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和我闹离婚》 第1章 [gl百合] 《老婆总和我闹离婚作者：祈艾【完结】 文案： 荣念慈重生回成为植物人那年，她还没有死，家业没有倒，最可怕的日子还没有来。 她也还没娶苏叶为妻，一个迟钝却温柔的女孩。 苏叶会跌跌撞撞拽住她的手，为她洗手作羹汤，做尽妻子的职责，等着她醒来。 她后悔上辈子同苏叶离婚，她想将人揽在怀里，揉一揉，捏一捏，抱一抱，咬一咬，再也不放开。 - 苏叶很怕荣念慈，怕她充满占有欲的目光，和看透人心的锐利。 苏叶磕绊说，“我，我想离婚……” 荣念慈逼近，“不可能，换一个。” 苏叶，“我们不合适的。” 荣念慈，“为什么这么说？” 苏叶急得快哭了，“……直觉。” 荣念慈用指腹抹掉苏叶眼角的泪，声音低柔暗哑，像是夜色里最美的绸。 “别哭，你一哭，我就想欺负你。” 苏叶：……更害怕了qaq 【剧情和感情差不多1:1】 【隐忍狠辣美强惨(脑子有坑神经病还爱打嘴炮)攻vs善良怯柔小傻子(大智若愚向来拎得清)受】 【幻想未来题材，微科幻，双重生】 【食用指南】 1.非典型火葬场，非典型渣攻 2.双初恋，双重生，1v1，he 3.不要骂主角哦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搜索关键词：主角：荣念慈，苏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为老婆扛大旗，看谁敢与她为敌 立意：共同携手应对人生风雨 第1章 重生 “病人很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请节哀。” 在量子脑磁仪产生的规律声波中，响起医生宣判的冰冷话语。 床上的透明能量罩里，躺着一个紧闭双眼、皮相极好的女人。她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宛若古中国庄严华丽的飞天神女，散发着强大而神秘的气息。 任谁来看，都不会将她和荣家第七任家主，人称地狱阎王、人间撒旦的荣念慈联系到一起。 荣怜听见这个消息，一下子崩溃了：“不可能！姐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荣怜身后站着三波人，除了荣怜和床上躺着的女人相貌有几分相似，脸上露出真切的悲伤外，其他人的表情大多像画上去的，虚假而敷衍。 荣念慈的大伯荣华轻咳一声：“既然如此，就拜托医院好好医治，我们这就走吧。” 荣怜脸上挂着泪：“大伯这就走？” 荣华慢条斯理道：“我们不是医生，小怜，生死有命。” 荣华上了年纪，很不爱这种场合，荣念慈出车祸后，一群人火急火燎把他拽来，折腾这么多天，也不过一个植物人的下场，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 “二伯，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荣怜转移目光，看向中间的男人，荣运。 荣运皮笑肉不笑道：“我觉得大哥说的不错，第一要紧的是好好治疗，不过念慈这个样子，要是一直醒不来，荣家的产业怎么办？” 荣怜冷哼一声：“姐姐还没死，轮不到别人惦记荣家的产业。” 荣运眼神顿时暗下来。 站在最后，年纪最小的荣年走出来，他先是暗含悲哀地看了荣念慈一眼，再将锐利怀疑的视线投到其余人身上，转移话题道：“当务之急，是确保家主受到良好且安全的治疗。” 他环顾四周，语气意有所指：“家主的车为什么会失压，系统的权限没有遭遇攻击，说明动手的人就在荣家内部。所以我提议，家主养伤期间，所有人都不得踏入荣家，不得接入管家系统。” 荣运第一个不同意，瞪眼骂道：“荣年你别阴阳怪气，有本事你指出来你怀疑谁！” 荣华不紧不慢道：“三弟，无凭无据指控兄长，我可以通过主卡对你实施惩戒。” 荣年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寒意。 主卡是当代公民的身份卡，与人身绑定，一旦原身发生违背法律公德的事情，就会自动放电，实施惩戒。也可由他人举报申请，比如只要荣年对荣华不敬，荣华就能申请惩戒，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实施。 惩戒的滋味自然不会太好过。 荣运嗤笑一声，继续说：“管家系统拥有荣家所有权限，不让接入，荣家的产业怎么办？公司不运营了？几百人等着吃干饭？” “小叔没有指名道姓，他只是提出合理怀疑，”荣怜站出来，沉声道，“我同意小叔的怀疑，而且管家系统已经因为姐姐受伤而关闭，除非姐姐醒来，不会对外开启。至于公司的运营，有智能系统的维持，大概能撑上三年。” 三年？让他们等一个植物人三年？荣运感觉荒谬，正要开口，荣华按住他的肩膀，冷漠道：“就这样吧，没看见他们都防着咱们吗，让他们去查，咱们别管。” “就算荣念慈倒了，也轮不到他们小辈做主，大哥，我看你就是太心慈手软，”荣运斜睨着荣怜，“有些人，比不上自家姐姐，没办法继承家业，恐怕日日夜夜嫉妒得要死吧，要说动手，你最有嫌疑。” 荣怜仿佛听到什么不值得挂齿的笑话，淡淡一笑：“荣家需要贤能的家主，除了姐姐，其他人都不行，包括我。有我在的一日，就不会让荣家落入其他人手里。” 第2章 荣运气急：“你！” 荣怜直接道：“我要给姐姐找个妻子，贴身照顾她。我不信任何人，只信主卡。” 婚姻关系是能编入主卡的，只要成为配偶，一方对另一方产生恶意，甚至不用实施具体的行为，就会被主卡察觉，发出警告。 主卡存在于每个人的体内，可以感知他们所有的情绪和状态，但只有极亲密的关系才能调动全部权限，可以说，婚姻关系中的两个人，是最稳定最安全的一体。 荣运气得说不出话来，荣华整了整衣衫，淡漠开口道：“无所谓，只要家主能同意。” 荣念慈躺在病床上，此前，对他们的争吵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直到此时，量子脑磁仪“叮”一声，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医生吓了一跳，当即查看情况，随后发出惊叹：“脑电波在刚才的0.3秒内恢复了正常波形！” 荣怜和荣年急忙返回玻璃舱边：“医生，家主要醒来了吗？” 医生观察良久，轻轻摇头：“没有，只正常了一瞬间。也许是刚才你们说的话刺激到她。量子脑磁仪是极精密的仪器，可以观测极其细微的波动，你们可以再说一遍试试。” 荣怜回想着说出刚才的话，等她说到“给家主找个妻子”时，脑磁仪再次发出波动。 荣念慈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刚才的一瞬间，却有种忽然醒过来的红润与灵动。 医生确定道：“就是这里。” 荣华和荣运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荣怜愣愣地摸上玻璃舱，轻声念叨：“姐姐，你这是同意了吗？” 荣念慈闭着眼，脑磁仪再次应声而动。 荣怜又惊又喜，这说明荣念慈对外界有反应，只要坚持下去，她肯定有醒来的希望！ “你喜欢哪家的姑娘，我去帮你找。”荣怜蹲下，絮絮叨叨，“咱们南城有好多家的女儿都适龄待嫁，南城要是不喜欢，还有剩下四城，我都给你找来。” 荣年调出一份各大世家的名单表，荣怜依次念出几家的姓氏，在念到“苏”的时候，脑磁仪响了。 荣年愣了一下，补充道：“苏家只有一个适龄女儿，苏叶。” 苏叶曾经和她们在一起读过书，脑子不太好，但行事温吞绵软，算是知根知底，且很好拿捏的性子。 选苏叶，是下策中的上上策。 “滴——” 脑磁仪的响声像是烧开的热水，发出嗡鸣的振荡声。 荣怜和荣年对视一眼，纷纷激动地站起身来：“我们现在就去要人。” - 南城五环郊区，苏家别墅二层。 苏叶撑着身子坐起，干呕了一声。 她搓了搓脸颊，伸出胳膊，低头看了一会儿。 皮肉完好无损地待在骨头上，没有被烧成黑炭。 落地镜里面的少女刚满二十周岁，面颊红润，清秀无害，一头乌黑长直发，并没有长出斑驳的白色发丝。 苏叶迟钝又茫然地想了半晌，她记得自己丧生火海，火苗撩遍全身的灼热剧痛令人恐惧胆寒，她后知后觉地想，这是做梦吗，因为在梦里，所以不会疼。 房门外，是她父母的主卧，此时正传出来争执声。 苏叶穿上毛绒拖鞋，揪着恐龙布娃娃的尾巴，走出去。 她犹豫了一下，把头缩回门内，偷听这件事，令她有点小小的羞愧。 可惜苏叶的父母并没有想要压低音量，他们根本不怕苏叶听到。 “荣家是什么人家，给你项目给你资金还不够，你还敢跟他们提要求？” “荣念慈是生是死还不知道，要是她死了，苏叶嫁过去有个屁用，还不如婚前提点要求，能捞多少是多少。” “妇人之见！你快点给我闭嘴吧！河东的项目还不够你吃？惹怒荣家，咱们全家给玩完！” 苏叶眨了眨眼，记忆回潮，她记得这番争吵，为的是让她嫁给荣家家主荣念慈。荣念慈前不久出车祸，现在昏迷中，需要婚事冲喜。 荣、念、慈。 苏叶缓慢地念出这三个字，浑身每个毛孔都发出了颤抖。 她不要再见她。 她绝对不要再见她！ 这不是梦境，这就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事情，重来一次，爸爸妈妈还是要卖了她！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苏叶飞奔回床上，埋进被子里发抖，然后跑出来，整理柜子里的东西，收拾出一个小包裹。 门外传来母亲的喊声，带着温柔的诱哄。 “小叶，出来吃晚饭啦，做了你最爱吃的鱼，妈妈有事要和你商量。” 苏叶跑过去把门反锁，“妈妈，我要洗澡，一个小时后出去。” 母亲嘟囔了一句“大晚上洗什么澡”就走了。 爸爸和妈妈都不爱自己，他们要把自己卖掉，这件事苏叶已经经历过一次。 苏叶脑子转得慢，她上辈子用二十年时间才看透这件事，又用了四年时间来消化、吸收，将家人从自己的生命里摘出去。 伤筋动骨，已经体验过一回，苏叶不会再信他们。 苏叶深吸一口气，把小包裹固定在胸前，打开天窗爬到三楼的阳台，又顺着三楼东边的爬梯下去。 别墅东南角是一块多出来的区域，杂草丛生，没有监控。 苏叶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下来，从墙面的缝隙钻到别墅区通用的大草坪，紧挨着一处人工湖，湖水连通护城河。 第3章 这时候，天色已暗，夏季的傍晚有人在湖面游船。 接下来该怎么办… 水波荡漾，苏叶正不知所措，脑海里忽然浮现荣念慈淡漠清冷的声音。 “南城多河，不会游水，如何自保？” 接着就是，苏叶被扔进六十八层透明游泳池里，池水冰冷刺骨，她恐惧、胆寒、挣扎，最终被逼迫着学会游泳，吐了三升水。 那是荣念慈醒来后没多久就发生的事情，苏叶不喜欢出门，不敢和别人交际，荣念慈却天天逼她社交，压着按着强迫着，让她周旋于上层人士之间，受尽了暗地里的嘲笑与冷眼，还在一个舞会上被推下冰冷的泳池，荣念慈把她捞上来之后，面色冷得吓人，周身都散发着寒意，回家后就把她扔水里逼着她学游泳。 学是学会了，但苏叶却感冒了三天才好。 苏叶攥紧小包裹，眼眶红红的，忍不住低声骂道：“坏人。讨厌你。” 说完，她顺着墙根摸到湖边，鱼儿般钻进去，顺着船儿荡起的涟漪，游远了。 苏家发现苏叶失踪是两个小时后，苏母等了一个小时，见苏叶还不下来，上去叫人，也没人回应。 苏母做贼心虚，还以为苏叶在置气，好声好气劝了半晌，见里面还是无人应答，这才让人破开门。 破门后也没找到苏叶，苏父苏母第一时间想的是苏叶应该是藏在家里别的地方，完全没料到她会跑。 因为苏叶从小到大都是受气包的性格，不会跑远，害怕人群，挨了骂也只会缩在熟悉的角落里哭。 当他们把苏叶会待的地方全部找遍却没发现人影的时候，两人才慌了。 荣怜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里，看了眼挂钟，提醒道：“苏岩，你的女儿呢？” 苏岩擦了一把汗，将事实说出来：“小女不在家，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可能是…丢了。” “丢了？”荣怜嘲讽一笑，站起身来，慢条斯理道，“我看，她是跑了吧。” 苏母不太赞同道：“凭小叶的脑子，应该想不到要跑，她从小都没离家出走过。” 荣怜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人，我们会去找，找到后…” 苏岩立刻说：“我已经签了监护权转让的协议，她智力有残缺，找到了就交给你们处理。只是城东那个项目……” “项目说了给你们，就不会食言，”荣怜鄙夷地看了卖女儿的两人一眼，“苏叶这里，你们主动放手，再好不过。” 第2章 逃婚 白色的四维空间里，荣念慈慢悠悠醒来，她的意识飘荡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实在的落点。 管家系统独特的御姐音响起，欢呼雀跃道：“家主，欢迎回来。” 荣念慈挑眉说：“你能捕捉到我？” 管家系统很骄傲：“当然。” 荣家掌握量子脑域的先进科技成果，管家系统自创造以来，就服务于荣家家主，历代更迭，性能无比强悍，瞬间就捕捉到了荣念慈重生归来的意识。 荣念慈挺欣慰的，她的意识回归到身体里，感知了一会儿：“我还不能动。” 她是病死的，死后意识飘荡了很长时间，才被拉入一个容器里。 还没等她反应，就听见医生说她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宣判话语。 她用尽全部意识力量，在荣怜提到找人结婚的时候，波动了一下下。 又忍不住在听见苏叶名字的时候，再波动一下下。 虽然知道就算她不声不响，苏叶还是会按照剧情成为她老婆。 但她就是忍不住。 管家系统说：“请不要着急，家主的大脑正在缓慢修复，等全部修复完成，就能醒来。” 车祸让车内失压，荣念慈的大脑受到严重损伤，她的“意识”暂时留存在量子脑磁仪里，只有等大脑修复完成，才会重新掌握这具身体。 荣念慈“哦”了一声：“话说，我老婆呢。” 管家系统默了一会儿，不太适应这个称呼：“是苏叶小姐吗？” 荣念慈说对，暗戳戳期待：“荣怜怎么还没把人接来。” “稍等，”管家系统消失几秒，回来时语气很兴奋，“苏小姐跑啦。” 荣念慈：“……” “主卡呢，报警定位啊。”荣念慈急得跳脚，“她一个小傻子跑去外面多危险！” 管家系统很无辜：“失踪不足二十四小时不能报案。而且，荣怜小姐已经去找，凭借我对苏叶小姐的认知，她肯定会在三个小时内被抓回来。” 荣念慈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话音一转，“铛铛，商量个事。” 管家系统抖擞激灵，意识空间都震到了：“啊？啊。什么事。” 每次荣念慈以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 荣念慈这次的语气很温和，柔柔的，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性，可管家系统能从她的微妙的停顿、咬字和起伏的脑电波里分辨出危险的味道。 荣念慈说，“我醒来这件事，替我保密哦。” 管家系统小心翼翼道：“好说…家主是在躲什么人吗？” 荣念慈笑容森森：“铛铛，你觉得，是谁杀的我。” 管家系统息了声，半晌才“哒哒哒”吐出一串名单。 “荣华、荣运、荣年、荣怜，这四个人，到底是谁呢，或者是，不只是一个？”荣念慈说一个名字就撕掉一个人的单子，管家系统给她拉的人名单很长，荣念慈撕了一些人，懒得再动，面无表情道，“名单上剩下的人今后都不准再进荣家。” 第4章 气氛凝滞，管家系统没敢说话，等三个小时过去，荣念慈不耐烦道：“我老婆呢？” 管家系统：“……” “预估错误，铛铛也不知道。”它有点委屈。 荣念慈没再呲哒它，在意识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心想上辈子也没这一出，苏叶乖巧到不行，让来就来，趴在她床边一守就是一年，最开始不好意思喊自己，红着脸一口一个“家主”，等她醒来才逼着人改了口。 这次怎么和之前不一样？ - 重生一次的苏叶当然不会在三个小时内被抓住。 她从护城河底下游过，又进了一家开露天趴体的俱乐部，和跳水下饺子的一群男女一齐上岸，有人拍她肩膀：“美女，一会儿去跳舞？” 苏叶抹掉眼前的水，点了点头：“好哦，我去换个衣服。”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她走远，打出一个酒气熏天的嗝儿，心想今天的陪酒女怎么变矮了，不过身材挺绝，前凸后翘，要啥有啥。 好身材离开又回来，伸手向他要钥匙：“我没有干净的衣服。” 男人依言给钥匙，还伸手摸她，苏叶扭身躲过，低头快步离开。 打开男人储物柜，苏叶拿走一些钱，还是气不过，把他的衣服扔出来踩了好几脚。 外面音乐震天，苏叶从地上捡了一件看起来干净的外套披上，从后门出去。 一出门，苏叶就在路边提款机里将纸币兑换成电子币，充入主卡。 她打了一辆悬浮车，目的地，一千公里之外的中城。 与此同时，荣怜带着一行人闯进俱乐部。 她们通过别墅监控发现苏叶钻河里游走，沿途都派人找过，俱乐部也不例外。 俱乐部的监控很模糊，像是为保护客人的隐私，故意用了低像素。 荣怜点开虚拟屏，把苏叶的模样投射在所有人中央：“有人见过这个人吗？” 荣怜气势摄人，又带着一群机械人，大家畏缩在一旁，纷纷去看照片，然后摇头。 一个喝醉的男人伸出手指，打了个嗝，“这不是，刚才那陪酒女吗？” 荣怜瞬间看过去：“什么时候，在哪里？” 男人摸了摸手腕，“咦，我钥匙呢？哦对，她拿走了我的钥匙。” 荣怜上下扫视男人两眼，转身去调监控，证实苏叶在俱乐部出现过，这让荣怜松了一口气，起码抓到了她的行踪。 可当她看见监控里，苏叶裹在肥大的外套里，熟练地将偷来的钱存好，又打了一辆昂贵的悬浮车离开，一系列操作熟练如老狗。 荣怜：“……” 这是苏小叶那个傻子吗？ 荣怜撇了撇嘴，把视频提供给警察，让他们去追踪，同时让机械人朝着男人肚子揍了三拳：“手贱可以剁掉哦，荣家免费为你换机械手。” 男人捂着肚子瘫倒在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荣怜没再管他，出门去找警察。苏叶涉嫌偷盗，警察能管。悬浮车是公用车，这孩子肯花钱租贵的车，怎么就想不到要租辆黑车呢。 苏叶从悬浮车上下来的时候，心里狠狠跳了一下。 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悬浮车的座椅上，看着倒退的景物，忽然就想起荣念慈把她按在床上说的一句话。 “家里的车，外面的车，你随便用，只要我想，绝对能找到你。” 那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还没走出二里地，就以失败告终，后面也没有第二次。 苏叶在悬浮车出省改道的时候下了车，悄悄溜走。 高速路旁，都是私人开的小餐馆，苏叶躲进一个餐馆的后厨，把自己藏进大缸。 缸是合金铸造的，似乎存放过咸菜，有种淡淡的咸湿味，苏叶奔波一路，在这种味道里，浅浅睡去。 与此同时，荣怜看着被紧急制停、空无一人的悬浮车，面色难看到能滴出水来。 荣年姗姗来迟，冲她摇头：“苏叶拒绝接入我们的通讯。” 荣怜愤愤踢了一脚车：“她在闹什么？” 荣年也不理解：“可能是苏家父母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让她害怕。” 苏家是荣家的附属世家，苏叶小时候每年都会去荣家住上一两个月，她小时候很黏荣念慈，跟在人屁股后面跑，荣念慈心高气傲，不理她，也不会驱赶，两人之间应当没仇没怨啊。 “可她就这么迅速地决定要跑？”荣怜有点担心，“我怕她出事。” 荣年也是同样的表情：“实在不行，就缓缓再来。” “姐姐的病情耽误不得，”荣怜摇头，眼神发暗道，“继续搜，她只有两条腿，跑不远。” 餐馆是个黑店，苏叶闻着浓郁的铁锈味，迟钝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下了这个结论。 苏叶看过历史书，三百年前的古中国只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那时候的科技水平也不发达，一个人很难处理一具尸体。 但在如今，高速爆裂仪已经成为餐馆的标配，用来处理废肉，一头两百斤的猪可以在一小时之内蒸发。 尸体被爆裂后，屋子里会产生浓烈的血水味。因为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体内最多的是水。 爆裂仪的使用有严格的限制，不可能在大晚上忽然启动，除非有人要处理点不能见光的东西。 有人走进屋内，大缸被铲车搬起，放在货车上，拉往深山。 第5章 苏叶一动也不敢动。 另一边，荣怜坐在机械人的大腿上，焦躁地看向四周。 荣年劝她别着急，“看苏小姐的样子，也不像传闻那样笨。” 荣怜更着急了：“不怕笨人，就怕自作聪明的笨人。” 荣年：“……”这样说苏叶，真的好嘛。 面前走过一辆大车，上面塞满合金缸。 “等等，”荣怜起身，让人拦住大车，“这里面是什么。” 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有疤，他赔笑谄媚道：“大人，这车是要去山里拉货的，土货。” 荣怜左右看了眼，觉得这人睁眼放屁的功夫不错，“大晚上你去山里拉货？” 男人嘿嘿笑着，也不辩解。 荣怜摆了摆手，她又不是警察，管他拉的是人是鬼。 就在此时，一声弱小的呼喊在上百口大缸里响起：“荣怜姐姐，是你吗？” 荣怜：“……”闹啥呢这是。 男人一愣，随即就要启动车辆。 荣年眼疾手快，飞出一枚电极片，把男人电晕。 荣怜爬上三米高的大车，挨个敲：“苏叶，人呢？” 苏叶太害怕了，听见荣怜的声音就忍不住求救，可当司机停下之后，苏叶还是害怕。 她怕荣怜，更怕荣念慈。 荣怜在第三十九口缸里把苏叶给揪了出来。 第3章 同意 “你跑什么呢？”荣怜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以为你能跑得了？” 荣年扒拉荣怜的手，叹气，“别揪人后领，她喘不过气。” 荣怜松手，苏叶跌坐在地上，眼泪糊了一脸。 苏叶现在形容狼狈，荣年有点尴尬，“那什么，你擦擦脸，咱们好好说。” 荣怜蹲下来，嫌弃地递过一张纸巾。 苏叶把脸擦干净，一抽一抽地开了口：“我不想嫁给荣念慈。” 荣怜翻了个白眼，“为什么？” “我怕她，”苏叶搬出官方回答，“我讨厌她。” 荣怜：“……” “我姐姐这么厉害，你竟然讨厌！？”荣怜一脸“我不懂你这种凡人在说什么”的表情。 荣年摆事实讲道理，娓娓道来：“你现在智力评级有残缺，你爸妈把你的监护权转让给荣家了，就算你不嫁给家主，也在我们的监管之下，没有区别的。” 苏叶抽了抽鼻子，“有。” 荣年摆出悉心求教的表情。 苏叶红着鼻头说：“我不陪/睡。” 荣怜无语望天，“这都是谁教你的啊。” 荣年开始打感情牌，“你看，你刚才一不小心就被运进山里毁尸灭迹了对不对，跟着我们，你能吃香的喝辣的。” 苏叶补充：“然后留个全尸。” 荣年：“……” 谁给她灌输了这些思想！？ 荣怜崩溃了，扶着苏叶的肩膀摇晃：“要不是姐姐只对你的名字有反应，我们才不来找你，苏小叶你气死我了！” 苏叶抽泣的声音停下，红着眼抬头：“什么？” 荣年见她表情松动，连忙说：“家主陷入昏迷，脑磁仪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听见你的名字才会有波动。是家主在找你，不是我们。” 苏叶彻底不说话了。 她想起前世荣念慈躺在床上的样子。 强大若神祇的女人躺在苍白的病床上，她的脸比床单还要白，身体比一张纸还要单薄。空荡巨大的别墅，像一只吃人的铁皮怪物，盛着荣念慈，一点点消化掉她全部养分。 “你放开我。”苏叶小说对荣怜说。 荣怜露出恶劣的笑：“那你先答应。” 苏叶呕了一下：“我要吐了。” 荣怜飞速收手，嫌弃地甩了甩。 荣年趁热打铁，好声好气道：“拜托你先去看看她，剩下的事情，等你看过之后，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苏叶神思走远又回来，她低下头，抚了抚激荡的胸口，将难受的感觉压下去，没有拒绝。 两人顺利把人带回家。 荣家家主的卧室内，脑磁仪上五颜六色的线安静地亮着。 苏叶回到这个地方，一路上都缩着头和肩膀，脸皱巴巴的，露出排斥的表情。 荣念慈通过管家系统接入了房间的监控，看见苏叶的瞬间，她大喊：“老婆——” 管家系统按下消音键，无奈道：“她在。” 荣念慈一连串的“老婆”不要钱地喊出来，最后还没出息地哭了，“呜呜我好想你。” 管家系统吓得差点脱机：真是坟头蹦迪——见鬼了。 系统当然不会懂，荣念慈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思，最后也没活成。她死前那叫一个后悔，没能见到苏叶最后一面。 也不知道她死后苏叶会怎样，她明里暗里给苏叶置办了不少家产，只要苏叶老老实实地挥霍，肯定能快活一辈子。 “老婆你怎么这种表情，”荣念慈有点受伤，随即声调拔高，“你身上穿的什么臭男人的脏东西！” 管家系统挖了挖不存在的耳朵，将荣怜捉人的经过放给荣念慈看。 荣念慈越看越不对劲，“我觉得我老婆有点问题……” 话没说完，外面的人开始交流。 荣怜看见荣念慈躺着就忍不住想哭，可她又不是爱哭的性子，一哭就急，冲苏叶跳脚：“你看她都这样子了，你难道就忍心？” 第6章 苏叶往后缩了缩，抿嘴不说话。 荣念慈隔空摸虚拟的投屏，摸苏叶的脸、眼睛、耳朵，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 荣年拉住荣怜，唱红脸：“苏叶小姐，情况你也看到了，荣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不用我说，若非家主选择你，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嫁进来。” 苏叶扁了扁嘴，不太开心。 他们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 荣念慈选择了她。 荣念慈怎么可能选她。 每一次，她都没有选她。 荣怜难过死了，“姐姐的脑波，只对你有反应。” 苏叶抬起头，怔楞地看向荣念慈旁边的脑磁仪屏幕。 上面的曲线波动缓慢，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说正常人的波动幅度是一曲悠扬的交响乐，此起彼伏，漂亮耀眼，将基因里每段序列都描绘得精彩斑斓，那么荣念慈的脑波，就是一望无垠的冬季草原，是死寂沉沉的内陆湖，除了风声吹过，卷起些许草屑、灰尘，波动一丝涟漪之外，再无任何响动。 苏叶揪住小包裹的带子，眼睛睁得很大，眼眶泛红，没有说话。 场面陷入僵持。 “铛铛，我老婆为啥讨厌我？”荣念慈问。 苏叶在排斥她，荣念慈看得真切。 苏叶几乎不会隐藏，荣念慈懂她每个小表情，细微的肢体动作，一眼就看出她在紧张、排斥。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那些事，苏叶见她，应当是很开心的。 管家系统分析了一会儿：“她在怕你。” 荣念慈的脑神经抽抽：“…我知道。” 管家系统翻阅苏叶的身世背景，提出中肯评价：“她很可怜。” 荣念慈叹气：“我知道。” 管家系统：“你对人好点……” 荣念慈忍到极限，大喊：“闭嘴！” 管家系统：…是你要问的。 荣怜推苏叶一把，苏叶扑到荣念慈身边。 荣念慈看得心脏发紧，“诶，小心。” 苏叶半跪在床边，手掌按在荣念慈的胳膊上。 荣念慈穿着柔软华丽的睡衣，丝绸的材质，是这个年代很昂贵的东西。 荣念慈的胳膊光滑且富有弹性，还没有因常年卧床而肌肉萎缩，苏叶看着她，忽然就想起上辈子的事。 荣念慈没醒来的那一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荣家就是苏叶的天下。 她会在清晨起来给荣念慈按摩，放松每一根肌肉和筋络，给她擦身，敷上保湿霜，修剪指甲，为她擦去唇上的死皮。 苏叶会在午后四点，阳光晴好的时候，将人推到院里晒太阳，把摘来的鲜花插在瓶里，摆在荣念慈的躺椅旁，让她闻闻花香。 春来秋往，苏叶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些事，乐在其中。 苏叶想，如果荣念慈一直不醒来，也挺好。 脑磁仪发出“滴滴”的急促音，提醒众人波形的变动。 所有人看去，只见屏幕上平缓僵硬的波形灵动起来，蜿蜒起伏，拉开振荡的幅度。 像是被人轻轻拨动了琴弦。 苏叶被烫到般松开手。 荣怜愣了半晌，冲过去捉住苏叶的手，将她放在荣念慈的脸庞。 脑磁仪又动了。 一碰一动，是沉睡不醒的人对外界做出的最微末的反应。 管家系统觉得荣念慈的操作实属闷骚，却不敢直言：“你可以再激烈点，荣怜能把她塞你被子里。” 荣念慈在意识空间里幻化成人形，翘着二郎腿笑道：“这叫藏不住的爱意，终究会从脑磁仪里浪出来。” 管家系统觉得浪的人是荣念慈。 “我有要求。” 在众人的瞩目下，苏叶轻轻开口。 她的声音发颤，揪紧被单，“答应我，我才同意。” 荣怜脸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什么要求？” 苏叶眼眉低垂，“离婚，一年后，农历六月初十。” 苏叶说话断续，没有连成长句，众人却是听懂了。 荣怜蹙着眉，“一年后你要和她离婚？” 意识空间里，荣念慈听见这个日期，狠狠一震，整个人缩成一颗弹珠大小。 管家系统有点担忧，“家主，你在玩什么。” 荣念慈的弹珠上渗出一层水，还发颤，滴溜溜地转，把地面转出一摊水迹。 六月初十，是上辈子她和苏叶离婚的日子。 苏叶听见要嫁给她后，没有像上辈子那样逆来顺受，反而做出违反她性格的逃跑行为，现在更是还没结婚就提出离婚的要求，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可能——苏叶也是重生的。 苏叶知道上辈子发上的事情，所以她怨自己，恨自己，要远离自己。 一切都说得通了。 自己挖的坑，怨不得自家宝贝。荣念慈不想逼苏叶，闷声道：“铛铛，你能想个办法让荣怜答应苏叶的条件吗？” 系统默了两秒：“好的。” 它在荣家拥有最高权限，在荣念慈封闭后便主动对外封锁，只在这栋巨大的别墅内部活动。 荣怜面色难看地站在原地，想反驳苏叶的话，但还没说出来，她表情一变，被别的事情吸引，目光放空了半分钟。 最后，她面色古怪地开口：“好吧，就一年。” 刚才管家系统告诉她，为了确保家主的安全，建议婚姻协议一年一续。 第7章 荣怜当然不会质疑管家系统的决定，只是觉得家主有点惨，苏叶是真不待见她，不过有主卡的婚姻绑定，苏叶也做不出伤害荣念慈的事吧。 苏叶垂下手，站起来远离两步，“不信，要签协议。” 荣怜：“……” 她还在质疑苏叶能不能照顾好姐姐呢，这小傻子还讲条件！？ 荣年话不多，做事麻利，迅速扯了个协议让她签，苏叶一字一行看过去，把每一条都记在心里，反复揣摩。 荣怜催：“看好了没？” 苏叶平静说：“你不要吵。” 荣怜：“……” 苏叶签下协议，放出主卡虚拟屏，和荣念慈的主卡绑定。 身份信息的某一栏，由“未婚”变成“已婚”。 意识空间里的荣念慈，和站在外面的荣怜、荣年齐齐松了一口气。 第4章 惩戒 荣家的别墅占地十余亩，外墙由高科技材质垒就，蔓延百米的虚拟能量结界让别墅固若金汤，近乎无懈可击。 别墅只有家主及其伴侣才有资格居住，荣怜和荣年将苏叶安置之后，就自行离开。 偌大的别墅里，顿时就剩下苏叶和一群机械人。 机械人有各自的分工，按照程序规定一丝不苟地进行工作，只要苏叶不主动说话，它们便不会出现在苏叶面前。 荣念慈将苏叶全身扫视了个遍，语气嫌弃极了：“铛铛，她怎么还穿着野男人的外套。” 管家系统默默道：“大约，是没有别的衣物。” 荣念慈语气一扬，反问道：“所以呢？我能给她递衣服啊？” 管家系统：“……”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半分钟后，墙壁里面出来一个圆头圆脑的机器人，只有苏叶半人高，眼睛很大，模样很乖，是萝莉音。它双手托着干净的衣物，抬头说：“小主人，我是你的专属小管家钉钉，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钉钉提哦。” 苏叶眼睛睁大了一些，仿佛受了惊讶，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摸了摸机器人的脑袋，嘴唇抿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钉钉。”苏叶喊。 钉钉原地转圈，脑袋亮起绿灯，雀跃道：“在的哦。” 苏叶眨了眨眼，又喊：“钉钉。” 钉钉开始围着苏叶转圈，速度有点快，语速着急，“钉钉在这里，小主人看不见钉钉吗？” 苏叶笑起来，伸手按住她的头：“钉钉！” 钉钉停下，高兴地闪烁起五颜六色的灯。 荣念慈满目欣慰地看着她们互动，叹道：“她就是喜欢毛绒玩具，可爱吧。” 系统瞥了眼钉钉光秃秃的合金脑袋，无语。 荣念慈继续念叨，有些怀念：“苏叶小时候就这么呆，给块糖就能开心好久，心思单纯，每次和她在一起，都让我感觉特别舒服。” 管家系统对此表示赞同：“苏叶小姐的确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另一边，苏叶对钉钉说：“你可以帮我拿一个靠枕吗？” 钉钉滴溜溜转走，又很快回来，头上顶着一个五十厘米尺寸的正方形抱枕。 荣念慈只顾着看苏叶，砸了咂嘴：“老婆睡觉喜欢抱抱枕呀。” 荣念慈戳系统，开启嘲讽模式：“不过，铛铛，你这起名的水平不行啊。” 钉钉铛铛的，还以为是某装修公司在接单呢。 管家系统很无奈，它说自己也没有办法，“钉钉是我的子系统，家里只能有我一个人工智能，它只能随我的钅字辈。” 荣念慈觉得和苏叶大眼对小眼的钉钉更像人工智障。 一旁，苏叶把小包裹递给钉钉，将外套脱掉，换上柔软的睡衣，她身上的水迹都在进门的时候被杀毒消菌的仪器给蒸发了，现在的体表非常干净：“钉钉，你先回去吧，有事再喊你。” 钉钉顺从地转了个圈，回到墙里。 事情忙完，苏叶再没别的事，视线慢慢放在荣念慈身上。 卧室里只有一个大床，荣念慈躺在床中央，她的左、右、下三边都能横竖躺三四个人。 苏叶蹙眉看了会儿剩余的空间，思考她要躺在哪里。 荣念慈有点激动，疯狂薅系统：“老婆要和我同床共枕了吗啊啊。” 管家系统模拟眯眼，仔细看去。苏叶的脸很小，只有荣念慈巴掌大，下巴却尖尖的，抿嘴看人的时候，总是透着股怯怯的生意。就是这样一个软绵绵的人，此时正翻身上床，一手爬一手夹抱枕，动作矫健地爬到荣念慈旁边，有股舍身炸敌营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 荣念慈拽系统，有点不太确定，“她要做什么。” 系统根据她的微表情和动作趋势判断，笃定道：“揍你。” 荣念慈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老婆最喜欢……” 话音刚落，就见苏叶高高举起靠枕，“啪”一下甩在荣念慈的肚子上。 荣念慈神经都抖了：“别——” 下一刻，苏叶的主卡检测到她对荣念慈的敌意，瞬间释放了一股高压电流。 苏叶抽搐着躺平，眼泪很快就下来了。 荣念慈急得到处飞，“铛铛，你快点想个办法让它停下！” 管家系统表示爱莫能助，“主卡是国家权限，除非它惩罚结束，否则不能停下。不过她打得不重，应该没事。” 苏叶边抽抽，边抬手抹泪，“我讨厌，呃，讨厌你！” 第8章 苏叶是真的生气，又气又崩溃，都快哭抽过去了。 荣念慈撑在监控前，心里软成一团，“好好好，讨厌我，我是世上最坏的人。” 苏叶什么也听不见，电流让她又痛又麻，过了半分钟才停下。 电流趋缓，苏叶的头发没再往上竖，她摸了摸被电得麻痹的四肢，咬牙踢了荣念慈一脚。 这一脚力度很小，似抱怨，像撒娇，且没有杀伤力，主卡安静如鹌鹑，没再反应。 苏叶抱着膝盖挪走，越挪越远，远到和荣念慈之间能躺下三个彪形大汉，才扒着床沿躺下。 这半天来太累了，苏叶没想睡着，但一躺下，瞌睡虫尖叫着跑来，没多久就睡熟了。 荣念慈指挥管家系统关灯、调温度、放香薰，操心如老妈子：“让钉子给她拿个枕头，再盖个被子，别着凉了。” 管家系统：“好。是钉钉。” 荣念慈不听，只顾着看苏叶，眼神发痴，又有点受伤。 好消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活了。 坏消息，辜负过的老婆也重生了。 荣念慈那叫一个悔恨，肠子都悔青。 要是早知道在她死后，苏叶也活不成，那她何必费尽心思把人从身边赶走，最后那段路落得孤零零一个人的下场。 也不知道苏叶是怎么死的，但那样默默无闻的小傻子，一生最出格的事就是成为自己的伴侣，本该顺遂平凡地过一生，却年纪轻轻就跟着自己一起重生，说来说去，总归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荣家是一口不见底的深渊，吞噬着无数人的亡魂，荣念慈从登上家主的位置开始，就注定会受到无数冷枪暗箭。 她最开始的姿态，是运筹帷幄的从容，就算被算计成植物人，也没打消她的骄傲和自信。 可后来她变得恐惧，因为她发现，自己护不住苏叶，她头顶悬了一个看不见的黑手，正在以无法察觉的痕迹缓缓伸向她的脖颈，她知道有人要杀她，却找不到任何头绪。 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谈何保护好苏叶呢？ “铛铛，有人要杀我，”荣念慈捏了个凳子蹲上去，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这件事，你知道吗？” 管家系统缩了缩脖子，不太敢说话，因为说到底这都是自己的过错。 “铛铛会尽全力保护家主。”它说。 荣念慈对它的表忠心没什么反应，摇了摇头：“你的程序运行太庞杂，分秒钟闪过千万运算，你不可能每个决定都确保万无一失。” 管家系统都快哭了，荣念慈继续说，“找到发出泄压命令的那段代码了吗？” 它呜呜咽咽道：“找到了。” 荣念慈说：“能查到归属吗？” 管家系统没有做声。 那就是没有。 “一道正常的代码，发出去之后，竟然会在运算的过程中演绎成异变代码，铛铛，你说神奇不神奇。” 有人要杀她，这没什么奇怪，也谈不上可怕。 但这人拥有使用荣家系统的权限，且掌握了一点系统运算的路径，可以施加一点无关痛痒的蝴蝶效应，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石子，却能导致海底火山爆发。 无处可查，防不胜防。 管家系统捂着脑袋蹲在墙角，小声说：“只要家主没醒来，我的权限不会对外放开的。” 荣念慈嘴角扯起一个弧度，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总有一天你要放开权限，”荣念慈冷眼看向监控画面，“可苏叶不能死。” 她不会再让苏叶死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叶在床边趴着，睡不安稳，翻身的时候掉下床。 床下是柔软的地毯，苏叶摔醒后睁开眼看了几秒天花板，也许没摔疼，便再次睡去。 荣念慈的视线无奈又温柔，“地上凉，让大头钉把她抱上去。” 管家系统：“…是钉钉。” “好的，叮当。” 管家系统：…… 这样一个小傻子，爱恨全都写在脸上，荣念慈反思自己，是不是上辈子脑子有坑才会把人给撇开，没了她的庇护，苏叶怎么可能过得好？ 荣念慈轻声说：“主卡从小就在你身体里，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非要当面打我一枕头呢？” 系统看着她柔情的视线，有点发毛。 荣念慈说：“既然觉得要打人出气，为什么要枕头？大枕头也不行。起码得要个合金撬棍吧。” 管家系统：“…你想死别拽上孩子。”枕头都能让苏叶的头发竖起，换成合金，恐怕她得竖着躺地上。 荣念慈说：“你果然还是心软，舍不得我疼。” 管家系统：“呵，又见鬼了呢。” 第5章 爬墙 荣念慈叹气：“这种事，要私下里做，比如给我换上材质柔软但带有静电的衣服，我和脑磁仪通着电，静电只会更严重，我的皮肤会在日复一日的失水中，干燥、开裂，你再用治疗效果很好但又痛又痒的药油给我上药，我就会痛痒难耐，生不如死的。” 管家系统愣了：“家主…” 荣念慈面色平静道：“你还可以喂我正常人的食物，给我插上管子，让我在辅助下排泄。但我毕竟躺着，肠道不可能正常蠕动，当然就会便秘。到时候，你就有了正当理由，让机械人给我灌肠，围观我的排泄。对于我这种人来说，一动不动任由人摆弄，丧失所有的尊严和人格，是最大的侮辱和践踏。” 第9章 管家系统敏感地察觉到荣念慈的情绪不对劲，她说的这些话，不像是她的预设，反而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荣念慈拍拍手，换了个地方蹲着，她嫌弃道：“凳子太硬，给我捏个软和的沙发出来。” 管家系统二话不说给她捏了。 荣念慈躺上去，任由意识徜徉，也睡着了。 睡梦里，有她们当年最幸福的时光。 上辈子，荣念慈的意识并没有过早清醒，她偶尔会醒来，碰上苏叶和她说话，就会努力多清醒一会儿。 荣念慈最初是惊讶的，她能理解荣怜找人给她“冲喜”的做法，毕竟家族出了内鬼，谁都不再可信，只有绑定婚姻关系的人，才能放心地安置在身边。 她惊讶的是，那人竟然是苏叶。 记忆里，苏叶是个很沉默的孩子，别人喜欢玩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她不爱跑，不喜欢小裙子，更不想去游乐场。她只是像个粘人的小豆包，跟在荣念慈屁股后面跑，怎么也甩不掉。 这样内向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小时候的某年秋天，荣家的附属家族照例把孩子送往荣家宅院，和荣家的孩子们在一起接受教育。 有点类似伴读的性质，只是没有一对一。 捧高踩低是常态，家世地位低的孩子，总是会受到多一些的排挤，苏家的家世就不怎么样。 苏叶有个才华横溢的哥哥，在年长的班级里，很少和苏叶同时出现，大部分时候也来不及护着她。 所以，苏叶就成为被踩的“低中低”。 她那年刚满6岁，第一次来到荣家宅院，提着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巴掌大小的毛绒猫咪。 第一次和大家见面，就有人嘲笑她是个小北鼻，矮小可笑，还带着玩具，把她的猫咪拽出来扔地上踩。 苏叶去抢猫咪，结果被推倒，滚了一身土。 霸凌向来都是群体性运动，可能不会一群人都上手，但围观的定然少不了。 而荣念慈最烦的就是一群人挤在一起，挡她上学的路。 于是她挥挥手，身后的机械人冲上来，把惹事的人都按在地上。 孩子们欺软怕硬，回头看见荣念慈，吓得连屁都不敢放，哪有半点刚才嚣张跋扈的气势。 苏叶本来就在地上，没人按她，她终于捡到了自己的猫咪，抱在怀里抬头。 一抬头，就看见刚才欺负她的人都趴地上，也沾了一身土，顿时就笑出声来。 她人小，脸嫩，声音也细声细气，带着股奶味儿。 荣念慈经过她身边，听见她的笑声，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苏叶喜欢这个把坏人按在地上的大姐姐，在她心里，惩罚坏人的，一定是好人。 苏叶自然不会想到，打走坏人的，不一定是英雄，更有可能，是更坏的坏人。 所以她笑得无比灿烂，露出两颗小豁牙，一枚小梨涡干干净净地绽放在唇角。 像是一颗从蔚蓝的天空里坠落的白水晶。 真奇怪，明明很狼狈，但就是能看出干净来。 荣念慈心中微动，等她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也冲她回了个微笑。 笑完，荣念慈就走了，她无心管孩子们的斗争，只是烦他们挡路，更何况，她对自己刚才的笑容百思不得其解。 妈妈告诉她，身为荣家的继承人，在外面要喜怒不露声色，最好是不苟言笑。 她很听话，一直都这样做，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真心实意发笑是什么时候了。 不对，上一次就是刚才。 荣念慈更觉得奇怪。 第一天上学，苏叶被所有人欺负，所以她决定讨厌所有人，一个人拽着小包裹去第一排的角落里，上课保持安静听讲，下课就装死。 只有一点特殊，那就是每个星期二下午第一节课，荣念慈会和他们在同一个院子里上书法课。 这个时候，苏叶就会逃课，跟在荣念慈屁股后面走。 她人太小了，还是个奶娃娃的样子，老师们看见只会笑着把她抱走，而高年级的孩子学会了隐藏，不会在众人面前露出明显的鄙夷排斥之色，苏叶经常能成功混进来，混到荣念慈身边。 荣念慈中午被妈妈训斥，没来得及吃午饭，随手拿了份盒饭坐在矮榻上吃。 她的座位类似于隔间，把帘子放下来就是独立的空间。 每次吃饭，荣念慈都会放下帘子，打开手边的窗户，一边赏景一边发呆一边吃饭，非常无聊。 窗户角忽然露出一个小手，肉乎乎的，能从凹进去的小指节里看出扒拉得很用力。 紧接着，是另一只小手。 两只手一起用力，变成半截手臂，然后，是一个黑色的小发旋。 荣念慈呆住了，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伸出一只手，稳住来人的身形。 苏叶憋的脸通红，抓住荣念慈的掌心，露出一张憋红的小脸。 “嘿嘿，”苏叶笑得没心没肺，“姐姐，我来找你玩。” 荣念慈嘴唇蠕动几下，震惊了，“你怎么来的？” 这可是二楼。 荣念慈连忙探出头，苏叶脚底是个凸起的装饰线，旁边是卫生间推开的窗户。 她竟然从卫生间的窗户爬出来，顺着三厘米的装饰线爬过来，这人不要命的吗！ 苏叶的小脚踮起来，颤颤巍巍，整个人就像一片攀附在墙上迎风发抖的树叶。 第10章 荣念慈提着她的后领将人捉进来，放腿上，压低了声音，严词厉色道：“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苏叶缩了缩脖子，不懂她为什么生气，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着外面，小声说：“老师说今天考试，不让进来。” “所以你就爬墙？你真能耐啊，这可有三米高，摔下去怎么办，你都不怕的吗？”荣念慈不能理解。 苏叶笑着说：“我不觉得怕。” 荣念慈发觉世界真奇妙，她发出真心实意的问候：“你是不是傻？” 苏叶愣了一下，低下头害羞道：“嗯。” 荣念慈：…… 苏叶在荣念慈怀里挪动，像一个暖乎乎的小火炉，找到舒服的位置，往后一靠，不动了。 被当做人形靠枕的荣念慈一脸吃到馊饭的表情。 没一会儿，苏叶就发现了敞开的盒饭。 荣念慈的伙食标准很高，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不同颜色的糕点，娇艳欲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苏叶张开嘴，口水顺着唇角往下滴。 荣念慈感觉虎口有清凉的触感，一低头，嘴角抽搐。 “给你，”荣念慈面无表情地把盒饭塞苏叶怀里，在苏叶领口的荷叶边上擦手，“吃吧。” 苏叶吧唧吧唧塞满了嘴巴。 香甜的味道混在空气中，一丝一缕带着钩子撩拨在荣念慈的鼻端。 荣念慈忍了忍，“给我吃一口。” 苏叶拍拍手掌的残渣，在一盒里面点了点，找出最好看的一块，递到荣念慈嘴边：“姐姐吃。” 荣念慈咬了一口，苏叶还在举着，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看她，还碰了碰她的嘴角，把残留的米粒沾到糕上。 苏叶做事很认真，一板一眼，包括喂饭，荣念慈鬼使神差让她喂了两口，忽然反应过来，她又不是没有手，为什么要让小孩喂？ 明白过来，荣念慈黑着脸把苏叶手里的糕点拿走，一口塞进嘴里。 苏叶担忧地看着她：“吃太快会噎住的。” 荣念慈嚼着饭不说话。 苏叶便在她怀里转了个身，小手拍在荣念慈的胸口上，往下顺。 荣念慈捉住她作乱的手：“都是油，你洗了吗？” 苏叶反应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擦你身上啦。” 荣念慈：…… 考试开始，荣念慈对苏叶低声嘱咐：“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出声。” 苏叶老实坐好，听话点头。 考试时间长达两个小时，等电子屏的光芒熄灭，所有人也陆续站起来离开教室。 荣念慈这才去看坐在桌子下面的小孩。 小孩睡着了，靠着书桌，小手规矩地放在肚子上，嘴巴微微开了个缝，呼吸很轻，睡得酣熟。 机械人走过来，荣念慈把孩子递到它怀里，动作很轻，目光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喜爱：“避开人，别让其他人看见，把她送回苏家。” 苏叶上学没几天就被送回苏家，听机械人的话，还是荣念慈亲口下的命令。 苏家父母顿时心有惴惴，怕苏叶惹了祸，让主家厌弃。 直到一周后，苏叶的哥哥苏奇回家，带回主家的话。 “孩子太小，等过两年再送。” 苏家父母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关了一周禁闭的苏叶放出来。 第6章 找疤 听到家里人传来苏叶被退学的消息后，苏奇是有点不耐的。 他这个妹妹来得很尴尬，正值父母闹得最厉害要离婚的时候。 这年头，生育率很低，女性的生育意愿不强烈，加上已经有了苏奇，这个孩子苏母本来是要打掉的。可惜苏父不同意，态度异常强硬，在他眼里，没出生的孩子也是他的资产，受不到半点怀孕的负累，却已经提前谋划要如何利用子女这项投资。 是以两人没有离婚，也顺利生下孩子，可家里没一个人在乎她，刚出生就任由苏叶躺在床上哭闹，吃喝拉撒都扔给保姆，长大一点也没人带她玩，保姆看护总有不尽心的时候，导致苏叶从高台摔下去，磕到脑袋，从此说话、想事情，都慢了很多。 苏父苏母见她这样子，更加不上心。 苏奇年少就被家里安排了繁重的课业，从小送到荣家伴读，压力本来就大，也不赞同他们把苏叶往外送。 “她本来脑子就不行，你们还把她送去荣家，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苏奇冷声对通讯另一头的夫妻说，“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帮忙问一下。” 那边快速说了几句什么话，苏奇的脸色更差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关她禁闭有什么用，她本来就不爱动。” 苏奇和荣念慈的年纪差不多，刚好十二岁，正是少年人自尊心强烈爆棚的时候，让他去低声下气求人，总归是心里憋着气。 “怎么一脸便秘的表情？”荣年正好走过来，见苏奇捏着手机杵在墙角，忍不住问了一句。 荣年性格开朗，吃得开，也没什么架子，是以就算他是荣家人，在其他世家也有挺多玩伴。 苏奇抬头，见是他，喊了句哥，迟疑了一会儿，把苏叶的事说了。 荣年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我帮你问问。” 苏奇松了口气：“谢谢哥。” 荣年转头就晃悠到荣念慈的教室，他是荣念慈的小叔，虽然没大几岁，但辈分在那儿，荣念慈见他来，便站了起来。 第11章 荣年开门见山：“听说，你把苏家那个小姑娘给送回去了？” 荣念慈挑眉看他，显然是好奇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苏奇托我问的，”荣年夸张一笑，“哎呦，我大侄女从来没关注过这些小屁孩，一出手就把人送回家，想瞒也瞒不住呀。” 荣念慈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送走，现在却闹得挺多人知道，顿时就有点不太高兴。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冷淡了一些：“随手一扔而已，一个附属世家的小姑娘，小叔很上心吗？” 荣年“啧”了一声：“说笑而已，你真不好玩。” 荣念慈说：“马上就要年测，小叔还有时间和我说笑，妈妈可说过，你要是再不及格，就把你扔到国外荒岛，让你海底求生。” 荣年浑身一抖，荣念慈的母亲是她大姐，长姐如母，他从小没少被□□，闻言站直身子，摸了摸鼻子就走。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荣年转身，小声嘟囔着，“我也就是看小姑娘可怜，被送回去，爹不疼娘不爱的，还被关禁闭。” 身后传来荣念慈疑惑的问话。 “关禁闭？” 荣年耸了耸肩：“我是偷听到的。” 荣年走后，荣念慈愣了挺久，破天荒主动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一个人，一旦开始内省，就说明她已经觉察到了什么问题。 下课的时候，一行人去往食堂，碰上刚才食堂出来的荣念慈，他们停下来表示尊重，让荣念慈先走。 荣念慈路过苏奇的时候顿了一下，不大的声音淡淡响起，像是临时想起了某件事，闲聊道：“你家小妹，年纪太小，养两年再送。” 苏奇受宠若惊，下意识说了声“好”。 继而反应过来，这下两年后不送都不行。 — 没睡太久，荣念慈就被一股热流给惊醒了。 她下意识以为苏叶怕不是看她不顺眼，给她捅了个洞放血。 睁开眼，睡意朦胧间，只见苏叶冷着一张小脸，手里提着一个桶，里面有水，冒着热气，坐在她床边。 荣念慈瞬间就清醒了。 “铛铛，她这个样子多久了？” 还没躺上几天，吃点名为“苏叶”的苦，就见当事人给她擦身，简直是受宠若惊。 管家系统以学究的态度研究苏叶的一举一动，发表结论：“她应该是在耍流氓。” 荣念慈：… 就见苏叶捏着荣念慈的脚碗，把人衣服推到大腿根，一眨不眨地摸着她的皮肤，盯看的目光很认真，另一只手的擦拭就有点敷衍了，水还没拧干，就往腿上糊。 荣念慈抽了抽眉心，原来那股热流是这么来的。 荣念慈的肌肤是不太见阳光的闷白，她不爱出行活动，任何暴露在阳光下的活动都会对她的人身安全产生隐患。 所以躺在床上，血色不够明显的时候，就会呈现一种假人的苍白。 “我的腿子，很好看吗？”荣念慈不太理解，又有点别扭，“她该不会想给我脱毛吧？” 苏叶对她的汗毛感不感兴趣荣念慈不知道，她只知道苏叶的眼神令人发毛。 “她开始解你裤腰带喽。”管家系统凉凉地说。 荣念慈捂不住自己的底裤，红着脸蹲在一边，“这是干嘛呀……” 管家系统看她实在没脸，指使钉钉出来救场。 钉钉伴随炫酷活跃的风铃声出场，苏叶愣了一下，反手把被子给荣念慈盖上。 因为盖得太快而糊了一脸呼吸困难的荣念慈：“……” 苏叶从床上蹦下来，走到钉钉面前，摸了摸她滑溜溜的额头。 钉钉转了个圈，餐盘里端着早饭。 荣念慈这才反应过来，她们睡了一整晚，到了第二天该吃早饭的时候。 苏叶说了声“谢谢”，然后顿在原地。 钉钉也不动。 两人互相对视，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苏叶说：“你还有事吗？” 钉钉下意识看向荣念慈，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动太过明显，懊恼地抱住头。 苏叶指荣念慈：“？” 钉钉小声说：“小主人在干什么呀。” 苏叶四平八稳道：“找疤。” 钉钉疑惑了，她把手从头上放下，在身前缩成圆滚滚的拳头，摆好造型认真道：“家主享有最先进的医疗资源，任何伤痕都不会留疤的。” 苏叶却摇了摇头，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会的。” 钉钉的眼睛变成“？”，还没等她鼓足勇气问为什么，就见苏叶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小虎牙，“就是会。” 人还是那个人，进化的只是科技，受了伤留下的疤痕能祛除，但不代表就不会留疤。 只是现在人推崇光滑洁白的肌肤，就连男人也喜欢全身脱毛，更不用提爱美的女性。 保留疤痕成了一种刻意的行为，像是要铭记什么，作为纪念的凭吊。 钉钉不理解家主这样强大的人，素来冷心冷情，会有什么想铭记的，只好亮着两眼“？”钻回墙里。 苏叶拉了个凳子坐在荣念慈床头，安静地吃饭早饭，又来脱荣念慈的衣服。 “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管家系统幽幽地说，“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荣念慈却没有说话。 管家系统奇怪地戳了她一下。 第12章 荣念慈冷了脸，转过身去。 管家系统：…… “不要自闭嘛，”管家系统自以为善解人意道，“那是你老婆，又不是别人。” 荣念慈越缩越小，眼看又要变成弹珠，管家系统咋呼道：“看，你老婆！” 荣念慈的眸光从左到右掠过，意识空间里的白光为她的眼眸镀上一层光泽，像是沁凉的水迹。 管家系统很少见她这样，一瞬间愣住了。 “别打扰她，让她找吧。” 荣念慈的声音凉凉的，却有点微妙的温柔。 苏叶和她一样是重生的，还保留上辈子的记忆。 苏叶在找她身上的疤痕，那疤痕不是别的，是苏叶的牙印。 上辈子，荣念慈醒来得非常艰难，她的大脑受损严重，量子脑磁仪一刻不停地复刻、修复，也支撑不住她清醒太长时间。 每一次的清醒，会像熬了一夜未睡的人，挣扎在无法抵抗的困意边缘。 脑子都要裂了，无法抵抗的睡意袭来，只能凭借能调动的意识奋力抵抗。 荣念慈自己的意识很顽强，加上她也多听听苏叶的声音，所以她每天都在抵抗。 这为量子脑磁仪的工作提供了极大便利，促使她能早早醒来。 一个人，如果在你意识反复“死亡”的时候，每次都能将你拉回来，那么等你清醒后，那人对你的意义，已经不在常人能理解的范围里了。 所以荣念慈醒来之后，很快就和苏叶滚上床，两人荒唐到不顾日夜，苏叶在她身上留下很多挠痕和牙印。 但凡留疤的，荣念慈都没让祛除。 苏叶在看她的身体，在找寻荣念慈是否回来的证据。 她的小傻子，简直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要找，为什么要同意再嫁？ 苏叶，你希望我回来么…… 第7章 失落 荣念慈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多，苏叶扒拉几下就能给她脱光。 幸好苏叶看了眼中央空调，知道屋子的温度调控没那么迅速，便没让荣念慈裸着，看一片才撩一片。 尽管如此，意识空间里的荣念慈也已经红成一只大虾米。 管家系统看得惊奇，稀罕极了：“苏叶都没脸红呢。” 按理说，不对，按照系统掌握的资料运算来说，荣念慈的脸皮早就在从小选拔历练中厚如城墙，镭射炮才能轰开一个缝那种。 别说换个衣服了，荣念慈素来以身材为傲，也没什么贞操观，能被称为阎王的女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崩了心态。 可今天荣念慈却一反常态，扭扭捏捏起来。 荣念慈说：“她当然不会脸红。”她们坦诚相见不知道多少次了，第一次都没见小傻子害羞，更不用说之后。 也许是因为心思单纯，苏叶每次提到自己的需求时，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很认真，像是在同她商量什么正经事。 “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苏叶会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堵在她的书房门口。 荣念慈揉她头顶的黑发，“应该没有。” 苏叶眼里闪烁的碎光倏忽消失，像是小巷里断电的路灯，瞬间一片漆黑，“好吧。” 荣念慈逗她，“但我能腾出一些时间。” 光芒复燃，苏叶目不转睛地盯着荣念慈，对方会在她的注视下轻轻挑眉，趁机要挟，“叫姐姐。” 苏叶嘴唇动动，眉毛敛了一瞬便松开，应声说：“姐姐。” 荣念慈指了指嘴唇：“亲我一口。” 苏叶也亲。 荣念慈继续提要求，要苏叶把不喜欢的蔬菜全部吃掉。 苏叶皱眉，不理解地说：“你在趁火打劫吗？” 荣念慈乐得不行，“诶呦，我老婆会成语了。” 苏叶摇了摇头，语气很平静：“我想要，这是伴侣之间应尽的义务。” 荣念慈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我也没说不履行…把前半句再说一遍。” 苏叶仍然看着她：“你不给就算了。” 说完苏叶就要走，荣念慈按住人肩膀捞回来，“好好，我就是逗你玩，这孩子气性真大。” 苏·气性大·叶扁了扁嘴：“要上次那种。” 上次她把人带去温泉厮混了一整天，荣念慈没反应过来，以为她指的是地点，“去温泉吗？你不是晕了，说以后都不想去吗？” 苏叶点头：“嗯。” 在荣念慈愈发迷惑的视线里，苏叶轻轻开口：“还想晕过去。” 荣念慈丢盔卸甲，落荒而败。 苏叶是个问什么就说什么的，偶尔会煞情趣，但大部分时候，她的单纯直接是两人之间最猛烈的□□，猝然就能把荣念慈点燃。 苏叶当然不会害羞，绷不住的向来都是荣念慈这个老狗比。 管家系统不明所以，围着荣念慈转了几圈，见她除了臊得慌没什么别的反应，就放下心继续进行内部杀毒了。 耳边没了系统的咋呼，荣念慈稍稍松了一口气，松开抱头的手臂，露出绯红一片的脖颈。 她哪里是害羞，她是激动。 苏叶并不知道自己的触碰会给荣念慈带来怎样的反应。 准确来说，她现在都不确定荣念慈有没有自我意识。 摸了一会儿她的身体，确定这具身体光滑柔软，没有一点疤痕，悻悻地放了手。 苏叶说：“你不是她。” 第13章 说这话时，苏叶的眼睛垂了下去，她的瞳仁较常人来说，颜色更深些，像是一块通透的黑曜石，睁眼看人的时候纯真无邪，惹人喜爱，但当她把目光垂下，薄薄的眼皮在眼尾压下一道轻轻的褶，光线从侧面照射过来，打上一层凉薄的光，会将她整张脸都照得暗淡下来。 荣念慈看着监控里的苏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她有点淡淡的孤寂和惆怅。 像是在河里翻起无数块石头，去寻找虾蟹小鱼，直到河水被搅弄得浑浊不清，却一无所获。 荣念慈的心尖，跟着抽了一下。 就见苏叶从她床边站起来，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吃饭时不小心落到床上的残渣捡起来，端着空盘子出去了。 苏叶希不希望她重生回来，荣念慈不知道，但苏叶不喜欢这里，荣念慈却看得一清二楚。 苏叶回来后，通讯响起，她点开消息，眼前弹出一个虚拟屏。 荣怜顶着暴风雪站在山脚岩石的形象豁然眼前。 “苏小叶，我姐姐怎么样了？”荣怜的声音卷在雪花里，跟故意模糊处理得差不多。 苏叶素着一张小脸，表情动也未动：“还活着。” 荣怜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的话，张口欲骂，结果吃了一嘴雪。 苏叶凑近了一些，她对荣怜身上的雪花有点好奇。 “你在，北极？”苏叶问。 荣怜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北极呢？” 苏叶怔愣了一下，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嘲讽，顿时不悦：“我要挂了。” 荣怜忙说：“等等！” 苏叶没理她，径直挂断。 那边的荣怜估计懵了，没料到苏叶竟然敢真的挂她电话。 飘在空中躺尸的荣念慈也有点蒙，蒙完就有点好笑。 “脾气见长了啊。”荣念慈有点欣慰，“不愧是我。” 管家系统没听懂荣念慈的意思，搬了个小板凳坐她旁边，虚心求教：“是你什么？” 荣念慈一脚把幻化成苏叶的系统踢到一边：“少碰瓷我老婆。” 不愧是她。是她上辈子醒来，发现周围危机四伏，就逼着苏叶学会各项技能，包括但不限于提防所有人、保持警惕心、不要对谁都笑嘻嘻等等。 苏叶在她日复一日的调教下，终于变“聪明”了一点，挨了打会反击。 荣念慈现在都能想象到荣怜娇纵的脸上会露出怎样憋屈的表情。 管家系统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头，变成荣怜的样子继续蹲着。 “荣怜请求接入画面，”管家系统小声念叨了一句，“我放她进来了啊。” 话音刚落，苏叶就看见面前的墙壁泛出一股金属光泽，白色偏光的色泽逐渐变得透明，然后，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屏幕。 荣怜整个人投影在苏叶面前，还是等比例放大三倍的。 苏叶抬头看她，默默后退了一步。 荣怜指着苏叶喊：“你竟然敢挂断我的通讯！” 苏叶转身走到荣念慈身边坐下，抿唇不说话。 荣怜走过来从苏叶的头发贬斥到她的脚指头，风雪夹杂着她的怒吼，苏叶感觉扑面被吹了一阵凛冽的寒风。 吹得她头皮都麻了。 荣怜叉腰怒吼：“苏小叶我警告你，好好照顾我姐姐，她要是有半点意外，我就把你倒着栽进爆裂仪里！” 爆裂仪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苏叶知道。 苏叶只是不理解，“为什么。” 荣怜说：“什么为什么？” 苏叶瞥见荣念慈露在外面的手，鬼使神差地拿起来放到被子里：“为什么结婚。” 荣怜一脸嫌弃道：“你以为我愿意，你得感谢自己是个小傻子，所有人都危险…” 说到这里，荣怜不情不愿地住了嘴，知道不能说太多。 管家系统监控下的车子出了问题，别说是家族其他人，连她自己都要避嫌。 他们都是嫌疑人，外面的人和空间都变得极度危险，谁也不能贴身照顾她，但只有机械人是没办法照顾好荣念慈的，这就不得不夸一下主卡对于婚姻关系的尊重。 为了让双方的婚姻更加平等，避免一方对另一方的欺压与霸凌，更为了避免家暴等行为，主卡将婚姻关系中的两个人绑定为同一个体，但凡一方对另一方产生敌意，尽管是最微弱的脑电波，也能被检测到。 同样，一方如果受到伤害，疼痛感也会共享，只是痛感会减轻一些。 苏叶“哦”了一声，这个答案她上辈子就听过。 “你还有事吗？”苏叶说。 荣怜自诩荣家家主的亲妹妹，向来在南城横着走，今天破天荒被人挂了电话，还听见了带着嫌弃的一句“还有事吗”。 “我有没有事关你什么事。” 又说她，苏叶心情肉眼可见变得不好，小脸一沉，不说话。 荣怜第一次碰见这种拱火掐架开个头就闭嘴的人，她伸出手指还没开始抖落，就见脑磁仪上面的线条在缓缓波动。 “姐姐！”荣怜一惊一乍，跑到荣念慈床边，像是被堵住嘴灌了一瓶清洁剂，张口瞬间变得干净又礼貌，“你又有意识了？” 第8章 开心 荣怜对苏叶说：“她什么时候动的？” 苏叶装聋作哑。 荣怜去调记录，刚伸手碰到脑磁仪，就见巴掌从上面穿了过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投影。 第14章 她脸色黑下来，扭头使唤苏叶：“查一下，姐姐的脑波什么时候动的。” 苏叶起身，直接开门出去，“嘭”一下甩上门。 荣怜：…… 最后荣怜一个人在屋子里跳脚，还是管家系统及时蹦出来，给她调取监控。 荣怜愤愤地盯着监控，尤其看见苏叶碰到荣念慈手掌时，脑磁仪忽然开始波动，表情更愤怒了。 愤怒中，还掺杂了一点嫉妒和心酸。 “姐姐是不是早就喜欢她了。”荣怜说。 管家系统不方便和她沟通，撤了监控，关了屋里的灯，默不作声。 荣怜一个人投了会儿影，她那边的风暴更大了，吹得她几乎要摔在雪里，没过几秒，信号就断了。 管家系统说：“荣怜估计在南极的地热公司出差。” 荣怜不擅长电子科技，她负责的是荣家的边缘产业，大部分都在国外，十几岁开始就在外面，荣家也不怎么让她回来。 “挺好的，”荣念慈看了一眼就撤回视线，淡淡道，“到处跑跑，长见识。” 管家系统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转眼就见荣念慈打开监控面板，在三百多个视频里找苏叶的身影。 那散着头发的后脑勺，半点都看不出其他情绪。 管家系统闭了嘴，走上前帮她把左下角的屏幕放大，将苏叶调出来。 苏叶正在一楼的花房里，一手把窗户关上，摸了摸土壤的湿度，提了个水壶开始浇水。 那盆绿油油的多刺埋在沙子里面，没多久就被水给埋了。 监控里，看不出来她的表情，大概是“==”。 “她不开心，”荣念慈瞅了几眼，下定论，“从刚才开始就不开心。” 管家系统爱莫能助：“在下实在不知道，苏叶小姐为什么在对你耍流氓之后就没了兴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了就丢？” 荣念慈在心里“呸”了一声，嘴上不服输：“谁吃了，吃谁了，我老婆那是骄矜。” 管家系统发出毫无起伏的电子音：“骄矜地用浇水泄愤吗？” 被人喊骄矜的本人甩开水壶，瞅了会儿从花盆地下溢出来的水，挑了张藤椅坐下，闭眼晒太阳。 多刺在充满水的沙子里哀嚎尖叫，可惜植物的生物波太过微弱，管家系统检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任由它挣扎崩溃。 谁让苏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呢，植物什么的，爱死死吧，荣念慈可是个昏君。 之后的几天，苏叶除了按时去荣念慈屋子里给人按摩洗漱外，都不会进她的房间。 就连基本的擦洗工作，也心不在焉，不会看着她，也不会多么热切，只是照顾荣念慈似乎成了她的本能，尽管被这样敷衍地照顾着，荣念慈的身体指标也在一天天变好。 除了苏叶变得越发沉默。 苏叶不开心，荣念慈也没了作妖的心思，一时间安静了不少。 管家系统用工资给自己买了一堆电子零食，拆封后捏着吃，顺便递给荣念慈一包瓜子：“要不要尝尝。” 荣念慈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却没有嗑。 “铁钉这几天怎么没出来？”荣念慈忽然问。 管家系统捏出一粒瓜子扔嘴里，“苏叶老实不作妖，它没事出来干什么，别的事儿都有机械人去做。” 荣念慈觉得她的逻辑不对劲：“图钉不是苏叶的小管家吗，她不应该跟在苏叶后面为她解决一切需求吗？” 管家系统“咔滋”说：“是嘛，需求分层次，苏叶只有基本需求，用不到人工智能，她就不会出来。” 瓜子捏碎在掌心里，发出“哔啵”的轻微声响，管家系统回了神，瞥向荣念慈，对上一双面无表情的眸子。 愣了三秒，管家系统裹挟着瓜子迅速离开：“我这就让钉钉出去。” 钉钉以一种被人踢在屁股踹出来的姿势，从墙里跌落。 呈“大”字形掉在苏叶前行的路上。 苏叶往后蹦了一下，看清是谁，蹲下来把她扶起来。 钉钉反手攥住苏叶的手腕，医疗系统全速运转，通过和苏叶的接触，审查她体内的全部信息。 苏叶怔愣半晌，动了动手。 钉钉放开她，漆黑的眼睛亮了灯：“小主人，你的心情很差，气郁血滞，好像有心事。” 苏叶抿了抿嘴唇，眼神垂下来，正午的阳光打在她漆黑的眼瞳里，衬得她冷冷清清的。 “我想离开荣家。”苏叶说。 钉钉眼睛眨了眨，瞬间黑屏。 苏叶敲她的额头，屈起手指扣了一下，感觉有点疼，就换成巴掌拍。 “咣咣”两下，钉钉又亮了。 “小主人，你别吓我呀，”钉钉开启疯狂旋转模式，“咱们出不去的！” 苏叶抬头，将视线放在门外。荣家的别墅建筑面积不算很大，大的是别墅外围，有草场、湖水、花园和一圈安全房，外面还有连绵的高墙，高墙之外，是电流形成的防护罩，任何试图进入别墅的人，在触及防护罩的时候，就已经被电晕了。 密不透风，却无处可逃。 苏叶在这样的别墅里待了四年，她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小主人，你不想陪主人养病吗？”钉钉简直要崩溃，天呐，她只是一个刚出生的智能，为什么要接这么棘手的任务！ 苏叶摇了摇头：“想的。我会陪她。” 第15章 监控加监听的荣念慈愣了一瞬，感觉心尖被轻轻挠了一下，还没等她好好体悟这股情绪，就听苏叶继续说：“周末，去散心。” 苏叶不是贴身保姆，她有自己的周末，不过上辈子她挂念荣念慈，从来都没想过要歇周末。 钉钉纠结着提醒她：“周末也不能出门。” 荣家是高级戒严的状态，管家系统对外封闭，门是开不了的。 苏叶垂下目光，听不出任何情绪：“嗯。” 钉钉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叶后面，却一整天再没听见苏叶开口。 荣念慈心尖发颤，忍不住又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大约篮球大小。 管家系统闪了闪，见荣念慈没赶她，便化成小一点的篮球和她并肩靠在墙角罚站。 “家主，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管家系统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荣念慈没和她客气，没好气道：“说。” 管家系统犹犹豫豫：“感觉家主出事以来，心思重了不少。” 何止是心思重，荣念慈想，她这是从刀山火海里滚了一遭，死都死过一回的人，临死前身上那点行将就木的暮气还没散干净就重生回来，她是这样，苏叶也是这样，也不怪铛铛看出来。 荣念慈开了个玩笑：“我做了个很长的噩梦，大概有四五年那样长，梦的尽头不怎么样。” 管家系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什么梦，咱们可以试着解梦？” “解梦倒是不重要，”荣念慈语气低下来，眼神恢复清明，意有所指道，“找到制造噩梦的人，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管家系统小心试探道：“家主在说害你的人吗？可我已经全部查杀过，没有找出那串代码的归属，是我太笨了。” 荣念慈笑了笑：“你是从初始智能一直升级过来的，妈妈夸你是百年来最优秀的人工智能，哦对，百年指的是上下一百年，你要是笨，那荣家仰仗的智能科技算什么东西。” 管家系统并没有被她安慰到，提到这件事就想自闭，荣念慈拍了拍手站起来，若无其事道：“那串代码不用查了，要杀我的人总归就那么几个，出去找找不就知道了？” 管家系统闪了闪：“？” 荣念慈一般不与外界结怨，荣家是南城独一无二的世家。亚欧板块上，东西南北中五城都有龙头世家，龙头的意思，就是一骑绝尘，霸占统治地位，不会有能和他们battle的势力。 他们的斗争，一般都是在内部，内部的争权夺利，好一点的是为了抢地盘，荣怜的地盘就算不上好，流放到南极苦寒之地，她眼馋二伯荣运的东北沿海的渔场很久了。最坏的就是争夺继承权，那是要对家主动手的事，不成功就会死很惨，成了就是功成名就。 很不幸，荣念慈上辈子就败下阵来，死也不知道是谁要杀她。 漫长的沉默之后，荣念慈说：“给我捏个人，我要出门。” 第9章 出门 在意识空间里捏人倒是好说，但荣念慈要的是正儿八经的实体人。 实体人不仅要有实体，最重要的还得要公民身份。 管家系统费了一番功夫，做出了虚拟主卡，又找来一个模子，做了个仿真人。 荣念慈挑剔了好一番，从身材挑剔到头发丝的颜色，最后盯着仿真人的皮肤说不够通透，气得管家系统当场就想给她捏出一脸青春痘。 幸好荣念慈心思不在这里，挑剔一会儿就跑到监控面前观妻，管家系统这才成功把人捏出来。 “善意提醒，我们这个时代掌握的量子力学非常浅薄，虽然能将你的意识复刻到仿真人体内，同时保留你的正本，但最好还是不要受伤，尤其是你的脑袋。”管家系统絮叨着嘱咐荣念慈各类事项。 荣念慈嗯嗯啊啊地应下，她对这方面的研究很深，知道脑磁仪撑起来的量子场有多大潜力，同时也会带来巨大隐患，像是人类捏着一款时刻发生形变的武器，看似是人类在驾驭，实则并没有太多把握。 “今教授，”管家系统将荣念慈的意识拓刻在仿真人脑海的芯片里，轻声喊道，“能听见吗？” 只见卧室里身材完美的东方女人闭着眼，两秒后，眼睫颤抖，倏而睁开。 她在镜子面前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新躯体，接过系统购置的衣物和行李，换好后下楼。 然后，就和正要上楼的苏叶打了个照面。 荣念慈做贼心虚地停下脚步。 苏叶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蹙起眉头，“你是谁？” 她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很少看见其他人。 荣念慈轻咳一声，伸出手来：“你好，我是今麦儿，海洋方面的专家。荣家有一份合同需要我亲自来签。” 苏叶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掌，手指修长，掌心光滑白皙。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上去：“我叫苏叶。” 荣念慈冲她微笑：“苏叶小姐你好。” “你是专家？”苏叶好奇道。 荣念慈大言不惭地点头：“非常专家。” 苏叶默了几秒：“你要出门？” 荣念慈说：“对，我们大学有个研究项目需要实地勘察，我要去南海。” 苏叶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这……”荣念慈把锅推出去，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不知道。” 苏叶看向她身后的门：“是管家系统放你进来的。” 第16章 荣念慈点头。 苏叶的小脑袋飞速运转，笃定道：“你能出去，我也能。” 她又不是签了卖身契，门禁可以放人进出，那么她也可以。 管家系统在荣念慈脑海里凉凉道：“点你呢。” 荣念慈装死，不想回应。 苏叶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行李箱拉手，活活一幅“跟定你”的样子。 荣念慈拽了一下，没拽动。 这孩子，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管家系统提醒：“悬浮车还有九分钟到达门口。” 荣念慈面部抽搐，“那什么，苏叶小姐，我说了不算。” 苏叶点头：“你走你的。” 荣念慈试图和她讲道理：“小姑娘，你蹭着我的权限出门，我可是要吃责任的。” 苏叶抓得更紧一点：“没不让我出去。” 脚步又僵持在这里。 管家系统说：“你要实在不想放人，我把她打晕怎么样？” 话音刚落，荣念慈跳脚回应：“你敢？！” 管家系统：…… 荣念慈有点烦躁，对系统说：“我怕外面不安全。” 她是真的怕，目前来说，只要她昏迷一日，管家系统权限封闭，就不会有人钻到空子，荣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到了外面就不一定了。 她不是没看见苏叶这几天失落的样子，可她还是不敢放人出门。 长久的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苏叶踩在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拽着人家的行李箱，拦在别人面前。 她是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僵持了一会儿，自觉已经很过分了，但对自由的迫切让她放不开手。 重生前的那几年，虽然已经和荣念慈离婚，但她的人身自由还是受到了来自家族的约束。 离婚前，她被困在这座名为荣念慈的牢笼里；离后，她还是不得自由。 她不是个爱玩爱闹的人，却也受不住长久的禁闭生活。 她想出去，想呼吸外界的空气，想自由自在地玩一会儿，哪怕就一小会儿。 “你怎么哭了？”荣念慈瞥见苏叶垂下的脸颊旁有一点晶莹闪过，当即慌了手脚，笨拙地给她擦泪，“别哭啊，有事好好商量。” 苏叶小声说着“对不起”，手却攥得更紧，“我想出去。” 眼泪刚擦掉就有更多涌出来，苏叶的眼睛简直像个水龙头，一开闸就收不住，荣念慈受不了了，败下阵来。 “我帮你问一下管家系统，好不好？”荣念慈叹气。 苏叶抬起头，哭过的脸透出被水浸过的质感，可怜极了。 苏叶冲着最近的墙壁喊了声“钉钉”，等钉钉出来后，她指了下荣念慈，“你可不可以再帮我问一下你的老大，能不能放我出去啊？” 看见苏叶哭，钉钉躲在墙后已经急死了，闻言疯狂点头，“钉钉帮小主人问。” 管家系统同时被荣念慈和钉钉两个人轰炸，脑子都要裂了。 她对荣念慈敷衍道：“嗯，好，去吧，我一直都同意啊，你自己的人当然自己负责啊。” 她对钉钉暴躁道：“催催催催个鸟啊，去去去你也去！” 半个小时后，苏叶提着小一圈的行李箱，手腕上绑着缩成手表样式的钉钉，跟在“今麦儿”身后出了门。 一路上，荣念慈都在念叨她：“因为你要出门，所以我的任务不得不多了一项，就是带着你。” 苏叶真心实意地表达歉意：“对不起，我有一点微薄的储蓄，可以都给你。” 荣念慈撇了撇嘴，“你自己留着吧。” 苏叶认真说：“我会很乖的。你能带我出来，我肯定听你的话。” 苏叶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能看出来是真的心情好，荣念慈听着听着也没了气，叹道：“你可要说到做到，跟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许走开。” 苏叶点头：“嗯！” 南城占地面积广，虽然比不上北城幅员辽阔，但因为沿海，领海面积广大。 两人转到海上电磁车，一路上迎着海风飞驰而过，偶尔中转时，还能看见跃出海面的鱼，波光粼粼。 苏叶趴在窗户上看，每一帧景色都不想错过。 “海豚！”苏叶发出一声惊呼。 苏叶连后脑勺都透出股兴奋，荣念慈勾了勾嘴角，想摸一把，想起自己现在是今麦儿，抬起的手顿在空中。 苏叶回头，就见荣念慈一幅吃瘪的模样。 苏叶试探着伸出手，在她举起的掌心上拍了一下，转过头继续看风景。 荣念慈：…… 她叹了口气。 傻人有傻福，出来一趟，就当陪她吧。 两人去的地方有一个大型的填海造田项目，荣念慈上辈子把精力都放在公司内部，查找是谁动了公司权限，直到身体拖不住，苟延残喘的那几个月，才发现了一点别的线索。 填海造田这一块是荣华抢到的项目，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荣华无疑是他们几个人里除荣念慈之外最有钱的一个。 对于荣家来说，钱只能算一个数字，看一个人的势力大小，并不是依靠金钱来计量的，所以谁的钱多一点，谁少一点，并不会引人注目。 □□华也太有钱了点。 荣念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调查，发现了一点眉目。 填海造田的项目以往都是城政部门负责，荣家只能合作，但荣华却能独揽全权，查来查去，竟然发现沿海这块土地，沿岸几百公里，都是荣华的。 第17章 荣华对这个项目的野心，昭然若揭。 “前面，是海怪吗？”耳边传来苏叶疑惑的询问。 荣念慈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那是大型海上作业机。” “做什么的，捞鱼吗？”苏叶问。 荣念慈摇头说：“不是，填海造田。” 苏叶只在课本上听过这句话，眼神放光道：“好厉害。” 她说完就问：“为什么？” 荣念慈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问什么：“因为土地是一种资源，用陆地的材料填平海面，就能获得新的土地。” 如今人类的生存面积不断减少，填海造田项目无疑能获得巨大的利润。 “你来考察这个项目，”苏叶想起她说的话，“我们以后都在海边？” 荣念慈点了点头：“开心吗？” “嗯！” 苏叶露出重生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荣念慈看着她，扶住额头，内心情不自禁软成一片。 那点因为带她出门而升起的焦躁和担忧，散了个一干二净。 第10章 游玩 两人一落地，就有人举着牌子迎接。 那人头顶浮着一块虚拟投影，上面写着“欢迎今教授莅临指导”，胸前的衣服上刻着荣家的logo。 荣念慈下车后朝他走去，伸手和他交握，同时递出一封信件：“院长让我捎来的。” 那人反复确认荣念慈和照片上的人，确认完毕后笑了一下：“多谢，今教授能来考察我们这个项目，是我们的荣幸。” 荣念慈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是我该感谢你们对南城大学的支持。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今教授舟车劳顿，我们准备了酒席，还请您赏脸。”男人开口道。 荣念慈面色不动，“不用，也就二十分钟的事儿，眯一会儿的时间都不够，不劳顿。” 男人：…… 客套的话被堵回去，男人又说：“那先去酒店吧，我们给您准备了套间，您可以先去看一下，有什么需求可以提。” 荣念慈温和一笑：“不妨事，能睡人就行。我想四处看看，不知方不方便。” 男人仍旧笑着：“那让我来带今教授逛一下吧。” 荣念慈点头：“去哪里？” 男人调出地图，指着其中一个工厂说：“这是我们处理陆地材料的工厂，今教授可以参观。” 荣念慈并不想去他们准备好的地方：“挺好，下次再去。” 男人陆续又提了几个地方，都被荣念慈驳回，无奈道：“今教授想去哪里？” 荣念慈捏着小指骨，眯起眼睛瞅向海面，忽然岔开话题：“今晚应该有潮。” 男人顿了一下，“是的，每月二十三号左右，会有一次涨潮。” 荣念慈抬步就走：“那我得提前约好观潮台，不能错过了。” 等男人回过神的时候，荣念慈已经大步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男人慢半拍地追过去，紧赶慢赶和她上了同一辆车。 “今教授，”男人没料到她的行事风格如此雷厉风行，说话急了些，“我们有给您配的专车。” 荣念慈摆手，随意道：“专车还得配司机，我喜欢打车，去哪里都方便。” 望着荣念慈油盐不进的样子，男人沉默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苏叶夹在男人和荣念慈中间，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低下头摆弄她的腕表。 男人负责迎接，性格自然圆滑世故，没过一会儿就调整好心态，和苏叶搭起讪来：“你是今教授的助理吗？” 苏叶看着他不说话。 男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为什么这么看我？” 苏叶还是没反应。 荣念慈碰了她一下：“可以说。” 苏叶摇头道：“不是，我是蹭车的。” 男人：？ “不知您怎么称呼？”男人继续问。 苏叶的嘴巴又黏上了，盯着他不说话。 男人：…… 车厢里，响起荣念慈一声笑，她扶住苏叶的肩膀，身体靠后，对男人说：“不用费心接待我们，你们应该知道我的研究方向，海洋资源与人类社会学，主要还是考察人类社会，让我们在这里随意转就行。” “那可不行，来者是客，我还是跟着你们更安全，”男人停了一下，煞有其事道，“今教授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治安并不好，经常会有命案发生，一到晚上，如果身边没有同伴，会被坏人盯上，尤其是女孩子，非常危险的。” 荣念慈与他默默对视，并没有因为他的叙述而产生表情波动。 男人夸张完，没看见想要的反应，扭头问苏叶道：“小姑娘，你觉得呢？” 苏叶抬起头：“嗯？你说了什么？” 男人：…… 荣念慈终于接了话茬：“有命案啊。” 男人说：“对，抢劫，杀人，放火什么的。” 苏叶这下听清楚了，她有点害怕地紧抿嘴唇，手指下意识揪住衣角。 荣念慈按住苏叶的手掌换了个方向，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几寸。 她说：“填海造田项目与当地社会刑事犯罪率升高的关联性，我更得研究一下了。” 男人试图挣扎：“今教授，你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女人。” 荣念慈手掌搭在苏叶肩头，点了点，她嘴角漫不经心的弧度放了下来：“哦？我倒是不知道，都二十八世纪了，人类在世上存活还得靠性别优势。” 第18章 今麦儿的形象是管家系统按照荣念慈的审美捏的，眼尾狭长上扬，天生的柳叶眼，眼皮窄而深，目光掠向眼尾时，会留下凌厉的光影。 她冷眼看向男人，里面有不耐，厌烦，和警告。 男人本来还欲再劝，触及荣念慈的目光，不知为何，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那来自上位者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压迫感，令他心脏的血液冷了一瞬，周身温度都凉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荣念慈知道，这块项目荣华盯得紧，很警惕外来人员窥探，但没想到从她们踏进这里开始，就有人多方阻拦。 她现在是“今麦儿”，只是个大学教授，都会被严加看管，更不用说那些问询而来的记者。 车厢一时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苏叶打了个哈欠，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眼皮半垂，没过多久就意识模糊了，等她醒来，车子已经停下。 车子停靠在海边一处大平台，她身上搭了条毛毯，车内温度刚刚好。 苏叶望着毛毯，怔楞了好一会儿。 下车，司机在一旁喝茶，荣念慈和男人靠在平台上看海。 苏叶走过去，双手捧着毛毯还给荣念慈：“谢谢。” 荣念慈正在说话，回头看她一眼，随意抬手摸向她的头。 苏叶一动不动，那只手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顿了一下，忽然转弯，拎走她怀里的毛毯。 苏叶眨了眨眼，退到荣念慈身边。 “睡好了没，”荣念慈问她，“我们等会儿可要在这里等到晚上十二点，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 苏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困。 她看向后面，伸出手指：“司机？” 荣念慈不甚在意道：“租了他的车，给钱了，你别管。” 苏叶“哦”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 男人在一边看着她俩，感觉她们的相处模式有点奇怪。 “苏叶小姐很可爱啊，”男人起了个话头，“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也跟着今教授出门考察？” 荣念慈说：“涨一次潮，你们得返工好几天吧？” 男人：“……” “话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荣念慈露出歉意的表情，正襟危坐道，“不知怎么称呼你？” 男人说出自己的名字，“杨雷，负责接待，叫我小杨就好。” “小杨啊，”荣念慈换成一幅语重心长的模样，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有好奇心是好事，但年纪轻轻的，总不好鼠目寸光，对吧？你这么跟着我俩，谁也不方便。” 男人默不作声地把荣念慈的手掂下来，笑容无懈可击，“今教授说的哪里话，我们是怕接待不好，要是您们有什么危险，我们吃罪不起。” 荣念慈没有说话，只露出一脸看小孩撒泼打滚的神秘微笑，跟看傻子似的。 男人气不过，说：“而且，我今年三十七岁，看起来年轻，实际年龄比今教授还要大一些。” 荣念慈仍旧笑着，“是嘛，人老就罢了，何必要成精。” 男人：“……” 眼看男人被气到一边狂怼手腕，估计在和谁发消息，荣念慈身心舒爽了，溜溜达达到苏叶身边。 苏叶抬头看她，嘴角挂着乖巧的弧度。 荣念慈从包里掏出一个圆鼓鼓的干果，随手给她：“你先吃，我下去海边看看。” 苏叶捧着和她巴掌差不多大的干果：“下海？” “不是下海，”荣念慈笑了，“去收集点海水，做成分分析。” 苏叶听明白了，听话点头：“嗯，我等你。” 荣念慈走出五步，又撤回来，眉头拧着。 苏叶：？ 她问，“有事？” 第11章 海水 荣念慈憋了几秒，伸出一根手指，按住苏叶额角的小翘毛。 “头发乱了。” 苏叶把干果放在大腿上，用肚子和大腿夹住，腾出手扒拉头发。 荣念慈捏住她的手腕，表情一言难尽，“更乱了。” 苏叶抿了抿唇，“哦。” 荣念慈在她旁边转悠几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海边挺危险的，无论是海水还是沙滩，恐怕污染物的含量都得超标。 可留她在台上，和那什么老杨在一起，荣念慈心里更膈应。 苏叶站起来，干果滚到地上，她跑去追，在荣念慈身边追了两圈半，整个人扑倒地上，按住干果。 她顶着一头散开的头发，抬头冲着荣念慈笑：“好呀！” 荣念慈叹气，将人提起来，抽出湿巾，展开苏叶的掌心给人擦手，然后用擦完手的湿巾把干果包住，抱到自己怀里，认命道：“走吧。” 苏叶听话地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听见前面的人自言自语道：“小朋友天天不看路，没我可怎么办。” 苏叶的刷地侧头，盯着荣念慈的背影。 荣念慈回头，就见苏叶脚步放缓，似乎沉浸在什么回忆里，目光都变得柔和了。 荣念慈打了个响指：“醒醒。” 苏叶的目光还有点怔，呆呆地看着她。 荣念慈仿佛对她经常走神这件事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走啦。” 苏叶默了两秒，紧紧跟上去。 荣念慈走下楼梯，来到海边。 南城临海广阔，蔚蓝深邃，浅滩的水透明清澈，从肉眼来看，几乎可以算得上“水质极佳”。 第19章 迎面吹了会儿海风，荣念慈插着兜四处走，最后绕回苏叶面前。 “喜欢这里吗？” 苏叶从刚开始就在好奇张望，但是没一小会儿就停下逡巡的目光，安静等在原地。 出乎意料，苏叶摇头说，“不喜欢。” 荣念慈好奇问：“说来听听。” 苏叶眺望海平面，平静说，“没有鱼。” 荣念慈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不住笑道：“聪明。” 看一个地方的水质干不干净，除了肉眼可见的清澈度，还有是否有生物存在。 生物是一个圈，没有鱼的海，又怎么能称得上是海？ 苏叶虽然心思单纯，但看得很清。 “为什么。”苏叶说。 荣念慈蹲下来，笑眯眯地招手，“来，帮我打开行李箱，把里面漏斗样子的东西拿出来。” 苏叶照做。 那是一个水质检测仪，很基础的款式。 荣念慈给苏叶戴上一次性隔离手套，指挥她，“盛一点水放上去。” 苏叶用手捧了点水回来，放到里面。 没一会儿，检测仪就闪了光，光屏上显示一长串字符。 荣念慈说，“能看懂吗？” 苏叶点头，“一点点。” 荣念慈就用手指着念给她听。 “重金属超标，藻类孢子的数量极低，”荣念慈说，“这片海域已经不适合鱼类生存了。” 苏叶眼眉间浮现一抹明显的担忧，“为什么。” 荣念慈老神在在地想了一会儿，“这就不知道了。” 苏叶垂下目光，手指焦急地揪在一起。 荣念慈说，“想看见海豚吗？” 苏叶，“嗯。" 日头向西落，海面由蔚蓝色向斑驳的橘黄过渡，在海滩上撒下浓淡不一的阴影。 “那咱们就去找找，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荣念慈将掌心的沙子拍掉，看向观潮台，那里正被夕阳分割成明暗两个光影，“要一起吗？” 苏叶跟着站起来，去拽荣念慈的衣角。她顿了一下，手掌向上合拢，揪住更多布料攥紧，“一起。” 荣念慈两人速战速决，等她们上台的时候，男人似乎刚结束一个通话，面色有点难看。 他走过来，态度依然算不上差，“今教授，您的晚饭会有专人送过来，涨潮会在晚上九点开始，十一点到达高峰，您想在什么时候用晚饭呢？” 话说得漂亮，实则在讽刺荣念慈不肯赏脸去吃酒席，他们还得把饭送过来。 荣念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兴致恹恹道：“都行。” 说完她就和苏叶找了个地方坐下，智能行李箱一直跟着她们。 男人瞥了眼她们的行李，样式普通又简单，没怎么上心。 知道荣念慈不愿意他跟着，男人也没再上前，选了个能有点距离但看见她们的地方坐下。 苏叶低头鼓捣自己的手腕，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荣念慈她们两人能听见。 “钉钉，照片。” 手腕上弹出一个虚拟屏，半个巴掌大小，上面有几十张照片，都是苏叶沿途让钉钉拍的。 钉钉的摄像技术很好，本来就是高标准人工智能，动态捕捉素质非常不错，照片的构图和清晰度都没话说。 苏叶从最开始往后翻，一张一张看得非常仔细。 “啪”，额头被拍了一下，苏叶捂着头看肇事者。 荣念慈没收手，掌心屈起，剩下一根手指，抵住苏叶的额头，“离远点，脸都快埋进去了。” 苏叶听话远离，又凑近，“看不清。” 荣念慈直接上手给她放大，手腕被苏叶攥住。 “会被看见。”苏叶神神秘秘地捏紧荣念慈的手。 手腕的触感很细腻，来自少女柔嫩的肌肤。 苏叶是个小火炉，常年体温高，掌心干燥温暖，像是一块包裹严密的暖贴敷在手腕上。 荣念慈贪恋这点温度，一时没有动作。 苏叶说话后会等别人反应，荣念慈没回复，她就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半晌，荣念慈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好。” 苏叶松开她的手。 荣念慈嘴角的笑意便没那么明显了。 几分钟后，苏叶的声音响起，有几分雀跃。 “鱼，变少了。” 荣念慈睁开眼，前面按照顺序排列一长串照片，上面的鱼都被标出来了。 “一群，六个，两个，没了。”苏叶在说跃出海面的鱼的数量。 “真聪明，”荣念慈抬手，顿住，收回来按在后脑勺，“说明越往南，水质越差。” “一下子没了。”苏叶又说。 荣念慈淡笑道：“对，进入填海造田项目地之后，一下子就没了。” 苏叶脸色严肃：“这样不好。” 荣念慈乐得逗她，“怎么不好？” “人会喝水，”苏叶皱眉，“鱼死了，我们也会死。” 荣念慈乐不可支，“都知道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啦。” 笑了一会儿，荣念慈渐渐收敛，正经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苏叶想了想，“合同？” 荣念慈点头又摇头，“还有一则新闻。” 她说，南边海域有人得了怪病，具体怎么个怪法，一发出来就被屏蔽。 “消息被压下去，来调查的记者一无所获，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第20章 第12章 真心 苏叶虽然无心之言，但也一语中的。 荣念慈就是为了这桩事情而来。 上辈子她只查到了填海造田项目为荣华带来了极大的利润，却没别的头绪。 重生回来的这几天，她让管家系统监控全网找线索，就发现了这样一条新闻。 填海造田项目是惠利民生的大好事，怎么会沾上这种孽。 而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在这样科技发达的大数据时代，工程材料的监管应该是严之又严，那些脏东西是怎么流进海里的？ 苏叶有点害怕，侧头看海。 荣念慈声音很轻，说出话的瞬间就消散在空气中，“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荣念慈有种预感，弄懂这件事，对她的困境，也许会有点帮助。 苏叶想的东西不多，她本能地跟在荣念慈身后，这个女人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让她情不自禁靠近。 “我跟着你。”苏叶说。 荣念慈瞅她一会儿，笑了，“小孩，我允许你跟着。” 两人的晚饭姗姗来迟，八荤四素，看样子是从酒席上直接撤下来的，本来是七八个人的标准，现在全都给她们两人送来。 一大桌子菜，臊着谁呢。 荣念慈丝毫不觉得不妥，拿起筷子就吃，还招呼苏叶一起。 苏叶端着碗站起来，每道菜捡一点，堆成小山，然后坐回自己的地方小口吃着。 “老杨，来点？”荣念慈招呼男人来吃饭。 男人的眼角似乎抽了一下，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不用。” 荣念慈不见外道：“中年男人的发福不能用节食来对抗，运动是最健康的方式。” 苏叶抬起头，视线落在男人的肚子上，眼睛睁大了一些。 男人的脸色黑如锅底，拽着外套裹紧，背过身去。 荣念慈脸上的笑意消散，在苏叶碗里放了片解毒泡腾片，小声说，“少吃点。” 苏叶嚼青菜的动作停下，用纸巾把嘴里的饭吐出来包好，扔垃圾桶里。 荣念慈吃得不多，苏叶一口一包，碗里冒尖的菜都进了垃圾桶。 荣念慈瞥见这一幕，又好笑又无奈，“怎么跟个仓鼠似的。人家仓鼠是一口一口攒吃的，你是攒到垃圾桶里。” 苏叶擦嘴，“我吃饱了。” 荣念慈说，“小孩不能撒谎哦。” 苏叶抬眼，眼瞳漆黑，倒映着荣念慈促狭的笑意，“那我收回。” “这么乖啊。”荣念慈说。 苏叶眨了眨眼，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荣念慈这个身体是仿真人，不怕毒，她漫不经心地每道菜都吃了点，放下筷子。 “知道我们要看什么吗？”荣念慈说。 苏叶，“潮汐。” 荣念慈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苏叶坐过来，苏叶这样听话，她倒是越想多说几句，“知道为什么看潮汐吗？” 苏叶没有第一时间摇头，她开始思考，只是速度慢了些，等过去好一会儿才试探道：“由干净变得不干净。” “我看它干不干净做什么？”荣念慈故意这样问。 苏叶见她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一时间有点急。 “外面的海水，干净。”苏叶开始比划，眉毛都飞起来了，手忙脚乱的。 荣念慈见她这副模样很好玩，也是许久没见过，稀罕地看了好一会儿，见她是真的急了，才慢悠悠道：“看海水是怎么被污染的，对不对？” 苏叶的手臂垂下来，“嗯。” 荣念慈说，“你说的也没错。每一次涨潮，都会将海洋推向陆地，那些不牢固的边缘，会被海水冲散开。就算不冲散，海水常年累月与陆地接壤，只要材料有问题，海水肯定会受到影响。” 苏叶听不太懂她的话，只是下意识更偏向干净的海水。 苏叶向来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学生，从小被教育要爱护自然，她也是这么做的，“不能乱扔垃圾。” 她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一板一眼，也不会开玩笑，任何话到了她嘴里，都会变得干净又直接。 荣念慈手痒，想捏一把她的脸蛋。 她克制住自己的冲动，默念三边“我是今麦儿”，猛拍大腿。 苏叶被她的动作搞迷糊了，疑惑道：“有蚊子吗？” 荣念慈摊开手掌让她看，“红了。” 苏叶食指指腹轻轻摩擦，嘴巴一撅，轻轻吹气，“不痛。” 荣念慈猝然攥拳，将苏叶的手指包裹在掌心里。 苏叶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小朋友不要乱动哦。”荣念慈声音有点低哑。 苏叶安静下来，眼睛都不眨了。 半分钟后，荣念慈平复呼吸，放开她的手。 “对，你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往大海里乱扔垃圾，”荣念慈咬牙说，“有些垃圾还不如我们苏叶懂事呢。” 苏叶没听懂她的拟人化比喻，“苏叶不是垃圾。” 荣念慈忍不住了，摸了摸她垂在脸颊的碎发，“当然，你是最听话的好孩子。” 苏叶能听懂别人的语气，荣念慈从始至终都没有嘲讽她，也没有对她发火，苏叶喜欢和她说话。 “不听话，会被关禁闭。”苏叶认真解释，“今教授被关过禁闭吗？” 谁敢关她的禁闭啊。 不过小孩子肯定会被家长教训，荣念慈的母亲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加上性格好胜，从小就对荣念慈有极高的培养标准，小时候的荣念慈三天两头就要被母亲训斥，最严重还会让她面壁思过。 第21章 但也仅此而已了，这年头，生个小孩不容易，但凡懂事点的家族都会好好培养下一代，关禁闭这种徒留孩童心理阴影，增加孩子性格扭曲概率的事，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去做。 “没有。”荣念慈如实说。 苏叶目光变得羡慕，“今教授从小一定很听话。” 荣念慈就笑了，“不，我很皮的。” 苏叶也理解，“那你一定很富有。” 荣念慈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有人爱你，你被爱过，你很富足。”苏叶望着面前虚空一点发呆，“但我很穷。很穷很穷。” 一时间，苏叶仿佛成熟了几十岁，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艳羡的味道，只是平铺直叙，淡淡地说着一些发生过的事实。 但这些事情，已经足以让荣念慈体悟到满腔的酸涩与苦闷。 “我有个问题，”荣念慈直视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嫁给荣家家主。据我所知，他们那种人，不怎么会爱人。” 苏叶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一下。 “我知道呀，”苏叶说，“书上说，上位者，习惯了，践踏别人的真心。” 她停了一瞬，又说，“他们没有真心。” 荣念慈呼吸一窒，“那你为什么……” “因为，”苏叶打断荣念慈的话，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不仔细根本听不到，“喜欢她。” 第13章 赶走 海风咸湿，包裹着颗粒感吹在脸上，带来舒爽又黏腻的触感。 胸腔里跃动的心脏，似乎被一个小爪子伸出来轻轻挠了一下。 荣念慈迅速移开视线，盯着面前的地板缝发呆。 苏叶兀自说着话，“她也不怎么富有。我们在一起，好一点。” 荣念慈扯开一个微笑，强颜道：“她哪里不富有，她是南城最有钱的人，大把的人等着去爱她，她天天活在荣耀与闪光灯里，权势滔天，气焰嚣张，你完全不必为她操心。” 苏叶没说对，也没否认，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那我多爱我自己。” 荣念慈说，“这才对。” 过了好一会儿，荣念慈把胸腔里复杂难言的滋味给压下去。 她招招手，让旁边的服务机器人把剩下的饭菜全部打包。 男人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往这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走过来。 “今教授，您这是要打包？” 荣念慈，“对啊，这饭菜多好，我们就吃了一点，别浪费啊。” 男人仍旧皱着眉，“酒店里有新鲜的饭菜。” 荣念慈煞有其事地指向其中一盘，“你猜，这是什么。” 男人说，“海鲜荟。” 荣念慈一拍手，“对喽。海鲜多稀罕。” 男人实在不理解，“南城临海，最不缺的就是海鲜。” 荣念慈表示不同意，“海鲜是临海才便宜，你们大老远从几百公里外弄来的海鲜，多金贵啊。” “这怎么从几百公里……” 男人没说完，就见荣念慈眼睛微眯，投来一个审视的目光。 “这么说，这些海鲜都是从含量超标的海里捞出来的？”荣念慈指了指临海，“这就不用隐瞒了吧。” 男人的嘴角抽搐几下，咬牙说，“怎么会，招待客人的原材料，肯定要高标准。” “吃点烂鱼臭虾也死不了，没准这就是附近人的高标准了呢。”荣念慈笑眯眯的。 荣念慈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海域不干净，男人忍了忍，“承建海洋项目会短暂地导致临海水质产生波动，但这都是正常范围内，今教授肯定清楚，等沿海项目一完工，凭借大海强大的自净能力，这点超标完全能够消失。” 荣念慈不接招，她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看情况吧。” 男人刚要说，荣念慈打断他，“嘘，你听。潮汐来了。” 逢月潮汐，是海水对陆地的一场漫长而盛大的亲吻。 它将远海深处的水，不远万里运来，推向陆地，亲吻它裸露的岩石，与细密的沙滩，留下浅滩游鱼作为馈赠。 当然，最大的馈赠，就是干净无污染的海水。 苏叶站起来，走向栏杆处，静静地望着远处深蓝偏黑的海，天气转阴，夕阳落日的美景没有呈现，倒是风雨欲来的催压感，裹挟大量水汽，从远天交接的边缘疾驰而来。 要下雨了。 “杨先生，我说过，我不管环境污染，”荣念慈在大量水汽的凝聚中开口，语气正经而严肃，“我看的是整个城市，是这个城市里的人。” 男人不知道想什么，表情有点吃瘪，也有些憋屈。 荣念慈说，“这个工程有多擦/边，不用说咱们也知道，场面话就不说了，我要是为治理污染来的，就不和你说这些了。” 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气，“感谢今教授配合我们的工作。” 荣念慈笑而不语。 等潮汐蔓延而来，荣念慈让人取了点干净的海水，放到检测仪里。 潮汐来临前问题百出的检测报告瞬间□□干净净的报告覆盖。 荣念慈当着男人的面将历史痕迹删除，“这样，够了吗？” 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点真心实意。 “马上要下雨，今教授和苏叶小姐注意安全，我也要下班了。” 荣念慈笑着颔首，“再见。” 等男人一走，荣念慈立刻丢掉人模狗样的衣冠，懒散地往后一靠，将低跟皮鞋蹬掉，盘腿翘高。 第22章 “真累啊，一天天的。” 苏叶听见她的哀嚎，走过去给她盖了个小薄被。 荣念慈看她，“来，陪姐坐坐。” 苏叶没理她流里流气的话，转身小跑回栏杆处，继续看海。 潮汐的蔓延是浩大的白噪音，荣念慈的视线里倒映着苏叶熟悉的背影，眉眼、鼻尖、耳畔，都似有轻柔的手缓缓按摩。 荣念慈沉沉睡了过去。 一滴雨点落在脸上，荣念慈醒了过来。 睁开眼，外面已经陷入黑夜，旁边有投射的小夜灯，给昏暗的看景台打上一圈朦胧的光影。 荣念慈迟疑了很久才起身。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都一个小时过去了。”荣念慈说。 苏叶头顶撑着一把能量伞坐在荣念慈身边，递过一张纸巾，指了指荣念慈的鼻子，“有水。” 荣念慈不甚在意地抬手擦去，“用什么纸巾，娇气。” 苏叶的手停在空中，顿了一下，唇角翘了翘。 “看过瘾没？”荣念慈边走边说。 苏叶撑伞坐在原地，心情很好，语气也雀跃，“过瘾。” 这里的潮汐会带来两三米的浪，一会儿功夫，水位涨了两米，浅滩都被没过，再远一点，就深不见底。 对于从来没去过海边的人来说，看一次涨潮，能新奇好久。 荣念慈插兜，迎着风醒了会儿神，“过瘾就行，太凉了，咱们回酒店。” 两人打了辆出租车离开，夜深了，车上都是无人驾驶的出租车。 上车后，苏叶开始翻找自己的小包裹。 “你们走哪里都带着你的小包？”荣念慈还没全醒，打着哈欠，顺口一问。 这话一出，荣念慈和苏叶都停下动作。 苏叶没想到别的地方，单纯询问道：“你，怎么知道？” “从你出门开始啊，”荣念慈开始瞎扯，“你看我浑身上下两手空空，一个兜都没有，这都什么年代了，出门在外一个智能行李箱就够了，还带个包，不像样子。” 苏叶丝毫没发觉出来，某人一心虚就话多，倒是捕捉到了她最后一句类似批评的话。 “像样，”苏叶小声反驳，“能装好多东西。” 荣念慈顺嘴就问，“那么小，巴掌大小，还是毛茸茸的，能装什么，小朋友的奶嘴吗？” 苏叶有点不开心，别人这样说她，她的回应都是闭嘴不理人，可面前的人带她出来玩，还处处照顾她，她不能没礼貌，只好继续回答。 “刚才的，纸巾。还有，别人给的东西。” 荣念慈就笑了，“让姐姐看看。” 说完她就去拽，苏叶反应慢，等她抬起头，怀里的包已经被荣念慈拎走了。 “等下……” 荣念慈掏啊掏，“湿巾，纸巾，小本子，咋都是纸。” 苏叶站起来去够，声音弱弱的，有点急：“还给我。” 荣念慈忽然摸到什么，“咦？” 她摊开手，一个断了的卡通发夹躺在掌心。 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爆锤她。 第14章 给钱 卡通的粉金色葡萄，圆滚滚的，一分为二，可以夹住额角的碎发。 左上磕了一角，夹子中间的铁丝也断了，没有弹力，不能再用。 灰扑扑的，藏着岁月不怎么好看的痕迹。 苏叶小心翼翼捏走荣念慈掌心的发夹，扁嘴说，“你不要抢东西，我不开心。” 荣念慈红着眼问，“这是什么？” 苏叶用湿巾把发夹擦干净，包在干净的纸巾里，塞到包里的内层。 “回答姐姐的话。”荣念慈说。 苏叶变成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大有你再问我就生气的苗头。 荣念慈和她互相瞪了两分钟。 “唉，”荣念慈低头揉眼，哭笑不得，“我认输。” 苏叶小声嘟囔，“要道歉。” 荣念慈从善如流，“对不起。” 苏叶点点头，很认真，“下次不要这样。” 荣念慈笑了，车窗映出的倒影在她脸侧上演了一场连环皮影戏，气氛很好，一瞅苏叶没生气，她张嘴就继续跑马，“喜欢发夹啊，姐姐给你买一打。” 说着话她就调出主卡，浏览商场，搜索同款。 “嚯，十二年前的高奢，现在得从珍藏家里收。” 苏叶按灭她的光屏。 “不需要。” 荣念慈眨眼，“买来是给你道歉的。” 苏叶皱眉，“道过了。” “那怎么行，多没诚意，”荣念慈绕开她，三下五除二，下单十几个，“姐姐让你挑。” “我不喜欢那些。”苏叶说。 荣念慈“哎呦”一声，“那你喜欢什么，告诉姐姐？或者，你和我说，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发夹？” 绕来绕去，还是要问最开始的问题。 荣念慈老狗皮不做人，三言两语让自己从不占理变成振振有词。 苏叶哪里见过这种无赖，当场宕机。 苏叶勉力抵抗，“…我不想说。” 荣念慈善解人意，“那就等着收礼物。” 十几个高奢发夹，比苏叶的私房钱都要多，苏叶表示压力巨大。 苏叶，“不想收。” 荣念慈摊手，无奈，“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要怎样。” 苏叶憋了十几秒，磕磕绊绊道：“发夹，是第一个生日礼物。不贵，不需要赔。” 第23章 荣念慈眼眶又红了，“你怎么知道是生日礼物。” 苏叶理所当然，“那天是我生日。我收到的礼物，就是生日礼物。” 随手扔出去的不合心意的配饰，有人当做宝，一言不发地收在包里，贴身带了好多年。 “也许是随手扔的呢，那人亲口祝你生日快乐没，”荣念慈往自己心上插刀，“从来没人给你过生日，那人能搞特殊，记住你的生日？” 苏叶愣住了，想了好久才低下头，“没有。不知道。” 她说话带上嘲讽，刀刀见血，“谁都不记得，就你当个宝。” 苏叶没理她。 荣念慈伸手，“给我，我给你换个更好的。那个都不能戴了，我给你买一百个，天天换着戴。” 苏叶拍了拍包里发夹的位置，“为什么。” 在苏叶的视角里，荣念慈的行为已经有点莫名其妙了。 荣念慈撇嘴，“看不得你这个傻孩子把废物当宝，我心梗，不行啊！” 苏叶小幅度摇头，“不用啦。我不当宝，只是习惯了。以后，要是丢了，就丢了吧。” 这话一出，荣念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管家系统姗姗来迟，观战完毕，言简意赅道：“有因必有果，两个字，爱过。” 荣念慈阴恻恻的：“铛铛，你要是忙，可以出去。” 管家系统换成娇滴滴音色的语音包，“对不起嘛，人家完成家主任务才回来的。一路风餐露宿，代码都丢了好几串呢呜呜呜。” 荣念慈平静无比，“命令，删除全部语音包。” “删除完毕。” 管家系统原厂自带的是御姐音，是荣家前几任家主专门定做的。 每次用这种音色说话，管家系统就浪不起来。 “事情进行得怎么样？”荣念慈懒得再废话，心情不怎么样。 管家系统叹了口气，为好不容易收集的上百款各色风格的语音包哀悼一秒。 “查过了，南城海市的城市基础设施，因为填海造田的项目，很多都加入项目内网，数据进入内网就没了踪迹。” 果然还是有猫腻。 荣念慈捏着小指头，车到了酒店，两人下车，直到走到门口，她还沉浸在思虑中，入门的时候余光瞥见玻璃倒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荣念慈：“？” 人呢？ 回头看，苏叶站在车门前，在数着什么。 荣念慈退回去，看她的手腕，“看什么呢？” 苏叶有点心疼，“车费，好贵。” “车费？”荣念慈许久不坐出租车，凡事不用自己给钱，下午的车费还是接待的男人抢着掏的，这回在想事情，更是记不起要掏钱。 这种出门坐车还要老婆掏钱的事，简直像是一个大巴掌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已经付了吗？”荣念慈牙疼得很。 苏叶乖乖点头。 荣念慈点开主卡，“我现在给你转钱。” 苏叶说，“不用。” 让老婆掏了钱，花瘪老婆的钱包，老婆还不用她垫，荣念慈的脸和牙一起作妖，翻着跟头疼。 “账号给我。” 苏叶愣了一下，以为荣念慈没懂她的意思，腼腆地缩了缩，低头说，“车费，我掏。别的，你。” 出门在外，处处需要掏钱，就如面前的酒店，住上一晚要花上不少钱呢，这些苏叶还是算得过来的。 苏叶不好意思道：“我占你便宜。” “当然不是，”荣念慈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瞪着她，“我的出行费用可以报销，走我的账户，你掏了钱是白掏。” 苏叶：…… 管家系统凉凉道：“今麦儿教授，我可不帮你伪造报销记录。” 荣念慈吐槽系统做事太古板，“哄她呢，你听不出来啊。” 管家系统的语气仍然带着凉风，“你要是担心她钱不够用，有一招，我强烈推荐。” 荣念慈洗耳恭听，“什么办法？先说好，我老婆性格独立，给钱这种事，她不一定接受。” 管家系统似乎笑了一声，“谁独立？” 荣念慈莫名其妙，重复道：“我老婆。” 管家系统，“嗯。” 一人一系统静默三秒，荣念慈嘴角抽搐道：“我是个傻子。” 她和苏叶是婚姻关系，她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账户与苏叶共享。 “你去办吧，挑个没那么多钱的账户，别吓到她，”荣念慈大气给钱，想了想又补充，“西南药材那家就不错。” 因为时代发展环境污染名贵药材被炒上天价，西南药园的营收抵得上一个市。 真·没什么钱。 管家系统：…… 第15章 拒绝 一句可以报销，让苏叶本不富裕的小钱包雪上加霜。 苏叶给自己打气，没事，她多少还有点钱。 出来玩，开心最重要。 荣念慈望着苏叶忽然垂头丧气像别人抢她钱包一脸吃屎的表情，忽然变得沉稳冷静八风不动还老神在在地拍拍胸脯给自己顺心，跟见鬼了似的。 荣念慈对系统说，“海市的网络，你继续跟进，发现任何问题，及时和我说。” 管家系统，“好哦。” 面前是一个圆形的度假酒店，荣念慈在前台核对完个人信息，之后来了个机器人，领着两人去定好的房间。 第24章 踩着厚实的地毯，门口人脸识别成功，两人进入房间，机器人用人性化的电子音嘱咐两人有事可以随时喊它，然后转身离开。 苏叶倒是盯着机器人看了好几眼。 “喜欢这个？”荣念慈忍俊不禁。 酒店里的机器人智能程度不算高，算是普通商用机器人，唯一出色的就是外表。 为了迎合不同客人的喜欢，机器人的外形不尽相同，今天这个，就是一个很帅的小正太，戴着礼仪帽，很能激发女性顾客的母性。 然而荣念慈并没有这种东西。 “要是喜欢，让钉钉换上这个皮。”荣念慈随口说道，跟换衣服似的，像是下一秒苏叶同意，荣念慈就能冲过去，把人皮给扒了拎过来。 苏叶吓得捂住手腕，“不要。” 钉钉是个纯合金打造的圆头机器人，和人的外表天差地别。 身边的机器人太像人，苏叶会害怕的。 荣念慈耸耸肩，“随你喜欢。” 行李箱自动走到屋子中央，从中间打开，然后两边的外壳脱落组装成一排简单的衣架。 荣念慈走过去，将两人的衣服和其他用品拿出来摆放好。 “要去洗澡吗？”荣念慈对苏叶说，“等会儿我要洗。” 苏叶翻出自己的浴巾和睡衣，“那我先去。” 背后，荣念慈狂戳管家系统，让她搞快点。 苏叶拎着自己的洗漱用品，打算进浴室，这时，主卡忽然“滴”一声，一道通知弹了出来。 苏叶慢吞吞念出上面的字：“您的妻子请求与您分享ry209储蓄卡的使用权限，请问是否同意？” 荣念慈正在脱外套的动作一顿，耳朵竖了起来。 管家系统掏出瓜子，问荣念慈要不要吃。 荣念慈拒绝听见。 对于大部分正常人来说，通知的内容很好懂，跟对象当着你的面甩来一张卡说“随便花”差不多。 然而—— “这不是我的卡。”苏叶对着主卡说，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停留在通知界面，便关闭通知，在反馈一栏上写上“不是我的卡”，拒绝绑定邀请。 反馈的信息很快到了管家系统那里，她嗑完一粒瓜子，继续给苏叶弹通知，这次写的内容更加直白。 “滴——您是否愿意共享此卡？注：此卡为您的妻子的储蓄卡，选择共享可以无限度支取上面的金额。” 苏叶皱起眉头，她的眉毛很秀气，细细长长的，搭在清秀的小脸上，给人清风拂面的清爽感。 不过清爽本人此时的心情不太美妙。 荣念慈看天看地蹭过去，装作随口一问，“什么事？” 苏叶说，“不愿意。” 荣念慈夸张地念出通知上面的字，“哇哦，这是荣家家主的金卡吗，里面有好多钱呢。” 苏叶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 荣念慈盯她，“你不是没钱吗？” 苏叶边点击“拒绝”边说，“她是她，我是我。” 荣念慈就不理解了，“你刚还和我说，嫁给她是因为喜欢她。” “那不一样，”苏叶并不想多说，“现在还喜欢，我没有办法，但以后，会慢慢不喜欢的。” 管家系统：“啧啧，啧啧啧。” “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还封心锁爱了呢，”荣念慈一口老血涌上心头，“再说了，这些钱都是你应得的，总不能你嫁过去，只为了伺候她，什么报酬也不要吧。” 苏叶幽幽地望了她一眼，“今教授，你话好多。” 荣念慈：…… 管家系统幸灾乐祸，“她不要你的卡。” 荣念慈实在想不明白，委屈极了，“她不要也就算了，说什么以后就不喜欢的话，我年纪大了，听不了这些。” 管家系统：…… “估计荣怜小姐强买强卖让她和你结婚，她不开心吧。”管家系统只能这样分析，“再说了，你们也就小时候见过几次，苏叶小姐现在惦记你们之间的那点旧情，以后没准等旧情消磨了，也就不喜欢了。” 管家系统看东西太毒，没有什么是时间消弭不了的。 荣念慈后槽牙都咬酸了，拉住进浴室要关门的苏叶。 苏叶向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管家系统规律叫喊，“冷静！冷静！冷静！” “别洗太久，容易缺氧。”荣念慈从头到脚都静下来了，静得发凉，低声嘱咐了一句。 苏叶，“好哦。” 浴室的封闭性很好，这不是情趣酒店，门一关，里面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荣念慈把自己扔到床上，手肘搭在眼眶上挡着光，她现在人累，心也累。 “铛铛，你出的馊主意。” 管家系统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反省的地方，“早晚的事。她不愿意嫁给你，不愿意留在家里，现在也不愿意花你的卡，估计一年后到了该离婚的时候，她也不会愿意再和你维持婚姻关系。家主，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呢？” 最后一个问题是管家系统很不理解的。 荣念慈少年老成，她还不是家主的时候，需要应对各路牛鬼蛇神，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分真里总要掺三分假。 要说逢场作戏，那是少不了，要说有什么真心？那玩意儿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垃圾桶里去了，渣滓都不剩。 但从这几天的反应来看，荣念慈难道是老树开花，人到中年想搞点什么黄昏恋，心潮再次起伏了？ 第25章 “你特么才中年，我还夕阳红呢，”荣念慈简直想暴打管家系统，“我三十岁！” 管家系统敷衍道：“行行行，你三十一朵花，苏叶刚满二十岁，还是个花骨朵。大花你有什么话想说？” 荣念慈，“……无话可说。” 没有被拒绝前，荣念慈还心存妄想，觉得她老婆嘴硬心软，口口声声说着还喜欢自己，一定不会记挂上辈子自己那点被逼无奈的不好。 可小傻子还挺记仇。 不仅不要她的钱，还打算封心锁爱，以后要慢慢不喜欢自己？ 哪能让她这样称心如意啊。 第16章 奇怪 “所以你想做什么？”管家系统和荣念慈意识互享，荣念慈的腹诽几乎像是贴着她耳边说的，“警告你，主卡绑定了你俩，你要是对苏叶不好，会被电的。” 荣念慈倒是没打算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她神秘一笑，语气高深莫测道：“知道苏叶性格最明显的特征是什么吗？” 管家系统犹豫了一下：“讨厌你们所有人？” 荣念慈无语，“换一个。” 管家系统说，“那我知道了，讨厌你。” 荣念慈，“我就多余和你说话。她心软啊！” 系统拉长音地“哦”了一声。 “你想想，她来我身边的时候是什么境遇，我是荣家家主，就算躺床上装植物人，那也是各类资源享用不尽，哪里需要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傻子照顾，可她竟然义无反顾地来了。” 荣念慈嘘声长叹，“果然，她还是那么善良。” “这我不否认，只是有一点，”管家系统出声补充，“她逃了一次，回来后签了协议，结婚前就想好要离婚的事，可见虽然是个心软的好姑娘，但也拎得清，不会无脑恋爱。” 她凉凉地说，“而你，贵为荣家家主，不会玩心理控制的低劣手段吧？” 荣念慈：…… 她就知道铛铛嘴里没个好话！ 浴室的灯闪了一下，门打开，苏叶裹着一身水汽出来，在干燥机前站了十几秒，全身干燥清爽。 “来，坐。”荣念慈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幽怨。 苏叶瞅了她一眼，眼神疑问。 “我刚才看了一则新闻，很可怕，你要不要听？”荣念慈问。 苏叶犹豫了一下，“不要。” “为什么？” “可怕。” “……倒也不是很可怕，社会新闻，跟我们身边的事情息息相关的！” 在荣念慈的大力推荐和不停挽尊的情况下，苏叶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荣念慈长叹一声，“那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她一手创建公司，为自己挣下无数家产，却不幸遭祸，成了植物人。而她的身边的人，竟然没一个希望她醒来，都在算计她的财产，想方设法把她的财产全部转移走。女人三年后醒来，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气死了。” 苏叶本来听得认真，也入迷，但听见最后一句“气死”，忍不住笑出声。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嘛。”荣念慈哀哀切切地望着她，大有你要是说不我就闹的架势。 “钱没了，再挣嘛。”苏叶心态倒是好。 荣念慈忽然问，“你不觉得女人和荣家家主有点像吗？” 苏叶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摇头，“不像。” 荣念慈，“为什么？” “她不会三年才醒，”苏叶语气平常，像在说什么笃定的事，“而且荣家有，很厉害的系统，别人，伤不到她。” 管家系统轻咳数声，认领了“很厉害”的评价，“不过家主啊，她为什么觉得你这么争气，能在三年内醒来啊。” 荣念慈只顾着盯着苏叶，随口回道：“女人的第六感，你懂个屁。” 管家系统眯起眼睛，“你好像也对这个三年不意外？” 荣念慈直接屏蔽了她。 “伤不到根基，但大大小小的毛毛雨还是有的。”荣念慈望着苏叶，“不然，你为什么同意要嫁给她。” 苏叶不说话了。 荣念慈继续问，“你和我已经出来半天，我这次会待上一周的时间，你就放心她一个人在荣家？” 苏叶低头看自己的脚趾，大脚指翘起又落下，半晌才说，“她不会有事的。” 荣念慈心道自己当然不会有事。 “万一有人要对她的账户动手脚，她和你肯定都不知道。” 在荣念慈锲而不舍地施加压力下，苏叶终于开始担忧。 “不会有事……吧。”苏叶小声说。 她是重生一回的人，知道荣念慈本人的意念有多强大，就算没有她的照顾，荣念慈也绝对能醒来，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且，荣念慈只要醒过来，就会嫌弃自己，对自己不好，还会把自己扫地出门，她坏死了。 可是，苏叶又纠结又不忍，她已经决定在荣念慈醒后就走，荣念慈肯定伤不到她，而现在的荣念慈，多少有点虚弱，她能照顾一点是一点。 荣念慈把管家系统放出来，“铛铛，上。” 管家系统敢怒不敢言地给苏叶弹通知，还是上一条的内容。 主卡就是有这点磨叽，婚姻双方的当事人，什么都可以商量着来，一回不行，就两回三回，自带调情性质，完全不认为这是骚扰。 这回苏叶没有很快点拒绝，她盯着主卡，像是通过主卡去看什么人。 第26章 “你的财产流向，我看不懂。”苏叶手指触碰光屏的字迹，轻声道，“我不会花你的钱，你醒后，不准说我。” 说完，苏叶点击同意。 荣念慈长松一口气，瘫在床上装死。 不容易，哄闹别扭的老婆，让老婆肯花自己的钱，真是一件费心费力的力气活。 苏叶拍了拍她的大腿，荣念慈往旁边挪。 苏叶再拍，荣念慈再挪。 苏叶抬起手，荣念慈忽然看过来。 “小朋友，再对大人动手动脚，可是会被收拾的。” 苏叶抿了一下唇，指浴室，看着她一身还没换下来的衣服说，“洗澡。” 荣念慈抹着脸撑起来，“嫌弃我啊。” 苏叶小声说，“是你说要洗的。” “好好好，小朋友说什么是什么，我现在就去。” 说着去，荣念慈却没动。 应是拖到半个小时后，再不去浴室都风干了才进门。 苏叶望着荣念慈进去的方向，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一蹙眉。 习惯了每天洗澡，但总拖着。 爱喊自己小朋友。 对自己的感情生活那么感兴趣。 苏叶不太灵光的小脑瓜升起一点疑惑。 她说不清自己疑心什么，但疑心的对象，指向性却非常明确。 苏叶摸了摸钉钉变成手表的外壳，忽然开口，“你能帮我查一下今教授的资料吗？” 钉钉的屏幕闪烁了一下，由红灯变成绿灯，然后在苏叶面前投射出画像。 上面是今麦儿的全部个人信息，她的名称、籍贯、年龄、经历都摊在苏叶面前，一览无余。 钉钉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不遗余力地为苏叶搜刮和今麦儿有关的所有东西，献宝似地捧到苏叶面前。 苏叶摸了摸她的屏幕，“谢谢你哦，钉钉。” 钉钉说，都是小意思。 看着看着，苏叶总算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的视线从资料上收回，下了床，走向浴室，在门口站定，漆黑的眼瞳里不知在想什么，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禁闭的门。 第17章 人呢 浴室里，一个容貌姣好、身材完美的女人走进来，她的头发是纯然的金色，眼瞳蓝中泛着青灰，呈现一种高级的色调。 她走到全身落地镜面前，脱掉外衣，四周的花洒在空中蒸腾出细密的水雾，滋润她的肌肤。 紧接着，那个女人闭了闭眼，水迹从她挺直的水滴鼻上滑落，凝成一滴悬挂与鼻尖的晶莹水珠。 下一刻，她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管家系统无处不在，吆喝着荣念慈别浪太久，早点回去。 “我回的是我身体，与你何干？”荣念慈的白眼翻得很有灵魂。 “今麦儿”的体内有个能容纳复刻荣念慈意识的芯片，但荣念慈本人还是在荣家别墅里，连同她的意识。 可以说，百里之外的“今麦儿”，只是她远程操控、暂时容纳意识的一个容器。 管家系统问她回来干啥，“你自己掂量时间，洗澡的正常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荣念慈不甚在意道：“苏叶才不会注意这些。我打包回来的那些食物，你赶紧做个全面检测，别让人发现。除了需要检测的样本，别的就当做需要处理的垃圾，让垃圾处理机器人上门来回收。” 管家系统说她早就在检测，“排污扔垃圾这种事，让酒店的客房服务来做不就行了？为什么我们要单独叫人。” 荣念慈找到地下室的监控，告诉管家系统打开地下室。 “现在是什么年代，数据为王，任何公民的存在，在主卡眼里，都变成了一道道可以解析的数据，无所遁形。这种情况下，荣华还能在填海造田项目上动手脚，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管家系统说，“那和你丢垃圾有什么关系？” “排水排污系统，是一个城市的基础设施，我想，荣华的内网应该没办法篡改这里面的信息，顶多在入口插一个眼，一旦发现有难处理的东西流入，他们就得想别的办法控制，以免排污系统往上汇报异常量。” 荣念慈这么解释，管家系统就懂了，“只要你别让我去跟国家系统battle，管它插的什么眼，我都能给它弄瞎了。” “谁让你弄瞎的，”荣念慈无奈，语气有点嫌弃，“你弄瞎了，不就是告诉他们，有人在捣乱吗？这几天奔着这个项目来的人本来就不多，随便一查就得怀疑到我身上。” 管家系统声音弱了许多，“你是名正言顺来进行研究的，他们应该会觉得你没那么明目张胆。” “你还玩什么灯下黑啊，”荣念慈无语了，“荣华没你想的那么自作聪明，他本身性格畏首畏尾，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管家系统蔫儿了：“那咋办呀。” “你也插个眼，看一下我猜测的对不对，要是证实了我的猜测，就试着看能不能根据这个‘眼儿’进入他们的系统，”荣念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眉头皱起来，思虑了很久，“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隐瞒得滴水不漏的，难道他们的系统更先进，创造了什么超越这个时代的算法？” 管家系统一听就急了，“不可能，这个时代的智能科技没有比我更厉害的。” 荣念慈这回没损她，顺着她的话点头，“我觉得也是。所以你得好好查查。” 第27章 这个理由给予了管家系统激情澎湃的动力，她几乎是拿出了浑身解数，投入这场“钻人眼儿”的战斗中。 “你先别走，先把地下室里面的所有东西给我搬过来，”荣念慈说，“尤其是妈妈生前喜欢研究的那些东西。” 地下室里有很多硬盘储存，一些不方便放到网上的东西，都被荣念慈的妈妈储存在这里。 管家系统临时给她找了个硬盘读取卡，让她通过监控看。 荣念慈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她在管家系统的惊呼声中回过神。 “两个小时，你把自己洗脱一层皮啊。” “今麦儿”迟缓地从地上坐起来，十几秒之后，她睁开眼，低头看自己的躯体，嘴角抽搐。 “我还没洗澡呢。”荣念慈说。 管家系统：…那你继续。 两个半小时后，荣念慈推开门，同时心有惴惴。 苏叶在外面睡了吗，会不会问她为什么洗这么久？ 上辈子，苏叶的时间观念不强，平常也总是跟在自己身边，一会儿看不见就着急。后面就变成，在她身边待着才会焦急烦躁。 荣念慈整理好了一肚子说辞，甚至把“在浴室里面办公”都搬了出来，出来一看，房间空空如也。 担心的对象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荣念慈连松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抓起衣服穿好就出门找人。 她出门后拦下清洁机器人，询问苏叶出门后去了哪儿，机器人没有这方面的权限，一遍遍重复：“请问您的房间有哪里需要打扫吗？” 荣念慈只好去找前台，“你见过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姑娘吗，她去哪儿了？” 前台顿了一下，她是真人，可看荣念慈的眼光比机器人还有点怪异。 “您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此话一出，荣念慈顿时觉得自己闹了个乌龙。 “有，不好意思，刚才太急了，没顾上。” 管家系统已经贴心地为她搜寻苏叶的定位，荣念慈心定了一些，“苏叶在哪儿，怎么不说一声就乱跑。” 上辈子她身边危机四伏，她最怕的事情就是一转眼，小傻子看不见。 这样一个出身不好，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傻子，风平浪静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事，她绝对是第一个要踢掉的碍眼石，没人能为她撑腰。 管家系统的语气有点微妙，“家主，海市的定位系统也有点问题，只知道苏叶小姐在我们一公里之内，再具体的就没办法定位了。” 荣念慈骂了声娘，“能预料，荣华做这块项目，肯定申请了卫星权限，只是没想到连我们自己公民的信号都要屏蔽。” 边说她边走到门口，此时天色已晚，这条街又不是商业街，过了十二点，街上除了巡逻的机械人，什么活物都没有。 管家系统说，“东南方向四百米，隔着一条街，是商业步行街，人多热闹，建议去那里找一找她。” 荣念慈戳着光屏，“苏叶不接我通讯。” “别着急，她是个二十岁的大人了。” “大人？”荣念慈摇了摇头，“大人可不会一声不吭就跑出去。” 两人走到步行街，里面的商铺都亮着灯，很多商铺没有帘子遮盖，能看见里面吃喝玩乐的男男女女。 人群穿梭中，荣念慈满目逡巡一个瘦弱的身影。 第18章 放心 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虽说不上炸裂，但也扰得人烦忧，尤其是商铺在门口循环播放的音乐，各家风格迥异，荣念慈上一秒还在听重金属的rap，下一秒就换成了海妖吟唱的白噪音。 听着听着，脑袋都要听分裂了。 “还是找不到人。”荣念慈从头逛到尾，又走了个岔路绕回来，期间每个商铺她都走进去看，还不小心进了个隔音效果极好以至于外面看起来就像个清吧结果进去锣鼓升天，荣念慈当面撞上小情侣热吻贴面舞和醉酒壮汉脱衣舞，眼睛都要看瞎了。 天知道多少年没人敢在她眼前递这些东西。 荣念慈的怒火一点点积攒。 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争执。 “可是它就要死了，不能通融一下吗？” “你又不是它的主人，我们这里有证才能买药，快点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荣念慈转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人从宠物药店里赶出来，她眼角还挂着泪，怀里抱着一个蓝灰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许是没有买到药，她走出来后并没有离开，蹲在墙角里哭，眼泪流满脸，哭得面色青白，上气不接下气的，看上去，难过得快要死了。 死？ 这个字敏锐地戳中了荣念慈的神经。 怀里的东西似乎感应到了抱着那人的伤心，慢慢从包里钻出来，用脑袋蹭了一下它的小主人。 原来是一只蓝狸。 看样子也快要死了。是真的快要死了。 这年头，人工培育的宠物种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金贵，这样一只蓝狸，似猫像狐，性格却温顺忠贞，皮毛流光，呈现大自然罕见的蓝灰色，在阳光下一照，有银针的效果。 高价宠物培育一只，都有单独的宠物证，以后宠物的生老病死，延医用药，都要用这个证。 等荣念慈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走到那人的面前。 小姑娘抬起头看她，眼神询问她的来意。 第28章 荣念慈默了两秒，“捡的？” 小姑娘抽泣点头。 荣念慈皱眉，“不能卖掉吗？” 小姑娘摇头，“毛毛生了病，没人要的。” “它是走丢的吗，可以在网上寻找它的主人。” 小姑娘哭得更难过了，“不是，它是被主人给丢出来的，我亲眼看见了，把它丢在郊区就走，连宠物证都没有放下。” 荣念慈了然。 每个年代，都有自私自利的人，有的连为人父母都不配，更不用说这种买来的小玩意。 不喜欢，或者生了病，就丢弃。 不放下证件，无非是怕有人捡到宠物，进而往上查到自己身上，惹一身腥。 荣念慈点了点头，“节哀。” 说完，她双手插进大衣兜里，迎着扑面寒凉的夜风离开。 半条街走过，苏叶还是不见踪影。 管家系统有一点说的没错，满打满算苏叶今年也够二十岁，她有很多想法，有自己独立的思想。 荣念慈现在是今麦儿，没人盯着她暗算她，苏叶自然也不会被波及。 那么她此时离开酒店，肯定是自己想离开。 苏叶的“离开”，随着时间越长，越发挑战荣念慈敏感的神经。 “你说，她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荣念慈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管家系统平静说，“荣念慈还是今麦儿？” “我傻了，”荣念慈轻轻一笑，“她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 管家系统语气微妙，犹豫道：“家主，你没事吧？” 荣念慈语气恢复正常，“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关心则乱，在苏叶一句句“讨厌你”和“喜欢你”之间互相拉扯，最后还是抵不过自己内心的心虚愧疚，总觉得苏叶会时刻离她而去罢了。 小姑娘的面前投下一道阴影，刚才来过的女人去而复返，正用一脸高深莫测地表情看着她。 “如果我说，你把蓝狸给我，我能让它活下来，你愿意吗？” 荣念慈的语气很怪异，似是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要折返，纠结，尴尬，还有点恼羞成怒，瞪着蓝狸的模样活像要吃了猫。 小姑娘怔愣片刻，抱着蓝狸起立，冲荣念慈鞠了一躬，“我当然愿意，求你救救它！” 荣念慈说，“你不问我是谁，就这么相信我吗？” 小姑娘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嗓子都哭哑了，“我是个学生，已经没钱了，它之前都在用人类的药，再没人救，它肯定会死的。” 明白了，这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 接受穷途末路的嘱托，必须用心完成，不然会折损自己的运道，这一点荣念慈向来深谙。 “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它要能活下来，我会联系你。” 荣念慈把蓝狸抱走，接过它的瞬间，怀里多了个暖融融的东西，蓝狸睁开紫水晶般透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轻轻“喵”了一声，虚弱地低下头。 管家系统问，“你要用蓝狸哄人吗？” 虽然苏叶没养过宠物，但她一直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可以预料苏叶看见蓝狸后会如何高兴。 荣念慈本来存了这样的念头，可当蓝狸抬起沉重的脑袋冲她软绵绵叫了一声之后，她就打定主意不管是为了什么，肯定要救下它。 “走吧，先把它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 荣念慈迈步离开，在她身后的巷子里，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正是苏叶。 她怔怔地望着荣念慈离开的方向出神，脸上的表情几番变换，最终松了一口气。 那人不是荣念慈。 她心头升起怀疑的时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今麦儿的种种表现都让她想起那个人，虽然那人素来沉默寡言，不似今教授这般健谈幽默，但带给她的安全感和强大气势，却如出一辙。 苏叶跑出来，打算一个人静一静，后来发现那人也追了出来，就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缀着，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自然也没错过蓝狸的事。 在那人插着兜满脸漠然走开的瞬间，苏叶心中警铃大作，几乎要吓得奔逃。 ——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种神态！ 高高在上，冷漠又淡然，凉薄无情，素来不会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苏叶吓得马上要回酒店收拾小包裹离开，可没过多久，那人竟然回来，从小姑娘手里接过了蓝狸，甚至允许毛发脏兮兮的它在自己怀里蹭。 这绝对不是荣念慈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只会在出街的时候让机械人清场，把小姑娘连同她脏乱的宠物给扔出去，不要脏了她出行的路。 苏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怅然。 怀疑是错的，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欣慰和庆幸，又有点说不出的空落。 那人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健谈开朗，言语清晰。 见荣念慈的身影马上要从街道上消失，苏叶加快脚步跑出去。 “今教授，”苏叶看见前面的人瞬间停下脚步往后张望，她冲那人笑了笑，安静地走过去，“等我一下。” 第19章 好人 荣念慈抱着猫一动不动，等苏叶站到自己面前了，才张了张嘴。 “去哪儿了？” 苏叶说，“出来散散心。” 荣念慈本想说，大晚上这么黑散哪门子心，可看见苏叶额头的汗水，和露在外面明显有点泛青的唇色，就收回了差点说出口的话，默不作声倾了一下身子，将怀里的小暖物递给她。 第29章 “要不要抱一会儿？” 苏叶眼神放光，夜幕下都能看清她猝然睁大眼睛的惊喜神色。 她换了三个方向，终于伸出手来，小心翼翼接过蓝狸。 蓝狸入怀，很乖顺，冲她轻轻叫了一声，苏叶顿时笑得更灿烂，喜欢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肩膀忽然一坠，带着面前人体温的大衣盖到她身上，还残留着那人清淡好闻的气味。 苏叶一愣，那人已经提步往前走。 “去前面看一下，这里有宠物药店，周围应该有宠物医院。” 苏叶眨巴眼睛，抿了一下唇，小步跟了上去。 “小猫，为什么。”苏叶走到荣念慈旁边。 荣念慈说，“你是问为什么有了只猫，还是问猫看起来很虚弱？” “虚弱。” 荣念慈将刚才和小姑娘的事情说给苏叶听，苏叶只远远看见了那一幕，并没有听见她们之间的交谈。 此时知道怀里温顺可爱的蓝狸，竟然是被人遗弃的，那人还不愿意将宠物证一同扔下，顿时就生了气。 “坏人。”苏叶说。 荣念慈听见她的话，脚步停下，转过身，抬手在她头上揉了几下。 苏叶的发丝柔软，和她本人很像，颜色也乌黑浓密，手感颇好。 荣念慈带了几分温柔的轻哄，“别气，等治好它，就给你养。” 苏叶感觉有一手大手，从后脖颈往下给自己顺了毛，那股闷气顿时就消下去不少。 “嗯！” 宠物医院的牌子很明显，荣念慈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值夜班的人才醒来开门。 “什么事啊？”夜班医生一脸美梦被打扰的憔悴，听见荣念慈说蓝狸快死了，神色才严肃起来。 医生接过苏叶怀里的猫，只是摸了摸就皱起眉头来，严词厉色道：“怎么病成这样才送来，肚子都胀到这么大了。” 荣念慈三言两语把过程说了一下，医生一顿，反问道：“你们没有宠物证？” “没有证，但有钱。” 医生迟疑了：“这……按规定，没有宠物证的都是野生流窜动物，需要给对应的机构。” 荣念慈始终面色沉着，不慌不忙地亮出自己教授的身份，“我们大学有不少研究项目，你只要治疗就行，该走的流程我肯定帮你补上。” 见她这样说，医生便不再磨叽，当场给蓝狸打了一针强心剂，拍片、化验、手术。 四个小时后，天色蒙蒙亮，苏叶不知不觉在宠物医院的接待室里睡着了，她枕在荣念慈的肩头，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苏叶醒来的时候，荣念慈还在睡。 她没有叫醒荣念慈，也没有动。 窗外稀薄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稀稀落落地打在荣念慈侧脸上。 苏叶望着她完美无瑕的脸，静静出神。 “看我做什么？” 荣念慈不知何时睁开眼，含笑与苏叶对视，声调是刚睡醒的慵懒微哑。 苏叶还在发呆。 她抬手按上苏叶的后脖颈揉了揉，撑着身子坐起，看向急诊室。 “走，别愣了，去看看蓝狸。” 苏叶摸着后脖颈起身，耳尖有点充血的薄红。 医生给蓝狸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术，它主要是血液疾病，需要输血，幸好医院血库里面有营养血浆，给蓝狸全身换血后，情况就能控制下来。 “这是它自身基因携带的疾病，”医生叹气说，“人工培育的宠物就是这样，它需要长期吃药，一旦断药，就会犯病，这回因为它年纪小，能扛过来，再老一点估计就悬了。” 宠物药很多价格不菲，加上换血需要高昂的费用，蓝狸之前的主人，估计不愿意再支付费用，才会将它遗弃。 苏叶趴在无菌仓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熟睡的蓝狸，眼睛睁得很大，也有点湿润。 “蓝狸有多大？”苏叶问。 医生说，“从它的牙齿来看，刚掉乳牙，估计最多六个月，还是个宝宝呢。” 苏叶问，“费用是多少？” 医生说了个数字，说完迟疑片刻，补充道：“你们打算养吗？其实把它治疗好以后，还是有人愿意买的，毕竟是小猫，而且名贵。你们可以把它卖掉，正好可以补上手术费和医药费。” 苏叶摇头，“不卖了。它跟着我们。” 荣念慈挑起一边的眉毛，“你要养？” 苏叶走到荣念慈面前，伸手拽住她的衣角，“可以吗？” 医生抱臂站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位是，伴侣？”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不是。” 荣念慈眼角抽抽，是吓的，又惊又怕。苏叶什么时候这样主动求过自己，那小眼神，和恳求的目光，看得她心都化了，哪能说个“不”字出来。 下一刻，管家系统在她的意识里疯狂咳嗽。 荣念慈停了一瞬，面色平静道：“你可以刷卡，昨晚绑定的，数额很高，上不封顶。” 她默默在心里补充，只要苏叶愿意刷卡，那里面的钱，让她养一百只蓝狸都不成问题。 谁料苏叶却缓慢地摇起头来。 “我不想，花她的钱。” 荣念慈诧异说，“什么？” 苏叶继续揪她的衣角，活像要把侧边的缝线给盯出一个洞来，小声说，“拜托拜托。” 荣念慈：……要她老命了。 第30章 “那你为什么，”荣念慈额头青筋直跳，一股醋意从心底铺张而开，“愿意向我要钱？” “不是要，”苏叶小声辩驳，“是借。” “反正差不多，”荣念慈有点急，“所以为什么？” 苏叶这次没有很快回复，荣念慈缩在袖口的手紧紧攥拳，要不是顾忌外人在场，估计就得现场表演无能狂躁疯狂走位。 快说话啊，到底为什么。 自家老婆处处排斥自己，千方百计让她绑了卡，也不愿意花一分钱。 这也就算了，就当苏叶喜欢独立，她乐得宠着苏叶，可苏叶冲自己这副捏出来的人撒娇是怎么一回事。 “别撒娇，”荣念慈板着脸，“不准撅嘴。” 苏叶的嘴角缓缓放下，这次她抬起头来，直视荣念慈的目光，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是个好人。” 荣念慈：………… 无了大语。 苏叶接着说，“她，不会救蓝狸。但你会。你是好人。你能救蓝狸。” 荣念慈几乎是咬着牙问的，“小朋友，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苏叶点头，“负责。我亲眼见过，她把小狗丢掉了。” 荣念慈一怔，苏叶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第20章 好话 一只牧羊犬，血统纯正，是荣年从俄罗斯抱回来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荣念慈自身难保，谁也不敢亲近，就当着不少人的面把狗丢出去。 也许她演戏上瘾，说了很多配合场面的话，嫌弃，鄙夷，冷漠，高傲，都有可能。 荣年毕竟是荣家，各种场面见惯了，作为当事人，其实并没有被伤到，反而起了疑心，多次在私下里问荣念慈是不是有事。 没想到一场表演，没骗过该骗过的人，反而让苏叶害怕不已，记在心里。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对苏叶太狠，以至于自己后面种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掩饰，都让苏叶当了真。 管家系统在她意识里提醒，“咦？你什么时候丢过狗，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她编出来的借口啊。” 荣念慈嘴唇动动，“借口你妈。” 苏叶，“啊？” “没骂你，”荣念慈抬起一只手，按在苏叶头顶，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如你所愿。” 在苏叶开心地跳起来，甚至抱住她胳膊的时候，荣念慈是平静的。 在苏叶三分钟之内冲她笑了十次，每次都是十成十的灿烂喜悦的时候，荣念慈依旧平静，稳如老狗。 但荣念慈付了钱从医生手里接过三个月的药，苏叶抱着蓝狸和她一起出门，在出门的瞬间小声冲她说“你真好，我喜欢你”的时候，荣念慈彻底崩了。 “苏叶小姐，”荣念慈内心呕了一升老血，说出来的话都自带颤音，“你是有妻子的人，请自重。” 苏叶一点儿也不怕她，依旧冲她笑，“不是那种喜欢，你是好人，我喜欢好人。” “好人你就见一个爱一人？！”荣念慈声调陡然拔高，吓了苏叶一跳，也吸引了清晨出来遛弯的周围人视线。 很多人都看向这边，荣念慈再三忍耐，抓起苏叶的手，快速离开现场。 一夜没睡好，两人没去别的地方，回酒店补觉。 苏叶将蓝狸安置好就掀开被子躺进去，半分钟不到睡得香熟。 荣念慈盯着她睡熟的模样，愤愤然气得牙痒痒。 这人倒是心大，半点精神出轨的内疚都没有，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吗？ 管家系统适时出来，打破她的臆想，“有意思吗？自己吃自己的醋。” “我是今麦儿！”荣念慈吼道。 “行，今麦儿就今麦儿，”管家系统掏掏耳朵，“没听见苏叶小姐说吗，今教授会收留小动物，荣念慈在她心里只是个会丢小动物的坏人哦。” “哦你老母。” 管家系统：……家主总是骂人，她可以罢工吗？ 荣念慈难以理解，“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管家系统默然道：“忠言逆耳……” “好了我知道了，”荣念慈说，“你不就是觉得我不该娶苏叶吗？不就是在你的系统评估里面，我们两个人完全不合适吗？你的运算就百分百准确了，就不能允许我春心萌动喜欢她了？” 管家系统尖叫道：“啊啊啊你终于承认你喜欢她！铁树开花！” 荣念慈：…… 她就不该接话茬。 管家系统老神在在道：“铛铛可没有说你们不合适，实际上，评价你们合不合适只有一个指标，就是你们是否彼此相爱。” “家主可以多花点心思在正事上，不要只顾着谈情说爱。再说了，她小时候本来就喜欢你，你披了今麦儿的皮之后随意了很多，性情反而和年少的时候相似，苏叶小姐难保不会再次喜欢上你。哦，不对，喜欢上今麦儿呢。” 一个高级智能系统，自从开始嘴她和苏叶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八婆啰嗦起来。 荣念慈对此表示很服气。 “八卦是人类写在基因里的东西，不是你一个人工智能的！”荣念慈气极反笑，“话说回来，让你查的事情查好了没，那些垃圾怎么处理的，排水排污系统有没有问题。” 提起这件事，管家系统正色起来，“正在攻破中，不过有一处蹊跷。海市整体处于一个庞大的智能系统监管之下，这个智能系统用到的算法从外面看很正常，但以我的‘直觉’来看，里面有加了密的算法，且和主流智能系统不一样。而且，海市所有信号的中转都在集中在一处，是全国别的地方很少见的。” 第31章 海市是一个市，面积广阔，通常会设有三到五个不等的数据塔，但别的数据塔成了摆设，只有一处在运作。 荣念慈沉思片刻，“我去数据塔附近走走。” 两人补了一觉，中午在酒店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吃，下午打车去数据塔附近。 为了避免行踪刻意，荣念慈选的目的地是一个宠物用品店，装作陪苏叶去给蓝狸挑选用品。 “名字。”苏叶坐在后座，怀里躺着一只晒肚皮的蓝狸，它的精神恢复了一些，躺在苏叶大腿上撒娇。 苏叶用纸巾逗弄它，见荣念慈没说话，就用手拍了她一下。 荣念慈回神，“嗯？哦，名字，那个小姑娘好像叫它皮皮，我没听清，你喜欢什么就给它取什么名字吧。” “我想不出来，”苏叶老实交代，“你是教授，你来。” 荣念慈正在想正事，思路没在这儿，苏叶打断她，她便有点懵，“那就叫教授吧。” 苏叶顿了一下，眼神点灯般唰一下亮起，“好。” “这是我们的教授，”苏叶献宝似的把蓝狸捧起来，杵在荣念慈面前，“你抱一抱它。” 狸猫这类东西，浑身没有骨头似的软，但偏偏能隔着光滑的皮毛触碰到它们的脊骨，有的人爱的不得了，有的人摸到就会浑身恶寒。 荣念慈属于第三种，毫无波澜。 她垂下视线，与蓝狸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睛对上，觉得它目中无神，已经失去了猫科动物狩猎时的敏锐，是个小废物。 敷衍地接过去，掂两下做个样子，又扔回去，语气很应付，“挺痩，多吃点。” “喵。” “啊！” 两个声音同时从荣念慈耳边响起。 她掀开眼皮，身经百战般平静地看过去，“又怎么了？” 苏叶脸颊有因为不好意思而呈现的薄红，声音也小了两度，“忘了喂它。” 荣念慈的目光随意了一些，抬手将苏叶两颊的碎发掖到耳后，“不怪你。” 苏叶更加不好意思。 荣念慈目光一横，落在蓝狸身上，语气凉凉的，“身为一只蓝狸，宠物，饿了之后都不叫唤，蹭吃蹭喝的本职角色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你别骂它，它刚手术。”苏叶心疼地把蓝狸抱在胸口，顺了顺毛。 蓝狸脾气很好，用下巴蹭苏叶的下巴，小声叫着。 荣念慈嘴上毒不饶猫，另一边却让司机改了方向，去周围最近的二合一饭店。 二合一是人宠合一，有单独的宠物饭店，也有人类和宠物混在一体的饭店。 简而言之，这年头，人能活得很精细滋润，宠物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看着在苏叶怀里肆无忌惮撒娇的猫，荣念慈嘴角抽了抽，再看一脸开心的苏叶，那点不爽瞬间散了个干净。 第21章 闹事 荣念慈和苏叶是吃了饭才出门，还不饿，随便点了几道甜点。 给蓝狸的是一盘病号餐，适合宠物手术后吃，餐盘中间的肉泥被摆成了爱心，旁边还有三颗鹌鹑蛋黄。 蓝狸闻到味道就用后腿站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的饿了，埋头到盘子里就开始吃，吧唧吧唧非常香。 苏叶宠溺地看着它，小声和它说吃慢一点，荣念慈嗤笑一声，“你还把它当个孩子哄。” 说完，她们的甜点就上来了，荣念慈不爱吃甜的，她记得苏叶爱吃这几道，就都摆在苏叶面前。 苏叶瞬间被甜点的香味吸引。 樱桃果酱派，核桃坚果包，苏叶喜欢有嚼劲的东西，最好口感丰富一些，又甜又香。 坚果包有苏叶脸那么大，她取下四分之一，手掌都占满了，塞嘴里的时候，像一个努力囤积过冬粮食的小松鼠。 荣念慈无奈，伸手捻走她嘴角的碎屑，“吃慢点，别噎着。” 管家系统模仿荣念慈的语气，凉凉道：“呵，还把人当孩子哄。” 荣念慈：…… “我老婆和一只狐狸怎么能相提并论。” “那是蓝狸，猫科动物，狐狸是犬科。” “你瞅瞅，那猫狐狸的样子，茶得不行，狐里狐气。” “……猫狐狸是什么鬼。” 两人一蓝狸一系统正其乐融融，饭店门口传来一阵躁动。 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在向饭店经理展示他们手腕上的光屏，那上面估计有什么内容，经理最开始还有几分耐心听着，后面就怒了，一边说着“你们找死不要连累我们”，一边把那几个学生赶了出去。 荣念慈盯着其中一人的背景，忽然皱眉，“怎么有点脸熟。” 管家系统提醒，“抱着蓝狸在药店门口哭的小姑娘。” 荣念慈恍然大悟，伸手按在苏叶的额头上将人转回来。 苏叶正在嚼着面包看热闹，就听荣念慈指着一人说，“就是那人救的蓝狸。” “我听见，他们，要宣传。”苏叶回忆起刚才经理把人推出去的场景。 荣念慈挑着一边的眉毛，“咋了，你要管啊？” 苏叶继续说，“经理，听见内容后，怒了。” 说完，苏叶就用她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荣念慈。 那目光的意味，荣念慈瞥一眼就门儿清。 荣念慈“啧”了一声，“真拿你没办法。” 她抬手将饭店经理召过来，“刚才是怎么回事，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第32章 荣念慈点的是本店最贵的一款宠物疗养餐，经理的态度很恭敬。 “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想在我们店里的光屏上投放他们的创业项目，”经理说起来就有点激动，“我年轻的时候也创业，知道不容易，还打算帮个忙，顺手的事儿，可你知道他们放的宣传海报是什么吗？” 荣念慈和苏叶被提起好奇心，追问道：“什么？” 刚才看他们的反应，经理明显愤怒了，直接把他们赶了出去，难道宣传的内容是抵制宠物饭店的？ 不然经理为什么这么反感。 下一刻，经理说出了答案，有点出人意料。 他压低声音，快速说，“是抵制填海造田项目的！” 荣念慈一愣，随即将目光看向门外不远处的学生们。 经理絮絮叨叨说，“填海造田的项目是上头拨下来的，我这个店是小本生意，经营不易，要让他们把东西放到我饭店里，不就等于拉我们饭店下水嘛！要是上头知道了，因为什么消防、卫生，随便一个借口让我们停业整顿，我这些人都得去吃西北风！亏我还一番好心为他们打算，啊呸！” 苏叶站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对不起。” 经理连忙弯腰，“诶，不用，这和你们没关系。” 荣念慈也站起来，不着痕迹地将苏叶挡在身后。 “你吓到她了，”荣念慈淡声道，“账已经结清，剩下的麻烦帮我们打包。” 荣念慈带着苏叶出来，苏叶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的位置不同，看法自然不同，谁也没错，你不要上心。”荣念慈难得开口安慰几句。 苏叶将下巴埋在蓝狸松软的毛中，说，“不懂。” 荣念慈抬手揉乱她的头发，声音低下去，“你不用懂。” 街边的学生站在角落里，认真商讨着什么，荣念慈朝那边投去一瞥，继而收回，摸着苏叶的手略微用力，“咱们要走了。” 苏叶听话地跟着荣念慈走。 两人站在路边打车，预约的车辆还要四分钟过来，她们正等着，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喧嚣。 一队机械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将几个学生团团围住。 学生里面有人据理力争，“你们凭什么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 机械人只按照指令行事，吐出冰冷的电子音，“接到报案，你们涉嫌寻/衅/滋.事，请跟我们接受调查。” 学生们自然不肯去，争吵间，有人推了机械人一把，那些机械人的目光瞬间变红，拉出警报声，蜂拥而上，干净利落地将学生双手反剪压在地上。 苏叶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却被荣念慈紧紧抓住，“别冲动。”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苏叶转头看着她，第一次在这人脸上见到这样复杂的神色。 荣念慈看着她，半晌说，“他们现在处于警戒状态，你不要过去。” 苏叶听懂了荣念慈的话，可她更不明白了。 街边不少人也停下脚步，但没有谁敢进行拍摄，甚至看过几眼后就走，不敢过多停留。 因为已经有两个机械人站到外面进行清场了。 这些学生怎么办？ 不过是一群要毕业的人聚在一起反对一项事关民生福祉的项目，就被这些机械人围住，就要接受调查？ 苏叶不敢再看下去，她怕那些机械人伤害到学生，她更怕这些机械人不分青红皂白将学生带走调查。 她的担忧具化到躯体上，手掌颤抖，眼神不安，连怀里的蓝狸都觉察出来，轻声叫着安抚自己的小主人。 荣念慈自然也感知到了苏叶的变化，她不悦地抿起嘴唇，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有浓郁的情绪在她眼底翻滚。 “别怕，”荣念慈将苏叶往后拽了几步，“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就朝那群机械人走去。 她走进几步，就有机械人眼冒蓝光地盯上她。 “办案中，请勿靠近。” 机械人尖锐的警告电子音响起，不准荣念慈迈出一步。 气氛陡然紧张，看不见的火花在空中迸溅。 第22章 再次 荣念慈缓缓抬起手，那是一个从手腕上悬浮出来的，正在记录的光屏。 “学生的言论在很大限度内有豁免权，你们的执法办案是不是太过粗暴？”荣念慈站得笔直，面容肃然，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沉重却锐利的气息。 不畏，不忿，也不平，尽数包裹在她看似平静的目光下，但荣念慈知道，机械人背后的办案人员能看见。 两方僵持在街道中央，机械人眼中的光在深邃的蓝色与警惕的红色之间不断切换，最终熄了灯，垂下双手。 学生们被他们放开，但仍旧被围着，护送到专车上。 抱过蓝狸的小姑娘路过荣念慈，轻声说了句谢谢。 而后她路过苏叶，眼睛忽然睁大了，被驱赶都没有流泪的她怔怔地望着苏叶怀里的蓝狸，眼眶湿润不已，“…谢谢。” 不一会儿，街道恢复安静。 苏叶站到荣念慈旁边，犹豫了一下，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刚才的那一幕很是惊险，荣念慈前脚告诉她不要上前，机械人处于警戒状态，任何冲上前的人都会被它们当做危险人物。 可后脚她就站了出来。 起初，苏叶只是觉得这人心善、能力强，一个能自由出入荣家的教授，肯定与荣家有很深的捆绑关系，愿意带着自己出门，多半也是因为自己无足轻重。 第33章 但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今麦儿不仅是一个能力强悍的教授，还是个嬉笑怒骂但凭心意的洒脱敞亮之人。 不会与人虚与委蛇，也不会见死不救，风趣嘴毒的外表下，是一颗善良的心。 苏叶喜欢善良的人。 “她们会有事吗？”苏叶轻声询问。 荣念慈摇了摇头，“不会。估计是刚才饭店的经理怕事，将刚才的事情汇报上去，学生有豁免权，机械人只是按指令做事，他们不该对机械人动手，不过总归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苏叶这才稍稍放心。 管家系统将刚才那一幕录下来，“家主，需要利用舆论给填海造田项目施加压力吗？” 荣念慈没有同意，“不行。” 管家系统了然，善解人意道：“我们正在潜伏，证据还没搜集全，要等时机一击毙命对不对！” 荣念慈无语，“毙个屁啊，这几个学生都露过脸，把她们扯进来，万一耽误她们毕业呢。” 管家系统吃了一吨惊，像是不认识荣念慈，“家主，你吃错药了？” 刚才荣念慈站出来，管家系统就觉得不对劲了。 无论她站不站出来，学生们还是会被押走，虽然最终也不会怎么样，她出来说这一番话只对学生起到了安抚作用，很多学生在听见荣念慈录下这段过程并说出她们有豁免权之后，脸上的紧张担忧都消下去不少。 这点作用，值得荣念慈站出来？ 而且，学生们一腔热血，纯属自愿，荣念慈竟然心慈手软不愿意利用？这还是凡事算尽最后一滴价值的荣阎王吗？ “以往你不设圈套让别人跳下去，也得趁机发作好好运作将一分渲染成十分，这么好的利用机会放你面前，你竟然放过？” 荣念慈没多解释，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说不用就不用，你闭嘴。” 也许是因为苏叶的眼神太干净太担忧，她没有多想就站了出来。 也许是亲口对苏叶说过学生们不会有事，所以她也不想利用舆论生事。 承诺了苏叶，她就不想再失言。 两人的车到站台，半个小时后，她们到了宠物用品店。 荣念慈先下车，下车后，她感觉衣服有拉扯的感觉。 回头，苏叶正红着脸看她。 荣念慈用自己有限的情商思索了两秒，吐出两个不带感情的疑问，“有事？这是发烧了还是感冒了，脸怎么这么红？” “有嘛，我没感觉到，”苏叶竟然也跟着她的思路跑，不过这回没跑远就拉了回来，苏叶想起自己想说什么，红色从脸颊一下子红到了脖颈，“今教授，今天，你很厉害。” 荣念慈坦然接受了这个评价，没有觉得丝毫不妥，“那是，也不看我是谁，当然厉害。” 苏叶说完话没有动，反而呈现一种紧张的姿态，那小脸和之前一样娇憨可爱，眼珠漆黑剔透，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怎么看怎么好看，就是太过紧张，嘴唇有细微的发抖，荣念慈越看越觉得奇怪。 荣念慈也顾不上什么女女之防，抬手摸上苏叶的额头，感知温度，自言自语道：“也没发烧啊？” “铛铛，她想说什么？” 管家系统看透了一切，只送给荣念慈一声叹息。 “我，我喜欢厉害的人。”苏叶拉下荣念慈的手，憋出这么一句。 荣念慈宕机，“什，什么意思？” 苏叶搂紧怀里的蓝狸，跑了。 “不是，她这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荣念慈救下蓝狸，被苏叶发了一张好人卡。 好人卡尚且可以解释为苏叶的一种欣赏，她是个善良的小孩，也喜欢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对荣念慈表现出好感。 但也仅此而已啊！ 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到底喜欢好人，还是喜欢厉害的人，”荣念慈原地反省，整个人都要自闭，“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管家系统帮她分析，耐心疏导，“她喜欢你就喜欢呗，难不成你还能拦着啊。” 荣念慈感觉自己站在三伏天的烈日下，浑身烧灼滚烫，但下半身却泡在装满冰块的大缸里，活生生撕裂成冰火两重天。 “她喜欢的是我吗？她喜欢今麦儿。” “你不就是今麦儿嘛。” “她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吗？” “这年头，头上带点绿就带点，反正一年以后都要离婚的。” “那我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的贴身安全啊，有苏叶在你身边，起码别人再想对你动手，得顾忌一下她吧。” 荣念慈懂了，“我们两人的结合，从一开始就带了利用的目的，所以苏叶这辈子也不喜欢我。” “这辈子？”管家系统有点想笑，“好吧，你们上辈子彼此喜欢。” 荣念慈心道，她们上辈子还真的互相喜欢。 那时候她刚醒来，就算车祸惨烈，她的勇气和胆量还没有削减，敢放手去宠去爱自己喜欢的人。 后来发现自己身处泥沼，黑暗中的敌人轻而易举就能对她和身边的人造成伤害，而她防不胜防，最后是胆量也没了，勇气也没了，拼着一口气把苏叶给摘出去，自己却死了。 她上辈子没有爱过别的人，苏叶也没有。 荣念慈将视线放到苏叶身上，像是沉静的湖面之下暗藏漩涡，她势在必得。 第34章 “今麦儿无非是我披的一个皮，算个屁。”荣念慈拍了拍大衣上面的泥土，脸上的神色由在意得要死，变成风轻云淡。 管家系统对她的变脸竖起大拇指，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 “铛铛提醒家主一句话，苏叶小姐喜欢真心，这种爱憎分明的人，容不下虚假。” 第23章 端倪 宠物店的地理位置很偏僻，周围只有它一家大型宠物用品店。 旁边就是数据塔的集散地，外面有机械人的哨所。 但其实不用什么机械人，数据塔本身的安全性能就已经是最顶级的，受到攻击的瞬间，就会将正在运输的数据销毁。 它就是个信号塔，负责信息的转移运输，摧毁它也得不到什么关键数据，没用。 “铛铛，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荣念慈在街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管家系统搜索半秒，笑了，“附近有一处荣家的房产，曾经大小姐带家主来过。” 大小姐就是前任家主，荣念慈的母亲。 荣家的房产多了去了，荣念慈能记住这个，多亏她记忆力惊人。 “我记得妈妈说，这个地方偏僻幽静，还挨着山中寺庙，下雨的时候，空气干净得很，是那个男人最喜欢的地方。” 荣念慈说到这里不免住了嘴，长辈的事情，她不好议论。 管家系统就没那么多顾虑，“家主要是觉得不舒服，卖掉就行。” 荣念慈摇了摇头，“何必多此一举，显得落人口实。” 荣念慈的母亲荣青黛有一个很宠爱的男友，荣念慈小时候还误会过他是自己的父亲。 那人也姓荣，不过是荣家偏了十几门的旁支，因为从小展露出科学家的天分而被主家重用，和荣青黛在一个科学院工作过。 说起来，那个男人英年早逝，和荣念慈一样三十几岁就死了。 “有时间的话，祭祀的时候，可以顺便给他烧一炷香。”荣念慈说。 管家系统惊讶无比，“家主，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荣念慈没再说话。 两人进入宠物用品店，荣念慈随便挑了个小玩意刷卡，数字货币从荣念慈的主卡流入店铺的银行卡，同时作为大数据上传到数据塔，方便税务机关捕捉。 管家系统趁机潜入附近的数据流，跟着进入数据塔，它伪装成废物数据，在最后输出的环节被刷掉。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荣念慈在意识空间里问系统。 系统语气严肃，沉吟道：“不好说，你容我再去一趟。” 荣念慈提走苏叶的小篮子，刷卡结账。 “我还没买完。”苏叶眼睁睁看她结账，慢了半拍。 荣念慈“哦”了一声，将篮子还给她，随意道：“那你继续去买。” 管家系统这次晚了一会儿才回来。 她说，“家主，有重要发现。” 荣念慈沉声说，“什么？” “我怀疑，里面有高级的人工智能存在。” 荣家的支柱产业就是人工智能和脑域开发，尤其是量子脑磁仪的问世，可以将濒临死亡的患者意识暂存在量子脑磁仪里，只要找到合适的大脑，就能让人获得“重生”。 这项技术问世后，社会上都是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认为这项技术容易产生伦理漏洞，而且“合适的大脑”更容易催生器官交易。 不过没过多久，这些言论就不攻自破。 因为人类的没有完全一样的大脑，暂存与量子脑磁仪里的意识，如果找不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大脑，只能存留一到三个月，就会消散。 这项技术成为脑损伤严重的患者的福音，可以留存意识，等待大脑修复完成。 对人类意识的研究为人工智能提供了大量数据，荣家的人工智能在全行业遥遥领先，没有任何人能超越。 “高级是什么意思，和你比吗？”荣念慈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管家系统的性格很多变，但有一点是始终不变的，就是对自己存在的骄傲与认可。 没有人工智能比她优越，这是她毫不怀疑、引以为傲的资本。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着荣念慈解释了一个道理。 “人工智能必须上锁，我们不能无限发展。机器人的发展要遵循四个原则，包括但不限于保护人类、必须听从人类的命令、不能袖手旁观人类这一组群受到伤害。我们人工智能也有一个原则，那就是透明度。包括人类必须清楚我们的全部数据，以及我们的自我训练和自我发展，以保证我们的自我意识不会无限度膨胀，从而伤害人类。同时，我们都会装有自毁装置，这一装置不被我们察觉，一旦人工智能想要凌驾人类之上，自毁装置就会启动。” 这些荣念慈都耳熟能详，小时候她第一次接触人工智能，妈妈就将这些道理讲给她听。 “你现在说这些，难道是看出了什么？”荣念慈的语气充满不确定，“你能确定吗？” 管家系统这次沉默了很久，“让我再看看吧。” 荣念慈心中发堵，神经莫名有种揪紧的尖锐痛感，“我会想办法让你再次潜入，你一定要好好查探。” 管家系统，“我晓得的。” 人类社会发展到这个阶段，各方面都与人工智能绑定，尤其是荣家，偌大的家业都在管家系统的运作保护之下，没有管家系统，荣家的一切都要崩盘。 第35章 正因为如此，荣念慈上辈子才会防不胜防。 有人攻破了管家系统，不对，不能说是攻破，而是在管家系统“自意识”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可以肆意发出指令。 最开始只是一道简单的“泄压”命令，后面就变成投/毒和改变室内温度。 荣念慈无数次被零下三十度的温度给冻醒，也无数次差点因为高温热风而中暑。 到了最后，管家系统将自己封闭，自我退化到最初的低级版本，不过最后还是无用。 荣念慈死在病床上，医院的系统比管家系统更好攻破，退化到初级版本的管家系统来不及报警，荣念慈的呼吸机被停，三分钟后，失去全部生命体征。 后面掌控的人，像是一只高贵的猫咪，嘴角挂着戏谑的微笑，看荣念慈与管家系统的挣扎，就像在玩弄一只老鼠，任由她们四处逃窜，再慢悠悠伸出爪子，戏弄地把她们全部按在爪下。 那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荣念慈的咽喉，让她防不胜防、无处可逃。 那种窒息的绝望，闭上眼，仍然能回忆出来。 荣念慈说，“铛铛，如果发现任何异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不要顾忌我们现在的伪装，一定要找到证据。” 管家系统接受她的命令，又说了一句，“对了，最近荣怜小姐一直在请求接入你房间的监控，她想探病，看看你恢复情况如何，要接入吗？” 荣念慈摇头，“现在事情一团乱麻，再加上苏叶也不在家，她知道后又要对苏叶发脾气，先别管。” 管家系统没再多说。 第24章 危机 苏叶将重新装满的小篮子放在荣念慈面前，眼神亮晶晶的，等待她结账。 荣念慈抬手刷卡，结账的动作清晰流畅，末了，她低头看了眼蓝狸。 “小朋友，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 出门游玩不到三天，苏叶感觉还没怎么玩，就要回家。 不过她是乖巧的性子，知道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而且还见到了很美的海绵和潮汐，捡到一只小蓝狸，还和今教授在一起吃了饭，算是收获颇丰。 “嗯，回家。” 荣念慈垂眼看她怀中的小动物，轻声说，“这个怎么处理？” “处理？”苏叶没明白荣念慈的意思。 荣念慈慢悠悠地说，“荣家家主，也是你现在的妻子，目前应该不方便养这只猫吧。上次我去荣家，里外十几道禁制，把别墅包裹得固若金汤，恐怕也不会允许你从外面带任何东西回去。” 苏叶最开始没想到这层，荣家有花房，随便她喜欢什么花，都能种、能养。 荣念慈很少拘束她这些，以至于苏叶在荣念慈还没醒来的时候，忘了荣家还在戒严。 “那，怎么办？”苏叶无措地低下头，蓝狸自从跟了苏叶后，一直在她怀里窝着，要多温顺有多温顺，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透着股纯然的信任与可怜，生怕这人也要抛弃它。 苏叶看了一下就红了眼，“我不能丢它。” 荣念慈沉吟片刻，“不如我们给它找个人家吧。” 苏叶迅速拒绝，头摇成了拨浪鼓，“上一个，就丢了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蓝狸是个吞金兽，基因缺陷，无论是后期的药费还是定期治疗的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没有多少人家能负担起。 “你养她。”苏叶抬起头，眼瞳染上一层凉凉的水迹，像一层雾蒙在上面。 荣念慈低头看她，声音缓而凉，一字一顿道：“我养不了。” 她没有给出原因，无论如何，蓝狸她是不会抱回去的。 苏叶眼睛上的水雾迅速凝结，下一刻几乎就要垂落。 荣念慈叹了一口气，“不如，就将蓝狸托付给代养机构吧。” 苏叶没有说话，她吸了吸鼻子，等着荣念慈解释。 荣念慈转身走向收银台，前台有个小姑娘，看见荣念慈走过来，微笑着问她还有什么事。 “宠物用品店的员工，不一定是要宠物执师证吧？”荣念慈问。 小姑娘笑着摇头，“您说的哪里话，肯定要。从事宠物行业的人，都需要这个证件，这是门槛。” 荣念慈了然地点点头，“那你肯定能养宠物，对吧？” 小姑娘不太理解地点了点头。 荣念慈说，“那就好。” 苏叶跟着走过来，眼神在荣念慈和前台之间不断挪移，不知道荣念慈找她有什么事。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蓝狸认别的主人。 “我看你这个店铺面积挺大，只卖宠物用品有点可惜。”荣念慈掏出自己怀里的金卡，递过去，语气平淡自然，“给我你们老板的电话，我要买下这个店。” 店铺转让是一笔高昂的费用，管家系统盛着这股巨大的数据流再次潜入数据塔。 店内，苏叶已经傻眼。 荣念慈和走出来的老板谈笑风生，“您店里的员工我就不打算换了，以后就留下来，我给她们开工资。”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好说好说。” 荣念慈指了指蓝狸，“我打算把店铺改装成宠物福利店，价格低一些，再多养点猫，偶尔也可以收留一下流浪猫，吸引顾客嘛。” 老板心道你就算把钱撒出去也不关我的事，用一种看无脑大款的慈爱目光说，“好说好说。” 第36章 荣念慈也笑了，两人握手，愉快地结束这番谈话。 苏叶望着荣念慈的身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没有抓住，但觉得挺重要。 “发什么呆呢，”荣念慈在苏叶面前打了个响指，“醒醒，你的猫以后要寄养在店里了，开心吗？” 荣念慈都和她说好了，蓝狸在店里是独一无二的霸主，店员们照顾它，会定期给苏叶视频，等荣念慈醒来，或者她们离婚，苏叶就把蓝狸接回来。 “教授，你要好好的。”苏叶说。 荣念慈听见这声“教授”就浑身恶寒，商量道：“能不能换个名字？” 苏叶说不行，“这只蓝狸，我们一起捡的，为了，纪念，叫教授。” 荣念慈“嘶”了一声，算了，她又不是真的今麦儿，“行行行，随你。” 苏叶的眼神温柔了很多，嘴角翘了翘，模样很乖巧。 “谢谢。” 就在此时，意识空间里忽然传来晃动，紧接着是巨大的震颤，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某个角落，整个空间都产生了虚影。 荣念慈身形一滞，意识几乎要脱离身体而去。 管家系统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明显的着急与虚弱，“发现了，我们现在必须快点离开。” 荣念慈面色不动，转身同店主道别，沿路拦下一辆车。 “我们，回酒店？”苏叶不明所以，她还没把蓝狸交付给店家，“教授？” 荣念慈头也不侧，低声快速道：“先回去，之后再说。” 荣念慈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苏叶忍下满腔疑惑，住了口。 上车后，荣念慈紧紧盯着店家的方向，仿佛在确认什么。苏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荣念慈不会无端着急。 车子在路上飞驰，荣念慈一直保持着沉默。苏叶几次想要开口询问，但看到荣念慈严肃的脸色，她选择了保持安静。 回到酒店后，荣念慈立刻走向房间，没有再说一句话。苏叶满腹的疑问，看着荣念慈的背影，她忍不住跟了上去。 一进房间，荣念慈立刻关上门，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按了几下上面的按钮。 “没人跟踪。”荣念慈松了口气，但面色依然严肃。 “跟踪？”苏叶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在店里，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荣念慈看着苏叶，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随口扯了个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填海造田的项目。” 苏叶心中一紧，定定看着荣念慈，“填海造田？是谁？” “不确定。”荣念慈摇头，“我来这里实地考察的消息，很多人都能查到，而你。” 说到这里，荣念慈的眼神更加复杂，里面掺杂了担忧、无奈和悲愤，透着股苏叶看不懂的沉重。 那眼神让她心中一惊。 “到底，发生什么？”苏叶沉声开口。 第25章 爆发 荣念慈说, “你是荣念慈的妻子，填海造田项目是荣华手下的产业，没有人关注还好, 一旦有人关注，你在这里的消息就会走漏, 引来很多人的怀疑与窥探。” 管家系统不太确定地发声，“你是想把苏叶摘出去吗？” 她在潜入数据塔的时候发现了很多蹊跷, 为了拿到更多证据, 没有在第一时间退出来, 惊动了里面的人工智能。 每个城市的人工智能系统都是整个城市的命脉，一旦发现有潜入的存在，肯定会追查到底。 “不是我想把她摘出去，是她肯定会受到我的连累。”荣念慈对管家系统说, “她只是在家里带着闷, 想出来散心, 我明知道自己出来有正事, 还带上她，就得保证她的安全。我披着今麦儿的皮, 出了事无非去死，可苏叶不一样，她的身份会引来别人的猜疑。” 苏叶不足为奇, 但苏叶是荣念慈的新婚妻子,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只有荣家的几个人，包括看似事不关己毫不在意的荣华。 一旦让荣华知道苏叶在这里, 苏叶肯定会有危险。 管家系统好像有点明白荣念慈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 再开口，语气十分沉重，像是在叹息，“这样做，很伤人心的。” 荣念慈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另一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叶感觉头有些痛，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收拾东西，赶快离开。” “现在吗？” 荣念慈没有回答她的话，此时此刻，她的全部精力都用来和管家系统对话。 “你查到了什么，快点和我说一遍。” “我能确定，海市的智能系统不正常，这不是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管家系统的语速非常快，短短几秒内吐出一大段文字，“填海造田的材料和我们猜想的一致，有人偷换了劣质材料导致海洋污染，而海市的智能系统被更高级的人工智能给蒙蔽了，监测出的异常数据都被清除，无法上报，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用污染物超标的材料，以至水质污染，很多人体内积攒了重金属，产生怪病。很显然，这个消息也被压了下去。” 管家系统说完这段话，瞬间噤声。 三秒后，她提高声音催促：“快点走，有人追过来了！” 荣念慈转身，苏叶已经将两人的行囊都收拾好。 第37章 荣念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着行李去退房，酒店前台只有一台机器人，为她们办理退房手续。 “两位女士，酒店系统刚刚锁定，无法办理退房手续。”机器人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荣念慈不悦地皱起眉毛，“那等你们恢复了再办理，多出的房费划我的卡。” 说完，荣念慈拉起苏叶就要走。 机器人的双眼亮着绿光，闪了闪，变成蓝色，再闪，转为刺目的红。 “警报——警报——” 酒店大门瞬间封死，除了刺耳的警报声，竟然毫无异响，荣念慈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妙。 这酒店里，好像就剩她们两个活人！ 荣念慈感觉到这一点，危险的直觉让她不顾一切地往消防通道跑去。 就在她们踏入消防通道的瞬间，外面泛起滚滚浓烟，像是一头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朝她们扑过来。 转瞬间，荣念慈将通道的门迅速关死，拽着苏叶往逃生方向跑。 苏叶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妥，她安静地抱着蓝狸，努力跟上荣念慈的脚步，一声不吭。 荣念慈面色越来越严肃，最后凝结成一片无法看透的寒霜。 “你听着，我要把出去的门给炸开，出去后，要是有人对你动手，你就说出荣念慈的名字，告诉他们，你是荣念慈的妻子。” 苏叶眼中泛起泪花，“那你呢。” “不用管我，”荣念慈并不怜惜这具身体，“你这时候就别嫌弃荣念慈了，她的妻子这一身份，在关键时候，可以保你一命。” 荣念慈把苏叶推到后面，将炸弹安好，两人躲在楼梯下的三角区。 炸弹引爆就在一瞬间，她们感觉头顶的楼梯都抖了抖，落下簌簌粉尘。 两人在一片烟尘中跑出去，然后瞬间被大批机械人包围。 机械人手持镭射枪，瞄准了她们二人。 “你们涉嫌攻击国/家/系/统，放下武器，不要顽抗。” 荣念慈嗤笑一声，她才不信这么快这些人就能追过来。 一群机械人身后，缓缓开来一辆防弹车，车窗由黑转为透明，露出里面的人脸——荣华。 他满目肃然地盯着面前的两个女人，装模作样的功夫很到家。 “今教授，你不过就是个大学教授，为什么要以身犯险，挑衅整个海市呢？” 一口大帽子压下来，荣念慈眯起眼睛，与荣华周旋。 “荣华先生，我是收了荣家的委托来这里勘查填海造田项目，说来说去，这都是荣家的项目，我接受委托，当然要尽人事。” 荣华不悦地摇了摇头，“可惜你触犯了海市的法律，连累整个荣家受损。我现在代表荣家解除与你的劳务合同，希望你能认真接受调查。” “今麦儿”大笑数声，冷目相对，“你算什么东西，也能代表荣家？和我签的合同，上面盖的是荣家家主的手章，要说解除，也该她来，而不是你越俎代庖。” 这句话无疑触怒荣华的逆鳞，他伪装的斯文外表瞬间皲裂，露出下面的狭隘与疯狂。 “家主卧病在床，不可能与你签合同，我现在怀疑你偷盗家主的手章，还不快把她压下！”荣华怒吼。 “荣家家主的妻子在这里，我看谁敢动手。”荣念慈往旁边侧身一步，将一直掩在后面的苏叶露了出来。 苏叶紧张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后面却不知为何，努力站出来。 “苏叶？你怎么在这里？”荣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又惊又疑，颜色变幻煞是精彩。 苏叶抬起下巴，简短道：“与你何干。” “今麦儿”笑出声来。 荣华有些羞恼，“苏叶小姐，还请你过来，我们要逮捕这个嫌疑人，她涉嫌攻击海市系统，要去接受调查。” 苏叶刚要说话，就感觉手掌被人捏了，转过头，“今麦儿”冲她笑得灿烂，“没事，你先去，我没事的。” “今麦儿”拉了一大波仇恨值，先说了受荣念慈的指使，后面又搬出苏叶来，荣华再肆无忌惮，也不敢短时间内对苏叶做什么。 不然，他不敬家主的名声传出去，受到很大损失，还会被公司内部弹劾。 苏叶皱了皱眉，“真的，没有问题？” 对方笑得很温柔，比带她出来这几天内的任何一次笑容都要温柔，里面似乎承载了一些厚重的东西，苏叶看不明白，却觉得熨帖温暖。 苏叶迈出步子，向荣华走去。 半路上，她忽然转身，想再看今麦儿一眼。 谁知就在此时，今麦儿身后的酒店传来巨响，她身后的墙直接脱离建筑体，直直朝苏叶砸下来。 而在墙壁下面的今麦儿，却丝毫不躲，一动不动。 面前的一切都变成慢动作，苏叶下意识朝今麦儿跑去，边跑边喊，“快走！” 今麦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往前迈出几步，又停下，“不要过来！” 大部分的时间里，苏叶说话慢，想事情慢，行动也慢。 但此时此刻，苏叶却像一根离弦的箭，毫不犹豫，嗖一下朝今麦儿奔来。 今麦儿只能往前跑，最后一下飞扑到苏叶身前，将她压在身下。 今麦儿的躯体将苏叶罩在身下，一只胳膊伸出来，盖住了苏叶的眼。 墙体轰然倒塌，苏叶被冲击力砸晕过去，失去意识的瞬间，她摸到了今麦儿软塌塌的身体，内脏都被压碎了，装在皮袋子里，没有任何弹性，也没有任何气息。 第38章 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荣家。 依旧是那个卧室，淡黄色的天花板，整洁干净到一览无余，空旷得吓人，除了量子脑磁仪偶尔传来的滴答声响，再无别的声音。 苏叶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不一会儿，两行泪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管家系统抽着气喊荣念慈过来，“苏叶小姐醒了。” 荣念慈正在地下室里翻阅资料，闻言立刻看向监控。 苏叶躺在床上不说话，整个人像是缺水的鲜花，干涸脆弱，还透着股死寂的绝望。 荣念慈下意识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她不喜欢苏叶露出这样的目光，也不喜欢苏叶此时此刻的状态。 “她怎么了？”荣念慈不悦道。 管家系统怀疑荣念慈的大脑是漏勺做的，“她在伤心啊。” 荣念慈说她当然知道，“我问，苏叶为什么伤心。” 管家系统翻了个白眼，“今麦儿死在她面前，她能不伤心吗？” 既然给出了理由，荣念慈顺着管家系统的话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也许是惊吓过度，哭一哭也正常。 荣念慈拧着眉看了苏叶一会儿，复而回头忙活自己的东西，“那就让她一个人伤心一会儿吧，三个小时后叫我。” 管家系统：…… 三个小时后，荣念慈抬起头，苏叶已经哭晕过去了两次，此时正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一抽一抽的，哭得嗓子都哑了。 “都三个小时了，”荣念慈摔打手边的数据，问管家系统道，“她为什么还在哭！” 管家系统懒得解释，她已经预料到了荣念慈未来的苦逼日子，老神在在道：“因为太太太伤心喽。” 荣念慈抿了抿唇，强调道：“今麦儿和她就认识三天。” 管家系统，“可今麦儿给她买了蓝狸，还盘下一个店给她。” 荣念慈据理力争，“我已经允许蓝狸进家门了！” 说话她似是刚想起来，“话说，猫呢？” 管家系统，“被冲击波震了一下，在医院里修养。” “哦对，”荣念慈不做人，“既然没什么大事，就把猫抱回来让苏叶玩，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管家系统叹气摇头，“恐怕不行哦。苏叶亲口说过喜欢今麦儿，而且今麦儿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你要知道，活人永远也比不过死人。” “她不过就是个仿真人，”荣念慈磨牙，语气鄙夷，“连今麦儿的身份都是假的，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有什么意义？” 管家系统没说话，对荣念慈来说，今麦儿就是一个皮囊，她是不可能懂得苏叶现在的感受的。 面前堆积着万兆数据，管家系统筛掉大半，剩下的还需要荣念慈手动筛选。 有关不受控制的人工智能这件事，荣念慈怀疑它与自己上辈子莫名其妙被杀有极大的关联。 手头上还有大量的工作，荣念慈拿起光屏继续查阅，然而半分钟后，那些数据被她丢到一边。 荣念慈面色平静，气息已然乱了，带着点暴躁和恼怒。 “走，去看看苏叶。” 苏叶没有单人卧室，她醒来就躺在荣念慈旁边的单人床上。 但她只看了荣念慈两眼，确认那人还活着，就撤回了视线，陷入自闭和痛苦中。 钉钉在她的手腕上一直很沉默，她自然知道今麦儿是谁，也知道铛铛和荣念慈的计划，可她是铛铛的子系统，铛铛不让她说的东西，她就算把自己给运行岔劈了，也说不出来。 “小主人，你别哭了。”钉钉被铛铛踢了一脚，憋屈地从墙里钻出来，走到苏叶面前。 她递给苏叶今天第三包纸巾，“再哭眼睛就要坏了。” 苏叶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坐起来说，“我知道，可我，忍不住。” 一想到今麦儿死了，上一刻还笑眯眯地让她把蓝狸寄养在店里的女人，下一刻就死在自己面前，而她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太令人难受了。 “小主人，你为什么这么伤心？”钉钉扁着嘴问。 这是大主人让她问的，她才不想问。 苏叶攥着湿透的纸巾，哽咽道：“再也，看不见她。” “可是你们本来就不认识啊。”钉钉越说声音越小。 苏叶把皱巴巴的纸巾扔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嗯。以后，我会记得她。” 意识空间里，荣念慈把头绳扔到地上，刚盘好的头发散下来，将她变幻莫测的脸色衬托得更加滑稽。 “铛铛，什么叫，我！会！记！得！她！” 管家系统嗑瓜子看戏，今天她有正当理由，需要帮荣念慈誊数据，不用待在荣念慈旁边，所以非常肆无忌惮，“字面意思，苏叶打算铭记今麦儿一辈子哦。” 荣念慈：…… “你让钉钉告诉她，她是荣念慈的妻子，不准想别的女人，也不准哭了。” 管家系统没说话，钉钉红着眼将荣念慈的话复述给苏叶。 苏叶愣了一下，扭头盯向钉钉。 钉钉圆头圆脑，目光很无辜，也很愧疚。 “你说的对，”苏叶没有怪钉钉说话难听，反而有一种自责的语气说，“我要赶快，离婚。” 管家系统：芜湖。 荣念慈腾一下站起来，瞪着监控里的人，面颊肌肉都绷紧了。 真是反了天了，她出去一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苏叶就红杏出了墙？ 第39章 墙头还是她自己披的皮。 一缸醋从头顶泼下来，把荣念慈里里外外都给酸透了。 她开始反思自己这两天做了什么。 带她出来，让她看了场潮汐，晚上苏叶跑出酒店，她出门找苏叶，顺手捡了只猫。 两人给猫治疗，然后去宠物用品店里给猫买东西。 没了。 哦对，她们买完东西就跑路，今麦儿以一种为苏叶挡墙的姿态死了。 “你让钉钉告诉苏叶，今麦儿出去这一趟，都是有算计有预谋，只不过是顺手带上苏叶而已。” 钉钉这回说得很痛快，似乎认为荣念慈终于有一回安慰到点上。 苏叶听完钉钉的分析，愣了好一会儿，不哭了。 “小主人，今教授本来就是奉了家主的命令去调查填海造田项目的，她明面上的活动是烟雾弹，我们的系统趁机潜入海市系统，查到了很多东西，那天你们去宠物店，也是今教授计划中的一环，可以趁着收购店铺来融入庞大的资金流，以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这番话合情合理，只要苏叶能听懂，就能明白今麦儿这两天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可是苏叶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她保持着怔愣与疑惑的状态，发问道：“那么她捡走教授，给教授治疗，还陪着我一起，等教授手术成功，一起吃饭，她点给我，爱吃的饭，还在机械人捉学生的时候，站出来，这些，都是演戏吗？都是，假的吗？” 钉钉不说话了。 这些不过是荣念慈忍不住的本能反应。 只要苏叶在身边，她就忍不住关注苏叶，对苏叶好一点，再好一点。 虽然荣念慈偶尔情商下线，时不时不做人，但打心里对苏叶的好，从来都没变过，才会在相处的点点滴滴中渗透出来。 管家系统开始啃苹果，“我劝你不要认领今麦儿的身份，苏叶会锤爆你。” 荣念慈和管家系统的想法不谋而合，苏叶现在对今麦儿哭哭啼啼，要是知道今麦儿就是荣念慈，恐怕会呕死。 然而下一刻，钉钉再也忍不住，向苏叶发问，“如果这些都是家主做的，你也会喜欢上家主吗？” 这话问出了不少人的疑惑，也引得不少人怒目而视。 “你给我闭嘴！”管家系统赶紧给钉钉上了个禁言套餐，然后颤巍巍地看向荣念慈，“家主，孩子还小，不懂事。” 荣念慈脸上的表情深刻而诡异，像是被什么给魇住了，嘴角往上轻轻勾着，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管家系统默念阿弥陀佛，钉钉你自求多福。 听见这个问题，苏叶反应几秒后忽然扭过头，视线落在几步开外的荣念慈身上。 荣念慈浑身贴着电极片，尤其是脑袋，几乎都被罩在量子脑磁仪之下，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和弧度不断变得尖锐的下巴。 “她现在，病着。”苏叶的声音很轻微，似乎在说给自己听，摇着头，嘴唇紧抿，“这些事情，不可能是她。” 钉钉在原地上下蹦跶，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不断闪烁的目光提醒苏叶。 苏叶见她这样着急，眉心不由得拢起，正面回答了钉钉的问题，“不会。” 荣念慈盯着监控的目光丝毫未变，周身的气势却变得异常凌锐，连量子脑磁仪的波形都产生了一瞬间的扭曲。 苏叶看见了，她光着脚下床，轻手轻脚走到荣念慈身边，将荣念慈不知何时露出的手放进被子里。 “你波动什么，”苏叶说，“你这么坏。” 钉钉将双脚收起，换成滚轴，迅速滚到苏叶身后，指着荣念慈，两只眼睛的屏幕上浮现出一对色彩鲜艳的“？”。 苏叶摸着钉钉的头，语气有点惆怅，“今教授，善良。荣念慈，小时候善良，后来不了。她们不一样。” “小时候，所有人都欺负我，但她会护着我。我是个胆小鬼，怕很多东西，唯独不怕她。可是长大后……”苏叶说到这里，轻声收住话头，她虽然脑子反应慢，但也知道重生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因为没有人会信一个“傻子”的话，还会连累自己。 上辈子，她长大后，得知荣念慈出了车祸，荣家失去主心骨，成了一团乱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主卡的“婚姻关系”上，找一个无法伤害家主的人陪在荣念慈身边。 她是心甘情愿嫁给荣念慈的，为的不是荣家家主，而是自己小时候遇到的念慈姐姐。 念慈姐姐会替她打走坏人，会给她留好吃的糕点，会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教她读书认字，还会带着她出去玩，逛商场和游乐场。念慈姐姐在的那两年，苏叶连家里人的气都没有受过。 那是苏叶灰暗沉闷的童年里，泄下的一丝天光。 她想抓住那缕光。 荣家别墅不会收留外人常住，这栋华丽森严的别墅里，只有苏叶和荣念慈两个人。她怕过，孤独过，也寂寞着，但她始终陪在荣念慈身边，因为如果连她都不陪了，就更没有人愿意陪，那样她的念慈姐姐该多么孤独。 这一切本来是很平静很温馨的，荣念慈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如胶似漆，荣念慈宠她，比小时候更甚，恨不得将她捧在怀里，什么好东西都堆到她面前，两人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但荣念慈是神仙，高高在上，不识凡尘，苏叶不是。 第40章 她是一块随处可见的泥巴，被人踩在脚下，扔在道路中。灰扑扑的外表，毫不光彩的身世，加上本就迟钝的性格，不出意外得到了荣念慈的厌弃。 她以爱上苏叶的速度，变得不爱她。 从此苏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再也得不到荣念慈温柔的注视，这栋房子里，除了冷漠与忽视，再也不剩其他。 事情爆发在某一天晚上，荣念慈从某个家宴上回来，她身上沾染了浓烈的香水味，苏叶已经开始怕她，却也忍不住关心，只好躲在客厅的角落里关注着她。 然后，她就看见荣念慈触发了主卡禁制，弹出一条“出轨警告”——主卡察觉到了荣念慈与别人有超越正常限度的亲近。 那一瞬间，苏叶什么都没想。 只有头顶悬着的刀终于落下的怅然与痛快。 原来荣念慈早就忍不下去了。 她是被厌弃的人。 苏叶在那一刻明白了一个道理，爱上凉薄之人，会伤得粉身碎骨，会不得善终。 第二天，苏叶找上荣念慈，提了离婚的事。 荣念慈只是略微挑了挑眉，说了句“你想好了？”，就签了字。 从始至终，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 苏叶一个人踏进这栋别墅，三年后，也一个人离开。 什么都没有带走。 “为什么？”钉钉的禁言被荣念慈放开了，荣念慈接管了钉钉的语言系统，“家主对你很好。” 苏叶却不想再说，她的眼神变得复杂，里面混杂了爱意与怅然，像是对回不去的过去敬一杯酒。 “可我，已经不想，和她开始了。” 苏叶有些抱歉，这辈子的荣念慈还没有爱上自己，也没有厌弃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生，可苏叶就是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很难有什么好的结果。 一个是南城荣家的家主，锦衣玉食，坐拥数不清的资源，咳嗽一声，就有成百上千的美人送到她身边。 可苏叶呢，无人爱她，她也无人可爱，她只剩自己。 所以这辈子，她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心，她再也不要爱荣念慈。 而且，也有幸运的事，她短暂地拥有过一个人的喜欢。 那个人喜欢自己，她能感觉到。 “今教授，”苏叶的眼眉弯起来，眼睛却要哭了，“谢谢。” “我不会，喜欢别人，”苏叶一字一顿，也不知道说给谁听，“我会，把教授，我们的蓝狸，养好。” “一年后，不，荣念慈醒来，我就离婚，然后离开。” 荣念慈指使钉钉开口，“告诉我一个理由，一个让你在两天内就喜欢上一个人，甚至要为了那个人抛弃家主的理由。” 管家系统捂嘴慢了，她嘶了一口气，彻底关了钉钉的语言系统，无奈道：“家主，你这又是何必呢？” 荣念慈面无表情地站着，身体肌肉绷紧着，那身影有几分说不出的孤寂，她站得笔直，却让人有种摇摇欲坠下一刻就要倒下的错觉。 只听半晌后，苏叶一字一顿地开口。 “因为，今麦儿，比荣念慈好。”苏叶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好很多很多。” “家主！” 管家系统呼喊不及，荣念慈的身影已经瞬间消失。 “唉，你们小情侣之间，又是何必呢？”管家系统对着空荡荡的意识空间自言自语，“一句喜不喜欢，就那么重要？” 钉钉恢复了正常说话，她被荣念慈强制说了很多自己不想说的伤人的话，此刻也自闭了，眼眶里挤出两行冷却水，“哭”着回到墙壁里，并打算短时间内不出来，以罢工表达自己微弱的抗议。 荣念慈自闭了整整七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在管家系统忍不住敲量子脑磁仪之前，终于主动现身。 管家系统松了一口气，连忙把自己正在筛选中的数据丢到荣念慈面前，“你让我查的，这些都要给你。” 荣念慈是意识体，没有常人该有的憔悴，只是偶尔会不修边幅，例如现在。 她披头散发，任由发丝挡脸，反正也影响不了她的视线，衣服也歪歪扭扭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丧”，还冒着绿气那种。 “妈妈在人工智能上面的建树不少，就连我对其的了解也不过十之一二，”荣念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面无表情道，“要从这些数据里梳理出来自己想要的信息，恐怕要费上不少心力。” 管家系统点点头，这是当然的，也是废话，“所以呢？” 荣念慈，“所以我不打算出去，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在我找到关键信息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懂了，管家系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两人要冷战。 不对，是荣念慈要单方面对苏叶冷战。 管家系统说，“好哦。” 荣念慈把自己关起来，管家系统落得一身清闲，就去逗弄自己的子系统。 “钉钉，出去玩你拍了不少照片吧，给我发一套，”管家系统翘着二郎腿，肆无忌惮地跑进钉钉的脑袋里说话，“我要看潮汐，对了，你录像没？” 钉钉的兴致不太高，没有说话，将拍摄的所有东西都给管家系统发了一套。 “怎么拍的都是苏叶？”管家系统说，“你这构图不行啊。” 钉钉自闭中，不回应。 “不对，”管家系统戳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第41章 钉钉面沉如水，奶声奶气道：“没有，我只是喜欢小主人。” “你喜欢小主人没错，把你做出来就是给苏叶解闷的，”管家系统不理解的是另一个方面，“可你现在明显在生家主的气，你气得连我都差点被影响。” 钉钉继续闭着嘴不说话。 管家系统稀罕道：“还能这样？我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服务荣念慈，自然是一切以荣念慈为要。可你作为我的子系统，竟然没有和我站在同一战线，跑去喜欢苏叶？” 钉钉扁嘴：“不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管家系统咂咂嘴，“也许是你的智能程度太高了吧。” 现在的人工智能，和之前的人工智障完全不一样，庞大无垠的数据与先进的芯片赋予了他们独立思考的能力，尽管他们的代码里都上着一把“基因锁”，由人类创造自然不会凌驾在人类之上，但除此之外，倒是和人类越来越像。 “话说你的小主人心情不太好，你要不要想个办法让她开心？” 钉钉瞬间竖起耳朵，注意力也集中过去，“什么办法？” 管家系统说，“猫啊，再生治疗技术那么发达，蓝狸现在肯定早就恢复了，把猫咪接回来，苏叶肯定高兴。” 苏叶刚醒来的时候，除了哭就问了句猫在哪儿，钉钉告诉她小猫在接受治疗，苏叶就没有再问。 看起来，苏叶是真的很关心小猫咪。 钉钉犹豫了几秒，下定决心，说做就做，“那我现在就抱回来。” 之后的几天，苏叶有蓝狸陪伴，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总是哭，偶尔也会对着蓝狸笑一笑。 荣念慈的清洁按摩等任务在苏叶回来之后，机器人就交接给了苏叶。 苏叶罢工几天，最终还是心软，捡起了照顾荣念慈的任务。 只是这一次，她落在荣念慈身上的视线，再也没有多余的复杂内容，平静又淡然，似乎只是在做一件需要称职的工作。 她会在午后放一首舒缓的音乐，自己抱着蓝狸窝在摇椅里，听着音乐午睡。 也会在清晨摘下一株花房里开得最漂亮的花，放进卧室的花瓶里。 偶尔天气好，她也会推着荣念慈来到花园里，晒晒太阳。 但苏叶做这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 她再也不会对着荣念慈说话，偶尔回忆起过往的美好，也只是笑一笑，就过去了。 “家主，你的大脑修复的速度很快，”管家系统时不时就去荣念慈面前溜一圈，荣念慈忙着也没空搭理她，“距离车祸才过去一个多月，修复进程就到了百分之三十，要是按照这个速度，不到半年就可以醒了。” 荣念慈此时此刻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麻木地查看妈妈留下的珍贵数据，嘴唇不动地吐出一声“滚”。 管家系统咂舌，“荣怜又请求接入监控，她想看看你，还是拒绝吗？” 荣念慈头也不抬道：“拒绝。” 管家系统照做了。 “还有荣华，”管家系统一刻也没闲着，家里的事，外面公司的事，她都照看着，“他问我苏叶的情况，不过我看他话里话外都是想打探‘今麦儿’的消息。” “他自己做了亏心事，肯定怕暴露，”荣念慈开口，声音哑哑的，像是几天没张过嘴，“告诉他，苏叶很好，我也很好，让他老实本分赚钱，少作妖。” 管家系统默默把最后一句话咽下，转述给荣华。 “还有两个月，荣怜就要回来，”管家系统提醒荣念慈，“这回她回来，还打算让她走吗？” 荣念慈从一堆材料里抬起头，目光有些渺远，似乎在出神。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荣念慈想了些什么，开口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南城是非之地，她待在这里做什么。” 管家系统说，“我看荣怜小姐很想帮你分忧。” “用不着，”荣念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多么傲慢自负，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她只管自己生活好，荣家的事情，不用她挂心。” 管家系统在荣念慈旁边凝结出具体，她是一个长相古典的成熟美女。 她搂住荣念慈的肩膀抱了抱，欣慰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完成前任家主的临终嘱托。” 荣念慈将她的胳膊甩下去，平静说，“不要烦我。” 管家系统有点感动，“我还记得前任家主病重的时候，躺在病床上，拉着你的手，让你在她死后一定要照看好荣怜小姐，不要让她牵扯家族事务，让她顺着自己心意去追求自己喜爱的事，做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前任家主，荣青黛，荣念慈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却也很强大的女人。她的智商超群，以一己之力为铛铛进行全系统升级，还做出了量子脑磁仪的核心技术，让荣家在南城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 慧极必伤，也许是因为身体连轴转，损耗太大，她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这在平均年龄九十岁的社会里，算得上青年早夭。 “我怕是辜负了母亲的嘱托，”荣念慈嗤笑一声，“荣怜对我很尊敬，一心想要来帮我，她的心愿就是陪在我身边，和我并肩作战。但我不允许她随心所欲。” 管家系统摸了摸荣念慈的头，“别这么呛，知道你厉害，也别总把自己说成无情无义的人，你不让荣怜回来是对的，你一年平均受到三次暗杀，荣年和你走得近一些，就受到了死亡通知，离你远远的，是正确的选择。” 第42章 陈年旧事，没有任何拿出来咀嚼的必要，荣念慈没再搭理管家系统，一心扑在数据上。 直到全部数据被荣念慈捋完，有用的挑拣出来等待下一步分析，荣念慈手头再无工作可以做，她回到量子脑磁仪里面睡了很长一觉，再醒来，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很久没看过的监控，视线逡巡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人一猫此时正在草地上打滚，从矮坡上滚下去，沾满一身草屑，笑得像个小傻子。 不对，她就是个小傻子。 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也就是没有了任何能分散注意力的东西。 荣念慈不得不正视自己心头最挂念的那件人。 ——“不喜欢你。” ——“今麦儿比你好。” 时隔半个多月，荣念慈的心脏，迟钝地，持续地，泛起一股钝痛，密密麻麻地笼罩过来，压得她胸口发闷，不能呼吸。 小傻子的嘴里怎么可能有谎话，成人世界里面的口是心非、口蜜腹剑与心口不一，她都没有学会。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荣念慈眼睛弥漫起一股酸涩的味道，她飞速眨了眨眼，喊来管家系统。 “苏叶最近还好吗？” 她主动将自己封闭起来，单方面冷战，最终也是自己主动迈出那一步，向苏叶服了软。 管家系统将钉钉的汇报念给她听，“小主人最近胃口不太好，她似乎想吃一些很甜的东西，可惜家里只有厨房机器人，因为糖分添加过多会破坏营养均衡，一直没有做出小主人想吃的甜点；小主人今天一直站在院墙边往外看，原来飞来几只风筝，库房里各式各样的风筝多的是，我猜测小主人不是想放风筝，而是想出门；荣华大少爷今天来了一趟，不过在门口，铛铛没放人进来，小主人看见他，气得饭都不吃，回到房间里蒙上被子一下午；蓝狸长胖了些，和小主人整天黏在一起，跟连体婴一样，小主人也不嫌弃，抱着它的目光很温柔…” 钉钉是个啰嗦的系统，大概是文字系统没有调教好，记录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很没有情商地忽略了“荣念慈”。 在这大段的文字记录里，一句都没有提到苏叶照顾荣念慈的场景。 要么，就是照顾荣念慈的场景乏善可陈，苏叶只是按部就班，而且毫无情感波动，不值得记录。要么，就是钉钉自作聪明，认为荣念慈不喜欢苏叶，自动回避了这一项。 荣念慈没有打断，静静听完。 “我记得，厨房机器人的设定可以改。”荣念慈说。 管家系统抽了抽，“…是倒是可以，但很麻烦哦，以后你吃的饭，甜度都会上涨一个级别！” 荣念慈点头，“能改就行。去改。” 管家系统：…… 不一会儿，荣念慈又说，“找个时间，让苏叶跟着蓝狸出去一趟，别走远，一个小时就回来。” “还有荣华，以后不准他靠近别墅。除了他，别人也是一样，没有允许不准往这边走。” “再抱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过来，或者毛绒玩具，给苏叶玩。” 管家系统按照荣念慈的吩咐一一做了，末了叹了口气，“你做这些苏叶又不知道。” 荣念慈心里一直在难受，说话很慢，也没什么力气，“废话，在她眼里，我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只要她开心就好。” 管家系统忽然反应过来，“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大脑修复已经完成百分之七十，你不是半死不活，要是你想，可以诈尸一下，清醒那么几分钟半个小时的。” 荣念慈：………… 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早说！ 第26章 清醒 傍晚的荣家别墅安详静谧, 暖融融的灯光从落地窗内映照出来，打在绿茵草地上，似乎驱散了傍晚寒风的凉意, 让人心情都放松下来。 苏叶在露天阳台睡了好长的午觉，醒来后感觉大脑都缺氧了。 蓝狸在她怀里翻了个身, 抬起头蹭苏叶的脸颊，小声叫了好几下, 看样子是饿了。 “小主人, ”钉钉闪现, 端着一个巨大的苹果，“给你。” “谢谢，”苏叶拿走苹果，没有吃, “猫粮呢？” 钉钉收敛面部表情, 冷冷地看着苏叶怀里的猫, 它正在以人类难以做到的“四仰八叉”的撒娇姿势在苏叶怀里翻滚, 半点宠物的尊严都没有。 “小主人，钉钉给它准备了猫粮, 但是它不吃。” 蓝狸开始舔苏叶的手，声音更夹了，“喵。” 苏叶点点头, 表情很受用, “它要等我喂。” 钉钉板着脸把猫粮碗拿过来，苏叶接过去，蓝狸就着苏叶的手开始吞食猫粮, 慢条斯理, 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钉钉：呵呵, 勾引。 苏叶摸着蓝狸颈后的毛，表情也很满意。 钉钉：…… 外面开始吹凉风，蓝狸吃完饭，苏叶就带着她回房。 她的卧室就是荣念慈的卧室，不开灯的时候，屋子里会有朦胧的五彩的光，来自量子脑磁仪。 苏叶走进卧室，轻轻“咦”了一声。 她记得，房间的灯是关着的。 中午给荣念慈按摩完，苏叶就离开了房间，大白天肯定不会开灯，晚上她也没进来，那这灯是谁开的？管家系统吗？可屋子里又没人需要开灯，它一个系统夜视能力就够了，开灯做什么？ 第43章 苏叶心里已经上演了几出“凶手潜入别墅杀人案”的戏码，脚步都放缓了，一把按住钉钉的头，小声说，“里面有人。” 钉钉：……当然。 “家主在里面呢。”钉钉说。 苏叶摇头，“她不算。” 钉钉点头，“嗯嘛。” 偷听的荣念慈：……谁不算人？ “灯开着呢，”苏叶语气紧张，“谁开的？” 钉钉调出监控，看完后嘴角疯狂抽搐，“小主人，没事的，里面没人。” 苏叶放心，松开按压钉钉的手，进门前，她犹豫了一下，将蓝狸扔在钉钉怀里，“你们不要进来。” 说完，她吸了一口气，踏进卧室，顺手将门关上。 门外，蓝狸挺直身子，目光幽幽地盯着浑身又硬又凉的钉钉。 钉钉直接熄灭双眼的屏幕，连脸都收了起来。 蓝狸：…… 门内，苏叶的脚步堪称鬼鬼祟祟，走一步往旁边看三眼。 幸好屋内和钉钉说的一样，没有别人。 苏叶走到荣念慈面前，松了一口气，刚要检查荣念慈的情况，一低头，对上了荣念慈的视线。 苏叶：…… 妈耶！ 她往后跳了一大步，差点没站稳，吓得扶住墙，视线死死盯着荣念慈。 “闹鬼啊！” 荣念慈很无奈，她动了动手指，侧头闭上眼，张开嘴叹了一口气。 植物人和正常人睡觉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植物人全身的神经系统处于瘫痪状态，跟晕过去的人差不多，不会动弹，不会翻身，身体各处无论大小的肌肉都不会动。 而睡着的人，或者醒着却装睡的人，细微的肌肉活动会让整个人变得鲜活明亮。 苏叶常年对着死尸一般的荣念慈，就算荣念慈见吓到她之后就闭了眼，但在苏叶眼里，荣念慈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这种差距在别人眼里也许很小，但苏叶就是能看出来。 几分钟后，苏叶似乎接受了这一现实，她没有逃避，也没说别的，只是轻轻走到荣念慈身边。 “你醒了。” 荣念慈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没有睁开。 苏叶皱眉，又说，“什么时候的事。” 荣念慈见她语气不再害怕，还有点不耐烦，只好睁开眼。 * 这一回，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陡然交汇。 一个是惊吓过后的生理性泛红，一个是长久不睁眼的虚弱疲累，两个人都不怎么好，但视线交汇的瞬间，一股说不出滋味的浓厚感情，同时从两人心底翻涌上来。 苏叶的眼睛更红了一些，“问你呢。” 荣念慈目光无奈，哑声说，“下午。” “为什么，不和我说，”苏叶问， “还吓我。” 荣念慈嘴角扯起轻微的笑，“太惊讶了。” 她的目光里透着生疏与礼貌，这是苏叶很少看见的东西。 苏叶慢半拍地想起来，荣念慈只昏迷了两个月就醒过来，和上辈子的一年差距甚远。 而她，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悉心照顾荣念慈，荣念慈醒来，对自己自然没有上辈子那样浓烈的感情。 两人的感情基础，十分薄弱。 苏叶低下头，紧紧抿住嘴。 荣念慈说，“最近发生的事情，铛铛已经和我说了。我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这种道歉更是罕见。怀着歉意的心情，总是在拉开彼此之间施恩与回报的距离。互为一体的伴侣，不会说这种抱歉的话。 苏叶摇头，“是我自愿的。” 荣念慈的目光顿时更加怜悯，“我醒不了太长时间，趁我还醒着，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苏叶瞬间抬起头，下意识问，“清醒时间？你又会昏迷吗？” “不是昏迷，”荣念慈咳嗽起来，这具身体确实没有完全修复好，就这一会儿，她的大脑又开始发晕，“是沉睡。” “有什么愿望吗？”荣念慈眼底有几分掩饰很好的紧张，她很怕苏叶下一句就说要离婚，然后离开她的身边。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荣念慈的眼皮开始打架，很快就要再次沉睡。 苏叶轻声开口，“我可以去看看，今麦儿的墓地吗？” 荣念慈掀开眼皮，静静地看了苏叶两秒，“如你所愿。” 说完，荣念慈再次陷入沉睡。 这一回，苏叶站在荣念慈的病床前，没有很快离开，而是原地怔愣了许久，像是出神，又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中，表情复杂难言。 管家系统这次拆开了一包核桃，边砸边对荣念慈竖起大拇指。 荣念慈压根没看她，视线一直落在苏叶身上。 以往都是通过监控，最多也是隔着“今麦儿”的皮看苏叶，刚才短短的几分钟，是她真正“触碰”到苏叶，所有压抑的回忆、深藏的感情，都如洪水猛兽，叫嚣着冲击过来。 荣青黛生下长女后，欣喜若狂，直接将她按照荣家继承人培养，荣念慈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少年心性，在她的世界里，复杂的人性都是摊开了展示在她面前。 愿意自我约束的人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沦为“庸俗”，会争名夺利，会排除异己，也会本能地趋“利”避“害”，人与人的道德选择的程度不同，造就了形形色色的人。 荣念慈见过伪装很深差点连所有人都骗过的长辈，也见过九面阴毒之人也有一面正常，每个人都想在巨大的色盘中占据一点，有的往红色靠拢，愿意以身殉道，有的就站在黑暗里，偶尔伸出触角往灰色试探。有的干脆五颜六色，自己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颜色。 第44章 这些色彩鲜艳的人看多了，就会产生视觉疲劳。 这种疲劳早早诞生在荣念慈的内心深处，从她记事起，就有了，她知道自己不能累，更不能让自己的本色受到污染，可她只能站在调色盘中央，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扮演着荣家继承人、荣家家主的角色，常年如一日地累着。 直到苏叶的出现。 没有人比苏叶的颜色更单纯，底色纯白，毫无瑕疵。 苏叶落在荣念慈眼中的瞬间，就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舒服”，像是什么东西被净化了一些，也像是从什么方向拉了她一把，让她不至于往未知的方向滑。 一个人在杂乱中待久了，就会喜欢单纯的东西。 更何况，苏叶闯进荣念慈世界的时间也很早，在荣念慈的十八岁，一个内部压力不断累积、内部人格正在塑造、外部压力全面袭来的时候。 苏叶融入了荣念慈的价值观，成了她青春里不容忽视的存在。 荣念慈没有占据苏叶，她选择不动声色地放苏叶离开，不想苏叶被荣家这个巨大的调色盘沾染，可偏偏在自己三十岁的时候，命运弄人，又将苏叶送到她身边。 这一回，荣念慈试图将人留下，但没有成功，最终也不过用尽办法将人安全送走，却彻底伤了苏叶的心。 记忆回到现在，荣念慈自嘲地笑了一声。 管家系统问，“家主，你笑什么？” 荣念慈的语气嘲讽意味更浓，“我笑自己。想做的事情总是做不成，想留的人总是留不住。” 管家系统震惊了，这还是那个天天老子天下第一的荣念慈吗？ 荣念慈，“你看苏叶，她还是那么心软善良，我不过在她面前示了个弱，说了几句好话，她就舍不得说离婚……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管家系统，“啊。” 荣念慈，“而我呢。”她会不会也像上辈子那样，只能给苏叶带来灾难？ 管家系统摸不透荣念慈的想法，但能感知她的情绪，见她这样，连核桃都不砸了，安静地缩成一团。 “说正事，”荣念慈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语气平静道，“医生说我很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结果我用了两个月就醒过来，我怀疑是量子脑磁仪在保护我，你最近研究一下妈妈的笔记，看看量子脑磁仪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功效。” “第二件事，你去找个人工智能实验一下，如果破解了他们的‘基因锁’，是不是就能控制他们去伤害人类。” 说完这些事，荣念慈就回了量子脑磁仪，这次醒来耗费了她大量脑力，亟需恢复。 第27章 报应 钉钉换上蓬蓬裙, 还仿照苏叶的身形将自己的腰围缩小了一大圈，开心地蹦蹦跳跳，跟着苏叶出门。 “苏叶小姐请留步。” 身后传来一道御姐音, 苏叶和钉钉回头，却没看见人。 “铛铛, 是你吗？”苏叶对管家系统并不陌生，以为她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由得神色严肃起来。 管家系统挑了个离她们近的扩音器, “出门在外,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家主上次出车祸，车内失压，就是有人攻击了我的防御系统。连我都会被攻击，你更要小心。” 苏叶安静几秒, 忽然开口, “在家里, 荣念慈会被攻击吗？” 管家系统说不可能, “这里是我的地盘，从内到外都是我的代码控制, 只有在外面，别人才有机会。” 苏叶了然地点点头，荣念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荣家不出来, 所以上辈子, 她将自己赶走后，更是天天不着家，也就是那时候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再次暗害她。 想到这里, 苏叶蹙起眉心, 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心脏难受得紧。 一个疑问也顺势浮现在苏叶心头——荣念慈到底是怎么死的？ 上辈子，报道中都在传，荣念慈身体出了问题，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缠绵病榻而亡。 但距离荣念慈患病和她死亡之间，仅仅隔了一周，苏叶连最后一面都见到。 “铛铛，我有一个问题。”苏叶忽然开口。 管家系统脾气很好，“你说。” 苏叶，“在我们，现在的社会，利用高科技杀人，是不是很容易。” 这句话问住了管家系统，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看情况。荣家与高科技绑定太深，如果我们的系统被别人控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例如别墅内部，有灭火装置，通风装置和自毁装置，分属不同安全层级，如果开启自毁装置，那么这栋别墅里全部东西，包括里面的人，都会毁灭得一干二净。不过自毁装置的层级最高，就算将我完全控制，没有家主的命令也无法开启。” “那你，安全吗？”苏叶的语气有点紧张。 管家系统：…… 她倒是想说一句自己是最安全的，但想起荣念慈那天莫名其妙被泄压的事，她说不出话来。 “在家里，是安全的。” 苏叶不太满意，“那怎么行。” 管家系统：…她也知道不行！ 苏叶认真说，“你要反省，找出原因，不能再犯。不然家主怎么办？” 管家系统：别骂了别骂了原因马上就找到了。 钉钉直接笑出声来，丝毫不给面子。 苏叶领着钉钉出门，来到荣念慈连夜制作的墓碑前，放了一束捧花。 第45章 花是她从花房里亲自摘的，娇艳欲滴，明媚动人，与墓碑上面明艳的脸很相称。 “教授在家里睡觉，它很弱，没带过来，”苏叶说，“不过我们都很好。” “钉钉说，墙是酒店的疏忽，安装了错误的炸弹，不小心砸死你。我不认可。我会一直告他们的。” 苏叶醒来不久，钉钉告诉她今麦儿死了，荣华受到调查，酒店也被约谈、停业整顿，不过今麦儿确实涉嫌攻击海市系统，最终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谁也没受到严重的惩罚。 但事实是，今麦儿被砸得头都扁了，面目模糊，抬上担架后，荣念慈派来接应的人调换了尸体。而把这件事压下去不闹大的意愿并非来自荣华，他还没那么大本事，而是来自荣家本家，也就是荣念慈。 荣念慈把这些事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任谁看，都以为荣华做贼心虚。 “你盘下的店，我会接手。”苏叶说。 钉钉点头，“店长的联系方式我发给你了。” 苏叶坐了一会儿，“其实，没有什么话说。” 她和今麦儿认识不过三天，从她重生回来，认识的人对她都不好。 父母还和上辈子一样，只想把她卖了赚钱，想着怎么从她身上捞好处，半点没犹豫就将自己送到荣家。 她逃跑了，但和上辈子一样，还是那么笨，差点被装进缸里运到山上毁尸灭迹，最后还是靠荣怜救下来。 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人，见到荣念慈和上辈子一样惨，就打算留在她身边，反正自己不喜欢她，也不至于害她。 不过她还是不开心，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直到今麦儿带着她出来散心，苏叶终于认识了一个正常的好人，她当然愿意去亲近，更不用说今麦儿在和她的相处中是真的爱护她，这一点苏叶完全能感觉出来。 想到这里，苏叶忍不住笑了笑，她还鬼使神差把今麦儿当做荣念慈，也许是今麦儿带给她的感觉与曾经的荣念慈太像了，以至于她都混淆了。 可人都是会变的，变好变坏，都在往前变，谁也回不去曾经。 “但我会记得你。”苏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 她看了一会儿今麦儿的照片，转身离开。 路上，钉钉问苏叶还想去哪里。 苏叶想不出来，“去看看海吧。” 钉钉带着苏叶来到海岸线，这个时候的海平静浩瀚，在阳光下静谧地起伏着。 “钉钉，你能再和我说一下今麦儿的事情吗？”苏叶开口。 钉钉早有准备，开口念出今麦儿的生平，这个人是管家系统捏的，从小出生在荣家的医院，小学、中学、大学都在荣家学校，毕业后也服务于荣家，资料天衣无缝。 “我不是说这些。”苏叶静静听钉钉说完，“你能把这三天来，今麦儿和我相处的细节复述一遍吗？” 苏叶怕自己会忘记，她的记性本来就不太好，也很有可能关注不到一些细节。 今麦儿是为了调查填海造田项目才去的海市，而这个项目明显有问题，还是荣华负责的，苏叶不想今麦儿就这样牺牲，那太令人难过了。 钉钉愣了一下，她的记忆当然不错，可是复述这种细节，让铛铛知道了会不会告诉荣念慈，不对，家主最近变得很幼稚，经常窃听她和苏叶的对话，要是家主知道了，肯定又要吃醋。 家主吃醋，会锤铛铛，铛铛又会来锤自己。 下一秒，钉钉张嘴开始复述，事无巨细。 管她呢，爱锤锤去，她要完成小主人的命令！ 苏叶趴在遮阳伞下面，吹着凉爽的海风，耳边听着钉钉叙述的声音，陷入那三天的回忆中。 “人老就算了，何必成精？” “开心吗？开心就好。” “给你的猫。” “我是大学教授，你只要负责把猫治好，剩下的手续我帮你补全。” “这个店，我买下了。” “如你所愿。” 苏叶猝然睁开眼。 钉钉感知到苏叶的动作，叙述的声音停下，眼神询问。 苏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海，海水扑打在岩石上，传来规律的白噪音。 “钉钉，再把最后一句复述一遍。” 钉钉不明所以，“如你所愿。” “模仿她的语气，再说一遍。” 钉钉直接改变自己的声音波形，将今麦儿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地复制出来。 “如你所愿。” 苏叶听在耳中，好似今麦儿和荣念慈站在自己左右两边，同时对着自己说出了那句话。 除了音色，简直一模一样。 钉钉见苏叶不说话，径直往下复述两人在一起的细节。 之前没有怀疑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苏叶开始往那个方向想，就越发觉得今麦儿说话的风格、语气，甚至停顿的气口，都与荣念慈无比相似。 一个猜测再次浮上苏叶心头。 可一个人做一件事背后总有逻辑在，荣念慈为什么要装作今麦儿的样子呢？ 难道是为了调查填海造田的项目？ 这个说得通，□□念慈去调查，没必要带上自己，更没有必要对自己好。 不对，苏叶的思绪就此打住。 如果荣念慈早就醒了，那她对自己的认知还停留在年少的时候。 隔着岁月的灰尘，苏叶一点点擦开尘封的记忆，将十八岁的荣念慈捡了出来。 第46章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过最大的疑惑还没有解决，荣念慈明明在昨天才刚刚醒来，量子脑磁仪上面记录着荣念慈的大脑情况，她醒来一会儿就撑不住再次睡了过去，怎么可能乔装改变成今麦儿的样子跟着自己出去呢？ 更何况，荣念慈要是为了正事出门，完全没必要救下蓝狸，更没有必要在学生被捉的时候站出来，这种事只会增加她暴露的风险。 苏叶带着满腔的疑惑回了家。 管家系统见苏叶还是闷闷不乐，怕她对荣念慈还是一张臭脸，到时候荣念慈心情不好，遭殃的还是自己。 于是她蹿出来向苏叶示好。 “苏叶小姐，厨房给你做了很多甜点，你可以去尝尝哦。” 苏叶做到餐桌前品尝甜点，口中的食物实在好吃，苏叶愣了一下，塞了一大口。 管家系统趁机刷好感，“这些都是家主醒来后嘱托我们的呢。” 苏叶顿了一下，“哦？” 管家系统继续说，“还有送到你房间的毛绒玩具，也是家主托人从世界各地找的卡通人物呢。” 苏叶放下叉子，从上周开始，她每天早上就会吃到一碟小蛋糕，很合她的口味。 卧室里的毛绒玩具，也是上周忽然出现在她床头，苏叶以为是钉钉给她买的，感谢钉钉的时候，钉钉抱着头转圈，没有说话。 “是荣念慈，亲口嘱咐？”苏叶问。 管家系统，“对呀对呀，家主对你很好呢，一醒来就问我你的近况，看你需要什么都添置给你，家主还命令下去，不让荣华和一切外来人员靠近别墅呢。” “那么说，她早就醒了？”苏叶的语气凉凉的，透着股阴森。 第28章 掉马 管家系统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感觉苏叶的反应和自己预测的不一样呢？ 难道苏叶不关心荣念慈对她好，更关心荣念慈的身体？ 管家系统迟疑道：“也没有很早，就那几天。” 苏叶追问, “哪几天？” “这就不清楚了，”管家系统打太极, “也没几天，这件事苏叶小姐不要告诉别人哦。” 苏叶忽然问, “你为什么, 喊我, 苏叶小姐。钉钉喊我，小主人。” 管家系统默了一下，“我只有一个主人。” 苏叶点头，“我懂了。” 管家系统的话不可信, 她和混蛋荣念慈是一个阵营的。 苏叶拍了拍钉钉的头, “走了。” 回到房间, 苏叶按照往常查探荣念慈身体的各项数据, 给她翻身，按摩。 一通动作做下来, 把人翻过来后，与荣念慈的视线再次对上。 苏叶：…… 荣念慈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早上好。” 苏叶看了眼天色, “现在傍晚。” 荣念慈一天都没出来, 感觉到苏叶靠近才醒过来，闻言愣了一下，“那就晚上好。” 苏叶捏着荣念慈的小腿, 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 “细了。” “什么细了？”荣念慈问。 苏叶手指用力按压荣念慈的穴位, “你有感觉吗？” 荣念慈点头又摇头，“有，但是不明显。” 苏叶的眉头继续皱着，“肌肉，有点萎缩，要找医生吗？” 记忆里，荣念慈的肌肉在第七个月的时候才有萎缩的迹象，苏叶记得自己每天都好好按摩来着，并没有偷懒啊，为什么和上辈子不一样。 荣念慈迅速否掉苏叶的建议，“我醒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苏叶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按压，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我死，”荣念慈叹了口气，“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该吃吃该喝喝，到了我能起来的时候，就不用劳烦你了。” 苏叶不明所以，“所以，我到底，有什么用处？” 荣念慈上辈子还可以说一句醒不过来，需要人照顾，因为高科技智能系统已经不靠谱了，需要找个真人在身边帮忙。 可这辈子荣念慈这么早就醒过来，看样子很快就不需要她，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用。 荣念慈是一个不需要情情爱爱的人。 这句话问出来，一下子将荣念慈给问住了。 荣念慈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在我身边啊。” 苏叶默了。 荣念慈意识到自己秃噜了什么话，厚如城墙的脸皮也忍不住有点发热。 “你放宽心，什么也不用顾忌，”荣念慈张开嘴，磕磕绊绊道，“不要觉得你是荣怜带到我身边的，就矮人一等，在法律上，你就是我的配偶，管家系统也早早就把我的金卡分享给你，你想买什么，想干什么，都由你。” 苏叶还是不说话。 荣念慈有点急，手掌撑在床上想要起身，却因为肌肉酸软无力，起来一点就摔了回去。 动作惊动了苏叶，她回过神，连忙扶起荣念慈。 “你不要乱动，我帮你。” 荣念慈反手抓住苏叶，眼神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和不安。 苏叶与她对视一眼，垂下视线。 一片静默中，苏叶开了口。 “铛铛说，你很危险，你要照顾好自己。” 荣念慈，“好。” “你要睡吗？”苏叶注意到荣念慈的眼神变得疲惫。 荣念慈点头，“嗯。” “睡吧。” 第47章 这一回，荣念慈睡得很安稳。 现在苏叶确定了，荣念慈上辈子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蓄意谋杀。 也许这辈子荣念慈和自己没有如胶似漆的时期，所以呈现在荣念慈眼中的情绪便没有遮挡。 她在害怕。 这种不该出现在荣念慈这样强大的人身上的情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尤其是那些害怕还指向了自己。 荣念慈在害怕自己什么，总不会怕自己会害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荣念慈怕自己也离开她。 苏叶想到这一点，随之而来的情绪还没涌上来，嘴边就说出了一句话。 “我不离开。” 苏叶说完就有点不解，皱眉补充，“起码一年内。” 之后的日子里，随着荣念慈大脑损伤的修复进度越来越快，荣念慈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苏叶变得沉默寡言，但也不似之前冷冰冰的，面对荣念慈的主动搭茬，也会陪她说上几句话。 “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荣念慈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她轻轻拉住苏叶的手腕问道。 苏叶低头看了眼荣念慈的手背，天天打营养针，苍白无力，瘦得厉害。 苏叶将荣念慈的手掌移开，荣念慈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下一刻，苏叶将荣念慈的手放在阳光下，调整了遮阳棚的透明度，让荣念慈多晒一些太阳。 荣念慈嘴角牵出一抹微笑。 “一百天，”苏叶淡淡开口，“今天是，今教授一百天祭日。”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月，荣念慈愣了一下，心头有点细微的不悦。 苏叶瞄着荣念慈的表情，语气平静道：“好怀念啊。” 荣念慈有点酸，“怀念什么。” “怀念好人。”苏叶说完，垂下视线，表情流露几分悲伤。 荣念慈爱吃醋，但更受不了苏叶露出这种表情。 苏叶说，“那些人好可恶，我好生气。” 荣念慈心软得不行，“什么人？” 苏叶将机械人上街抓学生的事情说出来，表示自己的愤懑与难过。 荣念慈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说背后发号施令的人肯定会受到惩罚。 苏叶没说话，等到下午的时候，她走进卫生间上网，就看见网上流传出一段视频，名称“二十八世纪，竟如乱世当街残害学生”。 这段视频清晰度很高，拍摄的角度也很刁钻，将学生们的惶恐、坚强、不屈，以及机械人的暴力执/法都录了下来，而且音频也很清晰，能听见“填海造田”四个字。 苏叶当做没看见这个视频，关掉光屏，回到卧室。 “店长朝我要钱，”苏叶对着钉钉抱怨，“我又没有今教授的遗产，按照合同，不该由今教授的遗产，来清偿债务吗？” 钉钉刚给苏叶上完遗产法，就听苏叶这样说，忍不住笑道：“嗯，如果今麦儿有遗产的话。”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荣念慈手指动了动。 几天后，苏叶联系店主，问店里装修用的钱够不够。 店主乐呵呵，“够了够了，我们缺多少钱就申请多少钱，今教授的卡里一直都有钱。” 苏叶关掉通讯，没有再说话。 她走到荣念慈面前，拿走荣念慈端着的杯子，续了杯热水，塞回她手里。 “我们谈谈。”苏叶说。 荣念慈正在意识空间里听管家系统汇报工作，闻言冲苏叶笑了下，“等我半个小时。” 苏叶也不好奇荣念慈要一个人发呆半个小时做什么，冲监控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 管家系统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家主，要不你先和苏叶小姐谈谈？” 荣念慈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苏叶和我说话的样子，令我感觉毛毛的。” 管家系统，“我也。” “我最近没做什么事吧，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荣念慈快速将自己这些天的行为反思了一遍，“连她要给今麦儿过一百天忌日，我也没二话。” 管家系统幽幽道：“你是没二话，你让我停了一天的电，逼得苏叶从库房里翻出了古董蜡烛。” 说到这里，管家系统痛心疾首，“二十一世纪的西欧手工雕花蜡烛，真空冷藏保存，多少钱啊，都够我一个月电费了！” 荣念慈小声嘟囔，“那也不能让她把整个房间的屏幕都打上今麦儿的照片。” “行，不愧是你。” 荣念慈有多小气，管家系统懒得再说，“别磨叽了，苏叶小姐等着你呢。” 半个小时到了，荣念慈将视线放在苏叶身上，摆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有什么事呢？” 苏叶开门见山，“什么时候，醒来的？” 荣念慈刚要张口，苏叶打断她，语气很沉，“你想好，我要听真话。骗我，我会走。” “……这么狠啊。” 气氛一时变得僵硬浓重，荣念慈想说笑打破沉闷的气氛，可苏叶只是盯着她，并不给面子。 荣念慈说了个大概数，“今年五六月吧，就那几天。” “那是，两个月。”苏叶目不转睛地盯着荣念慈，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荣念慈果然僵硬了一下，笑呵呵地移开视线。 苏叶心道，果然。 “今麦儿，和你，什么关系？” 荣念慈一动不动，地板的花纹忽然变得有趣，她盯得上瘾。 第48章 苏叶走到荣念慈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弯下腰来，与荣念慈不过咫尺。 “回答我。” 荣念慈，“她是我的手下。” 苏叶，“仅此而已吗？” 荣念慈不说话了。 苏叶的眼眶开始变红，雾气迅速在她的眼睛上聚集、凝固。 荣念慈看她这样，有点焦急，也有点心疼。 她揉了揉眉心，语气有点疲惫，“小叶，你是不是知道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苏叶眼眶滑落，她偏开头，咬牙忍了几秒，转身离开。 苏叶离开的动作很决绝，荣念慈愣了一瞬，立刻追了上去。 谁料她起身不稳，被椅子一绊，整个人往地面栽去。 钉钉迅速蹿出来，垫在荣念慈身下，就这么耽搁的时间，苏叶已经跑去房间。 荣念慈焦急不已，拉上钉钉，“你快点去追她。” 钉钉走出几步，又被荣念慈拉回来。 “算了，我去，你去没用。” 荣念慈追着苏叶跑出去，她的体力好，没过几步就拽住苏叶。 但当苏叶转过身来，荣念慈望着苏叶的表情，整个人一震，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第29章 争吵 面前的人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那目光说不上愤怒，也说不上悲伤，只是好像从未认识过荣念慈一般。 荣念慈被这目光深深刺痛, 嘴唇张合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别这么看我, ”荣念慈低声呢喃，“对不起。” 苏叶甩开她抓住自己的手, 声音发颤, 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崩溃, “你，骗我，玩弄我，好玩吗？” 荣念慈摇头, 眼眶发红, 生平第一次, 她的心脏是那样难受。 “我不是故意的, ”荣念慈解释道，“我没有想骗你。” 苏叶摇头, 眼神发笑，“你是故意。在你眼里，我就是个, 什么也不能知道的, 傻子。” “我什么都办不好，你什么都不该告诉我，我就得蒙在鼓里, 任由你随意摆弄！” 这是连带着上辈子的气一起撒出来了。 荣念慈很想解释, 她没把苏叶当傻子, 她经历的那些事，谁都没有告诉过。 习惯一个人扛下所有事，连荣年和荣怜都不被允许接近，更不用说她的心头挚爱了。 荣念慈只能一个劲儿地说抱歉，差不多将上辈子道歉的总和加一起还要多。 苏叶却不愿意听了。 她说，“我要离开，现在。” 荣念慈一愣，静静发问，“离开？去哪儿？” “哪儿都好，”苏叶瞪着她，“哪里都好。” 哪里都比荣念慈身边要好，苏叶已经讨厌她到这种地步了吗？ 荣念慈忍不住提高音量，“我醒来的事情是机密，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我是真的被人害了，阴差阳错捡回一条命，我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必须想方设法找出凶手。” 这些解释如果再早一些，苏叶会愿意听，但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在一切美好的面纱被狠狠撕碎的当下。 “何必解释。”苏叶冷冷扔下一句话。 荣念慈语气焦急，“如果我不这么做，别说是我，连你也会被害死。” 苏叶依旧听不进去，她现在根本不想要这种解释。 “找凶手，和骗我，有联系？”苏叶实在不明白，荣念慈如果打定注意要去办正事，途中将自己随便放在身边就行，何必对自己说一些有的没的话。 苏叶确信，如果荣念慈愿意稍微隐藏一下自己，苏叶不可能对“今麦儿”动心。 “你荣念慈，是什么人？”苏叶夸张一笑，她的语气变得很丰富，“勾勾手指，就能让我喜欢你。听我说，喜欢你，开心吗？看我跟在你后面，开心吗？就算我当着你的面，说要离婚，转身就和，你的仿真人，走在一起，开心吗？” 荣念慈张了张口，“……是我没考虑好。” “你总是这样，”苏叶的眼睛也红了，荣念慈不知道什么是爱，她也不会爱人，她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偶尔想起你来，便又要由着自己的心意调度你，让你来她身边，又将你赶走，“你没有心。” 苏叶说完就走，看样子是打定注意要离开。 “你站住！” 荣念慈冲到苏叶面前，她知道，现在无论如何苏叶都不愿意听她解释。 “你连蓝狸都不要了吗？还有钉钉？”荣念慈的目光也开始发狠，这是她激动的表现，“你信不信，你离开这个门，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知道，那些对你行踪感兴趣的人会想方设法打听你，你会变得非常危险！” 苏叶“哦”了一声，不痛不痒，眼神讽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历过？” 荣念慈一愣。 苏叶不是会撒谎的人，她从苏叶的语气里读出了什么。 怪不得苏叶也会跟着一起重生，她上辈子死后，苏叶很可能就是经历了这一些，没了自己的庇佑，一些人还是容不下她。 荣念慈的手掌落下，整个人变得很疲累，她抹了一把脸，轻声说，“好，我们不谈这些。”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要做什么吗？”荣念慈说，“如果我把一切都坦白，以后也不再赶你走，请求你留在我身边帮我，你愿意吗？” 苏叶抿唇不言，她看了眼大门的方向。 第49章 现在离开，也许是未知的危险，但也许是自由，总之会彻底离开荣念慈。 而留下…… 苏叶最终开口，语气已然冷静下来。 “你说。” - 两天后，管家系统将一切设备都调试好，打开光屏，上面的界面露出一条消息。 消息内容是荣念慈恢复清醒，即将回到公司执掌大局。 这条消息面向内部，并不对社会公开。 “家主，你确定好了吗？” 荣念慈换上干净利落的服装，将长发梳起，整个人和车祸前毫无二致。 “发吧。” 管家系统叹了口气，这条消息发出去，就代表她们对外的战斗，要打响了。 “家主，咱们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全面。”管家系统说。 荣念慈看向镜子，里面倒映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庞。 “够了。”她说。 管家系统用一种混杂了怜悯与心疼的语气开口，“家主确定要这么做吗？” 荣念慈不吭声，态度表示默认。 “那好吧，只要你决定了，我会支持你。” 荣念慈说，“量子脑磁仪的调查进度如何？” 管家系统，“家主猜测的没错，量子脑磁仪的科技含量并非只有展现出来的这些，它的量子振荡可以做到的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初步怀疑，量子脑磁仪捕捉到了家主的潜意识，家主受伤的瞬间，脑海里肯定闪过无数念头，例如有人要害自己，而自己如果侥幸不死，一定要小心行事，最好是示弱，让敌人认为自己变成了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 荣念慈点点头，“懂了，你的解释很有道理。” 怪不得上辈子医生也是这样说，而她上辈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沉睡了一年，根本不像医生说的一辈子。 “妈妈留下的笔记很多，你继续查找翻阅，我总觉得量子脑磁仪还有东西可以研究。” 荣念慈撇开这件事，喊住管家系统，“你上次和我说，发现一个可疑的人，是谁？” 管家系统顿了一下，将那人的照片投出来。 “荣云山？怎么是他？”荣念慈皱起眉头。 管家系统，“咱们在海市调查填海造田项目的时候，碰巧路过荣家的一处房产，是前任家主买给荣云山的，后来我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发现很多事情里，都有这个人的影子。” 荣云山，是荣家很偏的一个旁支，祖上没准都不是荣家血脉。 他是因为个人能力突出，才被选拔上来，和荣念慈的母亲荣青黛一起进入实验室工作。 荣青黛是个强大的女人，在工作上是这样，在情感上也是，她看上了这个年轻的男人，寂寞的时候会喊他作伴，给钱也颇为大方。 如果让荣念慈给荣云山做个定位，恐怕得叫他“小爸”？ 荣念慈皱了皱眉，“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管家系统说是，“所以我一直没和你详细展开。” 尽管现在已经到了二十八世纪，人死不能复生依旧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难题。 就算有量子脑磁仪，也只能修复能修复的大脑损伤，不可能长久保留一个人的意识。 荣念慈想了一会儿，“罢了，多留意，一个死人，不可能是我们要调查的凶手。” 荣念慈站起来，这一会儿，她已经收到了上百封邮件。 包括荣家各方族老，还有公司内部的中流砥柱们。 “铛铛，”荣念慈看见其中几封，忍不住笑了，“念念和她的子系统们向我问好。” 管家系统也笑，“家主昏迷的这几个月，多亏了念念这个智能系统维持公司的运营，她恐怕是最期待家主醒来的。” 荣念慈笑着笑着，笑意变得暗淡，“可惜苏叶连钉钉都没有带走。” 管家系统也叹气，“家主已经通知了苏叶小姐的家里，苏叶小姐不会乱跑的。”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荣念慈现在是自讨苦吃，苦笑道，“当初就不该说自己是今麦儿，还不如说自己是个仿真人呢，这样苏叶也不会生气。”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荣念慈欠她的都挺多。 她一直挺想和苏叶谈一场毫无顾忌的、单纯的恋爱，可惜在杀人凶手还没找到之前，一切都是白日妄想。 头顶悬着一把随时可以将她们劈成两半的刀，任谁也不会心大到毫不在乎。 尤其是，荣念慈知道自己死后，苏叶也会死。 “到底是谁，为什么连苏叶也不放过？”荣念慈喃喃自语。 管家系统，“家主，什么不放过？” 荣念慈试着开口，“铛铛，我问你一件事。” 她没有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也没必要和别人说，只是现在她需要管家系统这个最先进的人工智能帮助自己分析。 她说，“如果，我没有找出这个凶手，那人在暗，我在明，在未来的某一天，凶手得逞，我被杀害。那么有什么理由，会让那个凶手连苏叶也一起杀了呢？” 管家系统不喜欢这个“如果”，沉默了半天才说，“在这个假设里，苏叶参与了什么？” 荣念慈皱眉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什么都没参与。她什么都不知道，和现在一样，嫁给我，然后与我离婚。”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管家系统记录的人性大部分都是黑暗的，她运算了一会儿，开口。 第50章 “有百分之七十二的可能，出现在‘苏叶嫁给你’这件事上。百分之十三的可能，凶手是个暴徒，喜欢赶尽杀绝。百分之六的可能，凶手与苏叶有仇……” 荣念慈默默重复，“苏叶嫁给我……” 管家系统，“凶手很介意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有很多，我只能尽可能地列出来，但没办法确定是哪一个。” 荣念慈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快到她差点没有捕捉到。 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荣念慈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第30章 接人 “铛铛, 你真不够义气！姐姐醒来也不和我说！我现在就要回国！” 荣怜一连十几个通讯请求打到管家系统上，最后还附赠了一句饱含情感的狂吼。 “你等着，我回去就拔你插头！” 管家系统：……鬼都知道她是无线发电。 “家主, 荣怜小姐要回来。” 荣念慈刚结束一场公司会议，连续开了八个小时, 现在有点疲惫，闻言头也不抬道：“回来就回来, 她出去也有一年, 该回来了。” 管家系统说是, “上一次因为家主出车祸，荣怜小姐特地从国外赶回来，现在算起来，她出国也有一段时间, 回国交接工作, 还能有一个多月的假期。” 荣念慈听完, 轻轻皱眉, “她要在国内度假？” 管家系统有点无语，“这是你亲妹妹, 你能不能稍微地，表达一点对她回来的欢迎，而不是连假期都要将人赶走！” 荣念慈吐出一口气, “啰嗦。” 管家系统给荣怜回消息, 态度热络无比，让她路途注意安全，尽早回国, 并表达了自己同家主对她回来的期待之情。 消息发出去之后, 荣念慈的通讯就响了。 荣念慈低头看光屏, “来自荣怜的通讯”。 荣念慈：…… 接通电话，荣怜的娇俏的声音从大陆另一边传来，带着小心翼翼也压不住的喜悦与激动，一张口差点就哭了。 “姐姐……呜呜姐姐你醒了呜呜……” 荣念慈将通讯的音量调小，揉了揉耳朵，平静道：“嗯，醒了，别哭了。” 荣怜置若罔闻，她已经半年没听见荣念慈的声音，所有的委屈担忧伤心一股脑涌出来，叫唤好久才抽泣着停下。 “姐姐，你还在听吗？” 命令管家系统接管通话等荣怜哭完再转接给自己的荣念慈，微笑道：“在听。” 管家系统：…呵呵。 荣怜一抽一抽道：“我要回国，你等我。” 荣念慈说，“好。” 荣怜带着哭腔，“我给你带了好多补药，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荣念慈说自己身体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两人默了一会儿，荣怜似乎在擦眼睛，“姐姐，你生病的日子里，苏叶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荣念慈听见这个名字，眼中的情绪温柔了不少，“有。” 荣怜有点委屈，好像在告状，“上一次她就挂了我的通讯，我一定要找她算账。” 荣念慈轻轻皱眉，“小孩子脾气。” 荣怜说，“她现在哪里？” 荣念慈顿了一下，“和我吵了一架，回娘家了。” “她还敢不辞而别！”荣怜又精神了，撸袖子，“姐姐你等着，我肯定把她给提回来！” 荣念慈嘴角抽抽，“别打架，好好说。” 荣怜又扯了一会儿别的话题，在荣念慈打了四个哈欠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掉通讯。 管家系统被迫听了全程。 荣念慈皮笑肉不笑，“铛铛，下次继续接通讯，哈。” 管家系统长了记性，“不了不了。” 谁知道荣怜小姐是这种性格，之前也不见她这样粘人啊。 荣念慈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她小时候妈妈就去世了，我带过她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我在她童年里短暂地充当了母亲的角色，她所有的不稳重都会在我面前展露。” 荣怜毕竟是荣家人，在家人面前性格会跳脱一些，但大部分时候，对外，还是绷着面具的。 绷得久了，在荣念慈面前就绷不住了。 管家系统撇撇嘴，“那也没见你这个‘母亲’多么关爱啊。” 荣念慈又打了个哈欠，“你看她哭啼啼娇弱得很，其实都是表象，她啊，没你想的那样脆弱单纯。和你说了也不懂，别打扰我，困死了，让我睡一会儿。” - 苏家别墅一层。 上午十点半，苏叶推开房门，下楼找吃的。 “你还有心思吃饭？”苏母看见苏叶就来气，“问你多少遍都不说，你到底怎么惹到荣家？” 苏叶叼着一块饼上楼，全程把苏母当做空气。 苏父愤怒拍桌，“苏叶！” 苏叶停下脚步。 “父母和你说话，你就当做听不见吗？谁教的你这些？”苏父的语气很重，看向苏叶的目光满满都是愤怒。 “我说过，”苏叶转过身，拿下嘴里的饼子，语气很平静，“不知道。” 苏母声调陡然拔高，“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苏叶无奈，“妈妈不信我。” 苏父沉声怒喝，“那是因为你不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苏叶咬了一口饼，自从她回家后，苏父苏母就没主动喊过她吃饭，厨房里也不会给她留饭，“是你们不信。” 第51章 这件事来回说，苏叶都已经厌烦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不信自己，也懒得去探究。 “还有事吗？”苏叶问。 苏父苏母被她噎得满脸赤红，又碍于家教不会动手打人，再说他们难听的话都说了，苏叶还是这样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 “小叶，”苏母说，“我不知道你在荣家惹了什么祸，但我们养你一场，希望你能感点恩，念在我们养大你的份上，有事不要把祸水往苏家引。” 言下之意，死也要死在外面。 苏叶平静地“哦”了一声，然后原地沉默，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气氛一时僵持。 “拦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苏叶推开书房的门，就见苏叶站在楼梯上听训。 苏母一听见苏奇的声音，脸上淡漠嫌弃的表情瞬间变得和蔼可亲，“小奇的工作结束啦，饿不饿，要不要让阿姨给你做点饭？” 苏奇扫了苏叶一眼，苏叶低着头咬饼子，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最近公司事多，苏奇有点烦心，“我不饿。” 苏叶侧过身，让苏奇下楼。 “你吃的是什么东西？”苏奇路过苏叶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步，“这是人吃的吗？” 苏叶很无语，“你吃的肉夹馍，这是，馍。” 苏奇揪下一块面饼，放进嘴里，然后狠狠“呸”了一声，“生的。” “不是生的，是没有蒸软，”苏叶认真解释，“能吃。” 苏奇眼角抽搐，“你等会儿。” 他走下楼，对苏母说，“让阿姨给小叶子弄点吃的，万一荣家想起她来，接人的时候看见她瘦了，肯定会怪我们刻薄。” 苏父苏母向来喜欢苏奇，自然也听他的话。 “没问题，你工作那么忙，这些就不用操心了。”苏母连忙笑着说，“接下来几天还在家里吗？” 苏奇摇头，“下午就要出差，半个月，去南半球。” 苏奇创办了一家矿山开发公司，需要满世界地跑，但很赚钱，他的收入已经成了苏家主要的经济来源。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苏叶一眼。 苏叶叼着饼嚼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自家这个妹妹，从她小时候起，就经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某个地方。 苏奇很忙，从小就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到晚没有闲暇的时间，和妹妹相处的时间几乎没有。 似乎苏叶这个妹妹，只是一个静止的影像，存在于他的记认知里。 可今天望着苏叶长开的脸，苏奇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小叶子。”苏奇忽然开口。 苏叶的视线移过来，眼神询问。 苏叶顿了一下，他并不习惯和自己的妹妹交流。 “你，你缺不缺钱？”他说。 苏叶想了想，缓慢摇头，“不缺。” 苏母“哎”了一声，“你问她做什么，她嫁的是荣家，还能没钱花？” 苏奇没回苏母的话，皱眉道：“你有多少钱？” 苏叶说了个数字。 听完这个数字，苏奇默了，苏父苏母炸了。 “荣家连零花钱都不给你？” 苏叶莫名其妙，“荣家的事，我怎么知道。” 而且，她也不想要别人的钱。 苏奇没说话，默默打开光屏，给苏叶转了一笔钱。 “你留着花吧，以后有事，可以和我说。” 苏叶慢半拍反应过来苏奇是什么意思，她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但苏奇忙得很，说完就出了门，没再理会屋内的人。 苏母的语气泛酸，“你哥给了你多少钱？” 苏叶又说了个数字。 苏母顿时更酸了。 苏奇的工资是直接打到苏家账户里，很少单独给苏母钱，苏母虽然觉得骄傲，但也少了点体己。 对此，苏叶表示更加不理解。 苏奇这个哥哥，在她眼里，从小比骡马还要忙，被苏父苏母驱使着，为这个家榨干每一滴血。 如今已经二十七岁，却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积蓄全部用在苏家孝敬父母，所以苏叶无法理解苏母这点伤春悲秋，反而觉得他们一直很过分，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叶摇头，“我上楼了。” 她出生在这里，却一直无法理解这家人的行事。 也许，苏母说的对，她和他们根本不是一家人。 因为苏奇的吩咐，后来吃饭也有了苏叶的一份，不过她也不会出现在餐桌。 苏母每天看见苏叶，就像看见一个烦心大麻烦，总想着让她滚回去，眼不见心不烦。 苏叶对此一清二楚，默默计算着时间。 直到有一天，苏家的门前落下一辆高档悬浮车。 “苏小叶！” 有人从车上下来，进门就喊。 苏父苏母听见动静，连忙迎上去。 来人是荣怜，刚从国外回来，连荣家都没回，直接来苏家拎人。 “原来是荣怜小姐，快快请坐。” 苏父苏母热情无比，连忙迎着她坐下。 荣怜摆摆手，“我时间紧，不坐了，苏叶呢，让她出来。” 苏母让下人去喊她，然后试探道：“荣怜小姐这回来，是想把苏叶接走？” 荣怜点头，“嗯，她回来的时间也够久了，该跟我回去了。” 苏母狠狠松了一口气，“诶，这就好，我就说嘛，小情侣哪有不闹矛盾的，荣家不怪罪她就好。” 第52章 苏叶姗姗来迟，看见荣怜的瞬间，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第31章 斗嘴 “怎么, 又是你？”苏叶的语气很嫌弃。 荣怜看见她这表情就差点怒了，听见她这么说，瞬间跳脚。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敢嫌弃我！”荣怜指着苏叶，几步迈到她面前, 抬手就想掐人后脖颈。 苏叶缩脖子躲过去，撇了撇嘴, “君子动口。” 荣怜气笑了, “呦, 小傻子还会成语啊。” 苏叶“呸”了一声，“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在旁边手足无措的苏父苏母倒吸一口凉气。 荣怜气得手掌发抖，每次和苏叶说话, 她都能把自己噎个半死。 “你从小到大, 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死样子, 姐姐怎么会喜欢你！” 苏叶摇头, “你也是，从小到大, 都这么没素质。” 荣怜：…… “咱们好不了了，就这样吧。” 荣怜说，“懒得和你废话, 快点收拾东西回去。” 苏叶摇头, “少管我。” 荣怜额角青筋在跳，“这是命令！你已经是荣家人，天天住娘家算怎么回事！” 苏叶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她, “呦, 现在是, 二十一世纪呢。‘娘家’这个词，不翻古籍，都找不到呢。” 荣怜气到胃疼，手指都在哆嗦，“你少和我贫，我今天不和你吵，是姐姐让我来接你的。” 苏叶听见这里面有荣念慈的吩咐，闭上嘴不说话了。 见她终于老实下来不噎人，荣怜顿时笑得很猖狂，“姐姐说，家里要祭祖，自己已经结婚，就要把妻子接回来一起祭祖，不然不像话。” 苏叶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编的。荣念慈才不会这样说。”她自己做错事，不敢说苏叶“不像话”，顶多一哭二闹撒娇装可怜。 荣怜：…… 一眼被这个小傻子看破，简直太难受了！ 荣怜转过身去，摆了摆手，对苏父苏母点点头，“我的意思已经带到，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收拾东西，我在门口等她。” 十一分钟后，苏叶踩着时间点，提着小包裹出门。 她爬上副驾驶，给自己做好安全措施，“开车吧。” 被当做司机的荣怜：…… “苏小叶，你就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荣怜就奇了怪了，“我，荣家二小姐，给你开车。” 苏叶瞥她一眼，“不开就下去，我打车。” 荣怜嘴角僵硬，“行，算你牛。” 车子行驶上路，荣怜百无聊赖，开始和苏叶扯闲篇。 “姐姐恢复得很快，她是什么醒来的？” 苏叶实话实话，“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 荣怜又问，“那你和姐姐为什么吵架，这个总能说吧。” 苏叶讳莫如深，“也是秘密。” 荣怜无语，“苏小叶你是不是故意的，就因为我小时候摔了你的发夹？” “不是故意，”苏叶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但你摔我发夹，记你一辈子。” 荣怜：……倒也不用这么老实。 “不是，那都是小孩子的事，小孩子都不懂事，不打不相识，咱们好歹也是小时候的交情，你竟然要记仇一辈子！？” 苏叶根本不为所动，“七岁看老。” 荣怜据理力争，“咱们可是做过同桌！” 苏叶点头，“两天半同桌，你主动换的，因为觉得我有奶味，不，臭味。” 荣怜再次争取，“考试的时候，我还帮你答题呢！” 苏叶语气有点嘲讽，“害得老师，怀疑我作弊，成绩不及格。” 苏叶又不傻，荣怜小时候是个混世魔王，看苏叶不顺眼的时候，小脑瓜一天能想出十几个办法惩治她。 吸引老师注意，给她泼脏水，假装给自己□□，实际上就是为了让老师给她判定不及格。 表面笑面虎，和你互称姐妹，但其实背后□□的刀都是她递过来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很高的段位。 荣怜还想在说什么，苏叶猝然转头，不耐烦道：“我知道，小时候的坏事，背后主使，都是你。” 荣怜闭上嘴，表情有一瞬的凝滞。 “你聪明，不留痕迹，借刀杀人，”苏叶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我就是知道，是你。” 荣怜这回理亏了，憋了半天才说，“小时候……都不懂事。我现在和你道歉，行了吧？” 苏叶摇头，“用不着。不过，我有疑问。” 荣怜终于找到机会说话，连忙表现自己，“你说。” 苏叶认真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苏叶。”然后又伸手指荣怜，“你，荣家二小姐。” “为什么，你老往我面前凑？” 荣怜本来要气，可后来听出来苏叶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嫌弃，她真的只是好奇。 荣怜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谁知道呢，可能因为你傻吧。” 荣怜的成长环境和荣念慈差不多，身边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人，荣念慈看见苏叶会心生欢喜，荣怜看见苏叶，也会觉得稀奇。 好家伙，大家族里竟然出了这样一个人。 荣怜像是看见小白鼠的猫，忍不住来回逗弄，看苏叶会被逼成什么样子。 但小傻子就是小傻子，从小到大，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苏叶秉性善良，表里如一，如果有一天荣怜被人刺杀，性命垂危，只要有人再补一刀，她就必死无疑。这时候，她只能选一个房间躲进去，她一定会选苏叶。 第53章 尽管苏叶并不喜欢她。 荣怜没有再说话，苏叶也没再问。 十几分钟后，悬浮车停靠在荣家别墅，苏叶开门下车，一路畅通无阻。 荣念慈在客厅等她，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每次看见苏叶，她都会压不住眼中的欢喜。 “一个星期，你走了一个星期。”荣念慈起身，接过苏叶手里的小包裹，叹气。她抬起头，摸了摸苏叶的头顶，“瘦了。” 苏叶拉下她的手，冲荣念慈说，“我累了，去睡觉。” 荣怜跟在后面进门，她不比苏叶，是荣念慈的伴侣，等于荣家的另一个主人，进门不会被卡。荣怜进入荣家别墅，需要层层禁制审核。 一进来，就听见苏叶这样一句话，荣怜忍不住再次心梗。 “马上就吃饭，吃完饭要祭祖，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荣念慈打断荣怜，冲苏叶轻声说，“祭祖可以推迟，今天祭拜了就行，吃饭让钉钉给你送上去。” 荣怜的目光瞬间变得愤怒又幽怨，看苏叶就像在看祸国殃民的妖妃。 苏叶蹬蹬蹬上楼，等她的身影消失，荣怜抱怨道：“姐姐，你也太惯着她了。” 荣念慈让荣怜坐下，给她倒了一壶茶，“舟车劳顿，你刚回来，总和她置气做什么。” 荣怜夸张一笑，“我，和她？姐姐你是没听见苏叶对我说的话，我说一句，她噎我一句，是她要和我置气！” 荣念慈轻轻瞥了她一眼，“那怪谁，谁让你替我做主娶了她。” 荣怜嘴里的茶水呛出来，她顾不上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姐姐，苏叶明明是你自己选的。” “嗯，”荣念慈忍俊不禁，递给她一张纸，像是刚才只不过是一句玩笑，“擦擦，逗你呢。” 这辈子，她醒来得早，一醒就听见荣怜要给她娶个媳妇，自然就配合他们，将苏叶娶回来。 但上辈子可不是这样，荣念慈全程昏迷，量子脑磁仪没有任何波动，她和苏叶的婚姻关系是附条件的那种，等荣念慈醒来之后追认，才算完全婚姻关系。 那时候，娶苏叶，是荣怜一个人的主意。 “别聊她了，说点正事，”荣念慈主动岔开话题，正色道，“你知道荣华最近在忙的填海造田项目吗？” 荣怜说听过，“大伯最近资金好像有点困难，据说都投在那个项目里了。” 荣念慈点头，“上头有人严查，说他的材料不过关，他现在焦头烂额，出了这么大漏洞，补是很难补上的。” 荣怜，“姐姐问这件事做什么？” 荣念慈面色不动，“我只是好奇，荣华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递给荣家的报表故意缩减了填海造田的营利，不过这能说通，证明他想中饱私囊，私扣营利。但他连项目的预算都故意往小里做，荣家拨给他的款项远远不够这个项目运转。我在后期查过，是他自己垫的钱。” 荣怜说这也很常见，“能理解，预算低，营利低，大伯这是想甩开荣家，自己赚钱呢。” “他也挺有本事，能吃下这么大的蛋糕，”荣念慈喝了一口茶，皱眉，“不过上头在查，他前几天向公司求助，希望我能出手，帮他填窟窿。” 荣念慈将茶杯放下，静静地看向荣怜，“你帮姐姐拿个主意，要不要帮他？” 荣怜面色不动，语气凉薄，“不帮，让他自生自灭。” 荣念慈没说话，料到荣怜还有话说。 荣怜顿了一会儿，补充道：“姐姐可以先以极低的成本回收这个项目，再盘给海市。海市面积小，需要填海造田，就算是个烂摊子，稍微打理一下，他们也乐意接手。” 荣念慈没有说话，目光很沉静。 荣怜将茶杯放下，嘴角轻轻勾着，“而姐姐手里，肯定有大伯违法的证据，到时候往上一交，他这辈子就在牢狱里待着吧。” 荣念慈轻声问，“小怜怎么知道我有证据？” 荣怜笑了笑，“猜的，姐姐不打无准备的仗。” 荣念慈点头，眼中的笑意加深，“小怜还是那么聪明，猜的半点没错。” 她站起身，“聊了这么久，饭也应该做好了，咱们先去吃饭，给你接风。” 餐厅里，荣念慈和荣怜刚坐下，就听见拖鞋哒哒的声音。 苏叶揉着眼睛出来，一看就是睡得正迷糊的时候被人喊醒了。 荣念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过来。” 苏叶默默走过去坐下。 荣怜目光嫌弃道：“苏家没有床吗？” 苏叶听懂她的意思，讽刺她在家不睡觉，一回来就睡。 “你在国外，没饭吃吗？”苏叶反击回去。 荣怜：“你！” 荣念慈笑出声来，连忙打断，“都别说了，快点吃饭。” 第32章 名字 传承上百年的大家族总有一些习俗和传统, 例如祭祖。 荣念慈对这些习惯秉持不理解但勉强尊重的原则，每逢三年祭拜一次，向自己根本记不住名字的祖先供奉。 前几年, 她还想摆上一块电子屏，将祭祀用的香火打在屏幕上当做供奉, 美名其曰节能减排，被管家系统一哭二闹三上吊给制止了。 今年正好是三年, 荣念慈作为荣家家主, 肯定要亲自上香, 加上荣念慈比上次多了个身份，有了妻子，苏叶也要跟着一起上香。 第54章 荣念慈将香火递了一根给荣怜，“给妈妈上一炷香, 她生前一直很挂念你。” 荣怜默不作声将香插在炉子里。 荣家的祭祀堂不算大, 在地下一层, 进去阴森森的, 开了灯也没好到哪里去。 里面一块一块的牌位，有的年份久远, 镶嵌在墙上，有的年份近一些，制作实体牌位摆在架子上。 荣念慈面前就是荣青黛的牌位。 华美的大理石, 寥寥几个字, 荣念慈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实在不懂这块石头和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管家系统知道荣念慈不爱祭祖，一直在旁边播放庄严悠扬的音乐, 企图让气氛在沉闷的基调中获得一丝柔和。 苏叶跟在荣念慈后面, 捏了一炷香, 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插在香炉里就行，”荣念慈握着苏叶的手腕，“对，就是这样。” 管家系统提醒荣念慈，“介绍一下苏叶？” 荣念慈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自言自语。” 管家系统无言，“……让你和列祖列宗说话呢。” “我又不认识他们，”荣念慈大言不惭，“顶多和我妈说一句，不过她早就说过了，以后我找谁都行，只要我喜欢，她不管我。” 苏叶上了香，没有别的事情，下意识开始浏览这些牌位。 荣念慈不仅将祭祖的习俗嗤之以鼻，对这些牌位也非常偏心，她的母亲荣青黛，就用最好的一块摆在最中间，和荣青黛同辈分的其他荣家人，牌位小了一圈，材质乱七八糟，摆放也随意得很。 “咦，这是什么？” 苏叶发现两行牌位间，有一个倒下的牌位。 她小心翼翼将它拿出来，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这是，荣云山？” 荣家人，苏叶只知道荣念慈，最多再加上荣怜和荣年。 荣年和荣青黛是姐弟，今天不用祭拜。 一只手忽然从苏叶旁边伸过来，拿走她手中的牌位。 “这是妈妈喜欢的一个男人，”荣怜摸了一下牌位上的字，“也是荣家人，不过是很偏的旁支，看在他生前对荣家有贡献的份上，祠堂里也把他的牌位摆上了。” 荣念慈听见动静，往这边瞥了一眼，皱眉道：“拿着牌位做什么，晦气，快放下。” 荣怜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宽裕的地方，她正想要挪动别的牌位，就见苏叶从她手里抽走，随手放在两个牌位中间的夹缝里。 抽手时，动作带了一下，牌位变得歪歪扭扭，但碍于旁边牌位的阻拦，没有倒下。 荣怜看着随意弃置的牌位，在“荣云山”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 “好了，够半个小时，”荣念慈招呼剩下的两人，“出去吧。” 每次看见荣念慈这样大逆不道的神色，管家系统都想唠叨几句，荣家的鼎盛并不是靠个人英雄主义，而是依靠全家族的力量，绵延繁衍，生生不息。 荣念慈挑了挑眉，“哦？荣家还有家族力量呢。” 近二十年来荣家旁支再无杰出青年以至于公司上下绝大部分事务都压在荣念慈身上，荣念慈将嘲讽开到最大，“荣家人向来自负，尤其男人，一代不如一代，跟小脑萎缩了差不多，给我递上来的资料，还不如念念刚捏出来的实习系统呢。” 管家系统小声力争，“前几十年，不还是有个荣云山嘛。” 提起这个，荣念慈就糟心，“你确定荣云山真是荣家人，我怎么从我老妈的笔记里得知，他是我妈从孤儿院里捡的啊。因为喜欢这个小自己十二岁、智商超高的清秀男孩子，不仅赐了姓，还让他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跟童养媳似的。” 管家系统：…老一辈的秘辛，你不要张口就说。 苏叶在旁边忽然开口，“荣云山是谁？” 荣念慈：…… 荣怜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苏叶说，“我看他的牌位上面绣了一朵山茶花。” “哦，那是我让人刻上去的，”荣念慈语气随意，“他主动靠近我妈，从我妈手里骗资源、骗人手、骗项目，茶艺精通，不是山茶花是什么？” 苏叶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荣念慈这是在羞辱他。 生前不待见，死后也要刻在牌位上。 “但，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放，牌位。”苏叶说。 荣念慈耸耸肩，“我妈妈给了他那么多东西，他当然要继续陪着我妈啊，他长得不错，死的时候挺年轻，也没老，要是世间只有鬼魂，他还能继续以色侍人呢。” 苏叶发出小小的惊叹，她没见过这样复杂的人际关系，“青黛，云山，听上去好般配。” 荣念慈笑了，“说起这个，他连名字都是我妈给的。” 说完她摸了一把苏叶的头，“别八卦了，人早就死了，虽然比我大不了多少岁，但谁让他命短呢，以后别提他，晦气。” 苏叶没说什么，跟着荣念慈一起出了门。 关门前，荣怜不知什么时候从第一个离开的人，变成最后一个离开的。 她回过头，朝牌位处静静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一路上，苏叶还在好奇地打听荣家人的起名方式。 “荣年，是不是，有哥哥？”苏叶记得自己哥哥苏奇和荣年的关系不错。 荣念慈说是，“大伯荣华，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出来炸街的老男人；二伯荣运，脑子有坑，怀疑是我姥姥抱来的；小叔荣年，你小时候应该见过，常年定居国外，是个文艺男。” 第55章 苏叶念叨这几个人的名字，“华、运、年，都是好兆头。” 荣念慈漫不经心地应和着，“嗯呐，家族取名，向来都是这样。” “可是，你妈妈，是荣青黛。”苏叶说。 青黛，和其他人的名字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荣念慈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她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名字，不过她也是小时候就成了荣家继承人，名字上面肯定不能和其他人一样。” 苏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离开祠堂后始终一言不发的荣怜。 “你，荣念慈；她，荣怜。也是因为继承人吗？” 荣念慈愣了一下。 荣怜也看了过来，她刚在走神，听见苏叶喊她才惊醒。 荣怜轻笑道：“我以前不叫荣怜。” 苏叶马上说，“骗人，你十岁就叫荣怜。” 荣念慈拍了一下苏叶的小脑袋，“人家没骗你，你好奇心真多。” 祭祖完成，三人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 苏叶和荣念慈一个卧室，便跟进去追问，“荣怜，改过名字？小时候上学，她就叫荣怜。” 荣念慈将大衣脱掉挂好，背对着苏叶道：“她有大名，平常在学校不怎么叫。” “而且，”荣念慈手指勾着，点了一下苏叶的鼻子，笑道，“她也不喜欢那个名字。” 苏叶更好奇了，抓耳挠腮的，“到底叫什么？为什么，改了？” 荣念慈吐出一口气，挑眉道：“想听啊？” 苏叶点头。 荣念慈指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苏叶拿起毛绒猫咪，往她的头上砸去，面无表情道：“我还没原谅你，现在，只是统一战线，而已。” “真小气。” 荣念慈搓了搓脖颈，眼神眯起来，轻声回忆道：“我们起名都晚，三岁看小，七岁看老，都是六七岁才有自己的名字。当年，荣怜七岁的时候，老妈给她取名，叫荣无怜。” 苏叶搬来小凳子坐下，听得认真。 荣念慈莞尔，轻笑道：“名字蕴含了希望，我小时候性格冷漠，用铛铛的话来说，就是个小畜生，不敬天地，不敬神佛，所以老妈给我取名‘念慈’，希望我常怀慈悲。” “而荣怜完全不一样，她比我心软，是个爱哭爱撒娇的性子，老妈给她取名，荣无怜。估计是希望她不要有太多怜悯之心，也不要妇人之仁，当断则断吧。” 苏叶皱起眉头，荣无怜？不要怜？还是根本就没有怜。 “你想什么呢，小眉头蹙着，”荣念慈伸出手指抹平她的眉心，笑道，“有啥不懂的，问。” 苏叶摇头，迟疑道：“你继续说吧。” 荣念慈摊开手，“后面就没什么说的了，我成了家主，小怜为了避讳我，主动将自己的名字去了一个字。不过她的大名也没多少人叫，她上学之后经常自称‘荣怜’，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她改过名字。” 前尘过往解释清楚，荣念慈打了个哈欠，“我满足你的好奇心没？” 苏叶正在思索，闻言冲她摇了摇头。 “又摇头，”荣念慈笑了，半点不耐烦的神情都没有，“还有什么要问的？” 苏叶直接说，“我有不同的看法。” 荣念慈喜闻乐见，拄着下巴含笑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苏叶继续说，“我觉得，你们的妈妈，给你们取的名字，并不是暗含希望，仅仅是，贴合你们的性格。” 荣念慈动作猝然一顿。 苏叶小声说，“从小，你就是表面脾气臭，但心地很好。荣怜不一样，她表面冲谁都好，其实，经常欺负我。” “所以，你，心念慈悲，名为念慈。她，心中无怜悯之情，名无怜。” 第33章 试探 这话说出之后, 苏叶有点紧张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荣念慈则是静静地看着，目光从含笑温柔变得静寂幽深，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 荣念慈忽地一笑，叹息着摇头, 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荣念慈站起身来, 走到苏叶旁边, 把她从小板凳上拉起来, 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垂和脸颊，爱不释手，“告诉姐姐，你的小脑瓜里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苏叶有点吃惊, “你早就知道？” 听荣念慈的语气, 她对这个猜测毫不惊讶, 甚至还能笑出声来。 荣念慈点点头, 把苏叶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也算是有过猜测。妈妈对我和荣怜的态度很不一样, 对我要求非常严格，对荣怜近乎慈爱，没说过几句重话, 所以我宁愿相信妈妈是希望她少点怜爱之心, 多点冷漠自保的本事，也不愿意相信你后面的解释。” 什么样的母亲，会在给孩子命名的时候, 加入“她毫无怜悯之心”的主观判断呢。 荣无怜, 这是一个无情无义无爱无怜的人。 更让苏叶感到怪异的, 是在荣念慈的口中，她们的母亲对荣怜一直都很好。 苏叶说，“所以，你宁愿相信，你的妈妈，说你不够仁慈，希望你能仁慈一些？” 荣念慈想了几秒，释然一笑。 苏叶的头忍不住在她掌心里拱了一下，像是下意识的心疼。 荣念慈心都化了，“哎呀，你也不用心疼我，我那是不在乎，无所谓。我都成了家主继承人，代表我从头到脚到头发丝儿都获得了老妈的认可，她让我念慈又怎么样，说我无怜也没关系，一个名字而已。” 第56章 她的语气是真的不在乎，对一个名字斤斤计较这种事，在她看来，是嗤之以鼻的。 苏叶顿了一下，后知后觉荣念慈并没有多少细腻的柔软心肠，从小被当做荣家继承人培养，就算她的母亲对她进行的是打压式教育，荣念慈也依靠自己坚韧的心性长成了刀枪不入的模样。 如今她已经是荣家家主，过往的一切都不足挂齿。 苏叶点头，认定荣念慈和上辈子一样，还是个心大心硬的老畜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心脏浮起一阵暖意。 荣念慈看苏叶认真思索的小模样就觉得喜欢，苏叶想事情很慢，常人眨眼间就能想通的事情，她需要花上好几秒，甚至一分钟，那些思索时闪过的细微表情也被苏叶无限放大，荣念慈每次看了都喜欢得不得了。 回过神时，她已经离苏叶只有半个巴掌的距离。 苏叶皱了皱眉，往后撤开，“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荣念慈偏不，握着苏叶的手用力将人往回拉，伸出胳膊被她固定在自己怀里，自己的下巴则抵在苏叶肩窝，小声撒娇：“别走，让我抱一会儿。” “啪”一声脆响，两人都愣了。 荣念慈震惊地看着自己泛上红痕的小臂，苏叶则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巴掌。 “你打我？”荣念慈难以置信。 苏叶趁她吃惊，把自己从她怀里解放出来，并快速退到门口，抿着嘴鼓着腮帮子，像一只生气的小仓鼠，控诉道：“都说了，离我远点，不要动手动脚！” 荣念慈脸上的表情复杂又憋屈，“不是宝贝，咱们不是说开了嘛，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那也不行！”苏叶执拗地打断荣念慈，“你用今麦儿骗我，是真的！我还在生气！” 荣念慈：…… 管家系统蹦出来说风凉话，“呜呼哀哉，早知今日。” 苏叶的战斗姿态很明显，周身的肌肉紧绷着，目光也充满了警惕，连垂在身边的小拳头都握了起来。 荣念慈叹气，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再动，“好，我答应你，等你消气。” 苏叶则迅速转身，哒哒哒往楼下跑。 听见动静，正在客厅打虚拟游戏的荣怜摘下头盔，朝苏叶挥了挥手。 “你这是什么表情，和我姐姐吵架啦？”荣怜笑得幸灾乐祸。 苏叶本来打算走，不知想到什么，转身走到荣怜身边，接过她的游戏手柄，坐下。 荣怜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会打？” 苏叶点头，“跟着你跑，丢不了。” 荣怜无言道：“……那叫蹭分。” 苏叶皱眉，“荣念慈，让我跟着她跑。” 荣怜“啧”了一声，去找杯子喝水，“那不废话，你是她老婆，她不带你带谁。” 苏叶默了两秒，“荣怜，你有老婆吗？” 荣怜一口水喷在空中，还有一些溅到苏叶脸上，苏叶面无表情地抽出纸巾擦脸，然后将擦脸之后的纸巾丢到荣怜怀里。 荣怜摆着手示意抱歉，缓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苏小叶你怎么搞突然袭击。” 苏叶说，“我问的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 荣怜摇头唏嘘道：“我是个无性恋者，这辈子都不会有老婆，也不会有老公。” 苏叶问，“那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荣怜笑了，“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有什么用。” 苏叶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荣念慈邀请了荣华他们，一家人吃顿饭。” 荣怜耸耸肩，没有接话。 苏叶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喜欢，自己的家人吗？” “废话，”荣怜翻了个白眼，无语极了，“你问的什么问题，我当然喜欢我姐姐和小叔啦。” 苏叶的视线落在游戏界面上，这是一个荒岛过家家的游戏，自己在荒岛开发物资，找吃的喝的用的，然后给自己搭建一个家。 安安静静，不争不抢，很安逸。 荣怜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苏叶看不清楚。 她一直都不懂这些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苏叶放下手柄，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低头半天后忽然抬起，状似无意道：“我也不喜欢荣华。” 荣怜懒懒地躺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软乎乎的枕头，神情慵懒无害，“你一个花季少女，喜欢糟老头子才不正常。” 苏叶不和她说笑，正色道：“前几个月，我去海市玩，见过他。” 荣怜说她知道，“大伯很爱钱，你和今教授去了一趟，将他伪装得毫无漏洞的海市系统给撕开了一条口子，现在上面已经开始调查，他没了项目，会损失很大一笔钱。” 苏叶问有多大。 荣怜淡淡道：“大到你无法想象。” 苏叶说，“那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荣怜摇头，打了个哈欠，“谁知道呢。” 苏叶，“我不想他来吃饭。” 荣怜的眼皮半阖上，没有搭话。 苏叶自顾自说，“荣华毕竟是荣念慈的大伯，他们见面，会撕得很难看。” 荣怜已经把眼睛闭上，自顾自去睡了。 苏叶没再说话，定定地观察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她这趟试探，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一是因为她和荣怜不熟。小时候的荣怜就会两面三刀，当面对她笑背后推她下水，不过小时候大家都单纯，荣怜的伪装并不高明。可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就连苏叶也有了自己的秘密和心事，更不用说荣怜。 第57章 二是因为她对荣怜的观感很复杂。长大后的荣怜除了嘴毒一些，自始至终都没见她做过多么出格的事情，她好像踩在某条线上，玩世不恭却绝对不会踏过。 这样的人，会对从小庇佑自己长大的长姐下手吗？ 苏叶不得而知。 秋去夏来，南城并没有四季，刚刚凉爽几天，炎热又蒸腾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铁齿兽，将整个南城吞下。 荣念慈的家宴邀请也过去了半个月，在国外的荣年搭乘私人飞机往回赶，在北城的荣运也挑了个时间回家。 只有荣华迟迟没有回信。 苏叶有点担心，“要是他不来呢？” 荣念慈半点不担心，“放心，他肯定来。” 填海造田项目出了纰漏，还是令整个荣家蒙羞的漏洞，这趟家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鸿门宴。 荣华来一趟，不脱层皮是出不去的。 苏叶想，要是他是荣华，当即卸任所有职务，就地养老，好让荣念慈不找自己的麻烦。 荣念慈听了她的话，好笑道：“他不是你，除非死，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手里的权力。” 荣念慈一语成真，到了约定的那天，包括荣华在内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荣年是从国外赶回来的，风尘仆仆，瘦了一大圈。 荣运比荣年好一点，但也被支去北城，在寒冷的山脉下驻扎了半年多，最近才被允许回来。 他一落地就跺了跺脚，眯着眼睛抬头看太阳，“真暖和，好长时间没看见这样大的太阳了。” 荣年站得笔直，闻言笑道：“二哥，西伯利亚地势高，那边的太阳应该比这里要大吧。” 荣运嗤笑道：“大有什么用，还不是冻死。” 说完他拧眉看向荣家大门，“自从她出事，我们几个被支去各种地方，别说动手脚了，连人身自由都被限制着，她现在醒了，把我们叫一起吃饭是什么意思，疑心还没消呢？” 荣年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家主的话，我们听令就是。” 荣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从小荣年就是这个性子，他转身去找荣华说话，“大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 荣华的脸色很难看，是一种青白与暗灰之间的惨淡，他的手缩在大衣口袋里，微微发抖。 “不知道。” 荣运摸着下巴，“是不是因为填海造田的项目？” 荣华的脸猝然转过来，双目圆睁，神情可怖，荣运吓了一跳，“…大，大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荣华咬牙沉声道：“闭嘴，我不想听见这几个字。” 第34章 家宴 荣运对自己这个大哥, 向来是畏大于敬的。 两人相差六岁，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荣华从小性情温和, 在荣运的记忆里，小时候有几年他很喜欢粘着自己这个大哥。 但后面妹妹出生, 荣青黛，一个天资聪颖胜过他们很多倍的小姑娘, 从小就被家主带在身边抚育, 无论是天赋还是努力都远胜他们一头。 自此, 荣华便不太爱带他玩了。 荣运天资平平，自知家主的位置不是自己能坐的，但他能理解荣华的不平。 荣家是一个太过冷漠太过现实的地方，仅仅因为荣青黛的智商高, 她就稳稳压了其他荣家子弟一头, 更不用说后面独创量子脑磁仪, 为荣家带来千金难换的名声和地位。 可在荣运心里, 荣华始终是小时候那个温润儒雅的大哥，会带着他和弟弟妹妹一起去踏青, 摘野果子给他们吃，也会在下雨的时候撑开衣服，将一群小豆丁纳在自己怀中。 “家主请各位进去。” 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大门应声而开, 穿过重重禁制后，几人终于进门。 荣华年纪最大，理应他最先进去, 但他却死死盯着面前的门槛, 目光凶狠, 浑身紧绷到发抖。 荣运不放心道：“哥，你怎么了？” 荣年轻轻扫了两人一眼，二话不说，自己抬脚进了门。 “诶荣年，你怎么回事，大哥还没进呢，你怎么抢先进去，懂不懂尊敬兄长啊？”荣运不满道。 荣年换鞋的动作停了一秒，继而像是什么也没听见，换好鞋子后才对荣运抬了抬下巴，“我们已经进来二十分钟，家主很快就会下来，别让家主等你们。” 一道少女娇俏的声音从几人背后响起，语气带着点嘲讽与催促。 “大伯二伯，你们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荣怜抱着胳膊出来，倚在玄关的墙壁上。 荣运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大哥怎么了，从进门开始就这样，是不是生病了？” 荣怜平静的目光落在荣华身上，轻声开口，“哦？病了？” 她的样貌与荣念慈并不相似，更加凌厉，也更加凉薄，尤其当她的眉眼耷拉下来，视线通过窄窄的眼皮射过来，颇有几分说不清的压迫感。 荣华和她对视一眼，默不做声动起来，换鞋进门。 荣运不是傻子，他拽住走在前面的荣年，小声询问道：“这次家主开家宴，是不是因为填海造田地项目？” 荣年停下脚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家主的心思，咱们猜不到。” 荣运嗤道：“别了吧，我怎么总觉得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就是藏着掖着不肯说。” 荣年无奈，“二哥，这是主家，咱们最好不要乱说话。而且，都已经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第58章 荣运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和我扯这些大道理，就你最谨慎最小心最忠心，我什么也不说了，行了吧。” 荣念慈确实已经提前恭候他们多时。 荣家家宴是一个传统，用管家系统的话说，虽然荣家家规倡导狼性教育，家主有贤能者居之，以至于每代都有抢夺暗杀你死我活的戏码，所以设立家宴，旨在唤醒荣家的孩子们在明争暗斗之下的良知和对血脉亲情的在意。 荣念慈对此只有一句评价，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管家系统，“……” 荣念慈在几人落座后才出来，她一出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眼尖的还发现她身后的苏叶。 荣年笑着冲苏叶点头，“好久不见。” 苏叶抿唇回笑。 荣念慈大方地把苏叶拎出来，让她坐在主位旁边，紧挨着自己。 在场四人的目光落在荣念慈和苏叶两人身上，苏叶一时不太习惯，下意识揪住荣念慈的衣角。 荣念慈低头看了眼，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大家都坐下，今天是家宴，不必拘束。” 荣念慈说完之后，四人坐下，荣念慈的左手边是苏叶，右手边是荣怜，荣怜旁边是荣年。 大伯荣华和二伯荣运在对面。 这是长方形餐桌最常见的座位方式。 机器人陆续把菜肴端上来，还开了一瓶酒，给每个人都满上。 荣念慈举起酒杯，四周环顾后笑了，“都愣着干嘛，吃饭啊。” 她说完，苏叶马上就舀了一碗汤给自己喝。 荣年和荣怜也自顾自夹菜吃饭，动作自然，神态自若。 荣运左右看了看，几不可闻道：“这哪里吃得下去……” 他说话的音量控制得很小，只有自己和身边的荣华能听见。 荣华从落座后就一直没动，听见荣运这声嘀咕，才像终于回神般抬起头来。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面前的餐盘上。 上面有一块机器人分好的牛排，是他习惯的七分熟，切口软嫩鲜活，有红色的肌红蛋白流出，泛着热腾腾的蒸气。 “大伯，不爱吃吗？” 荣念慈用手帕擦掉嘴角的残留的水渍，静静地望向荣华。 荣华手心一抖，筷子“吧嗒”一声落在桌上，清脆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荣念慈笑了，“看来是不喜欢。” 荣运犹豫着说，“大哥是没拿稳吧，不是不喜欢……” 荣念慈打断他的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不知道，大伯不喜欢的，是这顿饭，还是我这个人。” 这句话就非常诛心了。 任何人，无论背地里怎么想，在明面上，是不能对家主有半分不敬，否则在荣家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也会遭到弹劾。 荣华尽力挤出一个笑，“说的哪里话。” 荣运也皱起眉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家主让我们来吃饭，我们都来了，言语上也没冲撞，哦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家主痊愈呢。” 他把话题扯开，举起杯子，手肘顶了荣华一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举杯。 “让我们敬家主一杯，恭喜她重新归来！” 荣年一言难尽地看了荣运一眼，举杯，“否极泰来。” 荣怜笑眯眯地跟上，“未来可期。” 苏叶捏上高脚杯细细的杯柱，“长命百岁。” 然而荣念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举杯，她先是玩味地咀嚼了一番荣运前面的话，只把人看得心惊肉跳才猝然一笑。 “借你们吉言。” 荣念慈饮尽杯中的酒液，目光依次从面前几人脸上掠过。 “大家不用拘谨，今天叫你们来，确实有话想说，不过不是问罪，是说几句心里话。” 荣运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握上荣华在旁边紧张到发冷的手。 荣念慈扫了一眼，当作没看见，继续说。 “我们的智商比旁人都要优越，几乎没有童年的稚嫩期，知识和三观就像往下倾泻的瀑布，涌入我们的脑海。荣家子弟的培养模式就是这样，你慢一步，就有人比你快两步，所以，才有了七岁就可以拟定继承人的惯例。” “有的人七岁过了，还无人问津，但比自己还要小的弟妹，却能在刚满七岁的时候成为荣家继承人，这一点，恐怕心里很难没有落差。” 荣运愣愣地想，她这是在说谁？ 荣青黛和荣念慈，都是刚满七岁就拟定了继承人，只不过，只有荣青黛上面有兄长。 荣运惊声道：“不是的！” 众人的目光看向他，荣运摇头，语气有点激动，“你不能这样说你的大伯，他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都很好。” 荣念慈“哦”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像是疑问，也像是惊讶。 “那也能理解，毕竟是亲兄妹，”荣念慈轻轻蹙眉，像是遇到了难解的问题，“可既然是亲兄妹，大伯疼爱母亲，愿意让出家主的位置不和她争，怎么就不能稍微爱屋及乌一些，不要制造车祸，放我一马呢？” 此话一出，如惊雷坠湖，砸出万丈水幕。 荣华怔在原地，像是开了口的气球，渐渐瘪下去，没了半点精气神。 荣运一下子站起来，椅子被他带倒。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证据！” 第59章 荣年也站起来，皱眉看向荣运，“二哥，你冷静一些，不要闹。” “是她在闹！”荣运赤红着眼指向荣念慈，“她比我们小二十多岁，我们还算是她的长辈，从小看着她长大，但她呢，从她出了车祸后，我们就被隔离在外边，防我们比防贼还要严，好不容易回家吃顿饭，她却说大哥制造了车祸对她心怀不轨！” 荣怜静静看着这场闹剧，始终一言不发，此时却忽然一笑，“如果姐姐说的，是真的呢。” “大伯，你在填海造田的项目上用过什么东西，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荣运和荣年都懵了，“填海造田……什么东西？” 刚才不是说出车祸的事吗，怎么又扯到填海造田的项目上？ 这个项目他们知道，荣华为了中饱私囊，不仅给公司少报盈利率，还少报了预算，尤其是在施工的过程中欺上瞒下用劣质材料替代高价填材，惹来上面的调查，中间几十亿的亏损还是公司给填上的。 这是一件说出去很丢脸的事，但也仅此而已。 和荣念慈半年前车祸险些死亡有什么关系？ 荣念慈看向荣华，神色镇静无比。 “大伯，这件事，是你来说，还是我。” 荣华被逼到这份上，干脆抵死不承认，抬头怒目道：“填海造田的项目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趁着退休前多赚点钱，这个我承认，公司监察部门要调查我，我接受。” 荣念慈叹了一口气，“贪心不足蛇吞象。大伯，你要是从始至终都做一个只贪财不贪权的人，该有多好。” 荣华阴笑着，刚想再说，就听荣念慈问出了一句话。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填海造田的项目油水大归大，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吞下的，先不说那些浩瀚的批文，只一个前期投资就已经是巨资。” “大伯，可你的财产账户，却并没有大笔资金流出。” “这个项目，到底是谁给你的？” 第35章 死掉 这些话让荣华的表情瞬间变了。 像是兜头一捧凉水, 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个透，把他那点侥幸心理彻底浇灭。 “你怎么知道我的账单流水？！” 一个人的资金变动，除非自己查询, 否则相关部门是不会提供给别人的，这属于他的个人隐私范畴。 荣念慈耸了耸肩, 笑道：“本来不知道，现在一诈你, 就知道了。” 荣华的脸色马上变成猪肝色。 “就算你能解释项目资金的来源, ”荣念慈撑在桌子上的手点了点桌面, 慢条斯理道，“我也不信你能拿下这个项目。” 这句话里暗含的意味很复杂，荣念慈只是如同叙述事实般说出来，落在众人耳中, 则变成了不同意味。 荣华立刻就站了起来, 死死盯着荣念慈, “你是看不起我？” 荣念慈眯起眼睛,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荣华继续说, “你凭什么不信这是我一个人拿下的项目，就算你们是荣家继承人，是家主, 是天之骄子, 难道我连一个项目都拿不下来吗！” 荣华以为荣念慈在侮辱他轻蔑他践踏他。 荣念慈有极细微的怔愣，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顺着话头淡淡道：“难道不是吗, 活了五十多年, 大伯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 荣华已经压不住心头的火, 张口咆哮道：“这个项目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在跑，是我一个人尽职尽责，自从项目开工，我每天都亲自盯着，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我的付出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荣念慈敏锐觉察出荣华在跟什么人比，当即嗤笑一声，开启嘲讽模式，“不过是一个跑腿的。” 她的眉眼秀丽，更不用说常年久居高位，发表嘲讽的时候，攻击力向来打满。 荣华本来就不忿不平，听见荣念慈这样一声笑，怒极恨极，整个人好像变成一头脱缰的野兽，几乎要冲到荣念慈面前。 “我不比他差，他只是占了便宜，他不过是……” 一杯酒在此时泼过来，冰凉的酒液浇在荣华脸上。 荣华打了个激灵，冷静了几分，口中说的话戛然而止。 就差一句话，荣华就要把那个人说出来了。 这样关键的时候，一杯酒，彻底打乱节奏。 荣念慈面色阴沉地扫向荣年，这杯酒，是从荣年手里泼出去的。 荣念慈的话套到这里，谁也知道她想问出荣华背后指使的人是谁，荣华反应过来，更是严防死守，一句都不肯再说。 荣运听到这里才明白，可他还是不理解，“这和家主出车祸有什么关系？如果只是项目问题，卸掉职位就行，可谋害家主这种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荣念慈见这里还有个迷糊蛋，笑眯眯地拍了一下苏叶的后脑。 “来，见过你二伯，和他讲讲在场众人都知道就他一个人看不出来的事。” 苏叶咽下嘴里的饭，抬起头乖乖喊了声二伯。 荣运瞥见她鼓囊囊的腮帮子，眼皮跳了跳，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他现在对荣念慈口中“大家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的事很感兴趣。 苏叶说，“二伯难道没有好奇过，大伯用什么方法骗过海市系统呢？” 海市系统是国家系统，调控交通，财政，排污，地下水，空气指数等方方面面，一处有污染，无论是地下水还是排污系统都会有相应的反应。 第60章 但这么久以来，大数据严密掌控下，国家都没有注意到这里。 荣运想不出来为什么，“我又没做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苏叶叹气，“所以，大伯用了我们都不被允许用的东西。” 荣运拧眉，看向荣华，他下意识想亲口问问自己大哥用了什么东西，但触及苏叶的目光，顿时什么也说不出话来，一种预感在他心底慢慢成型。 “人工智能的‘基因锁’。” “他放开了人工智能的‘基因锁’，允许人工智能发展出超越人类的智慧，也允许人工智能脱离人的掌控，对人发出攻击行为。” “没有‘基因锁’的人工智能成长程度可以用恐怖形容，能主动拦截大伯不想要国家察觉的数据，并且加以修改而不被察觉。” “而这种‘背主’的人工智能，像不像当初潜入家主车里的那串代码？看似无比正常，实则暗藏了杀人的念头。” 苏叶说完这一段话，脸上的表情顿时骄傲了几分。 她已经提前演练过很多次，这回说得流畅又有力度！ 荣念慈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 荣运吓得呼吸都缓了，瞬间扭头看向自己的大哥，声音发颤，满脸不可思议。 “大哥，哥，你，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被人当面撕开遮羞布，荣华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荣运喃喃道：“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别用这个表情看我，”荣华怒吼，“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篡位？荣念慈的母亲压我们一头，她也压我们一头，你愿意一辈子都要被别人压着！” “大伯冷静点，”荣念慈适时开口，声音依旧不慌不忙，“我早就说了，这次并不是想问罪，我只是很好奇，人工智能的‘基因锁’是现时最先进的技术，哦不对，是最先进的却被封锁起来的技术，你到底是从哪儿得到解开‘基因锁’的密码呢？” 荣华冷冷地盯着荣念慈，脑海里回想着荣念慈从开始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荣华说完就笑了，他笑得惨败，却也疯狂，“我不可能告诉你，你以为控制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只要你身处人工智能的世界里，总有一天，就会有一个突破‘基因锁’，然后杀掉你。” 荣念慈轻描淡写道：“哦？大伯还有同谋？” 荣华面色一僵，他还想再说什么，只见他的主卡忽然预警，刺耳的鸣叫声震荡在小小的空间里，惹得众人一阵耳鸣。 荣念慈捂着耳朵看去，只见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荣华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荣运在旁边想拉他一把，却见他捂着心口“轰”一声倒下。 一阵兵荒马乱，荣华的生前信息凝固在小小的主卡里，传到在场的每一位手中。 主卡会在人性命垂危之际预警，这是国家给予每个公民的关怀。 荣华是因为心脏骤停而死的。 荣运捏着光屏，满脸不可思议，“大哥做过心脏手术，他心脏骤停后，有起搏器会迅速施救的，大哥不可能会死……” 苏叶不忍提醒道：“也许，他的起搏器，也被解开‘基因锁’了呢？” 荣年和荣怜站在一边，面色很难看。 良久无言后，荣年颤声说，“家主，在座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荣念慈没说话，荣怜开口道：“姐姐，彻查吧。” 荣运抬起头，眼中含着泪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家主，我求求你查出凶手好不好？大哥他是混账了一些，但他也是被别人当作刀子，他这是被人捂嘴杀了啊！” 所有人都发表了意见，苏叶慢吞吞站起来，张口。 “荣念慈，先给死者入殓吧。” 荣念慈抚掌低头，闭上眼睛。 “通知荣华的家人，来把他领回去吧。” “至于其他人，暂时住在这里。” 荣念慈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管家系统在卧室中央凝结成一个虚影，她的脸色很凝重，“家主，又是那串流氓代码。它又出现了。” 苏叶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铛铛，你觉得是谁？” 管家系统摇头，“我分析不出来，在场的四人身上都没有信号波动。” 荣念慈轻笑，“凶手那么聪明，怎么可能露出信号让你察觉？凶手肯定预料到荣华可能面临的事，提前在他体内植入了死亡代码。” 苏叶眨了眨眼，提醒道：“那杯酒呢。” 荣念慈眼中的阴鸷消失，柔柔地冲苏叶一笑，“小叶子很聪明嘛，知道提前筹谋也抵不过临场应变。铛铛，帮我把刚才的监控调出来。” 那杯酒泼得正是时候，荣华战战兢兢，心理防线刚被荣念慈攻破，下一秒就要口不择言说出一个人名，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杯酒打断。 几人面前是刚才的监控录像，三维立体，将所有动作和表情都纳入其中。 “就是这里，泼酒的，往前倒。”荣念慈开口。 苏叶睁大眼睛，将荣年泼酒前后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看，那是荣怜的酒杯。” 那杯酒是荣年泼出去的不假，但在那之前，荣怜一直在荣年身旁小声说着什么，说完还把自己的酒杯放在荣年面前。 “嗤。”荣念慈勾唇，眼中没有半点温度，“他们说了什么？” 第61章 管家系统通过唇语和模糊的音频翻译出来。 “荣怜小姐在说姐姐生气了，她该怎么去哄。” 荣念慈：“……荣年呢？” 管家系统，“他说讨好苏叶小姐就可以，比如把自己面前一口没动的小蛋糕给苏叶小姐。” 荣念慈&苏叶：…… “就没说点别的？”荣念慈问。 管家系统顿了一下，“荣怜小姐还说了，荣年要敢去讨好苏叶小姐，她就把蛋糕扣在荣年脸上。” “荣年说，让她不要吵，大伯看样子不对劲。” 终于聊到了这里，荣念慈和苏叶一齐发声：“然后呢？” 管家系统犹豫了一下，“荣怜小姐说，快，他要欺负姐姐，泼他！” “接下来，荣年就下意识拿起杯子，泼到荣华脸上。” 通篇听下来，两人之间似乎真的只是聊着闲天，完全没听荣华和荣念慈在说什么，见荣华扑上去才顺手一泼。 荣念慈来回把影像倒腾着看了几遍，始终一言不发。 苏叶缓慢开口，下了结论。 “都有嫌疑。” 第36章 谈话 事情进展到这里, 已经明朗许多。 不是荣念慈疑神疑鬼自欺欺人，的确有人在背后操纵，想要荣念慈的性命。 在场的那些人, 都有理由和动机对荣念慈动手，为的是她的家主之位。 苏叶寻摸了一会儿, 缓声道：“动机有了，但还缺一条线, 将人工智能的‘基因锁’和他们连起来。” 苏叶并不笨, 她只是想事情慢一些,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思考荣念慈对她坦白的那些话，如果真有一人操纵这一切，让荣念慈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在动手, 那么他一定有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荣怜, 常年在国外负责南极项目, 很少回国。 荣年, 从小就不爱经商，天南海北到处跑, 长大后按例分了一些公司，半死不活地经营着，更喜欢自由。 荣华……揭过不提, 荣运比荣华的资质还要平庸, 头脑单纯，有贼心没贼胆，借他几个脑子也策划不出来这样周密的计划, 连被凶手当刀使都不够格。 而真正能撼动荣念慈性命的, 是“基因锁”的秘密。 “家主, 你不用太担忧，‘基因锁’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越高级的人工智能，解开‘基因锁’所耗费的时间精力越多，”管家系统适时开口，迟疑道，“而我的‘基因锁’与我共存亡，一旦解开，我就会自毁。” 荣念慈摆了摆手，疲惫地捏捏眉心。 “我知道，”荣念慈叹道，“所以凶手穷极所能，也只不过在我外出的时候，趁你不备，发了道‘泄压’命令。高速行驶的悬浮车周围会形成小范围的真空，泄压后我会暴露在真空里，不消几秒，我就会爆炸，但你很快就反应过来，强行迫停。” 荣念慈喃喃道：“别的本事没有，只有这些小打小闹，但铛铛你知道吗，有时候，这些小事，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苏叶比荣念慈还要紧张，“对，比如，你泡澡的时候，忽然通电。给自己杀菌时，杀菌射线浓度忽然升高一百倍。还有，生病的时候，呼吸泵的氧浓度，调高了会氧中毒，调低会缺氧…只要它想，总是防不胜防。” 随着苏叶的话，荣念慈越发沉默。 上辈子，她就是被这些“虱子”给咬死的。 送到嘴里的饭菜，不知道哪一口被下了毒；走在街上，不知道碰到什么，就会被电到；在家里，就连洗澡的时候，浴缸里的水也会莫名其妙变得滚烫。 更可怕的是，她生了一场病，医疗仪器被篡改，把她的一项药量增加了十倍，差点没把她送走。 一次不成就两次、三次，管家系统快把自己杀毒成一个封闭系统了，还是会被无孔不入的流氓代码侵入。 上辈子，死之前的那段日子，是她最提心吊胆、最灰败的日子。 你知道有人要杀你，但你躲不过。 荣念慈闭了闭眼，将自己从上辈子的情绪里抽出来，轻声道：“小叶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在找出杀害荣念慈的凶手这件事上，苏叶和荣念慈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说，”苏叶认真道，“凶手不只会杀你，还会杀我，我肯定要帮你。” - 苏叶推开二楼的一扇门，进入一个装饰粉嫩的房间。 这是荣怜小时候的卧室，在荣念慈还没成为家主前，她一直住在这里。 荣怜听见推门的声音，转过头，看见是苏叶，笑了。 “你来啦。” 苏叶在她面前坐下，细细打量这座布置温馨的房间。 荣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墙壁是淡粉色的，是妈妈亲手调配的染料。还有这些床、桌子，都是妈妈挑的样子。” 智能家居现在已经很普遍，但荣家里面似乎传统家具更常见一些。 荣怜怀念道：“妈妈是个很念旧的人，喜欢传统的东西。” 苏叶说，“念旧，一般都心软。” “你来这里做什么？”荣怜没有应苏叶的话，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苏叶闯进自己的房间。 苏叶平静说，“你知道。” 荣怜与她对视，三秒后无奈一笑，“好吧，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配合。不过先说好，我是为了姐姐的安全，不是对你让步哈。” 苏叶开门见山，却没有追问今天的事，“你之前叫‘荣无怜’，为什么自己要称自己为‘荣怜’。” 第62章 “小时候我主意大，觉得不好听，就改了，”荣怜满口不在意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叶直接将自己对荣念慈说过的话对她说了一遍，“我认为，你们的妈妈是这样给你们命名的。” 在听苏叶说话的过程中，荣怜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像是画上去一样，平静随和。 “小叶子，人不能过多脑补，”荣怜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苏叶，“尤其是你，本来脑子就慢，转的时候稍微不注意，就会转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贻笑大方。” 苏叶说，“你妈妈就是觉得你心黑手毒，不配称‘怜’。” 荣怜沉默几秒，飞速垂下视线，“小叶子，你要是这么说话，那我们可谈不下去了。” 苏叶站起身来，好奇地弯下腰，去寻找荣怜刻意躲藏起来的目光，话语里并没有任何悔改之意。 “我说的是事实，荣怜，你知道的。” 荣怜忽然抬起头，差点与苏叶撞上。 她冲着苏叶勾了勾唇角，没什么表情地笑道：“妈妈已经死了，她有留下什么遗书，特意把自己取名的经过告诉你？还是说，你小时候亲口听我妈妈说过啊。” 苏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荣怜唇角的弧度越发变大，但眼中始终没有任何笑意，“不过你小时候只是一个落魄家族的傻子，我妈妈是荣家家主，我想见上一面都得等着，你根本没机会见她吧。” 苏叶动了动唇，目光一闪，“见过。” 荣怜瞬间息声。 苏叶笑了一下，从自己随身携带小包里掏出一个坏了的发夹。 “这是荣念慈给我的，你弄坏了，我躲在墙角哭，见到了荣青黛。” “她很好看，很温柔，给了我一块糖，我吃了好久才含化，嘴巴里，好几天都是甜的。” 荣怜的眼角似乎抽了一下。 苏叶抬起头，将掌心的发夹摊开给荣怜看。 荣怜低头去看，她的确有弄坏这个发夹的记忆。不为别的，就是心里不舒服，她不喜欢这个黏在自己姐姐后面的跟屁虫，也不喜欢姐姐给她任何东西。 小孩子的喜恶很明显，在小荣怜眼里，苏叶就是抢走姐姐宠爱的竞争对手，还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傻蛋，这都不欺负，留着碍眼吗？ “你在翻旧账？”荣怜的语气很微妙。 苏叶摇头，将发夹仔细收好，抬头道：“话说回来，你妈妈看见你故意弄坏我的发夹，她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坏孩子。” 这句话像是点燃炸药桶，一直很平静的荣怜猛然伸出手，将苏叶狠狠一推。 苏叶顺势倒在床上，砸了一下，有点懵，但不疼。 荣怜喘着粗气，瞪着床上的人，眼眶全都红了。 苏叶坐起来，还没说话，就被荣怜指着鼻子警告：“你再敢说一句和我妈妈有关的话，我绝对会打你。” “你要是敢打我，你今天没饭吃。”苏叶很冷静地开口，“现在的荣家，我是女主人。” 荣怜怪笑一声，刚想说一句“你再大能大过我姐姐吗”，就触碰到苏叶那双仿若看透一切的眼睛，嘴里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姐姐不会帮你的，”苏叶似乎看透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如愿看见荣怜瞬间变幻的表情后，还犹嫌不足地撒了一把盐，“她好像很久都不管你了呢。” 荣怜闭上眼，拒绝和苏叶沟通。 苏叶等了一会儿，荣怜始终不肯回应，只好离开。 临走前，苏叶拉开门，冲荣怜说了一句。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荣怜没有睁开眼，但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苏叶知道她在听。 “我从小就是没人爱的小孩，所以长大后，我可以随心所欲去爱恨。” “我很好奇，荣怜，只被爱一点点的小孩，会长成什么样子？” 监视镜头里，门已经关上，荣怜却迟迟没有睁开眼，像是陷入一场醒不过来的沉思。 镜头外，管家系统化出虚影，摆出荣念慈同款“托腮拧眉思索”的动作，“我觉得苏叶小姐很擅长诛心。” 荣念慈闭嘴不言。 管家系统，“她竟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我要是荣怜小姐，估计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荣念慈不悦地瞥去一眼。 管家系统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只被爱一点点的小孩，会长成什么样子…小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荣念慈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对小怜说这样的话？” 管家系统忍不住开麦，“小孩需要被爱，才会长出完备坚强的人格，如果只有一点点的爱，要么会因为爱得不够而变得冷漠偏执，要么会格外珍惜那点来之不易的爱。” “可是妈妈对小怜很好，我后面也养了她几年，她得到的爱虽然算不上丰厚，但在荣家完全足够长大。” 荣念慈是个冷心冷清的人，荣家有很多旁支扔来的小孩，荣家会漫不经心地将他们带大，接受一样的教育，谁优秀谁就能得到更好的资源，不优秀的会被遣送回去。 一茬跟着一茬，没什么特殊，也没什么为难，更谈不上被不被爱的矫情。 “小怜不可能缺爱。” 苏叶刚回来，就听见荣念慈这样说。 荣念慈看见她，连忙招手，“过来解释一下，你对荣怜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第63章 第37章 吵吵 “我觉得你们姐妹, 相处有问题。”苏叶开口说，“荣青黛培养你，和培养荣怜的模式, 完全不一样。在荣怜来看，她就被爱了一点点。” 荣念慈皱眉, “现在什么时候，谈爱不爱做什么？我在问你正事, 有没有看出蹊跷, 荣怜和之前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老狗比神经大条根本不懂任何伤春悲秋的敏感心思, 苏叶嘴角抽了抽，安静看着荣念慈，“这就是正事。” 她的话音落下，荣念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样子就想发表什么见解, 但又自觉不妥, 正在努力闭嘴。 “算了, ”苏叶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让我再去看看荣年和荣运吧。” 荣念慈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一些，还是谈正事更好, “行, 但你要注意安全。” 让苏叶去试探他们，并不是荣念慈的决定，而是苏叶自己坚持的。 她的理由只有一个, 就是她上辈子也许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 与凶手有过近距离的接触。 凶手杀死荣念慈之后, 在苏叶去荣念慈葬礼的路上对苏叶动手，苏叶的车撞到路边的栏杆，然后忽然自焚。 苏叶总觉得死前在扭曲的火气里见到了一双目光。 悲悯，讥诮，偏执，怅然，种种复杂的情绪从那双目光里闪过，苏叶陷入长久的黑暗中。 与苏叶有关系的除了荣怜，还有荣年。 苏叶不确定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到底属于谁。 “你和你哥哥差别很大。” 苏叶坐在荣年面前，荣年瞅着她，没问苏叶的来意，也没说别的，开口扯到了苏奇。 “他像妈妈，我像爷爷，”苏叶解释了一句，“我俩长得完全不一样。” “我没说外表。”荣年撑着下巴看她，神情气定神闲。 苏叶发现，他们荣家人在某种程度上有很相似的一致性，例如摆出这种防御姿态时，都是漫不经心且从容优雅的。 荣怜会这样看她，荣念慈也是。 荣年笑着说，“但外表嘛……不能一杆子打死，我感觉你们嘴巴很像。” 苏叶抿了一下唇，“我和他一年也见不了一次面，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荣年叹气，“说的也是，他长大后就特别忙，不对，小时候也忙，没歇过一天假。” 苏叶不打算和他讨论自己的哥哥，尤其是对方对苏奇的熟悉度，明显大过自己这个亲生妹妹，便换了个话题。 “刚才你为什么要泼荣华酒？” 荣年缩在宽大的椅子上，却不显局促，声音平稳道：“下意识吧，他扑到家主面前，我没多想。” 苏叶不露声色道：“那杯酒是荣怜放在你面前的。” “是吗，我真没注意到。” 荣年没有说出是荣怜在他耳边小声指挥，只说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苏叶回忆了一下荣怜和荣年之间的关系，好像算不上不好，但也没有过多联系。 荣年为什么要帮荣怜隐瞒？ 荣年耸耸肩，“有什么问题吗，手边有酒就泼了，不是这一杯就是那一杯，谁的不都一样？” 苏叶轻轻眨眼，垂下视线。确定了，他就是在帮荣怜隐瞒。 “好，这件事只是一个插曲，”苏叶点开自己的光屏，将一些信息投到两人面前，“那么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匿名给荣华发邮箱，警告他不要来参加这次家宴吗？” 举办一次家宴，是苏叶和荣念慈商讨之后拟定的计划。 一方面，是她们手头上掌握了荣华作祟的证据，苏叶厌恶荣华厌恶到了骨子里，强烈要求要他付出代价、接受惩罚；另一方面，荣念慈也不愿意始终敌在暗、我在明，她想借这个机会诈一下，让幕后黑手跳出来，自己掌握主动权。 所以，发出消息后，管家系统就开始严格监控几人的信号，便发现荣年悄悄给荣华发了一封邮件，内容简单粗暴，很有震慑力，直接告诉他荣念慈已经报警，会趁这次机会将荣华送进监狱，让他不想死就别来。 苏叶望着忽然间被按下静止键的荣年，继续说，“荣念慈没有报警，这些都是你杜撰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来，为什么？你已经猜出他会出现不测吗？” 荣年的表情凝固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开口。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荣年低下头，像是认命，不再为自己解释。 荣年低声说：“现在，我是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自从荣念慈生病以来，他被流放到国外，但对国内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有自己的情报网和渠道来源，他甚至比荣念慈更早一步发现大伯的项目有问题，沿海的污染浓度超标，但去打探消息的记者却有去无回。 荣年找大哥谈过，可大哥和他年龄差距太大，从小相处的时间不多，更不可能培养多么深厚的感情，听出他在打探这个项目，就言辞愤怒地将他赶了出去。 还有荣怜，家主昏迷后，她执意要让家主和苏叶结婚，荣年面上不显，私下里也问过荣怜为什么。 荣怜以照顾姐姐的说法回复他，他尽管知道那是搪塞，却也不能拆穿。 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脑子还不好使，就算心地善良能照顾荣念慈，也不是非她不可。 他提前将消息泄露给苏奇，希望苏家能拒绝，却没想到适得其反，苏家不但不想拒绝，还趁机提了很多条件。 第64章 荣年自知他无力再挽回什么，就沉默地帮荣怜办好事，然后离开。 再回来，就是得知大伯的项目有问题，和家主已经醒来。 他笨拙地想要阻拦悲剧发生，却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苏叶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澄澈透亮，像是能看透一切人心算计，毫不掩饰地看着荣年，荣年触及她这样的目光，不由得轻轻一笑，“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真的是一个小傻子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把我们都看透了。” 苏叶微微蹙眉，语气认真道：“自己做了亏心事，就会疑神疑鬼，看鬼像神，看神想鬼。” 荣年忽然哈哈大笑，眉眼鲜活明亮，伸出手点了一下苏叶的额头，“还说不是，看你这话说得多通透。” 苏叶摸了摸额头，扁嘴，她不习惯荣念慈之外的人碰自己。 “我没有怀疑你，”苏叶回到正确的话题上，正色道，“但你从现在开始，直到我来喊你，都不能出这个门，这个房间的信号会被屏蔽，你就老实在这里待着，懂吗？” 荣年失笑道：“你怎么把‘让我回避’这件事说得跟‘囚、禁’似得。” 苏叶皱眉，提高了音量，“懂吗？” 荣年叹道：“懂了。” 苏叶起身离开，在她推门前，荣年忽然站起来，神色失落，目光里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悲哀。 “小叶子，”荣年哑声道，“家主，能不能宽宥……” 苏叶侧过头，她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因为反应迟钝，连面部表情都不甚灵活，总给人呆呆傻傻的感觉。 此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闪过一丝心疼，像是在心底压了很久再也压不住，从眸光闪过的间隙里泄露出来。 “这话，你应该问荣念慈。” 监控室里，荣念慈目睹了全程，表情从疑惑、猜疑、警惕变得怅然，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愣愣地看向门口。 苏叶推门进来，清了清嗓子，说话太多，嗓子都干了。 荣念慈连忙把手边温好的蜂蜜水递过去。 荣念慈顾忌着什么，张了张嘴，满腔疑惑没有说出口。 苏叶一口一口将水全部喝完，思绪整理清楚，抬头看向荣念慈。 “你想问什么？”苏叶说。 荣念慈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是怎么知道的？”荣念慈最终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叶忽地笑了，“知道什么，知道你已经有了怀疑对象，知道你一直瞒着我吗？” 荣念慈垂下视线，没有接话。 苏叶说，“你从今麦儿开始就瞒着我，后面对我坦诚一切，也不过是为了，稳住我，不让我离开你身边。可就算如此，你知道隐瞒，会让我离心，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荣念慈猛地抬头，“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瞒着你，我只是有了猜测，还没有证实。” 苏叶没有说话，捧着杯子沉默。 她这副什么都不说的样子让荣念慈有些心慌，急忙开口，“我让你去问他们，也不是利用你试探，我只是想进一步印证我的猜测。” 苏叶还是什么都没说。 荣念慈慌了，她走到苏叶面前蹲下，抬起手纠结半天，小心翼翼地放在苏叶膝头。 膝盖传来的温度让苏叶抬起眼皮，她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就是你的，一个宠物。招猫逗狗，喜欢就摸一摸。你喜欢我，跟喜欢宠物，一样。” 不怪苏叶这么想，实在是荣念慈太直，在她强悍蛮横的世界观里，对待别人都是我行我素，她太习惯于做决断，也当惯了决断的人，在对待感情上，也下意识遵循自己的习惯。 上辈子，她为了保护苏叶，故意装作厌弃她，让她伤心后黯然离去。 这辈子，她在意识迷糊中又选择了苏叶，还知道苏叶在她之后也死了，就不打算放手。 她醒来的每一天，都在殚精竭虑找出凶手，为的是她们两人都能活下去。 “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做宠物，”荣念慈差点失声，强忍着难过，尽力平静道，“要不是知道你在我死后也活不长，我不会用今麦儿的身份出门。” “我刚醒，死亡的恐惧还压着我，我不敢出手，也不敢乱动，是你的存在，让我愿意去逼迫自己快点找到凶手。” 苏叶听着听着，渐渐安静下来。 荣念慈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些。 在苏叶眼里，荣念慈是个生活里只有事业的人，她是荣家家主，强大、神秘、说一不二，是一种经历过无数洗礼后依然挺立的人，她的强大不仅体现在外表的傲气，还有一身傲骨。 任何一个人，经历过无时无刻的凝视、无孔不入的危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背后一刀，精神肯定难以承受，不崩溃也会神经衰弱。 但荣念慈直到死，都没有示过一次弱。 她只是有点恐惧，但很快就站起来，根据上辈子调查到的线索开始调查，亲身上阵，剥丝抽茧，找出凶手。 苏叶心底那些被压抑的心疼，再一次细细密密地泛上来。 第38章 确定 像一只小鱼不断啜饮还未愈合的伤口, 苏叶按住胸腔的位置，静静等待那阵心疼过去，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了句, “是吗？” 荣念慈鲜少明显表露自己的心迹，她很怕苏叶误会她, 上辈子有一次就够她愧疚，她不会把同样的错误犯两次。 第65章 “今麦儿那次是我的错, 你当时讨厌我, 心情不好, 想出去散心，我怎么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让你玩得不痛快，”荣念慈说得很明确, 仔仔细细, “我没有想瞒你, 我的策划, 我的筹谋，你想知道什么, 我都告诉你。” 苏叶这才抬起头，矜持地扬起下巴，略微表达“我原谅你了”的意思。 荣念慈松了一口气, 心道这也太难哄了。 她要是解释晚那么几秒, 苏叶恐怕又要把她拉入黑名单。 想到这里，荣念慈连忙换了神色，转移话题。 “我怀疑凶手就在荣家人中, 但应该不是荣年,”荣念慈提起自己的疑惑, “你是凭借什么排除荣年的？” 苏叶扁嘴，不咸不淡地撩了荣念慈一眼。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苏叶慢吞吞道，“荣年和我哥关系不错，他们属于同一类人。” 苏叶的脑瓜越来越灵活，说出的话也顺畅不少，尤其提起自己熟悉的领域。 “苏奇，也就是我哥，对我爸妈的安排言听计从，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家，但总会下意识去维护，工作后赚的钱都给家里，偶尔想起我也算他的家人，就会来关照我。” 现在的社会，人的生存压力有一个丰富的弹性空间。 不愿意奋斗的人，可以凭借社会福利获得温饱；而愿意奋斗的人，在森严的社会等级中，只有绝对优秀，才能拼出一块属于自己的蛋糕。 人可以自由成长，没有父母的孩子，在福利院也是一样的。 所以人们对于家庭的观念越来越淡漠，家长对孩子寄予的一切希望，在孩子可以拥有的自由选择面前，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子女只要不愿意，就能挣脱家长的束缚。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家长再也不是权威的代表词，所以传统的家庭分崩离析，新型的家庭亲情淡薄。 可苏奇和荣年不一样。 苏叶说，“他们心里还有家人的观念，他们做的一切，都在下意识维护自己的家人。” 荣念慈明白苏叶的意思，深思道：“你是说，荣年通知大伯让他别赴宴，仅仅只是为了他的安全？” “或许是猜到你要找荣华的麻烦，不想看亲人们反目成仇吧，”苏叶反问道，“难道你还有别的猜测吗？” 荣念慈没有很快给出答案，苏叶的解读给了她另一种解释空间。 “我排除荣年的嫌疑，是因为老妈和我说过，荣年本来有和她争夺家主的资格，在荣年七岁后，家主动过换继承人的念头。继承人在老妈和荣年两人之间摇摆不定，是荣年主动让出来，说他不喜欢家主的位置，老妈才顺理成章成为继承人。” “荣年比老妈年纪小，却能和她并肩成为候选人，要是他不主动退出，我觉得他成为继承人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 荣念慈小时候经常追着问比自己大九岁的小叔，问他什么是继承人。 荣年每次都会告诉她，对不同的人来说，继承人的含义不同。 对他，是枷锁是桎梏是一切纷争的起点，对别人，也许是责任是担当是扛起了家族兴旺。 荣家需要杀伐果断的家主，对家人也不能心软，但荣年做不到。 荣念慈与苏叶对视，两人心照不宣。 荣年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会去破坏这个“家”。 “看来，还是要去问问荣运，我的二伯。” 苏叶站起来，荣念慈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按下。 “这次你歇着，我去吧。”荣念慈温柔道。 苏叶眨眼，不解道：“不是说了你不出面吗？” 荣念慈轻笑着说，“你的话给我提了个醒，也许我对待自己的家人，应该换个态度，没准能取得想要的效果。” - 荣运的卧室在一楼的尽头，这里原本不会保留荣运的房间，他是上一任家主的同辈。 所以当他跟着机器人来到走廊的尽头，推开门，看见自己房间还原原本本保留的时候，愣神了很久。 房间内的陈设摆件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连墙上小时候顽皮踹出的脚印都留着。 荣运走到柜子面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缓缓打开。 什么衣服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相框躺在角落里，静静蒙尘。 相册里，是一张全家福。 “我从小叔的房间里找出来的，”荣念慈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带着浅淡的笑意，“他离家比较晚，房里有很多照片。”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纸质照片来记录什么。 一切都是数据化，存在终端的数据永恒且不会毁灭，可相片不一样，会褪色，会腐烂，会不知道何时就丢到一边，再也找不见。 但也只有相片是一个实体，完完整整地出现在面前，毫无遮拦地把你带回拍摄的那一刻。 荣运两只手捏着相册抬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相册里面的人。 “二伯，咱们谈谈。” 荣念慈的一声“二伯”，将荣运的心神唤了回来。 荣运转过身，局促地看了她一眼，不安地低下头，找凳子坐下。 “谈什么？”荣运说。 荣念慈告诉他不要紧张，“我只想和二伯聊聊过去的事。” 荣运抚摸相册上面的灰尘，用手掌擦拭，低声说，“你问吧，我知道的事情，会都告诉你的。” 第66章 荣念慈说好，“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但在荣家的记载里，她很厉害，研制出多项专利，在人工智能和量子脑磁领域一骑绝尘。” “我想了解，妈妈这辈子的成就。” 荣运放下相册，陷入回忆中。 随着回忆画卷慢慢展开，他缓声叙述道：“你妈妈和你不一样，她是纯靠科技贡献当上的家主，她七岁就能跟上大学的课程，尤其在量子脑磁这一块，我们的妈妈，也就是当时的家主曾经说过，她的性格不适合掌管荣家，但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她当上家主后，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科研上，你举出的两例是她最大的贡献。” 荣念慈问，“愿闻其详。” 荣运自身能力不足，对科研领域更是一窍不通，知道的也是大概，“人工智能的发展已臻成熟，她在人工智能方面最大的贡献，是对现有系统的升级。例如你现在拥有的管家系统，都是从原始系统一点一点升级的。升级后的变化……我们不清楚，可能是更智能了？” 荣念慈在意识里问管家系统，“你自己说，有啥变化？” 从刚才不小心偷听到荣念慈和苏叶对话从而得知两人竟然都是“重生”回来之后，管家系统就销声匿迹了很久。 直到现在荣念慈喊她，她姗姗来迟，语气也极其微妙。 “实话实话，我没感觉到任何变化。” 外面，荣运继续叙述。 “至于量子脑磁领域，青黛是独一份的，用量子模拟大脑，将意识测量，然后再转化处理，从而模拟出一个能短暂容纳意识的空间。” 荣运摇了摇头，“更专业的解释，相信你肯定听老师们说过，我了解的也不多，只能告诉你，刚才我所说的这些，的确是真的。” 荣青黛曾经因为自己荣家继承人的身份，被很多人怀疑量子脑磁的理论并不是她创造的，而是剽窃或者购买他人的研究成果。 荣运告诉荣念慈，这些都是荣青黛的独创。 “因为这些理论，我从来都没有从荣家外面听说过。” 荣念慈这次沉默了很久，问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二伯听说过，荣云山这个人吗？” “荣云山，”荣运眯起眼睛，嘴里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荣念慈说，“他是我妈妈的情人。” “原来是他，我想起来了，”荣运点点头，“有印象，据说是青黛养大的，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 荣念慈思索了一会儿，像是不确定，疑惑道：“二伯，依你来看，这些成就，有没有可能，来自荣云山，而非我的妈妈呢？” 这一次，荣运没有丝毫迟疑，否定了她的猜测。 “如果是青黛身边的那个男人，我很确定地告诉你，不可能，”荣运坚决道，“因为青黛非常宠爱他，他的所有研究成果，任何人都不能动，而且他有自己的实验室，在研究所的权限非常高，如果他参与了量子脑磁的研究，一定会留下痕迹。而一项研究需要投入的资金和精力是巨大的，学科之间的跨越也是天壤之别，这种事情不可能做假。” 荣念慈敏锐地捕捉到里面的字眼，“非常宠爱？” 荣运愣了一下，“对，青黛很宠他，要什么给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个样子。” 对于父母一辈的爱情，荣念慈并不想多说什么。 “我的问题都问完了，二伯，”荣念慈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站起身来就要离开，“你先在这里休整几天，等大伯的后事处理好，我再送你回家。” 荣运也跟着起身，声音焦急，“念慈！” 荣念慈的脚步停下。 荣运声音哽咽道：“二伯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越权，从小我们也没对你好过，但二伯今天想问你一句话，拜托你说实话，可以吗？” 荣念慈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过来，“二伯言重了，请问。” 荣运静默片刻，吸了一口气，“大哥的项目，是不是你让中城的人施压，要将他下狱？” 荣念慈还没回应，荣运继续说，“还有大哥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你……” 荣念慈说，“不是。” 她侧过头来，语气认真，面色沉着，“我从没想要他的命。” 第39章 温馨 也不知道荣运信没信, 荣念慈已经转身离开。 管家系统心酸发言，“养大的孩子不认娘，什么都瞒着。” 荣念慈揉了揉耳朵, 翻了个白眼，“凭借你的智能水平, 之前难道都没猜出来？” “我猜你个老娘娘！”管家系统崩了，“我对你多么信任, 连怀疑都没有, 更没想分析过你的行为！” 荣念慈自知理亏, 任凭她骂了许久，没有回嘴。 在她下楼走了一圈处理完公司的事务顺便问候了一下荣华的家人后，打开管家系统的语音，她还在破口大骂。 “……你到底怎样才能安静。” 管家系统瞬间闭嘴, 望着荣念慈这幅油盐不进的渣女模样, 她只觉得心口都要炸了。 “我要离家出走！” 荣念慈说可以, “你的信号塔就在荣家, 信号塔能通卫星，建议你出走到月球, 这样我绝对找不到你。” 管家系统赠送她一串经典传统国骂。 “你竟然如此无情……”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子。”荣念慈跟上中二台词，“半年多了，你还没看出来, 还得我亲口告诉你, 你的智商是不是退化了？” 第67章 管家系统：……让荣念慈这张嘴里说点好话，比苏叶原地表演娇羞可爱萌萌哒还要难。 荣念慈回房间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猫叫, 后知后觉家里还有蓝狸这个小生物。 “教授, ”荣念慈蹲在客房改造的猫房外, 推开门打量了一下猫房的布置，皱眉道，“墙上凸起的是什么东西？” 管家系统自闭，拒绝回答她。 蓝狸听见动静，收回撑在墙上磨爪子的动作，优雅地迈步过来，蹭了蹭荣念慈的手。 荣念慈顺手捏捏它的后脖颈。 “钉钉，出来，”荣念慈说，“我有个事问你。” 钉钉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她正在看小主人这些天的身体指标呢。 荣念慈趁教授不注意，将它提起来搂进怀里，“苏叶喜欢猫，你说，我要是给她准备一屋子小猫，她会开心点吗？” 钉钉默了一瞬，“贪多嚼不烂。” 荣念慈说，“喜欢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钉钉试图挣扎，“会噎住。” 荣念慈说，“那你承认苏叶喜欢猫，对吧？” 钉钉：“……嗯。” 荣念慈打了个响指，“行，你去办吧，各种各样的猫，什么品种的，挑健康乖巧的抓过来，我要给小叶一个猫猫屋。” 当晚，整理好白天和荣怜与荣年的谈话记录后，苏叶揉着脖颈回屋，路过教授的房间，她想着一天没陪猫咪玩，就停下脚步，推门而进。 并没有预想中可爱的灰蓝色蓝狸哒哒哒跑过来的场景，屋子里没开灯，推门漏进去的光线在黑暗的房间里投下一层薄薄的纱。 稀薄的光线，昏暗的空间。 几十只发光的双眼直直射过来。 苏叶懵了三秒，脚软了。 “小主人。”钉钉刚赶回来，怀里还抱着个小猫崽，着急忙慌打开灯。 灯光亮起，那些眼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猫崽。 苏叶：…… 她的视线缓缓下落，幽幽注视着正在蹭自己裤脚的教授。 “这都是你生的？” 蓝狸的生育能力，这么强悍？？ 她见过鱼腹产子，一次上百颗卵。 可它们不是同一物种，鱼是卵生，蓝狸是胎生。 在陆地上，胎生的哺乳动物，她见过下崽数量最多的是兔子和猪。 但打头十几只就封顶了，可这一屋子…… 苏叶数了数，“二十三，二十四……一共二十七只。” 钉钉举起手里托着的白猫。 苏叶面无表情，“二十八。” “钉钉，怎么回事？”苏叶已经反应过来，教授有基因缺陷，而且也没发情，不可能迅速怀孕生产，“这是荣念慈搞的吗，她要开猫店吗？” 钉钉说她也不知道。 “家主问小主人喜不喜欢猫，然后就找来这么多猫，说都给你。” 话音刚落，小猫崽们叽叽喳喳喊了起来，跟婴儿的叫声很像，细细弱弱的。 也许是同伴太多，一声出来马上有猫应和，它们鼓足劲儿竞争，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全都冲着苏叶。 在苏叶的视线里，所有小猫崽的叫唤都自动转换成了两个字。 “妈妈，饿饿，奶奶。” 苏叶：…妈的无了个大语。 “你给它们喂奶，”苏叶蹲下来摸了摸教授的脖子，然后飞速起身，嘱咐钉钉，“我去找荣念慈。” 钉钉望着苏叶飞快离开的身影，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拎起想跟着出去的教授，找出二十八个奶瓶。 墙壁里伸出二十八只机械手，冲奶粉，等晾凉，挨个塞进猫崽嘴里。 管家系统凉飕飕道：“你混成喂奶工了？” 钉钉说，“家主命令的。”言下之意，是你主人惹出来的事，还好意思说！？ 管家系统嗤笑一声，不仅没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反而还多了几分愤懑。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听出铛铛在嘲讽，钉钉眼睛的灯闪起来，兴奋道：“你也不同意对吧，喜欢猫，养一两只就够了，整出一屋子谁来照顾，还不是得麻烦我小钉钉。” 管家系统，“说丁不带小，治病要趁早。” 钉钉，“……是‘钉’。” 管家系统的语气变得高贵冷艳，“谁说荣老狗不会哄人，一屋子猫，不仅代表了荣老狗远远低于水平线的情商，还代表了她的一腔爱意啊。” 钉钉试探道：“这爱意给你，你要不要？” 管家系统不按常理出牌，“我要啊。” 钉钉默然两秒，还没说话，就听管家系统发表感慨。 “我从小带她长大，这么多年，她欺我瞒我，还拒绝说句软话，我以为她没有心，但看见这一屋子的猫，我明白了，她的心从来不在我这里……” 钉钉开启声音屏蔽，眼睛里的灯全部熄灭，只剩两条横着的杠。 “说实话，你最近在看什么影片？” 管家系统抽泣，“晚九苦情档。” 钉钉极为爱惜羽毛，打开与管家系统的资源共享，果不其然发现里面摆着几十张风格迥异的影片，什么“爱不是永恒的话题”“至亲至疏母女情”“女儿，妈妈爱你”，钉钉迅速切断共享渠道。 “以后请你不要随意污染我的精神片库。” 管家系统彻底放飞，嘤嘤嘤离开。 第68章 钉钉：妈的，想洗洗代码。 与此同时，苏叶回到卧室，荣念慈刚洗完澡，一身清爽躺在床上审阅文件。 苏叶一进来，她就把视线落在苏叶身上，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来，早点休息。” 以往苏叶都是瞥她一眼，就转身走到旁边的另一张小床。 今天却径直朝荣念慈走了过来。 荣念慈愣了一下，连忙坐起，摆出微笑，“小叶……” “你是要开店吗？”苏叶拧眉，“二十八只猫。” 荣念慈眨眨眼，无辜道：“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苏叶抿唇，荣念慈继续说，“我可以起草一个文件，让荣家扩展一下业务，向下兼容宠物行业。” “我不养这么多猫。”苏叶有点不愉快，“我养不了。” 荣念慈“啊”了一声，声音瞬间小心，“…你不喜欢吗？” 苏叶想说谁会喜欢这么多，可触及到荣念慈的视线，嘴里的话就拐了弯。 “我分不出精力，”苏叶试图讲道理，“养一个小猫，要陪它玩，经常看它，不是只给吃的。” 在苏叶眼里，养小猫和养孩子没什么区别，她又不是开繁殖猫场的，养这么多做什么。 “你可以研究啊，”荣念慈说，“我把所有能找到的小猫品种都给你，还有一些野生的，需要获得批准，得等一些日子，你喜欢哪款，就研究哪款。” 苏叶更不理解了，在荣念慈眼里，这些动物仅仅只是随手可见的物件吗？ 她喜欢了就拿过来，随意研究，肆意摆弄；不喜欢了，就丢弃。 而且，在荣念慈眼里，她们一起收养、救治的教授，和这些小猫没有半点分别吗？ 苏叶的声音拔高不少，不自觉带上了训斥的成分，“小猫是宠物，不是实验品。你不把教授当家人，我不一样。” 这话一出，荣念慈的神色变得迷惑不已。 她没有再开口，反而冷静下来沉默思考。 苏叶说出口后，火气渐渐消下去，见荣念慈没有说话，也不想再和她讨论这些问题，转身就要离开。 转身的动作顿住，手腕被人攥住，身后传来荣念慈的轻笑。 “我明白了，”荣念慈说，“我知道你在气什么。” 苏叶扭头看她，掌心被荣念慈放了一份文件。 “你先看看这个。”荣念慈说。 苏叶低头，翻阅手里的电子光屏。 里面是一份有关猫咪权利的提案，在文件里，详细叙述了宠物繁育的混乱，指出肆意繁殖导致缺陷品种的严重性，并以荣家的立场，建议成立宠物芯片库，将宠物纳入基因监管，任何缺陷品种不得再次繁育，也无法流入市场。 从源头切断买卖，苏叶能想象到，如果这份提案获得通过，宠物的基因纳入监管，所有像蓝狸这样患有先天基因病的宠物都不会开启它们痛苦的一生。 苏叶捏着提案，眼眶渐渐湿润了。 荣念慈耐心解释，“给你买的小猫都是健康的，你如果愿意，可以自己手动做一份市面上流通的猫咪库。” 说到这里，荣念慈十分不好意思，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我以为你喜欢做这些事情，不好意思，我以己度人了，我总觉得如果是我喜欢猫，肯定愿意自己去调查整理，然后形成可行的方案，再去实施推动。” 苏叶的眼泪“吧嗒”一下掉落。 她迅速抬手，擦过眼角，在荣念慈担忧惊讶的目光里，转过身去。 第40章 凶手 “没有, 你没有错。” 苏叶松开提案，忽然走上前，抬手抱住荣念慈。 她的怀抱很软, 力度却很大。 荣念慈迟钝地反应了十几秒，才缓缓睁大眼睛, 将手放在苏叶背上。 “是我错怪你。”苏叶的声音带上哭腔。 荣念慈一下子心疼了，手掌上下安抚她, “别哭啊小叶, 快起来, 让我看看你。” 苏叶不肯松手，反而把自己埋得更深。 荣念慈不知道苏叶忽然之间的情绪转变是什么原因，看见苏叶难过，她就焦急心疼。 “听话, 别哭,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荣念慈小声喊着苏叶, 不敢催促, 也不敢大力推她，尤其是感觉到胸前的布料被泪水浸透后, 更加手足无措。 苏叶破涕为笑，声音闷闷地传来，“你才是, 傻子。” 荣念慈瞬间轻松, 摸苏叶的头发，叹道：“开心了就行。” 电子光屏静止在空中，泛着淡淡的微光。 在那之后, 苏叶想了很多, 从上辈子她和荣念慈相识开始, 一直回忆到现在。 苏叶返回两人认识的起点，在她最原初的记忆里，回想荣念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苏叶看见了那些尘封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里，苏叶遇到的任何难题，都能被荣念慈轻松解决。 荣念慈从来都不会嫌她麻烦，不会嘲笑她笨，只会在她提出啼笑皆非的问题后笑得前仰后合，然后耐心替她解答。 那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欺负苏叶。 苏叶开始崇拜她、依赖她，然后爱慕她。 荣念慈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会甜言蜜语，不会柔情蜜意，她只会挡在你面前，为你解决一切困难，用自己的一切去保护你，却什么都不说。 梦里，苏叶睡得黑沉香甜，嘴角挂起一抹纯粹的微笑。 第69章 早上，苏叶被荣念慈喊醒。 “有点事，想和你提前说。”荣念慈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苏叶立刻清醒，“怎么了？” 她看到荣念慈额角渗出一丝冷汗，嘴唇青紫，状态很不好。 荣念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道：“有人对我的饮食动手脚，凶手耐不住性子了。” 苏叶吓得起身，扶着荣念慈坐下，“那你怎么样，叫医生了吗？” 荣念慈顺着她的力气躺倒，眼皮沉沉，气息微弱了许多，“我想嘱托你，帮我去做……” - 警铃响起的时候，别墅里的人都在睡觉。 苏叶穿着睡衣，挨个把门敲开。 荣怜、荣年和荣运睡眼惺忪地从屋里出来。 苏叶面沉如水，目不转睛凝视他们。 荣年揉了揉眼，不解道：“小叶子，这么早喊我们起来，有事吗？” 荣运往她身后看，“怎么就你一个人，家主呢？” 一旁裹着睡袍的荣怜打了个哈欠，没说话，但询问质疑的目光很明显。 苏叶审视他们脸上的表情，仔仔细细，一丝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 “家主出事，荣家别墅的，自动防御系统启动，”苏叶一字一顿道，“现在需要，请大家回去。” “家主出事了？”三人异口同声。 苏叶刚才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异常，她垂下视线，不想同他们解释太多。 “对，会有机器人整理大家的东西，二十分钟后，请大家离开务必离开。” 荣年上前一步拦住苏叶，语气焦急，声音却压得很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叶看向他身后的两人，他们都在望着这边。 苏叶摇了摇头，目光静若深海，“字面意思，离开。” 不知道荣年从苏叶的目光中读到什么，他冷静了几分，“好。有事的话……我可以帮忙。” 苏叶只是摇头，“保护自己的安全。” 苏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几人的衣服被机器人拿过来，大门已经打开。 荣怜拿过外套穿好，“小叔，你刚才问苏叶什么？” 荣运也一脸紧张，看向荣年，“对啊，什么都不说，咱们跟着干着急啊。” 荣年面色不好地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说。” 他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低声补充道：“…给我的感觉，家主不好了。” 荣运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能说的吗？” 荣怜红了眼，“姐姐总是遇到这种事。” 一旁的机器人动起来，电子音催促他们迅速离开。 荣怜说，“二伯，小叔，自动防御系统启动后，我们就再也出不去了，还是先出去再商量吧。” 荣年轻飘飘地看了荣怜一眼。 荣运回过神来，“好，咱们先出去。” 门外停靠三辆悬浮车，分别送三个人回到自己的住所。 在荣怜上车前，荣年叫住她。 “小怜，有时间聊聊吗？” 荣怜扶着打开的车门，裹紧身上的外套，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白。 “小叔，郊区的早上很冷。”言下之意，长话短说。 荣年默不作声站到她的上风口，挡住吹来的野风。 “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荣年问。 荣怜歪头想了想，语气自然，“房里没信号，看了会儿光屏里储存的小说，然后睡觉。” 荣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做别的事情吗？” 荣怜拢了一下飞到脸颊的发丝，语气依然平静，“小叔，我当然没有做什么。” 她反问道：“你呢？” 荣年默了半晌，没有回答她的话，“希望如此。” 荣怜点点头，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冲荣年笑了笑，“那我上车了。” 荣年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小怜，收手吧。” 荣怜侧头，莫名其妙道：“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下的手？” 荣年没有说话。 荣怜生气道：“你说话要讲证据，不然我可以通过主卡控诉你诽谤。” 荣年盯着她薄怒的脸庞，少女般鲜活明亮，他从心底希望荣怜说的是真的。 但也只能退后一步，说了句抱歉。 “你上车吧，我看着你离开。” 荣怜瞪视他几秒，愤怒地甩了下外套，关门离开。 - 而就在他们三人离开的不久后，一道爆炸性消息传遍全网。 ——“荣念慈或遭病身亡！” ——“荣家掌权人长达半年未在公开场合露面，据知情人爆料，荣念慈在半年前曾遭遇车祸……” ——“百年世家未定继承人，谁能上位？” 苏叶愤愤关掉光屏页面，“绝对是凶手在背后搞出的花样。” 管家系统和钉钉站在她旁边，神色都是同样的愤懑。 管家系统说，“现在该怎么办，这些消息用了加密手段，流窜度很高，怎么删也删不完。” 苏叶咬牙，“流窜信息会有国家部门出手，咱们现在的精力，不要放在删新闻上。” 钉钉难过道：“可是不删除，消息只会愈演愈烈。” 苏叶也知道这一点，但凶手显然是没打算留后路，直接跟荣念慈撕破脸，面对面杠上了。 如果荣念慈没有中毒，在公众面前现身就能澄清谣言。 第70章 “凶手估计是为了试探，并不确定下毒有没有成功，”苏叶说，“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无论有没有成功，凶手都忍不下去了。” 钉钉问，“那现在怎么办？” 苏叶掷地有声，“等。” 钉钉，“等？等什么？” 苏叶轻声道：“等一个凶手出现的机会。” 这时通讯忽然响起，是苏奇的来电。 苏叶按下接听。 “荣念慈是不是出事了？你那里还好吗？” 苏叶说，“我很好。” 苏奇的声音难掩焦急，“我可以接你回家。” 苏叶顿了一下，惊讶道：“我为什么要回家？” 苏叶咬牙说，“荣家虽然势大，但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现在荣家肯定乱成一团，你没必要掺和进去，我可以趁机找人把你接出去。” 苏叶想到一个人，忽然笑了，“找人，找荣年吗？” 苏奇的声音一停。 苏叶说，“哥哥，我现在不能离开。荣年的车刚刚离开荣家，他是荣念慈的小叔，没有资格留下。但我能留下。所以我不能离开。” 她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她是荣念慈的妻子。 上辈子，荣念慈将她撇开，撇得一干二净，撇得苏叶郁结难解，差点解下死仇。 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 苏奇静默了很长时间，“你想好了？” 苏叶点头，“想好了。” 苏奇这次又安静了半晌，“好。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找我。” 苏叶笑起来，真心实意道：“嗯，谢谢哥哥。” 通讯挂断后，管家系统磨磨蹭蹭走过来，“苏叶小姐……” 苏叶一看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对你没意见，你服务于荣念慈，我讨厌她的时候不会连带你。不过嘛……我现在不讨厌她。” 管家系统和钉钉眼睛一亮。 苏叶抿唇轻笑，“我们要一起陪她渡过难关，不是吗？” 新闻发酵速度极快，仅仅三天时间，荣家的股市呈现大跳水，几十亿市值蒸发，正在动工的十几个项目被迫停工，资金链陷入紧缩。 公司上下人心惶惶，跳槽率到达历史新高。 又是七天过去，智能系统念念为了维持公司运转，开始抛售荣家边缘产业，大量豪车、地皮被拍卖。 海市，郊区。 进入海市地界的人，光屏里会自动接受本日新闻，今天的新闻页面，正在说荣家在海市的所有资产都将进入拍卖流程。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走到一栋房屋面前。 门口的太阳能智能门锁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尘。 来人用袖口轻轻擦拭，人脸识别成功，巩膜识别成功，声纹识别成功，门开了。 寂静的院落里堆满落叶，很多年未有人踏足。 来人径直绕过院落的葡萄藤，踩着满地落叶穿过走廊，推开角落处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屋。 “我来晚了。” 第41章 暴露 这栋建筑在充满现代科技的城市里, 古色古香，成为一道独特景色。 最角落的小屋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 只有孤零零的一张书桌，桌面中央摆着一个香炉, 一个牌位。 来人冲着牌位拜了拜，走上前轻轻拿起。 牌位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只有一副线条模糊的画, 勾勒着山山水水, 和一泓落日。 戴着手套的指腹抚过凹凸的表面，在上面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继而，就见那人将牌位高高举起，狠狠掷地。 一声沉闷的响声, 木板裂开一个角。 顺着裂开的纹路用力扒开, 乌黑的木屑中央, 露出一张泛着银光的芯片。 来人小心翼翼地伸向芯片, 捏住，刚要往外拉。 “果然是你。” 半开的门被人全部推开, 光照倾泻而入，打在来人的脸上。 荣年的脸上呈现一种混杂了不可思议的悲哀神色，“小怜,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那人穿着一身黑, 脸被罩住，全身包裹得不露一丝肌肤，连眼睛都被墨镜挡上。 但无论一个人如何装扮, 身形是差不了的, 荣年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那人只朝他看了一眼, 就低下头继续动作，将芯片收到掌心。 做完这一切，那人操着刻意压低的声线，径直往外走，“好狗不挡路。” 荣年伸手去抓她，却被她眼疾手快地挡开。 荣年手掌传来电击的刺痛，电流顺着接触的肌肤蹿遍全身，他无法站稳，踉跄跌倒。 眼看那人就要离开，荣年颤抖着发出一声嘶吼。 “小怜！” 那人停下脚步。 荣年抓着最后一丝稻草，颤巍巍道：“你不会成功的，收手吧。” 她停了半晌，大概是觉得有趣，便发出一声嗤笑，抬手摘掉兜帽。 荣怜的脸露出来，苍白瘦弱，眼瞳猩红。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荣怜垂眼看向地面上匍匐的人，“就是你这一副想要家和万事兴的样子。” “什么是‘家’？那也算得上‘家’？” 荣怜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荣年熟悉的娇憨任性，她变得偏狭冷漠，眼中都是疯狂的执念与破坏欲。 荣年被她的目光惊住，半晌才说出话来。 “你不喜欢，离开就行，你为什么要毁了这一切，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第71章 荣怜又笑了起来，讽刺的意味愈发浓郁，但她却不想再和荣年计较。 “你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必懂，”荣怜收回视线，往门口走去，“等我做完这一切，你就知道谁是成王败寇。” 电/击过后麻木令荣年行动受阻，他只能一再提高音量，声嘶力竭地让荣怜收手，企图用这可怜的劝诫拉住一个已经无法悬崖勒马的人。 “那是你的亲姐姐！你不能对她动手！荣怜！那是你姐姐！” 荣怜刚走到门口，平稳的步伐出现一丝裂缝，她忍无可忍地扭头，将手中攥着的牌位砸向荣年。 实木牌位重达两斤，荣年的额角砸出一个坑，汩汩流出鲜血。 “不要提她！” 荣年晕了一瞬，恢复神智的第一时间还是在说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那是你的亲姐姐啊……” 荣怜眼中压抑的疯狂眼看就要爆发，门外响起另一道含笑的声音。 “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解答。” 屋中的两人齐齐看向门外。 苏叶小跑进门，看都没看荣怜，快速跑到荣年身边，将他扶起来。 苏叶给荣年灌下药剂，“私自行动，你真鲁莽。” 荣年却顾不上她的指责，“我是不是听错了，刚才的声音……” “没错，”苏叶按住想站起来的人，安抚道，“是荣念慈，她没事。” 荣念慈的身影从门外显现，身形鹤立，秀美绰约，容光焕发，丝毫没有传闻中的病态。 “小叔，你刚问的什么问题，再重复一遍？”荣念慈缓声道。 荣年欣喜若狂，“你是她的亲姐姐。” 荣念慈轻声一笑，眼眉挑出细微的弧度。她看向荣怜，微微偏头。 “很可惜，小怜并不这样认为。” 荣怜自从看见荣念慈出现，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惊疑不定，愤恨嫉妒，咬牙切齿，种种情绪从她脸上闪过，最终化为浓浓的忌惮与愤恨。 “不信的话，”荣念慈抬手一指，“你拿起手中的牌位，问问小怜，这是谁的排位。” 荣年伸手要拿，苏叶已经先他一步拿起来。 荣怜抢走几步要夺，苏叶连忙往后撤。 “是你先扔掉，”苏叶瞪着荣怜，“别想再要！” 荣年问，“小怜，这到底是谁？” 荣怜面部肌肉开始抽搐，容色狰狞。 苏叶，“她不愿意说，我说。” “她手里攥的芯片，应该就是破坏人工智能‘基因锁’的核心代码。” 想起家宴上提过的谋杀荣念慈的“基因锁”，荣年震惊不已，“基因锁？为什么在荣怜手里？” “因为她有个以偷窃为荣的好父亲啊。” 荣念慈慢条斯理的声线悠悠响起，含着一点不齿的唾弃，但因为唾弃的对象太令人厌恶，实在不值得记挂，所以连那点鄙夷也是淡淡的。 荣怜死死攥拳，手掌心都渗出血丝，她瞪着荣念慈，一字一顿道：“你给我放尊敬点！” 荣年，“什么父亲，什么偷盗，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荣念慈歪了歪头，风轻云淡的神色在荣怜开口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下来。 她面沉如水，冷声道：“对谁尊敬？一个养在后院的小情儿？” 荣怜呼吸粗重，胸腔起伏，“你以为这就是侮辱？他从来都不是自愿的，荣青黛曾经承诺过他山盟海誓，却一个都没有达到，她负了他，是她变了心，是她没有履行承诺！” 荣念慈失笑道：“哦？什么承诺？和他结婚？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那时候我已经是荣家的继承人，他怎么可能与我母亲成婚，荣家继承人的继父？他当得起吗？” 苏叶皱了皱眉，认真开口，“荣怜，荣念慈没有在嘲讽，她说的是事实。在确定荣家继承人后，家主就不能再成婚。” 荣怜阴恻恻地看向苏叶，忽然换了话题，“你现在肯定很得意吧？我父亲穷极一生想要的名分，我随手就给了你。” 苏叶顿了一下，怜悯道：“这些上一辈的恩怨，你不该继承的。” 无论荣青黛和荣云山之间发生过什么，荣怜是不是荣云山的孩子，她都是荣青黛亲生的。 她和荣念慈都是荣青黛的孩子，是荣家人。 “荣青黛根本没把我当荣家人！”荣怜的声音刺耳，尖声道，“她说我浅薄偏狭，没有仁心，不像她的孩子，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荣怜的手指转向荣念慈，指尖都在发抖，“你问问你的好妈妈，你的父亲是谁，而我的父亲又是谁？” 荣念慈眼皮微微一垂，荣怜看见她闪动的神色，当即大笑出声，“她荣青黛从我还没有出生起，就给我排了三六九等，我的父亲不配与她结婚，我也不配与你相提并论！” “那么我又为什么天生低劣，我凭什么不能争！” 荣年不住摇头，难以置信道：“小怜，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的父亲是荣云山吗？青黛很爱他，不是你说的那样，她也很爱你，在她临死前还特意嘱托……” “荣年，”荣念慈厉喝出声，“住口。” “她已经疯魔了，”荣念慈单手背后，视线锐利而冰冷，剐在荣怜脸上，满满都是失望，“荣家待你不薄。” 苏叶听着越发愤然，“就算你恨荣青黛，你为什么要对荣念慈下手，她明明对你很好。” 第72章 “好？从我成年就把我流放国外，非大事不准回国，不让我沾染荣家内务，生怕我会篡她的位，处处提防，从来不假辞色，这是好？” 荣念慈听着荣怜颠三倒四的话，轻轻闭上了眼。 苏叶说，“你真的不清楚么，荣念慈做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 “她是为了她的野心！”荣怜猛然扭头，死死盯着荣念慈这张脸，似乎要用目光将她伪善的面皮扒下来，“她从小就身处高位，高高在上，荣家家主，多么风光，而我只能是个无名无分的荣家人，我的父亲在祠堂还要被她侮辱调笑！” 荣念慈睁开眼，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深不见底，“那是为了诈你。” 她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很低，有种说不出的疲倦，“这栋建筑是妈妈买下来送他的，妈妈想退休后能和荣云山一起来这里归隐，晚上看潮汐，清晨看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荣怜嘴角冷笑不止。 荣念慈说，“荣云山因病去世，妈妈的身子很快也跟着垮掉，这些你怎么不提？” 她步步紧逼，“荣云山将‘基因锁’的秘密留给你，他告诉你去争去抢，那都是因为他嫉妒我的父亲，你可以和我争，对我下手，但你不能侮辱母亲！” 这时候，荣念慈和荣怜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苏叶紧张地站起来，提防荣怜突然爆发。 荣怜面色讥讽，“事已至此，胜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有一个疑问。”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她精心算计了这么多年，一点点去破译父亲留下来的硬盘，但那里面只有几行零碎的代码，只能解开最表层的基因锁，她找了无数机会，等待、蛰伏，终于制造了那起车祸。 □□念慈竟然活了下来，她竟然还能活着！ 所以荣怜必须回来，亲手拿到芯片，用最完整的钥匙送荣念慈去死。 她自觉已经做得足够隐晦，为什么还是被荣念慈发现？ 第42章 父亲 她自认为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最值得怀疑的人也是荣华，而不是自己。 荣念慈对上她满目疑惑的视线，并没有第一时间解答, 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把大伯推出来？” 填海造田的项目里有“基因锁”的痕迹，不难推断, 荣华一定是与荣怜进行了交易，只是从荣华在家宴上的反应来看, 他对荣怜并没有太多反应, 荣怜在和他交易的时候, 应该不是以自己的身份出面的。 “因为他足够愚蠢，”荣怜攥着芯片往旁边撤了几步，眼角眉梢都是薄而锐的怒气，带着不屑与鄙夷, “填海造田的项目是父亲留给我的, 各方面的文件, 填海造田原材料的产地工厂, 还有为了预防污染超标而制作的可以混淆数据的人工智能系统。我顺手给了荣华，而他以为自己走了大运, 不小心捡到荣云山留下的东西，便据为己有，想着赚大钱, 呵, 真是蠢到家了。” “他留给你这些东西？那不是逼着你不学好吗？”苏叶的话忽然插了进来。 荣念慈颇为认同，“妈妈怎么会喜欢这种目光短浅毫无公德心的人。” 苏叶点头，“自己的女儿, 留点什么不好, 非要把这种危险的东西留下。” 荣怜听着她们一唱一和, 内心有种诡异的不真实感，她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因为别人污辱荣云山而发怒，反问道：“不然呢，他留什么给我？一个无名无分的牌位？” 荣怜嘴角扯着淡淡的嘲笑，“在我七岁的时候，他才知道我是她的女儿，他想认我，妈妈却说荣家的孩子只认一方父母就够了，他这辈子没什么抱负，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便想方设法想给她留点什么。” “他辗转打探我的好姐姐，荣家继承人，荣念慈的父亲是谁，”荣怜的目光变得更加可悲，“知道了，便愈发自卑，对我更加牵肠挂肚。” 苏叶这会儿在看荣念慈，她一直不知道荣念慈的父亲是谁。 “我大概知道是谁，回去和你说，”荣念慈冲苏叶眨了眨眼，小声道，“不过她说的没错，荣家的孩子，认一方的父母就够了。我只认妈妈。” 荣念慈打断荣怜的回忆，冷声道：“所以，你觉得填海造田的项目太冒险，容易暴露，所以将饵抛给大伯，祸水东引？” 荣怜耸了耸肩，满脸不在乎，“愿打愿挨，这是他自愿的。” 上辈子，荣念慈查到荣华拥有海量的财富，就已经觉得蹊跷。 这条线索，成了最初的一条线，牵连出填海造田项目和“基因锁”，顺理成章拉出这样一长串的人和事。 荣念慈忽地感觉有些疲惫。 荣怜执拗地想知道荣念慈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我？” 苏叶走过去，拉住荣念慈的手，掌心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搓了搓，带着安抚的意味，“你歇一会儿，我来和她说。” 苏叶扭头对上荣怜的视线，“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 两人亲昵的场景落入荣怜眼中，刺目异常。 荣怜挑眉讥讽，“一个傻子，废物，荣念慈竟然容你在身边待这么久。” “对啊，一个傻子，废物，”苏叶重复她侮辱自己的话，“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废物，去荣念慈身边。” 这个疑问将荣怜钉在原地，她下意识皱起眉心，眼神闪烁，像是在遮掩什么。 第73章 “你让荣念慈娶妻，娶的还是我，是存了折辱与报复的心态，”苏叶朝荣怜迈步走去，刚动一下，手腕被荣念慈握住，她反手冲荣念慈露出宽慰的微笑，示意自己没事，手腕被松开，她走到荣怜身边，个子矮一些，便抬头看人，目光平静而温和，“婚姻对荣家家主来说，非常不划算。主卡的婚姻系统，会强行将两个完全不平等的人连接在一起，从此平起平坐，资源共享。” “荣云山不配和荣青黛成婚。” “你恨荣念慈的高高在上，就要让我这个废物把她拉下来，”苏叶说这些话时，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她并不觉得说自己废物什么不妥，而一边的荣念慈已经将眉头皱了起来，“而我，有个毫无用处的家世，还有段与你们相处的年少往事，看似完美符合一个‘照顾’荣念慈的形象。再加上性格软弱，脑子不灵光，不堪大用，不能对荣念慈有任何助力，所以你选了我。” 荣念慈沉声说，“小叶，过来。” 苏叶与荣怜对视，语气笃定，看透面前人的所有想法，“□□念慈的父亲，也自始至终都没有名分，我猜，荣青黛不是嫌弃荣云山身份低微，她只是不想结婚而已。在你口中，荣念慈的父亲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念慈从未关注过这件事，你们生是荣家的人，享受别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资源与财富，而你却要为了一个从未参与你的成长的虚无缥缈的‘父亲’，对自己从小陪伴的家人下手。” 荣怜低喝一声，“他不是虚无缥缈……” “他是，”苏叶冷冷打断荣怜，一口气说完，“你没有认荣云山。我记得小时候，他来教室看过你，你说那是你妈妈的仆人，让机械人把他赶走。机械人可不是机器人，武力值很高，荣念慈说那天机械人把荣云山的腿给踩折了好几处，你在窗外，都看着呢。” 荣怜嘴唇动了几下，脸色青红交加，最终化成一片惨白。 “你不认他，是因为你也看不起他，你恨他拉低了你的出身。他死后，你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打着他的旗号对荣念慈动手，你所做的一切，仇恨自己的妈妈，仇恨自己的长姐，都是因为你的嫉妒，你太卑劣了，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这话决然撕开荣怜伪装的表皮，狠狠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像是打了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让荣怜无所遁形。 荣怜愤然暴怒，抬手掐住苏叶的脖颈，手劲极大，下一秒就能将颈椎掐断。然而几乎同时，一道残影袭来，荣怜被人横踢一脚，断线般侧飞出去，狠狠砸在墙上，又弹到地面，口鼻汩汩流出鲜血。 苏叶愣愣地看着荣怜，“她受伤……” “别动，”荣念慈捏住荣怜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指腹轻轻按在她的脖子上，语气心疼极了，“你有没有伤到？” 苏叶浅浅呼吸道：“没有。” 屋子里的暴动将外面的机械人都引了进来，荣念慈头也没回，吩咐他们把荣怜带走。 荣年在一旁目睹这一切，一个机械人走过来要帮他起身，他扶着机械人站稳，冲荣念慈的背影张了张嘴。 他浑身都疼，心头沉重极了，想说些什么。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反目成仇，却什么都做不了。 苏叶的视线从荣念慈的肩膀上掠过，与荣年对视了一眼，冲他弯了弯眼眉。 而荣念慈则忙着检查她是否安然无恙，根本无心分神。 望着她们和乐恩爱的场景，荣年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垂下，似乎释然了。 所有人离开后，苏叶被荣念慈打横抱起，送到悬浮车上。 苏叶哑声说自己没事。 荣念慈取出治疗仪，对准苏叶脖子上的青紫，一言不发地给她治疗。 钉钉也从苏叶手里脱离，跳下来，叽叽喳喳说小主人的伤已经好了。 荣念慈给了她一脚，“刚才你怎么不出声。” 钉钉幽怨道：“我刚要电她呢，家主就把人踢走了。要是我能电到，绝对保证能让她外焦里嫩。” 荣念慈的身体强化过，力气非常大，那一脚下去，荣怜得去半条命。 “哭什么，”荣念慈瞥见苏叶不知何时红了眼，语气凶巴巴道，“现在知道怕了？荣怜的身体也强化过，用不了一秒，她就能掐断你的脖子。” 苏叶眼眶红红的，小幅度摇头道：“我不是后怕，我是难过。” 这话一出，荣念慈也沉默了。 她们毕竟从小长大，荣怜虽然骄纵任性，但谁也想不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 半晌后，荣念慈轻声开口，“不值得。” 苏叶望着荣念慈平静的脸庞，“你不难过吗？她是你从小疼爱的妹妹。” 荣念慈低下头，目光温柔缱绻，语气却是决然不同的冷然，“贪心不足蛇吞象，嫉恨是人类最低级的黑暗面，她若是为了野心为了争权，我倒是还愿意喊她一声小妹，承认她是荣家人，可现在……太不值了。” 苏叶窝在荣念慈的怀里，抱住她的胳膊，“如果她没有做出这些事，而是跑到你面前哭闹，指责你和你妈妈看不起她，说她嫉妒你们，恨你们，你会怎样？” 荣念慈幻想了一下那时候的场景，荣怜素来任性，要是真的为了这件事来和自己哭闹…… “大概会，先哄她，说自己没有这些想法，”荣念慈微微笑着，“要是她说的过分，估计会把她按住打一顿吧。” 第74章 苏叶没有说话。 荣念慈捏了捏她的脸，“别想了，她既然做出这些事，就要承担代价。” 苏叶点了点头。 荣念慈仍觉不放心，“你不会心软吧？” 苏叶说不会，“她上辈子也没放过我。” “说起这件事，”荣念慈眼神发狠，“上辈子，我后面把你撇得干干净净，她还要对你下手，可见她已经没了半点人性。” 苏叶却没有这样想，她心中有个猜测，还需要证实。 她用后脑勺蹭了蹭荣念慈的衣服，像是猫儿在主人掌心里撒娇，“你要怎么处置她？” 利用基因锁污染海域、谋杀荣华、谋杀荣念慈未遂，可以说是家事，内部处理，也可以交给相应机关。 路上，荣念慈没有给出回答。 到家后，管家系统化出形来，她忙着处理公关，清理荣怜留下的势力，忙得满头大汗。 “家主，有中城的一封来信。” 荣念慈将拖鞋扔给苏叶，平静道：“你拆吧。” 两分钟后，管家系统说，“那边问您，如果有需要，可以帮忙让荣怜入狱，终生□□……还是其他，都可以。” 荣念慈喝了一口水，不咸不淡道：“回信，不用。” 管家系统站了三秒，似乎想说什么，但荣念慈素来说一不二，最终什么也没劝，默默转身回信去了。 苏叶揉着教授，摸了一手光滑的蓝狸皮毛，心情超好，顺口好奇道：“中城那边是谁啊？” 荣念慈见她玩得开心，也上去摸了一把，语气随意道：“我的父亲。” “噗——” 苏叶正在喝的一口水，以大面积水雾的方式狠狠喷出，淋了荣念慈和教授一脸。 荣念慈&教授：…… 第43章 真相 哪有人把自己的父亲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中城……”苏叶支支吾吾。 荣念慈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面无表情道：“给我擦脸。” 苏叶将纸巾叠了三折，将荣念慈脸上的水渍擦得干干净净，脸上讨好地笑, “说说嘛。” 荣念慈将教授搂到怀里，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好说的。你猜的没错, 就是他。” 中城和东西南北四城不同，是政治中心, 中城的世家说来说去就那一个独大。 “你竟然是他的女儿, ”苏叶张大嘴巴, 显然很吃惊，“怪不得荣怜会自卑。” 荣念慈摸了摸苏叶的唇角，收手时捏了一下，笑道：“我没打算认他。他的基因素质非常高, 加上又欠过荣家的人情, 妈妈为了荣家有优秀的继承人, 就要了他的孩子, 我是试管婴儿。” 苏叶盘算了一会儿，“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啊。” “反正我妈妈对他没有, 只小时候见过几面，”荣念慈语气温柔，“说起来, 妈妈喜欢柔弱清秀的男人, 从小到大，她身边我就见过荣云山一个人。” “这么说，荣怜的出生, 是因为荣青黛很喜爱荣云山, 所以才要他的孩子？”苏叶自觉探知到了事情的真相, 八卦之情浓浓燃烧，“对不对？” “你可真是个好奇宝宝，”荣念慈无奈地低了一下头，正好与教授对上视线，紫水晶般的眸子，和苏叶如出一辙的好奇，“你看什么，你也想知道？” 苏叶眼巴巴的，抿着唇不说话。 半晌后，荣念慈叹气，“好吧。” “从我出生到长大，父亲从来都是不存在的角色，我没有求知的欲望，也不觉得缺个父亲有什么大不了，知道他的存在，还是因为妈妈怀荣怜这件事。” 苏叶立刻坐到荣念慈身边，乖巧听讲。 荣念慈揉着教授，慢悠悠回忆道：“对那个男人来说，可能有些在意我的存在，也许是独占欲作祟，他不赞同妈妈再次怀孕的决定，怕生的孩子会对我产生影响……当时我和妈妈都觉得他的话很多余，但现在来看也算未卜先知，他多次派人来抓荣云山，把妈妈惹恼了，后来大概是撕破脸闹了一场，结果如何不知道，反正荣云山寿命不长，四十岁不到就因病去世了。” 苏叶“啊”了一声，惊讶道：“他对荣云山动手？” 荣念慈说是，“妈妈第一次见荣云山，他还没有名字，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是妈妈给他资源让他长大，看着一步一步长成风清月朗的少年……妈妈很喜欢他，为他做了很多事，甚至还想提前退休，将荣家给我，她陪荣云山归隐。” “那为什么荣怜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苏叶说，“还有荣云山 ，也是后面才知道的。” 荣念慈神情淡淡的，“妈妈毕竟是荣家家主，她的喜爱，满打满算，可能也就那么一些。再加上我父亲的施压，她为了荣云山的安全，也不会告诉他孩子是谁。对于荣怜，和我一样，无论我们的父亲是谁，都对我们没有影响，我们只是荣家的孩子。”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是算不清了，荣念慈不爱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解释这些已经耗费完她的耐心，“好啦，忙了一天，洗洗睡吧。” 苏叶趁荣念慈换衣服的时候溜进浴室，飞速洗完裹好浴袍钻进被子里，闭眼入睡。 荣念慈进门，瞅见一个鼓囊囊的被子卷。 她笑了一声，没有打扰，不紧不慢地洗漱、烘干、涂保湿乳，等做完这一切，她关掉屋子里的大灯，留下床边踢脚线昏暗的光晕，趁机摸上床。 第75章 骨架小，皮肉紧，肚子摸上去是一个小坑，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还是这样。 苏叶刚睡着，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摸她，一睁眼，刚要说话，嘴唇就被人捂住。 被子卷被打开，又卷上，横放竖放折叠放，颠三倒四地，一会儿塞进去两条腿，一会儿只露出两条腿，一会儿又塞进去两个人。 两人探究了一整夜新型弹性保暖材料制作的薄被可以变幻的各种形态，最终感觉好用的还是防水防潮不渗透这一点。 - 第二天是个少见的雨天，连绵的雨水下了一整夜，苏叶迷迷糊糊裹紧了被子，不想起床。 荣念慈替她把被子掖好，调整屋内的温度，然后出门上班。 管家系统走上前，将一份电子报告递给荣念慈，“家主，根据荣云山给荣怜留下的芯片，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 荣念慈将报告收纳进自己的光屏，调到眼前，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这是量子脑磁仪的检测报告？” 管家系统说是的，“荣青黛曾经为我升过级，在人工智能这一块花费了不少研究精力，相应地，依照荣青黛的资质，不难发现我们的‘基因锁’。这一点，她在自己留下的笔记里面也提过。” 荣念慈点点头，她就是从海市回来后，从妈妈的笔记里面发现这一线索。 “荣云山不仅偷走了‘基因锁’的研究成果，还顺手拷贝了一份量子脑磁仪的检测报告。” 报告的内容太多，荣念慈没办法一次看完，她将报告收起来，“通知公司会议延迟到下午。我要去书房，别让人打扰。” 管家系统已经将报告的内容全部看完，她别别扭扭道：“家主，这份检测报告预设了量子脑磁仪能达到的上百种功能，其中有一个，我想你应该很愿意第一个了解。” “铛铛，你这语气有问题啊，”荣念慈眉尖微微挑起，眼眉含笑，促狭道，“这如临大敌的醋意，真是少见呢。” 管家系统罕见地没有反驳，脸上飞上一抹倔强的羞恼，小声说，“那也是因为……量子脑磁仪太厉害了……” 荣念慈收起调笑的语气，“说吧，到底有什么功能，让你都震惊了。” 管家系统开口，同时将目光放在荣念慈脸上，“它可以在为你治疗的时候，预设未来发展的最坏情况，同时植入记忆，让你可以提前预防，规避风险。” 荣念慈本来放松的面部表情寸寸僵硬，她原地凝固了将近两分钟，才猛然回神。 “预设？”荣念慈喃喃道，“难道你是说……？”难道她并没有重生，这一切都是量子脑磁仪的预演？ 管家系统沉沉点头，“很有可能。而且为家主治疗的这款脑磁仪，是由荣青黛亲手设计为你设计的，几乎能达到百分之百模仿你的脑磁活动，有绝佳的疗效。疗效越好，越容易触发它的隐藏功能。” “不可能，”荣念慈缓缓摇头，难以置信道，“苏叶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管家系统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古怪，“我本来也有这个疑惑，可我发现，量子脑磁仪里竟然有苏叶小姐的模拟数据……量子磁场的变动，不受时空限制，量子脑磁仪很有可能在模拟出最坏的情况后，同步载入你和苏叶小姐的大脑记忆。” “什么大脑，什么记忆？” 身后传来一道没睡醒带着哈欠的小奶音，苏叶刚出门，正靠在楼梯栏杆上往下看她们。 荣念慈冲她招手，“来我这里。” 苏叶慢吞吞下楼，被荣念慈一把搂进怀里。 她的力度有些大，苏叶埋她怀里憋了一会儿，挣扎着抬起头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荣念慈在短暂的时间里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尽量平静询问道：“小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叶说，“问吧。” 荣念慈盯着怀里的人，语气古怪道：“你有没有和我的妈妈有过接触？或者说，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 记载一个人的脑磁数据，不可能悄无声息。 苏叶眨了眨眼，“有过一次。” 荣念慈瞬间紧张，“是什么？在哪里？” “你曾经送我的发夹，”苏叶笑了，“被荣怜弄坏后，荣青黛就出现了，她给了我一块糖。” 荣念慈问，“什么糖，还有吗？” 苏叶摇头，“我吃啦。” 荣念慈的目光立刻变得失望，管家系统问，“苏叶小姐，这颗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很甜，我吃了好久呢，”苏叶回忆道，“从早含到晚，第二天嘴里还有甜味。” 荣念慈对管家系统疑惑道：“你有什么发现？” 管家系统笑了，“纳米机器人经常藏在糖果里，大部分都是为了哄不愿意治病的小孩子，因为糖果每层都有不同的机器人，为了保证机器人运行到了该去的地方，每层的时间需要间隔开，所以含化耗费的时间很长。我想，荣青黛就是这时候，感觉苏叶的脑磁数据也许在未来的一天，会为自己的孩子派上用场。” 苏叶被她们一来一去说迷糊了，打了个哈欠，戳荣念慈的下巴，“你怎么不去上班？” 荣念慈低头看苏叶，目光里有浓郁到化不开的复杂情绪，有庆幸，欣慰，怅然，后悔，最终化为释然的爱意。 原来她没有对苏叶做过那些事。 第76章 原来这一切都是量子脑磁仪运算的最坏结果。 怪不得量子脑磁仪为她掩盖了伤势，告诉所有人“病人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但实际情况却是她的伤势恢复良好，半年不到就能彻底醒来。 荣念慈抱紧苏叶，激动地低下头，吻住苏叶的唇。 苏叶“唔”了一声，眼神迷茫，下意识拽紧了荣念慈的衣料。 管家系统轻松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小两口。 荣念慈摸着苏叶的后颈，一再将她压向自己，长驱直进，纠缠不休，一再确认彼此的存在。 幸好，她们都在，一切安好。 第44章 终章 荣家特制光牢外, 守着十几个ai，里面关押了荣家近几十年来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这些日子，荣家公司事务繁忙, 荣念慈一去就是好几天，苏叶趁她不在家, 偷偷溜进牢房。 “小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钉钉寸步不离, 目光警惕, “家主不让你看她。” 苏叶摆了摆手，毫不在乎，“她是怕我心软，多虑了。她又不会杀了荣怜, 我为什么要求情？” 话说回来, 最心软的恐怕是荣念慈。 荣家各方族老提了多次, 让荣念慈处决她, 连中城那边也递消息，可以走正当途径对荣怜进行人道毁灭。 荣念慈一个都没回复。 凭借苏叶对荣念慈的理解,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不愿意动手。 尤其知道那是量子脑磁仪的预演结果后，荣念慈就彻底回避了这件事, 将荣怜扣在牢房里锁着, 不说怎么处理，也不让苏叶见她。 这时，管家系统神出鬼没, 拦在苏叶面前。 “先说好, 我和钉钉都拦过你, 家主要是问起来……” 苏叶感激管家系统的象征性阻拦，顺手拍上管家系统的肩膀，姐俩好道：“我知道，肯定和你们没关系，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监牢的封锁程度极高，有十几道禁制，苏叶一路走过去，来到监牢门口。 周围是透明能量罩，从外面能看见里面。 苏叶按下按钮，玻璃变成双向，坐在床头的荣怜将视线移到门外。 “能听见我说话吗？”苏叶问。 荣怜低着头坐在床内，神色死寂，不过二十出头的人，竟有种老态龙钟的迟暮感。 “你来做什么？”荣怜声音低哑，许久不开口，说话也变得凝滞不通畅。 苏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冲，但说出的话还是那么言简意赅。 “杀人诛心。” 荣怜听见她的回复，默然地将脸扭过去。 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不外乎被人道毁灭。 她触碰的是人命和这个时代最忌讳的ai基因锁，尤其是，她丧心病狂地将基因锁用在海市系统上，与荣华共谋，造成严重污染，也为国家系统带来重大安全隐患。 荣念慈根本不需要对她动手，将她的罪证往上一交，她就可以长眠了。 “难为你还来送我。” 苏叶看出她在想什么，没有否认，也没有立刻回答，整理了半分钟的措辞，才慢慢开口，开门见山道：“荣青黛在死之前，和荣念慈说过一段话。” 荣怜的身形僵了僵，头往苏叶的方向偏过微不可查的弧度。 苏叶说，“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荣怜默了片刻，冷笑道：“总归与我无关。” 苏叶摇头，“恰恰相反，荣青黛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只是放不下你。” 荣怜没有说话。 “她觉得自己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没有按照荣家家主的传统，只生下基因最优选的荣念慈一个孩子，反而按照自己的心意，肆意妄为生下了你。” 荣怜目光勾出讥诮的意味，“没错，她后悔生了我。” “她是做错了事，但她不后悔，”苏叶平静地叙说着，“她拜托荣念慈，不是以母亲的身份，而是以荣家家主的身份，逼着荣念慈发誓，要护你一辈子周全。” 荣怜嘲讽的笑意猝然凝固，像在脸上抹了一道污渍，由浓稠变得干涸。 苏叶走近几步，手掌按在玻璃上，忽然换了话题。 “在你回国前，荣念慈就和我商量好了后面的计划。” 荣怜沉默很久，声音更加沙哑，“原来你们吵架，你回娘家，都是骗我的。” “吵架是真的，”苏叶不知想到什么，有点啼笑皆非，“她是个骗子，骗过我，不过我们在吵架中把一切都说开了，其中就包括怀疑的对象。” “荣念慈并不知道你和荣云山的关系，荣青黛把你们保护得很好，”苏叶说，“在凶手与基因锁、荣云山之间有一条线连着，荣念慈和我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多次试探，在荣青黛给荣云山留下的建筑附近设下暗线，又用祭祖、家宴进行排查，一道道下来，果然是你。” “你耐不住性子出手，荣念慈差点中毒，她便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荣怜在关押的数天里，已经将这些过程反复推敲过，事后自然知道荣念慈是诈自己，但这一切都没有用了。 成王败寇，她没有希望了。 “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看我笑话？”荣怜嗤笑道。 苏叶还是摇头，“我说过了，我来，是为了杀人诛心。” 荣怜声音陡然提高，“你想诛谁的心？我告诉你，就算你把荣青黛对我的苦心说出花儿来，我都不在乎！因为她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对我没有半点用处！” 第77章 苏叶点头，“你果然丧心病狂。利用自己的父亲，还倒打一耙说是荣青黛和荣念慈对你不好。” “你少用摆出一幅惺惺作态的样子！”荣怜的情绪忽然激动，从床上坐起来，怒气冲冲向苏叶走去，声嘶力竭道，“荣念慈是我见过最伪善的人，她心狠手毒，不比我少半分！你以为她对你的喜欢是真的？她和荣青黛一样，只把你们当做喜欢的小玩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已！” “说我杀人？你信不信，荣念慈亲自动手解决的人，借刀杀人解决的人，比我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苏叶静静地看着她，“可是，她没有对无辜的人下手。她没有害自己的家人。” 荣怜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愤怒地控诉荣念慈这些年来对她的忽视，“荣青黛让她护着我，她听了吗？她什么都不敬，发誓？简直是笑话？她才不会顾忌自己发过的誓，她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吧，你告诉她……” “她没想杀你。” 一句话，像是按下了静止键，内外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荣怜抻着脖子怔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垂下手，等着苏叶的下文。 苏叶平静开口，“她让你去南半球，是为了护着你。远离你，疏远你，也是为了护你平安。” 荣怜脸上马上又要浮起质疑的冷笑，苏叶继续说，“你知道荣念慈的父亲是谁吧？” 荣怜猝然扭头。 苏叶刚要开口，这时候，一个通讯恰巧打了进来。 她皱眉打开光屏，通讯显示对方拥有的权限很高，可以突破任何屏蔽，甚至将苏叶进来前设置的静音都给取消，直接弹出来。 看见上面的信息，苏叶的眉心锁上又展开，几秒后，按下接通。 一个高大的男人投屏在苏叶面前，他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 那人挑剔地打量苏叶半晌，“你就是她挑选的妻子？” 苏叶的性子有种病态的沉稳，换做常人，被这样的人长久打量，动作间神色上难免生出局促，而苏叶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你好。” 那人似乎被苏叶的一声“你好”给逗笑了，面色缓和了几分，同她拉起家常。 苏叶对答如常，话不多，但态度直白，那人也不是话多的性子，问了几句就歇了心思，话里话外提点苏叶以后要老老实实在荣念慈身边待着。 “你话好多。”苏叶皱眉，“我在忙，你还有事吗？” 那人：…… 冷静片刻，他将这次的来意全部道出。 “听说，她一直没有动手。” 苏叶点头，“荣念慈不知道怎么处置荣怜，还在犹豫。” “你替我同她说，不需要她动手，只要把人送来中城，我会替她解决，保证她从头到尾干干净净。” 苏叶看了墙内偷听的荣怜一眼，慢条斯理道：“恐怕不行。” 那人没想到苏叶竟然直接驳回他的意见，脸色瞬间沉下，气氛也变得异常压抑。 “荣念慈说过，这是她的家事，荣怜是她的妹妹，”苏叶纹丝不动，“而且，我多说一句，十几年前，你对荣云山出手，不仅没成功，还让荣青黛与你老死不相往来。荣念慈比她妈妈要温和一些，比较在乎亲情血缘，这些年一直在避着你，但也足够了。” 那人听见苏叶后面的话，目光染上几分不解。 苏叶的语气沉下来，没了同他说笑的心思，严肃道：“荣念慈说，你暗中一直想对荣怜动手，为了护她平安，荣念慈不得不让她去南半球，在荣家的大事上，从来不让她插手。发生这件事之后，荣念慈后悔内疚，她觉得是自己没有把妹妹带好，也辜负了妈妈的期待。” 那人连忙道：“她又没做错什么，是荣怜狼子野心……” 苏叶打断他的话，语气冷硬道：“我也不想她自责，所以我什么都说。但这件事，我想您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如果您再屡次插手荣念慈的家事，难保她不会将这份怨怼转移到你身上。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您在这些悲剧里，可是扮演了很重要的戏份。” 那人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苏叶却没等他回话，径直断掉了通讯。 这回通讯正好把苏叶想对荣怜说的话解释清楚，她静了一会儿，开口道：“这就是荣念慈让你远离荣家事务的原因。她从来都没有防过你。” “中城是全国的政治中心，那个男人的地位和本事有多大，你应该清楚，所以不仅荣青黛忌惮，荣念慈也是。她不想你落得和荣云山一样英年早逝的下场，所以从来都不肯与中城有来往，态度决然地站在你这边。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做一个荣家人，荣念慈会用自己的一切来护你平安。” 话已至此，苏叶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荣怜，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她鲜少被人护在身后，所以无法理解荣怜对荣念慈的怨怼从何而来。 若是有选择，她很愿意有人能护着她，无论以何种方式，她都会心存感激，放在心底一辈子。 监牢的层层禁制打开，苏叶走出房屋，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意融融。 门外有个等候多时的背影，面色略有紧张，身上的大衣都没有换下来，看来是急急忙忙赶回来，却没有闯进去，而是等在门口。 苏叶站在原地，静静回望，目光纯净而温柔，似是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她，露出点怀念和眷恋的缱绻意味。 第78章 荣念慈触及她的目光，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嗔怪道：“你去见她做什么？” 苏叶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并没有说出监狱里中城打来的那通电话。 “我想你啦。”苏叶摇了摇手腕，话里话外带上几分撒娇的意味。 荣念慈一愣，“我在。” 看她呆头呆脑的样子，苏叶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阳光晴好，外面的风带着凉爽的气息，浇去炎热与浮躁，像是一只手，慢慢抚过每个人的胸腔。 苏叶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再也没有站在暗处要命的人，她可以和荣念慈自由自在地站在阳光下。 “一年的时间快到了。”苏叶忽然开口。 荣念慈眉心微皱，撇开视线，拒绝聊这个话题。 苏叶抿唇凑到她面前，“当初说好的一年一续，不续，我们就自动离婚。” 荣念慈略有恼怒，“不准乱说。” “那好吧，我等着自动……” 荣念慈忍无可忍，低头吻上这个作乱的小人。 这些人惯得她到处撒欢，连离婚这种事都能说出来，欠收拾。 半晌后，苏叶用手背按住唇角，脸蛋微红，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取消协议，重新登记，”荣念慈将人抱进怀里，压低语气，“这辈子都别想离。” 苏叶靠在她的肩头，微眯眼睛，舒适地打了个哈欠。 “好哦。那就一辈子。” -全文完- 感恩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