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前女友的诡异民宿后》 第1章 [gl百合] 《住进前女友的诡异民宿后作者:溯姝【完结】 文案: 真疯批·偏执痴情·风情万种·专一妖艳攻vs 假柔弱·该抱大腿就得抱·钓而不自知·清冷毒舌受 二零五一年,溪北市第四地质勘探队在工作期间不慎遇上沙尘暴,除了队长许相宜,其余人均离奇失踪。 生不见魂、死不见尸。 她就着最后一口水,抚了满脸的风沙,独自在广袤无际的沙漠中,按照计划路线艰难行走。 脚印陷入泥沙,她堪堪要倒下。 再抬眸,却见远处一座民宿扎根而起。 旁边是棵顶天大树。 树下,一袭红衣女子静静靠着乘凉。她摇着蒲扇,狭长的眼淡淡朝许相宜扫来,眼底意味琢磨不透。 民宿老板娘长得明艳,说话也张扬。许相宜看着木桌子上的各种零食水果,只抓起一杯水直直往喉咙里灌。 住下吧,不收你钱。庄写意勾起一抹笑,如沙漠中忽然绽放的野玫瑰。 许相宜望着窗外卷席的沙尘,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放心。在我这儿很安全。女人抚上她脑袋。 许相宜别无他法,为了保命,住进了民宿的第八间房。 数晚之后,她开始听见隔壁几间屋子传来诡异之声, 由远及近、甚至紧贴她耳朵,声音竟还渐渐熟悉起来 是她们!是她的队员! 她敲开第七间房、第六、第五 却被拉入一个个分不清是否为虚拟、熟悉而陌生、光怪陆离的世界。 直至窗外升起第一丝阳光。 她依旧躺在第八间房,仿若只是大梦一场。 敲门声落下,门外庄写意正端着早餐。倩影进入屋内,她看着刚起身却清醒至极的许相宜,眼底蕴了几分深意。 这儿很安全。 因为只有我能欺负你。其他的各路神仙、妖魔鬼怪,都无法伤害你。 所以你能投靠的,永远永远,无论几辈子,都只有我一个。 1.庄写意攻 2.微恐 3.每个世界由于环境等因素、再加上攻受都很会演戏 导致二人性格或多或少有点变化 但大差不差 非ooc 另 受的钓体现在后期 前期更偏毒舌 4.稳定日更 偶尔隔日更 5.再想想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写意许相宜 ┃ 配角:一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喂 你到底有多少马甲?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沙漠玫瑰 长空之下,沙土卷席扑面而来。 天色骤然昏暗,疾雷落在天边,发出爆裂声响。 待许相宜醒来,沙尘暴早已过去。她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溢出几滴血。支撑着艰难起身,她望着无际沙漠,打量四周, 身旁竟没有一点人影。 她的队员呢? ...... 都还活着吗? ...... 广袤的绵延沙山,只有许相宜一人颓然走着。脚印深深刻进松软沙土之中,不知哪一步要将她吞噬得无影无踪。 喝完最后一滴水,她已经按照原路线走了两个小时。烈日长扬,燥热之意蔓延全身,她汗浸湿衣衫,视线渐渐模糊 要一头晕过去。 一声乌鸦叫打碎她混乱的思绪。许相宜骤然抬头,见唯一的活物扑哧翅膀,直直朝前方飞去。 似乎是海市蜃楼。 不远处,苍茫天地之中一幢诡异民宿屹立不倒,暗红墙壁高挂着棕色木匾,上面秀字张扬,明晃晃写着 第八间舍。 也不孤单,旁边还有棵大树相伴。樟树叶宽大却挡不住烈日,定睛一看,树下赫然站着名女人。 一袭红衣裙摆扬起,带起几颗细沙,她靠在树背上闭目休憩,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乌鸦停上枝头,女人缓缓睁眼,抬眼朝许相宜望来。 后者还没与其对上视线,便一阵头晕,脑袋磕进沙子里,落个闷响。 民宿内挂着各种怪异的画,摆放着的花瓶大小不一,放的全是洋桔梗。大厅竟还置了一长条美人榻,此刻许相宜便躺在上面,良久缓缓睁开眼睛,眼底蒙上一层雾。 她身体一僵,却冷静,起身警惕打量周围,见女人静坐在椅子上正垂眸看书。 她早就察觉到动静,细而长的手指却依旧翻过一页,才转头不紧不慢往许相宜看来。 醒了?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尾音上扬。 许相宜没吱声,盯着女人的妖冶的脸,往后缩了缩,意在防备。 我救了你,不必这样怕我。她嗓音淡淡,没什么情绪,从哪来的?干什么的? 手指勾过几页书页,哗哗作响。 许相宜慢吞吞开口,地质勘察队,遇上沙尘暴,队员被冲散,生死不知。 刚刚还那么戒备,现在倒是全盘托出。女人低笑,意味不明,倒是挺容易相信陌生人。 许相宜对于她的冷嘲热讽感到莫名其妙,但她向来沉稳,只是打量四周,这一看,渗意又随即慢慢爬上她的肩。 第2章 屋子以棕红为主基调,色调低暗令人窒息,窗户全封锁着,主人似乎并不需要透气。一路顺着墙上的画延伸向二楼,楼梯圈圈绕绕,像是将整栋楼封锁般禁锢。密密麻麻几扇门都上了锁,房间紧密排列,视野倒是开阔,只置身一楼便能看清二楼全貌。 弥漫着一股毫无生气的萎靡味道,连点缀的那几大束桔梗都挽救不了。 想活命吗?女人忽然起身,长裙衬得她艳丽无比,红唇一抹笑却总觉得不怀好意。 许相宜不吭声,这会儿不后退了。她直直看着眼前人,只微微抓紧了点被褥。 住下吧,她话锋一转,不收你钱,就当陪我。 她靠在红漆木桌边,双手抱怀,长腿曲起,懒懒看着许相宜。 屋外再一次电闪雷鸣,划破仅剩几朵的绵绵白云。风沙四起,泥沙犀利地到处飞扬,像能划破人眼珠。 许相宜往窗外看了几眼,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在这儿,我能保证你的绝对安全。她勾了几缕发丝在手心把玩,狭长的双眸盯着病弱的女生,话语间却透着谁都不可反抗之意。 但她还是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怎么样? 外边的天气已然恶劣到极致,人迹罕至的沙漠之中只有这一座民宿安然无恙,像被套上一层保护壳,连一点儿晃动都不曾有。 虽然这处哪哪都透着诡异,特别是眼前这名女人,长相极美却又如易燃易爆的危险品。直觉告诉许相宜绝对不能靠近她,但 自己必须得活下去,为了她那下落不明的七个队员,也为了还未完成的项目数据, 她得活,得走出去。 好。她听见自己应了声,嗓音很小。 屋内的平静与外面的惊涛骇浪截然不同。女人笑意深了,连步子都轻巧起来,甚至莫名有点轻车熟路, 饿了吗?我去做饭。 竟有点儿奇异的亲切感。许相宜看着她走进隔间,拉上了流苏帘子,开始有水流哗哗之声。她舔了舔嘴唇,惊觉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渴。 转头看向一旁桌子上放着的水杯,还余三分之一,许是方才自己晕死的时候她灌了几口进去。 到底还是抵触的,她默默用衣服擦了擦嘴巴,对这地方的警惕没减少半分。 菜很快端上桌,香味传千里。许相宜依旧坐在床上,像只有这一个地方能给足她安全感般,丝毫没有挪位的意思。 直到女人作势要抱她,许相宜才忙躲开她的手,自顾自爬下床,老老实实坐到餐桌旁。 说实话,这民宿的设计真是迥异,无论是构造还是装修方面,都让人汗毛竖立。而摆放的家具更为混搭,有现代化的窗户,甚至空调,却偏偏摆着一张长榻,还铺了金丝薄被。楼梯更像是民国时期老洋楼的遗留物,镂空雕艺,上着厚重的红漆。 手艺不佳,看看有没有爱吃的?她倒是谦虚,这一大桌子明显是色香味俱全,做的还都是许相宜爱吃的家常菜。 她看着女人先吃了一口,而后才夹了一筷子进嘴巴。啃久了粗粮面包,许久不碰油水的许相宜忍住想多吃几口的冲动,尝了一点便矜持地点头, 还可以。 对方看破不戳破,我去调点酱油来,话音刚落便起身离开。回来时,许相宜冷静地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擦嘴巴, 动作自然还有点优雅。 见女人嘴角忍着笑意,她转移话题,你叫什么? 对面人咬着西兰花,几口下肚,闻言逗她:我没有名字。 你给我取个吧? 许相宜不信,见她没答便不再开口。 庄写意。她忽然开口,尾音沉沉,记住了,写诗的写、情意的意。 许相宜点头,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便慢吞吞开口:许相宜。 两个名字读起来还挺像的。她吃完了,此刻指尖轻敲桌面,手托着下巴眯起眼,像餍足的狐狸。 还好吧,不太像。许相宜不愿与她有什么纠葛,怕惹火上身,连这么细小的点都得纠正。 狐狸挑眉,嘴角平了许多,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轻叹,我去洗碗。 夜渐渐深了,明月挂高枝,乌鸦哀叫几声,被庄写意训斥一声急忙飞走了。她看着又缩到长榻上的女生, 上楼吧,有房间,很干净。 走上旋转长梯至二楼,庄写意带着她穿过几间房,最后停留在最后一扇门前。你就睡这吧,房间我打扫过,被子也是新换的,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她挑出钥匙开了锁,咔嚓一声推门而入,随后开了灯。许相宜跟在女人身后,抬眸打量房间。 宽敞明亮,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与门外仿若是两个世界。深得她意,许相宜看着女人精致的侧脸,思考一瞬,动了动嘴巴: 虽然我分辨不出你是否为好人,也无法理解你所做之事。但你确实救了我,也帮助我许多。我向你道谢。 女生嗓音清冽,如山间溪水长流,却依旧流出几丝与生俱来的寒意。 庄写意比她高一个头,闻言俯下身凑近,许相宜嗅见其淡淡的花香。她背后是墙,躲无可躲,索性也就站着不动,盯着女人的动作。 第3章 她与她平视,夸张点来讲,睫毛都能对着扑。而庄写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一触即收,意味深长:总会理解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走时合上门。 门一关,与世隔绝。 一楼庄写意房间内,她靠在墙壁上身体轻轻滑落,盯着地板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长裙盖到地上,她长发落于肩膀,许久,她抬起头长叹一声。 又不记得我了啊... 一想起许相宜那敬而远之的眼神,好像不想与自己多讲一句话似的,避之不及、瞧她如瞧牛鬼蛇神。 明明早该习惯了的。多少次重蹈覆辙、从陌生到熟知、救她如水火之中却又无济于事,自己痛苦了几百年,眼睁睁看着许相宜死去、又死去。 她不允许。她不允许这一辈子的许相宜再度死亡,再度死于悲哀! 这一次她庄写意绝对不会放手,她会用尽手段,将人长久留在自己身边。哪怕许相宜永远回想不起曾经的岁月,永远记不起她们深爱彼此的日子。 那就让风知道。 长野的风漫漫,人世间转了那么多轮,飘渺肆意的风却依旧会轻扫她脸庞,如那些年里许相宜褪去冷意,柔柔摸着她的脸,轻声呢喃。 第2章 方禾·半尸半人 无论外边沙土多飞扬,噪声多大,民宿内都是静悄悄的。许相宜劳累过度,一躺下便困意来袭,只是睡眠很浅,半夜常惊醒。 平安度过一夜后,待她再度睁眼,天光大亮。她身上没有通讯产品,环顾一圈房间也没有时钟,洗漱完后便小心拉开房门,顺着楼梯下楼。 起那么早? 庄写意靠在长榻上,依旧翻看着她那本书。 桌上早餐已备好,竟是一碗海鲜汤面,还热腾着。她不知庄写意都是从何处搞来这些食材的,但人不说,她就不问。 反正自己总归是要离开的,没必要了解那么多。 谢谢。她再度道谢,拉开椅子,就着热汤喝了起来。 夏季的沙漠温度极其高,屋子里面却凉快得很,甚至有些阴森。许相宜假装不经意往旁边空调处瞥了一眼, 压根没开。 这地方奇怪的事实在太多,她竟有点见怪不怪。于是一碗面下肚,她朝专心看书的女人开口:我得走了。 她想向女人讨些水和粮食,但组织着语言有点不好意思,只先脆脆说出这四个字。庄写意垂着眼睛仿若没什么波澜,过几秒才将书丢在一旁,起身朝餐桌走来。 站定后她手朝许相宜伸去,后者一顿,以为要揍自己... 女人指尖一勾,将她随身带的、仅存的一个包挑了过来。然后一言不发走向厨房,嚓一声拍开帘子,许久才钻出来,重新将沉甸甸的包放于原位。 明天走吧。今天天气还是很差,你一出门就能被刮跑。她回到长榻,没再看许相宜。 许相宜往窗外瞧了一眼,女人的话一出,发觉环境似乎确实是比方才更恶劣一点。于是念到自己生命安危,她点点头, 那就再麻烦你一天了。 比昨天有礼貌多了。庄写意轻呵一声,不麻烦,你没看我店里都没什么人吗,连个说话的也没有。 许相宜心想谁让你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间民宿的。但她没说出口,端了端措辞道:在这儿开店当然没什么生意,除了来徒步旅行的、还有些勘察人员,平常人都不怎么来沙漠里。 是啊,不过我是在这等人的。 等人? 庄写意不再看书,靠在榻上抬头望向暗灰的天花板。 等一个薄情寡义、不管我死活的人。 郁闷于她眼底轻扫,随后她淡淡睨许相宜一眼,长睫盖了一半眸子。 既是这样的人,又何必呢。出了沙漠有自己的生活不好吗?许相宜不解,她又喝了几口汤,眼睛被热气扑得亮亮。 不好。庄写意下了美人榻,似乎不愿再答,开始捣鼓起几大株洋桔梗来。她捏了几个花瓶过来,蹲在地上开始修剪枝叶, 动作分外轻柔。 又到了夜晚,许相宜窝在房间思绪飘来飘去。她没有一刻不想着她的队员,良久,她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一定平安。 盖上被子,落针可闻,房间内只点着一台小灯,其余黑漆漆。白色窗帘被吹得晃动几分,许相宜睁了眼,身子一僵,纳闷: 窗户向来是紧闭的,如何有的风? 于是她起身,小心翼翼挑开被子,心下一狠,直接扒拉开了两边窗帘。 窗户紧紧合上,没有半点缝隙。屋外狂风呼喊,许相宜用手探了探,一点儿没感觉到有风之意。她重新拉好窗帘,不到一会儿,却又抖动起来。 像个顽皮小孩抖着肩膀笑。 玩她呢? 许相宜出了汗,索性不去看它,逼着自己入睡。反正自己明日就离开,说不定会死在沙漠里头呢,没什么好怕的,什么妖魔鬼怪等自己也成了一具死尸再找它们算账吧。 想是这么想的,困意确实是一消而散的。 心开始燥起来,她热汗冷汗掺杂在一块,良久,等她平静下来后,惨白窗帘是不动了,耳边却是传来动静 第4章 孩童嬉闹,咯咯咯笑声断断续续,一点一滴流进她的房间,伴随着女人叫喊声,尖锐刺耳,打碎了床边小灯,忽然一下,房间内遁入黑暗。 许相宜的身影融在墨色里,伸手不见五指,现下是完全没有一点带着亮光的东西了,只能先裹在被子里。啪一下,小灯又闪起微弱光芒,像卡顿的磁带,机械木楞。 她再度掀开被子,朝声音来源处走去。应当是从门外传来的,许相宜手顿在门把手上,想着要不下去找庄写意。女人的声音却清楚起来... 是方禾!是她的队员!方禾! 她紧忙扭动门把手,二楼一盏灯都没开,墙上挂着的画却闪烁着绿光。许相宜仔细打量着每幅画,在看清的那一秒瞪大双眼。 墙上的每一幅画,不知从何时早已变换成肖像画。而人物,则全都是她那失踪的七个队员! 右下角依次标了序号,应是对应了每间房间。白天门上的锁也消失不见,能够即刻推门而入。 许相宜没有半点犹豫,握了把手打开房门,被突如其来的浓烟熏得头晕目眩。 天旋地转,身旁环境迅速变换,灰烟四起,整栋民宿坍塌又重建,本毫无人烟的一方土地瞬间向下沉,取而代之的是热闹街市, 许相宜正坐在一家宠物店里,手机叮咚一声好几条消息。 【小宜啊,今天下午两点我带我家肉丸来洗澡。】 【你人在店里吗?好久不见了,叙叙旧。】 她正感到陌生着,颇有点心烦意乱。拿起许久不见的手机,下意识输入密码,居然顺利解锁。她瞥了一眼消息备注, 竟是方禾。 穿越了?还是平行世界? 许相宜长叹一声,逼自己接受,捂平了跳动的心脏,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这里的方禾竟是自己的高中老师。 冷静打字回复: 【在的,您来吧。】 店里生意很好,也许是处于市中心的缘故。她翻着手机,想尽可能多搜集一些有关情况,却发现与很多人的聊天记录都是空白的。 一扫时间,二零二五年。 这是二十六年前的溪北。 正消化着,店员小陈过来戳了戳她,许姐,今天我能不能提早下班?就提早俩小时!我得去接我妹下补习班。 男生年纪不大,个子挺高,当是大学生的年纪。他有些唯唯诺诺,裤子上打了两个补丁。 许相宜瞧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她又不是原主,并不知晓这些员工平时的下班时间。为了掩盖,她看起来大发慈悲:行,你去吧。 现...现在?可以下班啦?不扣我工资吧!他流露出欣喜,仿佛许相宜是个极其不讲道理之人。 等她再度点头,并慢慢瞥他一眼。男生才慌忙脱掉员工服,竟是鞠躬道谢,抓起洗得发灰的外套朝许相宜告别:拜拜许姐! 她看男生这副恭敬模样,似乎自己是个大人物。继续抓起手机把能翻的都翻了一遍,点进备注名为舅舅的消息页面,摸了个大概。 【相宜,你爸妈虽然走了,但还有舅舅舅妈。你平时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不用不好意思。】 【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脾气,一般不会麻烦别人。但你爸妈走了,我们便是你最亲的人。还有,虽然你爸妈走后留给你了一家店,但若生活费不够用了,或打理不好店面了,就来找我,知道吗?】 时间为两年前,不知为何,原主并没有回复他。后来这位舅舅又发了许多嘘寒问暖之话,还有转账,她都不曾理一下。 她头疼欲裂,时间一点点过去,店内的顾客都相继离开,很快便两点多了。店内员工很少,应该是节省开支,只有两个。刚走了一个,现下店里只剩下一个小姑娘。 她扎着高马尾,露出精致五官,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她累得瘫坐在椅子上,手上手套都未摘,看起来瘦小柔弱。 休息会吧,待会还有个客人。许相宜微笑着提醒。 女生闻言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专心捣鼓着手机,惊奇:姐姐,你难道是...谈恋爱了? 许相宜愣了下,谈恋爱这个词似乎许久没出现过她生活里了。她闻言道:你孩子谈恋爱了我都没对象。 女生嗐一声,你长那么美,追求者无数啊!我还记得前几个月天天跑来咱店里给你送花的那小子呢,你直接拿拖把给轰出去了。 许相宜挑眉,这原主的行事风格与自己还挺像的,难不成真是平行世界? 也不知哪个臭小子那么有福气能被你看上。女生正摇头晃脑呱呱讲着,门铃一响,外边进来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怀里抱着只比熊。 许相宜见到她的第一眼顿了很久。 方禾,在队内她叫她禾姐,平时最会鼓舞人心,作为队长的许相宜又经常被一些琐事烦得辗转反侧,方禾便会温柔安抚她的情绪。 此时她穿着一身棕色套装,脖子上围着条丝巾,温婉极了。比熊朝许相宜汪汪汪叫了好几声,龇牙咧嘴,很凶狠。 方禾摸了摸它的脑袋,意在安抚,随后对许相宜笑道:好久不见呀,小宜。 第5章 是啊...好久不见。 第3章 方禾·半尸半人 方才和许相宜唠嗑的女生叫小圆,这会她抱过比熊,往洗浴室走去。方禾坐在沙发上,往透明玻璃内瞧了几眼,看着自家崽乖巧没有大喊大叫才放下心来。 最近怎么样?我看你店里生意挺好的,老师也放心了。 她化着淡妆,与记忆中的方禾别无二致,但身份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还可以吧,小生意,养活自己足够了。她压根不了解店内情况,干脆瞎编乱造。 女人点头,只是你那么聪慧,就顾着家宠物店,我总觉得有些屈才了。 许相宜看着她眼底的惋惜,平静一笑,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再说了,若我再往上读,家里这店可没人管了。 爸妈的心血,我不能撒手。 滴水不漏的回答,许相宜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虽然不知自己为何来到这个鬼地方,但现下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过日子了。 方禾听到安稳二字突然挑眉,后表赞同,也是啊,人这一辈子,只要平安幸福便足够了。 不知是否为许相宜的错觉,总觉得女人眼底突然浑浊许多。 奇怪的是,还有几分嗤笑。 那只名为肉丸的比熊此刻乖乖被冲洗着,一点不吵。方禾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它,神色打量不清,过一会儿许相宜来了,递给她一杯橙汁,肉丸却突然发疯大叫起来。 场面极其混乱。它毛上全是还未冲散的泡沫,只露出一双圆滚滚、漆黑的眼珠。小圆被吓了一跳,抓住它的双足让其不要乱癫,又控制着力度。 许相宜讶异:你家孩子似乎很讨厌我。 方禾有点歉意,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肉丸平时比较怕生,性格也是偏娇气那挂的。随后对上小狗的眼,训斥:好了!安静了! 肉丸依旧不依不饶,被主人狠狠瞪了几眼后才逐渐安静下来,垂着眼睛脑袋像干了错事的孩子。 一场大战终于结束。走时,方禾捂住小狗的眼睛,防止它再癫狂,与许相宜道别:不好意思了小宜,本来还想修个指甲,下回再来吧,再见啊。 说完,推开玻璃门便往外走,直到走过红绿灯到对面街道,她像有心灵感应般再度回头,与许相宜对视。 该说不说,散发着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但她笑,许相宜也只能勾起粉唇,回了个淡淡笑容。 真奇怪。一般主人看狗狗应激了不应该换家店吗,怎么下次还来?我看她也没充卡啊...小圆瘫在沙发上嘟嘟囔囔。 许相宜若有所思,手机又弹来几条消息,是那舅舅发来的。 【相宜,你现在在店里吗?我和你舅妈来看你,带了点水果,还有五分钟到了。】 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上赶着来了,这俩亲戚表面上倒是挺关心人的。但碍于原主连条消息都懒得回,许相宜暂时对其持着怀疑态度。 说是五分钟,下一秒店前便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一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拎着水果,步子很快地在门前站定,与屋内的许相宜面面相觑。 快五十了,脸上爬满皱纹,笑时褶皱更甚。 他未经允许便推开门,热络开口:相宜,都那么大了啊?哎哟,那么久不见,叔叔消息也不知回一个,真是! 许相宜看着男人,皮笑肉不笑,并不想理,转移话题:舅妈呢? 几分钟后另一位不速之客出现了,女人唇红齿白,娇媚的脸让人过目不忘。此刻倩影往这儿来。 可这顶天了也不过二十七岁,许相宜歪着脑袋打量一番,看着美女配野兽,昨天那晚热汤面快呕出来。 您是... 你舅妈啊,干什么?不认人了?不是五六年前还见过的嘛! 女人桃花般的脸,皮肤吹弹可破。她伸出纤纤玉手,先一步抚上许相宜的脸:小宜,舅妈特别想你。 许相宜:...... 还真是他老婆啊? 她嫌弃地看了眼男人,冷笑几声,还有点尴尬,身子僵着不动。 这些年你一个人住着,我和你舅妈都觉得对不起你。这样吧,你搬来和我们一块儿住,反正我们无儿无女,绝对把你当亲女儿看待! 黄泉之下,你爸妈也能放心了。 许相宜嘴角抖了抖,一时间无言。忽然女人的手机响了,她忙出去接电话,店内就只有二人大眼瞪小眼, 角落还有个小圆看戏。 她正想直接拒绝,却叮收到一条短信。拿起来看一眼,竟是有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消息。言简意骇: 【答应他。】 什么意思? 谁发的? 她脑袋冒三个问号。又叮一声,这次比较长。 【如果你想回去,就必须听话。】 许相宜翻个白眼,心想是哪路妖魔鬼怪。行,答应就答应,她倒要看看能玩出个什么花来。 好吧,既然您都这样说了...她看着男人真诚的双眼,慢吞吞道。 他很是欣喜,朝门外刚打完电话的女人喊道:相宜答应啦!咱今天就接她回家吧! 第6章 女人眉眼弯弯,朝许相宜看来,红唇一扬,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对了?庄写意呢? 她忽然想起这号人来。 自己在她的地盘消失不见了,按道理她得负全责。许相宜心里想着,还有点无理取闹起来。随后叹口气,早知就不进那个民宿了,渴死饿死也比在这儿被玩死好啊! 女人踩着高跟一路轻快过来,拉住许相宜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温柔道:走吧,跟我回家。 六点一到,店里打烊,许相宜还真的和这俩人回了家。夜色浓厚,女人与她一起坐在后座,问:小宜,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许相宜直白地摇摇头。 我叫宋烟啊,还真不记得啦? 她又不是原主,又怎么会记得。许相宜默默念叨,表面上还是乖巧,回答: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这让你舅舅怎么活?都快奔五十了。她竟是翻个白眼,似乎很厌恶这男人。 许相宜愣了愣。终于到了小区楼下,凌云在路上买了一堆菜,到家忙着做饭,结果被宋烟赶到一边去,他就带着许相宜在屋内到处转悠。 四室两厅,不能说特别豪华,但也挺温馨。凌云将房间的灯打开,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你这脾气不会答应,就没整理房间。 他一拍脑袋,连忙将柜子里干净的被子枕头拿出来,铺得整整齐齐。没一会儿宋烟便喊人吃饭,三人围坐着,女人给她夹了许多菜。 小宜,好不好吃?她神情期待,这模样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给暗恋的人表白,盼着人回复似的。 嗯,好吃。许相宜咬了一口可乐鸡翅,一点不油腻,其他菜也很符合她的胃口,偏清淡。 吃完饭,宋烟与凌云便一起给她整理房间,期间凌云又被女人赶了出去,喊道:女孩子的房间你别靠近。 九点多了,宋烟最后给她端了杯牛奶,休息吧,不要熬夜哦。就退出了屋子。 房间整体都是暖色调,给人舒适之感。许相宜冷不丁想起庄写意为她准备的那间房,想着想着,眼皮便开始打架。 最近实在是太累了,糟心事接踵而至,她力不从心。 客厅内,凌云跪在地上,宋烟居高临下低眸,看着男人颤抖的身体,扑哧一笑:我是不是说过...别进我为她准备的房间? 男人冷汗直出,低着头不敢有动静。女人狠狠踹他一脚,怕吵醒许相宜所以动静不大,但力度却能要了他半条命。 他往后跌坐,吐出一滩艳红鲜血,头磕在地上牙齿打颤:对不起...对不起殿下,我以后绝对不会靠近许相宜小姐的房间一步了...对不起。 他上唇碰下唇哆哆嗦嗦,惧怕之意由内而外散发。 最好是记住了。 否则灰飞烟灭是什么概念,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宋烟揉了揉太阳穴意有所指,觉得乏了,转身回房间,叩个轻响。 清晨,屋内三人醒得一个比一个早。许相宜咬了几口早餐,便在玄关换鞋,回头道:我去店里了。 宋烟替她理了头发,凑近笑道:路上小心。 许相宜提前查了路线,花了十分钟走到地铁站,进站后盯着手机,看着昨天的两条短信早已消失不见,她啧了一声,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小宜!那么巧啊。竟是方禾。 许相宜扯了一抹笑,见她一身通勤穿着,纳闷:去学校吗? 我昨天刚辞职呢,不当老师啦,去家广告公司当个写文案的。 前几天嘛车子又坏了,还在店里修呢,今天就只能挤地铁了。她盘着长发,看着列车来道:走吧,我在桦阳路下车,你呢?哦对,你店在东成路。 自言自语说着便往前走,走时还踩到了旁边一位男士的鞋。他嘶一声,左看右看,最后没发现什么,低头玩起手机。 许相宜盯着她的背影没说话,只跟了上去。 地铁内方禾出奇安静,一双无神的眼盯着前方,身子直直挺立着,脖子也不酸。 走啦,拜拜。 只有她走时转身朝许相宜挥了挥手,后者微笑应下,看着女人的背影愈行愈远,直到门关闭,去往下一站。 早高峰的地铁内人挤人,有大哥手机声音放得大,整节车厢都能听见。许相宜犯了困,靠着眯起眼,耳边全是男人放的新闻声。 播音女声婉转:昨日,一名溪北第三中学的教师跳楼自杀,该事件引起学校及社会重度关注... 许相宜指尖动了动,立刻清醒。 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相关消息,逝者生前照片被打码,但依稀能看出来,与方禾身形极为相似。 方禾死了。 那刚才那位... 是谁? 第4章 方禾·半尸半人 她一整天都思绪不宁,小圆和小陈倒是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中午闲下来了,他们围着桌子吃外卖,见老板喝了一杯又一杯冷水,不解。 姐姐,你不饿啊?要不要来口鳗鱼饭,新开的,特别香!小圆腮帮子鼓鼓。 许相宜摆摆手,只把玩着玻璃水杯。她将手机放在双腿上,低头沉思了很久,然后试探性地给方禾发了一条消息, 第7章 要带肉丸来修指甲吗? 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她手指顿了顿,然后垂下。 她看着两个小孩吃得香,无力感令她疲惫。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到底是谁? 究竟怎么样才能回去? 哪怕...回到那间诡异民宿之中、庄写意的身边也好啊,至少她看起来还稍微善良一些。 叮咚, 门铃响了。 女人站在门外,对着发愁的许相宜莞尔一笑,她指了指里边,问道:我能进来吗? 堆满杂志的工作台上,宋烟安静整理着,然后将饭盒一层层置于桌面上。 香味立刻扑满鼻尖。 许相宜坐在椅子上不动,像只无措的小猫支棱着脑袋。女人低头,淡淡气息洒在她周围,问道:不吃吗? 小猫犹豫了一会儿,捂着肚子,然后一言不发捏起筷子,开始进食。 女人整理完东西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置于一旁的手机,心思微动:加个联系方式吧? 小猫吃得欢,一噎,随即点着脑袋,表示应允。 宋烟将二维码递于她面前,扫完后添加好友。她扫了眼人的朋友圈,笑道:你也不发朋友圈? 许相宜填饱肚子,此刻心情挺好,话也多了起来:没什么好发的,生活平淡无奇。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小姑娘,都该是些游山玩水的旅游照、自拍照什么的。或者是,和对象的合照... 女生擦擦嘴巴,闻言不屑一笑:不太需要对象这个东西。 宋烟挑眉,秀手托着下巴盯着她:是吗?不太需要? 许相宜还未答,又来了几位客人,小狗乖顺地趴在主人怀里,定睛一看,众人喧闹之中却还有只落单的。 白绒绒的毛荡着卷,它缩在墙角,与那日嚣张气势全然不符。 是方禾的那只比熊肉丸。 许相宜身子一僵,看着它哆哆嗦嗦,当是受惊了,还是起身将它抱起,揉在怀里安抚。 宋烟坐在椅子上全然不动,只用一双薄凉的眸子盯着这只狗,良久,流出轻蔑笑意。 它主人呢?女人起身摸了小狗的头,动作缓慢温柔,像是对待易碎品。 许相宜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上午的撞鬼经历还回荡在她脑子里,闻言低头不语,只当自己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她似乎确实不知方禾是死是活。 虽新闻中明确报道她为死者, 但在这个不合常理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也许没死呢? 宋烟接过肉丸,挠了几下她的下巴,小狗开始哼唧起来,脑袋竟也垂下去,尾巴甩得飞起,似乎在讨好女人。 它脾气挺多变的。之前一见我就呲着牙闹别扭,现在倒是乖顺许多。许相宜让两个员工接待了其他客人,店里又热闹起来,她嗓音淡淡,隐在嘈杂之声中听不切实。 宋烟却连她说了几个字都听清楚了。她又摸了摸狗尾巴:是吗。 过了段时间小陈走来,他看着肉丸讶异:许姐,这是谁家的? 啊!这不是姐姐老师家的那只比熊嘛,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有点凶凶的哦。小圆终于给一只萨摩耶修剪完指甲,撸了两把狗头,探头回道。 高中老师,不常联系。许相宜看着宋烟投来的眼神,下意识解释了。 她红唇扬扬,眼中染上温和意味,那联系你老师来把它接走吧,应该是走丢了。 许相宜没动,不知如何开口。 她看着宋烟,还是靠近几分,放低声音轻吐:联系不上,她...去世了。 面前人似乎并无波澜,听后只是点点头,颇为冷静:怎么个死法? 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让许相宜产生了分裂感。言语中没有一点温度,甚至连一些惊讶、或不可置信,都不曾有一点。 仿佛那位温婉亲和的舅妈只是她的人设罢了。 又如是在明晃晃告诉自己, 别把她想得太简单。 见女生呆了一瞬,宋烟又恢复往日那般柔和,别怕,和舅妈说。 而许相宜心里已敲响警钟,甚至觉得她是故意将本性暴露的。 图什么呢? 有新闻,溪北头条,高中教师跳楼自杀。她言简意骇,面对这个眉眼精致的女人,选择避而退让,没直接了当发问。 啊...真是惋惜。宋烟掏出手机看了几分钟,不禁感慨:还挺年轻。 那它呢?她转而瞧了眼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狗,它仿佛知晓她们在讨论自己主人,嗷呜几声,很悲伤。 许相宜思索半晌,留在店里吧,我收养。 女人无言片刻,最终还是点头。 宋烟有事并没呆太久,去时提醒许相宜今日天气有转变,叫她早点回家。后者应了,和员工招呼着客人,只摆摆手。 今天提前十分钟下班吧。许相宜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对小陈和小圆说道。俩人一边高呼老板万岁老板最近怎么如此善解人意,一边脱下工作服匆匆忙忙。 第8章 外边的确忽然沉下来,没有一点预告,豆子大的雨滴砸到地面上,凝聚成千斤重的铁锤。两人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店里只剩许相宜一人。 还有一只狗。 它毛茸茸的脸隐在黑暗里,被忽明忽灭的雷光照得模糊不清。许相宜蹲下来揉了它两把,想着如何是好。 原主开的宠物店只负责洗护修甲、售卖狗粮等,并不出售宠物。因此若她走了,店里只有肉丸一只活物,再加上电闪雷鸣,怕狗受惊,她抱起它,撑了伞,往地铁站走去。 好不容易进了站,风雨太大,她裤脚都湿透了。由于思维还停留在几十年后,她忘记地铁不能带宠物,又灰溜溜出来,看着漫天大雨,心也沉闷。 拦了辆出租车,她迅速收伞钻进车内,耳边瞬间清净许多,她朝司机师傅道:去明缘小区。 男人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闻言一句话没说,踩了油门向前驶去。 肉丸有些困了,歪着脑袋靠在女生怀里,眼睛眨巴眨巴最终还是闭上。许相宜望着车窗流下来的雨滴,划得歪七扭八。 人也渐渐斜了,自从来到这,乏累感只增不减。 窗外雨势突然小了许多。许相宜提了提神,发觉车子开得慢了,之后直直停于一家废弃工厂内,头顶是大块劣质布料挡着,却还是漏了几滴雨,缓慢发出声响。 她心跳起来,连带着骤醒的肉丸也慌张几分。 男人有条不紊地揉着手腕。他身形高大,看起来挺年轻,背影甚至...还渗着几分眼熟。 许相宜屏着呼吸,悄悄翻出手机想求救,刺眼的亮光却猝不及防闪在黑夜之中,男人突然受刺激般捶打着方向盘,头也撞在玻璃上,精神失常的模样令人畏惧。 仿佛受了千斤痛苦。 狂躁声戛然而止,男人扭过头来,脸被口罩蒙个严实。夜深,什么都看不清楚,还未暗下去的屏幕亮光却照了他一部分脸。 小陈? 许相宜嗓音颤颤,在看清他脸的那几秒抓紧衣角。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男人竟是刚刚才道别的员工小陈。 仔细一看,他用口罩遮挡起来的下半部分脸如泥泞不堪的山间小路,大片伤口结痂又发烂,散发着恶臭,令人触目惊心而反胃。 还未等她反应,脖子上却又传来刺痛。 圆滚滚的狗眼睛幽幽转了一圈,在暗中闪烁着奇异光芒。随后张开血盆大口,顿时鲜血淋漓,它咬上女生的脖颈处,猝不及防, 留下一排清晰的人类牙齿齿痕。 第5章 方禾·半尸半人 许相宜捂住伤口,怀里的罪魁祸首还想再接再厉,妄想再来一击。同一时间小陈却发疯般抓住狗的双足,如扯住人的双腿般,逼它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狠狠: 我的脸...我的脸!把我的脸还给我! 鸣雷一声响,肉丸的脸忽然亮起。许相宜眯眼,看着其脖子被扼住,从背后能模糊看到它脸颊处有不明显的缝合痕迹,肉与皮之间融合得很好,作俑者当是手艺精湛。 她摸了一手的血,暗暗血腥味蔓延开来,在狭小空间仿佛是导火线。 男人脸上唯一健在的眼睛此刻血红,染了眼白,扯着狗脸上那张本属于自己的人脸皮,可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 肉丸脸上狰狞,露出尖牙,要朝小陈的手腕疯狂咬去。 千钧一发之时,却依稀听到有人长叹一声。 许相宜脖子殷红一片。她揉揉太阳穴,觉得喧闹,似乎觉得实在无可奈何,下一秒,手心骤然爆裂金光,形成张大网将这一方地尽数笼罩。 光芒即将变幻为银剑之际,她却突然止住动作。女生脸上表情迅速转变,跌跌撞撞打开车门逃离这空间,看起来惊慌失措、柔若无骨。 见自己身旁围绕了一层保护墙。许相宜抬眸朝前看,便见宋烟于黑幕中赶来,女人风衣飘在空中,看起来沉稳得透。 发丝沾染上的几滴雨水却出卖了她。她举着黑伞快步跑来,气息紊乱,将伞置于跌落在地的女生头上,轻声安抚: 我在,没事了。 许相宜身子颤颤,她闻言假意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宋烟及时将她揉进怀里,而后低声叮嘱:好好呆在这儿,别动。 女人话落,小陈早已被肉丸咬了个血肉模糊。他从车里冲出来,胳膊遍体鳞伤,却依然大叫着:你们这群贱人!都在骗我!我妹妹死了... 你们也都得死! 他脸上的口罩将肮脏不堪的脸勒得更加变形,却意识不到似的,没有要摘下来的动作。一只狗头从暗处伸出来,它闻言露出尖锐的牙齿,阴森森,看准时机哗啦一声踩了水坑,跳跃着朝小陈扑去。 宋烟指尖轻抬,水源凝结,丝丝冒着寒气作了屏障,挡在二者之间。它被击得往后一撤,人不人狗不狗的面貌愈发暴露,狰狞面目隐在月色之中,只听见它倒吸一口凉气。 没用的东西。你妹妹命就这样,怪得了谁? 它突然开口,声音竟为女声。 这是...方禾的声音。许相宜心里默默想,不由得绞尽脑汁,为什么扒了小陈的脸,声音却为方禾的? 难不成,方禾确实死了,这便是导致其死亡的原因? 第9章 狗杀了主人? 你这个贱种...方禾,你口口声声说给我钱!让我以脸相换!我给了!钱呢?你个贱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拎起一旁的棒球棍,掂掂重量,冷笑着对准这只人面狗,似乎要将它碎尸万段。 你早该下地狱了方禾。 下个瞬间,轰然一声,天色骤然大亮,万物泯灭之中出现一诡异身影。 来者身体相并,两个身子死死粘在一块,脖子粗大,四肢崎岖修长。最主要的,她拥有两个头颅,一个死死垂着,没有一点生气,而另一个嘴角开裂,缝了好几针,正歪头笑着。 半尸半人。 许相宜盯着这只怪物,心底有了波澜。 方禾怎会变成这幅模样? 你来了啊?小陈语气中透着同归于尽的意味,这幅样子,和你那作恶多端的本性倒是很配。 女人不说话,只死死盯着在场几人。回答的是人面狗:好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今天就送你去和你妹妹团聚。 很明显此刻的方禾,不,半尸人,声带已被剥夺,取而代之的是人面狗。女人披头散发,眼珠一转,看见宋烟的那一秒本能后退几步,却不停打量着一旁的许相宜,眼里的贪婪快溢出来。 她摇摇晃晃走上前来,卷起一阵风,吹得工厂内的废料到处飘转。忽然大雾弥漫,冰雹如石子砸下,打烂车顶,震耳欲聋的声响引得许相宜皱眉。 她此刻全然看戏,反正顶上有闪着白光的保护层,可谓什么都不用顾,只头脑风暴,脑海中理着几人的关系。 也就是说,小陈因妹妹的医药费而将脸换给了人面狗,而方禾将声带换给了它,自己分裂形态,一部分为跳楼的女教师,一部分为那日地铁上的女人。 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 许相宜第六感很准,她冥冥之中总觉得,或多或少都应与自己有关。否则又怎会来到这个世界,牵扯进这桩事之中? 她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其实一出生就有异能。但除了幼时在福利院被欺负草草用过几次,其余时间压根就没用过,全然是个普通人,甚至多数时候她都忘却了自己有这个能力。 后来长大考入心仪大学,再进入勘察队,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除了是个孤儿有些可悲,其余也算是一路顺风吧。 但如今,现实告诉她,也许自己一出生就是要经历一些苦难的。 自从出了这次任务,遇上那沙尘暴,不幸之事接踵而至,遇上的妖魔鬼怪数都数不清。而她呢,她想活命,既如此,就必须强迫自己接受一切。 许相宜抬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人, 她清楚自己的能力,虽对付一些牛鬼蛇神还是绰绰有余的,但宋烟浑身上下散发的不好惹气质,即使收敛,也会漫出来。 真要打,还是个硬仗。 还不如装柔弱。 她突然苦笑,自己竟也有今天。 好在宋烟对她并无敌意,甚至体贴、周到,似乎事事都能依着自己。 非常完美地饰演着舅妈这个角色。 正想着,半尸人方禾突然靠近,精准贴脸后牢牢掐住小陈的脖子向上举,男人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棒球棍掉落,落个重响。许相宜心下一急,险些使用异能,她看着宋烟的背影,女人无动于衷,像是非常情愿看他们互相残杀。 她扯了扯宋烟的衣角,后者立马转身蹲下,问她:怎么了?害怕吗? 她摇头,眼里的惧怕却弥漫不散,甚至还红了眼眶,有些着急道:小陈不能死。 我想知道今天在店里的那个小陈到底是谁。 男人换脸一看就有些日头了,所以白天里在宠物店里的那个东西,无论怎么猜测,都不可能是真正的他。 而且...他刚刚救了我,许相宜扯开点衣服,刚才被遮挡着的伤口此刻全然暴露,暗红的血此刻还在缓慢流出,齿痕清晰可见。 宋烟的神情一下就暗淡。她顾不得那么多,手里浮了层绿光,照在伤口处是温暖的触感。伤口迅速结痂脱落,仅几秒,竟全然恢复。 许相宜心里默默侥幸:幸好装了柔弱没和她撕破脸,否则这个实力,自己是死是活还真说不准。 她并未面露讶异,只静了脸色,随后道谢。 谢谢你了。 然后要拉起衣服,整理着装。 脖子上却又传来热意。她心下一惊,无论自己多沉稳,此刻也是被吓得身体一僵。 她慢慢睁大双眼,想挣扎,双手却被死死扣住, 女人的唇紧贴在她的脖颈间,本意想落个轻吻,却好像忽然改变心意,转而在早已恢复的伤口处轻轻啃咬。 像只圈地盘的狼,狠狠把别人的气息抹净。 直到许相宜抓了宋烟的发丝,对方才堪堪起身,对上女生惊恐的眼神,只道:染了我的味道,伤口好得快。 许相宜:...... 见人不语,女人勾唇一笑,转身见男人即将被抹了脖子,弯腰随手扯了片掉落的叶子,飞到空中闪着锋利的银光, 哗 从背后刺进方禾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她眼珠瞪着往下耷拉,似乎不可置信。 你...你... 第10章 宋烟心情颇好,对她莞尔一笑,下一秒,方禾骤然被火浇盖,她的残影渐渐消逝,人面狗替她开口,依旧无能狂怒: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活命吗!我告诉你,还有千千万万个... 她的嘶哑尖叫被火焰吞噬,眼睛却死死盯着许相宜,待最后一声呜咽,方禾彻彻底底灰飞烟灭。 而一旁的人面狗也随之化为灰烬,被雨水打湿,成了一滩乌有。 许相宜看着女人疯魔而去、含恨而终,又想到她那眼神,低眸,思绪扰得头疼。 有多少人要杀我? 她喃喃自语,却被宋烟听个严实。 女人打个响指,小陈轰然倒下,一头栽在泥土里,晕厥过去。 而后转身,轻轻抚上许相宜的脸,柔声:想让我保护你吗? 许相宜眼角滑下两道眼泪,倒也像垂了几颗珍珠流苏,她小声:可以吗? 可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只要你不乱跑,乖乖呆在我身旁。 许相宜如同雪融的冰山,虽性子还是冷的,但她心想算了,演戏演个全套。 抱个大腿就抱吧,总比死了好。 于是继续装楚楚可怜:嗯...我不乱跑。 第6章 方禾·半尸半人 待小陈醒来已清晨,鸟声鸣鸣,宠物店内,许相宜躺在沙发上慢慢睁眼,见宋烟早就买了早餐回来,也不知她是否为一夜没睡。 虾饺爱吃吗?我看东边新开的早餐店生意很好,就买了些来。 她说着将袋子放在桌上,又开始整理起杂物。 真是闲不下来。 都行。 许相宜说着打算去洗漱,却猝不及防看到角落里头被五花大绑的小陈。他晕厥后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脑袋垂着,衣服也沾上不少脏东西,活像个凶杀现场。 洗漱完毕后,她见宋烟往外挂了个牌子,写着: 今日暂停营业。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切成工作号及时发了条朋友圈。若等会真来了客人见到小陈这幅模样,怕不是直接报警。 嘴里嚼着虾饺,味道很好,却因心思太重总觉得没滋没味。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方禾那句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活命吗? 她越想便越觉疲累,念到昔日温柔似水的方禾,与现在这个疯如女鬼的半尸人,除了长相,压根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是同一人吗? 这些天里她脑子里已经蹦出了无数问号,绞尽脑汁却怎么也猜不出个大概。 怎么了,不好吃?宋烟到她身旁坐下,捏了块虾饺就往嘴里放。 洗手了吗?许相宜看着发问。 宋烟挑眉:当然洗了。 做什么事都得爱干净。 许相宜咽下最后一口虾饺,盯着小陈出了神。身旁人冷不丁来句:老看他干什么? 他什么时候醒?不会死了吧。女生转移话题,瞥了眼宋烟,对方淡淡笑:要是我想让他睁眼,就算是死了,他也得有动静。 话都到这份上了,许相宜心知肚明她定不是普通人,却从来没开口问。 这会儿,她假装不经意,想打探个消息:为什么?你很厉害吗? 说出口似乎有点歧义,但宋烟却不甚在意。她极慢地眨眨眼,随后谦虚:不厉害。 手无缚鸡之力。 她说得认真,许相宜无语片刻,看着还是死气沉沉的男人,提醒:该让他醒了吧,有一堆事情要等着问他。 宋烟才不着急。她靠在沙发上支着头,神色慵懒,举止轻佻:你求我啊。 许相宜看着她,默默想, 这是完全撕去了舅妈人设,将自己本性全暴露了啊。 比自己还能装。 她想到这,脸上浮现一点笑。宋烟忽然靠近她,目光灼灼:笑什么?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相宜想起了那位开民宿的故人。 像、很像 除了外表,此刻的行为、举止、言语都渗着相似。 于是她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陌生人很像。 宋烟:...... 陌生人?她尾音上扬,加重语调,眼底波光微动,掩盖着自己的不爽。 你认识的人倒挺多。 嗯,没掩盖成功。 许相宜盯着她表情变化,解释:她和你一样,不知在哪个时间点忽然就遇见了,而且对我也没恶意。 宋烟往后撤,双手抱怀,闻言: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好人? 许相宜微笑着心想, 不是昨天你自己说的什么都可以给我吗... 她又喝了口孤零零被放置一旁的豆浆,确定吧,不然你早可以杀了我。 不会留我到现在的。 别把我说得这样凶狠,我难道不温柔吗?她全然像化了形的野狐,勾了许相宜的几簇长发揉捏。 许相宜本想把她的爪子挪开,但碍于自己的生命安危,先不管她是否为庄写意,若惹怒了这只狐狸,她怕是瞬间就能把自己撕碎。 第11章 于是默默又吸了几口豆浆,闷声不响。 好了,她像小孩子收了玩心,轻敲桌面,店内窗帘瞬间拉得紧密,一点缝隙没有。角落里被绑在墙上的小陈垂着的头动了几下,耳边的口罩线嚓一声被崩断,被染得脏污的口罩轻飘飘落在地上。 露出一张狰狞恶心的脸。 口罩一摘,他像没了内脏,眼神惊恐万分,嘴里念叨着:还给我,还给我!,甚至用脚去够地上的口罩, 宋烟吹出一口气,刚关上的窗户又迅疾打开,口罩瞬间顺着飞出去,连个影子没有。 许相宜:...您可真善良。 我没有害过人!她要让我杀你,我都没动手...我是好人,我是为了我妹妹。她死了,她死了! 他情绪激动,语无伦次,身体扭动着想挣脱枷锁,却没有一点用处。 闭嘴!宋烟眼中狠意骤现,她面色冷峻,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除此之外,你不用多说一句话。 许相宜看着男人不堪入目的脸庞,问他:昨天在我店里上班的不是你对吧? 小陈歪着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对啊,当然不是我。 你居然没发现那是你的好老师方禾?她扒了我的脸、化了我的形,你知道她想干什么吗?他一点点撕开自己的伤口,话语间都颤抖。 他让我杀了你!杀了你! 其实我也很好奇...她个疯子为什么如此恨你?以至于要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一切都要取你性命! 她告诉我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告诉我她很会演戏,在另一个地方骗得你团团转,让你真心实意觉得她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 他肩膀发抖,头痛欲裂,将这些日子所有发生的事情全倒出来。如吐墨水,一泻而下,看似畅快淋漓,实则难耐痛苦! 许相宜心抖了抖,而后又泛起几丝苦涩,各种情绪交织,压得她喘不过气。 真的是她... 方禾,与她共处两年的队员。 她背后忽地冷意卷席。若真是如男人所说,那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方禾便应是无时不刻都在谋划如何捅她一刀。 她为什么要扒你的脸附在它那只狗上?宋烟发问,手抚上许相宜的肩,意在安慰。 人杀人多累啊...可要是为一只狗,在出现杀人动机前,基本上没人会起疑心的。他头朝天,看着天花板,声音渐小,她是聪明的。可惜是个毒蝎心肠。 没人能读懂他眼中的惋惜。 她用血肉造出了人面狗,使得我们三人的命运必须连在一起。我呢?我不能见人,就东躲西藏,如孤魂野鬼! 为了不让你们怀疑她,她便狠心分裂了自己的形态,一部分为新闻中的女教师,告诉你们,她已经死去,这些事压根就不是她干的! 还记得你们那次地铁上的相遇吗?她的另一部分灵魂看见你后其实非常害怕,但她得化作我的模样来店里上班,必须得坐那班地铁,所以她硬着头皮啊,硬着头皮... 既如此,那么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按理来说,方禾和人面狗死了,他自然是得跟着去的。 我当然留了一手。因为... 我喝了你的血。 第7章 方禾·半尸半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相宜想到人面狗突然发狂咬了自己脖间,牙齿沾染了自己的血液,那几颗人牙,应是小陈的。 这也行? 她皱了眉,不可置信:我的血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小陈忽然安静下来。他再次重重垂下脑袋,仿佛背后有人压着他使其抬不了头。店内骤然安静,宋烟啧一声,往前走几步,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她在空中一挥手,男人的脑袋迅速扬起,黏腻的鲜血立刻从他嘴中流出,因被扒了人皮,五官已模糊不清,血与肉交融,宋烟狠狠踹他一脚,已死的男人受不住力,哐当一声跌落下来。 尸斑离奇般爬得快,男人的脸色已渐渐铁青。 死了?许相宜快步走来,见男人僵硬不动,七窍流血,很震惊。 有人喂了他慢性毒药,时间卡得倒是准。宋烟耻笑一声,看来这事儿还没完。 落叶狂风呼啸般冲进店内,紧紧包围了男人的尸体,几秒后便被腐蚀得一干二净,连点尘土都没留下。 我去趟医院,你留在店里吧。她突然对若有所思的许相宜道,我走之后依旧别开门,我设了保护圈,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敢进来。 你说...方禾是不是还没死?许相宜眼中染上几分忧虑,又开始演技爆表:我一个人呆在这儿害怕, 带我一起走吧。 宋烟似乎对她示弱这套很受用,但仍旧思索几秒才点头。 这趟出去,也许会碰上些脏东西。 你要紧紧跟着我,不能瞎跑,知道吗? 待许相宜发誓,二人锁了店门。她进了宋烟车内问:去医院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你就跟着我跑? 第12章 女生系上安全带,闻言不解:不是你让我乖乖呆在你身边的吗? 好吧,似乎是这个理。 宋烟没说话,默默踩了一脚油门。十五分钟后,到达溪北人民医院,二人下车,往里走去。 与前台沟通半晌,对方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院长,不过一会儿,一年近六十的老人疾步走来,带着方框眼镜,笑时皱纹爬满脸颊。 好久不见啊,宋女士。 许相宜讶异地瞧了她一眼,女人只点头,然后开门见山:早上和您联系过了。 是,相关资料都在这儿。不过病人的信息只有家属能了解,切不可泄露于外人。 宋烟瞧了许相宜一眼,言语戏谑:这是我侄女。 老人家啊一声,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宋女士。 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您也去忙吧。说完就拉起自家侄女的手往外走,直到走回停车场,许相宜才开口:你家有人生病了? 女人扑哧一笑:咱俩不是一家的? 许相宜轻呵一声,心想谁和你一家的。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可不像。 那你拿了谁的资料? 陈辰的妹妹,陈雨娇。 回到车内,许相宜接过几张报告,上边写得清清楚楚,于二零一八年查出肝癌,外加中度抑郁,期间积极配合治疗,却还是在一年前病逝。 等等... 一年前? 小陈的妹妹早就死了? 宋烟方才在路上就已瞥过几眼,此刻神色淡淡,也就是说,陈辰协助方禾并不是为了他妹妹的手术费用,而是有其他。 你能不能查到陈雨娇是哪个学校的?许相宜忽然道。 宋烟歪头,盯她一瞬,我连她爷爷的祖宗是哪个学校的都能查到。 许相宜:...... 过了半个小时,她见女人挂了电话, 明扬中学。 许相宜觉得耳熟,拿出手机开始翻阅原主寥寥无几的相册图片,其中有一张是她的高中毕业照,上面明晃晃写着 明扬中学一七级三班毕业照。 车子驶入校园内,由于是上学日,学校里吵吵嚷嚷。正是中午吃饭之际,基本上全都涌入食堂,争先恐后抢着饭,连带着小卖部也人满为患。 看着保安将她们放行,任由二人在学校穿梭,许相宜惊讶于宋烟的人脉。 找到当年教陈雨娇的老师王双,三人在办公室坐下,没有一个闲杂人等。王双快五十了,戴着老花镜,一身素净的衬衫,看起来朴实无华。 她推了推镜框,看着二人来问陈雨娇的事,一些旧事在她脑海里翻滚,思虑良久终于是开了口。 这孩子...挺不幸的。 他哥是个混蛋。 陈辰?他表面上可是个好哥哥形象。 她小时候出过车祸,导致智力有缺陷。她爸爸在她十岁时被工地重物砸得身亡,妈妈不久后也跑了,家里就留下个她和她哥。 她摘了老花镜,揉揉眼,到高中时候,陈雨娇智力状况好转很多了,能和人正常沟通,除了成绩依旧差,但至少说话和思维方面是没问题了。 我们老师都很欣慰,直到不知道怎么的,学校里开始传,她哥和她班主任有关系... 陈雨娇被议论攻击得体无完肤。症状又开始恶化起来,她开始不愿与人沟通,说话能力再次渐渐衰退。直到抑郁症退学,我们几个老师都挺惋惜的。 她班主任是?许相宜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禾。 王双瞧了她们几眼,你们都不知道方禾吧,她因为这件事情被辞职了,之后又去了溪北三中当代课老师。 她是我高中老师,许相宜对于方禾这个人,总是不知如何评价。 王双打量几分她的相貌,随后思索几秒:我觉得你很眼熟。 你以前是不是三班的? 许相宜点点头,结果被握住手,你的作文很优秀,我还记得。 也记得你和另外几个小姑娘,把你们数学老师的便秘药当作是零食偷了出来... 许相宜:......? 这是原主干的! 真不是她! 她在心底咆哮,见宋烟嘴角忍着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那...她哥和方禾,确实是有一腿的吗? 王双望着隔壁那张办公桌,早已物是人非,还能想起当年方禾坐在这儿的情景。 她长叹,没人知道。只是大家都这么说,那么多年也就这样传了。 她自己不解释,选择辞职走人,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吧。 您觉得,方禾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双讶异这孩子居然不喊方禾为老师,不过转念一想也无伤大雅。思索半天,仿佛在回忆当年的光景,良久才轻吐:时善时恶吧。她的性子,是注定成不了大事的。 又聊了许多,午休结束了,她该去上下午第一堂课了。走时,她才问二人为何突然来问这个。 第13章 聊个八卦嘛。 王双笑了,怀里抱着一沓白花花的试卷,走啦,哦对,你去看看你的数学老师吧,他在二楼。 许相宜挤出微笑,疯狂招手与她道别。 回程时,二人一句话没讲,难得的寂静。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压根不属于这里? 她终于把这么多天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口。介于宋烟对她确实挺好的,她干脆直接坦白。 宋烟神色不变,像是早料到她会开口,落下不明不白的一句:不属于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女生琢磨半天不知她为何意,有点恼,干脆道:我怎么样才能回去? 该死的都死了,她怎么还不能回到原世界?那几条奇怪的短信也没有再收到过,她像无头苍蝇,压根没有头绪。 等到想杀你的人彻底死亡,你方可达成你的心愿。 宋烟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车子驶入街道,即将抵达店铺,导航却突然转换方向,温柔女声响起:偏离轨道...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许相宜纳闷往窗外看,明明就是对的,再向前开几十米就能到达目的地。 二人却心照不宣,她看着宋烟往导航所规划的路线开去,默许她的行为。良久,女声再次响起:已到达目的地。 停车,二人从车里出来,打量着这片寸草不生的地方,见上方挂着的牌子写着四个字沉河公园。 这地方静谧,没有一点杂音,就连风声也不曾有一点,只能听见她们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明明是夏季,这里却冷得发晕,越往里气温越低。抬头望天,忽然间大雾弥漫,待散去,所显现的竟是藏青色的天空。 像呕吐物制作成的浓汤。许相宜忍着恶心,与宋烟一同踏进这个废弃公园。 手腕被轻轻环住。许相宜看着宋烟牵住自己,静了一瞬,没有挣脱,一言不发继续紧跟着。 四周草木枯竭彻底,往内走着,道路中间竟挡着一座神像。 为女子,身着秀禾服,头顶戴着凤冠,指尖捏着把团扇,精致绝伦。体态轻盈端庄,一手置于头顶摆弄发丝,一手捏着扇子落于腿旁, 再一打量脸,仔细看, 却是与方禾的容貌极为相似。 第8章 林枝倪·怪谈学校 许相宜忽然想起曾经在队里,从考古队调过来的实习生林枝倪,她提起在几十年前的溪北某个公园挖出过一尊神像,保存意外完好,连磨痕都没几处。 且雕工细腻,睫毛都根根分明。 还开玩笑说那模样与方禾神似,后者也开起玩笑:难不成是我前世? 她泛起寒意,看着这尊神像,轻轻靠近宋烟,女人低头,将脸贴过来。 方禾又变了个形态? 宋烟轻笑了声,也许是本体呢。 许相宜顿了顿,倒也不是没可能。 话语间,天空划过几声鸟叫,嘶哑着嗓子不知疲倦。面前,一女声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许多,像度过了无数光阴。 为什么我还是杀不死你?为什么? 神像裂了几道痕,继续道:我为了杀你,放弃了我的爱人、我的一切,甚至我的两条虚命,如今我这幅样子,都拜你所赐。 非人之物凭品级高低能转化为许多虚命,像传说中九尾狐有九条命般,到最后才会展现自己的本体,也就是实命。 宋烟连正眼都懒得看方禾,只对身旁的许相宜解释道。 方禾:....... 许相宜点头,对上那尊栩栩如生的神像,直截了当:那你现在杀我吧。 方禾嗓子一噎,情绪激动得身子又破碎了几道。她恶狠狠:你以为我不想? 她看着女生身旁人,欲言又止。待土灰全散尽,她的真身显露出来,竟是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凹陷,眼窝都蕴了几分苍老意味。 你究竟为什么一定得杀我? 你本就该死!你还能继续活着就是个错! 那年你将我们所有人赶尽杀绝,你就该知道,无论哪个世界,你都逃不过被追杀的命! 宋烟手中雷光聚集,本就昏暗的天空翻滚扬起长风,她发丝乱飘,由于巨大灵力使得许相宜微微站不稳。她被人挡在身后,周围忽然就温和下来,似是春风拂面。 再抬眼,面前景象分明是波涛汹涌,一片张狂。 下辈子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尖叫中,许相宜听见宋烟不屑: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下辈子了。 无数鸣雷砸向她,方禾身体瞬间出现几个窟窿。她泪和血混着流,闭着眼再也不愿看这个世界,身上的新娘服褪了色,白色渐渐显露出来,秀禾服硬生生是变成了丧服。 草木被打下几片叶子,沙沙作响。 渐渐安静后,神像落下的土灰也被长风吹着,只是还有几片像死死扒在地面上,不愿走。许相宜正欲前去,毕竟是公共场合,还是得清理一下,宋烟直接啪一下,把这些零零碎碎炸成了虚无。 好了,回去吧。 许相宜以为是回店里,步子刚要迈出去,却突然天地翻转。一声乌鸦叫划破心脏,她感受自己血液倒流,眼皮似乎千斤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第14章 她下意识使用异能,手中之力刚要爆发,背后却被人轻轻一推,虽轻但抵抗不了,她感受到自己扑进一片温暖之中。 耳边是女生薄唇轻启:同学,请自重。 她使劲睁眼,这次倒是随了她的意。见到亮光的一瞬间,许相宜抬头,与自己头顶上方那双眼对视良久, 宋烟... 她喃喃,面前这张陌生而艳丽的脸瞬间冷下来,反问:谁?上课做梦就算了,现在还做梦。 许相宜才赶忙后退几步,打量一番周围环境,心瞬间冷下来。 天杀的,又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了。 你愣着干嘛?吃饭去啊!女生一溜小跑过来,对老师鞠躬,报告柳老师,今天精神指标为百分之八十八,检测良好。 她说得认真,见老师点头又鞠躬,征求她的意见:那老师,我们可以吃饭去了吗? 你可以,她不行。柳筝托了托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对着许相宜冷言:回教室安静呆着。 女生犹豫半晌犯了难。许相宜虽还没理清楚走向,但知道不能因自己让人饿了肚子,于是:你走吧,我在教室等你回来。 她这才妥协,女生走后,柳筝看着一动不动的许相宜,没好气:发什么呆?还不回教室。 许相宜啧一声:教室在哪? 看着女人的背影,她借机打量周围,发现是个学校模样,布局却很奇怪。一栋楼似乎好多层,每层却只有两三间教室,其余房间的门紧紧锁着,一只苍蝇都卡不进去。 班名也很奇怪, 什么精神60%以下精神30%以下精神80%以上,活脱脱像个精神病院。 进去吧。女人突然停下,许相宜迅速恢复脸色,见顶上是个精神30%以下,不禁奇怪,原主难不成精神状况不太好? 教室内出来另一位教师,她见到柳筝立刻笑脸相迎,又一个乱跑的,辛苦你了。 眼睛一瞥许相宜,纳闷:她怎么又回来了? 教室都找不到,没把她送进负一层不错了。她看了眼女生,照看好,别让她又溜出来。 待那名教师应下,她便转身就走,教室门被迅速关上。许相宜一看屋内,学生数量寥寥无几,加上自己只有五个。 行了,你回到你原来的座位上吧。她又去训斥另一位打翻了水杯的女生,喝个水都不会了吗?还不拿拖把擦干净! 女生颤颤巍巍,头晃了晃,一只眼珠漆黑,另一只却空洞,全是眼白。她不停道歉:老师,老师对不起,我去,我去打扫干净。 她说罢就要往教室外走去,被那老师一把抓回来:没看到讲台桌边就有吗?去什么外边,嫌自己命大? 许相宜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该坐哪儿,只能站定在原地。见女生一晃一晃过来,连忙让开,后者对她嘻嘻一笑:哈哈,谢谢你呀。 你怎么还站在这?那老师指了指窗边的第三个位置,要我把桌子搬过来吗? 这时候班里另一位男生又开始鬼哭狼嚎。他双手抱着脑袋,哐哐跑来跑去,最后钻在空调后边,长方形物体压根掩不住他的身影,却还是自我催眠:这样就找不到我了,太好了,这样我就安全了... 许相宜顺着她指的方向落座,看着老师又把那男生揪出来,噼里啪啦还是一顿骂,脑子不由发晕。 什么学校,这不明摆着每个人脑子都有问题,是个精神病院吗。 不对,老师似乎还正常点。 右边是窗户,左边坐着个小姑娘。许相宜看她一眼,对方就身子一抖,手里握的笔吧嗒一声滚到自己脚边。 她弯腰帮对方捡起,女生立马落下两行清泪。她哭哭啼啼找老师告状:老师,她碰我东西! 许相宜:......搞什么? 还以为是个正常学生。 老师又过来对着许相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如同走流水线,这儿吼完那儿又接着喊,你怎么退化得这么厉害? 不能碰别人的一切物品,那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她看着一脸无所谓的许相宜叹气:看来你马上要搬进负一层了。 负一层? 什么地方,停车场啊? 她想到上个世界还有个宋烟能抱大腿,这儿不会仅剩自己一人孤军奋战吧? 虽然自己有点异能,但若是出现个顶级大boss,她招不招架得住可不好说啊。 刺耳铃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悠长又阴森的轻音乐,这是宣布上课了。 今天下午我们考理论。老师喝了口茶水,清清嗓,昨天宿管都告知你们了吧?都回到自己位置上,相关书籍全放到讲台桌上来。 几人形态怪异地抱着自己的书,哗哗哗全放到桌子上。 那老师看着无动于衷的许相宜,高声问:你的呢? 女生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课桌,连支笔都没有:我不知道。 此刻,右边窗户被敲响,外边赫然站着名女人。许相宜冷不丁被这动静吓一跳,她稳了心神,看着那位柳老师正低眸看她, 第15章 手上捏着几本书和一支笔,见人目光朝自己投来,她手举起在空中晃了晃,神色冷峻。 许相宜心想:专程送来,我真是谢谢你。 开窗接过后,她忽然又低声道:考完试来我办公室。 办什么?她连厕所都找不到,哪知道她办公室在哪。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疑,柳筝顿了顿又道:问你老师,她会带你来的。 说罢便利索合窗,背影很快消失。 考试内容还真是奇特。许相宜捏着笔,把两大张卷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很好,没一道会的。 她很想知道出卷人到底是谁,连这么生僻的题目都能发掘出来。 例如,学校后花园种的草药为什么不能摘取? a.内含窒息剂 b.前辈的诅咒c.味道不好,吃了拉肚子 许相宜翻到第一页,上边明晃晃写着出题人柳筝。 她无语凝噎,幸好全是选择题,她硬着头皮一道道坐下来。 最后全选c。 第9章 林枝倪·怪谈学校 下午第一声铃响起,许相宜趴在桌子上缓缓起身,揉揉惺忪的眼,她总觉得这地方很容易犯困。 待老师拿走了两张卷,她记着柳筝的话,刚想起身开口,又被训斥一声: 起来做什么?还没下课。 考完了还不下课?她认命地坐回去,靠着墙壁,几个学生的神情却都紧绷着,非常不自然。刚刚还痛哭流涕的女生此刻见她一脸无所谓,轻声问她:你不怕吗? 什么? 考试成绩啊。 许相宜视线一转,见老师站在讲台边,手里握了支红笔,划下几道鲜红。她脸色很不爽,抓起一张卷子啪一声拍在桌面上, 许相宜!你写的什么? 不想活了是不是? 女生静了一瞬,下一秒,学着那女生的模样落泪,白暂脸庞几颗泪珠滚滚而下,她低着双眸道:对不起老师,我,我没复习。 老师:...... 此时门被推开,柳筝站在外面,目光穿过众人看着眼睛红红的许相宜,她尾音沉下来问那老师:怎么了? 对方没好气道:卷子全选c,连蒙都蒙不对几题! 按这个成绩,明天就得被关下边去。 柳筝见人眼眶红红,却还咬着唇似乎很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得更大声,长发掩了她的侧脸,倒是委屈。 来我办公室。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学生窃窃私语,她隐约听到了完蛋可怕几个字眼,擦干眼泪,内心却毫无波澜地出门跟了上去。 她一路上探头探脑,想先把路线摸清楚,万一到时候真要跑也能有个底。 别东张西望,走快点。 柳筝催促。 许相宜哦一声,余光却依旧偷偷乱瞟。 基本上每走几步就有一个监控,暗黑色,如大蜘蛛趴在墙角,红灯不停闪烁。经过寥寥无几的几个班,再转头绕一段路,终于来到走廊尽头。 牌子上红底黑字刻着主任办公室几个大字,门上的照片框却是空的。她往其他几间办公室看,发现只有柳筝为一人一间,其余老师都只能蜗居在另一间办公室,且门上挂满了一寸照,每个人笑得都很灿烂。 进来,看什么呢?柳筝按下指纹,智能门哗啦一下开了,她靠在门边不耐烦。 许相宜回神,假装对周围毫不在意,掠过女人进了屋子。 很典型的办公室装修风格,简约、没有一丝多余装饰。墙上挂满了奖状,大多是优秀教师,桌子上也摆满了证书,只是几张照片却被她用便利贴遮了个严实。 总觉得缺少点什么,许相宜看着四面白墙, 原来是没窗户。 她看着女人落座,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盒饭,落在桌上重响一声,没什么感情道:吃饭。 许相宜:??? 她狐疑看着柳筝,对方神情冷冷,像无情杀手给将死之人最后一颗糖。看着许相宜不动,她皱眉:想饿死? 说真的,许相宜这会儿还真不饿。也许是事发突然她完全没胃口,也可能是宋烟买的虾饺还挺顶饱,总之此刻对食物完全没兴趣。 但她看着柳筝的脸,好像不吃能给自己来一拳。她默默叹气,挪到桌子前,捧起盒饭打开盖子。 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她愣了愣,原以为是快餐店随便买的盒饭,但看这色泽,却又不太像。 女人起身,长发顺着抖动。许相宜以为又惹这位大小姐生气了,捧着盒饭抬头,听见面前人启唇:坐这吧。 她让开,兀自拉了另一把稍微矮些的椅子,从书柜里扯了本书来看,没再说话。 许相宜瞧她一眼,开口说了句谢,然后坐到柔软的沙发椅上,开始吃起来。 今天考试怎么样?她突然发问。 女生进食的手一顿,她心想:压根就是明知故问。 还是老老实实答:不怎么样。 没复习? 许相宜瞥她一眼,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门外站了多久,这都能听到。 第16章 看了几眼。她为自己找补。 柳筝啪一声合上书,不想活命,谁都救不了你。 什么意思? 考试成绩烂就要掉脑袋? 许相宜瞬间又没了胃口,她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天生愚钝,没办法。 柳筝轻呵一声,愚钝?几天不见,性情大变了? 虽然我们两个不是一个妈生的,但现下又蹦出来个弟弟,该怎么做,你应当最清楚。 活着,才能去争取一切。她眼底阴冷,所以最好给我长点记性。他把你送进来就是为了除掉你,难道真要顺了他的意? 许相宜对上她的视线,女人一头长发直落腰间,眼镜衬得她阴暗而沉稳。 话里带着的狠意淋漓尽致。 她勾唇,所以, 你会保护我的吧? 柳筝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良久,她嗤笑, 你在做梦? 许相宜不管她的口是心非。她靠在椅子上眯眼,想起上个世界的点点滴滴。 唉,如果是宋烟就好了。 多温柔啊...虽然后期有点流氓意味了。 柳筝见她发呆,把书丢回柜子里,要赶人:吃完了就回去。 许相宜环顾一圈,发现这里连个时钟都没有。自己也没什么电子产品,她起身问女人:几点了? 柳筝扫她一眼,淡淡不回答。 许相宜:...... 直到她要出门,女人才在其背后开口:这里没有时间概念,老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女生翻个白眼,开门走得快。许相宜冷冷走在走廊上,心思烦闷,几分钟后她倒退回来,敲响这位主任的办公室。 开门后对上女人疑惑的眼神, 教室在哪? 又一次跟在柳筝后面,她才发现女人比自己高一个头,身材纤瘦,但仔细看胳膊,实打实的肌肉。虽不显壮,但定睛一看,应是常年健身。 到了教室,许相宜在众人目光下回到座位上。柳筝这次没急着走,和班主任交谈几句,期间后者时不时看一眼许相宜,待她最后一次点头,柳筝才离开。 接下来是午休时间!所有人闭眼,不准发出一点点动静! 按理来说这会儿不是下午就是傍晚了,却让一整个班午睡。许相宜终于能理解柳筝那句话,她趴在桌子上,思虑多得有点窒息。 待她思绪再次回笼,已是不知道睡了多久。班主任喊着:可以了!午休结束,都起来吧! 她揉揉惺忪的眼,感到讶异,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 旁边再度传来哭声。许相宜往左边看一眼,见女生忍着哭意,却死活憋不住,面部扭曲,泪珠盛满眼眶。 其余同学也皆惊恐。那名之前打翻水杯的女生突然蹦起来,开始捶墙,嘴里大喊:坏学校!坏学校!没有人性的坏学校! 班主任立刻走过去制止她,死死捂住女生的嘴。没过多久她的身子软下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相宜一惊,看了眼教室内的人数,愈发觉得不对劲,似乎是少了一个学生。 少了谁呢...对了,是那个躲在空调后面的男生! 她看着旁边哭得天花乱坠的女生,用气音问:怎么少了个人? 对方压根不敢说话,看着在地上没动静的女生,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的恐惧流淌出来。 班主任转身朝她们两个人看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现在知道对待考试不认真的下场了吧? 她是对着许相宜说的。 原主成绩应该不错。否则柳筝不会说她性情大变,这老师也不会将她成绩烂的理由归为不认真。 想当年她也是高材生啊。但这地方的破题目,牛头不对马嘴的,哪个天才能写出来? 许相宜眉间都染上不爽的意味。 好了,下节是活动课,由主任带你们去操场活动,切记不可忤逆主任,否则她没再往下说,却足以让班里学生颤抖。 同时,教室门被毫不留情打开,柳筝将头发高高扎起,显得干净利落,她的着装换成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嘴里咬着哨子, 话语间含着不可反抗: 跟我去操场。 操场离教室十万八千里,需要绕过三栋教学楼以及食堂。一路上许相宜和仅剩的另外两名同学跟着柳筝跋山涉水,终于抵达。 她望着依旧亮堂的天空,微微恍了神。 竟是真的艳阳高照,所以刚刚那午休时间是正确的? 操场上还有另一个班级,许相宜听见有人喊她,却控制着声音,不敢大叫。她转头寻觅,发现是那喊自己吃饭去的女生。 她愁眉苦脸,用嘴形无声问自己:你为什么突然去差班了? 许相宜扶额,不知如何回答。 她思索一瞬开口:老师嫌我傻,被抓走了。 女生没听清,吓了一跳,以为她说老师傻,表情愈发夸张,连着手一块儿比划,示意她谨言慎行。 还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背后,柳筝不知何时紧贴着她。 第17章 女声悠长:你在和谁说话? 第10章 林枝倪·怪谈学校 许相宜一点儿不心虚地转过脸来,与柳筝对上视线。她嘴硬:没有啊。 柳筝顺着目光朝女生望去,对方身子猛然一抖,立刻在自己班队伍里站好,大气不敢出。 她低笑:想回去? 许相宜总感觉那个班正常人多些,于是点点头,结果被女人一盆冷水浇得透彻:等你脑子好点吧。 她说完吹了声哨子,长风吹起她的发丝,遮盖几分出众容貌。许相宜盯了会儿没吱声。 现在开始自由活动,不可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若不遵守必重罚。她的尾音散在风里,面色冷峻。此话一出,除了许相宜以外的两个学生立刻摇头晃脑往旁边去了,模样很雀跃,像是很久没出来过。 她呆在原地,目光不可控地往另一个班看去。那女生所在的班应该是80%以上的优秀班,人数大概有二十多个,基本上都是正常人,也不会突然发疯乱叫。 这班的老师为男性,年纪不算大,二十几岁。同样解散队伍后,他笑眼盈盈朝柳筝走来。 两个人交谈一会儿,他突然对自己班学生喊道:可以和你们柳老师班的学生玩一会儿啊! 话音刚落,许相宜肩膀就被人拍了拍。女生哭丧着脸,把她往旁边拉,不敢太大声:怎么好端端地去最差班了? 我就吃个饭,回来你人就没了。 是个没心眼的单纯女生。 许相宜笑了,猝不及防看见她胳膊上一处淤青,顿了顿:你手怎么了? 她往身后缩,摆手:没事没事,在宿舍被热水不小心烫到了。 显然是不敢开口的。 好啦,好不容易来操场玩玩,咱们去荡秋千吧! 这学校那么没人性,操场居然还有秋千。许相宜念着她的伤,但见人拉着自己欢快跑,暂时没多问。 两个人分别坐着,一起慢悠悠晃荡。女生看着上方一抹落日,遗憾:啊,又要到晚上了。 天黑得那么快?许相宜惊讶,看着天空慢慢暗沉,直接褪了色。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呢?她的双眸被无尽黑暗笼罩着,我好想爸爸妈妈啊,他们说过,等毕业就来接我的。 她摆弄着手指,喃喃自语:十、十一、十二... 数到最后再也理不清楚了,脑袋瞬间空白, 因为,她就连自己今年多少岁都不知道。 忘了...全忘了。她抓紧了秋千绳,胸脯剧烈起伏,不停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许相宜见她这幅模样立刻跳下来,但她并不精通医学相关知识,只匆匆忙忙想去找柳筝。索性女人似乎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大步流星,没几步就到了她们身边。 女生的班主任也跟着跑过来。他拿出对讲机,朝里边喊道:校医!校医! - 许相宜再醒来是张病床上,她躺在一方空间里,一张帘子将她与世界相隔。 她身上没有一处难受的,甚至睡得还挺香。帘子忽然被一双手拉开,柳筝的脸显露出来,她看了看床上人,见醒了,将手里的饭放在一旁柜子上。 然后将病床的托板升起来,不含情绪:起来吃饭。 上次没胃口,这次是真饿了。但外面很嘈杂,广播声在她耳边回荡,许相宜第一反应是向窗外看去。 柳筝挑眉:不吃? 许相宜回过神来,这次没了骨气,直直答:吃。 往嘴里塞了口饭,她心想无论是哪个世界,在吃这方面倒是不亏待她。想着冷笑一声,依旧朝外看去。 广播女声嗓音很尖,一听便是她那班主任:都动起来啊!动作不达标的明后两天扫厕所加不能吃饭!听到没有? 在做操啊。 除去她那番话,确实是个正经学校样子。 许相宜咬了口西兰花,嘎嘣嚼着。转头一看却见柳筝目不转睛看她,后者继续有滋有味吃着,问:看我干什么? 看你傻。 ...... 她懒得理,听见做操音乐缓缓而停,紧接着是一阵掌声,随后轻柔声从话筒里传出。许相宜身子一僵,抚不平跳动的心脏 她那失踪的第二个队员, 林枝倪。 同了那么多年队,就算是她被灭成了一尾指的烟,许相宜都能认出来。 更何况此刻她正端庄着演讲:同学们,父母将你们送到这里来,当然是希望大家前途更加光明。在这不仅能够修身养性,还能克制自己,没有电子产品、没有... 活脱脱像个洗脑组织。 许相宜正安静听着,旁边女人叩了叩桌面:吃饭也要东张西望? 你是吃饭还是偷饭? 女生腮帮子鼓鼓,想瞪她一眼,碍于自己此时身处异乡,只戳戳米饭没说话。 吃完了吗? 没有。 快点,慢死了。 哦。 许相宜表面应着,实则细嚼慢咽,她见几只油焖大虾都去了壳,讶异道:你剥的? 第18章 食堂阿姨剥的。 真是和她聊不上几句。许相宜放下筷子,扯出纸巾擦擦嘴巴:这是第二天了? 我为什么会在医务室? 像是脑子被清除记忆后又一股脑翻涌出来。她想起突发疾病的女生:那个女孩呢? 身体好着。柳筝似乎不太想理她,将吃剩的饭拿走,擦净桌面,大课间已经结束,你该回去上课了。 哦,教室在哪? ...... 不知道第几回她被柳筝带着回教室,这次一路上倒是多了许多学生。她边走边打量,大概了解到学校有三栋教学楼,每栋有三层,而她所在的似乎是学生数量最少的一楼。 期间她们向自己投来复杂的目光,最多的是惧怕惊恐,许相宜很想知道这些学生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老师好,一穿着校服的女孩对柳筝鞠躬,她面上笑容荡漾,看了看许相宜,柳老师又抓人啊? 嗯,她精神指标下降幅度很大,这段时间归我管了。 许相宜看着林枝倪披着长发,头上戴着红灿灿的夹子,衬得她面色红润,气色很好:啊,这样啊。 她对柳筝背后人笑:是个漂亮女孩,您可得好好管。 说罢鞠躬,转身融入学生队伍之中。 这学校管那么严,怎么披头散发、首饰发饰倒是不管了?许相宜盯着女孩的背影,不由问。 你无需知道。柳筝与她走进一号楼,人流瞬间少了很多,近乎鸦雀无声,你只需要活着离开这里。 然后回到家族,把属于你我的那份东西拿回来。 她尾音沉沉,刻着极其认真的味道。许相宜点头,问:怎么离开? 想起女生说的话,耗到毕业? 怎么可能。她面露讥嘲,眼底晦暗,朝身后人勾勾手指,后者慢慢贴上来,听见女人带着愉悦的笑: 当然是, 杀了主导者。 杀了主导者...这句话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班主任一粉笔砸她桌面上,怒吼:许相宜!你成绩都掉成这样了还发呆! 要不是...... 她欲言又止,结束了话头,总之,给我好好听课! 女生托着脑袋不解,要不是什么? 她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题目,眼睛眨啊眨,强迫自己睁眼。 不知是否为自己的幻觉,总觉得这地方很让人困倦,而且,记忆力似乎也衰退许多。 记忆力... 等等,那女生长什么样来着?柳筝说她身子好着,那她人呢?自己路过那班的时候好像也没看见她。 越想,大脑越是空洞。她使劲思索着,连冷汗都出不少。 我为什么会认识她? 她是谁?我在想谁? 太阳穴突突跳了好一阵,到最后她反而浑身轻松了。许相宜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发丝都粘在脖颈上,黏腻腻的不好受,心里念叨:教室内开着空调我居然还出汗,奇怪...啧,怎么会出那么多汗? 行了,下课,可以去吃饭了。她合上教材本,先指了指另外两个学生,你俩,去食堂吧。 两个人欢呼雀跃,你讲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讲句匪夷所思的话,谁也听不懂谁的意思,欢快结伴去吃饭了。 许相宜:...那我呢? 班主任看女生一眼,你?等着吧。 许相宜不明白她话里什么意思。等着什么?被打?被骂? 她预备着异能,想着要是这人动手就别怪她反击了。 窗外的叶子都被风吹落好几片。不知道等了多久,她都即将要掀桌不干走人,教室门悠悠开了。 就见柳筝细而长的手指勾着饭盒,长腿一迈往里走来。 仔细一看,今天的还大了不少,足足有六层饭菜。 班主任见人来了,微笑打个招呼,走时还不忘贴心关门。 许相宜转着笔,嘴边抿起一抹笑:柳老师专程来送的? 路过。 人家探监的也说自己是路过的。 柳筝轻笑:是吗? 许嫌犯,该吃饭了。 ...滚。 第11章 林枝倪·怪谈学校 待许相宜放下筷子,她看着柳筝收走饭盒即将离开的背影,压低声音道:你那天说杀了主导者,指的是谁? 怎么个杀法? 柳筝脚步一顿,却未转身,盯着门像是谨防着有人进来,没有正面回答:今晚你回宿舍后别睡,等宿管点完人数,我会来接你。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班主任笑着和柳筝打招呼:柳老师,刚好要走啦? 女人手上拎着饭盒,闻言点头。两人又随便扯了点教学方面的事,她离开时微微侧身往许相宜那处瞧了一眼, 女生看似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实则心思重重。 这世界时快时慢,上一秒刚天光大亮,下一秒便为落日余晖。有时半天到不了晚上,像过了两个世纪。 第19章 这天的太阳倒是落得快。下了晚自习,班主任便领着一班人去往宿舍楼。班内仅剩的三个学生都为女生,便直直绕过男宿舍楼,到了女寝底下。 一路上各班被自己的老师带领着,所有人鸦雀无声。天黑压压地沉下来,像是恶魔笼罩大地。 进去吧,还是老规矩,十点半熄灯后谁都不能发出一点动静。班主任走时落下这句话。 其余两个女生立刻点头,待老师走后,便急急忙忙拿着脸盆洗脸、洗澡。 许相宜睡在下铺,洗完澡换了睡衣后就躺在床上等待熄灯。阳台门开着,夏夜的风凉凉,她盖着被子捂得紧了些,却没有丝毫困意,满脑子都是柳筝那句我会来接你。 接她去干什么? 杀人放火? 正想着,与她从没说过话的女生弱弱开口了,从上铺探下身子来,一颗柠檬糖放于她手心,开口:要吃吗? 一边那爱哭女孩这会儿倒是不流泪了,奇怪的是脸上还是没有一点喜悦:我也有,赶紧吃吧,等会要是被宿管发现了就完蛋... 宿舍里的灯啪一下熄得彻底。两个女生骤然安静下来,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许相宜手心捏着糖,轻声道谢。没有一个人回复她。 一片寂静之中,脚步声沉闷地一层一层来回走动。宿管是个快五十岁的女人,她捏着点名册,此刻正一间间查寝。 门被毫不留情推开,她嗓音高扬:许允! 那给她糖吃的女生应了声,宿管继而又道:张惠宁! 那爱哭女生喊了声到。 许相宜! 到。 门又被缓缓合上,宿管查完这层,朝楼上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整栋宿舍楼终于又归于宁静。许云和张惠宁应该已经睡着了,只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只有许相宜清醒无比,空洞盯着上铺的木板,想着那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滚过来。 阳台门似乎忘记关上了,此刻被晚风吹得一晃一晃,发出轻微动静。许相宜侧了个身,往那处看去,却冷不丁看见一个黑影。 手里异能聚起暗光,躲在被子里看不见。她看着那团高而瘦的影子一点点靠近自己的床铺,没来得及思考,想释放灵力, 嘴忽然被捂住。 她看着柳筝的脸隐在暗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而后指了指其他两个床位,把手指抬到嘴边,示意其小点声。 谁知柳筝直接开口:怕什么? 许相宜:小点声,闭嘴。 看着女生被自己捂着嘴,只露出一双略显着急的眼,她勾起笑:就算你在这里撒泼打滚,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许相宜挣扎几下,柳筝才松开她。女生朝熟睡的二人看去,惊到:为什么? 柳筝不说话,她直起身子,转身朝阳台走去:别磨蹭,跟上。 许相宜在黑暗之中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外套,正烦着,肩上忽然落了个重物。 柳筝脱了自己的黑色皮衣,往许相宜身上一盖。她神情淡淡:走了。 还带着女人淡淡的香味和未散去的温度。她将皮衣穿好,有点儿大了,将她半个身子裹得严实。柳筝回头看来,嘴角憋着笑。 许相宜恼道:笑什么? 应该是嫌弃她速度慢。柳筝靠近女生一把拉住她胳膊,将人往阳台带。这层为五楼,还是有点高度的,许相宜往下看,不明所以:干什么?你要带我跳楼? 介意我抱你么。她突然道。 什么?许相宜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忽然没了重心,双脚离地,她竟然被柳筝轻轻巧巧抱起来,模样万分轻松。 她被惊得双手绕了女人脖颈,牢牢圈紧。耳旁一阵风呼啸而过,她缩在柳筝怀里紧闭着双眼,手心异能不受控地溢出几丝,直到听见她笑一声,许相宜才发觉已落至地面。 你咬我干什么? 许相宜皱眉,谁咬你了? 她意有所指,那我的脖子怎么有点疼? 许相宜无言片刻,甩开她挣脱出来。她往后退几步,默默收了异能,嘴硬:蚊子咬的吧。 二人绕过宿舍楼,身影混在漆黑的夜里,许相宜跟着柳筝走了一段路,发觉她竟是要走向教学楼。 你带我去哪? 女人依旧往前走着,一言不发。许相宜啧一声,小跑上去将一颗石子踢于她脚边,发出轻微动静,装什么聋? 陡然间,她突然站定不动。许相宜看着其背影愈发不对劲,手心甩出灵绳,面前人猝不及防转过身来,面朝她,笑着: 许同学?你要做什么? 她看着林枝倪的脸庞,鉴于上个世界方禾的所作所为,她并没有流露出一点善意。 同学,你是?许相宜装作不认识她。 林枝倪顿了几秒,很快笑着答非所问:你要找柳老师吗?她也许...情况有点危险吧。 女生面上没有一丝慌张,只是心里稍稍有些急。 对啊。她这次倒是坦然,还有点理直气壮:我找她, 第20章 你把她还给我吧。 林枝倪立刻在夜里勾起不怀好意的笑:跟我走, 我带你去找她。 牢牢封闭的一间小屋内,四面不透风,柳筝随意靠着墙,外边有动静,有人压低声音:殿下,给你送椅子来了。 女人开门,对方立刻进屋将椅子平稳放好,男人扑通一声又跪下,对不起殿下,来晚了。 柳筝不抬眼:滚。 对方磕头,即将落荒而逃之时,女人又开口:林枝倪把她带到哪去了? 正来呢,还有一会儿就到。他畏畏缩缩,您放心,我就算化成一片叶子、一团空气,都会暗中保护好许小姐的。 女人扑哧:要你保护? 对方又要下跪,柳筝烦了,摆手让他离开。对方退出门外,咻一声人间蒸发。 过了没几分钟门被推开,来者见柳筝坐在椅子上神情散漫,他大笑几声:你果然是个叛徒啊。 和我联手不好吗?非得去和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同流合污?她就是个废物,没什么用的。 她甚至都不配姓柳! 柳知明脸色愈发可怖。他语气陡然上升,带着质疑: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姐姐。 如果你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我先拿你这副躯体做实验...他自言自语往下说,而后慢慢靠近柳筝,从背后扯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挑衅地挥着。 再过几分钟你那亲爱的妹妹就该来了。 既然你那么爱她,就让她看看你狼狈不堪的样子吧。 话音刚落,未来得及关上的门被炸得粉碎。柳知明脚步一抖,被铁门碎片划伤了好几道。电闪雷鸣之中,外边的天阴沉得恐怖。柳筝眼前闪过几道亮光,许相宜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身旁并没有林枝倪,而是孤身一人。柳知明看着自己碎了一地的眼镜,以及身体各处淌着血的伤痕,瞳孔渐渐放大,你...你... 许相宜不是个废物么? 怎么突然成了个怪物? 甚至比自己改造的机器人都要厉害成千上万倍... 怎么可能!!! 他手里挥舞着麻绳就要朝许相宜冲去,却被无尽灵力冲击得直直摔进墙壁里,他往外呕着血,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碎成渣渣,耳边是许相宜发问: 是你说我废物吗。 她整个人温顺无害,完全是单纯模样,令人打颤的寒意却是由内而发的。许相宜看着男人跌落在地,血腥味迎面而来,鲜血染了地面流到屋外。 重复:是你说我废物么? 男人牙齿掉了好几颗,他吞了一口血沫,说话口齿不清:是我,又怎样? 许相宜正欲再动手,白烟骤起,男人的笑声回荡在屋内,挥之不去。 他溜得倒是快,临走之前还不忘尖叫着疯疯癫癫道:等着吧!这里是我的地盘,和老子作对的... 都得死! 许相宜不屑,看着屋子摇摇欲坠,提醒坐在椅子上不仅安然无恙、还津津有味看热闹的柳筝:柳老师,该走了。 这个称呼是明摆着的阴阳怪气。柳筝挑眉,跟着女生一并走了出去,没走几步远,一声巨响,屋子彻底坍塌, 伴随保安的叫喊声:怎么回事!快来人!快来人啊! 第12章 林枝倪·怪谈学校 学校还能呆吗? 走出不久,二人隐在树丛里,看着不远处轰然被惊醒的许多保安与教师,许相宜轻轻眨了眨眼,不由问。 柳筝对上她的眼,月色照得她的脸忽明忽暗。她忽然道:我知道你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许相宜抬头,没有一丝被戳穿的紧张感,笑:怎么,你也是吗? 她本以为女人会否认,可几秒后,她点头,认真道:嗯。 女生讶异,她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你也是被莫名其妙拉进来的? 柳筝点头,稍稍褪去些许冷意,转而认真道:要想离开这里,必须杀了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我想柳知明必脱不了干系。 他本意想与我联手杀了你,却不曾想原主突然不知去向,我们二人被强行穿越。 不过我从他的话里得知,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我,都没有选择他。 至始至终,都只想和你同舟共济。 几百米外噪杂声此起彼伏,有保安叫着这屋子怎么突然塌了?,接着便是老师你骂我我骂你,都怪你让我把教材书堆在这积灰,这下好了! 这时候,所有杂音却都过滤完全。许相宜耳边回响着柳筝最后那句话,同舟共济四个字落在她心尖,如石头划过平静湖面,咻一声荡起涟漪。 她心忽然跳动起来。 良久,她才正了形色,淡淡:柳老师,你突然性情大变,还让我有点害怕。 柳筝:...... 不过,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当然也不好抚了你的心意。许相宜踮起脚凑近她,告诉我计划。 第21章 女人凑上去再度拉近二人距离,看着面前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勾起嘴角:不用跑,就呆在学校。 看看谁比谁有能耐。 柳筝不住教师宿舍楼,而是住在草药院后边一间屋子内。当晚,许相宜被带着住进了她的房间。 屋子还挺宽敞,和她的办公室不同,四面透风,还朝阳。大晚上的有风从窗户渗进来,柳筝进门后先去拉了窗帘,然后对站在门口的许相宜道:就一张床。 见人没反应,她想了想:我睡沙发。 说完就拿起睡衣进了浴室洗澡。许相宜独自站在客厅,沉思着 鞋柜上有两双拖鞋,难道...柳筝有舍友?不太可能,毕竟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难不成是对象? 她脑子里乱糟糟,想着若是穿了她对象的鞋,人家万一生气呢? 于是她在客厅大喊:柳筝! 浴室里水声未停,女人应是没听见。许相宜纠结半天,还是踩了那双拖鞋,然后着趿拉着瞎转悠。 屋内干净非常,连小角落里头都摆放整齐井井有条。 她没有乱动女人的东西,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内心好奇:她来这里多久了? 过了很久,水声终于渐渐落了尾音,柳筝换上一件丝绸深蓝睡衣,下摆重重垂着,从浴室出来时长发散至腰间,半干半湿。 看着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女生,她挑眉:不回房间睡? 用了回字,仿若许相宜才是这里的主人。女生不太懂为何今夜里她突然平易近人许多,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便婉拒:我睡沙发就行。 她本困倦得即将昏睡过去,但看着柳筝的脸,她渐渐清醒,脑子还没转过来先开了口:你家里有人? 柳筝拿出吹风机,正解着缠绕在一起的线。闻言反问:你不是人? 许相宜半个人陷进沙发里,她盯着脚上的拖鞋,你一个人住怎么有两双拖鞋。 藏人了啊? 那我穿了,那个人不会生气吧? 她一连抛出三个疑问,柳筝本想开始吹头发,闻言开关的手顿了顿,觉得好笑:你觉得我能藏什么人? 男人还是女人? 她似乎来了兴致,头发也不吹了,靠在墙边双手抱怀,悠然自得地看着面前人。许相宜对于她的性格转变,一时间不太适应。这个情况,让她想起上个世界的那一故人。 我随便问问罢了,你藏你的。许相宜闭眼装死,不再吭声。 直到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她才缓缓睁了一条眼缝,却猝不及防与女人对上视线,才发觉她一直死盯着自己。 待她吹完长发,一股淡淡玫瑰酸涩味萦绕许相宜鼻尖。许相宜刚睁眼,头上就被轻轻敲了敲,柳筝的声音响在头顶: 拖鞋是原主留下的,家里只有你一个,没其他人。 许相宜脸有点红,她神情却淡淡:哦。 看着女人进了房间,她倒头栽进沙发里,打算进入睡眠。十分钟后,她迷迷糊糊间发觉自己身前似乎有人站着。 一翻身,睁眼是柳筝作势要抱她。 许相宜心一抖,直接坐了起来。睡觉被打断令她有些怒,不爽:柳老师,你有什么问题? 女人低眸看她,进屋睡。 女生睨她一眼,再度倒进沙发里,闷声:不用。 晚上客厅里凉,要是生病,你还怎么杀柳知明? 女生还是不动,斩钉截铁:就他那个窝囊废,我就算断一只手都能赢他。 玫瑰花味瞬间靠近,酸苦气息掺杂露水清香,她莫名感到很舒服。身体本能想让她再靠近柳筝一点。 身子腾空,她被拦腰抱起,女人的怀抱将她禁锢住,无法动弹。 许相宜困意消散,死死看着柳筝的眼,放开! 再叫,就和我一起睡。 女生不说话了,只被抱着,进到屋里去。 她被轻放在床上,低头看了眼被子,还有还未关上的衣柜,发现方才柳筝应该是在替她换新床单和被褥。 那么怕我嫌弃她? 还是她嫌弃我? 她又啧一声,脑袋被摸了摸,许相宜抬头,看着罪魁祸首要往客厅走。她于心不忍:你睡沙发? 对方没回头,只是微微叹气:是啊。 许相宜捏了捏被子,犹豫着开口:其实...一人睡一边,也没事。 对方转头时眼里蕴着笑,只是嘴里吐的话却显得自己可怜兮兮:没事,我着凉了也没关系的。反正一个人待习惯了,会自己照顾自己。 许相宜脸上挂着两个字, 无语。 她咬牙切齿,强迫自己冷静:睡不睡? 后者两三步上床,钻进被窝:睡。 房间内只点了盏台灯,许相宜本就有睡觉开灯的习惯,觉得挺舒适,却无论如何都没了困意。虽然不知准确时间,但粗略算算,凌晨必定是到了。 她满脑子不是柳知明,而是纳闷, 为什么柳筝突然性格大变? 第22章 又想到上个世界的宋烟,似乎也是这个流程。前期还能端着人设,温柔似水和蔼可亲,到最后竟活脱脱像个女流氓。 正想着,曾经高冷且不可一世的柳老师靠过来,声音沉沉:睡不着? 许相宜默默往外挪了挪:没有,马上要睡着了。 柳筝又靠近几分:我有点失眠。 许相宜再挪:嗯,闭嘴能治失眠。 半个身子都即将要悬空,柳筝终于不动了,她情绪捉摸不透,只道:我往旁边靠了,你往中间来点,小心别掉下去。 许相宜被扰得心更烦:闭嘴! 过了一会儿,女人响起轻微的呼吸声,应该是熟睡了。许相宜叹气,在夜里闭上眼,酝酿着睡意,终于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待许相宜醒来,感觉自己动弹不得。她迷糊地睁眼,发现自己被身旁人牢牢圈在怀里,她侧脸精致,双眸闭着,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许相宜:...... 她晃了晃女人的胳膊,没动静。踹了一脚,还是没动静。 直到许相宜一口咬上她的指尖,柳筝才慢慢睁眼,她看着怀里龇牙咧嘴的小猫,忍着笑意松开手。 柳老师,请自重。 这是许相宜初见柳筝时,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现下她原模原样送还给她。 被咬了一口的柳筝也不恼,看着被惹炸毛的小猫面无表情进了浴室洗漱,自己就靠在床头,身体又再次滑进被子里,头埋着, 无声地,一点点嗅着属于许相宜的味道。 等到柳筝也洗漱完,许相宜早坐在客厅里发呆。她问:饿了吗? 冰箱里有玉米鲜虾饺,我做一点? 许相宜矜贵地点点下巴,不吱声。 好了,过来吃吧。两个人坐在餐桌旁面对面,柳筝夹了七八个进许相宜的碗里,还要再添,对方紧急阻止。 够了,我没什么胃口。 看出来她心神不宁,柳筝安抚她:在想昨天那件事吗? 放心,你把柳知明伤得那么厉害,没个几天他恢复不了。 我们就等着,女人眼底忽然散发出狠意,咬字都重些,等着他送上门来,踩了他的骸骨,放了他的血。 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她语调忽然一转,没方才那样凶狠,你会想我的吧? 不会。 那我也许是会想你的。 不需要。 第13章 林枝倪·怪谈学校 吃完饭后,柳筝依旧出门去教学楼,本让许相宜先呆在屋子里,对方却冷冷不爽:我和你一起去。 柳筝披了件外套,问:昨天发现我失踪后,有没有害怕? 没有。许相宜脱口而出,说实话,我一开始没发现你被调包了。 毕竟我不怎么关注你。 ...... 继而又道:原是挺平常的,但忽然间我说话你不理,我就觉得不对劲。等到转过脸来,居然是林枝倪。 林枝倪?柳筝假装惊讶,演技极好:我睁眼后莫名其妙被锁在小黑屋里,她倒是空子钻得快。 她干什么了? 说带我来找你。 那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许相宜眨眨眼,似乎人畜无害,言语里却尽是嘲讽:废物,打到一半逃走了。 和那柳知明一样。 柳筝看着小猫溢出来的些许高傲,笑着摇摇头。 你笑什么? 没什么,走吧。 许相宜瞥她一眼,对方正了神色。打开屋门的前一秒,她突然又认真:你要记住,没东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无论金钱、权利,或是...爱人,只有保全了自己,才有无数可能。 女人本柔和的眉眼此刻凌厉起来,她眼底暗暗,情绪上涌却很快被压制住。看着女生,尾音下沉。 许相宜轻哼一声,明显没同意她的观点: 柳老师,你不必来教育我, 请自重。 柳筝扶额苦笑,看着女生抢先一步打开门,她回头淡淡:我虽不是菩萨心肠,但也不是个极度冷血之人。 能救则救,救不了看造化。 她的话轻飘飘散在草药院子里,门打开,走出几步,天光大亮,些许暖阳散进来,照得人眯起眼。 女生回头催:还不走? 女人淡淡笑,分辨不出是否掺杂苦意,只顺着应和:来了。 这次许相宜并没有跟在柳筝背后,像个犯错被抓的问题学生。而是并肩,暖风融了两人背影,扬起几卷风沙,阳光照亮面前的小道,许相宜抬眸看着今日的好天气,心里想着, 应是恶战前的宁静吧。 柳筝余光看着女生轮廓清晰的侧脸,是淡淡疏离味。她忽然就想起久远的某一天,也是这样好的日子,花瓣落满街道,万物被阳光缝上边框,一身白袍的女人却亲手推开自己,恶语相向:别再靠近我! 第23章 她很想问:你说这些话时,有没有一点不忍心? 哪怕是一点点。 对方甚至没给她回答的时间,下个瞬间便不见踪影,连点气息都没留下,仿若从未来过,仿若...她们二人从未相遇。 后来她死了。死得彻底。 她近乎疯癫,跑到女人墓前喝了三天三夜。而后惊奇发现,原来一夜,真的能长许多白发。 喝完最后一滴酒,她红袍沾满脏污。发完片刻呆,泪水无声落满墓碑。她一字一顿:许相宜。 这辈子,我听你话,不靠近你、不同你讲一句话。甚至在旁人问起时,我道她啊?不曾认得,不过听说,是个好女子。 但你死了。她长笑,惊动枝头几只雀,你死了。 我也不干了。 她长发被寒风吹起,隐隐透着白,如划破黑夜的银剑。 这辈子你欠我的。我要你生生世世,轮回几百辈子来偿还。 ...... 发什么呆?柳老师。一路上并没有多余的目光,许相宜稍稍放下心,转头却见柳筝目光涣散,不知在思考什么。 柳筝思绪回笼,她看着面前的女生,从容不迫道:昨晚没睡好,抱歉。 许相宜在心里翻个白眼,没理她。 已经在教室外了,这个点正早读。许相宜纠结许久:那我还是照常上课? 柳知明阴险,贯会出其不意突然袭击,定不会在你把握十足时跳出来。而且他摸准了我们的能力,知道打不过,就不会让整个学校都知道这事,以免打草惊蛇。 而我们,毕竟是穿越者,在这个世界称不上主角。 在别人的地盘,心得稍微沉下来。 许相宜挑眉,行,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假装放松警惕。 她说着觉得有点儿热,便拿出皮筋想把及腰长发扎起来。 手指尖捏着的皮筋却不知哪一秒瞬间被抢走,女人纤细的手指轻而易举就将东西挑了过来,她眼笑眉舒:我帮你扎。 许相宜后退几步,决绝:不要。 柳筝便不动,没有要把东西归还的意思。 得听老师话,不然...就罚你今天不能吃饭。她笑吟吟,完全没有一点威严感。 许相宜和她对峙,闻言没有一点波动:哦。 女人叹气,手心躺着黑色皮筋。她语气软下来:好了,还你。 当许相宜要伸手去接之时,柳筝却一把握住人胳膊,稍微用力,对方重心不稳,轻而易举被对方转了方向。 她被迫背对着女人,手心刚爆发的灵力探个头,忽地被风吹过般,灭了。 许相宜:...... 她无语几秒,女人早已轻巧为她扎完了发,与平时高高扎起的发型不同,为低马尾,冲散了许相宜冷若冰霜的面容,如秋水温柔。 柳筝低笑于她耳边回荡,后者则一甩长发, 精准糊了女人一脸。 她看着柳筝骤然消失的笑容,总算勾了点笑,女生手握在门把手上,正想进去,却被屋内人抢了先。 班主任正拖着晕倒女孩的身体,随意在地上摩擦。血迹铺满地板,她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许相宜?我正到处找你,今天怎么居然敢迟到? 然后她往旁边看了一眼,脸上笑容瞬间扬起,并且毕恭毕敬:柳老师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忘记给她请假了。柳筝又恢复之前那副高冷模样,许相宜忍不住看她一眼,被对方淡漠扫回来,只能移开目光。 装什么? 啊,是这样啊。班主任态度大转变:那我等会还等登记一下。 察觉到门后有异物,柳筝盯着她的眼没说话,对方叹口气,只能把女孩拖出来。 居然是许允。 许相宜摸了摸口袋,她昨晚给自己的那颗糖还静静躺在里面,似乎还有点余温。手心出了点汗,她的着急虽然并未显露,却依旧被柳筝看在眼里,女人问:她犯什么事了。 班主任嗐一声,语气激烈:这小兔崽子,昨晚居然想逃走! 想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到了一楼就被宿管逮个正着,大半夜的把我叫过去,我一看,宿舍里连阳台门都敞着。 这是想直接跳下去呢,又不敢。 两个人听着,沉默片刻。 柳筝低眸打量一番女孩,身上溢出许多血,被鞭打的痕迹触目惊心。 行,你走吧。她侧身让道。 许相宜咬着唇没说话,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比正月里的天还要寒。 班主任走时转身训斥许相宜:回班里好好呆着,我马上回来,不许和那个整天瞎哭乱叫的乱折腾,听到没? 后者看也不看她,只冻着张脸。班主任又想开口,却见柳筝把人挡个严实,只好默默止住话头,拖着女孩越走越远。 待人离开,走廊上又恢复安静。 许相宜皱眉:不救她? 柳筝只是平静看着她,没说话,后者不明白她为何意,只捏紧口袋里那颗糖。 第24章 救了她,对我们没好处,且极有可能会暴露身份。 无所谓。我刚刚就在想,为什么不趁着柳知明病弱直接把他杀了?暴露身份是迟早的事情,任务越快完成就能越早离开,不是吗? 找不到他的。她淡淡。 你知道他项目研究的是什么吗。 许相宜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先回答了:不知道。 机器人。 女生疑惑:机器人? 为什么这学校总抓走一些精神指标弱的学生,因为他们基本上没有自主控制能力。而柳知明为了研发人肉机器人,将金属与人体合二为一,将芯片混着血与肉,硬生生植入活体内。 这样,便是彻底听话了。 至于为什么找不到柳知明。因为他丧心病狂,将自己也做成了半个机器人,能切换无数形态。 对于躲猫猫,他挺在行的。 许相宜嘶一声,冷着眼问她:你这样就瞒着我? 柳筝无辜:你没问我。 行,好吧。 那许允呢?得救她。许相宜脸上浮现担忧,但...我看她指标应该不差才对, 昨天和我交流时,她明明一切行为都挺正常的。 她和你说什么了?柳筝凑近她,脸上有点不爽。 没什么,就给我一颗糖。 拿出来我看看。 许相宜本有点不耐烦,但见面前人执意,只能掏出来给她看。 女人眯起眼,捏起糖摔在地上落个重响,火焰瞬间将其浇透,烧为灰烬。 你干什么? 你自己看。 女生不耐烦往地上瞥了眼,却瞬间呆住。 土灰之中,一小块长方形物体坚硬顽强,在烈火中依旧没有一点磨损,四角尖尖闪着光。许相宜凑近了点,那块东西瞬间闪到空中,直直朝她飞来。 第14章 林枝倪·怪谈学校 许相宜迅速侧身,芯片刮过她耳畔,无端荡起一阵风。柳筝指间突然出现只半透明戒指,它闪了闪,瞬间爆发出惨白光芒,带着刺,将作祟的东西包裹严实。 砰 戒指威力巨大,如此小巧的东西也被它炸得犹如烟花,发出毁天灭地的巨响。 芯片滋着电流,躺在地上七零八落。许相宜瞥了眼女人指间环着的东西,戒指若隐若现,它似乎是完成了任务,便慢慢不见踪影,淡出视野。 许相宜没吭声,只是居高临下盯着地上破碎之物,沉思片刻:它是朝着我来的。 柳筝摩挲几下指尖,安抚:你长得好看。 它被你吸引来的而已。 女生无视她的马屁,冷笑一声,我指的不仅仅是这东西。 许相宜是发现了,无论哪个世界,她都会被追杀。 连她昔日的队员也不例外。 她们,全都想杀了自己。 那许允,还救吗?柳筝凉飕飕来了句。 许相宜轻笑:既然她想杀我,柳知明应该会留她半条命。 还有林枝倪,她想到女生清秀的脸庞,完全是单纯无害模样,她也脱不了干系。 她表面冷静,内心无力感却卷席而来,不禁想着, 究竟为什么?自己是干了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值得她们这样大费周章要取自己性命? 沉默间柳筝俯身,与她平视。 花香迎面而来。 允许我收回之前的话吗? 许相宜皱眉:什么? 跟着我杀出去吧。女人长发掩了两边脸颊,显得她本就清瘦的脸更加锋利,她勾起几缕面前人的碎发,把玩在手心。 守株待兔没意思,踩着他们的尸体离开这个荒谬的世界,才够刺激,对不对? 许相宜摸不准她的意思,不知为何女人的心思转变得这样快,像她突然改变的性格。但她这话说得倒是很合自己的胃口。 杀啊。她走上前去,将本就稀烂的芯片踩得更加粉碎。 给他看看。 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柳筝听到她后半句话浮了几丝笑,但总有点酸涩味道。她环了女生的手腕,走吧,跟我去地下室。 楼梯间阴暗潮湿,只有微弱光芒从一小方窗户外洒进来,暗处总让人觉得藏着无数双眼睛。由于电梯无法到达底层,二人只能顺着楼梯一步步下去。 终于走完最后一层阶梯,突如其来的狭小空间让她们挤成一团。柳筝一手护着她,一手在黑暗之中准确找到了密码锁的位置。 纤细的手指点了几下,红光刺眼,机械声缓缓而起:欢迎您,柳女士。 随后绿光骤起,条条闪烁着危险信号,它不停扫描着这一方空间中的人脸,许相宜听见柳筝轻声:低头。 在这样情况下,她只能照做。 随后就被柳筝拥入怀中,头被环住,花香将她紧紧禁锢,听到柳筝于嘴里喃喃自语些什么,然后下一秒,自己就啪嗒一声, 第25章 变成了一只小猫。 她正惊奇自己的视角转换怎会如此奇怪,就被女人藏在外套里,脸不红心不跳、悠然自得带进去了。 许相宜:......? 门锁一开,待二人,不,一人一猫进去后,又立刻紧闭上。里边和外面不同,没有潮湿气息,相反,这里幽闭且空气极其干燥,闷热得让人暴躁起来。 一颗猫头火速探出来,咬牙切齿:柳筝。你把我变成什么东西了? 女人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笑意压根忍不住,从眼角溢出来,她无辜:一只猫而已。 全身雪白的高贵布偶猫此刻拉着一张脸,怒着一字一顿:你怎么不把自己变成猫? 我不合适。她迅速掠过这个话题,抱着许相宜到处转。 这里只是个前厅,不太重要,平时柳知明会让各班老师在此集合,报告自己班的各项指标。她揉了揉猫头,对方啊呜一口,直直咬破了点皮。 那么凶?她讶异,看着一点点血迹,哑着嗓子:完蛋。我受伤了,你得负责。 再多说几句,那么屁点的伤口就该愈合了。 许相宜无语,但确实是自己干的。它转过脸,索性不去看她。 以柳筝的能力,压根不需要做些什么,过一会儿伤口就能极速愈合。但她偏偏阻止了愈合速度,心眼使着坏,想着哪天让人补偿她。 所以说,老师们都知道柳知明在研究人肉机器人?许相宜问道。 不一定,大多数还是不知道的。 猫眼睛圆溜溜地看东看西,这地方完全不像人呆的,又昏又暗,那些不知情的老师也不觉得奇怪? 觉得奇怪的,怕是现在都没自我意识了。柳筝眼底一片漆黑,这学校进得来出不去是常态。 我看过名单,基本上所有老师都是非常年轻、高学历、来自山村,应该是被柳知明的高薪诱惑骗来的。 布偶猫沉默一会,看着摆在中心的一张大圆桌,当是平时柳知明同老师们开会议的,角落还遗留几张白纸和一支被碾碎的笔。 柳筝顺着她的目光走过去,捏起那张被揉皱的纸,黑字刺眼。 姓名:许允 年龄:19 职位:实习代课老师 目光扫到最底下那一栏, 是否想离职:是 离职原因:想回家 除此之外其余的内容都被红笔划得看不清,只有这些字堪堪能打量清楚。 许允原来是老师?她不是学生? 见柳筝也很诧异,许相宜正欲开口,背后却传来一声笑: 柳老师,你在干什么? 猫头被人一敲,许相宜不爽,后一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直到与空气混为一体,她看着来人站在门口,听到柳筝沉稳回答:没拿东西,回来一趟。 林枝倪此刻穿着校服,所散发的气息却一点不稚嫩。她歪着脑袋,嘴巴咧起一个怪异的弧度:是吗? 这地方学生禁止入内,你怎么进来的? 你觉得我既然能进来,意味着什么?她连称呼都直接省略了,女孩此刻面色惨白,与之前见着的红润气色全然不符。 柳筝靠在圆桌边,看着她手里闪出一把银刀,一步步靠近自己。 对不住了,柳老师。这次倒是加上称呼,还挺尊重人的。 银刀闪着光呼啸而来,顺起一阵风。柳筝将手中的白纸折成三角形,轻轻敲两下,便立刻飞出去挡了这把沉重锋利的刀。 甚至都没动过一下,连力气都没使上一点。 刀尖被打得被迫转换方向,砍进墙壁里,发出沉闷声响。 轻而易举就把林枝倪引以为傲的传世银刀挡个干净。她盯着女人的脸,语气却还算端庄:柳老师。 您原来这么厉害啊。 只在这里当个主任,可真是屈才了。 是不是奔着许同学来的? 柳筝笑声荡漾,她勾起眉眼,神色戏虐。一提到许相宜,她的情绪以及脾性是抓也抓不住的变化多端。 林枝倪看着面前人的神态,错愕几分,但很快恢复: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 是啊。她离开圆桌,走到墙边上将银刀取下来,掂掂重量,嫌弃地啧一声,毫不掩盖:我就是奔着许相宜来的, 有问题吗? 林枝倪看着自己的刀在她手中,情绪激动几分:那还真是不巧。 我也是为了她来的。 只不过性质不同罢了。 柳筝是来护她周全的, 而自己,是来杀了她的。 透明的猫就着柳筝波动的灵力,随意漂浮于空中,来去自如,干什么都轻飘飘毫不费力。 它能感受到女人的力量强势且不可抗拒,一般人压根接受不住,幸亏自己有点底子。 它看着林枝倪熟悉的脸,此刻分外陌生。曾经那个在队里整天笑嘻嘻、爱开玩笑的姑娘早就死掉了。 许相宜冷呵一声,盖不住内心的刺痛。 刹那间,火焰迷了她的眼。定睛一看,见林枝倪忽然扬起一场大火,女生在烈火之中燃烧着,好像感觉不到堪比五马分尸的疼痛,只是尖叫着:许相宜,你知道你在这里。 第26章 别藏了,快出来见见我吧。 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只是几秒,就焚烧完了她的整副身体,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流下一滴血、一颗泪。 也没有死亡。 一大半的皮囊被烧毁,成了灰烬落在地上,而仅存的另一半,内里却长出新芽。一副银白坚硬的金属甲壳从她的内脏中钻出来,冲破所有阻挡,张扬着覆盖她的身体。 齿轮链条抽动发出清脆声响,林枝倪竟是直接如野蛇蜕皮,一点点撕开自己的身体,成了个完完全全的机器人! 她声音倒没变,少女清爽之声与这幅可怖的样貌属实不符。 柳老师,把我的刀还给我吧。她言语中带着些许威胁意味。 结果下一秒,柳筝二话不说就将银刀踩在脚下,本无坚不摧的武器瞬间弯曲,她挑眉:你这刀,给我家猫当玩具它都得吐三千尺。 许相宜:...... 第15章 林枝倪·怪谈学校 林枝倪看着自己那把祖上流传、珍贵至极的宝刀,此刻却如蝼蚁般不堪入目,被女人轻松踩在脚下,她的自尊心砰然倒塌,被碾得细碎。 她呈椭圆形的头慢慢扭动,变换为一架激光炮,金属坚固而泛着光泽,女生发疯似呐喊:折了我的刀... 拿你命来偿! 激光炮的两侧伸出一双翅膀般的感应器,幽幽散发着绿色光芒。正中心一个红点,它自动准柳筝,扫描几秒,迅速爆发刺眼蓝光,如蟒蛇舞着身子朝女人接近,即将触碰的那一秒,直接张开血盆大口,蓝光所覆盖范围愈来愈大。 柳筝丝毫不慌,先抓过自家那只隐形小猫,在怀里抱稳了。而后从手心扯出把灵剑,暗红色花纹爬上剑柄,如鬼魅夺命。 许相宜被带着刷一声飞出去,她表面上冷静且嫌弃,实际默默地攥紧爪子。 非常迅速躲过这一击,林枝倪依旧穷追不舍,她幽幽转了一圈头,激光炮立刻转换方向。紧紧盯着柳筝,蓝光如瀑布般猛烈爆发。 光芒渐渐充满了整个屋子,即将再次逼近柳筝所处位置。 女人压根不理会,紧握着剑柄,朝角落的某一处黑暗刺去。明明所触碰的是空气,地上却随即出现一滩鲜血,紧接着现出男人的身影。林枝倪看着即将抹灭柳筝的光芒瞬间削弱,屋内重新暗下来,她四肢一阵钝痛。 柳知明的脸慢慢显露。他看着直入自己身体的那把利剑讶异了一会,之后双手摊开,似乎很无奈:被你发现了,姐姐。 林枝倪,你的把戏还是太烂了。 柳筝说出此话时并未将头转过来,而是对着男人的脸开口,手握剑柄的力道渐渐加重,你以为你变幻成柳知明的模样,我就认不出你了? 许相宜扭动猫头,看着此刻的机器人林枝倪似乎受了内伤,却还冷嘶一口气,坚持反驳:你说什么? 男人作为林枝倪的分身产物,连半只机器人都算不上,他怒目圆瞪,看着自己血肉模糊,最后看了眼自己的主人,头渐渐垂下去,毫无生机,柳筝轻轻转动剑柄,对方立刻被炸得粉碎。 许相宜看着满天飞的内脏器官,及时躲进柳筝外套内,才幸免于难。 男人死了,林枝倪身体中的程序遭到一半的破坏。她假装无事发生,继续道:其实你们都应该感谢我。 柳知明那个废物,要不是我杀了他,代替他将项目做起来,这人肉机器人压根不会有实质性的进步! 他得感谢我才对啊...林枝倪情绪激动起来,金属外壳碰撞出沉闷声,还有你,柳筝。 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了他,我替你实现了,皆大欢喜,对吧。 你们为什么都不感谢我? 为什么!!! 她发狠地转动着激光炮,嘴里絮絮叨叨:许相宜,我们好久不见了吧?我在这个世界等你等得真的好辛苦。 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许相宜探出猫头,沉默想:要是给你看到我这模样,还不直接笑死。 下一刻,屋子内另一扇门轰然倒塌。伴随着灰尘洋洋洒洒,里边的机器人接连不断涌出来。它们形态各异,应当是还未研究完全的,有的被挖了双眼,还未植入新眸,有的被砍了半个身子,还留点血肉,缝合处未完工。 有一个脑袋还没被金属完全覆盖,是许允。 柳筝感受到怀中猫不安分,一双圆乎乎的眼死盯着自己。她勾了勾手指,许相宜瞬间变回原样,只是姿势未变,依旧被柳筝抱在怀里。 许相宜:...... 林枝倪:...... 看着从天而降的仇人,再往旁边那排机器人堆瞧一眼,她毫无顾忌地大笑,眼里闪出精明的光:好久不见啊,许队。 久违的称呼令许相宜有些奇怪的感触。她看着面前完全打量不清容貌的女生,开口:说真的,还是挺不能接受。 林枝倪以为她应当是伤心难受了,嘲笑一声,只是还未开口,就听她继续道:你长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深呼吸一口气,在金属外壳之下微笑:许队还是没怎么变,说话这样直接。 第27章 看着平常的交流,实则暗流涌动。林枝倪按下位于自己手心的按钮,机器人堆顿时躁动起来。 许允身上只盖了几片金属,像还未孵化完成的动物,却是第一个被唤醒的。紧接着,所有机器人从睡梦中惊醒,它们发出吱嘎声,一步步朝着柳筝与许相宜而来,将二人围得密不透风。 许相宜甩出白焰,如雪球滚滚,沉沉击打它们的身体,但只吞噬了其未被金属覆盖的几处,其余依旧完好无损。她将自己的指尖划过柳筝的灵剑,流下几滴血珠,纤手向上抬,它们便立刻随着升至空中,分散着往机器人的额头中心点去。 血珠如恶蛊,一旦点上它们的眉心,立刻如蜘蛛网蔓延至全脸,然后是身体。 它们表情狰狞,无能狂嚎着,同一时间柳筝挥舞着灵剑,红光将整个屋子包裹得紧,先一脚踹倒一个,再毫不留情砍下脑袋,只是几秒时间,几乎无机器人能幸免。 除了许允。 她感受着血珠侵蚀大脑,细胞被吞噬,自己的思维正渐渐模糊,但心跳依旧顽强不息。许相宜见她这幅模样,使了个眼色给柳筝,后者只能停下放肆的动作,乖乖听话。 林枝倪这会儿很明显慌乱几瞬。她看着许允跌倒在地,其余机器人都成了一堆废铁,而许相宜和柳筝则毫发无伤,甚至连口气都不喘。 她彻底慌了。 她后退几步,按下传输器,妄想再次逃走。被柳筝一剑甩来,刺下胳膊。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缺少一部分,她发疯叫着:许允!快...快杀了她! 是她, 而不是她们。 还真是坚定不移地只想杀我一个人。许相宜嗤笑,看着许允摔在地上,训狗似得喊她站起身:起来。 给你一次实现心愿的机会,去吧。 许允红了眼,竟是先向她鞠躬。随后挥舞着自己的铁拳,泪散在空中,她浑身上下充斥着恨意:没良知的脏东西。 我今天就为这学校所有无辜的人报血仇! 许相宜双手在空中比划几下,许允瞬间感受到自己的体内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她如奔腾的野狼,此刻什么也不管不顾,只想取了林枝倪的头颅。 啪 她的拳头穿透林枝倪的身体,连许允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力量居然是自己所拥有的。 对方笑得邪恶,她紧紧抱着许允的脑袋,往自己硬邦邦的身体上猛砸,两个人血与泪交融,谁也不肯放过谁。 到最后关头,林枝倪蓄满力气,想给许相宜来最后一击。激光炮摇晃几下,朝人弹出极其猛烈的光芒,她恶狠狠吼着:我要杀了你!许相宜! 我恨透了你,你必须得死! 柳筝正想挡在许相宜身前,却被许允抢先一步。她徒手挡住激光炮,长发顺着哗哗哗乱飞。她嘴里咬了几缕发丝,嘴里全是血沫: 死后,你若是敢轮回,我便追杀你无论几辈子!林枝倪,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到了那儿,我就和所有因你而死的鬼魂们一起慢慢折磨你...折磨你生生世世!永远! 蓝光骤然变小,二人的身影即将陨灭之际,许允眼里盛满泪光。她转身朝许相宜道:对不起。 芯片是我放的。 但是是假的,不是吗?许相宜笑道。 最后,她看着许允的眼,认真道:谢谢你的糖。 希望你下辈子平平安安,再无苦难。 直到蓝光完全消失,昏暗的屋子被照亮又陷入黑暗。许相宜深呼吸一口气,感到心力交瘁,转头却见柳筝饱含深意的眼:你该回去了。 许相宜还未回答,眼前便闪过一阵白光。 感受到额头被人触摸,她身子一抖,立刻惊醒,却见庄写意坐在床沿,眸中有点担忧。见人醒来,才抚上她的脸,关切:还难受吗? 自己这是,回来了? 她打量四周,完全是民宿之中那间庄写意为自己准备的屋子。她汗珠密布,胸脯不停起伏,惊恐模样被庄写意看在眼里,她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许相宜往旁边移,躲开庄写意的手。 女人的眼底深了些,像一汪潭水。 你好好休息吧,饭菜我都放在桌上了。她欲转身,却听见女生道:不用了,我现在走吧。 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庄写意看着床上人,意味不明。片刻后她还是柔了语调:先吃饭,吃完...我帮你整东西。 我没什么东西的。许相宜说着要下床,拉开窗帘想看看时间,却见外边漆黑一片,只看得见零零碎碎的几颗星星。她顿了顿,身后人摸上自己脑袋,许相宜忽然就想起柳筝摸自己的猫头,烦躁地啧一声。 庄写意笑着:起床气啊? 昨天还是个温柔小姑娘,现在怎么这样凶。 昨天? 许相宜转头问她, 难不成自己在两个世界里打打杀杀,实际才过了不到一天? 第16章 杜秋羽·血戏长流 是啊。你一觉睡到现在,我见敲门没反应就进来了。庄写意歪头看她,红唇勾起:一直见你嘟囔着,额头也有点发热,我就喂你吃了退烧药, 第28章 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相宜除了脑子有点晕,其余倒是没太大问题。她对上庄写意的眼:你这民宿是不是闹鬼? 嗯?闹鬼?女人似乎很惊讶,怎么个闹法? 许相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些事与她讲了。后者关注点非常清奇,她逮着宋烟和柳筝像鱼追着诱饵咬着不放,问个不停: 她们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害你? 长得漂不漂亮?有我好看么? 许相宜:...... 和你倒是挺像的。 庄写意挑眉,狐狸般的眼凑近女生:和我很像? 嗯。到后期都是一样的...自来熟且欠揍。 许相宜看着女人愈发靠近,她往后退几步,不慎跌在床沿,忽然开口:是不是你? 庄写意神色自若,闻言不解:什么? 那两个世界中,莫名其妙帮助我的人。 是不是你? 庄写意觉得有点好笑:会不会是你做噩梦了呢? 有没有可能,其实你口中的这几个世界压根就不存在。 不可能。许相宜斩钉截铁。在那呆的每一秒、所遇见的每个人,一切都有实感。或哭或笑,或恨或爱,都不可能是两场噩梦能解释得了的。 你告诉我,宋烟和柳筝, 是不是你? 眼前又是一阵熟悉的白光,许相宜心想该死,又来了。 没完了是吧? 民国三年,旧上海二月。 初春时节,寒意暂未消退,天还是有些凉。不少贵妇太太裹着雪白袄子,头发烫着卷儿,走在街上,唇色比火还要热烈。 戏楼里高朋满座,台上花旦明媚翩翩,青衣端庄稳重,曲声袅袅,引得看客连声叫好。武旦出场,英勇飒爽,有人往台上扔票子,一时间精彩纷呈。 许相宜睁眼后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身旁的好友她不认得,见女生坐在自己身旁看得入迷,她也朝台上仔细打量去。 武旦正与其他几位主角配合着,手握武器,正过家伙,待花旦唱完一调,开始互相抛掷兵器,连带着脚踢,场面惊险刺激,忽然来个后桥踢枪,台上纸票又多了几张。 她脸上虽打着面红,底色也拍得浓,许相宜却依旧能一眼认出来。 这是她那失踪的第三个队员,杜秋羽。 心里又泛起不好的预感,她打量着周围人群,最后目光停留在自己身旁这位上。 她身着学生装,头上扎着俩麻花辫,踩着小皮鞋,俨然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低头看看自己,则一身精致的黑色小蓬裙,一摸头发,卷卷还被盘得油亮,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曲终人散,落幕之际,许相宜被身旁女生拉着,似乎关系很熟,亲热着:走吧相宜,下午我得回学校呢。对了,你留洋回来没多少日子,还没去看看徐老师,她挺想你的,天天念叨你。 女生荡着笑,眼睛弯弯:说什么, 好久不见相宜了。哎,这班里没她管着,我倒有点力不从心! 她模仿着徐雅萍的语调,慢而缓,表情也变化多端。许相宜看着,勾了点笑,却频频转头,看着台上人隐在帷幕之后慢慢退场,自己也被女生挽着出了戏楼。 街道繁华,车水马龙,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黄包车夫早已等候多时,看准时机便冲到二人面前,卑躬屈膝:二位小姐,是要到哪去啊? 女生挽着许相宜,对车夫道:许宅,哝,接好了! 她刷一下甩出几张票子,不慎掉落在地,对方立刻弯腰捡起,鞠躬道谢:谢谢,谢谢二位小姐,快上车吧! 搀着女生上了黄包车,他转头要扶许相宜。 她迅速摆手拒绝,干脆利落坐稳了。 坐好咯!车夫一声喊,立刻吭哧吭哧绕着街道跑,穿梭在人群之中,扬起一阵尘。 大宅不似洋楼,取的是江南院子,翠竹弯了腰,脆脆从墙院伸了高枝,青砖绿瓦,平时小雨一下,被浸得发灰。 从红漆大门进去,便有佣人来接。她笑着与二人闲聊:两位小姐那么久不见,都去哪玩啦? 女生摆头晃脑,兴致还很高:去听了戏曲呢,别说,那武旦演得是真妙!怪不得受那么多人追捧! 见许相宜沉默了一路,她转头不解:怎么啦相宜,今天不舒服吗?都没见你笑过。 佣人闻言,投了担忧目光而来。她道:是不是今天太累了?那今晚我炖些鱼羹吧,鲫鱼味鲜,好舒身子。 我没什么事的。许相宜摆手,扯出几丝微笑,等会你要去学校吗?我陪你一块去吧。 女生欣然应允,下一秒又嘟囔着:哎呀,我校徽呢?完了完了... 一股脑就想着玩,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 她两只校服口袋都掏遍了,最后一拍脑袋:应该是落黄包车上了! 许相宜:...... 原本她还猜测着面前这位小女孩,是不是和前面两个世界中的宋烟和柳筝一样,是个有实力的大佬。 第29章 现在想来还是算了,不太可能。 她完全是单纯小白兔,和那两只狐狸可不能比。 对了,庄写意呢? 思绪乱飞中,自己已经被女生拉着出了家门,坐上黑色小轿车,司机带着白手套,扭头就往戏楼冲去。 好在那车夫常年混迹于那块地方,拉完一单就原路返回,此刻正买了俩菜包子啃。女生一逮到他便下车大喊:喂,我校徽呢? 中年男人被吓得一顿,啪嗒一声,手中热腾腾的包子掉落在地,沾上泥土。他手作发誓状:小姐,什么校徽?我可不敢偷拿您东西! 这东西确实不会有人偷的,她走到黄包车旁一顿翻找,终于在缝隙里见到自己那枚不幸被卡住的校徽。 小姐,真不是我偷的!他哭天抢地。 我知道,我自己丢的。她头也不回,转身上了车。 车上的许相宜也没闲着,打量着周围,想熟悉下环境。她见女生回来,接过那枚校徽,瞧了眼名字 张雨寒。 新人物,真不认识。 她捏在手里淡淡扫了眼,而后神色自然地归还,不忘提醒:这次记得放好了。 张雨寒小心放到钱包里去,攥在手心,庆幸:幸好找到了,不然马上得开始严查校服校徽了,再去补办可来不及! 小姐们,现在去哪呢?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二人问。 去学校吧。许相宜对张雨寒笑道,去看看老师。 第17章 杜秋羽·血戏长流 谨升女校位于市中心,在读学生皆非富即贵,教育资源也是顶级的。下了车,与司机约好接应时间,二人往里走去。 保安见了许相宜也不敢拦,毕竟许家地位可不容小觑。 进了学校,学生意外很少,只零零碎碎几个。见许相宜有点疑惑,张雨寒解释道:我因为要补考才提前来学校的,你忘啦? 许相宜只能道:最近记性不太好。 张雨寒笑得明亮,如星星闪烁,打趣:怎么感觉那么久不见,你话变得更少了? 许相宜当然反驳,为自己找补:见老师还是有点紧张的,理解一下。 绕过几幢教学楼,途径宿舍楼时,张雨寒想起还有几份作业落在宿舍,想顺带着拿去办公室给老师。许相宜懒得爬楼梯,就呆在一楼等待。 雨下得突然,淅淅沥沥洒进地里,卷起雨花。许相宜往里站了站,见几个女生举着伞往这走来,想着挪个位置便又往旁边靠。 等到最后一个女生走上台阶,她啪嗒一声收伞,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力气巨大,引得雨滴都扑闪翅膀般往许相宜身上飞。 猝不及防,溅上半肩的水。 许相宜无语片刻,脸色很差地看着女生。她被周围人包围着,似乎很受欢迎。白暂脸庞抬起,她很快道歉:抱歉,我没注意这里有人。 旁边那群女生也附和着,她们神色本傲慢,但打量一番许相宜的穿着及气质,竟是替那女生道歉:不好意思啊,沈思沫同学不是故意的。 张雨寒一步三阶梯下了楼,见许相宜身旁一堆女生,以为是要欺负人,急忙冲过去:你们干什么? 转头见那堆女生中最引人瞩目的一位,她话顿时哆哆嗦嗦说不清了。 沈...沈思沫? 教学楼走廊上,许相宜听着张雨寒絮絮叨叨一路:那可是沈思沫啊!十几岁的年纪红遍上海滩,年轻有为,是响当当的大歌星哎! 听说,她最近正准备发行新歌呢。她歪着脑袋疑惑:怎么有空回学校? 难不成,她也没及格,要补考? 许相宜一路心不在焉,回想着女生的模样,陷入沉思。许久,她开玩笑状:你是自己没过,想拉个垫背的吧。 对方的小心思被识破,甩甩辫子,嘴硬着:才不是呢! 一路有说有笑,顺着楼梯上了三楼,转弯便是教师办公室。徐雅萍桌上摊着几本诗集,正喝着茶水润嗓子。听见有人敲门,高声:进来吧。 徐老师,您瞧谁来啦? 张雨寒一步跨进办公室,手里捏着几本作业,许相宜也跟着进来,徐雅萍定睛一瞧,乐得弯了眼。 哎哟,相宜回国啦? 许相宜作为好学生,各科成绩优异不说,家里还给学校捐了好几间教室。徐雅萍穿着一身素雅旗袍,面上戴着一副方框眼镜,此刻眉眼都含笑,拉着人就是一顿聊。 许相宜看着全然陌生的老师,只能瞎编乱造一些蒙混过关。正胡乱答着,门外再度响起一阵敲门声。 嘈杂女声传来,门外应当不止一人。 果然,待张雨寒去开门,就见方才那群进了宿舍楼的女生此刻乌泱泱袭来。四五人你一句我一句,在见到徐雅萍的那一刻倒是纷纷闭嘴了,其中一位激动喊着,与方才张雨寒所说之话如出一辙 徐老师,您瞧谁来了? 被团团围住的女生气质出众,虽同样身穿蓝白相间的校服,却总让人一眼注意。她摆手示意让女生小声些,然后对上许相宜的眼,随即一笑,眼里清澈、没什么污染。 第30章 第一眼不看老师,居然看自己。 许相宜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没什么波澜。 哟,思沫啊! 今儿真是赶巧了,好孩子都一块来。 她这下是笑得嘴都合不拢,招呼着几个学生坐下,要去倒茶。 沈思沫制止她:哪有让老师泡茶的道理? 此话一出,她身后那一堆小跟班立刻献殷勤, 老师,您坐着吧,我们来就好。 许相宜和张雨寒紧挨着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们给自己端茶倒水的,还有点不好意思。沈思沫道:她们总是这样,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许相宜不太想说话,张雨寒知道这位大小姐脾性,便一并替她开了口:吓到不至于,只是... 只是什么? 就见张雨寒双手合并托在下巴处:沈同学,你最近是不是要开歌友会了? 许相宜转头看她:...... 沈思沫嫣然一笑,顺着回答:是啊。 张雨寒哭丧着脸开口:沈同学啊,你知道你的票多难求吗! 连我父母都搞不到! 一票难求本人假装不经意看向安静坐在一边的许相宜,意有所指道:两位同学对此有兴趣吗? 张雨寒哐哐点头,另一位神色淡淡,一言不发。她抿了口茶水,没动静。 女生急了,胳膊肘撞了撞许相宜。后者才放下杯子,无奈点头。 沈思沫见许相宜这样一副冷淡样,也没恼怒。只是依旧笑着:这样啊。 我可以安排。 扎着麻花辫的小女生倒是开心了,她大手一挥:沈同学,我们不会白看的。这样吧,你出个价。 活像大老板谈生意。 沈思沫咽下一口茶,嗓子有些苦。她摆手:我帮你们安排的意思,便是, 不用花钱。 第18章 杜秋羽·血戏长流 张雨寒刚才那都是客套话,作为一个常年因太过顽皮而被父母克扣零用钱的学生,才拿不出那么多来。 要知道沈思沫的歌友会票,价格早就溢得满天飞了。 此刻她更开心了,衬得身旁的许相宜颇为冷漠。徐雅萍看着几个学生吵吵嚷嚷,也不嫌烦,看热闹般坐着,见几人不说话了,道:讲完啦? 其余几人:...... 是的,我们唠完了,该您了。 老师,我也留了位置给您,沈思沫做事周到,很有礼貌:如果您有时间的话。 徐雅萍一拍手:好啊!必须有时间啊! 于是在场只有许相宜一人冷着脸,其余人皆兴高采烈。 哦,还有那群小跟班,此刻羡慕嫉妒恨,却没好说些什么。 又扯了点家常,几人聊得不亦乐乎。 除了许相宜。 徐雅萍乐呵呵问她:在国外怎么样?还适应吗? 一切都好,就是挺想家的。 沈思沫冷不丁跳出来:想谁? 许相宜微笑:想家。 啊,不好意思,听岔了。虽这样说,女生脸上却全然没有一点歉意。 徐雅萍又问沈思沫:你呢,以后有什么计划哪? 没什么计划,好好做人吧。 徐雅萍大笑,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性格真是十年如一日不变啊。 聊到最后那几个小跟班都受不住先回教室了,徐雅萍才发觉时间已晚,催促张雨寒赶紧回去复习以备明天的考试。 离别时,她朝二人道:有空常回来看看。 虽然张雨寒平时不住学校,但因备考,被老师强制留下。分开后,许相宜便一人慢慢在学校里走着,雨还未停,依旧下着,她撑着伞即将走到大门时,门卫却告诉她:小姐,刚才您家司机本等着,但忽然轮胎爆了,只能去修理。 许相宜:? 正想随便拦个黄包车夫,但雨愈发大,连小贩都没了影。她有点发愁,这时候一辆小轿车从校内慢慢驶出来,经过许相宜时,车窗摇下,坐在后座的女生朝她轻喊: 上车吧。 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许相宜犹豫一会儿,沈思沫便让司机停车,就这么等着她思考,也不嫌慢。 原地站定一会,她看着雨点卷席大地,这雨确实越来越大了。 上车吗? 车内人依旧盯着她,语气更柔了点,许相宜这下是不再纠结,撑着伞艰难往前走了几步,而沈思沫竟是直接下车,接过女生手中的伞,轻声:慢点。 她为许相宜打开车门,见人进去,自己才收伞一同坐进来。看着对方往旁边挪了挪,低笑:要去哪? 回家。许相宜说完补充:许宅。 雨点划过窗,车内一片安静,小轿车一路向东驶去,在偌大的宅子前停稳了。此刻雨依旧下,但小了许多,司机欲动身,想着为二人开车门,朝后视镜瞧了眼,身子一僵,坐在驾驶位不动了。 沈思沫先一步下车,女人长发飘逸,沾上几点雨也不管,只是忙着撑伞。而后绕到另一边,见许相宜即将从车内钻出来,在其双脚即将落地之际, 第31章 伞一倾,为她挡雨。 许相宜朝她瞥一眼,淡淡:谢谢。 然后啪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开刚才在办公室,徐雅萍给的那把颜色艳丽的伞。 进了宅子,门口两旁护卫齐声:小姐好。 沈小姐好。 沈思沫点头表示回应,许相宜听到这声,回头见女生想跟着自己进来,脚步一顿。 但转而一想,她确实把自己送回家了,于是继续向前走着,想着也行,请她坐会吧。 顺便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 前院正厅,这个点许严正坐在桌前看报纸。许相宜听见他问下人:相宜呢?怎么还没回家。 下一秒正好碰个面对面,许严见到自家女儿回来,乐呵着:外面玩够了,舍得回家啦? 见到许相宜身后人,他神色端正许多,起身叫下人再倒几杯新茶。许相宜第一次见到原主她爹,也不知能说些什么。见他看着沈思沫,想开口解释。 谁知这俩人似乎熟得很:思沫啊,真是好久不见你了,都长那么大了? 来,快坐下吧。 沈思沫闻言也没和他客气,在许相宜身旁坐下后道:确实很久不见许叔叔了。 认识啊? 许相宜心里纳闷,几句话解释完俩人为什么会一同回来,有点口渴,她端起茶杯喝几口,就听两人热络聊着。 最近老沈身体怎么样? 前段时间,我听说安胜银行有混混闹事。他没少费心费神吧? 沈思沫模样虽年轻,稳重感却掩不住。她闻言道:身体挺好的。 都是南街那的一群流氓痞子,想干票大的,又没什么能耐,见了警察便吓得屁滚尿流,早就老实招了。 许严笑几声,频频点头:沈家无事,我便也放心了。 许相宜不知他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天边泛了红,太阳沉沉,快要落下。许严想留人用晚饭,他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沈思沫看了许相宜几眼,也没拒绝:既然您都这么说了。 她笑:那我就打扰片刻。 因有客,许严命令家中厨子多备几道好菜,这一下,上菜时间便比平日慢些。 他起身去了后厨,想催促几分,一时间正厅只留下许相宜与沈思沫相对无言。 许同学是刚留洋回来? 沈思沫明显是没话找话,不愧是红遍上海滩的大歌星,只是短短几个字,声音婉转动听。对比刚才和许严聊天时,那声儿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显然是温柔很多的。 是。许相宜抿口茶,没抬眼。 以后有什么打算? ...好好做人。 沈思沫低低笑着,摇了几下头,似乎有点无奈。良久,她正又想开口,就听见女生冷冷道:你认不认识庄写意。 对方疑惑:谁啊?大明星? 许相宜盯着她,一声不吭。 沈思沫微微歪头,不解模样。 过了几秒,许相宜轻笑一声,道:没什么。 一个陌生人。 你找个陌生人干什么? 许相宜闻言,改了措辞: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沈思沫往椅背靠,双手抱怀,眨眨眼:好吧。要不这样,我在后天的歌友会上贴则寻人启事。 不收你钱。 许相宜沉默,一提裙摆,转身就走。 终于,等菜都准备完毕,佣人一道接一道端上桌。三人围桌而坐,却有四把椅子。 许相宜刚来这世界,压根什么都不了解。她看着那把空荡荡的椅子,想起原主母亲迟迟未现身,后了然。 她确实饿了,夹起一块糖醋小排咬了口,酸甜味的,意外符合自己口味。 多吃点,我特意让家里厨子多烧的几道菜,尝尝味道怎么样。 没多久,聊天间,几人都慢慢撂了筷子。用餐完毕,沈思沫也该离开了。许严送她到门口,挥手道:没事让老沈也上门来坐坐,都多久不见了。 许相宜跟在后边,很安静。 她看着沈思沫走到车旁,听见许严的话还转身点头:会常来做客的。 而后进车的前一秒,她略过许严,直直望向如透明人的许相宜。 后天下午一点,别忘了来舞乐门参加我的歌友会。 第二天,许相宜竟一觉睡到十点。也许是几个世界穿来穿去她都有点习惯了,睡眠质量都慢慢回春。 许严这个点一般不在宅子里。 许家世代经商,最早落魄时卖些海鲜,后机缘巧合之下开始做起小生意。手头慢慢宽裕后,不满于现状,再开始进行投资。 到了许严这代,资产雄厚,名声也早已响彻上海滩。 许相宜下楼,佣人立刻将饭菜送上桌。她随便吃了几口,觉得有点无聊,想着去哪转转好。 还未起身,张雨寒倒是来得巧。许相宜还在偏厅吃饭,大老远就听见女生喊自己的名字。 相宜!今天天气这样好,出来陪我玩啊! 第32章 一路喊着就跑到许相宜身前,她背后跟着的佣人也哭笑不得,向二位小姐鞠躬便离开了。 张雨寒不愿坐小轿车,她觉得太气派了,一出门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不太自在,这点倒是随了许相宜的意。二人便慢慢往街中心走着,许相宜问她:你今天不上学吗? 对方毫不在意:补考又没过,老师觉得我无药可救,喊我父母把我接回家。 走着走着便又转到了戏楼, 可惜今天不开门,不然正好可以赏一曲。张雨寒砸砸嘴,往里瞧,哎,里边怎么还亮堂着? 许相宜也顺着一同往里面望去,确实明晃晃亮着几盏灯。 还有个人影。 奇怪,平日里若是休息日,里边应当乌漆麻黑一片才对。 也不会有人的。 正疑惑着,下一秒,一颗子弹从屋内往外飞出。 啪一声巨响, 一名过路人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第19章 杜秋羽·血戏长流 许相宜看着子弹擦过自己的脸颊,后听见人轰然倒下,周围叫喊声此起彼伏,她拉着惊慌失措的张雨寒侧身,在一片混乱中想, 得先找个避身之处。 她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舞乐门,还未等自己有动作,张雨寒先大叫着:不行,咱跑不过的! 快快快,快先躲到屋子里去! 舞乐门还算有人性,大门敞着,见涌来许多受惊百姓,也没将人们赶出去。许相宜和张雨寒二人匆匆跑来,服务生见了急着:快些,要关门了! 沉重的门哐当一声紧闭,里边几十个人依旧心神不宁。许相宜环顾一圈,发现除了平民百姓,还有许多小姐太太,此刻她们泪流了满面,正拿帕子擦。 怎么办?警察还有多久到? 这是我第一次见死人...太可怕了。 有人腿软,瘫在一边。 应该快来了吧。服务生是个年轻小姑娘,她也怕,却还强装镇定着。 过了不知多久,连里边躁动不安的人群都渐渐安静下来了,外边依旧毫无动静。许相宜掀开一小部分窗帘,往外看去,原本热闹的街边此刻空无一人,许是都跑回家或是就近躲在店里不敢出来。 这个视角她看不见戏楼内,只能环顾其周围,但左看右看都没什么可疑人物。她皱眉,总觉得自己被耍了,刚要放下帘子, 一双眼,猝不及防,近在咫尺, 与她对视。 窗外女人眸光毫无生气,瞳孔漆黑,没有一点亮光。 许相宜呼吸一窒,预备着异能,手心灵力若隐若现。对方却只静静盯了她一瞬,而后下一秒便消失不见,速度快到仿若只是自己晃神,方才场景压根不复存在一般。 张雨寒这时候走来,她早就稳定了心神,不再恐慌。见许相宜愣神,她推了推其肩膀道:相宜,你还没缓过神来吧。警察在门口,现在安全了,咱们走吧。 舞乐门外响起警车鸣笛声,屋内沉寂许久的人群终于再度有了反应。服务生颤颤巍巍开了条门缝,见警察早已等候多时,才忍着哭意,将门打开。 市公安局副队长,杨烁。男人一身警官服,头戴大檐帽,手上握着把手枪。 在场所有人,都跟着我们去警局。 此话犹如石子掠过水面,人群又吵嚷几分。有人翻白眼不满:搞得人心惶惶不说,现下又要浪费咱时间! 他冷言:怎么,不让我们警察了解当时的现场情况,你是想让凶手逍遥法外? 那人叹气妥协:行行行,辛苦警官了。 警局内,一大帮人手腕被扣上银环,个别吵吵嚷嚷不愿意的,下一秒,脚上还多出一双铁链子。 喂,不是说问完话就能走人吗? 凭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杨烁皱眉道:几十个人全部审完后才能一起走,只要有一个没完事,其他人都得老实呆在这。 说完,他走得倒是潇洒利落。 几十人被分别关在两间牢房里,许相宜与张雨寒不在一块,只能隔着走廊相望。 许相宜看着身旁人被带走又回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是轮到自己。 她被一名警察带着即将走出牢房,身后的张雨寒忽然狠狠道:她可是许家大小姐,若待她不好,你们都别干了! 此话一出,牢房内被关押之人都微微讶异,特别是几个夫人小姐,她们此刻心里倒是有了点安慰。 许家千金都被关进来了,更何况自己呢。 审讯室里只有两名警察,其中一位便是杨烁。他见许相宜落座,神色严肃:有人见到你和另一个女生站在戏楼门口。 今日戏楼不开门,你们为什么站在那? 许相宜没正眼看他:好奇。 好奇什么? 里边点了很多灯,像是有人。 男人点头,他身旁另一位警察立刻执笔记录。 有没有见到作案凶手? 许相宜回想那双骇人的眼睛,一时间没说出口。男人见她犹豫,拍桌道:如实招来! 第33章 她无言片刻,觉得累了,索性一股脑全盘托出。待杨烁又提了几个问题,回答完毕后,过了一会终于是放人回去。 回到牢房内,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她没什么心思听,只依稀听到来接大歌星几个字眼。 而后,在精准捉取到沈思沫三个字时,她终于舍得抬眼,就见周围人都在不停打量自己。 许小姐,您和沈小姐原来是旧相识啊? 许相宜:......? 那女生看起来年纪与许相宜相仿,看穿着打扮家里应当有点地位,此刻大着胆子问:你们感情真好啊,这会天都要黑了,沈小姐还来接你呢。 沈思沫?来接我? 许相宜压根不知道这事,女生见人不语,以为她性格高傲,也便闭嘴不说话了。 过了几分钟,张雨寒审讯完毕也被送回来。这个点估摸着已经夜深,大家本以为今天得在牢房过夜了,杨烁却忽然走来,高声道:感谢配合,你们可以离开了。 众人被关了好几个小时,此刻如释重负,待巡警打开锁,瞬间鱼贯而出。沈雨寒去挽许相宜,烦闷:今天真是多灾多难。 大家都迫不及待往外钻。 警局正门口,身着水墨红旗袍的女生夺目。她长发由一根簪子随意挽着,有种凌乱的美感,此刻正闭目养神。在浓厚的夜里,身形愈发高挑纤瘦。 她靠在轿车旁,修长双腿随意曲起,百无聊赖。直到许相宜走出来,她才缓缓睁眼,越过人群,大老远就紧紧盯着女生,像怕她突然跑了似的。 那是...沈思沫? 她怎么来了? 夜深了,什么都瞧不清楚。张雨寒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的女生,面露疑惑。 张雨寒!你又犯什么事情了?一声吆喝划破宁静,张母气势汹汹合上车门,快步走来揪住自家女儿的耳朵,打架斗殴了? 不等女生解释,她先一步将人扯上车,许是情绪过激,她走了几步后知后觉还没和许相宜打招呼,于是开口:相宜,有空记得来吃饭。 脸变得极快。 许相宜笑着点点头,背后却猝不及防被人靠近。 沈思沫嘴角弯弯,许小姐, 你犯什么事了? 许相宜转头,两人距离极近,她平静开口:杀人放火了。 那么凶啊?沈思沫假装后退几步,一抹红唇往上扬,故意:都吓到人家了。 许相宜微笑:你来干什么? 还不够明显?来接你。她没理也能说成有理的:同学间要互帮互助,对吧? 长久沉默后,女生盯着愈发漆黑的夜,妥协:行,谢谢你。 轿车驶在暗处,这回沈思沫没带司机,她坐在驾驶位车子开得慢而稳。 犹如龟爬,许相宜实在忍不住:你在等人? 我要等的人已经上车了。 ...那你能不能开快点? 沈思沫低笑,稍微开快了些。 依旧很慢。 最近那块地方很乱,少去。她忽然道。 行,那明天你的歌友会我也不参加了。 这不行。 沈思沫反驳干脆,有我在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许相宜顿了顿,看着她的侧脸脱口而出:庄写意。 女生转头,无奈笑着:又是这个名字。她谁? 你前女友? 许相宜不说话只盯着她,许久,她低头情绪捉摸不透。 沈思沫见她这模样,以为人累了,老老实实开快了车:很快就到家。 你坚持不住先睡也可以。 又过了几分钟,车子停在一栋洋楼前。楼后边的花园很大,一条碎石路走几步可以直达,各种植物有序生长着,晚风一吹,发出轻响。 许相宜确实有点困。她慢慢睁开眼,就见到这幅全然陌生的场景。 这哪? 我家啊。 她皱眉烦闷: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沈思沫叹气,仿佛很无奈:许叔叔说的。 女生不信:好端端呆别人家做什么。 话语刚落,自己口袋里有东西发亮。她低头拿出来,竟是一部手机,小巧一个,非常复古。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显示来电,她不熟悉地按着键,接听后,许严的声音便传出: 相宜啊,今晚你在沈家住吧。 怎么了,家里有事吗?冥冥之中,她总觉得不对劲。 对方只是随便应付几句,很快就断了电话。 她抬头,见沈思沫静静坐在驾驶位上,非常耐心地等待自己做决定。 如果你不想住我这里,我可以帮你联系旅店。 当然无论是环境方面,还是安全性,都是比不上我家的...而且我家还... 许相宜只听了她前半句,至于沈思沫后面乱七八糟一堆话,她压根是左耳进右耳出。 女生沉思半晌:好,帮我联系一下吧,大晚上麻烦你了。 第34章 这时候倒是有礼貌。 沈思沫:...... 破罐子破摔:不行,你还是住我家吧。 第20章 杜秋羽·血戏长流 洋楼有四层,以白色为主基调,站在楼前抬头打量,能看到阳台边缘缀满鲜花,藤蔓洒下来,显得宁静美好。 沈思沫为她打开门,进了一楼客厅,欧式吊灯垂着,墙上还有许多名画。许相宜垂眸,看着对方为自己拿了毛茸茸的拖鞋, 这个场景,分外眼熟。 要参观一下吗? 不要。 沈思沫笑,看着墙上挂钟指向十点:你先坐会儿吧,我去做饭。 我不饿。 对方无奈回头:我饿。 许相宜并没有打量人家住宅的习惯,所以此刻的她坐在沙发上,懒懒躺着,一点动静没有。她看着厨房门半掩,只露出女生的一点身影,打量了一会儿,便起身。 沈思沫连围裙也没换,就着一身旗袍,认真挑着虾线,有种诡异的和谐感。许相宜靠在外边的墙上,静静盯着厨房内女生的动作。 饿了?她连头都没回一个,却早就发现了许相宜。 无聊而已。女生径直走进厨房内,看着人又利索将虾去了壳,意有所指:你厨艺不错。 对方谦虚:只会些家常菜而已。 你明天开歌友会,不用早睡? 你放心,沈思沫看她一眼,我身体特别好。 许相宜踩着拖鞋无所事事,想转身回沙发上眯一会,却被她叫住。 过来,帮我系一下。 女生从门后勾了条围裙,纯黑的,与她那艳红旗袍倒是挺相配。许相宜犹豫几秒,还是走过去,从她手心扯过绳子, 嚓嚓,打了个死结。 而后拍拍手,微微弯了嘴角:好了。 看破不说破的沈思沫一句话没说,看着女生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她心情也愉悦起来 只要她高兴就好。 很快几道简单的菜上桌,两人面对面坐着,出奇安静。 我家是不是出事了? 许相宜意外先开口,对方听后神色没什么变化,回道:没什么,挺好的。 嗯,看来是出事了。 ? 沈思沫安抚她:别自己吓自己,想太多要抑郁成疾的。 你和我讲实话,许相宜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很严肃:我不会告诉别人。 沈思沫没忍住笑,心想你还能告诉谁。 真的没事。她也正了神色,就算真有事了,我也会护着你的。 毕竟我们是同学,得互帮互助,对吧。 许相宜瞥她一眼,扒拉几口饭,没胃口了:我今晚睡哪? 楼上房间随便挑,她话锋一转,当然,如果你想和我同床共枕。 也不是不可以。 沈思沫细嚼慢咽,咽下一口莴笋,正托头看她。 许相宜筷子啪一放,转身上楼。 慢点啊,等等我。沈思沫见人跑了,饭也没吃完就紧跟上去。 二楼有三个房间,最中间为沈思沫平时住的。这时候许相宜才后知后觉:你家就你一个人? 沈思沫道:是啊。 你家人呢? 我自从工作之后就搬出来住了,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她挑眉,打听这么清楚,想在这长住吗? 许相宜扭头就走,啪一声,她随便挑选了一间房,随即狠狠叩上了门。 顿时一片安静。 许同学,开个门吧。这栋房子真正的主人此刻在门外笑着哀求,你说,你不和我道谢就算了,怎么还冲人发脾气呢? 发脾气也行,你能不能把门打开,当我面发。 过了许久,吧嗒一声锁开了。沈思沫动了动手指,一碗切好的水果便凭空出现于她手心。她进屋,变戏法似的将它递给许相宜。 睡前吃点水果。 对身体好。 她看着许相宜有点困意,便最后说了句:东西基本上都是新的,有别的需要随时来隔壁房间找我。 晚安。 说完她退出了房间带上门,屋内仅剩许相宜一人。 女生坐在椅子上,揉揉眼觉得有点乏力,洗漱完后便躺在床上不动,头埋进松软的被窝里,满脑子都是许严那通电话。 肯定有蹊跷。 相宜啊,今天受惊了吗?...别怕,先住那里。 沈家不会待你差的。 几天之后我会来接你。 许严常年沉稳,打这通电话时却不知所云,说话磕磕绊绊。背景音也有点噪杂,伴随着些许说话声,像被绑架威胁。 但他和沈思沫都不肯告诉自己事实。 她烦得将自己卷进被子里,许久,呼吸声渐渐平稳。 她进入梦乡。 第35章 第三天,许是因为心里压着事情,她醒得很早。六点多太阳刚升起,许相宜就洗漱完下楼,见沈思沫坐在餐桌旁无趣地用手指点着桌面,见楼梯有动静,她抬眸看来。 早上好。她见到许相宜总是笑容满面。 来吃早饭。 许相宜看着桌上非常健康的两个煎蛋一碗牛奶,还有几片里脊,量不是特别多,这点倒是挺符合她心意的, 她早晨一般没胃口,啃几口就不吃了。 你得早点出门吧。 有什么可急的。她毫不在意:吃完了帮我搭衣服吧? 许相宜大发慈悲地点头了。 沈思沫房间内干净整齐,衣柜里的每一处都井井有条。她靠在衣柜旁,歪头看许相宜:帮我挑挑。 这个吧。女生指着一条黑色旗袍,上边画着藤蔓,暗绿色缠绕。 不行,太暗了。 这个呢。许相宜勾了件金色长裙,缝着的亮片闪闪,耀人夺目。 再配件同色系的羽纱披肩。 她挑了两件在女生身上比对:应当挺配的。 再一抬眸,却发现沈思沫压根就没看她精心挑选的衣服,而是眸中带笑,静静看自己。 ......就这样吧。她将衣服扔对方身上,挑不出来了。 沈思沫稳稳接了,她道:就这套吧,你审美和我差不多,不会差的。 接近上午十点,洋楼外停了辆车子,是主办这次歌友会的团队来请人。 走吧。沈思沫整理好要带的东西对许相宜说道。 一起走? 怎么,你嫌弃我吗? 许相宜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阵仗太大了。若是被人看见自己从这位当红大歌星的车上下来,说不准要被编造成什么样。 于是她想着等会去找张雨寒,便摆手:我自己过去就行。 沈思沫低了眼,似乎很伤心:我们是很见不得人吗。 ??? 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肯定是嫌弃我。 唉,都没心情唱了。 许相宜微笑,心想这位大明星,你是要闹哪出。 此话一出,她后边等着的团队可慌了。她们也帮着沈思沫说话:这位小姐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也图个方便,是不是。 许相宜深呼吸一口气, 行,走。 街中心本因那件杀人案冷清很多,等到沈思沫要开歌友会这天,却是人满为患。 卖报小童吆喝着:卖报卖报 今日当红歌星沈思沫于舞乐门登台献唱,戏楼杀人案仿若已是过去... 车子正好开过戏楼,许相宜往外瞧一眼,看见戏楼里里外外都被查封,闲杂人等不可进去。不少警察围着这块地,正互相交谈着。 看什么呢?身旁人突然来一句。 看鬼。 沈思沫不知想到什么,笑着接道:看鬼好啊。 许相宜凉飕飕瞥她一眼,没说话。 由于歌舞厅正门早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所以团队绕了路,从基本上无人知晓的后门进去。但即使这样,隔着大老远,还是能听见大门那喧嚷之声: 什么时候进场啊? 哎,沈思沫来了吗? 听说她前几天去学校了,她去干什么啊? 各种声音交织,门口的服务生拦着不让进去:大家稍安勿躁,歌友会下午才开始,早上还不能进场的! 休息室里,许相宜坐在沙发上看着沈思沫化妆。女人底子极好,五官精致端正,美得很有攻击性。 化妆师正夸她:沈小姐,您皮肤真好。 用的哪家雅霜? 沈思沫答非所问:我倒觉得许小姐的皮肤不错。 长得也漂亮。 化妆师回头瞧了一眼,也夸赞:美人都和美人玩。 许小姐也是国色天香。 你好,有没有做明星的打算?这时候,一名身着绿色旗袍、烫着头发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而来,她看着许相宜诚心问。 沈思沫冷冷:你挖人挖到我这来了? 对方愣了下,随即赔笑:哪敢啊。原来是您的人,怪我没有眼力见。 我只是看许小姐生得实在美丽,问问而已。 沈思沫不再理她,那人见了忙去端茶倒水,高跟鞋哒哒作响。 你出去吧。 女生终于开了口,却是意在让她离开。 对方只能退出门外,走前意味深长看了许相宜一眼,轻轻合上门。 结果下一秒,刚才还散发冷意的沈思沫却道: 许小姐。 有没有做我舞伴的打算? 第21章 杜秋羽·血戏长流 下午,场外被人群淹没,随着服务员一声可以进场了,舞乐门亮起的霓虹灯光闪烁,耀人眼。 第36章 不少打扮精致的贵妇太太立刻跨进门槛,与好友交谈间不免高傲:沈思沫的票子可难求,不是一般人能来看的。 你这票,是你家那位给搞到的? 放屁,男人有什么用?还得靠自己知道吧。我可是寻了全上海的黄牛... 人流踏过铺满玫瑰的红毯子,到了厅内,拱窗斜顶富丽堂皇,欢声入耳,宾客三五成群,纸醉金迷下笑靥如花。 待沈思沫去换衣服,许相宜觉得无趣,转身走出房间。她贴近二楼围栏,垂眸扫了眼底下,没发现张雨寒的身影,便掏出那只凭空出现的手机,眯着眼看着小屏幕许久,才找到她的号码。 喂,你还没来吗? 我爸妈把我锁在房间了!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 对方欲哭无泪,急得捶墙:我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翻出去。 如果到结束我还没到场,你替我给沈同学道个歉。 行,你悠着点。 她挂断电话,打量着陌生的一切,静静站着。 发什么呆呢?沈思沫换上那条金黄色长裙,腰肢纤瘦,皮肤白暂,不知何时站在她背后,冷不丁出声。 见许相宜回头,她勾勾发丝,靠近:我好看吗?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样貌,甚至年龄也对不上。但女生身上所散发的一切,包括气质,都与庄写意很像。 但碍于女生打死不承认,且对自己也没恶意,许相宜在心里嗤笑,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还可以吧。她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多余表情。 沈思沫立刻垂了眉眼,像受了委屈:你讨厌我吗? 许相宜:...你想表达什么。 沈思沫愈发凑近她,像某只恬不知耻的粘人动物,许相宜后退几步,被对方圈在栏杆旁不得动弹。 怕被底下人看见,许相宜想推开她,却被反手扣住。 对方有点挑衅:怎么了?怕被别人看见吗? 许相宜平静看她:要是明天报刊上有我的脸,你就死定了。 那我就死了吧。沈思沫死皮赖脸,不罢休:你夸夸我。就夸一句。 我就放开你。 几秒后,许相宜勉强开口:嗯,好看。 你最好看。 女生这才心满意足,也不觉得敷衍,知足一笑:演出要开始了。 不下楼吗? 我在这也能看,视野更开阔。 你想看我头顶吗? ...... 许相宜认输,往另一条隐秘的楼梯走,基本上没人发现她。沈思沫看着她的背影,轻声一笑,也下楼。 今日,著名歌星沈思沫莅临舞乐门,这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大家稍安勿躁,沈小姐即将登台献唱! 灯光骤然闪烁,闹哄哄的内场忽然暗下来,白光聚集在舞台上,红色帷幕拉开,倩影渐渐显现,金色长裙如清晨第一抹太阳,耀眼夺目。 底下立刻欢呼雀跃:终于见到本人了! 哇塞,好美! 许相宜靠在暗处,人群涌动,她压根看不见沈思沫。鬼使神差地,她默默往旁边移了几步,这个视角正好能瞧见那么一点。 就见女生纤纤玉手抚上话筒,女声婉转:此曲,献给我的一位旧相识。 不等众人思索,悠扬的曲调便慢慢传出,浸透每个人心尖。 片刻恨,终究抵不过长久爱,你曾说过陪我许久,为何...歌声如潺潺溪流,时而上高山,时而下平原,绕梁之音传遍每个人的耳中,台下人皆举着酒杯陶醉。 一曲毕,人群沸腾,许相宜站在角落里,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在听到旧相识三个字时极轻地眨了眨眼,鼻尖忽然酸涩,女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后靠着墙寻找重心,才堪堪站稳。 有谁想和沈小姐合影的吗? 舞乐门经理上台,挺着个大肚子圆滚滚,西装扣子都要崩开。 我! 我要我要! 一时间吵闹不堪。 大家都太激动了。经理对于这场演出的效果万分满意,想着以后舞乐门的名声那可更是响当当了,乐出声:这个嘛,也是得拼运气的。 我会随机抽取一个数字,对应你们的门票编号。 抽中者不仅能和沈小姐合影,而且其今日的消费,我们舞乐门买单! 哗然一片。 经理拖来一个箱子,随后伸进去,捏出来张小纸片。 众人屏息凝神,全场目光聚集在他手中。 八号! 八号是哪位? 台下人纷纷低头查看自己的门票,却无一人抬头,大多数都叹气惋惜。 许相宜本双手抱怀,靠着墙壁看戏,此刻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手心还躺着方才在休息室沈思沫强塞的门票,早就被自己无意识揉成一团。她将纸打开,定睛一看,一时间无言。 字迹秀丽,明晃晃写着 第37章 八号。 经理还在不停询问,许相宜见沈思沫的目光穿越人群直勾勾看向自己。良久,她终于出声,朝台上人回答: 我。 问了大半天的经理:...... 这位小姐,请您到舞台中央来吧。他擦擦额头细汗道。 提前安排的摄影师已就位。 许相宜在沈思沫身旁站定,却隔了一条长江。 两个人的距离可以再近点,摆点动作。摄影师用手比划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提醒道。 许相宜假装听不见,依旧冷着张脸站在原地。 腰间猝不及防多了一只手,她身子一僵,手心险些甩出异能,鼻尖便闻到一股淡淡花香味。她侧过脸看,发现沈思沫正低头朝自己笑。 有什么可笑的。 天天笑,迟早成傻子。 哎,很好很好! 咔嚓一声,摄影师就趁机按下了快门,不停赞叹:赏心悦目! 过会我洗完照片,再给您二位送来! 他突然对上许相宜那双薄凉的眼,被吓了一跳,背上器材就跑。 经理正要主持下一活动环节,他高声:想必大家都已经找好舞伴了。没错,接下来... 结果下一秒,子弹上了膛,不知从哪一处呼啸而来, 命中摄影师的额头。 啪 男人落了满脸血。 人群尖叫逃离,场面瞬间混乱不堪。经理被吓得腿软,看着摄影师躺在地上吐血后渐渐僵硬不动,他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就往后台跑。 因太过惊慌,左腿绊了右腿,肥胖的身躯一个不稳屁股摔在地上,不小心按下按钮。 就见舞台两旁的红色帷幕摇晃几下,缓缓合上。 还在台上的二人:......? 这是什么神奇的仪式感吗。 沈思沫看着全然不慌的许相宜,抓了她的胳膊,沉声:和我走。 对方呵一声:不要 每到关键时刻,许相宜总是叛逆的。 她好像永远不会跟着沈思沫的意愿走,无论是现在还是...几百年前。 你要当逃兵? 不啊。沈思沫薄唇轻启,笑得傲慢:逃什么? 走吧,杀出去。 红色帷幕被炸得落了灰烬,她们一看,大多数人已逃出去,只留零星几个倒在地上,痛苦捂着伤口:我的腿! 然后半掩的门外,悄然露出半个脑袋、一只眼。 对方神色怪异地趴在门上,身后藏着一把手枪。 在看清许相宜的那一刹那,她本漆黑的瞳孔忽然变得血红,嘴唇也不停颤抖起来,仿佛藏了极大的怨恨与痛苦。 许相宜看着门后的女人,完全是陌生模样,根本不是杜秋羽。 此刻对方笑得阴森,露出一口尖牙,而后终于不紧不慢走进来,对二人笑:两位小姐好。 今日这场戏,看得开心吗? 被打伤腿的一名男人哆嗦着,看着女人愈发靠近,连忙往后撤。 别跑啊,跑什么?她蹲下,与他平视:我这张脸,很吓人吗? 纸片闪着银光,带着刺飞过来,切掉一大半女人的头发。 她怔愣看着地上掉落那张门票,以及自己的几大簇黑发,冷笑:这是你给我准备的见面礼吗? 她含恨看着许相宜:你不觉得我眼熟吗? 女生皱眉, 完全没印象。 难道是杜秋羽易容了? 杜秋羽。她尾音沉沉,不是很确定。 果然,女人听到后撕裂着声带般大笑:杜秋羽? 原来她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凭什么不记得?你杀了那么多人,凭什么不记得? 她踩在男人的脑袋上,狠狠用力,啪嗒一声,瞬间粉碎。转身看见另外两个人蜷缩在角落,于是又慢慢靠近她们。 走了两步,她忽然侧身掩进窗帘后,手枪迅速上膛,对准许相宜扣动扳机,动作迅疾利索,像是常年舞刀弄枪的。 舞刀弄枪... 她猛然避开子弹,却见沈思沫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许相宜心下一紧,用力将她推到一旁。 你傻站着干什么? 沈思沫躲到她身后,软了语调: 许同学,我怕。 第22章 杜秋羽·血戏长流 许相宜平静睨了她一眼,磨牙:滚。 她扯了几片刚才被炸成碎片、还未成灰烬的红色帷幕,夹在双指间,红布块边缘瞬间缝上金光,流光溢彩发着亮。 甩出去的那刻,布块伴随着火焰,烧得滋滋作响,女人见状一把将窗帘拉下后裹在自己身上,竟是成了个铁盾,红布见状便回头反倒向许相宜袭去。 女人冷笑,为了不遮挡视线,她用脚踩下身上的一半窗帘,而后稳稳握着枪柄,子弹与红布一起朝二人飞去,在空中快到无法用视线捕捉。 快杀了她!她一定得死! 女人在心里呐喊,目光期待,苍白脸颊上没有一点血色, 第38章 就要死了...她终于要死了! 两个东西在即将触碰到许相宜时,却又忽地转了个弯,变戏法般重重朝女人迎面而去。而后许相宜抡过话筒支架,下一秒尾端化为尖角,从台上一跃而下,风刮起她几缕碎发,闪到女人面前直穿她心脏。 女人的脸被带着火的布块焚烧,子弹与支架直中她心脏。她嘴角咧着,却并未散发出一丝活人气息,仿若与死尸无异。 许久,她本就僵硬的身体此刻不得动弹,彻底没有力量支撑后,她瘫在地上双眼与脸颊都被烧得可怖,只剩一双无神的眼还能依稀打量出来,其余模糊不堪。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血流出,仿佛她身体里压根不存在这东西。 许同学,你好厉害啊。 你是仙家派来抓鬼的吗? 沈思沫慢慢从台上下来,走近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哎呀,好恐怖。 许相宜:......你再装一下试试看。 沈思沫歪头:什么意思? 许相宜蹲下,看着地上的女人陷入沉思。 不人不鬼,像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是谁主导的? 许同学,救我。沈思沫忽然从她背后求救,许相宜闻言急忙转头一看,却见刚才还在自己附近的女生此刻被人用刀架着脖子。 救我。她又重复一遍, 虽这样道,话语间却没有一点惊慌失措与害怕,反倒非常从容,像身经百战早已习惯。 她背后之人身上的红艳艳的戏服还未褪去,头顶带着盔,戟头与红缨垂着,缀着好几个由蚕丝制作的绒球。此刻她正握着短刀,脚旁还落着唱曲时表演用的长枪。 女人脸上红白相间,眉画得很粗而犀利,看模样是个飒爽的女子。 杜秋羽。许相宜念了她的名。 对方扬长大笑,说话都含着几分戏腔:别来无恙?许队长。 许相宜看着沈思沫一脸无所谓,稍稍放下了点心。她回:你也是来杀我的对吧。 杜秋羽不回答,反倒问:地上那女人,你当真看着不眼熟? 她死死盯着许相宜的每个神情动作,好像要把她的肠子都给看穿。 我为什么要眼熟她? 她救过我的命? 听到后半句,杜秋羽眼神愈发狠戾:你杀了她,过了几百年,就不肯认账了? 这时候舞乐门里硝烟四起,外边倒是有胆子大的卖报小童吆喝,他刚睡醒,此刻揉着眼,还纳闷为什么人一下全跑了,清净得很。 卖报戏楼谜案竟牵扯出数年前花旦分尸案! 是否为鬼魂前来索命? 卖报卖报! 刚睡醒挺有活力的,他大声吼着,声声传入厅内,许相宜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 花旦分尸案? 她在心里沉思,低头打量眼地上的女人,心里有了个大概。 几百年前我杀了她? 所以人真有前世今生? 毕竟是从小拥有异能的普通人,她对这方面接受度挺高,也没大惊小怪,只是问杜秋羽:怎么,几百年前我是个杀人狂魔? 那我怎么没把你给杀了? 杜秋羽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毕竟与曾经那个心怀天下的女人太不相符。她的刀尖靠近了沈思沫几分,嗤笑几声: 你若是没有那个女人,不可能... 还未说完,她的腹部被狠狠一击,沈思沫轻松挣脱束缚,手掌只是闪了闪,对方便立刻于墙壁跌落在地。 杜秋羽看着女人眼中闪烁着奇异光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嘴里喃喃自语:你... 沈思沫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一盛满红酒的玻璃杯摔在桌面,碎片散落一地,她随便捏起几片,立刻朝对方飞去。 杜秋羽常年舞刀弄剑,身手极其敏捷。她如条野蛇穿梭在丛林之间,锋利的碎片迎面而来,她却依次躲过,毫发无伤。 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她正要说出女人的名字,本掉落在地的碎片又重新浮到空中,呲啦好几声后,直接重塑成好几只纯白雪球。 像极了女人头顶垂着的绒球,她微愣,雪球便立刻朝自己攻打而来。 她又想躲避,雪球好似窥见她的心愿,愈发圆滚滚,最后膨胀至半个屋子那么大。杜秋羽看着另外几个小雪球似乎要朝着地上躺着的女人攻去,她大叫: 滚开! 伴随着她的尖叫声,杜秋羽爆发出极其强大的力量。她脸上的妆容花了许多,头发被顺着吹飞,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左手握着短刀,右手舞着长枪,心中存着灭世之意,狠狠扎进庞大的雪球之中,对方似乎是有灵性的,嗷呜一声,睁了自己单只巨大的眼。 仿佛在对她说,老朋友,好久不见。 杜秋羽想起曾经的自己,被它喝了血吞完肉,最后在它的诅咒之下,活活在山野间冻死。 心里没由来发怵。 对方睁着眼静静看她,虽然眸中毫无感情,但杜秋羽却还是能隐隐感受到它的威慑力。 第39章 庄写意,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她用余光关注着不远处的情况,那几只雪球即将触碰那女人。 一旦被这东西碰过,身体便会迅速被冻成脆干,一碰就碎。 杜秋羽回想起自己的痛苦,泪水抹了妆容,她脸上所画的艳红眼影此刻如鲜血直流,后一秒,她丢了短刀,化了全身灵力于长枪之上,挥舞着朝雪球的单眸攻去。 也许是数百年的执念起了作用,她看着雪球的的眼受到攻击后流下一滩水,便趁机朝身旁闪去。 哗一声,她将那几颗小雪球踹飞,感受到自己脚上传来的冷意,她腿一软,无奈下跪。 杜秋羽胡乱爬到女人身旁,将她搂在怀里,替她理干净杂乱长发,嘴里不停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又没能帮你报仇。 我都这么做了,我真是对不起你。 她看着怀中人僵硬到极点,随后慢慢分裂成几块,头部先掉落在地上,随后是半个身体、一只手... 彻底变回了被分尸的状态。 不要!!! 她崩溃大喊,却见雪球又往这里慢慢挪动而来,转头一见许相宜和沈思沫二人正盯着自己,像看热闹。 你们狼狈为奸一辈子还不够吗? 我本以为...我努力修炼,重回人间,便能有朝一日杀了你!替她复仇! 可你们居然还在一起! 许相宜皱眉,琢磨她话里的意思。 什么狼狈为奸?她和谁在一起了? 转头一看,沈思沫欲言又止,好像想打断又不想打断她。 见人看自己,沈思沫叹口气摇摇头,无奈之中还有点害羞。 神经病啊? 什么前世今生我不管,也不想管。她深呼吸:但你说我乱杀人,当时又是什么情况? 是我分了她的尸,这不可能吧? 按照报童所说,花旦分尸这件事发生在数年前,也就是民国时期,和自己完全对不上。且她低眸打量尸骨散落一地的女人, 花旦分尸,大概率就是她。 杜秋羽看着自己渐渐冰冻的身体,知道又命不久矣了,发疯般去拾女人的残骨。她嘴巴因情绪激动溢出了大滩鲜血,泪与血、汗混着流,良久,她叹气:我分的。 其实女人早死了,死在九百多年前。那时杜秋羽作恶多端,人人喊打,被神族追杀时,逃到一个小村庄,正好遇见她。 她给吃给喝,还照顾病弱的自己。杜秋羽问她:若我弃恶从善,你愿意和我走吗? 我会保护你。 无依无靠的女人沉思半晌,点头应了。 可隔了一日,神族便寻至村庄,许相宜作为当时的神女,看着二人冷笑一声:真是凑巧,刚好两个都能一并抓回去。 杜秋羽斩钉截铁道:她是好人, 杀我就行,别动她。 许相宜睨了眼她:你可知,她背着的人命比你还多? 于是女人被抓捕回天庭的过程中咬舌自尽,而杜秋羽虽侥幸逃脱,却依旧被雪球精袭击而死。 她始终认为是许相宜杀死了女人。怨念太深,杜秋羽不愿轮回,整日专心修炼,终于得以机会重返人间。 天庭也挺人性化的,死者不论生前好坏都拥有一块墓地。 杜秋羽修炼完毕后便将女人的棺材偷了出来,作为自己最后的留恋。 哪怕是一具死尸也好。 第23章 岑笙·枯蔓蚀命(两章连更) 可她抱着女人的尸首愈发狂躁。 不行, 她要她活!她还要为她报仇! 于是她翻遍古书,终于在唱曲的老者那寻了个法子。 早些年戏班子里一直流传着,用人血浸泡而成的针与线, 将尸首重新缝合, 数日之后,便会重新赋予魂魄。但仅限于对唱戏的奏效。 她盯着尸体尚且完好的女人,着了魔,为其换上戏服, 再亲手将其大卸八块。 然后放了自己的血, 浸泡完毕后再将其重新缝合。 但杜秋羽此刻的形态称不上是个完全人类,血也只有一半作用。因此,女人只有零碎几丝灵魂, 她的眸子依旧是暗的,只有极少的时刻会亮几下。 这就够了。 她能动起来, 能同自己说那么几句话, 即使大多数时间思绪依旧是混乱的, 这就够了。 于是她操控女人,就是为了杀掉许相宜。 但那日在戏楼, 自己明明对准了许相宜的脑袋她练习了无数遍,不可能打偏。 却是女人使得子弹偏移轨迹。 她没开口, 只是静静看着杜秋羽,眸子依旧漆黑。 好像在说, 别再犯错了, 改邪归正吧。 不行!自己努力了几百年, 不能够功亏一篑! 她杀了你, 我就要杀了她! ...... 杜秋羽的半个身子已经无法动弹,她对着在场几人疯狂大喊大叫:杀了我吧!再杀我一次, 我就再修炼! 她咬牙看着许相宜:你总会死的! 啪 大雪球滚动而来,直接碾死了正在放肆的杜秋羽,以及那个女人。 第40章 两者成了一滩碎渣,融合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 许相宜皱着眉,不想开口。 身旁的沈思沫倒是道:许同学,你好厉害。 能不能教教我? 她一个眼神没给对方,而是环顾四周,发现还有几个早就被吓得晕死过去的宾客。 这些人怎么办? 许相宜用下巴指了指。 睡着了而已。 醒了就好。 ...... 许相宜无语片刻,看着歌舞厅混乱不堪,后一秒被沈思沫牵起手,她回头: 走吧。 她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毯忽然变色,身旁的白光渐渐浮现而靠近自己。 咻伴随着重响。 下一秒,手被松开。 破烂廉价的出租屋内,许相宜静静坐在床上。她看着怀里抱着的电脑,定睛一看页面, 溪北市人才招聘网。 她看到溪北二字,恍惚以为自己回到原世界了。但再环顾周围,却发现必然不是。 这次又强塞给她个什么人设? 啊...是急于找工作的应届大学生人设。 她叹气,索性躺在床上不动,盯着老旧的天花板出神。良久,身旁的手机忽然震动,用了几天复古式的小手机,再换回这个还有点不习惯。 喂?是个陌生号码,她接了。 你好,我们公司收到了您的简历,请问明天早上十一点能来面试吗? 许相宜迅速滑动着鼠标,看看原主给哪个公司投了简历。 结果一看, 一二三四...七八九? 她给九个公司投了简历? 可以。还没问是哪个公司,对方就火速挂断电话。 许相宜:...... 算了,应就应了吧,毕竟某人极有可能在那里。 她想到庄写意,冷呵一声, 死皮赖脸但就是不承认的坏女人。 实在是分不清是哪个,她拿起手机随便挑选一个公司,点进聊天页面,打字:您好,请问您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吗? 相同的话足足发了九遍,确实有点尴尬的。 没事,反正没几天就走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回得都很快,皆是清一色的:啊?没有呢。 只有一家公司没动静。 她安静等着,终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你好,请不要调戏老板。 ??? 神经病。 她无语凝噎,直接坦白:投的公司太多了,不知道刚才的电话是哪个公司打的。 再次显示输入中,这回倒是正常了。 你打回来问问不就行了。 正常个屁。 看着对方头像,全黑的,昵称就俩字老板。 鉴于那句调戏老板,她觉得对方是个猥琐男,正好最近火气很大,许相宜便劈头盖脸一顿骂。 骂完后她神清气爽,正打算把对方拉黑,对方却再度输入中。 她手顿了顿,想看看对方能说什么。 等了有个五分钟,对方憋出来四个字。 我是女生。 怕人还不信,对方直接弹来一句语言。 女人音线清冷,如雪山一抹飞霜:我很像男的? 你可以骂我别的,但这么侮辱人就不必了吧。 许相宜:...... 看着对方又蹦出来一条语音:明天上午十一点准时来面试。起得来吗?起不来下午。 这么草率? 许相宜动了动指尖,回复:行,那就下午吧。 沉思一会补了句:谢谢你。 对方没动静,她瞥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多,窗外被雨点拍打显得很吵闹。潮湿空气漫进屋子里,许相宜觉得浑身不自在,想出去透透气。 于是她打开衣柜,拿了件外套和一把伞就出门。 老居民楼多是不愿意挪窝的老人家,顺着布满灰尘的楼梯下去,一路上遇到很多老奶奶。她们笑得慈祥,和许相宜打招呼:很久没见你出门了,要出来走走的呀。 许相宜笑着:是这样,要常透气的。 不过今天外面下雨呢,还是别走远,淋湿了要感冒的。另一位老婆婆走过来,看着许相宜身上的薄外套:最近这天也真是奇怪,八月大夏天的,气温都快零下了。 是啊,你昨天看气象台没有?主持人都说最近天气阴森森凉飕飕。 我前几天和我孙女视频,说什么同学告诉她,是妖魔鬼怪在恶作剧,把她吓得够慌。 几个老人家互相搀扶着慢慢上了楼,你一言我一语。许相宜听着,看着楼外雨点满天飞,但对比刚才还是小了很多,于是撑开伞,往外走去。 这片地方离市区挺远的,不像市中心车水马龙,倒多了点烟火气。附近最多的是早餐铺,这个时间点都关门了,只有几家水果店还开着。 一家水果店老板娘见许相宜撑着伞,喊她:姑娘,下雨天可别乱跑,最近天气奇怪得很咧! 第41章 你别看现在小,等会就大咯! 许相宜看着她正理着水果,礼貌回应:我知道的,谢谢。 哎,接着,送你俩山竹吃! 老板娘热情地抛了水果过来,幸好许相宜身手不错,稳稳接住了, 谢谢您,希望生意兴隆。 嗐,她摆手无奈,最近都没什么人出门,更别谈什么生意了。 好了,你走吧,早点回家,小心别摔了啊。她说完转身忙着对货去。 许相宜将山竹放进外套口袋里,还没走几步,听力极好的她却忽地脚步一顿。听见老板娘不知在对谁说: 我就知道她能接住。 挺简单的一句话,仔细想却觉得奇怪。 像二人很熟似的。 许相宜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她一眼。对方却很快察觉到,笑着:姑娘,怎么了? 我买点杨梅吧。说着朝店里走来。 她挑了一些,递给老板娘称重,后者爽快给她抹了零:二十八就行。 许相宜又道声谢,问:你店里就一个人啊? 老板娘叹口气:是啊,早些年死了老公,也没孩子。 随即一笑:不过倒也自在。 许相宜勾过塑料袋,打量对方的模样,大概是二三十岁的年纪,乍一看是完全陌生的。 但盯久了,隐隐总觉得有点眼熟。 那我走了,谢谢您。 慢走啊。 她将那两个山竹也放进塑料袋里,撑开伞离开。兜兜转转,这附近确实鲜少见到人出门,她觉得无趣,便打算回出租屋。 回去的路上,她又经过那家水果店,却发现女人正给门上锁。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不到四点。于是走去问道:老板娘,怎么这么早就打烊了? 对方摆手无奈:家里有人死了,我得赶回去。 这么严肃的一件事被她说得轻飘飘。许相宜顿了顿,还是道:抱歉,祝走好。 老板娘见状,压根没放心上:哎,没事。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出租屋内,许相宜琢磨着刚才之事,却发现屏幕一直闪烁,有人哗哗哗给她发了一堆消息。 她皱眉点开,却发现是那位头像纯黑的老板发来的。 你好。明天来时帮我带杯咖啡。 不加糖。 算了,你有空就买。 没空也行。 你过来要多久? 我是女的。 ...... 许相宜看着刷屏的消息,磨磨牙。 这死皮赖脸程度,和庄写意不相上下。 深呼吸一口,她淡淡回复, 。 对方不解:你发个句号什么意思? 误发了吗? 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 她熄灭屏幕,懒得理人。环顾房间,发现墙上贴着很多便利贴,都与面试流程相关,还有提前准备好的许多自我介绍。 黑字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又有好几行被红笔划掉。 看来原主的确迫切想找工作。 许相宜静了几瞬,平复心情捏起手机回复:明天下午一点会准时到,至于咖啡就不带了,确实没时间。 对方秒回:好的。 然后点开对方公司地址,再打开地图搜寻相关路线。 市中心,打车得三十多分钟,公交得一个小时。她按下地铁选项,却发现这附近连地铁站都没有。 她在心里叹口气,思索着该定几点的闹钟好。 既然是下午,定个早上十点应当绰绰有余了吧。 定完后,许相宜捣鼓着原主的手机,虽然看别人手机确实不太好...但这是真没办法,有本事别让她穿来穿去饱受折磨。 粗略扫几眼,发现基本上一片空白,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便将手机丢在枕边,将装满杨梅的塑料袋勾过来。正是杨梅成熟之际,袋子里的个大、紫红,许相宜将其洗干净后,咬了一个慢慢啃。 出租屋的隔音并不好,因此在屋内还能听见外边老人的走动声,她们交谈着:今天半夜,楼下那水果店老板娘就要出殡了,啧啧啧,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 另一位老奶奶问: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你忘啦?暖暖和她女儿是邻居。哎对了,暖暖最近想卖房子呢,说是那边风水不好,容易撞鬼... 她们慢悠悠朝楼上走,被许相宜听了个大概。 老板娘要出殡了? 楼下的水果店零零散散有两三家,仅凭几句话,并不能咬定就是刚才许相宜遇见的那个女人。 但...许相宜回忆起她那句:家里死人了。 我得赶回去。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 许相宜心微微跳动起来,继续想到:若真是那个女人,那么她所说的家中死者,其实就是她本人。 她又撞鬼了。 许相宜念到这,居然有点习以为常,没有当初那样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了。 第42章 撞就撞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 找庄写意也行。 虽然她不要脸,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指望上的。 想起她,许相宜躺在床上思索, 在这个世界里,庄写意又在哪? 傍晚了,夏季的白天总是很长,在这个世界却截然相反。只是五点多,窗外就被黑暗吞噬,小雨骤然变大,恶狠狠拍打窗户,好像要把全世界啃噬咬碎才善罢甘休。 扰得许相宜心烦。她扯开窗帘一角,瞧了眼外面景象便拉上。想起上个世界那一双忽然出现的眼睛,她有了点防备。 其实原主还是有点钱的,只是不多。 她看着余额显示五百八十点七三,陷入沉思。 毅然关闭外卖软件,她起身去厨房的冰箱瞧了几眼。 还真是和她的手机一般空空如也。 她忍着饿意一直到了晚上九点,一袋子杨梅都要吃完了,肚子还是咕咕叫。 在床上翻了个身,再度打开外卖软件。 叮咚,门铃响了。 许相宜踩着拖鞋,先朝猫眼往外看,发现是女外卖员。她稍稍放下心,打开门,对方立刻笑道:您的外卖。 待许相宜接过,她又道:小姐姐,我们店里有活动,扫码加群,下次再点单可以打对折。 若是在以前,她对这种活动向来是婉拒。 但此刻,许相宜想起自己手机中的余额,指尖动了动,问:加什么群? 对方掏出手机,上面显示二维码,待许相宜扫完后,她笑嘻嘻道:那我就先走了,记得给一个五星好评哈。 紧闭了门又上锁,许相宜将外卖放在桌上,洗完手后拆开筷子吃起来。很简单的黄焖鸡米饭,是她货比三家找到的最便宜饭菜。 吃完后,她仔细琢磨了遍墙上的便利贴, 1.穿着礼仪得体 2.举止大方自信 3.说话条理清晰 ...... 研究完毕后,她躺在床上,此刻已至十一点,困意渐渐来袭。起初风平浪静,除了屋外有居民说话、脚步声,倒也安静。 后来渐渐开始不对劲。刚开始是那装杨梅的塑料袋忽然发出细碎动静,后来屋内一切东西仿佛都有了自己的灵魂,开始诡异舞动起来... 许相宜虽入梦快,但睡眠浅,没几秒就迅速被吵醒,然后就看见窗外传来一抹红光。光芒由小变大,愈演愈烈,待许相宜一起身,屋内声响却骤然停下,她顺着朝窗望去,发现不知何时窗帘被扯下堆在地上。 她皱眉往楼下看,发现大晚上许多人,像组成了一支队伍。仔细一打量,发现是出丧。许相宜看着她们歪着脑袋、瘸了腿,手里抓着唢呐,一动不动。在领头那个朝上方的许相宜望来时,所有人忽然开始扭动起来,一声刺耳唢呐,划破长夜宁静。 她们抬着的长方形棺材,在夜里黑漆漆什么也瞧不清楚。下一秒,里面却突然蹦出来一个女人,她身子僵硬,动作机械,身上穿着的,正是与那水果店老板娘一模一样的衣物。 许相宜看着一行队伍离居民楼越来越近,抓紧衣角。 红光渐渐削弱被屋子彻底挡住,她们进来了,她想。 杂乱的脚步声在耳边愈发清晰,许相宜慢慢挪到门边,盯着猫眼观察外边动向。过了十几分钟,却是毫无动静,她看累了,刚移开视线之际,陈旧的门却被叩了两声。 许相宜聚集着灵力,再度往猫眼看去,却不是想象中的恐怖画面、阴森模样, 而是直直站着一个女人。 对方一身西装,漆黑长发松松扎起, 嗓音与那位让自己带咖啡的弱智老板极像: 你好,许员工,我来家访。 ??? 家个屁访。 外边闹鬼,你来家访? 许相宜打量了眼她的模样,动作比大脑反应快,先打开了门。 她回过神来自己都吓了一跳,就好像是全身上下每个细胞,在看见对方那一刻,全然放松下来。 这是她无法控制的。 对方有点歉意:抱歉,擅自来访。 我不是私闯民宅啊。 许相宜盯着她的眼,微微勾唇:嗯,进来吧。 都不用自己找,某人总会自动送上门来。 不用换鞋,家里乱,不讲究。许相宜锁门前先四处检查了一遍,确认楼道里没脏东西后,才回屋,转身踹了踹地上掉落的窗帘,视线却往底下看去。 安静得很,一只鬼没有。 她回头,却见女人垂眸看着垃圾桶里的外卖袋子,陷入沉思。 你上来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许相宜凉飕飕问。 对方回过神来,没有啊。 能看到什么? 比如说鬼。 女人笑了,轻哼一声:我是唯物主义者。 不相信这些。 许相宜盯了她一瞬,要赶人。 哎哎,等等,她往后退几步,我千里迢迢来家访,这可是加班。 我求你来的? 女人收了嬉笑的神情,终于是正了神色,坐到沙发上开口:从明日起,你就是我公司运营部的实习员工了。 第43章 我还没面试。 她顿了顿后知后觉:哦对。 那你现在面试吧。 许相宜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试问哪个正常人在这个点面试? 大晚上面试,你当我鬼? 那好,面试就免了。那么现在,你已经成为一名实习员工了。 女人靠在沙发上,神情懒散,慢吞吞自我介绍:我叫温初然,平时你可以叫我温总。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废话后,她又道:你缺钱吗? 许相宜微笑:不缺。 真的? 有屁快放。 温初然勾唇,不怀好意:你可以同时做我的助理。 至于工资...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女人一副拿钱当纸撒的模样,让许相宜冷呵一声。 没能力,不干。 我相信你。 滚。 温初然长叹一声倒在沙发里,摇头惋惜:实习生工资只有一千五呢,唉,既然你不要... 一千五? 许相宜微笑:你打发狗呢。 女人耸肩无奈:是你自己拒绝的,可不能怪我。 行,助理就助理吧。她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世界呆多久,若是留个十天半个月,她累死累活拿那么点工资交完房租还能剩些啥。 助理工资多少? 你定。 既然对方这样一副随意模样,她冷笑:一个月五十万。 果然,温初然道:许员工,我不是慈善家。 本就只是随意说说而已,许相宜正想换个更实际的数字,结果下一秒对方懒懒道: 五十万,一言为定。 看着人诧异的眼神,温初然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放在桌上,将笔递给她:确认无误就签吧。 许相宜翻了翻几张白花花的纸,发现条件确实不错,早八晚五,路费还给报销。她捏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就听温初然道:收拾行李吧。 ? 做我助理的最基础要求,在我家住。 每个世界都得睡你家是吧。 许相宜双手抱怀,闷声不响看着对方,变相拒绝。 周末有时不放假,得居家办公。她说得理直气壮,神色认真:若你能随到随叫的话,也可以拒绝这个要求。 对了,周末期间的路费不报销,你自己掏。 许相宜:...... 她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应了:行,但今晚不搬,我要休息。 第24章 岑笙·枯蔓蚀命 快凌晨两点了, 任许相宜精力再怎么好,她也是个人,得睡觉。 至于对面这位马甲披上瘾的女人, 鬼知道她是不是人。 温初然心情颇好, 她欣然点头,然后死皮赖脸:那么晚了,我开车也不方便。 我能住你这吗? 不能。 她被拒绝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越战越勇:我睡沙发就行。 出租屋很小, 没有客厅, 沙发往右没几步就是床。这样狭小的空间内,其实睡沙发与同床共枕没什么太大区别。 女人明明身着黑色西装,外表也透着淡淡的冷意, 所说之话却与她的外貌极其不符。许相宜沉思片刻,觉得自己的忍耐力真是日渐提升, 终于松口:那你安静点。 她已经困到不行, 回头说了最后一句话:没被子和枕头, 能睡就睡,不能睡就走。 而后就自顾自爬上床, 用被子将自己裹个严实,蒙头睡着了。 温初然看着她这幅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笑意掩在嗓子里,长腿曲着随意躺下, 却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大早,阳光长照大地, 竟是个久违的好天气。总算有了点夏天的味道, 居民楼上下都醒得早,吵吵嚷嚷好不热闹。许相宜睁眼, 盯着天花板,隐隐有点恼火。 屋内依旧暗着,没有一丝光亮溢进来。 她侧身,抬眼看着窗户处,发现昨晚被扯下的窗帘不知何时早已被重新装好。起身,看着沙发上用胳膊遮着眼的女人,她似乎听到了动静,动作缓慢地也直起身,朝许相宜看来。 眼底没有一丝睡眼朦胧,明摆着一晚上没睡,或者说早就醒了,装睡罢了。 温初然随意抓了抓长发,打开屏幕看了眼时间,对满脸困意的许相宜道:才六点半, 你还能再睡一会。 许相宜低头沉思片刻,倒头就睡。 女人笑着无奈摇摇头,想着先下楼买个早饭。 她小心翼翼走到门前,动作轻缓地打开屋门,却因久年失修发出一声吱呀巨响。床上人瞬间秒醒,她再度直起身,朝温初然看来。 你干嘛? 买早饭。 许相宜哦一声,扔个枕头过来,烦躁:声音小点。 身为她直系上司的温初然被这么一砸,也不恼,将地上的枕头拿起来拍拍干净,重新放到沙发上。嘴里嘟嚷:行,我有枕头了。 第44章 许相宜:...... 下楼时碰见几个老人家,有一位老奶奶问温初然: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啊?怎么没见过,新搬来的? 她身旁另一位老奶奶反驳:小年轻哪会租我们这老破屋,哦对,除了四楼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温初然微微一笑:我就是四楼那个白白净净小姑娘家的。 几个老人怔愣片刻,随后你一言我一语走了:咱们这以后不会成那个叫什么...网红打卡地吧? 漂亮小姑娘越来越多了呀。 就你潮流。最安静的一位拄拐老人这时候发言了:说不定人家是一对呢。 几个老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闻言再度往下看了眼,发现女人早就长腿一跨下楼了,赞同:也是哈。 许是今天是这几个月来不多见的艳阳天,周围都喧嚷不少。温初然路过几家早餐店,里面基本上人满为患,她挑了家最清净的,进屋看着菜表。 本想点个虾饺,她思索片刻,还是点了其他的。 不行,点这个太明显了,她的马甲不能掉。 看着师傅麻利地出锅两碗滚烫的馄饨,付钱走人后,她站在店前看着阳光耀眼,手中食物的热意都要爬上她胳膊来。 不对,这个天气吃馄饨,自己怕是又得挨许相宜一顿冷脸。 但温初然始终记得,许相宜不喜欢吃早餐,但若有馄饨和虾饺,她还是愿意动口的。 于是她指尖动了动,天色骤然大变,她看着外面那么多人,只刮了大风,没下雨。 其实她本性并不善良,相反,极其恶劣,但许相宜不同。数百年前,她就是被众人高高捧着的神明,是善的象征。 于是她一点点克制自己,感化自己,使得现在的她,似乎确实是稍稍有了那么一点人性。 待她回屋时,许相宜早就起床了,她洗漱完觉得莫名有点冷,便扯了件外套披上。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两碗馄饨,她垂眸看了一眼,没有葱花,捏起勺子喝了一口,醋味只有淡淡一点。 是她喜欢的清淡口味。 你公司不忙?许相宜问。 还可以吧,吃个早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咬了口馄饨,慢慢嚼着,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公司什么样。 吃完后,许相宜要赶人:你可以走了。 对了,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温初然假装思考几秒,将长发挽起:现在吧。 许相宜想下意识反驳,但此刻面前的这个女人确实是她上司,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便默默止了话头:行,你先走。 我随后就到。 女人不动,挑眉问:你怎么去? 公交。许相宜皮笑肉不笑。 坐我车走。 不用了。 用的。 不用。 许相宜凉飕飕:员工和老板走太近,不太好。 温初然勾唇一笑,女人比许相宜高了半个头,虽然没化妆五官却还是明艳如骄阳。她低头意味不明:那你是想和我,换个关系? 她胡说八道的本领向来强,许相宜在每个世界都领略过。 说到这,她想到最初的两个世界,前期她还会按人设走,凹个高冷路线,现在是完全自暴自弃,连装都懒得装了。 许相宜静静看她一眼,将人往门外推:慢走不送。 哪有员工坐老板车的道理?虽然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好歹此时此刻还是得在这儿存活下去的。万一被其他员工看见,入职第一天就避免不了被说闲话。 虽然她本人对此是无所谓,但还是要给原主留个面子的。 她在路上慢慢走着,心里杂乱想。所幸公交站离居民楼不算特别远,就是有点绕,没走多久就到达。许相宜看着手机软件上显示的公交时间,还有六分钟就到站了。 天色又渐渐黯淡下来,不像清晨那般红日闪着金光,滚滚烘烤着大地。她勾紧了手中的伞,抿了抿唇。 几分钟后她上了车,还好人并不多,只零散四五个。随便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后,她微微开了点窗透气,细碎发丝被吹起几缕。 耳边是车内响起的轻柔音乐,一首歌而止后,又插播了城市新闻:接到市民投稿,前天,溪北市购物中心附近一辆黑色宝马车变道时不打转向灯,虽未造成事故,但也是...... 音量适中,也不算特别吵闹,许相宜正时不时听着。偶然间余光随意一瞥,却瞟见窗外有一辆红色法拉利极其引人瞩目,就连车牌号也是五个八。 车主似乎一点不怕冷,这天气将车窗完全摇下,作风与这辆车倒是很相配,张扬得很。许相宜微微俯了身子,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对方一小部分精致侧脸。 和握着方向盘的、修长的手指。 非常眼熟,许相宜再度盯了一会儿,终于等到红路灯时,对方侧过头,精准地朝自己看来。 就见刚才还在出租屋口无遮拦的女人,此刻正坐在驾驶位上,神情散漫,红唇微扬。 阴魂不散。 许相宜面无表情与她对视一眼,而后啪一声快准狠,迅速关上了窗户。 第45章 后来的路程里,这辆红色豪车死死咬着公交车不放,你慢我也慢、你快我也快,以至于许相宜每次不经意转头瞟一眼窗外,都能看见温初然那一小部分脸。 堪称狗皮膏药。许相宜在心里翻个白眼,不太想理她,开始低头看手机。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手机,也没什么能看的,摆弄了一会儿她觉得无趣,沉默半晌,便索性闭眼小憩。 终于即将到达目的地,听见广播提示,许相宜看了眼路线,还有两站。她没了困意,一转头,还是那辆能亮瞎众人眼的红色轿车。 恰逢又一个红绿灯,车子都不动。女人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举出来一束洋桔梗,抱在怀里,歪着脑袋示意许相宜看。 正好车内一则新闻过去,再度放起歌来。前奏慢而缓,带着丝丝柔情,女声悠长迤逦,一点点渗进许相宜耳中。 时间仿佛一瞬间凝固,许相宜看着女人的脸,还有那一大束花,极轻地眨眨眼。 车鸣声忽然响起,猝不及防将她拉回现实,车流重新动起来,她静了片刻便迅速收回视线, 只是耳朵红了些许。 下了公交,还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脚步声。许相宜手机里正开着导航,她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温初然。 女人怀里还是抱着那一大束花,这一阵仗引得无数人回眸,甚至还有驻足的,都想着看热闹。 还好这里离公司不算特别近,还有点距离。 许相宜后退几步,有点暴躁:你干什么? 温初然知道她不好意思,于是将花往身后藏了藏,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没什么, 入职礼而已。 许相宜微笑:你自己收着吧。 说完后,她就与温初然拉开距离一个劲往前走。凉风吹过,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正猛烈跳动,且无论风怎么吹,都吹不平她内心的躁动。 第25章 岑笙·枯蔓蚀命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前者健步如飞,后者不紧不慢跟着。 不一会,距离就隔了条大马路。 几分钟后导航响起:您已到达目的地... 许相宜抬眸看着眼前的几幢办公楼高耸入云, 装修气派, 大门进出之人全都身着西装白衬衫,手里还握着公文包。 她回头看了眼马路对面正等红绿灯的女人,默默想:居然还真是个老板。 眼看着灯猛然变绿,温初然即将要抬腿, 许相宜迅速转身, 假装不认识她,自顾自走进大门。前台本正在打电话,见她来, 竟是直接挂断,而后笑盈盈朝人走来。 是许女士吗? 许相宜顿了顿, 点点头。 对方笑意更深:请您跟我来吧。 贵宾招待室内, 桌上许多精致点心, 由如羊脂玉般的盘子装着,一看就价值不菲。许相宜被招待坐在松软的沙发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厨师一个接一个进屋。 前台不好意思道:抱歉许女士,您比我们总裁先到, 所以只好先委屈您在此将就一下了。 许相宜脑子里打了个问号,不太想说话, 也没动桌上摆放着的各式佳肴,只摆手让厨师别进来了。 过了会儿才问前台:她还没到? 应该是的, 对方看着许相宜直勾勾的眼神, 心虚:我再去问一下吧,先失陪了。 说完就连忙跑出去, 轻轻关上屋门。 屋内静悄悄,只剩许相宜一人,她无趣地拿出手机,却发现了一个新好友添加通知。 【你的宝贝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 什么鬼名字。 许相宜瞥了眼头像,纯黑的,冷哼一声,将手机甩在旁边假装压根没看到。 几分钟后那前台终于是有了动静。她推开门朝许相宜说道:许小姐,您可以跟我来了。 电梯一路朝最顶层升去,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杂物,只有几盆绿箩放在窗沿。 她被领着朝最里处走,待靠近办公室门口,前台比了个手势,示意许相宜自己进去。 她毫不犹豫直接啪嗒一声打开,却被里边几人的齐声大喊吓了一瞬: 许小姐好! 许相宜身子一僵,定睛看了看,发现办公室内围着六七个人,看样子都是公司员工。她们见人诧异,还主动自我介绍: 我是财务部总监。 我是后勤部主管。 许小姐好,我是运营部部长。女人约莫三十多岁,笑起来和蔼,还有两个酒窝。她伸出手,却被温初然一声咳嗽吓得紧急收回,然后笑:没事的,上班第一天不用紧张。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当然,先问老板。她求生欲极强。 许相宜看着几人礼貌微笑,随后不动声色瞪了温初然一眼。 女人此刻正坐在办公椅上,眸光微动,神情却没有太大变化。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装扮,西装褪去,身着酒红色丝绸衬衫,衬得她皮肤愈加白暂。 乍一看,这气质还真是当老板的好料子。 如果许相宜不认识她的话。 怕你紧张,又不敢多问,就叫人来给你过过面。温初然察觉到女生的眼神,耐心解释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第46章 反正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和我有关系,想做什么大胆去做。 许相宜磨磨牙,硬是挤出几个字:谁和你有关系了? 温初然理直气壮:好朋友的关系, 也不行吗? 许相宜:...... 行,太行了。 办公室内其他人觉得情况不对劲,自觉地先行离开,走时还不忘将门关上。办公室内只剩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待会可以先去二楼运营部适应一下环境,温初然抿了口茶水,若你只想专心当我的小助理,不去也可以。 但你一进公司就荣升此岗位,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对吧,我也是为你考虑。 许相宜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闻言忍住揍人的冲动:你还怕我被人说闲话? 当然,我是个很贴心的老板。 她不愿再对牛弹琴,想转身离开办公室去找那位运营部部长,却又被叫住。 温初然凉凉问:你手机没动静吗。 许相宜懒得转头,只脱口而出:没有。 对方死皮赖脸的特质再度上线,你现在打开看看。 许相宜没办法只能道:你加我好友干什么? 女人笑一声,反问:我们现在是什么是关系? 许相宜忽然回想到那一大束花,脸上稍稍蕴了几分红意,却还是冷着脸没动静。 过一会儿才道:我和你没关系。 温初然早就察觉到人似乎有那么点异常,挑挑眉,却看破不说破,无奈道:退一万步来讲,我们也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是吧。那平时沟通工作相关事宜时,要是连个好友都没有,多麻烦。 难道真要飞鸽传信? 许相宜手指动了动,良久松口,行。 然后拿出手机,当着女人的面按下通过两个字,对方才心满意足,笑意挂上眉梢。许相宜看着,心微动几下,觉得有点好笑。 加个好友罢了, 至于这么开心吗。 那我走了,她看着温初然的眼,又补一句:去找运营部部长。 去吧,但...一些不必要的社交可以杜绝。温初然话里意味很深。 许相宜闻言,出门前一秒毫不留情落下句:行,那我也该杜绝和你的社交了。 某位老板:...... 走出屋外,外边天气又恶劣几分,未关紧的窗户几丝雨滴扬扬洒进来,几盆绿箩被雨打得压了枝叶。许相宜看了一瞬,脚步转弯过去轻轻将窗户紧闭。 电梯来得很快,许相宜关完窗户快步走去,电梯门缓缓合上,下至二层。 顶层大厅,明明没有风渗进来,那几盆绿箩的枝叶依旧摇晃着摆动。几秒后,原本窄小的叶片慢慢扩大,它们伸展高枝,忽然冒出来的藤蔓渐渐爬了整个窗户,下个瞬间,被藤蔓覆盖之处,一张人脸显露。 女人狰狞着龇牙咧嘴,仿若承受了极大痛苦。终于,她双腿落地,将自己与本体强行剥离后,身上的剧烈疼痛令她心颤,许久终于渐渐轻松,她勾唇一笑往电梯口走去,而背后的那几盆绿箩则垂下枝叶,衰败凋零。 二楼大平层为运营部,推开透明玻璃门,许相宜便看到一竖列的办公桌,脚步声来来往往,几十名员工皆忙碌不堪。 一名女生最先注意到她,见许相宜面生,用胳膊肘不动声色推了推旁边的同事:是不是这个? 她同事此刻很忙,头也不抬:哪个? 就,女生靠近对方,小声窃窃私语:传言是老板白月光的那个。 身旁人立刻抬头,文件也不修改了,左看看右看看大声喊:老板的白月光?哪呢哪呢? 办公室内被这么一嗓子吼得安静几秒,打量着许相宜随后就开始低声讨论。 许相宜脚步一顿,朝二人望去。 最先开口的那女生看起来年纪轻轻,脖子上挂着红牌子,许相宜瞥了眼,看清实习生三个字,便朝她走去。 对方看着许相宜迈着步子,似乎是朝自己走来的,顿时心慌,一把扯过旁边人的几本文件,开始假装自己很忙。 一步两步,愈发靠近了... 女生冷汗直出,想给自己掌嘴。 想着,论八卦老板和她的白月光,结果被白月光本人听见了怎么破? 自己好不容易挤破头争取来的一个实习生位,这还不到半个月啊,难道就要滚回家了?她还要衣锦还乡呢... 她噼里啪啦想了一堆,默默抓紧衣角,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结果下一秒,白月光本人直径绕开她,转身在自己旁边的空位置坐下。一句话都没讲,只是抽出纸巾擦了擦桌面,而后她静静看着桌上一堆没用且花里胡哨的东西,默默将其全都挪开,最后拿出手机发消息。 【。:把你东西拿走。】 对方秒回, 【你的宝贝:什么东西?】 又装傻充愣。 许相宜将桌上一堆粉色笔筒、彩色文件夹、黑的白的几大本便利贴,咔嚓一声统统拍照,然后发给这位不知情人士。 第47章 对方这会儿倒是慢了速度,几分钟才回: 【你的宝贝:这是员工礼物,随机发放的,你只是运气好而已。】 许相宜没回,想着先去部长办公室,结果又弹来一条消息, 【算了,我下来一趟,免得你对我思念有加。】 思念个屁。 许相宜更懒得回她,起身就去了办公室,敲门得到应允后她进屋,看着女人正对着电脑发愁。 她问:部长,我需要负责些什么? 你暂时和杨艺一起负责衔接产品分区,搜集反馈提□□品优化。她揉揉太阳穴,似乎很疲累,与刚才在温初然办公室的精神抖擞模样截然不同,我已经将文件发你电脑了, 对了,杨艺就是你座位旁的那个实习生,你们俩可以一起沟通交流。 许相宜点头,没其他要紧事,就离开办公室,合上门前听见女人叹气,近乎抓狂:两组方案都被清空了,到底怎么回事? 其办公室的窗台上,一盆绿箩被养得极好,生得灿烂。她像是听到了女人的喃喃自语,连叶子都翠绿几分。 回到办公区竟是一片安静,所有员工都呆在座位上鼠标点得飞起。然后她就看见温初然靠在自己的桌旁,长腿曲着双手抱怀,酒红色衬衫因动作勾勒出其有致身材。 看到许相宜的那秒,她竟有点可怜巴巴,全然不顾其他员工死活,开口道: 我来收拾你不要的东西了。 我听话吧? 第26章 岑笙·枯蔓蚀命 在场几十个员工皆专心盯着电脑, 大气也不敢出。许相宜瞥了眼,发现这些人全胡乱点着鼠标,来来回回切着几个重复页面, 什么认真工作?倒像是不动声色听八卦。 她见温初然这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走到她身旁,声音低了些: 行了,收拾完你东西就走。 女人撇嘴不满:我们光明正大不好吗? 为什么非得躲躲藏藏? 在场员工们互相对视一眼,用手掩着半张脸, 神情多变。 许相宜磨着后槽牙:你再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试试。 温初然见人要炸毛, 这才妥协,将她为许相宜准备的入职大礼包全都带走,一步三叹气, 最后轻轻落下一句:记得今晚搬家。 然后也不管许相宜的表情如何,走得潇洒。 温初然离开后安静了一段时间, 而后开始有细碎低语, 有人拿着文件夹挡着嘴, 讲得不亦乐乎。 见许相宜落座,旁边的杨艺咳了几声, 见人没反应,主动凑过来:刘姐都和我说了, 我俩一起负责分区。 许相宜抬眼,轻轻点头。 杨艺内心抓狂:好...好高冷! 果然是老板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她是个颜控, 对长得好看的没有抵抗力,即使脾气很臭, 她也乐意多说几句。 于是杨艺欣赏着许相宜的侧脸, 开口:你叫什么呀?我叫杨艺,你随便怎么喊我都行。 许相宜看着桌面显示文件已接收完毕, 点进去仔细浏览,闻言吐出三个字:许相宜。 对方不说话了,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有点冷淡,许相宜思索几秒,又补上一句:你喊我全名吧,省事。 哪里高冷了!一点都不高冷!午饭时,杨艺和同事走在一起,对方问许相宜脾气如何,她情绪激动反驳。 她都让我喊她全名哎,多随和。 同事看着她这副心花怒放的模样,提醒:这可是咱老板的白月光,你悠着点吧。 杨艺猛然跳起来:我对她可不是喜欢,是女孩子之间的欣赏! 然后她求同事闭嘴:你别说了,万一被老板误听去,我就算是一头撞死也说不清了。 二人一同朝食堂走去,脚步声渐渐向远,但殊不知温初然就站在她们背后。 女人将凉水一饮而尽,擦去嘴角水珠,轻笑: 某人啊,魅力确实是大得很。 许相宜写了一上午策划案,许久不工作了,没一会儿就腰酸背痛。她见同事都接连离去,有点饿了,也打算下楼去买点东西吃。 有同事喊她:相宜,要一起去吃饭吗? 经过她们一上午的偷偷观察,发现这位白月光的业务能力极强,且看模样也不犀利,倒像是冷中带点温和意味。 许相宜只是静了一瞬开口:好,走吧。 我们食堂的麻婆豆腐可好吃了,而且价格还很便宜。 还有水煮肉片! 相宜,你吃辣吗?许相宜被三人围着走在最中间,闻言摇头:我口味比较清淡,不太能吃辣。 选好菜后,四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吃饭。正吃着,有同事惊呼一声: 怎么今天老板来吃食堂了? 其余人纷纷朝前边望去,就见身材高挑的女人正在窗口选菜,收回视线后又心照不宣地看向许相宜。后者依旧安静吃饭,好像压根没听见几人的说话声,看都没看温初然一眼。 只是吃饭速度默默加快了点。 温初然早就看见与三人一同吃饭的许相宜,只是依旧装模作样环顾一圈,而后长腿一迈,走向离四人最远的一张桌子。 第48章 许相宜用余光看着,正松口气,就见女人嫌椅子坐得不舒服,一路坐过来,按个试,压根不嫌累。最后终于满意了,许相宜往旁边一瞟, 与女人四目相对。 温初然就坐在最靠近她的座位上。 ......请问您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另外三人想笑不能笑,毕竟老板的威严摆在这儿,若呲个大牙乐,怕是脑袋不想要了。 味道怎么样?温初然看着人越吃越快,挑眉。 不怎么样。 许相宜胡乱塞了几口,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抓起盘子对剩下三位同事道: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为了防止温初然再次语出惊人,她飞速逃离现场。 几人就看着老板的表情由温柔转而为冷淡,对她们道:看什么?你们也觉得食堂难吃? 工作做完没有? 三人哪敢多说话,只不停摇头,听到后半句,又抓紧点头,场面一度诙谐。 行,那下周一运营部的资金总汇由你们来上报。 几人含泪点头,目送老板离开。 晚上,本就阴沉的天色更加昏暗,甚至雷电交加,但一整栋大楼依旧亮堂着,每层楼各忙各的,人影走动匆忙。 运营部今天不加班,六点,所有员工脚步沉重,拖着疲累的身子进了电梯。许相宜将长发扎起,露出一截细窄的脖颈,她揉了揉酸涩的眼,心想, 自己还真给温初然做牛做马来了。 部长从办公室走出来,看着只有许相宜还留在公司,提醒道:可以下班了哟,最近天气差,早点回家。 待她也离开,许相宜看着手机上不断刷屏的消息,揉了揉太阳穴。 【你的宝贝:等我下班。】 【你的宝贝:不能偷偷跑走。】 【你的宝贝:你喜欢二楼还是三楼的房间?】 然后发来一张照片, 【你的宝贝:这是我的房间。】 许相宜盯着消息看了会儿,良久,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居然慢慢地,有了那么点笑意。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的女人贴近她耳旁,低声轻诱。 啊,原来是在想该怎么回我消息啊。 她鼻子上多了副金丝眼镜,这时候取下来放在桌上,双臂牢牢圈住女生,使得人不能动弹。许相宜往后缩几分,却被捏着脸强行拖回来。 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来不及细想,对方就将头埋进她颈间,像只需要庇护的大型犬。 许相宜看着人睫毛颤抖,低声询问:身体不舒服? 温初然不说话,只是更加贴近她,温热气息洒在其脖颈间,有点痒,许相宜忍不住往旁边避了避。 这一举动引起了女人的不满。 她轻轻摩挲着许相宜的脸颊,沉声:为什么你总那么讨厌我? 总是...恨我,恨我入骨。 明明我都没这样厌恶你。 许相宜不动了,她继续听着温初然的喃喃自语,心思微动。 她和庄写意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爱恨情仇? 难道自己是个负心女? 她听着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没了动静。许相宜回头一看,对方就立刻没了支撑点要一头载过去。 温初然!她着急,环住对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怀里拉。 同一时间,灯光骤暗,窗外大雨倾盆,不要命一般捶打玻璃。夜如浓墨,没有一丝光亮能流进屋内。 许相宜抱着温初然,发觉她身体渐渐冰冷,没了温度,心里有点慌。她不停喊着她的名字,终究是没有回应。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她讨厌这样毫无安全感的时刻,心里愈发烦闷,抱着女人的手力度渐渐加紧。 啪嗒,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许相宜朝窗边看去,虽什么都打量不清,但凭她的直觉,应该是个盆栽。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听见藤蔓抽出,在空中晃动之声。 砍! 她手中灵力变幻为一把长剑迎风而去,只是几秒,就听见东西掉落在地。沉闷,似乎还在地上扭动。 不像是藤蔓,倒像是... 胳膊。 轰一只细长物体袭来,擦过许相宜发丝,她闪得极快。也许是动作间不小心触碰了温初然的手,下一秒,其指间爆发出白光。 瞬间照亮整层楼。 许相宜看着那只半透明的戒指再次出现,顾不上思索那么多,先看清了周围。就见四周各个地方,哪怕是狭小缝隙之中,都有血淋淋的胳膊探出来。 无数只断臂爬来爬去,将二人紧密包围。 许相宜抿唇,先将温初然搂紧了些,而后召回剑。手掌相并,楼外闪电瞬间炸碎窗户,尖叫着朝许相宜而来,如金龙奔腾,最后于她手心熄灭光芒。 几秒后,许是差不多了,本熄灭的光再次猛烈叫嚣着团团凝聚,滋滋冒着电流。杀!许相宜见断臂朝自己攻击而来,灵活避开,一脚踩着一只胳膊就是猛得一踹,电流渐渐弥漫全身,凡是靠近之物都瞬间炸得粉碎。 当然,除了她怀中的某位老板。 第49章 没多久,无数只断臂皆成了手下败将,堆在地上如小山丘,极其壮观。 许相宜将温初然放在椅子上,想上前去看看那盆掉落在地的绿萝,女人却忽然有了动静。她出声,抓紧许相宜的手:你去哪? 你醒得够早。 温初然装傻,看着地上一堆残肢断臂,吓得又要往许相宜身后躲:好可怕。 许相宜微笑:你别装。 女人探头: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这枚戒指,倒是和我一位...老朋友的很像啊。 温初然似乎顿了几秒,随即低头就见自己指间闪烁。 啧,还真是挺认主的,连她的话都不听了,总自己冒出来。 温初然一笑:是吗? 好巧。这也是我一位老朋友送的。 第27章 岑笙·枯蔓蚀命 总归又是打死不承认外加装疯卖傻, 许相宜已经熟知她胡说八道的流程,大手一挥,处理完那堆断臂, 她懒得与温初然废话, 先去查看了那盆绿萝。 若不是刚才那副惊悚场景,许相宜真要相信这只是个普通盆栽。 看外表,完全与常物无异。 她冷笑一声,抬脚将其踩得粉碎。 温初然在后面不解:你干嘛破坏花草? 滚。 这么一折腾, 八点多了, 许相宜看了眼时间,就要往外走去。温初然立刻跟上来,问东问西:所以刚刚是撞鬼了吗? 我可以雇你为我的保镖吗? 差不多得了。许相宜凉凉看她一眼, 对方了然,立即闭嘴。 那么晚了, 直接去我家吧。电梯门合上, 温初然按下负一层停车场, 便开口询问许相宜意见。 我得拿衣服。 不用啊,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女人笑眼盈盈:不知道你喜欢住哪间房,就都给你布置了一遍, 待会随便挑。 这是上赶着逼自己住进去呢。 许相宜婉拒:不用,我不喜欢穿别人的。 全新的, 我没穿过。温初然信誓旦旦,我又不是变态。 和她是完全沟通不了。 许相宜要爆炸:最后说一遍, 我先要回我家。 又被自己惹炸毛了。 温初然在心里长叹一声, 哄着道:知道了,那我送你。 车内寂静无声, 温初然看着许相宜侧头看着窗外,开口: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温初然垂着眉眼:我都晕倒了,你还不关心我。 许相宜想到女人的细长手指摩挲自己脖颈间,有点燥热之意。她稳稳心神,随口一回:你不说我就懒得问。 我撞鬼了。女人握着方向盘,语气拔高,脸上却没有任何恐惧之意。 许相宜漠不关心:哦。 正逢红绿灯,往郊区开,街道都没什么人。这会方圆十里就只有温初然这辆红色轿车醒目。她敲打着方向盘,倒是认真了:从今天中午开始我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喘不过气。但由于要处理的项目太多,也没时间多管,先忙了工作。 女人正讲着,许相宜瞥她一眼,发现对方发丝之中隐隐掺杂着一抹翠绿。 讲完了吗? 温初然笑:讲完了,我觉得自己是被鬼上身了。 又一个红绿灯,许相宜忽然贴近她,轻声开口:低头,你头发上有东西。 温初然有点意外,却还是乖乖照做。 刺啦 许相宜纤纤玉手捏紧那根不小心露出来的细小藤蔓,一手掐住女人的脖子,一手狠狠往外扯。对方怒目圆瞪,随着许相宜的动作,她的皮囊渐渐脱落,方向盘被其握着左右摇晃,车辆瞬间失去方向,要朝防护栏冲去。 栅栏后面是一长条溪流,泛着黑,虽面积不大,但深如渊。 车门被咔嚓一声反锁,女人的人皮面具迅速腐烂,真面目慢慢显现。 果然,又是她的队员, 岑笙。 许相宜看着她的及肩长发被藤蔓吞食,爬满整个头顶,只有脸还算完好,就连身子各处也长出无数枝叶。 她勾着诡异的笑:许队,别来无恙。 话语间,无数藤蔓瞬间朝许相宜冲去,先是脖子、再到腰肢,全都禁锢得紧。 许相宜喘不过气,像千斤重的石头挤压心脏。 岑笙看着被绑在座位上的许相宜,正想好好叙旧,方向盘却被许相宜的灵力狠狠一击打,再次开始横冲直撞,眼看着车辆就要冲破围栏掉进河里去。 许相宜记得在队里那会搞团建,正是炎炎夏日,大家提议举行一场游泳比赛,只有许相宜和岑笙不参加。 前者是因为懒得动弹,而后者, 她曾说自己水性不好,压根不会游泳。 虽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可眼下也只有那么一个办法了。 大不了同归于尽...想到这,她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庄写意的脸, 不行,她不能死。 从前她在沙漠中咬紧牙关逼自己活下来,是因为队员全部失踪,以及勘测任务还未完成,她身上责任太重。 第50章 而现在,队员全都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取了她头颅高挂城墙,而勘测任务...从很久之前她便发现几乎所有的数据都有误,应是那几个队员干的好事。 好像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可值得留念的。 真的没什么可留念的吗...? 她问自己。 红色轿车猛然冲破围栏,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顺着斜坡一路颠簸,最后哐当一声掀起巨浪。许相宜耳旁响起嘶哑尖叫,她听见藤蔓收缩之声,车子彻底跌落水底,水流从车窗缝隙慢慢渗透进来,她依旧被绑在座位上不能动弹。 她看着岑笙被全身的翠绿围着,跌跌撞撞打开车门想逃跑,却被深不见底的周围吓得一退,手上动作也静止住。 你想和我一起死? 真是想得太美了。 你这辈子,必须比我早下地狱! 她直接切断了禁锢在许相宜身上的藤蔓,使得二人不再相连,而后做足了心理准备,回头邪笑:希望你死得不会太难看。 毕竟水鬼的脸一般都很臃肿。 而后人脸瞬间消失不见,化为一长条绿色藤蔓,枝叶繁盛,从缝隙之中如猛蛇穿梭,眨眼间失去行踪。 许相宜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之物,看着水流渐渐湍急,砸进车内将自己的衣衫打湿,发丝黏黏糊糊贴在脖子处,很不舒服。 她看着灵力扑闪又熄灭皱眉,良久,微微叹气。 今天上班操劳过度,又撞两次鬼,连自己的灵力都支撑不住了。 水位渐渐漫过身子,要接近脖间。被主人切断的藤蔓本舞动着叫嚣,看着自己周围水漫得愈加疯狂,似乎也害怕极了,没了动静,只是更加贴近许相宜。 嘶 她被勒得心脏要爆炸。 耳边回荡着的水流之声渐渐侵袭大脑,她觉得自己即将窒息,大脑一片空白之际,竟只浮现了想对庄写意说的话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什么。 但希望我死后,你能好好生活。若有下辈子,你也别缠着我了,那样太痛苦。 想到这,她有点想笑。 自己这脾性,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许相宜!熟悉的声音响起,水位已触碰她的唇,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她凭着最后的力气转头,就见记忆中的女人朝自己游来。 不是温初然那张脸。 而是...庄写意。 她来救她了。 许相宜的脸完全漫进水中,她头发被浮起,面色苍白,在见到庄写意的那一秒晕得彻底。 庄写意来了,自己就不会死。 她如此坚定想着。 女人穿着沙漠初遇时那身红色长裙,如深海之中一抹用血渲染的玫瑰花瓣,动人心魄。她见许相宜合上双眼,手掌一挥,顿时爆发海浪,奔腾着全往一边倒。 原本平静的溪流如深海汹涌,滚滚泛着波浪。庄写意一脚踹烂车门,抬手就将那些藤蔓扯碎,丢在水中,被鱼儿嚼得稀烂吞进肚子里。 而后小心翼翼地将许相宜抱在怀中,朝上方游去。 鸣雷一声响,闪电藏着杀意。 庄写意将许相宜抱得紧,砰,二人从水底冲出飞至空中,脚下的溪流被搅得不成样子,随后一声爆炸,水里的所有东西全都被粉碎,杀得片甲不留。 有几条鱼惊恐地跳跃到岸边,侥幸逃过一劫。 庄写意看着怀中人,亲吻她的额头。 许相宜,你别再想丢下我了。 你永远逃不掉的。 待许相宜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她猛然惊醒,警惕打量四周,脑子嗡嗡作响,嘴里还是脱口而出喊着:庄写意! 无人回应。 她坐在床上仔细回想昨日发生之事,半响,门被轻轻打开。 温初然端着早餐进来,她见许相宜醒来,面露担忧:怎么样?还难受吗? 许相宜直勾勾盯着她,闷声不响。 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女人哄她。 床上人不动,还是盯她。 她噗嗤一笑:怎么发烧发傻了? 发烧? 你才发烧,你全家都发烧。 许相宜皱眉:我没发烧。 自己明明是差点被淹死,成只水鬼。 温初然将盘子放在床头柜,将病历本还有挂号单给她看。 昨晚你在车里忽然发烧,我直接转道去医院,你还挂了两个小时盐水。 不记得了? 许相宜一把抓过,仔细看着上面的信息。 确实是自己的名字。 她狐疑地看了温初然一眼,对方神情端正,没半点嬉笑。 呵。怎么可能? 把她当傻子耍。 许相宜懒得戳穿她,正想把早餐扒拉过来,温初然却直直挡住她的手,额头忽然传来一凉,女人为她敷上了退烧贴。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沉思: 真发烧了? 而后手上就被塞了一碗粥,她正想说自己讨厌喝这个,垂眸一看,就见满碗的虾仁铺在上面,底下还有蟹肉。 好吧,喝粥也不是不行。 第51章 她吃了一口,胃里暖洋洋的。 温初然见她吃得欢,稍稍放了点心。她坐在床沿,看了眼时间,对许相宜说:等你病好了再去公司。 许相宜:哦。 反正她也懒得上班。 我也不去公司。 ??? 你不是老板吗。许相宜疑惑,老板都不上班,你让员工怎么想。 温初然一脸无所谓,很随意的模样:没事。反正这家倒闭了还有其他几家公司撑着。 你放心,不会养不起你的。 许相宜进食的动作一顿,皱眉:谁要你养了? 第28章 岑笙·枯蔓蚀命 待许相宜慢悠悠吃完用料扎实的海鲜粥, 她重新躺回床上,温初然没离开,而是对她道:要不要再睡一会? 今天还得去挂盐水。 许相宜翻个身:不要。 温初然为她盖紧被子, 不挂盐水好不快。 床上人还是没动静, 许是昨天太疲劳,她本意只想小憩,却越睡越熟。又睡了个回笼觉,许相宜不曾想身体居然愈发难受。 醒来时, 她嗓子干涩, 身体也越来越烫,冷意却蔓延。她裹紧被子,直起身看着房间内没有温初然的身影, 便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你在哪。】 她破天荒主动发消息,对方当然是秒回。 【你的宝贝:在你心里。】 够土。 许相宜翻白眼, 继续戳着屏幕, 【。:带我去医院。】 只是几秒房门就被打开, 对方火急火燎,神色很着急。她快步走过来, 见许相宜脸颊通红,叹气:我就说得去挂盐水吧。 医院内, 近期天气变幻莫测,上午还是酷暑, 下午便下起大雨,引得许多人生病感冒, 这会人挤人。温初然扶着脑子晕沉沉的许相宜, 好不容易找着个座位,她道:你先坐着, 我去挂号,马上就回来。 别乱跑。 许相宜心想我能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她扫了女人一眼,表示听见了。 看着温初然去不远处的机器上挂号,背影迅速被人群掩盖住,她抓了抓头发,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视线乱瞟之中,她忽然看见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女人戴着口罩,垃圾车挡住了她半个身子。 是那位早就死了的水果店老板娘。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许相宜盯着她的背影,顾不上那么多,先起身跟了上去。 期间还不忘给温初然发消息, 【。:稍等,我抓个人。】 【你的宝贝:???】 女人上了电梯,去了二楼厕所。许相宜一路小跑直接爬到二楼,后脚步放慢,戴上了衣袋中温初然为她准备的口罩。 她看着厕所门口放着的牌子,上面一笔一划写着: 维修中,请绕道。 她挑眉,直径往里走去,还没走几步,便听见里面有细碎说话声。女人近乎哀求:你听我的,放下执念,跟我回去吧。 你杀不掉她的。 她自身也挺强的,更何况那个狗皮膏药死追着她不放。你杀不掉她的! 狗皮膏药... 许相宜没忍住笑,一听就是某个姓庄的。 里面静了一会儿,开始有抽泣声,许相宜无法分辨是谁在哭。又过了几分钟,另一个声音响起:姐姐,你不用劝我。 我修炼了那么多年,终于成了一只妖。你知道的,我只求能取她性命。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你先回去吧。 我不走,我死了没几天,好不容易能看见你了,我才不走! 里面居然传来打斗声,许相宜依旧呆在门口偷听,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发亮,消息连响七八次。 【你的宝贝:你去哪了?】 【你的宝贝:你先回我消息。】 【你的宝贝:我求你,先回我消息。】 【你的宝贝:你总是不乖。】 ...... 几秒后,电话又接连响起。 果不其然,里边立刻没了声响。许相宜想着先回温初然消息,正想离开,背后阴森森传来女声:小姐,您在这做什么呢? 许相宜一回头,戴着口罩的水果店老板娘此刻眸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她认出了许相宜,接着又道:是你啊。 山竹好吃吗?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山竹的。她摘下口罩,双眼下边泛着青白,眼珠漆黑,像下一秒就要掉落。 嘴唇毫无血色,如行尸走肉的孤魂野鬼。 她的手掌立即变幻为白森森的骨爪,丝丝冒着寒光。 回头朝里边人喊道:正好碰见,狗皮膏药不在,来个了结吧。 许相宜:...... 手机里,那位狗屁膏药正刷屏。她趁机低头看了眼,却发现自己早就回了消息。 什么鬼,出bug了?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回了好几条消息, 【。:我在十一楼大厅,你快来。】 【。:哎呀,人家头好晕,跑太快了,都怪那个坏人!】 第52章 许相宜无言以对,看着自己这软萌无比的语气,陷入沉思。 要是温初然真信了, 自己就一个山竹砸她脑门。 【你的宝贝:好,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滚。 许相宜磨牙,看着缓缓出来之人,她脸上腐烂不堪,就连往常翠绿盎然的叶子都衰落凋零。但依稀能看出来,是岑笙。 你家那位着急了吧?她站定在许相宜身前,轻笑。 你还拿着手机做什么?只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你还能继续使用它吗? 许相宜依旧将手机揣回兜里。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她就是个穷光蛋,还没发工资呢,怎么能连手机都不要了? 看来你过得也不怎么样。她看着被枯枝烂叶包裹的岑笙,明明还是夏天,你怎么提前过秋天了? 因为我想让你死在秋天啊。 她身上的烂叶子舞到空中,伴随一声怒吼,朝许相宜身体各处袭去。她灵活躲闪,随手捏起一片叶子,嘴中喃喃道:附! 其灵力便立刻将叶子包围,边缘缝上光芒。 因睡眠充足,虽身体还病着,但她的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此刻正猛烈从其身子里钻出来,挑衅般朝对方二人舞去。 叶子褪去棕色暗淡的光,重新被金光覆盖,它很听新主人的话,叶尖冒着杀意奔腾而去。老板娘挡在岑笙身前,徒手直接抓了叶片,却被烫得猛然尖叫:啊!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白骨手掌断了一截又一截,落在地上七零八落。 叶片紧急刹车,方向感极好,转个弯朝岑笙背后冲去。对方反应很快,侧身直接躲过,身上枯萎的藤蔓听指令缠住耀武扬威的叶子,像蟒蛇缠绕猎物,瞬间就将其崩碎。 她轻笑:你也不过如此。 许相宜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微笑。 后一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都闪着金光,这让她产生了即将成仙的错觉。 想起仙这个字,她恨不得将世界咬碎毁灭!她恨透了所谓的仙与神! 怎么回事...她诧异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怎么回事! 许相宜依旧安静站着,看着女人即将崩溃的神情,耻笑:我确实不过如此。 说真的,我也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厉害。 但对付你们这些蝼蚁,她话锋一转,笑得灿烂,还是绰绰有余。 老板娘看着自己妹妹这副模样,没了手,她就只能用胳膊去够地上的断指,可过了很久都没有成功。 她才刚死没多久,连只小鬼都称不上,压根就不会一点杀人的技能。 此刻就只能扑通一声下跪,泪混着鼻涕流:许小姐,我求你,我求求你!我妹妹不懂事,只是她太执着了!女人说话断断续续,有点不知所云:我求你饶过她,往后我们就回去安心做鬼做妖,不会再靠近你们半步了! 求你...求你啊! 许相宜垂眸,冷淡看着跪在地上之人。不知为什么,脑子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苍山之上,百草皆枯,她位居中心,周围浩浩荡荡跪着一群人,祈求着,让自己放过她们... 思绪一转,她背后猛然被人贴近,抬眸,温初然正低眼瞧她。 真不听话。 老板娘双腿再度一软。 怎么又来了? 岑笙的身体正渐渐被金光腐蚀,剧烈疼痛让她张不开嘴说话。她死死盯着许相宜,像含了无尽恨与痛苦。 许相宜见她即将灰飞烟灭,冷着脸开口:我手机是你黑的吧。 复原。 岑笙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她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嘲讽:扫码这种事也就你会信了。 许相宜忽然想起来那天点黄焖鸡米饭时,外卖员让她扫码,说是可以打折。 毕竟打对折,对于身为穷鬼的她,当然是个莫大的诱惑。 好吧,失策了。 这时候又再次传来哐哐砸地之声。许相宜一看,是老板娘在磕头。 她额头此刻血肉模糊,却还是哀求:给她一次机会吧,我求求您二位了。 还未等许相宜说话,温初然倒是开口了。她哼笑:你以为你逃得过? 老板娘身子一抖,颤颤巍巍:您...您说什么? 你藏人了吧? 我没有藏人!我老公死了,我就算找鸭子也是光明正大的,怎么可能会藏人呢! 在场其他几位:...... 你垃圾车箱内有东西吧?温初然早就看破。 对方立即慌神,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见许相宜疑惑,女人在她耳旁贴心解释:她把杨艺分尸了。 许相宜猛然转头,罕见地情绪失控:她把杨艺分尸了?? 老板娘本就铁青的脸此刻更灰了几个度。她索性将额头磕在地上不起来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是我十恶不赦!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给毁容的岑笙找张新脸,为了接近你,杨艺是最好的选择。 第53章 至于她如何毁的容,暂时不能告诉你。 许相宜理了理时间点,很有可能是庄写意干的。 不就是你干的?装什么神秘... 她还是很痛心,虽然与杨艺的交流不多,但对方是个很可爱、真性情的姑娘。 想着,她红了眼眶。 你能不能救回杨艺?她是无辜的。 温初然无奈笑:我哪有这个能力? 许相宜看着在金光中焚烧的岑笙,她是故意放慢速度的,为的就是慢慢折磨她。 否则,她早化为灰烬随风散了。 我知道你很厉害,许相宜很久没装过柔弱了,上一次还是在宋烟面前:你救救杨艺,好不好? 温初然长叹一声,她总是拒绝不了许相宜。 良久妥协:你亲我一口, 我就帮你。 第29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亲当然是不可能亲的。 在一鬼一妖旁, 还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许相宜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温初然,不吭声。对方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看许相宜没骂人还有点意外, 正了正神情道:这事先往后放放。 你是不是忘了这位朋友? 许相宜当然没忘,她虽然有时候记性不好,但不至于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看了眼正处痛苦之中的岑笙,对方五脏六腑被肆意侵蚀, 金光之中鲜血淋漓, 狼狈不堪,面目狰狞。 她的舌头被光芒吞噬,发不出半点声音。而那老板娘早就被吓傻, 呆呆跌坐在地上,身子控制不住颤抖。 干了那么多坏事。 都是自找的。 想死吗?其实对于已经死过又修炼成妖的岑筝, 魂飞魄散后并不能以死相称。但许相宜知道, 她非常讨厌甚至惧怕死这个字眼。 我记得在队里, 你总说活着至少比死了好。许相宜情绪捉摸不透。 那时候她完全不知岑筝这番话的意思,只觉得是玩笑话, 没往深了去猜。 死的滋味,怎么样, 还好受吗? 对方忽然抓狂,没有舌头, 她只能疯狂比划着,听见一个又一个死字, 痛上加痛, 令她完完全全成了个疯子。 确实是该做个了结,不过, 该走的是你。她想起老板娘那番话,嗤之以鼻,很体面地作了最后的告别,我亲手送你上路。 你的荣幸。 她只是轻轻动了动指尖,女人的身影便伴随着金光成了一抹即将消散的白烟,身旁的老板娘早已绝望,见妹妹连缕魂魄都没留下,痛苦哀嚎着,甚至都不用别人动手,鲜血从她嘴里流出,漫了满地。 咬舌自尽了?许相宜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死法,不免轻声发问。 不过她顾不上这么多,急着朝温初然道:杨艺,还得救杨艺。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杨艺不同。 她得活下去,她不能这样死于非命。 后者挑眉:我有危险时不见你这么着急。 许相宜走到垃圾车附近,尸体腐烂味扑鼻,愈加浓烈。她忍着恶心挑开白帘子,还未看,双眼却被温初然捂住。 女人环着她的腰肢,有点无奈:帮你就是了。 但别瞎看,知道吗。 许相宜静了静,随即点头。 她能够察觉到背后之人所散发的强大灵力,将整个空间压得喘不过气,许相宜却安然无恙,甚至能够闻到那么一点点花香。 碎尸漂浮至空中,连着血肉触目惊心,令人反胃的味道扑面而来,女人用视线操控着,只是几秒,几十块大大小小的尸块便重新拼成人形。 而后,许相宜察觉到女人温热的手掌离开自己的双眸,视线渐渐清晰。 垃圾车的白帘敞开,不再掩盖着什么,她往里一看,发现空空如也。 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温初然贴近她耳旁:请查收成果,满意吗? 许相宜没躲开,慢吞吞道:嗯。 她人呢? 女人笑一声:上班呢。 白送她一条命,还不得让人多干活出出力啊。 许相宜放下心来,却察觉到什么,她侧头:是不是要走了? 去哪? 下一个世界。 温初然当然不会回答她,依旧演戏答非所问:烧糊涂了? 叫你还病着就乱跑。下楼吧,号都要过了,今天还得挂盐水。 许相宜被推着往前走,纳闷自己为什么还在这个世界。 岑筝已死,按理来说确实是到点该走了。 为什么呢? 这么乱,不收拾吗?她问。 用不着你费心。 于是待二人走后,几个手下得到上头指令,非常娴熟地开始收拾起残局。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如此热爱演戏。许相宜左手扎着针,正无聊,对着身旁女人忽然来了一句。 谁?演员吗?你追星啊? 一连三个问号,衬得她单纯无知。 明明连灵力都使出来了,足以见她并不是个普通人,但就是打死不承认。许相宜叹气,看着窗外几只鸟飞过,声音缓缓。 第54章 应该是有苦衷吧。温初然终于正面回答了一句,毕竟没多少人会想掩盖自己的身份。 许相宜顺着继续道:苦衷?什么苦衷,这样难言。 难言到躲躲藏藏四个世界,除了初相遇,都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等等...真面目? 许相宜突然惊醒般想到: 自己为什么一口咬定,庄写意一定是其真面目,而不是马甲? 为什么? 病情本有所好转,此刻她的太阳穴却突突跳得极快,心跳也控制不住,整个身子莫名颤抖。 她盘问自己,到底为什么? 天旋地转之中,她依稀看见窗外那几只本飞过的鸟原路返回,扑着翅膀发出怪异的尖叫,耳边还有小孩挣扎着不愿扎针的哭喊声,思绪混乱,她想去抓温初然的手, 往旁边一伸,却探个空。 人呢? 冷汗直出间,她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被重重一击,却没有丝毫疼痛。再醒来,是有人叩了叩她脑门,议论声在耳旁渐渐清晰,她睁眼,与几位老人家对视。 小姑娘哟,终于醒啦?出来旅游要打起精神才是啊。 许相宜环顾周围,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一辆大巴车上,原主似乎是报的是老年团,周围没有一个年轻人,都是清一色老爷爷老奶奶。 而自己则被她们当猴般团团围着。 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有老奶奶关切,许相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早已退烧,全身上下也没有一点异样。于是她礼貌微笑着摇头,开口:到哪了? 东江服务区,再过半个小时就该到栖阳了。另一位老人看着她,小姑娘,一个人来的?家人放心吗? 许相宜想说自己是个孤儿,压根没爹没妈,但思索片刻觉得不合适, 万一人原主家庭美满呢? 她缓缓回答:嗯。 这一群老人家忽然静下来,她们神情怪异,欲言又止。 坐好了,接下来开始点名,都互相看看身边人回来没有!导游估摸三十几岁,她头戴一顶遮阳帽,掩住半张脸,许相宜仔细看了,不是熟人。 她捏着名单,开始报名字: 崔芳! 到! 徐梅春!到! ...... 许相宜看着她翻过一页纸继续报,抬眼听着,但到最后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好了,都齐了吧?她重新又清点了一遍人数,皱眉嘟囔:奇怪,怎么多了一个? 许相宜座位旁的老奶奶惊呼:是她!她不在名单上! 众人齐刷刷将视线聚集于她身上。 导游把帽子摘了,快步走过来很心焦:你叫什么名字? 许相宜。 她看着女生的模样狐疑,之后又在名单上找了一遍:你没报这个团,是怎么上车的? 许相宜心想鬼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她静静坐着,没吱声。 司机高声催促,导游急了,原地跺脚:一般人不能报这个团,你知道吗? 许相宜疑惑:为什么? 会异能有点灵力算一般人吗? 你...唉,算了,既然你都上车了,也是没办法。她纠结过后妥协:老李,开吧! 大巴载着一车的老年人抗哧抗哧驶过泥泞的小道,上了高速。导游还是忧心忡忡,她和许相宜身旁的老奶奶换了位置,打算好好盘问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生。 上车时要点名,包括在路途中我也点了不下三次,你是在什么时候偷溜上来的?女人一双丹凤眼,不笑时略显犀利。 许相宜静静与她对视,半天蹦出来一句:刚刚。 刚刚!? 东江服务区,许相宜瞎编乱造:我趁人都去厕所,溜上来的。 导游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非常坦然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地将自己的罪行说出口,很是惊呆。 你上车做什么? ...旅游。 女人此刻是真的想一头载过去,她努力平静内心:你知道我们去哪旅游吗? 栖阳。许相宜回想着刚才老奶奶的话,挑拣出有用信息。 这丫头还真的把底全摸透了。 导游沉思一会,拿出手机打算给上头发个消息,察觉到许相宜有意无意的目光,她侧了侧身子,很是防备。 许相宜:...... 良久,她熄灭手机屏幕,转头对许相宜道:既然来了就是客。 好好玩,玩尽兴。 然后把那老奶奶招呼过来,自己则坐回了最前面一排。 车子稳稳开着,许相宜盯着窗外,看着来往车辆不息,脑子里全是庄写意。 想久了,鉴于对方马甲实在太多,她甚至开始一个个打量周围的老奶奶。 这个吃东西的不太像... 那喝水的,肯定不是。 至于扭着身子手舞足蹈的这位,倒不是没可能。 许相宜看着这位老奶奶坐在位置上,下半身不动,上半身跟随着音乐忘我舞蹈,她伸长脖子想仔细打量。 第55章 而对方看着屏幕中倒影出许相宜的脸,骤然停下动作,而后恶狠狠转头,开始龇牙咧嘴。 ......好吧, 应该也不是。 算了,她总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许相宜不再想她,开始整理起刚才获取的信息,念着能拼凑一点是一点,又过了点时间,车上人开始愈发躁动。 车子驶过还算繁华的高楼,却没有停下的迹象,最后穿过好几条街道,又拐个弯,终于是到达目的地。 导游捏着大喇叭喊:欢迎大家来到栖阳小镇! 接下来,请所有人如实上交自己的电子产品 第30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车上老人们没有一点警惕心, 只是叽喳叽喳讨论了一阵,便笑盈盈将手机平板等全上交。许相宜排在队伍最末尾,其余人都已下车等待。 她摸遍全身上下, 口袋里连一个硬币都没有, 更别说电子产品。 我没有手机。 导游显然不信,她拔高声调不耐烦:赶紧的,你一个年轻人没有手机?你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 许相宜点头回道:嗯。 我家里穷,从小到大都没有手机。 她长相清冷, 垂眸时像受了莫大委屈, 渐渐地,眼眶也红了几分。 导游:...... 她叹口气,看着人身上穿着的素衬衣都打了许多补丁, 简单的直筒裤也被洗得掉了一半色,要不是靠许相宜的脸撑着, 不然还真是一副灰扑扑的模样。 她仔细检查一遍, 发现几个口袋确实全空空如也。 再度妥协:行了行了, 下车吧。 大巴车外,十几个老人极其激动, 甚至都有点兴奋过度。许相宜扫过每个人的脸,发现她们面部表情有点僵硬, 但都笑着, 更像是过度紧张担忧而导致情绪无法自控。 导游跟在许相宜身后下了车, 朝司机吆喝一声:老李,你走吧, 后会有期! 大巴车一踩油门, 瞬间开了十米远。 十几人正聚在镇口。明明是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街道却人烟稀少, 只有两名皮肤黝黑的男子经过。 他们一人挑着担子,另一人怀里抱着装满衣物的竹篮,往河边走去。 导游这时候挥舞着手中的旗帜,鲜艳醒目,正于空中扬扬飘着。她道:各位排好队,两两一组,分好后我们就进镇上了! 人群涌动,瞬间,十几个老人家各自找到自己的搭档,只有许相宜显得格格不入。 导游轻笑:落单了?你和我一组,到我旁边来。 就这样一队人浩浩荡荡进了镇,许相宜走在最前列,习惯性抬头打量四周。 镇上全是老房子,紧密排列着,称得上残垣断壁。外墙落灰斑驳,砖瓦缺了好几块,四面漏风。 许相宜不明白这群老人怎会来此旅游。 不过到现在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能碰见正常的事,那才叫不可思议。 越往里走,村民渐渐多起来。她们多数坐在自己家门口晒太阳,看见这么一大群外地游客很是热情。 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新摘的李子给你们几个! 老人们都爱热闹,笑着回应,导游看着开口:可以和她们多聊一会,感受感受当地民风民俗。 几个老人家立刻涌上前,与当地人聊得不亦乐乎。 许相宜没有待在原地,也想到处走走,却被导游拦住去路。 她警惕:你要去哪? 随便转转啊,感受民风民俗。 我和你一起转。 许相宜皱眉,上下扫了眼对方:我是你押的犯人? 来了就得听话。是你主动上的车,没人逼迫你。 呵。 上不上车这件事是她能决定的? 行,许相宜转身就走:一起转。 小姑娘,要不要买点红枣啊?有村民摇着蒲扇,新鲜个大,包甜! 许相宜摆手婉拒,那导游倒是来了兴趣:来点吧。 她在旁边静静等着,转头看到另一家小店。 地上摆放的纸板写着品茶会友,名人字画。许相宜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发现最下面还有一排极其不显眼的小字 看相算命,诚信交易。 那导游此刻购买完毕,手里拎着塑料袋子,看许相宜愣在原地,沿着她视线一同望去。 怎么,喜欢喝茶? 许相宜懒得理她,自顾自走进店里,导游立刻紧跟上去。 店内空间狭小,最多只容得下四五人同时进店。玻璃橱窗内摆放着各类瓶罐,店主应该是很久没清扫了,许相宜往里看了眼,被脏污的玻璃挡着像浮了一层雾,什么都打量不清。 难道是无人营业模式?也不大可能,因为环顾一圈,店内连个摄像头都没有。 正想着,最里边忽然有了动静。 橱柜后面还有个空间,有人正缓缓起身,这姿势如同诈尸一般,看得导游心里颤抖几分。 竟是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不过八九岁,说话却不含糊。 第56章 小女孩问二人:你们来干嘛的? 确实是小孩子的稚嫩声线,许相宜回她:来算命的。 对方似乎很是讶异:算命?你是这么久了第二个来找我算的。 上一个是谁? 小女孩捂嘴嘻嘻笑了几声,调皮道:不告诉你。 导游在许相宜身旁,闻言推了推她的胳膊:你疯了?找个小孩算命。 我乐意。 导游嘲讽一笑:你有钱算?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她确实没钱。 小女孩闻言瞬间瘫倒,消失在二人视线之中,闷声闷气:没钱不给算。 导游要拉着许相宜走,却被甩开。 别碰我。 女人啧一声:你这人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大。 那小姑娘哗一下再度起身,朝导游吼:年纪不大就不能有脾气了? 然后她从橱窗后边绕过来,走到许相宜身前,有点高傲:算了,给你免费体验一次吧。 话音刚落,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哎,我怎么老是给人免费算命? 老是? 除我以外,你不就算过一个人吗?许相宜问。 对啊,我指的就是上一个人。她和你一样,也是个穷光蛋,所以我可怜她,免费帮算了一回。 小女孩使劲回想那时候的场景,却只能依稀记起来一些。 实在是太久远了,没办法。 我只记得她命格挺不好的,多灾多难,但桃花运倒是很好。 有人爱她爱得很深,深到...她语言匮乏,想不出什么词了,看见橱窗内的瓶瓶罐罐,接着道:比那几个瓶子还深! 比瓶子还深? 许相宜纳闷,正想问个明白,却被小女孩打断。 好了,她搬了把小板凳过来,你坐着吧。 许相宜坐下后,就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勾住,往另一个方向掰扯去。 什么鬼。 难不成真是骗子?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 但很快,她感受到自己的灵力正在体内横冲直撞,似乎是在东躲西藏,强烈波动使得她变了神色。 导游则站在一旁,打心底觉得这小女孩就是个骗子。于是满不在意地走到店外,看着老人们正玩得热闹,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店内,许相宜的手指发麻,蔓延到全身。良久,她感受到小女孩轻轻放开自己,神情似乎很不对劲。 不会给测出个将有天灾降临吧? 虽说自己的命确实不好,但她还是希望人能稍微说得委婉一些。 说白了,她在这方面不太乐意听实话。 果不其然,小女孩嘴角抖了抖:你命格很不好,多灾多难。 嗯,好吧。 许相宜叹口气,全盘接受。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这不是和上一个算命之人的结果一模一样吗? 招摇撞骗也得换个话术吧? 胡思乱想间,许相宜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直觉都变得奇差无比。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见小女孩接着说:但你桃花运很好。 有人爱你爱得很深。 还真是复制粘贴,连改都不带改的? 毕竟是个小孩子,还免费,许相宜正想心平气和地质问,结果对方却来了一句:耳熟吗? 许相宜点头,不明所以。 我还以为来了个新客人,没想到又是你啊? 许相宜皱眉, 什么意思? 小女孩又拉了把椅子过来,因身高不够只能跳着上去。她坐稳,双腿在空中晃荡,像抓不住的蝴蝶: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不对,是完全忘记了。 她歪着脑袋,像看位老朋友:现在倒是记起来了,哎,你怎么还长这样? 许相宜盯着女孩清澈的双眼,却怎么也生不出一丝熟悉感。 她问:我们以前见过? 当然了,你不会是被腐蚀记忆了吧? 不对,你那时候死得早。这么说,你如今应该是进入轮回了,是新的一辈子。哎,你怎么都没变化啊? 她酷爱自问自答,常常一人能说一大段。 你能告诉我,我上辈子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我不知道啊,反正我给你算完命没几天你就死了,我也很震惊。她耸耸肩。 这么草率? 不过你还真是可怜,死活甩不掉这破命格。她摇头惋惜,忽然又情绪高涨:不会你这辈子也是一样的结局吧? 什么结局? 哦,算完命没几天就死了的结局。 嗐,我在这玩了那么久,早就腻了。可要死的,天地两个地方哪个都不收我,说是修炼不够,不得轮回。她烦躁地两只麻花辫上下飞,你在这陪我吧? 我保护你,怎么样? 你保护我?许相宜看着她,你能保护我不被杀死,顺利活着? 第57章 对方撇嘴,好吧,我就会算命,其他只略知一二,不太精通。 对了,你要买名人字画吗?保真哦。 许相宜无言片刻,看着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小短腿哒哒哒跑过去打开柜子,翻出好几幅早就灰尘密布的字画。 她挑挑拣拣,最后只留下一幅,献宝似的给许相宜呈上来 你猜这是谁的名作? 许相宜静静看她,随口一答:你的。 错。 我的。 错,接近了。 小女孩看着许相宜的眼,激动道: 这是你前女友的! 第31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前什么女友? 前女友? 许相宜不解看了她一眼, 接过那副画像后,骤然屏住呼吸。 画像尾处落款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庄写意。 而画中女子与自己的模样没有分毫差异。柳叶眼琼鼻,微抿的唇稍稍上扬, 以及眼角下边那颗极不显眼的痣, 画工很精湛,当是苦练多年的。 只是画中人与自己的着装并不相同。前者穿金戴银,手腕间绕着白润的镯子,一袭白色长裙仙气飘飘, 还缀着许多珍珠与流苏。 许相宜仔细盯着看, 打量每个细节,后一秒,便看见了画中人指间的戒指。 与庄写意那枚总是忽然出现的戒指一模一样。 她皱眉, 什么意思? 庄写意曾说这是一位老朋友赠与她的,难道这个所谓的老朋友, 就是自己? 许相宜思绪乱飞, 小女孩探头过来问:怎么样, 买不买?不贵,就一千五!打个折, 一千块卖你了! 许相宜又盯了半晌,而后将画丢回她怀里, 冷言冷意: 不买。 以为能大赚一笔的小女孩沉默片刻回道:好吧,忘记你是穷光蛋了。 不是, 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穷啊? 许相宜在心里翻个白眼, 你以为我想? 其实这幅画还是挺有用的, 能在庄写意打死不承认之际当个板上钉钉的证据。但转念一想, 黑的都能给她说成白的,一幅画而已, 她能胡说八道扯到外太空去。 更何况一千块买幅自己的肖像画,她拿来干嘛去?挂屋里每天对着自己的脸欣赏? 哦,别说屋了,整天穿来穿去,连个属于自己的枕头都没有。 她越想越心烦,小女孩却还不肯善罢甘休:这样吧,你现在有多少钱?你随便出个价,我就卖你,怎么样? 主要是店里东西堆太多,她懒得整理,但天气愈热连老鼠都要做窝了,实在没办法,只能全掏出来清理清理。 许相宜想了想,转身走到屋外,导游此刻正背手看着老人们,完全没注意背后有人靠近。 刺啦塑料袋被撑开,许相宜捏了两颗红枣出来,而后全然不顾导游迷茫的眼神,走回店内。 全部家当,两颗红枣。 还是刚刚才偷过来的。 小女孩与她大眼瞪小眼,最后崩溃放弃:得了得了,拿走!我一分钱不要! 把你两颗枣也拿走! 许相宜挑眉,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不要白不要。她将画重新勾回来,开口:谢了啊。 脚步声靠近,导游正气冲冲来讨回自己的红枣。 你还偷东西? 许相宜将手中两颗红枣还给对方,无辜道:没偷,这不还你了。 她忽然看见许相宜怀里的那幅画,开口问:那什么东西? 一幅画。 你买画做什么?她说着要拿来看看。 许相宜用画卷直接挡开了她的手:与你无关。 对方气笑了:拜托,要不是我看你可怜好心让你上车,你早就被赶下去了,还旅什么游? 许相宜心想,你确定这是旅游而不是诈骗或谋杀? 只是她暂且没将这些说出口,只道:确实是这样,但我也有自己的隐私。 你帮助了一名乞丐,难道对方就必须裸奔给你看吗? 导游和那名小女孩:...... 许相宜说完后神清气爽,想着和庄写意呆久了,胡说八道的技术倒是直线提升。 导游倒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良久她微笑:好,我不看。 但这个点该走了吧?难道你今晚要睡店里? 许相宜同样微笑: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行。导游想起上头叮嘱的话,清清嗓子:行了,快走吧,几个老人家都该等急了。 人家分明玩得好好的,和村民聊得欢呢,等哪门子急? 许相宜看破不说破,回头朝小女孩道别,对方硬是挤下几滴眼泪:记得再来找我玩,我会想念你的。 都来排队了!我们要去往住宿地了! 哎,那个梅春啊,别聊了别聊了,后头还有日子呢,先走吧。导游一把将人拉过来,随后再次清点人数。 两两组队别忘了,都注意自己搭档,别走散。好了,走吧! 第58章 老人家们都挺听话的,迅速排好队就跟着走,穿过一条石子路,旅馆便映入眼帘。许相宜看着其破旧的外观,没忍住发问:你这团多少钱一个人? 导游不回答,只道:你个免费蹭吃蹭住的就别说话了。 走进里边倒是干净整洁,桌椅摆得齐,老板正坐在躺椅上即将要睡下,见一堆人进门,他捋捋胡子,对导游喊:王蓓是吧? 后者问:你怎么知道? 你订房信息上不都写了吗? 这么久了就你们愿意来我这住,压根没其他人。 许相宜总觉得这导游有点疑神疑鬼,她默默记下其名字,走到柜台边朝老板问:有单人房吧。 没有,都是双人间。 她回头看了眼王蓓,对方也朝她看来。 我自己找地方住,说着要往外走。 又被挡住去路,对方压低声音警告:我说过,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得听我的。 许相宜看都没看人一眼,绕过她出了门。 老板见状,热着心肠对她的背影喊:朝左走两百米,那儿有家民宿。不过价格很贵,从开业就很冷清。 许相宜勾唇,民宿? 于是迈着步子就走,全然不管身后导游渐渐阴冷的眼神。 安顿好老人家后,王蓓也进了房间,她坐在床沿给上头打电话:老板,如你所说,她还真是不好管。 对方嗤笑:看准时机就杀了吧。 不过,她还是有点东西的,你得多留心。 ...... 许相宜站在民宿外,阳光依旧刺眼,她抬头用手挡了一半视线,眯眼打量。对比刚才那家旅馆倒是装修精致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许相宜看着掉了色的木质大门,抬腿进去。 屋内色调暗沉,像随时都会发生一桩凶杀案。屋内空荡荡,许相宜进门后,竟是连一人都没有。 她环顾周围,正欲再往里走些,暗处忽然传来女声,语调散漫。 来客了? 也不知她在问谁。许相宜转身,就见角落放着一沙发,女人正随意躺着,此刻撑起头瞧她。 女人勾唇:面生,来旅游的? 对方的脸隐在灰暗里,瞧不清楚容貌。许相宜走近几步,看着她如瀑布一般的漆黑长发轻晃,开口:有房间吗? 当然,她缓缓起身,一双狐狸眼勾起,就是有点贵。 住一晚,一千五。 许相宜微笑:你家民宿拿金子砌的? 对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附近都是这个价,没办法,得宰客。 还真是实诚。 许相宜默默开口:没钱能住吗。 对方思索一阵:你拿东西来换也行。 还真有个东西。 许相宜从口袋里掏出那副肖像画,因为嫌卷起来太大一个不好拿,就直接折成小方块了。她将画像展开,折痕好几道:古董画像,南边那家店买的,保真,刚好值一千五。 女人看着落款明晃晃三个字,静了一瞬。 艰难开口:嗯...你这画,画挺好。 然后假装讶异:这画上人怎么和你长得一样? 许相宜平静回答:哦,这不是我,长得像而已。 然后她反问:你觉得呢? 女人抓了几下长发,靠在沙发上,转移话题:算了,尽个地主之谊,我带你去楼上看看。 我叫临冬,她对许相宜道。 看看你喜欢哪间房。 既然没付钱,随便吧,能住就行。 临冬带着她停在一间房前,掏出一串钥匙,依次试。几分钟过去了,终于试到最后一把,结果啪一声, 钥匙断了。 不好意思,质量不好。她笑笑,又走到后边一间房,啪 又断了。 临冬啧一声,摆手示意许相宜别急,走到最里边的一间屋前,转动钥匙。 这下倒是顺利开了,许相宜松口气,却听女人飘来一句: 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 那我住哪。 一楼沙发,许相宜坐着,看着女人端来一杯茶,发问:请问我住哪? 对方微笑:只有一间房进得去, 你们家民宿就那么几间房? 小本生意,理解一下。 临冬将茶杯置于许相宜桌前,叩个轻响:今晚你可以先和我睡。等明天修理工来了,就随便你选一间房。 如何? 许相宜并非不知好歹之人,都免费收留自己了,她抿了口茶,轻轻点头。 这总比和王蓓挤一块要好得多。 你从哪里来的?临冬托着下巴直勾勾看她。 外地来的。 外地?有多外? 外太空。 女人噗嗤一笑,弯了嘴角。 有对象吗? 第59章 许相宜瞥她一眼,对方欠揍的模样与庄写意如出一辙。 有。她故意道。 对方挑眉,语气加重:有? 怎么,你单身就不允许别人有对象? 临冬低下头,模样有点可怜:羡慕你,我女朋友都不要我了。 许相宜双手抱怀面无表情看着她:嗯,继续说。 临冬秒破功:算了,不提旧事。 她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一阵脚步声,王蓓推开门,朝许相宜喊:找了半天,你怎么在这? 旅店老板让你走两百米,你这都走八百米了。 王蓓看着二人面对面坐着似乎聊得很愉快,有点讶异。许相宜顿了顿,而后看向临冬。 怪不得房间那么少,原来压根就不是民宿?自己找错了? 第32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临冬没有一点慌乱感, 甚至还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我们家也是民宿。 怎么,开家民宿还需要你过目?她看着王蓓,神情冷峻。 那倒也不是, 王蓓一笑, 只是我找不到人,着急而已。 临冬转而看向许相宜,嗓音淡淡:她是你对象? ??? 是个鬼的对象。 王蓓险些跳起来:我单身! 见许相宜磨牙,临冬忍住笑意, 意有所指:她这么管你, 我还真以为是对象。 我是她导游,王蓓见许相宜坐在沙发上不动,你不走?你要住这? 见许相宜点头, 她有点急:队员不能脱离队伍你知道吗? 刚刚不急,现在急? 许相宜看着她这副模样, 很冷淡地哦了一声, 显然没当回事。 王蓓还欲说些什么, 却忽然瞥见临冬的神情,她趁着许相宜低头喝茶, 眸中冷意朝自己扑面而来。 她咽了咽口水,被看得发毛。 茶杯落下的那一刹那, 女人又恢复笑意。她询问许相宜的意见:要住我这,对吧? 许相宜轻眨眼:嗯。 王蓓抓紧了衣角, 神色很不自然。 几秒后,她转身就走, 即将跨出去那刻, 又留下一句:明天八点我会来找你。 八点啊,那么早, 你起得来吗?临冬问她。 起得来。 其实她挺能睡的,但若是因为自己一人而影响了整个团的老人家,属实太罪过。 外面阳光不怎么烈了,要带你出去转转吗? 许相宜朝窗外看,确实比方才暗了些,但天气还是很好。于是她点头,二人便走出屋,沿着石子路走去。 其实这里吧,没什么好玩的,临冬实话实说,不明白你们为何会报这个团。 栖阳小镇非常偏远,就连百度百科上都基本没什么资料。许相宜也想过这一问题,她问女人: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开民宿? 临冬慢悠悠道:我是本地人,根在这,没办法割舍。 你还挺重感情。 女人轻笑,斩钉截铁:当然。 她带着许相宜走进一条街道,村民瞬间多了几倍。这其实是条美食街,晚上很热闹,但村里旅客不多,经常没人买,摊贩就慢慢少起来。 有村民吆喝:小姑娘,你从哪里来?要不要喝芦荟汁? 许相宜正想过去,却被女人环了手腕,她听见对方低声:在栖阳,不能随便喝村民给的饮料。 临冬朝村民微抬下巴,表示拒绝,对方立刻悻悻走进屋内,没了动静。 除了几个看热闹的,其他村民见状也都干自己的事去了,不再与许相宜搭话。 等走过这段路,许相宜才开口:为什么? 镇上有个恶心的规矩。无论男女,只要是个人,若接了村民的饮料,就意味着得长久在这里定居。 也就是说,村民会想方设法不让你离开。 许相宜皱眉,寒意从脊背沿着一路向上,下一秒,临冬温热的手掌抚了抚她的头顶。 我在,会保护你的。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吗。许相宜抬眸看她。 对方似乎一愣,而后笑:当然不是。 苍生有难,那是苍生之事。 而你有难,便是我的事。 临冬似乎在说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她神情不变,拉着许相宜的手继续向前走,走吧,带你去别处看看。 栖阳镇很小,绕了几圈就开始走重复的路。二人正想往回走,却猝不及防被一个小女孩挡住去路 哎,你怎么都不来找我玩?她叉着腰气冲冲。 临冬握着许相宜的手紧了几分,想扯人走,结果小女孩又开口: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许相宜啪一下抽回手,冷淡:不是。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恋爱了。小女孩语重心长,看着临冬的脸:很好很好,这不是上辈子那个。 那个救不了你,这个嘛...小女孩看着临冬眼神里的杀气,后退几步,忍着心脏狂跳赞赏:这个不错!很有威慑力! 第60章 临冬:...... 来来来,我给你算一卦。她将二人拉进店里,让女人坐在那小板凳上,临冬原想跑,却听许相宜凉凉来了句:算一算也挺好,反正免费的不吃亏。 临冬纠结半晌,哗一下坐回去。 小女孩先活动活动筋骨,按住女人不情愿的手道:闭眼。 临冬于心里无声叹口气,还是闭上眼。 许相宜看着小女孩作了个法术手势,而后压着临冬的指尖,几秒后神情开始变化多端。非常复杂,疑惑、震惊交织,最后甚至连嘴角都抖了抖。 过了很久,久到许相宜都站累了扯了把椅子过来,小女孩才让临冬睁眼。 她深呼吸一口,想使自己迅速平静下来,但话语中依旧断断续续:那个,怎么说呢,嗯... 什么鬼?怎么又是你啊! 你们小两口玩我是吧! 她看着临冬略带威胁的眼神,双手无措地在空中乱抓。 许相宜皱眉:怎么了? 小女孩感受到对方的灵力正朝自己步步逼近,甚至将要抹上脖颈,她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这位女士呢,她的这个,命格啊还可以的,属于是逆天改命那种。 她想破脑袋,把所有话术全整合在一起,对着临冬说道:你以后会很幸福,即使桃花运并不眷顾你,但因为你的坚持,你的一切美好品格,你的善良美丽大方... 小女孩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废话,到最后口干舌燥,还不忘对着临冬与许相宜二人由衷祝福:希望你们越来越好,真诚祝愿。 许相宜疑惑:什么意思? 临冬满意点头,走时不忘给她小费。对方摆手:不用不用,免费的。 小费。 哎哟,小费也不用,搞这么见外真是。 她正双手乱挥,表示婉拒,临冬闻言点头,毫不留情: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收回了。 天色不早,我们先走了,你随意。 临走前她转头,颇有点意味深长,对小女孩道:小朋友一个人住要保护好自己,再见。 回民宿的路上,许相宜发问:你恐吓小孩子干什么? 临冬很是无辜,一脸讶异:我明明是关心她。 再说了,你觉得她像小孩吗? 许相宜没直面回答,而是反问:这话怎么讲? 不是很明显吗,她全身都透着诡异,她靠近许相宜,怎么了,怕啦? 怕屁。 许相宜把头扭到一边去,不愿理她。身旁人继续慢悠悠开口,尾音散在晚风里:像她一般的非人类,是很容易被盯上的。 比如呢? 你。 许相宜挑眉,转头盯着她:我非人类? 临冬步子散漫,抬头望天:我能感受到你灵力的波动。 你自爆啊?许相宜不屑。 对方不再说话,像是在沉思某件事,二人沉默了一路,离民宿还有几步距离时,临冬问:饿了吗? 许相宜点头,后一秒便被人拉着进了餐馆。 餐馆内还算热闹,都是村民边吃边大声聊着天,服务员肩上挂着毛巾,一副忙碌样,见有客人来,忙往里迎。 二位吃些什么? 许相宜不看菜单,只盯着临冬,意思为, 我没钱。 后者笑着摇摇头,点了几道家常菜。许相宜听着,都是她爱吃的。 菜都清淡些,别放辣,葱和香菜也不要。 待服务员走后,临冬发觉人直勾勾看自己, 怎么了?被我迷住了? 许相宜移开目光,只捏紧了筷子,不吭声。 菜渐渐上齐,临冬将凉拌茄子和玉米排骨汤推到许相宜面前,开口:都是家常菜,爱吃吗? 后者夹了一块玉米,啃着点头。 我没钱。吃着吃着,许相宜忽然来了句。 临冬实在忍不住笑意:不用你付,我请。 欠你个人情,你记着吧,许相宜喝了口汤,或者把我那幅画抵给你。 她不动声色将话题重新引到那幅肖像画上。 那不是你的住宿费吗? 许相宜抬头,理直气壮,你不是说免费吗?尽地主之谊。 临冬点点头,还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你觉得那幅画怎么样? 挺好的。 我看落款是庄写意,她是谁?大画家?许相宜闷闷抛出几个疑问。 临冬轻晃脑袋,不认识,应该不出名。 这到这份上了,还死不承认? 许相宜决定放大招。 她清清嗓子,假装不经意:听别人说,我前女友也叫庄写意。 临冬眸光闪动,几乎是瞬间抬头。不过这起伏的情绪很快被其压制,她轻声:是吗?真有缘。 许相宜深呼吸一口,忽然觉得没滋没味,她撂了筷子,冷着脸:吃饱了。 第61章 临冬苦笑:吃饱了? 临冬在前台结账,许相宜则站在餐馆门口静静吹着风。晚上很凉爽,她缓缓闭上眼,希望风能吹散自己堵塞的内心。 走吧。她听见临冬喊自己。 两人并排走着,相对无言。 民宿内,临冬开了灯,瞬间亮堂起来。许相宜看着墙上的钟表,已经七点多了。 要上楼休息吗?还是在楼下玩一会?临冬问她。 玩?许相宜环顾一圈,没见到有什么能玩的。 临冬看了眼时间:若你想玩,快了,还有十五分钟。 什么意思?玩什么? 抓鬼。 ??? 第33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抓鬼?许相宜疑惑着重复一遍。 女人双手抱怀靠在桌旁, 长腿曲起:怎么样,有兴趣吗? 怎么个抓法? 懒得话等自投罗网,勤快点就主动出击。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许相宜微笑。 没什么好处, 打发时间而已。 墙上时钟发出机械声响, 许相宜盯着,看指针转至七点半,屋内外依旧毫无动静。转头一看,临冬正专心致志地削苹果。 许相宜:...... 女人用纸巾垫着将苹果递过来, 许相宜接了, 恶狠狠咬了一口。 临冬笑:怎么了? 许相宜嚼着: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 话音刚落,屋内啪嗒一下,电源跳了闸。 你看吧。临冬懒懒站起身, 拍了拍她的脑袋:慢慢吃,鬼不会和你抢的。 许相宜眼神想刀人, 然而下一秒, 手腕被她扼住, 临冬就着这个姿势,脸凑近, 咬了一口苹果。 女声带着笑意:但我会和你抢吃的。 许相宜忍不住想骂人,嘴巴被对方轻轻捂住, 临冬作着手势,示意她小声。许相宜静下来, 捏着苹果的手紧了几分。 屋外街道空无一人,冷清之中忽然响起水滴落地之声, 由远及近, 一顿一顿,来者仿若在每间屋子前都停了下来。 滴答, 滴答。 与时钟指针转动声融为一体。 许相宜朝临冬比了个手势,问她是接下来该如何,要直接冲出去吗?对方摸摸她下巴,像安抚小猫,轻声:别着急,总会来的。 被她触碰之处有点痒,许相宜微微侧开头,就见漆黑之中民宿的大门忽然开了。一披头散发的女子站在门口,发丝不停向下流淌着水珠,很快湿了一地。 她嗓音哑着,很沧桑,却能准确地朝着二人方向,而后幽幽开口:找到你了。 竟与许相宜的声音一模一样。 许相宜与临冬对视一眼,她站起身,黑夜之中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但只是打量身形,便能看出来, 与自己如出一辙。 怎么回事? 外面忽然闪起雷电,一声巨响,照亮了女子的半边身。许相宜很清楚地看见她身着的白裙全部湿透,被风一吹,裙摆飘扬。 桌子上的画卷不知受了什么力,在空中飘了几圈落在地上。 白裙? 画中人? 女子往前走几步,对着许相宜大喊:别靠近她!她会害死你的! 许相宜听见临冬低笑一声,似乎很不屑,我怎么害她了? 女子全然不管她,只对许相宜道:你看看我,我是上辈子的你! 你知道我怎么死的吗?她说到这肩膀颤抖起来,仿佛极其痛苦:我被人绑在水底,活活淹死... 好冷,真的好冷! 说着,她又渐渐笑起来,模样疯癫:她们都想害你!只有我,只有我爱你,因为我就是你! 许相宜没吱声,看着她的模样安静片刻,然后问临冬:我上辈子这么疯? 情绪激动的女子止住话头,揪了揪自己的裙角。 临冬忍着笑摇头:不知道啊。 对着自己的脸说话,这感觉还挺新奇。许相宜继续咬着苹果:死都死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女子没料到她这个反应,咽了咽口水,努力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来报仇啊! 你要杀谁?杀她?许相宜指着临冬问。 对方恶狠狠点头,于是她侧身让道,想把剩下半个苹果啃完:来吧,我不拦你。 女子愣了愣,重复说道:上辈子是她杀了你!是她! 许相宜嘴里嘎嘣嘎嘣响,转头问临冬:你干嘛要杀我?完全没有一点多余情绪。 就好像在问:你干嘛不吃饭? 临冬顺着胡说八道:因为...我要死了,你想和我殉情,所以逼我杀了你。 好吧,论瞎说还是你在行。 女子看她们这副闲聊唠嗑模样,大怒:你我本为一人,难道你不想为从前的自己报仇吗!? 下次演戏之前,能不能先处理好细节?许相宜盯着她藏在背后的手,我可没有断指。 第62章 她有点惊慌,往后掩了掩自己的胳膊,努力稳住心神:你瞎说什么?断指...断指,全都拜她所赐! 女人指着临冬大喊大叫。 这样啊,许相宜点点头,那你报仇吧,别等了,大家都有点困了, 临冬倒是假装惊讶:你不管我了? 不行,你得保护我。 女人看着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听了场相声。她再也控制不住,摸了摸颈间艳红的项链吊坠。几秒后,便幽幽飘来数只孤魂野鬼。 有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哎,你答应我的,让我和我老伴团聚,他人呢? 还有我,走前我得飘回家最后看眼孙女啊! 许相宜看着女人身旁围着几团黑影,仔细打量,觉得很熟悉。 这不是,那几位来旅游的老人家吗? 死了? 许相宜皱眉,对着女子喊出她的名字:王蓓。 你杀了她们? 女人冷笑:我不是王蓓。 从上车那秒起,许相宜便注意到导游总是戴着白手套,并有意无意拿名单纸盖着手指。见她不承认,许相宜咻一下,将手心的苹果核丢出去,闪着光芒带着刺,飞到女人的脑门上。 对方被砸蒙,怒气冲天:你干什么? 你们几个,先别管你们家老伴孙女了,杀了她们才是正事! 结果几个老人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动手。 杀人?我们都七老八十了,还怎么杀? 怎么杀?女人彻底癫狂,就像我杀了你们那样!杀! 老人们彻底不动了,几团黑影静止般,就这样盯着她。 下个瞬间,女人的瞳孔被金色光芒吞噬,她侧身一闪,终于不装了,反手撕下一寸裙摆,攥在手心而后荡起圈儿来,直直攻向二人。 裙摆碎布在空中,瞬间变换为一张人脸,许相宜没看清是谁的模样,只动动指尖,烈火忽然而起,将人脸皮焚烧而尽。但并没有灰烬的出现,只是一眨眼,就又重新愈合,成了一张新脸。 女子嗤笑:就这么一张皮够你们玩很久了。 而后对着几团黑黑影咬牙切齿:没用的东西,连下地狱都不配。 几个老人家没哆嗦,却依旧不吭声。 人脸很灵活,飘至空中如飞跃的鲤鱼,怎么抓都抓不住。许相宜索性拉了张网出来,金光闪闪,还滋滋冒着电流。人脸先一分为二,见网扩得越来越大,又分成好几股,哗哗飞到各个角落,还发出怪异的尖叫。 叫声又细又尖,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许相宜嫌吵皱眉,发现临冬在身旁看得津津有味,她见人转头,还鼓起掌,一脸迷妹样:哇,好厉害。 许相宜啧一声不爽:你来看戏的? 没有啊,我只是比较柔弱。 话语间,一小片人脸碎片看准时机,藏在暗处不动声色袭来。许相宜感受到有异物靠近,心下一紧,正要转头,那抹碎片却早在半空中就化成一缕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转头,临冬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无辜:啊,怎么会这样? 许相宜黑脸,想捶她一拳,临冬忽然严肃起来。她将人扯到自己身后,对着忽然贴脸袭击的女子手一挥,对方立刻被顶级灵力压制得喘不过气,而后边吐血,边哆嗦双腿往后跌。 就连许相宜都能感受到她令人窒息的灵力。 柔弱??柔弱个屁。 临冬看着女子的脸,有点不爽,然后一边灼烧着她每寸肌肤,使得其感到无尽痛苦,一边磨牙冷冷:把脸换了。 对方痛苦得面部扭曲,却依旧嘴硬:怎么?看着这张脸,心疼了? 许相宜看临冬一眼,耳垂渗了几丝红。 临冬几乎是瞬间向前,扼住对方的脖颈。女人眼眶红红,企图用许相宜这张脸来博取临冬一点同情,对方却不以为意:你以为随便套层皮,就能奏效? 能让我有情绪波动的,永远永远,无论多久,都只有她这个人,而非你捏张假皮就能相比的。 许相宜移开眼,耳垂又红几分。 之后她默默走到二人身边,冷不丁开口:你当我听不见? 临冬抬头:我很大声吗? 遍体鳞伤的女子:...... 女人看着二人这副模样,含着满嘴鲜血大笑着:许相宜啊。 她轻叹她的名字,情绪很复杂。 她口口声声说得那么爱你,却连个真面目都不肯多露,女人似乎是彻底不怕死了,只想一吐为快,你当真愿意相信她所说? 说到这,许相宜确实不解很久。为什么她总是披着马甲,总不愿意以本人露面? 于是她没吭声,只静静看着临冬。 而后她听见她叹气,似乎身上有无数重物压制着她、拘束着她。 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红光。 爆裂的、刺眼的、令人无法抵抗的,伴随着无数灵力,巨大能量使得在场所有人心慌。 被光芒包围的女人只是几秒便换了一副形态。 第63章 黑长直一淌而下,红裙热烈张扬,女人狐狸眼一扫面前狼狈不堪之人,刚才还企图挑拨的女子此刻震惊不已,还未来得及尖叫,连着血肉,瞬间化为一滩水。 许相宜很久没体会过心脏乱跳是什么滋味了。从前在队里,搜集到重要资料,或任务取得极大进展时,她也只是笑着,而后与其他部门一块约个饭吃。 而现在,她脑子嗡嗡作响,看着女人熟悉的脸庞,心中莫名酸涩交织。 像见到一位旧友。 演了那么久,似乎,确实有点累。庄写意低头与许相宜平视,看着对方眼眶微红,想哄,话到嘴边却转个弯:怎么了? 被我大变活人吓哭了? 第34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大晚上的, 两人和几团黑影坐在沙发上,后者交代着所有事。老人家说话慢吞吞,情绪又有些崩溃, 说话断断续续, 庄写意看着许相宜的神情,先一步给其倒了水,并安抚:没事,慢慢说。 其实我们都知道, 这旅行团压根就是杀人团。 那天, 我听见我儿子在打电话,我偷听到一点。大概就是想杀了妈,好拿保险费。 她眉眼低着, 很无奈,接过水, 她道声谢。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行, 死就死吧。所以我就来了这个所谓的旅行团,我儿子给报的。她声音慢而缓, 像古时候的说书人,讲述自己悲惨的一生。 其实这团里全是这样的老人, 只不过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单纯以为是孩子给报的享福旅行团。 她们就先杀了我们这些知情的。 许相宜捕捉字眼:她们? 老奶奶点头,我那天听王蓓在打电话, 但具体什么我并不得知, 只看她压着声音,好像见不得人。 还有, 刚才那个女人,不是王蓓。 信息量还挺大的。等几个老人讲完后,也快十点了,她们朝二人道别:我们该走了。 年轻人啊,保护好自己。她们没人性。 几团黑影像是释怀了,互相看着勾起苦涩的笑。然后走到屋外,一眨眼没了影。 屋内,许相宜静静坐在沙发上,庄写意靠近她,见人没反应,勾了勾她手指。 怎么了,大小姐。 不装了?她把女人的爪子挪开,对方不依不饶,身子更加贴近,花香立刻将她包围。 许相宜按住她作恶的爪子,身子想往旁边挪一挪,与她隔开些距离,庄写意却直接圈住了她,头埋在其颈间。 不想装了,好累。 哦。 许相宜面无表情,不说话。 你脸红了。庄写意忽然道,看着她的脸颊和耳垂,忍住想一口咬上去的冲动,只触碰几下,害羞了吗。 许相宜冷静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庄小姐,请不要对前女友动手动脚。 这一称呼让女人笑得更愉悦。她嗓音沉沉,那要变成现女友吗? 当晚,庄写意被赶到沙发上睡,看着许相宜啪一下冷漠且迅速地关上门,她哭笑不得,拍打着门:好歹给我个枕头吧? 门哗啦一下开了个小缝,许相宜丢了个白花花的枕头出来,然后又将要合上门。庄写意眼疾手快挡住门缝,假装被门夹到:嘶,好痛。 过了几分钟,她心满意足地坐在床沿,看着许相宜忙碌。庄写意问:干嘛要分那么细致? 许相宜才不理她,自顾自将衣柜里的新被子拿出来丢给她,没什么情绪:自己铺好。 然后拿着衣物走进浴室洗澡。 庄写意抱着那床被子,低头盯了许久,而后果断用灵力将其烧出几个洞。干完坏事后,她假装无事发生,将被子平铺好,特意将烂的那面朝上。 你去洗吧。许相宜从浴室出来,发尾湿了几簇,睡衣是她从衣柜里随意挑了一件顺眼的。庄写意罕见没有多说话,闻言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水声响起,淅淅沥沥,许相宜拿着毛巾想把发尾擦干,目光却在床上一顿。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破了好几个洞的新被子,一时间无言。 待庄写意出来,许相宜已经躺进被窝。女人一身酒红丝绸睡衣,显得她皮肤白暂,勾勒出的细腰盈盈一握。她看着自己那床烂被子依旧纹丝不动地铺在那,欲言又止。 许相宜早就闭上眼,像是很困。 庄写意见人休息,不想吵到她,便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认命盖上那床被子。本想用灵力偷偷将窟窿补上,却听身旁人缓缓来了句: 你被子能睡吗。 灵力刚冒出个头,立刻被主人熄灭。庄写意假装坚强:没事的,只是被子烂了而已,不透风。 许相宜闻言,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庄写意见人没动静了,开始自言自语:没事的,我很能吃苦的。 没事的,我很坚强。 ...... 吵得许相宜没办法静下心来睡觉。她皱眉,忽地一下起身:我拿被子的时候怎么没见那么多窟窿? 对方垂了眉眼,有点委屈:不知道。 第64章 没事,我能理解这被子的,它也不想的。 许相宜深呼吸,努力平静许多。而后她拉开自己的被子,冷着脸:自己过来。 说完后身子就倒下,紧闭着眼睛,只是心跳微微有点紊乱。 庄写意计谋得逞,却还要假装矜持:啊,这不好吧? 毕竟我们是前任关系,而且你还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真的好吗? 许相宜猛掀被子,发飙:你爱睡不睡。 庄写意怕人又给自己赶出去,终于适可而止,动作轻缓地钻进许相宜的被子里,卖乖:睡,我睡。 一床被子,很容易触碰到对方,更何况庄写意如多动症一般,每次都趁理头发的机会悄悄靠近几分许相宜。 后者到最后都已习惯,呼吸声渐渐平稳,她侧着身子很快便睡着了。 庄写意往旁边看一眼,看人睡得安稳,动作幅度非常小地挪挪身子,卑微地渴求着哪怕一丝许相宜的味道。 第二日天光大亮。许相宜意外睡得很香,说来奇怪,旁边躺着庄写意,似乎确实多了几分安全感。 她缓缓醒来,身子却不得动弹。往旁边一看,便是女人那张精致的侧脸。 许相宜能感受到对方抱着自己的腰,身子极其贴近。她一点点掰开女人的手指,想脱离她的掌控,却被不满地扣住了手。 庄写意的头在她脸颊边蹭了蹭,像只撒娇的野狐,看模样是死活不让她离开。 许相宜微微抬头,看了眼时钟。才七点,行,让她多睡会吧。 正被自己这想法惊讶到,庄写意也慢慢睁开了双眸。她对着早就清醒无比的身旁人嘟囔:早上好。 一点都不好。许相宜见人醒了,微笑:能走开了吗。 庄写意磨蹭着就是不肯起身,直到时间快到七点半,许相宜想到昨天王蓓说的话,轻轻踹了她一脚。 对方头埋得更紧了:干什么踹我? 王蓓说八点来找我。 哦,让她来我床上找吧。 听听,这什么话? 许相宜又踹她一脚,这次加了点力道,开口:我饿了。 对方这次不磨蹭了,摸摸她脑袋起身:想吃什么? 一楼,许相宜看着桌上一堆菜出了神。 一大清早你做那么多干什么? 好久不给你做饭了,有点生疏,练练手。她振振有词,又端来一碗汤,引得许相宜紧急叫停:好了,坐下吃吧,别再做了。 果然,一到八点,王蓓便准时来叫人。她头戴遮阳帽,拍打着门:起床了起床了!开门! 特别吵,能到扰民的程度,好在村民起得都早,庄写意刚要去开门,被许相宜叫住:让她等着吧。 昨天是怕耽误了老人家们的旅行进度,而今天...既然是个杀人团,就让她等着吧。 庄写意很听话地坐下,又夹了一块排骨放进许相宜碗里:多吃点。 外边哭天喊地,里边悠闲自得。又等了半个小时,许相宜才把门打开,就被王蓓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耽误的是全团的时间,你知道吗? 你让老人们等你,好意思啊? 许相宜冷冷瞥她一眼,视线朝后看去,发现老人们确实如昨日一般排着队伍,甚至还两两组队。 没发现少人了? 许相宜正欲开口询问,胳膊被庄写意捏了捏。她朝王蓓道:你是本地人? 不是啊。 那你当什么导游? 谁跟你说当导游一定得本地人?她怒了。 是没有这个说法。但既然是来栖南,那必定是栖南人对当地更加了解。庄写意慢慢道,问各位老人: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人们叽叽喳喳,纷纷赞同。 王蓓有点不好的预感,她警惕地看着女人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来当导游,你可以先退役了。 王蓓皱眉,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我有将近十年当导游的经验,你有吗? 庄写意不理她,只对她身后的老人们问:大家意见如何? 本地人肯定对当地的了解更深的嘛... 是啊,毕竟土生土长。 我同意。或者两个一起当也行啊。 王蓓看着瞬间倒戈的人群,暗自磨磨牙。良久,她轻笑:行,你来。 许相宜随庄写意走在最前面,前者低声问:她怎么没发现你模样变了? 后者不屑:实力。 成功获得许相宜一个白眼,庄写意正了神色:只有你能看见我的真身,其余人所见都是虚假的。 还能这样? 许相宜还未开口,就听见女人来了句:倒是有点像偷情。 身后的王蓓立刻凑过来,对着二人问:偷什么?谁偷东西了? 此话一出,其身后的老人立刻惊慌失措,开始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又后知后觉自己身上屁也没有,手机啥的全被收了。 第65章 却依旧担心:什么?有小偷啊? 什么东西?是东边有小偷还是西边有小偷啊? 一个耳背传染俩。 许相宜无语片刻,对庄写意咬牙切齿:你干的好事。 非得提偷情两个字。 第35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栖阳镇比较出名的是铜镜制造技术, 庄写意带着一队人往西走去,除去昨日那几个老奶奶,队内剩下之人并不多, 只零零散散五六个。 她停在一家院子前, 里边老板娘正指挥着员工摆放物品,哎,这面挂墙上吧,雅致一些。 正好她走出来碰见那么一堆人, 视线在领头二人身上顿了顿, 而后恢复平常:你们住附近吗?我是新来的,到栖阳来开家铜镜铺。 啊,也没什么见面礼, 她有点不好意思,若是不嫌弃, 各位进来每人挑一副镜子吧。 老人们都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了, 但想进来参观, 有心仪的可以花钱买。 走进院子,里边种了很多果树, 到了屋内,老板娘先自我介绍:我叫解圆, 南方人,被家里人催婚烦了, 索性直接跑远点,自己创业。 有什么喜欢的就拿吧, 就当是开业大吉, 讨个吉利。她很大方,行为举止都透着优雅。 员工里外忙活着, 刚开业,到处是包装纸和塑料袋,做工精致的铜镜都被摆到玻璃橱窗内,与杂乱的环境不符,赏心悦目。 许相宜走近了看,解圆靠近她,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有喜欢的吗? 铜镜照映出许相宜的脸,微微发黄,却照得极其清晰。她看着镜边纹路雕刻细巧,问她:这些都是你做的? 她笑:不,这是我妹妹做的。 她生前对此最感兴趣,甚至还专门拜师学了艺。所以当我萌生创业想法后,最先想到的便是铜镜。 又听说栖阳镇这方面比较出名,就不远千里来了。 许相宜想到她姓解,思绪不由飘到队内一位同姓之人身上。 这个世界,必定与解以沅有关。 为什么只有这一面镜子是朝里摆的,背部朝外?庄写意忽然发问。 玻璃柜最中心,一面凤纹铜镜端坐,所刻画面以凤凰为主,羽毛饱满,嘴巴微张,似在哀嚎,眼神却坚定而犀利。用色多彩,红蓝相配,翠绿点缀。 仔细一看,最角落,还有位只画了一半身子的女生。她身着白色衣衫,长发用簪挽着,垂着丝丝碎发。 许相宜也朝那看去,心里却莫名有点涟漪。 仿佛曾亲眼目睹这场景。 解圆见二人有惑,便解释道:这是我妹妹的遗作,背面所刻之人是她昔日好友。 遗镜不可照人,这是古训。 好友? 怎么看这所刻女子都是一副古人模样,若真是好友,那得多少岁? 她朋友平时喜欢穿汉服而已,所以打扮像古人。女人忙解释一番。 见许相宜点头,她才放下心来,想着总算是圆回来了。解圆将镜子挡在背后,指了指前边:不止镜子,还有许多书签与扇子,都可以看看。 哎,老板娘,这怎么卖? 老板娘,现金行不行啊,没手机! 解圆听见有老人喊她,忙着去了,庄写意走到许相宜身旁,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姓解,我有个队友也姓解。 解以沅? 许相宜一愣,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 有点恩怨。 或者说,是和你所有队员都有点恩怨。 她惹你了? 嗯,差不多吧,惹到我在意的人了。 这边二人还未交谈完,王蓓与解圆倒是聊上了。 这折扇怎么卖? 纯手工制造,三百八一把。 王蓓火速放下,你刚刚不是说喜欢直接拿吗? 我说老人家,还有那两位导游,有你什么事? ...我才是导游。 看似剑拔弩张,王蓓顺着视角盲区,打开手机消息界面,将与上头的聊天记录给解圆看。嘴里依旧不饶人:你看看网上什么价格,再看看你这什么价! 爱买不买,不买就走。 喂,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眼看着俩人都要打起来了,有老人过来劝架:两位姑娘别吵了,有事好好说... 终于有了台阶下,两人停了话头,结果庄写意走过来,偏偏要添油加醋:吵完了?我觉得还没吵出个输赢来,继续吧,我听听谁更有理些。 两人当场石化, 方才劝架的老人:...... 本以为许相宜来了会有个转折,谁知她走近几人,也道:开始吧,我也听听。 解圆咬牙, 她怎么变成这性格了?肯定,肯定是这狗皮膏药干的! 她愤愤看了眼二人,却被庄写意捕捉到神情:老板娘,怎么还瞪人呢? 解圆装得有模有样:啊?没有吧,可能是我眼白太多了。 第66章 我和这位小姐只是口头之争罢了,其实互相都没有敌意的。 王蓓顺着道:是,下次你脾气好点就行了。 刚才二位不都对我妹妹的遗作感兴趣吗?若大家都想看,倒是能摆出来欣赏一下。 态度转得这样快,上一秒且道些什么遗镜不可照今人,现在倒是能直接摆出来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蹊跷。 许相宜打算先顺着道:确实是有兴趣的,方便吗? 我想了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妹妹生前的愿望,便是想让这门手艺被更多人看到。 既然她这么说了,大家都无异议。 解圆专门戴上手套,要去打开带有密码锁的玻璃柜。滴一声,解锁后,铜镜被取出,她小心翼翼双手端着,怕有不测摔倒在地。 众人围上前,发现其镜面朝下,不过也没开口问,仔细欣赏起背面凤凰图纹。 果真是精品!手艺不输国匠! 人家是专门拜师学过的呢,可惜了早早被上天唤去...一位老人不禁可惜道,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对着神情落寞的解圆道:抱歉抱歉,老了,话没经过大脑。 女人微微一笑:没事的。 而后她将铜镜举于许相宜与庄写意身前:可以凑近些看。 许相宜向前走几步,想看看有无异常,身旁的庄写意却迟迟不上前。 解圆见她定在原地不动,特意将镜子直接递到她眼前。 许相宜瞥她一眼,觉得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她就突然翻转铜镜,庄写意的脸猝不及防映在镜中,围观的老人凑得紧,像见见这物正面如何,却被吓一跳。 啊!这是谁的脸? 怎么,怎么这脸还不一样呢! 她们看清镜中脸,惊恐往后退,边尖叫边瞪着眼睛,瞧庄写意如妖魔。 除了许相宜以外,其余人平时所见皆为临冬的容貌。而此时此刻的镜中,完全为庄写意的真身。 老人们本就上了年纪,禁不起吓,这会正软着双腿后退。 个别老人家倒是对此持不同意见:是不是你这镜子有问题? 怎么好端端照出张全然不同的脸? 我这镜是开过光受庇佑的!怎会有问题?若真有问题,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她,压根就不是人! 她指着庄写意情绪愈发激动,许相宜皱眉,一抬脚便打碎了她手中之镜:少妖言惑众! 镜子一碎,解圆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她看着一地碎片,不可置信地跪在地上痛哭:妹妹...我的妹妹! 演技倒是比庄写意还好。 许相宜讽刺一笑:你妹妹叫什么名字?难不成是叫解以沅? 对方身体一僵:与你何关?你碎了我妹妹的遗物,当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当庄写意听见十恶不赦这一词形容在许相宜身上时,她微微挑眉,似乎有点不适应。而后一种微妙的情绪于她心底扎根蔓延。 曾经如明月般清澈、受人爱戴的天神,竟也会遭人这般辱骂。 很久之前,在许相宜死了还未步入轮回的那些年里,庄写意曾发狂地想让她与自己一同堕落。对方狠心甩了自己,又拒人千里之外。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样糟蹋自己的真心? 她要她活,并且捆在自己身边,生生世世都离不开。 她要许相宜与自己共同走那条泥泞的路,在无尽的黑夜之中,撕咬后拥吻。 就算许相宜恨她,那又怎样? 恨,总比对她毫无感情要好得多。 但现在,庄写意看着许相宜的脸,那张自己朝思暮想念了几百年的脸,心再次沉下去。 不,她为神,为高挂的月亮,为宇宙的中心,她的路应纯白而明亮。 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辱骂她! 于是她居高临下看着解圆,视她如毫不起眼的尘埃:不是人又怎么了? 作为造物者,是不是比你们这些平平无奇的蝼蚁,要强成千上万倍? 造物者? 解圆听后如五雷轰顶,四肢瞬间僵硬,脑子忽然发懵 解以沅从来没告诉过她,庄写意就是传说中那位造物者。 这还打什么?这整个世界都是她造的。 怎么打得过!?玩她呢? 女人嘴角一抖,几秒后,在众人惊奇目光下,她咚咚叩了两个响头。 额头瞬间通红一片,她全然不顾,语气诚恳:殿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若您不嫌弃,我立刻改邪归正,为您所用,为您付出一切! 一旁的老人家们:??? 什么造物者?什么改邪归正? 庄写意睨她一眼,嗤笑,而后看向许相宜,像是寻求她的意见。 毕竟向来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相宜此刻思绪也满天飞,被瞬间倒戈的解圆惊了一瞬,她问:造物者是个什么东西? 庄写意像是思考了会,而后平静回答: 你的东西。 第36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第67章 许相宜冷着脸, 忍住想踹她一脚的冲动:好好回答。 庄写意嘶一声,好像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也只道:比女娲差点, 她捏人的, 我造世界的。 和工地里头的人没区别。 团团躲在角落中的老人们更加哆嗦,不停互相低语:什么...她,她在讲什么? 什么女娲?莫非是女娲的后人? 许相宜想着之后再找她问个明白,先垂眼打量地上跪着的解圆:你又是什么意思? 对方献媚讨好, 想全盘托出, 却一想到解以沅的狠毒手段,纠结着没吱声。 庄写意冷眼嗤笑:双面人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解圆连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只是... 女人慌忙转头打量四周, 好像有人监视着她般。 等等,王蓓呢?许相宜忽然道。 她看向老人们, 后者连忙摇头摆手, 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跑得够快。庄写意不屑, 监视你的人走了,现在可以坦白了吧。 解圆稳了稳心神, 又环顾一圈,见其真的消失不见才缓缓启唇:其实, 我只是解以沅分身中的一个。 非常渺小。后来从她那么多个分身之中厮杀出来,才得以获取一张人皮。 她对我不好, 心情不顺时常对我辱骂甚至动手。但我本是她,所以无论怎样, 我都爱她。 后来, 获得人皮的分身越来越多,她越来越不重视我。哪怕是骂我一句呢? 许相宜垂眸听着, 看着她病态的爱,微微皱眉。 很久之前解以沅就常常提起,她活着,就是为了杀掉一个人,解圆看了眼许相宜,直到近期,她说机会终于来了。我主动申请协助她,苦苦相求许久,她才同意让我辅助王蓓一同行动。 为什么?明明我才是第一个获得人皮的!为什么我只能当个辅助,当个陪衬! 解以沅,我爱她,也恨她。 她最大的错,就是让我有了自我意识。 庄写意并无耐心:没人想听你的爱恨情仇,先说解以沅在哪? 呵,她自己的情感经历都一波三折,哪有闲心听别人的? 她吗?指不定在哪个地方偷窥着吧,她向来见不得人。解圆嘲讽着,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现在全然直言不讳。 她心中难以言喻的痛苦一点点被剥开,终于畅快了些许,吐出一口长气,对着虚无自言自语般:我知道你肯定躲在附近,离我不远吧?你把王蓓叫走,那我呢?你对我就完全不管不顾是吧? 我受够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从你身体里分出来?为什么? 她双手撑地努力站起来,大喊大叫,完全没了刚才般优雅:就因为你爱而不得,所以你就要狠心拒绝我!那些夜里我又算什么?算什么? 许相宜看着她这副疯癫模样,心里慢吞吞想:怎么每个世界都得疯几个... 解圆正痛苦质问着,就见屋内老人全部倒下,叠叠乐般你压着我脑袋,我压着你手臂,而后没有一点声响的,血水从人堆里缓缓流出... 好像给在场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解圆眼睛微闪,又露出几分下意识的怯。 她高喊:解以沅,你来了对吧? 话音刚落,解圆的脑袋被咔嚓一声,向右扭着,却没下杀意。许相宜手中变幻灵剑,朝其右侧闪去,剑被挡得换了方向,许相宜重心不稳,被剑带着往前跌去。 庄写意及时斩断二人之间所相连的透明绳索,眸中冷意骤现,徒手就朝解以沅攻去,却抓了个空。 就算是老鼠也该出来见人了。许相宜对于她的把戏感到不耐烦。 这时候,外边突然有了动静,许相宜本以为是员工回店了,却不想来者身材矮小,竟是那小女孩。 她看着这场景,要么死要么疯,但毕竟活了那么久什么事没见过,便并未面露惊恐,只是有点着急, 她对许相宜道:你的瓶子不见了! 瓶子?什么瓶? 见许相宜不解,她补充道:你的前世,哎哟,不对,就是装着你记忆的瓶子! 忘记是谁了,反正上辈子让我保管的! 庄写意眼神一凛,抓空后再次往旁边探去,在感受到气息波动的那一秒,她狠狠扼住对方的脖颈:抓到了。 下一秒,解以沅的身子缓缓显现。但即将露出双腿时,却又忽然便成王蓓的脸。 王蓓看似泼辣,实则胆子极小。此刻她瞪着双眼,感受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身子抖三抖:别,别杀我! 她才刚有自我意识不久,还想好好修炼摆脱解以沅的控制呢,她不想死! 庄写意皱眉:解以沅呢?逃跑技术倒是一流。 王蓓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平时我都看不到她真身的! 她上一秒还侥幸逃脱,下一秒就重回现场,还即将掉脑袋! 解以沅,你根本不是人!呸,你当鬼都不配! 第68章 脖颈被扭断一半的解圆此刻感受不到疼痛,脑子一片空白,像无法接受事实。 解以沅要杀她么。 解以沅!你既然要取我性命,为什么杀一半停手了?她崩溃,完全无视王蓓求救的眼神。 解以沅还是个渣女?许相宜回想起她在队内那副随和模样,真实人不可貌相。 解圆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都不见解以沅探个头。许相宜这一句渣女,倒是把人直接炸出来了。 最暗处的角落,女人一身青衫翩然而至,她轻声开口:许相宜。 庄写意最先将目光投去,而后是许相宜转身。小女孩在门口想进屋又怕惹火上身,只急得原地跳起来:你的瓶子!被她偷走了! 解以沅不顾别人如何,只盯着许相宜,而后淡淡一笑:好久不见。真的,好久。 这般模样,好像要杀自己的人不是她。许相宜想着,下意识默默往庄写意身旁挪去。 这一举动似乎将她激怒了几分。解以沅冷眼看着她的动作,轻叹:那么多年,你还是这样。还是只相信她么。 她手上捏着的玻璃瓶此刻在其指间把玩,稍不留神,就会摔在地上粉碎彻底。 她勾起一抹邪笑,这回倒是对着庄写意了,开口便不善:你还真是执着,死咬着她不放。 不过你比我善良,对她竟没生出一点恨来。 真是难以置信。当年作恶多端,臭名远扬的孤魂野鬼,竟也会纯情到这种地步。 话语间,庄写意先硬生生断了王蓓的双腿,后者没了支撑,摔倒在解圆身旁,看着对方痴痴死盯着解以沅,顾不上疼痛,竟先想着:唉,世间爱恨害人不浅。 庄写意眼神示意许相宜后退,动作一气呵成,手上红光混着断腿人的鲜血,如恶鬼夺魂般,快到有了残影。 解以沅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在人即将靠近自己之际,她冷笑一声直接放手,手中之物落在空中要碎于地面。 小女孩急了,本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无动于衷,又想起自己的责任所在。咬咬牙,也冲了过去。 小短腿跑得极快,在玻璃瓶即将相触地面时,指尖与其只有几厘米距离。 不行!还是来不及!她在心里呐喊抓狂。 怎么办! 下一秒,许相宜的灵剑横着闪了过来。 玻璃瓶直直落于剑柄之上,摇晃几下,总算是站稳了。却因其附近飘浮的灵力波动太过强烈,瓶子只稳当了几秒,再次抖起来。 又要堪堪倒下。 本以为接住便没事了、先一步站起身的小女孩看着玻璃瓶依旧落在地上,一声清脆之响,瓶中的白雾源源不断冒出来,像永远无止境。 她眉毛抖三抖,嘴唇哆嗦几下:真完蛋了...... 解以沅的腹部被庄写意所散发的灵力重重来了一击,她却感受不到痛般,朝着对方挑衅:你很不想让她想起来吧? 不觉得惋惜吗?你们曾经那么相爱。 相爱到天地无人不知!而如今,她却没了一点记忆,留你独自煎熬。 没事的...这样,我来帮你一把。她自问自答,喃喃嘟嚷着,笑得如恶魔。 哐一声,伴随着尖叫,她极速后退,被嵌在墙里无法动弹,而后七窍流血,眼珠子都蹦出来。 解圆看着,扶了扶自己断掉的脖子,却没跑过去抱住解以沅。 都是她自找的!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谁让她心里只有许相宜? 而许相宜在一旁总算理解了小女孩那句比瓶子还深,她看着白雾无限涌出,愈发激烈,滚滚朝自己而来。之后几秒,她开始晕晕沉沉,视线模糊,马上要倒下。 她身子一斜,想着后脑勺即将磕到地面,也许会脑震荡吧。万一死了,模样会不会很难看?庄写意看着肯定又会嘲笑她吧?毕竟她嘴那么毒。 应当是白雾所导致,短短几秒她从天想到地,却基本上都围绕着庄写意。 因为,她好像是自己唯一的念头了。 还未有脑袋碰地的声音,她呼吸一顿,思绪骤然被打断,后一秒,猝不及防被拥入温暖之中。 庄写意抱她抱得极紧,气息在她耳畔,话都急得说不清:难受吗?我在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没事的,只要我在。 许相宜在一片晕眩之中更加喘不过气。 良久,她磨牙提醒着:庄写意。 我要窒息了... 结果后一秒,她真一头栽了过去。 第37章 苏沁·嘶哑淤血 她做了场梦。 梦中夜很冷, 她于雪山之中挑灯观花。什么品种她不知,只觉得与桔梗花极像。一红衣女子缓缓而来,踏着满地雪, 脚印深深浅浅。 山间偶尔有鸟鸣叫, 仔细一听,像是乌鸦低语。古时人们都觉得乌鸦为不祥之物,大都忌讳,而自己听后却是万分惊喜模样, 只是转头一看, 便满心欢喜朝着女子奔去。 脚步一顿,背后有人喊她。自己不情愿地转头,便见一身青衫女人笑吟吟道:那日我见你的铜镜似乎碎了一块角, 便又做了一面。 第69章 天上忽然大雪纷飞,自己脸上落了几片, 寒意吞进身子里。 再然后 嘟滴嘟滴 许相宜于救护车上醒来, 众人纷扰吵闹声此起彼伏, 车门一关,向医院驶去, 终于是稍微安静下来。 她与身旁的医生大眼瞪小眼:请问我怎么了? 医生惊恐:不要说话,好好躺着! 许相宜皱眉, 没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哪里难受,继续道:我到底怎么了? 医生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问法, 她思索几秒,拿起手机打电话:哎对, 精神科那里也预备着, 马上要到医院了。 许相宜:...... 后来无论她怎么开口,医生都不再说话,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道:好好躺着,别再说话了,你身上那么多伤,不疼啊? 伤? 许相宜想起身看看自己的身体,这一举动把医生吓坏了:来人来人!把她按住! 我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命都不要啦!? 孩子... 今年已然二十多岁的许相宜看着自己身上的校服陷入沉思。 敢情还返老还童,成了个高中生?不违和吗? 医生劝她:你从五楼跳下来还能正常说话已是大幸,别一直乱动,万一牵扯到哪根神经,导致瘫痪就完蛋了。 许相宜看她苦口婆心,终于停止蠕动。 好吧,走一步看一步,对了,庄写意呢? 由于脑子里一直在想某人,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之中她都格外安静。 到了医院,许相宜躺在担架车上,看着周围人对自己投来无数目光,她侧着脸回看,却都没有熟悉面孔。 要是庄写意又披着个马甲晃悠,许相宜保准一脚给她踹到大西洋。 进了急救病房,许相宜后知后觉大事不妙。她扯着护士姐姐的手不放:我身体好着,哪也不痛。 对方一点点将自己的袖子抽出,然后放着麻药的小推车便徐徐而来,她看着许相宜挣扎的模样,有点束手无策。 要不要往脑袋上扎一针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道。 许相宜一顿,不动了,乖乖认命。 她骗你的,吓你呢。护士温柔道,好啦,别乱动了,先打麻药,你爸爸妈妈马上就赶回来了,待会得手术。 爸爸妈妈? 许相宜轻轻眨眨眼,对于这一词汇感到极其陌生。 啊...是原主的爸妈。 许相宜盯着天花板,放弃挣扎,针头扎进皮肤,她皱起眉。 在推进手术室之后,药效慢慢有了起色,很快,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出来后,她于病床上躺了很久,听见耳边有小孩子的吵闹声,许相宜慢慢睁眼,与一小女孩对视。 这不禁让她想起那给自己算命的小姑娘。 对了,上个世界的结局是怎样的?怎么她一头晕倒就下个世界了? 太草率了。 但...如果庄写意在身旁就好了,她肯定知道一切。 正想着,一男一女过来了,当是原主的父母,看模样关切极了:小宜,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虽然她此刻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痛感,但原主可是跳楼啊,刚做完手术就问还难不难受,也是个人才。 于是她睨了两人一眼,不吭声。 旁边的小女孩吱吱呀呀特别吵,看模样也有个十一二岁了,但行为举止却很奇怪。她就着病床内的椅子爬上爬下,手里的棒棒糖早已吃完,看样子还要把糖棍吃掉。 许相宜忍不住:她在吃什么,你们转身看看。 二人立刻看向小女孩,女人呵斥一声:这个不能吃!吐掉! 男人则在一旁责骂她大惊小怪:能不能安静点? 她吃坏肚子你带她上医院啊?平时一天到晚不着家,现在倒说风凉话! 俩人迅速开吵,小女孩左右看看,哇一声大哭,嘴里的糖棍掉在地上,她还要捡起来继续吃。 吵死了。 俩互相看不顺眼的家长带个智障孩子,也是委屈原主了。 于是许相宜拔高语调:要吵滚出去。 此话一出,几人都愣了愣。女人看向病床上缓缓起身的许相宜,神情有点呆滞。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供你上市内最好的学校,你非但不知足,还跳楼? 你知道市内市外都传遍了吗!你让我们一家子以后怎么做人? 小女儿痴呆,大女儿跳楼,还有个没什么用的丈夫,这位母亲此刻快要晕厥,冲着刚做完手术的许相宜吼。 许相宜啧一声,想着原主有这一大家子真是天崩开局。 她喋喋不休,指着许相宜还想骂,病房门便缓缓推开了。 庄写意身上穿着校服,与那张艳丽张扬的脸不太符。她怀里抱着一大束花,直接挡在二人中间,对着女人开口,眸中有含不住的凉意:我是相宜的同学,今天来看她。 家属可以回避一下吗? 许相宜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捏紧了被子。 让家属回避,这种事也只有庄写意能干出来了。 第70章 对面几人顿了顿,上下打量一番庄写意:你是,哪位同学? 我叫庄写意,是班级兼年级第一。您连家长会都没参加过几次,自然不知。 此话一出,女人虽有点尴尬,但还是立刻拉着另外两个往外走,对着许相宜道:多和好同学交流!听到没有? 然后便合上门,里面瞬间静悄悄。 庄写意怀里抱着一大束桔梗花,走近床上之人,摸摸她脑袋: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许相宜看见她的那一刻,眼眶有点红,但依旧浑身散发着冷意。 没有。言简意赅。 庄写意忍不住笑,安抚她:委屈你了。 许相宜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有点可怜原主。她开口问:我怎么那么快就到下个世界来了? 解以沅死了? 庄写意摇头,表示不知情。 你不是什么创物者吗? 是造物者。 ...都一样。 许相宜直起身来:所以,这几个世界都是你造的? 庄写意低眸,不知在沉思什么。良久:嗯。 你也要杀我? 女人笑了,摸摸她脸:你杀我我都不可能杀你。 我只是创造了这几个世界,至于那些不速之客 庄写意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故意将她们拉入这几个世界的。 我不能控制。她胡说。 那你图什么? 图你活着。 许相宜皱眉:什么意思? 庄写意欲言又止:以后你会明白的。 下一秒,她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你可别爱上我。 许相宜对于她突然蹦出来的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骂她:谁会爱上你? 庄写意眼波流转,似乎很有深意:嗯,那就好。 许相宜瞥她一眼,觉得女人情绪不对劲:怎么了? 从前有个人受到了诅咒。凡是爱上她之人,下场都很凄惨。庄写意微微一笑,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及时补充:不是我。 真不是我,童话故事而已。 许相宜不知她是怎么了,明明面上挂着笑,却能看出来心事重重。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爱、上、你。许相宜斩钉截铁,情绪却有点绷不住,索性倒头就睡,用被子把头裹个严实,声音闷闷:走了带上门。 庄写意叹一声,竟是真的转头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病房内只有许相宜一人。良久,她将头露出来呼吸,觉得脑袋又开始沉沉。 放空中,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青衫者为解以沅,那么红衣女,必定为庄写意。 自己曾深爱过她。 那又是为什么成了前女友? 脸颊划过两行湿润,许相宜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哭了。 她长那么大,情绪波动最大的几次,全都献给了庄写意。 她吸了吸鼻子,实在有些疲累了,打算先睡一觉。结果还没多久,她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这一觉睡得长,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病房里除她以外依旧没人。她直起身,想着庄写意不在又怎么了?她活了二十多年,无父无母,还不是这么过来了? 正想按铃,门就呲啦一声开了。护士本轻手轻脚,见她醒,声音大了些:你爸妈走了,这些吃的是你一位同学送来的。 我看过了,都能吃,你同学还真贴心,做的全是清淡菜。 护士帮她把餐板升起来,将饭盒摆好,又给她抽了几张纸来。许相宜朝她道谢,对方笑着摆手:有什么事就按铃,知道吗? 护士走后,许相宜盯着饭盒,睫毛垂着,盖了半只眼。 良久,她捏起筷子,因心情有损,吃什么都寡淡无味。随便应付了几口,她按了铃,护士却迟迟不来。 正当她要直接下床时,庄写意却推门进来。许相宜掀开被子的手一顿,然后没动,也不看她。 庄写意靠近病床,将饭盒收走,她看着没动几口的饭菜,低头不语。而后走到门口,留下一句:我不会经常来。 照顾好自己。 第38章 苏沁·嘶哑淤血 许相宜一晚上没合眼, 到了早晨七点,外边都亮堂起来,她倒是隐隐有了些困意。本只想小憩, 不曾想越睡越熟。 中午了还睡?女人尖锐嗓音响起, 伴随着窗帘被拉开的声音。 许相宜皱着眉醒来,就见这位母亲拎着一大袋东西放在柜子上。她冷漠开口:面包泡面零食,你爱吃什么吃什么。你妹的疗程还没结束,我和你爸没时间照顾你。 她忽然靠近, 带着威胁:给你定的单人病房该知足了吧。好好在医院呆着, 别惹出事端来。还有,别想着转学,你马上就要高考了, 要是考不出个好成绩。 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竟是连初见时那副假惺惺的关切模样都消失不见了,许相宜懒得理她, 转个身继续睡。 第71章 女人见许相宜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哼笑声, 一句话也不留,转身就走。 病房内静悄悄, 许相宜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树木丛林, 有鸟驻足。她起身,打开窗户想逗逗鸟, 结果对方受到惊吓,扑哧翅膀跑得飞快。 许相宜的手停在半空中, 轻轻眨了眨眼。 后来的好几天里, 就如庄写意所说,她真的没有常来。 别说常来, 是一天也没来过。 许相宜捏着原主的手机,里面又是一片空白,没什么可看的。她就整日整日地坐在床沿,身上套着病号服,衬得她嘴唇毫无血色。 从清晨坐到深夜,只有护士推门进来,偶尔是主治医师。 但她还是一次次转头,想看看来人是不是庄写意。 半个月后,医生很惊喜,她看着各项检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恢复得很好!这么短时间骨骼愈合成这样,真是非常少见。 再呆两天吧,若无问题,就可以收拾收拾出院了。 两天后,许相宜孤身一人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别人大包小包还有家属相伴,自己手里却只拿着个手机,她平静地收回视线,往外走去。 没走几步,手机震动起来,她一看,居然有来电。 接起后,对方开口:相宜啊,你妈妈说你出院了,今天能回来上课吗? 啊...是班主任。 她站在街道旁,身上落了几片叶子。过了会,她缓缓开口:学校在哪? 办公室内,徐欢年迟疑地看着许相宜,发问:相宜啊,那个,你确定身子恢复好了? 连学校在哪都忘了,别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恢复好了。许相宜淡淡道。 她看着徐欢年戴着眼镜,上下打量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低头,就见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套病号服。 她微笑,怪不得一路上回头率这么高。 你这衣服怎么还不换呢?徐欢年见她终于意识到才开口,又想起她的家庭,犯难地推了推眼镜,算了,我还带了件薄外套,裤子先不管,上衣盖一盖。 于是许相宜拿着她那件碎花外套沉默一路,到了走廊尽头,拐弯进了厕所。 这个点大家都在上课,除了中途尿急的,厕所里理应不会有人。许相宜刚想进去,脚步却一顿, 里边传来细碎说话声。 答案呢?我问你答案呢? 等你大半天了,连个屁都没有,你想找死吗!? 许相宜捏着外套的手紧了几分,她侧身,想听个切实,却听见里边传来打斗声。有女生呜咽:对不起...我错了,别打我! 她心一惊,一脚将门踹开,就见里面围着四五个女生,带头那个正抓着女孩的头发狠狠向外拽。 许相宜呵斥:放开她! 那几个女生看着许相宜似乎呆滞几分,而后看着她身上的穿着,嗤笑:哟,许相宜啊?你没死? 不是跳楼了吗?怎么还活着? 被团团围住的那个女生眼泪汪汪,看见许相宜的那一秒也有点愣住。她用口型无声着:快跑! 结果下巴被另外一个女生捏住:说什么呢?当我们瞎的是不是? 许相宜这还是第一次直面接触校园霸凌。她没有一点惧色,对着几人冷道:让她走。 女生们瞬间大笑起来,领头那个有些惊奇:许相宜啊,你怎么跳个楼还性情大变了呢?以前不是很怂么?现在开始装起来了? 哗碎花外套被甩到空中,不断延伸,最后形成一张大网将几人覆盖。 脑子有问题?搞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扯也扯不开! 什么啊! 几人感受到所覆盖之物收得越来越紧,她们瘫倒在地,在有限空间中连呼吸都是奢侈。 眼眶通红的女孩看着许相宜,很不可置信。 起来吧。许相宜看她,以后没人会欺负你。 几个作恶的女生正乱叫着哭喊:放我们出去! 许相宜瞥她们一眼,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懒懒抬眼,外套终于离开她们,迅速飞回许相宜手里。几人万分狼狈,发丝凌乱,看着许相宜犹如瞧瘟神:刚刚,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相宜穿着病号服,长发散在肩后,让人脊背发凉:我养的小鬼。 怎么了? 几人缩在角落,无论之前再怎么耀武扬威,此刻都是颤颤巍巍。 怪不得她性情大变了,原来,原来是...有女生对领头那个说道。 许相宜将她们的原话如数奉还:说什么呢? 当我瞎的是不是? 几人瞬间吓得屁滚尿流,不知如何是好,刚刚那窒息的滋味她们可不想再体验一遍。 领头那个呸一声,像攒足了胆,开口:什么鬼不鬼的,你放屁吧,世界上哪有这个东西? 结果下一秒,许相宜手中的那件外套就飘到空中,袖子抬起,朝她们挥了挥手。 啊!她们尖叫声穿透力极强。 第72章 朝你们打个招呼而已,怎么,是不愿意回应吗。许相宜挑眉。 不不不,我们就是见识少,没反应过来而已。领头那个此刻躲在最后面,为几人找补。 而后开始对着外套挥手:你...你好你好。 被霸凌的女生此刻也很害怕,她往后退了几步,但看着许相宜的脸,颤抖的心似乎冷静许多。 她不是坏人。 以后在学校还敢这么做吗。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许相宜一挥手,外套就掉落于她怀里。她估摸着时间似乎有点久了,最后警告了几人:要是再被我发现一次... 不会了!没有下次! 她看了看那女孩:走吧。 后者咬着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跟着出了厕所。 谢谢学姐。女孩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认识我? 女生微微抬头,像是不知如何解释。 也是...她都跳楼了,整个学校谁不认得自己。 以后保护好自己,有事来找我。许相宜看着她乖乖点头,思考了一会:要帮你告诉老师吗。 对方立刻抬头,眼里带着祈求:不用! 我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被她知道,会担心的。而且...她没继续往下说。 许相宜盯着她,对方瞄了她一眼,才小声开口:和老师说是没用的,她们不会管这些的。 不管? 许相宜想到徐欢年还算和蔼的模样,挑眉。 下课铃打响,对方有点着急:学姐,我得回班了。 待许相宜点头,她摆手再见,一路小跑消失在视野之中。 许相宜! 徐欢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见那么久许相宜都没回来,便出门来抓人。 换个衣服怎么那么墨迹?哎?你没换? 其实你直接披病号服外边就行,就是有点热。 许相宜看着大红碎花,默默道:其实我觉得,病号服也不错。 回办公室的途中,徐欢年念叨一路:你说你家也不穷,但你爸妈连一件衣服都不给买,唉,真是... 许相宜静静听着,没说话。 喏,这是最近的新习题本,你拿着,下节是历史课,可以去教室了。她翻箱倒柜找着,将两本习题本递给许相宜。 三班...她一路找着,最后在停留在班级门口,没进去。 教室内刚上课不久,她偷偷往里边看了一眼,没找到庄写意。 倒是不少学生发现她了,开始窃窃私语:许相宜?真是她啊? 跳楼后半个月回来上课,真是狠人! 谁知道她是不是人? ...... 老师将课本扔在讲台上,高声训斥:都讲什么?闹哄哄的,吵了三年还不消停! 底下瞬间鸦雀无声。 她往窗外一瞥,在窗帘缝隙中看见了许相宜的脸,神情没多大变化,却也没开门,继续往下讲着题目。 许相宜听见里面的动静,腿一迈就进了教室。门一打开,所有视线聚集于她身上。正写着字的历史老师看她一眼,嗓音轻轻随意道:回去吧。 她扫了一眼教室,发现有两个空位。于是冷静开口:我坐哪? 一天天的,都问习惯了。 不少人忍着笑意,互相看着。老师疑惑瞧她一眼:原来的座位啊。 嗯,我原来坐哪? 这时候教室门被推开,女生怀里抱着作业本进来。她看着站在原地的许相宜,以及正在憋笑的一众学生,拔高音调,直接回答: 第五列倒数第二个。 许相宜终于有了反应,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是有点僵硬地转身,就见庄写意正分发着作业本。经过她时不动声色压低声音: 学姐。 什么时候养小鬼了? 第39章 苏沁·嘶哑淤血 愣着干嘛?还不回位置?老师见她不动, 出声催促。 许相宜假装没听到庄写意的话,朝自己座位走去,对方发完作业后也同样落了座。 她默默看了眼庄写意的座位, 十万八千里远。要想说句话, 得绕半个班。 不对,她才不会和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说话。 许相宜看着自己桌面上的卷子都分类完毕,课本也摆放整齐,意外地挑挑眉, 无视班级里投来的各式目光, 自顾自看着黑板,而后...发呆。 一节课很快过去,她盯着庄写意的背影犯了困, 对方倒是一副好学生模样,甚至还抓着笔写笔记, 极其认真。 课间, 有不少同学围着她问题目, 许相宜则静静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 她倒要看看庄写意能高冷多久。 一整个上午过去, 女生像黏在座位上似的,一步未离开。许相宜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无聊时就盯着窗外一幢又一幢教学楼,像是要把它们盯出个洞来。 她虽然是个学霸, 以突出成绩加入了勘探队,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喜欢上学。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该去吃午饭了。教室内的学生三三两两离开, 只留下庄写意和许相宜二人。 第73章 前者合上书本,后者正在睡觉。 庄写意用余光瞟了眼许相宜, 心里叹口气,而后转身走出教室,顺带将门关上。 哐 压根就没睡着的许相宜听见动静,鼻尖忽然有点酸,她用力吸了吸,额头有点烦躁地磕了磕桌面。良久,她直起身,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 她又被丢下了。 学姐? 女孩经过教室,正好往里看了看,就见许相宜独自坐在座位上发呆,她出声喊了一句。 教室门被推开,许相宜与她对上视线,问道:怎么没去吃饭? 女孩依旧不敢直视她:学姐也是啊,这个点还没吃饭。 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女孩小心翼翼问。 许相宜思索一瞬,而后勾唇:好啊。 食堂内依旧人满为患,一路上许相宜听见许多八卦声: 哎,那个不是之前跳楼的?回来上学了? 还真是! 听说她爸妈... 她视若无睹,倒是旁边女生有点打抱不平的意味:学姐,我听得都有点来气了,你别管这些。 她看着女生明明有点怂,但还是很愤怒的模样笑了笑,开口:没事,我不在意。 排队买完饭后,许相宜这才发现自己的饭卡居然还是有点钱的。 至少不会饿死。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二人面对面安静地吃着,偶尔会开口聊几句。 学姐,那个...你真的养小鬼了吗? 许相宜喝了口汤,点头。 本以为女孩会怕,结果她眼睛亮起来:哇,好厉害。 雕虫小技,没什么厉害的,许相宜含糊过去,对了,那些人有没有再来找你麻烦? 女孩摇摇头:学姐,真的特别感谢你!这样吧,待会去小卖部,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我请客。 许相宜摆手婉拒:不用了,我不怎么去小卖部,等会直接去教室。 某个角落忽然响起一阵躁动。许相宜顺着望过去,就见庄写意被人群团团围着,有男生脸红红,正不知所措。 许相宜面色冷淡地继续看,女孩感叹:是庄学姐啊。人美成绩好,好多迷妹迷弟呢。 她见许相宜不说话,眼神阴冷,怀疑自己是否说错话了,忐忑开口:学姐,你,你怎么了? 许相宜咬着西蓝花咯嘣响,闻言开口:没事啊,我很好。 人群之中,庄写意依旧冷静地吃着饭,男孩在众人起哄下再度开口:学姐,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女孩此刻高高在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嬉笑声传来,男孩的面子更加挂不住。他也不装纯情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喂,你什么意思?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好笑。 众人一阵嘲讽。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人家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你也配说这句话! 男孩气得头发都直了,他大喊:我就说怎么了!我不配你配吗! 瞬间吵嚷起来。 许相宜扫了女孩一眼:吃完了吗。 对方立刻乖乖点头。 她端起盘子就起身,女孩跟在她后面,见她绕过倒饭区域,直直朝人群走去,纳闷: 学姐也喜欢看热闹吗? 我喜欢她?搞笑,我只是见她长得有点姿色...话未说完,他忽然味道一股菜香,来不及细想,身上就传来温热的触感 有人连汤带饭将吃剩的全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惊呆几秒后愤怒转头,对上许相宜冷淡的眼。 喊着:你干什么!? 你吵到我吃饭了。言简意赅,却让人莫名发怵。 人群火速后退,生怕惹火上身。 男生指着许相宜的鼻子,恶狠狠:你不就那个跳楼的吗?怎么脑子没好全就来上学啊? 赔我衣服和球鞋! 许相宜平静地睨他一眼,像是连话都懒得吐一个字。 怎么?说到赔钱你就不吱声了?也是,毕竟家里有个智障妹妹,生活挺不容易的。 啊! 他的脸被重重一击,吐出几颗牙后随即是腹部被猛踹。 人群尖叫着又往后退了几步,有老师得到消息从教师食堂匆匆赶来:怎么回事!?都住手! 许相宜身后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道:学姐,老师来了! 你先走吧。 可是...... 许相宜看她一眼:走。 女孩被她的眼神吓到了,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先行离开。 人群瞬间一哄而散,许相宜站在原地,视线瞟见庄写意的餐盘旁还打包了一份饭菜,忍不住眨眨眼。 呵,打包什么?一个人吃两份啊? 还是说要投喂别人? 反正不可能是给她打包的。 许相宜几秒钟想了无数个可能,看着男孩倒在地上面露惊恐,指着庄写意骂骂咧咧:你...你个怪物!力气怎么那么大? 第74章 说着他不服气,还要去拽庄写意裤腿。 许相宜皱眉,快步走上前,一脚将他的手踢开。而后主动贴上庄写意,盯着她,话却是对着男生说的:真是抱歉。 她的理想型是我。 男生又被踢了一脚,吃痛地叫了一声,听见许相宜的话再度尖叫。 你说什么!? 这人脑子不好耳朵也有点缺陷。 许相宜啧一声磨牙,面上依旧冷冷没什么表情,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形成了强烈反差。她勾了庄写意的手指晃了晃,呼吸轻吐在她脸颊: 她的理想型是我。 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变。 见对自己冷漠无比的女生,此刻脸上似乎漾起了满意微笑,男生彻底死心了。他躺在地上思考人生,最后蹦出来一句:我诅咒你们! 诅咒! 这时候两个老师赶到了现场。她们看着男生鬼哭狼嚎,训斥道:诅咒什么?赶紧起来! 男生吱呀乱叫:老师,我骨头断了,起不来! 下一秒,他忽然浑身自在不少。男生再度叫起来:我不会到天堂了吧? 老师皱眉:你在说什么?身体哪里难受了?然后叫另一个老师先把校医喊过来。 男孩掐了自己一把,下手没轻没重,剧痛无比。他愣愣地看着原本掉在地上的几颗牙忽然消失不见,而后呆滞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讶异 没少一颗牙! 怎么会这样? 校医很快赶到,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检查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一点问题,问男生:你哪里不舒服?明明没问题啊。 男生欲哭无泪,想指自己的嘴和腹部,却止了动作,心里呐喊: 怎么会恢复得那么快!? 他看着原本紧贴在一起的二人此刻隔开了点距离,嗤笑:怎么不继续甜甜蜜蜜了?怕被人发现? 下一秒,许相宜就挽过庄写意的手臂,并与她十指紧扣。 后者看着身旁人这副宣示主权的模样,明知不能继续沉沦,却还是鬼迷心窍地,想再靠近她一点。 想把她揉进骨头里,没有一秒是分离的。 许相宜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见人没反应,垂着眸想将手松开,结果下个瞬间,手被按住,庄写意万分强硬地再次挤进她指缝, 十指紧扣。 许相宜假装不在意,扭头看向别处,实则脸上早已浮了几团红云。 你在瞎说什么?哎校医,你检查下他脑子行不?另一位老师有点无语地开口。 男孩崩溃:我脑子没病! 她们两个在谈恋爱呢!早恋! 面对几人目光,两人依旧没松开手。庄写意冷静道:我作为年级第一,谈个恋爱怎么了? 我满十八了。 竟是没否认。 许相宜感受到从她掌心处传来的温热,勾了唇。而后冷冷看着男生,一字一顿道:我都跳楼了,谈个女朋友怎么了? 我也满十八了。 她从病历单上看见过原主的出生年月,两个星期前就成年了。因此无论是原主还是她本人的年纪,谈个恋爱早就不算早恋了。 两位老师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你俩待会来我们办公室吧,我们需要了解刚才食堂内都发生了什么,以及... 她止住话头,看了眼男生:还有这个,校医带走! 一路上,庄写意都没有松开过许相宜的手。正走着,许相宜忽然疑惑 自己怎么就成她女朋友了? 第40章 苏沁·嘶哑淤血 男生在医务室还未回来, 校医发消息说他赖在床上死活不动,非说自己有病。办公室内,四人面面相觑, 老师们都有点发愁。 几分钟后, 徐欢年冲进来,她扶了扶眼镜面色凝重地看着许相宜和庄写意,然后搬了把椅子与另外两位老师排排坐。 怎么回事?打架了?她问其他老师。 对方表示你直接问两位本人吧,她们也不好回答。 于是徐欢年严肃道:现在胆子大了, 都会打架斗殴了是吧? 下一秒, 她问:谁打赢了? 其他老师:...... 庄写意平静回答:我。 徐欢年看她许久,叹气: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三好学生名额影响有多大? 庄写意无所谓:不需要。 我刚刚去查了监控,这件事确实是周彦鸣的错。她盯着二人紧握的手, 凉凉道:能不能松开了? 两人这才放开,但胳膊依旧贴在一起, 似乎更亲密了。 至于你们俩的关系, 我不想管, 她移开目光,却皱了眉头:但现下的主要任务是准备高考, 我希望你们能自己衡量。 其实在徐欢年的观念里,高三无论如何都不可谈恋爱, 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但...她看了眼许相宜,这孩子家庭本就不顺, 若是再刺激她,又跳楼, 那可怎么办? 许相宜淡淡应下:知道了老师, 但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得说说。 第75章 在这儿, 是不是所有人都对校园暴力视若无睹? 三位老师很明显地身子一僵,徐欢年抿口茶水,假装平静:为什么这么说? 也没什么,突发奇想罢了。她尊重其意愿,并没有提那女孩,含糊道。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徐欢年及时止住话头,起身:午休都要结束了,赶紧回教室上课。 许相宜冷漠瞧她一眼,身旁是庄写意轻语:走吗? 她点点头,转身走得快。 学生都在午休,走廊上很安静。许相宜转头打量着,发现徐欢年并没有跟出来才对庄写意道:我觉得原主跳楼,除了家庭原因,极有可能是由于校园暴力。 对方闻言点头赞同:和我想的一样。 看着庄写意的话似乎少了许多,许相宜忍不住质问:你干什么? 庄写意无辜:我怎么了? 你装什么高冷? 庄写意没说话,只道:我披个马甲就不高冷了。 为什么?许相宜闻言皱眉,午休结束铃却恰好响起,几个班的学生鱼贯而出,一时间吵吵嚷嚷。 哎,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进班?徐欢年抱着一大堆书过来,以为她们又在谈情说爱,提醒:学习重要。 教室内,同学们看着二人与班主任一同进来,眼神都变了调。 庄写意人缘好,于是下课后半个班的同学都围着她,从天问到地。 没什么事,都别来问了。 庄写意面上无波澜,实则余光不停往许相宜处瞟。 对方正双手抱怀靠着椅背,神情冷冷,能依稀看出很不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 同学们只好一哄而散,大多数都出了教室,里边瞬间冷清许多。庄写意将写得乱七八糟的笔记往课桌里一塞,心情也沉重许多。 最后一节课,待地理老师终于结束拖堂后,她一声令下,学生们就如奔腾野马,拦都拦不住,往食堂冲去。许相宜静静坐在座位上,开始算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枯燥无聊的世界。 七位队员,还剩下两个没出现。 该轮到... 她手指点着桌面,喃喃自语: 苏沁。 还有个...... 学姐!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许相宜朝后门看去,就见女生朝自己挥手。 一起去食堂吗? 她见庄写意的依旧看着习题本,没什么动静。冷嗤一声,回道:好啊。 学姐,多亏你!她们真的没再来找我。女生很欣喜的模样,对啦,我叫宁颜。 许相宜笑:我叫... 还没说完,宁颜就接上:许相宜!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啦。我记得以前学姐成绩很好的。 见许相宜朝她看来,女生火速低头,而后找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学姐现在的成绩也很好,以前更... 越抹越黑,宁颜怕许相宜生气,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开口,但她嘴笨,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 我以前成绩很好吗。许相宜忽然开口。 对方立即点头,而后又摇头:以前好,现在也好! 真是非常朴实无华的一句夸赞话。 许相宜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有了点笑意。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跳楼吗? 对方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有点不知所措。 她咬着唇,不知怎么开口好。 反正在排队,许相宜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宁颜。良久,女生才缓缓开口,还压低了声音:那会儿都传,你是因为家庭还有学习压力才跳楼的。 许相宜点头:然后呢? 宁颜捏了把冷汗: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女生有点纳闷,这事儿怎么还问她呢?不过许相宜是她的救命恩人,问什么答什么就是了。 其实以前,我没朋友。许相宜先来了一句,想看看宁颜反应。 对方应道:好像是这样,之前每次看见学姐都是孤零零的。其实我也是,没朋友,哈哈。 她苦笑,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本意还想再套点话,可惜队伍即将排到自己,买完饭后,许相宜看着宁颜一盘子的蔬菜,问:你吃素吗。 对方脸刷一下红了,支支吾吾:没有没有,我只是比较喜欢吃蔬菜。 两人落座后,许相宜想着自己饭卡还有八十二,对宁颜说:你先坐着,我马上回来。 十几分钟后,她褪去塑料袋,将一只炸鸡腿放在女生盘子里:本来想吃的,但减肥,就给你吧。 非常拙劣的借口。 宁颜自然是不要的,她夹起鸡腿要重新还给许相宜,却被对方制止:我不吃别人碗里的东西。 许相宜说得很严肃。宁颜盯着大鸡腿,肚子很自觉地叫起来。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 良久,宁颜眼眶有点湿润,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后,她对许相宜抱歉道:之前我还说要请学姐吃饭呢,结果却反了过来。 第76章 真是不好意思。 许相宜听出她话中若有若无的哭腔,安慰:没事,我真减肥。 正低头吃着饭,似乎有个极其熟悉的身影从旁掠过。许相宜抬头,见庄写意与几个女生一同排着队,还有说有笑。 呵。 对自己这样高冷,对别人呲个大牙乐是吧。 许相宜默默翻个白眼,却把宁颜吓到了。 女生正乖乖啃着鸡腿,见人这副神情,弱弱开口:学姐,你怎么啦? 没事,这菜太难吃了而已。 宁颜看着她餐盘里的肉沫茄子,好久之前自己也吃过几次,挺好吃的嘛。 正聊着,庄写意端着餐盘似乎在寻找座位。 许相宜懒得看她,索性低头。 许相宜听见她们一行人的聊天话语声由远及近,微微侧目瞧了一眼,发现她们几人就坐在自己身旁。 正聊得欢:写意,昨天月考最后一大题第一小问到底怎么解?老徐连一分都不给我。 庄写意很流畅地回答了解题思路,许相宜默默竖起耳朵听着,发现这人还是有点东西的。 果不其然,女生毫不吝啬夸赞:果然是学霸,我连套哪个公式都摸不清楚。 宁颜也听见了她们的说话声,忍不住小声道:庄学姐果然是各科老师心中的预备状元。 许相宜假笑一声,自顾自吃着饭。 吃完了吗? 吃完啦。 许相宜端起餐盘,见庄写意坐得离自己最近,脚步一顿,在宽大的餐桌之下,她不动声色地用脚勾了勾对方小腿。 庄写意抬眸,许相宜正居高临下睨她。 旁边有女生见到许相宜,忍不住平了嘴角,但还是打招呼:嗨。 下一秒,许相宜微甩长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生叽叽歪歪不满:真没礼貌。 你这种眼神,还想让别人礼貌待你? 庄写意冷冷看她一眼,对方瞬间哑口无言,又有点讶于她说的这番话,犹豫半天,还是没反驳什么。 我先走了。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庄写意先端起盘子走得快。 许相宜和宁颜正肩并肩走着,后者道:我们回教室吧,对啦学姐,后天高三是不是要举行成人礼了? 许相宜有点懵:成人礼? 宁颜见她不知情:是啊,有很多活动呢,大家都可以穿礼服,还能跳舞。 学姐,你穿礼服肯定特别漂亮。宁颜偷偷瞟一眼许相宜的侧脸,由衷夸赞道。 许相宜沉默一会,想说自己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病号服,哪来的礼服。 背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警觉地转头,就见庄写意跟在自己身后,也不知跟了多久。 她皱眉:你干嘛? 庄写意不说话,只面无表情盯着宁颜。 女生被看得后背发凉,她下意识想跑,刚往后退一步,许相宜叫住她:你走什么? 宁颜不动了,低着头。 庄写意像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环住许相宜的手腕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宁颜看呆了,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不会,不会要打学姐吧! 小卖部后边的树林中,寂静无人,只有二人的身影交织。 庄写意将头埋在许相宜颈间,后者冷漠脸:走开。 第41章 苏沁·嘶哑淤血 不走。 庄写意死皮赖脸的特质再度显现, 她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我发现你最近不太乖。 都会勾人了。 许相宜想挣脱:我勾谁了? 此刻身着校服的庄写意面上显露几分侵略意味,与学生模样不太符,让许相宜想起了初见时那一身红裙, 妖艳如野玫瑰的她。 反倒是你忽冷忽热。许相宜有点烦躁, 但极力克制,像是随口一说。 庄写意圈住她,像是叹息:没办法,我...只能披着马甲爱你。 为什么? 惩罚吧。 许相宜觉得她身上有太多谜团, 但庄写意不说, 她就不问。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她扫了眼女生白嫩的脖颈,此刻正于宽大的校服中露了一半,自己则被其死死抱在怀里, 像无法割舍。 现在...她的双眸像涟了一层很深的雾,眨了瞬间后, 恢复清晰。 惩罚就惩罚吧。 我忍不了了。 她这段时间克制着, 努力逼迫自己别靠近许相宜。可对方却愈发来劲般, 连带着些小动作都含了情。 惩罚?不就是魂飞魄散,她庄写意会怕? 只是...她看着怀中人, 眼中还是渐渐湿润。 这辈子的许相宜,好不容易又爱上自己, 似乎再走一点,就能瞧见幸福的影子。 命运总是这般可笑。 许相宜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温热, 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其实两者没什么区别。 我只爱你的灵魂。 至于马不马甲,我无所谓。当初这么迫切想让你掉马, 只是疑惑甚至有点烦, 你为什么总是换个身份出现在我身边。 第77章 依稀得知你是我前女友后,我又做了场梦。梦中, 我很爱你。 就像,许相宜稍稍拉开二人距离,点起脚尖:现在的我这么爱你一般。 下一秒,蜻蜓点水,她轻轻吻了她嘴角。 只触碰一瞬,许相宜耳垂红红,想低头。结果只感受到庄写意瘦长有劲的手指托起自己的脸颊,对准她的唇,绵长一阵后加深。 正是五月初夏的傍晚,候鸟飞过不知去向。静谧无人的树林,只流出一份延续百年的爱,直至今日,依旧热烈。 往教学楼去的路上,许相宜还有点晕乎乎。她问身旁人:打算什么时候再捏张皮出来? 庄写意捏了捏她手指:再说吧。 听说了吗学校似乎有老师提出应该严查校园暴力。 真的假的?咱学校还有欺凌的? 不知道啊。 一群学生走过,正抱着书往机房走去。 两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们看着学生们离去的背影,对视一眼,许相宜问:哪个老师?你去问。 老婆的话哪敢不从。 庄写意摸摸她脑袋,而后三步上前,拦住她们:同学,有什么八卦吗。 几人看着女生,有点惊讶。其中一人道:学姐,你也想听? 不都说这位学霸一心只读圣贤书吗。 庄写意笑笑:谁不喜欢听八卦,讲讲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像是有老师向学校提起有关校园暴力的。 我们高二了都不知道学校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有点震惊。 庄写意像是随口一问:哪个老师啊? 不知道,我们也是瞎听来的。 正聊着,砰一声巨响,瞬间,引得全校同学都出来看。 叽叽喳喳讲话声和脚步声中,有人最先尖叫,后一秒,叫声开始一浪接一浪,没有停息现象。 掺杂着几句:有人跳楼了! 许相宜眉心一跳,她转身绕过走廊,往教学楼之间的空地跑去。庄写意在她身后追着,在其即将看见惨状之际,她将人轻轻扯到怀里。 许相宜语气很急:有人跳楼。 对方拍着她背:我知道。 你待着别动,我去看一眼。 说罢,她揉了揉许相宜的后脖颈,表示安抚,后朝着前方跑去。 耳边是学生们的惊慌尖叫,而眼前,是女人以四肢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肉与骨头相碎泥泞不堪,血水淌了一地,其身上穿着的碎花外套被染了大半。 是徐欢年。 庄写意皱眉,远处奔来的校警高声呼喊:学生别靠近!都走开! 许相宜听见这声吆喝,也朝前奔去,结果地上之人被庄写意挡个严实,女生转头道:又不听话。 我什么时候听话过。 庄写意摇着头笑,靠近许相宜俯身:是徐欢年。 许相宜讶异:徐欢年? 所有学生立刻回到班级内,由老师清点人数!广播响起,许相宜想最后看一眼地上之人,却被庄写意拉走。 看了做噩梦。 我又不怕。 许相宜还是执意要看,无论如何,她都给过自己一件碎花外套。 结果此刻,那件外套早已血淋淋,附近残肢断臂乱飞,惨不忍睹。 女人面容早就模糊不清。 她心忽然沉下来,喘不过气。 走吧。 直到庄写意碰了碰她的脸颊,许相宜才回过神来,她嗓音轻轻:好。 学校内一片混乱,全部教师都出动维持秩序,学生们吓得失措,正软着双腿往教室去。许相宜与庄写意二人慢悠悠走着,前者很安静,没说一句话。 看来,提出校园暴力相关事项的老师,就是徐欢年了。庄写意看着人一声不吭,又捏了捏她的手指,这并不是你的原世界,死了人不用特别难过。 我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愈发熟悉,就好像,我曾经生活于这个世界。许相宜终于说出口。 之前这种感觉还未这么强烈,自从与宁颜一同绕过教学楼和操场,去往食堂开始,她惊觉,自己竟然认得每条路。 庄写意一顿,欲言又止。 许相宜见她这副模样,不知是什么情绪:你真的瞒了我很多啊。 良久,她缓缓:下个世界吧。 那时候,你想了解的,我全部告诉你。 下个世界,不就是最后一个了么。 是啊。庄写意笑,你要解脱了。 那你呢? 我?我也要解脱了。 许相宜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庄写意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含着告别意味。 她眼波微动: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庄写意隔了几秒才笑道:当然。 压根就是强颜欢笑。 许相宜静静看着她,心底丝丝泛起酸涩,宁颜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急匆匆朝二人跑来:学姐,你,你没事吧。 第78章 我没事啊。 女生瞥了眼庄写意,像看坏人,闻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学姐,你赶快回班吧,我也要走了,拜拜。广播声再次响起,她有点惊慌,跑得飞快,没了踪影。 她从哪儿冒出来的?许相宜皱眉,身旁人若有所思:好像是顶楼吧。 二人对视,猛然惊醒。 那边两个赶紧回班!教导主任急匆匆到处撵人回班级,逮到许相宜和庄写意两个就直嚷嚷。 夜深了,周围渐渐暗下来。班内,学生们聚成一团,好像有人落单就会遭遇不测。脸上大都挂着惊恐,连带着话都说不清楚。 徐欢年不在了,来接管的老师有点眼熟,许相宜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在哪见过。她一进班就大喊:安静!都回到自己座位上! 今日发生之事学校已抓紧处理,你们不用担心。晚自习取消,大家排完队后由我带领回宿舍。 好了,现在都去走廊排队吧。 楼下是警车鸣笛,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脚步声嚷乱,校长姗姗来迟,周围有老师受了刺激直接晕倒在地。 一时间混乱不堪。 几栋教学楼脚步声急促,应当都是老师带领学生回宿舍。 班内的学生犹豫半晌,最后还是都去了走廊排队。许相宜问庄写意:要走吗。 后者还未回答,老师忽然靠近二人,幽幽道:你们怎么还不动? 话音刚落,屋内忽然闪了一阵光,太过强烈,许相宜只能眯了双眼。等她再睁眼,周围空无一人,连带着庄写意都不见踪影。 她喊:庄写意! 无人回答。 广播声忽然响起,女声很熟悉 请全体同学到操场集合,成人礼即将开始。 是解以沅的声音。 广播一直重复着,许相宜皱眉,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只能转身出门。一路上都没见到过其他人,像是全校仅有她一人。 操场上,每个角落都被鲜花扑了满怀,大片红毯铺着,无数气球飘荡在空中,白色舞台搭起,音箱放在周围。 她预备着异能,总觉得解以沅会随时从某个角落跳出来。 果不其然,她感受到背后有灵力波动,一转眼,却是那名老师的脸。女人笑:觉得我眼熟吧?分身,都是有点相似之处的,除了那些特别跳脱的,比如说你的老朋友,解圆。 解以沅在哪? 哟,这么迫切想见我老板?她知道后应当很开心。别急啊,快了。 她抛下这句话便一走了之,人间蒸发般凭空消失。身后的舞台倒是有了动静,轻柔的音乐开始缓缓响起,许相宜转头,就见解以沅坐在舞台中央,撑着脸看她。 欢迎来到你的成人礼。 相宜。 别来无恙? 她果然没死。 许相宜冷着脸问她:庄写意人呢。 解以沅今日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褪去青衫,换上现代装束,一身长裙飘飘。 她像很苦恼:不知道呢。 随即勾起邪恶一笑: 也许是,魂飞魄散了吧。 第42章 沈应棠·旧事终章 这里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 喜欢吗。解以沅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庄写意能做的,我也能做到。 音乐飘荡于各个角落, 此刻沾染上几滴诡异。 女人长叹一声:相宜, 跟我一起在这里长久生活下去。好不好? 她手一挥,许相宜瞬间换上一套白色礼服,她双腿落地,朝人走来。 四周都浮上了一层暗色屏障, 许相宜能活动的空间很小。她只能先抽出灵剑, 结果啪一声,直接被解以沅掠夺而去。 许相宜这辈子只是个有异能的人类,面对解以沅这种历经百年修炼的鬼怪还是很吃力的。 好不好?解以沅站定在她面前, 手中把玩着那把灵剑,没再靠近。 不厌其烦地再次询问。 许相宜嗤笑:我认识你吗。 你还没想起来?解以沅捏着剑柄的手一顿。 难道...是那日的留忆瓶出了差错? 不可能, 白雾明明全洒出来了, 许相宜怎么可能还没恢复记忆? 庄写意啊,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女人呵笑,对上许相宜的眼: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让你恢复记忆吗。 因为, 她忽然话锋一转,只要你答应我留下来, 我就把一切全部告诉你。 不需要。 庄写意在的时候,她确实想知道这一切。 但庄写意不在了, 她什么都懒得搭理,什么都不想了解。 她只想她回到自己身边。 我不可能留下来, 要杀要剐随你便。许相宜像忍受了许久, 几个世界连轴转的烦躁全都显露。 来杀了我吧。她向前走了几步,一字一顿:来杀我啊。 解以沅盯着她沉默片刻, 然后勾起一抹笑,渗着苦。 你总是这样。 第79章 下一秒,她靠近捏紧许相宜的脖颈: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女人的力度渐渐加重,许相宜只用一双极其平静的眼盯着她,结果下一秒,天色大变,雷电闪烁,操场上的花束被风刮跑,舞台两旁的帷幕抖动,倒像个葬礼。 解以沅能感受到剧烈灵力,将自己的身子扯着往后拽。 她咬着牙齿,依旧抓着许相宜不放,后一秒,她惨叫一声。 啊! 十指忽然粉碎,扬在风里,没一会就吹飞。 她被迷了眼,尖叫过后,她只能堪堪后退几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抬头:庄写意!你给我滚出来! 对比她的鬼哭狼嚎,后者表现得极为冷静。 庄写意挡在许相宜身前,面无表情吐出一句:来了,有什么遗言么。 你...你怎么进来的?解以沅不甘心地看着其身后的许相宜,但还是又往后退了几步,你凭什么还没死?前一个造物者对你惩罚便是不能让许相宜爱上你的真身,你,怎么还没魂飞魄散? 难道是,许相宜压根就不爱你?想到这,解以沅突然大笑。她指着庄写意的脸:你以为自己魅力很大?能让许相宜一次又一次爱上你? 呆在后边的许相宜闻言默默勾了庄写意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对解以沅高声道:她没什么魅力,但我就是喜欢她、爱她,你有意见吗。 庄写意微笑:可以先夸我一下吗。 许相宜踹她一脚:不行。 解以沅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听到许相宜亲口说出这番话,她像再也没了什么执念,身体有点软,向后踉跄几步。 她追你几百年,那我呢,我也是。 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哪怕一眼。明明我才与你最相配。 她转身,眼眶含了几滴泪,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宴会现场。说是成人礼,她其实完完全全是照着婚礼模样准备的。 算了。她叹气,想说之话都咬碎了咽进肚子里。 苏沁!滚出来! 还想逃?庄写意直接打碎她设下的屏障。操场附近有条小溪,瞬间掀起一阵浪花,力量犹如大海汹涌。 奔腾不息的水流冲上天空,朝解以沅涌来,她尖叫:苏沁! 快走,我来了! 许相宜看见水浪之中,苏沁的身影迅速闪过来。她那副胆小模样完全消失,挡在解以沅身前时,像变了一个人。 在海浪即将吞噬身子时,苏沁耗尽全身力量支撑起一点微弱屏障来,只是一秒,解以沅便迅速消失。 哗水浪波涛汹涌。 苏沁最后朝许相宜笑着,毫无一点善意,全然是计谋得逞的狡诈味道。 又一个巨大浪花拍打而来,她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精心布置的现场被搅得不堪入目。庄写意回头抱紧许相宜,像毫无安全感的大型犬寻求安慰。 她忽然来了句: 你上次答应我的舞还没跳。 身前是水浪侵袭,虽很有度地未靠近两人一分,许相宜心中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她微笑:你在海里跳舞? 话音刚落,两人稍稍分开,她的腰肢就被庄写意揽了过去。说是跳舞,这更像是暧昧挑逗。 庄写意吻了她的鼻尖:嫁给我,好吗。 许相宜还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后,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于是她环住对方手腕,像是这样就能禁锢庄写意,不让其离开。 不愿意吗? 庄写意见人静着没反应,歪了头。 愿意。许相宜有点哽咽,你什么时候娶我? 庄写意摸摸她脑袋,都不让我准备准备? 你能准备什么。 很多东西。你想要的一切,哪怕是阎王爷的心脏,我都能掏出来给你。 只是今天有点仓促了。她叹气。 后一秒,许相宜的手指间触上冰凉。她看着对方为自己戴上一枚戒指,白光闪烁几下,随即静止不动,似乎很好地适应了这位主人。 这是我们曾经相爱的见证者。 你愿意收下它吗。 许相宜不明白庄写意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点头,嗓音轻轻:嗯,我愿意。 庄写意松了一口气,像深深埋在她内心的阻碍在此刻终于瓦解。 天边忽然下起小雨,她迅速为许相宜变幻出保护层,却把自己阻挡在外。许相宜皱眉,拍打着透明保护罩,大喊:你干什么? 快进来! 庄写意轻柔一笑,双手抚摸上保护罩,好像这样,就能摸到许相宜的脑袋,如往常般安抚她。 她慢慢开口:下个世界若遇见危险,这枚戒指会保护好你的。这一切结束后,你回去要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 别哭了,你不是走高冷路线的吗。她开玩笑道,看着许相宜脸颊划过几滴泪,想帮她抚去,却还是收回手。 庄写意,她狠道,像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要是离开我,我就不想活了。 第80章 说什么傻话。 其实庄写意听到这话后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当年许相宜死后,自己那般绝望。只是没想到那时绝情无义的神女,如今也能说出这番话。 她忽然就想,也值得了。 能让许相宜爱自己爱得这么深切,就算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值得。 乖,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听到没有?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她张开双臂,海浪瞬间朝她奔涌而来。 庄写意!!! 许相宜跪在地上,看着对方的身影瞬间消失,崩溃哭喊。 庄写意!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庄写意。我讨厌你......我恨你! 短短几秒她头痛欲裂,抱着脑袋不停拍打着保护罩,良久,她的身子渐渐瘫倒在地,手抚上这层白色屏障,沉默着。 这是庄写意留给她的、除了戒指以外的唯一物品。 苏沁死了,还有谁?她喃喃自语:沈应棠! 下个世界,肯定是沈应棠! 熟悉的眩晕感来袭,天旋地转,再然后,是窗外鸟雀鸣鸣。 婉云殿内,许相宜坐在铜镜前,侍女为她梳妆。身子一抖,发簪掉不慎掉落,碎了一地。她睁眼,看着陌生环境静了半晌,眼角的泪还未擦干。 上神,您怎么了?侍女忙去清理地上之物。 许相宜听到这一称谓转头:上神...? 是啊,您是不是最近做噩梦了?我看您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她拾起碎片,叫了护卫来将这些收走。 在这个世界,熟悉感更甚,基本上扑面而来,她转头看身旁人,试探性叫出她的名字:珠儿? 对方立刻应了:上神,有何吩咐? 她低头打量自己一身白色长袍,头发也长了许多,眉眼间满满都是古人之韵。许相宜问她: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既然这般梳妆打扮了,想必应是要出门。 沈上神近期平复了人间边疆动乱,天后要在云湖边大设宴席,同为神女,您得去参加。珠儿为她戴上几支玉兰簪,流苏长长,您喜素雅,这簪衬您。不过今晚是大场合,不能全是些素净的。 她说着挑了支粉艳的桃花珍珠钗来:上神,这簪如何? 许相宜对这方面压根没什么心思,摆手让她随意后便陷入沉思。 庄写意真死了吗? 被海浪吞噬,痛不痛? 她心事重重,珠儿以为她是在忧虑今晚宴会之事,于是道:珠儿知您不喜热闹,但今晚天后也在,不好拂了她面子。 许相宜压根没怎么听,过了会才问:现在几点了? 啊? 我是说...现在多少时辰了。 珠儿消化完她的意思道:酉时,再过一个时辰咱就该起身去云湖了。 第43章 沈应棠·旧事终章 出了殿门, 许相宜发现许多人于空中飘来飘去,出行压根不用马车或是其他。珠儿带了几个侍卫,对许相宜道:上神, 咱走吧。 说罢, 几人就已漂浮于空中。 许相宜:...... 怎么飞? 她掸了掸长袍,假装无事发生,咳嗽几声朝人道:你们先走吧,我再游荡一会。 珠儿道:上神, 您再慢慢来, 那可就来不及了。 许相宜无法,只能屏息凝神,手心聚了灵力, 哗一声,双脚离地。 一次成功。 她挥挥手, 假装妥协:好吧。 天庭繁华, 彩云之中到处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屋宇, 仙子上神都带着各自的手下动身前往云湖边。路上,有打扮秀丽的仙子与许相宜搭话: 许上神, 好久不见你出门了,是身子近来抱恙? 无事, 只是近来无任务要执行,闲得很, 便呆在殿内懒得动。她胡说八道。 话说出口,她讶异几分, 脑子还未转动, 嘴巴倒是有了动静。 原是如此,我还担忧你身子状况。她挥挥手告别, 那我先走一步!许上神也加紧速度吧,今日可是有天后在场! 说完,如风刮过,一溜烟没影了。 那位是掌管运势的仙子,本体为一朵灵芝,为人和善,人缘甚佳。珠儿见她面上有疑,为其解答:上神哪,您真是太久未出殿了,连林仙子都忘记了。 这不今日出门了吗,许相宜为自己找补,想起那林仙子说的话,这时候倒有点急:走吧,这附近都没什么人了。 云湖这个地儿,是天后最爱去的。它众星捧月般被几大片云包围着,向上托起,最中心是一片湖泊,景色动人,无论哪个季节总是极致茂盛。 宴会早已乌泱泱围着一堆人,主子们坐在席位上,侍女也有座位,站着的便是她们的侍卫,腰间别着弯刀。 许相宜一走近,便有许多人来拥着,叽叽喳喳开口,最多的便是:许上神,好久不见。 她微笑点头,寒暄几句后,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 第81章 好巧不巧,身旁便是那位林仙子,她乐呵呵: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与您齐坐,真是荣幸。 待人确实谦虚和善,许相宜回笑:不必妄自菲薄的。 见两人似乎聊得愉快,其余人也纷纷凑过来。 许上神,听说您最近没怎么下凡执行任务? 是,挺清闲。 哎,您当年那桩美谈真是多久都不衰啊! 许相宜抬眸,听她继续说,身旁还有人不停附和。 就那次一举拿下七个作恶多端的逃犯,直接震惊了好几界,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林仙子与旁人聊着,赞美声不绝于耳。 七个?逃犯? 应当就是她那七个队员了吧。 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要追杀自己...原来是报仇。 周围一阵惊呼,方才还围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仙子们立刻各回原位。许相宜抬眸一看,就见头戴凤冠、一身红色锦缎裙的女人缓缓到来,身旁侍女为其扶着裙摆,待她入座,才急忙退下。 她身居最高位,不怒自威。 底下人立刻起身行礼,许相宜慢了一拍,见她们齐声喊道:参加陛下,她也跟着慢悠悠应了一句。 女人一摆手,众人齐刷刷坐下,整齐得犹如复制粘贴,只有许相宜稍稍慢了动作。 天后注意到她:许上神,最近宣明殿没给你发布任务,近来休息得可好? 许相宜点头:挺好。 她微微一笑:听说这段时间,除了今日这一宴席,其余的你都没出面? 许相宜手指点着桌面,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她喝了口茶拖延时间,想着怎么滴水不漏地回答。 庄写意下落不明,她脑子乱糟糟,一时间没想出来。于是在众人注视下又喝了第二、第三口。 众人:...... 天后皱眉:许上神,你现在是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许相宜大梦初醒般回答:近来染了风寒,不大爱出门。 林仙子一顿,想着您这借口真是拙劣。 方才还与自己说近来身子未抱恙呢! 身子不好,连带着脑子也不太行了。许相宜干脆将茶一饮而尽,而后握着茶杯对天后举了举。 此话一出,女人明显愣了愣。 罢了,沈上神呢?怎么,还没到场么?她环顾四周都没寻见沈应棠的影子。 此话刚出,便有个队伍浩浩荡荡来了。她不似其他仙神凭空而飞,而是六七个侍卫围拥着,肩上扛着轿子,抗哧抗哧好不威风。 席间有些胆子大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只有许相宜这一块儿稍安静些。她和林仙子都是沉稳的性子,谁也没开口。 安静!天后皱眉。 正巧,随着一声吼,轿内人挑开帘子,将脸露出来。 许相宜一瞧,冤家路窄,倒是送上门来了。 是沈应棠。 她由下人扶着,头上凤钗晃啊晃,一身紫袍瞩目张扬。一挥手,那些下人便抬着轿子往旁边空地去,自己则一步步慢慢悠悠走着而后站定在宴席中间,行了个礼 见过陛下。 天后神色不太好看:今日怎来得这样晚? 沈应棠直直道:凡间稀奇事多,看得眼花缭乱,便耽误了些时间,不过依旧加快马鞭赶来了。 加快马鞭? 天庭中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使用飞术比轿子快多了。 天后盯着她,情绪捉摸不透。良久:入座吧。今日你是功臣,先恕了你的罪。 沈应棠勾起一抹笑,转头朝许相宜身旁走去。 经过许相宜时,她顿了顿,而后笑:许上神啊,当真是好久不见。 许相宜抬眸与她对视,对方眼中似乎并没有其他意味,完全就是随口一寒暄的模样。于是她微笑:是许久不见。 待她入座,宴会也便是真的开始了。天后开口:今日宴席,大家尽兴,我就不多说了,随意吧。 底下瞬间哄闹起来,尤其是许相宜这一块儿,没多久便再度涌来一批又一批仙啊神的。 二位上神的威风真是不减当年。这话明摆着是夸了沈应棠去的,为了不尴尬,硬是将许相宜加上了。 毕竟她最近连殿门都未踏出过一步,这是人尽皆知的。 许相宜心宽,无所谓。倒是林仙子开口:这位文神,怎么从未见过?是刚进天庭吗? 男人嗐一声:我都成这天庭的老人了,比你们资历都深呢。 林仙子思考好一会:不好意思,还真是不认得您,最近可有什么功绩?您说来听听,说不定就认得了。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周围人哄笑,他脸红,举着酒杯到别处转悠去了。 哎哟,这还天庭的老人呢。有其他仙子模仿他的语调,嘲笑道。 林仙子咬了块桃花酥,转头就见许相宜盯着自己。 许上神,怎么了? 无事,许相宜摆手,只是觉得,林仙子的脾性似乎有变啊。 第82章 她么?哈哈,她向来如此哪。其中一个仙子笑着,她对些看不顺眼的就这个脾气,不过大多时候嘛还是很好的。 林仙子点头,将桃花酥吃完后,她笑着:这糕点不错。 沈应棠坐在一旁没说话,静静品茶。 话说来,沈上神,这次边疆搅得蛮厉害的嘛,说是鬼界作祟。此话一出,周围几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许相宜。 正咬着桃花酥的许相宜:? 鬼界?那庄...咳咳,我是说,那鬼界不是早易主了吗?还能这么强? 是啊,那谁称王的时代都不知过去多少年了,鬼界早衰落了吧,我觉得背后定有其他东西协助。 说不定是妖界呢?妖界虽然近些年才挤进四大界,但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说起庄写意啊。沈应棠直呼其名,我这回倒是碰见她了。 许相宜瞬间抬头,眼神毫不掩饰。 众人内心:嗯...这俩肯定还有点猫腻。 想听吗?沈应棠挑眉,看向许相宜。 想。 !!!? 来八卦了! 众人竖起耳朵抓紧听。 她不想听。此话一出,许相宜眉毛一跳。 谁?解以沅! 果然,女人还是那身青衫,正风尘仆仆赶来。 沈应棠问:你不是任务进行到一半? 解以沅面无表情:没有啊,你记错了。 哟,解上神!这下好了,三位聚齐了! 许相宜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解以沅,想翻白眼,然后重复着对沈应棠道:我想知道,你说吧。 众人:哇,如此执着! 解以沅:...... 她不当鬼主后,有了个更厉害的身份。 造物者。 周围瞬间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造物者? 许相宜无语,想着, 我以为你能有什么消息,结果来了个这。 她神色淡淡:然后呢? 然后?她邪笑,然后呢,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 就是她造的啊。 周围先静了一瞬,然后愈发吵闹 什么意思?什么她造的? 造物者?我记得古书中有记载,可上一代造物者都是千年前的事了!她怎么做到的? 也有完全不信的, 她能造世界?怎么不说我是她生的? 许相宜不知她要干什么,只盯着她接下来的一言一行,神色冷冷。 沈应棠站起身来,对那不信之人做了个嘘的手势,幽幽道:小声点。 她也许,就在你旁边呢。 第44章 沈应棠·旧事终章 许相宜转头看向林仙子, 对方同一时间也望过来。 不像。 林仙子笑:许上神这是什么神情? 其余人对此觉得可笑:那庄写意都销声匿迹多久了?怎么会忽然到天庭来?沈上神怕不是故意戏弄我们吧。 方才那文神倒是晃晃悠悠又来了,冷不丁冒出句:正好今日天后在场,要不然将这事与她讲讲? 众人觉得这提议可取, 于是齐刷刷一转头, 却见那高位上空空如也。 人呢? 早跑了,连个侍卫都没留下。 在场所有人:??? 许相宜轻轻眨了眨眼,总觉得刚才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嗅见了庄写意的味道。 - 昏暗的一方小屋, 由于许久没住人, 杂草丛生。角落里,天后缓缓醒来,她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 在看见屋子里堆满桔梗花时,饶是平时再稳重, 她此刻也是寒意瞬升。 门突然开了。她理了理紫袍, 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就见庄写意靠在门边,身子忽明忽暗。 她盯着看了许久, 忽然没那么害怕了,甚至长笑一声:你快消失了吧? 别执着了, 早点离开吧。至于那位么,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解以沅。她喊出名字的一瞬间, 天后神色僵硬。 然而下一秒庄写意所说之话,则更让其冷汗直出。 造物者的游戏, 好玩吗? 不等解以沅有所反应, 庄写意低头看着自己即将消失不见的胳膊,没有一点惊慌, 反而笑了。随即一步步走到解以沅面前,蹲下与其平视,幽幽:只有你能救我。 - 何为造物者?古书中记载, 以人为底,后为鬼魂或妖孽,灵力无边者,修炼进阶而成后,谓之造物者。其不仅能操星控月、手握生灵,也可造世,引人入局。那文神摇着扇子,仿若一说书人。 那这造物者,没弱点吗?有仙子发问。 当然有,这世间万物,哪有十全十美的?他喝了口酒酿,胃中滚烫:一般人是不会修炼到这种地步的,因为代价太大,稍稍不注意就得碎魂而亡。 仔细说说?林仙子瞥他一眼。 第83章 古往今来的造物者啊,都逃不过一个字。 情。 他嗓音缓而长,尾音落得很深。 大都是由于爱人死去,而自己思念过度,修炼而成后,大手一挥!他说得夸张,伴随着动作,引得旁人也一震:就直接造了个世界出来。 但这并不是万能的,代价便是若爱人投胎转世,再相逢后,其必定不能爱上造物者的真身。所以有些人就会钻个空子,变换各个模样,再去到爱人身边。 但,若爱人认出了其真身,并再度相爱的话,造物者就会魂飞魄散,永远不能转世,彻底消失。 许相宜听着,心底酸涩惆怅。 有什么办法能救她? 嗯?谁?造物者?那文神疑惑。 许相宜点头。 他嘶了一口气:办法是有的,就是有点艰难。 造物者这身份,虽千年来修炼而成的极少,却不限数,只瞧你灵力是否达标。只要你赶在自己魂飞魄散之际,吞噬掉另一个造物者,获取更多的灵力,就有可能重获新生。 但到现在无人能做到。 许相宜想起解以沅也曾创造出一个世界来,她看向女人,对方笑盈盈与她对视:相宜,是乏了吗?要不要先回殿内休息? 什么鬼,演戏演上瘾了? 解以沅被盯得有些羞涩,她低了眉眼,再抬头,眸中柔情似水:相宜,怎么这样看人家? 许相宜:...... 她这时候是真分辨不出解以沅是装的还是真的。 沈应棠冷哼一声:她满脑子都是那谁呢,盯着你发愣而已,别浮想联翩了。 众人再度竖起耳朵,默默听八卦。 许相宜咳嗽一声,在解以沅疑似质问的目光下,平静点头:嗯。 众人:!!!承认了!果然这俩人还有点关系!! 许相宜看着她们的反应,有点理不清楚时间线,于是道:你们都知晓我与庄写意...? 嗐,家喻户晓人尽皆知啊! 简直是流传多年,凡间说书人最爱的虐恋啊! 虐恋?还人尽皆知?许相宜扭头不屑:谁说是虐恋的? 众人愣了半晌,那林仙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解以沅:她。 解以沅黑脸:这不是事实吗。 宴会落了尾声,天庭虽没黑夜,但她们还是要休息的。于是再有个片刻,都三三两两散了,杯盏盛着美酒,磕在桌沿,清脆一声,有神豪迈一吼:以后再聚! 这块地方也陆陆续续有仙子离开。许相宜还没套出几句话来,沈应棠便着急催大家走:下次再聚!行,有好任务少不了你的。 许相宜盯着她:你再急一个呢。 对方摊手,一脸不关我事:您说什么呢?我怎得听不懂? 场上没多少人了,连林仙子都不知去向。许相宜凝了灵力,长袍一摆,朝侍女护卫勾手:该走了。 随即几人刷一声飞到空中,只留下沈应棠神情捉摸不透,站在原地。 婉云殿内,珠儿为其揉着胳膊酸肉,许相宜不太习惯,摆手:我身子还行,你不用半蹲着挺累的,到这儿来坐吧。 对方犹豫几秒就坐在了许相宜身旁。心里想:我家主子就是好。 问你个事儿。 珠儿觉得今日自家主说话真是愈发怪异,不过并无多想,乖巧道:上神,您说。 庄写意和我什么关系? 珠儿眉毛险些飞起。 怎么回事,除了说话奇怪,连带着行为举止都诡异非常! 放在从前,庄写意这号人物完全是提都不可提起的! 珠儿稍稍冷静了下:您...您确定要问我吗? 什么关系!当然是您本人最清楚!为什么要来问我呢!她在心底咆哮。 许相宜盯着她,表示默认。 是,仇敌的关系?她试探,对方没说话,于是她接着: 是,爱人的关系? 这下,许相宜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她嘴角不明显地勾起,似乎比较满意这个回答。珠儿看着大惊。 真是见鬼了! 下一秒,许相宜靠在长榻上,神情散漫:继续吧。 珠儿这下不管不顾了,全然开始放飞自我:先是爱人之后分道扬镳成了宿敌再然后是...爱恨交织不明不白的关系...? 许相宜挑眉,珠儿身子一抖,低着眉眼。 很好。她就喜欢这种通俗易懂、简洁明了的回答。 没了? 珠儿攥着自己衣角:没了吧。见自家主没动静,她绞尽脑汁后再可怜巴巴补上一句:真没了! 许相宜似乎陷入沉思,上神,我先去为您备些吃食,说罢,想一走了之。她察觉到珠儿想逃,一把将人拦住,还没问完呢,先坐着。 早知这珠儿了解那么多,她何苦还去那神仙堆里套话? 第84章 你方才提到分道扬镳,怎么个分法?别疑惑,你只需要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 珠儿挠挠头,索性破罐子破摔: 这事您绝对比我更清楚。但您执意要问,我只能如实回答了。 数不清是多久前,那会您与庄...庄写意的关系非常密切,她不太敢直呼其名,故而停顿一会,继续道:但四界关系紧张,按理来说,是不应来往的。 但您,恕在下直言,您向来是不听劝的。直到一次任务结束后,您开始闭门不出,庄写意多次来寻您未果。 再然后,便是一刀两断了,反正我再没见您与她有交流。 许相宜极轻地眨眨眼,所有碎片化记忆开始浮现于她脑海。再然后,她身子一倾,直直晕在长榻上,珠儿惊慌对着门外侍卫大喊:快喊医仙来!快! 殿外某个角落,沈应棠手心捏紧留忆瓶,听见里边传来动静,袖子一甩,朝上方飞去。 一百多年前,难得的硬仗,漠北三连屡次侵入中原,仗着兵多人盛为所欲为,近来更甚,想拿下中原占了领土,好让各处号角吹得都是他们漠河的鼎鼎大名。 北边风雪烈得如大风刮,却堵不住三连充满野心的眼。此时宫中的军队已坚持不住,即将要倒下,连同其将军一起。 许相宜作为扬善惩恶的神女,领了任务下凡去,想救这军队一把。途中,庄写意却拦住了她 画面渐渐地,不只是存在于她脑海,许相宜感受到自己的双腿落地,然后再一眨眼,就与庄写意对峙着。 她欣喜,下意识想跑到人面前去,身子却动弹不得。许相宜看着自己冷脸略过庄写意,对方扯住她手腕,开口:非去不可吗。 自己浑身散着冷,连正眼也没给她一个,只落下:嗯。 庄写意似乎还想开口,许相宜看着自己重重甩开她的手,语调拔高:别再靠近我! 话语间,头顶有花瓣掉落,配上二人这景,平添几分悲凉。 画面又一转,明月被乌云遮得愈发惨淡,战场上沙土飞扬。 漠北人民是沙漠养出来的孩子,从小野惯了,干什么都是发狠玩命地打。他们擅长猛攻,这比精细的中原人突出,因此是实打实的压制,战场上飘着的全是他们的狂嚎。 作为那时天界第一的神女,许相宜并没当回事,直到她猛然发现对方似乎有妖界助攻。那会妖界对于其他三界来说只是个小蝼蚁,压根是无人在意。但也就是这点,使得天界轻敌。 许相宜那会高傲自信,又心比天高,所以她甩开庄写意的手去了。 画面再一转,一支闪着妖光的利剑穿越人群直冲她而来。许相宜侧身躲过,却不小心踩入了阵法。 她定睛一看,几块骨头、内脏放置于不同方位,自己一靠近,便瞬间结印为牢。 数了数,刚好是七块。 第45章 沈应棠·旧事终章【正文完】 原来她们在这个时候就想杀自己了, 许相宜想。 她看着自己被封锁于牢内,七个方向均有埋伏,凭着上帝视角, 她能够迅速捕捉到那七人 方禾、林枝倪、杜秋羽、岑笙、解以沅、苏沁以及沈应棠。 熟悉的面孔扎进她心底, 许相宜有些呼吸不畅。 虽早知她们想取自己性命,但亲眼看见如此团结的场景时每个人眼中都透着恨,咬紧牙关,有的拉开弓箭, 有的手心凝聚灵力, 一副宁愿同归于尽的模样。 她轻笑后长叹一声,可悲、可笑。 利箭如疾风,灵力如急湍, 张牙舞爪朝阵法处袭来。 自己不会真要死了吧? 正想着,一鬼魅身影而来, 红衣扬起能遮半边天。庄写意脚尖轻触地面, 轻轻抬手, 阵法破碎,许相宜看到来人还未有反应, 腰肢便多了一双手,她被顺着带起, 飞到半空中去。 说起能力,其实二人势均力敌, 但这一阵法是专门对着许相宜来的,设下的每句咒, 都牢牢扯着许相宜的灵脉。 庄写意面上严肃, 似乎很沉重,许相宜看着自己皱眉, 仰头后吐出一大滩血来。 战场上正打得激烈,凡人是瞧不见其他三界的,因此地面上的所有人都不知半空中正飘着一鬼一仙,附近还有许多妖魔。 血从天降,各位都愣了愣。 漠北头子摸了满头血,呸一声:哪个不长眼的吐老子头上!?随即发了狂,打得更猛。 许相宜!庄写意看着怀中人脸色愈发惨淡,后一秒,耳边呼啸起利箭的穿梭声,她反手扯出一长鞭,先打得那几人措手不及。 鞭长,能够万物,她灵力又顶尖,于是那几人见状想逃,却被绑在一块无法动弹。 太阳穴突突跳,许相宜视线忽然一黑,脑海里却响起自己的尖锐喊叫 我为神女,理应心系苍生。既然接了任务,无论下场多惨烈,我都不会逃!你我本不为一道,两界相隔,你,还是别靠近我了... 最后一个画面,她看着自己毫无血色躺在床上,还依稀能感受到当时的内脏腐蚀之痛。然后是庄写意跪在自己的坟前,崩溃痛哭...... 思绪回笼,许相宜于长榻上醒来,就见自己被一堆人围着。 第85章 林仙子见她醒来道:许上神,身子还难受吗?医仙说你是劳累过度,昏倒了。 许相宜视线停留在她身旁的沈应棠身上,对方嫣然一笑,似人畜无害:上神,还好吗? 还未开口,便冲进来一位女子。解以沅急吼吼地半蹲于榻边,神情很担忧:相宜,感觉如何?都怪我来迟了。 众人:...... 你来能有什么用? 许相宜懒得搭理,转身往里头睡:无事,都散了吧。 然后沉思一会,转头叫住解以沅:你留下。 其余人:? 解以沅本人:! 让珠儿将门关上后,里边寂静。解以沅见她起身想伸手去扶,许相宜抬手一挡,自己坐了正。她看着人欣喜的目光,试探道:你在这天庭多久了? 啊?多久?记不清了,反正你上来之后我就上来了。她乐呵呵。 许相宜看她这副模样,疑惑 要真是演的,那这演技堪比庄写意。 庄写意啊... 想她。 她想到这,垂了眉眼,解以沅以为自己哪说错话了,又或是人身体依旧不舒服,担心:先躺下吧,你放心,我不会走的,一直陪着你。 许相宜:...... 罢了,你还是走吧。 她神色复杂地看解以沅一眼,心里叹气 算了,每个世界基本上都要套话,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她累了... 待她走后,许相宜静静躺在床上,开始琢磨文神所说的那番话。 杀了另一个造物者,获得足够的灵力... 杀了解以沅。 但这世界的解以沅,非常古怪,通俗点来说,像还没黑化的。 下一秒,她忽然灵光乍现,猜测着 难道方才那个解以沅只存在于这一世界中,就像个npc,而真正的解以沅,早不知去向了。 门外珠儿喊着:上神,出大事了,天后似乎有危险! 许相宜下了榻,打开门,就见外边浩浩荡荡又围着许多人,这次比方才更甚。 紫玄珠震动,其余二位上神都压制不住它,受了重伤,这才来寻您,不知您身子可否扛得住? 又是那文神道:紫玄珠乃天下第一神物,置于天庭最高处,平日里各位仙神可借此与天后随时沟通。今日这般模样,那必然是天后遇险了。 天后遇险? 那得去瞧瞧。 许相宜穿过人群,抬手:和我走。 出了殿门,许相宜有点尴尬,话放得太过霸道,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压根不怎么识路,好在凭着直觉,她很快找到了紫玄珠所在之地。 她朝上看,那是一颗巨大、晶莹剔透的玉珠,下方托盘已碎裂,堪堪能撑住,不过看样子马上要倒下了。 紫色玉珠此刻正强烈抖动着,不愧是天下第一神物,这灵力波动让许相宜都感叹不已。她看着不远处的神殿后,有两人听到动静正颤颤巍巍探出头来。 正是解以沅与沈应棠。 前者见人来忙让她后退,后者则保持面无表情,捂着自己的小腹,应该是受了重伤,只是伪装极好罢了。 这不单单是天后一人的力量了。有人提出,像是有一层更加凶猛的灵力笼罩着,大概没多久,紫玄珠就该碎裂了。 碎裂?那不意味着... 饶是许相宜对这方面并没有多加了解,此刻也能知,紫玄珠碎裂,便意味着天后死亡。 忽然间,她凝聚灵力的手一顿,随即缓缓抬眸。 她再次嗅见了庄写意的味道。 那一抹花香在此刻极具侵略性。 再一眨眼,紫玄珠内骤然飞出一个影子,众人定睛后大惊,那不就是天后吗!女人紫袍沾染上泥泞,脸上满是血水,胳膊断掉一只,正表情扭曲。 她瘫在地上,嘴里喃喃:你个疯子...庄写意...疯子! 众人惊呼中,庄写意正不紧不慢从紫玄珠内走出来,她轻笑,最先看向了许相宜。 好像在对她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沈应棠此刻躲在后边,将气撒在旁边那个假解以沅身上,咬牙切齿:解以沅你个废物!那狗皮膏药都快魂飞魄散了,你还斗不过她? 怪不得你永远追不到许相宜!呸! 身旁那个假解以沅也是有自我意识的,她只听了后半句,怒吼:你乱道些什么!? 众人看着天后这副狼狈样,想上前协助,瞧了一眼庄写意的模样,最终还是顿在原地,无一人上前。 天后冷笑:一群白眼狼。 白眼狼?我殿上的月俸还没给呢。 我屋里那套茶具用了三百年,烂了想换套新的,结果仙务殿不仅不给,还冷嘲热讽。 就是,就连我在自个殿内种片芍药,你那侍女见了都要挖走说是天后喜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压根停不下来。 胡说八道什么?几百年来天后为你们付出了多少心血?有难时倒见死不救了,有你们这么做神仙的吗? 第86章 沈应棠踹了那假解以沅一脚,顺着飞至天后身旁,明明自己也身负重伤,却还是搀了天后的胳膊。 众人嗤,有人道:她给你了你多少好处? 竟是连天后也不喊了。 阎王老子都管不了我,你也别挣扎了。庄写意全身浮着红色光芒,众人感受到其强大灵力,不禁后退几步,只有许相宜停在原地没动。 上神,您...先到后边来吧。珠儿跌跌撞撞来了,她怕来人伤到自家主子。毕竟这俩人之间的感情很是特殊。 许相宜没应,只将珠儿推到那群护卫身后,而后一步步慢慢上前。 反正这群人都是npc,这世界又是虚构的,她直接对着庄写意道:等这一切结束,你就娶我。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庄写意笑着摇头,这样危险的情景,许相宜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她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袍,就如当年那般,庄写意看着,内心那道一碰就疼的伤口,似乎痊愈很多。 她抽出许久不用的长鞭,往地上哗哗甩了几道,试了试手感,很是满意。随后对准天后与沈应棠。 你们七个作恶那么多年,杀生灵夺人命,今日我就碎了你二人的魄,让你们永远不得轮回!庄写意一身红袍张扬,她捏着长鞭, 啪 只一下,整座天庭便猛烈震动,众人站不稳,纷纷飞至空中,谁也都不敢多出一点声音。只有许相宜稳当地站着,她如受了庇佑的小孩般,脸上毫无惧色。 听到庄写意那番话,许相宜也明白了 这天后,才是真正的解以沅。 紫玄珠彻底四分五裂。凡间,有人指着天上忽然出现的紫红交映大喊: 快看!奇观! 伴随着无尽痛苦尖叫,天庭一片混乱。吵嚷间,许相宜被环了手腕转了个身,再眨眼,自己却与天花板面面相觑。 房间内,许相宜喘着气,情绪还未平复。 待她扫了眼房间后,终于是沉下心。 这是庄写意的民宿。 她迅速下床,打开屋门,一楼却空空如也。她边下楼边急着喊:庄写意! 滚出来! 依旧没人。 怎么回事? 慌张间,她甚至要打开民宿的大门,往外找。轻柔女声猝不及防响起,带着点戏谑:才分开多久,就这么想我? 许相宜还未转身,庄写意早已贴上来,将她困在门前。 还想跑? 跑个屁。 女人搂上她的腰,话里带着愉悦:那么多个世界,好不好玩? 有什么好玩的,穿来穿去。 关键是庄写意那么大个人还穿不见了。 说好的将所有都告诉你,但我老婆这么聪明,应该都猜到了吧。她又将脑袋埋到许相宜颈间。 她喜欢这么做,嗅着怀中人身上的味道,总觉得会多出几分安全感。 差不多吧。 等等,谁是你老婆? 庄写意直接略过这个话题:那天你说,你总对这几个世界有些熟悉,其实是对的。 因为,这七个世界,都曾经是你的原世界。没有什么原主,你自己就是原主本人。 至于我为什么要创造出这些世界,是因为那时候...她将人抱得更紧,声音闷闷,像是提及了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 我没能保护好你。我看着你,一次次死去...死在我的面前。 怎么死的?还是被那七个杀的? 庄写意没说话,许相宜就明白了。她笑,侧身摸着身后人的脑袋。 我想,也许又是我一意孤行才导致悲剧的吧,不怪你。她想起自己当神女时那自负模样,脑袋摇了摇。 那她们还会不会遁入轮回?下辈子,是不是又要重新来一遍?想到这,许相宜忽觉疲劳。 不会了,我保证。魂飞魄散之物,没有任何办法复原,也不会轮回。庄写意盯着她的唇,过了几秒,她轻声: 我可以亲你吗。 说得倒是很有礼貌,结果不等许相宜开口,她便先一步低头,捏着怀里人的后脖颈,双唇相触。 直到许相宜双腿软得都站不住,下巴抬得快僵硬,她呜咽:不行了... 可庄写意却不听,撬开她的齿,进入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庄写意终于肯稍稍松开她,许相宜眸中含泪,眼眶有点儿红,止不住骂女人:你没亲过嘴?亲那么久,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到后半句她有点心虚,但为了自己的面子,许相宜还是说出来了。嗯,只是脸分外红。 庄写意被气笑,她威胁般再次贴近她,尾音沉沉:刚刚是谁说不行了?亲一下就腿软。 那到时候该怎么办?抱着你弄吗? 谁说一定得你弄我?我不能弄你?许相宜嘴唇有点麻,却还是着急忙慌开口。 不能。 ??? 下个瞬间,许相宜双腿离地,她整个人被对方轻而易举抱起来,往楼上走去。 第87章 这天过后,她全身是酸软的、嗓子是哑的,连骂人都没力气。只能恶狠狠指着庄写意,让她别靠近自己,最好滚出去! 敲门声再度响起,想好好休息一会的许相宜皱眉,刚想发飙,女人进来,怀里抱了一束桔梗花。 窗帘咻一声自动拉开,许相宜懒懒抬眼,往窗外看了看,瞬间定住。 沙漠中生了大片玫瑰,枝干生着刺,却显得柔和。百花之中铺着红色地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忽然,一队伍高调来了,庄写意及时解释:那些是我手下。 每个人都或抱或抬着箱子,而箱子半掩着,能够看到里边装的无数奇珍异宝、金银首饰、甚至还有定制礼服。 队伍末尾,一小孩高高兴兴喊着:还有古董字画!很值钱呢! 这下许相宜更震惊了:她也是你手下? 庄写意瞧了一眼:啊,不是,她自己非得跟来的,说是 司仪。 许相宜全身没多少力气,但还是撑着爬起来,看着外边这样热闹,她挑眉:你要求婚? 那小孩在外边吼:快下来啦!该结婚啦! 许相宜和庄写意:...... 庄写意啧一声,打了个响指,外边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大箱又一大箱的金银珠宝。 同一时间,被关在地下室的几个手下对着小孩训斥:都怪你!叫你别大喊大叫,这下好了,热闹都看不成了! ...... 怎么还赶人? 太吵。 窗帘重新拉上,没有一点光照进屋内。 庄写意再度将人推倒在床,锁着对方手腕,嘴唇磨着她的耳垂:许上神,愿意嫁给我吗? 你先起来...嘴唇被含住,明明不是夜晚,却胜似夜晚。 上神,不行了吗? 上神,不能求饶哦。 上神... 滚,闭嘴!许相宜难耐中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 上神。嫁给我好吗? 嗯... 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