心里加不少分。 “慌什么？”谢温好笑地看简枝攥紧的手，“他也有缺点。” 缺点就是—— “炫技。” “他有才华，但太想让观众知道他有才华。” 强技巧，就意味着缺情感。 而江知行的短板，正正好是简枝的长处。 …… 一轮演唱结束，简枝和江知行果然成为了争夺冠军的对手。 上台前他们还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江知行活动着因为紧张而崩得有些僵的关节，“其实你能回来，我挺高兴的。” 简枝灌了两大口水下去，“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也看许嘉乐不顺眼。” “那小子太嘚瑟了，五分都能被他装出十分。” “还是你好，你踏实。” 简枝挑了下眉，又喝了一口，克制地拧上瓶盖。 喝水只是为了润喉，喝太多，他怕一会儿在台上打嗝。 “不过，”江知行活动完毕，站到简枝身侧，“冠军还是我的。” 简枝这下也笑了。 他没答话，而是抬眸望向高高的舞台。 他能听到外面粉丝的尖叫声，也忘不了观众席印着简枝二字，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牌。 还有…… 直播开始前，季宴舟发来的消息。 他说自己临时要出差无法赶来现场，但为他准备了礼物，比赛结束后送。 简枝长长舒出口气，眉眼张扬，“冠军是我的。” 第88章 不仅是为了自己，为了支持他的歌迷。 季宴舟礼物都准备好了，他不捧个冠军奖杯。 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第45章 简枝第二次站上台，尖叫欢呼声比从前每一次都要热烈。 舞台很大，他看不清粉丝的脸，却又觉得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还有特地抢了票，从临安飞来的草草、桑葚、master。 前路尚不明朗时，是她们锲而不舍地宣传、发声。 简枝知道，其中很多人甚至上班族、学生党。 她们在平凡而忙碌的生活中挤出时间给他，哪怕只有一点，也能彰显真心可贵。 所以才选了《喜欢你》这首歌。 原曲曲调和缓，因为讲述的是一个女孩热恋时期的故事，所以整首歌都呈现地温柔甜蜜且细腻。 但简枝在编曲上做出了些改变。 变得更欢快灵动，展现的是歌手与歌迷间的双向奔赴。 “我喜欢你爱我的心 轻触我每根手指感应 我知道，它在诉说着你承诺言语” 【他喜欢我，妈妈他喜欢我！】 【我平时只听摇滚的，但是这首歌怎么有种……唱到我心里去的感觉？】 【不是，简枝真的给我下蛊了吧？边听边流眼泪怎么回事？】 【宝藏男孩！入股不亏！】 【谁懂一个从他直播间十个人就在的老粉的感受啊，我爱的男孩真的走到了台前，他做到了[大哭][大哭]】 这首歌是完全的小清新风格，或许不适合搬到这样大的一个决赛舞台来唱。 可简枝就是想赌一把。 策略也好，真心也罢。 总之他这首歌就是唱给支持他的歌迷听的。 没有她们，简枝没办法走到现在。 “好，现在三位歌手都演唱完毕。” “冠军究竟花落谁家？让我们看向大屏幕！” 主持人话音落下，三道颜色不同的柱状图案随着票数飙升不断升高。 简枝紧张得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盯着屏幕，眼睛很久才眨一下。 看到第三名票数停止，他松了口气，可江知行与他紧咬着，心脏又不自觉紧缩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紧。 直到属于江知行的红色柱形也停止涨动，简枝大脑一片空白，耳道里似有嗡鸣声。 “一亿三千五百六十七票！” “让我们恭喜简枝选手……拿下冠军！” 离简枝最近的江知行第一个送上拥抱，“笑一笑啊，拿了冠军怎么还不高兴呢？” 简枝当然高兴，他只是……情绪太复杂，想哭又想笑。 谢温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为他颁奖，属于冠军的花路只有短短一段，简枝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双腿发酸，泪水盈满眼眶。 谢温将冠军奖杯递给简枝，什么也没说，只鼓励地拍拍他的肩。 “呼——”简枝偏头舒出一口气缓解心情。 从他的角度，能将全场的人都收入眼底。 他们眼含鼓励或赞赏，欣慰或欢喜…… 简枝一一扫过，然后抬头，望着只缀着零星几颗星子的夜空。 “妈，你听到我唱歌了吗？” 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溢出声哽咽，眼眶里兜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曾经简枝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他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其他人还在朝父母撒娇的年纪，他已经开始为钱发愁。 但此时此刻，他又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 “没有你，没有大家的支持，我走不到现在。” “我会努力做好一个歌手，我要在国内最大的场馆开演唱会！” 他看着台下举着【简枝】灯牌的每个人。 “唱给你们听。” “唱给……”简枝又抬头望望夜空，“唱给我妈妈听。” - 直播结束，简枝回到后台还是众星捧月。 余晖第一个跑来恭喜他，身后几个熟一些的工作人员还给简枝送了捧花。 向日葵居中，旁边点缀的是满天星。 略寒暄了两句，江从兴迎上来要带简枝去庆功宴。 地点定在附近的五星级酒店。 简枝和四位导师一桌，正对面坐着的，好巧不巧…… 是温烛。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居然是温烛率先移开。 那天许嘉乐被带走后，季宴舟倒是问过简枝，是否需要帮忙处理温烛。 简枝拒绝了。 他深知，在温烛眼里，他没被打压到泥地里，反而星光闪烁耀眼夺目，恶心得跟吞了苍蝇没两样。 简枝不想，也不屑于像温烛那样用一些见不得人的阴损手段，他只关心自己。 事业发展得越好，温烛就会越快被他甩在身后。 这比单纯的报复，可要畅快多了。 “愣什么呢？”谢温提醒简枝。 今晚的庆功宴简枝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他要敬酒，还要在台上提到他时起身发言。 这种场合简枝从没接触过，但他有着摸爬滚打多年练出来的圆滑，只在一开始神态有些不自然。 散场时已经12点了。 这次回来简枝没住选手宿舍，而是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江从兴就住在隔壁。 两个人总得留一个清醒的，江从兴刻意没碰酒，迅速绕到另一边扶简枝。 第89章 另一双手却比他更快。 季宴舟一手挡在门框上，一手环住简枝的肩。 后者脚步踉跄，一头扎进了季宴舟怀里。 男人的胸膛很硬，猝不及防的一下撞得简枝鼻子发酸，额头隐隐作痛。 他抬起头，借着酒店的灯光打量搂抱着他的男人。 “季总？”简枝浑身上下都被酒精浸透了，嗓音微哑，语气却是平时从没有过的软，“您、您怎么来了？” 绕着车头过来的江从兴轻咳一声。 他是专业经纪人，十分清楚这一幕要是被狗仔拍到放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讨论。 于是将手里的鸭舌帽和口罩递过去。 季宴舟点头接过，一一为简枝戴上。 口罩和帽子挡住了简枝大半张脸，但他酒后格外的执拗，抵开帽檐，非要直视季宴舟的眼睛。 再锲而不舍地问：“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漆黑的夜里，简枝那双眼被衬得更亮。 里头泛着的浅淡水光勾得季宴舟心猿意马，偏偏又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重新替简枝压好帽子，泄愤一般捏了捏他的耳垂。 “事情结束就赶过来了。” 江从兴很识趣地先进了酒店，这会儿是凌晨，大厅里也没什么人。 酒店前台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完全没注意季宴舟半抱着简枝匆匆进了电梯。 房卡一插，看到那张柔软的大床，简枝就没骨头似的躺了下去。 季宴舟挂好大衣转身，硬是又扣着手腕把人从床上提起来。 室内开着暖气，才这么一会儿，简枝眼尾都被熏红了。 季宴舟就顺势把他头脸上的东西摘掉，仗着简枝喝醉了反应迟钝，顺手就捧住了他的脸，“礼物不要了？” 明明没喝酒，季宴舟的声音却比简枝更哑，还带了点诱哄的意味。 简枝被迫睁开眼，缓了得有两三秒，才慢吞吞地回，“要。” 季宴舟于是给他看身后桌子上包装精致的盒子，“自己拆。” 酒精能把人的情绪放大，简枝虽然困，好奇心却更重。 他扯开盒子上的丝带，四周的纸板就自动散开。 里头的蛋糕蓝色为底，边上立着个手捧奖杯的q版小人。 正中间手绘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简枝皱着眉，喃喃道：“谁过生日？” 季宴舟好笑地掐了把简枝的脸，“醉成这样？自己过生日都忘了？” 简枝表情更疑惑了，“不是我过生日。” “我没有生日。” 简枝的生日是季宴舟在他的入职资料上看到的。 写的3.15，是今天没错。 一个人再醉，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简枝会这么说，说明他当初填资料时就是乱填的。 “嗯，那就不过生日。”季宴舟只能暂时把疑惑按下，“那就当庆祝你拿了冠军。” 旁边还备了刀叉和纸碟，季宴舟扭身去拿的功夫，简枝已经嗷呜一口，将精致的蛋糕啃出了个带牙印的缺角。 季宴舟：“……” 简枝的直接，真的是在他底线上反复横跳。 他鼻尖嘴角都沾了奶油，跟只小花猫一样，还冲季宴舟特别高兴地笑。 “好吃？” 季宴舟返程时间原定是今晚八点，他昨天一晚没睡，才将回来的时间提早到了上午十点。 就为了亲手给简枝做这个蛋糕。 “好吃！”简枝舔舔唇，这奶油甜而不腻，中间还放了满满的芒果夹心，是他从没有尝过的味道。 “以前我给妈妈买蛋糕，好久才攒了五块钱，隔壁……隔壁王婶帮我从镇上带了一个回来。” 简枝伸手比划着大小，也就成年男人一个半拳头。 “粉红色的，妈妈很喜欢。” 说着说着，简枝的语气越来越低落，“可是简平回来了，他把蛋糕砸了。” 简平那天赌输了钱，心情不好，看见他们俩在厨房眉开眼笑，当即就夺过蛋糕砸到了门外。 劣质奶油不易溶化，可掉在满是泥土的地上，不仅失了美感，角角落落还都黏上了沙粒。 简枝当时还小，以为把外面刮干净里面就还能吃。 可最后奶油沾了满手，只剩下小小一片蛋糕胚。 简枝泄愤一般，又低头破坏性地咬了一大口。 季宴舟原本是想切一块下来让简枝捧在手里慢慢吃的，看他这样，只能又把手收了回来。 季宴舟就坐在简枝身侧，从他的角度，正好能将简枝脸上的满足收入眼底。 小时候没吃上，后来为了生活奔波，大抵也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 难怪。 只是一个蛋糕而已，也能吃得这么高兴。 季宴舟揉了揉简枝的脑袋。 “以后你想吃。” “我就给你做。” 第46章 简枝以为蛋糕就是礼物了，咬了两口越来越困，强撑着眼皮问季宴舟，“我能睡了吗？” “你确定？”季宴舟变戏法似的又从身后掏出个盒子来。 盒子很重，颜色是白的，包装简约中又透着股精致，触感极好。 简枝摇了摇，能听见里面有轻微的晃动声。 “什么东西啊？” 季宴舟不说话，只抬抬下巴让他自己看。 他非要卖关子，简枝只能乖乖自己拆。 第90章 然后在拆开包装的那一瞬间，瞳孔都比平时放大了好几倍。 ——那是一个白色的麦克风。 底部没有属于任何品牌的logo，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发了新芽的小树。 简单几笔勾勒得栩栩如生，末尾还用拼音写着【jianzhi】 一看，就知道是定制的。 简枝浑身的醉意都在震惊中消退了不少。 他张张嘴，“这很、很贵的吧？” 他其实一开始是想说太破费了不能收的。 可一个歌手，怎么抗得住定制麦克风的诱惑。 那可是定制的！麦克风诶！ 简枝上上下下摸了好几遍，越摸越爱不释手。 季宴舟就也扯开唇笑了。 他收到麦克风时，就想象到了简枝拿到手的反应。 “不贵。” 这个麦克风是季宴舟找的德国厂家根据简枝的音色专门定制的，因为是男生使用，所以只在底部镶了几颗装饰性水钻。 为的就是能在最高程度还原简枝原声。 造价近百万。 对于季宴舟来说，确实不算贵。 “谢谢。” 简枝摸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抵住诱惑。 把麦克风小心翼翼地收到盒子里，郑重向季宴舟承诺，“以后我每次演出都会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想把盒子放好。 奈何酒还没完全醒，简枝双腿发软，脚步摇摇晃晃。 手里的东西被季宴舟拿走放好。 简枝回身的瞬间，脚被椅子腿绊了一下。 他下意识去扯季宴舟的手臂想维持平衡，可惯性太大。 ……两个人居然齐齐摔在了床上。 还是一上一下的尴尬姿势。 双腿紧贴着，某处从大腿根蹭过去。 是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受到的滚烫与……粗.长。 季宴舟撑着一只手拉开距离，眼睛却黏在了简枝脸上。 方才沾上的奶油还没擦掉，蹭在泛红的鼻尖和唇角。 让简枝看上去，像颗成熟饱满，水润艳红，等人采摘的……车厘子。 季宴舟不受控制地凑近。 他另一只手在简枝发间穿梭，目光从迷蒙的眼渐渐下移到淡红的唇。 “简枝。”季宴舟喃喃。 即将触上的的那一刻，简枝忽然偏头。 于是带着潮湿热意的吻落在了唇角，奶油的甜味顺着齿缝钻入口腔。 季宴舟：“……” 他低眸看着简枝。 小醉鬼已经完全睡熟了，偏头的姿势，脸颊肉被挤压得鼓起。 这段时间大约睡眠都不好，就这么躺着，居然也打起小声的呼噜。 季宴舟哭笑不得，只能小心翼翼起身。 他原先是想借着今晚的机会，在简枝这里求个名分。 但醉鬼话都说不清楚，被他哄着答应了也没意思。 “算了。”季宴舟附身替简枝脱鞋盖好被子，“明天吧。” - 隔了一个多月，简枝终于有一觉能睡到自然醒。 这一觉睡得太沉，他坐起来的时候居然有种不知道年月的恍惚感。 记忆缓慢回归，到季宴舟压在他身上那一幕戛然而止。 隔了一夜，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唯有当时男人那双浮着谷欠色的眼睛记忆深刻。 简枝揉揉脸颊，余光又瞥到单独放在桌上的白色盒子。 他眼睛一亮，光着脚跳下床。 打开看了眼静静躺着的白色麦克风，又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关上。 季宴舟嘴上说着不贵，但简枝知道，这只是对他来说的不贵。 这麦克风触手温凉，每一处造得都精致。 换成简枝自己，怕是这辈子都舍不得花钱定做一个。 “还是再当面道次谢比较好。” 说着，简枝又上床去摸放在枕边的手机。 一解锁，好家伙。 ……二三十通未接电话。 全是江从兴和余晖打来的。 最近一通是半小时前。 简枝先给江从兴回了过去。 那头接得很快，“祖宗诶，你总算肯接电话了。” “不好意思江哥，昨晚开了静音。”简枝问：“有什么事吗？” 江从兴咳了两声。 他大约是快步走到了个隐蔽的角落，压低声音问简枝，“我记得，你说你是孤儿对吧？” 作为经纪人，不说要对手下艺人事事清楚，至少也要有个大致了解。 江从兴不会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简枝心跳漏了一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是，怎么了？” “余晖说一大早就有个男人在场馆外闹事，说……说是你爸。” “他联系不上你，只能通知我先把人带走。” 《星光少年》是荔枝台的节目，余晖自然也是在荔枝台上班。 只是昨晚结束得太晚，相关设备还没搬完，今早才会又来场馆收拾东西。 简枝原本是跪在墙上的姿势，忽地一下…… 整个人瘫了下去。 他呆呆望着那面天花板，只觉得白色的墙壁逐渐变深、变黑。 最后浮现出简平那张可憎的脸。 “喂？” “简枝？你在听吗？” 简枝只能又撑着坐起来，“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 第91章 酒店人多眼杂，江从兴没让简平在大堂等着，而是带人去了个僻静的茶馆。 包厢门半掩着，简枝到时，正遇上江从兴从里面出来。 他整张脸都垂着，很烦躁的模样。 简枝低低喊了声，“江哥。” 江从兴顺势望过去。 他是真纳闷了，里面那个要真是简枝父亲，两个人的性格怎么会截然不同？ 一个低调有礼貌，一个却粗鄙无耻。 江从兴叼了根烟在嘴里，“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包厢不大，一眼就能望全。 简平原本是背对着门坐的，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抖啊抖的，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听见门开的“嘎吱”声，眯着眼睛扭头，确认是简枝，一下就笑开了，“儿子诶。” 简枝没应。 反手将门关上，也并不走近，谨慎地站在门边，“你怎么找来的，又想做什么。” “我儿子成大明星了，大街小巷都是你的广告，我做爸爸的，怎么能不来看看？” 简枝声音淡淡的，“我没爸。” 简平嗤笑了声。 他站起来时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简枝贴着墙的身子小幅度地颤了下。 他十三岁从简家逃出来，满打满算，也有八年没见过简平了。 曾经让他恐惧的高大身躯因为时间的流逝也渐渐变得瘦弱佝偻，简枝站直身子，甚至能平视简平了。 而这么多年简平大抵过得也不好，一条腿居然跛了，左边脸上有条刀疤，从太阳穴一直连到颧骨。 “你不认我，可我也正正经经养了你十几年。” “生恩还没有养恩大呢，这么忘恩负义，你就不怕传出去？” 有钱的就是大爷。 简平是奔着钱来的，当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动辄打骂简枝。 更何况这小子如今抽条长高了，虽然瘦，但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真动起手来，他说不定还是挨打的那个。 “想要钱？你……”做梦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是江从兴。 “简枝，你先出来一下。” 茶馆环境简陋，包厢隔音当然也一般，江从兴就站在外面抽烟，将里面的对话也都听清楚了。 “他要钱就给他。” 简枝烦躁地抓着头发，“我凭什么要给？他要闹就闹，连收养证明都没有，谁信他的鬼话？” 小山村里的人都没文化，捡了个孩子直接抱回家，所有的合法证件还是简枝逃出来后自己跑上跑下办的。 江从兴愁得又点了根烟。 他刚刚听简枝简单描述了下，心里也觉得简平不是个东西，可他们这行，最怕的就是闹上头条。 “你刚出道还不清楚，这圈子里背后使手段的不少。” “真闹大了，各种通稿一发，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道理简枝都懂，可他就是不想。 简平坏事做尽，他怎么配…… 沉默了很久，简枝终于顶着发红的眼睛抬头，“给他二十万，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 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回酒店时已经过了午饭点了。 简枝被闹得没有胃口，却没想到一抬眼，能在酒店大堂见到季宴舟。 他订的酒店并不是多高档的类型，并没有专门的休息区，只在入口旁边几米摆了沙发。 原本看着也算干净整洁，但季宴舟坐在上面办公，这沙发就被衬得…… 像没人要的二手货。 季宴舟也在同一时间合上电脑起身。 “季总，我……”人走过来的空档，简枝看了眼手机。 有许多条来自季宴舟的信息，还有一通十分钟前的电话。 季宴舟没听他解释，只问：“吃饭没有？” 等人期间，季宴舟也怀疑过是不是他昨晚的行为又吓到了简枝。 一早上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偏偏前台又说还没退房。 季宴舟只能耐下性子，在大堂守着。 看到简枝进来时他下意识也想质问，可视线触及到对面人布满血丝的眼和苍白的脸色，那点子不满就都变成了心疼。 简枝摇头，想说自己没胃口。 刚张嘴，就被迅速塞了颗糖。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瘦削的脸颊被圆滚滚的糖球推出一小片起伏。 季宴舟于是伸手戳了下，在简枝震惊的目光中揽着人的肩膀转身。 “走。” “去吃饭。” 第47章 应简枝的要求，他们没去什么高档餐厅，而是就近找了间普普通通的川菜馆。 过了饭点的缘故，餐馆内已经没什么人了，老板娘正附身擦着最后一张桌子。 “随便坐，扫码点餐。” 简枝于是刷刷刷点了好几道。 全是毛血旺、水煮肉片、干炒肥肠这种味重辛辣的菜。 最清淡的一道……是番茄炒蛋。 季宴舟：“不是说没胃口？” 他一贯吃得健康，又怕简枝骤然吃辣晚些时候会胃疼，“少吃点辣的。” 进来前简枝确实没胃口。 可推门进来，整个餐馆内都是未散去的红油香味。 勾得他食指大动，空荡荡的胃“咕噜噜”乱响。 “没事的，我可能吃辣了。” 第92章 “以前没钱的时候，又想吃点带味道的，经常点一份猪油炒辣椒。”边说，简枝边比划了下外卖餐盒，“我能吃满满两碗米饭。” 而为了比赛保持最好的嗓子状态，简枝已经许久没吃过辣的了。 说话间，毛血旺先端上来，满满一大盆。 一起端上来的还有用铁盆装着的米饭。 简枝拆了餐具包装，刚伸出手，碗就被季宴舟接过。 他把昂贵的深色大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里头只穿了件同色系的中高领内搭。 开了暖气的缘故，袖子捋到手肘，不太熟练地用饭勺在铁盆里盛饭。 明明是贵公子，是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 却因为要照顾他，强行适应周遭普通，且有些杂乱的环境。 简枝礼尚往来地捞了块鸭血到季宴舟碗里。 红油将白色的米饭浸透，辣味直窜鼻间。 季宴舟低头看着那深褐色的块状物，“这是什么？” 简枝：“鸭血啊。” “这是鲜鸭血，滑滑嫩嫩的，很好吃。” 顶着对面人期待的目光，季宴舟只能硬着头皮送进嘴里。 入口只有辣味。 适应了清淡饮食的味蕾发麻发痛，又不想在简枝面前出丑，只能强装自然地咽下，“嗯，好吃。” 许是只有他们一桌客人的缘故，菜上得特别快。 就这么一会儿，点的四道已经都上齐了。 简枝特别热情的每道菜都夹了一点到季宴舟碗里，然后就支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他。 季总意志坚定，觉得味蕾受点苦不是什么大事，哄简枝开心才重要。 硬是把碗里所有菜都吃光了，连有些人觉得臭的肥肠，都若无其事送进嘴里。 见简枝终于低下头自己扒饭，季宴舟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全喝光。 简枝吃饭快，这是多年养下来的习惯。 他正准备伸手去盛第二碗，碗里先倒进来了一小盘鱼肉。 剔了刺的，里面露出来全是雪白的鱼肉。 “别光吃饭，多吃菜。” 简枝动作停住，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下。 他隐蔽地抬起眼，看季宴舟专心致志地挑鱼刺。 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平时都握着钢笔，在动辄上千万上亿的文件上签字。 “季总。”简枝顿了顿，又改口，“季宴舟。” “我想好了。” 这是简枝第一次喊季宴舟的名字。 曾经季宴舟对他来说，就像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高不可攀，也遥不可及。 送他去参加选秀，出手就是一套房子…… 季宴舟对他确实好，可好得让人没有实感。 那是他作为上位者，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 简枝虽然感动，可事后仍然有种漂浮在梦中的虚幻感。 直到这一刻。 季宴舟垂着眉眼，一根根把鱼刺拨到盘子角落。 说不上是多么特殊的行为，但对简枝来说。 ……就像是梦里的人终于跨越到了现实。 喜欢和爱这种情感，在简枝心里占据不了多大分量。 他觉得这是有钱人才能考虑的事。 在他这里，什么都比不上吃饱饭重要。 但看着对面的季宴舟，他忽然就有种，想要试试的心态。 想被那种浓烈而幸福的情绪填满，想要在他单一的人生规划里多画上一个人。 “我们试试吧。” 简枝想起很久之前在书里看到的一句话：去爱、去生活、去受伤。 就算是飞蛾扑火，他也想体验一次。 简枝声音不大，夹杂在后厨老板娘的说话声里，变得有些模糊。 季宴舟抿抿唇，试探性地，“你刚刚……说什么？” 简枝嘴里塞满了饭菜，脸颊边甚至有红油蹭到的痕迹。 他也是第一次，脸皮再怎么厚，也还是会不好意思。 尤其季宴舟的目光直白而专注，像是要把人直直吸进去。 简枝只能靠大大咧咧的行为来掩饰羞涩。 “我说，我答应你了。” 因为嘴里含着饭，声音含糊不清，“我们可以谈恋爱了。” 本来该是极其浪漫的表白场景，愣是被简枝搞得毫无气氛。 季宴舟却还是笑了。 一开始只是克制地扯唇，后来怎么也压不住，偏头望着窗外的阳光，轻笑出声。 - 再回到临安，简枝一改上次低落的心情，哼着歌久违地开播。 他事先没让管理在群里通知，但不少粉丝都给他设置了特别关注，提示一响，都骂骂咧咧地进直播间。 【臭宝贝不能晚上再播吗？领导就坐我对面我顶风作案】 【顶风作案+1，家人们谁懂啊，厕所臭的要命，实在不想蹲着看直播】 【冠军冠军冠军！我们真的从地下杀出一条路来了！树杈子你是最棒哒！】 【后面啥安排啊？还会回来排档吗？】 简枝看到最后一条回复，移鼠标的手一顿。 这也是昨天他和江从兴等人讨论了一天的问题。 为了维持足够的曝光度，简枝势必要上些综艺节目定期露脸。 但专辑的制作仍然优先级最高，至于排档…… 在江从兴等人眼里，正经选秀出身的歌手和不能露脸的语音厅主播是完全两码事。 第93章 他们对待地下歌手……其实是有些看不起的。 觉得不入流，觉得水平差，觉得他们是小打小闹。 他们认为简枝该摒弃掉从前的一切，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专辑乃至未来的巡演当中。 “可我不想这样。” 简枝拍着桌子反驳，“我参加比赛前就说了，夺冠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我还想给厅里其他兄弟更多曝光的机会。” “他们也是歌手！只是热爱唱歌，这难道也要分个高低贵贱吗？” 争辩了足足一个小时，江从兴才勉强退让一步。 “直播可以，排档也可以，前提是一个月只能三次，且每次都需要提前和我报备。” “并且不能影响正常行程。” 争辩的过程就没必要告诉粉丝了，简枝俏皮地眨眨眼，“当然要排，不过时间还没定。” 简枝掰着指头数，“今晚要请草草和master他们吃饭，明天得去公司讨论下专辑……” 声音戛然而止。 简枝心虚地抿紧唇，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去瞅公屏上刷得飞快的弹幕。 【专辑？我没听错吧？真的是专辑？！】 【卧槽动作这么快！什么时候出我必买！】 【实体专还是电子专？】 简枝：“……” 他又想起昨天开会时江从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管住嘴不能提前泄露，结果…… “简！枝！”一分钟都不到，江从兴就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隔着听筒都能感觉他头发气得立起来，“左耳进右耳出是吧？我说没说过……” “江哥。”简枝认错态度很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从兴也在直播间挂着，几万人围观，他也不能训得太过分。 冷哼一声挂了电话。 因为这个小插曲，简枝一进包厢就被草草取笑。 笑完他们三个又互相搭着肩，眼含羡慕地望着简枝。 “专辑啊。” “我这辈子能不能出一张？” 人生总有如意者和不如意者。 这种时候，简枝说什么都像是在炫耀。 他默默喝完了一瓶酒，垂下眼想： 大概他前十几年受的苦，就是为了攒这一年的好运吧。 - 季宴舟车刚停稳，就见餐馆里摇摇晃晃出来几个人。 桑葚和草草互相搀扶着，简枝也一手抵着master的肩。 眉眼间还时不时流露出对这三个醉鬼的嫌弃。 季宴舟松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忍不住轻笑了声。 上一次他见到这种场景，还在迫不及待地宣誓主权。 觉得简枝身边所有人都在对他虎视眈眈，每个人都是他的情敌。 现在。 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已经有了名分的季宴舟姿态闲适地下了车，及时伸手替简枝扶住要歪倒的master，“用我帮忙送回家吗？” 几个人还没真的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 听见这道带点熟悉的冷淡嗓音，不约而同抬起眼，“季、季总？” 席间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简枝也想过要不要提他和季宴舟的事，最后还是压了下来。 因此也尽量和季宴舟保持距离，“不麻烦您了，我已经叫好车了。” 话音刚落，出租车正好停在路边。 把人往后车厢塞时，桑葚还在好奇地问：“季总……季总怎么会在这儿？” 简枝仗着醉鬼脑袋不清醒，随口糊弄，“路过，乐于助人。” 好不容易等到出租车驶离，一回头，又对上季宴舟意味不明的漆黑眼眸。 “季总。”简枝张张嘴，想解释，季宴舟却先一步靠近。 男人身材高大，肩膀也比简枝宽不少。 风衣下摆被风吹得一下一下拂过简枝小腿，路灯照出来的影子几乎要把眼前男生整个笼罩。 从表情到身形都极具压迫感。 一开口，声音也是想象中的冷硬，细品…… 却又能听出来一点委屈。 “怎么。” “我见不得人？” 第48章 “不是。”简枝立马就要解释：“季……” 他脱口而出想喊季总，又怕季宴舟觉得疏离，可真要喊名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能略过往下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就是没找到机会提，而且……也不知道怎么提。” 总不能上来就说一句，“嘿兄弟，我和老板谈恋爱了。” ……那样也太奇怪了。 况且…… “现阶段确实不太适合公开。” 简枝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才刚出道，肯定还是要以事业为主，但绝对没有说你不重要的意思！” “我是怕粉丝知道了觉得我没有事业心。” 现在这个舆论环境，无伤大雅的一点小事都能被全网批判个三天三夜。 简枝又是选秀出道的，能圈粉的其中一点就是在舞台上一往无前的野心。 真公开了，季宴舟是无伤大雅，对他却只有弊没有利。 季宴舟伸手掐住简枝脸颊，“就你有理由。” 这些道理他当然懂，可懂不代表着就能毫无芥蒂地忍受。 季宴舟是人，不是圣人。 他没办法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恋人就在身边，却要顾忌他人目光而故作冷淡。 第94章 他松开掐着简枝脸的手，推着人的肩膀，一步一步把人抵到车门上。 都是男人，简枝当然能看出季宴舟想做什么。 他小心地推着季宴舟的胸膛，试图拉开距离，“有人。” 季宴舟只眸光沉沉地盯着简枝的唇。 被酒水滋润过，原本有些淡的唇色变得泛红。 呼吸间不免带上了点酒气，却并不浓重，清清淡淡的，反而勾人。 “大半夜的，哪来的人？”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就是沉重黏腻的吻。 湿滑的舌顺利挤入口腔，惩罚似的，一上来就压得简枝喘不过气。 简枝仅有的两次接吻经验都来自季宴舟，这会儿被人扣着后脑压在车门上，只能唔唔拍着肩膀求饶。 换来的却是更深的噬吻。 期间还试图通过扭头来躲避，却被季宴舟先一步预判，两根手指掐住下巴，轻轻松松让简枝动弹不得。 直到身后有摩托车呼啸而过。 还伴随着轻佻起哄的口哨声。 季宴舟才施舍般退开一些，但仍是额头靠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喘成这样，以前没早恋过？” 简枝瞪过来一眼，“没有。” 他本来是想充面子说有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季宴舟会抓着他问那是谁的吻技更好。 只能不情不愿地改了口。 扣在下巴上的手渐渐往上移，从濡湿的唇角蹭到发红的耳垂，季宴舟慢条斯理地，“这样啊。” 他很愉悦地笑着，眼睛半眯起来，没了平时那股冷峻严厉的味道。 看着像只……狡猾的狐狸？ “既然如此，那我当然得帮你多练练。” 挑逗似的轻吻又落在唇上。 这一次完全不如刚才的热烈。 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宛如春日里细细密密的雨。 耳垂被揉到发烫，嘴唇也被含着轻咬。 初春的夜晚仍是寒冷的，简枝却被捂得一手心都是汗。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块小蛋糕。 被托在季宴舟掌心，一口一口，吞噬殆尽。 - 隔天又要跟着江从兴去新公司报道。 季氏总部并不涉及娱乐业，想要简枝有更专业且完善的职业规划，还是得把人放到分公司去。 今天就是专门来讨论专辑风格以及选曲的。 和季宴舟的关系虽然没公开，但内部人员也有几个知道简枝是上头特意打了招呼要关照的。 有了这层关系，让简枝这个新人的话语权增大不少。 但被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简枝其实还是有点紧张。 虽说连几千上万人的舞台都上过了，可这下子面对的全是业内专业人员。 稍微说错话，人家可能当面不说什么，心里却会暗暗觉得简枝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 “第一张专辑风格不需要太浓烈。” 简枝斟酌着道：“可以选一些慢节奏的情歌。” “或是曲风简单，节奏欢快的。” 简枝始终记得谢温教他的，要现在最适合自己的风格上站稳脚跟，再去想转型。 他作为冠军出道，第一张专辑当然备受瞩目。 与其盲目去挑战，不如稳扎稳打。 一场会开到下午三点才结束。 其他人去休息了，简枝又被叫去录音室，让他录几段干声好做选曲参考。 这一去又是两个小时。 早上出门急简枝就没吃早餐，这么算下来，他一整天都滴水未进。 起先是饿的，后来饿过劲了，就只觉得口渴。 【给季老板当牛做马：结束了，现在准备回家】 原本想着季宴舟没那么快回复，然而下一秒，屏幕上就弹出来： 【泛舟：家里有菜，晚上一起吃？】 不同于简枝，季宴舟对他们俩的恋人身份接受适应得很快。 言语之间熟稔到他们好像已经谈了一年。 简枝还在犹豫，季宴舟已经干脆利落地下了决定： 【泛舟：你先回去把饭闷上，冰箱里的菜洗一洗，一会儿回去了我来炒】 简枝只能答应。 他原本以为季宴舟会耽搁很久，没想到7点刚过身影就出现在了玄关。 “临时开了个短会。”季宴舟路过客厅时随手揉了把简枝的头发，“饿不饿？” 简枝：“还行。” 饭已经焖好了，香味穿过缝隙溢满整间屋子。 季宴舟低头套好围裙，“中午吃什么了？” 简枝还是不太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忙碌，紧跟着也来了厨房，“没吃上，饿过劲没感觉了。” 季宴舟动作一顿，在简枝疑惑的视线中把想说的话压下去，“没事。” …… 饭后季宴舟依然不让简枝洗碗。 他把人摁在沙发上做好，十分钟后擦干净手，端了一盘子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 彼时简枝正在回群里消息，只能察觉到身边沙发下陷。 下一秒。 肚子就被忽然探过来的手摸了摸。 隔着布料，只能摸出来小腹平坦。 季宴舟：“吃饱了？” 简枝不太适应地缩了缩，“吃饱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厨艺真好。” 季宴舟却没应他的夸奖，“为什么不吃饭。” 第95章 “早上急着出门，中午又一直在忙。” “没顾上。” 在简枝这里，吃饭重要，却也不重要。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吃饱饭，可想要吃饱饭，又必须努力拼命地工作。 二者矛盾，但简枝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毕竟饭随时能吃，钱可不是时刻都能赚的。 季宴舟越听眉皱得越紧，“以后每餐我给你订饭。” 他得知人一天没吃饭时就想说了，又怕自己语气太过严肃训得简枝没了胃口。 只能忍到现在。 简枝原本就瘦，这段时间下巴更是尖到硌手。 哪怕是出于健康考虑，也得养胖点。 简枝乖乖点头。 电视上的电影播到尾声，时针悄然指到10。 简枝明天要赶一早的飞机去录节目，这个点…… 得回家了。 他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季宴舟先站起来，“走，送你回家。” 这下轮到简枝愣住了。 在他的设想里，季宴舟今晚该想方设法让他留宿才对。 每一次双唇相贴他都能感受到对方难以抑制的谷欠望。 即便只是简单的对视，眸底翻涌的情绪也足以将简枝淹没。 如今名正言顺，简枝还以为…… 他得想方设法拒绝。 “不走？”季宴舟已经套好了大衣，他单手扶着门把，眉峰轻挑，“住这儿也行，就是客房没收拾，你得跟我……” 简枝屁股着火一般站起身，“走走走，快下楼。” 他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得不轻，回程的路上把安全带抓得死紧，车子刚一停稳，就迫不及待要下车。 侧身的瞬间，手被季宴舟按住。 男人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神色看不分明。 手上是阻止的动作，却盯着简枝很久都没说话。 季宴舟知道简枝在想什么。 男人确实都是下半身动物，他也不否认，面对简枝容易起反应。 可这不代表一定就要把人往床上拐。 比欲/望更重要的，是简枝是否敞开心扉。 现在看来，不仅没敞开，还在严防死守。 简枝就看到季宴舟叹了口气。 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仍然被摁着。 声音里透出点无奈。 “送你回家。” “晚安吻都不给？” 第49章 简枝愣了下。 他在感情方面是个实实在在的新手，人生中第一次接吻完全是被强迫，第二次也是被动地跟着季宴舟的节奏。 即便心里清楚他和季宴舟如今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但简枝有些时候仍然无法转换。 觉得他们还是上下级，又或者…… 对于主动产生亲密接触，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外面的路灯将简枝纠结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季宴舟垂了垂眼，松开手，“算了，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羽毛般的轻吻就落在脸颊。 简枝骨子里还是保守的，他做不到像季宴舟那样。 亲亲脸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太不好意思，连道别的话都说得磕磕绊绊，“晚、晚安。” 季宴舟只能看着简枝兔子一样迅速窜走。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季宴舟才将落在通红耳尖上的目光收回。 - 第二天一早，简枝再次和江从兴搭上飞机前往榆林。 《星光少年》是荔枝台的节目，因此简枝后期的很多活动都先去荔枝台签了约。 这次录的是一个密室逃脱类综艺。 江知行也在，算上他们俩一共五人，三男两女。 这种节目不太需要按着剧本走，往往是意料之外的反应才最好笑。 五个人被安排成一列，蒙着眼互相搭着肩往前走。 江知行在最前，简枝殿后。 小步往前磨蹭的时候，简枝在思考。 他是被吓得吱哇乱叫好，还是胆大镇定更讨观众喜欢？ 正思考着，后腰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摸过。 简枝很怂地叫了一声，“有人摸我！” 话音才刚落，前面的女生就紧跟着尖叫，倒退着往后缩，正好撞进简枝怀里。 视野内一片漆黑，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 简枝下意识扶住女生手臂的瞬间，猛地想起出发前季宴舟发来的短信。 【泛舟：录节目难免磕磕碰碰，别受伤，还有】 【泛舟：和同性保持距离】 明面上表达的是关心，但简枝总觉得，后面那半句话才是季宴舟的主要目的。 毕竟上一次，他被暴怒中的男人抵在门板上亲吻。 就是因为和同性前辈有了一些说不清的肢体接触。 但女生…… 应该没关系吧？ 思绪仅有几秒钟的偏移，就被此起彼伏的叫声打断。 简枝万万没想到，一屋子五个人，除了他。 全是怂货！ 于是伪装胆小鬼的计划流产，他只能扛起大旗。 眼罩摘下来，几个人一起打量周围布置。 这是个民俗类的恐怖本，而且还是婚嫁背景。 npc在几人恐惧的目光中宣布规则，告诉他们这是一场族女与山神的婚礼，他们原本是受邀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可族女在昨夜逃跑，他们需要在今晚婚礼进行前将族女找到，否则就会与全村人一起承受山神的怒火。 第96章 简枝被迫成为了队长，打头在房间内寻找线索。 房间不大，他在角落里摸摸碰碰时，陡然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与简枝对上。 瞳孔缩小到只有一个小点，周围全是眼白。 在这个笼罩着不祥红光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吓人。 这一块是制作组精心安排的恐怖情节。 就为了把嘉宾们吓尿。 然后简枝面无表情地抓住女人躯体，“这里有人。” npc尖锐的叫声里，嘉宾们朝简枝的方向聚齐。 好消息，他们抓到了新娘，也就是族女的婢女。 坏消息，根据线索推断，真的需要一个人假扮新娘完成婚礼仪式。 按理说应该让女生来的，毕竟嫁衣的款式尺寸都是女款。 但假扮新娘的恐怖程度可想而知，两个女生光是想想就白了脸。 最后，只能推了人莽胆子大，一脸不情愿的简枝上去。 …… 节目录了一天，江从兴没全程在，找工作人员要了几张截图，发上微博当做是宣传。 做完这一切，才偏头看简枝，“你脸怎么这么红？” 简枝崩着嘴角，很严肃的模样，“里面开暖气，热的。” 他怕江从兴继续问，连忙点开微博去看粉丝评论。 简枝的个人账号前两天才创建，趁着决赛热度还没下去，粉丝量很快就破了百万。 才这么一会儿，转赞评就破了千。 【！！！居然录密逃了！】 【我要笑死了哈哈哈，江知行怎么跟个鹌鹑一样缩在后面】 【没人觉得枝枝很帅吗？他一个人把所有人护在后面诶！】 简枝随手翻了几条，总算把注意力转移。 他明天在临安还有其他安排，所以才会录制一结束又要赶往机场。 落地时已经九点了，一路下到地下车库，没见到公司安排的保姆车，反而远远就望见了倚在车旁的……季宴舟。 江从兴很识趣地自己打车走了，简枝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这话并不一定要得到回答，只是惊喜下的下意识反问。 季宴舟拉开副驾车门，低声问：“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飞机餐。” 简枝不挑食，江从兴还在嫌弃飞机餐难吃的时候，他已经捧着扒完大半碗了。 季宴舟是铁了心要把简枝养胖，从后座又拎过来一袋东西。 里面是两个厚切三明治，芝士火腿和香煎猪扒。 摸着还是温热的。 简枝拆开包装咬了一大口。 车子缓慢驶出底下车库，咀嚼时，忽然听到旁边季宴舟问： “今天录制效果怎么样？密室逃脱，你害怕吗？” 简枝含着那口东西，嚼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又想起自己穿上新娘的繁复嫁衣时，周遭人惊艳调侃的话语。 江知行揽着他的肩，“兄弟你要是个女生我绝对追你。” 两个女艺人捧着脸夸赞，“简枝，你真的好漂亮。” 简枝不太喜欢这种夸奖，他抿着唇，视线却在乱瞟时扫过角落的镜子。 “咳！咳！”简枝强行掐断回忆，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不怕。”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季宴舟顺着点头。 从简枝的角度，却正好看到他唇边一直挂着抹笑。 不是单纯的代表着心情好，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这个问题到家就有了答案。 简枝只是回房间换件衣服的空档，一出来，就见电视上播着今天录制的内容。 简枝：“……” 忘了季宴舟能拿到底片！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企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住硕大的电视屏幕，“这还没剪辑过的，不、不用看了吧？” 季宴舟：“我得检查啊。” 简枝：“检查什么？” “检查你有没有阳奉阴违。”季宴舟一边说着，一边迈步靠近。 最后在简枝震惊的目光中微微附身，抱小孩一样，把人抱回了沙发。 空下来的手搭在沙发背上，指节搭在简枝肩上。 是一种隐晦的占有姿势。 季宴舟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完：“背着我，和其他人动手动脚。” 底片是未经剪辑过的，时长有好几个小时。 五个嘉宾都有自己的跟拍摄像，季宴舟拿的这一份，自然是全程以简枝为主视角。 简枝如坐针毡。 他生怕季宴舟吹毛求疵，揪着某些意外的肢体接触来朝他发难。 迫不及待就对着暂停画面解释，“那、那她摔了，我不能不扶吧？” 季宴舟好笑地瞥他一眼，“我还没小气到连这个醋也要吃。” 检查什么的，当然只是借口。 季宴舟真正想看的…… 他拿着遥控长按快进，直到简枝身穿红色嫁衣的背影出现。 “操。”简枝低声骂了句。 他现在是看出来了，季宴舟早就知道有这一趴，故意按着不提，看他尴尬得坐立不安。 “这有什么好看的？”简枝试图去捂他眼睛，“丑死了。” 害羞、难为情，又或者是对于穿女装的不适应，总之简枝不想让季宴舟看到。 然而话声落下，镜头正好拉近。 于是季宴舟就看到了简枝通红的脸。 第97章 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其实有点小，肩颈处有些急促，手腕也露出了一截。 没戴假发，甚至连头饰都没有。 只有队友手里抓着的红盖头。 硬说起来，其实是有点朴素的。 但架不住简枝眉眼如画，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周围的光衬的。 季宴舟顺势扣住简枝的手，“好看。” 西式婚礼泛滥的今天，其实很少有人会再耗时耗力地举办一场礼节繁琐的中式婚礼。 季宴舟也暂时还没往这方面设想过。 但他看着简枝走动时那身裙摆随着动作在空中晃荡…… 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能把人压在厚重古朴的拔步床上。 裙摆荡起来…… 应该会更好看。 第50章 季宴舟的眸色黑而深，里面翻涌着简枝熟悉的欲/色。 简枝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连带着十指相扣的手也往外挣。 季宴舟并没第一时间收紧，而是顺着动作，将简枝压在了沙发上。 姿势的缘故，简枝双腿没来得及并拢。 他本能地觉得危险，却被季宴舟迅速附身摁住。 膝盖就……暧昧地抵在男人腰间。（审核老师他们真的没do，只是沙发咚而已） 一上一下的姿势，季宴舟垂着的额发轻扫过简枝脸颊，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你躲什么？”低沉暗哑的声音就砸在耳边，伴随着呼吸喷洒，那一块皮肤开始发麻。 “没、没躲。”嘴上说着没有，简枝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 季宴舟这次没给他逃避的机会，“简枝，我不可能一辈子忍着。” 他不是君子，更不是柳下惠。 “你总得给我个时间？”细细密密的吻从下巴蔓延到眼角，又逐渐下移，以一种很轻柔的味道不断落在唇上。 “你还要适应多久。” 简枝：“……” 其实，他也不清楚。 他很确认，自己是喜欢季宴舟的。 看到季宴舟时会开心，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想要跟他分享。 甚至牵手也是完全能接受的。 只除了接吻，或者进一步的……做/爱。 对于后者，简枝不仅仅是茫然，更从内心深处生出抗拒。 但同时，他又几次三番感受到季宴舟蓬勃的欲望。 就像此刻，那处已经勃/起，因为靠在一起的缘故，热烫的部位时不时会蹭过简枝腿根。 却不是故意的。 简枝观察着季宴舟的神色。 他脸上表情并不外放，只眼底透露出几分克制与隐忍。 见简枝迟迟不答话，撑着手臂就要拉开距离。 ……又被底下的人伸手环绕住脖颈，眷恋地蹭了蹭颈窝。 “对不起，我……” 季宴舟顺势将手盖到简枝后脖颈上，他感受着人靠在自己身上的温暖，又从这动作里品出了些依赖。 于是身体里燥热的火慢慢消退，偏过头去啄吻简枝耳垂，“这样就够了。” 他叹了口气，“我不逼你。” - 翌日一早，简枝又准点去公司报道。 他最近来得比坐班员工还准时，且一待就是一整天。 本来在录音室里和制作人忘我的讨论，兜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一接，是个礼貌的外卖小哥： “您好，这里是品春园的外卖，我现在在公司前台，麻烦空了下来取下。” 简枝愣了一下，想起季宴舟之前说的要给他订饭，才回答：“好。” 旁边的制作人在这期间也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伸伸懒腰，“都12点了，确实该吃午饭了。” 两个人结伴乘电梯往下。 公司内是有食堂的，只不过得先搭电梯到大厅，再坐扶梯去负一楼。 简枝本来以为直接去前台拿外卖就好，没想到小哥压根没走。 不仅没走，还穿着身考究的制服，对简枝礼貌道：“简先生，中午好。” 正好是下班的时间点，大厅内员工来来往往，但凡路过都要往简枝这边瞅两眼。 还伴随着感叹： “品春园的外卖啊，我下辈子能不能吃上一次。” “一叠清炒油菜388，还是别想了。” 太奢侈了。 奢侈得简枝坐立不安，只能迅速签了字，拎着外卖到一个偏僻的小休息室里。 一拆开，果然有那份价值388的高级油菜。 简枝拍了个照给季宴舟：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三菜一汤，你也点太多了】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而且这家好贵，用金水浇出来的菜吗卖388】 季宴舟直接回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甫一接通，就听到他在那儿低低地笑，“什么金水，只是营养价值比较高而已。” 简枝已经拆了包装塞了一口，因为在咀嚼，声音有些含糊，“可我吃着……跟几块钱的也没差别啊。” 季宴舟知道简枝省惯了，1块钱1个得馒头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可那是从前。 人在他身边，绝对没有再穷养地道理。 况且消费观念是潜移默化培养出来的，季宴舟没和简枝争辩这个，只叮嘱他，“都吃完。” 简枝：“那你吃什么？” 话才问出口，那边就传来方助理的声音，“季总，到了。” 第98章 季宴舟“嗯”了声，“应酬。” 简枝印象里的应酬，都该是推杯换盏，整场饭局下来吃不上几口菜。 他想了想，也叮嘱季宴舟，“那他们说话的时候，你抓紧吃两口。” 季宴舟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好，听你的。” 电话挂断的瞬间，季宴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 又成了那个眉眼冷肃的季总。 他在侍者的带领下前往包厢，短短的一段路程，都还要低声和方助理安排下午的工作。 中午的饭局是约的佰汇的人。 季氏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每一任掌权者自然都要拥有长远的眼光。 季宴舟更甚。 去年和威莱的合作非常成功，利润远远超出预期。 目光就落到了如今势头很猛的新能源领域。 佰汇就是如今国内这方面的翘楚。 然而包厢门推开，坐在里面的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对接的总经理，而是和季正风颇有交情的佰汇董事长，蒋铭。 紧挨着他坐的是个女生。 纯白色毛衣，偏高的领子将脸衬得格外小。 季正风笑着扭头，“来了？快进来坐。” 季宴舟垂着眉眼，表情显得更冷。 都这样了他还看不出来？ 季正风这是还没死心，劝他这条路行不通，那只能迂回曲折一点。 把人骗来饭局，好歹先见一面再说。 不想合作告吹，季宴舟只能忍着。 方助理识相地没跟进去，关门前飞快扫了眼季宴舟的脸色。 “啧啧，有够吓人。” …… 包厢很大，连带着桌子也特别大。 座椅很多都空着，季宴舟挑了个最远的坐下来，才喊：“蒋叔。” “是有两三年没见了。”蒋铭哈哈笑着，“现在年轻人都忙，忙事业忙学业，我们卿卿也是才回国不久。” 季正风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卿卿和我们小宴小时候也做过玩伴吧？” “我记得有一年，她还叫小宴带她去院里放风筝呢。” 蒋卿卿在蒋铭不断的眼神示意下，勉强笑着开口：“是，不知道季……宴舟哥还记不记得我。” 季宴舟这才慢慢悠悠抬起眼。 视线在蒋卿卿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又似笑非笑地瞥向季正风。 末了，才极其敷衍地回了一句，“记得。” 说话间，服务生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季正风和蒋铭极力想撮合两人，话里话外都在给他们拉近关系。 季宴舟只觉得头疼。 他记得简枝的话，伴着聒噪的声音快速解决午饭。 漫不经心一抬眼，才发觉三个人都在看他。 季总周身的气势是靠一场场会议磨练出来的，哪怕被人盯着，也不会有一丝不适。 还优雅地擦了擦嘴，挑眉反问：“怎么了？” - 简枝今天结束得早，从公司出来时，正好收到季宴舟的短信。 说他今晚要加班没办法一起吃饭。 想了想，打车到季氏楼下打包了份快餐送上去。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季宴舟正皱着眉看报表，因此声音也不悦地压沉，“进。” 从简枝的角度，只能看到季宴舟的一截手臂。 他轻声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如果能用天气概括季宴舟的心情，那么这一刻就是一瞬间的乌云转晴。 “怎么过来了？” 简枝动了动脚。 他看到季宴舟迅速拉开椅子走过来，眉眼间的惊喜完全没有掩饰。 那是种真真正正被人放在心上的满足感。 让简枝不自觉弯唇，也不自觉想要沉沦，“给你送饭。” 买的是楼下一家生意很好的烧腊饭。 定价有点贵，简枝也只吃过一次。 还是20块钱最便宜的套餐。 季宴舟看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买这么多？” 用塑料盒子装的，能看到满满一盒的蔬菜，和两三盒切块码好的肉。 办公室里没有专门的餐桌，两个人只能将就在茶几上吃。 简枝伸手解袋子的动作突然一停。 敏锐地吸吸鼻子，“什么味道？” 他鼻子一向很灵，没察觉还好，一发现，就觉得空气里飘着丝丝缕缕的甜香。 准确来说，是花香。 ——从季宴舟搭在沙发背上的大衣里飘出来的。 简枝危险地眯了眯眼，“说！哪来的女士香水味！” 季宴舟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 他全程是表现得疏离不假，可架不住饭后季正风和蒋铭走得飞快。 把蒋卿卿一个人放在路边。 于情于理，季宴舟都不能随便把人丢在路边。 味道大约就是在那时沾上的。 只是他没提中午那场长辈背着他安排的相亲局。 只解释：“中午不小心沾到的。” “是讨厌的人。” 简枝转了转眼珠，“那好吧。” 他原本就只是想捉弄下季宴舟看他的反应，得了解释后就想轻轻放过。 结果刚一扭头，就被旁边的人捧住脸。 在唇角亲了一下，才有点期待地问： “吃醋了？” 第51章 “吃醋？” 季宴舟不说，简枝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 第99章 但…… 他一开始闻到香水味的时候，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可很快又想起季宴舟中午有饭局，心里了解了。 会问出来，还是捉弄的意思更多。 “没有。”简枝自以为善解人意地答：“我就是故意逗你的。” 他在电视剧里，或者是身边，看到过很多因为吃醋而大吵特吵的情侣。 通常都是a在斥责b无理取闹，而b又不断地怀疑a出轨。 慢慢的双方信任崩塌，最后走向分手。 简枝不想吵架，他也觉得该给季宴舟足够的信任。 可男人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反而压着眉，眼底有不悦，也有无奈。 季宴舟又问了一次，“真的不吃醋？” “我要是和别人搂搂抱抱，你也不吃醋？” 简枝：“那又不一样。” 在这个方面，他觉得自己对季宴舟还是有几分了解，“你不会的。” 简枝反客为主，也学着季宴舟捧住他的脸，“季总，你接触的人可比我多多了。” “那么多人都没看上就喜欢我，说明你眼光高得很，一般人看不上。”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种答案。 但不是季宴舟想要的答案。 曾经他也觉得情侣之间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吵架很烦，很幼稚。 身处其中才发觉，他有多希望简枝能像他们一样。 哪怕只是一句质问，都意味着在乎，意味着真正付出了感情。 而不是像简枝现在这样。 嘴上说着是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实际上却若即若离，仿佛随时都能抽身。 “啊！”脸颊突然被男人用力咬了下。 这次不是调情似的轻咬，而是真的带上了力道。 快速的一下，就在简枝脸上留下了红红的牙印。 简枝捂着脸很委屈，“干嘛咬我！” 季宴舟冷酷地留给他一个背影，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说：“吃饭。” - 虽然算不上吵架，但简枝还是为季宴舟突然变化的态度辗转了小半个晚上。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还特地去镜子前照了照。 幸好那牙印只是当下留得深，过了一晚，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简枝才放心地开水洗漱。 他今天事情很多，除了要去公司报道，还得去声乐老师那儿试一堂课。 老师是谢温介绍的，赛时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现在当然得把短板补起来。 然而人刚到公司，就在进门前被拦住。 拦住简枝的是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一只手就这么横在身前，轻轻松松挡了简枝的路。 “简先生，”他也不扯别的，直截了当道：“季董在等你。” 能被叫做季董，那只能是季宴舟的父亲了。 在一起以来，季宴舟从没提过他的家庭。 只那天在病房外听陈寅提了一嘴，说季宴舟为了他挨了顿家法。 简枝不蠢，这么一联想，当然能猜到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偏偏他又不能拒绝。 只能顺从地说：“好。” 季董财大气粗，为了这次简单的谈话还特地包了一整间咖啡厅。 简枝进去时，他正眯着眼欣赏窗外的街景。 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听得清晰，那人却连个正眼都没投过来。 ……是想给简枝一个下马威。 简枝向来是个以牙还牙的人。 如果对面摆出了十分的礼貌，那么他会还回去十一分。 而像季正风这样从一开始态度就高高在上，简枝也不会因为他是长辈就忍让。 所以他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态度不卑不亢，“您好，找我有什么事。” 季正风这才缓慢扭头。 他锐利的眼睛像打量货物一样上下扫视着简枝，末了，才轻蔑般吐出一句，“长得确实会勾人。” “说吧，你想从小宴身上得到什么，钱还是名？” 桌上被推过来一张支票，八位数的金额。 季正风：“年轻人，痛快一点，拿钱走人。” 简枝不说话，只默默盯着桌上那张支票。 季董出手阔绰，随手写下的金额就是五千万。 对于几个月前的简枝来说，是一笔大到不能再大的巨款。 足够他富足地过完一生，不用再为柴米油盐发愁。 说实话，简枝是有过一瞬间的心动的。 这钱能让他轻松做完很多事，可紧接着，脑海里就出现了季宴舟的脸。 他背上纵横交错的淤青，压着他时克制隐忍的表情。 还有亲手做的蛋糕…… 简枝想，他现在是真的理解了那些古早偶像剧的女主角。 为什么在面对高额支票时能不为所动？ 因为爱情有些时候，真的能胜过现实。 “抱歉。”所以简枝又把这张支票推了回去，“我不要。” 季正风脸上并没有出现意外的表情，反而嘲讽之色更浓。 在他看来，简枝是胃口太大了，五千万还不满足。 于是一沓照片被甩在桌面上。 上面的人是季宴舟……和一个女生。 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拍照的人明显技术很好，简单的一个对视都能硬生生营造出男女之间的暧昧。 第100章 “你以为他对你就是认真的？”季正风胜券在握的模样，“小伙子，清醒一点吧。” “门当户对，家族联姻。” “你这样的玩意有钱就能找来，娶老婆……”季正风顿了顿，手指点点照片上文静大方的女生，“当然得娶这样的。” 简枝顺着他的动作将视线投到女生脸上。 确实漂亮。 从头到脚都是名牌，静态的照片也能感受到她出众的气质。 “这和我没关系。”简枝轻轻笑了声，“季董，我不信你说的。” “我只听季宴舟亲口说。” - 因为季正风突然出现，简枝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课也只试了一节就匆匆回家。 客厅的窗帘拉了一半，傍晚昏黄的光从外面照进来。 简枝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几张照片凌乱地散在手边。 他确实是相信季宴舟的。 也能看出季正风是故意拿着照片来挑拨离间。 可当下信誓旦旦，回到家面对满室寂静，简枝又觉得……季正风说的不无道理。 门当户对，家族联姻。 他和季宴舟之间的差距就像天与地，现在能凭着喜欢凭着爱走到一起。 可随着时间流逝，感情趋于平淡，他们…… “嘀”一声，门被人从外向里推开。 头顶的白炽灯光驱散一室昏暗，季宴舟换了鞋走进来，“怎么不开灯？” 简枝愣愣地望着他。 男人的眉眼融在暖黄的光里，是一种和简枝低落的思绪截然不同的色调。 “打电话也不接，不开心？” 简枝下意识说：“没有。” 话出口，他才发现人已经走到了身前，视线自上而下，简枝匆忙去收那几张照片。 然而手腕刚动，就被一把攥住。 季宴舟顺势在他腿边坐下，“谁给你的。” 他眸色黑沉，嗓音也在刹那间冷到极致，却不是对着简枝，“季正风，是不是。” 简枝还一个字没答，他就已经推出了答案。 “昨天中午确实是去谈生意的，一周前就约好了。” “我也是到了才知道被季正风临时安排成了相亲，实在没办法才送了她一程，我坐副驾驶她坐后座。” “没告诉你是怕你乱想。” 早知道季正风会来阴的，昨天季宴舟就会全部告诉简枝。 但他解释了一长串，简枝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整个人安安静静。 季宴舟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 他怕简枝真的信了季正风的话，“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简枝就猛地往前扑到了他怀里。 手臂紧紧环绕着脖颈，脸颊贴着胸膛，“他给我五千万，叫我跟你分手。” “我真想……” 季宴舟手摁着简枝后脖颈，语气很危险，“你想要？” 隔着层布料，简枝的声音被捂得有些闷，“一点点想吧。” 怕季宴舟误会，他又赶忙补上，“但我没拿！” 季宴舟不轻不重地捏了下简枝耳垂，“想也不行。” 简枝的态度原本就若即若离，稍微一点点的动摇对季宴舟来说都是威胁。 五千万算什么。 只要简枝想要，再多他都给得起。 然而这话还没说出口，季宴舟就先听见简枝问： “那你以后喜欢上别人了，能不能和我说一声？” 第52章 季宴舟没听清一般，反问：“你说什么？” 眼前的人神色对比平时没有什么变化，简枝咬咬唇，开口道：“我想了想，季董说的其实也……也挺对的。” 简枝声音放得很轻，“你们这种大家族的继承人，总有一天要商业联姻的。” “这方面我确实帮不上你。” “所以你以后如果要……我不会纠缠你的。” 回应简枝的是满室寂静。 他低着头，不敢再抬头去看季宴舟的表情。 耳畔只有男人渐渐沉重的呼吸声。 明明天气并不冷，简枝却在漫长的等待中手指变得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季宴舟才嗤笑一声，“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 “简枝，你觉得我会丢下你，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没有！”简枝抬头试图解释，“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只是、只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我们到了那一步闹得太难看。” 分手后的情侣往往都是老死不相往来。 简枝在现实或是网上都见过太多。 明明前一天还能如胶似漆，矛盾当前，却能恶语相向。 季宴舟是他第一次喜欢的人。 简枝不想有一天，他们也会变成这样。 可在季宴舟这里，解释的话化作一把尖锐的刀。 径直插进了心里。 简枝抱着他，他们肌肤相贴，四肢交缠。 心却仿佛被道厚重的墙隔在两端。 季宴舟拼了命想要靠近，简枝却畏畏缩缩，一步都不肯往前迈。 “简枝，我说过很多次了。” “我对你从来不是玩玩。”季宴舟拉开简枝的手，缓慢站起来，“为了你的事业我可以不公开，未来你的每一场演唱会我也想要都去看，甚至……” 第101章 季宴舟顿了顿，“我在努力走进你的世界，规划和你的未来，可你呢简枝？” 季宴舟闭了闭眼，“你在明哲保身。” “你从来，都没想过能和我走得长久。” 简枝总是这样。 既天真，又残忍。 他的过往经历注定了他会像个刺猬一样防备着外界。 为零的感情经历更是让他常常处于警戒。 季宴舟理解，也试图去靠近。 可每次在他以为简枝能卸下防备的时候，现实总会当头一棒把他敲醒。 告诉他，在简枝心里。 他季宴舟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随时可以放手，随时可以离开。 察觉到季宴舟想走，简枝下意识伸手去拽。 可男人脚步太快，指尖只来得及触碰到一截衣角。 简枝就这么看着人走到门边。 即将关门的那一瞬，季宴舟又停下脚步半偏过头。 他眉眼绷着，整张脸都透出心情不虞的冷漠，嘴里却说： “冰箱里有菜，自己煮点东西吃。” …… 季宴舟没回家，而是直接驱车赶往老宅。 他到时，季正风正在和管家下棋，余光瞥见人进来，也不绕弯子，“为了你那小情人来的？” 季正风“啧”了一声。 季宴舟从小沉稳，这么些年来在他面前着急的次数屈指可数。 却次次，都是为了那个小歌手。 “我说过了，你没资格插手我的事。” 季正风压根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说着：“卿卿是我挑出来的最配你的了。” “人家小姑娘会唱歌，也会跳舞，家世又好。” “撇开这些不谈，你是季氏总裁，未来还会是季氏的董事长。” “你背后是上万个季氏员工，佰汇对集团未来有多重要你是清楚的，联姻是最便捷也最省事的一条路。” 好处坏处都说明白了，季正风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 站在顶端的强者不需要爱。 爱会成为他们的弱点。 有个家世相配的另一半就够了。 季正风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看到季宴舟就站在身边，以为他是想通了。 “这才对，明天我再安排你和……” 话还没说完，手边棋盘就被猛地一下掀翻。 黑白两色的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最远的一颗直接滚落到了门边。 “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 “我要做，也绝不会选最简单的路。” 季宴舟冰冷的眸光居高临下落下来。 他看着季正风的眼神完全没有对父亲的孺慕与尊重。 只有浓重的厌恶。 “你再敢对他做什么。” “我不介意让季董您……早几年退休。” - 简枝是从方助理嘴里得知季宴舟远赴德国出差的。 他知道的时候季宴舟已经去了一周，方助理原本随行，是公司有事才被临时派回来。 “那、那他忙吗？”简枝问：“会不会没空吃饭？” 方助理：“……” 那种皇帝身边总管太监的感觉又来了。 这一周季宴舟虽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流露，但那股子阴沉颓靡的感觉还是会时不时跑出来一些。 尤其是方助理即将回程时。 季宴舟望过来的视线仍然平静，但他就是品出来了若有若无的……嫉妒。 仿佛下一秒行李箱就要被抢走，老板要把他一个人丢在大洋彼岸，独自回家奔赴温柔乡。 所以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方助理不介意把事实夸张化一些。 “挺忙的。”方助理说：“季总放弃了和佰汇的合作转而将目标放到德国，客观来说他们的综合实力比佰汇更好，但也是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应酬、开会，一间会议室十个人，有八个都是只会讲鸟语的德国佬。” “哦。”方助理纠正错误，“我回来了，现在应该是季总1v9。” 简枝皱着眉，“那为什么要放弃和佰汇的合作？” “不想联姻呗。”方助理心说天子近臣真是不好当，“要合作，就得结婚。” 简枝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紧。 所以…… 还是为了他。 理智告诉简枝方助理和季宴舟是一边的，说出来的话有夸张放大，不能全信。 但感情又在不知不觉中占了上风。 简枝控制不住地想，季宴舟会不会被那些说鸟语的德国佬占便宜，会不会时差没调过来，吃住都不适应。 一个接一个的猜测从脑子里窜出来，搅得简枝坐立不安。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忙完了吗？】 试探性的一句话发出去，简枝才想起他还处于和季宴舟吵架的尴尬期。 本来以为这人不会回他了，没想到信息刚发出去，对话框就秒弹出两个字： 【泛舟：没有】 收到简枝的信息时，季宴舟其实刚忙完。 他赌气般想忽略掉这条消息，但这几天点开对话框太多次，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 回完又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 季宴舟在想，简枝怎么能这么绝情？ 明明这次吵架的起因在他，却能整整一周不闻不问。 好不容易发来一条，还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第102章 “算了。”季宴舟在心里默念包容二字。 他想，简枝再发一条消息过来他就原谅他。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桌上手机振动一声。 季宴舟迫不及待解锁。 然后就看到——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那你忙吧】 季宴舟：“……” 更生气了。 第53章 那天之后，季宴舟又在德国待了一周。 回临安的那天是周五。 他原本要从vip通道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的，却又被临时告知通道维修。 只能从正常出口走。 出口外接机的人很多，人头攒动，季宴舟简单扫过，脚步不停。 直到路过某个拐角，手腕突然被人缠住。 是用了力道的，让他脚步被迫停住。 季宴舟用力挣开，嗓音沉又冷，“做什么。” 话说出口，视线才落到对面人脸上。 这人穿着宽大的连帽卫衣，脸上戴着黑色口罩，脑袋上也扣了顶同色系的鸭舌帽，包得很严实。 望过来的眼睛却黑而有神。 ……是简枝。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本能的反应比脑子更快，简枝只有一双眼睛和耳朵露在外面，季宴舟只能捏捏他莹白的耳垂。 “来、来接你。”简枝怕他还在生气，答得忐忑。 季宴舟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还在吵架。 季宴舟额角青筋跳了跳。 最后还是在继续怄气和顺势下台阶中选择了后者。 “怎么不在车里等？” 简枝本来是要在车里等的，是司机上了趟厕所回来告诉他vip通道临时关闭，季宴舟可能会从正常出口走，他才想着上来接。 想着，简枝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终于往前伸。 青年白皙修长的手里握着一支鲜艳的玫瑰。 “怕你不喜欢，所以只买了一支。” 红玫瑰通常只会在恋人之间送，虽然和他的形象不太搭，但季宴舟唇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了些。 烦躁的心情也总算被安抚下来。 “下次可以多送几支。” 这就是喜欢的意思。 一坐上车，司机就很有眼色地升起隔板。 简枝看着车窗上季宴舟的倒影，手指在坐垫上缓慢爬啊爬。 最后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季宴舟指尖。 男人的指腹掌心当然是温热且带着薄茧的，不像女孩子那般柔软滑嫩，相贴时却有着难以言说的踏实。 “不生气了吧？”简枝打量着季宴舟的脸色。 一牵扯到这个话题，季宴舟就不说话了，却也没挣开手。 简枝突然就无师自通了。 这是还得哄。 他挪着屁股紧靠到季宴舟身边，“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那你说。”季宴舟终于肯开口，“错哪儿了。” 简枝半张着嘴愣了下，“我、我不该说那种话。” 季宴舟打量着简枝的神色，只在那双眼里看到了茫然，“不，你是在想，不该直接把那些话对我说吧？” 他有些嘲讽地轻笑一声，“简枝，你说你信我不会出轨，那你到底是信我的人品，还是信我们压根走不了那么长久？” 新鲜感褪去就会分手，所以压根不存在出轨。 因为在那之前，简枝觉得季宴舟就会把他甩了。 “你看。”季宴舟说：“这么多天，你还是意识不到我为什么生气。” “不、不是。” 简枝心脏慌乱地跳着。 季宴舟语气冷硬，望过来的眼神里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无措。 生活中再强势的人，在感情面前也会束手无策。 “我……我只是害怕。” 简枝蜷了蜷手指，因为出汗想要收回，又在同一瞬间被男人把手指撑平，握住。 “我也不想的。” “但是我太、太害怕了。” 简枝见过太多人性的丑陋，他一面贪图季宴舟给的温暖，一面又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 不能沉沦。 他不能在对方抽身而去时变成摇尾乞怜的狗。 那一瞬间，季宴舟的心情变得特别复杂。 他仍然是生气的。 生气简枝的不信任。 可心脏针扎似的细密的痛又渐渐传到四肢百骸。 于是浓重的情绪变成了轻柔的，密密麻麻的吻。 凌乱落在简枝眉眼、唇角。 “我不是要强迫你。”季宴舟声音放得很轻，“我只是希望……你能依靠我。” 车厢内寂静到只剩下呼吸声。 就在季宴舟以为简枝依然用沉默来逃避时，脖颈被环住。 一直垂着眼的人忽然抬头，柔软的唇直直印上他的。 这是简枝第一次主动亲吻。 他不得章法，只会试探般轻轻舔唇。 又湿又痒，无端勾起更多谷欠望。 季宴舟一只手摁住他脖颈，一只手充满掌控欲地扣住简枝下巴。 不再是简枝小打小闹般的舔，压着不满情绪的吻从一开始就是长驱直入。 像要一路逼近到喉口。 简枝却一点抗拒的表情都没露出来。 吞咽不及的口水从唇角露出来了些，又被季宴舟用指腹抹去。 寂静的空间被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打破。 第103章 简枝平复着呼吸说：“好。” 他想，季宴舟能为了他放弃一条坦荡顺遂的路。 他至少，也该往前迈出一步。 - 因为参加比赛和筹备专辑极其耗费时间精力，简枝不得已只能提交休学申请。 校领导批下来的那天，他看着邮件和季宴舟感叹，“总有种一夜之间长大好几岁的感觉。” 从懵懂无知的学生仔被迫成长为社会人士。 彼时季宴舟正给他切牛排，闻言，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 简枝抿抿唇，猛地想起对面男人大他八岁。 过完年，二十九了。 约等于三十。 简枝“哦”了一声，故意惹他，“你别多想，我没有阴阳你年纪大的意思。” 季宴舟没应，只把切好的牛排连盘子一起推到简枝面前。 巴掌大的一块肉售价近万，简枝看着那半生不熟还泛着血丝的纹路下不去嘴。 “我不太敢吃，还是你自己吃吧。” 最后还是换了份意面。 正餐吃完开始上甜点，简枝面前的是份提拉米苏。 季宴舟看他眼角眉梢都享受得上扬的模样，忽地开口，“生日是几号的？” 简枝神情一滞，“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你夺冠的那个晚上，我以为是你生日。” 结果做了蛋糕送过去，才知道日期是乱填的。 简枝抿抿唇，“生日啊……”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盯着桌面缓慢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几号。” “我是被我妈捡回家的，她……人不太清醒，所以也不会去记。” 真要推算的话，其实也能算出来是几号。 但简枝不像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和简平、和简家扯上关系。 短短几句话，是个人都能猜出背后还藏着许多故事。 可季宴舟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他没追问，甚至也没安慰，而是叉了一小块蛋糕到简枝唇边，“尝尝，这个好吃。” 草莓味的蛋糕，奶油里混了切碎的草莓丁，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 简枝没忍住扯开唇笑了，“我很早就想问了，你居然……爱吃蛋糕？” 季宴舟眉峰微挑，“不行？” “不是不行，就是和你的形象，不太搭。” 在简枝的记忆里，大部分电视剧塑造的霸总形象都是咖啡、烟酒不离手。 季宴舟却和他们完全相反。 办公室里一点咖啡味烟味都闻不到，酒也是能不碰就不碰。 “霸总也是人。”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季宴舟就能看出简枝在想什么，“上班已经够辛苦了，没必要再在味蕾上折磨自己。” “那……”结完账往外走时，简枝突然扯住季宴舟的衣角，“你以后能每年都给我过生日吗？” 简枝真的纠结了很久。 那段过往是他最恐惧最不堪的存在。 他一面觉得自己和季宴舟之间原本就存在着鸿沟，说出来只会让差距变得更大。 一面又在想，他总该迈出这一步的。 就像季宴舟在计划着他们的将来。 车门拉开又合上，将春夜微凉的风隔绝在外。 季宴舟倾身过来，借着给简枝系安全带的动作，直视他的眼睛，“最喜欢什么水果？” 简枝：“……芒果？” “嗯，那明天给你做芒果蛋糕吃。” 过生日无非是个吃蛋糕的仪式感。 借着这个由头来让自己度过少有的快乐的一天。 季宴舟的言外之意就是： 只要简枝想，那每天都可以过生日。 “我不是这个意思。”简枝无意识地扯着安全带，“就是……我其实一开始不是孤儿。” “我妈是被拐卖到山村里去的。” “我、我是她在路边捡回家的。” 简枝不想显得自己在装可怜，于是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叙述： “我十三岁那年，我妈出车祸去世了。” “肇事家属赔了10万，简平不肯给她办葬礼，只在家里搭了个简陋的灵堂。” “有天他喝得烂醉回来，我看他睡得死，就抱着骨灰盒跑了。” 这下轮到季宴舟沉默了。 他一直知道简枝从前过得不好，原以为先前知道的那些已经是极端了，没想到…… “跑的时候，”隔了很久，季宴舟才问：“拿钱了吗？” 简枝摇头。 季宴舟刮他鼻子，“傻。” 简枝也觉得自己那时挺傻的。 想着那是顾青禾办葬礼的钱他绝对不能动。 可他不拿，简平也会吃喝嫖赌花光。 如果他能拿上那笔钱，至少一开始不会像个乞丐一样四处流浪。 “刚签约的时候厅管让我填生日。” “说以后到了日子要策划活动的。” 简枝笑笑，“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写哪一天。” 季宴舟安抚性地摸摸简枝的头。 他手很大，搭在脑袋上有种别样的安全感。 “生日就是给平凡的一天重新定义，你觉得哪天对你最有意义，那天就可以变成生日。” “不用急，慢慢想。” 比起这个，现在季宴舟更关心，“那个简平，后来一直没有再联系上你吗？” 简枝呼吸凝滞了一瞬。 第104章 “嗯。”他顿了顿才说：“一直没有。” “我都到临安来了，他怎么可能再找到我。” 后半句话有故作轻松的意思，于是季宴舟揉脑袋的手就和简枝十指相扣。 “有事记得告诉我。” “我替你解决他。” - 季宴舟照例是送简枝到门口。 回来的路上买了点水果，季宴舟拿了一部分出来洗好放盘子里，刚刚转身，怀里就扑进来个人。 简枝双手特别自然地环住他的腰，脑袋靠在胸膛上，耳畔全是季宴舟有力的心跳声。 大概是许久没有提起往事的缘故，他心里空荡荡的。 觉得周围太安静，没有被灯光照到的黑暗角落仿佛有野兽在伺机扑上来撕咬。 简枝抱着季宴舟的手又紧了紧。 他抬头，睁着有点湿漉漉的眼睛问： “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吗？” 第54章 厨房明亮的灯光下，简枝的脸被衬得近乎透明。 眼眸深而黑，唇色是泛着水光的红。 “留下来，”季宴舟另一只手轻轻捏着简枝后颈，“我睡哪？” 这房子只有七十平，主卧做得大，剩下的空间被客厅、书房等占满。 简枝显然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表情一滞。 “睡……” 他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斗争，才终于下定决心，“睡床上。” “床大，一人躺一边也不会挤。” 季宴舟捏了颗草莓塞到简枝嘴里，“去洗澡。” 只有主卧里带了单独的淋浴间，简枝出来时，就看到季宴舟背对着他站在衣柜前。 “我这儿好像没有你能穿的睡衣。” 简枝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季宴舟身侧挤过去。 翻来覆去，才找到条宽松的运动短裤。 是简枝两三年前在市场上十块钱买来的，面料摸着还行，就是裤腰太松。 不然也不会被他压箱底。 “先将就着穿吧。”简枝把裤子递过去，又从抽屉里找出条纯黑的内裤。 季宴舟挑了下眉，“我穿这个？” 简枝“嗯”了声，“新的，我没穿过。” 说完，又想起对面这人是一套西装几十万的集团总裁，“就将就一晚，你要实在嫌这面料不好，那我给你叫个跑腿？” 季宴舟：“不是嫌这个。” 他也没说到底是嫌什么，简枝看人进了浴室就没再多想。 洗好的水果就放在床头柜上，简枝拿了颗草莓慢慢咬着，心里在想明天的工作。 上回的密室逃脱播出后反响不错，微博涨了几十万活粉，江从兴就又给简枝接了档实境游戏类节目。 参与者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以避免被npc猎人抓获，简枝搜过剪辑来看，全程都是你追我逃，紧张感和刺激感直接拉满。 光想想就觉得累，简枝叹了口气。 “不睡觉在这叹什么气？”乱飘的思绪被陡然出现的男声打断。 简枝下意识偏头，在顺着门缝飘出来的氤氲水汽中，望见了季宴舟……光.裸的上半身。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视觉冲击却依然强烈。 简枝轻咳一声，自以为隐蔽地移开视线。 季宴舟又折返回浴室找出吹风机。 他就这么站在床边，垂下来的影子却能一路蔓延到简枝身上。 “过来。”简枝听见季宴舟说；“给你吹头。” “不用了吧。” 简枝摸了把已经半干的头发，“马上就……” 他话还没说完，季宴舟已经来到了床边。 男人的声音在呼呼的风声里变得模糊，“不吹干容易感冒。” 简枝只能盘着腿乖乖坐好。 姿势的缘故，简枝的视线范围内只有季宴舟的腹肌。 距离近到他能看清皮肉下隐约的青色血管。 肌肉轮廓还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简枝吸了口气，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季宴舟在他发间穿梭的修长手指上。 然而一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季宴舟的……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充满了向往。 简枝自己充其量只有个马甲线，就一直很想摸摸腹肌到底是个什么触感。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抵不住诱惑。 伸手在上面轻轻戳了戳。 硬/硬的，弹弹的。 触感温热，蕴含着壮年男性才有的蓬勃力量。 戳完简枝又悄悄抬眸去看季宴舟。 见他神色并无异样，才又伸手去戳第二下。 第三下…… “啪”一声，吹风机被骤然摁停。 季宴舟扣住简枝作乱的手，一条腿跪上床沿，“玩上瘾了？” 简枝：“对、对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滚烫的吻已经自上而下落下来。 简枝一开始还能用手在背后支撑，可季宴舟的吻向来深重，不过片刻他就脱力地倒在床上。 于是彻底失去挣脱的资格。 身下是柔软的大床，身上压着的是男人厚重炙热的身躯。 简枝只能用手推着肩膀，企图在疾风骤雨般的攻势里获得片刻喘息。 “手怎么放这儿了？” 季宴舟终于肯退开一些，却是握着简枝的手一路从肩膀往下。 直到摁上因为喘息而不断起伏的腹肌。 第105章 “不是好奇？”季宴舟的声音哑得吓人，砸在耳边像是有电流蹿过，“给你摸。”（摸下肚皮而已，审核老师明鉴！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啊啊！放过孩子吧锁了一晚上了） 这种情形下，随便的一个触碰都是在调/情。 简枝觉得掌下皮肤烫得不可思议。 那温度透过连接处，仿佛要直接烫到他心里。 匆忙收回手时，手背又不小心蹭过腰间。 简枝睁大眼，“你、你没……” 季宴舟一脸坦荡，完全没有挂空档的羞耻感，“嗯，尺码对我来说太小了。” 简枝：？？？（裤子尺寸小了！不是别的！） “不可能！” 旖旎氛围被他这一声带点尖的质问戳破。 “不可能小。”简枝心说这关乎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往浴室冲。 又被季宴舟伸手拽住。 这一下力气用得大，大腿在那瞬间不受控制地撞上男人的…… 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又随着季宴舟倾身的动作贴得更紧。 触感和温度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让简枝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下。 这太、太涩了。 简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最开始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那几年，也好奇地看过片子。 两个男人在昏暗环境中亲吻交缠，姿势极尽亲密。 但看和自己亲身经历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这已经超出了简枝目前的接受范畴，是种和接吻完全不同的感受。 心跳已经快到让简枝觉得害怕，连季宴舟在腰上摩挲的手都仿佛变成了野兽的利爪。 他听见自己抖着嗓子说：“不、不行。” 腰间的手像铁钳一般禁锢着简枝，让他连往上挪动拉开距离都做不到。 季宴舟埋首在他颈窝，呼吸沉重，只觉得浑身的火都在往下腹涌。 偏偏身下那人因为害怕，还在不安分地扭动着。 “别动。”季宴舟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沉哑，“让我缓缓。” 他泄愤般在简枝肩膀上咬了一口，“你就折磨我吧。” …… 翌日清晨，简枝是在季宴舟怀里醒来的。 睡衣下摆早就在梦间被卷到了下摆，而男人的手臂从腰间环过，慵懒地搭在他小腹上。 周末季宴舟不用上班，简枝原本想着悄悄下床不吵醒他，结果才动了动腿，身后的人就搂着他的腰往怀里拉。 “才七点。”还没完全清醒，季宴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怎么不再睡会儿？” 简枝掰开他的手，“你忘了，我今天要去录节目的。” 江从兴定的早上十点的票飞沽城。 从家到机场有段距离，简枝得尽早出发才不至于赶不上飞机。 季宴舟的迷蒙好像只有那一瞬间。 简枝前脚刚进卫生间，他后脚进来时，已经是满眼清明，“我送你。” “不用，我……”简枝原本想说他自己打车去就行，话到嘴边了，又硬生生改成，“行，你送我。” 早餐也是吃的季宴舟做的三明治，分别前他握着简枝的手，“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在外人看来，季宴舟此刻的表情和工作时并无两样。 但简枝就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不舍的情绪。 甚至他望着那双黑沉的眼，只觉得季宴舟不舍到连眼尾都在下垂。 “快的话明天吧。”简枝想了想，“慢的话就后天。” “到时候我把航班号发你。” “来……接我？”第一次提这种要求，简枝还有点不好意思。 尾音就拖得有些长。 显得在撒娇。 季宴舟就重而快地亲了他一下，“接你。” “我给你当司机。” - 落地沽城后，先去节目组统一安排的酒店。 这种全程需要跑动的实境游戏类节目场地大，需要的嘉宾也就多。 算上简枝，总共有15位。 其中有不少都是圈内前辈。 简枝照例在江从兴的陪同下一一打过招呼，吃过简单的午餐，就换上衣服准备开始录制。 结果人才刚从换衣间出来，就被江从兴拉到角落，“刚刚临时加了个嘉宾进来，3点钟方向那位，看见了么？” 简枝点头。 空降的这位也是个男生，中等身高，身材看着却比女生还要纤细。 皮肤白得吓人，一张脸更是美得楚楚可怜。 “楚怜？”简枝试探性地说出名字。 “对，人家背后有金主爸爸。”江从兴顿了顿，“当然，他爸爸肯定没你的大。” “但咱们低调，不用跟他抢风头。” 简枝皱着眉，“他瘦成这样，一会儿真能跑？” “这你就不用管了，节目组总有办法让他不用跑也能赢。” “就是千万记得，别和他正面对上。” “人家金主爸爸就在现场，真出了事我们不好交代。” 然后江从兴就一语成谶。 简枝在躲避猎人追捕的途中和角落里宛如受惊兔子般窜出来的楚怜撞到了一起。 简枝只脚步踉跄了下。 楚怜…… 人摔出了两米远，和棍子一般粗细的手臂被草地磨出了血丝。 看着不疼，但人就是要窝在金主爸爸怀里呜呜哭。 第106章 不用江从兴提醒，简枝已经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着那马上要愈合的伤口，特别违心地补了一句，“需要叫救护车吗？” “不用了。”楚怜还没开口，抱着他的金主先一步将视线投向了简枝。 这金主在一众大腹便便的企业家里算形象中上的了，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鼻梁上还架了副金框眼镜。 很是斯文的模样。 简枝却觉得他扫过自己的目光特别浑浊粘腻。 “行了，别撒娇。”金主拍拍楚怜的脸，“不能耽误大家时间。” …… 一直录制到晚上九点，简枝才拖着累极了的身体回到酒店。 一觉睡到下午，在房间里匆匆扒了几口饭后又马不停蹄赶往机场。 季宴舟果然亲自开车来接。 他一看就是从公司赶过来的，倚在车边和人通电话。 外套搭在臂弯处，衬衫扣子懒散地解开两颗。 简枝蓦地想起楚怜那个斯文败类样的金主。 单看还行，但要是和季宴舟站在一起…… 那瞬间被秒成了渣。 思绪飘散间，男人已经挂断电话，“不上车？” 简枝这才去拉副驾驶的门，边往里坐边问：“你们这个圈子里，是不是很多人都包养小明星？” 包养这个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带着贬义的。 在二代圈子里更是含着浓重的情/色意味。 季宴舟不置可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简枝：“就昨天……” 他回想着楚怜的身材，“腰那么细！正常男人不可能瘦到这种程度吧？” 季宴舟余光扫了眼简枝比划出来的尺寸，“抽肋骨了。” 哪怕平时从不参与，但耳濡目染的，季宴舟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人口味独特。 昨天简枝看见的，大概就是金主极端追求骨感。 “有的还把人当狗养着玩。” 出于尊重，季宴舟没对外放出消息将简枝明目张胆地保护到羽翼之下。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担心会有不长眼的人欺负简枝。 于是只能将情况描述得更夸张一些。 “离他们远点，听见没？” 简枝啧啧感叹，“你们有钱人玩真花。” “你们？”季宴舟危险地眯了眯眼。 “上回嫌我年纪大，现在又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简枝，你对我意见很大嘛。” “不是。”简枝看着季宴舟解开安全带倾身压过来，连逃窜的时间都没有，“我说错了。” “晚了。” 季宴舟温热的指尖从简枝眼角一路滑到锁骨，“我听说，有的人会专门造一间屋子。” “里面放满了手铐、皮/鞭，还有……” 他凑到简枝耳边，“还有猫咪尾巴。” “罪都给我扣上了，那我总不能名不副实。” 男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颈边，撩得简枝汗毛倒立。 “今晚试试？” 第55章 简枝当然知道这种玩法叫什么。 甚至在季宴舟开口描述时，他脑子里就已经出现了相关画面。 “青天白日的。”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季宴舟，“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季宴舟掐了把他的脸，扭身从后座拎来一袋东西。 “蛋糕！”简枝激动得尾音上扬，“给我的？” 在口味上他和季宴舟倒是出乎意料的一致。 都爱吃甜。 季宴舟也故意惹他，“不是，让你看一眼。” 简枝手上动作不停，迅速拆开包装嗷呜一大口。 季宴舟自己做的，用料当然都是最好。 里头的芒果都是简枝从没有尝到过的甜度。 吃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 简枝还以为是江从兴发来的消息，没多想就点开。 【钱花完了，再打点过来】 这一行字来自一个没有署名的陌生号码，但简枝知道。 ……是简平。 上次从茶馆离开后，他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得彻底，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就是不想再和简平有任何瓜葛。 “怎么不吃了？”旁边季宴舟的声音骤然把简枝思绪打断。 他匆忙摁灭手机，脸上连抹笑都来不及扯出来，“哦，江哥给我发了条信息。” “又是工作？” “嗯。”几个呼吸间，简枝已经把情绪调整好。 他干脆利落地把号码拖进黑名单，恶狠狠咀嚼的动作像是把芒果当成了简平。 找鬼要钱去吧！ - 晚上又安排了在厅里直播。 简枝如今的体量已经不是普通的网红能比的了。 只要他开播，观看人数就是百万起。 因为前两个小时是单纯的唱歌档人数才有所下降，但也让厅里实时人数来到了50w+。 这是整个语音厅行业都没有过的巅峰！ 主持讲话都有点磕磕绊绊了，“大家体谅一下，孩子、孩子没见过世面，有点慌。” 【有点慌+1】 【慌什么？来了就都是自己人！姐妹们给档上歌手老师们点点关注啊！】 【对！自己人的流量不蹭白不蹭】 简枝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嚎得比麦上所有人都要大声，“都是宝藏歌手入股不亏啊！点个关注以后有空去播间看看热闹。” 第107章 【艹！满天星能出个简枝真的是走大运了】 【谁懂啊，简枝火了以后我出去吵架都有底气了，我爱播！正儿八经从地下杀出来的冠军！】 【关键是还贼他妈讲义气】 【吃水不忘挖井人我真的哭死】 托简枝的福，两个小时下来档上歌手最少也涨了一万粉。 和master连线的时候把他给羡慕惨了，“这泼天的流量，早知道当初我就该去逐光！”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 都是挺好的朋友，简枝也配合着做节目效果，“拉倒吧，你吃粑粑都赶不上热乎的。” 聊了没两句，桑葚和草草也加入了连线。 他们四个在公会内玩得是最好的了，熟人之间玩笑开起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随随便便聊起件往事都能把公屏逗得哈哈大笑。 简枝仰头喝了口水，眯眼看屏幕下方闪不停的礼物特效，“别送礼物了啊，再送我下播了。” 今时不同往日，简枝不再是那个靠着礼物钱过活的穷光蛋了。 他也不需要粉丝为了哄他开心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再浪费钱去购买高额的礼物。 用下播威胁，一直闪个不停的礼物特效总算没了。 简枝放心地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就发现屏幕上的三个q版小人直愣愣地盯着他。 “干嘛。”简枝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我上个厕所回来又变帅了？” master：“兄弟，别挣了。” 桑葚：“漏点汤给我们喝喝吧。” 草草：“实在不行骨头渣子我也不嫌弃。” 简枝：？？？ 他越听越迷糊，只能又低头去看公屏，“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谢谢大哥！大哥破费了！】 【艹我第一次见人一次性刷这么多嘉年华】 【还是来得晚了姐妹，没见过嘉年华x1000的盛况吧】 简枝又循着去翻礼物榜。 最后在前十看到了个眼生的id。 他截图发给季宴舟： 【为季老板当牛做马：你的小号？】 【泛舟：不是】 简枝又点进这人主页。 他原先以为是粉丝，想私信告诉她不用送可以退款。 一点进去，就看到主页作品。 是个男人在分享生活。 看脸…… 居然是楚怜的金主？！ 简枝只在一开始因为震惊情绪上有了一点波动，随之而来的就是恶心。 那样一个人，无缘无故给他砸一百万能为了什么。 无非是想包他。 简枝当即就联系助理，让他找对面去退款。 一下播就得到了回复：“他说这礼物就是刷给你的，不需要退款。” 隔着听筒，简枝都能想象出楚怜金主在说这句话时是怎样自以为是的表情。 “那就不退。”这钱最后到简枝手里还能剩个几十万。 “刚好，全拿去建希望小学。” - 合作商那边还没完全搞定，季宴舟这次要去德国待一个月。 简枝送他去机场的时候，也尝到了不舍的滋味。 他是有些难过的，因为两人聚少离多，这次更是长达一个月的异国恋。 但同时，简枝又对这情绪有点稀奇。 从前没体验过，又因为这种满心酸胀的情绪是季宴舟带给他的。 就变得珍惜起来。 “快进去吧。”简枝催促道。 他声音顿了顿，最后还是把那句有点难为情的话说出口：“我、我会想你的。” 简枝在尝试着表达情感。 他知道季宴舟会喜欢听，所以没再将这情绪藏在心底。 果然，季宴舟抱着他的手瞬间紧了，“那一起去？” 他们俩都不是会为了爱情抛下事业的恋爱脑，这话才说出口，季宴舟就松开了手。 “去吧，我看着你走。” 曾几何时，简枝也对寝室楼下一对对黏糊的情侣表示过嫌弃。 觉得他们太过肉麻，小题大做。 换成他自己，才真真正正理解了。 “落地了记得给我发信息。” …… 没过两天，简枝又被通知要和公司其他艺人一起去参加宴会。 说是宴会，其实就是为了拓展人脉，能够为将来的工作牵线搭桥。 简枝不想去，却也明白这样的应酬在圈内必不可少。 手机“叮”一声弹出消息。 简枝条件反射般手指轻颤了下。 见身后给他夹头发的造型师没低头，才放心地解锁。 看见的第一个字就是辱骂。 【操你妈的狗杂种，老子养你这么多年找你拿点钱不是天经地义？】 【一百万，再给我一百万我就消失】 【他们要打断我腿啊操！】 简枝快速略过，随后动作熟练地将号码拉进黑名单。 这几天简平给他发了不少信息。 全是要钱的。 软硬话都说了，从要去顾青禾墓前跪下忏悔再到威胁简枝要去媒体面前曝光他…… 简枝一直都不为所动。 “小男生的皮肤就是好。”身后的工作人员突然感叹道：“都不用打底，随便图个口红都帅翻了。” 圈内夸人一向直白，简枝到现在都还没适应。 只羞涩地扯扯唇，“没有没有。” 第108章 出了化妆室，江从兴直接开车送简枝到了会场。 边往里走，边偏头嘱咐：“一会儿笑得甜一点。” 简枝点头表示知道。 然后一进会场，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正对着大门不远处，楚怜金主举杯站着。 他像是专门在等待简枝的出现，视线只是在空中简单交汇，就微笑着举起杯示意。 简枝：“艹。” 江从兴皱眉，“怎么又骂人？有人过来了，快点笑，笑。” 那天刷礼物的事简枝没来得及和江从兴提，因此他也就不知道楚怜金主对简枝存着那样的心思。 还笑眯眯地招呼道：“瞿总。”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简枝也没在听，只敷衍地应着“嗯对好。” 人一离开，就转头冲去了厕所。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流着，光洁的镜面倒映出简枝撑在洗手池边的身影。 他觉得很恶心。 姓瞿的打量他的眼神恶心，为了自己的癖好叫人抽去肋骨更恶心。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你在躲我。” 瞿文站在简枝身后，“一百万不够？” 简枝冷嗤一声，“拿去建希望小学，一千万都不够。” 要不说年纪大的沉稳呢。 瞿文压根没被简枝挑衅的态度激怒，还赞赏地点头，“挺有爱心。” 他在简枝身旁站定。 露骨的目光借着镜子毫不掩饰地落在简枝身上，“楚怜没你好看。” 因为楚怜受伤匆匆见过简枝一面后，瞿文那一整个下午都在监视器前盯着简枝的身影。 他久经情场，所以一眼就能看出简枝还是个雏。 青涩稚嫩。 那腰那腿，完全能想象出会在床上晃成什么sao样。 “就是太胖。” “别拿你那恶心的标准来衡量我！”简枝往后退了一大步。 瞿文在身后不紧不慢道：“外面门已经锁了。” “趁我现在还好说话，你别拿乔。” 在瞿文这里，听话的能在身边多待一段时间。 不听话的，可能明天就是从床上横着抬走。 可惜，简枝就是那个不听话的。 “大叔，我都闻到你身上的老人味了。” “跟你？我眼睛还没瞎。” 简枝越说越来劲，“我男朋友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 他视线鄙夷地落到瞿文被西裤包裹得平坦的下身。 语气里的嘲笑更加明显，“连弟弟都比你的大。” 第56章 瞿文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 好在他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深蓝色的手帕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来，沾了水，上面的奇异香味就慢慢挥发开。 那是只在暗市里流通的一种迷药。 捂着口鼻深吸上一口就会浑身失去力气，为了乐趣，神志又能一直保持清醒。 瞿文很自信。 他觉得自己比简枝高还比简枝壮，控制住这么一个瘦弱的小男生简直易如反掌。 然后刚一靠近，就被细胳膊细腿的简枝抄起拖把狠力打在了下身。 尖锐的疼痛瞬间从那处传遍了四肢百骸。 简枝眼疾手快地退到隔间把门反锁，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给江从兴打电话。 他也知道自己和瞿文硬碰硬是没胜算的，只能出其不意地来这一下拖延时间。 “怎么了？”幸好江从兴电话接得快。 简枝听着外面的动静，大声道：“二楼厕所救命！有人要迷女干我！” 等江从兴连滚带爬地赶到，整个空间除了简枝就再没有其他人。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因此江从兴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是谁？” 简枝重新去角落把拖把放好，“瞿文。” 他边洗手，边打量外边门上的监控。 “他没得手就不会把这么大个把柄落到我们手里，算了。”简枝叫住要给人打电话的江从兴，“我以后再小心点。” 江从兴：“不告诉你家那位？” 瞿文是有点家底，但在季氏面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们拿瞿文没办法，不代表季宴舟也不行。 “他太忙了，反正也没真出事。”闹了这么一出，简枝只想回家休息，“我先走了。” …… 到家刚洗漱完，季宴舟的视频申请就弹了过来。 临安和德国存在七个小时的时候，窗外一片黑沉，季宴舟那儿却才刚吃完午餐。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今晚有应酬？” 简枝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他看着屏幕对面的季宴舟，大概是洽谈不顺利，打视频的空隙他都还在低眸翻看合同。 眼下的青黑是视频的渣画质都挡不住的程度了。 简枝抿抿唇，原本要倾诉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都是成年人，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没必要再让一个身处异国的人跟着一起担心。 “没意思。”简枝故作轻松道：“都在喝酒聊天，我吃饱了就先偷偷溜回来了。” 季宴舟弯了弯唇，“江从兴没生气？” 简枝捂着耳朵摇头晃脑，“那我就不知道了。” 季宴舟看他这幅样子，心软得几乎要化成一滩水。 初尝情爱滋味的季总有时候也很想当个昏君。 第109章 这几天他脑子里在重复闪过一个念头：想要撇下德国的一大堆事连夜飞回国，抱着简枝在屋子里厮混三天三夜。 但理想很丰满，显示很骨感。 真要这么做，方助理大概是第一个跪下抱住他大腿祈求别走的。 “我这里不太顺利。”季宴舟烦躁地摁着眉心，“大概会比预期再晚个一周回去。” 那样就是……37天。 简枝嘴上很懂事地说：“没关系你忙吧。” 心里却已经开始泛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习惯了两个人生活，现在再看，都觉得这间屋子空荡荡的。 ……让人难以忍受。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最后还是简枝撑不住先睡着才挂断的。 季宴舟下午还有一场和德国这边高层的会议。 这群外国佬不仅讲的鸟语，人也抠抠搜搜鸡贼得要命。 双方为了1个点的利润已经争论了一周。 门外，方助理已经在等了。 季宴舟把中午整理好的资料也发他一份，迈步进电梯前，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人——江从兴。 - 大约是睡前有季宴舟陪着的缘故，简枝这一觉睡得平静。 并没有做什么让人心慌的噩梦。 他下午难得的没有安排，所以光是从被窝坐起来，就耗费了半小时。 手机里仅有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每天会固定发早晚安的季宴舟也没了动静。 简枝皱了皱眉，刚想问他是不是特别忙，耳边就突然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简枝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看着房间门大敞。 季宴舟。 风尘仆仆地站在门边。 那瞬间，脑海里只剩下惊喜。 简枝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床，又是怎么跳到的季宴舟身上。 他只觉得好神奇。 昨晚还只能隔着手机说话的人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眼前。 “你怎么回来了？”简枝抱着季宴舟的脖子，“那边都忙完了？” 出乎意料的，季宴舟没应他的话。 或者说，他的神色并没有同简枝一样的惊喜。 而是眉头紧锁，眸色沉沉。 简枝就这么被他一路抱到了床边，然后扒拉开手，站到了床上。 姿势的缘故，简枝是要比季宴舟高出一大截的。 他的视线往下，却并没有生出像季宴舟那样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反而被身高上处于下位的人一眨不眨盯着。 莫名有种……掉入陷阱成了猎物的毛骨悚然感。 “受伤没有。”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 简枝：“没有。” “怎么突然问……” 话说一半，嘴又默默闭上了。 季宴舟知道了。 江从兴告的密。 偏偏简枝理亏，连气都不敢生。 还得乖乖张开手转了个圈，让季宴舟看他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是真的一点伤没有。 “我当时反应可快了。”简枝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捅了他一下就嗖地躲到了隔间里。” 季宴舟面无表情看他，“你还很骄傲？” “没有没有。”简枝见季宴舟的态度没有冷漠到决绝，立马又抱着人的脖子凑上去撒娇，“我这次真的没有想瞒你。” 上次答应了季宴舟，简枝是真的有在慢慢改变。 尝试着将身心都交付给另一个人。 “只是你太忙了。”简枝的手摸摸季宴舟的下巴。 他估计是赶最早一班飞机回来的，一路马不停蹄，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 觉肯定也没睡好，黑眼圈看着比昨天还要浓重一些。 “我想让你好好工作，好好休息。” “反正也没真的出事，等你回来了，我再跟你告状！” 季宴舟心里的火哗一下被浇灭了。 没人知道他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那是种从内心深处蔓延上来的恐惧。 季宴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但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怕简枝被带走，被…… 所以即便江从兴反复保证简枝没出事，他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才会将这件事告知。 季宴舟也不敢相信。 他得亲眼见到才能放心。 “去他妈的工作。”季宴舟捧着简枝的脸，“什么都没你重要。” 疾风骤雨般的吻再度落到了唇上。 半个月没见，所有的思念都融在了这个吻里。 简枝是被扣着手压到床上的。 他能感觉到有只手从衣裳下摆往里钻，点火一般，从腰间渐渐往上。 密密麻麻的吻从唇边蔓延到颈窝、锁骨。 ……然后是胸前。 季宴舟能感觉到自己在失控。 理智告诉他不该是现在，可身体四肢却压根不受他控制了。 体内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叫嚣着要把眼前人撕碎。 “行不行？”季宴舟听见自己哑到不行的声音，“家里有套吗？” 简枝不说话。 他一张嘴就只剩下喘了，整张脸红到不可思议，眼角眉梢，都是季宴舟在梦里才见过的娇。 于是炙热的吻愈渐往下。 到最后拉下拉链时，季宴舟眼里已经布满血丝。 第110章 “简枝。”他一声又一声地喊：“简枝。” 身下人却还是不说话。 季宴舟想去拉简枝的手，一碰，才发现指尖凉得不像话。 简枝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顷刻间理智回归。 体内烧得旺盛的欲/火也被一盆冷水灭得干净。 “简枝。”季宴舟把人抱起来，“看看我，你看看我。” 简枝能听见耳边有人在不断对他说话。 却始终没办法回神。 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恐惧到发抖。 同样都是以亲吻开始，但这一次，简枝知道季宴舟没打算停。 简枝其实是愿意的。 他不是圣人，又是最心浮气躁的年纪。 一次两次还能忍得住，多了……也是在折磨自己。 可不知为何，从听见那声拉链声起，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起简平。 想起很早以前，简平会在每个醉酒的夜晚，将睡得安宁的顾青禾拖进卧室。 那是简枝对性恐惧的开始。 后来，他看到顾青禾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隔壁王婶说，是他要有小弟弟了。 那时的简枝很开心。 觉得以后可以多个人来保护妈妈，等弟弟长大了，他们还可以一起逃出简家。 可有天晚上他醒来。 发现妈妈不见了。 妈妈又一次被简平拖到了身下。 这一次除了尖叫声，还有好多血。 源源不断的血。 简枝终于哭出了声，“血。” 他说：“好多血。” “妈妈流了好多血。” 泪水盈满了眼眶，连眼前人的脸都看不清了。 简枝却还是摸索着抚上季宴舟的脸，“我不想流血。” 第57章 房间门被轻声关上，季宴舟一直走到阳台，才把兜里一直嗡嗡响的手机拿出来。 “嗯。”他低低应了声，“现在什么情况。” 昨天事发突然，他只来得及在会上露了次面就匆匆赶往机场。 但离开前季宴舟拿出了十分的强硬态度，表明他们如果再不让步，季氏会另外寻找合作方。 剩下的就是心理上的博弈。 双方都是老狐狸，都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最好选择，才要为了一点点的利润寸步不让。 “新的合同我已经让法务拟好发您邮箱了。” 这就是谈判顺利的意思。 季宴舟闭着眼，抬手摁了下眉心，“行，我一会看。” 方助理沉默两秒，又接着问：“原本给您订的回程机票是今天下午五点。” “需要……”隔着听筒，方助理都能感受到老板那边的低气压，语气更是拿捏得小心翼翼，“需要改签吗？” “嗯。”季宴舟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改到明天吧。” 阳台门一关，所有刺鼻的烟味就都被风带到了远处。 季宴舟确实是不抽烟的，这烟是他刚到德国那天对面人塞来的。 后来一直在忙，塞在口袋里就忘了拿出来。 这会儿甫一点燃，居然有种停不下来的趋势。 简枝被他哄睡前，还一直抓着他的手喊害怕。 那双平时总是澄澈的眼眸变得无法聚焦，嘴唇张张合合，像是在回忆和现实之间被不断拉扯。 季宴舟看得很难受。 他远远低估了过去对简枝的影响。 那得是多根深蒂固的恐惧，才会在多年以后仍然应激。 …… 简枝醒来的时候，室内是一片漆黑。 窗帘拉得严实，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进来。 他缓慢坐直身，视线盯着某一处，只觉得头脑滞涩，发生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连季宴舟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发现。 男人摸着他的头在床沿蹲下，“饿不饿？” 他声音放得很轻，“喝点粥好不好？” 从简枝的角度，正正好能往下望进季宴舟眼里。 那双眸子依然深而黑，因为是仰视的角度，里头倒映出了简枝的大半身影。 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与专注。 但简枝还是舔着唇问：“你会嫌弃我吗？” 双方在一起是见色起意也好，日久生情也罢，随着关系不断进展，上/床在所难免。 而男人又是下半身动物。 简枝在每一次的亲吻中都能感受到季宴舟的蓬勃欲/望。 不是说对方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性。 而是在这样的前提下，会让他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自己毫无价值的自卑感。 简枝小心翼翼地问：“你会和我分手吗？” 那一瞬，季宴舟心痛得无以复加。 “不会。” 他在简枝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 这吻和欲/望无关。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到了这一刻季宴舟才真正发现，过往经历将简枝内里塑造得有多么自卑。 他有强烈的不配得感。 只是一个心理障碍，他就害怕被抛弃。 可想而知他之前紧缩在龟壳内，不仅仅是因为谨慎。 更多的，大概是在两人身份巨大差距下而产生的自卑。 “看着我。”季宴舟捧着简枝的脸，不容拒绝地与他对视，“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第111章 “不是嫌弃你。”那点自厌的情绪还没来得及生出来，就被季宴舟轻飘飘地击碎了。 “我不希望你被困在过去。” 季宴舟觉得简枝像一支从悬崖峭壁里艰难伸出来的枝丫。 拼命往外钻时只需要几滴雨水就能活，等真正沐浴在了阳光下，才发现枝干已经被岩石挤得支离破碎。 “不怕。” 安抚性的轻吻一下下落在发间，“我陪着你。” 他说陪着，就真的寸步不离地守着简枝。 粥是亲手握着调羹喂进嘴里的，工作上的电话也是要守在人身边接的。 唯一一次分开，还是心理医生上门。 出于隐私问题季宴舟只能守在门外。 心理疏导没办法安排得太频繁，好在简枝听劝，态度也积极，效果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他甚至开始主动劝说季宴舟尽早回德国。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心理问题确实和能显现在身体上的感冒发烧不同，只要不达到那个阈值，完全不影响正常生活。 “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相比起来……”简枝回想这几天方助理打来的每一通电话。 因为季宴舟不断推迟回程，他们的很多工作交接就转移到了线上。 方助理不愧是在总裁身边历练出来的特助，即便是一个人也还能忙中有序。 就是声音听起来……有种淡淡的死意。 他太懂事，反而显得季宴舟像个为爱罢朝的昏君。 临走前，季宴舟又不放心地叮嘱一遍，“按时吃药，有事打电话。” 他没再说话什么腻到掉牙的情话，然而那双望过来的漆黑眸子里却只透露出一个意思： 只要简枝需要，哪怕身处异国他也会第一时间回来。 - 一连荒废了好几天，不仅季宴舟忙，简枝自己也堆了很多工作没完成。 他进录音室一待就是一下午，最后还是江从兴看不过去，亲自把人揪出来。 “祖宗诶，班不是你这么上的。”他边说边拧开保温杯递到简枝手边，“可持续发展懂不懂？” 简枝确实也觉得嗓子有点撑不住了，“懂懂懂。” 说着他又把手机掏出来，本来是想着和季宴舟聊天充充电，解锁的那一瞬—— 未读彩信跳了出来。 【现在的老板连男的都愿意包了？】 【一百万你不给，我找他拿总行吧】 配图是好几张简枝和季宴舟牵手走在街头的照片。 简枝手一下就攥紧了。 决赛后他只要出门就是口罩帽子全副武装，这几天连带着季宴舟都裹得严严实实。 但简平偷拍的角度很刁钻。 不仅将两个人的眉眼照得清楚，连季宴舟拉下口罩喝水的正脸都正好卡着拍全。 简枝平缓了几天的心情又开始剧烈起伏。 他一把抓住旁边江从兴的衣角，“江哥，上回让你帮我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从简平第一次发消息来要钱时，简枝就留了个心眼。 特地让江从兴去查查他过去七八年的经历。 江从兴摇头，“只能查到几次抢劫留下的案底。” 那就是挖得还不够深。 光凭简平眼角的疤和他那条瘸了的腿简枝就能断定，他过去几年绝对犯了什么大事。 只是县城偏远，时间又久。 ……不好查。 “不好查，找你家季总呐。”江从兴一脸被资本主义腐蚀的懒惰，“他查起来比我们快多了。” “那个瞿文。”江从兴啧啧感叹，“收拾得真快啊。” 从他们这个阶层来看，瞿文已经是棵难以撼动的大树了。 他敢对简枝下药，还嚣张地不怕报复，说明这样的事他已经干过不知道多少次。 且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这样一个人，却连在季宴舟手底下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短短几天时间就资金链断裂宣布破产。 “等他忙完这一阵吧。”简枝说：“我会告诉他的。” 但不是向季宴舟寻求帮助。 简枝想，他作为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并不能事事都依赖伴侣。 季宴舟对他够好了，简平这样肮脏的人，连他一根手指都不配碰到。 第58章 隔天又搭上飞机去录制一档访谈节目。 这次是和《星光少年》的几位选手一起。 赛时不管关系怎样，到了台前都要演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台，主持人又亲自过来邀请，“一会儿一起吃夜宵？其他人都去。” 主持人姓颜，叫颜明贞，是荔枝台另一档选秀出身的歌手。 算起来，也能说是简枝前辈。 “熬出头不容易吧？” 吃完夜宵已经是凌晨了，颜明贞却没放人走，而是就着夜色，领着一群人往酒吧去。 简枝走在最后，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溜，就被颜明贞揽住了肩，“尤其是你这样的。” “顶着个冠军的头衔，是光环，也是别人的眼中钉呐。” “但。” 颜明贞嘴里叼着烟，“有人护着就不一样了。” 一开始听见这话，简枝下意识以为这是个和瞿文一样的货色。 然而一到酒吧门口，颜明贞就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 转而去搂门口候着的一个漂亮小男生。 第112章 “走吧。”他很热情地招呼着，“这儿没记者，可以放开玩。” 前辈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是真玩心重也好，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扒上颜明贞也罢，都大笑着融入。 只有简枝谨慎地和江知行对视一眼。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进去和他说一声就走吧。”毕竟是前辈邀请，贸然离开总是不礼貌的。 然后，就是这一声说出了事。 翌日清晨，简枝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就被江从兴催命般的门铃声叫起来了。 “怎么了江哥？”他揉着眼睛一脸的睡眼惺忪。 江知行：“昨晚颜明贞带你去哪儿了？你几点回来的？” 简枝预备发售的专辑主打已经确定了，mv的拍摄地定在了北欧，江知行最近在替他跑签证累得不行，昨天录制完就先回来睡觉了。 相处这么久，简枝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 先乖乖把昨晚一切交代清楚，才问：“到底怎么了。” 江知行长长舒出口气，瘫倒在沙发上。 顺便把手机丢过来，“你自己看。” 划开就是微博热搜。 排在第一的是#颜明贞 yin趴# 后头还缀着个紫红色的爆字。 爆料人不是圈内知名的狗仔，爆料的账号也是新创建的。 先是揭露颜明贞同性恋私生活混乱，再一步步深入，曝光他利用自己的明星身份睡粉、强/女干未成年。 【这还不是结束】 爆料人在微博上写到：【魅色酒吧的幕后老板也是颜明贞，据我们找到的证据来看，他会定期往酒吧内引入新人，供（）挑选】 简而言之，就是拉.皮.条。 爆料人的这个（）用得就很灵性。 简枝猜，（）背后是一群和瞿文一样有钱有势，又爱玩弄人的渣宰。 底下的评论也是分分钟能刷出99+。 【新年第一瓜就这么劲爆】 【卧槽不是吧……我很喜欢听他的歌的】 【照片呢？造谣一张嘴哈，没有实质性证据我可不信】 简枝扭头望向江从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原本是没关系的。 柯就在那条评论发出后不久，博主为了证实自己爆料的真实性，放出了一组照片。 好巧不巧，里面有一张露出了简枝侧脸。 ……正是他为了提前离开，而摘下口罩和颜明贞说话时拍的。 颜明贞也是一线了。 这件事带来的热度太大，只是一张侧脸，简枝的账号评论区就已经沦陷了大半。 江从兴从沙发上爬起来，“你昨晚没留下，那一切都还好说。” 只要和江知行那边联合出个声明，那不仅能摘得干净，运作得好的话，还能在公众心里留下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形象。 但这件事的发展远没有这么简单。 下午简枝前脚才发声明，后脚颜明贞那边也做出了回复。 【颜明贞：公道自在人心，相信警方会还我清白】 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爆料人的杜撰。 【敢报警就说明有底气，真是被污蔑的吧】 【而且就几张在酒吧玩的照片而已，歌手也是人，不能有自己的娱乐活动了？】 【艹我就说，颜明贞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造谣的死全家啊啊啊！】 网络上的风向原本就是时时都在变化，加上几张照片确实说服力不够，又有粉丝和工作室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次爆料开始逐渐被定义为造谣。 甚至有‘知情人’跳出来说颜明贞是挡了人的路了，故意弄出这种事来把他踢出局。 “我不信。”简枝把这件事当八卦跟季宴舟提了嘴，“我看他就不像个好人。” 季宴舟虽低着头看文件，嘴里的回复却一点也不敷衍，“爆料的手里还有更锤的整局吧。” 身居高位久了，看问题都比常人一针见血，“是不是从颜明贞回应开始就一直没出现了？” 简枝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男人的虚荣心在简枝震惊又敬佩的眼神中得到了极大满足。 季宴舟眉峰轻挑，“那就是在拿手里的筹码谈价格了。” 谈得拢，那这件事大概率会不了了之。 谈不拢…… 谈不拢季宴舟也完全不关心，他只看着屏幕中的简枝，“他们的事没有牵扯到你吧。” 摄像头角度的问题，将简枝下巴拍得格外的尖。 一张脸瘦到仿佛张开手就能盖住。 “没有。” “江哥处理得很好。” 既发了声明安抚粉丝，又以最快速度拿到监控。 怕的就是万一掰扯不清，他们手里还能有自证清白的证据。 季宴舟于是放心地点头，“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很早以前，也是方助理陪同季宴舟去海外出差。 那时他们上午才签完合同，下午就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临安。 落地都已经是凌晨了。 方助理却还要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驱车去几百公里外和女友见上一面。 那时的季宴舟不理解，但作为上司还是仁慈地批了一天假。 现在他才体会到，什么叫有情饮水饱。 休息时间算什么。 只是这样和简枝隔着手机说会儿话，就觉得通宵后浑身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第113章 “中午点了黑椒牛柳和清炒西蓝花。”简枝掰着指头数，“我都吃完了。” 这段时间简枝的变化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 他不再患得患失地想着季宴舟总有一天会和他分手。 反而变得事事都想要分享。 连江从兴允许他喝奶茶都快乐得要发条语音。 最后还是因为小助理的敲门声才依依不舍道别。 “我要去录音了。” “等你回来……”简枝俏皮地眨眼，“偷偷给你听完整版。” - 这一录又录到了深夜。 简枝活动着僵直的身体，看向还坐在沙发上的助理，“你怎么还不回家？” 江从兴最近实在太忙，没办法时时跟在简枝身边。 就和人事部门打了个招呼，给简枝招了个助理。 助理是男生，也没比简枝大几岁，相处起来还算自然。 “江哥吩咐的，得把你安全送到家才行。”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简枝不可避免瞥到助理手机屏幕。 ——停留在微博。 “颜明贞那事儿，怎么样了？” 提到八卦助理原本困顿的眼神瞬间亮了，“两级反转啊！” 真如季宴舟说的那样，颜明贞方封口费给的不够。 于是为了推翻他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群/p现场的视频都被放了出来。 视频长达一分钟，拍摄角度是很明显的偷拍。 镜头一直在摇摇晃晃，但该录的居然都录到了。 简枝只看了一半就匆匆退出。 ……太恶心了。 白花花的肉/体/交叠，喘息/呻/吟声此起彼伏。 还清晰地传出颜明贞的声音，“先把我伺候爽了，那些大老板才会喜欢你啊。” 这些参与群/p派对的人，有自愿也有被迫。 爆料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说服那些被迫的人录了段揭发颜明贞的视频。 且每人出镜时都手举着身份证，实名制举报。 雷神之锤。 颜明贞彻底没了狡辩机会。 【操！枉我下午还真情实感地为他说话】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老娘从出道就开始喜欢他了啊啊啊】 【搬新家时特地留了个房间来放他的专辑和周边，五年，砸了至少上百万。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从这条评论开始，网上几乎是一边倒地对颜明贞发起声讨。 他的过往言论，乃至家人朋友的信息全都被扒了出来。 【不扒不知道啊，你们通讯录是真的厌女】 【我没记错的话他刚出道立的是阳光小奶狗尊重女性人设吧？结果背地里居然在说希望全世界女的都去死这种话？】 【所以我日常崆峒】 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舆论风向就从讨伐颜明贞一人转向了抨击整个同性恋群体。 酒店花洒、公园群/p…… 一桩桩一件件叠加在一起，将人们对这个群体的厌恶感不断放大。 以至于简枝这个早就置身事外的人再次被拉入局。 【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简枝 为了让你出道我砸了上百万】 【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简枝 别跟我说你也他妈的喜欢男人！】 第59章 江从兴的电话一大早就打了过来。 “我替你发个声明。”他说：“现在的走向已经开始疯魔了，不回应的他们都要一棒子打死。” 偏偏现在这个舆论环境下，同性恋会被千夫所指。 不管从哪儿看都只有坏处。 简枝却一直犹豫着不说话。 道理他都懂，当然也知道这个节骨眼发个声明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大粉能留住。 也不会影响到之后的事业。 “可我不想骗人。” 简枝的粉丝里，有从他直播时就一直在的，也有后来选秀火了才来的新粉。 但不管先后，她们的喜爱都是真情实感的。 况且…… 简枝抿着唇，这样的行为无疑也会伤害到季宴舟。 “祖宗诶。”江从兴就差在电话那头跪下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不否认，就他妈的要失业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假扮大明星的过家家游戏吗？为了给你出专辑，从歌曲制作到mv拍摄，前前后后多少人力物力。不是你说不想就不想的，背后一整个团队的人都在靠你吃饭！” 简枝：“对不起江哥，我……” 他声音很轻，尾音拖长。 听起来就特别的……可怜。 江从兴又忍不住想，简枝这小孩实在是乖。 谈了个季宴舟那样有权势的男朋友，却一点没摆高高在上的谱。 反而脚踏实地，比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艺人都要谦逊努力。 “或者，”江从兴揉着眉心，“干脆就不回应。” “直接冷处理，我再买点水军去评论区转移视线，她们也不会死揪着不放。” 虽然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但也是目前最合适的解决方法了。 【昨天刚出事回应的那么快，现在装死？】 【到底真粉还是假粉啊？枝枝还在准备专辑哪有空时时刻刻盯着微博】 【一直不回应不就是心虚吗】 【所以要跟着你们的节奏走才是问心无愧咯？脸多大啊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第114章 评论区吵得很凶，但还没到不能控制的程度。 简枝强迫自己收起手机不再去看，下一秒，季宴舟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时差7小时，德国这会儿正是凌晨。 “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过来，忙到现在吗？” 季宴舟“嗯”了声，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疲惫，“刚开完会，在回酒店的路上。” “那你吃点东西再去睡觉呀。” 季宴舟却没应，而是反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在这方面敏锐得吓人。 只是简单两句话就发现了简枝的异常。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在得知季宴舟忙到凌晨的前提下，简枝就不太想再因为这些事耽误他休息。 “没有。”他故作苦恼道：“就是这两天嗓子状态不好，录音不太顺利。” 季宴舟了解简枝，简枝也同样了解他。 这时候要是装得开心，对面反而容易起疑心。 因为状态不好耽误工作而心情低落，是简枝的风格。 果然季宴舟没往下深想，“我让人炖碗冰糖雪梨送过去？” “劳逸结合，你也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嗯嗯嗯。”简枝乖乖点头，“知道啦。” - 下午依然要去公司录音。 在季宴舟面前随口扯的借口成了预言，简枝一下午心不在焉，录音效果远远达不到预期。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最后还是制作人先喊了暂停，“回家休息休息，调整下状态。” 简枝：“抱歉。” 往外走时，依然是助理陪在身边。 “手机还我吧。”简枝停下脚步，“我保证不上微博。” 他平时表现得再成熟，但到底是刚进圈的新人。 江从兴预判到了简枝势必会被网络舆论影响，所以早早交待助理要没收简枝手机。 助理：“不行。” 拒绝的话刚出口，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他只能递出去给简枝，“电话。” 简枝脑子乱得很，也没注意来电人就直接摁了接通，“您好，哪位？” “还能是谁。”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听起来很放松，“当然是你爸我啊。” 简枝想也没想就要挂断。 “你敢挂！” 简平破音威胁，“信不信我马上把照片发给狗仔！” 简枝：“你敢！” 他身处人来人往的大厅，声音稍微大一点都可能引来注视。 只能和助理比了个手势，然后快步走到无人的角落。 “我有什么不敢？” 简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抓住了简枝的软肋，“现在是你该求着我不要曝光吧？” “那些喜欢你的小粉丝，可都觉得你清高，觉得你出淤泥而不染。” “我要是告诉她们，你也是个在床上被人玩/屁股的烂货……” 最后几个字简平刻意咬重，“你说，你还能做这个风光无限的大明星吗？” 简枝觉得有颗炸弹，“砰”一下在脑子里炸开了。 他没打算要一直瞒着这件事。 可即便要公开，也绝不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更不能由简平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曝光。 一旦照片从他的手里流出去，粉丝会在他身上感受到强烈的背叛感。 他的事业，他的一切计划都会被打乱。 ……甚至是季宴舟，都会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简枝攥紧了手。 他不怕面对简平，只要能摆脱他，鱼死网破简枝也不在乎。 但牵扯到季宴舟，意义就不一样了。 简枝不敢拿他去冒险。 “你要多少。” 简平冷笑了声，“现在可就不是那个价了。” 他慢慢悠悠地抠手指，享受着沉默给简枝带去的煎熬。 “五百万。” 简平说：“借钱也好，找你男人要也行，三天内，我要五百万现金。” “两百万。”简枝低垂着眼，神色晦暗，“我只有这么多。” “你不同意，那就曝光吧。” “我们鱼死网破，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好歹做过几年‘父子’，简平能拿捏简枝，简枝同样也清楚他的软肋。 果然，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才传来气急败坏的“啐”声。 “两百万就两百万！” - 打完电话出来，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变得乌云密布。 雷声闷响。 几个呼吸之间倾盆大雨就往下砸落。 简枝却没空去注意这些。 他把几张银行卡翻了出来，拼拼凑凑，才勉强凑齐了两百万。 很心疼。 而且一想到他累死累活赚来的钱最后会被简平挥霍掉…… 心疼之外，还觉得厌恶、恶心。 “卧槽……” 寂静的车厢里突然响起助理的惊叹声。 简枝还没回头询问，那边人已经凑了上来，“简枝，我没记错的话，温烛和你是校友吧？” 简枝轻轻“嗯”了声，“怎么了？” “那他在校期间，约/炮，劈腿……” “真的假的？” 简枝猛地从位置上窜起来，“你在说什么？” 助理把手机往前一递，“你自己看嘛。” 第115章 于是简枝就看到，又一个新号以爆料人的身份，发了一张温烛与男人接吻的照片。 他双手环绕在男人脖颈上，完全的主动姿态。 配文十足的阴阳怪气： 【很主动呢】 照片里温烛露了大半张脸，被他强吻的男人只能看到模糊的剪影。 但看身形，简枝知道这是周翊礼。 自从上次在学校匆匆一面后，简枝再也没见过他。 自然也对两人的感情状态无从得知。 可在这个时候被爆出照片来…… 【艹！我现在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南通会玩，富二代更会玩，立什么矜贵大少爷人设啊，背地里怕是屁.股都被人操/烂了吧】 【临大校友，在校期间就听说他私生活很混乱呐，但人家是少爷，咱也不敢说……】 简枝这下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温烛刚出道时多火啊。 家世身材都出众，那是真正的风头无两。 现在造谣、辱骂。 曾经的死忠粉也临阵倒戈，即便还有人在为了他冲锋陷阵，也敌不过全网几亿个人。 【哟哟哟，少爷砸钱压热搜了】 【这就是资本家吗】 【妈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老子就是仇富！】 数不清的人要踩着他的身体狂欢。 温氏企业股票一片飘绿，仅仅一个晚上市值蒸发几十亿。 简枝却生不出来一点幸灾乐祸的情绪。 他只觉得…… 唇亡齿寒。 过往经历注定了他不能做个乐天主义者。 而简平的卑劣就犹如悬在头顶的利剑。 简枝怕他尝到了甜头就想得寸进尺。 有温烛这个例子在前，两百万，绝对填不满他的胃口。 简枝缩在沙发上，熬了一晚的眼底布满血丝。 他一闭上眼，就觉得耳边全是铺天盖地的指责。 骂他的，骂季宴舟的。 简枝相信，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季宴舟一定会为了他，担下所有骂名。 “不行。”简枝喃喃，“不可以。” 就像季宴舟不想让他受苦一样。 他也不想季宴舟无辜背上骂名。 思绪飘散间，玄关处忽然传来“叮咚”一声。 简枝以为是江从兴和助理，拉开门的那一瞬—— 脸上表情僵住。 两个魁梧的黑衣保镖立在门边，而季正风垂眼。 轻蔑不屑地望向简枝。 第60章 “这房子。” “也是小宴给你安排的吧。” 季正风略过简枝，慢悠悠迈步进了门内。 昨晚才刚下过雨，外面地板都还是湿的。 他踩进来的鞋子却干干净净，连灰尘都没有留下。 “他倒是疼你。” 简枝没接话茬，只是在心里想季正风为什么来这一趟。 上一次在咖啡馆见面，是为了让他和季宴舟分手。 这一次，只怕也是相同的原因。 “你倒是不蠢。”季正风只是扫一眼简枝的表情，就能轻易猜出他的想法。 “那你也该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你在拖累小宴吧？” 年过六旬的人身体依然硬朗。 就这么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通身都是上位者的强势压迫感。 “温家当然不能跟季氏相比。” “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小宴他不用承担这种风险。” “他在德国这段时间很不好过。”季正风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知道来硬的不行，就故意挑惨的说。 “通宵加班是常事，前两天又因为胃炎进了医院。” 简枝：“什么？” “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至于为什么不提。 简枝都知道报喜不报忧，季宴舟当然也和他一样。 蜷在沙发上的手缓慢握紧，简枝低垂着头，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时季宴舟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模样。 虽然是场为了逼他做出选择的苦肉计，但因病入院是真。 差点确诊胃癌也是真。 他的胃原本就该仔细养着的。 可现在为了工作，又或者说……是为了他。 又一次折腾进了医院。 季正风唇角小幅度往上抬着，“你真的爱他，就不该让他为你受尽白眼。” “像温家那样，股票跌停，一晚亏损几十亿，这些都是小问题。季氏发展到现在，不至于因为这么一次就开始走下坡路。”季正风的手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将眉眼间对简枝的轻蔑收敛得一干二净，眼皮垂着，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孩子的父亲。 “但你要想想，小宴他从小在同龄人里就是焦点。他不管做了什么都只有被夸奖的份，现在。” “却要因为你，承受不知道多少人的指指点点。” 腿边的手机又在一直响了。 简枝扫了眼，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大概率，是简平。 果然，电话响到自动挂断，接二连三的短信就跳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想赖账？】 【两百万不够！】 【狗杂种，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三天之内老子要看到现金，否则你！还有你那个姘头！都等着被爆吧】 第116章 简枝疲惫地闭上眼。 他觉得很累，从身到心的累。 简平逼得越紧，那种被他深埋在心底的自卑感就越强。 简枝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他一开始就狠心地拒绝季宴舟，那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陷入这么两难的境地？ 他不用担心同性恋事情曝光会对季宴舟造成影响。 也不用害怕简平会像吸血虫一样死死扒上他。 季宴舟或许会因为他的拒绝难受一段时间。 但他有工作，有朋友，有权有势，有大把的机会去遇到更好的人。 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简枝伸手一摸，才发现干涩的唇被他无意识咬出了血。 “我会……和他分手。”简枝声音低又轻，短短六个字，说出口却无比艰难，“但我有个条件。” 事情的发展完全在季正风的预料之内。 他小幅度地点头，语气平缓没什么波澜，“我会补偿你。” “五千万不够，可以翻倍。” 钱在他眼里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只要能让季宴舟回到‘正轨’，五千万再加个零都可以满足。 太阳穴突突地跳，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不需要。” 简枝说：“我只要你帮我解决一个人。” 简平上蹿下跳的，对简枝不仅是个威胁，于季宴舟而言也是颗定时炸弹。 而以季正风的权势地位，碾死一个简平…… 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季正风施施然起身，视线不再在简枝身上停留，“好。” - 从德国飞往临安的航班准时在下午三点降落。 季宴舟登机前又忙了个通宵。 总算把所有事都处理完，就想着尽早回来给简枝一个惊喜。 整个航程都被他睡过去了，这会儿往出口走，眼神难得透露出几分还未完全清醒的迷蒙。 方助理自觉坐上副驾，偏过头询问：“季总，是先回公司还是……” 季宴舟没说话，而是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中的自己。 ——抬手理了理头发。 大概热恋中的人都会控制不住在另一半面前开屏，大半个月没见，季宴舟不希望自己出现在简枝面前时是发型凌乱的邋遢模样。 “不去公司了。”他说：“先回家。” 一直到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才腾出手去确认消息。 和德国公司的合作是季氏未来一年的发展重点，所以方助理先一步回了公司，将细节和其他人员做交接。 然而点开信息，收到的却不是来自工作上的。 而是…… 【。：我们分手吧】 - 简枝强行调整状态，硬逼着自己投入紧张忙碌的工作中。 江从兴不知道短短一两天的时间简枝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再见到他，这人仿佛要化身拼命三郎。 每晚都要在公司待到深夜才离开。 “还不走？”江从兴才加完班，路过茶水间时正好撞见泡咖啡喝的简枝，“劳逸结合啊我的祖宗诶。” “嗓子唱废了我看你还怎么玩。” 简枝声音低低的，“我有分寸。” 专辑发售日定在了6月10号，距离现在也仅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主打和非主打的录制也已经到了尾声，要不了几天就要动身去北欧进行mv的拍摄。 简枝握着手里透明的玻璃杯，“再待一会儿我就回去。” 目前的工作量大，但还远远没有到要让他在公司留到深夜的程度。 简枝一直拖着不想走，是怕回去会遇到季宴舟。 他知道人从德国回来了，也知道以季宴舟的手段，即便他从房子里搬出来了也能分分钟查到现在的居住地。 所以简枝只能躲在公司。 减少一切见面的机会。 他在休息室里看着时针指向12，才长叹一声，背着包搭电梯往下。 春夏季节交接，昼夜温差变大。 简枝早上出门时忘了带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 凌晨的冷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肩上就落下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男人低哑的声音就响在耳边，“穿好，别感冒了。” 简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扭头。 昏暗的环境里，唯一的照明来自身后十几米远处的路灯。 简枝的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在季宴舟脸上。 瘦了。 简枝张了张嘴，“你……” 他想问季宴舟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想问他胃炎进医院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嘴里才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又后知后觉想起现在。 “季总。”简枝几乎是慌乱地把衣服从肩上扒下来，“我们已经分手了。” 季宴舟垂下来的眸子顷刻间就暗了，“分手？” 他借着简枝塞衣服的动作反扣住他的手，“我没答应。” 简枝料想到了他的回答，并不答话，只手上用力想要挣开束缚。 他表现得越是疏离抗拒，季宴舟握着他腕子的手就握得越紧。 尖锐的疼痛只涌现了一瞬，简枝就被面前的人抵上了墙。 惯性作用下，脑袋并没有撞上坚硬的水泥墙壁。 而是紧紧贴着季宴舟宽大温热的手。 “简枝。”季宴舟喊他：“枝枝。” 第117章 “你在害怕是不是？”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反复摩挲简枝的脸，“不用怕。” “我有把握控制住舆论，那个简平我也会替你处理。” “我从来就不在乎其他人是什么看法。”季宴舟声音压得低又沉。 他那么高大一个人，此刻却甘愿弯腰低头，整个人卑微到几乎是在恳求。 “他们骂我也好，看不起我也罢，我都可以忽略。”季宴舟说：“我只在乎你。” 简枝觉得心脏好像破了个口子。 ……呼哧呼哧地往外漏气。 他连抬头直视季宴舟的勇气都没有，低着的视线只虚虚地落在衣角。 他早就猜到了季宴舟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他不想在这段关系里给对方带来的只有痛苦。 一段好的关系，是会给另一方带来快乐的。 伴侣更是会毫无保留地奉献出所有爱意。 简枝想，他们却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 他总是对季宴舟躲躲藏藏，总是让对方竭尽全力在身后追赶。 可是。 他怎么配呢？ 他有那么多的缺点，这段关系如果不开始，季宴舟更是不会遭受到哪怕一丁点的恶意。 自卑的情绪又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不是因为这个。” 简枝一字一句吐得缓慢，“是我、没办法过心里那关。” “我发现……我还是没办法喜欢男人。” 季宴舟硬生生被气笑了。 他发现简枝固执起来是完全无法沟通的，于是带着深沉怒气的吻重重落下。 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长驱直入，直抵喉间。 大概是出来前喝了咖啡，简枝呼吸间都带上了苦涩的味道。 季宴舟一开始是想借着这个吻教训下简枝的。 他在想，简枝怎么能这么狠心？ 即便是有苦衷，却仍然要对着他说出分手。 可他们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久到双唇相贴的那一刻，浓重的思念盖过了怒意。 吻就变得温柔而缱绻。 垫在简枝脑后的手缓慢插/入他发间，眷恋地一下一下轻轻蹭着。 只是一个吻，就让简枝失去了所有力气。 第61章 简枝背靠着墙，是靠季宴舟撑着才没脱力地往下滑。 他不住地喘着气。 而男人鼻尖依然亲昵地蹭在他脸颊上，语气里带着质问： “你说还是没办法接受男人。” 季宴舟盯着简枝泛着水光的眼。 那种强行伪装出来的冷漠终于化开了，四目相对时，又流出一点熟悉的依恋来。 “那现在，应该气得给我来一拳才对。” 简枝当然不可能真的给季宴舟来一拳。 他匆匆扫了眼季宴舟黑沉的眸子，在后者没反应过来时猛地伸手把人推开。 而后脚步匆匆，逃命般往前跑。 期间简枝完全不敢回头去看季宴舟的脸色。 夜风在脸上呼呼吹过，将被吮得发烫的唇渐渐吹得冰凉。 往后几天简枝连公司都不去了。 他抗拒的态度很明显。 而季宴舟的所有联系方式早在提分手那天就全部拉黑了。 他躲在新家里一步都不往外迈，季宴舟也不能真的就强闯民宅。 这一躲，就躲到了出国拍mv。 原计划三天就能来回，返程时却因为重大雷暴天气延误五个小时。 在临安落地已经是凌晨。 简枝现在怎么也说得上一句小有名气了。 哪怕已经很晚出口也仍然有粉丝在等着接机。 出于安全考虑，江从兴让助理去和粉丝解释。 自己则带着简枝从vip通道一路下到停车场。 然而保姆车上却不是熟悉的中年司机。 江从兴轻咳了声，很识趣地把坐上椅子的一半屁股抬起来，“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聊。” 简枝看着主驾上的季宴舟，唇抿得很紧。 “不用。” “我打车回去。” 脚还没迈出去，胳膊就被江从兴抓住了，“吵架了？” “没有。”简枝口罩帽子都戴着，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他观察着空旷的停车场，确定没人后才回了句，“我们已经分手了。” 江从兴：？？ “分手？” 他看看简枝，又偏头望向正从主驾上开门下来的季宴舟。 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是金主腻了小情人才会提分手。 但看季宴舟这态度，怎么感觉像是……被甩的那一个？ 两人都没对他的疑问做出解答，季宴舟更是迈着长腿从江从兴身边略过，一双漆黑的眼眸只盯着简枝，“吃饭没有。” 延误的第一时间季宴舟就收到了消息。 明知道航空公司会选择起飞肯定是已经确定了周围环境的安全。 可没见到人，季宴舟就始终不能真正放心。 简枝：“你下车干什么！” 季宴舟一看就是从公司过来的，身上还穿着那身沉冷严肃的西服。 脸上一点遮挡都没有，停车场白色的灯光将他整张脸照得清晰。 简枝急得伸手去推他，“你回去。” 停车场空旷，一眼望去除了他们是没再看到其他人。 但总有些隐蔽的角落，是能藏人的。 第118章 成名的代价已经开始逐渐显现。 简枝是收到了很多人的喜爱，但同时，也有不理智的私生跟踪他、偷拍他…… 如果这时候有人藏在角落将季宴舟拍下来。 那后果简枝不敢去想。 季宴舟顺势反扣住他的手，言简意赅，“上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态度甚至比简直还要固执。 一副知道简枝在担心什么却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简枝咬着唇，不情不愿地上了后座。 回程路上他能感受到季宴舟的目光通过后视镜不断落在他身上。 简枝硬是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车子刚一停稳，就拉开车门窜进了小区内。 留下忐忑的江从兴和面无表情的季宴舟面面相觑。 季宴舟：“……” 江从兴：……草！ - 隔天又要参加颁奖典礼。 奖项当然和简枝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作为演出嘉宾出席的。 第一次走红毯，简枝意料之内的很紧张。 他一早就被江从兴送到了造型室，从头到脚都在专业化妆师造型师的手下变得焕然一新。 “一会儿小心点。”保姆车上，江从兴替简枝抚平衣领，“这身西装可贵了，穿完还得还回去的。” 简枝紧张的情绪愣是被他这一句话打破。 “能有多贵啊。”他说：“这么小心。” 红毯上艺人的着装也能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他这段时间人气的高低。 当红流量，那当然就能借到高奢品牌的礼服。 人气高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借到未发售的最新款。 简枝身上这件其实就是。 但江从兴没说是季宴舟给他安排的，只回答：“一百来万吧。” 简枝：“夺少？” 他抬起手臂上下左右端详，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件衣服能值上百万。 江从兴：“品牌溢价嘛。” 而且物以稀为贵。 这套西服全球……仅此一件。 被江从兴这么一说，简枝感觉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原本就没有在名利场浸淫过，被红毯两边的尖叫声和闪光灯弄得心慌。 身上的衣服又比金子还要昂贵，每走一步都害怕会不会崩线。 这就导致简枝从笑容到脚步都无比僵硬，站定时还被主持人调侃，“都快要同手同脚了。” 简枝哈哈笑着，“还是不太习惯。” 每位走红毯的艺人都要在身后墙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要单独站在中间配合媒体拍照。 即便昨天被特训过，真正面对镜头简枝的肢体还是有些僵硬。 好不容易熬到退场，转身的那一瞬，耳边突然传来一句： “网上对你是同性恋的猜测不回应一下吗？” 简枝下意识扭过头。 然而视线范围内，只有拥挤的人影和黑压压的镜头。 简枝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露出破绽，可下一秒，人群中又传出来一句，“先前对于酒吧事件回应得很快，同性恋传闻迟迟不澄清是因为心虚吗？” 众目睽睽之下，记者问得犀利且恶毒。 还是一直守在后台的江从兴冲上来，一边说着“不好意思我们不回答这种问题”一边护着简枝往下走。 “不用管他们。”江从兴安抚道：“都是一些为了热度不择手段的娱乐小报。” 简枝深吸了口气，“好。” 他尽力压着那些不安的情绪，上台表演完后，才在角落平复躁动的心跳。 简枝的位置被安排得靠后，他往里走时，身穿抹胸长裙的女明星屈腿给他让道。 出于礼貌，简枝在坐下后凑近她低声道谢。 余光里又有闪光灯晃过。 这很正常。 毕竟会场里除了他们这些艺人，往后的位置全坐得是粉丝。 但简枝在那一刻，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有些卑劣的念头。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骗任何一方的。 但眼下情况已经不允许简枝再犹豫了。 一边是苦苦等待他给个说法的粉丝，一边是稍有不慎就要为他背上无数骂名的爱人。 简枝脸上笑容扩大了些，闪烁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女明星。 …… 【所以我说我们家枝枝不可能是gay啊，哪个gay会用这种眼神看女人？】 【妈的他那双眼睛简直看狗都深情】 【赞同前面的，现实遇到的给子普遍都厌女，上下打量的眼神更是mean到没边，简枝这明显不是啊】 果然，颁奖典礼一结束，粉丝就因为简枝和女明星的互动开始了热烈讨论。 半小时后，助理‘手滑’点赞其中一条评论。 聪明人心知肚明。 这是简枝在变相回应，他不是同性恋。 彼时季宴舟正在驱车回老宅的路上。 他当然看到了网上对简枝性取向的讨论，却并没有因此对自己、对简枝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他们曾耳鬓厮磨，曾相拥而眠。 极度亲密下所感知到的感情不可能作假。 所以季宴舟不会怀疑简枝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他只是在想，简枝太傻。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直面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夜幕降临，位于半山腰上的老宅灯火通明。 第119章 季宴舟回来得突然，管家都是小跑着上去迎接，“少爷……”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已经大步迈进去。 季正风手边依然摆着棋盘，他手里捏着黑子，看表情，是一点不意外季宴舟到来。 “比我想象中的晚了两天。” 选择去找简枝的时候，季正风就预想到了季宴舟会怒气冲冲地再次来质问他。 然而他偏过头，看到的却是季宴舟平缓没有起伏的眉眼。 季正风将手里的棋子慢悠悠放回去，“不是为了你那小情人来的？” 季宴舟平静的目光从黑白子交错的棋盘缓慢偏移到季正风脸上。 “明天上午十点，集团召开董事会。” 季正风是个纯粹的商人。 他身居高位多年，一切行事都以利益为先。 妻子是商业联姻娶回来的摆设，儿子也必须将自己身心都奉献给集团。 所以季宴舟这么多年，一直恨他。 恨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恨他作为商人太过出色。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迟了两天才来？” 季宴舟扯开唇笑了，“当然是忙着，股份收购啊。” 季宴舟执掌季氏几年，一直在明里暗里提拔他的人。 董事长换人是迟早的事，他现在，只不过是让这个进程加快而已。 “我说过了，再有下一次。”季宴舟的声音轻而缓，“我会安排季董您……提前退休。” 在这之前，季宴舟想了很久。 对于季正风来说，什么样的行为才称得上是报复。 一个大半辈子都在操控他人的人，余生都将活在别人掌心里。 做什么都会被监控，生杀予夺全在季宴舟一念之间。 这大概……就是对季正风最残忍的折磨。 “你、你……”季正风站起来，慌乱中手掌打翻棋盘。 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其中一枚正好落在季宴舟脚边。 又被他目不斜视地踩在脚下。 电话拨通，季宴舟淡淡吩咐，“无关人员都清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里面的人不准踏出去一步。” 一排排黑衣保镖将整个宅子包围住。 季宴舟冷眼看着气到颤抖的季正风，慢条斯理地想：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他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也可以随意处置站在对立面的人。 季正风处理完了，现在。 轮到简平了。 第62章 简枝睡到半夜，忽然一阵咳嗽硬生生把自己咳醒。 他下床倒了杯水，大半杯灌下去，睡意也被彻彻底底浇没。 简枝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今晚睡前看到的那些微博评论。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粉丝果然不再怀疑他的性取向。 这是好事。 简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脏沉甸甸的。 他独自一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撒过的谎数不胜数。 甚至为了利益，可以眼都不眨地骗人。 但粉丝，不一样。 那是一群哪怕没见过他都愿意无条件为他应援的人。 她们的喜欢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所以欺骗，会让简枝背上前所未有的负罪感。 他慢慢走到落地窗前，视线虚虚往下落。 凌晨两点，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寂静。 路上仅有一两辆车呼啸而过。 夜色笼罩，只有路灯还在闪着微弱的亮光。 于是楼下长椅上坐着的人影就变得特别明显。 简枝家住13楼，从他的角度往下望，人影变得小小一个。 影子在路灯下被拉长，依稀能看出是个低着头的高大男人。 出于好奇，简枝多看了两眼。 然后就发现，这个身影越看越眼熟。 连身上穿着的那身驼色风衣都似曾相识。 突然想到了什么，简枝回房间去找手机。 面容解锁后，果然看见有一条未读信息。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睡了吗】 系统将这串号码自动判定为陌生联系人，但简枝就是知道。 ……是季宴舟发来的。 发送信息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所以……季宴舟是从那会儿就等在楼下了吗？ 简枝不敢往下深想。 心脏仿佛针扎一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痛，抓着手机的指节收紧，皮肉与金属相触，连接处也涌起闷闷的疼。 他快步走回房间，反手把门锁上。 试图用这样的行为来强迫自己忘记楼下还等着个人。 可四周寂静，耳边回荡的只有简枝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他想狠心逼自己睡着，逼自己不再去想有关季宴舟的任何事。 脑海里男人坐在长椅上的孤单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干涩的唇变湿，舌尖又尝到了血腥味。 嘴唇又被简枝咬出了血。 简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电梯已经下到一楼，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季宴舟颓丧的身影看得更加清晰。 他明明是不抽烟的，脚边却散落着数不清的烟头。 夜晚风大，原本打理得整齐的头发也被吹得有些乱了。 简枝迈步靠近，最后站在离季宴舟两三步远的地方，声音放得很轻，“为什么……不回去。” 第120章 季宴舟呼吸一滞。 他抬头望向简枝，嗓音在尼古丁的浸染下变得更哑，“怎么下来了？” 他站起身，下意识靠近简枝。 伸手想碰碰他的脸，然而一抬手就是浓重的烟味。 只能又默默将手垂在身侧。 简枝：“你回去吧。” “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说着，转身又要走。 季宴舟反射性扣住简枝手腕，“如果，我把所有隐患都解决了呢？” “季正风以后不会再来找你。” “简平，他后半生会一直待在监狱。” 季宴舟查起来确实比简枝快多了。 在简枝从简家逃出来的七八年时间里，简平依然是死性不改。 肇事家属赔给顾青禾的十万块很快就被他赌钱输光，他戒不掉赌瘾，于是就开始诈/骗。 积少成多，诈/骗金额居然多达上百万。 这还不是结束。 在从小山村里出来后，简平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居然和一伙人贩子搭上了线，几年时间拐卖幼童少女数十人，期间还将一名20岁的大学女生……强女干致死。 这是真的坏事做尽。 季宴舟的声音拉得很平，“他做的这些事，足够让他被判死刑了。” 而在被判死刑前，稍微运作一下，就能让他度过人生最痛苦的一段时光。 “没有人能再威胁你。”季宴舟说。 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能够斩草除根就绝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既然季正风和简平是这段感情里最大的隐患，那把他们俩处理了。 简枝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不是这样的。”简枝眨眨眼，一滴晶莹的泪水就从眼角往下滑。 “没有了他们，也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简枝几乎要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你是天之骄子，你不用……和我一起在泥潭里挣扎。” “你不明白么？”这么多天来，简枝第一次抬眸直视季宴舟的眼睛，“是我配不上你。” “没有我，你压根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去处理这些。”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季宴舟嗤笑了声，“好。” 他松开简枝的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从季宴舟的角度，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和简枝是两个世界的人。 反而是简枝。 因为处于极端的恐惧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钻牛角尖。 他不断地封闭自己，像刺猬一样在身体周围竖起尖刺与高墙。 为了保护自己。 也为了保护季宴舟。 但季宴舟的想法仍然不变。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直面才是。 “我会证明给你看。” 季宴舟这一句话说得很轻，恰好小区外的马路上有精神小伙骑着摩托呼啸而过。 还伴随着肆意放纵的大笑声。 轻而易举就把季宴舟的声音盖过去。 所以简枝看着季宴舟离开的背影，脑子里只有那句带着嘲讽意味的“好”。 挺好的，简枝想。 季宴舟以后不会再来找他了。 他们…… 真的分手了。 - 专辑发售当天，简枝久违地开了直播。 【啊啊啊好宝！主打好听死了！】 【数据做起来啊姐妹们，枝枝第一张专辑必须屠榜！】 【我真的边听边掉眼泪谁懂啊，我爱播现在是荧幕上的大明星了】 【啊？专辑这就发了？社畜这两天忙死了，最重要的事都忘了呜呜呜】 “当然还是现生重要。”简枝看见这条回复，特地开口回答。 他会选择在今天开播确实是因为专辑发售高兴。 但并不是想要借此催促粉丝花钱或是花时间做数据。 “那些我其实不是很在乎。”简枝说：“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们会不会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 【主打我爱，非主打我更爱！有种在休息日推开门窗，被春日暖阳和微风吹了一脸的清新感】 粉丝太会夸，简枝都不太好意思了。 他照例和公屏互动了20分钟，然后才和正在直播的草草、master几人连线。 才一连上，就听见熟悉的bgm。 简枝捂着半边脸，“干什么啊，怪不好意思的。” “给你打歌你还嫌弃上了。”草草话音刚落，master就哼着简枝的专辑主打接上连线。 “别说哥不疼你。”master给简枝展示付款截图，“哥几个小号都买了电子专。” 简枝这次的专辑是电子和实体的同时售卖。 几个好兄弟不仅买了电子的，连实体专都是几百几千张地下单。 “完了。”简枝语气很苦恼，唇角却是笑得弯弯的，“这我得请多少顿饭。” “不多。”桑葚穿了动捕，能清楚看到小电人在掰着指头数数，“也就请我们全公会吃一个月吧。” 简枝：？？？ 草草笑他，“你还不知道是吧？” “前几天小q她们几个就摆了你的等身立牌在门口，骄傲得嘞。” “恨不得逢人就炫耀，说简枝是从我们满天星出去的。” 简枝：“那岂不是……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眸色暗了一瞬。 那是不是意味着，季宴舟也会看到？ 第121章 那天之后他们没再见过面。 短信、电话也一个都没有。 就像两条曾经相交的线渐渐变得平行。 “请。”简枝扯扯唇，“当然要请。”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很多艺人出道之后，各项活动的宣发都会转交给工作人员处理。 简枝本来也该是的。 但他想，有些事如果能直接由他传达，粉丝们会更高兴些。 “过段时间，会办一场粉丝见面会。” “就是……很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所以想面对面的和大家唱唱歌，聊聊天。” 一石激起千层浪。 【？？？】 【卧槽这是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啊】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必须抢到票！】 “不用抢票。”简枝解释，“名额是随机抽选的。” 正常来说，粉丝见面会的门票也该是在平台上售卖的。 是简枝和江从兴吵了三个小时，才争取来的这次免费入场的机会。 但相应的，参与抽选的粉丝需要通过考核。 且租借场地以及相关服化道等费用，都需要简枝自己出。 当然，后面那些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简枝在公屏一水儿的期待中下了播。 整间屋子空旷而安静，莫名让人滋生出强烈的孤独感。 简枝这段时间一闲下来就容易乱想，只能又摸出手机点开微博，想看点圈内人的八卦来转移注意力。 然而一点开热搜，排在第一的词条却是： #季宴舟采访# 第63章 简枝是以一种很奇妙的心情点进去的。 他知道季宴舟作为季氏总裁，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行业风向。 但他却极其低调，很少上杂志或接受采访。 最近的一次，还是简枝砸坏手表当天，被方助理第一次带进季氏时，在楼下大厅看到的。 一点进去，男人接受采访的视频就自动播放。 一个月多没见面，季宴舟乍一看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有那双眼直视镜头时，才能感觉出里头的冷意比从前更甚。 主持人前面问的都是很常规的和季氏产业相关的问题。 简枝听着季宴舟冷冷淡淡的嗓音，理智在疯狂提醒他让他马上退出。 可悬停在屏幕上方的手指不听使唤一般，怎么都落不下去。 于是就这么看到了视频快结束。 简枝听见主持人含笑的声音，“就当是给我们发福利，能不能……问季总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听见这句话时，简枝以为主持人会问什么理想型啊，现在的感情状态啊之类的。 但在季宴舟慢条斯理地点头后，主持人却开口问： “对于前段时间引发强烈社会舆论的性取向问题，您是怎么看的？”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简枝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心说这主持人也太大胆，怎么敢问季宴舟这种问题。 然后进度条回拉又听了一遍，简枝就开始祈祷季宴舟不要回答。 然而屏幕中的男人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样搪塞过去，而是略坐直了身子，认真开口： “任何性取向都有被尊重的权力。” “我觉得，不该因为小部分人的行为，而去否定这一整个群体。” 听筒里传出来季宴舟沉冷而平缓的声音： “舆论刚爆发的时候，我爱人特别害怕。” “他原本就是个……在感情中很胆小的人，我当初追求他的时候，就瞻前顾后，总觉得我们差距太大，不够相配。” “这件事情闹出来，他就更害怕了。” 摄像头只对着季宴舟，于是简枝就看到他小幅度地扯了扯唇。 这抹笑幅度小到不仔细观察压根注意不到，但却是季宴舟在整场采访中露出的唯一一抹笑。 “有前车之鉴在前，他不想我也受到舆论的抨击，就和我提了分手。” 主持人在镜头背后轻轻吸气。 然后简枝就隔着屏幕，和那双熟悉的黑而沉的眼眸对视。 “就当是我的私心吧。” 季宴舟一字一句道：“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告诉他我并不害怕。” 屏幕陡然被简枝摁灭。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他苍白僵直的脸。 “为什么。”简枝喃喃。 季宴舟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接受的采访来自国内最权威的财经杂志，订阅人数很多。 而以季宴舟的权势地位，采访开始前所有的问题肯定要先由助理过目。 这个问题能问出来，要么是季宴舟同意的，要么就是…… 他提前授意的。 简枝是抖着手点开评论区的。 一个月时间过去，对同性恋群体的舆论讨伐虽然平息了很多，但仍然有不少人在揪着这件事不放。 简枝不敢想，季宴舟会被骂成什么样。 【？？？这真是财经频道不是恋综？】 【霸总小说走近现实？冷酷总裁高调示爱？】 【不是，我怎么有点磕到了啊】 【磕到了+1】 【互联网真就没有记忆呗，越有钱的人玩得越乱】 【说白了不就是给有钱人卖/屁/股的，还互相包装得很深情】 第122章 评论区…… 居然比简枝预想中的要平和？ 一直往下翻到底，都是好坏掺半。 所以，季宴舟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 是在等这则采访发出吗？ 简枝忽然就知道了，那晚他没听清的季宴舟的话，大概是： 会用行动证明给他看。 所谓的舆论，季宴舟是真的不在意，也不害怕。 既然简枝觉得这会威胁到他们的感情，那就把一切挑开来。 ——由季宴舟来承担一切压力。 而简枝，会被他安安全全，密不透风地护在身后。 外界的抨击和探究再多。 也伤不到他分毫。 - 见面会前夕，简枝又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墓地。 临安已经正式进入夏季，午后阳光刺眼且毒辣。 简枝这次没做菜，而是拎了两罐汽水，“噗嗤”一声打开，放在顾青禾的黑白照片下。 “晒不晒？”他问：“在给你挑新地方了。” “你儿子现在有钱得很。” 简枝盘着腿，仰头往嘴里灌了口可乐，“很快就能让你住上大单间了。” 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鸟叫虫鸣。 简枝也不在意，一只手撑着下巴，抬眼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妈，现在真的有好多人在听我唱歌了。” 粉丝见面会定在临安一个很大的商业会场里，能容纳5000人。 简枝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坐不满，直到江从兴把数据摆在他面前： 不仅坐满了，还有许多人相约着在会场外等待。 就想着……能看到简枝一眼。 “再等两年，我要开演唱会。” 简枝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在国内最大的场馆开演唱会。” “露天的，音响要开到最大。” “那样，妈你也能听到了。” 顾青禾那张僵硬的黑白照仿佛都在灿烂的阳光下带上了点色彩。 简枝望着那双呆滞的眼睛，恍惚之中，觉得夏日炎热的风变成了曾经顾青禾轻抚他脸的手。 带着些微汗意，却是轻缓而温柔的。 “妈。”简枝换了个姿势，双手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我以前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 “唱唱歌，多少存点钱给你换个墓地，然后能活活，不能活……下去陪你也挺好。” 然后，从他砸坏季宴舟手表的那一刻起，全都变了。 简枝想着想着，居然扯开唇笑了，“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喜欢我。” 从小到大，简枝一直都不是很受瞩目的存在。 中学时期更是直接成为了班级的边缘人，连课任老师都常常忘记班里还有一个学生叫简枝。 只有季宴舟是个例外。 他从始至终，一直毫无保留且坚定地选择简枝。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简枝的视线缓慢落到顾青禾的照片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无法追溯。 但只要想起和季宴舟有关的一切，简枝就觉得回忆都被镀上了层甜蜜的色彩。 专注的目光仿佛能穿过照片，与多年前的人对视。 “可是妈，”简枝抱着腿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布料，“我真的配得上他吗？” - 隔天就是见面会。 这场见面会真如一开始说的那样，从场地租界到服装，全都是简枝自费。 甚至他还给每位到场的粉丝都准备了伴手礼，门口还有排队就能领的咖啡。 简枝坐在台上，眉眼弯弯，笑得很甜，“希望今天你们能过得开心。” “当然开心！” “宝宝你好帅！” “简枝啊啊啊我爱你！” 台下的尖叫声一刻没停，各种灯牌手幅更是要晃瞎简枝的眼。 按照流程，简枝先是唱了几首专辑里的歌。 然后再随机挑选幸运粉丝上台做游戏。 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最后一趴。 简枝坐到舞台边缘，双腿垂下，深色的眼眸慢慢的扫过台下每一位粉丝的脸。 “我觉得我很幸运，真的。” “在生活里，我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学生，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多看我一眼。” “是满天星给了我机会，让我能走到台前，让我能受到你们、还有很多没到场的其他人的喜欢。” 摄像很配合地将镜头转向观众席。 简枝身后的led屏上出现了一张张粉丝的脸。 后台的工作人员随机将话筒递给一位粉丝。 后者受宠若惊地接过。 “我是因为《星光少年》认识的枝枝，枝枝真的很棒很优秀。” 话筒往后传递，“我也是看了节目才粉上的，因为马上要高考了，一开始我爸妈不同意我来的。” “但我想，错过这次就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了，而且我也想当面告诉枝枝，是你的赤诚和一往无前的野心叫醒了当时迷茫的我。” 简枝没想到这一趴会变得这么煽情。 爱能让人疯狂长出血肉。 简枝在这真诚的一字一句里，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粉丝嘴里那个勇敢而无畏的人。 “搞什么啊。”哪怕他在努力克制，也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信不信我当场掉眼泪。” 第123章 话音才刚落，话筒就传到第一排正中间的女生手里。 “我还没发言呢，你不许哭！”女声话说得活泼，语气更是其他人没有的熟稔。 简枝一下就听出来，这是从他直播开始就一直在的粉丝。 “我能看出来，其实你是个有点自卑的小孩。” “我记得特别清楚，第一次给你刷嘉年华的时候，你第一反应不是说谢谢，而是说不用，不用给你刷这么贵的礼物。” “当时我就想，怎么有人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后来我发现，是因为环境造就的强烈不配得感。” 简枝的身世在老粉内不算什么秘密。 “但是简枝，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优秀了。” “能靠自己成长起来，再从幕后走到台前，你已经是金字塔顶端的佼佼者了。” “火起来不容易，我希望你不忘初心，也希望你能更聚焦自己。” “享受人生，享受只有一次的20岁。” 简枝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他好几次举起话筒想说话，又都哽咽着把手放下。 最后干脆直接背过身。 掉眼泪的可怜模样身后粉丝是看不见了，led上闪过的一张张脸却变得更清晰。 然后，简枝就在层层叠叠的人影中，看到了个带着口罩鸭舌帽的低调男人。 他只露出一双眼，在激动的人群里沉默往前望。 哪怕视线被眼泪模糊，简枝也能认出。 ——是季宴舟。 第64章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那抹身影。 周遭的嘈杂声响简枝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就这么盯着季宴舟，满脑子都是那则采访视频里，他直白又隐晦的告白。 简枝心脏跳得很快。 脑海里，感情与理智在反复拉扯。 一边说，他现在应该擦掉眼泪，和粉丝做好最后的互动然后告别。 一边却在怂恿，说粉丝都让他做自己了，又何必再苦苦压抑情感呢？ 简枝咬着唇，呼吸渐渐加快。 从季宴舟追他开始，就一直是他在坚定地往前走出每一步。 而他也始终言行一致。 季正风和简平逼着简枝提出分手，那季宴舟就能让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出现的机会。 简枝害怕舆论的影响，那季宴舟就先一步将一切揭开。 所有的怀疑与抨击都由他先一步挡下。 季宴舟往前走了99步。 简枝长长舒出一口气，心里想： 那他，至少也该勇敢地往前迈出一步。 简枝站起来，重新转身面向粉丝。 他确实在一句又一句的鼓励中拥有了前所未有的高涨的信心。 但仍然是心怀愧疚的。 这愧疚，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压过了他的情感，占据稳稳的上风。 可在这一刻，在季宴舟从台下望上来的沉静眸子里。 输得一塌糊涂。 简枝想，去他妈的害怕。 他拿起话筒，声音仍然哽咽，但一字一句吐得无比清晰。 “季宴舟。” “你能上来抱我一下吗。” …… 后台清空，走廊上寂静无人。 只有狭小的休息室里回荡着难耐的喘息声。 简枝从没有这么主动过。 门关上的瞬间，他就揪着季宴舟的衣领把人推上了墙。 帽子口罩都被一把掀下来丢在地上。 简枝捧着季宴舟的脸，踮脚就往上亲。 但他吻技实在太差，横冲直撞上去，反而还把两人的唇都磕出了血。 于是又像小猫一样，小心翼翼地伸着舌头舔。 季宴舟闭了闭眼，掐着人的后颈拉开距离，“简枝。” 他声音仍然是低哑的，近距离砸在耳边，酥麻的感觉一下就窜遍全身。 “简枝。”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亲你啊。”简枝眼睛湿漉漉的，眼眶周围因为眼泪而泛起的红还没完全褪去。 季宴舟就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那么请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对我做这些。” 简枝前所未有的直球，“男朋友。” 他道歉的速度超快，“对不起，我错了。” “我喜欢你。”像是知道简短的六个字不能说服季宴舟，简枝又迫不及待补上，“我爱你。” 在一起以来，季宴舟从没在简枝嘴里听见过如此直白的表白。 他当然是想听的。 只是简枝在表达感情上羞涩且内敛，季宴舟就想着，慢慢来，总有等到的那一天。 结果…… 他垂下眼，没像简枝预料中的那样落下吻来，而是又一次质问： “又是因为愧疚？” “想补偿我是不是？” 季宴舟内心再强大，他也是人。 这两句话看似问得毫无波澜，但季宴舟能问出来，就说明他也被简枝逼到绝路了。 爱人的一再拒绝也让他感到迷茫。 他强势且不容拒绝地将所有障碍铲除，却只能隐于人群，和众人一起望向台上的人。 是因为他也在害怕。 害怕即便做到这种程度，简枝仍然蜷缩在壳里，不愿意往外走出一步。 “不是。”简枝吸了吸鼻子，感觉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是我的问题，我钻牛角尖，我……” 第124章 简枝想说是他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因为害怕焦虑一些未发生的事，把两个人都折磨得不轻。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季宴舟已经掐着他的后脖颈落下吻来。 这是一个带着浅淡血腥味的吻。 简枝很顺从地张开嘴，任由男人的舌尖钻入口腔。 他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后退到沙发上的，恍惚中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了季宴舟漆黑的眼眸。 他从刚才开始就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简枝。 极近的距离下，眼底的占有、试探、小心翼翼。 ……全都暴露出来。 站在季宴舟的角度，大概会怀疑这是一场真实又虚假的梦。 简枝攥着他衣领的手慢慢往上移，以一种献祭般的姿态环抱住了季宴舟的肩。 像是在说。 你看，我抱着你。 这不是梦。 - 简枝跟季宴舟回了家。 从下车的那一刻起，他就特别主动地伸手与季宴舟十指相扣。 从进电梯再到换鞋进门。 哪怕因为有别的事要处理而不得不松开，也要紧紧跟在季宴舟身后。 俨然是化身成了粘人精。 季宴舟站在流理台前，似笑非笑地偏头，“贴这么紧，不嫌挤？” 简枝摇头。 他这会儿巴不得像树袋熊一样扒在季宴舟身上才好。 神色里的依恋不加掩饰，被季宴舟清晰收入眼底。 怎么说呢。 那种满足感，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季宴舟知道简枝看出了他的患得患失，所以才用这种行为来给他安全感。 而他也确实被简枝安抚到了，一直高悬着的心总算有种落到实处的踏实。 “饿不饿？”季宴舟用另一只没沾水的手蹭蹭简枝的脸，“给你煮点东西吃？” 简枝：“好。” 磨蹭到现在，早已经过了晚饭的点。 来不及焖饭，季宴舟只能从冰箱里拿出青菜和鸡蛋，打算简单煮碗面。 厨房油烟大，青菜热油下锅容易喷溅，简枝就被摁在了餐厅椅子上。 他也不玩手机，就这么望着季宴舟的背影，直到一大碗面被端上桌。 简枝其实不太饿，只是他太久没吃过季宴舟做的饭了，又特别想两个人能面对面静静坐着，才应了好。 他馒头就咸菜都能津津有味地吃，季宴舟要只端上来一碗青菜鸡蛋面，简枝也能捧着碗把汤喝光。 但他没想到，一碗面，季宴舟也能朝着满汉全席的方向发展。 青菜和煎蛋是标配，旁边还摆着三只熟透了的大虾，甚至还有鲍鱼干贝…… 如果条件允许，简枝觉得季宴舟甚至能给他往里放龙虾。 热气蒸腾，扑了简枝一脸。 他看向对面被遮挡得有些模糊的季宴舟的脸。 后者回了一个略带疑惑的视线，“怎么不吃？” 简枝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正正好好，落进碗里。 “对不起。”简枝说：“真的对不起。” “我不想让你这么难过的，我就是、就是……” 季宴舟顺势就往简枝嘴里喂了口丸子。 “我知道。”收回手时，指腹从简枝挂着泪的眼角蹭过，“我都知道。” 季宴舟说：“我没有怪你。” 他只是不可抑制地为简枝感到心疼。 简枝不说话，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季宴舟坐在他对面，想哄，但眼下情况分明是他再说一句，简枝就要哭得当场晕过去。 最后无可奈何地憋出一句：“知道今天做得淡了。” “你再哭，这面就该咸了。” 突如其来的冷笑话。 简枝抽噎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他很给面子的轻笑了下，然后下一秒，鼻子就吹出了个硕大的鼻涕泡。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就算简枝是个没那么在意形象的男生，这会儿也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去。 他一手掩着鼻子，一手在桌上摸索想要抽纸。 季宴舟却先一步捏着纸走过来。 他眉眼是含笑的，明显是为了顾及简枝的面子才没笑出声。 纸巾盖到鼻子上，两侧被轻轻捏住。 季宴舟说：“用力。” ……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一个小时。 饭后简枝又被催着去洗澡。 他总共就在季宴舟这儿住过两晚，当然是没备睡衣的。 好在季宴舟个子高，连带着衣服尺码也大，随便找一套出来简枝凑合凑合也能穿。 但简枝洗完澡，却没听季宴舟的话往床上躺。 他坐在床沿，听见季宴舟也洗好澡从浴室出来，从刚才起就一直停留在脑海里的念头闪得更频繁。 季宴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弯腰把吹风机插头插好，“过来，给你吹头。” 简枝就沿着床边边爬过去。 季宴舟的睡衣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略一附身，领口就往下垂，简枝的大片胸膛和胸前那两点……就完完全全暴露在季宴舟眼中。 睡衣是很普通的黑色格子款式，普通到压根不会让人往那方面联想。 然后简枝这个动作，硬生生把季宴舟的思想带歪。 他盯着简枝那截细白的脖颈，强行克制住吻上去的冲动。 第125章 吹风机呼呼响着，男人有力的手指在发间穿梭。 从简枝的角度，只能看到季宴舟被睡衣包裹着的腰腹。 睡衣宽松，将他的身形完全遮盖住。 但简枝亲眼见过，隔着层布料都能想到那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轮廓。 “以后要养成习惯。”呼呼声一停，季宴舟就开始唠叨，“洗完澡就吹头。” “现在是夏天没关系，要是在冬天就容易生病了。” 简枝嘴里“嗯嗯”应着，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眼看着季宴舟拿着吹风机就要去浴室，简枝眼疾手快揪住他衣服下摆。 声音轻轻的，却字句都吐得清晰： “家里……” “有套吗？” 第65章 季宴舟难得怔了一瞬。 他视线往下，自然而然落到简枝仰着的脸上。 简枝皮肤白，被这身黑色的睡衣一衬。 在极端的黑白两色的碰撞下，眉眼间居然带上了点媚色。 他的手顺着衣角往里钻。 洗完澡后炙热的掌心贴在季宴舟腰腹处，薄薄的茧磨蹭着那一处的皮肤。 带起一阵微小酥麻的电流。 季宴舟呼吸一下就乱了。 他是个正常的，对伴侣有欲/望的男人。 套子这种东西，当然在很早之前，就在家里备好了。 只是他的理智还没彻底被烧光，惦记着简枝的心理障碍。 “没有。”季宴舟边说边把简枝的手往外抽。 他能猜到简枝为什么变得这么主动。 愧疚是一回事，想要他们变得更加亲密，从而都能获得安全感，大概是最主要的原因。 “听话。”季宴舟平复着有些乱了的呼吸，“忙了一天了，早点睡。” 简枝不说话，十指钻进季宴舟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人也借着这个动作从床上站起来，自上而下地在季宴舟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在这方面，简枝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学生。 他的吻不像季宴舟那样暧昧缱绻。 从眼角到鼻尖再到嘴唇，像小猫咪撒娇一样，轻轻的痒痒的。 无端撩得人心痒难耐。 他这次学乖了，没再不得章法地撞上去。 而是贴着嘴唇，先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舔。 直到把季宴舟紧闭的唇舔开条缝，再试探性地伸出舌尖往里钻。 季宴舟的呼吸更乱了。 他向来出色的自制力在简枝面前不值一提。 身体里所有的火都被简枝撩了起来，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往下腹涌去。 在理智彻底消失前，季宴舟扣着简枝的下巴强行往后退。 动作突然，双唇之间拉出一条带着浓重情/色意味的银丝。 “不行。”季宴舟声音哑得像重感冒后的病人。 他怕简枝不听，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简枝也在喘。 他整张脸都是红的，睫毛一直在颤，投在眼下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不怕了。” 他轻声说着，“我、我一直在看医生。” 从季宴舟的房子里搬走后，简枝是想着要斩断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系的。 所以他连心理医生也不去看了。 可随着时间流逝，简平、以及幼年时期的那段经历给他带来的心理压迫越来越重。 简枝在那段时间频繁地做噩梦。 整个人时不时就觉得喘不上来气。 最后还是状态太差被江从兴看出来，硬是推着他去挂了心理医生的号。 季宴舟拧着眉，明显是不信，“心理问题，怎么可能几个月时间就能治好。” 医生又不是神仙，给简枝开的药也不是仙丹。 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治好。 但就像很多人说的，爱情是治愈伤痛的良药。 简枝看着季宴舟，觉得那些披着沉重色彩的回忆在慢慢淡去。 “我们试试。”简枝学着季宴舟，从嘴角一路啄吻到耳垂，“受不了的话，我就推你。” 季宴舟额角青筋绷着，掌心在开着20度空调的室内都出了层汗。 他这会儿觉得柳下惠都没他能忍了，“不行。”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简枝脸皮再厚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他说出那句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管用的充满挑衅意味的名言。 “你是不是不行？”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季宴舟额角正好往下流了滴汗。 他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直接被简枝这句话烧光。 唇角嘲讽地往上挑，眼底欲/色翻涌，凝聚成海，像是下一秒要把简枝淹没。 “好。”季宴舟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在简枝震惊的目光中把人压上床，“那你来试试看，我到底行不行。” 他的吻依然是带着强烈侵略性的。 然而此刻又杂糅了点别的东西，在一步步地引导、挑逗。 简枝抓着床单的手被翻过来，属于男人的有力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吻从脖颈一路蔓延到了锁骨，另一只手从衣衫下摆探进来，顺着窄瘦的腰线一路往上。 简枝这下不仅是脸红了，全身上下都泛着粉。 睫毛颤抖的幅度变大，嘴里不受控制地溢出几声短促呻/吟。 季宴舟往下探地手顿了顿，他问简枝，“怕不怕。” 第126章 简枝睁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不回答，就这么望着季宴舟。 他不是故意不说话的，实在是身上那人带给他的强烈刺激已经让简枝完全无法思考。 甚至连季宴舟问了什么都没太听清。 于是季宴舟就明白了。 他又笑了下。 侧过身大力拉开床头柜。 简枝只能看到他伸手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在彻底坠入那片名为欲/望的海前，简枝听见的最后一道声音是： “嘶啦——” - 第二天是预料之中的浑身酸痛。 简枝身上的睡衣已经换了一套，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腰上沉重的手就立刻收紧。 肩背抵上季宴舟赤/裸的胸膛，男人海带着浓重睡意的嗓音就砸在耳边，“醒了？” 简枝：“嗯。” 他嗓子现在还是痛的。 求饶了一整晚，加上缺水，现在只能发出一些简短的音节。 他推开季宴舟的手想坐起身。 不动不知道，一动—— 浑身就跟散架了似的泛着酸疼。 撑在身后的双手更是直接脱力，坐起来不到一秒，整个人又砸回柔软的被褥里。 季宴舟发出嘲笑的笑声。 简枝扭头瞪他。 没说话，但那意思分明就是——“这都怪谁？” 季宴舟懒懒散散地，“怪你自己啊。” “是你先挑衅我的。” “为了证明我行，”吃饱喝足的男人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慵懒的满足感，“我当然得卖力点。” 简枝：“……” 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他昨晚被季宴舟翻来覆去折腾到窗外都亮了才停下。 期间无数次求饶，但这人要么是哄着他说最后一次。 要么就是捂着简枝的嘴，干脆不让他开口。 季宴舟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了，我点外卖？” 简枝看他完全不着急去上班的模样，突然就有种自己成了祸国妖妃的感觉。 他在被子底下踹了季宴舟一脚，“你先去洗漱。” 眼见着人进了浴室，简枝才扶着墙，慢腾腾地挪下床。 脚踩上地毯的那一瞬，他差点整个人软倒下去。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小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阳光洒了简枝满身，他往下俯瞰着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情绪被满足后，理智就开始逐步回归。 简枝终于想起…… 他昨天扔下的那颗重磅炸弹。 …… 视频早就在微博上传疯了。 季宴舟上台拥抱简枝的那一段，各个角度的都有。 【所以粉丝都是你们play的一环咯？】 【怜爱了，刚出道就爆恋情，把那些真情实感投他出道的粉丝当小丑了】 【别落井下石了行吗，简枝是歌手又不是爱豆，他从来没立过男友人设，黑粉别来沾边哈】 【那他之前暗戳戳表示自己不是同性恋又药怎么解释，我说你们这群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追星？明晃晃的欺骗这都能忍？】 【粉丝真的别洗了，过去一晚上了他给出回应了吗？怕是正缩在总裁男友怀里哭唧唧吧】 网上骂声一片，少数为简枝说话的粉丝也很快被淹没在了愈发激烈的讨伐声里。 简枝闭了闭眼，给江从兴去了个电话。 “江哥。”那头接得很快，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对不起。” 隔了许久，简枝才听见江从兴叹了口气。 “我这边只能安排一些水军，但效果……你知道的。” 这件事从任何角度看确实都是简枝理亏。 即便清楚评论区骂得最欢的那群极有可能是对家黑粉，简枝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反击。 “你打算怎么办。” 简枝：“晚上，我开个直播。” “不行。”江从兴还没出声，季宴舟先一步否决了简枝的提议。 “热搜已经在压了，我会处理好，你不用出面。” 季宴舟也百密一疏了。 他昨晚满心满眼都是简枝，根本无暇去思考其他。 如果能第一时间就把热搜压下来。 舆论或许不会发酵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让我自己来吧。”简枝说。 他知道季宴舟是怕他被网友骂。 可简枝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他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不可能永远躲在季宴舟身后的。 况且…… 一直支持者简枝的粉丝对他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欺骗一次就够了。 简枝不想连道歉都要通过别人。 “我会处理好的。” 第66章 简枝开播才五分钟，直播间内人数已经破了百万。 其中有等待他给个说法的粉丝，当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和随时准备落井下石的黑粉。 【牛逼，在这节骨眼还敢开直播】 【我朋友从见面会出来就一直在掉眼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了】 【呃纯路人，这是能说的吗……我真觉得简枝还挺勇敢的】 简枝看着评论飘了很久，才舔舔唇。 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现在他妈的说对不起有个屁用，你就说能不能分！】 第127章 【人家上个采访装一下深情就给你感动成这样？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人家是财阀！是豪门！你一个男人还真想嫁进豪门做富太太？】 【我说真的，娱乐圈轰轰烈烈公开的情侣我见过不少了，没几对真的能结婚的，最后都是相看两厌，老死不相往来】 有些粉丝的言辞虽然激烈，但字里行间明显透露出对简枝的关心。 就像青春期时父母强行拉着孩子不让他们误入歧途。 “我知道，你们说的很多话都是为了我好。” 简枝笑了下，“谢谢，我都看到了。” “在性取向这个问题上，确实是我欺骗了大家。” “当时我整个人处在一种极端的恐惧情绪里，一面想保护好季先生，一面又不愿意对大家撒谎，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现在想想，如果一开始就直面问题，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后来我也却是如季先生在采访里说的向他提出了分手。” “那段时间我挺不好受的。”简枝不想卖惨，所以将忍受的一切痛苦用一句话匆匆带过。 “……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简枝的过往经历，是连心理医生听了都忍不住眼眶含泪的程度。 可他却一句也没提。 只以一种客观的，平缓的嗓音讲述着季宴舟对他的付出。 “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一直是他在坚定地向我走近。” “身份差距太大给我带来了强烈的不安全感，他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我证明。” “我不想让他承受舆论压力提了分手，他就先一步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想替我吸引火力，承担所有批评与指责。”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即便简枝将语气控制得平静，那双眸子里泛着的水光还是被敏锐捕捉到了。 他没再去看那些企图搅混水的黑屏，借着偏头的动作快速抹了下眼睛，继续说道：“所以很抱歉，我实在是没办法去辜负一个……” “对我这样好的人。” 矫情一点的说法，季宴舟就像是简枝灰暗贫瘠生活里的一束光。 温暖而耀眼。 他在坚硬干涸的土地里挣扎往上，数次想要放弃，是这束光给予了他成长的养分。 且坚定不移的，只照耀着他。 “圈子里还有很多比我更优秀的歌手。” “希望他们……能够陪大家度过未来快乐的每一天。” 直播结束前，呈现在网友眼里的是简枝维持了许久的九十度鞠躬。 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 简枝放空的视线收回，赢了一声，“进。” 季宴舟手里端着杯温水走进来。 简枝接过，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下去。 哪怕是低着头，都能感受到上方那道情绪复杂的目光。 就算是季宴舟也没想到，简枝会选择直接退圈。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说出这句话前，又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季宴舟想问，却迟迟没办法问出口。 因为他也清楚，简枝是为了对他、对喜欢他的粉丝负责。 简枝舔舔被水润得不再干涩的唇，伸手抓住季宴舟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问：“怎么办，以后只能靠你养我了。” 这话多少带点玩笑成份，能听出来简枝是想缓解此刻有些沉闷的气氛。 但季宴舟只觉得难受。 对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这话能说出口就已经是挑战了。 季宴舟蹲下身。 他穿着家居服，冷厉的眉眼在暖黄的光下被削得只剩下温柔。 季宴舟仰视着简枝，以一种臣服的姿态握紧他的手。 言语上的保证没有任何用处。 得用行动来证明。 所以季宴舟隔天就拿了一沓文件给简枝。 言简意赅，“签字。” 彼时简枝正喝着奶茶，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他现在是真的成了无业游民。 没班上，还打报告休了一年学。 好在先前那段时间确实赚了不少，存款拼拼凑凑也有个小七位数。 物欲不高的话，能花一辈子了。 所以劳模简枝决定放纵一把。 季宴舟起床上班的时候，他还窝在被子里。 季宴舟开完一场两个小时的会，他才刚起床。 季宴舟穿着西装突然回家，简枝点的奶茶才刚到。 甚至吸管才插好，椰果含在嘴里都没来得及嚼。 “你。”简枝愣了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穿着西装的季宴舟看着明显是比休息时要严肃高冷得多。 举手投足间满是上位者的高高在上，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来，简枝就莫名抖了抖。 他很心虚地把冰奶茶放到茶几最远的一个角落，“我、我就是有点口渴，一会还要吃饭的。” 季宴舟在吃穿方面管简枝很严。 大概是他自己体验过很多次胃疼的痛苦，所以不允许简枝吃太多辛辣刺激的食物。 三餐都要规律且营养，像奶茶这种不知道放了多少香精或者直接是植脂末兑水的饮料，更是直接被列进垃圾食品的范围。 穿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是夏天也不能光着脚在室内乱跑。 第128章 这才过了两天，衣柜里的衣服就已经全换了一遍。 ……还都是简枝没见过的牌子，布料摸上去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昂贵。 季宴舟夸奖似的摸了摸简枝的头。 茶几被清出来，他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摆了满满一桌。 简枝握着笔，倒是不怕季宴舟把他卖了，只是很疑惑地抬头，“这是什么？” 边问，边随手掀开封面。 然后就被“财产转移证明”几个字吓得怔住了。 再往下翻，居然还有季氏的股份转让协议书。 简枝呆呆地张着嘴，“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用，我、我不签。” 季宴舟没说话，只是默默摁住了简枝想抽回去的手。 如果不是昨晚没准备齐全，这些文件早就该递到简枝手边了。 季宴舟早上到公司之后，翻了很久的微博评论。 几乎是直播一结束，#简枝 退圈#这个词条就窜上了热搜榜第一。 底下当然有人在惋惜，可也有不少人仍在奚落嘲讽。 说这是简枝卖惨的手段。 说他马上要嫁进豪门当‘富太太’了。 季宴舟不想为网上这群毫不相干的人分散心神。 却又不可抑制地为简枝感到不平。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将简枝的经历说出来。 告诉这群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人，简枝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坚韧。 但理智在刹那间回归。 他不能，也不想把简枝的伤疤公之于众。 “听话。”季宴舟压着简枝的手，“这是为了你好。” 简枝当然知道季宴舟这是为了他好。 “太多了……” 他看着桌上这叠几乎有十厘米厚的文件。 季氏股份、各处房产、还有以个人名义投资的各行业公司…… 加起来，资产至少过亿。 季宴舟垂下眼。 他没再劝说，而是就这么盯着简枝握笔的手出神。 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我没有别的能为你做的了。” “简枝，你为了我连事业都放弃了，我只觉得给你这些还不够。” “又或者，你是不喜欢？” 季宴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略微上扬，“游艇？飞机？还是海岛？” “我听陈寅说最近确实有个太平洋小岛在拍卖，我买下来送你，好……”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季宴舟就被简枝一把捂住了嘴。 从小穷惯了的人，哪里能想到有钱人消遣的方式会有这么多样。 从游艇开始简枝因为震惊瞪大的眼就没缩小过。 他生怕季宴舟又说出什么更烧钱的东西来，连忙打断，“我签，我签。” 简枝想，那些钱就算真到了他名下他也不会用的。 顶多就是换个人替季宴舟存着。 简枝眼珠子一转，季宴舟就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 没关系，他想。 有他在，这些东西确实只是放在卡里的死物。 但要是他哪天惹简枝生气了。 这至少能成为他生活的底气。 第67章 简枝以为季宴舟签完文件又要赶回公司了。 没想到人站起身的时候，顺手就把西装脱了。 一只手把白衬衫往上折，往厨房去时，顺手把简枝放在茶几角落的奶茶拎走了。 简枝试图挽救：“我才……喝了一口。” 季宴舟握着杯壁，先是被冰凉的触感刺激得皱了下眉，低头一尝，里头甜腻的味道对他味蕾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然后顺手就丢进了垃圾桶里。 再哄人一般，扭过头问简枝，“想吃什么。” 简枝脸上流露出点心疼，想着这也太浪费了。 心里又不受控制地涌出点隐秘的欢喜。 他其实…… 还挺喜欢被这样管着的。 颠沛流离了那么多年，就算简枝带着一身伤回到家，也只有自己缩在角落默默舔舐的份。 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 生活中的任何一点小事都会被季宴舟注意到，这让简枝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被人捧在心尖尖上的满足感。 “番茄炒蛋！”简枝舔舔唇，“还有小炒肉。” 吃过午饭，季宴舟继续回公司上班，简枝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个小时，又翻身起来往群聊里发消息： 【天天开心：打游戏】 【天天开心：来不来】 提了分手之后，简枝就把曾经那个透着浓浓舔狗味的微信名改成了冷漠的【。】，现在复合了，又把昵称改成特别像已婚中年男人用的【天天开心】 虽然土，但饱含了他对未来的期望啊！ 【草草：？？？】 【草草：我还在辛苦排档你喊我打游戏？】 简枝翻了个身： 【天天开心：排档还回消息？举报你摸鱼】 他们这个群还是很早以前master拉的，几个人有事没事就在群里约饭互怼。 然而简枝今天在群里刷屏了半小时，几个人的回复都慢且敷衍。 估计是真的在忙。 【天天开心：好吧】 简枝只能又爬起来，找部超级英雄电影打发时间。 …… master他们当然在忙。 也确实如简枝想的那样，在排档or个播，只是内容和往常不太一样。 第129章 “我和他认识得早，没来满天星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桑葚嘴里叼着根烟，电脑屏幕上的小电人懒散地翘着脚，“简枝最穷的时候，一个月生活费只有300。” 这段时间，简枝引起的巨大舆论也波及到了满天星。 尤其是他们这几个和简枝关系好的主播。 几乎天天都有人跑到评论区来质问。 最开始还能忍，但随着事件发酵，骂的话越来越难听。 说他们全都是骗子。 说简枝不负责任。 说简枝犯贱，迟早会像被父母抛弃一样被季宴舟甩。 “你们他妈的知道个屁。”桑葚是第一个忍不住的。 厅管的嘱托全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想，这些键盘侠有什么资格来审判简枝？ “你们喜欢的演员、追捧的爱豆偷偷谈恋爱的时候可没有一丁点的负罪感。” “在临安这种地方，简枝一个月生活费只有300，知道为什么只有300么？” “他所有的钱，都他妈用来罚款了。” 语音厅任务过不去，罚款是随着任务差值成倍增长的。 “管理把骂人的全都踢出去。”master眉眼绷着，气愤的表情在小电人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什么样才叫负责任？” “他有千万种办法可以把这件事瞒下来，转头笑笑又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圈钱，但简枝这么做了么？” “没有。” master嗤笑一声。 但在娱乐圈这个混乱的圈子里，多的是人这样做。 于是平静了几天之后，简枝又一次被送上了热搜。 这一次却不是一片的骂声了。 有人反思，有人后悔，有人仍然质疑…… 但不管闹得多大，简枝都没再登上微博看一眼。 因为他正在…… 拒绝季宴舟的求/欢。 谁！懂！啊！ 不都说男人的xing功能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步下降的吗？ 为什么季宴舟还能一/夜/七次？？？ 简枝捂着屁股从床的一边翻滚到另一边，“不行，我真的不行了。” 热恋期情侣是会互相粘着对方没错。 尤其是简枝现在成了无业游民，每晚季宴舟一下班，他就屁颠颠地跟在人身后。 喝个水要亲一下，站在流理台前洗菜也要踮起脚接个吻。 然后亲着亲着，就容易擦枪走火。 简枝年轻，一开始还能遭得住。 厮混一整晚，第二天补个觉就能恢复。 但铁打的身体也禁不住每晚都来啊！ “今晚再来，”简枝哭唧唧，“我明天要去肛肠医院报道了。” 季宴舟哭笑不得。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几天过分了。 只是一朝开荤，即便是季总也有点难以抑制。 更何况他在简枝面前从来就没有自制力。 “我只是……”季宴舟清了清嗓子，他想说刚刚只是要把简枝翻起来的睡衣领子折下来，然而落在人眼里，就成了一种冥顽不灵的信号。 简枝：！！！ “我、我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季宴舟单膝跪上床沿，一手轻松握住简枝脚踝，微一使力就把人拉到了身下。 那截碍眼的衣领终于被翻折下来，“去哪儿？” 简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带你……去见丈母娘？” 季宴舟：？？？ …… 其实带季宴舟去见顾青禾也是简枝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但话说出口，他又觉得好像是时候了。 然后第二天一早就被季宴舟从床上拉起来。 简枝睁着一双迷蒙的眼，“你怎么没去上班？” 季宴舟早就已经洗漱完了。 他特意没穿西服，而是挑了件暖色调的t恤。头发才剪过，额前最长的地方堪堪到眉眼。 乍一看上去，居然像个青春男大。 “不是说去见丈母娘？” 简枝打了个哈欠，“但你也太隆重了吧？” 一大早就穿戴整齐了不说，甚至连要烧的纸钱都准备好了。 简枝以前自己去，充其量就是带点吃的喝点，然后坐在那儿和顾青禾说说近况。 季宴舟考虑得就明显要比他周全很多。 鲜花、水果、饮料…… 在顾青禾空荡荡的墓碑前摆了满满两三排。 他还带了崭新的抹布，用水打湿后，仔仔细细将墓碑上风吹雨淋留下的灰尘擦干净。 简枝就盘腿坐在季宴舟身后的空地上，支着下巴，笑眯眯地介绍：“妈，这我男朋友。” “还挺贴心吧？” 一阵风吹过来，将简枝的刘海都吹乱了。 他抬手理了理，继续道：“最近过挺好的，生活顺利感情美满，就想着带他来见见你。” 见季宴舟终于把活干完，简枝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也坐下。 季宴舟却先站直身子，目光直视着照片中的顾青禾。 语气特别认真，“阿姨好，我是季宴舟，是枝枝的男朋友。” 简枝就开始讲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从意外砸到手表开始说起，到季宴舟第一次对他表白。 期间当然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简枝滔滔不绝，才舔了下唇，拧开的矿泉水瓶就抵到他唇边。 季宴舟问：“饿不饿？” 第130章 他们出门虽然早，但一番折腾下来，居然也到了饭点。 简枝摸摸肚子，“有点。” 季宴舟就从袋子里拿出了保温饭盒，“正好，陪阿姨吃顿饭再走吧。” 简枝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几点起的床？” 盖子掀开，里头饭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被季宴舟投喂了这么久，简枝当然能闻出来这是他的手艺。 而且不是隔夜的，是新鲜现炒的。 季宴舟淡淡回：“五点吧。” 他们在墓园一直待到了下午。 季宴舟特地把一整天的时间都空了出来，简枝坐上副驾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提议，“下午去看电影？” “晚上吧。”季宴舟说：“先带你去个地方。” 这就是行程之外的安排了。 “干什么。”简枝好奇地挑眉，“你给我准备了惊喜吗？” “是什么是什么！” 小年轻最受不了这种诱惑。 一路上都在疯狂骚扰试图把季宴舟的嘴撬开，但不管简枝用什么方法，旁边的男人都只有一句，“到了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临安市体育场外。 作为国内最大的演唱会场馆，临安市体育场可一次性容纳9万名观众。 简枝曾经…… 做梦都想要在这儿开一场演唱会。 他掩去眼底的落寞，抬起头时又是一张笑脸，“带我来看演唱会？” 简枝左思右想，“可最近没有我喜欢的歌手要来这儿开啊。” 说话的空隙，季宴舟已经领着他往场馆里走。 简枝只来得及瞄到了眼空荡荡的巨大舞台，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人一路扯着手腕带到了化妆间。 全程他都是懵的。 一脸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化妆，再慢半拍地被推进换衣间。 出来后手里就紧跟着被塞了话筒，又顺着台阶被推到了台前。 简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站在舞台上往下望，观众席靠前的位置都是熟悉的脸。 草草、桑葚、master。 小q、厅管、还有满天星所有的工作人员。 正中间，是眉眼含笑的季宴舟。 他们手里都举着印了简枝照片的手幅，往后每一个没人坐的位置上也都摆着亮着简枝二字的灯牌。 ——“想在国内最大的场馆开演唱会” 这是简枝在《星光少年》决赛夜说的话。 当晚季宴舟并没有到场，却把他这句话记到了现在。 在没有粉丝，也失去歌手身份的当下。 他亲自为简枝办了一场足够盛大，足够热闹的演唱会。 这里有最大的舞台，有最好的音响。 还有这个世界上。 最爱简枝的人。 简枝数不清他在台上唱了多少首歌。 只记得到最后他双眼渐渐模糊，盈满泪水的眼眶只能盛下季宴舟一个人的身影。 简枝站在台上，忽地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季宴舟冷漠得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而如今，男人举着手幅，那双眸子不再漠视他，全程专注得一秒钟都没有移开。 都说命运弄人，简枝却觉得这是命运对他最好的馈赠。 于是他飞奔下台。 聚光灯追随着简枝。 简枝就在这光里。 再一次，抱住了属于他的太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