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妃:腹黑王爷宠上天》 第1章 穿越? 苏倾颜死了。 炸弹爆炸的那一瞬间。 苏倾颜身子腾飞,耳边是呼啸割耳的风鸣。 胳膊腿错位的错位,断裂的断裂,皮肉绽开,鲜血四溅。 迎接她的,除了将她生生撕裂的蚀骨之痛还有无尽的黑暗。 就在苏倾颜以为自己要永沉黑暗时,脖颈上骤然传来一股难捱的窒息。 朦胧中,一股湿润的炙热气息扑面而来,在她被钳制住的颈部流窜。 陌生手指的触觉让她泯灭的意识渐渐复苏。 刺啦……随着衣衫撕裂的轻响,苏倾颜倏然撑开了那双早已紧闭的双眸。 旋即,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她陷入深度的怀疑人生中。 她不是刚在空中炸裂,整个人死得不能再死了吗? 这是……什么玩意儿! 感受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苏倾颜脑子嗡的一声,黑眸中迸射出熠熠寒芒,“我去你……大爷的!” 猛地扣住颈间粗糙大手,她话落腿起,铆足了劲! 嘭! 随着这声闷响,眼前人被踢飞出去,一头撞到旁侧的柱子上,连嚎都没嚎出来,咣当倒地不动弹了。 苏倾颜收脚的瞬间,一股腥涩涌上喉。 她撑着浑身酸痛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抬手擦了擦从嘴角溢出来的鲜血。 与此同时,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半晌后,她才举起了手,盯着沾满殷红的陌生掌纹错愕了。 穿越?! 想她医毒世家最为优秀的传人,纵横叱咤医毒界多年,不仅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直接炸上天,来了个四分五裂。 这死还没死安生,莫名穿越不说,还穿越到一个被活活掐死的小可怜身上! 入目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雕花的窗户,纹绣的床幔,淡香缭绕。 这具身体是京城苏府的嫡长女,虽是嫡女,却名不副实,娘死爹不疼,继母恶毒,姐妹也视她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这次随府中女眷一同来秦王府参加宴席,被她庶妹苏芷容设计,买通她的丫鬟,在她酒水中偷偷下了催情药,引她到这里换衣。 换衣是假,买通一个丑鬼毁她清白,再带人来捉奸灭她名声是真! 得亏……没得逞…… 刚消化完记忆,苏倾颜就发现这幅身体弱的难以言喻,连催情药里小小的毒素都扛不住。 刚才那一脚已经抽空了她全部的力气,现在这小胳膊小腿,怕是连路都走不稳。 既已生,谁想死,苏倾颜自然也不想! 且不说轮回是否存在,万一这回死了再穿越到一个更差劲儿的人或者动物身上,那不是作孽! 想到这,苏倾颜下意识一拂手腕,下瞬,盯着手腕上的一颗朱红小痣狂喜不已! 天不亡她! 她的空间居然也跟着印记一起过来了! 介子空间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异能,可以容纳任何物体,但大小有限制。 她曾实验过多次,最终将自己花重金打造的医用研究室整个移了进去。 她上一世不仅是医毒世家的传人,还是个武器狂人。 因而这间研究室上下两层,一层房是各种医疗器具和实验用具,以及研制培育的毒药奇药稀有药材,另一层则放满了她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冷武器和收藏品。 苏倾颜激动后,很快冷静下来,连忙从空间里取了解毒丹服下,准备离开这里。 但很快,屋外远远有凌乱的脚步声和喧嚣靠近。 捉奸……来的这么快! 苏倾颜倏然起身,旋即,腿一软差点跪了。 显然,这具羸弱的娇躯还没有完全适应,药效极慢。 苏倾颜秀眉轻拧,别啊,都让她穿越了,就不能稍微给点活路啊。 蓦的,屋内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苏倾颜眉心一跳。 “谁?!出来!”苏倾颜深眸一凝,猛地一拂手腕,一根浸了毒的银针破空而出,朝身后发出声音的地方应声而去! 暗风撩动,一个身着玄衣带了半截银色面具的男子身形一闪,修长指间接住了那根射向他的银针。 只见他身形颀长挺拔,一身玄衣幽暗,隐在昏暗中幽深莫测的眸子在面具后闪着异光,露在面具外的下颌线条刚毅绝美。 这人是谁,何时出现在这里,若非那些许响动,她竟然毫无察觉。 苏倾颜眸子微凝,眸底警惕。 男子目光在她微敞的白皙肌肤上轻扫而过,戏谑一笑:“路过,你们继续。” 说罢,就欲离开。 苏倾颜眸光微动,却是红唇轻勾,倏然笑了:“一刻钟。” 男子停住脚步,晦暗不明的视线再度落到苏倾颜脸上。 “针上有毒,触之入肤,没有我的解药,一刻钟后你便会化为一滩血水。”苏倾颜秀眉轻挑:“带我走,我给你解毒。” 男子低头,抬手,幽深眸中惊愕一闪即逝,敛了先前的戏谑,薄唇微挑,眸光高深莫测:“我尚且还能等一刻钟,你怕是连半盏茶的功夫也等不起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凌乱脚步声,苏倾颜强佯镇定,哼笑:“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我一点不感兴趣,我保我的名声,你保你的命,咱们出了这个……窗,大路朝天各走两边。但你若非要跟我耗,我丢的不过是名声,你丢的却是命,算来我也不亏!” 话落,苏倾颜半响没听到男子的回复,听着即将登临门前的脚步声,登时没了耐心! 她正欲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提气,身前登时袭来一阵寒冽的风,空气中的龙涎香在她鼻尖掠过。 然后,苏倾颜只觉得眼前一晃,整个身子腾空,颠倒,被男子扛了起来。 他动作果断粗鲁,隔着单薄的衣料,苏倾颜还在隐隐作疼的胃被他健硕的宽肩这么一撞,残留在体内的淤毒窜上来。 天旋地转的出窗间,苏倾颜根本难以抑制,张嘴就呕出一股淡黑色的毒血。 靠…… 苏倾颜随手抓了男子被风撩起的玄袍擦了擦嘴,暗骂了一声。 这人故意的吧?! 第2章 你不举? 玄衣男子扛着苏倾颜在偌大的秦王府飞速掠过,宛若鬼魅一般。 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 苏倾颜不由心里起疑:这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对秦王府内部格局分布如此熟悉? 本就已经摊上苏家这个烂摊子,她不会又扯上别的麻烦吧? 几息功夫后,男子蓦的在一处僻静庭院停下脚步,闪身躲到了一边廊下的角落暗处。 有几个举着火把的府兵,似是在找什么人般四处排查了下,半响又脚步匆匆的离开。 黑暗中,苏倾颜只觉胃被顶得生疼,忍了又忍没忍住,压着声音道:“你只会扛着人走?” 玄衣男子眼也不抬:“莫非你还想让我抱着?” 苏倾颜轻嗤:“你想的还挺美。” 说罢,手在他肩膀某处一按。 夜司寒只觉得肩膀处一酸,手臂瞬间麻痹。 下一秒,那个纤瘦古怪的少女便如泥鳅般灵活的从他身上滑下,站稳。 苏倾颜捏了捏手,握紧又松开,低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还行,恢复了一些。” 夜司寒正要说什么,却突然耳朵微动,幽深眸光一动,伸手将她拉过:“噤声。” 苏倾颜猝不及防被他拉过去,脚下一个踉跄,蒙头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胸膛结实冷硬,冰滑的衣料贴着她的脸颊,依稀还能嗅到一丝很淡的冷香。 捏着她手腕的大手也桎梏的极紧,炙热温度顺着手腕,激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 苏倾颜从未与哪个男子这般贴身过,还是这等姿态,当即眸子一寒,手腕一挣就想离开他的桎梏:“放开!” 谁知那男子不退反进,搁在她盈盈一握腰肢上的手掌猛然用力,几乎像是要将她嵌入怀中般,低头附耳:“别动,有人来了。” 一股炙热的暖流钻进耳中,苏倾颜脊背一僵,当即头皮麻了。 还未反应过来,果然,她听到了有动静远远传来。 这人五感竟是比她还敏锐! 很快,几点火把又进了这座院子。 这次搜查的确是比之前那次仔细许多,从院门口开始便一点点的仔细翻查,没一会儿便往苏倾颜藏身所在来了。 火把渐近,苏倾颜眸中寒光渐盛。 听脚步声不过五六人而已,以她现在恢复的力气,想要一口气解决,虽然勉强,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耳旁脚步声渐渐逼近,她手腕微动,正要有所动作。 身前男子突然俯身,一个略冰凉且柔软的触感,擦过她敏感的耳垂落在了她的脸颊。 “谁在那?!”嘈杂脚步声在身边不远处站定,大声喝问。 一方斗篷从天而降,猛然盖住了苏倾颜的头脸,上面有着淡淡的龙涎香和没有散尽的温度。 苏倾颜感到身前男子半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形之中。 “还不退下!”他冷声。 那几个侍卫来时,恰好看见男子揽着女子耳鬓厮磨的模样,此时那女子虽被兜头盖住,看不清面容,他们却也不奇怪这种反应。 这些达官贵人向来喜欢做这种私会红颜的事。 只是眼前这位…… 火把照亮对方俊美锋利的五官,那双冰冷幽深的眸子仿佛寒山古潭,此时正冷冷的盯着他们,眉宇间的煞气让人触之胆寒。 竟然是…… 为首的侍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端……端王殿下!” 这话一出,身后几个也傻了。 竟是端王?! 那个传言中性情阴晴不定,手段狠辣,对女人不假辞色,被怀疑某些方面有问题的端王殿下? 可眼下这情况…… 侍卫看了眼被斗篷遮盖住头帘的人,身形纤细娇小,一身软烟罗裙,虽看不清头脸,但怎么看都是女子。 这样看来,端王也不如传闻那般啊…… 夜司寒见他视线还频频往苏倾颜身上飘,登时眸光一寒:“放肆!” 侍卫一惊,大梦初醒般连忙回过神,连连告罪几声,匆匆离开了。 像是生怕走慢了一步,下一秒自己就会人头落地。 待人走后,夜司寒才放开了苏倾颜。 斗篷被掀开,苏倾颜睁眼便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她愣了愣,眼前人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轮廓完美,五官锋利,一双漆黑的眸子似寒星,又似深潭,凝着捉摸不透,鼻梁高直,薄唇色泽很淡,看着分明薄情,却又莫名柔软的感觉。 苏倾颜猛然想起斗篷罩下来前,那抹划过脸颊的柔软触感,脸色微变。 夜司寒察觉到她目光古怪,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摘下面具忘记戴回去。 但左右已被看到,再戴也已毫无意义。 “人已经走了。”他道。 苏倾颜微勾红唇:“那我可真要多谢你了。” 她面上笑意虚假,意有所指的看向了他的唇,仿佛在提醒他刚刚做了什么。 夜司寒想起自己方才举动,凉凉道:“抱歉,一时情急。” 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因为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入这种困境。 只是从撞上眼前这少女开始,一切便开始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苏倾颜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主儿,闻言便点了点头,算略过了这件事,又忍不住打量她:“你是端王?” 方才虽然斗篷罩住了头脸,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她倒是能清楚听见。 原主记忆里关于端王的印象不多,无非就是外界盛传的阴晴不定,对女人不假辞色,已年过二十,府里却干干净净。 别说正妃了,连个侧室甚至通房都没有,所以不少人都在私底下猜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在东元国,男子十四五便已通人事,到了二十岁基本都已成亲生子,孩子都落地成双结对跑了。 端王这样的,可不就惹人闲谈么。 夜司寒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倒没否认。 苏倾颜目光扫了他某处一眼:“你真的有病?” 第3章 捉奸 苏倾颜是很认真的在问。 不管怎么说,对方也算帮了她,若对方当真有病,待会儿给对方解药时,她投桃报李,一并治了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是好心,可落在夜司寒耳朵里,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眸色微沉,脸上却露出戏谑的笑:“有病没病,一试便知。” 夜司寒故意说的轻佻,只是不悦苏倾颜问的太出格。 哪有未出阁的姑娘,毫不避讳问男子这种事,这小姑娘就不知道什么叫避嫌? 苏倾颜闻言,只当是字面意思,素手一伸抓住他的手腕,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夜司寒一惊,猛地收回手,却发现眼前这少女看着瘦小,力气却极大,他一时竟挣脱不开。 “别动!”苏倾颜不悦拧眉,抓着他的脉门搭了会儿。 旋即,又伸出小手在他格外瓷实的胸膛摸寻了几把,眼看着那小手就往下,直袭腹部了。 夜司寒面色一冷,伸手挡住,“不必,我没问题。” 苏倾颜停手:“确实没问题,肾气很足,身体也很健康。” 顿了顿,又一本正经道:“就是肝火有些旺盛,看来烦心事不少,得多下下火。” 夜司寒听的眉头直打结。 他平日里也见过不少其他府上娇养的千金小姐,哪一个不是温文尔雅,知书守礼,何曾见过这么出格的。 见夜司寒身体没问题,苏倾颜也不打算多待。 心念一动,一个不过三指宽的碧色小玉瓶便出现在了她的袖里,她将小玉瓶一抛,道:“解药给你,你我两清!” 说罢,便寻了个方向,匆匆离开。 夜司寒站在原地,手握那精巧小玉瓶,眸光微动,半响轻嗤:“倒是有点意思。” 苏倾颜循着记忆,匆匆往宴席方向赶。 走到半路,刚好碰上一行人。 为首为首的妇人一身华服美裳,细长眉峰高高挑起,眼神凌厉,看着便不是好惹的样子,正是苏府如今的当家主母越氏。 越氏身边还站了个一身素白锦罗裙的少女,瞧着十四五的模样,眉眼极是貌美,肤白凝脂,眸含秋水,看着便是端方雅丽的模样。 苏倾颜记得,这应该是那位在京城素来有美名的苏府大小姐——苏慕婉。 在其旁边是一个穿了一身鹅黄罗裙的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五官明丽精巧,一双杏眸水润,正是苏府庶出的三小姐苏芷容。 此时除了那苏慕婉脸色尚且不变外,其余几人皆是面色各异,瞧着不甚好看。 尤其苏芷容,一张俏脸青了白,白了青的,显然捉.奸戏码失败后,被越氏狠狠痛骂了一顿。 苏芷容本满心期待带着一堆人去捉苏倾颜的奸,结果到地儿了,撞开门,一肚子的腹稿也都准备声情并茂的喊出来了。 结果定睛一看,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个上衣凌乱的男人倒在地上睡的四仰八叉,屋内别说苏倾颜了,连个母的都没! 越氏当场就翻了脸,将她当众狠狠骂了一顿,直骂的她脸皮臊红差点抬不起头! 可她分明是亲眼见着苏倾颜药劲发作后被扶了进去,这才去找人来捉.奸,怎的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居然就凭空消失了! 真是活见鬼了! 苏芷容越想越不甘心,手中帕子差点被揪烂。 她死死拧着眉想着苏倾颜这小贱人到底去哪儿的时候,身旁的大姐姐苏慕婉却是一声惊呼:“二妹妹?” 这一声唤立刻将其他人的魂都给唤了回来,目光纷纷看向苏倾颜。 苏倾颜见众人视线被引来,便迅速收拾了脸上表情,状似惊讶道:“母亲,大姐姐,三妹妹,你们去哪儿了,宴结束了吗?” 越氏面色沉如水,显然心情很差,扫了她一眼,眼底便带了阴鸷:“你去哪儿了?” 一旁的苏慕婉见自己母亲说话语气不对,连忙微微笑着接话道:“二妹妹离席也不说一声,倒让母亲好一阵担心,方才找了圈都找不到你,母亲与我们都急的不行呢。” 她这话一出,苏倾颜便知道这看着温温柔柔弱柳扶风般的少女不简单。 几句话便将越氏方才表现的不满说成是在担心苏倾颜,还顺带指责了一句苏倾颜离席也不与越氏知会一声,平白让人担心,倒显得苏倾颜多不懂事似的。 苏倾颜道:“女儿的衣服方才不小心洒了酒水,便想着去处理下,但到处找不到清净地儿,便又回来了。” 说着,面上愧疚:“倒是连累母亲和姐姐为我担心了。” “你撒谎!”苏芷蓉一路上早已憋了满肚子的气,此时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好歹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知道压低声音,怒道,“我刚才分明瞧见你跟个男人进了个屋子。” 苏倾颜一愣,奇怪道:“三妹妹这话说的真奇怪,我去处理衣服,为何要跟个男人进屋?” 苏芷蓉撇嘴,不屑冷笑:“谁知道呢,指不定那人就是二姐姐的姘头!嘴上说着衣服被酒水脏了去处理,实则去跟自己的姘头私会呢!” 苏倾颜忍不住笑了:“若真如三妹妹说的这般,那三妹妹岂不是我的同伙?” 苏芷蓉大怒:“你胡说什么?!” 苏倾颜煞有介事道:“你也说了,我是假借衣服被酒水脏了之事去跟姘头私会,且不说三妹妹口中的姘头我压根就不知是谁,就那酒水脏衣的事,若三妹妹记性不差的话,应该记得,那是三妹妹你给我洒上的吧?” “如此说来,三妹妹可不就是我的同伙,还体贴的都给我事先准备好了离席的借口?” “你!”苏芷蓉一惊,生怕苏夫人察觉她从中做了什么,连忙怒道,“简直血口喷人,那只是意外!” “三妹妹这话更怪了,若酒水脏衣是意外,那跟着我离开,还口口声声说撞见我跟一男人进了屋,难不成也是意外看见?”苏倾颜不急不缓,眼里似有一分嘲弄。 苏芷蓉脸色微涨,一阵气短,很快又振振有词道:“那是因为我许久没见二姐姐回来,出于担心才找了过去,结果哪知道二姐姐竟这般胆大妄为,居然敢在秦王府胡来!” 说着,倏然蔑笑一声:“想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罢!” 想当初,苏倾颜的娘可不就是因为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而被当场抓了现行么。 据说当时在府里可是丢尽了脸面,就这样还有脸死赖着自己的主母身份,最后还不是无脸见人,直接一根白绫吊死在了自个儿屋子里! 苏倾颜登时冷了眸子,“三妹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你自己都说了许久不见我回来,秦王府这么大,你怎的就知道我去的是哪个屋,还刚好亲眼目睹我跟人进屋。” “再者,我娘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曾是苏府主母,便是祖母与父亲,也都不曾当众说过半点不是,你又哪来的底气,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编造前主母的是非!” 苏芷蓉气的脸都青了,口不择言道:“谁不知道你娘私通一事确凿,对外称病死只不过是顾全你外家面子罢了!别给脸不要脸!” “还不住嘴!”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苏夫人猛地心中一跳,低喝一声,“你是嫌声音不够大,想让别人也听听这些丑事吗?!” 她特意在“丑事”上加重了语气。 苏倾颜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指桑骂槐! 第4章 惩刁奴 越氏当初也就是个做妾的二房,若不是原主的娘自杀,还能轮的到她被扶正上位,搁这里话里藏针大耍威风? 更何况越氏的女儿苏慕婉,原本只是苏府庶长女,后儿随着越氏扶正。 有苏倾颜这个前主母留下的嫡女,苏慕婉便成了嫡次女,那身份自然是被压了一头。 越氏早就忍不了了。 但她此时心里愤怒之余,却是也有些后怕。 到底还在秦王府,这些个私宅腌臜事,拿出来说总归不妥。 且当年那事里…… 苏夫人吸了口冷气,压下心头躁动,眸子冷冷扫了眼苏倾颜,又狠狠瞪了眼苏芷蓉,寒声道:“都给我闭嘴端住了!待宴席结束,回府再说。” 苏倾颜余光朝脸色铁青的苏芷容睨了一眼,故作乖巧的跟着苏夫人离开。 …… 及至宴席结束,苏倾颜便随着苏家女眷坐上了苏府马车。 苏府坐落于东元国皇城上元城的西北方,临近街坊集市。 马车行驶过主街道,又转过一条窄街,停在了苏府门口。 苏倾颜下了马车跟苏夫人请完安后,便先回了原身的院子——玲珑苑。 府中灯火通明,她的玲珑苑却位于苏府最偏僻的角落,只院门口一只灯笼在夜晚明灭,看着委实有些寒酸。 再进屋一看,屋子里的摆设更是简单,说出去都不能相信这是苏府嫡小姐的闺房。 苏倾颜打量着,冷啧一声。 这越氏的心眼,针鼻子般,比她想象的还要狭隘。 便是连这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个样儿出来。 她前脚刚进屋,后脚便有个身形肥硕,脸颊肥肉抖动的婆子大咧咧的进了屋,态度随便嗓门惊人。 只见她眼珠一转,嘴巴拉撇,阴声怪气道:“二小姐,老夫人有请。” 这婆子乃是老夫人身边的严嬷嬷,最是狗仗人势,没少明里暗里说些拐弯抹角的腌臜话诋毁原主生母,克扣原主份例,欺压原主的事这老奴更是没少做过。 苏倾颜看着这长得宛如癞蛤蟆似的婆子,顿时笑了,微抬下颌道:“带路吧。” 严嬷嬷见多了原主敢怒不敢言,忍耐怨怒的眼神,冷不丁对上苏倾颜这冷薄锐利的眼神,登时愣了,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瞬的发寒! 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一番! 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空有虚名的嫡女,还是个亲娘私通畏罪自杀,亲爹厌弃置之不理的弃女,她怕个甚! 想及此,严嬷嬷恶声恶气道:“那就请二小姐跟紧了,可别到时候走慢了还怪是老奴腿脚太利索!” 她这话说的确实有依据。 原主在生母吊死后,便大病了一场,差点就跟着一起去了。 只她命硬,病了大半个月,人都病脱了形,居然还是从鬼门关咬牙挺了过来。 只从那之后就成了体虚气短,稍微走快点就要喘不过气的病痨子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严嬷嬷有心要整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小姐,便故意走得快到飞起,那肥硕的身躯架在那三寸的小脚上,乍一看去,就像是个圆壮的球,在前面抡着双腿咕噜噜的往前滚。 苏倾颜看的心里直笑,微微提气,轻轻松松的在其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严嬷嬷好一阵疾走,走的自己都开始胸闷气喘了,觉着那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二小姐必然是被甩的远远的了,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 她站在原地,准备看苏倾颜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赶的狼狈样。 结果一转身,便撞见了一张与她靠的极近的白皙小脸。 那张脸眉眼精致,水眸冷冽,琼鼻红唇,此时正挂唇角微翘,似嘲弄的看着她。 但再仔细看去,又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苏倾颜唇边噙着笑,问:“嬷嬷怎的不走了?” 严嬷嬷下意识咽了口水,眼里透着震惊。 这二小姐不是公认的体虚身子弱,走快几步都要喘的么! 到底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的,她居然丝毫不曾发现?! 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二小姐么? 怎的突然就陌生了这么多?! 不远处灯笼的光遥遥映过来,将苏倾颜那张含笑的脸映的半明半暗,在这安静的黑夜里彷如夜灵鬼魅一般。 严嬷嬷顿时眼皮一跳,竟是不自觉倒退一步,脚下一崴,差点倒下去。 苏倾颜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手,牢牢将严嬷嬷肥硕的身躯支住了,嘴里还状似关切道:“嬷嬷看来是年龄大了身子不利索了,这才走多久啊,居然就腿软了,想来平日里还是要少说点话,多做点事才行,否则这身子保不齐哪天就垮了……” 说着,水眸微眯,唇边笑容意味深长。 严嬷嬷听得心里凉飕飕,只觉得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双纤细素手,白惨惨,冰凉凉的,仿佛厉鬼索命的套索似的,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费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她倒是有心再放个狠话,但眼下心虚气短下,话到嘴边便成了强行镇定:“二小姐既跟的上老奴的步子,咱们便快些,免得让老夫人久等了!” 说着,便头都不回的往前走去,像是有恶鬼在身后追似的。 老夫人的慈宁堂离苏倾颜住的玲珑苑足有两盏茶功夫。 苏倾颜跟着背影仓惶的严嬷嬷到地儿的时候,慈宁堂内已经有不少人站在里面了。 苏倾颜打眼一看,堂内正中央的太师椅上还是空的,显然老祖母还没出来。 旁边站着的便是苏府如今的主母越氏,身旁是苏慕婉。 再往后排着的,是脸色微微发白的苏芷容以及三姨娘聂氏,及四姨娘王氏及王氏所出的苏清月。 苏倾颜心里暗嗤。 这大晚上的,除了苏老爷,一家子都到齐了,好大的阵仗。 几人没等多久,苏老夫人便在严嬷嬷的搀扶下出来了。 苏府老祖母今年已经是花甲之龄,打扮却很精神爽利。 一身藏蓝色的绸面褂裙,没什么繁复华丽的装饰,只手腕上戴了个水头极好的碧玉翡翠手镯,大拇指上戴了个同样水头的扳指。 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理成髻,额头上束了一条锦色的额带,上面绣着繁复精致的花纹,中间还缀有一颗祖母绿的宝石。 她面容微瘦,浑浊的老眼里闪着锋锐的光,不怒自威。 老祖母一出现,苏芷容便垂着眸,紧张的手里帕子都快揉烂了。 老祖母落座后,眼也没抬,倏然握紧拐杖上的龙头,厉声:“孽障,还不跪下!” 第5章 大逆不道 苏老夫人这声透着威严的冷呵,就像滚落在众人头上的一道惊雷。 苏芷容被吓得脸“唰!”地一白。 “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苏倾颜心里冷嗤,这老祖母心理战玩的还挺溜。 若是原身还在,怕是早已跟着吓跪了。 老祖母身边的严嬷嬷,自打苏倾颜进来后,便一直看着她,心里显然还记恨着刚被苏倾颜吓唬到的事。 见苏倾颜居然不跪,仗着老夫人在,登时有了几分底气,开口大声质问道:“二小姐为何不跪?” 说着,便上前想要将苏倾颜按跪下。 只是刚走到苏倾颜面前,苏倾颜袖下手腕几不可察的微微一动。 那婆子便觉得膝盖忽然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唉哟”一声惨叫,“扑通”一声跪在了苏倾颜面前。 苏倾颜大吃一惊,连忙让开:“嬷嬷何以行此大礼?” 婆子痛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苍眸惊恐的看向苏倾颜。 怎么回事?! 她还没靠近苏倾颜一尺近,就有一道劲风“嗖”的打中她的膝盖,可站在她面前的……只有苏倾颜。 是……是她吗?! 触及苏倾颜似笑非笑的眼神,严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平日里怯懦的苏倾颜,怎的……竟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让人莫名发怵! 老祖母嫌严嬷嬷丢人,瞪了她一眼喝道:“还不退下!” 严嬷嬷老脸涨的通红,连忙龇牙咧嘴连滚带爬的滚起来,讪讪退到一边,只拿一双恶毒的眼,在背后狠狠的打量着苏倾颜。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扫了苏倾颜一眼,倒是没说话。 继而转头看向苏芷容,沉声道:“你来说说,今晚那出是怎么回事?” 苏芷容被老祖母先前那一通下马威吓得够呛,此时脑内像是浆糊住了一般,支支吾吾道:“孙女……孙女……” 她的生母聂氏在一旁看的焦急不已,恨不得要替她回答。 聂氏是苏老爷纳的三房,富商之女,年轻时也是盛极一时的美人。 许是因为娘家家底雄厚,加之性格又张扬的缘故,她平日里穿着打扮都偏好华丽明艳那一挂。 今日穿了一身百花戏蝶的芙蓉裙,外衫是用天丝绸制作的,用金丝银线绣了繁复的暗纹,华贵无比。 此时站在苏夫人越氏身边,比她打扮的还要华丽惹眼,惹得越氏淡淡看了她好几眼,眼底闪过讥嘲和深深的不满。 苏芷容脑子打铁,倒是越氏身边的苏慕婉美眸一转,慢声细语道:“三妹妹别急,慢慢说,老祖母不是没有证据就随意冤枉责罚的人,你放心吧。” 这话瞬时点醒了苏芷容。 苏芷容眼睛一亮,对啊,没有证据就没事啊! 苏倾颜如今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咬定她下了药。 思路瞬间豁达后,苏芷容便立刻有了主意,登时摆出了个羞愧难当的表情道:“是孙女的错,孙女当时误将旁人看成了二姐姐,便惶恐二姐姐真的做糊涂事,当时情况紧急,孙女……孙女又怕给苏府惹来麻烦,因而当时也是惊慌极了,立刻就去找了母亲。” “没想到……没想到却是误会一场,倒叫母亲和二姐姐失望生恼了。” 说着,她眸子一红,带着哭腔道:“都是孙女的错,差点误会冤枉了二姐姐,还望祖母责罚。” 苏倾颜听得眸子微眯,眼神扫过眼神淡淡气沉丹田的苏慕婉,心里冷笑一声。 苏慕婉倒是心眼深,故意拐着弯提醒苏芷容这个憨批。 原主记忆里,这个苏府大小姐苏慕婉向来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她从前还是庶女的时候,便知晓韬光养晦,后来生母扶正,她也跟着成为嫡女后,更是深谙玩弄人心那套。 如今,她在府上以温婉大方的嫡女形象示人。 最擅长利用自己貌美的外表,以及平日里装出来的端方温雅的大家闺秀模样,三言两句挑拨人心。 说话绵里藏针,话里藏刀,没少明里暗里给别人上原主的眼药水,导致原主在府里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连严婆子这样的下人都敢随意对待的地步。 偏是苏慕婉生的貌美出尘,看着又柔柔弱弱,娇艳欲滴,别人看去,只觉得她温婉贤良,怎么也无法将她与诋毁人,迫害人等词挂上钩。 苏慕婉便是利用这些手段,一点点蚕食掉原主曾经在府里的地位,逐渐站稳了自己的脚跟。 如今外面人说起这苏府嫡女,第一反应便是苏府大小姐苏慕婉,又有多少人还能记得苏府有个二小姐苏倾颜。 许是察觉到了苏倾颜的目光,苏慕婉微微抬眸,却只看见苏倾颜收回视线微微垂下的眸子。 苏慕婉薄唇轻扯,眼里极快的闪过一道蔑然。 那边,苏老祖母听了苏芷容的哭诉,却是看向苏倾颜,眼皮子耷拉下,慢条斯理问道:“二丫头,你怎么说?” “三妹妹真是好善变,当时一口咬定我与人私通,现在又一口咬定只是自己看错,是与不是都被三妹妹说了,我又能说什么?左右不过是个虚有摆设的嫡女罢了,便是被庶妹当众污蔑,辱骂,临到头来一句误会,也只能受着了,三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苏倾颜不冷不热,语气极淡。 说着,自嘲一笑:“只我这个嫡女身份,如形同虚设一般,不若请老祖母做主废了,也省的平白为我招惹许多麻烦,什么妖魔鬼怪招数都轮番着来,孙女实在是受不起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其中尤以苏慕婉和苏芷容脸色变化最大。 苏倾颜这是疯了吧?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她知道将废掉嫡女身份代表什么意思么?! 只有生母从正室被贬为妾,嫡女才能贬为庶,苏倾颜这是要让老祖母将她娘的牌位从宗祠来迁出来,开宗祠请先祖开祭坛,废除沈氏的正室身份啊! 这番话简直可以称得上不孝不悌,大逆不道了! 第6章 扯大旗 苏倾颜的话听着委屈,却分明夹枪带棒,暗讽苏芷容在盯着她嫡女的位置,总是设计对付她呢! 苏芷容顿时变了脸色,心里暗恨苏倾颜故意,面上还要装可怜:“二姐姐误会了,妹妹真的只是看错了……” 老祖母闻言,豁然睁大眸子,打断苏芷容的话,冷冷盯着苏倾颜:“二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倾颜眸里多了几分泪意,像是难忍委屈般:“倾颜不孝,但庶妹都站到面前指着鼻子骂了,倾颜自然也没有脸面再继续当这苏府嫡女,待老祖母废去嫡女身份后,倾颜便即刻收拾行李去外家沈府,前些日子外祖母还来了信问近况,想要让倾颜过去小住一段日子。” 这话却不是假的。 前些日子,苏倾颜的外家沈府来了信问原主在苏府的情况,想来也是担心这个唯一的孙女,在苏府独自讨生活受人欺辱。 只原主自亲娘死后,便没与外家那边联系过,与外家那边人不算多熟,因而心里忐忑,担心过去后落得跟在苏府的一样的处境,一直没做回应。 老祖母脸色一变,眼里闪过阴霾。 又是这套话! 当年,苏倾颜生母沈氏与人私通的事暴露后,沈氏那贱人居然还敢跪在她面前哭诉,说自己冤枉,是遭人陷害,死活不愿意被休,到最后居然敢拿外家沈府来压他们苏家! 沈府祖父官至太傅,当今的皇子都是沈太傅的学生,为着这层关系,再加上沈氏屡次以死喊冤,事情又确实有些地方说不通,苏府无奈,只能将此事生生忍下。 及至后来那贱人沈氏终于遭了天谴,重病不起。 饶是这样,那贱人还不放过他们苏家,最后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屋子里! 简直晦气! 若不是当时匆匆称病掩盖,此时他们苏府怕是早就成了全上元城的笑柄! 现在! 苏倾颜居然也跟她娘一样,拿外家来压自己,贱人生的孩子果真跟她那贱人娘一个德行! 苏祖母心里暗恨,却还真不敢让苏倾颜就这搬去沈府。 请废嫡女的事是万万不可能的,有沈府在一天,他们苏府就没法明面上拿苏倾颜怎么样。 眼下想打消苏倾颜的念头,便只能狠狠惩罚苏芷容一顿。 苏芷容显然也想通了这个关卡,登时脸色一白,眼里含了几分怨毒。 果然,老祖母目光恶狠狠的看向苏芷容,像是要把气都撒到苏芷容身上一般,龙头拐杖狠狠一敲:“苏府就是这样教你的?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对着你嫡姐,你也敢指着鼻子骂?还敢胡乱编排前主母?!府里教的规矩你都让狗吃去了?!” 老祖母骂完苏芷容还不够,连带着将聂氏也点了出来:“平日里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却没想到这么会惹事,当年的事便是连我都不清楚个中原委,你竟也敢在那边胡言乱语,说给府里姑娘听,我看你是日子过的太舒服,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聂氏平日里自恃受宠,没少在外显摆威风,此时被当众骂的狗血淋头,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臊的头都抬不起来。 老祖母骂了好半响,直骂的气都快喘不上了,苏夫人才出来和稀泥:“母亲莫气,我瞧着聂氏与三丫头已经在反省自己的不妥了,您可别气坏了身子,不若就各给些惩罚,让她们牢记教训,下次不要再犯便是。” 苏慕婉也柔声细语道:“是呀祖母,您身子不好,可千万要少动气,好好保重身体,孙女想祖母能一直健健康康的。” 老夫人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对苏慕婉满意的笑了笑:“还是婉儿懂事,从不叫我操心,若个个都能如婉儿这般懂事听话,少给我惹事,我也能多活几年。” 这夹枪带棒明讽暗刺的一番话,说的聂氏脸都绿了。 偏偏这次理亏的是她亲女儿,只能暗自咬牙忍了这口气。 最后,老夫人一锤定音,聂氏教女不严,挑唆苏芷容与苏倾颜姐妹感情,罚月例半年,抄一个月的佛经。 苏芷容则对嫡姐出言不逊,还编排前主母,以下犯上,罚跪祠堂七天。 聂氏听到苏芷容的处置,心里咣当一声。 苏府祠堂是个什么地方谁不知道,门一关跟个地牢似的,又阴又寒,人在里面待个一天都待不下去,待七天岂不是要人命! 可她又不敢当面反驳老夫人的话,憋了半响也只能生生忍下,只恨的咬紧牙关。 苏老祖母一番折腾下来,人也疲了,看着苏倾颜那张脸越发觉得心梗的慌,索性道:“行了,都下去吧,以后都给我警醒点,身为苏府人,在外就代表着苏府的脸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给我有个数!” 说罢,却是重点看了眼苏芷容和苏倾颜,像是格外提醒她俩似的。 苏倾颜心里清楚,这是老夫人拐着弯提醒自己不要多嘴,不要想这着去沈府那边告状呢。 她本也没有那个打算,只是拿沈府那边扯个大旗而已。 且不说沈府那边的情况她暂且还不知道,无法清楚对方是不是会真的站在她这边,光是苏府这边的情况,便足够她好好整理一番时间了。 * 离开慈宁堂,苏倾颜还未回到玲珑苑,三姨娘聂氏便拦在了半路。 见着苏倾颜,她风风火火的闯到苏倾颜面前,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怒道:“二小姐,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聂氏五官艳丽而张扬,此时竖眉怒瞪的模样,越发显出几分泼辣来。 苏倾颜见她来者不善,寡淡慵懒道:“三姨娘这话什么意思,我有做什么吗?” 聂氏闻言,气怒道:“没做什么?二小姐莫不是忘了方才在老夫人面前说的那些明里暗里的话,二小姐故意拿沈府压老夫人,不就是想逼老夫人不得不惩罚容儿么?” 苏倾颜连忙摆手:“三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如祖母这般人物,怎会随意被人威胁,而且我向来极孝顺极敬重祖母,万万做不出三姨娘你说的那种事。” “方才慈宁堂内我所言句句属实,沈家外祖母那边确实有来信,三姨娘可有兴趣看看?” “只是倾颜也没想到祖母到底还是舍不得我,想让我在她身边多留几年,所以为了府中风气着想,才会惩罚口无遮拦的三妹妹,以儆效尤吧。”说着,摇头叹气,仿佛老夫人真是这么想的一般。 聂氏闻言,简直要被她这番话气笑了。 舍不得你? 若不是顾忌沈家,你早就在沈氏当年一根白绫吊死的时候,被一起送去见阎王爷了! 第7章 治恶奴 苏倾颜不承认她给老夫人施压,聂氏还真没办法按着她的头让她承认。 毕竟,苏倾颜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一封信而已。 聂氏很不甘心自己宝贝女儿就这么去跪祠堂,咬牙气道:“若方才,二小姐但凡能顾念点姐妹之情,没说那些话,亦或者你替容儿求了情,容儿又怎会落得个被罚跪七天的下场!” “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竟也舍得让你妹妹去受苦?!” 好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当然知道,知道的还无比清楚呢! 当时原主就是被苏芷容设计,挨了一顿家法不说,又被扔进了祠堂。 原主受了家法送进祠堂当晚就发起了烧,她拼了命的百般求救却无人理会。 待三天时间过去后,原主早已命悬一线。 苏老夫人也怕做的太过传出去面上不好听,再有沈府那边不好交代,便不情不愿的救了她一命。 她跪得,苏芷容为何跪不得? 别说罚跪,当初的桩桩件件,她都要替原主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想到这儿,苏倾颜淡淡轻嗤:“三妹妹污我名声在先,出言不逊在后,目无尊长,放肆至极!姨娘缘何还能说出,让我帮三妹妹求情的话来?说这话时都不心虚吗?” 聂氏脸色难看:“容儿已经道歉了,你也没什么损失,何必还要咄咄逼人!” “三妹妹跪个七天便有姨娘这般心疼,姨娘可曾想过,若是我娘还在世,她女儿被这般当众污蔑名声,她会是何种心情,想来也会如现在三姨娘这般,找上三妹妹兴师问罪一通吧?” “哦,不对,”苏倾颜恍然,勾唇道,“我娘已经去世了,便是想来找三妹妹,也只能晚上去托梦找三妹妹说说话了。” 一番话说得聂氏背后一寒,想起那个一根白绫吊死在房中的沈氏,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心里寒气直冒,嘴上却还嘴硬咬牙,恨声道:“二小姐今日可真叫我见识到了,容儿有你这个姐姐,当真算她倒霉!” 说罢,气的转身就离开。 她还得去想办法去为自己宝贝女儿求情呢。 苏倾颜见状,还不忘扬声提醒一句:“劳烦姨娘跟三妹妹说声,她买的那药半点用都没有,应该是被骗了,下次再买什么东西时,不如先来跟我商量商量下。” 聂氏脚步一顿,旋即,走的更快了。 待聂氏离开,苏倾颜回到玲珑苑,唤了丫鬟进来。 原主贴身丫鬟有两个,一个叫桃香,一个叫柳枝,都是很小的时候被卖进了苏府的。 在原主记事起便一直伺候在身边,颇得信任。 就是这份信任,让原主毫不怀疑的喝下了,那掺药的酒水,凉透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倾颜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们匆匆进屋。 她们俱是双环髻青色粗裙的丫鬟装扮,只是其中一个瘦些,五官颇有几分姿色,另一个则脸稍圆些,脸上还长了些许雀斑。 苏倾颜看向圆脸丫鬟:“柳枝,你去将门关上。” 柳枝不明所以,但还是去关了门。 另一个丫鬟桃香却是脸色微变,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既然二小姐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就应该是药没起效,如此一来……兴许也怀疑不到自己身上。 毕竟她和柳枝两人,从小就陪在二小姐身边,二小姐对自己向来信任的很。 这个念头刚闪过,桃香眼前便蓦的有道劲风闪过。 “啪”! 随着狠狠的一巴掌,一道慵懒嗤笑在她头顶炸开:“当我是个傻的?!” 桃香被扇的脑袋一偏,下意识的捂住了火辣辣灼烧的脸,疼的眼冒泪花,不敢置信又慌乱的看着苏倾颜:“小姐?” 苏倾颜漫不经心的甩了甩手,许久不活动,力道都有点退化了:“听说你跟三妹妹院里的丫鬟走的很近,最近还突然多了不少好东西,都是什么?” 桃香耳鸣一瞬,红肿剧痛的脸有了发青的迹象。 她下意识的,极为怨毒看了眼一脸懵的柳枝。 这些事,一定是跟她同住一屋的柳枝发现,跟苏倾颜告状的,否则凭二小姐的本事,怎么可能会发现! 可她不知道,这件事还真不是柳枝说的,而是原主无意间发现的,当时原主虽心里不舒服,但到底信任自己的丫鬟,没有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就是这小小的心慈,竟断了自己的生路。 “胭脂水粉,衣服首饰,还是卖身契?”苏倾颜每说一样,桃香脸便更为惶恐一分,到最后猛然跪下磕头道:“小姐饶命,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 苏倾颜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怎么会是你做错呢,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身陷囹圄时还念着主仆之情,不忍你被旁人蹉跎,硬是留你在身边,再往前算算,当初你不小心冲撞了三妹妹差点要挨十个大板时,我便不该为你出面,倒让自己挨了一顿冷嘲热讽。” “又或者……当年你卖身进府,因为偷窃东西差点被打死时,我就不该一时怜悯,救你一命。” 桃香越听心里越害怕,头磕的“砰砰!”响,眼泪流了一脸:“是奴婢鬼迷心窍,是奴婢不识好歹,竟忘记小姐多年来对奴婢的好,奴婢知道错了,求小姐饶命啊!” 苏倾颜冷眸看着她,冷嗤:“既然你觉得三妹妹好,我今天便成全你,待会你的卖身契会跟你一起送去三妹妹那,希望你在那里能过上你想要的好日子吧。” “小姐!小姐不要!”桃香吓得脸色煞白,目光惊恐的看向苏倾颜,痛哭哀求道:“小姐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小姐饶命……” 她现在哪里还敢去三小姐那!她根本不敢……也不能过去! 事情没办成不说,三小姐还被罚跪七天祠堂,正是满心怨恨无处发泄的时候。 三夫人更是个手段狠毒的,她这个时候过去,还能有什么活路可言! 二小姐分明就是要将她往死路上逼啊! 第8章 你装我装大家装 苏倾颜任由桃香歇斯底里,再没有半句废话,当即就差人将其拖了出去。 桃香惶恐至极的哭喊声,渐渐消失。 柳枝站在一边,已经被震得脸色发白,嘴唇嗫嚅了半响,愣是没说出求情的话。 她惊愕苏倾颜突然的变化,同时又觉得……这个变化未尝不好。 想是……这次差点丧命,顿悟了? 苏倾颜眸子微动,心道,这柳枝还算能端的住,好好培养倒也是个可用之人。 …… 翌日。 苏倾颜便听闻,桃香没了。 说是送去当晚就冲撞了三夫人,还偷了三夫人最爱的一套贵重头面,当场就打断了四肢,割了舌头,抬回下人屋后,没过多久就没气儿了。 三夫人差人裹了草席扔城外乱葬岗了。 苏倾颜闻言,只眉毛微扬了一瞬,脸上波澜不惊。 倒是柳枝脸色白了白,眉宇间有些黯然,到底是一起伺候过小姐好多年,她对桃香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但,她很快又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小姐,听说老爷回府了。” 苏长近苏老爷前些日子领旨在外办事,直到今日才风尘仆仆回府。 苏倾颜对原主记忆里的父亲半点好感也没有。 在她看来,这就是个宠妾灭妻,三心二意且惯会装糊涂的典型渣男。 想当初,苏倾颜的娘沈氏嫁给苏长近时,乃是低嫁。 也不知苏长近用的什么法子,让沈氏死心塌地的认准了他,及至两人成亲时,沈府都对沈氏这个决定十分不满。 但当时苏长近惯会表面装样子,平日里总表现的对沈氏很好,很恩爱的假象。 久而久之,沈府那边便也慢慢接受了这么个女婿。 可惜,没过多久,苏长近便原形毕露。 先是与同僚去青楼寻欢作乐被沈氏发现,又在外面养了个红颜。 短短一年时间,沈氏便因苏长近在外偷香一事吵了五六次。 后来,沈氏对苏长近异常不满。 沈府那边知道后,自然震怒,当即便找了苏长近过去,深谈了一次,说是深谈,想来也是好好教训了一顿。 自那之后苏长近就收敛了很多,只不过换成了纳妾的方式。 沈氏虽不痛快,却也只能忍耐,而苏长近与老祖母两人此时已对沈氏十分不满。 他们认为男人在外有几个红颜知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沈氏这种行径,已经是妒忌心极强,典型的泼妇表现了。 尤其老祖母,对沈氏回娘家告状的行径深恶痛绝。 及至最后沈氏与人私通一事暴露,老祖母与苏长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给沈氏定了罪。 最后沈氏心病过重,一根白绫吊死,死后没多久,苏长近便将二夫人越氏扶正,还振振有词是因为府里不能一日没有主母。 想到这,苏倾颜冷笑一声。 这苏府一大家子仔细算下来,竟就没一个正常人。 正想着,屋外便有一小厮来了。 柳枝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难堪:“说是老爷来人传话,让小姐您过去一趟呢。” * 苏老爷回府后,聂氏便到他面前一顿委屈痛哭。 一边明里暗里强调苏芷容做那些事都是出于误会,完全是无意的,是苏倾颜揪着那点事不放,非要老祖母给个公道。 一边又开始说那祠堂是多么阴暗阴冷,苏芷容身子娇胆子还小,如何能在那里跪上七天。 全程哭的梨花带雨,要死要活的想让苏老爷帮忙求求情,少跪个几天。 苏老爷无奈,便去了慈宁堂,结果亲娘不肯见他,直言他连自己女儿和小妾都管不好,没一个省心的。 不是管不住嘴说些不该说的,就是想害自己姐妹名声的,要不然就是嫌苏府不公想回沈府的。 她懒得再管这些,让他自己解决。 苏老爷一听沈府就头皮发麻,当年自己遭遇的那些事就浮上了脑海。 原本只是三分无奈,现在却变成了七分怒火,矛头直指苏倾颜。 出了慈宁堂后,他便差人去找苏倾颜了。 苏倾颜赶到时,聂氏已经给苏老爷上足了眼药水,此时美眸红肿,正满脸悲凄的坐在一边,好不可怜。 而苏倾颜吃好睡好,一夜无梦,看上去状态极佳,本就精致的容貌看上去更是昳丽几分。 越发衬的聂氏为女儿操碎了心,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却过得十分不错的样子。 苏老爷几乎是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心头有些不快。 苏倾颜福了一礼:“女儿给爹爹请安。” 苏老爷盯着面前这个面容昳丽,脸上带着淡笑,一身海棠红软烟罗裙的少女,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可能是他以前从未正眼看过对方的原因,又或者对方脸上那平静且淡淡的表情,是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 聂氏见状,连忙扯了扯他的袖袍。 苏长近回过神来,皱眉看向苏倾颜:“昨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虽说你确实受了委屈,但到底也有惊无险没出什么事,容儿既是你妹妹,你们姐妹便要好好相处,处罚七天确实有些过了,我看就三天吧。” 说罢,就挥了挥手,想让苏倾颜退下。 他这是明摆着,只是通知她一声。 苏倾颜却没有动作。 苏老爷便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满道:“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父亲心疼妹妹吃苦,女儿自然懂,只是此事是祖母所决定,父亲便是想改妹妹的惩罚,也合该跟祖母说声才是,不知为何要唤女儿过来。” “此事你祖母已交由我处理,我的意思便是你祖母的意思,唤你过来便是与你知会一声。”苏老爷冷冽道。 苏倾颜心里冷笑,那个老虔婆,她就知道对方怎么会处理的那么爽快,原来是等在这呢。 表面上重罚苏芷容,假装给了她公道,先稳住她后,再等苏老爷回府出面,来好好压压她的气势。 可真是好算计。 苏倾颜淡淡:“既如此,父亲做主便是,说来三妹妹也只是指着女儿鼻子骂了几句,虽然难听了点,但女儿忍忍不放在心上就是。” “只是有句话,女儿想了想,还是想让父亲提点一下妹妹,关于我母亲的事,以后可不要在秦王府那种地方大声吆喝了,毕竟,不好听。” 苏老爷闻言,面色骤变,眸子微沉。 居然还说了沈氏?!还是在秦王府当着众人面说的?! 第9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沈氏。 自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这两个字在苏府,就成了不可提及的禁词,他已有好些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容儿怎会突然提起以前的事? 若只是姐妹之间起了误会还好解决,但若是庶女编排前主母,这传可就是大不敬! 说的难听点,都能扯上苏府家教不严,教女无方! 这若是传出去,丢的还不是他苏长近的脸!坏的还不是苏府的名声! 这么想着,苏老爷看向聂氏的眼神便带了不善! 聂氏脸色难看。 她还将苏倾颜当做以前那个,在苏老爷面前畏惧怯懦说不出话的人,料想对方不会多说什么,没想到对方如今却跟突然变了似的,如此寸寸不让,步步逼人! 顶着苏长近不善的目光,她只能摆脸勉强笑道:“老爷莫气,容儿也不过是一时糊涂,才无意中脱口而出,当不得真!且当时听见的不过寥寥数人……” 苏倾颜却是摇头,痛心疾首的看着她:“姨娘糊涂,便是只有寥寥数人听见,又如何能保证没有人往外说,要知道人心诡测,人言可畏啊!” “再说,三妹妹在秦王府都尚且能‘无意中脱口而出,’日后若在其他更危险的地方再‘无意中脱口而出’,届时爹爹该如何自处,苏府又该如何处之。” 聂氏在一旁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就差没把苏芷容说成个不长脑子的蠢货似的,登时气的牙齿紧咬,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差点想生撕了苏倾颜那张嘴。 她心里暗自发恨,这贱蹄子平日在苏长近面前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怎的今日怎的这般牙尖嘴利,尽挑着苏长近的痛处戳! 要知道苏长近平生最恨丢面子,其次便是丢苏府的面子。 苏倾颜这番话,简直就是把容儿往不懂事还惯给苏府惹祸上死钉! 苏倾颜却似是怕苏长近气的不够一般:“母亲当年去世,便是身为女儿的我都不知道实情究竟如何,父亲与祖母这些年也从未提起过,偏生三妹妹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竟当众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荒唐言辞,意图坏苏府主母名声,坏苏府名声!爹爹,这背后怂恿之人,必定包藏祸心,必要严查才是啊。” 聂氏听得脸都绿了。 苏芷容能从哪儿听见这些个私密事,自然是从她那里听说的。 苏倾颜这小贱人话里夹枪带棒的,可不就是在暗指她在背后嚼舌根,给府上姑娘说些有的没的吗?! 苏老爷也不是傻子,早就猜到可能是聂氏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此时被苏倾颜这么一说,脸色难看到极点。 既恨当年沈氏以及沈府给他带来的羞辱,又怒聂氏如此长舌,什么都敢往外说道,丝毫不顾及他与苏府的颜面。 他面色沉怒看向聂氏,冷声道:“我看母亲罚的对,芷容必须多反省反省,省的日后捅出更大篓子,反而害我苏家!还有,你也要管好自己,别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净说些有的没的!” 说罢,像是还不解气似的,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聂氏脸色一白,整个人差点瘫了! 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仅没能将容儿捞出来,还让自己也得了老爷的厌! 她心神慌乱之际,却发现一旁的苏倾颜正挑着眉看她,美眸卷着戏谑讥讽,似是看笑话般笑她白忙活一场。 聂氏脸皮登时狠狠一抽,眼神陡然凶狠起来! 该死的小贱人! 若不是她今日一反常态如此牙尖嘴利,她如何会落得个偷鸡不成倒蚀米的结果! 待她找到机会,她一定要将这小贱蹄子挫骨扬灰,方解这心头之恨! * 待解决了苏老爷这边的事,苏倾颜便回了玲珑苑,却发现院子里站了个陌生的丫鬟。 见着她回来,那丫鬟便敛了视线,福身道:“奴婢花裳,见过二小姐。” 态度瞧着倒是十分恭敬。 苏倾颜敏锐察觉出了她眸光微垂那一瞬间,微妙的轻视,看向柳枝:“哪个院子送来的?” 她心知这应该是趁着桃香没了,越氏或老祖母那边趁机安排来的眼线。 还不待柳枝回答,那叫花裳的丫鬟却是先回答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是夫人分派过来的。” “夫人心善,见二小姐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担心二小姐平日里不方便,便将奴婢送来伺候二小姐,以便好好照顾小姐呢。” 苏倾颜闻言,心中冷嗤:好好照顾是假,好好监视才是真吧。 再一瞥那丫鬟,也不知是仗着身后是越氏撑腰还是怎的,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的,那眼神那态度,虽乍一看捏不出什么错,但那微妙的眼神态度,都很显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苏倾颜眸子一冷,骤然发难:“问你了?主子问话,你一个奴才也敢随意插嘴?莫非母亲就是这样调教你们的?” 花裳愕然一愣,脸色涨了红,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屈辱。 她身为苏夫人院里的丫鬟,平日里府里那些下人们谁见着她不是客客气气的,便是那些姨娘小姐见着她,也不敢随意的发作她。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何况她身后站着的还是苏府的当家主母! 这二小姐怎么敢?! 花裳眸心中愤极怒极,脸上却丝毫不显。 苏夫人既能将她派过来当眼线,自也是看中了她能忍能屈的心性。 因而花裳心中再怨怒,面上却还不忘摆出个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声道:“二小姐恕罪!是奴婢逾矩了,只奴婢想着,奴婢是夫人送来一事,便是二小姐不问,奴婢自也得告知一声才是。” “且夫人好心送奴婢过来伺候二小姐,奴婢也是诚心诚意视二小姐为主子,只是奴婢心切,见二小姐发问,便下意识答了,却没想到惹二小姐如此震怒,还差点连累到夫人名声。” “奴婢一条贱命,听凭二小姐任打任罚也没什么,但夫人是真心为二小姐好,请二小姐千万不要误会啊。” 苏倾颜闻言,冷笑一声。 好利的一张嘴! 第10章 谁在杯里下毒? 不经主子允许擅自插嘴在先,结果一通话说下来,倒成了她苏倾颜是非不分,善恶不辨。 不仅随意呼喝责骂手下丫鬟,还对主母恶意揣测! 她自己倒是落得个一心为她和苏夫人着想的忠奴形象。 不愧是苏夫人派来的眼线,当真是小觑不得! 苏倾颜眼底冷色闪过,却是突然挑唇微微一笑。 她五官本就精致,水眸潋滟,琼鼻红唇,此时一笑,更显昳丽,让人眼前倏然一亮。 “你这刁奴这话倒是不假,母亲自是一心为我着想的,虽我看你不喜,但看在是母亲指你过来的份上,我自然不好拂了母亲的好意,你便留下吧。” 一个“刁奴”,一个“不喜”,直憋得花裳脸颊涨红,心中怒气郁结,偏偏还不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摆出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奴婢多谢二小姐。” 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在府上的地位连那些庶出的姑娘都不如,连府中下人都敢在背后编排,居然也好意思在她面前拿乔。 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居然会派她过来盯着。 等她抓到这二小姐的错处,看她怎么…… 待人走后,苏倾颜脸上的神色倏然就冷了下来。 柳枝问:“小姐,这个花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您为何不趁机发难将她打发走,而是将她留下来?” 苏倾颜道:“你以为越氏那边能轻易过关?打发走一个花裳,下一刻便会有绿裳黄裳红裳再来,没完没了只会更烦。” “可这花裳……看着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柳枝方才在一旁看的清楚,那小蹄子分明看不起自家小姐,面上却装的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绝对是个不可小觑的! “她不好对付?”苏倾颜轻声嗤笑,眸里寒光乍现,“既惹了我,我会让她好好知道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难对付!” * 及至天色昏暗,夜幕降临,已是酉时时分。 苏府苏府各院相继点上了灯,远远望去,主院那边灯火通明。 苏倾颜进了屋子,便敏锐的发现屋里多了了几分异样。 她站定脚步,眸子锐利的打量了起来。 上辈子。 在医毒界,她是百年难遇的天之骄子,他们敬她医术高深莫测,更畏她毒术杀人无形,手段狠绝! 无数人暗中觊觎窥伺,手段耍尽,想要取她性命。 只没人料到她不仅医毒双绝,便连五感与记忆力,都异于常人,无人能及。 寻常手段,她根本看不进眼里。 苏倾颜目光从屋内一应摆设上掠过,最后落在桌子上。 那里放着一只圆肚的茶壶,以及四只青釉的杯盏。 其中一个杯盏耳柄朝外,显然被动过。 苏倾颜绕着茶壶和杯盏仔细端详了会儿,又伸手在杯盏口擦过,尝了下。 半响,忍不住笑了。 她开口将柳枝唤了进来,便问:“今日有谁来过?” 柳枝一愣,道:“除了奴婢,还有院里其他两个丫鬟来过,都是来收拾屋子的。” “花裳呢?” 柳枝摇摇头:“奴婢今天一天都盯着她呢,没什么动静。” “那将她叫来吧。”苏倾颜淡淡道。 不一会儿,花裳便被叫来了。 本以为苏倾颜这位二小姐是有什事要吩咐她去做,没想到苏倾颜将她叫来后,就只让她站在那。 站了好一会儿,站的她双腿酸麻。 花裳脸上恭顺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心头不由开始怨怒起来。 这二小姐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将她叫过来却又不说话,分明是在故意整治她! 正这般想着,便有一个丫鬟提了热茶来。 她心怀不满的随意扫了一眼,便恰好瞧见苏倾颜突然也抬头看向那丫鬟,瞧着还颇几分兴味的模样。 花裳登时一愣,下意识也跟着看过去。 心里直泛嘀咕:一个丫鬟,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丫鬟低眉顺目进了屋,便恭顺的拿过桌上杯盏,开始给苏倾颜添茶。 苏倾颜冷眸瞧着,便见那丫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巧将那歪了柄的杯盏凑到壶嘴下,倒了七分满。 添好茶后,她便开始收拾桌子上空了的茶,一副不急着退下的模样。 苏倾颜见状眸光微动,顺手端过杯盏凑到唇边,像是丝毫不知道那杯盏口边涂了毒粉似的,顺着那涂了毒的杯口就准备喝。 一旁收拾着的丫鬟见状,眼底登时闪过一道异色。 这才加快手上动作,带着其余的茶壶杯盏,准备离开。 苏倾颜这时却倏然顿住了手中动作,抬眸叫住她,表情冷然:“等等。” 丫鬟心中一惊,下意识停住脚步,心里紧张,面上却还恭顺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你叫碧桃是吧,我见你忙活半天,这杯茶便赏给你吧。”苏倾颜挑着唇,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往她方向推了推。 碧桃闻言,脸色霎时一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二小姐怎么会突然这样做? 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啊!三夫人明明说过那毒粉无色无味,寻常人绝无可能发现! 当下,她便勉强撑出笑脸道:“奴婢不过区区一个下人,怎敢饮主子的茶水,二小姐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苏倾颜还是言笑晏晏的模样,“怕什么,我又不会在这水里下毒,说起来这茶水还是你斟的。” 说着说着,她脸上笑容倏然一冷,眼神锐利如刀:“还是说,这里面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所以你才不敢喝?” 碧桃闻言,头皮瞬间炸开,后背寒毛直竖,差点没忍住蹬蹬倒退两步! 她脸色煞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二小姐一定是知道了! 可怎么会呢,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碧桃心中又慌又怕,一时间竟僵在了原地,手脚冰冷,说不出话来。 苏倾颜见状,冷笑一声,眸中寒光毕现:“柳枝,去将茶给她送过去。” “不过一杯茶,算不得什么,安心受着便是。” 碧桃对上她暗含审视恻然的冰冷眸光,恍惚间,只觉整个人仿佛被猛兽盯住,有种胆敢轻举妄动一分便会被毫不留情撕碎的错觉。 精神恍惚间,她竟真的下意识接了! 待回过神后看着手中杯盏,她登时觉得毛骨悚然,如坠冰窖! 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当初三夫人交代她要好好给二小姐苦头吃,她为了让三夫人满意,特意加大了分量,抹了不少毒粉上去。 这若是一杯进肚,她还不知有没有明天! 可事已至此,她若不喝,想来一样逃不过! 碧桃思来想去,也只能猛地咬牙,硬着头皮心下一横,说了句“多谢二小姐赏茶。”。 旋即,闭着眼猛地将一杯茶灌进了肚! 第11章 让你喝,你就得喝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碧桃便骤然腹部绞痛起来。 她痛吟一声猛然跪倒在地,疼的脸色煞白,浑身虚汗直冒! 可在这极致的剧痛里,又似有一股奇异的灼热从身上蒸腾而起,带着难耐的瘙痒感,仿佛千万只蚂蚁,密密麻麻的啃啮着她的骨头,痒的她恨不得抓烂自己身上皮肉。 这剧痛和奇痒混杂在一起,痒到难以忍受,偏偏又痛到极度,灼的她心肺俱焚,几欲将人折磨的发疯! 柳枝惊叫一声:“小姐,您看!” 只见碧桃身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了大片大片的红疹,密密麻麻铺满脸,脖子和胳膊等多处,瞧着极是骇人。 偏碧桃还不自知,在那边因为奇痒疯狂的抓挠,不一会儿便将皮肤抓烂,长了红疹的地方居然冒了脓肿出来,看着极是恶心。 碧桃的脸也已经肿的跟猪头一样,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满脸涕泪横流,断断续续的求救道:“二小姐……二小姐,这茶里……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话一出,竟是向她倒打一耙! 苏倾颜眼神讥讽,奇道:“我这么对你?” “怎么?你笃定你的药包藏好了?用我甩在你脸上吗!” 她目光倏然一厉:“说,谁指使你在我杯盏里下毒的!” 药包……药包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她藏得那么严实! 怪不得……怪不得苏倾颜如此笃定她在水里动了手脚,原来是已经找到了证据,明知她下毒,故意让她喝的。 碧桃心慌意乱的不行,如临大难,拼命摇头。 可她此时的脸肿的老高,便是摇头这个动作,都费了老大力气。 她落在二小姐手里,或许还能有一丝活路,可若是将聂氏交代出去,待聂氏缓过来,必然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见她死活不松口,苏倾颜也知道对方这是欺她心软,觉得她好说话呢。 当下便冷嗤一声:“看来是分量不够重,还能垂死挣扎,柳枝,你去将她没用完的药包拿来!” 柳枝微微一愣,哪里来的药包?后又顿悟,抬脚就要往外走! 碧桃肿胀的眼睛吃力的睁大,一把扯住了柳枝的胳膊,嘴里呜呜咽咽:“不要,不要,二小姐饶命啊……” 苏倾颜嗓音凛冽:“你若还当我是以前的苏倾颜,那可就错的离谱,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你敢在我这动手脚,我便让你这手脚有来无回!” 说着,手腕一拂,素白柔软的手掌上便瞬间多了一柄精致小巧的银白色细刃。 那细刃看着极薄,极细,形状如同柳叶般柔美,可那锋利的刃尖却又闪烁着冰寒。 碧桃猛地睁大眼,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就算她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丫鬟,她也知道眼前这位并不被人放在眼里的二小姐持有这种锋锐细刃一事并不正常。 更甚者,她甚至都没看到那细刃是怎么来的,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苏倾颜在空中比划了下手中细刃,便对准了碧桃因剧痛而攥的死紧的手,“不会很疼,放心吧,一瞬的事。” 眼见着那雪白刃尖离自己手腕越来越近,碧桃倏然瞪大肿胀的眼。 她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刃尖上那股冰寒的气息,心脏因为恐惧而一阵剧烈狂跳,眼里闪过恐惧,连声尖叫道:“我说,我说!”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唯唯诺诺的二小姐?! 那个被人话里带刺,奚落嘲笑也不敢出头,忍辱负重的二小姐? 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苏倾颜收了手,素腕一转,那细刃便消失在袖里不见了。 她眉目舒展,更显得五官昳丽,拍手笑盈盈道:“早这样多好。” 碧桃眼里却闪过深深的恐惧与忌惮。 明明这位二小姐是言笑晏晏的模样,看着无害又纯然。 可落在她眼里,却仿佛索命的恶鬼一般可怖。 这一刻,她打从心底深刻意识到。 苏府,可能要变天了。 * 屋内烛灯摇曳,碧桃跪在地上,脸上肿的老高,五官已被挤得变了形,大块大块的红斑遍布全身,有些地方甚至还溃烂流脓,看着十分凄惨,还很可怖。 但身上的痛苦怎么都比不上心里的恐惧。 一想到眼前这位二小姐那神鬼莫测的手段,碧桃便浑身一冷,后背汗毛直竖。 不待她再多想,苏倾颜已经收回柳叶刃,坐在椅子上,看向碧桃道:“怎么样,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碧桃眼神不由挣扎了起来。 她虽在恐惧之下脱口而出要招供的话,但此时清醒过来后,却又后悔起来。 三夫人聂氏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她若是敢背叛三夫人,绝对会落个连死都不如的地步,而且她的妹妹还在三夫人手里,若是将三夫人攀咬出来,三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妹妹。 但若不认罪,如今的二小姐又绝不会放过她。 一想到方才对方手里凭空出现般的锋利细刃。 她心里顿时一寒,恐惧又再次涌上心头。 思来想去,她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主意似的,猛地伏低身子声泪俱下道:“奴婢有罪,还请二小姐恕罪,奴婢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犯下这等大罪。” 苏倾颜微微挑眉,反问:“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对我下毒一事是你自己做的?” 碧桃咬牙硬着头皮道:“是奴婢一人所为!” “三夫人三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因二小姐被责骂罚跪祠堂,这才鬼迷了心窍,萌生了给二小姐下毒的想法。” 苏倾颜又问:“这毒你哪来的?你不过一介丫鬟,又能去哪里买到这些东西?” 碧桃既然敢将罪背到自己身上,自然已经想好了说辞:“奴婢曾帮府中小姐外面药堂抓过药,因而认识一个坐堂的药伙,奴婢便是找她买的。” 苏倾颜见她一口咬死一切都是她自己所为的模样,眼里闪过一道寒意。 她稍微一猜,便多少猜到应该是这个叫碧桃的丫鬟有什么把柄在聂氏的手里,才宁愿将事情全往自己身上揽,也不敢将聂氏攀咬出来。 这聂氏还真是好算计,一边利用她院子里的丫鬟给自己下毒,一边还能拿捏住这丫鬟,让对方不敢将自己攀咬出来。 能害到她最好,害不到也能将自己从此事中择的干干净净,当真是好手段! 这般想着,她清冷的目光,看向了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的花裳,似笑非笑的问:“花裳,你刚来,正好可以替我想想,这种吃里扒外背主的奴才,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第12章 杀鸡儆猴 这一刻,花裳脸上的表情异常难看。 她终于知道这位二小姐将她叫过来是为什么了。 这分明是杀鸡儆猴,故意借此敲打警告她呢! 倘若她敢做些什么,她便是下一个碧桃! 意识到这一层,花裳心里不由有些发寒。 这让她并不放在眼里的二小姐,竟有这般深的心思?仿佛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一般! 迎着苏倾颜打量的冰凉视线,花裳垂了眸子,心下微紧,面上却装作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表忠心道:“既已身为小姐的丫鬟,自然一切都以小姐为先才是!” “这贱蹄子身为玲珑苑的丫鬟,居然敢吃里扒外背叛小姐,合该直接乱棍打死,草席裹了扔去喂狼才解恨!” 碧桃听得一脸煞白。 苏倾颜撇着嘴微微摇头,啧声道:“喂狼太残忍了,作为苏府的嫡出小姐,我怎么能做出如此苛待下人的事,落到父亲和母亲耳朵里,指不定还以为我生性刻薄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对碧桃道:“你还记得桃香吧,她跟你一样,也一心念着三妹妹的好,所以我便大发慈悲做主将她送去了三妹妹那边。” “既然你如此感念三姨娘当初对你的恩德,念及你也是个忠仆,且一切恶果都报应到了自己身上,我便也送你过去吧。” “以后在三姨娘身边可要好好伺候,尽心尽力效忠,万万不可再做这种背主之事才是。” 若说方才碧桃脸色还是苍白,但不至于多怕的话,那此时便是一脸煞白了。 落在二小姐手里,顶多便是被打一顿,直接发卖出府。 可若是被送到三夫人那,三夫人知道她事情败露,哪里还会留她活路! 没见着那桃香不就是被随便找了个由头直接处死,人都扔去城外乱葬岗了吗?! 她如何敢去?! 想到这,碧桃猛地磕起头来,痛哭流涕道:“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啊,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二小姐不要将奴婢送去三夫人那里,直接处置奴婢,将奴婢打发卖了吧……” 苏倾颜一脸诧异,奇道“我念你这般忠心三姨娘,都打算不追究你对我下毒一事,欲你送去三姨娘那尽忠,你怎的还百般推辞?” “三姨娘若知道我院子里有这么个丫鬟,竟是拼着毒害自己的主子也要为她出口气的话,定然会感动坏了的。” 碧桃心里越发恐惧,欲哭无泪。 她若是将事情一并背下,三夫人好歹还能念在这点情分上,多照顾她的家人几分。 可若是她被二小姐送去三夫人身边,那她就是一招废棋,再也没有任何用处! 留着反而是个麻烦,三夫人是决决然不会放过她的!! 苏倾颜主意已定,又岂是她区区一个奴才能左右的,当下素手一挥:“柳枝,将碧桃的卖身契和碧桃一同送到三姨娘的院里。” 柳枝在一旁,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此时闻言,连忙就要去抓碧桃。 碧桃闻言大骇,苦苦哀求无果后,竟是眸子一狠,突然朝着一旁柱子上撞了过去。 “彭!”的一声,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碧桃身子软软倒下,额头上鲜血横流,瞧着似已昏过去了一般。 苏倾颜见状,轻嗤一声,慢条斯理道:“赶紧看看还有没有气,有气的话便赶紧趁着还有一口气,送去三姨娘那。” 碧桃本是装晕,尚且还留有一丝微末神志,想看这位二小姐会不会心软。 骤然听闻苏倾颜这般无情言论,登时眼睛一翻,这下是真的吓晕了过去。 * 及至碧桃被拖走,屋内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柱子边残留的血迹述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苏倾颜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唇,一番毒茶风波下来,她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淡定从容。 花裳在一旁深深看着,一时只觉得眼前这位二小姐竟陌生的让她害怕。 在她的记忆里,这位二小姐向来是个受气包,便是遇上下人故意怠慢,也是闷着头忍气吞声,一副不予计较的样子,因而那些排挤和怠慢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可再看面前这平静淡然的人……她却再也无法将对方与忍耐,忍让联系在一起。 这位二小姐……是真的不一样了! 苏倾颜啜了几口茶水,沉思了半响仿佛这才看到花裳一般,恍然道:“行了,这里已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花裳这个时候也再不敢摆出什么脸色了,连忙诚惶诚恐的低头退了下去。 花裳离开后,柳枝登时一脸喜笑颜开:“小姐,您好厉害啊,几句话就将那个碧桃吓破了胆子,竟是连撞柱这种把戏都想出来了。” 说着,幸灾乐祸道:“待三夫人见到碧桃,指不定会气的脸都绿了,要知道咱们才刚将桃香给送过去呢。” “不过是一些冲锋陷阵的小鱼虾罢了,想来便是弃了,我那三姨娘也不见得有多心疼。”苏倾颜淡淡道。 柳枝鼓了鼓嘴道:“那不一样,杀杀三夫人的气焰也好,省的三夫人闲来无事总来来找小姐的麻烦。” 说着她眼里又似有些迟疑和惊叹:“小姐,奴婢总觉得您从秦王府回来后就变了很多。” 苏倾颜便问:“变了不好么?” 柳枝摇头道:“奴婢不懂,只知道小姐以前也很好,但总会委屈自己,现在变了也好,否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到现在还敢在小姐面前作威作福呢。” 说着,举了举小拳头,好似在打气似的,目光坚定道:“小姐您以前就是性子太软了,现在这样正好,就该好好收拾她们,让她们知道谁是主子才行!” 苏倾颜便笑了,眉眼飒冷:“放心,日后再也不会有那种事了。” 她是真的开始有点喜欢这个直愣又单纯的丫鬟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柳枝不如桃香嘴甜会说话,也不善于邀功,因此比起柳枝,原主更喜欢嘴甜会来事儿的桃香。 可在原主生病时,是柳枝衣不解带照顾着。 在原主被下人刁难不敢吭声的时候,也是柳枝心疼的恨不得要去拼命。 在沈氏一根白绫吊死,原主一场重病差点跟着踏进鬼门关的时候,也是柳枝连夜守在身边伺候,到处塞钱求情,想要给原主请个大夫回来救命。 桩桩件件,这个直愣到有些傻的丫鬟,竟是整个苏府里最为关心原主的人。 苏倾颜看着柳枝,像是承诺一般,再次道:“以后都不会了。” * 翌日,苏倾颜被叫醒时,已近辰时。 柳枝急道:“小姐,快些起,要错过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 苏倾颜眸子一凌,登时清醒过来。 第13章 扑棱蛾子 苏府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从前沈氏还在的时候,便每日都会定时早起,去慈宁堂给老祖母请安。 苏倾颜到时,越氏以及苏慕婉已然到了。 两人一个给老夫人奉茶,一个依偎在老夫人胳膊边,笑意温柔清甜的说着什么,惹得老夫人笑颜大开,乐的合不拢嘴。 好一副,三世同堂和谐美满的画面。 只不过,苏倾颜一来,这副美好画面便被破坏了,老夫人一见苏倾颜,脸上笑容便淡了下来。 倒是苏慕婉美眸微转,瞬间便扯开了一道柔柔的笑:“二妹妹可来了,今日来的却是比昨日早了些。” 这话说的,好似她昨日来的多迟似的。 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动,显然听了苏慕婉这一番话,心里有些不满起来。 苏倾颜有些厌烦这苏慕婉的白莲做派,面上便也愁眉苦脸的装:“大姐姐误会了,我早早便起了,只是这玲珑苑离祖母的慈宁堂着实远了些,我走了足足快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到,整个苏府都快被我走穿了呢。” 这话一出,越氏的眼神微沉,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这话分明话里藏针,暗指她这个现主母苛待她苏倾颜这个嫡女呢! 苏老夫人何其爱脸面,平日里对府里那些腌臜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但若是闹到她面前让她不痛快,她也是说翻脸就能翻脸的。 当即面色就微微沉了下来。 苏慕婉何其聪慧,见状反应过来,赶在苏老祖母开口前柔柔笑道:“倒是我的疏忽,竟没想起二妹妹当住的院子离这里有些距离,姐姐在这里给二妹妹道歉了。” 说着,话头一转,却是似真似假的嗔道:“母亲这两日还在与我说,想给妹妹换院子的事呢,只是母亲说以前提过一次,妹妹当时不愿意换,所以母亲也一直在犹豫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苏倾颜闻言,简直要笑了。 越氏确实曾提过一次。 只那时原主已被越氏送去玲珑苑住了好一段日子,府中下人怠慢,那些姨娘和庶出的姐妹也都明里暗里排挤奚落她。 一开始原主还敢反抗,但在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和微妙眼神下,原主也渐渐被自闭起来,只天天躲在自己那方小院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无视外界那些是非纷扰一般。 直到这时,越氏才来假惺惺提一嘴,结果自然是原主不愿离开那方庇护所。 现在这苏慕婉旧事重提,说的好似是她苏倾颜不识好歹似的! 苏倾颜心中冷笑,面上却状似感激道:“母亲愿意给我换院子,我自然是高兴的,那院子夏热冬凉,离母亲和祖母的院子又远,便是有个什么事,都不能互通消息,着实不方便,以前是我不懂事,不懂母亲换院子的良苦用心,现在终于明白了。” 说着,还似模似样的对越氏福了一礼:“多谢母亲挂心,倾颜定当牢记在心。” 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的,就差没将“良苦用心”四个大字戳越氏脑门上了。 越氏的面色变了又变,脸上淡淡笑容差点没挂住。 但她也是个心机深的,心里想再多也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只做出一副贤母的做派,温婉笑道:“你既喊我一声母亲,我自也要做到母亲该做的样子,放心,院子我已经给你选好了,里面物件也已归置妥当,你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仿佛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明枪暗箭,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越氏心里暗自惊疑:这苏倾颜今日怎么跟变了个似的! 苏老祖母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才终于出声道:“好了,既已有了结果,此事便就此揭过,谁都别再提了。” 她目光不满的扫过两人,尤其看不顺眼苏倾颜,面上却只不说,只迁怒:“这都什么时辰了,聂氏怎的还没来?!” 正说着,三夫人聂氏便恰好来了。 她今日也穿的极为华丽,一席绛紫褶裙,满头的金银玉饰,手上还各串了不少丁铃当啷的金玉套镯,衬的她眉目艳丽逼人,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越氏不自觉的拧眉,眼里闪过厌嫌。 老祖母也是深深拧眉,实在看不惯她这番做派:“你成天整这么花里胡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扑棱蛾子?!” 聂氏正笑着呢,一句“扑棱蛾子”便当众摔在了她的脸上,一张笑脸登时就扭曲了几分,瞧着颇有几分滑稽。 她眼里闪过一道难堪,强忍怨怒道:“是妾身来迟,还望老夫人海涵。” 老祖母冷哼一声。 聂氏见过了老夫人这一关,刚松了口气,便恰好对上苏倾颜的目光,脸色登时一变! 苏倾颜微微挑唇,似就等着她似的:“三姨娘,我派人送过去的丫鬟碧桃,怎么样了?” 她这话一出,聂氏却是差点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个小贱蹄子! 居然还还敢有脸说! 她今早来的如此迟,还不是因着那丫鬟的事绊住了脚! 越氏闻言,似是嗅到了什么微妙,眸子一转,道:“什么丫鬟,我怎的没听说?” 她身为府中主母,府中有点风吹草动自然会跟着知晓。 只这次尚不知情,想来是事情发生的突然,眼线还没来得及汇报过来。 聂氏生怕苏倾颜嘴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连忙抢先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二小姐院里的丫鬟不够听话,所以妾身便擅作主张说可以帮二小姐调教几日,是吧二小姐?” 说着,看向苏倾颜的眼神充满了暗示。 开什么玩笑,若是让苏倾颜那小贱蹄子将这事在越氏和老夫人面前抖落出来,越氏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便是没有证据,也能趁机往她身上泼点脏水! 老夫人看向苏倾颜,道:“是这样?” 她显然不相信聂氏所言。 聂氏恨得咬牙,这死老太婆! 目光却不由紧紧盯向苏倾颜。 苏倾颜轻飘飘看了一眼聂氏,直看的聂氏面皮发紧,一阵心脏狂跳,才似笑非笑道:“确实如此。” 她压根没想过凭这件事就能咬到聂氏,方才当众提这件事不过只是给她个警告,故意杀杀她的气焰! 老夫人闻言,一双浑浊老眼犀利的看向聂氏,不满道:“嫡小姐院里的丫鬟,便是再顽劣难训,也应当送到主母手上,你身为一个妾室,怎能将手伸到嫡出小姐的院子,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第14章 当我好惹? 聂氏平白遭一通说教,心里憋屈的要死,偏偏这个理由还是她自己找的。 只能硬憋,忍气吞声的低头道:“老夫人教训的是,妾身记住了。” 老祖母视线一转,又不满的瞪向了越氏,训斥道:“你身为苏府主母,连自个儿府上嫡女身边的丫鬟是个什么德行都不知道?是不是非要等到府里小姐被丫鬟蹉跎怠慢了的事传出去了,让我们苏府被外人当做笑话看才行?!” 说着,又眼皮子一耷拉,恨铁不成钢似的道:“到底是个妾出的出身,眼皮子浅,顾不全大局,上不得台面!” 越氏怎么也没想到这事还能扯到自己身上,且还当着府中姑娘的面如此训斥她,下她的面子! 登时面色变了又变,眼底闪过一道怨毒,心里暗骂一声这该死的老不死,就是因为介意她由妾扶正的身份,心里不痛快,所以才会借机发作! 面上却是连忙惶恐恭顺的道:“母亲息怒,这事是儿媳疏忽,待回去后儿媳定会去好好排查下府上的下人们,那些对主子不敬不忠的,绝对不会轻易姑息!” 苏慕婉见母亲挨骂,连忙出面解围道:“祖母莫气,母亲也是整日忙着府中中馈才有所疏忽。前几日我去给母亲请安时,母亲还在为府上新送来的账单,忙的焦头烂额,连膳食都顾不上用呢。” 她的声音柔柔的,说话又轻声细语,咬字和情绪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听着便像是春风般,抚平人心头焦躁。 老夫人气怒的面色登时松缓不少,看了一眼苏慕婉,道:“你倒是孝顺,还知道为你母亲说话。” 苏慕婉便挽着老夫人胳膊,撒娇嗔道:“孙女也是担心祖母身体呀。” 老夫人脸上这才露了笑意,瞥了眼越氏,哼道:“你没什么其他本事,倒是生了一双不错的儿女。” 越氏连忙笑着附和,心里却也松了口气,连忙道:“慕婉自是乖巧懂事的,且从小就爱粘您,便是连我也要往边上让让呢。” 她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生了苏慕婉和苏锦呈这一双儿女。 若不是念及苏慕婉和苏锦呈,似老夫人这般极要面子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妾出身的主母好脸色。 思及此,她又恨老夫人的绝情! 当年就一心想让老爷另娶正室,好不容易等她手段用尽爬上正室的位置,这老不死的又处处看她不顺眼,各种添堵,一副瞧不上她的模样。 总有一天…… 越氏心里发狠,面上却滴水不漏,歉然道:“倾颜院子里丫鬟的事确实是儿媳疏忽了,待儿媳回去后,便立刻给她重新拨一批调教好了的丫鬟过去。” 说着,还不忘看向苏倾颜,一副体贴关怀的模样询问道:“倾颜觉得如何?” 苏倾颜心里门清这越氏的心思,眸子微动,倏然就笑了:“一切母亲做主便是,想来母亲总不会多亏待女儿,只是不知新院子可有什么缺的,我瞧着我旧院那儿的桌椅和那几套旧衣服可需要一并带过去?” 越氏脸上和煦关怀的笑又快挂不住了。 这二丫头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下来也不见她说抱怨过什么,怎的现在突然在老夫人面前发难? 老夫人显然也听出了话外之言,看向越氏的眼里越发含了冷意:“嫡出的小姐,你也敢捯饬的那么寒酸?要传出去了,还以为我们苏府苛待嫡女,以为你这堂堂主母容不下前主母的孩子!你是不是嫌自己过得太安分,尽折腾点事出来才罢休?!” 苏慕婉咬唇,上前为越氏解围:“祖母,母亲也不是故意的……想来是府中事物繁多,有些下人又心思诡谲各异,原本给出去了十分,说不定等到了了二妹妹手里便就只剩了三分……” 这锅一推,竟是索性直接推给了府中下人。 然而这次苏老夫人却是不买账了,“你若是中馈真的忙不过来,等王氏从娘家回来了,我便让她帮你一把。” 越氏脸色登时大变! 中馈乃是一府主母掌权之根本,她岂可能让旁人来插手! 一旁聂氏也是脸色一变,忍不住道,“老夫人,妾身也可以为府里分忧一二。” 老祖母冷眼扫她,讽道,“你除了会大笔大笔的花银子,还会干什么,你们聂家个个都是会做生意的人精,怎的到了你这边只剩了花钱的脑子?” 一番话直将聂氏说的面皮臊红,深深低下头,眼里闪过一道耻辱和怨毒,咬牙暗恨! 同是妾,老夫人愿意让王氏帮忙分担中馈,却如此看不上她! 一时间,气氛登时冷凝了下来。 苏倾颜冷眸扫看这一幕,心里暗嗤,只觉得这苏府的后宅大戏可真是精彩。 每个人都心思各异,各怀鬼胎,却都碍着老夫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威名而忍辱负重不敢动作。 就是不知道这短暂的和平假象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正想着,一旁的苏慕婉开口了,却是点了她的名字:“说起来,二妹妹若是今日就搬的话,府上的裁缝怕是就来不及制衣了,不若我陪妹妹去外面的成衣铺子,先买几件成衣回来?” 这番话瞬间将话题扯到了苏倾颜身上,方才冷凝的气氛瞬间流动开。 越氏此时显然也从方才的震惊气怒中反应过来,暗赞苏慕婉聪慧,面上也是从善如流的接道:“还是婉儿想的周到,既如此,今日你们便去账房上拨些银两,去买几套吧。” 老祖母掀了眼皮子淡淡扫她一眼,没说话。 苏倾颜心里不由冷笑:想拿她来转移话题,也不看看她同不同意。 当即便状似无意道:“说到成衣,我倒是想起来我母亲去世前曾留下的嫁妆里,就有一家成衣铺子呢,不若我跟大姐姐今日便去那里吧。” 这话一出,越氏和苏慕婉的脸色都变了! 第15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越氏心里暗骂苏倾颜怎么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找事情! 沈氏留下的嫁妆当年就被她连哄带骗的骗到了手上,美名其曰帮其打理,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剩下什么,早就掏的光光的了! 但这事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只勉强笑道:“倾颜,你怎的突然想起这件事了?那铺子都这么多年了,兴许早就没开了。” 她在这边委婉的说着,一旁聂氏却微微侧头,半掩着嘴,笑的幸灾乐祸。 苏倾颜只当听不懂越氏委婉的暗示,摆出伤感的样子道:“今早梳洗时,我无意间看到了我娘生前留下的簪子,便记起娘生前最爱各种形制的簪子,当时足足有好几箱妆枢。” “可今日我左右翻找,也只找到那一支,思来想去好久才想起来娘去世后留下的嫁妆如今是母亲在帮我打理。” 说着她又似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么想着女儿便有些愧疚了,母亲掌府中中馈,本就繁忙,女儿却还如此不懂事,竟累的母亲还要为我打理嫁妆,女儿如今已到议亲年了,思来想去是时候为母亲分忧,自己来打理了才是。” 越氏听得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这苏倾颜今日是吃错了药么?! 她总不能说她帮嫡女打理嫁妆,还打理的赔了本吧! 这嫡母克扣私吞嫡女的嫁妆,若传出去,她这脸皮怕是真的要丢尽了! 思及此,越氏连忙端出笑,开始打感情牌:“你既称我一声母亲,这些事便是应当的,何来劳烦一说。” 苏倾颜坚决道:“这不能,没道理女儿都快及笄了,还一切都要劳烦母亲,传出去也只会让人闲话,以为女儿不懂事呢。” 这话都说死到这份上了,越氏只能似笑非笑,强撑镇定:“说的也是这个理,既如此,待日后找个恰当的时机,我们再细细商议一番,到底打理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我也要交接一下,倾颜不会连这等时间都等不及了吧?” 苏慕婉闻言,也连忙帮声道:“是呀二妹妹,这件事日后再说吧,这可不是一时半会便能交代清楚的呢。” 苏倾颜恍然道:“说的也是,那便日后再说。” 她心下暗嗤,自然也得日后再说,不给点时间给越氏,她怎么好去添补抹平那些亏空了的账本不是。 这时老夫人也开口了,却是厌烦的开始打发人,“行了,我今日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明日便不用来请安了,我想好好清净一天。” 显然是在暗指她们事情多,烦人的很。 越氏尴尬的笑了笑,她是今日最憋火的一个,可此时还得陪着笑脸,越发憋了一肚子气。 送老夫人离开后,她转过身还得对苏倾颜摆出一副慈母嘴脸:“倾颜,待会你们去账房那支取些银子,今日便由婉儿带着你去趟成衣铺,买些衣服回来,好应应急,府里下次制衣还得再等上一段日子呢。” 苏慕婉眸光看向苏倾颜,柔柔笑道:“二妹妹,我们走吧。” 苏倾颜唇边微翘,“既如此,那妹妹便不客气了。” * 苏慕婉要带她去的铺子在上元城的西南方,坐马过去也要半炷香时间。 这个铺子常年跟苏府做生意,见着苏府马车在铺子面前停下,当即便有伙计去通报。 不一会儿便有个胖憨憨的掌柜从屋内出来,匆匆迎上来,笑容满面道:“这不是苏府的大小姐么,贵府的单子应该是下个月排上,大小姐今日怎的来了?” 说着,目光顺势扫到站在一旁的苏倾颜,愣神了一瞬,眼里登时闪过一抹惊艳,不由问道:“这位是?” 他自认与苏府也做过好几年生意了,苏府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认了个七七八八,但眼前这位绯衣少女瞧着却是有些眼生。 这少女瞧着也不过十四五的光景,比苏府大小姐苏慕婉小点的模样,一身海棠色的绯衫罗裙。 五官精致昳丽,眉眼轻淡,一双眸子跟碧洗的溪玉般清澈,却又带着点淡漠和不符年龄的沉稳,有着淡淡的难以让人忽视的气势。 饶是自持看人多年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的的掌柜,也觉得在这绯衣少女面前,心里有一瞬的微紧。 苏慕婉美眸一转,脸上绽开三分笑意,盈盈道:“这是我二妹妹,往日便鲜少露面,你不认识也正常。” “今日我来这里,是母亲让我带她来买几身做好的衣裳,你这里可有什么好的料子与制式,一并拿来让我妹妹看看便是。” 胖掌柜一听,却是有些懵了。 苏大小姐的二妹妹,那不就是苏二小姐么? 关于苏二小姐,他还是知道些的。 但如今一看,这苏二小姐比起苏大小姐来,也是丝毫不逊色的啊。 胖掌柜向苏倾颜行了个礼,脸上笑容没有因为听到她的身份而变化:“两位小姐大驾光临,可是让小的这蓬荜生辉啊,快快里面请!” 及至两人进了铺子,苏倾颜这才主意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别人。 想来那掌柜在出来迎她们之前,也是刚好在招待别的客人。 那客人似是认识苏慕婉似的,见她们进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疑声:“苏慕婉?” 苏慕婉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既省钱又面子上过的去的给苏倾颜买个几套成衣,闻声便下意识抬头,见到面前人时却是脸色微讶,道:“青阳郡主?” 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看着约莫十四五的少女,一身天青的轻烟软罗裙,尖尖瓜子脸,脸精致又秀美,一双水灵灵的杏眸,琼鼻红唇,秀眉微扬,脸上带了三分诧异和七分笑意,高兴道:“我瞧着便像是你,没想着真是你!” 说着,又奇道:“你平日不是从不买成衣,只差人去府上做么,怎的今日想着来这成衣铺了?” 苏慕婉美眸里极快的泛过一丝涟漪,柔柔一笑:“我今日是陪二妹妹来的,二妹妹的衣裙亟待更换新的,母亲便让我陪着一起来了。” 急着换新衣,所以就让苏慕婉陪她来买? 青阳郡主闻言蹙了蹙眉,这才将目光转到苏倾颜身上,目光里便含了审视道:“你便是慕婉的妹妹?你叫什么?” 其实苏慕婉刚进来时,她便一眼瞧见了站在苏慕婉身边的这个绯裙少女。 只因对方那眉眼精致,五官舒淡冷然,一双眸子清如碧空云洗,又淡如水间清泉,格外的吸引人。 且总让她联想到一个人,所以她目光才一下子便被对方吸引住了。 但没想到会是苏慕婉的妹妹。 苏慕婉的妹妹她也见过一个,似是叫什么苏芷容,瞧着便拈酸吃醋小家子气,上不得什么台面的很。 可眼前这个绯衣少女看着气质格外不同些。 苏倾颜目光极快的从眼前这位看着便骄矜自持的青阳郡主身上掠过,秀眉微动,噙着笑,叫人挑不出错的福了一礼道:“苏倾颜见过青阳郡主。” 原来这就是青阳郡主,苏慕婉的那个手帕之交。 青阳郡主听到苏倾颜的名字后,登时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道厌嫌。 苏倾颜,竟是她? 第16章 再见端王 她本乍一眼之下还对苏倾颜颇有几分好感。 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后却登时没了耐心,直接无视了苏倾颜,对苏慕婉道:“你若是替她挑衣服,直接差下人来便是,何必还自己亲自前来。” 苏倾颜闻言,登时眉头一挑。 青阳郡主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对她十分有意见似的? 苏慕婉却是好脾气的笑笑,道:“下人做事粗手粗脚,如何能放心,且我也与二妹妹许久不曾一起出来过,权当消遣时间了。” 青阳郡主撇了撇嘴,看向苏倾颜,道:“慕婉待你倒是不错,你该记着这份情才是。” 苏倾颜被她们两人一个“我待二妹妹不薄”,另一个“你该感恩戴德”的表情给恶心到了,心里暗嗤,当即便笑道:“可不是么,我一开始也不愿意太麻烦大姐姐,想着我娘留下的嫁妆里也有个叫锦轩阁的铺子,本是想去那里买成衣的,只是大姐姐和母亲实在客气,非要带我来这,反倒叫我不好推辞了。” 苏慕婉一听苏倾颜这话,脸色登时微微一变,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青阳郡主脱口而出,“锦轩阁?那个铺子不是早就关门了么?” 果然被折腾关门了。 苏倾颜心中冷笑。 她早就从越氏的反应里猜到一二。 但此时还故作愕然不解:“怎么会,母亲今日还说那些嫁妆她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呢。” 青阳郡主也不是个傻的,听她这话,登时便也有些慢慢回过味了。 敢情这是苏府现主母,将前主母留下的嫁妆接手过来打理,然后将前主母嫁妆里的铺子都给整关门了? 这听着……怎么怪不对劲儿的? 她不由瞥眼看了看苏慕婉,眼神有几分古怪。 苏慕婉在那边捏着帕子,被苏倾颜这番话说的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暗恨苏倾颜这张破嘴没个遮拦,什么都要在外人面前道个。 面上却装作似无措道,“我鲜少在外走动,所以对这些也不太清楚,可母亲既那般说,想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二妹妹若信不过,不若过会儿一起去看看便知。” 她这番话说的倒是巧妙,既显出自己毫不知情,又无意间为她母亲辩解了一句,最后一句一起去看看,更是显得坦荡大方。 她这般坦然,青阳郡主反而不好意思往阴暗地方想了,点点头道:“慕婉说的也在理,任何生意都有自己的经营之道,想来或许是我们不清楚里面门道也有可能。” 一旁的胖掌柜听着,眼里却极快的闪过一道异色。 成衣铺有没有门道,旁人不知道,他这个做成衣生意的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那家锦轩阁早早就入不敷出,如今也只剩个空架子在撑着了。 想当年也是个跟锦绣坊齐名的成衣铺,生意络绎不绝,如今却门景萧条,让人叹息扼腕。 他原本还以为是那家店的东家出了什么事,此时听来竟是苏府原主母沈氏手里的铺子,被现主母拿捏在手里,却糟蹋成那样。 看来这苏府现主母,也不像表面上那般贤良淑惠啊。 * 青阳郡主只待了一会儿便走了,苏慕婉倒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与她好一通告别才作罢。 再转身回来时,苏倾颜已经挑好了成衣。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她挑的都是铺子里料子最好且式样最新的,几件下来,登时将苏慕婉带出来的银子花掉了一大半。 苏慕婉肉疼的不行,面上却还要装出大方温婉的模样。 苏倾颜看的心里发笑。 心道待会去完通宝阁,也不知道这苏慕婉走路会不会腿软。 通宝阁是上元城最大的首饰店,离锦绣坊仅有一盏茶的功夫。 这也是越氏的意思,要替苏倾颜买些能拿得出手的首饰,想来也是为了堵苏倾颜的嘴,以免她再去老祖母面前哭穷卖惨。 两人刚走到通宝阁门前,便听“彭!”的一声巨响,一个东西迎面飞了出来,竟是直奔两人面门飞来! 苏慕婉吓得惊叫一声,脸色煞白,竟下意识的去拽苏倾颜的袖子,想往她身后躲,让她给自己挡! 苏倾颜眸子一寒,正要有所动作,一道玄色身影掠过劲风,倏然出现在她面前,便将那迎面砸来的东西掷到了一边。 “青阳,别在这胡闹!”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沉怒,听着还有几分熟悉。 苏倾颜有所动作的手顿时停住了,诧异抬头。 对方也正好转过脸来。 两人视线对上时,眼里都闪过一道惊诧。 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他? 念头刚转过,通宝阁内便有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一身青衣罗裙,俏脸含怒,竟是不久前刚与她们别过的青阳郡主。 对方看见她们显然也是有些诧异,但很快便将目光移开,落到了玄衣男子身上,面露委屈,跺脚不甘道:“司寒哥哥缘何说我胡闹,那件首饰分明是我先看上的!” 夜司寒敛了眸底神色,皱眉道:“上面既没写你的名字,你也不曾说过要买,她既先付了银子,自然归她。” 他又扫了眼苏倾颜两人,道:“方才你扔出去的东西,还差点砸伤了人,竟也想作不知情的样子糊弄过去?” “司寒哥哥……”见在外人面前,他都如此冷淡的对待自己,丝毫不给她面子,青阳郡主的脸色登时有些难看。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不甘不愿的看向苏倾颜两人,道:“方才一事,多有冒犯……” 苏慕婉哪里敢接她的歉,心里再不痛快,面上也得摆出笑脸温温柔柔道:“郡主何必与我这般生分,无心而为自然较不得真,郡主这样反而让我有些惶恐了。” 她这话一说,青阳郡主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心中深觉苏慕婉上道。 苏倾颜懒懒站在一边,她对青阳郡主如何并不感兴趣,反而更好奇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出现在这里。 世人都说端王殿下对女人不感兴趣。 可今日这端王却出现在这里,还一副跟青阳郡主相识的样子。 苏倾颜眸光从青阳郡主脸颊上掠过。 她上一世活了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自然也是见过猪跑的。 青阳郡主看向夜司寒时眼底那小女儿家的娇嗔情态,便是她这个对感情迟钝的人,也能看的分明。 夜司寒如何不知,却更无耐心。 他今日来这里本就是被皇帝用借口支来的,来了后才知道皇帝又在乱点鸳鸯谱,当即没了耐心,冷着眸道:“我还有事要办,你若想回去,一会儿自会有人送你。” 说罢,冷漠的转身离开。 第17章 大半夜爬墙? 青阳郡主哪里甘心他就那么离开,当即喊道:“司寒哥哥!” 可夜司寒说走就走,权当没听见青阳郡主的挽留。 身边便有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小声笑起来,听的青阳郡主脸色一阵红一阵,半响后却是恨恨的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走之前,还不忘匆匆与苏慕婉道声别。 苏倾颜却是彻底被忘到了一边,活似她这个大活人没有杵在一旁似的。 回去的路上,苏慕婉还假惺惺的与她说一声:“青阳郡主也只是走的急没有看见你,才未与你招呼一声,二妹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苏倾颜面上淡淡道:“二姐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与青阳郡主本就不熟,她若是向我招呼,我才更受宠若惊呢。” 苏慕婉一噎,像是不相信似的看了她几眼。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登时有些心头不是滋味了。 她百般折腾想尽法子,当初甚至不惜冒着风险自导自演,去演个一出意外助人的戏码,这才获得了青阳郡主的青睐。 可这苏倾颜却像是对她想要得到的那些嗤之以鼻似的。 即便苏慕婉心中不满,但面上却还摆出温柔的笑,“妹妹若当真这么想,便太好了。” * 回到苏府,原来玲珑苑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妥当了,连同玲珑苑的牌匾都一同带去了新院子,说是担心她住不惯,所以特地带过去让她适应适应的。 新的院子其实也偏,不比旧院好多少。 只不过不似旧院那般紧邻着街市,而是更靠近后巷,因而一到晚上就夜深人静,仿佛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似的。 这对苏倾颜这个五感敏锐的人来说,倒是更舒服一些。 此时已夜过戌时,天色已晚。 柳枝将提前备好的热水送到了屋里,对苏倾颜道:“小姐,您先沐浴,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奴婢交代。” 说着,人就退了下去。 苏倾颜脱去外衫,素白手指刚搭在胸前衣襟上,解到一半时突然顿住了,轻嗤出声:“你倒是沉得住气,居然还继续躲躲藏藏。” 话落,她眸子一寒,搭在胸前的手腕一翻,一道寒光便猛地直奔房梁而去! 只见一柄极窄的细刃狠狠钉在了房梁上,尖锐的刃头竟是钉进去了三分,可见力度之狠! 紧接着,一道身影破空翻下,落在屋内苏倾颜的不远处。 一身玄衣,脸上还带了面罩,幽深眸子似寒潭一般,此时看着她带着些许诧异。 苏倾颜早在进屋的时候便发现屋内有人。 只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算是“半个熟人”。 她上下打量对方一眼,眼里闪过诧异,语气古怪道:“端王殿下?” 夜司寒此时也有些惊诧。 他原只是想借个地方藏身,没想到却这么巧,会是这位苏二小姐的闺房,更没想到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便被对方发现了。 他深眸微动,道:“苏二姑娘,好巧。” 苏倾颜轻嗤:“巧不巧的先不说,端王殿下这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不觉得有些不妥么?” 说着,她突然微皱鼻子,一双水眸开始往他身上不住的打量:“你受伤了?” 今天白天遇见时,还没有这股浓烈的血腥味,这是去做什么了? 夜司寒闻言,却是有些意外:“上次我便发现了,你的五感似乎格外敏锐?” 秦王府那次,他的动静十分细微,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可眼前这少女却敏锐捕捉到了他的行迹。 这次,他的伤口也简单处理了下,寻常人一般不会那么敏锐察觉到他受伤了的事。 苏倾颜视线往他身上转:“还行吧,确实比寻常人敏锐那么些,天生的。” 一句“天生的”瞬间堵死了夜司寒想要再细问的心思。 鼻尖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渐浓,苏倾颜忍了半响,终于难受的蹙眉:“端王殿下来我这里,难道是想让我帮你疗伤?” “自然不是。”夜司寒好笑,“只借地躲一会儿,片刻就走。” 也不知为何,他对着苏倾颜便觉得舒适自在,丝毫没有对着青阳郡主时涌起的那些不耐与厌烦。 苏倾颜点头,“我也猜是如此。” 寻常人又怎么可能觉得一个普普通通闺阁少女会医能救人,还特地巴巴的往这里来。 她这话反倒像是提醒了对方似的,夜司寒眸子深深看她:“你还会医?” 苏倾颜更诧异,“端王殿下不是见过?” 夜司寒一回忆,登时想到了:“我以为你是随身携带了些防身的毒,毕竟毒随处可买,医术却是无处可求。” 苏倾颜闻言只觉荒谬:“医毒本就是一家,善用毒的人,医术自然也差不了。” 夜司寒闻言略微点头,倒是没有刨根究底的问她不过一个小小闺中女子,为何既会用毒也会医术,反倒有些戏谑道:“可当时我记得你动弹不得,还是我带你离开。” 苏倾颜:“……” 她难得有些窘迫,又不好说自己当时的真实情况,索性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问道:“你既有伤在身,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夜司寒闻言愣了一瞬,冷冽眸子里闪过一道淡淡笑意:“你帮不了我。” 他的那几道深深的伤口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些上好的金疮药再养些日子,便可以痊愈。 最让他心疾成病的,并不是那些肉眼的伤口,而是…… “你身上有蛊,对吧。”苏倾颜动了动鼻子,探寻的目光看向他,一语中的,语气十分肯定。 夜司寒幽深的眸子这一瞬猛然锐利起来。 他盯向苏倾颜,这次的视线便充满了打量和审视,“你怎么知道?” 他身上确实中了蛊,只那蛊除了他自己与下蛊的人,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眼前这不过十四五的少女,是如何知道的? 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苏倾颜轻嗤一声,道,“这有何难,我天生五感过人,你的血味道这么奇怪,我一嗅便嗅出来了。” 见她还说到了血,夜司寒的眸光更为惊异。 苏倾颜此时却是不耐烦了,几步走到他身前,伸出小手便要去拉他胸膛衣裳。 夜司寒一惊,正要阻止,便听她低喝一声:“别动!” 他手下动作顿住时,胸前衣裳被拉开,微微带些蜜色的结实胸膛便暴露在了空气中。 第18章 端王居然会害羞? 许是被人堂而皇之的观察注视,对方还是个未及笄的少女,那块胸膛连接着脖颈的地方,不过片刻便肉眼可见的慢慢红了起来。 苏倾颜有些意外的抬头,见夜司寒微微半侧的脸庞,薄唇轻抿。 不是吧……这端王,居然还会害羞? 苏倾颜有些懵,觉得眼前这幅画面委实有些清奇。 她一姑娘家,在这生扒人的衣服,人家还红着脖子任她扒。 这人还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冷酷残烈,八风不动的端王。 手里一个哆嗦,苏倾颜顿时一个力道不稳,引得夜司寒喉间溢出闷痛哼声。 触手温热,苏倾颜回过神,低头看去,便发现自己的手不小心按在了对方的伤口上。 他瓷实健美的胸膛上有两道深深的刀伤盘桓其上,皮肉翻卷狰狞,看着十分可怖。 可见下手之人力道之狠。 也亏得眼前这人能忍到现在,还在那跟她谈笑风生。 苏倾颜倏然凝神,素手一拂,几根细长银针倏然出现在指尖。 她下针飞快扎他孔最穴梁丘穴等处,又拿出了止血喷雾简单粗暴给他消毒止了血。 速度快的夜司寒根本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 不过几息时间,那股难熬的剧痛便减轻了不少。 夜司寒看向苏倾颜手中的东西的目光登时有些奇异了,低声问:“这些……都是你的?” 苏倾颜头也不抬:“是我的。” 见她居然这么坦然承认,连个借口都不曾想过,夜司寒更惊诧,深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我面前拿出来,就不怕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苏倾颜这下抬头了,却是轻嗤一声,“这些只有我会用也只有我能用,落在别人手里也就是一堆没用的东西而已,再说……” 她眸光微转,落在夜司寒因失血而微微发白的俊美脸庞上,“我既敢拿出来,自然就是有保命的底气。” 她还不至于弱到因为拿了这点东西,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折腾掉。 夜司寒闻言,想起初次见面时对方就给自己下了毒,忍不住勾唇笑了。 他平日里是甚少笑的,上次在秦王府第一次见到苏倾颜时也笑了一次。 那次是见对方处境狼狈困窘,出于看好戏的凉薄心态,戏谑的笑了。 这次却是真的发自心底的忍不住想笑。 他觉得眼前这少女,有时候冷漠的像是个旁观世事的局外人,对万事漠不关心。 有时候却又很骄傲,仿佛对自己有一种迷一样的自信。 虽然他不懂这自信从何而来,但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不一样的。 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苏倾颜也是头一次见眼前人这般写意随性的笑,像是什么复杂情绪也没蕴含,只是淡淡一个笑,便让人心跳都忍不住漏了半拍。 不得不说,这端王虽名声不好,但这逼人的俊美无双却是真的没话说。 苏倾颜从美色中回过神,将目光凝向对方伤口处已经缓缓止住的血渍,拧着眉问:“多久了?” 一般正常人流血,都是殷红的颜色。 可夜司寒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却十分诡异,竟是红中带了金。 乍一看去,像是一滩红色血液里带了金丝般。 苏倾颜初时嗅到这血腥味时,便觉察出了几分不对。 夜司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这蛊,中多久了?”苏倾颜耐心的问。 听到这句话,夜司寒的脸色一下子便微微沉了:“应该有十年了……” 十年前,他不过一个十岁的少年,还未从无忧中长成,便已经历父皇暴毙,母亲缢死,独身一人在皇宫求生存的坎坷半生。 虽然身边人都说父皇是重病过世,母亲也是伤心过度想随之而去才做出自缢的事。 可他心里清楚,这一切事情的真相,远远要肮脏的多。 他身上的蛊毒,也是那时候被下的。 苏倾颜闻言点了点头。 按照眼下这情况,确实也差不多。 她也无意多问,能给从前的皇子,当今的王爷下毒的人,这世上也无非就那么几个。 苏家的烂摊子已经够烦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惹个烂摊子回来。 她从伤口捻了些血,一会儿凑近看,一会儿又凑近嗅,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反倒是夜司寒,观她这一连串举动,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他定力极好,脸上丝毫看不出来,只微微挑眉:“你当真认出来这是蛊毒?” 苏倾颜拿帕子擦了擦指尖血渍,轻嗤:“我玩毒的时候,比你中毒的时候还要小的多。” 夜司寒闻言,眸子微深。 他不由想起自己差人调查来关于苏府二小姐苏倾颜的情况,前八年在苏府过的还算可以,八岁那年生母去世,妾室扶正后地位便开始急转直下,从嫡女沦为连庶女都不如的存在。 究竟从小经历了什么,才能眼也不眨的面对他胸膛上的那些伤口,才能用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才能说出玩毒的时候比他中毒时还小的话? 苏倾颜不知道对方已经把自己想成了个小可怜,还在那边撑腮沉思。 夜司寒见状,敛了心神,问:“此蛊难解?” 苏倾颜摇头:“说难也不难,但说容易也不容易。” 她眸光从夜司寒伤口处掠过,道:“你这蛊,叫同忠蛊,又叫送终蛊,知道是什么意思?” 夜司寒微微一凛神。 他还是头次听到自己身上蛊毒的确切名称。 苏倾颜继续道:“一般都是用来控制手下人,让他们不得起异心的,必须每月服用解药,一旦断药,便会毒蛊发作,爆心而亡。” “但即便有解药,也只是延缓毒蛊的发作而已,毒蛊深种体内,初时还好,只是偶感心脏钝痛,几息便会慢慢恢复,但越往后,便会越严重。” 说着,她看向夜司寒,认真问道:“你是不是每月时不时便会心绞痛几次,会出现不明的躁郁,狂暴情绪?” 夜司寒微微捏紧拳头,眸子深深的看着她,颔首:“嗯。” 他无法说清此刻的心情。 眼前的少女是真的认出了他身上的蛊毒,连他近几年发作的症状都能明白的点出来。 可与此同时,他又想起对方说的“解蛊说容易也不容易的话”。 饶是他定力再过人,此时情绪也开始有所波动起来。 第19章 你中蛊了 苏倾颜点头道:“是这个症状就没错了,你中蛊毒已有十年,蛊毒发作已从一月一次到一月数次,越来越频繁,且你血中带金线,也正是蛊毒入骨的体现,你每发作一次,金线便浓一分。” “按照血中带金线的程度,再过个两三年,毒蛊入骨,你便只能等死了。” “届时,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只能给你送终,所以也叫送终蛊。” 说完,苏倾颜也忍不住啧啧感慨:“给你下这蛊毒的人,倒是打的好算盘,将你利用完后,不用自己动手,你也没命活了。” 夜司寒薄唇微扬,唇边弧度讥诮。 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那皇兄,既都能心狠手辣的对父皇和他生母下手,又怎么可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苏倾颜见他眸中神色阴郁翻涌,似是在想着什么似的,轻嗤一声道:“你这般苦大仇深做什么,我可没说我治不了。” 夜司寒眼里闪过一道惊异:“你能治?” “现在治不了。”苏倾颜摇头道,“前期的药浴可以替你缓解蛊毒发作时的蚀骨钻心的剧痛,但关键是后面,缺了几株十分稀珍的药材,没有那些药材,便无法治愈,所以我才说不容易。” 若是还在上一世,想找来那些药材肯定会相对容易些。 但在这个古代,她还真不确定能不能找齐。 听到她能治,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虽不抱有多少希望,夜司寒道:“你写与我,能找来的我都给你找来。” 他眸子深深的看向苏倾颜:“若你能治好,便算我欠你一命。” “我要你命做什么,不过顺手的事,权当还了当初你帮我的那次。”苏倾颜不以为意,当真去了书案,提笔写下几个药材名,写好吹干墨迹后,便将纸卷好递了过去。 夜司寒展开念几句:“龙心胆,鹿蹄兰,天雪心……” 他越念眉头越皱。 这些名字他连听都没听过,何以去找。 但看苏倾颜的样子也不像是无的放矢,想来确实是有这些东西,只是鲜少为人知罢了。 这般一想,夜司寒越发惊异苏倾颜竟然会知道这么多。 两人正沉吟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丫鬟柳枝的声音响起:“小姐,您沐浴好了吗,大小姐来了。” 苏慕婉?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突然来了? 苏倾颜秀眉微蹙,看向夜司寒。 既然苏慕婉来了,夜司寒肯定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了。 夜司寒自然也清楚。 他摘了腰间一块掌中玉递给苏倾颜,道,“这个给你,是我的信物,见这块玉便如同见我,有这个在,旁人也都会敬你几分。” 他显然还记得苏倾颜在苏府的地位,起了想帮她的心思。 苏倾颜一听,这倒是好东西,当即便也没跟他客气,接了过去。 反正她这次帮他,算是真正的救命之恩,拿点好处也不算啥。 待到要说的话说完,夜司寒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打开了窗,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中。 一盏茶后,苏倾颜打开了房门,守在外面柳枝便见自家小姐身上换了中衣,发梢还带着水汽,一副刚沐浴完的样子。 她连忙上前给苏倾颜梳理起乌发来。 待一切收拾好后,苏倾颜便去了前屋。 苏慕婉正端坐在那,斟好的茶水放在那,已经凉透了也没见动一口。 显然是看不上她这里的茶水。 苏倾颜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落了过去,口中慵懒问道:“这么晚了,大姐姐怎的还不休息,来我这了?” 苏慕婉显然有些心事,虽面上竭力掩饰,目光却挡不住的四下飘,嘴里还敷衍道:“也没什么事,只是今日去外面好生逛了一圈,回府后因为太乏累便歇下了,却没想到要与妹妹好好说上几句话。” 苏倾颜冷眼看她眼神四处乱飘,只当没看见似的,跟着坐下嗤笑道:“那我便坐在这,大姐姐想说什么且说罢。” 苏慕婉哪里是想说什么。 她是听身边的婆子突然跟她提了一嘴,说经过二小姐院子时,似看到有个黑影入屋,没过多久又听闻府中心小厮说府外有官兵的动静,便猜测莫非是有歹人闯进了苏倾颜的屋子。 但她到底不敢一个人贸贸然来,便先让婆子来通告一声。 只苏倾颜身边的丫鬟看着丝毫没有异样,反而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莫非只是婆子看错了? 见苏慕婉目光乱飘话却敷衍无比,苏倾颜渐渐没了耐心,下逐客令道:“大姐姐若是无事的话,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今日累的很,打算先歇下了。” 苏慕婉不由看了一眼苏倾颜。 已是换掉了衣服,只一身中衣的模样便出来见了她,发尾还带着水迹。 虽不修边幅了且出来匆忙了点的样子,但若是用姐妹之间无须过多在意来解释,倒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苏慕婉明白过来今晚应该是白跑一趟了。 她到底没敢露出自己是因为怀疑她屋内有男人才来的。 见苏倾颜神色如此坦然无比的下逐客令,当即便也站起身歉疚道道,“是我的不是……二妹妹既累了,便好好休息吧,我也不叨扰了。” 说着,压下心底不甘,带着身边婆子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只是,走的时候还不忘又飞快扫了一遍。 走了之后,柳枝在一旁告状道:“大小姐可真奇怪,来了之后也不让奴婢禀告,自己在那转悠着也不知在等啥。” 苏倾颜心中冷笑。 等着捉奸呗,不然还能有什么。 端王明显是在躲人追杀,想来是府外追兵的动静被小厮透露到了苏慕婉那里,再加上身边的婆子再说句自己这边有什么奇怪动静,可不就惹得苏慕婉心中生疑,忍不住来探查下么。 苏倾颜掩唇打了个呵欠。 这一天事情太多,饶是精力充沛如她,此时也觉得累了。 她丢下一句:“谁来都不见。” 旋即,转身进了屋。 一夜无梦。 * 翌日 天刚翻鱼肚白,苏府的下人们就都开始忙活起来了。 苏倾颜被柳枝叫醒的时候,日头还未完全升起。 柳枝带来了一个消息:“小姐,听说三小姐在祠堂跪晕了过去,此时发起了高烧,正高烧不退满嘴呓语胡话呢。” 第20章 苏芷容又搞事 苏倾颜拥被坐起,片刻才反应过来:“苏芷蓉?” 她又问:“高烧?” 柳枝心有戚戚,道:“可不是么,据说是昨晚大半夜烧起来的,烧的气势汹汹,今早发现时就已经满嘴胡话,又哭又笑了。” “三夫人都吓得哭成了泪人儿了。”柳枝说着,有些唏嘘。 要知道这个时代,高烧就跟难产一般,都是鬼门关,迈的不好,那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有去无回了! 可苏芷蓉会这么巧,刚进去三天,就发起高烧? 苏倾颜心下寻思着,便问:“请大夫了?” 柳枝一边伺候她换衣梳洗,一边道:“请了,来了几个都摇头,说不好治,要看三小姐自己能不能熬过来呢。” 苏倾颜闻言,心里微动,笑了,“看样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得去看看才行啊。” 她心下却冷嗤:至于是真病还是装病,她一试自然便知。 * 由于发高烧的原因,苏芷蓉被从祠堂里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本才只跪了三天,还有四天要跪,可此时一场重病,她的惩罚自然便也断了。 苏倾颜到的时候,对方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额头上还用湿了水的帕子搭着。 一张以往俏丽活泼的脸蛋此时一片惨白,病恹恹的,一双灵动的眸子此时也紧闭着,看着便让人揪心的很。 老祖母在一旁坐着,沉思不吭声。 越氏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不动声色。 反倒是聂氏像是被吓得不轻一样,趴在苏芷蓉床边,哭成了泪人儿。 呜呜咽咽的哭声在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响着,好不凄惨可怜。 苏老祖母刚开始还能忍,没听一会儿便不耐烦了,怒道“行了行了,别嚎了,你女儿还没死,你就搁这哭丧呢?!” 聂氏一噎,片刻不甘心道:“老夫人,不是妾身说,实在是蓉儿身子骨弱的很,当初罚跪那么久的祠堂,妾身就心里一个咯噔,着实担心的很,如今一看,可不就病了么。” “若是蓉儿丢了我自己一个儿去了,我该怎么活啊!”说着,又开始呜呜咽咽的抹起了泪。 苏老爷赶来时便正好瞧见这一幕,当下脚步慢了一瞬。 看着床上脸色惨白没有血色,尚且还在昏迷中的苏芷蓉,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 聂氏见了他,就跟瞬间见了主心骨似的,登时扑过去抱着他的腿又开始哭哭啼啼:“老爷,我们蓉儿可怎么办啊,大夫都说救不了,只能靠蓉儿自己扛,蓉儿不过才十三四,还未及笄,怎的却要遭这么大的苦……” 说着说着她,她看向苏倾颜,一脸悲痛:“若是当初二小姐愿意为蓉儿这个妹妹求个情,想来蓉儿也不会积思过重,导致高烧不起,小命都快丢了!” 这话暗含的指责意味显然就很明显了。 就差没指着苏倾颜的鼻子说句“都是因为你”。 可偏偏她话说的怨怼,哭的却又是真的伤心,几乎要肝肠寸断。 再配上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没有血色,昏睡不醒的苏芷蓉。 母女俩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凄惨可怜又无助。 若是此时苏倾颜反驳个一句,指不定还会让人觉得是她咄咄逼人。 苏倾颜心下冷笑,却当即也往前一扑,趴到苏芷容床前,双手紧握苏芷容的双手,悲戚道:“三妹妹,当初我就该好好为你向父亲和祖母求情的,左右不过只是说了几句闲话的事,竟害你跪祠堂跪出了高烧,你若出什么事了,我可怎么办啊……” 这话说的,当初苏芷蓉说的那些话,可不是能用“几句闲话”就能轻易揭过的,再说从一开始,这种种事端也都是因着苏芷容挑起的。 她这话显然是刻意提起苏芷容犯得那些事呢。 聂氏心里登时一个咯噔,心里暗道不好! 再眼角余光一瞥,果然见在场几人都变了脸色,心里登时恨的咬牙,这苏倾颜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每次都能恰好的呛她的声! 她连忙抹着泪道:“是妾身着恼了,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记到二小姐的头上,说到底二小姐才是被容儿所累……” 说着,话一转,哭诉道,“容儿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我这心也跟火在煎熬似的,只恨不得替她病才好,可怜我容儿,竟是如此遭罪……” 苏老爷虽然气苏芷容不顾及苏府脸面在外口不择言,但到底是府上的姑娘,此时看着苏芷容那小脸惨白只剩半口气的样子,心里到底还是不忍。 于是,看向苏老夫人道:“母亲,容儿既都这样了,那责罚还是免了吧,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去找些有名的大夫,将他们都请过来,给蓉儿治一治才好。” 苏老夫人心情有些不渝,到底是她说出口的话,如今却让她亲口撤回,她心里便有些不大痛快。 但眼下苏芷蓉都起了高烧,命悬一线了,她若再不通融个,反而显得冷酷,平白叫人说闲话。 再怎么样不喜,到底也是自己的孙女。 想到这,她便要同意。 那边,苏倾颜捏着苏芷蓉的手腕,不着痕迹的在其手腕上搭了会儿。 手下脉象虽虚浮又混乱,但她凝神细探,便发现这些脉象乱中有稳,看似病的颇严重,实则并没有什么大碍。 苏芷蓉果然是用了某种方法在这装病呢! 苏倾颜心下冷笑,倏地用了力气。 看着小巧柔弱的手,却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 苏芷蓉正闭着眼装病呢,冷不丁手腕上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瞬间疼的惨叫出声,睁开眼便刚好便对上苏倾颜似笑非笑的眼神,登时心里一个咯噔! 但再一看去,却又仿佛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 苏芷蓉有些惊疑不定。 方才捏她的居然是苏倾颜? 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苏倾颜此时却摆出一副高兴地样子,道:“三妹妹,你醒了?” 这话登时将在场众人的视线都拉了过来。 老祖母同意的话登时也梗在了喉咙口,没来得及吐出来。 一旁的聂氏和苏芷容此时简直恨不得缝了苏倾颜的嘴。 你什么时候打断不好,偏这个时候打断?! 但想再继续装病昏睡都不行了,苏芷容只能敛了心底怨怒,白着一张小脸,状似虚弱的装傻:“祖母,父亲母亲,姨娘,还有大姐姐二姐姐,你们怎么都在这?” 聂氏怕她露馅,连忙扑上去握住她手,一副激动的样子,“容儿,你可醒了,你真是把我吓死了,身子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 嘴上一连串的问着,还不忘背着老祖母苏老爷等人疯狂使眼色。 苏芷蓉接收到她的暗示,登时摆出一副虚弱的快死过去的样子,“姨娘,我好难受啊,我是怎么了,我生病了吗?” 聂氏登时一副心疼的快要掉眼泪的模样,用帕子擦着眼泪道,“放心,夫人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老爷已经去给你请大夫去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正说着,苏老爷派人请的大夫到了。 第21章 没病啊 小厮带进来的大夫是一个眉须皆白,年过六旬的老先生。 苏老爷见状,眼前一亮,眉眼上涌上喜色,连忙上前拱手道:“莫老先生,爱女这次就要劳烦老先生您帮帮忙了。” 苏老爷这次请的大夫,在上元城所有药堂的当家大夫中,都是颇具盛名的一位老先生,平日里已经很少做再为人出诊。 这次他也是急了,竟是不论价格硬是将人请了过来。 一旁的聂氏本不以为意,只以为这次请来的还是什么名不经传的大夫,便随意打眼一看。 这一看,却是心里一个咯噔。 心里有些慌:老爷怎的将这位老先生给请出来了?! 若是换成其他年轻大夫,她还有把握能骗住,但换成眼前这位老先生…… 聂氏心里顿时有些没把握起来。 但思及当初卖药给她的人,拍着胸脯说保准医术再精深的人都发现不了,她又慢慢放宽心。 莫老先生倒也不废话,拱手与苏老爷回礼客套了番后,便上前搭了帕子为苏芷蓉诊脉。 他行医几十年,诊脉这种事按理说是手到擒来的事。 可这次却不知为何,搭脉搭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撒手,反而眉头皱紧,眼皮耷拉,一边不住捋自己的胡须,像是有些想不通似的。 场中众人见状,便有些暗暗吃惊。 难道苏芷蓉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下一秒,莫老先生撤了手,却是站起身,背起了药箱就要往外走。 众人见状,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聂氏却是一喜,这是没诊出来,跟其他大夫一样,要失望的打道回府了? 苏老爷却急了,上前道:“老先生,您留步,莫非容儿的病果真那么严重,连老先生都束手无措?” 莫老先生站住了步子,奇道:“苏老爷莫不是在忽悠老朽?贵府千金除了有些肝气上行,便没有任何问题了,这肝火盛的问题,去药铺里抓些清心润肺的药便是,何以如此大动干戈的去找老朽?” 苏老爷登时一愣。 什么?没有问题? 这怎么会,不久前来过的几个大夫不是都说要听天由命了么? 若‘没有问题’这话是其他人说出来的,苏老爷或许还不会轻易相信。 可偏偏说着这话的是莫老先生,上元城颇具盛名的走医。 这时,莫老先生又开口了:“贵府千金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倒是脉象不知为何显得很是虚浮紊乱。” “医术不够精深的人,可能便会误诊,这脉象之乱,不像是真的生病,倒似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归根究底,还是没有大碍的。”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自然也接触过不少府宅阴私。 因而这种一看就有些蹊跷的情况,他只略微一想便猜到里面定有文章,自然不愿意插手进去。 说着,他拱手道,“老朽便先告辞,苏老爷不必多送。” 待莫老先生离开后,院里一片鸦雀无声。 聂氏低着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敢让苏老爷瞧见。 苏芷蓉也闭着眼睛不敢说话,心里忐忑。 半响,还是老祖母开的口,不喜不怒,神色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平静:“聂氏,三丫头,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她也不是傻子,到底是在深宅后院浸淫了这么多年的人,早就成了人精。 那莫老先生一问是不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便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这里面的门道。 聂氏自然不敢承认,咬唇道嘴硬:“容儿昨晚烧成那样,都烧的说起胡话了,怎么可能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今日那么多大夫诊了,都说是重病,怎的到他那便成了除了肝火有些盛便没什么问题了,还说是容儿吃了什么乱七八糟怎的东西,他不会诊错了吧!” 这话说的却是违心了。 她自然也知道莫老先生在上元城的盛名。 若说旁人诊错倒有可能,说莫老先生诊错,那便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可她若不这样说,又如何过得了这关。 老夫人讥讽开口:“你倒是敢说,莫先生的医术在京城那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你竟也敢说句诊错了。” 聂氏心里臊然,面上竭力忍着不露。 心里却暗恨那给她药的人如此不靠谱,分明说是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可是如今却当场被那莫老先生识破! 苏倾颜在一旁看她窘迫恼恨的模样,面上不着痕迹的露了笑。 她方才借由那一握,特意刺激了苏芷蓉身上的穴位,别说是莫老先生来,便是随意来个大夫,都能诊出苏芷蓉身体没有问题。 只是没想到老天爷都偏帮她,来的竟是上元城排的上名号的老大夫。 苏倾颜心里轻嗤,面上却是看向聂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补刀道:“莫老先生说三妹妹没什么大碍,三姨娘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么,怎的看上去却并不是多开心似的。” 老祖母闻言,在一旁冷笑:“她自然不开心,她倒巴不得人莫老先生也诊个病出来,才好将三丫头从祠堂里捞出来呢,真是长本事了,在我面前耍这种心眼!” 聂氏面皮一阵红,一阵白,哭诉道:“老夫人,妾身冤枉啊,容儿突然高烧乃是丫鬟小厮亲眼所见,妾身如何能有那通天本事,去让她生病。” “再说前几位来的大夫不都说容儿病重,怎的莫老先生一句可能吃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凭无据的,老夫人就怀疑到妾身身上了?” 聂氏这话说的便有些诛心了。 往深里揣测,难免让人觉得是老夫人对她这个妾室有成见,所以但凡有点不对劲的,就联想到她身上呢。 老夫人听她居然拿这话堵她,登时气个够呛,怒而站起身,狠狠敲手头拐杖,“你倒是牙尖嘴利,会说道的很!” 她像是气狠了,拐杖敲了半响,竟然突然狠声道:“老身今天就把话放在这,这大夫府里不请了,我倒要看看三丫头最后到底是能好起来,还是挺不过去!若真没挺过去,冤枉了你,老身这条老命跟着搭上也无妨!” 这话一出,苏老爷和苏夫人都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道:“母亲?!” 第22章 赌命 这话委实太重了些。 且不说若真放着苏芷蓉不管,传出去会如何抹黑苏府和老祖母的脸面,似老祖母这般爱面子之人,届时如何能忍。 再说这不管是真是假,他们这些做人子女的,也不可能真的放任老祖母落到那种地步,否则都可以称得上是不孝了。 聂氏也有些傻眼! 这……这老夫人是不是老糊涂了?! 就因为她不承认,所以气的要赌命?! 疯了吧! 苏老爷在老祖母说出那番重话后,几乎是立刻扭头瞪向聂氏,喝道:“看你干的好事!竟惹得母亲如此动怒!” 聂氏心里咬牙,面上却也诚惶诚恐道:“老夫人息怒,是妾身口不择言,说话没经过脑子,还望老夫人莫气坏身子才是。” 老祖母冷笑一声,道:“没经脑子?我看你们脑子好使的很,不然怎么还能想出装病这种招来。” 聂氏咬唇,知道老夫人这是已经在心里坐死了她的罪行。 还不等她想好怎么说才能将自己尽快摘出来,老夫人已经不耐烦听她解释了,站起身,冷道,“罢了,这事我也懒得管了,你们尽管折腾,迟早有一天,苏府会被你们折腾散了!” 说着,转身就走。 苏老爷瞪了聂氏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苏夫人自然亦步亦趋。 一眨眼院子里的人便去了七七八八,聂氏站在原地,一张脸青青白白的。 苏芷蓉这个时候也装不下去了,坐起身道:“娘,这下怎么办,祖母怕是真的厌了我们了。” 聂氏道:“还能怎么办,若不是莫先生那个老不死的横插一脚,你此时早就被免了责罚了。” 她心里也恨,心疼女儿受苦才想的这个法子,结果才一个照面就被人给抖落出来了! 白给自己添了回堵! 她是真的奇怪,这莫老先生当真就医术那么高明?别人都诊不出来,他怎的就诊出来了?! * 苏倾颜离开聂氏的院子往回走时,便正巧撞上苏慕婉。 苏慕婉离开的比她早,此时却与她碰上,也不知是本身脚程慢,还是故意在等她。 见她来了,苏慕婉便与她闲话了几句,然后状似无意的进入了正题:“二妹妹,方才你怎会突然想着去握三妹妹的手?”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聂氏不太可能那么没脑子,想出这么个容易拆穿的计划。 要么就是她高看了那药小瞧了莫老先生,要么就是她们小瞧了苏倾颜。 因为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别人诊不出来没而莫老先生诊了出来,区别在于苏倾颜去握了一次苏芷蓉的手。 难道是苏倾颜做了什么? 对上苏慕婉探寻的眸光,苏倾颜一脸无辜:“我只是担心三妹妹而已,以为她会突发高烧,是因为我没有替她求情的原因,没成想却是因为三姨娘……” 说着,摇头叹气了一声,似是十分不能理解一般。 看着倒像是真的完全不知情似的。 苏慕婉心里略带审视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是真信了她这话还是没信,很快敛了神色笑道,“原是如此,我还奇怪二妹妹和三妹妹关系何时那般好了呢。” 苏倾颜嘴角微翘,但笑不语。 苏慕婉目光一掠,无意间瞅见她腰上悬挂的一样东西,登时面色便有些变了变。 她几乎是下意识便想伸手去察看,但很快又忍住了,只看向苏倾颜:“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但饶是她如此强忍情绪,竭力表现得淡定从容,苏倾颜还是看出了她神态间的惊疑不定。 苏倾颜垂下目光扫了眼自己的腰间。 那里除了挂了她自己的荷包,便只多挂了一块月白的莲玉。 莲玉是端王临走前留给她的,说有了这个玉佩会方便她行事。 她本以为只是个凭证,不会多打眼,但此时看苏慕婉这反应,倒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她将玉佩解下捏在手里,状似不解的奇道:“这个玉佩怎么了?” “我瞧着像是有些眼熟,故而一问罢了,”苏慕婉见她这样,反而敛了视线,装作不经意的笑道,“兴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她也觉得自己方才着了相。 这市面上那么多摊贩仿端王的这块玉佩,指不定苏倾颜便是哪天去街市上时,见着了觉得好看,便也买了块回来。 端王的玉佩怎么可能会在苏倾颜身上呢。 * 翌日。 苏府一早便有贵客要上门。 听闻要来的人是严府的夫人和公子,柳枝一大早就急哄哄的给苏倾颜梳妆打扮起来。 苏倾颜听着‘严’这个姓着实耳熟,柳枝在一旁提醒道,“就是老夫人和夫人给府上小姐相看的那位公子呀,就是严家的。” 她这么一说,苏倾颜登时想起来了。 这严家说来与苏府还多少有些沾亲带故。 严家的当家主母是苏老祖母的娘家那边的外戚,自从搬到京城来后,便经常往苏老祖母这里走动。 时间久了,两家自然慢慢开始亲近起来。 这严家与苏府的婚事,当初也是严夫人主动提出来的,说是可以亲上加亲。 恰好苏府几个庶出的姑娘都差不多到了议亲的年龄,苏老祖母一合计,便同意了,准备在府里几个庶出的姑娘里选一个结亲。 正在这时,柳枝又说:“三小姐如今还关在祠堂,若是知道严公子来了她却见不上,想来气都要气死了。” 说着,犹豫的问:“小姐,您如今还喜欢那严公子吗?” 这还能扯到了自个儿身上? 苏倾颜有些惊奇,翻了翻脑中记忆,还真让她翻到了。 当初,严府欲与苏府结亲。 苏老夫人有意在苏芷容和苏明月两个庶女里选个与严府公子严云齐结亲,苏芷容原本以为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人选,没成想中间却突然横插了个苏倾颜。 严云齐心气儿高,觉的庶女配他配不上,但苏慕婉这个嫡女又名声在外,委实不可能会看的上他,因而思来想去他便将目标对准了原主。 原主自是不同意的,但严云齐可不管,兀自在那边献殷勤献的起劲,效果还没看到,苏芷容倒先先发现了。 只她半点不觉得严云齐心术不正,反而将原主怨恨上,认为是原主故意勾引严云齐。 这才有了秦王府毁她名声的那一出戏码。 苏倾颜冷嗤:果真爱情让人冲昏头脑,那苏芷容已经不是冲昏头脑,而是完全失了智了。 这时,有一个小厮进了院子。 不一会儿,柳枝便回来了,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呢,想来严夫人和严公已经到了。” 第23章 吓唬苏慕婉 苏倾颜到了前厅时,苏慕婉已经在了。 她坐在越氏的身侧,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流仙裙,挽了个流云髻,点缀了几只精致素美的首饰,见着苏倾颜来了,抿着唇柔柔一笑,如沐春风:“二妹妹来了?” 越氏正与一个微胖的妇人说笑着,闻声抽空瞥了眼苏倾颜,便也露了个笑道:“颜儿快快坐下。” 她将苏倾颜招呼来坐下后,看向那穿着富贵的微胖妇人,笑道:“这便是我方才与你说的二丫头苏倾颜,是个乖顺的孩子。” 苏倾颜福了一礼,顺势抬头看去。 只见那微胖的妇人瞧着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通身的富贵做派,头上插了不少金镶玉的华簪,手腕上还套个几个金镯,看着便十分的气派。 此时,那妇人笑眯眯的看着她,语气倒是十足的慈和:“贵府的千金果真都是个顶个的美貌。” 苏慕婉这个名声响动京城的美人暂且不提,便是这默默无闻的二小姐苏倾颜,瞧着都是一副精致昳丽的容貌。 眼前少女不过十四五的年纪,一席海棠色的软烟罗裙,眉眼精致冶丽,眸子清透如碧洗,瞧着倒又是种丝毫不输给苏慕婉,反而比苏慕婉更多一分灵气,多一分沉稳。 严妇人暗自满意的点头,云齐的眼光果真还是不错的,她看这个苏府的二小姐就挺不错,既是个嫡女,相貌身材也样样都会,还沾点沈府的关系,娶回府想来不亏。 苏夫人见她满意,登时唇边的笑容就更真诚了。 不管怎么说,若是能将苏倾颜这个拖油瓶子一脚蹬开,她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这严家虽说不是什么多显赫的家世,但好歹与老祖母外家沾亲带故,因着老祖母这层关系在,便是将苏倾颜这个嫡女嫁过去,也不算多吃亏的。 没了苏倾颜,她的女儿在府邸中自然便是独一无二的苏府嫡女了。 正巧这时,屋外有人走进。 却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正搀扶着苏老祖母有说有笑的从门外走进来。 严夫人见状,登时喜笑颜开的站起来道:“老夫人这一趟散步可还得闲?” 苏老祖母此时脸上也难得的挂了笑,道:“云齐这个孩子还是个乖顺的,性子稳当。” 严夫人见她夸,顿时笑的合不拢嘴道:“得老夫人一句夸奖,我都能高兴上一天了。” 老夫人落座,看向苏倾颜和苏慕婉,道:“你们还没见过吧,这是老身外家那边的亲戚,你们也可以喊一声云齐表哥。” 苏倾颜和苏慕婉便都喊了。 严云齐瞧着十七八岁,五官却已经开始慢慢长开,青年的俊秀端稳里似还隐约透着点未褪去的少年气。 他得了两人齐声的一句“云齐表哥”,登时也带笑的看向苏倾颜和苏慕婉,见礼道:“云齐见过两位表妹。” 苏老祖母似乎很满意严云齐,与严夫人寒暄了几句后,便突然开口让他带两个表妹出去游玩一趟。 别说苏倾颜和苏慕婉了,便是严云齐也愣了愣。 但他很快想通这是老祖母刻意安排他与两位表妹多多相处呢,因而很快便应了。 三人出了府,中间隔了些距离,不远不近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他虽然觉得苏倾颜这个不受宠的嫡女更适合也更有几率能嫁给自己,但面对着苏慕婉这么个貌美似天仙的美人儿,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微动。 虽面上没有过多的表露出来,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显而易见的带着点体贴之与讨好之意。 苏慕婉说些什么,他也会十分给面子的附和。 苏慕婉虽面上不说什么,但显然很是受用这种吹捧,一路走下来,都十分赏脸的多说了不少话。 她下意识看向苏倾颜,还以为对方被冷落多少会脸上带些黯然或不满。 没成想苏倾颜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左右看看,时儿在摊子前停下,像是在研究什么,似是压根没把他们两人放在眼里。 看的苏慕婉顿时一口血梗在喉咙。 直到走到人流繁多处,一个穿着破旧脏乱的小乞丐突然撞了他们一下,直接在苏慕婉雪白的衣裙上留下了两个脏兮兮的掌印。 苏慕婉登时脸色一变。 严云齐已经喝开了:“小乞丐,你怎么走路的,没见着这里有人么?!” 苏慕婉看着裙摆上那两个黑乎乎的脏兮兮的掌印,心里直犯恶心,明明嫌弃的要死,面上却还要摆出温婉体贴的表象道:“算了云齐表哥,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个小乞丐看着不过七八岁,头发打结脏乱,衣服也漆黑抹污的,看着就脏兮兮的,也就一双眼睛黑中透亮,能看出几分神采来。 此时听他喝骂也跟没反应过来似的,只木愣愣的看着他们。 苏慕婉心里一动,觉得这是可以展示自己形象的时候,便从袖子里掏了几两两碎银,准备赏给他。 “这钱给你,你可以拿着去买些吃的喝的用的,好好拾掇一下自己,之后再好好去找个营生做吧。” 乞丐却纹丝不动,连伸手接碎银的想法都没有似的,苏慕婉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一张脸登时有些挂不住了。 就在她笑容越来越勉强,严云齐也打算喝骂小乞丐不识好歹时。 一只纤纤素手却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接住苏慕婉手里的碎银,道:“大姐姐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 苏慕婉侧头,便瞧见苏倾颜将她的碎银截了过去,心里登时有些不悦,面上却似无意道:“二妹妹若是缺钱花,说一声便是,缘何连赏给乞丐的钱也要拿过去,就不觉得这小乞丐可怜么。” 苏倾颜心道这苏慕婉倒惯会做表面功夫,却不打算惯着她:“大姐姐这就不懂了,这些碎银你若真就这么给了这小乞丐,才是真的害了他。” 她这么说,苏慕婉更不能接受了,还不等她开口诘问,苏倾颜已经微抬下颌,示意她看向一边,嗤笑道:“瞧见那里的汉子没,若我猜的不错,八成就是盯着他的呢。” 第24章 惊马 苏慕婉循着她视线看过去,果真见一个大汉正站在不远处观望着这边,见她们视线看过去,还假装不经意的转移开视线。 苏慕婉见状,脸色登时有些难看,却还是忍不住道:“无凭无据的,二妹妹只凭心里感觉,便这么认为么,若是冤枉了好人怎么办?” 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心里其实都有些不信。 苏倾颜红唇微翘,无辜道:“大姐姐若不信,去问问便是?” 苏慕婉自然是不可能放下身段去问那种糙汉这么无聊的问题的,当即被她噎的不行。 苏倾颜走到一边卖烧饼的铺子边,将那碎银拿出,买了几个烧饼给了那小乞丐。 这次那小乞丐果真迫不及待便伸手接了,也顾不得饼烫,狼吞虎咽的便开口吞吃了起来,直到吃了一个半,肚子都微微鼓起来了后,才将剩下的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衣服里。 他认真地看着苏倾颜几人,随后跪地磕头,“呀呀”了几声似是在道谢般。 苏慕婉这才发现对方竟还是个哑巴,张开的嘴巴里竟是连半截舌头都没了,登时吓得脸色一白,往后倒退半步。 苏倾颜正巧扶住她的身子,顺势附耳过去,用阴恻恻的声音故意吓唬她道:“大姐姐也太胆小了些,光是割了舌头,竟也将你吓成这样。若是你再瞧见那些被打断了腿,割了手臂的,或者是挖了眼睛割了耳朵的,岂不是要吓得连夜做噩梦了?” 这话贴在耳边阴森森的,叫苏慕婉寒毛直竖,再联想到那些可怖画面,更是差点吓得惊叫出声。 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在外面,到底忍住了,只是猛地去挣苏倾颜的手,压下心中惊怒,半真半假的嗔道:“二妹妹缘何故意说些可怕的话来吓我。” 一旁的严云齐倒是没听清苏倾颜方才附在苏慕婉耳边说了些什么,闻言不由看过来。 下一刻便脸色一惊,吓的惊叫出声:“小心!” 不远处,一匹棕红色的惊马正狂奔着往这个方向而来。 路上行人都吓得纷纷四处躲避。 严云齐惊吓之余还不忘拉住苏慕婉,只苏慕婉刚好在挣苏倾颜的手,这一拉之下,竟带的苏倾颜身子一歪,往那惊马的马蹄方向倒去! 那个方向,还有那个正傻愣愣的站在那发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乞丐。 马儿的嘶鸣声惊声响起,已经有人不忍的捂住了眼睛。 在众人惊恐惊叫声中,苏倾颜身子猛地凌空一拧,抓住小乞丐的衣领就就地打滚了两圈,落到了一边。 “吁!”马上的少年郎猛地拉住了缰绳,马蹄高高扬起,终于在苏倾颜身前不远处止住了横冲乱撞的惊势。 苏慕婉和严云齐两人在一旁也都脸色吓得发白,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上前来看苏倾颜情况,马上的人已经先发制人,怒喝道:“你们怎么回事,为何站在路中间,挡我去路?!” 前一刻差点纵马踩死两个人,后一刻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责怪他们站在路中间挡了他的路。 苏倾颜眸子瞬间一冷,站直了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目光凌厉的看过去。 马上少年不过十四五岁,身着一席紫色锦袍,那锦衣的用料,靴子和护腕一看就知做工非凡,出身必定非富即贵。 那张脸,端是俊秀英气,眉目如星,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好一个飒爽的少年郎。 只那少年郎似是脾气不大好,飞扬跋扈的很,乍一见到苏倾颜的脸,眼里闪过一道惊艳,但看见苏倾颜身旁还护了一个小乞丐,那惊艳登时也变成了不屑:“你是哪个府上的?” 姿态可以说的上是盛气凌人了。 还不等苏倾颜回答,又有几个似是跟班的人纵马从后面追来,停在了这紫衣少年身后。 为首的人先是看到了一边俏脸发白的苏慕婉,脸上露出一丝惊诧,目光再一转落到苏倾颜面上,打量了几眼,似是确定自己不认识她,才拱手道:“这位姑娘,方才多有得罪。” 他倒是不用看也知道事情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这一拱手,他的目光垂下,苏倾颜系在腰带上的莲玉便无意间撞进了他的眼帘。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这不是端王的玉佩吗,怎的会在这姑娘身上?! 一旁的紫衣少年还在那叫嚣:“你跟她们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挡了小爷我的路,惊了我的宝马,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就已经不错了!” 为首的人简直想要立刻捂住自家这小公子的嘴,连忙回身,压低声音用气音道:“九皇……九公子,这位姑娘身上那玉佩,乃是端王殿下的……” 意思就是你得罪的这姑娘,说不定跟端王关系匪浅呢! 紫衣少年陡然一听“端王”这名讳,脸便是一白,身子下意识还抖了一下,想来是打从心底对这个名字产生了恐惧。 方才还跋扈嚣张的表情更是瞬间就收了回去,只拿一双惊疑不定的眸子不住的打量起苏倾颜,目光更是在她腰间的玉佩上转了又转。 半响低声回道:“不能吧?九皇叔的玉佩怎可能会给别人,还是个女人?听闻这街市里多的是仿制的冒牌货,指不定这是人家随手买来的西贝货?” 为首的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尽量避着点好。” 紫衣少年到底是顾忌那玉佩的来头,虽心里有些憋气,但到底还是哼哼一声同意了。 旋即,那为首的跟班便走到苏倾颜面前,好一阵赔礼道歉,关切的问有没有伤处,需不需要见医等等。 苏倾颜本还以为要好好斗一场法,没成想对方就这么歇了,她耳力惊人,自然将对方自以为的“悄悄话”听了个分明,登时也有些啧啧称奇。 这端王的名头还挺好用,跟活阎王爷似的,谁见都要敬三分。 及至那紫衣少年带着跟班离开,苏慕婉才惊魂未定似的走到苏倾颜面前,状似羞愧道:“方才是我的不是,不该害得二妹妹摔了,险些酿成大祸。” 心里却暗自发闷,这苏倾颜也当真是命大,这样都能让她逃过一劫?! 还有,她什么时候有了那般敏捷的身手? 第25章 拿玉佩做文章 一旁的严云齐哪里能让苏慕婉自己揽责任,当即也一副愧疚的样子道:“如何是慕婉表妹的错,是我拉慕婉表妹时不小心……” 苏倾颜不耐烦听她们在那惺惺作态,状似无意的打断道:“幸好我们都没出什么大事,天色也不早了,且还是先回府吧。” 两人都被她这态度梗的一噎,一肚子的腹稿没能吐出来,登时憋得气闷的不行。 回府路上,苏慕婉还不死心,就旁敲侧击的问苏倾颜:“二妹妹与那些人认识?” 苏倾颜便十分诧异的看她,奇道:“大姐姐在想什么呢,我方才都差点被马踩死……何来与他们认识?” 苏慕婉被她噎了,倒也没有变脸色,依然一副柔柔的语气道:“他们起初颇为盛气凌人,可看了二妹妹几眼后,便突然息事宁人了,所以我才以为你们或许认识?” 苏倾颜心下冷笑,这苏慕婉说话怎的惯会话中含话,让人遐想连篇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人不清不楚呢。 面上却故意若有所思道:“或许是因为玉佩吧……” 苏慕婉登时一凛,目光下意识瞥向苏倾颜腰间挂着的莲玉,有些不可思议:“是因为你腰上这块莲玉?” 难道苏倾颜身上这块莲玉当真是真的? 苏倾颜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只依稀听到他们说什么玉佩,端王,然后便突然走了,我还觉得怪乎呢。” 这话一说,苏慕婉心里倒是有了底。 看来那些人是把苏倾颜身上这块玉佩当成真货了。 那些人一看就非富即贵,按理说应该不会认错端王的玉佩,他们既觉得这块玉佩是真的,莫非苏倾颜身上带着的这块玉佩,当真是真货无疑? 苏慕婉一时也有些摸不透,还是没忍住追问道:“你这玉佩哪里来的?” “无意间捡来的。”苏倾颜似开玩笑般的说道。 苏慕婉闻言,微微笑了笑便没再说话了,但接下来的路里,对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连严云齐的一路吹捧,都没多做回应。 回到府里后,苏慕婉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越氏的院子。 苏倾颜则回到自己的玲珑苑,慢条斯理的坐在桌案前等。 她知晓不一会儿,越氏必定会差人请她过去。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越氏院子里的丫鬟来传话,说要请她过去一趟。 越氏的院子离玲珑苑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倒也不算多久。 苏倾颜到了之后,发现苏慕婉果然也在,两人撞上视线,对方还对她柔柔笑了一下。 越氏让苏倾颜坐下后,却是直奔主题:“听婉儿说,你捡了块来历不明的玉佩?” 苏倾颜早猜到会有这一出,因而十分痛快的将玉佩拿了出来。 越氏脸色有些慎重的将玉佩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 玉佩触手生温,竟是十分贵重的暖玉,且水头极好,成色剔透,七片莲叶上脉络清晰,只叶尖是淡淡的绯色,隐约似有几分血玉的感觉。 越氏仔细观察了好一阵,果真在莲玉的底端,看见了一个十分细小精巧的篆印,正是端王府的印记。 当即心里一个咯噔。 这莲玉不仅是个象征端王的身份信物,也是个刻有篆印的私印,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被苏倾颜捡到,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想到这,越氏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捏着玉佩看向苏倾颜,道:“此物颇为贵重,继续放在你身上怕是有些不合适,还是由我暂时代为保管吧。” 苏倾颜早就猜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当即淡淡道:“母亲想替女儿保管此物自然是情理之中的要求,只是这玉佩……” “实不相瞒,女儿之前说是捡来的只是玩笑话罢了,其实是女儿无意间帮了端王殿下一次,端王殿下才赐给我的,交由母亲代为保管怕是有所不妥。” 她这话说出来,越氏那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端王是什么人。 整个东元国,除了当今圣上,便没有人敢不畏惧端王的,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人,别说会不会将贴身信物赐给苏倾颜,她苏倾颜又凭什么有那个脸去跟人家搭上话? 越氏只当这是苏倾颜不想将玉佩交出来,随意找的借口,便道:“放心吧,我既是你母亲,自然不会害你,这玉佩你留在身上也是个隐形的麻烦,不若交给我代为保管。” 苏倾颜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但她眸子微转,心里便有了合计。 当即便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道:“那好吧,母亲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说着,还不忘拿目光依依不舍的看那玉佩好几眼。 一旁的苏慕婉见她终于松了口,登时心里也长出一口气,却是故作温婉的劝慰道:“二妹妹放心吧,母亲也只是担心这块玉佩你拿在手上会为苏府带来什么麻烦而已,交给母亲保管自是再放心不过的。” 放心才有鬼。 苏倾颜心中冷笑,她敢保证,这块玉佩在越氏手里捂不过一个晚上,便会被苏慕婉拿去做文章。 至于怎么做文章,她几乎是不用想,都差不多猜到了。 * 苏清颜走后,苏慕婉看向越氏:“娘,这样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二妹妹说那玉佩乃是端王殿下所赠,我在想……会不会是真的?”思及她们即将要做的事,苏慕婉心底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越氏道:“她从前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连府邸都鲜少出去,何来机会认识端王殿下。” “再说之前偶遇端王时,你不是也说她与端王看着不像是相识的,如此一来,她说的那些话自然当不得真。” 苏慕婉微微蹙眉。 话虽如此,但她总有种莫名的不安。 但越氏说的信誓旦旦,她便也按下躁动。 当晚越氏便将玉佩交给了苏老爷,让苏老爷代为转交端王,还特意说了句是苏慕婉无意间捡到的。 苏老爷倒是没多想,只当是真的,第二日上朝时在宫门处见到端王,还当真将玉佩交了过去,口中多番提起那个让自己十分骄傲的大女儿,言语之中不乏满意神色。 夜司寒拿到玉佩,也只是微微挑眉,幽深眸子闪过一道深思。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薄唇微勾,倏然笑了,道:“那便多谢苏老爷了。” 结果当天傍晚,一辆来自端王府的马车,便停在了苏府门前。 第26章 当场变脸 端王府来人,对苏府来说,可是头一遭的大事儿! 柳枝兴奋的将消息带了回来说给苏倾颜,自己都觉得奇怪:“端王府跟苏府,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今日竟过府来了,听说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呢,真是奇怪。” 苏倾颜闻言乐了:“来的这么快?” 这端王还挺上道的啊。 柳枝有些茫然,正要问什么意思时,院外便来了小厮,说老爷让二小姐过去一趟。 苏倾颜过去时,府门处已经放了一堆从端王府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什么绸缎布匹,金银首饰,甚至还有个箱子里面装着白花花的银两。 看的站在一旁的苏长近以及越氏母女等人瞠目结舌。 苏长近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之余又颇觉得脸上有光。 他还当这些是他今日归还玉佩,端王因此送来的谢礼呢。 心情大好之余,又不免有些奇怪。 端王这是改了性子?平日里也不曾见他将谁放在眼里,今日竟对他如此客气。 他们苏府不会要走大运了吧? 一旁的越氏也心里乐开了花,直觉自己那步棋走对了。 玉佩放在苏倾颜那个小贱人手上当真是白白浪费了,如今拿来好生利用一番,这不,立刻便为苏府和婉儿博了个面儿。 这般想着,便连忙给站在一边的苏慕婉使眼色,压低声音道:“为娘说的没错吧,苏倾颜那小蹄子那番话便是信口胡诌的,当不得真,如今这端王感念归还玉佩之情,送了这么多谢礼来,想来你在端王那里也留了印象了。” 一番话说的苏慕婉精致漂亮的脸蛋微微发红,一双美眸波光流转,娇嗔道:“娘……” 虽面上不显,但此时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激动的。 其实除了越氏外,谁都不知道她其实一直心悦端王。 从两年前秋猎大会上见到对方飒爽英姿,便动了芳心。 只她忌惮青阳郡主,不敢叫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且她还需要依仗青阳郡主的名声,因而只能忍下心中妄念,藏着掖着没敢叫别人知道。 没想这次却能借着那块玉佩的光,在端王那露个脸。 正想着,一直站在马车旁边的青衣小厮清点完东西后,上前向苏长近拱手道:“苏老爷,我家王爷还有些话让小的代为传个。” 苏长近此时浑身舒坦,高兴地合不拢嘴,闻言连忙拱手笑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青衣小厮道:“我家王爷说,虽不知贵府大小姐是从哪里捡来的玉佩,但玉佩乃是当初感念贵府二小姐相帮之恩所赠与的谢礼,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既找到了,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此次便多谢苏老爷的费心了。” 这话一出,苏长近和越氏以及苏慕婉却都是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苏长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这不是婉儿捡到的玉佩么?怎的又跟苏倾颜扯上关系了? 苏慕婉则是刚刚浮上脸上的那丝红晕刹那间便褪了个干干净净,眸里含了惊疑,难以置信! 怎么会?! 那玉佩……难道苏倾颜说的那些话竟是真的? 那她这番借花献佛的行径,岂不是一下子丢脸丢到了端王面前?! 一时间,苏慕婉只觉得自己脸皮瞬间涨红,整个人臊的无地自容,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会…… 偏那青衣小厮浑然不觉,还取出个靛青色的锦囊,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不明所以的问:“不知这位可否就是贵府二小姐?” 苏慕婉咬唇,正难堪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时,身旁却倏然传来一道声音:“谁在找我?” 苏倾颜带着柳枝赶来时,便正巧听见青衣小厮问的那句话,也将苏慕婉那难堪的脸色尽收于眼底。 她心底暗笑不已,面上却装作刚来的模样,好奇的拿眼去打量青衣小厮手里的锦囊:“这是什么?” 青衣小厮见这个绯衣少女才是正主儿,登时摆出了笑脸,殷切的将锦囊递过来道:“这位便是二小姐了吧,这是我家王爷特意让我送回来的,我家王爷说了,有用的东西还是要好好归置妥当的,这次运气好被人捡着,若是下次丢了说不定便没了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听,却又觉得处处含沙射影的。 苏慕婉听得脸色发白,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当众扔在地上摩擦,难堪的掐紧掌心,垂着眸不发一言。 苏倾颜心底忍笑,接过锦囊,打开后果然见里面是那块本该被越氏收走的玉佩。 她眼里闪过笑,这端王当真是配合的紧,面上却故作奇怪的道:“这玉佩怎的会在这,不是已经被……” 她后面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越氏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立刻急了眼,眼疾手快的打断她的话,笑着接道:“多谢端王殿下替颜儿费心,王爷这番话,颜儿她一定会牢记的。” 说着,便要去塞装了碎银的荷包给那青衣小厮。 摆明了不想给苏倾颜说话的机会。 青衣小厮却不接,摇头道:“话和东西都已带到,小的还要回去跟我家主子汇报呢,先告辞了。” 苏长近此时也回过神来,虽心里满肚子疑惑和怒气,但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对方。 及至端王府的马车消失在了苏府众人的视线,他才猛地拉下脸色,目光不悦的扫过几人,尤其多看了一眼苏倾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倾颜却看向越氏和苏慕婉,也一脸疑惑道:“我也奇怪呢,这块玉佩不是昨日便交给母亲保管了么,怎的会到端王的手里,且又送还了回来?” 越氏被她抢了话,不由暗暗瞪她一眼,心里暗恨:这小蹄子到这地步了居然还不忘记拿这事出来说! 是故意想让她们难堪吧! 面上却扯扯嘴角,勉强挤笑扯开话题道:“你这孩子,既跟端王打过交道,怎的也不透露声,让我和你爹好知个底,否则闹得像今天这样闹个大乌龙,多尴尬。” 苏倾颜闻言,心里冷笑一声。 这话说的,擅做主张拿她玉佩去卖人情的是她们,此时闹出了笑话,却想怪她提前不透底? 第27章 你又要毒谁? 苏倾颜心里冷嗤,面上却道:“母亲这话说的忒奇怪,我与端王能有什么交情,昨日也与母亲说过,是无意间帮过端王一次,才有幸得了端王赠玉,倒是母亲昨日还说帮女儿保管此玉呢,可今日这玉竟在端王府的人手里,还又被端王府的人送回来了……” 她停了停:“今日这一出,女儿实在是不解啊……” 你想扯开话题,我偏不让你如意! 越氏被她堵的哑口无言。 她能怎么说,说自己以为她昨日说的那些都是在放屁,因为不想交玉? 还是说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借由归玉之功,在端王那边好露个脸挂个名号,凭借自己女儿的倾城美貌,说不定就能一朝攀上枝头当凤凰? 一旁的苏长近此时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一开始有多受宠若惊心情畅佳,此时就有多挂不住老脸! 他起初还真当是大女儿运气好捡到了端王的玉,便也没多问就欣然去还了。 如今才知道,他竟是沦为了后宅妇人使诡计打和如意算盘的工具? 当即一张老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愤愤用手指着越氏,又点了点垂着头不敢做声的苏慕婉,手指气的发颤,语调恨恨然:“你们……你们可当真是好的很!” 这就是他宠爱多年的妻子,这就是他疼爱多年的女儿! 到头来竟敢算计到他头上! 他往日对越氏还算有几分感情在,毕竟对方知情识趣,还给他生了一对颇让他骄傲的儿女。 可此时,他却越看越觉得越氏那张脸面目可憎起来! 越氏见他如此动怒,心理暗道不好。 本来就在端王那丢了脸,若是再让老爷厌弃了,岂不是偷鸡不成还倒蚀把米! 连忙上前两眼含泪道:“老爷莫气,是妾身的错,妾身想着有这个玉佩在,说不定能让苏府和老爷您在端王面前露个脸,这才出此下策,是妾身糊涂了!” 苏长近见她还避重就轻,更气:“颜儿已经亲口与你说过,那是端王赠与她的,你竟也敢动主意?!” 越氏一梗,没想到这次苏长近这么快便抓到了重点。 但她脑袋转的极快,很快便找出了理由,十分惭愧的道:“颜儿是有那般说……可妾身思及颜儿平日鲜少出门,怎可能与那端王有交道,便以为是颜儿随口一说……” 这话一出,苏长近也是一愣。 是啊! 苏倾颜怎么与端王扯上关系的? 苏长近也回过味来了。 他平日里虽不喜这个女儿,因而鲜少注意,但也知道对方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可能会有机会与端王有交集,还得端王赠玉? 这里面,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怀疑的眼光不由便看向了苏倾颜。 苏倾颜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叹了叹口气,似乎颇为无奈的样子:“父亲见谅,女儿虽有心解释,但端王曾再三告诫过,此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即便是父亲问话,女儿也实在是不能说。” 苏长近的脸登时拉的老长。 真是反了天了,一个区区丫头,竟也敢跟他卖关子? 不等苏长近发怒,她又补充道:“倘若父亲实在好奇,直接去问问端王岂不更快?” 苏长近一口老血差点没憋出来,气的胸口疼。 有那么一瞬间,竟想将苏倾颜这个不孝女一巴掌拍死。 我若有那个胆子去问端王,我还用的着搁这发问你?! 但他到底顾忌端王这个名头,虽然实在想不通两人什么时候有了牵扯,但苏府能与端王府挂上交情,对他们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害处。 这么一想,苏长近再看苏倾颜时,总算气顺了那么几分,但到底还是不喜这个前妻之女,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待到端王府送来的东西都被归置入苏府府库后,苏慕婉回到院子后,却是猛地扑到床上大哭了一顿。 她天生嗓音柔,哭起来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抽泣,梨花带雨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揪心。 越氏心疼的不行,又恨又怨,却也无可奈何。 这事说到底还是她们想岔了,谁能想到苏倾颜那个连府门都不怎么出的小贱人,竟能跟端王扯上点关系?! 可越氏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搭上的? 苏慕婉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直哭的一双美眸肿成了球,才从锦被里抬起头,发丝凌乱眼角红湿。 她咬唇,眼里闪过一抹怨毒,骤然发狠道:“娘,我一定要苏倾颜付出代价!” 她从小便在众人追捧夸赞疼爱下长大的,天生貌美,又心思玲珑,谁不爱她敬她,跟在她身后捧着她追着她跑的人何其多,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出过这么大的丑! 尤其,尤其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想到自己还腆着脸假装自己捡了玉,还去那人面前邀功,人家却只当笑话看的模样。 苏慕婉越发觉得脸皮臊烫,眼泪又滚滚落了出来,越发恨不得将苏倾颜千刀万剐了。 越氏却还劝她:“她现在与端王有些交道,你可千万别冲动行事。” 苏慕婉坐起身,擦了擦泪,冷声道:“放心吧娘,我自然晓得。” 她越回忆昨日苏倾颜说的那些话,那些微表情,越发觉得这苏倾颜一定是故意的! 这二妹妹,如今竟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她不知道对方这些年是在韬光养晦,还是如今终于开了窍。 但既然敢让她丢这么大的脸,她便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 当晚,夜司寒又来了。 苏倾颜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似的,早早将柳枝打发走了,还特意给他留了窗。 只自个儿穿了中衣盘腿坐在床榻上,手里正捣鼓着一个木臼。 也不知道那里面放了什么药草,此时已被尽数捣成了汁,是种浓烈的深绿色,隐约还泛点波粼粼的黑色光泽。 夜司寒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鉴于他对苏倾颜微薄的了解,便微微挑眉问道:“毒?” 苏倾颜嘴里还吃着糕点,腾不出口回答,闻言只欢快的点头,抽闲瞥了他一眼,口齿含糊道:“你来的还挺早。” 她原本还估摸着对方起码还得迟上一个时辰呢。 夜司寒目光从她雪白中衣裳掠过,又极快的移开视线,半响才问:“你又要毒谁?” 第28章 脱吧 苏倾颜眼一瞪,鼓着脸颊,含糊不清的道:“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叫又毒谁?我是那种人?” 夜司寒找了张椅子坐下,如水般的玄衣衣摆便落在修长紧实的小腿边,挑眉笑:“上次不是就毒到了我?” 苏倾颜一梗。 向来只有她梗人的份儿,没想到居然还有被人梗的一天。 但看在夜司寒那张俊美脸蛋的份上……她还是有些不能忍。 “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揭过去?” 没完没了还。 夜司寒忍不住薄唇微扬,掩不住的戏谑笑意。 直笑的苏倾颜牙痒痒,水眸一凌,素手一翻,几滴深绿浓黑的毒液便猛地往夜司寒面门上疾射而去。 竟是直接翻脸不认人的动手了。 夜司寒一惊,连忙敛了笑,脚尖一点,身下椅子猛地以一条椅腿为支点转了一圈,险而又险的躲过了那几滴毒液。 “嗤拉!”却还是有一两滴毒液将将的擦过他的衣摆,迅速的腐蚀出了几个洞,瞧着渗人的紧。 夜司寒悚然一惊,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你这毒……竟这般烈?” 苏倾颜冷嗤:“你以为呢。” 上一世,正因为她毒术绝伦,防身一绝,那些人无论如何近不了她的身,百般奈何不了她,才不惜耗费巨大心血策反她身边人。 若不是亲近之人的突如其来的背叛,她堂堂医毒界的鬼手神医,何至于被一颗炸弹炸上天,来到这里顶着苏倾颜这个不受宠的嫡女壳子过活。 想当初,那人仗着一张欺人的好脸,死皮赖脸赖在她身边,一赖就是二十多年,她何至于轻易交付了信任,最后还死在对方手里。 此时看着夜司寒这张俊美邪气的脸,她心里登时又有些发堵 夜司寒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阴一阵晴一阵的,但直觉她此时心情不大好,便索性岔开话题道:“那块还到我手里的玉佩是怎么回事?” 他从苏长近手里拿到那块玉佩时本就不解,一听对方说是苏慕婉捡到的,更觉古怪。 思来想去都不觉得苏倾颜会是那种随意弄丢东西的人,便差不多猜到可能是苏倾颜故意整的那一出呢。 只他还是想不通,以苏倾颜的性格和本事,本不该落到如此地步才对。 光是外界听到的那些关于苏府二小姐的传言,他都觉得与眼前这个时而冷冽时而灵动古怪的少女完全对不上号。 苏倾颜没想到他来问的第一件事不是关于自己的蛊毒怎么解,而是问她那块玉佩的事,登时有些诧异,想了想哼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人总盯着我的东西,让我很不痛快,想让她们吃点瘪罢了。” 她这么一说,夜司寒登时懂了。 他生在皇家,什么样的权谋争斗没见过,府邸后宅里那些阴私诡算,便是他没亲眼所见,大概也能想象到是什么样子。 见他不提正事,苏倾颜反而先带出了正题:“端王这次来应该是为了上次没说完的蛊毒一事吧?” 夜司寒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进入正题,便也不多拖沓:“确实。” 苏倾颜道:“后期的治疗就像我说的那样,需要那几味十分珍稀的药草,没有那些药材,便是我也没有多少把握。” 夜司寒自然清楚:“那些药材已经派人去寻了,只那些个名字听起来便十分陌生,想要找到起码要花上不少功夫。” 那当然。 苏倾颜心里暗道。 那些药便是在上一世她的世界里也是相当罕有的,怎可能那么轻易就能拿出来。 但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心里门清,因而听到也不意外,只道:“如此一来,便是前期治疗了。” 她手腕一翻,便从袖里拿出了一个长长方方的皮卷,上面用了羊皮绳系了三圈。 她手一拂,皮卷瞬间往前延展铺开,里面倏然排出一排细长银针,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几十根井然有序的排列着,在烛灯下,这些银针尖端寒光闪闪,看着异常渗人。 夜司寒一时有些惊异,眸子里异光微闪,忍不住道:“你袖子里……为何总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上次对方替他治疗胸前伤口时,他便已经见识过对方用针的手段,还有个说不上名号的东西,涂了后止血效果立竿见影。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不是只有那一根,而是摇身一变,直接拿出了个针包,大大小小几十根银针。 那个袖子莫非是什么乾坤袋,居然能塞得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苏倾颜听他说自己东西奇奇怪怪,登时有些不悦:“什么奇奇怪怪,想救你的命还得靠它们呢。” 夜司寒倏然反应过来:“这些……都要用在我身上?” 苏倾颜挑着唇笑的狡黠,一双水眸微闪,似沁了焉坏的笑意:“不然,你以为?” 夜司寒:“……” 他看着那几十根寒光闪烁看着留让人头皮发麻的银针,半响才道:“本王觉得今晚夜色太晚,不宜动针,还是下次吧……” 说罢,就想起身离开。 苏倾颜眉头微拧,心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端王……不会还怕针吧? 她顿时觉得有些荒谬。 对方这脸这身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怕针的人啊,且上次她用针时似也没多排斥啊? 可现在看着,却分明感觉有点推脱的样子……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间的事,见到夜司寒果真起身打算离开,苏倾颜连忙道:“你若错过这次,下次我没心情了可就不一定帮你了。” 这话倒是真的,她的人生信条便是三救三不救。 三救:看顺眼救,善者救,凭心情救。 三不救:恶者不救,好色者不救,想不救就不救。 她如今是觉得这端王看着还算顺眼,且当初刚穿来时,好歹也帮过她,因而救他一命也无妨。 但若等到这劲头过去,她没了那心情,自然另当别论。 这话倒是起了作用。 夜司寒停住脚步,又坐了回去,挑着唇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既然二小姐盛情相邀,我自也不是什么不识趣之人。” “说罢,我该怎么做?” 靠,这人是个闷骚吧? 苏倾颜目瞪口呆,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是矛盾综合体。 你说他冷吧,他有时候会故意犯贫让你气死,你说他好接近吧,他冷下眉眼时看着又怪渗人的。 苏倾颜心下暗闷,觉得这个男人实在难搞。 但对上夜司寒俊美邪肆的面容,她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索性素手往那皮卷上一拂,几根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倏然落在指缝间。 她一双水眸打量向夜司寒颀长结实的身躯,道:“脱吧。” 第29章 不速之客 她这话一出,饶是定力惊人的夜司寒,也有些无言。 他微挑眉,似是有些不能确定:“脱什么?” 苏倾颜也跟着挑眉,奇道:“脱衣服啊,你不脱我怎么给你下针。” 夜司寒:“在这?” 苏倾颜更奇:“不然呢?” 夜司寒顿了又顿,忍了又忍,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终于忍不住扶额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就这么随意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闺房里脱衣?” 苏倾颜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房间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落榻休息的地方,何况,她上一世活到近三十,内里完全就是个成熟的灵魂,自然从没将自己当成未及笄的小姑娘过。 只不过,夜司寒不知道这些内情,会这样说也在所难免。 苏倾颜只觉得小题大做:“端王与我,也不全算是陌生人吧。” 好歹也是打过照面互相救命的交情了,她都不介意这些虚的,也不知道这个男人计较个什么劲儿。 这话倒是说的夜司寒一愣。 在苏倾颜眼里,他竟不算是陌生外人? 还不等他从里面品出什么来,苏倾颜已经岔开话题,眸子一转问道:“如果不愿意在这里,那你觉得在哪里合适?” 这个问题一下子也问住了夜司寒。 这里不行,端王府肯定也不行,但除去找医馆或扫描地方动静又太显眼。 夜司寒沉吟,一时间居然还真的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地方。 苏倾颜见他被问住了,登时气乐了,嘴上不饶人道:“你看,你自己都说不出来,还在那说一堆?” 夜司寒被她嘲,竟也不觉得生气,看着她笑的眉目舒展,心情极好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翘了翘唇。 他脾气并不好,在旁人看来甚至算的上是喜怒不定。 除了那位拿捏着他弱点暂时还动不得的皇帝外,其他人于他而言不过都是过眼即忘的浮烟,从未被他放在眼里过。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独身一人的感觉。 这还是这么多年头一遭,他跟一个人呆在一起,不会生出厌烦,闷燥,暴虐的情绪,甚至觉得舒适又自在。 眼前这个少女身上像是有种特殊的气场般,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警惕和心神。 苏倾颜见他不恼,也不好笑的太过,整了整表情,一锤定音道:“要我说,就在这吧。” “只是脱上衣而已,被看也不会掉块肉,我一姑娘家都没说啥,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 夜司寒有些无奈,沉吟片刻还是同意了。 苏倾颜满意的笑了,灵活的从床上跳下,走到一旁道:“你先脱好躺上,我给针消个毒。” 消毒? 夜司寒奇道:“这是何意?” 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这位奇奇怪怪的苏二小姐口中听到一个全然不解其意的陌生词语了。 苏倾颜方才是习惯性脱口而出,忘记他听不懂,便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杀菌。” “杀菌又是何意?”夜司寒更奇。 苏倾颜:“……” 她决定说的直白粗暴一点,“就是要处理一下这个针具,更安全的使用它。” 夜司寒这下便有些理解了,若有所思道:“就跟用匕首割伤口腐肉时,都要用火灼一下差不多的道理?” “对。”苏倾颜拍掌道:“就是这个理。” 她差点忘了,古代也有烤火消毒的法子,倒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眼瞧着夜司寒准备脱衣,苏倾颜便转过身背对过去,开始用酒精给针具消毒。 她虽有心不去偷听,但她那过人的五感能力,却能让她清晰的听见身后任何细微的动静。 包括衣带解开,衣服划过肌肤时的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许是房间太安静,屋里又只有他们孤男寡女两人,那声音又无孔不入的往她耳朵里钻。 不一会儿苏倾颜便觉得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耳尖也似有些发热,空气温度也跟着上升了似的。 苏倾颜连忙放空脑袋,尽量啥都不去想,心里却暗自奇怪。 她上一世醉心研究,从不过问情爱一事,还以为自己早就无情无欲了,可眼下一看,倒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还在发育,荷尔蒙分泌太旺盛? 及至针具消毒好,夜司寒也脱了上半身的衣袍,玄色衣袍落在腰间,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肩宽窄腰,线条流畅又匀称,看上去十分性感。 只那胸膛上几条伤疤,瞧着有些煞风景。 苏倾颜状似无意的多看了好几眼,才一本正经道:“先躺下吧。” 夜司寒本还等着看她会是什么反应呢,或许会害羞,会无措,会眼神乱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没成想对方却神色淡定,眼神从容,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丝毫没有小女儿家可能会有的羞怯娇态。 夜司寒心里便莫名有几分不痛快了,他眸子微深,忍不住问:“你以前也给别人这么治过?” 他其实想问她是不是以前也是这样让别人在她面前脱衣服,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就变成问是不是以前这么治过。 苏倾颜倒是没多想,正要回答她治过的人数不胜数时,突然灵光一闪,品出不对来。 她如今是苏府鲜少出门的二小姐,便是认人都不一定能认多少,又怎么可能治多少人。 当即开口的话便变成:“自然没有,只对你这样过。” 反正她的话也没错,来到这里之后,夜司寒还是第一个她下针的对象。 夜司寒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头头绕绕,闻言只觉心里莫名舒坦了几分,唇边便挂了几分笑意出来,戏谑道,“那你可要小心点,若是治出什么问题来,这可是谋杀皇族的罪名。” 苏倾颜瞥他一眼,嗤笑:“便是真的治出什么问题了,你敢出去说?” 说他堂堂端王殿下,白天赫赫威名在外,夜里却爬苏府二小姐的墙,脱衣让她下针治病? 这话若说出去,这脸怕是也不能要了。 夜司寒被她拿话堵了,却也不恼:“便是真说出去了又怎样,届时我丢的是脸,你丢的可是命,算起来我也不算多亏。” 苏倾颜一听:这话怎么听着颇有几分耳熟呢。 再一回忆,便忍不住乐了。 这不是当初她刚穿来时,威胁对方带自己走时说的话么。 夜司寒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正这时,苏倾颜眸光突然一凌,视线扫向窗外,红唇微扬,虽还是笑的模样,却颇有几分冷然:“看来今晚客人还挺多。” 第30章 谁派你来的? 话音落下,她身形一动,倏然闪出了屋子。 院内一片安静,只有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在夜色中树影摩挲,沙沙作响。 苏倾颜站定在房门前,仰头看那树上,漆黑夜色中,她一双水眸仿佛凌空寒箭,径直的射向树上不速之客的藏身之处。 她勾唇一笑:“来都来了,不出来露个面?” 树上人大骇。 不是说这苏府二小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么?! 这普通人为什么能发现他的存在,还知道他藏身在何处?! 见鬼了吧? 但他显然还是不能相信自己那么轻易就被发现,因而即便苏倾颜摆出了一副早已发现了他的样子,他仍一动不动的藏在树上,意图伺机而动。 苏倾颜却没了耐心,轻嗤一声道:“行吧,你不愿意出来,我来让你现身。” 说罢,眸光猛地一冷,手中寒光一闪,素手一挥,一道柳叶状的细长尖刃便猛地朝树上藏身处激射而出! 树叶沙拉拉的声音猛地响起,一道黑影狼狈的从树上跌了下来,落在了苏倾颜面前。 苏倾颜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黑发巾的人,眉头微挑:“谁派你来的?” 那人落地后一个打滚半跪在地,却是废话不多说,脚下一蹬,猛地朝苏倾颜疾射而去,双手猛然握爪,直奔苏倾颜面门而来! 竟出手就是杀招! “找死!”苏倾颜见他居然敢冲着自己脸来,登时眸子一冷,素手一拂,几枚菱形回旋刃电光火石般疾射而出,直奔黑影三处死穴。 黑影身形登时一乱,手忙脚乱的忙着躲避,苏倾颜却趁机猛地脚下一蹬,整个人凌空而起,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 “哇!”的一声对方在空中吐出一口血,滚落到了地上。 苏倾颜走过去,一把拽了他的面巾,却见对方脸色煞白,唇边还有血迹,只拿一双冰冷怨毒的眸子瞪着她,眼里杀意凛然。 显然是对苏倾颜存了必杀的决心。 苏倾颜端详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孔,仔细看了又看,确定自己不认识,啧啧道:“杀意如此凌厉,想来雇佣费应该不低。” 杀手却目光森寒,突然嘴,一根利针猛地从口中疾射而出,直奔苏倾颜面门! 竟还不放弃杀她! 苏倾颜眸子瞬冷,迅速侧头躲过,素手手飞快夹住那根针,冷笑:“敢在我面前玩针,你挺有意思。” 说罢,她也没了再废话的耐心,素腕一翻,那根利针便猛地朝着黑衣人命门扎下! 不过瞬息,那黑影人便大睁着死不瞑目的眼,微微抽搐了一瞬,不动了。 从偷袭到毙命,不过一盏茶功夫。 房门又被推开,夜司寒从屋内走出,他脚步轻巧无声,不过片刻便走到她身边,目光漠然的扫过地上的尸体,却是仔细看了苏倾颜一眼,见她无事还有心情翻查尸体,不由问道:“你知道谁要杀你?” 苏倾颜挑着唇笑:“差不多知道吧。” 苏芷容还在祠堂跪着,越氏刚被收拾一番,还没缓过劲儿来,想来还没那么快就卷土重来的搞她。 反倒是今日越氏和苏慕婉因为她那一通操作,害的在苏长近和端王面前丢了老大的脸,此时怕是恨不得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做出买凶杀人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只要善后做的好,不留下任何指向她们的证据,便是沈府那边怀疑她这个外孙女的死,没有证据,又能奈她们何。 苏倾颜心下冷嗤,面上却斜睨夜司寒一眼,意有所指的哼道:“说起来,此事多少还跟端王有些关系呢。” 夜司寒眸子微眯:“我?” 他也是极聪明的人,登时很快反应过来:“白天的事?” “差不多吧,”苏倾颜轻嗤一声,“我那大姐似乎对你有好感,知道在你面前丢了脸后,听说气的哭肿了眼睛呢,有没有很感动?” 夜司寒俊眉微皱,仔细回忆了下,半响才道:“你大姐姐是谁?” 苏倾颜一口气差点没呛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他:“若我没记错的话,端王殿下这中的是蛊,应该不是中风吧,怎的白天才刚听过的名字,这晚上就失忆了?” 夜司寒已经开始有些习惯她说话爱怼他的毛病了,闻言微微一挑唇,轻笑道:“无关紧要之人,我为何要记她名字?” 苏倾颜啧啧出声,都忍不住要同情起苏慕婉来了。 感情苏慕婉这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端王却压根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这苏慕婉怎么说也是京城排的上号的美人儿,竟落得如此地步,怎能不让人唏嘘。 夜司寒却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样,此事因我而起,可要我为你解决?” “不用。”苏倾颜道,“这点手段,还不够我放在眼里的。” 说着,她还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便是找人来对付我,起码也得大点的阵仗呢,结果只来这一个人。” 也太看不起她了! 夜司寒被她这话说的无言:“一个人你还觉得不够?” 那自然! 上一世想杀她的人,那可都是排着队来的,区区一个人,还不够给她过过手瘾的。 苏倾颜突然想起夜司寒的身手十分不错,登时一双水眸便飘向了夜司寒,微微一笑:“闲来无事,要不你陪我喂喂招?” 夜司寒叹笑,也不知是不是月色皎洁的缘故,那俊美眉眼中带的无奈笑意竟似平添了几分温和似的,他指了指自己披着袍子的上身,道:“二小姐,你莫不是忘了,我身上还扎着一堆的针?” 这话倒瞬间提醒苏倾颜了,她恍然道:“竟然差点忘了正事。” 回到屋里,她给夜司寒重新扎上了针,并开始给他调药液,夜司寒却似想到了什么:“你屋外的尸体怎么办?” 苏倾颜忙的头也不抬:“此事便要劳烦端王了,一会儿端王走时可否帮我一并带走处理了。” 夜司寒眸子微弯,唇边便噙了戏谑的笑:“你对我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苏倾颜将调好的药液一滴一滴往扎了针的穴位上滴,一边也翘了唇:“莫非端王还会因此追究怪罪于我?” 他的命可还捏在她手里呢! 第31章 憋后招 那无色的药液每滴落到一处穴位,便牵出一阵如火焰灼烧的剧痛。 夜司寒凝神息气,强忍着这股慢慢传遍四肢百骸的剧痛,脸上却还能露出淡淡的笑:“怎么会,如你所说,你我毕竟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与众不同些。” 初见他帮了她,此时却又是她救他。 可不就是过命的交情么。 苏倾颜…… 夜司寒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倏然一笑,道:“既然不客气了,索性也别唤我端王了,私下里时便随意唤吧。” 这下反倒是苏倾颜有些愣了。 她方才那样说,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见夜司寒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她便半真半假道:“这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若是传出去了,便是京城那些怀春的少女们一口一个唾沫,也能淹死我吧。” 夜司寒不在意道:“左右不过是虚名,我看的出来,你对我不似其他人那样怀有敬畏之心,既如此,那称呼便也只是个摆设而已,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 这人倒是敏锐的很! 苏倾颜眸子一凛。 她自然没敬畏过。 上一世,只有别人敬畏她的份儿,如今到这,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王爷或者皇子的头衔,生出什么敬畏之心来。 不过对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且瞧着也似真的不在意的样子,她自然也不必再压着自己,当即道:“既然端王如此说了,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她又奇道:“不唤端王的话,以后我该唤什么?” 夜司寒沉吟道:“我排行第九,你可以叫我九爷。” 苏倾颜嘴角微微抽了抽,突然有种将手中药液全部倒下去,疼死他的冲动。 九爷?这个称呼不是照样占便宜么? 整的她平白矮了一辈似的。 但转念一想,对方到底是王爷,直呼名讳确实有点冒险。 私下倒没事,但若什么时候说漏嘴了,难免又是麻烦。 她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当即便也随意道:“行吧,九爷便九爷。”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些药液都被吸收了,苏倾颜才一一拔了针,又趁着夜司寒穿衣的空档,笔走龙蛇迅速写了张单子塞给他:“这里面的药材基本都是寻常药材,你买回来,每日药浴一次,一次半时辰,待到药浴效果无法再吸收,再来找我。” 夜司寒将单子收好,眸子深深看她,勾唇道:“有劳了,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苏倾颜嗤笑道:“九爷放心,我可不做赔本买卖,日后若有需要九爷帮忙的地方,我自是不会客气的。” 夜司寒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飒然一笑,旋即一个闪身,从窗子处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苏倾颜登时想起还放在院子里的那具尸体,担心对方忘了,连忙出去看。 便见院子里干干净净,方才的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端王动作倒是快。 苏倾颜满意的关门,打了个呵欠,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折腾到此时,她已经有些累了。 眼看已是深夜,她索性只随意收拾了下,便倒下就睡了。 一夜无梦 * 翌日 苏慕婉一大早便起来了,只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府里出什么动静。 她心下有些焦躁,忍不住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双月派出去打听了。 不过片刻,双月回来了,却道:“府里什么事也没发生。” 苏慕婉登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那个杀手什么情况? 她可是足足花了十两银子呢! 到底是对方实力太差连苏倾颜这个弱女子都没能解决掉,还是对方直接拿着她的钱跑路了? 及至早上给老祖母请安时,苏慕婉见到苏倾颜好端端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心里登时怨气更甚。 只她向来情绪管理的好,心里再多的怨毒愤懑也从不会表现出来,只露出个笑容,柔柔道:“二妹妹今日气色可真好。” 好的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难道她雇佣的那个杀手当真是带着钱跑路了? 苏倾颜微挑眉,客气的假笑道:“大姐姐也不差。” 这话却有点假了,昨晚苏慕婉一直心里挂着事,惦记着玲珑苑这边的动静,一整夜都没睡好,气色又怎么可能会好。 但面对着苏倾颜的睁眼说瞎话,苏慕婉是半分不满都没露,只抿着唇笑,将端方温雅的嫡女形象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请安时,老祖母又是照例说了些惯常的场面话,便欲让她们散了。 苏慕婉这个时候却柔柔出声道:“孙女听说这个月方觉山上桃花盛的正好,便想着我们府上已经很久没去方觉寺敬过香火了,不若找个时间时间去方觉寺赏赏桃花敬敬香火,孙女也很想趁此机会为祖母好好祈福呢。” 一番话说的老祖母顿时浑身舒坦,笑的合不拢嘴道:“还是婉儿知冷知热,知道心疼祖母。” 苏慕婉便温温柔柔的笑,悄悄瞥了眼越氏。 越氏见状立刻领会过来,上前道:“若母亲同意的话,便由儿媳来安排下这件事。” 老祖母淡淡扫了她一眼,倒也没拒绝:“那便先这样吧。” 及至从慈宁堂出来,回到玲珑苑。 苏倾颜坐了好一会儿,突然忍不住乐出了声。 一旁的柳枝满脸不解,茫然问道:“小姐,好端端的您笑什么?” 苏倾颜忍笑道:“没什么。” 她只是突然想到了苏慕婉那发现她好端端出现时那一瞬间憋闷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想笑。 柳枝道:“听说夫人准备这几天就让府里的小姐们一起去方觉寺上香呢,说是已经在安排了。” 苏倾颜便笑:“那你便等着吧,到时候指不定还有场好戏看呢。” 苏慕婉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打算就无端端的提起要去方觉寺上香的事。 指不定就是因为这次暗杀她不成,要给她憋后招呢! 苏倾颜冷笑一声。 * 两天后。 天色还微微亮时,苏府门口便已停了几辆马车。 苏倾颜从睡梦中被唤醒,梳洗完毕后,便跟着一众苏府女眷一起坐上了马车。 方觉寺在城郊外,坐马车过去也要一个多时辰。 一路上路途有些颠簸,到了地儿的时候,苏倾颜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抖散架。 正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帘子被掀开,道:“小姐,方觉寺到了。” 第32章 苏慕婉不见了? 方觉寺是在上元城外的城郊方觉山上。 早年间只是一个香火不旺盛的小寺庙,后来因为寺里来了个道行精深的方丈,久驻此地,这寺庙才渐渐香火鼎盛起来,逐渐成为现在上元城远近闻名的大寺庙。 寺庙后山是大片大片的桃林,乍一看去,烟红浅淡连缀不绝,如云霭,如霞锦,煞是好看。 苏倾颜下了马车,跟着苏府一众女眷去上香,上完香,又去求签。 这是一众香客来方觉寺敬香时惯有的流程。 求签处的香客有些多,越氏和老祖母看了几眼,便不愿在这多留,去了后堂聆禅。 苏慕婉便和苏倾颜一起留在了求签处。 求签的竹筒早已被摩挲的光滑无比,触手温润,苏倾颜握着竹筒闭着眼开始转签筒。 她活了两世,求签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上一世活了近三十年,她从来只信自己,不信命。 可到头来,救她的不是自己,却是命数。 实在造化弄人。 “啪嗒”一声,竹签落地。 苏倾颜睁眼捡了签,一旁苏慕婉已经在催促她快点去解签处。 两人去了解签处,便有一些香客认出了苏慕婉,时不时在一边拿眼角余光偷瞄过来。 苏慕婉很享受这些目光,嘴角噙着的笑容越发淡雅温柔,她将手中签递给解签的大师,轻笑道:“大师,劳烦您帮我看下。” 解签的大师是个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一双苍老的眸子深远如辽阔高空,似看遍世事沧桑,他手上挂着一长串佛珠,接了签文一扫,便双手合十抬头问:“这位女施主求得是什么?” 苏慕婉之前已经为老祖母祈过福,此时老祖母不在,她也不必再装,当即微微笑道:“求得是姻缘。” 年后她便要及笄了,可她的婚事还没落定,越氏为她挑选的那些郎君,她一个都看不上,便想着正好趁这次求签来问问自己的姻缘。 大师看了一眼她的骨相,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位施主,你只有放的下自己,才有可能修到你想要的正果。” 苏慕婉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这话虽说的委婉,但她又不是傻子。 什么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意思就是她求不到自己想要的? 这番话,便无异于是在当众打她的脸了。 谁不知道苏府大小姐苏慕婉眼光高心气儿也高,寻常人是看不上的,此时这解签的大师却当众暗示她姻缘之路将坎坷不顺? 一旁围观的那些人闻言,登时有些骚乱起来,有好事的人,已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看向她的眼神各异。 苏慕婉一张脸皮臊的发红,脸上的笑差点都挂不住了,心里暗恨:这该死的老秃驴,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当众埋汰她。 面上却还得装腔作势的强撑出笑脸,装作云清风淡不在意的样子笑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她有心想要快点转移周遭人的视线,目光便一转落到苏倾颜身上,柔柔道:“二妹妹,你也来解签吧。” 她就不信了,她的姻缘都不好的话,苏倾颜的姻缘能好到哪儿去! 苏倾颜心下暗嗤,勾着唇,将手中签文递了过去。 她对签文一道虽不精通,但就刚才打眼一看,囫囵猜个表意,也能大约感觉到她的签应该不算差。 苏慕婉想看她丢脸这个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签递出去,老和尚同样问:“这位女施主求的是什么?” 苏倾颜瞥了一眼一旁脸色阴晴的苏慕婉,故意笑道:“便也求姻缘吧。” 一句话说的苏慕婉脸色又是一变。 大师看着签文沉吟片刻,双手合十道:“上上签,施主有大机缘,良缘自有天定。” 苏倾颜愣了一瞬,半响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 她倒是猜到自己的签不差,却没想到竟这般好。 苏慕婉听到,岂不是真的要气死? 苏倾颜瞥眼看去,果真见一旁的苏慕婉脸色涨的跟猪肝似的,气的手中帕子都快被揪烂了。 半响才竭力挤出一副为她高兴地笑脸道:“看样子二妹妹福气更深厚些。” 她此时脸上的面子却实在有些挂不住了。 不仅在众人面前丢脸了,还被苏倾颜强压了一头,怎能叫她不气怒。 这时,大师又宣了声佛号,却用低的只有苏倾颜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只施主您的命格有些奇特,老衲竟然看不出来多少因果,只能隐约看出施主命中有两道大劫。” “一道已经渡过,另一道尚且看不清,只是在很远的以后,施主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不问前程,不求因果,方能修成善果。” 苏倾颜闻言,眸子一凝,诧异的看过去。 这和尚,竟还有这本事? 对方口中说的两道劫,她略微一琢磨,也差不多能猜到第一道劫便是她死后重生到苏家二小姐身上,已经平安渡过。 只那第二道劫,又会是什么? * 及至离开解签处,越氏和老祖母的聆禅还没结束,几人便又去了桃林。 方觉寺后山的桃林乃是上元城一绝,每年春日,桃花盛放,都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来此观赏。 这里面还有一棵有上千年树龄的古树,又被称为月老树,树冠极庞大,枝繁叶茂花盛,都会有人来这里挂红绦,祈求姻缘。 苏慕婉此时,似是已经忘记了方才解签时的怨恼,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提议她们几人也挂些红绦上去,讨个好彩头,还叫自己的丫鬟双月带上苏倾颜的丫鬟柳枝一起去前寺取红绦。 只过了一盏茶功夫,两人都还没回来。 还不等苏倾颜开口,苏慕婉眸子一转,说自己去看看。 转眼间,月老树下便只剩下苏倾颜一人。 片刻后。 苏慕婉的丫鬟双月匆匆回来了,看到苏倾独自站在树下,连忙焦急上前道:“二小姐,不好了,我家小姐不见了!” 第33章 脸都蛰肿了 她本以为苏倾颜会顺着她的话诧异问苏慕婉怎么了。 没成想苏倾颜直接一挑眉,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柳枝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双月一梗,打好的腹稿差点噎到自己,表情变了又变,才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忍气道:“柳枝还在前面帮奴婢找大小姐呢,二小姐我们也赶紧去找吧,一会儿老夫人回来找不到人可就糟了。” 心里却有些烦:这二小姐怎么回事,直接赶紧进入正题找人不行吗? 苏倾颜心里冷笑,居然敢拿老夫人压她,面上却配合的问道:“哦?那该去哪儿找啊?” 双月见她总算上钩,登时眼里一喜,面上着急忙慌道:“我方才已经找过两个地方了,如今只剩几个院子没找,罗汉院离这近,就劳烦二小姐帮奴婢找找看吧,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奴婢便是死都不够谢罪的。” 扑哧! 苏倾颜忍不住笑出了声。 罗汉院是方觉寺颇为偏僻的一个寺,平日里都鲜少有人过去,她若去了,指不定那还有什么等着她呢。 且不说去找人的苏慕婉为何会出现在那,难道她看着就那么傻缺,会被这么低级的招数骗到? 苏倾颜越想越觉得好笑。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苏慕婉酝酿了半天,就想出个支走她丫鬟,再骗她离开的招数。 这还不如昨晚的刺杀来的有意思呢! 双月见她这般,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 这二小姐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苏倾颜笑了好一会儿才收了笑意,淡淡道:“既是你自个儿的主子,自然便该你费心去找,缘何来找我?” 双月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登时震惊道:“二小姐,我家主子可是你姐姐,她不见了你就半点不着急?” 苏倾颜无辜道:“我急啊,所以我得等在这,若是大姐姐到时候回来了这却见不到人怎么办?还是说你能保证大姐姐不会再回来这里?” 双月登时哑然,她自然不能保证。 可就这么回去,大小姐一定不会放过她,双月只能继续苦口婆心的各种劝,可苏倾颜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任你舌灿生花都八风不动死活不挪步。 双月担心自己说的急了,反而引起怀疑,当即只能恨恨跺脚,自个儿跑开了。 不过两盏茶功夫后,苏慕婉便跟双月带着柳枝一起回来了。 只是瞧着脸色有些不好,连往常的笑脸都有些勉强的感觉。 苏倾颜心下冷笑,果然在那等着给她下套呢! 面上却装作惊喜的迎上前,双手紧握苏慕婉的双手,佯作担心道:“大姐姐没事吧,我听你身边的丫鬟说方才找不到你人呢。” 她手劲极大,此时又故意使了三分力气。 一番动作下来,苏慕婉登时疼的倒吸一口气,俏脸刹那间扭曲起来,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觉得一双玉手都快被苏倾颜铁箍似的手给捏碎了。 忍不住连声道:“二妹妹,快松手,松手!” 苏倾颜这才无辜的松手,装模作样道:“大姐姐莫不是生气我没有去找你?我只是怕你会又回来这里,才没有去跟双月找你。” 苏慕婉只觉得双手火辣辣的痛,都似没了知觉似的,气的在心里直将苏倾颜骂个狗血淋头。 然而面上却还得挤出温婉笑容道:“妹妹误会了,我只是手疼而已。” 她疼痛之余,却也暗暗震惊。 苏倾颜是吃错药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苏倾颜诧异道:“我这么点大的力气都能弄疼大姐姐?大姐姐果然是仙女的身子,娇的很呢。” 这话一听就刺耳。 苏慕婉闻言,装出来的温婉表情差点没绷住。 银牙暗咬恨恨的想:你自个儿什么手劲,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但顾忌自己温婉端雅的苏府嫡女形象,她也只能打落牙和血往肚里吞,憋屈的笑笑做出大度的样子。 苏倾颜佯装感慨:“好在大姐姐没事就好,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若是不小心走到什么偏僻的院子,被什么人占了什么便宜那可就遭了,若好端端的清白名声被毁掉的话,指不定最后就是一根绳子吊死的下场。” 苏慕婉脸色刹那一变。 若不是她确定不曾走漏过风声,听到这话几乎都要以为苏倾颜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 她目光登时有些惊疑……苏倾颜不愿意过去,莫非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正想着,却突然有几只蜂子晃悠悠飞过来,绕在她身边转圈。 苏慕婉吓得往后一跳,脸色发白,连声尖叫唤自己的贴身丫鬟:“双月!双月!” 她平生最怕虫子,什么样的都怕,尤其怕飞翅类。 如今却有几个蜂子绕着她飞,可不就是吓她一跳么。 一旁双月见状,连忙上前驱赶:“走开,快走开!” 然而那些蜂子却跟在苏慕婉身上粘了一样,不管怎么挥都挥不走。 不仅挥不走,还有越来越多的蜂子往这边飞。 那些蜂子就跟吃错了药似的,成群结队的绕着她飞,不仅绕着飞,还试图停在她头发上,衣服上,甚至是露在外面的肌肤上。 苏慕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头皮直发麻,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一时间,站在原地竟是连动都不敢动! 只一双眼睛惊恐无比的看着那些在她身边那些蜂子,颤巍巍的,欲哭无泪的看向苏倾颜道:“二妹妹,二妹妹快来帮帮我!” 苏倾颜怎么可能会去帮她,看热闹还来不及呢。 登时也装作一副惊恐的样子往边上躲,嘴上道:“大姐姐,我也怕!” 说是这么说,但那眼底分明是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反倒像是看好戏似的。 苏慕婉见她这样,气的差点呕出一口血,一双眸子瞪的老大,恨不得用眼神把苏倾颜给千刀万剐! 一旁的双月急了,也顾不得主仆尊卑,连忙上手拍打那些往苏慕婉身上停的蜂子:“快走开!” 她不拍打还好,一拍打竟是瞬间惹怒了那些蜂子。 不一会儿,苏慕婉便陡然惨叫起来,那些蜂子竟是开始蛰起她来了! 第34章 苏慕婉毁容? 苏慕婉只觉得浑身处处都疼,剧痛伴着麻痒传遍全身,疼的她浑身直哆嗦。 见那些蜂子居然还往她脸上飞,苏慕婉吓得脸色煞白,连声尖叫道:“双月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点给本小姐把这些蜂子弄开!” 双月闻言更急,越发用力去扑打她身上的蜂子,猝不及防下,便有几巴掌没个轻重,啪啪啪甩到了苏慕婉脸上。 苏慕婉连声惨叫,一时间竟说不出是蜂子蛰她疼,还是双月的巴掌扇的更疼。 半刻钟后,那些蜂子像是达到目的般,终于晃悠悠一群群的飞走了。 此时,苏慕婉已经一身狼藉,温婉灵透的眸子都哭肿成了鱼泡眼,瞧着好不凄惨狼狈。 苏倾颜定睛一看,差点没喷笑出声。 她这位好姐姐,此时哪里还有平日里仙气飘飘的出尘感。 早上出门时还仙气飘渺的白裙此时皱巴巴的跟块破麻布似的,本一丝不苟的流仙髻此时也凌乱的跟个鸟窝一般,一张俏脸上密密麻麻一片红肿的包,全是被蜂子蛰的! 就连娇艳欲滴的红唇也被蛰肿了,像根香肠。 苏倾颜憋笑的不行,还不忘忍笑上前假惺惺道:“大姐姐,没事吧?” 苏慕婉在双月的搀扶下站稳身,怨毒的看了她一眼,又极快的敛了视线,强装镇静道:“没事……” 她显然记恨上了方才苏倾颜往一旁躲不帮她赶蜂子的行径。 这一说话,她便感觉到嘴唇刺痛异常,手一摸,便摸到了自己肿的跟香肠似的嘴。 再一摸自己的脸,一手的包! “……” 苏慕婉脸色瞬间煞白,一脸崩溃的尖叫出声:“我的脸!” 她的脸,毁容了!! 那尖锐的叫声几乎要贯穿苏倾颜的耳膜。 苏倾颜晃晃耳朵,忍笑一本正经道:“大姐姐放心,不过是一脸包而已,这种蜂毒,顶多几日便消了。” 苏慕婉满脸崩溃,哪里还听得进去她说的话,强忍许久的泪水和委屈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双月在一旁无措的低着头,十分害怕自己没保护好主子,回府后会遭到惩罚。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越氏派人来找,见到自己宝贝女儿一张脸居然被蛰了一脸包,越氏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这……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苏慕婉和双月都不清楚,只知道莫名有一堆蜂飞过来,就跟中了邪似的,只往苏慕婉身份扎堆。 越氏听得一肚子火,直觉这事不对劲!说不定就跟苏倾颜那个小贱人有关! 否则怎的她没事,偏偏就婉儿被蛰了一脸包,几近毁容?! 然而她又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怨毒的瞪了一眼苏倾颜,扶着哭的直不起身的苏慕婉,喝道:“回府。” 一众人着急忙慌的回了府,越氏便马不停蹄的请了大夫来。 大夫看过后,直摇头说怎的招惹了这么多蜂子,若只是一两只倒还好解决,现在,光是蜂毒便难治的紧,弄得不好说不定还要在脸上留下消不掉的印子。 越氏和苏慕婉一听,顿时眼前一黑! 脸上若留了印子,那不就是毁容了么,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更别提年后就及笄,苏慕婉的婚事在即了! 思及日后可能会毁容,苏慕婉心神大悲,急火攻心之下竟是猛地吐出一口血,直接昏了过去。 越氏惊叫一声接住她软下的身子,痛怒之余却还有几分理智,只看向大夫发狠道:“不论花多少钱,多少代价,你都尽力医治,钱少不了你的!” 旋即,越氏便黑着脸出了院子,派人将双月提了过来。 她没有证据去拿捏对付苏倾颜,难不成还没有证据惩罚那个护主不力的丫鬟,好好出口恶气么! 双月回来时便知道自己没有好果子吃,此时刚被提来便是一顿乱棍,直打的进气有出气无的,一条命都快没了,越氏才出足了恶气,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为了保住小命,双月只能忍着身上的剧痛,将事情一一道来,包括苏慕婉准备设计陷害苏倾颜清白的事,以及苏倾颜没去,结果苏慕婉来找苏倾颜后,就莫名被蜂子蛰了的事。 越氏听完,一张脸沉如水。 双月还在那边哭诉:“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些蜂子是如何而来的,就是莫名其妙就飞过来了,一来就是一群,赶都赶不走。” 而且只蛰苏慕婉,可不就是邪门么。 越氏眼神阴鹭,道:“行了,滚下去吧。” 她此时已经有一半的把握可以肯定,婉儿会被蜂子蛰,绝对跟苏倾颜脱不开关系。 可那小贱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她竟能有这般手段?! 越氏不由开始回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越仔细回想越心惊。 她突然发现这些日子下来,这从前不被她放在眼里的苏倾颜,竟跟脱胎换骨一般,彻底变了个人,不仅让苏芷容跪了祠堂,让聂氏被苏长近所厌,如今还让婉儿也差点毁容。 莫非以往都是她们母女两小瞧了那个小贱人?! 思及此,越氏眼神陡然阴沉下来。 以前,因为顾忌苏倾颜的外家沈府,加上苏倾颜本身也谨小慎微忍气吞声不敢惹事,越氏多少还能眼不见心不烦多留她一阵。 可此时,她却是真正动了杀心! 沈氏从前就挡她的路,好不容易把她弄死了,现在她的女儿居然也敢来害她女儿,挡她女儿前程! 苏倾颜,留不得了! * 当晚,苏倾颜睡到一半,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正是深更半夜,万籁俱寂。 屋子里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 一片黑暗中,苏倾颜如同猫儿般悄无声息的坐起身,目光阴冷的看向窗户处。 那里,一支细竹管悄悄捅破了窗户纸,正往里面吹着白烟。 苏倾颜只轻轻嗅了一下,便嗅出了蒙汗药的成分。 看来这是有人记恨苏慕婉被蛰,她却半点事没有,看不惯她好过,特意半夜来送礼呢。 苏倾颜眸子微深,闪过一道讥笑:这母女俩,当真一个德行,便连手段都如出一辙。 她只当逗趣似的,半支着腿靠坐在床榻边,悠闲自在的垂眸在内心数着数。 不过五息,那根细竹管便收了回去,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推开。 苏倾颜猛然抬眸。 第35章 礼尚往来 黑暗中,一道黑影闪进了屋子。 屋内一片漆黑,他似是很谨慎的站了一会儿,听到屋子里的那道呼吸声清浅绵长,显然是陷入深度睡眠的样子,这才放心的摸黑靠近床榻。 床榻上有一团隆起,他眸中寒光一闪,从身上拿出一条细绳,猛地在空中绷紧,狠狠勒了下去! 触手一片虚软,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似的,压根没感受到人的身体触感。 黑衣人一愣,登时像反应过来似的脸色一变。 下一秒,一道闪着寒光的细刃便抵到了他的咽喉边,清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才发现不对劲,是不是警惕心太差了些?” 抵在脖颈边的利刃冰寒锋利,似有森森寒意顺着相触的皮肤传来,黑衣人头皮发麻,只觉后背寒毛直竖, 他僵立在原地,惊疑不定道:“你竟然会武?!” 这苏府二小姐到底是何人?! 不仅能发现他的踪迹,还能瞒过他的辨息之术。 这当真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 “很稀奇么?”苏倾颜轻嗤一声,嫌仰头看对方太累,直接一脚踢向他的膝盖,直接将人踢的膝盖一酸,单膝跪倒在地:“下来点,我可不喜欢仰头看人。” 那把抵着对方脖颈的利刃也顺着抵在了他的眉心。 只要他稍有轻举妄动,便会毫不留情的刺进去一般。 那黑衣人仿佛已经被她惊到了一般,一动不动。 苏倾颜挑眉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犹豫了瞬,在感觉到眉心利刃猛然往前刺了一寸时连忙道:“贵府大夫人去百楼阁里挂了任务,我只负责接任务去做,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苏倾颜淡淡道,“这样,她出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帮我给她点教训怎么样?” 黑衣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挣扎道:“白阁楼的规矩,一次只能做一单。” 苏倾颜轻嗤:“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还听说杀手都不能泄露雇主的消息,你不还是照样卖了你的雇主?” 黑衣人表情顿时一僵。 苏倾颜眸子微转,笑盈盈道:“如果你不做,有没有命回去都不一定呢,你当真不好好考虑一番?” 这话像是终于说到了关键,黑衣人浑身一震,犹豫了半响后才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苏倾颜眸光微闪,果真放开了抵在了他眉心间的利刃。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眼神倏然一狠,身形如鱼儿般灵活的扭转开。 旋即,手中细链迅疾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苏倾颜瞬间捆了个结实。 竟是说翻脸就翻脸! 看着一脸惊愕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苏倾颜,他站到一旁,冷笑道:“不好意思了,我可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任务目标。” 说着,他不再耽误时间,直接走到苏倾颜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东西?”苏倾颜被捆了也丝毫不见惊慌,还有心情多看几眼那小瓶子,好奇问道。 “自然是好东西。”黑衣人见她到了这般地步还有心情问东问西,登时也不知道该说这二小姐心大还是缺心眼了。 他不再废话,直接拨开瓶塞,就要给苏倾颜喂下去。 苏倾颜却追问道:“我那继母让你这般做的?” “没错!”黑衣人没了耐心,猛地去抓苏倾颜的脸,“所以你只要乖乖吃了就行,吃了自然就知道了!” “是吗?”苏倾颜闻言突然十分配合的停了动作,果真将药一口吞了下去。 那黑衣人没想到她突然这么爽快,一时自己反而有些愣了。 这二小姐莫不是脑子有坑? 否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蹊跷东西,她居然就真这么吃了? 苏倾颜吃完,却还在那边回味了一番,遗憾道:“没什么味道,还有点苦,下次记得裹层糖衣,才好下口。” 见她吃完丝毫事没有,还能品评味道,黑衣人更是震惊! 这……这可是见效极快毒性极强的乌头丸,寻常人吃个一颗,不出五息功夫便要开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癫狂呓语,痛苦异常! 不到半盏茶功夫,便会在彻底毙命! 眼前这少女自吞了药到现在怎么也过了七息的功夫,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正常吗?! 黑衣人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带的不是毒药,而是糖豆了。 苏倾颜又道:“还是我的药更好用,能让你不知不觉中毒,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丝毫不会痛苦,多好。” 什么? 黑衣人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 对方什么时候给他下毒了? 不知道是屋内光线变暗还是怎么的,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眼睛,鼻腔,耳朵,嘴巴不停的往外冒。 他下意识伸手去擦,只来得及看到一手的殷红,便倏然眼前一黑。 “噗通!”一声,黑衣人的身体猛的软到在地。 见对方倒地一动不动了,苏倾颜双手轻松一挣,那捆的结实的细链便轻而易举的被挣脱开来。 她走到黑衣人面前,啧啧道:“要是你没动些不该动的念头,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一命。” 她在对方身上搜了会儿,只受到对方用过的那瓶药和一张卷纸外。 苏倾颜打开卷纸扫了眼,登时乐了。 这卷纸竟就是越氏悬赏挂出去的任务,这可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这次没有夜司寒在一旁帮忙处理尸体,苏倾颜只能自己动手,换了方便的衣服,连夜将尸体搬出去处理了。 回来的时候她还特地走了越氏的芙蓉苑的方向,越氏的院子此时十分安静,整个屋子都是一片漆黑,显然睡的正沉。 苏倾颜心下冷嗤:这越氏倒是心思深,居然还能睡的着。 当即素手一拂,一柄小型弓弩便出现在了手中。 她将黑衣人脸上那块带了血的面巾以及那张搜出来的信纸折叠好系在弩箭上,寻了个恰好的角度,手中弓弩便精准的对准了越氏的窗户。 她水眸微微眯起,“嗖!”的一声,弩箭猛地疾射而出! 她轻嗤一声,收了弓弩,几个起落离开。 身后,一阵凄厉惊恐尖叫声骤然划破夜空。 下一秒,芙蓉苑灯火通明! 第36章 从婚事下手 越氏的贴身丫鬟月衣本是靠在外间守夜的。 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似有冷风掠过,旋即便有“笃!”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顶响起。 还有一滴湿润的液体倏然落到自己额头。 月衣迷迷糊糊下意识伸手一摸,却摸到一根冰凉的细棍状的东西,意识瞬间从朦胧睡意中清醒! 她点了灯抬头一看,登时煞白了脸,惊叫出声! 只见一柄冰凉锋利的弩箭正险而又险的钉在自己头顶三寸的地方,其上的黑色布条上还在往下渗着殷红的血! 但凡这支弩箭往下偏个几寸,她这脑袋瓜子此时怕是早已被戳了个对穿! 芙蓉苑瞬间陷入兵荒马乱中。 越氏被这动静惊醒,在清楚现状后登时沉了脸,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将不明所以的下人全都打发走,她只留下了月衣,主仆两人看着那带血的黑色面巾以及信纸,脸色都十分难看。 月衣是惊恐,那支弩箭的位置就在她脑袋上面,但凡偏个寄寸,她这个脑袋瓜子此时怕是早就被戳了个对穿,哪里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越氏则是心下一沉,直觉事情不妙! 这个面巾虽他不知道是谁的,但这信纸她却十分清楚。 眼下这两样东西一起出现在这,显然是个警告! 她策划的事情暴露了! 可到底是谁,是谁帮了苏倾颜?! “夫人,是不是二小姐察觉到了?”月衣在一旁白着脸问,她到现在都还没能从那股惊吓里缓过劲儿来。 若真是二小姐做的,岂不是一直以来她们都小看了二小姐? 月衣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不可能!”越氏矢口否认。 苏倾颜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几斤几两她还不清楚么,怎么可能连白阁楼的杀手都搞不定她,定是有人相帮。 越氏不由突然想到端王。 以端王与苏倾颜似是有几分交情的样子,若是对方有暗地里派人保护苏倾颜,倒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这么一想,越氏却更咬牙切齿! 她的婉儿此时还面临着毁容崩溃的边缘,苏倾颜那小贱蹄子凭什么能走那般狗屎运,得端王青睐?! 她就不信了,他堂堂端王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无亲无故的,还能插手他们府上的家事不成! * 翌日 苏倾颜醒来后,便从柳枝那得知了芙蓉苑昨晚的动静。 “小姐您是不知道,突然之间就闹将了起来,折腾了大半宿才停呢,”柳枝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奴婢瞧夫人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今早起来便一直沉着脸,心情颇为不好的样子。” 苏倾颜心下冷笑。 信纸和面巾都送过去,明明白白的警告。 似越氏那般性情谨慎又心气高的人,若这样还能睡的着,那才有鬼了。 待梳洗好用过早膳,快到晌午时,越氏那边却差人来了,要请她去芙蓉院一趟。 苏倾颜眉一挑,便去了。 玲珑苑离芙蓉苑也不算多远,大概两盏茶的功夫。 苏倾颜到了的时候,芙蓉院里正有丫鬟在那替换窗户纸,还新装了个木架,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出给她们整了心理阴影出来了。 越氏见她来了,倒是勉强露了个笑的样子,将她招呼到身边道:“昨晚睡得可还好?” 说话间,还不忘眼神探究的看着她,显然是在试探她。 苏倾颜心下冷笑,面上却道:“多谢母亲挂心,我睡得挺不错的。” 一想到越氏一晚上都谁不着,处在水深火热的担忧揣测中,她可不就睡得香的很么。 越氏却只以为她对昨晚的事毫不知情,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但眉宇间的那几分憔悴疲倦,却是再厚的粉也掩不住。 苏倾颜却还故意戳她痛点,问:“这院子里的丫鬟怎的比往日多了好几个,窗子也都换了?” 越氏脸色一僵,总不能说自己被昨天半夜飞来的弩箭吓坏了,担心那弩箭指不定哪天就往她脑袋上飞,所以才将窗户全部换一遍吧。 当即便胡扯道:“只是这些摆设看腻味了,找些丫鬟来换一换而已。” 苏倾颜便恍然笑道:“听说昨日母亲这院子热闹的很,大半夜的动静不小,我还以为是遭了贼呢。” 越氏脸上的笑容越发挂不住了。 可不就是遭贼了么,只那个贼不偷东西,还倒送她东西。 只是送的那东西却叫她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越氏深觉自己不能被这小贱蹄子牵着鼻子走,当即便自己起了个话题问:“年后你就十五该及笄了,我与老夫人上商议过了,准备今年就将你的婚事定下。” 呵! 这越氏,倒是真能来事。 暗杀不成又要从她婚事下手? 当即便问:“祖母与母亲看上了谁?” 越氏不动声色的看她表情,道:“那家的公子你也认识,严家的少爷,说起来与你祖母也沾亲带故的,若两府结了亲,到时也是亲上加亲。” 说的好听,但以那严家的门楣,配苏芷容和苏清月这两个庶女倒还差不多,配她这个嫡女,完全就是故意磋磨她。 再瞧那严云齐的德行,指不定嫁过去是什么样呢。 苏倾颜心中哂笑,故意道:“说起来大姐姐比我还大上几个月呢,大姐姐的婚事都还没定呢,我的婚事又怎能着急。” 这话一出,越氏的脸顿时扭曲起来。 一股怨气就上了头! 若不是这个小贱蹄子,她的宝贝婉儿何至于现在顶着满脸的包,整日躺在床上以泪洗面! 那些包若是治的不好,可是会留疤毁容的! 再者,春围马上就要举行了,届时那些达官贵族府上的公子少爷们都要露面,这可是能给那些贵胄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好机会,运气好的话,指不定就能攀上枝头当凤凰! 偏偏这个时候婉儿的脸出了问题,而罪魁祸首却还站在眼前一脸若无其事,怎能叫越氏不恨的吐血! 但她没有任何证据去发落苏倾颜,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强颜欢笑道:“她的婚事自有老夫人把关,再加上此时病还没养好,急不来。” 苏倾颜便道:“那便等大姐姐好了再说吧,怎么说大姐姐也年长我些许,我这个做妹妹的,岂能越过大姐姐先定亲。” 反正就是一副咬死了要拿苏慕婉当挡箭牌的模样。 苏倾颜憋气憋的肝疼,却拿她无可奈何,只能道:“也好,也罢,那便过段时日再说。”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倾颜笑的无辜,便要告退,走之前,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说起来,大姐姐的蜂毒,说不定我有办法呢!” 越氏身躯猛地一震,愕然看向她! 第37章 奇耻大辱 苏倾颜这什么意思? 这一瞬间,越氏脑子里只冒出来这么个念头。 她会那么好心帮婉儿解毒? 越氏早已从心里认定是苏倾颜害得婉儿,因而对方说有办法解婉儿的蜂毒,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但又转念一想,若真是苏倾颜害的,她既有办法让那些蜂子只蛰婉儿一个人,说不定还真有药能给婉儿解蜂毒。 这般想着,她便硬是将自己表情转了好大一个弯儿,几乎是和煦又急切的看向苏倾颜:“颜儿,你当真有办法能解蜂毒?” 苏倾颜便道:“我哪有那种本事。” 不等越氏变脸,她又说:“只不过之前有次偶然听谁说了一嘴,说是端王认识一个医术高深的神医,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手到病除,只是那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全京城或许只有端王知道对方的下落。” 苏倾颜摇头道:“若是想帮大姐姐治蜂毒,说不得还要求上端王呢。” 越氏虽还是觉得苏倾颜不安好心,但这番话却让她信了几分。 京城谁人不知端王平生最大爱好便是结交各方游医,不少人都猜测对方是为了治自己的隐疾。 若说对方认识个什么医术高超神出鬼没的神医,那还真有可能。 越氏越想越觉得坐不住,若真是这样,那不管怎么样,也要想办法争取一下才是。 只是他们苏府与端王向来没有交集,如何能搭上对方…… 越氏猛地一愣,怎么会没有交集,能搭上对方的人可不就站在自己面前么! 苏倾颜还在淡笑不语。 但越氏此时早已回过味来,登时咬牙切齿! 她就说苏倾颜这小贱人怎的那么好心,原来等在这呢! 故意抛个引子出来,就是故意等着她去求她! 这时,苏倾颜还不忘故意补刀:“女儿已经将知道的方法说了,便先回去了。” “等等!”越氏连忙喊住,哪里能让她走! 苏倾颜诧异回头,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母亲还有何事?” 越氏见状,简直一口老血要喷出来,这小贱蹄子,居然还有脸在那装傻! 但心里再气的想吐血,面上却还是得摆出殷切的笑脸,和颜悦色的说道:“颜儿莫急着走,若端王真有认识的神医,这事岂不是还要靠你。” 苏倾颜便连连摆手道:“母亲说笑了,女儿什么身份,怎可能让端王出手相帮。” 越氏压根不信,急了:“端王能将那玉佩赠与你,就是让你在关键时候拿来用的,你怎么可能求不动端王呢。” 若可以,她真想直接逼着对方去求人,但是那玉佩是端王赠苏倾颜一人的,她还真不能拿自己的身份去压迫对方。 心里一急她便有些恼了:“还是说你不愿意救你姐姐?” 苏倾颜瞬间沉了眸子:“母亲若真这么想,我还能说什么,便随母亲说吧。” 越氏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后悔自己说的太过。 也担心真逼急了反而会让苏倾颜直接跟她翻脸,届时婉儿的脸便真的没办法了。 连忙又赔着笑脸,殷切求情道:“方才是我说急了,颜儿你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婉儿平日里对你是向来没得说的,你便是不念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你们姐妹情深上,帮一把她是吧是不是。” 苏倾颜还是铁了心似的,一直推脱自己跟端王不熟,实在无法开口。 越氏见她油盐不进刀枪不入,气的简直要冒火,可偏偏玉佩捏在对方手里,她只能这么低声下气去求。 一直劝到嘴皮子都要磨破,喉咙都要说干,身段都快卑微到尘土里了。 苏倾颜才松了口风:“那我便去试试吧。” 越氏此时已经是满肚子怒火,闻言还不得不扭曲赔着笑脸道:“那便要颜儿多费心了。” 苏倾颜这时却又话头一转,又道:“只是即便求到了端王,那请神医的费用,想来不能也要端王出吧?” 越氏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这句话梗死! 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咬牙切齿的笑:“放心,请神医的钱自然由我来垫。” 苏倾颜满意的点头,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苏倾颜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越氏才猛地一挥袖,猛地将桌上的杯盏茶壶全都挥了出去,摔了个粉碎! 一旁的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个个白着脸低着头,只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越氏一张脸气的涨成了猪肝色,只觉得此生都未曾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这小贱蹄子,竟敢,竟敢! 她堂堂苏府主母,谁不对她低三下四恭恭敬敬的,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她竟要放下身段向那个贱人生的小贱种低声下气,百般赔笑脸! 耻辱,奇耻大辱! 越氏气的指尖紧紧掐进掌心,殷红的血便滴滴答答顺着掌心往下落,一双眸子阴鹭而又怨毒。 待治好婉儿的脸,她一定要将苏倾颜这小贱人挫骨扬灰!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 当夜,苏倾颜正随意翻着书,倏然耳朵一动。 她状似无意的对一旁在挑烛芯的柳枝道:“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跟着柳枝一起伺候她的花裳闻言,眸子登时一转,不着痕迹的偷偷瞥了眼苏倾颜。 柳枝却不疑有他,挑好烛芯,又给她添了杯茶,便拽着花裳退了下去。 花裳倒像是不想走的样子,只柳枝力气太大,硬是将她生生拽走了。 十息后,苏倾颜阖上手中的书,奇道:“你还要继续在那待着?” 夜司寒翻进了窗子,一身玄衣如往,幽眸如夜,他看了一眼院外道:“那个丫鬟不能留,心术不正。” 苏倾颜知道他说的是花裳,道:“我知道,所以才留的。” 夜司寒诧异看她一眼,但很快便懂了她的意思,暗自赞叹她心思玲珑聪慧,便转而提起今日来意:“今日苏长近找我了,问我是不是认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 说着,他目光有些古怪的看向苏倾颜:“你是不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苏倾颜哼笑:“九爷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我又没说错,九爷不是确实认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么。” 她说着,翘着唇点了点自己。 夜司寒哑然,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夸自己的。 他失笑片刻,才提起正事:“还有一事,给我来点毒。” 第38章 你又憋什么坏招? 苏倾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反问道:“你要毒?” 见夜司寒颔首,她更惊奇:“你要毒做什么?” 夜司寒薄唇微勾,也不隐瞒:“春围上要用。” 再过几日便是东元国一年一度的春围,春围与秋猎两者都是东元国每年一度的重大日子,届时不管是皇帝皇子还是王爷大臣,都会出席。 这种节日说是皇帝与百官同乐,其实也是变相的展现皇帝龙体安康,江山安稳,也是一次让众皇子在外露面的机会。 夜司寒一说春围上要用,苏倾颜便懂了,这摆明了是要预谋什么事儿呢。 她也不多问,只干脆道:“要什么样的?” 夜司寒沉吟:“有没有能让人瞬间麻痹浑身无力,但事后又察觉不到蛛丝马迹的?” 苏倾颜闻言便乐了,笑道:“这个简单,我直接就有现成的。” 她也不避讳,手腕一翻,一个素色玉瓶便落入袖中。 她从袖子里取出递过去:“这个药无色无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掺到水里不被发现,药力极强,发作时会瞬间四肢无力两眼发黑,但药效也短,只能保持两刻钟。” 夜司寒哂笑:“两刻钟,足够了。” 接过东西后,他似又想到什么,又问:“你之前借口说的神医一事该怎么解决?” “这有什么不好解决的?”苏倾颜浑不在意道,“我明天给你写封信,你直接应了便是。” “到时候你再跟苏长近说那个神医脾气性格古怪,向来不会随意出手,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愿意出手,但起码要百两白银才愿意出手,剩下的越氏自然会看着办。” 那个蜂毒其实并不会让人毁容,时间久了自己都会慢慢转好。 但这么绝佳的好机会,不从越氏身上狠狠薅层羊毛下来怎么对得起自己。 想到不久前越氏还低声下气的求她,日后还要憋着一口老血掏白银百两买个没啥用的药,苏倾颜便乐的很。 她将敲竹杠说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夜司寒却被她这番话震的哑然失笑:“行啊,诡思奇才。” 居然想到借着他的幌子,从自个儿亲爹后娘那掏银子。 苏倾颜哼笑道:“谁会嫌钱多,再说,我现在最缺的便是钱了。” 夜司寒闻言便奇道:“你要钱做什么?” 苏倾颜半真半假道:“我的东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自然要花钱买了。” 这话自然只是托词。 她空间里的药材数量不知凡几,便是一分钱不花,那些分量也足够她霍霍造作了。 只是身上多备点钱,以后自然有用得到的地方。 夜司寒闻言,却是微微一愣。 这几次见面对方总表现的游刃有余的模样,他差点忘了苏倾颜在苏府并不受宠。 一个不受宠的闺阁姑娘,又哪可能有多余的钱去做开支用度。 思及此,他眸子微深,道:“钱和药材方面不用操心,日后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列单子给我,我替你弄来。” 苏倾颜闻言登时一愣。 这可真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了。 苏倾颜不由啧啧称奇:“九爷竟这般大方?” 夜司寒俊美眉梢微扬,唇边带出一抹戏谑来:“自然,我的命可都在你手里捏着,哪能短了你的供求。” “你的供求短了,我的命岂不是也要跟着短了。” 苏倾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她还没见过有人将怕死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当即便忍笑道:“九爷果真大度,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着,她突然突发奇想:“既如此,九爷是否还能帮我再弄个研究室出来?” 她日后要拿出的那些东西,肯定要弄个地方来遮掩一二。 夜司寒奇道:“研究室又是何物。” 苏倾颜又忘了他听不懂,解释道:“就是研究东西的铺子,我总不能一直在这屋子里折腾那些东西不是。” 夜司寒若有所思:“这倒也是。” 若在外面有了铺子,他便也不用天天晚上翻墙入府了。 只这种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处理好的,他便道:“这事便先交给我吧,待解决了我便跟你说。” 苏倾颜欣然同意。 夜司寒肯帮她这么多,对她来说已是意外之喜了。 这样子算下来,竟是她更赚些。 毕竟帮夜司寒解蛊,不过费点心思和时间,可夜司寒能给自己的帮助,却不是谁都能给的。 这么想着,苏倾颜看夜司寒那张俊美的脸庞是越看越顺眼,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温柔起来。 这反常的样子反而让夜司寒起疑,他深眸微凝,疑道:“你又在憋什么坏招?” 苏倾颜:“……” 她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咬牙狠笑道:“九爷,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解风情?” 夜司寒明白她这是有点恼了,心里却恶趣味的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挑眉戏谑一笑:“见过的都这么说。” 苏倾颜:“……” 行吧,她突然发现,论起呛人的功夫,她说不定还比不过这个男人。 见她难得的吃瘪的模样,夜司寒眼里一抹笑意闪过。 但到底不敢逗弄太过,怕惹急了苏倾颜,对方生气了直接给他一爪子。 当即便从锦袋里取了个东西出来:“带给你的。” 冷不丁一个东西塞到自己面前,苏倾颜还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她低头看去,便见放到她手上的是一个骰子大小的红色方珠,似珠非珠,似玉非玉,是剔透润澈的色泽,看着除了好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苏倾颜眼力过人,敏锐的发现那方珠的每一面都似有些什么。 夜司寒见她端详片刻都看不懂,索性拿过来,放到了灯笼的纱罩里。 光线一转,便有一副画面倏然被映在了屋子里,虽然画面模糊看不清晰,但还是能依稀看个轮廓大概。 苏倾颜眸子一凝,顿时惊呼出声:“投影仪?” 夜司寒见她这反应,眸子微凝,奇道:“投影仪又是什么?” 他还以为她没见过这类稀奇的东西,才会在见识到这个东西的神奇之处后特意重金求回,想要带给她见识见识,没成想她竟一下子又说出个奇怪的名称。 苏倾颜却整了神色,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心里有些狐疑。 这到底是巧合,只是有人恰好做出了这么个东西。 还是因为有人跟她一样,也穿越了过来? 第39章 抢钱 夜司寒似是看出了她不欲多说,倒也没有再问,只将那红色方珠取出,放到她手里道:“这是我在西临国来贸易的胡商手里买到的,据说在西临国也是十分稀罕的物件,千金难求,我见着便觉得或许你会喜欢,便带回来了。” 苏倾颜闻言有些动容,这下真心实意的笑了:“多谢九爷,我挺喜欢的。” 细说起来,两人初见时似乎也并不多愉快,没想到如今却能共处一室相谈甚欢。 想到这,苏倾颜便想到了夜司寒身上蛊毒的事,当即便拽过夜司寒的手,素手搭上对方的手腕,凝神诊断起来。 夜司寒此时也习惯她时不时的的动手动脚了,见状也只任由她搭着自己的脉门。 于他而言,脉门就是命门,从前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他会毫无防备的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在他人面前。 可眼下,他确实是不设防的任由对方将手搭在他的脉门上。 苏倾颜凝神诊了会儿,便收回了手道:“还行,最近应该没再复发了吧?” 夜司寒颔首。 或许真的是那日的针灸和药浴起了作用,这几日他竟都不觉得身体有什么难受的地方,浑身松快,丝毫没有以前那种总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压着的沉闷感。 苏倾颜又问:“那药浴你还在用吧,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按理说她配的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这世上不乏体质特殊之人,难免会有人承受不住或者吸收不了那些药力。 夜司寒倒没有吸收不了药力的烦恼,反而有另外一个比较在意的地方。 他顿了顿道:“我之前听你说那药液是吸收完后,水会便变清。” 苏倾颜点头,她是有这么说过。 夜司寒便有些奇了:“可为何我泡完后,水不仅不清,还……” 剩下的话他怎么也没法说出口,只眉微皱。 苏倾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见他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反而悟了:“莫不是水变浑浊了,还有异味?” 夜司寒俊美的脸庞上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似是有些无奈:“你非要说的这么清楚明白?” 苏倾颜忍笑道:“正常,你的身体可是被蛊毒霍霍了十年,体内积累的杂质毒素可想而知,现在会那样只是那些药力催生你的毒素杂质排出,俗称洗筋伐髓。” “再泡上个三五次,这种情况便差不多不会再出现了。” 夜司寒颔首。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帮他准备药浴以及处理善后的管家福伯怕是都要开始胡乱猜测他是不是身上真的有毛病了。 苏倾颜又写了张单子,递给夜司寒手里时。 夜司寒低头迅速扫了一眼单子,疑道:“这些……” 这次单子上写的材料怎么看都不像是药的样子,都是些颇为寻常平凡的东西。 苏倾颜轻笑一声,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狡诈:“弄好再告诉你。” 夜司寒也跟着轻笑一声,似宠溺又似无奈道:“在春围之前,给你弄好。” * 翌日,越氏果真来催促苏倾颜关于向端王求情的事了。 苏倾颜这次倒十分爽快,直接写了封十分官方的信,连带着玉佩一起,让府内小厮送去了端王府。 不过半天功夫,小厮便带着端王府的回信便来了。 越氏拆信一看,见端王果真答应了要替他们找下那神医的下落,登时喜不自禁。 苏慕婉今日也出来了,脸上带了块白色面纱,一身素色长裙,脚步款款,步步生莲,瞧着风姿甚是动人。 只远看还是个水仙花似的美人,近看登时便惨不忍睹了。 那张原本貌美如花的脸上此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肿包,一张红唇直接肿成了香肠嘴,让人一眼看了差点没胃肠翻涌,直接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饶是越氏面对着自己宝贝女儿这么一张脸,也不由胃抽搐了几下,不着痕迹的挪了挪屁股,移开了视线。 苏慕婉心下急切,倒是浑然不觉,只催促道:“娘亲,端王那边同意了吗?” 扯到正事,越氏便又正了神态,道:“说是三天内就给消息。” 苏慕婉咬唇,面纱下的脸随着这个动作微微一动,那脸上的红包瞬间就跟活了似的动了起来,越氏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都绿了几分。 苏慕婉还沉浸在自己的惊喜和焦急中,喜的是终于能不毁容了,急的是竟还要三天时间…… 再过五天便是春围了。 她当真能在春围之前治好自己的脸,惊艳出场么? 越氏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强忍不适劝道:“能治好脸已经是大幸,放心吧,老天爷惯来保佑你,定不会让你生生错过的。” 结果这话一语中的,第二天端王府的人便又来了消息,说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恰好这几日落脚了上元城,看在端王的面子上,答应治苏慕婉的脸。 还不等越氏和苏慕婉高兴完,后面又紧跟着说道:只那神医性格乖僻,从来只为身份显赫之人出手,这次勉为其难答应治苏慕婉,却提出了黄金百两的要价。 黄金百两! 越氏眼前顿时一黑! 这……这不是在抢钱吗?! 这哪门子的狗屁神医!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 宫里那些太医都不敢这么嚣张! 苏慕婉一见越氏这样,心里登时一个咯噔,生怕越氏不愿意给自己治了,连忙泪水涟涟的哭诉道:“娘,你帮帮女儿吧,女儿若是以后都是顶着这张脸,这辈子可就真的废了,别说嫁个如意郎君了,就是随便嫁个地痞流氓,都不一定得人要呢。” 说着,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她还指望靠这张脸去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若这张脸毁了,她这辈子岂不是就废了! 这话倒是瞬间提醒越氏了。 越氏立刻清醒过来:是啊,婉儿这张脸无论如何也是要保住的,她还指望将攀个贵亲,找个乘龙快婿呢。 这般想着,她登时一咬牙,强忍肉痛,咬牙切齿道:“黄金百两就黄金百两,只要神医肯出手救我家婉儿就行!” 当天,便有一个三指宽的小玉瓶送了过来,越氏则心如刀绞的看着准备好的五百两黄金被那来送信的小厮心满意足的抱走,心都在滴血。 这个时候,她反而都不怀疑苏倾颜了。 苏倾颜那个小蹄子,能有那能耐唆使端王跟她一起骗她?能凭空变出个确有其人的神医来? 然而越氏不知道,那含恨送出去的五百两黄金出了苏府便被兑换成了银票,当晚便到了苏倾颜手里。 第40章 看热闹 是夜,苏倾颜看着手里厚厚一沓银票,自己都有些吃惊:“怎的这么多?” 夜司寒笑的高深莫测:“我替你多要了点。” 这何止是多要了点啊! 苏倾颜数了又数,黄金五百两,直接瞠目结舌。 这是直接翻了十倍啊!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很无耻了,三指宽的小药瓶,开口就是白银百两,没成想夜司寒更狠,直接黄金百两! 苏倾颜眸子古怪的看向夜司寒,一双水眸上上下下将人给打量了一遍,啧啧感叹道:“奸商,奸商啊!” 夜司寒深短促的笑了笑,便作势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银票:“你若嫌多便将多的给我罢。” 苏倾颜登时缩回手,哼笑:“到了我的手上,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夜司寒便看着她,幽深眸子里闪过淡淡笑意。 苏倾颜只当没看见,将银票塞好后,又问:“他们都没怀疑什么?” 夜司寒哂笑:“没什么可怀疑的,我每年都会结交不少游医,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你当初走的这一步还当真撞了个巧。” 苏倾颜闻言便了然:“请他们看你身上这蛊的?” 夜司寒颔首,旋即又轻嗤:“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看出来的只有你一个。” 苏倾颜闻言,便乐了:“所以说,九爷您得多走运,得亏当初碰上了我。” 夜司寒俊眉一挑,笑的肆意:“你不也是?” 苏倾颜登时一梗。 这人……果然还是闭嘴不说话的时候最顺眼。 夜司寒转而说起正事:“你给的那张单子我已经让人找齐了,只是你要那些准备拿来做什么?” 苏倾颜脸上闪过一丝兴味:“九爷要与我做个交易么。” 夜司寒深眸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你出铺子出人力,我出配方出思路,我们做美容丹,赚的钱五五分,你觉得怎样?” 夜司寒倒还是第一次听到“美容丹”这个说法,但顾名思义他大概也能猜出什么意思。 他奇道:“你为何突然想做这些?” 苏倾颜却有自己的考量。 她占了原主枉死的身子,必定要帮原主报仇平恨。 这沈府上上下下,欺她的,辱她的,磋磨她的,害她的,自然一个都不能放过。 可她从未仔细想过一切尘埃落定后,自己的归处。 而前日夜司寒带来的那颗红色方珠,突然让她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说不定也有和她一样遭遇的人…… 那一瞬间,她便有了决定。 这些念头转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苏倾颜面上却只道:“有谁会嫌钱多么。” 夜司寒知道她没说实话,却没有多追问,只沉吟一瞬:“倒也不是不可行。” 两人就美容丹的事又商讨了半宿,及至夜司寒走后,苏倾颜已然困得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 * 翌日,刚日上梢头,苏倾颜便被柳枝叫醒了。 也不知道看了什么热闹,柳枝的声音明显带着激动:“小姐,您快起来,大小姐正在院子里发脾气呢!” 苏倾颜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那整日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天仙似的苏慕婉,居然也会有绷不住面皮发火的一天? 苏倾颜挑眉,道:“走,去看看。” 待梳洗好,苏倾颜便带着柳枝出了玲珑苑。 苏慕婉的院子临仙苑离苏倾颜的院子不算多远,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院外清一色跪了一片的丫鬟,有两个丫鬟脸上还半边脸肿的老高,显然挨了不轻的巴掌,此时都跪在院子里呜呜咽咽的哭着,大早上的旧哭的人脑瓜疼。 就在这时,苏倾颜居然还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苏芷容。 就在两天前,苏芷容刚禁闭结束。 聂氏去接对方的时候,都不敢大声折腾,生怕又惹到了慈宁堂的老祖母不快,再来个几天禁闭。 这还是两天来,苏倾颜第一次见到苏芷容。 也不知是不是祠堂跪的那些天太受罪,苏芷容本就娇俏的小脸此时越发痩了不少,那下巴尖的几乎能媲美锥子了。 苏倾颜在心里约莫估计了番,跟她的柳叶刃比起来似乎也不遑多让的地步。 对方显然也是听说了苏慕婉当众发火,迫不及待来看苏慕婉热闹的,此时见了苏倾颜,登时身子一震,眼里闪过一道浓浓的愤恨与怨毒。 显然这一段时日的禁闭,非但没有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越发将苏倾颜恨上了,彻底的将事情都迁怒到苏倾颜身上。 但她刚吃过亏,现在倒是乖觉长进了不少,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拿话语辱骂她,只用极轻的声音跟她请安:“见过二姐姐。” 苏倾颜忍笑:“一段日子不见,三妹妹清减了不少,可是没有好好吃饭?” 饶是苏芷容强忍心中怨恨,此时也差点没绷住。 她为何会这么消瘦苏倾颜不是心里最清楚不过么,居然还敢在这假惺惺的问候?! 但她切身吃过苏倾颜的亏,知道苏倾颜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苏倾颜了。 想到自己这段时日受到的那些罪,她身子一个哆嗦,到底还顾忌着,便掩下眸中怨恨,忍辱负重道:“劳二姐姐关心了,日后妹妹定当多吃点,不让二姐姐担心。” 正说着,苏倾颜便听到苏慕婉屋子里突然传来“彭!”的一声杯盏摔碎的声响! 旋即房门被打开,一个头发凌乱,脸颊被扇的通红的丫鬟被猛地从屋里推了出来,伴随着苏慕婉凄厉尖锐的叫喊声:“滚!都给我滚出去!!” 这道房门一推开,登时便有一股奇臭无比的怪味从苏慕婉的屋子里飘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顿时都捂住了鼻子,眼神微妙的看过去—— 苏慕婉今日似是气的狠了,脸上竟没有再戴面纱,那张被蛰满了包的脸彻底的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那脸上的包似乎已经敷上了越氏花百两黄金买来的药膏,只那药膏是黑乎乎的颜色,涂在脸上密密麻麻一片,看着就跟有无数黑虫爬在那张脸上似的,极是吓人。 那股奇臭无比的怪味,就是从苏慕婉身上飘出来。 第41章 来者不善 这两日,府里众人都听说了越氏花重金治疗大小姐脸上蜂毒的事。 听说那神药贵重,越氏花了不少钱,苏老爷知道后气的要死,将越氏狠狠说了顿,最后还是越氏自己掏了些嫁妆平了府里的账,这事才不了了之。 瞧着苏慕婉脸上涂着的黑色药膏,在场众人不禁都眼神古怪起来。 难不成这散发着奇臭无比气味的黑色药膏便是据说重金求来的药? 可味道这么臭,当真会有用? 苏慕婉刚发完火,一抬头便正好对上站在院门口的苏倾颜和苏芷容等人,登时脑子里“轰隆”一声。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后,她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连忙捂着脸惊叫一声躲回了屋子。 苏芷容见状差点直接笑出声。 顾及到周围还有不少人,她连忙忍笑,装模作样感慨道:“之前便听说大姐姐被蜂子蛰了,原还以为没有多严重呢,没成想……” 话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苏慕婉平日里还有脸总端着个架子,一副不与她多计较看不上她的高傲模样,真当自己是个不食烟火的仙女似的。 结果不还是也有这么狼狈一天! 苏倾颜闻言,故意拿话激她:“大姐姐确实受了不少罪,所以母亲心疼的紧呢,不仅花了黄金百两买药,据说还花了不少钱去买补品呢,若是换成我俩……” 说着摇摇头,其中意味不言自喻。 苏芷容一听,登时眼睛一凸,失声惊叫道:“什么,黄金百两?!” 她这两天从祠堂出来后,只囫囵打听了下府中发生的事,虽说知道越氏花重金替苏慕婉求药的事,但也以为不过是百两银子的事,没成想竟是黄金百两?! 越氏是疯了不成?!那百两黄金做什么不好,非得买个这么臭的药砸到苏慕婉脸上?! 一想到自己跪了七天祠堂,越氏都不曾张嘴替她说过一句好话,而苏慕婉不过被蜂子蛰个,便花费百两黄金治脸,苏芷容一张脸登时青一阵白一阵,气的脸都快变了形。 正在这时,苏慕婉推门出来了。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便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重新收拾好了。 衣服重新换了一身,面纱也再度带上,只留出一双剪水般的眸子,温温柔柔的看过来,便又是那个平日里端丽清雅的苏府大小姐了。 只见她眼波流转,佯作不记得方才发生过的事:“二妹妹三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眼光扫过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登时又是一脸吃惊道:“你们怎么了,好端端的怎的都跪在这,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还不快下去。” 这话说的,整的好像之前好像不是她扇这些丫鬟耳光,让她们在院子里跪着似的。 那些丫鬟闻言却如蒙大赦,连忙俯首躬身,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苏慕婉这才将视线又转回到苏倾颜和苏芷容身上,浅笑道:“这大早上的,两位妹妹突然来造访,我的屋子简陋,着急忙慌之下也没有收拾好,若是……” 她本想说“若是方便的话,不若换个地方说话”。 这时,一个丫鬟却是匆匆进了院子,瞧着像是越氏身边的。 只见她福了一礼,便急急道:“大小姐,青阳郡主来了,似是来找您的,夫人让人将她接去渡风亭了,让您也快点过去呢。” 青阳郡主?她怎么会来这里? 苏慕婉倏然一惊,一下子想到了对方来这的原因。 十有八九便是听说她们苏府去找了端王借神医的事。 这可如何是好!对方若真发起火生起气来,便是她再巧舌如簧,也无法轻易将此事揭过啊。 那丫鬟此时又看向苏倾颜,补充道:“夫人还说了,让二小姐也一同过去呢。” 苏慕婉心里登时一喜:还是母亲思虑周到! 面上却丝毫不显,看向苏倾颜道:“既如此,二妹妹我们便一起去吧。” 苏芷容一看有热闹可看,哪里会放过这等机会,当即便也自告奋勇的跟着一起去。 渡风亭在后宅去往前厅的半路上,是一片宽湖上架着的一方凉亭,往日府中女眷都会在那夏日纳凉冬日赏雪,是个风景独到的地方。 几人到的时候,亭子里已然有一个身着青裙的窈窕少女坐在那,身边的丫鬟似正低着头与对方说着什么。 苏慕婉连忙迎上去,如以往一般福礼道:“慕婉见过郡主。” 以往对方见她这般礼数周全,都会来拉她的手让她不用那么在意虚礼。 可今日,她屈膝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吭个声。 苏慕婉心里登时一个咯噔! 这青阳郡主,怕是真的气的狠了! 青阳郡主在这次确实是憋了一肚子气来的,看到苏慕婉居然还有脸言笑晏晏的跟她见礼,一张俏脸更是沉如水。 她冷眼看着对方屈膝行礼,直看的对方身子都站不稳开始摇晃了,这才道:“都坐罢。” 苏慕婉心下忐忑,脸上挂着勉强的笑,依言坐了下来。 刚坐下,青阳郡主便摆出了个嫌弃的表情,捂了鼻子:“怎的一股臭味,熏得人头疼。” 苏慕婉脸上的笑登时就僵住了。 那味道毋庸置疑,自是从她涂了药膏的身上散出来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青阳郡主没道理不知道,想来是故意拿她这件事开涮呢!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青阳郡主便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开口了:“我先前听说你被蜂子蛰了脸,脸上都是肿包,还百般为你担忧来着,可现在瞧着你,倒也没有怎么的样子,听说还费了重金求药,想来刚刚这味道便是你身上的药味吧?” 说着,脸上笑容颇有几分嫌恶,显然被这臭味恶心的不行。 苏慕婉心下难堪,面上还得堆出讨好表情道:“郡主可冤枉慕婉了,这几日为着这蜂毒的事,我当真是茶不思饭不香,连夜睡不好觉,每每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何来过的还不错一说。” 青阳郡主讽道:“我看不会吧,你都有心思去找司寒哥哥借神医,我瞧着你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凄惨可怜啊!” 说着,她脸上闪过一道怒意:“你我相识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司寒哥哥的关系,你若有事相求,大可来找我,为何要越过我去找司寒哥哥?!” “我当初便曾问过你,是否对司寒哥哥有意,你指天发誓说绝无此事,可如今这番作态,又是几个意思?!” 说罢,一双杏眸恶狠狠的瞪向苏慕婉。 第42章 你为何要害我? 苏慕婉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真的气的狠了,连忙道:“此事绝对是误会,郡主你先听我解释。” 青阳郡主便冷笑:“我倒要看你要给我个什么样的解释!” 苏慕婉见她还能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心里登时松了口气,眸子一转,却是将苏倾颜的名字扯了出来道:“说起来,这事还是二妹妹主动出面找端王帮的我。” 青阳郡主一听,脸色一变,看向苏倾颜的眼神登时充满了不善! 苏倾颜登时奇道:“大姐姐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呢,分明是母亲苦苦哀求百般劝说,怎么的就变成我主动出面了?” 苏慕婉敢将这锅扣到苏倾颜身上,那自然是路上就已想好说辞了的,闻言便道:“我知道二妹妹怕惹郡主生气,可也不该说谎啊,母亲不过一个深居宅内的妇人,又怎可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让端王出手相帮,便是连父亲,在端王面前都没有这般情面。” 苏倾颜痴痴一笑:“大姐姐这话说的恁有意思,父亲母亲都没有的面子,同样深居后宅的我便有这几分薄面了?” 苏慕婉柔柔一笑:“那自然不一样,妹妹你不是与端王有几分交情的么,端王殿下还特意赠了玉佩作信物给你不是?” 说着,她不着痕迹的偷偷去看青阳郡主的面色。 果然,这话一出,登时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青阳郡主的脸色变了又变,再看向苏倾颜时,脱口而出的话语瞬间尖锐了几分:“司寒哥哥赠你玉佩了?!” 司寒哥哥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 对她都尚且不假辞色,又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的玉赠给别人,还是个女人! 可苏慕婉说的这么确凿,她想不相信都难。 苏倾颜心下冷笑,她之前就猜到苏慕婉十有八九会拿这块玉佩做文章,果不其然! 但面上却为难道:“端王殿下确实有赠玉,不过是因为当初小女无意间帮过一次,端王殿下不想欠人情罢了,只是大姐姐这般说,莫不是忘了当初大姐姐与母亲还将这块玉佩要去,送归端王府的事,还是打着大姐姐捡到的名义送去的。” “真要说起来,在端王殿下那边,大姐姐想来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呢。” “说不定,端王就是念着大姐姐归还玉佩的情分,这才愿意出手相帮不是。” 她这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毒,避重就轻的解释了玉佩由来,紧跟着便将矛头对准了苏慕婉身上。 苏慕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青阳郡主也不是傻子,自小也经历过后院那些勾心斗角,苏倾颜说的这番话透露的信息量如此之大,她没道理琢磨不出来。 当即变了脸色,看向苏慕婉,冷笑连连道:“行啊苏慕婉,你倒是会背着我耍手段,这些年合着我都被你蒙在鼓里呢?” 苏慕婉吓得不轻,连忙着急忙慌道:“郡主,这些都是误会啊,那件事是我母亲擅做主张……” 话还未说完,又被苏倾颜打断了:“大姐姐,你若想解释随你怎么解释,但此事怎么也不该议论到母亲身上吧?” “别忘了你如今在用的解蜂毒的药,还是母亲花费数百两黄金才为你求来的,此事你若为了将自己撇清干系,便妄想将一切事由推到母亲身上,作为子女是不是太过不孝了?!” 这一番诛心的话说出来,登时将苏慕婉堵了个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心里恨的直咬牙:这苏倾颜怎的这般牙尖嘴利! 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她还如何敢将事情推脱到越氏身上。 可若不推出去,便只能自己背锅,青阳郡主岂不是就真的要将她记恨上了! 苏慕婉越想越急,越急脑子越空,一时间竟是再找不到个像样的借口。 苏倾颜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她如热锅里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的模样,心里暗嗤。 还不等苏慕婉找到其他借口,青阳郡主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她一双杏眸狠狠扫过苏慕婉,冷笑道:“你行啊苏慕婉,终日打雁,没成想临到头来倒是我被雁给啄了眼!以往便当是我瞎了眼竟认你做姐妹,但日后你若再敢打着我的名义行事,或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说罢,眸子阴毒的盯了她一眼,青阳郡主便冷着脸带着丫鬟径直离开了。 苏慕婉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手脚冰凉无比。 没了青阳郡主给她开路,在她背后做保护伞,她还要如何在京城贵女圈里待下去! 如今她惹了青阳郡主厌弃,上元城的贵女圈内,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一旁的苏芷容见苏倾颜不过寥寥几句,便让苏慕婉吃了个这么大的亏,甚至让对方长久以来的后台都瞬间厌了她,脸上登时也闪过深深的忌惮。 这苏倾颜果真跟以往不一样了,她以后若是想要对付她,必然不能小瞧了她才是! 苏倾颜见苏慕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嗤笑,面上说:“大姐姐可能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便先告辞了。” “等等!”苏慕婉猛地回过神,一双美眸狠狠瞪向苏倾颜,眸子发红,显然心里气的狠了:“你我姐妹一场,你明明知道青阳郡主于我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苏倾颜挑眉:“大姐姐莫不是忘了,这事一开始是你先挑起来的?缘何事到如今,却来怪我的不是?” 苏慕婉被堵的不行,但很快又咬牙道:“说来最后出面的确实是你,是也不是?” “且你与青阳素不相识,便是将此事全揽了又有何妨,而我与青阳可是多年手帕之交,若是因此事与她起了嫌隙,这多年情谊岂不是就毁于一旦?不管是对我对你还是对苏府,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你就没想过你这般做,会给苏府带来什么后果吗?!”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冠冕堂皇。 说到最后苏慕婉自己都将自己说服了,看向她时脸色愤怒又失望,活像是她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一般。 苏倾颜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 见她还笑的出来,苏慕婉脸色越发难看,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她此时的咬牙切齿:“你竟还笑的出来?!” 第43章 气的呕血 苏倾颜淡淡笑道:“我实在没想到,大姐姐你竟然还有这种自我说服的本事。” “不过就是怕被青阳郡主发现你对端王殿下也有私心,所以想将事情往我身上推罢了,缘何还能说的如此道貌岸然,自我感动?” 苏慕婉被她一番话说的俏脸涨红!耻的不行! 面对青阳郡主的质问,她确实心虚。 尤其她确实有幻想过,或许端王殿下愿意出手相帮,不一定全然因为苏倾颜,或许也有她的原因在。 可这些在自己心里想想是一回事,被苏倾颜这么大庭广众的说出来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碍于一旁苏芷容看热闹的眼神,她自觉在此事上说不过苏倾颜,再留下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便只能狼狈的咽下这口气,恨声道:“你……罢了!日后你定然会后悔的!” 说罢,转身恨恨然离开。 她不能坐以待毙,还得回去想办法挽回青阳郡主的心才是。 让苏慕婉庆幸的是,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被青阳郡主大肆宣扬出去,想来对方也不想将这种丢面子的事说出去。 接下来几天,苏慕婉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涂那个花费了百两黄金才买回来的黑色药膏。 那药膏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做成的,不仅颜色黑乎乎的看着恶心,闻起来的味道更是能熏吐人,就像是放了许久的泔水混合着茅坑的味道,让人作呕至极。 不管她走到哪里,便会招来一片异样的视线,以及背后生怕她听不见的窃窃私语声。 苏慕婉向来被外人夸赞是天仙下凡,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气的几欲吐血,耻辱的不行。 但思及几日后的春围,她又强行忍耐了下来,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惊艳众人,一雪前耻!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便到了春围这一天。 苏府一早便忙碌了起来,聂氏和王氏不能跟着同去,便铆足了劲儿替自己的女儿收拾打扮。 及至坐上马车,苏倾颜便乍然听到有人声如蚊呐的小声唤了句:“问二姐姐安。” 她抬头便对上了正紧紧依着苏慕婉身边坐着的小姑娘,瞧着十三四的光景,一身浅绿色的软烟罗裙,巴掌大的小脸,明眸皓齿,只眉宇间有些怯怯的模样。 这是府上庶出的四姑娘苏清月,前几日刚和四姨娘王氏从娘家回来。 苏倾颜对这个庶出的四小姐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秦王府的那件事,在老夫人的慈宁堂曾见过一面。 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涉及太多,想来平日里也交集甚少。 苏倾颜便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轻笑道:“四妹妹好。” 苏清月反而像是受宠若惊一般,靠的离苏慕婉更近了。 苏慕婉今日是一席低调而又精致的素白长裙,这条裙子苏倾颜之前见过,是越氏花了大价钱用水缎做的。 瞧着流光溢彩波光粼粼的,且衣襟袖角和腰封处,都用银线绣了繁复的暗纹,隐隐点缀一些浅淡的花色,瞧着低调中又不缺乏贵气。 配上流仙髻,一头的翡玉头面,耳垂上缀着的明月珰,细长脖颈处坠了的琉璃玉,当真就如九天仙女下凡一般。 苏慕婉看了眼苏倾颜,仿佛已经忘记了前几日的不愉快。 面上笑的柔柔,话却带刀:“妹妹今日怎穿的如此简约朴素,被别人看了,指不定还以为府上待你不好,母亲苛待你吃穿用度呢。” 苏倾颜扬唇:“大姐姐管的还挺宽,我穿什么也要来说教一番。” 苏慕婉颇为受伤似的:“我也是为了苏府好妹妹好,担心外人误会母亲误会苏府,甚至误会妹妹故意卖惨,妹妹为何总要与我呛声,听不进去我的好言相劝?” 苏倾颜一本正经:“我也是为了大姐姐好啊,若我穿的太过抢眼,岂不是会夺了大姐姐的风采,届时影响到大姐姐艳惊四座,大姐姐岂不是又要怨我不识趣?” 苏慕婉脸都快绿了。 这话也亏苏倾颜能说得出口! 她可是名动上元城的有名美人儿,她苏倾颜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待苏府众人到了春围地点,此时已天色大亮,诸多马车都停在了猎场之外,瞧那些马车的制式和规格,大多都是名门望族或达官显贵。 春围猎场很大,是上元城城郊外一片宽阔的森林外围。 此时猎场内台子已搭建妥当,男席女席的位置也都已划好,最中间还有一张精致奢贵的乌木长塌,其上镌刻了祥云和龙爪,两旁华盖而立,一看便是当今帝后的御座。 越氏带着苏府一众女眷去了女席落座,那里已经坐了些其他府上的夫人小姐们,见越氏过来,相熟的几个便与她攀谈起来,但更多的眼里都闪过一道不屑。 越氏到底是妾扶正的,因而很多地位高主母都瞧不上她,不屑与她为伍。 越氏心机也深沉的很,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心里想法,只面色不变的与那几位交好的夫人交谈,互相介绍各自府上的姑娘。 没过一会儿,便又有一些年轻的公子哥儿进了猎场。 为首的穿了一身鸦青色锦袍,剑眉星眸,面如冠玉,瞧着丰神俊朗,芝兰玉树的温润模样。 越氏见到这人,眼前登时一亮,压低声音与一旁的苏慕婉用气音小声道:“这便是名动京城的国公府的嫡子楼景玉,无数夫人小姐们盯着他呢,你若有办法能得他青眼,入了国公府的门当国公府的主母,那便是三世都修不来的福气了。” 苏慕婉遥遥望了一眼,雾眸里极快闪过一道异芒。 苏倾颜耳力惊人,自然听到了这话,当即便也压低声音,冷不丁开口嗤笑道:“母亲真是糊涂,大姐姐不是早已有相中了的人么,如大姐姐这般贞洁不渝的品性,怎么可能会这么又轻易移情国公府的少爷。” 她声音不算小,周围的夫人小姐们都听了一耳朵,登时都目光隐晦的打量过来。 似审视似讥嘲,仿佛在笑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随意窥伺国公府的少爷。 越氏见状,一张老脸臊的通红,差点没被苏倾颜气的一口老血吐出来! 第44章 端王此人 越氏暗恨苏倾颜这小贱蹄子耳朵怎的恁尖,一张破嘴尽会瞎嚷嚷! 面上还勉强挤出笑道:“你这孩子……这种毁你姐姐清誉的话如何能瞎说,让人听了当真了,你姐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苏慕婉也恨苏倾颜这张破嘴没个遮拦,竟敢在这里瞎掰扯,正要开口怼回去时,猎场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在场众人目光看过去,目光顿时都是一凝—— 端王到了。 一身玄衣的俊美男子走进猎场的那一瞬间,整个猎场鸦雀无声,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的投过去,或打量或敬畏或忌惮。 说起这位端王殿下,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端王夜司寒,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也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与皇帝相差二十岁。 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颇得皇帝信任,皇帝甚至很放心的将一半兵权交到对方手上,当年这一举动着实震动朝野,惊掉一众朝臣的下巴。 无数人上书反对此事,直言担心端王会拥兵自重,最终造成不可酿的后果。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对方丝毫没有谋反的迹象,还替皇帝办了不少大事。 甚至据说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也都是交给端王去处理的。 端王还因此得了个心狠手辣的名声,但那些忠心的大臣们还是有些忧虑,觉得这是养虎为患,迟早有一天,皇帝可能会被反噬。 然而皇帝却似乎很放心,久而久之,这件事便也鲜少有人再提。 夜司寒进了猎场,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些投诸到身上的各异目光,只微微抬头,眸光似在搜寻着什么似的,极快的扫了一眼。 片刻后,却是停在了女眷席位这边,深眸微眯了一瞬。 但只这极快的一眼,已经足够让女席这边炸开了! 苏倾颜听到身边有人压着嗓子低声惊呼道:“端王莫非是在看向这边的?!” “我瞧着像,但不知道具体是看向哪个方向。” “我的天,不是说端王向来不近女色么,怎的突然往这边看,莫非是相上了哪家的姑娘?” “可这边这么多府上姑娘,他看的到底是谁呢?” “……” 几人还压了嗓子在那议论纷纷,苏府的几人却颇有些激动。 只因那目光,竟正正好的对着她们这边。 苏清月在一旁靠着苏慕婉,闻言眸子微微一转,靠近苏慕婉小声道:“大姐姐,那端王殿下是不是在看你呀?” 苏慕婉本自己也有些怀疑,听到她这么说,便越发觉得那目光所向确实是往这边来的。 但面上却不好直接承认,只微微红着脸皮嗔道:“胡说什么呢,兴许是离得远,你看错了。” 苏芷容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别啊大姐姐,你可千万别谦虚,要知道今日露面的这些千金小姐里,不可能有人比你还美。” “那端王殿下,看的说不定真的是大姐姐您呢!” 一番话让苏慕婉心头激荡,血液沸腾,可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让人觉得她不矜持,便只抿唇露出一个温婉大方的笑来,摇头失笑佯嗔道:“胡闹。” 而她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的往夜司寒方向瞥去,眼底暗暗含了期待。 她生的貌美,五官端雅又精致,笑起来时便如同春风拂面,百花盛开,见过的人无不痴迷赞叹。 她自信即便冷漠如端王,也必定会为她的笑有所触动。 然而下一秒,对方像是完全没看到她暗含期待的笑容,淡淡移开了视线。 苏慕婉猛然一怔! 莫非不是在看她? 正这时,她突然听到身边的苏倾颜小声哼笑了一声:“还真会装相……” 她下意识侧头看向苏倾颜,便见苏清言也正收回视线,眼里还有一丝淡淡笑意。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苏慕婉手中帕子猛然揪紧,脸色倏然难看起来—— * 及至响午,王爷大臣百官都陆续来齐后,帝后才终于姗姗来迟。 皇帝已年过四十,许是要一同参与狩猎的缘故,今日穿了一身戎装,瞧着年轻好不少,打眼看去只有三十多的模样。 他五官与夜司寒颇有几分相似,许是多年身居高位的原因,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便是和煦笑着的模样,也让人感觉到心里发憷。 苏倾颜此时却不由想到夜司寒身上的蛊毒。 若不是亲眼见识到那毒的罕见,她着实无法将眼前这和煦笑着的英俊中年男人与给自己亲弟下毒的恶者联系在一起。 一旁的皇后看着竟更年轻几分,虽眼角已爬上淡淡细纹,但她保养得当,眉眼精致,瞧着十分雍容端庄,丝毫看不出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 帝后身后还跟了几个皇子,个个都是龙凤之姿,英俊非凡。 苏倾颜目光转动间,竟在皇子堆里看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正是不久前她在街市上遇到的那个紫衣少年。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头一瞧,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眸子,脸上迅速闪过一抹不自在,但很快又端直了身体,假装没有看见她。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后,皇帝一抬手,便有司礼监猛一敲锣,震声喊道:“开围——”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一名将领,猛地弓步上前,搭弓拉弦,朝着天空连声三支响箭。 这是东元国的传统,每年春围之前,便要像老天爷鸣三次响箭,以敬上听,以达天意。 响箭完毕,两旁侍卫猛地一砸手中长缨枪,高喊一声“起!” 大臣百官们都起身向皇帝所在的高台方向,躬身行礼齐声高喊道:“预祝吾皇,旗开得胜,佑我东元,佑我河山!” 皇帝站起身,手持弯弓,爽朗笑道:“朕也在此预祝各位爱卿,满载而归!” 他下了高台,便立刻有近侍拉来一匹汗血宝马,他翻身上马,便立刻有不少穿了戎装的朝臣,也跟着骑上了自己带来的宝马,待人整骑完毕,他猛地一抬手中弯弓,大声道:“出发!” 马蹄声齐鸣,一众人便瞬间奔进了密林,惊起无数鸟雀。 苏倾颜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便听到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皇后娘娘,青阳也想去狩猎!” 第45章 事有古怪 这道声音听着颇有些耳熟,苏倾颜抬头一看,便见一个穿了青色罗裙的少女正依偎在皇后身边,娇憨姿态尽显。 竟是青阳郡主。 一旁的苏慕婉显然也注意到了,登时面色微变。 听到青阳郡主如此要求,皇后一怔,旋即失笑道:“青阳莫胡闹,那里是男儿的战场,你一个弱女子去那里,若是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青阳噘嘴不依道:“让侍卫跟着就不会危险了,且青阳只在林子外面转转,这样也不行吗?娘娘——” 皇后显然颇为宠爱她,几句撒娇软磨硬泡下来,便被说动了,叹气道:“那便给你派些侍卫去,你可得小心点,千万不能往里走太深,知道吗。” 青阳郡主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声应好,半响却是眼珠子一转,目光投向了苏府女眷的方向。 她红润唇边勾起一抹极快的冷笑,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道:“我能带慕婉她们一起吗,也好有个伴儿。” 皇后知道她向来与苏府大小姐苏慕婉交情还不错,见她要带苏府几个姑娘一起去,想着只是去外围,有侍卫跟着不会有什么危险,有人给青阳作伴也不错,当即便应了。 倒是苏慕婉闻言,一张俏脸登时白了白,显然极不情愿。 可皇后都开口了,她自然没有胆子拒绝。 苏芷蓉还不忘在一旁说风凉话:“大姐姐莫不是怕了吧,没道理呀,大姐姐与青阳郡主关系那般好,青阳郡主肯定会保护你的。” 说着,还吃吃的笑了起来。 苏慕婉脸色猛地一沉。 苏芷蓉分明知道青阳郡主跟她闹掰了的事,此时这么说分明就是故意耻她呢! 但她心思深,向来不轻易表露情绪,当即只浅浅笑道:“此事便不劳三妹妹操心了,三妹妹照顾好自己便是。” 苏芷蓉坑冷哼一声。 片刻后,便有人过来带她们去换骑装,挑选坐骑。 待几人挑好坐骑后,便有几个侍卫带着她们,跟在青阳郡主左右,准备从猎场的另一侧入口进去。 苏慕婉紧张的抓紧手中缰绳,身体僵硬的不行。 她挑的这匹母马是,看着是所有马中最温驯听话的,虽她方才已经试着骑了会儿,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可现在真要进猎场时,她又心里一阵紧抽,腿肚子战战,眼前阵阵发黑。 向来骄傲的她哪里能忍自己如此难堪的表现,当即转头看向周围,想要看看自己不是最差的。 结果一扭头便见前方的苏芷蓉和左边的苏清月,都是很从容镇静的模样,右手边的苏倾颜更是稳稳坐在黑马上,丝毫不见惧怕,还有心情去摸那马儿的头,相似低声自语着什么。 那黑马打着响鼻,马蹄不安分的动着,看着便要随时冲出去似的。 苏慕婉心里登时打了个突,心有些惊疑:苏倾颜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不等她多想,猎场的侧门被打开,青阳郡主率先策马奔进了猎场,身后几人骑着的马登时被带动了似的,嘶鸣一声撒腿紧跟着奔了进去。 苏慕婉猝不及防吓得尖叫一声,两手紧紧的抓住手中缰绳。 这番狼狈情景登时引来身边一阵嗤笑,苏慕婉恼羞成怒看去,却又只见一旁的苏倾颜状若无事的脸,仿佛刚刚听到的嘲笑声是错觉一般。 好在这马确实如看上去那般乖巧,骑了会儿她便慢慢适应下来,可苏慕婉的脸此时已吓得面无血色,一副遭不少罪的模样。 一行人骑马跑了小半个钟头,到了林子外围,青阳郡主勒住缰绳,果真不打算进去的模样,道:“先在这里休整会儿吧。” 苏倾颜一直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此时却状似无意道:“郡主瞧着倒是熟门熟路的很,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青阳郡主面色微微一变:盯了眼苏倾颜。 苏倾颜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发现了什么? 苏倾颜正四处看着,浑然不觉她打量的目光,仿佛方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青阳郡主心念急转,嘴里道:“确实不是第一次,以前司寒哥哥带我来过。” 这话自然是假的,只是她谅她们也不敢去问夜司寒。 苏倾颜顿了顿,心里登时冷嗤一声。 她五感何其敏锐,方才青阳郡主将她们往这里带时,她便隐约嗅出几分奇怪的味道,离河边越近,那怪异的味道便越浓上几分。 只其他人却对此毫无所觉。 苏倾颜稍一盘算,便猜到十有八九是着青阳郡主因端王一事,对苏慕婉怀恨在心,想要趁这次春围,狠狠教训一顿苏慕婉。 苏慕婉此时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找到机会去挽回青阳郡主的心。 她隐晦看了眼苏倾颜,觉得首先要让苏倾颜没办法搅事才行。 她正要上前与青阳郡主攀谈,便见对方突然轻“咦”一声,道:“我方才好像不小心丢了个荷包,要去找一下,你们且在这待着等我回来。” 苏慕婉见状,登时眸子一亮,连忙自告奋勇道:“郡主,我陪你一块儿去找吧。” 青阳郡主心中冷笑:若你不在,这出戏岂不是白搭了。 但面上直接当没听见似的,径直离开了。 苏慕婉殷勤的笑脸瞬间僵在了原地,引的苏芷蓉“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姐姐,看来青阳郡主和你的关系,也不想外界说的那般好啊,你说的那般大声,我隔这么老远都听见了,郡主还当没听见呢。” 苏慕婉被她这一番凑热闹的话,说的脸色涨红,以往惯常带的虚伪面具都要挂不住了,梗了好一会才强自解释道:“郡主不过是急着去找自己丢失的东西罢了……” 苏芷蓉嗤道:“这种话,也只是傻子才会信吧。” 说着,她还恍然道:“差点忘了,大姐姐就信了。” 说罢,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苏慕婉闻言,脸色登时一阵扭曲,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三妹妹,慎言!” 苏清月也连忙帮着劝,这才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几人在原地等了小半柱香时间,青阳郡主都还没回来,苏芷蓉便有些不耐烦了:“我去河边洗下帕子。” 左右等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事,想来这个地方还是安全的,再加上青阳郡主走之前还留了两个侍卫给她们,苏芷蓉登时便胆子大了起来。 一旁苏清月闻言犹豫了下道:“我……我也想去。” 苏慕婉心里也有些意动,却是将目光看向苏倾颜,问道:“二妹妹你去么?” 第46章 凶豹 苏倾颜勾唇道:“我便不去了,你们去吧。” 不知为什么,分明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苏慕婉却莫名听出了丝不详的感觉,登时心里一个咯噔。 她下意识想起苏倾颜刚到时,四处查看的模样。 莫非这附近有什么危险? 心里想着,她眼里便带了几分谨慎,面上却故作轻松的笑道:“那我便也留在这吧,总要有个人留下陪着二妹妹不是。” 苏倾颜忍不住心中轻嗤,分明是怕死,说的倒还冠冕堂皇。 苏芷容和苏清月离开后,留守的两个侍卫也跟去了一个,这下便只有一个侍卫剩在了原地。 两人又等了一盏茶功夫,苏慕婉却是突然问:“二妹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苏倾颜五感出色,怎么可能没闻到,却只装不知,奇道:“什么味道?” 见她这般模样,苏慕婉又觉得自己或许是闻错了。 但过了一会儿,那股味道越来越浓郁,浓的无法再用闻错来解释,且似乎就是在她们周边似的。 苏慕婉心脏倏然狂跳起来,心里隐隐有中不安的预感,她不由攥紧手中帕子,脸色慌张:“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一旁的侍卫显然也察觉出不对劲来,猛然严肃了神情,警惕的打量四周。 这时,一旁草丛突然传来声响。 几人下意识看去。 “吼!”一道劲瘦的身影突然迅疾如风的从那处草丛里猛地扑了出来,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那侍卫。 侍卫大惊,正要有所动作,那道身影似乎更快,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爪子便猛地刺穿侍卫的肩膀,在哀嚎声中,猛地将人狠狠挥开。 血花四溅,只不过一瞬间,那个侍卫便已没了声息! 那道身影则是四肢落地,伏低了身子,一双凶恶的兽瞳阴冷凶狠的看向苏倾颜苏慕婉两人。 赫然是一只成年的凶豹! 苏慕婉脸色煞白的看着这一切,半响才回过神来,倏然尖叫道:“豹……豹子!!” 那尖锐狰狞的獠牙已然冲着她张开,苏慕婉几乎能看见那森森兽齿间还未消化的不知是什么东西身上的碎肉,登时又是一阵尖叫,伴随着阵阵作呕,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倾颜早在一早察觉到四周气味不对劲时,便隐约猜到这是刺激动物凶性的药,此时还有心情劝她:“大姐姐可别叫了,你越叫越会刺激它。” 似是应她的话一般,那豹子猛地朝苏慕婉嘶吼一声:“吼!” 苏慕婉吓得全身一抖,再也无法撑下去了,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苏倾颜却眼疾手快的按住她人中,刺激她风池穴,不让她昏过去,还一脸关切的好心道:“大姐姐,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晕啊,我们这几个妹妹现在可就赖你保护了呢。” 苏慕婉就这样又生生被掐清醒了,听闻她说的话后,登时眼前一黑,杀了苏倾颜的心都有了! 还不如让她昏过去呢,她连自身都难保,还管她们死活?! 这时,她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只豹子正慢慢的往她们方向踱步而来,锋利爪尖还挂着方才侍卫身上的血。 苏倾颜却正背对着那豹子,浑然无觉似的。 苏慕婉脑子倏然冷静下来,思绪急速转动起来。 左右不可能当着这只凶豹的面逃出去,得有什么吸引这只豹子的注意力,她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可拿什么去吸引这只豹子的注意力呢? 目光从苏倾颜身上掠过,心念急转之下,苏慕婉眼中倏然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她低声道:“二妹妹,我想到逃走的办法了,你靠我近些,我小声说给你听。” 苏倾颜没有错过她眼底闪过的那抹恶毒之意,却只当浑然不觉,依言靠近道:“什么办法?” 苏慕婉看着苏倾颜一点点往自己这边靠近,直到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她眸子倏然一厉,狠狠伸手推了出去! 苏倾颜猝不及防之下被她狠狠推出去,跌倒在豹子面前,双眼惊愕的看向她。 苏慕婉因极度紧张心脏跳动的十分剧烈。 她匆促一笑,脸色虽煞白,眸子却极亮极狠:“二妹妹你莫怪我,便是我不这么做,你也迟早会这么对我的!” 说着,趁豹子猛地跃起向苏倾颜扑去时,猛地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 待到人跑的没了踪影,苏倾颜登时也没了装的必要,她站直身,冷笑:“心思还挺毒。” 听着像是说笑的口吻,眼神却极冷。 “嗷!”身后的豹子焦躁的又吼了一声,凶性大发的瞪向她,嘴边已经开始流涎,身子更是伏低,一副蓄势待发要将她生撕了的模样。 显然药力已经让它彻底丧失理智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痛苦的。”苏倾颜眸子一闪,素手一拂,几支剧毒的金针便赫然出现在指间,针尖寒芒吞吐,隐隐还透着奇异的色泽。 “吼!!!”愤怒的嘶吼声倏然响彻这片林子,惊飞无数鸟雀。 苏慕婉下意识腿下一软,差点直接软倒在地。 突然一道风声从耳边“嗖”的掠过,她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完了,定是那凶豹追过来了! 身后有风声靠近,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 半响,一道有些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苏慕婉猛地抬头,便正好对上夜司寒居高临下俯视来的眼神。 那眼神极冷,极陌生,像是打量一个物件一般瞧着她。 居然是端王? 居然在这里碰上端王? 苏慕婉瞬间喜极而泣,正要解释时,却猛然回过神来:这不是个在端王面前卖惨的好机会吗?! 登时晶莹泪水便从眼眶中夺目而出,如珍珠般落下,她惊恐而又结结巴巴的道:“求端王殿下救命,我们陪青阳郡主来林里转一圈,没想到却碰上凶豹,我侥幸逃出来了,可二妹妹她们……” 话还没说完,她便见眼前男人神情一变,猛地扭转马头,猛地朝她逃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第47章 行这么大的礼 苏慕婉见状,猛地揪紧帕子,一张俏脸扭曲成了一团! 若是不清楚端王是什么样的人,她还可以欺骗自己是对方热心肠,见不得别人出事。 可京城谁人不知,端王从不将别人死活放在眼里,眼下这般反应,十有八九便是因为听到了苏倾颜的名字…… 嫉妒如毒蛇一般,肆虐的啃啮着苏慕婉的心脏,她貌美端丽的面容上倏然闪过一抹阴毒的笑! 便是端王在意苏倾颜又如何。 等他赶过去,苏倾颜必定只剩下一具残破的尸体! 再也没有人能碍她的眼了! 一路上,夜司寒都沉着脸,一双眸子锐利而又压抑着情绪。 他心中其实清楚,以苏倾颜的本事,一只凶豹应该压根不放在眼里。 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焦虑。 若是她被其他东西绊住脚,亦或是遇到了些不可控力的事,又该怎么办? 及至鼻尖血腥味越来越浓,他脸色也越发沉凝起来。 待找到苏慕婉说的地点后,他眼前倏然一片开阔,便见一片空地上,苏倾颜正半坐在树边,一身衣裙大半都染了殷红的血,正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样子。 夜司寒眸子微微一变,飞身下马迅疾闪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探她呼吸—— 一只皓腕倏然抬起,以极快的速度和精准的力道捏住他的脉门,苏倾颜抬头,正好对上夜司寒俊美的脸庞,原本锐利的眸光登时一愣:“九爷?你怎么来了?” 声音中气十足,丝毫不像有事的样子。 夜司寒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收回手,深眸凝她:“听说你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的?”苏倾颜说完便转过弯儿了,奇道,“碰上苏慕婉了?” 夜司寒顿了顿,颔首点了个头。 他很少将人放在眼里,更遑论记别人的名字了。 因而方才差点没将苏倾颜口中的“苏慕婉”与先前遇到的人对到一起。 他虽表现的很从容,但苏倾颜还是从那一瞬间的迟疑停顿里瞧出了端倪。 苏倾颜:“……” 得!这位爷看样子还是没能记住苏慕婉的名字。 她都忍不住都要替苏慕婉拘一把同情泪了。 这得多一厢情愿,才能在努力了这么久后,却还连个名字都没让对方记住。 惨,太惨了! 苏倾颜心里暗自同情苏慕婉,夜司寒目光却在她身上徘徊。 她今日穿了一身绯衣,可衣裙上沾着的鲜血在夜司寒眼里还是异常明显,他眉头皱起,忍不住问:“你这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方才就是因为对方这一身血靠在树下,他差点以为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倾颜低头看了一眼,没当回事:“刚才跟那只豹子搏斗时,喷溅出来的吧。” 她说的浑不在意,夜司寒却心头一紧。 便是没有亲眼看到她与豹子的搏斗场面,但也能想像到当时画面的凶恶与惊险。 面色便越发沉了,他眸子深冷,低沉的声音都绷紧了几分,暗藏危险情绪:“那只豹子呢,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这处围场是皇家所有,每年都有专门的下人在这守着,这里又是林子外围,按理说是不可能会有包子出现在这林子外围的。 苏倾颜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他似是有点动怒,心里不由有些奇怪。 这端王难不成…… 苏倾颜试探的问:“九爷莫非是在担心我?” 夜司寒扬眉,反问:“我担心你不应该?” 苏倾颜语塞,一时竟感觉有些稀奇。 她上一世活了近三十年,出生入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久而久之她自己都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 如今再活一事,竟还有人会为她的安危担忧? 这感觉倒是挺新鲜的,但也不讨厌。 苏倾颜想到这,便忍不住笑:没想到这端王,面冷心热啊。 谁知夜司寒紧跟着又慢条斯理说了句:“我自然是要担心你的,若是你小命丢了,我上哪找人给我解蛊去。” 苏倾颜:“……” 若不是看到对方眼里闪过促狭,她差点就要当场翻脸了。 为了避免夜司寒再说些让她心梗的话,她直接岔开话题道:“至于那只豹子,你就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 她眨了眨眼,示意他看向某处。 夜司寒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便见那处土地的颜色格外的湿润,泛着朱红的色泽,隐隐还有浓烈的血腥味传来。 在那块草丛后面,一只豹子的尸体正横七竖八的躺在那,已经被开膛破腹,血早已流干。 “你做的?”饶是定力过人如夜司寒,见状也有些吃惊。 这么一只三尺长的成年豹子,别说是苏倾颜一个女子了,便是换成一个八尺男儿来,也不一定能轻松摆平。 似苏倾颜这般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般的小女子,竟能一刀毙命的将它杀死,自己还毫发无伤。 这可能么? 但夜司寒早已见识过苏倾颜各种手段,因而只是惊诧了一会儿,便沉吟了片刻,上前拔出自己的佩剑沿着伤口划了几道,将苏倾颜的匕首痕迹完全盖了过去。 他沉声道:“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我杀的。” 苏倾颜单枪匹马猎杀凶豹这种事,说出去未免骇人听闻,说不定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由他出面才最合适。 苏倾颜自然没有意见,只眸子里闪过一丝可惜,摇头道:“可惜了,我还想试下化骨水呢。” 夜司寒早已习惯从她嘴里听到一些听不懂的词了:“化骨水又是何物?” 苏倾颜道:“一种毒性极强的,能毁尸灭迹的好东西。” 她本是想用化骨水毁尸灭迹,便是后面苏慕婉带人回来了,她也可以随意找个借口。 可眼下夜司寒既然来了,自然就用不到这些了。 相反,这具豹子的尸体留着,可比毁尸灭迹有用处的多。 说着,她便似想起什么,问他:“你之前跟我要的毒,已经用了?” 她还挺好奇对方要将那毒用在什么地方的。 夜司寒正要回答,一阵细碎的声响倏然传来,两人面色同时一紧,不约而同停了话头,看向某处。 灌木丛唰唰作响,苏慕婉狼狈的身形从里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她先是一眼看到了夜司寒,脸上登时闪过一道惊喜,扬声道:“端王殿下!” 她小心的拎起裙摆,就要往夜司寒的方向奔,下一秒,苏倾颜的身子从夜司寒身后转出,似笑非笑道:“大姐姐,你没事啊?” “苏……苏倾颜?!”苏慕婉眼里霎时流露出惊恐,整个人都跟被雷劈了似的僵住了! 第48章 她怎么没死 怎……怎么会,苏倾颜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她竟没死?! 六神无主之际,她脚下一个没踩稳,身子一歪,竟“扑通!”一声直接往前一摔,整个人四肢伏地的趴到了苏倾颜和夜司寒面前。 苏倾颜强行忍笑,佯作震惊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怎的还给我和端王殿下行这么大的礼?” 当着夜司寒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苏慕婉当即涨红了一张脸,红的跟猪肝似的。 她猛地掐紧掌心,心里恨不得将站在那装模作样的苏倾颜给生撕了! 若不是她忽然出现,吓她一跳,她如何会在端王面前出这么大的丑! 面上却还得尽量优雅的起身,整了整衣着,状似羞耻的嗔怪道:“二妹妹也真是,也不知搭扶我一把,竟任由我这般丢脸。” 她话说的便有点意思了,既将刚刚出糗的事轻巧揭过,又让人觉得是苏倾颜不懂事,故意看她出糗闹笑话。 若换成旁人听了这话,定然会站在苏慕婉这边,觉得苏倾颜不懂事。 可惜站在此地的却是连她名字都没记住的夜司寒,一番绵里藏针的话,等于说给聋子听。 苏倾颜轻声一笑,从夜司寒身后走了出来,被掩着的半身鲜红的血迹便赫然闯进苏慕婉的眼帘。 苏慕婉脸色登时一变,下意识惊恐倒退两步。 苏倾颜嗤笑一声道:“大姐姐见谅,我这一身血的,贸然去扶大姐姐反而会吓到大姐姐吧?” 苏慕婉脸上神色难看至极,鼻尖嗅到那浓郁的血腥味,只觉得胃里阵阵翻腾。 她强忍呕意,虚情假意的关怀道:“二妹妹你莫不是被那只豹子伤到了?那只豹子呢,已经走了吗?” 她面上虽问的从容淡定,但心里其实也有些紧张,担心苏倾颜会当着端王的面,突然跟她发难,揭穿她干的那些事。 她不由紧紧盯向苏倾颜,手心因紧张微微沁了汗。 苏倾颜却笑:“此事还要多亏二姐姐呢……” 苏慕婉面色顿时扭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多亏她? 苏倾颜继续感慨说:“若不是二姐姐及时请了端王来救我,怕是我早就命丧豹口了,可不得多谢谢你么。” 苏慕婉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突然恨起自己来,当时为什么不跑慢一点! 若是跑的再慢一点,再迟一点遇上端王,她苏倾颜此时还能活着在这喘气?! 只她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还不得不别憋屈的挤出笑容,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正说着,突然有一阵嘈杂马蹄声响起。 几人循声看去,便见一男一女远远往这边来了。 少女身着一身青色罗裙,白皙小脸娇俏明丽,五官明锐又张扬,正是许久未归的青阳郡主。 蓝袍男子则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间与夜司寒有几分相似,只那双眸子是勾人的桃花眼,笑起来温和多情。 青阳郡主是算好了时间再回来的。 本以为回来后便能看到一地狼藉,看到苏慕婉凄惨的死状,一报当初被苏慕婉蒙在鼓掌心的玩弄感和屈辱感。 可没成想,尸体没见着,却一眼看到了夜司寒,登时心里一个咯噔! 怎么回事,司寒哥哥怎么会在这? 她目光下意识逡巡了一圈,便敏锐捕捉到了不远处那具豹子尸体,心里登时更沉了。 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快速下了马,往夜司寒这边奔来,娇俏的脸上笑靥如花,像是惊喜极了:“司寒哥哥,你怎的在这?” 夜司寒微微一侧身子,闪过她下意识就想挽上来的手。 青阳郡主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神色,将蓝袍青年拽到面前,道:“司寒哥哥,三皇兄也来了。” 蓝袍青年恭恭敬敬喊了声:“九皇叔。” 他显然是有些敬畏夜司寒的,在夜司寒面前,便连眉宇间的那几分轻佻笑意都收敛了起来。 夜司寒淡淡点头,一副不欲多交谈的模样。 蓝袍青年显然也习惯了这番作态,旋即看向一旁的苏倾颜和苏慕婉:“这两位是?” 青阳郡主便热情介绍起来:“这两位是苏府的小姐,苏慕婉和苏倾颜。” 听到苏慕婉的名字,蓝袍青年登时恍然,“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抵在唇边笑:“原来这位便是苏府大小姐苏慕婉?” “都说苏府大小姐苏慕婉是名动京城的美人,此时一看,果真此言不虚啊!” 这话倒是有些假了,苏慕婉此时头发微乱,衣裳上也有些许灰尘,妆也花了一点,怎么看怎么有些狼狈。 但她那张脸确实貌美,饶是阅美无数的夜慕翎,也不由心里一动,这脱口的夸奖自然便不由带了些些轻浮。 苏慕婉显然也没想到面前这蓝袍青年居然就是三皇子,连忙柔柔福了一礼,轻声道:“苏慕婉见过三皇子。” 原来这位就是三皇子夜慕翎。 苏慕婉垂在眼睫下的眸子微微一转。 说起三皇子,她自然是知道的。 三皇子乃皇帝宠妃淑妃所出,嘴甜讨喜,颇得皇帝宠爱。 外家又是镇国将军府,老将军更是当年开国的老功臣,便是皇帝都要敬让几分。 因着这些原因在,三皇子一派的党羽势力向来不小,朝堂中关于三皇子继承帝位的呼声也是不少。 这样一位皇子对自己有兴趣,苏慕婉面上虽不显,心里却颇为受用。 青阳郡主在一旁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苏慕婉,眼底闪过一抹阴冷,便转头看向站在夜司寒身边的苏倾颜。 待看见苏倾颜半身都是血后,青阳郡主面色顿时一变,十分震惊的模样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苏二小姐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这震惊装的还挺像样的。 若不是苏倾颜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她故意在带她们绕圈,还洒了刺激凶性的药粉,说不定还真以为她是无辜的呢。 青阳郡主确实是装的。 她是真的想不通,苏倾颜身上身上虽有血,但其实半点事都没有。 苏慕婉看着虽狼狈,但也半点事没有。 倒是那只豹子死的透透的! 这到底什么情况?! 她深觉其中有问题,便又看向苏慕婉,追问道:“慕婉,到底怎么回事?” 第49章 你为何污蔑我? 苏慕婉早在看到苏倾颜还没死的时候,就猜到肯定要有这么一关。 当即眸子一红,垂了视线,梨花带雨道:“郡主走后没多久,我另两个妹妹去洗帕子,随后便有一只豹子跟发了疯似的过来了,侍卫死了,我们也差点被豹子咬死。” “我便想着要跑出去找人回来救命,便在半路上遇到了端王殿下,多亏端王殿下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了二妹妹。” 青阳郡主听到是夜司寒赶到救下了苏倾颜,心里顿时十分不痛快起来。 但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瞬间便从苏慕婉话里听出了漏洞,当即便奇道:“豹子就在你们面前,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苏慕婉登时一梗,差点没被噎着! 但她反应极快,只一个瞬间,便眸子红了起来: 果然,苏慕婉梗了会儿,便眼眶红红解释道:“我是想着两人待在一起,也不过是一起死的结局,便想着博个一线生机,冲出去喊人,便是不能成功逃出去,或许也能吸引到那只凶豹的注意力,为二妹妹争取一线生机。” 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冠冕堂皇,感人肺腑极了。 站在青阳郡主身边的三皇子页目录闻言都不由微微动容,一双眸子多看了好几眼苏慕婉,赞道:“不愧是名动京城的苏府大小姐,人美心善,在如此危机时候,竟还有这份舍己为人的心,着实让人敬佩。” 苏慕婉做出受宠若惊的坚强样子,强自笑道:“三皇子谬赞了,我身为姐姐,这都是应该做的。” 话虽这么说,那张俏脸却白的厉害,显然也有些后怕的样子。 夜慕翎不由越发怜惜几分。 偏生青阳郡主不打算放过她,又开口道:“那这就奇了怪了,怎的你转身跑走,那豹子不去追你,却要去咬留在原地的苏倾颜?” 这话瞬间便将苏慕婉放在了火架上。 苏慕婉面色顿时微微一变! 她深知青阳郡主这番话是故意针对她,也清楚那只豹子突然袭击,也必定跟青阳郡主脱不了干系。 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 她心里恨得咬牙,面上却不曾表露半分。 只眼圈倏然一红,一脸后悔和愧疚,倍感自责道:“我也不知为何没来追我,若非端王殿下及时赶到救了二妹妹,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她氤氲在眸中的泪水倏然一落,泣不成声道:“若是二妹妹出了什么事,我哪里还有脸去见父亲母亲……” 三皇子最见不得美人落泪,见状连忙安慰道:“苏大小姐切莫太过自责,眼下你妹妹也没事,你也没事,便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再说,你一番苦心为救你妹妹,你妹妹自然也会感念你为了救她而孤身引开凶豹的举动,是吧苏二小姐?” 三皇子夜慕翎说着,目光看向苏倾颜。 苏慕婉正捏着手帕垂眸擦泪,闻言心里登时一个咯噔! 苏倾颜会怎么说? 她心下微紧的抬眸,便见苏倾颜对上夜慕翎的视线,无辜道:“三皇子看我作甚?” 见她这般作态,夜慕翎便有些不悦了:“你姐姐为了救你,不惜生命危险,妄图孤身引开凶豹,去给你找救兵,你这个做妹妹的,怎的看着自己姐姐落泪,一点表示都没有?” 苏倾颜心下冷笑,看向苏慕婉,嗤笑问道:“大姐姐,你觉得我需要向你表示感谢吗?” 苏慕婉心中一紧,敏锐听出苏倾颜话里的不对劲来,连忙勉强笑道:“自家姐妹,自然不必如此客气。” 她此时还耍心机,没有正面回答。 夜慕翎却有些看不过去了,拧眉看向苏倾颜,道:“再是自家人,也没道理拿自己性命给姐妹铺路的道理,你姐姐对你这般仁至义尽,你怎的如此不知感恩?” 苏倾颜“扑哧”笑出声,道:“好一句仁至义尽,不知感恩,我倒没想到三皇子竟是这般古道热心肠的人,路见不平要为人拔刀相助。” 她摇头啧啧道:“只可惜,这拔错了刀,也助错了人吧?” 夜慕翎目光一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慕婉见状顿觉不妙,连忙便想打岔:“三皇子好心为我,苏慕婉感激不尽,只二妹妹也没做错什么,当时被独自留下,肯定也是满心害怕恐慌,会生我气也正常……左右都是自家姐妹,这些细枝末节我并不在意,还望三皇子不要太过苛责二妹妹才是。” 一番话说的,还不忘将自己大方知度的嫡姐形象表现一下。 “大姐姐,”苏倾颜轻嗤一声,一双水眸似笑非笑的睨向她,“有些话你若实在不想说明白点,不若我帮你说说?” 苏慕婉面色有些难看,勉强撑着面色道:“我不懂二妹妹这话的意思?” 心里却暗自咬牙:这苏倾颜到底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还好端端的不曾多嘴提过一句么,怎的现在又变卦要攀咬她了?! 苏倾颜看向青阳郡主,道:“方才郡主不是问大姐姐,为何大姐姐妄图引开豹子,那豹子却没追着她离开么。” 她脸上露出冷笑:“那是因为大姐姐为了逃命,将我推到了豹子面前,那豹子才没去追她!” 这番话一出,众人面色都变了! 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到豹子面前,只为换取自己一线生机?! 这话若是真的,那苏慕婉就可谓称的上是歹毒心肠了!! 苏慕婉心里瞬时一个咯噔。 当即眼圈一红,一脸不可置信道:“二妹妹,便是你生我气,迁怒于我,我也能理解,可你怎能如此胡言乱语污蔑我?!” 她眼圈通红,泪水盈盈欲坠,似是被伤极了心:“我当时是真的想着能引开豹子救你一命,我也不知道那豹子为何会不去追我,也当真不是故意将你独自留在那,更不曾将你推向豹子,你为何要这么说?” 她前面便已提过苏倾颜可能会迁怒于她,此时又哭的梨花带雨十分伤心,乍一看去倒确实有那么几分说服力。 三皇子夜慕翎便有些动摇了。 他也实在不愿相信苏慕婉看上去这般柔弱温婉,会做出那么恶毒的事,便看向苏倾颜,皱眉道:“你是不是当时吓狠了,记忆出了错乱,你姐姐还特意找到九皇叔救了你,又怎会像你说的那般,恶意害你?” 第50章 你敢对天发誓? 青阳郡主此时却插嘴道:“三皇兄是不是有些偏心呀,怎的苏慕婉说什么你便信,苏倾颜说的话你便不信了?” 夜慕翎被她这话一噎,道:“我哪里偏心,只是凡事都要讲证据……” 他话还没说完,苏倾颜说道:“三皇子这么一说,我更奇了,同样是片面之词,何以我的话就是胡说八道,大姐姐的话便是证据?” 夜慕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显然苏倾颜屡次不对付的行为已然有些触怒他,他不冷不热道:“苏大小姐起码及时请来了九皇叔救你,凭你还好生生站在这毫发无伤,还不足以证明?” 他显然是深信苏慕婉那一套说辞的。 任谁看着苏慕婉那张梨花带雨柔弱可怜的脸,都会生起怜惜之情,自然不信这样一个柔弱美人,会做出那么歹毒的事。 苏慕婉此时也美眸含泪,却还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道:“三皇子莫要动怒,想必二妹妹也只是一时糊涂,心里想不开,才会说那些话,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这番话一出,越发衬的她无辜,还不忘善解人意的为妹妹开脱。 夜慕翎却是有些看不过去:“她都这般污蔑你的名声,你竟还替她说话,你拿她当姐妹,她可未必将你放在眼里。” 苏慕婉只是啜泣却不说话,眼眶通红,好不可怜。 苏倾颜看的心下直冷笑:这苏慕婉还挺能装。 这个时候还不忘利用自己的优势,为自己增加筹码和说服力。 她突然抬脚朝苏慕婉走去,一双水眸眨也不眨的看向苏慕婉,意味深长道:“到底谁在说谎,我们各自心里都有数。” “大姐姐,人在做,天在看,你这般昧着良心说谎,当真不怕遭天谴?” 苏慕婉心里一紧,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慌。 但端王、三皇子和青阳郡主都在旁边看着她,她无论如何都不敢露怯,叫人看出什么不对来。 便咬牙气恼道:“我行的端做得正,老天爷都看在眼里,我有何畏惧?倒是妹妹,如此污蔑我攀咬我,也过得去自己的良心?” 苏倾颜已走到苏慕婉身边,闻言却突然掩住苏慕婉的嘴,靠近了低声轻语道:“大姐姐,话可不能乱说,小心真的遭报应!” 苏慕婉猛然睁圆了眼! 她感到有个什么冰凉的东西被苏倾颜趁机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心下登时大骇,便要立刻吐出来。 苏倾颜却像是察觉出了她的想法,捂着她唇的手倏然往下一滑,不振痕迹的从她咽喉处一掠而过。 苏慕婉只觉得喉咙一疼,下意识间,口里的东西便落进了肚! “你!”她猛然咳嗽起来,可不管怎么咳,那已经吞进肚的东西都已咳不出来,反倒将一张俏生生的白脸咳的通红。 她猛地抬头看向苏倾颜,眼圈发红,眼底含了惊怒:“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苏倾颜极快的翘了翘唇,一脸疑惑道:“大姐姐胡说什么呢,我方才只是捂了你的嘴让你不要乱说话,怎么就给你吃什么了?” 苏慕婉见她还不承认,心里又惊又怕:“你分明是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她此时心里很慌,十分害怕苏倾颜给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若是苏倾颜是恼羞成怒了,故意想害她性命该怎么办? 心思纷乱之际,她倏然注意到旁边的三皇子:“三皇子,你方才一定看到了是不是?” 夜慕翎脸色有些古怪,他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我没看到。” 他确实没看到,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见苏倾颜在苏慕婉说完话后,猛地变了脸色,上去捂住她嘴不让苏慕婉再说。 一直到苏倾颜放下手,他都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地方。 苏慕婉闻言,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一旁的青阳郡主见状,登时忍不住乐了,俏丽的脸上闪过讽笑:“你们姐妹两好有意思,一个说自己姐姐推自己入豹口,另一个说妹妹给自己吃了东西。” “真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苏慕婉紧紧掐着手中帕子,突然冷静下来。 她突然明白过来,苏倾颜既然敢往她嘴里塞东西,必然是有把握不被人看见。 可这小贱蹄子给自己吃的究竟是什么,难不成她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害自己不成?! 这时,苏倾颜开口了:“既然大姐姐跟我各执一词,彼此都拿不出证据来,不若我们一起对天发誓如何,说谎的人必遭天谴!如何?” 青阳郡主和夜慕翎都不由皱眉:苏倾颜这又是弄得哪一出。 这样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又能得出个什么结果来? 苏慕婉心下不由涌出一股荒唐,只觉得苏倾颜真的是被逼的急了,居然连对天发誓这个招数都能想的出来。 不过是对天发誓而已,她便是硬着头皮发誓又如何,左右老天爷也不可能当场劈下天雷惩罚她,苏倾颜折腾这一出究竟有何目的? 但苏倾颜都这么提议了,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心下冷笑之余还不忘假惺惺的担忧的看向苏倾颜,欲言又止道:“我自是坦坦荡荡,可妹妹你当真要与我闹到这一地步?若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 苏倾颜唇边噙着笑,道:“我都不怕,大姐姐怕什么,孰是孰非,老天爷自有公断。” 苏慕婉闻言心里越发稳操胜券,道:“既如此,我便先来吧。” 说着,她果真上前一步,神色肃穆的对天起誓道:“我苏慕婉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二妹妹……”话还未说完,心脏除突然“哐咚”一下! 一阵剧痛倏然涌上来,苏慕婉脸色瞬时惨白,疼的差点直接跪下来! “苏大小姐?!”夜慕翎面上一惊,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扶她。 苏倾颜在一旁凉凉道:“三皇子可悠着点,说不定这就是因为大姐姐说谎了,老天爷在罚她呢,若是你一起去了,老天爷连你一起罚,那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夜慕翎的脚步瞬时顿住了,眼神迟疑了顺,显然真的有些犹豫了。 苏慕婉没想到三皇子竟这般容易被苏倾颜的话动摇,气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只她着实疼的厉害,那股疼就像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粗暴啃啮她的骨血皮肉一般,剧痛从胸口一路蔓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间一片腥甜! 她直觉这跟苏倾颜脱不了干系,强忍剧痛,悲愤的看向苏倾颜,质问道:“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第51章 出事了 否则她无缘无故的,怎会这样?! 苏倾颜一脸吃惊,奇道:“大姐姐这话说的,分明是你自己说谎,遭了老天爷惩罚,怎的又赖我头上。” 青阳郡主见苏慕婉突然这样,也有些懵,但很快便幸灾乐祸起来。 敢抢她司寒哥哥,活该! 只她面上还要顾全些面子,不忘假惺惺的问道:“慕婉,你不会是真的说谎了吧?否则这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如此?” 苏慕婉自然不承认:“我没……”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吐出,一阵刀刺般的剧烈疼痛突然从心脏处传来。 这次她是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了,直接喉间一甜,一口血喷出。 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倒了下去! 彻底昏过去前,她还隐约听到苏倾颜的故作焦急的声音:“不好了,大姐姐吐血昏过去了” “……” * 苏慕婉昏过去后,苏倾颜便一脸自责悲痛道:“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大姐姐一起对天发誓,大姐姐就不会遭这个罪了。” 夜慕翎和青阳郡主听得面色一阵扭曲,简直都想翻白眼了。 这苏倾颜得了便宜居然还卖乖,脸皮怎恁的厚呢? 及至谁要带苏慕婉回去见医时,几人又产生了分歧。 青阳郡主道:“慕婉既是你姐姐,自然得由你带着一起回去。” 苏倾颜便为难道:“郡主此话在理,只我骑术不佳,怕是带不了人。” 青阳郡主自己自然是不愿意带苏慕婉的,当即目光投向夜慕翎:“三皇兄?” 夜慕翎心里可还没忘记苏倾颜方才说的,可能会连累遭天谴的话呢。 闻言登时连连摆手,尴尬笑道:“男女有别,我如何能带苏大小姐一起离开,若是有心人看在眼里,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呢,我倒是没什么,只到时候误了苏家大小姐的名声可怎么办。” 这话自然是托词。 京城哪个闺阁姑娘不想被堂堂皇子误了名声,只三皇子现在多少真的有些忌惮苏慕婉突然发病的原因,因而打死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谁都不愿意带,青阳郡主自然也不可能让夜司寒出马,登时有些烦了:“那怎么办,让她在这自生自灭?” 苏慕婉脸色惨白的昏倒在地上,进气有出气无的,浑然不知自己成了众人踢来踢去的烫手山芋。 最后,还是苏倾颜勉为其难的站出来道:“既如此,还是我带大姐姐走吧,只这路途多少颠簸,怕是要让大姐姐好生受一番罪了。” 几人自然没有异议。 苏倾颜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苏慕婉,翘了翘唇,眼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她当真说到做到,等回到营地时,苏慕婉已经被颠的进气有出气无,一张俏脸白的跟死灰似的。 越氏见到好端端的宝贝女儿好端端的竖着出去,却是横着回来的,登时吓得脸都快白了,火烧屁股似的连忙去请了太医。 这事还惊动了皇后娘娘,念及苏慕婉是跟着青阳郡主一起出去才遭此一事,皇后娘娘带着太医过来之余,还特意慰问了一番,做足了表面样子。 只那太医诊了个半天,却只给出一句“急火攻心,自己将自己气晕了”,便没了下文。 这话一出,别说皇后娘娘一脸无言,越氏自己也都傻眼了。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婉儿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将自己给气晕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了一旁的苏倾颜,眼神闪过一道阴霾。 但碍于皇后娘娘在,她没好立刻盘问苏倾颜经过。 皇后娘娘一走,她便立刻沉了脸,一双眸子锁着寒意,对苏倾颜低怒道:“怎么回事,怎的你们一起出去,婉儿却变成这样了?” 苏倾颜却道:“不若母亲还是等大姐姐醒了,让大姐姐来仔细说下吧。” 左右之前发生的那些青阳郡主和三皇子都明明白白看在眼里,她就不信苏慕婉还有胆子敢将脏水往她身上泼。 越氏闻言,敏锐的察觉出这里面似有什么猫腻,似乎还跟婉儿有关,登时心里一个咯噔,想追问的话便卡在了喉咙口,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直把自己给憋得胸口发闷! 可她却还不愿这么轻易就放过苏倾颜,眸子一转登时又指责道:“你三妹妹四妹妹也跟你们一起出去的,怎的你回来了,她们却还没人影儿,你当真有照顾好她们?” 说罢,也不待苏倾颜回答,眉宇间倏然闪过厉色,就要趁机发作—— 营帐的布帘突然被掀开,两道纤细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赫然便是越氏口中还未回来的苏芷容和苏清月。 越氏见状,刚要趁机发作的怒气登时梗在了喉咙口,差点没喘上来。 她没了借口去发作苏倾颜,顿时便将满心怒火发泄到了苏芷容和苏清月身上:“你们去哪儿了?怎的现在才回来?!” 苏清月缩了缩脖子,小脸煞白,不敢吭声。 苏芷容心里不痛快,低着头道:“我跟四妹妹迷路了,在回去的路上听到豹子声音,因为害怕就躲起来了,方才才被送回来的。” 豹子?! 越氏脸色登时一变。 怎么会在森林外围碰上豹子,婉儿的昏迷不会也跟豹子有关吧? 正在越氏心里惊疑不定时,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帐中几人都愣了愣,连忙出了营帐去看。 便见营帐外那一大片围场忽然兵荒马乱起来,人来人往的穿梭,便连看席上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扎堆,脸上似带了忧虑和紧张,目光俱都看向一个地方。 那是正中央的营帐,只有皇帝皇后才能用。 越氏心里登时一个咯噔,连忙拉住了一个侍卫问道:“怎么回事?” 那侍卫急急回答道:“出事了。”说罢,便匆匆走开。 越氏登时更急:谁出事了,难道是皇帝? 她没注意到,苏倾颜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悄然离开。 * 转过两道营帐,苏倾颜走到一处低调的营帐前。 许是猎场此时太乱,每个人都心慌意乱,一时竟没人注意到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了端王的营帐。 她刚掀帘进去,一道长剑便猛地兜头劈下! 第52章 小心眼 苏倾颜眸子一寒,袖子瞬间拂了出去! 随着一道金戈交击声响,那柄长剑猛地被荡开,对方似吃痛般的轻嘶一声。 苏倾颜定睛看去,便见一身量修长的男子站在面前,一身鸦青色锦袍,剑眉星眸,端的是温润英俊。 此时对方正提着剑,拧起一双剑眉古怪的看着她,眼里七分惊诧,三分难以置信。 苏倾颜见着这人,秀眉微蹙,眼里不由闪过一道疑惑。 这张脸,她像在哪见过似的。 这时,一道轻嗤声突然响起:“我早说你打不过她,你还不信,现在信了?” 夜司寒从屏风后转出来,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戏谑的看过来,显然对青袍男子会吃瘪早有猜测。 鸦青锦袍男子闻言,叹笑道:“不信也不行啊,九爷当真是诚不欺我。” 苏倾颜这时突然想起在哪见过对方了,问:“你是楼家的嫡少爷?” 鸦青锦袍男子一愣,奇道:“你认识我?” 夜司寒也看向苏倾颜,眼里闪过一道不明神色:她何时认识的楼景玉? 苏倾颜笑了笑:“楼公子风采斐然,怎么可能不认识。”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偶然间听到越氏在苏慕婉耳边提了一嘴,她还真不知道这个楼景玉是谁。 她话说的客气,但楼景玉却十分受用,尤其眼前这位少女刚刚表现那般不凡。 他便也笑道:“早就听九爷说过最近认识了一位颇为有趣的姑娘,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说着,他拱手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苏姑娘恕罪。” 苏倾颜倒不在意,只是有些意外的看向夜司寒:夜司寒竟跟别人说过她的事? 夜司寒以为她是担心,便宽慰道:“景玉是可信之人。” 他这么说,苏倾颜便懂了。 十有八九就是心腹一类的人。 那楼景玉也是个妙人,寻常人见到一个不过十四五的姑娘,有这般身手,又跟端王殿下走的近,怎么也会问上个一二,揣测个内情。 楼景玉却截然不同,比起苏倾颜的神秘来历,他显然更好奇苏倾颜方才用的东西:“二姑娘方才使的什么武器,为什么我看着只是衣袖甩来,却听见金戈相击之声?” “听着像是匕首的声音,可匕首为何能在袖子里藏,还能再收回去?” 看着谈起武器时,对方微微发亮的眸子,苏倾颜心下不由称奇。 这好奇宝宝的模样,与她早上见过的那个芝兰玉树翩翩君子模样的人也相差太远了吧? 夜司寒眼里闪过一道淡淡笑意,道:“景玉从小便是个武痴,尤其爱各类武器。” 楼景玉趁机问:“二小姐方才使的暗器,可否能让我仔细看一看?” 苏倾颜思忖片刻后,便撩了袖子,将自己皓白的素腕露了出来。 夜司寒和楼景玉刚一抬眸,便被那抹白晃了眼,下意识就要移开视线。 苏倾颜心下好笑,直言道:“东西就在我手臂上,你们若不看便算了。” 说罢,就要收回手。 楼景玉连忙转回视线,夜司寒冷冷瞥了他一眼,也转回视线。 两人目不斜视,一眼扫向苏倾颜的手臂,便见苏倾颜素腕往上三寸的地方,竟带了个奇怪的括弧环。 那括弧环大约四指宽,也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作而成,表面十分光滑,闪着银的光,严丝合缝的贴合在苏倾颜的手臂上,尾端还缀了条同样材质的极细的精致细链,看着十分古怪的造型。 夜司寒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制的东西,眼里闪过一道异色:“这是何物?” 楼景玉已经看得目不转睛,下意识就想伸手去触摸,一只手倏然从斜里伸出,将他的手狠狠拍掉。 楼景玉诧异看去,便刚好对上夜司寒冰冷不善的眼神,暗含警告之意。 楼景玉:“……”行吧。 苏倾颜没在意两人的小动作,她晃了晃手腕道:“这是是一个比较隐蔽的暗器,危机时候可以救命的那种。” 这个括环是当初她恰好收集到了一个比较罕见的材料,便突发奇想做了个这样的东西。 本也只是出于兴趣随便做了,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却能变成她护身的武器之一。 楼景玉闻言,更感兴趣:“方才就是这个东西挡住了我的剑?” 他又有些奇怪:“可这东西看上去只是个圆环,如何能挡剑,莫非还有什么机关?” 苏倾颜便轻笑一声,直接给他们演示起来。 她手腕一翻,便去勾那细链,那括环便轻轻“咔擦”一声,本是圆环状的括环瞬间变形贴合到一起,转瞬间便搭成了一柄细长的手里剑,发出“铿”的清越一声。 楼景玉看的目光发亮,恍然道:“这似乎有点像缠腰软剑的那种原理,甩出去的那一瞬便直了。” 苏倾颜一想,差不多还真是那样:“可以这么理解。” 楼景玉惊叹一声:“二姑娘当真是奇人,怎的会有这般古怪的东西,我见都未曾见过。” 说着,他轻咳一声,英俊脸上竟破天荒的露出一丝窘迫:“不知……二姑娘可还有多的?” 听那话,竟是也想讨个回去。 苏倾颜忍不住乐了,摇头道:“只有这一个。”这材料本就稀奇,她当初能得到便已是运气,早就霍霍完了,哪还有剩。 楼景玉虽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苏倾颜见他这样,心里越发惊奇。 这国公府的少爷,前后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当初乍眼扫过楼景玉时,只觉得对方是个稳重端庄风度翩翩的人,可此时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是个真性情的人。 她并不讨厌真性情的人,甚至十分喜欢与这类人打交道。 想了想,苏倾颜又道:“我倒还有个稀奇的东西,说不定你会喜欢,下次见时我再带给你。” 楼景玉眸子倏然一亮,面上又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吧?” 说着,他下意识去瞥夜司寒一眼。 也不知道他找这位苏二姑娘伸手要东西,这位小心眼的爷会不会记仇。 夜司寒扫了他一眼,微微勾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楼景玉轻咳几声,旋即向苏倾颜拱手道:“如此,我便多谢二小姐了。” 解决了这件事,苏倾颜猛然想到正事,看向夜司寒:“今日猎场发生什么事了?” 第53章 治病 她这话一出,两人都顿了顿。 苏倾颜正奇怪,便见楼景玉走到帐帘边看了眼,对夜司寒摇了摇头。 夜司寒这才压低声音简单解释道:“方才有人袭击了圣驾,现在皇兄受了伤,正在让太医诊治呢。” 苏倾颜闻言有些吃惊,难怪动静这般大。 夜司寒见她有兴趣,便又细细说了一番。 苏倾颜这才知道,她们走后没多久,猎场方向便传来有皇子遇刺的消息。 皇帝震怒之下便突然眼前一黑往前栽去,便被在混在舞女里的刺客抓住时机刺伤了。 虽因为护卫反应及时,那刺客只刺伤了皇帝的肩膀,伤口并不致命。 但问题在于,那把剑上涂了毒,这毒性虽不烈,却颇为复杂难解,已经进去了好几个太医院的太医生,都是摇着头出来的。 苏倾颜听到这里,下意识便想起了之前夜司寒找她要的毒。 她不由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暗自猜测:当初夜司寒要的那个毒,不会跟今天的事也有关系吧。 夜司寒对上她视线,薄唇微微一翘,眼里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 苏倾颜:“……” 得,十有八九跟他脱不了干系了。 她微微摇头,问:“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用过去?” 怎么说也是皇帝的胞弟,自己皇兄中毒,他却在这里悠哉悠哉,就不怕别人起疑心,怀疑此事跟他有关? 一旁楼景玉便笑:“九爷早去过了,现在回来是准备想办法呢。” 想办法? 苏倾颜心下好笑。 这事就有他夜司寒的手笔,他还能正儿八经想什么办法。 不过她面上却还装模作样的问:“想到办法了?” 夜司寒扫了她一眼,倏然一笑,道:“这不就站在我面前么。” 苏倾颜面色微微一变,有些惊疑:“你不会打算让我去试试吧?” 他这闹得哪一出,自己算计了这一出,又让她去治? 夜司寒眸子深邃,淡淡道:“有何不可,这是为天子治病,治好了便是大功一件,想要什么,也能讨来。” 后面一句话似有意无意的咬重了几分。 苏倾颜也不是傻子,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话是让她趁机谋点好处呢! 苏倾颜便有些心动了,只她还是不懂为何夜司寒设那么一出,却还要她出手,便趁楼景玉没注意的时候,靠近过去低声问了声。 夜司寒回道:“待日后我再与你细说。” 显然并不是没有打算的样子。 既这样,苏倾颜自然便也开始思索起来。 利益权衡了半天,发现确实可行,当即便有了主意,眸子一转,道:“那便这样吧。” 一旁楼景玉听得傻了眼:“二姑娘,你竟然还会医?” 这也太让人吃惊了,不仅会武功,居然还会医? 苏倾颜疑问的看了眼夜司寒:他居然没说这件事? 夜司寒对上她的视线,摇了摇头。 * 围场,主账内。 铺设奢侈的明黄龙榻上,一个五官英俊身着戎装却双目紧闭的中年男人正昏睡着,一旁的宫装美妇紧紧握着对方的手,雍容美丽的脸上一双美眸正紧张的看向一旁。 那里,一个太医正跪在塌边凝神诊断。 一盏茶功夫后,太医收了手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皇后见状,登时心里一个咯噔,急急问道:“如何,可有把握?” 太医脸上神色不好,犹豫片刻还是拱手回道:“回皇后娘娘,这毒委实古怪,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老夫实在不知如何下手啊,怕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怕是要另请高明才行。” 皇后登时脸色一白! 这都第六个太医了,来过的这几个太医在太医院那也是鼎鼎有名叫的上名号的。 他们都说怕是悬了……难不成皇上这次真的危险了吗?! 想到这,皇后猛然攥紧帕子,一阵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太医见皇后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忙道:“皇后娘娘莫要气馁,据说端王殿下已经派人去请神医了,端王殿下素来认识诸多名医游医,说不定便能解此毒,助皇上渡过难关。” 皇后美眸登时一亮:是了,说不定夜司寒那边能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可她心里又有些犹疑,皇帝当年做过的诸多残忍暴虐之事,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却多少知道一二。 若是旁人中毒,端王或许还会出手相救,可此时中毒的是皇帝,是害他至如此地步的手足,他真的会帮吗? 正想着,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有侍卫在外通传:“端王殿下来了。”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道:“快,快将人请进来。” 不过片刻,帘子被掀开,夜司寒走了进来。 他穿了一身惯穿的玄衣,脸庞线条俊美深刻,一双深眸更是如汪潭般看不透。 皇后对上他的视线的那一瞬间,下意识顿了一瞬。 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比她小不少的九皇弟,总会觉得心里发憷,莫名有些僵冷。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起身去迎他,嘴上道:“小九来了?”目光在落到夜司寒身后时迟疑了一瞬:“这位是?” 只见夜司寒身后还跟了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带了白色斗笠,脸上挂了面纱,一席月白的外氅将身子裹的严实,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脸。 苏倾颜感受到皇后的视线,从端王身后绕了出来,福了一礼,压低了嗓音请安道:“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不由有些愣了。 这九皇弟她虽很少与对方打交道,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是了解不少的,自然也知道这些年来对方一直都是孑然一人,别说正妃侧妃了,便是连个知冷热的通房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却带了一个女子过来? 这女子是谁? 难不成是夜司寒的心上人? 正想着,她便听夜司寒在一旁开口了:“这位是我偶然间结识的一位游医,虽年岁不大,但医术却颇为高超,只是因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不能露面,还望皇嫂见谅。” 居然是游医? 皇后有些惊奇,没想到夜司寒最终带来的居然是一位居无定所的游医。 但既然能被夜司寒带到面前,想来应该确实有几分本事。 当即便也顾不上太多:“原来是神医,快快请。”她还念着皇帝中毒的事,此时夜司寒带了神医来,可不就是雪中送炭么。 虽这神医似乎年龄并不多大,让她有些起疑,但又觉着夜司寒没道理拿这种事来诓骗他们,定是有些过人之处。 苏倾颜闻言却不动,只福了一礼道:“请皇后娘娘恕罪,我可以为圣上解毒,只是有一个小小要求。” 第54章 她跟端王是什么关系? 皇后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夜司寒,便见夜司寒站在一旁不说话,便知道这事对方显然也是知道的。 当即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了。 再怎么说她也贵为一国之后,躺在床上的人也是一国之君,多少人巴不得来这里献殷勤,这神医居然还敢提要求提条件。 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小! 这么一想,皇后的脸色便瞬间淡了不少,她道:“你有什么要求?” 她原本猜测着不过是些金银珠宝,高官俸禄,若不太过分,她答应了便是。 没成想苏倾颜开口便道:“我想求一道护身金令。” 皇后脸色倏然一变:“大胆!” 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方才说什么,居然敢张口要护身金令? 护身金令是什么? 整个东元国只有两块,只有对国对江山有大功的人才有资格得到这种赏赐。 有了护身金令,不管是谁,见到都要礼让三分,便是皇帝,也不能拿金令持有者怎么样。 自东元国开国这么多年,便也只有一位开国功臣被赏过一枚金令! 这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乡野丫头,居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皇后心下震怒又荒谬,看向苏倾颜时面色便带了几分难看:“你可知等你救的这位乃是这东元国的皇帝,他若是有什么不测,整个东元国都会陷入混乱中,你居然还敢如此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就不怕本宫将你处置了吗?!” 苏倾颜便笑。 她刻意改变过自己的声线,因而笑起来时低沉又古怪,她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既然敢站在这,自然是有把握能安然离开这里。” “倘若皇后娘娘不信,尽管一试。”她说的笃定而又自信,反而让皇后心里越发惊疑。 难不成她当真有这种本事? 苏倾颜此时又补充道:“这个要求娘娘便是不答应也没什么,只是陛下身上的毒,说不定整个东元国只有我能解,还望娘娘多多考虑一下。” “你口气倒是大。”皇后忍不住气笑。 这天下何其之大,她一个小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敢放出这种话来,还全国只有她一人能解。 她自然是不信这般嚣张的言论的,但见苏倾颜笃定又从容的模样,她心里又忍不住确实声出那么一丝隐秘的担忧。 倘若她说的是真的呢? 太医院的那些医术精湛的太医们都拿陛下身上的毒束手无措,这短时间内,她还能再找到其他的名医吗? 便是这东元国内还有其他未出世的名医,但陛下还能等到那时候吗? 鉴于这层担忧,皇后神色越发阴晴不定起来,看向苏倾颜的眸光不由闪过一丝狠意。 若是刀都架在了脖子上,她就不信对方还能硬气的说不救。 只这带着杀意的目光刚投过去,夜司寒便状若无意的上前半步,微微靠近了苏倾颜一步,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幽深眸子里遽然闪过一道冷意。 像是在无声警告她一般。 皇后见状,倏然一惊。 夜司寒居然如此护她? 她神情登时复杂起来,若端王要保对方,那她还真不能轻易动手,不仅不能动手,还得客客气气的待她才行。 皇后心里迅速一合计,便立刻整理好了表情,她道:“护身金令不行,你换一个,本宫必定答应你。” 苏倾颜便奇:“若我救了陛下,那也是对国家有功,对江山有利,为何护身金令不行?” 皇后道:“若你能报上家门,露出面容,有个正当的身份,有迹可循有理可查,本宫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对方既然是面纱遮面,全副武装而来,自然是不想抛头露面,不愿暴露身份。 她就不信这么说,对方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果然,她话音落下,那个斗笠女子似是犹豫了一般,片刻后退让道:“既如此,我便换个要求吧,我想要皇后娘娘一道凤令,这不过分吧?” 比起护身金令,这个要求倒是相对能接受些。 皇后思忖片刻,慎重道:“若是你果真能救陛下,便是赏你一道凤令也不是不行。” 苏倾颜眸里闪过一抹狡黠笑意,只斗笠遮掩着,没有显露半分。 果不其然,先说个不可能的要求,再退一步换成其他的,就好说多了。 她福了一礼,道:“如此,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谈好条件后,皇后便立刻清退了周围下人,让苏倾颜便上前给皇帝诊脉。 只苏倾颜刚上前一步,皇后又立刻叫住她:“等等!” 苏倾颜疑问一瞥。 皇后道:“你毕竟来历不明,给陛下诊脉之前还需搜身一下。” 说着,便差了个宫娥走到她身边,要搜她的身。 一旁的夜司寒见状眸子一沉,眼底有阴沉情绪酝酿。 苏倾颜心下轻嗤,微微笑道:“皇后娘娘倒是谨慎,不过民女是端王殿下带来的,怎么也说不上是来历不明吧?” 皇后脸上神色有一瞬的不自在,只她佯作没看见夜司寒微沉的面色,道:“还请九皇弟和姑娘见谅,毕竟陛下不幸经此遭遇,本宫自然要更小心谨慎些才是。” “行吧。”苏倾颜大方的伸手。 她已猜到可能有这一出,身上会暴露的东西早已收了起来。 那宫娥搜了半响,对皇后摇了摇头。 皇后这才淡淡道:“神医请吧。” 苏倾颜无视她探寻审视的目光,走到皇帝塌边。 她伸手搭脉,凝神细判。 触手脉象十分紊乱,时而急促跳搏,时而窒息悬涩,想要诊断清楚都麻烦的很,难怪那些太医各个都摇头。 苏倾颜索性取出了几根针,飞快下在了皇帝的手腕上。 皇后心里登时一紧,下意识便想喝止,但一看皇帝似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的样子,便又生生忍住了。 苏倾颜一边扎针一边开口说:“拿两个银盏来,再送点热水,饴糖和棉纱。” 这些东西倒是不难弄到,皇后吩咐下去,很快便有宫娥将东西送上。 苏倾颜将银盆放在榻边,旋即便将皇帝的手放在榻边,掌心一翻,一支寒光闪闪的细刃便出现在了手中。 皇后大惊,眼中顺时含了厉色:“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55章 神医好胆识 苏倾颜有些不耐:“娘娘若是真心想救陛下,便先在一旁安静等待如何?左右我现在人就在这,要杀要剐届时悉听尊便。” 皇后见她不似要做什么手脚的样子,心惊肉跳的心恢复了不少,只目光还紧紧盯着她动作。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的,只一道寒光划过,五个指尖便瞬间有划开一道细长殷红,血珠冒了出来,苏倾颜拿了银盏去接,不过片刻,那银盏便变成了灰黑色。 皇后脸色瞬变,惊声道:“这就是陛下中的毒?” 这到底是什么毒,怎的毒性竟这么大,银盏瞬间就黑了。 苏倾颜凑近嗅了嗅,眉头微拧。 这个毒倒是有些稀奇,也不知夜司寒从哪儿找来的? 她突然从袖里掏出了个白瓷瓶,取了里面一颗乳白色的圆珠,放进了皇帝嘴里。 “这又是什么?”皇后问道,她还以为是什么治病的丹药。 没成想苏倾颜却挑眉淡淡道:“百尺丘,一种用来吃毒的虫。” 虫? 皇后脸登时一白。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象了一下,一个白胖胖肉乎乎的虫蠕动着钻进皇帝身体…… 呕—— 她差点没吐出来,连忙扭过脸,不敢再看那张朝夕相处的英俊的脸。 将蛊虫喂进去后,苏倾颜又捏了几根粗一点的针,下了几个穴位,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靛青色的瓶,取了几滴乌青色的药液,滴在了下针处。 皇后白着脸看她动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直觉苏倾颜那袖子怎的跟无底洞似的,能装那么多东西。 大约过了半炷香时间,屋内的宁神香都快烧完了,床榻上昏迷着的皇帝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他倏然身子弹动了一下,紧跟着四肢剧烈抽搐起来,就跟癫病发作了一般。 皇后见状,登时急了,“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毒性加重了?” 苏倾颜却突然往旁边一躲,还冲她说了句:“让开。” 皇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皇帝忽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歪过头“噗”的一声往外吐了一口血。 那血看着殷红,落到银盏上却瞬间乌黑,一片血迹中,一条浑身赤红的肉虫正在血泊中扭动中。 皇后坐在一旁,躲闪不及,就这么挂着惊愕的表情,被喷了满脸血污。 她再一看地上血迹里那个肉乎乎扭动的赤红肉虫。 一张脸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侧过身呕了起来。 正这时,床榻上的皇帝突然睁开眼,虚弱开口问道:“我是怎么了?” 皇后吐到一半,骤一听闻他声音,登时也顾不上吐了,连忙匆匆拿帕子擦了嘴,扑上去双眸含泪道:“陛下?您终于醒了?!您吓死臣妾了!!” 皇帝虽还面色虚弱,但目光清明,显然是真的清醒了。 皇后惊喜之余,又不免一阵心惊。 六个神医都摇头不知道如何下手,夜司寒带来的这个女子竟真的让陛下醒过来了。 她医术果真这般神奇?! 皇帝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来不及安慰身边的皇后,便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夜司寒,眸子倏然凝了一瞬:“九弟,你怎么会在这?” 皇后连忙解释道:“九皇弟是为陛下病情来的,这次若不是小九,陛下这次恐怕要多受不少罪了。” 皇帝听了更疑:“小九救了我?”对方怎么可能会救他,巴不得他死还差不多! 皇后不知两人之间还有下蛊这一恩怨纠葛,闻言便解释道:“多亏小九带来的这位神医,年岁似不大,但医术却颇为了得呢,陛下遭此大罪,太医院的那几个太医都摇头,她却将陛下救过来了。” 皇帝闻言,却心里一沉。 夜司寒身边竟有这般厉害的神医? 那他多年前给夜司寒下的蛊,对方会发现吗? 但他心思极深,心里所想面上全都没有表现出来,只虚弱的笑道:“那要多谢小九和这位神医了,不知这位神医是哪位高师门下?” 他看向苏倾颜,显然想试探她的身份。 苏倾颜微微一笑:“回陛下,民女不过一介游医而已,没有什么师门。” 见没能试探出她的身份,皇帝也不恼,笑了笑道:“不管你是游医或是名医,既救了朕的命,朕自然要好好表示一番,不知你可有何要求?” 苏倾颜不卑不吭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民女已有了对应的报酬,并不需要再额外多要什么赏赐。” 皇后闻言,连忙在一旁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皇帝脸上露了丝诧异,旋即若有所思,待皇后说完后,他看向苏倾颜的脸上便又是笑的模样了:“好胆识,凤令虽不如金令贵重,却也有不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救了朕,给你这些奖赏也是应该的。” 苏倾颜自然领了恩,后面又说了不少注意事项,这才告辞。 她随着网夜司寒甫一离开主帐,皇帝的脸便沉下了, 他还有些虚弱,脸上却泛着别样的光彩,一双眸子看着夜司寒离开的方向,又冷又厉:“去查一下,这突然冒出来的看起来跟小九很亲近的这个神医,究竟什么来头。” 皇后连忙宽慰道“陛下放心,我早就吩咐了人,待她出去后会一路跟过去,定会查清她的底细。” * 苏倾颜离开主帐后,便身子也转,悄然从另一边离开了。 围场人多,她一边七拐八拐的走着,一边迅速的换掉了一身的行头,走到苏府的营帐时,已然是平常时的打扮。 慢她一步出来的人,再打眼一看,便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 刚回到苏府的营帐,苏倾颜便正好对上迎面走来的苏芷蓉,对方见到她,目光里登时闪过一道幸灾乐祸,扬声喊道:“二姐姐去哪儿了,怎的到现在才回来,母亲可找了你好一会儿呢。” 越氏找她? 苏倾颜心下起疑,掀了帘进去。 一个茶盏便倏然迎面摔来,直奔她的面门! 她眸子一厉,眼疾手快的偏头躲开。 茶盏“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越氏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去哪儿了?” 第56章 二老爷一家来了 营帐内烛火通明,越氏坐在那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不善! 苏倾颜面上微冷,她扬起唇,讽笑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何以发这么大火?” 若不是她躲闪及时,按照越氏这个砸法,换个人早就被砸的头破血流直接在脸上落疤毁容了。 她如此嚣张,她自然也不会再客气! 越氏见她居然敢这般跟她说话,登时气的够呛:“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都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在外面乱走乱逛,是不是想存了心给苏府找麻烦。” 苏倾颜嗤笑:“母亲怎知道我在外面乱走乱逛,莫不是派了人盯着我?” 越氏没想到她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不慌不忙倒打一耙,登时语塞。 她确实在苏倾颜离开后没多久就派人去盯对方了,她总觉得苏倾颜这般举动有些古怪,没想到派去盯的人没过一会儿就灰溜溜离开了,说跟丢了。 她再一问,居然是在围场靠东方的地方跟丢的。 心里登时就是一个咯噔:那里都是声势显赫的官员或者皇亲待的地方,苏倾颜去那做什么? 但这些话她不能问,否则又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派人去跟着苏倾颜。 便冷笑道:“左右都找不到人,你不是在外面乱走乱逛,又能是在做什么?” 苏倾颜淡淡道:“我不小心将多年前外祖母送给我的平安符落在猎场那里了,方才只不过是去找了下而已,若母亲非要说我是在乱逛,我也无话可说。” 越氏闻言,表情瞬间扭曲了一瞬! 这小贱蹄子,当真好可恶的嘴脸,一言不合就抬出外家沈府来压她! 鬼知道她口中那个所谓的外祖母送的平安符是不是真实存在! 但她却不敢真的发火,涉及到沈府,便是老祖母都得忍让三分,何况她一个妾扶正的继室。 越氏心中呕的要死,面上却还要问道:“找到了吗?” 庶苏倾颜遗憾摇头,一脸难过:“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越氏闻言越发咬牙切齿:果然就是个借口。 但她到底无法拿这事发作,便只能强忍了这口气。 这时,苏倾颜却又问:“大姐姐怎么样了,醒了吗?” 还不待越氏回答,屏风后面便转出个丫鬟,道:“夫人,大小姐醒了。” 越氏登时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苏倾颜了,直接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说罢,便匆匆起身往屏风后去了。 苏倾颜心下冷笑,出了营帐,却是在门口站了会儿,脚步一转,走到了营帐的边上。 越氏转过屏风,一眼便见到苏慕婉正靠坐在榻上。 见着她进来,苏慕婉登时眼圈一红,泪水滚滚而落,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越氏一惊,连忙坐过去,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 苏慕婉攥紧帕子,脸上泪意沾了满脸,眼里却全是愤怒与怨恨:“都怪苏倾颜那个小贱人,害女儿在三皇子和端王殿下丢尽了脸!” 越氏一听,心里瞬间一个咯噔。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大夫说你是怒火攻心,才晕过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越氏眉目凝重。 “怒火攻心?”苏慕婉讽刺一笑,“若不是苏倾颜那小贱人喂我吃了什么东西,我怎会突然浑身剧痛,直接昏迷?!” 越氏一脸震惊,有些难以相信:“她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弄来这种东西,还当着三皇子端王和青阳郡主的面这般对你?甚至你都没能反抗?” “娘你不信我吗?”苏慕婉见她这样,登时心里一凉。 越氏心里自然是难以相信的,但看苏慕婉这样,她只能安抚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说的这些没用任何证据,我们根本拿她没办法!” 苏慕婉闻言,只觉胸口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这火如万蚁蚀心般,让她一想到当初被设计的种种,便觉得恨的想吐血,“不管如何,苏倾颜绝对不能再留了!” 她今日能有这般手段设计害她,下次便会有其他手段, 这个时候,她已全然没有平日里端庄雅丽的闲淡仙气模样了,发丝凌乱双眸赤红,宛如走火入魔了一般。 越氏一阵心惊。 * 春围本应举行三天,可第一天,便出了那么多事,众人便有些人心惶惶起来。 第二日那本应失踪的两位皇子却一身狼狈的回来了,说是失足落下陡崖,直到今日才被派出去搜查的侍卫们寻到。 本来被传中毒昏迷不醒的皇帝也好端端的出现在了人前,虽看着面色还有些虚弱的模样,但眼神清明,显然没出什么大事。 百官见状,都心下松了口气。 然而这春围却还是被中途取消了,虽没说明原因,但众人心里都明白,皇帝这是要回去彻查背后下手之人。 苏府众人也都开始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苏芷容却突然来找苏倾颜了:“二姐姐,外面有人找你呢。” 她看着苏倾颜的眼底带了几分深思,显然想不通苏倾颜怎么一点事没有的就从越氏手里出来了。 苏倾颜便掀了帘子出去,见外面站了个丫鬟,那丫鬟见了她连忙行了个礼,便将手中一个淡金色的锦囊交给了她,便转身离开了。 苏倾颜一捏,方方正正的一块,坚硬的质地,便差不多猜到了是什么。 “这是什么?”苏芷容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目光隐晦又好奇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伸手就想去摸。 苏倾颜手一转,便将手中锦囊塞进了衣袖,道:“是我不小心掉了的东西,没成想遇到好心人给我送回来了。” “二姐姐这丢的东西上莫非还有名字,不然人家怎么知道是你的?”苏芷容见她不愿给自己看,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苏倾颜挑眉,微微一笑:“当然有名字,我绣的。” 硬是将苏芷容梗住了。 苏府众人上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离开围场,往回赶。 大约过了半天功夫,才远远看到苏府的大门。 还未到府,马车便倏然停了下来。 苏倾颜睁了眼,去问柳枝:“发生什么了?” 柳枝掀了帘子一看,道:“似乎停住了。” 苏倾颜也掀了车帘,对外看了一眼,然后说:“你去打听下。” 柳枝便应声去了,没过一会儿回来道:“好像是二老爷一家来了,马车刚好堵在苏府门口,夫人正气着呢。” 第57章 谁是主子? 二老爷一家? 苏倾颜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登时想起来了。 苏长近还有个弟弟,叫苏长远。 苏长远与苏长近乃是同胞兄弟,只大哥苏长近是嫡长子,苏府最后也是交到了苏长近手里。 且苏长近还跟沈府攀上了亲,娶了个美娇娘沈氏。 老二苏长远便没那么好运气了,早年苏长近继承了家业后便直接分了家,苏长远被分了出去,在城南那一块重建了个府邸,规模自然没这边大气。 且苏长远先后娶了个正妻和三个侧室,都是有手段的主儿,没一个好惹的,几年下来,将苏长远捏的死死的。 尤其是苏长远的正室妻胡氏,颇有些野心,一直不甘心苏府这偌大基业居然被苏长近得到手,便一直怂恿苏长远在暗地里使点绊子,希望能将苏长近给拉下来。 但平日里两家却是鲜少往来,因为胡氏和越氏之间都不对付,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越氏觉得胡氏一直怂恿老二苏长远给她们苏府使绊,其心可诛。 胡氏则觉得越氏不过是一个妾,却被扶正,坐到她的头上,这让她怎么能忍这一口气,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也不知道这许久不曾走往的二老爷一家,怎的会趁这时候来了? 苏倾颜心里闪过这些念头,便听到外面忽然传来喝骂声。 她下了马车,往前走了一段,便见越氏正站在苏府门口,吩咐两个门房将马车挪开,脸上神情颇有些不好看。 两个门房连忙着急忙慌的去挪,刚挪开一辆,苏府突然闯出来几个人,为首一个妇人用尖利的嗓音道:“哎哎哎,干嘛呢!” 她穿了一身富贵祥云的藏青袍子,戴了满头的发簪,体态丰腴,眉眼又细长,瞧着便有几分妩媚妖娆来。 见两个门房居然一声不吭的将马车往边上挪,她登时柳眉一竖,脸上显了怒容:“大胆狗奴才,主子的马车,你们也敢妄动?!” 越氏在一旁听了,简直气笑了:“胡氏,你什么时候成了苏府的主子了,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人便是苏家二房苏长远的正妻胡氏,虽长的妩媚动人,性子却跟毒蛇似的,吃人不吐骨头。 当年她还是妾的时候,对方没少给她甩脸子摆颜色,后来她扶正了,对方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那种发自内心的鄙夷不屑,她是到现在都不曾忘记过。 乍一听闻这声音,那妇人登时一愣,头一转,这才看见越氏,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面上却很快扬起笑:“唉哟我倒是是谁,原来是我妯娌啊。” 说着,她连忙扭着腰上前,一副亲热的样子就要去挽她的手:“你怎的今日就回来了,我不是听说围猎要举行三天么?” 越氏心下冷笑,也不撇开她胳膊,只道:“怎么,这三天趁我不在,刚好来苏府当当主人,对我苏府的奴才好好显摆威风?” 若是以往,她是根本不敢拿这种话去呛声对方的。 但如今可不同,她是苏府正儿八经的主母,而胡氏不过只是二房的正室,论起地位来,她还在胡氏之上。 胡氏听了她这毫不客气的一番话,心下自然是不痛快的。 她从前便不曾将这个小小妾氏放在眼里,后来沈氏吊死,这个妾氏被扶正,还坐到了她的头上,她如何能忍这一口气,自然将对方彻底视作眼中钉。 只她是个聪明人,不会轻易落人把柄,闻言眼珠子一撇,佯作嗔怪道:“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你我之分?” 说着,不待越氏再回,便岔开话题,目光往越氏后头几个姑娘上一瞥,奇道:“怎的没见我那大侄女婉儿呢?” 她不问还好,一问越氏脸色更沉了,胡氏见状,登时便猜到这里面有什么,眼里登时闪过幸灾乐祸,面上却是唤的更大声了:“婉儿,婉儿你婶儿来了,你怎的也不下来见见呀!” 她动静不小,一番话喊出来,登时惹了不少人围观。 见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了,越氏一张脸皮臊的通红,只恨不得把她的嘴给捂上! 苏慕婉在马车里听了,脸上闪过一道难堪。 但干坐着只会让事态更糟,她咬了咬牙,只能掀了车帘,下了马车。 胡氏见状,登时眸子一亮,三步做两步的上前,牵着她的手咯咯直笑:“唉哟我的好姑娘,你还是这么漂亮,不过怎的瘦了许多,脸色这么白。” 说着还想去抚她的脸。 苏慕婉下意识偏头,眼底极快的闪过一道厌恶。 面上却是歉意道:“因为我身子不太舒服,所以难免看着便没有什么精神,劳姑姑担心了。” 胡氏便道:“嗨!这算什么,跟婶儿何必这么生分?” 说着,她又补充道:“我家芸芸也来了,此时正在你院里玩呢,不过你放心,我可交代了,保准不弄乱你房间,” 苏慕婉闻言面色遽然一变。 苏芸也来了? 还在她的院子里? 苏慕婉登时眼前一黑,直觉屋子里那些值钱的发簪首饰华衣恐怕都要遭难了。 当即也顾不了其他,连忙看向越氏道:“母亲,我身子乏了,想先回屋休息。” 越氏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点头,还不忘嘱咐一句:“先去见你祖母问声安。” 苏慕婉应了声,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胡氏看苏慕婉急急的背影,撇了撇嘴,正要说些什么,越氏直接打断她:“你这马车还要继续放在这里吗?” 胡氏一愣,堆了笑容道:“那哪能呢。” 说着,便去吆喝那两个愣在原地的门房,道:“听到没,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赶紧的将我马车给挪开!”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她才是这苏府的主子呢。 越氏一张脸黑的跟个锅底似的。 苏倾颜看的心下暗笑。 这胡氏倒是个妙人。 正想着,胡氏转过头,便刚好撞上她的眼神,登时一愣:“你是颜儿吧?” 苏倾颜闻言,有些诧异:“婶儿记得我?” 原主的记忆里可是没有什么跟着胡氏打交道的记忆。 胡氏便一拍手笑:“那可不,我当然记得你,我还认识你娘呢!” 越氏闻言,脸色倏然一变。 第58章 怎的相看了这样的郎君 “说起来,我跟你娘可是老熟人了。”说着,她脸上还露出回忆的神色:“当年你娘怀你的时候,我还时常跟她一块儿吃茶呢,没成想……” 越氏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生怕她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连忙打断胡氏的话,偏过头看向苏倾颜道:“你不是也要进去么,赶紧进去吧。” 胡氏见状,登时脸上闪过一丝埋怨:“嫂子这是作甚,我好不容易见一次这侄女儿,怎的嫂子还不愿意让我们叙叙旧了?” 越氏心里恨不得将她这张叭个不停的嘴给缝上了,面上却还要道:“她们坐了半天的马车,早乏了,你人都在这,非得找这个时候叙旧?” 胡氏一听,脸上便露了笑道:“还是嫂子想的周到啊,不怪大老爷拼着老夫人的压力,也要将你给扶正了。” 越氏一听,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没挂住。 胡氏只当不觉,对苏倾颜笑道:“颜儿你先进去,待日后婶儿再找你吃茶。” 苏倾颜笑着福了一礼,爽快应了。 及至到晚宴时,苏倾颜终于见到了二老爷一家。 二老爷苏长远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爱在拇指上戴个玉扳指,这点像极了苏老祖母。 他不似苏长近那般偏儒雅,倒似是个和气生财的商人似的,脸上带了乐呵呵的笑意。 苏老祖母显然很高兴这个小儿子过府,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她满面笑容的看向站在苏长远和胡氏身边的几个孩子,和蔼道:“这一晃,都长这么大了。” 苏长远这次只带了正室胡氏过府,还有三个姑娘,两个小子。 大姑娘苏锦薇,和三姑娘苏皎都是庶出的,只有二姑娘苏芸是胡氏所出,两个小子一个嫡出的苏呈和庶出的苏玄。 苏长远闻言,连忙让几个孩子给老祖母磕头,笑着道:“都是些不听话的,没少让我操心。” 老祖母便笑着嗔他:“你小时候也皮实的很,也好的意思说他们?” 苏长远便配合的跟着笑,半响佯装不在意的叹气道:“也是离的远了,若是在近前,不仅儿子能好好孝顺母亲,这些个孙子孙女,也都能在母亲膝下承欢,子孙同堂,当是一乐啊。” 老祖母闻言,愣了一瞬,脸上的笑容登时收了收,眉眼间便有些沉郁下来。 这些年,她最为遗憾的就是老大和老二分了家,老二一家不能在身边的事,听苏长远这么一说,再看看那些个一年变一个样儿的孙子孙女们,可不就心里有点堵的慌了么。 说起来也是老大不懂事,当年继承了家业后,便要分房,将老二一家赶了出去。 这般想着,老祖母便难免对苏长近起了丝埋怨。 越氏闻言面色便是微微一沉,看了眼苏长近。 这话暗示意味可说的上很明显了,那老二一家分明是来者不善呢。 苏长近自也是听出了苏长远这话里有话,便四两拨千斤道:“二弟这话说的,城南离苏府又不远,若二弟有心,便是每隔半月一个月的过府一次,都是没有问题的。” 暗指是他苏长远孝心不够,自己不愿过来呢。 苏长远眸子微沉,还未说话,胡氏便在一旁道:“大哥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是不敢来给大哥大嫂添麻烦呢。” “老爷常在妾身面前念叨说苏府本就事物繁多,我们这一房被分出去的,如今来了也只是客,每多来一此大嫂就要费一番心思招待我们,可不就太劳烦大哥大嫂了么。” “老爷也是不想让大哥大嫂太过操劳,才只让我们在节日的时候回来一表孝心。” 越氏脸色微微一变。 苏祖母便沉了脸道:“都是一家人,你们也姓苏,怎么就成了客,你们两兄弟一起互衬着长大,你当年也是给他不少帮助,长近若真敢把你当客,我第一个把他打出府!” 苏长近脸色有些难看,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摆出一副笑脸道:“母亲说的是,我们兄弟两人,何必如此生分,说什么客不客气的。” 话虽这么说,当初分家的时候还不是他主动要求的分家。 苏长远此时早已看透这大哥一家虚伪的嘴脸,面上却也跟着呵呵的笑:“我自是从未跟大哥生分过。” 越氏也在一旁跟胡氏拉近乎,“弟媳,何必担心太多,你若有心过来,我怎么会嫌麻烦,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的。” 胡氏便顺杆子往上爬道:“嫂子都这般说了,我再矫情自也不好,以后可能便时常来叨扰你了。” 越氏心里再不愿,此时也只能笑着应了:“那是自然,都是一家人。” 正这时,苏慕婉出来了,她此时像是已经恢复过来,又变成了平时淡然从容的模样,仿佛已经忘却了昨日发生的种种。 见了老祖母和苏长近苏长远,她连忙福了一礼。 老祖母心疼她,道:“你身子好些了?” “谢祖母关心,婉儿身子好多了。”苏慕婉说着,目光落到苏倾颜身上,但很快便移开。 老祖母见状,也跟着睇了她一眼,眼神喜怒不定,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几人正说着,胡氏此时突然笑道:“说起来婉儿和颜儿也都到了说亲年龄了吧,还没相看好人家吗?” 越氏道:“婉儿还未呢,准备年后再说。” 胡氏却是一下子抓住了话中的重点:“意思是颜儿的婚事已经有主意了?” 苏倾颜一听,登时目光便落到越氏那边。 越氏察觉自己失了口,但此时也不好再说不是,便道:“颜儿的倒是有相看到几个不错的。” 胡氏便追问:“哦,是哪个府上的?” 越氏脸上笑容勉强起来:“说来你可能不认识,是严府的少爷,品性为人都是相当不错的。” 一旁苏长远突然轻咦一声:“严府少爷?莫非是严云齐?”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老祖母问:“怎的,远儿你知道?” 苏长远道:“曾偶然间听过一次,听闻性子颇有些风流,常宿青楼红苑,夜不着家……” 说着看向越氏,摇头不赞同道:“嫂子怎的给二侄女相看了这样的郎君。” 第59章 没教养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便有些变了。 尤其苏长近,他虽不喜这个二女儿,但涉及到苏府脸面以及他脸面的事,就是他的逆鳞。 当即便目光不善的看向越氏。 越氏僵面色一僵,只觉得自己奇冤无比。 她哪里知道那严云齐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左右只是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婚事将苏倾颜打发出府,她还管的了那么多? 没给苏倾颜找个嘴斜口歪的就不错了。 但面对苏长近难看的面色,她只能勉强应了句:“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我也特意打听过,据说是个不错的孩子啊。” 说着,还看向老祖母,道:“儿媳说的这些,母亲自然也是知道的。” 严府跟老祖母沾亲带故的,她就不信老祖母此时能装哑巴。 果然,老祖母出声了:“好了,不过是些传言,当不得真,且男儿家风流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成婚后收了性子,自然就好了。那孩子我相看过,是个不错的。” 配给苏倾颜的,她哪里会去多费心思。 她都这放出话了,苏长远心里登时明白过来,这二姑娘苏倾颜在老祖母眼里恐怕没什么地位,当即便笑道:“那或许便是儿子听岔了,母亲说是好的,想来确实差不了。” 苏倾颜看着他们三言两语就揭开了话题,好似严云齐与她的婚事差不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似的,心下冷笑,眼神冰冷。 还想插手她的婚事? 也不看看到时候她同不同意! 一顿晚宴吃的各个心怀鬼胎。 饭后,越氏还要应付胡氏,便想将几个眼不顺的都打发了,便道“想来你们也累了,便让婉儿带你们下去休息吧。” 正依着胡氏的黄衣少女突然抬头,兴致冲冲道:“不若让婉儿姐姐带我们去逛下灯市看看花灯?” 她是胡氏的女儿苏芸,细长眉眼,斜翘的眸子都像极了胡氏,只五官还尚且青涩,没有胡氏的那种风情妩媚。 苏芸平日在府里也是骄纵惯了,来苏府坐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去了苏慕婉院子里还没好好耍上一会儿,苏慕婉就跟回来了,还防贼似的将她赶了出来。 此时一听越氏说让苏慕婉招待她们,她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苏慕婉愣了愣,便想推脱:“这么晚了……” 胡氏便一拍手:“现在正是灯市开了的时候,外面定然热闹,婉儿你便带她们去吧,人这么多还有丫鬟跟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还感慨,“也是我们住的远,她们这些孩子平日没个什么消遣,也没见过什么热闹,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上元城中心城区,可不得好好见见世面么。” 说着说着,又开始上眼药水卖惨了。 越氏冷眼看着,不得不开口道:“既这样,便让婉儿带她们去玩玩吧,只千万要小心点,别走丢了。” 苏慕婉心里十分不痛快,却也只能勉强笑着应了。 出了府,苏芸便凑到了苏倾颜身边,好奇的看她:“你便是苏倾颜?” 一旁的苏锦薇小声提醒她道:“芸儿,要喊二堂姐的。” 苏芸鼓了鼓嘴,心里满是不屑。 她之前可听人说过,这位二堂姐在府上日子并不好过,下人都看不起,她干嘛还要巴巴的喊她二堂姐。 心里这般想着,她还故意恶心人似的,问苏倾颜:“都是姐妹,便是我直接唤你名字,那也是亲近的象征,你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一旁苏慕婉只当没听见这边的动静,唇角若有似无的挂上一抹讥笑。 苏倾颜扬唇一笑道:“我自然不会生气,一个人的教养全体现在待人待物上,别人非想表现自己不知礼的一面,我还能拦着不成,自然只能不予理会不予计较了。” 苏芸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这分明是拐着弯儿说她不知礼节不懂礼数呢。 苏锦薇忙道:“颜儿堂姐莫恼,芸儿她也只是还小,不太懂事,所以口无遮拦了些。” 苏倾颜道:“我自然不恼,大姐姐都没恼没计较,我如何去恼。” 苏慕婉猛一抬头看她,眼里含了不悦。 怎么还会扯上她? 苏锦薇也一脸茫然:“怎的又扯上大堂姐?” 苏倾颜:“如你所说芸堂妹既还小,不懂事,想来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没道理称呼我时连名带姓,喊大姐姐就知道喊婉儿堂姐了吧,又不是故意埋汰我的。” “所以啊,没道理大姐姐都还没说啥,我倒先计较是不是。” 这话瞬间便让众人变了脸色。 苏芸若是不想承认自己是故意找苏倾颜茬,便只能一样连名带姓的称呼苏慕婉。 可若她敢这般做,越氏和老祖母就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苏倾颜这轻巧的一番话,竟瞬间将苏芸逼入了两难的境地。 苏芸也不是傻子,反应过来后登时气的一张俏脸发青了起来,看了苏倾颜的眼神都跟带了刀似的。 苏锦薇却是反应极快,连忙拉了一把苏芸,道:“还不给二堂姐道歉,让你以后做事还这么唐突冒失。” 一句唐突冒失就想将方才不敬的事轻飘飘揭过。 苏芸只能低头:“方才是芸儿失言,希望二堂姐不要生气才是。” 苏倾颜似笑非笑道:“看来堂妹现在又福至心灵,开窍了。” 苏芸登时气的个仰倒。 正这时,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直接将苏芸撞了个趔趄,差点狼狈跌倒,险险被苏锦薇慌忙扶住。 苏芸本就因不得不低着头给苏倾颜道歉而憋了火,被这一撞,登时忍不住爆发了:“谁啊,哪个没长眼的,竟敢撞本小姐!” 苏慕婉见了对方模样,脸色微变,连忙小声道:“算了,还是息事宁人吧。” 苏倾颜打眼一瞧,立刻便明白了为何苏慕婉会这般说。 只见那撞了苏芸的男人身高马大,身形魁梧,看着便不好招惹。 此时被苏芸劈头盖脸一顿骂,那张脸更是凶相毕露。 苏芸见了这张脸,不由也有些畏惧,但想到自己身边这么多人,她又有了底气,不服软道:“他撞了人,凭什么还要我们让着他?!” “我看你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脾气倒是不小,我要是一巴掌下去,怕是你站都站不稳吧?”那大汉狞笑着靠近,随着他的动作,不远处竟有几个男子跟着靠了过来,将一旁站着的苏倾颜几人都给围住了。 第60章 遇险 对方居然也不是独身一人。 苏芸瞬间吓白了脸,躲到苏慕婉身后,嘴里还不忘道:“大堂姐,快教训他们!” 苏慕婉气的一张脸发青,暗恨她这张破嘴惯会惹事,面上却不得不强自微抬下颌道:“你们可知我们是谁,也敢在这拦路?” “我管你们是谁,敢得罪我们兄弟几个,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大汉身边的同伙叫嚣道。 其中一人,也狞笑着毫不客气的伸手探向苏倾颜。 苏倾颜眸子一寒,身子轻飘飘一闪,就躲过了对方的手,在对方愣神的表情里冷声道:“这里这么多人,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将事情闹开?” 那男子一愣,旋即便哈哈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若是你们给我们在这里磕几个响头,我们便大发慈悲放过你们。” 说完,又冷笑着伸手要去按苏倾颜的头。 头这个地方可是苏倾颜的死穴,这人居然还敢不知天高地厚去碰她逆鳞! 苏倾颜心里闪过一道杀意。 她俏脸冰冷,眼疾手快的抬手挡住他的手继而狠狠一扭,竟直接将对方的手拧断了。 一声震天惨叫声响起,惹得一旁正邪笑着的几人都惊愕的扭头看过来,待看清面前场景时,登时都闪过震惊之色。 区区一个纤细柔弱的官家小姐,居然能单手拧断一个成年大汉的手?! 他们这是做梦吧? 苏慕婉也看的一脸震惊,一向从容的脸色都挂不住了,眼里全是惊疑:“二妹妹,你……” 这什么情况? 苏倾颜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苏倾颜松了手,那大汉便白着脸猛地逃开,捂着自己的胳膊惊怒的看着她。 苏倾颜翘了翘唇,轻巧笑道:“我天生力气大,下手没个轻重,这次只是拧你的手,要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男人涨红着脸,只觉得脸都被丢尽了。 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拧断手,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他眼神发狠,正要让兄弟几个一起上,将这个丫头好好收拾一顿时,苏倾颜倏然上前一步,一个细长冰冷的物件便紧跟着抵在了他的腰间。 苏倾颜微微抬眸,眼底闪烁着的寒气与杀意清晰分明,冰冷刺骨的声音轻不可闻的响起:“今日我心情不大好,你若是再纠缠不休惹我烦躁,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一程。” 说着,那尖锐冰冷的东西往前一送,感受到腰间刺痛,男人脸色微变,刚张口道:“你……” 苏倾颜便勾起了薄唇,歪头讽刺一笑:“差点忘说,这匕尖还涂了毒,连我都没有解药,若不在半个时辰内尽快见医,你这条小命怕是就真的保不住了。” 她脸上虽是笑的,眼底却一片冷寒,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看着苏倾颜的眼神,男子终于变了脸色,背后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眼前这少女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能拥有这般冰冷的眼神,和这么刺骨的杀意? 他到底是起了畏惧之心,顾忌着退后一步,脸色变幻莫测半响,才狠声道:“算你狠!” 说罢,便匆匆转身离开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那几个同伙见状面面相觑,连忙也追了过去。 几人离开后,一众苏府姑娘才缓过神来,都是一脸劫后余生。 苏锦薇不由埋怨道:“芸儿你太冲动了,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 苏芸心下也是害怕,却嘴硬道:“怕什么,他们不还是走了吗?” 说着,她突然眼珠一转,跑到苏倾颜身边,亲热的就要去挽她的胳膊,被苏倾颜眼疾手快的躲开也不介意,笑嘻嘻道:“二堂姐,方才你做了什么呀,怎么将他们吓跑的?” 方才她可看见了,这个不声不响的二堂姐突然上前靠近了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对方就脸色大变,然后就匆匆落荒而逃了。 这可比苏慕婉有用多了。 方才那些大汉围上来,苏慕婉只会白着一张脸,在那虚虚装相,一点用都没有。 苏慕婉若是知道她这么想,怕是想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苏芸这么问,苏慕婉便也将目光看向她,目光闪烁,显然也在猜测方才她做了什么。 苏倾颜便拿了一块玉佩出来,微微笑道:“也没说什么,只不过说了我跟端王有几分交情,对方一听,就吓跑了。” 苏芸神经单纯,闻言立刻当了真。 京城谁不知道端王殿下,这些个恶霸会害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反而更吃惊苏清言手上的玉佩,又是吃惊又是嫉羡道:“堂姐你竟跟端王有交情?!”她越发打定主意要好好跟苏倾颜打好关系。 苏慕婉却没那傻,端王的玉佩街市上不知道有多少仿品,那几个恶霸又未曾见过真品,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便被打发,定是苏倾颜做了什么。 可她方才并没有看仔细,因而只能将满脑子的疑问憋在肚子里,决定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调查下苏倾颜。 谁也没注意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百米外将这一切目睹的清清楚楚,又悄然无息的消失了。 * 皇宫 皇帝夜兴言正高坐于龙榻之上,半撑着身子阖眸听台阶下的暗卫报告。 “五皇子和七皇子一事经查是被人故意引到了陡坡处,随后不知被谁从暗中射箭,他们惊慌之余便滚下了陡坡,下面又被人挖了坑洞,他们才会被困一整晚,及至第二天才被找到,对陛下遇刺一事似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那个舞女是羌国的余孽,在羌国被东元国灭国后,便一直隐忍潜伏在东元国,这次是趁机收买了围场护卫,才混进了舞女堆里,事发后便迅速逃离了此处,应是还有内应。” “事发时太子还在围场,三皇子与端王和青阳郡主一起,几人的行迹并没有可疑之处。” “……” 夜兴言听着台下汇报,阖眸不言。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台阶下的几个暗卫也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半响,夜兴言道:“酒水里有没有问题?” 台下暗卫道:“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都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夜兴言却觉得十分古怪,即便是听到两个皇子失踪的消息他心下震惊,也不至于会震惊到突然眼前一黑,四肢瞬间麻痹动弹不得的地步。 这分明是被人动了手脚! 第61章 夜召 但太医院的人轮流给他检查身体,却都只说除了那剑上的蛊毒外,并没有任何其他药物的痕迹。 沉吟片刻,他问:“端王那边呢,还有那个端王带过来的神医可有查到什么?” “属下按照陛下的吩咐,去查了下端王这些时日的情况,发现端王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每隔几日都会在夜晚时分莫名从端王府消失,每次消失差不多都有一两个时辰左右的样子,属下顺着痕迹追查,在苏府附近彻底失去踪迹。” “至于那个神医,离开了陛下的营帐后便失去了踪迹,属下只找到了对方故意扔下的面纱以及斗笠等,至于其他痕迹便再找不到了,想来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夜兴言闻言,眸子深了深,正巧皇后端了燕窝来,见他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将燕窝汤端上,道:“陛下,先歇会儿吧,您身子还未大好呢。” 皇帝见她来了吗,便让她坐下,问她:“你与那神医接触过,也说过话,可有猜到那神医是什么身份?” 皇后有些茫然——对方蒙着面纱带了斗笠,甚至身上还罩了外氅,言语间也不见丝毫漏洞,她如何能知道对方身份。 只她知道皇帝问这话必然有原因,因而试探道:“陛下是在怀疑……?” 夜兴言道:“那神医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冒出来,围场外守着的侍卫都说未曾见过有这样的女子进入,围场封禁后也无人再进。” “小九能领这么个人出来,定然是一早就在围场内的。” 皇后便愣了:“怎会,来围场的女子都是官家子女,都是在府中娇养长大,如何会有那般本事。” 夜兴言叹气:“朕也这般想,只是这事实在透着古怪……” 他心下总有种不安的感觉,那神医既能治他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有可能发现了端王身上的蛊毒? 若是对方发现并且已经解了端王身上蛊毒,没有了这蛊毒控制,端王于他而言,就不再是一把对外的利刃,而是对内的虎狼了。 思及此,他心下越寒,寻思片刻想到方才暗卫提了苏府,便看向皇后:“听青阳郡主说,你也见过苏府那几个小姐,可有什么异样?” 皇后想了想,摇头道:“都是寻常的小姐,除了那大小姐苏慕婉确实如传言那般貌美惊人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说着,奇道:“陛下怎么会问起这个?” 心里却隐隐担心起来,该不会是看上了那苏府大小姐吧? 夜兴言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沉思了片刻,到底还是有所忌惮,挥手让人去宣苏长近入宫。 半个时辰后,苏长近便入了宫,刚跪下行了礼,皇帝便招他起身,状似不经意的问:“苏爱卿,近日可有什么烦忧?” 苏长近登时茫然,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问? 于是便斟酌着回答道:“回陛下,臣勤勤恳恳,所思所想皆为国为陛下所想,并没有什么多余烦忧。” 皇帝便和蔼的笑了笑:“朕听闻人你与端王这段日子交往颇密,还以为你有什么烦忧不好找朕诉苦呢。” 苏长近脸色大变,冷汗瞬间就出来了,连忙跪地叩首道:“陛下,这……这绝无此事啊。” 谁不知道端王虽是皇帝胞弟,皇帝在重用端王的同时也相当忌惮他,他们这种为皇帝效力的人,如何敢与对方过从甚密,又不是不要命了。 皇帝见他反应不似作伪,挥了挥手,轻描淡写道:“你别这么大反应,朕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苏长近头抵在地上,冷汗津津不敢说话。 * 及至回了苏府,他便立刻将越氏找了过来,开口便问:“府中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越氏见他面色严肃,心里便是一个咯噔,以为苏慕婉在猎场上的糗事被知道了,犹疑着问道:“老爷缘何这么问?” 苏长近脸色难看,“方才皇帝召我入宫,问我是不是与端王过从甚密,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皇帝起这般疑心。” 他几乎鲜少与端王打交道,思来想去便可能是府中其他人的缘故。 可府中其他人也都是女眷,如何能跟端王扯得上关系? 莫非……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人影,登时迟疑了一瞬。 越氏在一旁,也是眼珠子一转,登时便作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道:“有件事,妾身一直没敢告诉老爷,可此时老爷这般问,妾身倒也不好继续隐瞒了。” 苏长近便道:“但说无妨。” 越氏立刻便道:“说起来,此事还与二丫头有关……” 说着,便将围场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只略过了苏慕婉的事,说成是端王救了苏倾颜,还一路保护她回了营地,两人看着似有几分亲密似的, 说着,又说起当初端王赠苏倾颜玉佩的事,直说苏倾颜都没怎么出过府,也不知何时帮过端王的忙,竟还得了端王赠玉。 说着说着,越氏嫌不够,还加了把火:“说起来,当初婉儿身边的婆子就说似有男人的身影进了二丫头的院子,还不止一次看过呢。” 苏长近原本也正怀疑苏倾颜,此时听越氏这么说,心里越发觉得是苏倾颜在背地里与端王私交,倒连累了他,平白被皇帝猜忌! 苏长近越想越气,铁青着一张脸,抬脚就往外走去。 越氏见状,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 玲珑苑 苏倾颜正擦着一柄细刃,眉眼微垂,神经专注。 花容在一旁偷偷的看,心里嘀咕:也不知道那柄细刃沾了什么,从回来到现在,就一直坐在那擦拭。 正想着,苏倾颜的手倏然一顿,刀面一转,上面的寒光便猛然刺痛花容的眼,吓的她立刻低了头。 苏倾颜便嗤笑:“想看便大大方方的看,做什么缩头缩脑的,跟个耗子似的。” 说着,她手指微转,那柄柳叶似的细刃便灵活的在她指尖旋转了圈,让花容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她下一秒便将那细刃掷向她。 花容脸色有些僵硬,诺诺道:“奴婢只是一时好奇,请二小姐恕罪。” 苏倾颜哂笑,正要说话,倏然眸子一凝,话到口边便变成了:“行了,下去吧。” 花容连忙放下手中擦着的花瓶,不迭的出去了。 片刻后,一道玄色人影翻身进了窗。 第62章 激烈争吵 “你来了。” 苏倾颜将细刃收了起来,侧身看向来人,未曾发觉自己语气中多了一分罕见的温柔。 “你怎知我要来?”夜司寒缓缓走近,神情微诧。 “我不知。”苏倾颜笑了一下,那笑颜在烛光中如盛开的幽昙般,晃花了夜司寒的眼睛。然而仔细看去,又见她面色无异,仿若刚才的笑容只是他的错觉一般,终究只是昙花一谢。 在他愣神之际,苏倾颜玩笑道:“不过我这院子都快成你家后花园了,除了你,谁会大半夜来翻一个闺阁女子的窗?采花贼吗?” 夜.采花贼.司寒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别开目光。 不过瞬间,他双耳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苏倾颜看的好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男人竟如此不经逗! 真是有趣。 “咳!”苏倾颜直勾勾的视线让夜司寒有些不自在,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后,他轻声说道:“我今夜来是……”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夜司寒即将出口的话。 他眉峰微蹙,将未尽的话咽了回去,低声道:“有人来了,被人发现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你名声不利,我先离……” “来不及了!” 苏倾颜猛地站起身来,将迈出脚步的他拉到身边,而后指向头顶的房梁:“你上去!” 没有一丝犹豫,夜司寒跃上了房梁。 他前脚刚上去,后脚房门便被人一脚踢开,怒气汹涌的苏长近大步踏了进来。 “孽障!” 人未到声先至,怒吼声在房中炸响,苏倾颜刚上前,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 她反应极快的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躲开。 “孽障!你还敢躲!”没打到人,苏长近恼羞成怒,又抬起手朝苏倾颜打来,嘴里念念有词:“看来是我平日里太过疼宠于你,才叫你养成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今日我必要给你一点教训,免得你不知收敛,到处给我惹祸!” 他这是气急了,大有不打到人决不罢休的架势。 见状,苏倾颜索性不躲了。 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方更加咄咄逼人,显得自己软弱不堪。 她惯来嚣张,自是不肯让别人骑在她头上撒野! 轻松捏住苏长近的手腕,她眸光微冷,语气颇为不悦:“父亲,您大半夜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你!”苏长近想要发作,但当他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时,他瞬间就哑火了,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顷刻间就浇熄了他心头怒火。 眼前的女儿,说不出的陌生。 只是作为父亲,苏长近知道自己不能被压迫,立即拿出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呵斥道。 “逆子!这就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态度?”苏倾颜冷笑一声:“和您夜闯女儿闺房并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掌掴女儿比起来,我并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何不妥!” 毕竟半斤八两,谁也不遑多让。 苏长近被噎了一下,但他深知此行目的,于是放弃在此事上和她多费口舌,冷眼俯视着她,厉声道:“说!你和端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想害死为父,害死我们整个苏家吗!” 端王? 怎么又扯上端王了? 不过苏长近并非那种没事找事之人,他无故说起端王,那便说明他今夜来此发疯之事定与端王有关。 苏倾颜不动声色:“父亲何出此言?女儿与端王不过几面之缘,除此之外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怎地就和端王扯上关系了?还是父亲觉得女儿赛过天仙,能入端王的眼,不过几面就对女儿一见钟情,青睐有加?” 苏长近一愣。 未回过神来时,又听苏倾颜说道:“再说了,就算我曾经有助于端王,但他赠玉与我,足以抵消女儿功劳,我与他之间并不像你们所猜测那般熟络,女儿尚有自知之明,何敢高攀?” 她这一席话,让苏长近有些茫然。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怀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但见她坦荡的模样,心中某些猜疑有被打消的迹象。 不过,他到底不会轻信了她。 不死心的问道:“你当真没有和端王私交甚笃?可我怎么听说夜里有男子进了你房间呢?” 说着,他视线越过苏倾颜,朝着屏风后的床榻看去。 苏倾颜登时就沉下脸来。 “爹,您是老糊涂了吗?外人如何编排女儿,女儿并不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您怎么也听信了外人谗言,深更半夜闯女儿闺房不说,还妄想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女儿头上!” “在您眼中,女儿便是那等不知轻重不知廉耻的女子吗?还是说,您心里就是这样想女儿的?” “你这么大气性做什么?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平白被骂老糊涂,苏长近心中怒火又烧了起来,拉起脸指责道。 “哎呀颜儿,你爹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对你爹发火呢?” 越氏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好戏,眼见两人吵起来就收不住,赶忙进来做和事佬。 她体贴的安抚着苏长近:“老爷别生气,颜儿也不是故意的,她虽然和端王走得近,但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就不要和她计较了,以后让她离端王远一点就行了,你看怎么样?” “你就知道护着她!”苏长近哼了一声,不喜的瞪了苏倾颜一眼。 苏倾颜也不甘示弱,反瞪了越氏一眼:“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我才与爹爹说过我和端王没有任何关系,而你却话里话外将我与端王绑在一起,你到底是何居心?” 越氏脸色一白,眼泪瞬间盈满眼眶,端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望着苏长近,哭诉起来:“老爷,妾身没有,妾身只是想关心颜儿……” “好了!” 两个女人的戏码苏长近已经看厌了。 他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但他到底偏爱越氏多一些,当即看向苏倾颜,板起脸道:“颜儿,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和你母亲说话,快给你母亲道歉!” “道歉?”苏倾颜目光顿在苏长近脸上,片刻后移开。 她面色平静,没有流露出失望,更没有流露出难过。 反而有些冷漠的开口。 “我母亲早就死了。” 第63章 威胁 这话一出,满屋皆静。 苏长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苏倾颜,越氏眼中则闪过一丝凶光。 三人心思各异,苏长近也罕见的缄默起来。 房梁上,夜司寒的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苏倾颜身上。 不曾想,她的日子竟这般难熬。 父亲不喜,生母已去,继母蛇蝎心肠。 苏家所有人都对她充满了恶意。 这如同深坑一般的后宅里充满了水深火热,若非她本领高强,性格坚韧,恐怕也熬不到现在了。 想着想着,夜司寒心中涌起几分怜惜。 不知怎地,他突然变得有些烦躁,有种想跳下去将她护在身后的冲动感。 只不过理智尚在,他若出现于人前,才是真的害了她。 想罢,他薄唇紧抿,只得继续忍耐。 * 或许是想起沈氏做下的丑事。 又或许是想到沈家势力不敢放肆。 苏长近脸色变了又变,从一开始的震惊讶异,缓缓转变为厌恶痛恨,他咬紧了牙关,脸色黑沉如锅底。 见状,越氏乐了。 别人不了解苏长近,她还不了解吗? 他最不喜有人在他耳边提起沈氏,每次提到沈氏,他就要发好大一通脾气。 苏倾颜这贱蹄子好巧不巧,正撞在他痛处上。 又有好戏看了。 她当即挽住他胳膊,安慰道:“老爷你别生颜儿的气,她不是故意的,她……” 苏长近抬手打断她的话,他目光沉沉的盯着苏倾颜,“如今这苏府,只有一个当家主母,那便是越氏!你没有别的母亲,越氏就是你的母亲!以后你若敢再提沈氏半个字,我便逐你出府,与你断绝父女关系!” 闻言,越氏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不过她还要装作贤妻良母,焦急道:“颜儿你快给你爹爹道个歉,他说的都是气话,不会真的与你断绝关系的,只要你以后不再提那两个字了,你爹爹就不会不管你的,你也不要任性了,快道歉。” “行。”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掷地有声。 越氏还以为苏倾颜要道歉了,眼中盛满了得意。 小贱蹄子在猖狂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她拿捏?只要今日她弯下了脊梁骨,以后就由不得她了。 苏长近也松了口气,等着苏倾颜道歉。 虽然苏倾颜故意拿沈氏来恶心他,但他心里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女儿。 只要她在苏府一天,他就能从沈府那边谋取一天好处。 就算沈氏做下了丑事,让他头顶一片绿油油,那又如何? 与得到手的利益比起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不得不说苏长近此人,真是又当又立。 一边痛恨沈家对他的压迫,一边又求着巴结沈家。 他这心思昭然若揭,苏倾颜又如何不明白? 她唇角掠过一丝冷笑,声音清冷,打了苏长近一个措手不及。 “既如此,那父亲便逐女儿出府吧。” “什么!?” 两人同时愣住,错愕不已,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苏府只有一个当家主母是不假,但我的母亲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沈氏!我母亲怀胎十月,生我不易,若我如此轻易就将她放弃,那我有何孝义可言?再者——” 苏倾颜视线落在越氏脸上,目露玩味:“生而为人,哪有认贼做母的道理?” 被她那双若深潭一般的眼睛盯着,越氏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她身子抖了一下,面色越发苍白。 “荒唐!”苏长近见她又开始胡言乱语,气的吼了起来:“你要认那个贱人做母亲我可以不反对,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越氏对你疼爱有加,就算不是亲娘也胜似亲娘,你不感恩便罢了,竟还恶语伤人!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他舍弃自己的涵养,就差指着苏倾颜的鼻子骂了。 苏倾颜对他的叫骂置若罔闻,她用力将越氏拉到一边,用着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母亲是因为什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我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你若再敢在我面前蹦跶,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语毕,她又将越氏推回苏长近身边。 “父亲,你若真心逐我出府,就请写下断绝书,我立马收拾东西走人!苏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便去外祖家,相信外祖很愿意收留我,更愿意给我一口饭吃。” “你若反悔了,那就请出去吧,夜已深,我困倦不已,就恕不远送了。” “你!你——” 她这姿态太嚣张了,苏长近气的手抖。 可惜你了半天都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平白将自己气的面红脖子粗。 就当他快要气的厥过去时,越氏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他目光暗了暗,骂了两句“不孝女”后甩袖走了出去。 气呼呼的来,更加气呼呼的走。 苏倾颜连个眼神都欠奉。 苏长近一走,越氏脸色就变了,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她刚走两步,苏倾颜就叫住了她。 “不知我母亲的嫁妆可整理好了?若整理完毕,明日母亲便将剩余的嫁妆归还于我吧,我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打理这些东西了,还望母亲早些将东西送到我的玲珑苑来,我好登记入库。” “东西太多了,还未整理完毕,过些时日吧。” 越氏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两句后,忙不迭失的走了出去。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苏倾颜勾唇一笑,眼中冷光毕现。 * 刚把房门关好,回头就见夜司寒站在身后。 他静静望着她,眼眸中充斥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你在想什么?” 越过他走到桌前,苏倾颜坐下来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往前推了推。 夜司寒走过来,接了那杯水,一饮而尽。 将杯子放下那刻,他认真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我可以帮你。” “哦?”苏倾颜玩味一笑:“你如何帮我?” “你……”嫁给我。 后面三个字,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以现在他的处境,将她拉到身边就相当于置她于危险中,他尚不能自保,如何去保护她? 罢了,再等等吧。 有些事情,得加快速度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的欲言又止引起了苏倾颜注意,目露狐疑。 “没事,今夜我到此就是想要提醒你,有人在调查你,你最近行事小心一些!夜深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待苏倾颜回答,跃窗离开了。 第64章 表兄上门 翌日。 苏倾颜一觉醒来,就听柳枝来报,说沈家有人上门来做客。 “是谁来了?” “回小姐的话,是南公子。” 南公子沈叶南,是沈氏兄长之子,比苏倾颜大了几岁,如今正在军部任职,为人十分正派,也很敬重沈氏这个姑姑,年少时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要送到苏府来,给原身玩耍。 稍微一捋,苏倾颜就猜到了沈叶南此次因何而来。 这么多天了,终于有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 前厅。 越氏正在招待这位前岳家来的表兄。 只是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即便是笑着,也感觉跟哭差不多。 真真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沈叶南坐在客位上,朗声说道:“苏夫人,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接颜儿的,前段时间家里就寄了信过来,说让她回去小住一段时间,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颜儿前往,还以为是信件没有送到呢。” “家中祖父祖母对颜儿甚是挂念,所以就派我来接颜儿,不知苏夫人对颜儿去沈家小住一事可有异议?” 异议? 她哪敢有异议! 那小贱蹄子在家天天气她,她巴不得她走的越远越好。 不过,她自是不能让她顺心如意的走便是了。 越氏扬起假笑,道:“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还得老夫人同意才行。” “老夫人不会不同意的,当初便说好了,颜儿想去沈府随时去便是,这才多久,你们就将当初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那倒没有……” 越氏气的牙痒痒,可面对沈叶南,她也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 “如此甚好!苏夫人快叫人去通知颜儿收拾东西吧,我就在此处等候。” “可是……” 刚要拖延时间,一旁便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表哥,你来接我了!” 一袭深蓝色轻烟罗裙的苏倾颜走了过来,眸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颜儿!”沈叶南迎上前去,将人仔细看了一遍后,夸赞道:“许久未见,颜儿越发漂亮了,跟仙女儿似的,你们苏家这些庸脂俗粉跟你简直不能比。” 捧一踩一堆的沈叶南丝毫不顾及越氏还在场,将苏家众人贬了一个遍。 越氏气的脸色铁青,可又无能为力。 除了在心里骂两句出气外,她脸上还要挂着得体的笑容,真是憋屈死她了。 “表哥我们可以走了,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行,我们即刻启程。” 沈叶南招呼着苏倾颜朝前走去,对周遭众人连眼神都欠奉。 走了两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望着越氏,严肃道:“对了苏夫人,还有一件事忘了说!当初颜儿年幼,我姑姑的嫁妆一直都交由你保管,但如今颜儿已然成为了大姑娘,这嫁妆是否该还给她了?” “该还的该还的,昨日我还和颜儿说嫁妆还未整理完呢,你放心吧,等她从外祖家回来,我一定亲自交到她手中。” 亲自二字,越氏咬的极重。 天知道拿着那些嫁妆她过的有多么滋润,只是现在不得不还回去了。 一想到那些花用掉的嫁妆,越氏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还有一事。”沈叶南像是没看见越氏脸色难看一样,一本正经的说道:“听说苏夫人给颜儿相看了一门亲事,是严家那个严云齐?” “严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与我家老夫人又沾亲带故的,颜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而且这亲事还没定呢……” 话未说完,就被沈叶南强势打断。 “不得不说,苏夫人的眼光真是太差!” “什么?”越氏一愣。 沈叶南嗤笑一声,目露不屑:“就严云齐那个癞蛤蟆也妄想娶我家颜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异想天开也不是这么个想法。” 越氏:“……” 真是有苦说不出。 以前也接触过沈叶南,可她怎么就没发现他的嘴巴原来这么毒呢? “还劳烦苏夫人跟老夫人说一声,以后不要操心我家颜儿的婚事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配得上我家颜儿的!至于颜儿的婚事,我们沈家已经有了人选,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不是,颜儿是苏家的女儿,这婚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们沈家插手吧?” 越氏心中越想越不得劲,硬刚了一次。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颜儿的婚事我们沈家管定了!” 说着,沈叶南就拉着苏倾颜往外走去。 越氏愣了愣,赶忙跟过去。 沈叶南将人拦了下来,道:“苏夫人不用送了,我们赶时间,就不去问候老夫人了,劳烦你替我向老夫人问声好,告辞!” * 及至出了苏府,苏倾颜才回过神来。 她这个表哥真是个神人啊! 怼的越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说,连带着整个苏家都被踩了一遍。 关键人家还不能生气,看的她目瞪口呆。 这就是所谓的底气吗? “颜儿不用怕,以后我们沈家来护着你。” 上了马车后,沈叶南温柔的安抚着苏倾颜,与方才的咄咄逼人大相径庭。 他将一个油纸包裹的袋子递了过来,笑容温暖,如三月骄阳:“我今日来的早了些,怕你没吃早膳,特意让人买了东市的灌汤包,是你最爱吃的,还热乎呢,你快尝尝。” “谢谢表哥。” 苏倾颜道了句谢,将东西接了过来。 “怎地几年不见,你我就变得这般生疏了?以前你都是叫南哥哥的,快叫声南哥哥听听。” 许是怕苏倾颜不自在,又因为沈叶南有话唠的属性,所以沈家才会派他来接人。 看透一切的苏倾颜微微一笑,还是喊了一句:“叶南哥。” 沈叶南:“……” 行吧,只要愿意喊,喊什么都无所谓。 马车悠然又缓慢的行驶在街市中,苏家却闹翻了天。 * 慈宁堂。 手执佛珠的老夫人听完越氏的讲诉,气的差点将手中佛珠扔出去。 “反了!他沈家真是好大的面子,连我苏家的家事都要管!” “老夫人,沈家这是在打我们的脸啊!” “你去把长近叫回来,让他去把苏倾颜那个贱蹄子给我接回来!别以为攀上了沈家就能跟我们苏家脱离关系了,这严家,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第65章 敲定婚事 本来这桩婚事还未敲定,但经此一闹后,老夫人就将此事拍板了。 当日,严家就派人上门来商议婚事。 来者是严云齐及严夫人。 越氏喜滋滋将人迎进门,严夫人提出要见老夫人,于是越氏就将两人带进了慈宁堂。 一进门,严云齐就急不可耐的冲到老夫人身前,笑眯眯的问道:“老夫人,您当真要把苏倾颜嫁与我?” “瞧你这孩子,怎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要是吓到老夫人怎么办?” 跟在身后的严夫人嗔怪了一句,其实心里也挺高兴的。 当初她有意和苏府结亲,可当时老夫人没松口,她便作罢没在提。 谁知才过没多久,老夫人就同意了这桩婚事,真叫她大吃一惊。 “无妨无妨,云齐这孩子向来都是真性情,我挺喜欢的!”老夫人面上挂着慈爱笑容,示意几人落座后,便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上元城的青年才俊当中,我最属意的孙女婿人选就是云齐了,倾颜那丫头品貌俱佳,想来也是配得上云齐的,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想要商议一下婚期,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严夫人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苏倾颜样样都好,身份也是家中嫡女,娶进门是不亏的。 就是不知儿子是如何想的。 她将目光投向严云齐。 “老夫人,我没有意见,我也挺喜欢颜儿的,您放心,若能将她娶进家门,我一定好好待她。”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严云齐赶忙表态。 如此,众人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严云齐此人,别人不了解,但经过一番调查的越氏却一清二楚。 此人风流成性,惯来流连花丛,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其实内里尤为不堪。 苏倾颜若是嫁给他,够她受的。 这样想着,越氏心中好受了许多,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真诚的笑意。 “我看下个月初二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先将亲事定下,然后再走流程如何?” “下个月?”严夫人愣了一下,有些不赞同:“会不会太赶了些?” 自古婚嫁之事都要准备很长时间,严家虽不是世家贵族,但也不是什么小门户。娶媳妇这种事情都要按照礼节来走流程的,两家交换庚帖,定彩礼,宴请宾客……哪一样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这苏家赶得这么急,不会是人有什么问题吧? 这样想着,严夫人下意识看了越氏一眼,将心中想法问了出来:“咱们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倾颜出来啊?她是不是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啊?” 这一问,倒把越氏问住了。 苏倾颜是早上离开的,严家还不知道人已经被沈府接走了。 于是只得如实回道:“今早沈家来人将倾颜接走了,说是许久不见,两位外祖甚为想念,特意来接她前去小住几天,所以倾颜现在是不在府中的。” 严夫人心头怀疑渐消:“原来如此,沈家二位长者向来疼爱倾颜,接去住一段时间也是理所当然。” 沈家不比严家和苏家,那是真正的百年世家,名门望族! 苏倾颜得到两位老人疼爱,以后严家也能跟沈家攀上关系。 这个儿媳妇,娶得不亏! 这样想着,严夫人心头又火热了一些,对这门亲事也越发满意了起来。 她心中所想虽没有流于表面,但看人极准的老夫人又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 哼,又是一个趋炎附势势利眼! 心里看不上严夫人的小家子气,老夫人也没有表露出来,依旧一副和蔼的模样,几人有说有笑的将苏倾颜的婚事定了下来,等苏长近到家时,谈话以至结尾,严夫人一口一个亲家的,把他都喊懵了。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他将目光投向老夫人。 老夫人将与严家结亲一事给他讲了一遍,苏长近非但没有不乐意,反而开怀的笑了起来。 “好!如此甚好!云齐这孩子看着就是个稳重的,以后一定大有作为!颜儿能嫁给他,是她百世修来的福气!不错,母亲,这门亲事结的好!” 于是一家人又开始了其乐融融的交谈,甚至严夫人母子两都被留下来用了一顿晚膳。 在苏倾颜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门亲事就这样被敲定了。 * 沈家。 苏倾颜刚陪着二老用完晚膳,就被沈叶南叫走,带着她在沈府后花园乱逛。 “我见你晚膳吃的太多,就带你出来消消食,不然你待会儿睡得时候肯定要积食。” 苏倾颜:“……” 就这?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这个表哥行事果然与常人不同。 两人逛了一会儿,沈叶南就将人送回了院子,打着哈欠回去就寝了。 苏倾颜:“……” 感觉这个表哥脑袋有坑怎么破? 不过她也没有计较,沈叶南出发点是好的,等他背影完全融于夜色后,她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名为挽宁阁,是原身娘沈氏未出嫁前的闺阁。 沈氏出嫁多年,这院子里的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没有任何变动。 可见二老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只可惜沈氏走的太早了,二老在她走时大受打击,身子骨也没有以前硬朗了。 这次回来,她打算多陪陪两位老人,把沈氏未尽的孝义尽完整。 房间里,整理好床铺的柳枝走了出来:“小姐您回来了,奴婢给您打好热水了,您要沐浴吗?” “去准备衣物吧。” “是。” 柳枝话不多,手脚又勤快,旁的从不多问。 苏倾颜就喜欢这种识趣的丫鬟,因此只带了柳枝一人来。 玲珑苑内多是内鬼,除了柳枝之外,其余都是各房安插进来的眼线。 她懒得清理,毕竟去了一批又会进来一批,索性就顺其自然了。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她便不会动他们。 否则,就会落得跟桃香几人一样的下场! * 浴桶内,水雾氤氲。 苏倾颜打发了柳枝出去,泡在浴桶内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她已经从苏家出来了,不能再继续蛰伏下去。 有些事情,该回到轨迹上来了。 这样想着,她拿起浴巾开始擦拭,刚从脖子擦下去,正要擦洗某个隐私部位时,窗户处传来一声轻微响动,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这么突然的翻了进来。 第66章 救人 夜司寒不知道自己来的是巧还是不巧。 就这么一瞬间,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了个精光。 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目力惊人。 从那曼妙的曲线往上看去,那张面无表情却美若天仙的脸庞映入眼帘。 一时间,大眼瞪上了小眼。 清冷的话音响彻耳边:“端王殿下,看够了吗?” ‘唰’的一下,夜司寒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局促。 “抱……抱歉。”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苏倾颜却冲他抬了一下下巴,那精致的下颚线闯入眼帘,以及那泛着微粉的颈子,以及…… 他一寸寸看下去,越往下越是口干舌燥。 夜司寒觉得自己的理智被一点点碾灭,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向来强大的自制力,在这一刻被刺激的溃不成军。 当目光接触到那团……,他已经能想象到有多么柔软了。 “还看!” 见他不仅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时候,苏倾颜猛地往下一沉,将所有美景掩盖在水下,声音也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她的娇斥如同一道惊雷,将脑子不清醒的夜司寒炸回了现实。 比起刚才的局促,他现在多了一些心慌。 他急于道歉,苏倾颜没有给他机会,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转过去!” 那高大修长的身躯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老老实实转了过去。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水声,以及衣袂猎猎的声音。 他的耳朵越发红艳,滚烫,胸腔内也似积了一团火,将他的心脏烧的发麻,奇异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他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感觉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胸膛,快的像要跳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 正当他胡思乱想,站在原地发怔的时候,一只小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清冷的声音穿透幻想,将他从神游天外拉回现实。 “九爷,你怎么了?” “没……没事。” 回过神来的夜司寒低头看苏倾颜,见她已经穿戴完整,除了一头墨发还湿漉漉之外,其余并无不妥。 他松了口气,心中却在此时涌现出一抹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 想到某种可能,他脸上飞速窜起两朵红云,下意识别开视线,不敢直视苏倾颜。 “你头发还湿着,先找块巾子把头发绞干吧,夜凉如水,小心着了风寒。” “不用,你怎么知道我来沈家了?” 苏倾颜医术通天,区区风寒能奈她何? 她摆明了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夜司寒也不再提,柔声道:“沈叶南是我手下的人。” 原来如此! 苏倾颜早有猜想,但见他亲口说出来,却又有不一样的感觉。 夜司寒是信任她,才会将自己的势力暴露给她知晓。 既然沈叶南是他的人,那么沈家呢? 会不会也是他的势力? 有些东西,经不得深思,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没有再问的必要。 苏倾颜识趣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换个话题继续说道:“那你今夜至此,又有何事找我?” “确有一事。” 夜司寒也不拐弯抹角,立即将来此目的告知。 “我想请你帮我救一个人。” * 是夜,明月高悬。 西南角贫民窑,有处低矮旧院内灯火微弱。 夜司寒站在一旁,视线落在坐在床沿上诊治病人的苏倾颜身上,眼眸深处盛满了温柔。 床榻上,躺着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他面上满布红色脉络,嘴唇乌黑,看上去削瘦如柴,极为可怖。 苏倾颜放下他同样布满红色脉络的手,面色平静。 “怎么样,能治吗?”夜司寒上前一步,语气有些担忧。 “能救是能救,只不过……” “你尽管说,我尽我所能。” 看穿她的犹疑,夜司寒给足了她保证。 “他中的是一种名为情蛛的毒,情蛛在交配时,母情蛛会把公情蛛吃掉,以此绵延子嗣。他被公情蛛咬了,需要母情蛛的蛛液作为药引,我才能配置出解药,而且你速度要快,三日内找不到母情蛛配出解药给他服下的话,他就会化为一滩黑血。” 夜司寒皱紧了眉头。 这些东西,他听都没停过,又从何去找? 而且就算找到了,他又如何区分公母?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苏倾颜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为难,笑道:“你去他中毒之地,一定能找到情蛛!而且你也不用感到棘手,公情蛛身体小,背上花纹呈红色,母情蛛身体硕大,花纹为紫色,一眼就能区分。” 得她解惑,夜司寒打消了顾虑,“那他现在怎么样?” “我会用办法维持他体内毒素不扩散,但只有三日时间,你一定要尽快!” “好!我这就让人去办。” 夜司寒出去了。 他走后,苏倾颜也没有闲着,从空间里拿了药出来,给男子服下的同时又用金针刺穴,将毒素封锁在一个区域,免于扩散到全身。 眼见男子脸上的花纹颜色淡了一些,她松了口气,将装药的小瓷瓶收了起来。 夜司寒还没回来,她便打量着身处的环境。 贫民窑这种地方,是个贵族都不会踏足。 也不知夜司寒怎么想到将人藏到这种地方来,他不知道这里人多嘴杂,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身份吗? 像这种三教九流聚集之地,虽然是个天然的隐蔽所,却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这样想着,她突然愣住了。 她在想些什么? 这是夜司寒自己的事情,她管那么多干什么? 什么时候,她开始关心起除自己以外的事情来了! 真是奇怪。 *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才从外面被打开。 一直闭目养神的苏倾颜睁开眼睛,看向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九爷,你回来了。” 夜司寒看上去有些疲惫,几步跨到苏倾颜身前,柔声道:“夜深了,你一定困倦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也好。” 这个男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她没必要耗在这里。 再者,沈家要是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有所怀疑。 思及此,她也没有推辞,在夜司寒的护送下,她很快就回到沈府。 一夜无话。 第67章 悸动 在沈府度过了悠闲的两日。 沈家众人都对苏倾颜极好,个个亲和力爆棚,沈家表姐还给她送了许多新鲜小玩意儿。 沈叶南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她带好吃,是在苏府时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当然,与苏府的勾心斗角相比,苏倾颜更喜欢待在沈府。 第三日下午,夜司寒终于带着药引上了门。 经过一番紧急配药,夜里两人悄无声息离开沈府,朝着贫民窑而去。 * 服下解药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夜司寒一直守在那个男人身边。 直到男子脸上最后一根花纹消退,他才松了口气。 又过去半盏茶时间,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 夜司寒面容映入眼帘那一刻,男子热泪盈眶的喊了一声:“主上,属下是死了吗,怎么在阴曹地府也见到主上了?不对,主上,你也死了吗……” “噗!”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道喷笑声。 男子扭头就看到一个长相极美的姑娘站在旁边,而自己主上的脸色黑沉黑沉的。 “说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他一直盯着苏倾颜看,没发觉自家主上说话都变得咬牙切齿。 “主上,她……” 男子有些顾虑,觉得这么机密的事情不能在外人面前说。 “说吧,她是我的人。” ‘我的人’三个字一出,男子的目光立马就变了。 他不敢在盯着苏倾颜看,讪讪收回目光。 对此,苏倾颜到没有多大感觉。 她对于感情一事本来就慢半拍,以为夜司寒说‘我的人’就是‘我的阵营的人’的意思,因此也没有多想。她和夜司寒合作多次了,算得上是他阵营的人,他没说错。 就是这么一个神经大条的女人,没有发现夜司寒在说这话时,耳朵都红透了。 没有意料中的反驳,夜司寒转头看了苏倾颜一眼。 见她一脸坦然,仿佛认定他说的就是对的的模样,他眸光变得幽深起来。 该死的心跳又加快了! * 回沈府途中,苏倾颜罕见的过问了一句夜司寒的事情。 “几个皇子中,你是想推七皇子上位吗?” 夜司寒面庞沉静,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苏倾颜又问:“既然你势力如此强大,那为何你自己不做皇帝呢?” 皇帝那么忌惮他,不惜用蛊虫来控制他。 现在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为何不揭竿而起,将皇帝从皇位上踹下来,自己上位呢? 苏倾颜知道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不过她也只是随口一问,想听听夜司寒是怎么想得而已。 “我并不想做皇帝,我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夜司寒又闭口不言了。 之后无论苏倾颜如何旁敲侧击,他就是不作回答。 苏倾颜只得放弃。 “你呢?” 在她准备闭目养神时,夜司寒发起了提问。 “嗯?”苏倾颜不解。 “你就没想过要做什么吗?苏家那么多豺狼虎豹,恨不得把你啃得渣都不剩,你就没有为自己的以后做过打算吗?” 他迫切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苏倾颜也没有糊弄他,认真想了想后,她回应道。 “我并非不想脱离苏家,只是我还有一些计划没有完成,等这些计划实施后,我就要离开了。” “你想去哪儿?”夜司寒感到心里一空,追问道。 “天下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苏倾颜浅浅一笑,像是明媚的骄阳,晃得夜司寒心口巨震。 该死!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 之后,车厢内陷入沉默,谁也没有在开口。 及至进了挽宁阁,夜司寒才喊住欲进房门的苏倾颜,鼓足了勇气开口。 “你……有没有考虑过嫁人?” “问这个做什么?” 夜司寒默了。 他该怎么回答? 正当他找不出应对的话时,苏倾颜笑道:“我是女子,当然要嫁人了。” 孤独终老是不可能孤独终老的。 只能在游走天下时看看,能不能遇上心仪的男子罢了。 如果能遇到,她也是会嫁人的。 毕竟一个人过一辈子,还是满孤独的。 但,还是要顺其自然。 万一遇不到呢…… 这种长远的问题,不在苏倾颜考虑范围之内。 见他好像没有话要说了,苏倾颜道了句安后,砰的一声将房门关紧了。 望着合拢的房门,夜司寒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她说会嫁人。 那他有机会吗? 想到这个问题,夜司寒心里又闷闷地。 他有什么资格去娶她? 他是存于黑暗的人,他不舍得将她拉进黑暗。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将夜司寒笼罩,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 “听说皇上有意给端王赐婚,如今正在各世家中挑选品貌俱佳的世家小姐呢。” 苏长近下朝回来就在谈论这件事,越氏伺候他用完膳后,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她掐灭了。 她顺着苏长近的话说道:“赐婚?可是坊间不是传闻,说端王身体有疾且不近女色吗?皇上贸然赐婚,端王会不会不乐意,那些世家小姐又会不会不愿意呢?” 苏长近瞥了她一眼,无语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无知妇人,连坊间传闻都信。 端王那是何许人也? 就算他真的身体有疾,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又得皇上重视,若能将家中女儿嫁给他,那整个家族都能一飞冲天啊! 皇上虽然忌惮他,但也要靠他安国定邦。 之前苏倾颜只不过和端王走的近了一点,就引得皇上猜忌,将他叫到宫中敲打了一番。 皇上是怕他笼络外臣,威胁自己的地位。 但另一方面,皇上又害怕失去端王,毕竟有他在,那些大世家不敢放肆。 有他的约束,皇上的位置才做的更稳当。 两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 苏长近不敢去猜测皇上和端王之间的关系,但他又想到了另外一方面。 皇上向来不干涉端王的私事,为何现在又大张旗鼓的想给端王赐婚呢? 这事里,可有什么猫腻? 见越氏还在说话,他抬手打断她的妄言,道:“不管端王乐不乐意,那些想扑上去的世家小姐是一抓一大把,谁不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呢?不过你要约束好家里的女儿们,别让她们妄想,端王不是她们能肖想的,记住,我们不能和端王扯上关系,不然皇上不会放过我们的!” 越氏眸光微闪:“妾身记住了。” 第68章 见面互掐 “小姐,沈夫人送了好些新衣裳来,让您挑选喜欢的呢。” 几日后一个清晨,苏倾颜从外面散步回来,就见柳枝拿着一套桃红的衣裙,兴奋的走了过来。 “你帮我挑吧,我相信你的眼光。” 穿着打扮这些事,苏倾颜实在没工夫去研究。 她每日穿什么衣裙,梳什么发髻,戴什么首饰,都是柳枝一手操办。 这丫头熟知她喜好,总能第一时间搭配出适合她的。 她的时间,只会用在制毒和研究新事物上。 最近她又新研制出一种药物,能让人短时间内改变容貌,正想找人做试验呢。 可是夜司寒好久没来了,不然还能让他带回去试一试。 “对了小姐,刚刚沈夫人说三日后宫里有个宴会,是淑妃娘娘的生辰宴,她让您打扮的漂亮一点,然后带您进宫去赴宴呢。” “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苏倾颜就去里间补觉了。 被委以重任的柳枝:“……” 小姐什么都不管怎么破? 唉,做个丫鬟好难。 * “淑妃娘娘的生辰宴?那肯定能见到三皇子!” 宫里要开设宴会,各世家的小姐们的心思都活络了。 谁都想在宴会当天大放异彩,苏慕婉也不例外。 她笑眯眯挽上越氏的胳膊,撒娇道:“娘,女儿之前看到您私库里有套宝石头面极为贵重,到时候您就拿那套给女儿戴,好吗?” 苏慕婉相信,有了那套宝石头面,她一定能艳压所有世家小姐! “那是……”越氏刚要拒绝,甫一想到宴会当天会有很多皇室宗亲在场,如果女儿能被他们看中,那他们苏家就能飞黄腾达了!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行!娘待会儿就给你拿来,还有锦绣坊新出的衣裙,娘已经给你交了定金了,明日他们便会差人将那套百碟穿花裙送入府中。” “我的婉儿,一定会成为宴会当日最亮眼的姑娘!” 闻言,苏慕婉登时心花怒放,十分真诚的笑道。 “娘,您真好!”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淑妃生辰宴当天,皇帝特赦众世家的马车可以驶进皇城,从早上开始就见乌压压一片车辇从街头驶过,朝着皇城的方向赶去。 苏倾颜也在柳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里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是沈夫人戚氏及沈家二小姐沈真真。 “舅母,真真姐,让你们久等了。” 戚氏很喜欢苏倾颜,笑道:“咱们颜儿就是漂亮,穿的这般素净都能美若天仙,一会儿进了宫,你这番穿着打扮在一众浓妆艳抹的世家小姐里一定会让人眼前一亮的。” “舅母可别打趣我了,我并不想在宴会上拔尖儿,如果我这番打扮不得体,那我回去换了就是。” 说着,作势要下车。 戚氏赶忙将人拉住:“别别别,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这样就很好看了。” 苏倾颜:“……” 这下她知道沈叶南的性子是随谁了。 “娘您不懂,颜儿这叫低调!”沈真真嗔了戚氏一眼,然后将苏倾颜拉到身旁坐下,两姐妹挨在一起,一样的素净,却又有别样的美。 “用颜儿的话来说,我们这叫低调不张扬,其实我们穿的还是很奢华的呢。” “嗯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戚氏表示,她就笑笑不说话。 要去皇宫的马车实在太多了,街上都塞满了,变得有些拥挤。 沈府的马车也走走停停,不过车厢内三人有说有笑的,倒也不算太无聊。 正当沈真真讲述沈叶南的糗事说的正兴起时,车厢忽的颠簸了一下,好似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 “怎么回事?” 戚氏拉开车帘,询问发生何事时,就见有辆马车停靠在旁边,那边也拉开车帘,越氏的脸就这么映入眼帘。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后来居上的苏夫人呐!” 对于越氏,戚氏向来看不上眼,说话夹枪带棒的,刺的越氏脸色都变了。 在外面,越氏极会伪装,压下心头怒火,娇娇弱弱的说道:“真是抱歉啊沈夫人,这畜生不受控制,不小心撞了您的马车,还望您海涵,不要介意。” 戚氏冷哼了一声:“这畜生难免气性大一些,毕竟拉着一只臭蟑螂,它不乐意也是情理之中。” 越氏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但她到底不敢得罪戚氏,只是愤然将帘子摔上了。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今日你敢撞我的车辇,进宫后你是不是还得掀翻娘娘们的酒桌啊?” 戚氏的嘴巴和沈叶南一样,从来不饶人。 尤其像越氏这种蛇蝎妇人,一旦做了她开炮的对象,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她说话难听,句句扎在越氏心窝子上。 要不是苏慕婉从旁安慰,怕是越氏都被气的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车帘再次被拉开,精心打扮过的苏慕婉露出脸来,柔声道:“沈夫人,我娘并未得罪于您,您为何处处咄咄逼人,故意拿话刺我娘呢?你们沈家家大势大是不错,但也不能这般羞辱我们苏家,须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说对吗?” 戚氏嘴角一撇:“哪来的野鸡在叫唤?” 苏慕婉一噎,俏脸煞白。 这个戚氏,真是该死! 可她知道,她若是此时退却,就等于折了苏家脸面。 眼角余光瞥见苏倾颜也在马车里,顿时将刀口对向苏倾颜。 “二妹妹也在啊,你这些日子都待在沈家,难道忘了你的身份吗?二妹妹,你始终是我们苏家的小姐,现在我们被人欺负了,你都不帮我们说话,爹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的。” 这招对苏倾颜早就不管用了。 她侧过脸,问沈真真:“真真姐,你有没有听见野鸡在叫唤?” 沈真真忍笑:“好像是有那么一只野鸡,一直咯咯咯的烦死人了,这种烦人的野鸡,打来煲汤都不香,以后你可别喝这种野鸡汤,小心吃坏了肚子。” “……” 两人若无其事的交流落在苏慕婉眼中,她捏紧了拳头,气红了一双眼。 贱人! 一群贱人! 竟然敢骂她是野鸡。 苏慕婉气的浑身发抖,心中的仇恨被无限放大,一道杀意瞬间冲上脑门。 她努力将恨意按捺下去,心中构建起一个完整的计划来。 第69章 宴会风波 皇宫。 皇后寝殿内。 夜兴言伏在案前书写着什么,皇后站在一旁帮他研墨。 “陛下,您说这样能把那个神医引出来吗?” 夜兴言奋笔疾书:“引是肯定能引出来的,就看她会不会上钩。” “若她不上钩呢?” “那就想方法让她上钩!”一个龙飞凤舞的‘端’字在笔下成型,夜兴言满意的笑了起来,继续说道:“只要是鱼,只要鱼饵合她胃口,耐心钓她总会上钩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臣妾不懂。” 皇后细细思索后,面露茫然。 “你总会懂得。” 夜兴言扔下笔,走到一旁喝茶去了。 再看那纸上,除了一个‘端’字,再无其它。 那字似有魔力一般,皇后仔细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 入夜后,皇城里灯火通明。 大殿上响起了丝竹声,一群舞姬在台上肆意扭动着曼妙身姿,台下交头接耳,交谈甚欢。 夜兴言搂着容貌艳丽的淑妃进场那一刻,场面突然静了下来。 和以往一样,先是皇帝致词,然后众位皇子公主献上生辰贺礼。 一番流程下来,才正式开席。 开席后,夜兴言在人群中找了找,疑惑道:“都这个时辰了,怎地九弟还没来?” “许是有事耽搁了,陛下您知道他的,他以往要么不来,要么就来得最晚,臣妾都已经习惯了。” 淑妃眸光一动,给他斟了杯酒。 “也是,九弟性子古怪,来与不来全凭心情,罢了。” 他不在谈论此事。 饮完一杯酒,他看向苏家座列,却没看见要找的人。 于是招来总管太监,轻声道:“素闻苏长近有四个貌若天仙的女儿,怎地才来三个,还有一个怎么没见着?” “回皇上的话,还有一个在沈家那边。” 总管太监示意夜兴言看向沈家,果然就见两个妙龄女子坐在一起,容貌皆是一绝。 在一众庸脂俗粉中,那两人穿着素雅,倒是一股清流。 “哪个才是苏家女儿?” 总管太监以为皇帝看上了苏长近的女儿,毫不犹豫的道:“左边那个淡青色衣衫的女子,便是沈家姑娘了。” 顺着他手臂指向的位置,一袭淡青衣裙,气质清冷卓绝的女子映入眼帘。 拥有那种气质的女子,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个。 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夜兴言淡淡笑了。 鱼儿果然来了。 * 哗啦! 穿梭于席间的宫女们,手中端着美酒与菜肴。 一名宫女从苏倾颜身侧经过时,感觉腿弯处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导致她一个不稳超前扑去,托盘里的东西倒了苏倾颜满身。 瞬间,她的衣衫上浮现大片污渍,一阵阵香味也涌入鼻端。 小宫女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跪下求情。 席间众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此事也惊动了夜兴言,他放下酒杯,领着淑妃前来查看。 “发生何事了?” 小宫女匍匐在地,颤抖着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倾颜瞥了她一眼,片刻后收回视线,回道:“只是衣衫上洒了些酒水罢了,并非什么大事,惊动皇上实在是抱歉。” 夜兴言给淑妃递了个眼色。 淑妃赶紧说道:“苏小姐果然海量,狗奴才笨手笨脚的,还不快向苏小姐道谢。” 小宫女诚惶诚恐的道完谢后,哆嗦着身子下去了。 淑妃趁机说道:“苏小姐快去偏殿换身衣裳吧,席间口目众多,以免污了苏小姐清白。” “多谢淑妃娘娘。” 在淑妃贴身宫女的带领下,苏倾颜很快离开了。 从头到尾,她都表现得十分顺从。 他们既然敢给她设计,那她便将计就计。 她也很想看看,淑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酒席过半,夜司寒才姗姗来迟。 到场便听闻苏倾颜被小宫女洒了酒,被带去偏殿换衣裳了。 他害怕苏倾颜出事,连面都没露就匆匆离开。 偏殿。 苏倾颜将一身湿透的衣裳换下后,小宫女做作的一拍额头,惊叫道:“哎呀,奴婢忘记将准备好的衣裳拿进来了,苏小姐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将衣裳拿进来。” 说罢也不待苏倾颜回应,抱着她脱下的衣裳就走了出去。 仅着里衣的苏倾颜站在大殿里,眉头微不可察的挑了挑。 来了,她带着拙劣的演技走来了。 没多久,她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 “母妃真把珠钗丢在这里面了吗?你不会是诓本王的吧?” 是夜慕翎! 苏倾颜眸光微深。 她知道淑妃的目的是什么了。 只不过她不会让她得逞便是了! 脚步声渐近,殿门被打开那一刻,苏倾颜抬手便将人敲晕了过去。 待看到软趴趴倒下那人时,她又愣住了。 居然不是夜慕翎。 不过苏倾颜也不去管他是谁,将人拖到柱子后面藏了起来。 藏完,她走到门边打算继续埋伏,门外又响起来两个宫女的谈论声。 “药起作用了吗?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咱们只管听娘娘的吩咐,将人引到这里来即可,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 苏倾颜‘啧’了一声。 就那点劣质的迷香,也想迷晕她? 她阴人的时候,这些小崽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给人当祖宗呢! * 盏茶时间一晃而过。 苏倾颜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她倚靠在门旁,脸色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夜慕翎到底来还是不来?不来她可要走了! 想法刚从脑海中一闪而逝,门外就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终于来了! 苏倾颜眼睛一亮! 和意料中的不同,门不是被推开的,而是被撞开的,烧的满身通红的夜司寒就这么闯了进来。望见她那一刻,他像野兽般朝她低吼一声,随即速度极快的掠了过来,朝她发动了攻击。 苏倾颜面色一肃,反应极快的躲开他攻势。 当他挥拳砸过来时,苏倾颜用力捏住他手腕,手指扣上他脉位。 把脉后,苏倾颜脸色有些难看,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怎么回事? 这家伙居然又中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