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六宫[清穿]》 第1章 [穿越重生] 《宠冠六宫(清穿)》作者:春风序【完结】 文案: 入宫即1v1独宠,甜饼~ “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诗经·大雅·卷阿》 作为大清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出身低微的汉姓皇后, 魏佳·宁欢有着堪称传奇的一生。 从包衣出身的官女子,到宠冠六宫的令贵妃, 最后成为皇后,正位中宫。 世人猜测她必定城府极深,机关算尽。 然而事实哪有这么阴暗, 不过是因为她拥有了那天下至尊的钟爱罢了。 [关于皇帝] 他是天下至尊至贵,大清之帝王,坐拥天下,却始终坚守本心,一生钟爱她一人,护她如珠如宝,并且倾尽一生也要将她送上皇后之位,让她明珠在冠,正位坤宁,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骄傲又明艳地过这一生。 [关于他们的儿子,嘉庆帝颙琰] “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依照礼法,皇帝为至尊,宗亲及天下人等需避其名讳。 于是,他将儿子的名字改为颙琰。 他将这万里江山给了他们的儿子,让儿子那天下独尊的名字里,也全都念着她。 排雷: 1、女主玛丽苏,苏文。 2、女主入宫即1v1,皇帝不会再宠幸其他人,也不会和其他嫔妃生孩子,独宠。 3、清架空!清架空!清架空!各种篡改历史时间线,私设如山,请勿考据! 4、一切设定与情节均为剧情服务! 5、本文为作者割肉产粮之作,只是想写一个皇帝和令妃之间的甜饼,不喜请和平分手,不必留言,切勿人参公鸡,谢谢大家orz *由于中途修文,故评论区许多是对先前设定的讨论,小天使们不要被前几章评论区影响哦,么么啾~ 内容标签:清穿 宫廷侯爵甜文 轻松 主角:宁欢 ┃ 配角:皇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孝仪皇后独宠日常 立意:无论在哪儿都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第1章 宁欢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春光烂漫,景色宜人,正是人们外出的好时候。 繁华的京城大街上行人如织。 “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一会儿夫人见不到您又该生气了。” 玉琼一面小心翼翼地将行人与宁欢隔开,一面劝道。 宁欢眼波一转,顺势拿起摊上的簪子簪入玉琼的发髻中:“这枚簪子真是极配琼儿。” 玉琼有些羞赧:“多谢小姐。” “但是小姐,咱们还是得快些回府。”但玉琼依然很坚定,不为她的贿赂所动。 还是没能忽悠成功,宁欢颇有些遗憾。 “好琼儿,你就这么怕我额娘吗?”她试图继续劝说玉琼:“大不了就说是大哥带我们出来的,大哥肯定会为我们兜底的。” “这个理由您上次已经用过了,还被夫人识破了。”,玉琼面无表情道。 宁欢听了果然面露讪讪之色。 她念念不舍地看了看繁华的京城大街,遗憾道:“好吧,听你的,咱们回去。” “是,小姐。”,玉琼这次答应得飞快。 既然小姐已同意回府便会老实回去,玉琼也不再着急,陪着宁欢慢慢地穿过最后一段热闹的街市。 方才催促只是未雨绸缪,怕小姐又耍赖久久不肯回府罢了。 富庶繁华的京城大街两侧店肆林立,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层叠的楼阁飞檐之上,为这繁盛的京城街景添上几分柔美绮丽的颜色。茶楼酒楼的旗帜随风高高飘扬,翘角飞檐下错落地挂着灯笼。 踏青而归的少女们从城郊而来,三三两两地携手走在街市上,车马时不时经过的声音和小贩们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一派繁荣闲逸的景象。 宁欢也混入她们之中,慢慢悠悠地走着。 她一路走一路漫不经心地望着四周,古代京城人民的生活瞧着真是富庶闲逸。 这般想着,她不由弯起唇角。 “小姐,当心些。”,玉琼拉着她小心避开身旁经过的马车。 “知道啦。” 宁欢与玉琼站在一旁,等着经过的马车队伍过去。 她闲不住地打量四周,抬头往前方的茶楼一瞥,便看见二楼窗边有个凭栏而望的男子。 他生得极好,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身姿挺拔,通身都是一股大家族才能蕴养出的气韵。气度华贵却又端方雅致,温润如玉,还带着一种似乎与年纪不大相符的沉稳与内敛。 不知是落日的余晖太过绚烂还是他的容色过于耀眼,宁欢乍然一见,竟怔住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一时的猝不及防,叫宿命。 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许是从未被女子这样大胆地直视过,他有些好奇地回望她。 谁料这一望,也将他望得怔住。 宁欢见男子与她对视才回过神来。 见他这样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也未想太多,只当他是被这幅好容颜所吸引。 想到这儿,她暗自得意,还微微偏头朝他一笑。 那眉眼生花的模样如春日海棠初绽般明媚娇丽,那怕是见惯美色的他都恍然了一瞬,周围有意无意看向她的路人更是停住了脚步。 第2章 宁欢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朝着他礼貌地颔首,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楼上凭栏而望的男子看着她远去,双手用力地握紧了栏杆,仿佛这样才能让他确定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着的。 “李一,去查。”,他开口,声音竟有些艰涩。 被称作李一的随从面色发苦:“奴才……” 他方才一直守规矩猫着腰,也没往下看,主子这是要查什么啊。 男子反应过来,暗怪自己急躁:“我自会将画像给你。” “嗻。”李一这回敢应了。 男子缓缓坐回桌前,是她吗,该是吧。 他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翘起唇角。 这小姑娘的性子倒是活泼,他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 时下民风虽比前朝开放不少,但也鲜少有女子敢这样直直盯着男子看。 那姑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也就罢了,他看回去,她竟也不惊慌反而还回以一笑。 想到方才她回眸浅笑的娇俏模样,他似叹似笑:“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站在男子身后的李一听见这话,头低得更低了。 * 如玉琼所料,一进魏府,宁欢就被杨氏逮个正着。 杨氏点了点宁欢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又去哪儿野去了?” 宁欢娇气地揉了揉额头,抱着杨氏的手撒娇,企图蒙混过关:“额娘,我都许久未曾出府了,今日春光正好,我便想出去看看。” “许久未出府?大前日才偷偷溜出府的是谁?”杨氏并未被她蒙蔽,斜睨着眼看她。 宁欢果然面色讪讪:“这……” “你瞧瞧你,皮得跟什么似的,哪儿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宁欢耸拉着眉眼,不敢在这档口顶撞杨氏。 杨氏见她难得如此乖顺,心中那口气总算是顺了。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她欲接着念叨几句,却被哥哥吉庆打断。 “额娘,您别生宁儿的气,其实是我看宁儿近来表现不错,才让她出去好好逛一逛。” 吉庆边说边朝宁欢轻轻眨了眨眼。 宁欢收到他的眼神,连忙应和道:“对的对的,额娘,就是大哥准许我出去的。” 杨氏怎会不知他们的眉眼官司,心下是又气又好笑。 面上却是不显,她又睨了吉庆一眼,轻哼道:“你就惯着她吧,就她这样,明年选秀若是能入选我魏家的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 宁欢听见选秀二字便觉头大,她忍不住小声反驳:“我才不想入选……” 杨氏耳尖听见了,作势要打她:“又说什么混账话呢?” 宁欢连连躲避,讨好笑道:“我什么都没说,额娘听错了。” 吉庆看着宁欢好笑,又出来打圆场:“额娘,咱们快些进去吧,阿玛和弟弟该等急了。” 说着他扶着杨氏往里走,又朝宁欢使了个眼色。 宁欢悄悄比划了个收到的手势,不敢再贫嘴。 * 用了晚膳,宁欢便回到自己的小院。 坐在铜镜前,玉棠和玉琼轻柔地替她拆着发髻。 她直直看着镜中那张眉目灼灼,明媚姝丽的容颜。 哪怕见过多回,还是忍不住愣神。 时至今日,她依然觉得现在的经历像一场梦。 这样的情节竟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并非真正的魏宁欢,而是从二百多后的现代穿越而来。 她最初也伤心过,抗拒过,最后发现根本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只能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是大清乾隆五年,她是满军正黄旗包衣管领世家魏家的大小姐,年十四。 她与原身同名同姓,名唤魏宁欢。 原身的父亲是内务府总管,名清泰。母亲杨氏是宫廷女官,甚至曾在雍正元年册立皇后时,担任宣册女官。 她有两个哥哥,一名吉庆,一名德馨。 她能接受事实也是因为魏家这个和睦温馨的家庭。 原身是府上唯一的女儿,魏家虽不是什么勋贵门第,但她有父母疼爱,哥哥宠爱,生活也颇为幸福。 但谁料也因此,原身被宠得无法无天,去年冬天玩得野了,一不留神竟从假山摔下,直直掉进了冰封的池塘。 寒冬腊月的摔进冰封的池塘,原身又是个自幼娇养的大小姐,娇弱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直接就没了命,这才有了她的穿越。巧的是原身摔下去正好撞到了头,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便谎称失忆蒙混过关。 至于她额娘提的选秀,其实指的是皇家每三年一次的外八旗选秀,外八旗中包含了满军八旗、汉军八旗和蒙军八旗。 而像他们包衣世家的女子,则是参加每年一次的内三旗引见,只是明年的引见恰恰与每三年一次的大选重了,这又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选,故而上头将两者合在一起,以便办得更盛大些。 这内三旗每年一次的引见,说得好听些叫选秀,其实她们都是为宫里挑选的官女子。 官女子就是出身包衣世家的宫女,被称作官女子的宫女地位比普通宫女高些,甚至有命好的被皇帝看中,还能登上青云梯成为后妃。 不过,这只是极少数极少数的例子,她们中大多数人都是一辈子做宫女的命。 而被降作官女子的嫔妃又是另一种说法。 第3章 魏家是内务府包衣管领世家,必定要参加每年一回的内三旗秀女引见。 更何况明年还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大选,规矩必定会更加严苛,根本逃脱不得。 看着镜中昳丽的好容色,宁欢忍不住叹气。 她虽大概率会成为宫女,但这张脸也让她有了成为后妃的可能,可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不想要。 她也看过些清宫剧和小说,深觉那紫禁城不是什么好去处。 况且她对清史了解不多,只大概知道些历史走向,基本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在这一点上可以说她与土著比也差不了多少。 宁欢想着想着便觉得前途昏暗。 但话又说回来,她对清史了解得再少,好在托童年神剧的福,她至少也知道乾隆皇帝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宠妃——令贵妃,不仅深受盛宠多年,最后还母凭子贵,得封孝仪皇后。 仪者,《易经》中说“太极生两仪,两仪为阴阳。” 两仪为阴阳乾坤之始,与帝后乃天下父母之意契合。 而“两仪”也代指父母双亲,是以这个仪字,在家为母亲,在国为母后,乃母仪天下也。 况且皇帝年号乾隆,乾为阳,仪为阴,恰是两两相对,这是皇帝对孝仪皇后何等的爱重才会给她这个封号。 见微知著,足见其宠爱。 宁欢想,若她真的不幸入宫,便想法子去抱未来孝仪皇后的大腿罢。 孝仪皇后姓魏佳,她姓魏,只望这位宠妃娘娘能看在她算半个同姓的份上收下她,咳。 作者有话要说: 入宫即1v1独宠,么么啾~ ps:清架空!清架空!清架空!重要的事说三遍!我就是辣个篡改历史的人,时间线已经被我改得乱七八糟,私设如山,就不要考据啦~ 第2章 海棠 暮春时节,虽接近春天的尾声,但也是踏青赏景的好时候。 这时节正是京郊雁栖湖海棠花开得最好最美的时候。 宁欢钟爱海棠花,对大名鼎鼎的雁栖海棠自然心向神往。 美丽繁茂的海棠林静静伫立在湖畔,海棠花海一望无际绚烂夺目,风摇花枝,四野帆香,宛如片片彩云,铺落在波光粼粼的雁栖湖畔。 那花朵红的如火,粉的如霞,趁着春光恣意灼灼地绽放着,偶尔有风拂过,带起满林芬芳,令人心醉。 宁欢望着这片海棠林,被这美丽烂漫的景色所吸引,唇角不自觉带上笑。 微风拂过,一望无际的海棠林轻轻摇曳,漫天的花瓣飞舞着从树上纷纷扬扬地洒下,美得不似人间。 她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海棠花,绚丽明艳的海棠衬着她白皙胜雪的玉手,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玉棠和玉琼在一旁怔怔地望着她,只觉这满树灼华,竟不及她家小姐半分姝色。 宁欢回头见二玉看着她愣神,忍不住轻笑。 她为玉棠和玉琼一人簪了一朵海棠花,赞道:“我们家棠儿和琼儿就是好看。” 玉棠和玉琼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们家小姐近来说话怎么都这么……动人呢。 随风飘落的海棠花落在地上,铺成一层厚厚的花毯,踩上去脚下软绵绵的,仿佛置身云端。 宁欢踩在柔软的地上,不觉朝着海棠林深处走去。 玉棠和玉琼连忙追上去。 玉棠担忧她的安危,便劝道:“小姐,这处瞧着人迹罕至,咱们还是别再往里边儿走了。” 宁欢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点点头。 “咦——”,她眼尖地看见前面一颗海棠树下有个小东西。 宁欢走过去。 “竟然是只幼鸟。”,她小心地捧起地上的幼鸟给玉棠和玉琼看。 玉琼看了看,精神一振:“小姐,它瞧着像是从树上落下来的。” “应该是。”,宁欢颔首。 玉棠看了看幼鸟,觉得毛色还不错便问宁欢:“小姐要将它带回府养着吗?” 宁欢沉吟片刻,她抬头望着面前这棵树,眼尖地看见上面有个鸟巢。 “估计就是从这棵树上掉下来的。” “我不养它,将它送回去吧。” 玉琼蹙眉问道:“可是咱们怎么把它送回树上?” 宁欢朝着二玉眨眨眼,调皮一笑。 玉琼尚未反应过来,玉棠已出声制止:“小姐,不可!” 还是晚了,话音刚落,宁欢已在往树上爬了。 玉琼反应过来急得直跺脚:“小姐,您就别送了,树上危险!” 宁欢悄然眨了眨眼,只当没听见。 片刻后宁欢将幼鸟送回了巢中,幼鸟像是知道这个人救了它小命一般,轻轻碰了碰宁欢的手。 宁欢笑了,却忍住手痒没碰它,只道:“小鸟乖,等鸟妈妈回来吧。” 她准备下去了。 抬头一看,却见在这高处能看到似要延伸到天际的海棠林,花海旁的雁栖湖波光粼粼的,偶有花瓣飘落湖面,煞是美丽。 她想了想,便找了处粗壮遒劲的树干坐下。上都上来了,便多赏一会儿美景罢,就当是她好心帮助了小动物,自然馈赠她的礼物。 她倒是看见了美景,却把下面的玉棠玉琼急坏了。 原本看着小姐往下爬,她们都松了口气,没想到小姐下到一半居然坐下了! 宁欢轻轻晃了晃双足,不忘安慰她们:“放心吧,你们也说了这里人迹罕至,不会有人看见的。” 第4章 玉棠和玉琼听着稍稍放下了心,却还是不赞同。 “小姐,您还是下来吧,树上危险,摔下来可怎么办。” “是啊小姐,夫人若是知道又该训您了。” 宁欢脚尖不晃了:“这儿可就你们知道我上了树,若是额娘知道了,必定是你二人告的状。” “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俩。”,宁欢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们笑。 玉琼垂下嘴角,嘟囔道:“知道了,小姐。” 玉棠还谨记着她的安危,依旧劝道:“奴婢们不会告状的,您快些下来吧,树上危险。” 玉琼也继续附和她。 宁欢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劝说,轻轻叹气。 “好了,我这就下来。” 玉棠和玉琼的心终于又落下些。 她们又悬着一颗心看着她慢慢爬下树。 “小姐慢些,慢些……” “知道了,你家小姐什么时候爬树摔过?”,宁欢一边爬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她们。 玉琼心道,才不是!您去年冬日不就摔了,还有上上次…… 但顾着她正往下爬,玉琼便默默咽下这些话,生怕影响到她。 没想到还是不成,宁欢话音刚落,她脚下一滑,竟就要摔下。 玉琼惊叫出声,她们急忙朝前跑去想要接住她。 但,有人比她们更快…… 只见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掠过,待回过神来,宁欢已稳稳落在他的怀中。 宁欢正闭着眼,等着屁股被摔成八瓣儿。 她还不忘在心里吐槽,果然这大旗不能乱立。 但没想等待的痛迟迟没有到来,反而闻见一股悠远沉静的香气。 她一睁眼,便直直望入一双清幽深邃的眸中,她在其中见到了自己的缩影,也见到一些她看不太明白的情绪。 似紧张、似欢喜、似无奈。 她愣了一瞬,醒神后立马从男子怀中下来。 她连忙福身道谢:“多谢公子相救。” 男子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坦然地受了她这一礼:“起来吧。” 宁欢起身,望向他,竟是那日她在街上惊鸿一瞥的“临窗客”。 他今日身着银白色窄袖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而精致的纹样,发丝如同沁了皎白月色一般,泛着淡淡光华。 但更让人觉得如月如玉的是他的容颜,似皓皓空中月,莹莹谷中玉俱凝化于他的眉眼,温润雅致而清贵端方。 暮春的风拂过,湖畔的海棠林微微晃动,炽艳灼灼的海棠花瓣掠过碧波浩渺的湖,碎在他银白皎洁的衣襟里,端的是风景如画,惊艳山河。 在这烂漫艳丽的海棠花林映衬下,宁欢再次被他的容颜所惑。 她喃喃:“是海棠花成精了吗……” 男子听见了,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早就看见她了,看着她捧着幼鸟,看着她将幼鸟送回树上,看着她在那簇簇繁花中说笑。 方才看着她在那艳丽海棠花树上,漫天海棠花雨中素手拈花盈盈浅笑的明丽模样,他也想问一句“是海棠花成精了吗?” 不然为何会有这样一个纯稚、柔软、美丽却又大胆的人儿出现在这海棠花林中呢。 他想,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美好如画卷般的场景了。 此时见她这样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满足。 宁欢回过神来,厚脸皮如她也忍不住脸颊微微泛红。 只盼他耳力没这么好,没听见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又回想起正事来:“方才……方才没有砸坏公子吧?” 看他的模样应当没事吧,宁欢心虚地想。 男子温雅笑着,并不在意:“无事,习武之人还不至于被你这轻飘飘的小丫头砸坏。” 宁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改日必让阿玛登门答谢。” 男子一下便笑了:“举手之劳,登门答谢就不必了。” “我名如圭,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告知你的名姓?” 如圭…… 宁欢下意识问他:“可是出自《诗经·大雅》‘如圭如璋,令闻令望’的如圭?”说完她又心中暗骂自己嘴快。 而如圭则是有些惊讶于她的学识,时下熟知汉家书籍的女子可不常见。 他心下莫名又有些愉悦:“正是。” 宁欢见他答了,面上的笑意浓了几分:“我名宁欢。” 如圭了然,他不禁赞道:“清宁欢喜,好名字。” 玉棠和玉琼看着小姐竟就这样和一个陌生男子聊起来,又忍不住开始忧心。 这位公子虽救了小姐又生得一幅好容颜,但终究是个外男,况且小姐日后必定会入宫去,又能如何呢…… 还是玉棠有主意些,她温声道:“小姐,咱们出来已有些时候,该回去了。” 宁欢看了看天色,果然见夕阳渐斜,余晖交映。 她略一思索,就算留在这儿也只能和这位容色动人的公子尬聊。 不妥,不妥。 她便借机向如圭道别:“如圭公子,家中额娘管得严,小女便先告辞了。” 如圭心里好笑,家中若真管得严,这小姑娘怕是就没这么大胆子敢上树了。 他面上却不显,手负于身后,笑意温润雅致,朝宁欢颔首。 宁欢也不在意这话漏洞多不多,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第5章 她朝着如圭点点头,转身离去。 如圭目送她窈窕生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海棠林深处。 他唇畔带着笑,但神色悠远而复杂:“宁欢……宁欢……” 这就是自他十几岁起,便断断续续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姑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落地的小鸟还是不要轻易去救哦,染上人类的气息鸟妈妈可能会不要它,不过动作快一点话也行,小鸟沾不上太多气味。 第3章 大昭 天光正好,宁欢便倚在窗边借着白日的光亮看着手中的画本。 正看得津津有味,只听玉棠进来通传道:“小姐,妙颜小姐来了。” 玉棠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娇俏率真的嗓音在门边响起:“欢妹妹在做什么呢?” 宁欢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她是隔壁郑府的小姐,名唤妙颜。郑家也是包衣世家,她阿玛的官比魏爹要高一些,是包衣佐领。据这位郑家小姐所说,原身与她关系极好,亲如姐妹。 她起身迎了上去:“妙颜姐姐怎么来了?” 郑家妙颜人如其名,生得一幅俏丽容颜,她比宁欢长一岁,参加了去年的内三旗引见,本都留用了,不知怎的又被逐出宫了。 这种极其有失颜面且败坏名声的事,郑家语焉不详,对外只道她是落选而非被逐出宫,只有像魏家这些邻近的才隐约听得些小道消息。 郑妙颜作势打她:“难不成我还来不得了?” 宁欢连连笑道:“哪儿呀,姐姐来陪我说话我可欢喜得很。” 她边说边拉着郑妙颜往炕边走。 郑妙颜看到她扣在小几上的书,笑道:“你这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就知道看画本儿。” 宁欢连忙辩解:“我这一天天的能干什么正事,拿画本儿打发打发时间还不成了?” 郑妙颜笑她:“伯母没拘着你学规矩吗?你明年可就要入宫了……” 说到入宫,郑妙颜的神色暗淡了些许。 宁欢看她的神色便她在想什么,只笑道:“姐姐还不知道我吗,我这般的性子可一点都不想入宫。” 郑妙颜看着她,掩唇一笑:“这话可别让伯父听见,不然你又该挨罚了!” 宁欢眨眨眼,笑吟吟地:“只要姐姐不说,我阿玛他不会知道的。” 郑妙颜摇头笑了:“你啊……”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宁欢叹道:“你不愿入宫也好,只盼能如了你的愿。” “那紫禁城看着锦绣荣华,但宫中规矩严苛等级森严,咱们这些进宫当奴才的,哪个不得小心伺候着?还有宫里那些主子,别看她们个个儿生得花容月貌的,但……” 她看了看宁欢,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宁欢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安心说下去:“姐姐说就是了,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不会再有旁人听见。” 郑妙颜叹了一口气:“我哪儿是怕旁人听见,我是怕吓着你。” 宁欢依旧笑着:“姐姐还不知道我么,我的胆子一向是最大的。况且我也得去那宫里走一遭,姐姐说了反倒是给我一个提醒。” 郑妙颜点点头,语气低沉下去:“那宫里的主子们可没有面上那么好相与,你不知道她们一个个儿都藏着怎样狠毒的心思!” 说到这儿,郑妙颜似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面露愤恨之色。 她握着宁欢的手,仍有些心有余悸:“若是一个不留意着了主子们的眼,咱们这一生可就完了!就如你所说,你这般活泼爱俏的性子,还是万勿被留用的好!” 宁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直安慰她:“姐姐说得是,姐姐能出宫反倒是件幸事了。” 郑妙颜听了这话,神色中似有轻快又似有不甘。 “若是真有幸能出宫,我必定要去护国寺好好谢过菩萨们。”宁欢笑眯眯道。 郑妙颜果然被她的话逗笑了,她也不想再提这令人不堪的过去:“好了,妹妹,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今日来找你是想邀你去街上看看,听说京城大街新开了一家玲珑阁,里面的首饰颇为漂亮呢,不如咱们去看看?” 宁欢遗憾地叹了一声:“好姐姐,你以为我为何在这儿看画本,不还是因为我额娘拘着我不让我出门吗。” “这样啊……”郑妙颜有些遗憾。 宁欢宽慰她:“姐姐莫要伤心,改日妹妹能出门了必定去邀姐姐赔罪。” 郑妙颜也知道杨氏的厉害,便也没强求。 在她快走出门时,宁欢忽然道:“还得多谢姐姐告知我这些,倒让我心里也能多几分准备。” 郑妙颜回头看她,嗔了她一眼:“你我姐妹,还要说这些么。” 宁欢面上含着笑意:“姐姐说的是。” …… 入夜,月光皎洁,繁星点点。 小院的灯还亮着,宁欢坐在软塌上,在烛光下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中的《诗经》。 她认不得太多繁体字,只能先拿着熟悉的《诗经》《楚辞》慢慢认字。 过几日一定要再让哥哥带几本话本回来,但是要画多的那种,她默默的想着。 忽而,她翻书的手一顿。 “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如圭如璋……”宁欢轻声念着这几个字。 她又想起那个仅仅见过两面的俊雅公子,谁让他的容貌和气度都如此绝佳呢,她想。 第6章 她披起外衫走到窗边,抬头望着外面寂静的夜色,一时有些走神。 若是再遇见他,不如试着和他多搭几句话,说不定多见几次她都可以不参加明年的选秀了。 今日听了郑妙颜那番话,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那大清后宫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想了想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又暗自摇头。 不妥,不妥。 才见过两面就因为他的脸而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未免太过草率。 况且她也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 “唉……”宁欢惆怅地叹气。 再说吧,京城人这样多,能不能再见面都是未知数。 玉棠走了进来:“小姐,明日还要去大昭寺,您快些睡吧。” 宁欢点点头,走到床边。 大昭寺的秋海棠开得极好,宁欢听说后便按捺不住地求了杨氏放她去赏赏花儿。 好在她最近都老老实实待在家中跟着杨氏学规矩,杨氏对她的表现颇为满意,大发慈悲地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画本,没有写错,就是画多的读物。话本字太多女主暂时读不了。 新文新气象,先发三章看看~ 依然求收藏求评论~ 第4章 签文 大昭寺建于东华山山峰,东华山四周有群山相连,绵延起伏满山苍翠。 从幽深峡谷之中升腾起的薄雾轻灵氤氲,似缕缕飘带缭绕于青山之间,山间又有不知名的野花团团簇簇地竞相开放,为这本沧澜悠远的画卷添上几分婉约柔媚之意。 宁欢一路登山一路赏景,倒也觉得这大昭寺不负其名,连小野花看着都颇有几分意趣。 走至半山腰,主仆三人决定休息片刻再继续走。 宁欢坐着,闲不住地四处打量。 旁边有一对主仆也在休息,她状似不经意地看向那位生得美丽的夫人。 她瞧着容貌颇为出众,黛眉修长,眼眸莹然有光,肌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一派端庄娴雅的模样。 通身的装扮瞧着低调却精致,不似寻常人家用得起的,想来是位身份不低的夫人。 但她看着大气端方,温柔娴静,又叫人不由地心生好感。 又是一位美人。 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心情愉悦,宁欢微微翘起唇角。 宁欢暗暗留意着身旁这对主仆。 却听夫人身旁的侍女请罪:“奴才该死,竟犯了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奴才……还是位满洲夫人。 夫人和善地宽慰她:“不必如此,我们也许久未登过山了,哪儿还记得这些。” “离山顶也不远了,一会儿上去自然有水喝。” 宁欢悄然打量着她,见她面色有些发白,瞧着似乎有些体弱。 侍女还是请罪。 宁欢略略思索,这位夫人瞧着颇合她眼缘,咳。 不如结个善缘认识认识。 她便拿着一壶还未用过的的水过去,柔声道:“夫人可是需要水?我这儿还有一壶没用过的,不如赠与夫人。” 谁料那侍女竟警惕地看着她。 宁欢暗暗纳罕,是她装得还不够温柔吗。 夫人朝她善意地笑了笑:“怎敢劳烦姑娘,一会儿姑娘路上没水喝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宁欢笑道:“夫人多虑了,我带了两个侍女,她们还拿着多余的,您就安心用吧。” 说罢,她将水塞进侍女手中。 夫人神色温柔,温声谢过宁欢。 宁欢瞧着那侍女接了水却迟疑不用,只觉好笑。 她走过去,亲自倒了一杯水。 饮尽便拿着杯子在侍女眼前晃了晃,依然笑意吟吟地:“这水没毒,放心给你家夫人用吧。” 侍女看着她,神色一僵,心知是自己戒心太重误会了人家,赔笑地朝她福身。 夫人看着她这般举动,觉得新奇也觉得好笑,她向宁欢歉意地笑道:“姑娘恕罪,我这侍女自幼就谨慎过头,无意冒犯姑娘。”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自然理解。”宁欢道。 夫人赞同地点点头,接过侍女手中的水。 宁欢便坐在旁边厚着脸皮和她搭话:“夫人,我看您身边就这一人,上山怕也不大好走,不如咱们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夫人闻言,莞尔笑道:“好啊,看来还得麻烦姑娘一段路了。” 宁欢笑眯眯道:“不麻烦,路上有您这样美丽温柔的姐姐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夫人听着她的称呼只觉好笑,她掩唇笑道:“姐姐?我的年纪怕是都能做姑娘的额娘了。” 宁欢看着她端庄娴静的面容,一本正经地夸赞道:“姐姐说笑呢,您这般模样看着也就大我一二岁。”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若是与姐姐一同走在路上,旁人必定觉得我们是一对人见人爱的姐妹花。” 夫人被她臭美的模样逗得不行。 她的侍女却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宁欢。 姐姐?主子的妹妹,不管是哪种妹妹可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 好容易爬至山顶,宁欢已累得不行,玉棠和玉琼连忙扶好她。 富察氏看得直笑:“宁欢啊,你年纪这么小,爬上山来竟还不如我了。” “富察姐姐自幼练习弓马,我哪儿比得了。”,宁欢连连摆手。 第7章 上山途中这位夫人告诉宁欢她夫家姓罗,可称她为罗夫人。但宁欢偏要叫她姐姐,她便告诉宁欢她母家姓富察,带的侍女名叫望春。 富察是满洲姓氏,满洲女儿与男子一样,大多自幼练习骑射,极擅弓马。 是以这位满洲出身的夫人看着虽柔弱,实际的身体素质却是比宁欢这样普通的汉家女儿强上不少。 富察氏含笑摇头:“快歇会儿吧,棠儿快让你家小姐喝些水。” 玉棠照做。 富察氏陪着她待了一会儿才与她话别:“宁欢,我这就要去寻我家老爷了,这便与你告辞了。” 宁欢朝她挥挥手:“好,希望日后有缘还能再见富察姐姐。” 富察氏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好玩,她笑着应她:“好。”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宁欢本意是来赏花,但看着不远处的大雄宝殿,本着优良的“来都来了”精神,便带着玉棠和玉琼过去参拜。 她看着大殿中宝相威严的佛,心中不觉变得肃穆。 虽然她自小接受马列教育又坚定地信奉唯物主义,但谁让她遇上穿越这样一点也不唯物的事。 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她神色恭敬肃穆地向佛祖叩拜,在心中默默祈愿。 佛祖保佑,我本无意来此,也不求什么成就霸业荣华富贵,只望明年选秀能顺利落选,这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还是赠予旁人吧。 佛祖保佑。 叩拜完后宁欢带着玉棠和玉琼捐了些香火钱。 一旁的小沙弥施礼笑问:“施主可要算上一卦?” 算卦?虽然眼前的小和尚看着没有那些大和尚靠谱,但来都来了,体验一下也无妨,宁欢漫不经心地想。 “那便劳烦小师父了。” 小沙弥示意宁欢拿旁边的签筒:“施主请。” 宁欢拿起竹筒摇了摇,当即掉下一枚签。 上上签。 宁欢捡起来一看,也不大看得懂上面的诗是何意。 她便将签文递给小沙弥。 小沙弥低头解签,再抬头看她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嗯,有些一言难尽? 不是个上上签么,宁欢怀疑地看着他。 小沙弥定了定神,问她:“不知施主可否告知生辰?” 宁欢回想了一下:“九月初九。” 小沙弥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原来如此。 他接着替宁欢解惑:“施主所摇签文乃姻缘之上上签,有金尊玉贵之象。而施主生辰为重九之日,九为数之大者,又表至阳,重九更是数之极者,乃顶顶尊贵的极阳之数!” “这样的命格向来只有帝王家才担得起,施主又是女儿家,想来将来必定要嫁进皇家的,荣享一生大富大贵。” 他没说的是,这样的命格素来被称为凤命,若为女子将来多半是要母仪天下成为皇后的。只是当今皇后还稳稳当当的,皇上又正值壮年,太子还不知在哪儿,这样的话说出来他的小命怕是就不保了。 但总归是个极好极尊贵的签文,这样好的签文,这位小施主应该高兴坏了吧? 他抬头期待地看着宁欢。 谁知宁欢一听这话,脸霎时就黑了。 嫁进皇家?真是离谱。 她刚刚才求佛祖保佑选秀落选,怎么就必定要嫁进皇家了。 这小和尚果然不大靠谱。 宁欢面露微笑,谢过小沙弥,转身走了。 小沙弥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小施主看着似乎不大高兴。 宁欢略带怨念地走出大殿,四处闲逛间不觉便走入一处幽静无人的竹林。 玉棠和玉琼听见小沙弥解的签文本来挺高兴的,她们家小姐果然是入宫成为主子大富大贵的命呢,却看见宁欢一脸不高兴。 方才人多眼杂不好问,走进无人的竹林玉琼才问宁欢:“小姐,您不高兴吗?这签文多好啊,您可是注定要嫁入帝王家的尊贵命格呢。” 宁欢幽幽地看着她:“好什么,荣享一生大富大贵吗?” “还极阳之数,他怎么不直接说我以后能当皇后呢?”宁欢冷笑道。 玉棠和玉琼哪听过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吓得跪下了:“小姐,慎言!” 幸亏这一带没人,不然被有心人听见,她家小姐可就惨了。 站在竹林掩映间的有心人:“……”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暗自咂舌,这小丫头可真是…… 宁欢让她们起来,还不以为意道:“放心,这儿没人。” 玉琼疑惑地问她:“小姐不是为了顺利入宫才拜佛祖的吗?” 宁欢笑了一下:“巧了,你家小姐恰恰是为了顺利落选来拜佛祖的。” 玉棠和玉琼很苦恼。 “小姐就这么不想入宫吗?” 宁欢随手扯下一片竹叶,道:“入宫有什么好的,去和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吗?多没意思啊。” 玉琼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可是小姐,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那是皇上。” 宁欢笑了笑,没有说话。 玉琼也看着她笑道:“但是小姐,那是天下间最尊贵繁华的紫禁城呀,小姐入了宫便会拥有无上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又有什么不好呢。” “谁和你说入宫就一定荣华富贵了。” “杜牧还在《阿房宫赋》里写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呢。” 第8章 宁欢轻轻敲了敲玉琼的脑门儿:“三十六年未得见天颜,你还觉得入宫好吗?” 玉琼垂下嘴角:“好吧……” 但她看了看宁欢,又笃定而自信道:“但是小姐容貌身姿皆是倾城,若是入宫,必定不会像那些人一样!” 宁欢叹气,这丫头怎么说不听呢。 “我的好琼儿,你就放过你家小姐吧。就算是得宠,可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皇宫中那么多女人,为了争宠必定少不了尔虞我诈,你就不担心你家小姐被她们吃了吗?” 说罢,她张牙舞爪地吓唬玉琼。 玉琼和玉棠本也是担心的,但见到她这般模样,一下便笑了。 她们家小姐就是可爱。 “你个小丫头如何这般了解深宫之事?我看啊,你还是别胡说吓唬你家侍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写的是佛祖保佑,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只望选秀能落选哈哈哈哈哈 (作者其实是个话痨,欢迎来评论区找我玩呀~) 第5章 又遇 一道温润清越的嗓音响起,宁欢三人霎时就是一惊,便见有人从竹林深处不疾不徐地走出来。 是如圭。 不知怎的,宁欢对他还有几分信任,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是他总比是旁人好。 下次真不能再在外边儿乱说话了,每次自以为无人的地方其实都有人,隔墙有耳啊! 宁欢一边想着,一边飞速地转动脑子,最后决定恶人先告状:“好啊,你竟然偷听女儿家说话。” “说说吧,你听到多少?”她斜睨着眼看他。 “大胆!”如圭身后的侍从跳出来呵斥。 如圭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极其温润的人,这一眼却让那侍从恭敬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他见宁欢这佯装凶恶的模样不以为忤,只觉好笑:“不如你猜猜?” 宁欢偏过头去,她若能猜到必定不会让他有机会听到这些话。 如圭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又好奇地问她:“你一个小丫头是如何得知后宫尔虞我诈甚多的?” 说起这个,宁欢倒来了兴致:“话本子上不都这么写的,所谓艺术源于生活,若那后宫真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又怎会流传出这样的故事?” “艺术源于生活……”如圭轻声重复这句话,他笑叹:“你这小丫头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真是纯稚又有趣。 但他心下再柔软,还是要说说她,这是为她好。 如圭看着宁欢,神色认真道:“方才的话日后不许再说了,今日是我听见你这大逆不道的妄言,我自不会如何。可你日后既要入宫,还是要注意些分寸。” “宫中虽不似你说的那般尔虞我诈,但这样的话终归不合规矩。让旁人听见了,有你的苦头吃。”说罢,他用手中的玉箫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宁欢捂住脑袋,面带怨念的看着他。 她有意气他,便幽幽道:“知道了,如圭……叔叔……” 如圭果然被气笑了:“叔叔?我很老吗?” 宁欢见此心情便舒畅了,她一本正经道:“我身边这般重规矩的人都是长辈,这只是我尊重您的表现。” 说罢,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如圭,笑意盈盈的。 她就这样站在青翠的竹林中,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那翠绿的竹林衬得她的容色灿如春华,明媚姝丽的笑颜比午后和煦的阳光还要纯稚烂漫,比梦里还要美好。 他原本又气又好笑,但这样看着她,心里却软得不行。 他自己也感到惊讶,没想到见到她以后竟真会有这样的时候,这是他往前十数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经历。 罢了,这或许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想到这儿,他又想起了这小丫头方才的话。 他凝望着她:“你当真不想入宫吗?” 宁欢瞥了他一眼,似是很奇怪他怎么还要问这个问题。 但还是笑着回答他:“不想,我从来不求什么金尊玉贵,只望能嫁一个待我一心一意的人,你说你若是我,你可愿入宫?” 她笑叹:“身为女子,谁不想嫁一个一心一意只属于自己的夫君。如果可以,这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地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如圭尚未有什么反应,玉棠却已先拉了拉宁欢的衣角。 她不赞同地看着宁欢,这样的话小姐是不该说的,更不该在一个外男面前这样说。 而如圭看着她,一时默然。 他看着她依然笑意嫣然的容颜,默默想着她似叹似笑的话,在心中轻叹,不知如何是好。 宁欢被玉棠的动作拉回了神,她想起来在这对女子的束缚极多的地方,这样的话无疑是离经叛道不合规矩的。 她看着静默着的如圭,笑了笑,自觉与他可能不是一路人。 “如圭公子,我今日还未去赏秋海棠,不与你多说了。”,她与他告别。 如圭回过神来,他看着她便不自觉地带上温柔的笑:“快去吧。” 他再次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他忽然转身问后面的随从:“我似乎大了她许多岁,我真的很老吗?” 随从一惊,忙劝慰道:“爷,您春秋正盛,望之也不过二十出头,哪儿老了!” 说着他还痛心疾首道:“那丫头满嘴胡言您又不是不知道。爷,您怎么就能容她这般妄言妄议呢?” 第9章 如圭轻轻一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忽然神色一正:“那丫头也是你叫的?” 随从知道这位爷又护上了,忙跪下掌嘴:“奴才失言!奴才失言!是小主子!小主子!” 如圭听见“小主子”这一有些逾矩的词并未表态,只是哼笑道:“你果真是个老滑头。” * 宁欢带着二玉走出竹林,却惊觉这大昭寺着实有些大,绕了许久竟还没找到去海棠林的路。 无奈,她们只能又回到大雄宝殿,准备找个小沙弥问问。 将将走到大雄宝殿,宁欢又看见刚刚认识的富察氏了。 她笑着朝她挥手:“富察姐姐。” 富察氏也很惊讶这么快就再见到她,但也很高兴,她笑着回应宁欢。 “宁欢去看海棠了吗?” 宁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迷路了,正准备去找人问问。” 富察氏笑了:“也无妨,这大昭寺不止秋海棠开得好,其他的景色也颇有趣味,看看不同的风景也好。” “富察姐姐说得是。”宁欢颇为赞同。 她正准备再和这位有缘又遇的姐姐闲聊几句,却见如圭从旁边走过来。 他看着富察氏和宁欢,有些一言难尽道:“富察……姐姐?” 富察氏朝他抿嘴一笑,亲昵地拉着宁欢介绍:“老爷,这是妾身在上山途中认识的一个顶顶有趣的小姑娘,名叫宁欢。” 她又向宁欢介绍:“宁欢,这是我夫君。” 宁欢听见富察氏的话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她笑着行礼:“见过罗老爷。” 如圭看着宁欢脸上的笑,竟有些无措,正欲说什么。 却见她松开富察氏的手,看也不看他。 “富察姐姐,我要快些去赏花了,不然一会儿下山该晚了。” 富察氏自然是答应的,她温柔笑着叮嘱宁欢:“好,快去吧,路上可要小心啊。” 宁欢点点头,转身带着玉棠和玉琼走了,再没看过如圭一眼。 * 玉棠问好了路,宁欢却怀着心事一路走走停停,走了许久才到了大昭寺的海棠林。 知道他们约莫不是一路人,却没想到这个证实来得这样快,而且他不仅是娶了妻,娶的还是她刚认识的姐姐,真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有缘。 想到她昨晚还在想着或许可以嫁给他逃避选秀,宁欢竟还笑了笑。 这就是自大地想把人当工具人的下场吗? 玉琼沉不住气,开口劝慰道:“小姐,您不必难过,您日后是要入宫的,本也不该与那位公子有太多牵连。” 宁欢掐了掐玉琼的脸:“入宫入宫,琼儿日日盼着我入宫,若我留在了紫禁城必定也要将你弄进宫去,让你看看那皇宫到底好不好。” 玉琼傻乎乎地笑道:“好啊好啊,琼儿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宁欢真是气笑了,这小傻子。 而玉棠素来敏慧稳重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宁欢。 宁欢不在意地笑道:“棠儿,我没事,一个才见过几面的男人罢了,过几日便忘了。” 玉棠这才算松了口气,她转移话题:“小姐,天见晚了,这大昭寺的秋海棠开得这样好,咱们快去看看吧。” 宁欢笑着点头,和玉棠玉琼朝海棠林走去。 后面的海棠花树掩映间,一抹银白的身影长身玉立,深深凝望着她的背影。 他想起她方才的话,心下酸得不行:“没良心的小丫头!” 后面的随从讨好笑道:“爷,没事的,明年三月小主子便会什么都知道的。” 他轻哼:“要你多嘴。” 随从委屈地闭上嘴。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求收藏求评论~ 第6章 红梅 秋去冬来,时光悄然流转,如今已是乾隆五年腊月。 宁欢仿佛真忘了那个只见过几面的人,不学规矩的时候,依然经常偷闲出去玩。 不过再未见过那人也就是了。 不得不说大昭寺是块儿宝地,不仅佛祖灵验香火繁盛,还有一众青山花林簇拥,春有桃花烂漫,夏观青山葱郁,秋看海棠艳煞,冬见红梅傲雪,无论哪个时节去玩都有美丽的风光可赏。 也许这也是它香火连绵的原因。 反正宁欢是不大相信大昭寺的佛祖有多灵验,那支签文可一直横亘在她心头。 但是听说了大昭寺冬日红梅之名,她还是按耐不住地上了山。 说来奇怪,这大觉寺的红梅也是盛景,但今日却没见着几个游人。 不过宁欢反倒很是满意——红梅花林中间原有一片小湖,冬日严寒之下早已凝成厚厚的冰面,她现下能暂时独占这片冰面。 “砰——” 宁欢初学滑冰,穿着冰刀鞋一个不稳就直直坐在了冰面上。 “嘶——”,她疼得直吸气:“玉棠——” 玉棠和玉琼忙去扶她,看她生生疼出了眼泪又心疼又好笑。 “小姐,奴婢给您揉揉?” “可别。”宁欢拒绝了,“本来就疼,你再揉不就更疼了。” 她撑着冰面忍耐着:“让我歇会儿。” 玉棠担心她着凉:“小姐,奴婢们先扶您起来吧,着凉就不好了。” 宁欢却不想动。 玉棠和玉琼相顾无言,只能静静陪着她。 第10章 宁欢扶着腰,忽然福至心灵道:“你们说,若我在选秀时也摔这么一跤,他们会不会觉着我规矩不好便不要我了。” 玉棠和玉琼又被她吓着了,连声提醒她:“小姐,御前失仪可是大罪!” 都这么久了,小姐怎么还是这么执着,玉琼叹气。 宁欢也叹气,她很遗憾。 也是她天真了,竟然忘了这点。 又歇了一会,宁欢也怕着凉便在玉棠玉琼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宁欢自己滑了一段路,她觉着她又可以了。 她滑到二人跟前笑道:“我的长纱呢,给我看看。” 玉琼连忙将那火红的长纱递给她。 听说大昭寺有红梅和冰湖,宁欢便动了几分心思,她爱娇又爱美,想来臭美一番。 红装白雪,长纱清扬,多美的画面。 这般想着,她便特意着了红色的裙袄和斗篷,又让玉琼准备了两条长纱,让她们看她臭美。 得亏她幸运地遇上天时地利人和,今日没什么人,她才好意思让玉琼将长纱拿出来。 她拿了红纱,快速滑出去,手中红纱清扬,随着她带来的风在空中飘舞。 漫天的银霜之间,红梅怒放,美人红装明艳在冰面上滑过,手中的红纱在身后高高飞舞,偶有寒风掠过梅林,携着炽艳的红梅花瓣和细碎的白雪碎入她的发间、裙上,那寒冷萧瑟的冬日不再苍白,反而变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惊艳不已。 玉棠和玉琼都不由地看痴了,小姐真是越来越美了。 可惜她这次也没能保持多久,她在冰面上一打滑,竟又要摔了。 玉棠和玉琼离得远了,根本来不及去接住她。 宁欢默默闭上了双眼。 熟悉的痛感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清幽温暖的怀抱。 “看来你这小红梅精没有好好修炼啊,这样竟也能摔。”一道清越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宁欢倏地睁开眼,看清人后便想挣脱,却忘了自己穿着冰刀鞋,一个不稳又要摔倒。 如圭无奈,又将她搂好,还有存着几分小心思的没有扶她起来。 玉棠和玉琼看着这一幕便急了,如圭的两个随从却拉了她们俩下去。 还是别打扰爷和小主子的好。 “你放开我。” 如圭也怕真的惹恼了她,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来站好,手仍然虚环着她,怕她再摔倒。 宁欢收敛好神色,低眉向他道谢:“多谢您。” 如圭凝视着她:“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吗?” 宁欢笑出声:“生分?我和您什么时候熟过?咱们不过见过几面而已。” 说完她都暗暗心惊,面对这人她怎么老是这样牙尖嘴利的。 如圭气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救了你两次抱了你两次,按说你当以身相许的,咱们不熟?” 宁欢看着他冷笑:“我也不是什么保守的女子,不过是抱了两下而已,我还不至于这般计较。” 如圭果然气结:“你……” 这小丫头,说话果然气人。 宁欢轻轻扶了扶鬓边的碎发,凝望着他:“公子,你已有家室,而我也要入宫了,说这些毫无意义。” 如圭看着她,心下疼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会吓到她。 她微微偏头朝着他笑了,就如同他们初见的那次。 那明媚嫣然的笑颜似乎将这满园怒放的红梅都比了下去。 “咱们就此别过吧,能相识一场便是缘分。” 说罢,她轻轻回抱他,趁着他愣神之际,飞快地滑出梅林。 如圭果然沉浸在她第一次抱他的欢喜和无措中,一愣神,竟又看着她火红的身影远去了。 他握着似还带着她馨香的两条红纱,轻叹一声:“我的姑娘啊……” * 入夜,宁欢站在窗边,抬头望着深蓝天幕上遥挂的明月,兀自出神。 听见外面一片“给夫人请安”的声音,宁欢回过神来。 杨氏进来看她站在窗边,拉她到软榻上坐着,嗔道:“这大晚上的,你穿得这样单薄就罢了,还傻站在那儿吹风,也不怕害了风寒。” 宁欢挽着她的臂弯撒娇:“额娘,您怎么来了?” 杨氏点了点她的额角:“这不是听玉琼说你今日去大觉寺摔得不轻,额娘特意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大碍吗。” 宁欢笑吟吟地:“您还不知道我吗,皮糙肉厚的,没事儿。” 杨氏看着她混不吝的模样直叹气:“你这性子,若是不收敛些,日后入宫可要吃些苦头。” 宁欢贫嘴道:“不苦不苦,我不爱吃苦,爱吃甜的。” 杨氏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宁欢忽而靠在杨氏肩头叹气,她还是不死心:“额娘,我必须入宫吗?可有什么万全的法子必定落选吗?” 杨氏瞬间一惊,将她拉起来警告道:“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若是你在宫中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咱们家可就完了!” 宁欢抱着她笑,只是应她:“知道的知道的,我就是问问。” 杨氏这才安心些。 她细细看着宁欢娇艳明媚的面容,手指轻抚她的鬓角轻叹道:“你这般的脾性,额娘又如何舍得让你入宫……” 她的小女儿这么个活泼爱闹的性子,若非无法她又如何舍得将她送进那规矩繁琐森严的皇宫。 第11章 杨氏抱住女儿,眼眶有些湿润:“你看郑家那个女儿,虽说郑家对外说是落选出宫,但咱们这些街坊邻里的有谁不知道她的底细呢,终究是坏了名声,她日后的婚嫁可难着呢! “额娘也希望你能落选,可若是入选了,额娘也不求你大富大贵荣荫一族,只望你能在宫中平安一生便好。” 宁欢抱着杨氏安慰:“会的,会的,额娘你放心。” 又是好一阵安慰才将杨氏劝住了。 杨氏捏着手帕轻轻点了点眼角,又笑道:“宁儿也别怕,你姐姐不是也在宫中吗,听说她在纯妃主子那儿颇得娘娘赏识,额娘会尽量打点打点让她日后帮衬你些。” 宁欢面上的笑淡了些:“您说的是魏燕锦吗?” 杨氏轻打了她一下:“什么魏燕锦,那是你姐姐。” 宁欢轻笑一声:“他们家向来眼高于顶,话里话外都是咱家比不上他家,一向瞧不起咱们,这不知道隔了多远的亲戚,算哪门子的姐姐。” 她初到此地时,玉棠和玉琼为她大致回忆过往。 魏家有一门亲戚,大约是上上上一辈有些亲缘关系,多年下来也远了。那个魏家混得不错,位至包衣参领,相当于魏爹上司的顶头上司。是以那家人看着虽和自家热络,实则隐隐高傲。 儿随父母,那家也有个女儿叫魏燕锦,与原来的魏宁欢不大亲善。 这原本只是玉棠和玉琼说的,她未见到此人前并不大放在心上。 直至有一次两家人照例联络感情,她见到了魏燕锦。 玉棠和玉琼还说得足够隐晦了,哪儿是不大亲善,若是原身还在估计两句话就能吵起来。那魏燕锦高傲得不行,仿佛入宫就能做贵妃似的,对着宁欢话里话外都是炫耀和不屑。 燕子高飞,前程似锦,这是魏燕锦炫耀她名字时说的。 宁欢心想,这人和她阿玛还都挺自信。 魏燕锦去年和郑妙颜一起参加的引见,留用了。 杨氏横她一眼:“这叫什么话!” 她也知道女儿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叹道:“但她家终究和咱家有血缘关系,血浓于水啊宁儿,入了宫便只有你和燕锦才是真正有血缘的姐妹,你们俩都不互相照应着,难道还指望旁人吗?” 宁欢知道她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便顺从道:“知道了,额娘。” 至于入宫以后,她额娘也不会知道她和魏燕锦到底如何。 杨氏这才放下心,她又与宁欢嘱咐了几句才离去。 送走杨氏后,宁欢倚在门边看着她隐没在夜色中的身影,轻轻叹气。 既然逃避选秀无望,为了魏家这一大家子,她还是争气些。 其实她早已做好了入宫做宫女,甚至……成为皇帝后宫三千中一个的准备,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支持我的小天使啦,爱你们o(*≧▽≦)o 第7章 选秀 在第一缕春风拂过,娇嫩的桃花从枝头探出吐露新蕊时,乾隆六年的三月如期而至。 选秀,开始了。 今年是皇上登基以后第一次大选,凡是在年龄范围之内的各家贵女都参加了选秀,又是外八旗与内三旗一同参选,故而办得极为盛大,赶路进京的马车自开年以来就没断过。 宁欢如玉棠所盼,顺利通过初选、复选,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一关,殿选。 她入宫这日,天空湛蓝湛蓝的,万里无云,如同碧玉一般澄澈,不染纤尘,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秀女们的马车从神武门进,马车队伍绵延曲折,似乎怎么也望不见尽头。 听着进了紫禁城,宁欢不由地撩开帘子看向外面。抬眸望去,目光所及已是一片红墙金瓦,巍峨宫殿,一派皇家的荣华与威严。 她看着这真实而富有鲜活气息的紫禁城,不自觉眯了眯眼。 果然有人味儿的皇宫就是不一样,上一世她也去过紫禁城,不过那时已经叫故宫了。 空了多年的故宫,红墙金瓦皆已褪色,那一座座曾经巍峨矗立象征无上皇权与荣华的宫殿不知掉了多少漆,落了多少灰。 她悠悠看了几眼,放下帘子。 不多时,秀女们都下了马车,到御花园一角等候。 一时间御花园里尽是容姿俏丽的女孩,年轻鲜妍的她们似乎将御花园刚刚绽放的花儿们都比了下去。 她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闲聊,人声鼎沸。 宁欢瞧见一处人少清静的地方,正要过去,却看见走在她前面的秀女脚一崴就要摔下。 宁欢忙上前扶住她。 那秀女连连朝她道谢:“多谢姑娘相助。” 说罢她抬眼看向宁欢,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好生漂亮的女子,日后还不知会长成何等倾城的模样。 宁欢也看她,见她身着秀女统一花色的水绿旗装,青丝乌黑,脸上略施粉黛,柳叶眉纤细清秀,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美而不娇,清而不淡,容颜清丽秀美,就似诗中所描写的江南女子一般婉约柔弱。 看着她柔美清丽的容颜,宁欢心下赞叹,入宫选秀的果然都是美人儿。 她面上却不显,只笑道:“无事,可是姑娘穿不惯这旗鞋?” 秀女有些羞赧地轻轻点头。 宁欢心下了然,旗鞋足有三四寸高,确实不大容易把握平衡。 第12章 她指了指看中的那块地儿,邀请道:“离正式殿选还有些时候,不如咱们去那儿坐坐?” 秀女含笑应了她:“好。” 两人坐下,宁欢便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秀女温婉一笑:“我姓陆,名柔惠。” “柔惠……” 宁欢念了一遍,又看了看她衣襟上吊着的牌子,顺口说道:“可是出自《诗经·大雅》‘申伯之德,柔惠且直’的柔惠?” 说罢,宁欢下意识抿唇。 柔惠却是惊喜异常:“姑娘竟熟读《诗经》?” 大清毕竟是满人治天下,对汉家经典多有排斥,少有人能熟读《诗经》《楚辞》这些汉家书籍,有的满人甚至自持身份,连汉字都不屑于认。 宁欢不想理会方才的心思,只笑道:“我虽是旗人,但也是个汉姓旗人,我又喜欢汉家经典,故而也熟读过一些。” 柔惠忙握了她的手,倒是颇为高兴:“那我倒是找到伴了。” 她又看了看宁欢衣襟上吊着的牌子:“宁欢……” “你若不嫌弃,我便叫你宁欢了。” 宁欢从善如流:“那我便叫你柔惠。” 她又略略思索:“不知柔惠芳龄?” 柔惠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年已十七了。” 宁欢并无什么想法,依然莞尔笑道:“我今年十五,看来得叫你一声柔惠姐姐了。” 柔惠微微颔首,柔婉笑道:“好,宁欢妹妹。” 宁欢看着她婉约娇柔的面容,忽而又笑问她:“姐姐可是江南女子?” 柔惠惊异地看着她:“妹妹可真是心思通透,竟什么都能看出来。” 宁欢拉着柔惠的手又是一阵夸赞:“姐姐生得如此柔美,又自带一股书卷气,妹妹想不知道都难。” 柔惠掩唇笑得开怀。 二人又聊了一会,宁欢才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衣袖,面色有些懊恼。 早知道就该听玉棠的不带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柔惠素来灵慧,她注意到了宁欢的神色,有些迟疑道:“宁欢妹妹怎么了?” 宁欢讪讪一笑:“我带了些蜜饯,现下却不是很想吃了。” 她听说秀女进宫,多半要折腾上大半天,怕饿得难受便让玉琼备了几块蜜饯偷偷藏在袖中。 但她入宫后一番感慨,哪儿还记得饿。 宁欢看着柔惠,有些不好意思道:“柔惠姐姐,不若你也用些吧。” 柔惠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她其实也是饿着肚子入宫的。 宁欢又道:“好姐姐,就当是帮我怎么样?若是不将它解决了,一会儿我在御前一紧张将蜜饯抖出来可怎么办?” 柔惠想想那个场景,忍不住笑了,她便不再推辞,拿过蜜饯与宁欢一同吃起来。 又走过来一个女子。 白玉似的杏仁脸,清凌凌的眼眸,臻首娥眉,她生得秀美灵动,又有几分满洲格格珠圆玉润的模样。 看着年纪虽小,眉眼间却老成持重,自有一股端庄凝然的气韵,一看便知是大家族所教养出的女子。 她似乎是不大愿意同其他秀女交谈,独自来了这一小片儿。 柔惠和宁欢都看向她,她也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宁欢身上多停顿了一会儿,待看到俩人手中蜜饯时,又顿了顿才矜持地撇过了眼。 宁欢忍不住在心里笑。 柔惠和宁欢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宁欢对美人儿总会多上几分心思,她隐隐注意着旁边的女子。 她的面色看着有些苍白,还动作隐蔽地时不时按着胃。 到底年纪小,举止再端庄老成内里也还是个孩子。 她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将蜜饯递与她,笑得温柔:“姑娘可是头晕?用一些蜜饯吧,吃些甜的这症状便会缓解许多。” 这姑娘看着多半是低血糖了。 女子蓦地抬头看她,她轻声道:“我是有些头晕……” 但她看着宁欢手中看着就很甜蜜的蜜饯,微微咬唇有些犹豫。 宁欢笑着劝慰她:“还是用一些吧,一会儿若是御前失仪就不好了。” 入宫选秀是大事,秀女们都怕吃了喝了到时候在御前出丑,所以都宁肯饿着肚子,柔惠和这个女子都是这样,也就宁欢心大还带了些小吃食。 女子似乎也找到个理由,接过宁欢手中的蜜饯。 她面色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守着礼起身向宁欢道谢:“多谢姑娘。” “无事。”宁欢温婉一笑。 她又看了一眼宁欢的牌子:“魏宁欢……” “你是汉姓?” 宁欢点头。 那女子又看了她一眼,也颔首,没再说什么。 宁欢看着她牌子上写着“叶赫那拉·徽月”。 果然是个正儿八经的满洲格格。 * 一众秀女在御花园等了小半日,有内务府的太监来让秀女排好次序。 这便意味着即将觐见皇上皇后。 虽然是外八旗与内三旗一同选秀,但毕竟身份有差距,内三旗的女子们要先等外八旗选完了才轮到。 柔惠是汉军旗秀女,在宁欢前头觐见。 她走之前回头看了宁欢一眼,宁欢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柔惠抿唇回以一笑,心中的紧张似乎也冲淡许多。 又等了些时候,便轮到内三旗。 秀女们被分成五、六人一排,一排一排地入内觐见皇上皇后。 第13章 宁欢被分在第七排,第三名。 她低垂着眉眼,随着同排的秀女们缓步走入延晖阁。 敬事房的太监高声唱喏:“第七排秀女恭请皇上皇后阅看,第一名秀女……” 阅看之时只站不跪,便是到了皇上和皇后跟前也不必行礼请安,皇上皇后看完自会有旨意。 宁欢一直垂着眸,前两人都被撂牌子,她只盼着自己也能被撂牌子。 “正黄旗内管领清泰之女魏氏宁欢,留牌子!” 宁欢心中叹息,她竟还有心思一边想大昭寺的佛祖果真不灵验,一边跪下行礼:“奴才多谢皇上皇后隆恩!” “起来吧。” 嗯? 她恍惚听见一道略显熟悉的嗓音,声音温润而清越。 她犹豫着,起身时悄然用余光瞧了眼,这一眼却让她懵了。 她已顾不得失不失仪,又飞快地瞟了一眼那人身旁的皇后。 果然是那熟悉的二人。 而皇后发现了宁欢在看她,抬眸看着她,笑意温柔。 宁欢下意识地抿唇微笑,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正正与他对视上。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呢。 宁欢忙低下头去。 最终这一排只有她被留牌子。 * 待宁欢走出延晖阁,不自觉地抬头望天。 天倒是依旧湛蓝,晴空万里,但她的心却没这么晴朗。 原来罗老爷的罗是爱新觉罗的罗,富察姐姐的富察是富察皇后的富察。 而她…… 学了多日的规矩,如今的她对清朝的规矩也算了解。 皇帝若是为皇后或是顶顶宠爱看重的宠妃娘家抬旗,会直接抬入镶黄旗满洲,成为皇室眷族。若是汉姓,姓氏后面就会加上一个“佳”字以示区分与荣耀。 或许孝仪皇后姓魏佳氏并非是她本姓魏佳,而是因为后来抬了旗。 但宁欢依然不确定自己会否成为历史上的那位孝仪皇后。 皇后啊,她可真是不敢想,不敢相信。 她竟还有心思胡乱想着,说不定孝仪皇后会是她那一心盼着“高飞”的堂姐魏燕锦呢。 宁欢这般想着竟笑出了声。 亏她之前还想着抱令贵妃的大腿,原来要抱的不是令贵妃的大腿而是皇上的大腿。 如圭如圭,她恍然——圭者,瑞玉也,上圜下方,以封诸侯。圭是古代帝王举行典礼时拿的一种玉器,诸侯朝见天子亦是执圭。圭,便是象征帝王之意。 呵,如圭如璋,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宁欢也在努力假装温柔呢。 没想到熬了个夜改得还挺快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进步orz 求收藏求评论~ 第8章 争执 选秀终于结束,留下的人自然欢喜万分,留不下的人出宫后便等着各自婚嫁。 夜幕降临,留下牌子的秀女将在宫中住下,等着最后的复看。 秀女们能在院子中活动一二,只要不出小院就行。 宁欢还是闲不住,她一静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干脆出了屋子。 恰巧,她一出来便眼尖地看到了柔惠,柔惠也看见了宁欢。 宁欢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虽都是秀女但毕竟身份有别,外八旗秀女入选后必定会成为后妃,内三旗入选便是当宫女儿的。故而,内外旗的秀女虽住在一个院子里却也隔着些距离。 是以柔惠看到宁欢霎时高兴起来,她忙走到宁欢跟前握住了她的手:“宁欢妹妹!” 她孤身一人入宫难免惶惶不安,这时能见到一个熟悉的人那颗惴惴的心瞬间安定许多。 “我就知道妹妹必定能入选。” 宁欢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回握住她的手,无奈道:“柔惠姐姐,咱们能再遇可是高兴的事儿,莫要哭了,妹妹看着可心疼呢。” 柔惠捏着丝帕轻轻拭了拭眼角,也笑了:“妹妹说的是,这是高兴的事。” “还未恭喜姐姐。”,宁欢状似神秘地笑,在她耳边悄声道:“姐姐日后必能平步青云扶摇而上。” 柔惠却笑着摇摇头:“妹妹说笑了,最后的复看还未开始,我能不能留下还是未知数。” “不过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谢过妹妹的祝福。”,她看着宁欢笑意温婉而真诚:“也愿妹妹今后万事顺意,万事顺遂。” 比起所谓的大富大贵荣华一生,宁欢更希望未来能向着她期许的方向发展,是以柔惠的祝福非常合她心意。 “姐姐真好。”,她挽住柔惠:“我相信姐姐这样美丽善良的人必定不会落选,姐姐且安心。” “好大的口气,不知这是哪家格格竟已提前得知复看的结果了。” 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旁边走出一个生得俏丽伶俐的秀女看着二人轻蔑地嘲讽道。 她走过来看见柔惠,轻扯嘴角:“我还当是哪家格格,原来是你这个汉女,你这卑贱的汉军旗还没入选呢竟也做起了荣华富贵的美梦,真是好大的脸。” 柔惠自小接受汉家的闺秀教育又素来温婉,乍然面对这样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面色霎时白了。 宁欢握了握柔惠的手,抬眸看向来人,浅浅一笑:“格格慎言,选秀既有汉军旗参选就代表皇上对满蒙汉三旗是一视同仁的,况且皇上向来提倡满汉蒙一家,甚至要求满人蒙人学习汉家经典,格格这话是在质疑皇上的意思吗?” 第14章 他他拉氏被宁欢眸中的凉意一惊,听见她的话更是面露讪讪之色。 待她看清宁欢的脸后,面上涌现出嫉妒之色:“好生伶俐的嘴皮子,你是哪家的女儿?” “无名小卒,就不劳格格记挂了。” 他他拉氏仔细看了看宁欢,眼眸微眯:“我似乎从未在外八旗秀女中见过你,难不成你是内三旗的?” 外八旗入选的秀女没多少,宁欢这样好的容貌她不可能没印象。 宁欢笑意未变,只道:“格格聪慧。” 他他拉氏闻言站直了身子,不屑地冷哼:“原来是低贱的包衣,你是哪儿来的胆子敢顶撞本格格!” 宁欢看着她轻笑一声:“如今复看还未开始,格格与我同是秀女,何来顶撞之说。” “你!”他他拉氏语塞。 虽然大家都知道此秀女与彼秀女不同,但她说得不错,她们都是秀女,在晋封前身份自然也相差无几。 但选秀多年至今,哪个内三旗秀女在外八旗秀女面前不是自觉低微一等。 毕竟内三旗秀女是做宫女的,谁也不想得罪未来可能会成为主子的外八旗秀女,从未有人像她这般敢真钻这身份的空子。 宁欢却有些意兴阑珊,看吧,宫斗果然来了,这或许就是新手村的试炼? “秀女最忌讳的便是言行无状、口舌之争,格格若是不想引来嬷嬷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有这时间不如多记几遍宫规,对格格也有好处。”,宁欢好心劝道。 见讨不着好,他他拉氏冷哼一声,就准备离去。 她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回过头来看向宁欢,眼中流露出恶意:“你最好祈祷你落选,否则……你就等着吧!” 她不怀好意地一笑,转身走了。 宁欢看着她远去,面露微笑,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柔惠却是担忧地握紧了宁欢的手,又是感动又是自责:“妹妹何苦为了我得罪她,我不过是被她说几句罢了,不碍事的。她是他他拉氏的格格,多半会入宫,她日后若是真的为难妹妹可怎么办?” 宁欢安慰她:“姐姐不必担心,就算我留用了也未必会被分到她所在的宫中,皇宫这么大我下次遇见她指不定是什么时候。” “倒是姐姐……”,宁欢无奈地看着她:“姐姐未免太过柔善,她说话那般难听姐姐怎么还任由她说呢。” 柔惠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她自幼接受《女训》《女戒》的教育,又是个温婉柔软的性子,哪里会去争辩去反击,在她过往的经历中,这样的举动叫做“逾矩”。 但,她还是很喜欢宁欢的性子。 宁欢又想起这是哪里,想起柔惠这样的女子接受的是怎样的教育,她只能道:“我知道姐姐温婉,但是姐姐,日后若是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也不能任她胡作非为,总要让人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负的。” 柔惠犹疑,宁欢便看着她温柔笑道:“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想保护的人啊。” “……”,柔惠沉默片刻。 她又看向宁欢:“我知道了,谢谢妹妹。” 她的神色柔软却坚定:“妹妹你放心,若是他他拉格格日后找你麻烦,我拼尽全力也会护住你!” 宁欢蓦地笑了:“柔惠姐姐且安心,我不过是与她争辩几句,姐姐不必太过紧张。” 说话间,宁欢又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柔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面色柔和:“徽月格格也入选了。” 叶赫那拉氏也看到了她们,宁欢朝着她一笑,无言道:“徽月格格安好。” 叶赫那拉氏看懂了宁欢在说什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第一次遇见宁欢这样的女子,也撑不起冷脸,不自在地扯出一抹笑回应宁欢。 * 夜色渐浓,宁欢却难以入眠。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他竟是如此身份。 呵。 虽说得知逃避选秀无望后她便做好了当宫女甚至是成为皇帝后宫三千中一员的准备,可当那个人变成了他,她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宁欢翻了个身,她又想到了柔惠和那位叶赫那拉格格。 柔惠温婉,看着就是个心肠柔软善良的人,叶赫那拉格格也就是个孩子,若大家单纯地相识一场,倒也不错。 可是,她们都是入选的秀女,日后都将成为皇上的女人,甚至,甚至那个看着就很嚣张跋扈的他他拉氏可能也会成为他的女人。 想到这儿,宁欢心下就恼得慌。 这个骗子。 * 养心殿 大骗子此刻打了个喷嚏。 皇后看他这般连忙问道:“皇上可是着凉了?可要传太医来看看?” 皇帝摆摆手:“无事,指不定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在背后说朕坏话呢。” 皇后闻言莞尔笑了。 她想到什么似的,笑道:“臣妾今日瞧着,宁欢那孩子似乎长大不少,又漂亮了些。” 皇帝回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 他似漫不经心道:“提那个小没良心的作甚。” 皇后想到宁欢当时的反应只觉得好笑,她调侃皇帝道:“说不定就是这小丫头在后边儿说皇上坏话呢。” 皇帝也笑了,他颇为赞同道:“嗯,这确像她的作风。” 第15章 他看着手中的折子,微微蹙眉:“这陆士隆之女是怎么回事儿?” 皇后连忙解释:“臣妾本想将陆氏封作答应,赐居贵妃位下,谁知怡嫔妹妹特意来找了臣妾,说想要陆氏与她同住一宫,怡嫔言辞恳切,臣妾便想着还是皇上来定夺的好。” 怡嫔近些年在皇上面前也是颇为得脸的。 皇帝眉稍轻扬:“好端端的她怎么向你求了陆氏?” 皇后抿唇道:“其实一开始怡嫔妹妹向臣妾求的是宁欢,臣妾驳了她,她又求了陆氏。” 皇帝闻言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去年怡嫔逐了个官女子出宫的事儿他是知道的,想必今年又想故技重施了。 陆氏为答应,虽然不能逐出宫了,但住在一宫,她又是主位,暗地里磋磨磋磨还是可以的。也亏得皇后心善,特意留给他处理。 他面上依旧疏朗温润地笑着,眸色却冷下来:“皇后是六宫之主,你定夺的事儿想必心中自有考量,哪有嫔御左右的道理,陆氏依着你的意思赐居钟粹宫便是。” 钟粹宫便是贵妃高思姌的住所。 皇后哪有反对的,连忙应是。 说话间,她忍不住咳嗽一声。 皇帝关切地看着她:“可是这几日累着了?” 皇后抿唇一笑:“谢皇上关心,不过是些小毛病。” 皇帝便执了皇后的手,轻叹一声:“你将将出月子,生永琮时又伤了身子,本就该好生歇着,这几日也是辛苦你了。” 皇后便温婉笑道:“臣妾是皇后,这是臣妾的职责,况且臣妾出月子便觉身子好了许多,自当担起责任为皇上分忧。” 皇帝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后宫有皇后,朕很安心。” 皇后低眉莞尔:“皇上谬赞。” 皇帝又道:“但皇后也要顾好自个儿的身子,永琮自有嬷嬷们照顾着。” 提起皇儿,皇后面上的笑意更真切几分,她含笑道:“是。” 皇帝草草扫完了折子:“这新晋的秀女便依着皇后的意思办吧。只是……” 他顿了顿,眸中又带上了笑:“有件事怕是需要皇后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清架空!清架空!清架空!重要的事说三遍!我就是辣个篡改历史的人,时间线已经被我改得乱七八糟,私设如山,就不要考据啦~ 第9章 相见 宁欢、柔惠和徽月都顺利通过复看,而那位他他拉格格也留下了。 秀女复看之后,外八旗秀女有的会直接被赐予封号品级,有的则会先成为高位娘娘宫中的学规矩女子,等待来日晋封。而像宁欢这样的内三旗秀女,只能被封作官女子。 通过复看的秀女们已在空地上站好,等着敬事房和内务府的公公们宣布她们的去向。 宁欢成了皇后宫里的官女子,柔惠被封为答应,徽月被封为贵人,封号为舒,他他拉氏被封为常在,封号为秀。 待太监们宣布完所有秀女的去向后,众人便三三两两地回屋收拾东西。 柔惠找到了宁欢,她握着宁欢的手,欲言又止:“宁欢妹妹……” 宁欢朝着柔惠眨眨眼,笑道:“姐姐如今是答应小主了,日后可要罩着妹妹才是。” 柔惠看她这模样,倒是冲淡了些心中的怅然,她郑重道:“好,有姐姐在一日,必定会好好护着妹妹!” 宁欢笑盈盈地看着她。 徽月已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她站在不远处思索片刻,终是走到两人面前。 她拿了一块玉佩给宁欢,轻声道:“这便当是还魏姑娘的点心罢,姑娘日后若有困难,来景仁宫找我便是。” 说罢她朝着宁欢和柔惠微微颔首,莲步轻移,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走了出去。 宁欢微微弯唇,她如今是舒贵人小主,本可不必待她们如此客气,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可见这位叶赫那拉格格的教养和性子。 * 待送走了柔惠,宁欢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刚收拾好,便有一个小太监在门外向她行礼:“给魏姑娘请安,奴才带您去安置。” 因着官女子和学规矩女子的不同,官女子是宫女,便称为姑娘,学规矩女子算半个主子,称为某女子。 宁欢随着那小太监走在长街上,她看着那满眼的红墙砖瓦,不自觉地走神。 待她随小太监踏进一处大门时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困惑:“敢问公公,这儿可是长春宫?” 那小太监一激灵,苦笑道:“魏姑娘,奴才可担不起您这一声公公。” 宁欢笑了笑,便再问:“这是长春宫?” 那小太监嘿嘿一笑,只说“您进去便知道了。” 宁欢随着他踏进一间房门,刚想问话,那小太监便一溜烟跑了,还带上了房门。 宁欢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先打量了一番这个即将住下的屋子,看着怎么富丽堂皇的。 忽而,她看见屋里还站着个人,转身就想跑。 那人似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出,长腿一跨,将她拦腰抱住:“到了我的地界儿还想跑?” 宁欢下意识就想从他怀里挣脱,奈何他抱得紧挣扎不得。 她想起她心中不知从何理起的复杂,恼怒得不行:“你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就要跑了。”他堂堂皇帝竟还耍起了无赖。 第16章 宁欢暗暗咬牙。 而后,她倒稍稍冷静了些:“您就这么喜欢强迫别人吗?” 皇帝霎时有些无措,他松开她:“是我不好。” 他竟还解释道:“没有别人,只有你。” 宁欢气笑了,他看起来还挺自豪。 “您怎么总是这样。”,她看着他,有些恼又有些莫名的委屈。 皇帝无措地看着她:“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没有强迫我吗?”,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人,她话还没说几句,眼泪就跟着不受控制地落下了。 皇帝见她蓦地掉起了金豆子,心神大乱,也顾不得解释,忙柔声哄她:“可是我弄疼你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笨拙又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心疼得不行。 宁欢拍掉他的手,只觉又丢脸又委屈,自己胡乱地将眼泪擦掉。 她喃喃:“你真讨厌,怎么能这样骗我呢?” 她想到他一来就抱着她不让她走就更生气了:“你可真够混……” 她恍然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又不敢再骂,心里更加憋屈,那泪珠再度摇摇欲坠。 皇帝对她的纵容度向来极高,又多日未曾见她了,哪儿见得她这委屈得不行的小模样。 他忙温声哄着她,还将她不敢说的话补全:“好,我混蛋,别哭了好不好,乖,你想怎么骂便怎么骂,别哭了。” 宁欢只觉自己丢脸。 她努力平复心情,听见他的话有些满意地想弯起唇角,想想觉得不大对,又换作一脸无动于衷。 可怜她脸上还挂着泪,一双眼睛通红,她这自以为的面无表情状在皇帝看来简直又可怜又可爱。 皇帝见她不再掉眼泪总算松了口气,再看见她这小模样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再恼了她。 他动作温柔地轻轻抚着她替她顺气,轻叹一声,半解释半哄道:“我当初哪儿敢暴露身份,你那么小,那么娇,又不愿入宫,我若说了你必定会被吓到,若将你吓跑了我上哪儿去找我的娇娇儿?” 宁欢一边抽噎着,一边听他说话,竟觉着他说得颇有道理,若得知真相她必定是这般反应。 但此刻她不想讲道理,她别过头去:“无论如何,这多是你的错。” 也只有知道自己被偏爱被纵容的人才敢这般肆无忌惮,但她似乎还未察觉到这一点。 皇帝失笑,又搂紧了她,果真纵容道:“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宁欢却不让他抱,她扭着从他怀里下来,打量了下这间屋子。 她心下疑惑又不想问他,便时不时瞥他一眼示意他自己解释。 皇帝扶着额头笑:“这儿不是长春宫,是我的养心殿,日后你便住这儿了。” 宁欢被他的话惊住了,她看着他:“您是认真的吗?” “金口玉言,绝不作假。” 宁欢失语片刻,她难得守起了规矩,蹲礼道:“奴才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官女子,住这儿绝不合规矩。” 别说官女子住这儿不合规矩,就是嫔妃住这儿都不合规矩,也只有皇帝的正妻中宫皇后和二妻皇贵妃住在养心殿才不算坏了规矩。 她也深知皇帝待她的不同,但……她还是不敢,她还是有许多自己都难以理清的顾虑。 皇帝看着她安抚地笑道:“朕就是紫禁城的规矩,有朕在,你怕什么。” 宁欢自是不肯:“奴才不过是一介官女子,却得皇上如此偏爱,实在惶恐,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却觉得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爱极了,便逗她道:“方才骂我混蛋的气势哪儿去了?这会儿又这般重规矩?” 宁欢咬咬牙,忍住想和他争辩的冲动:“我在和您说正事。” “若是后宫知道奴才住了养心殿,奴才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奴才实在惶恐。” 皇帝将她拉起来,眸中蕴着温柔的笑意。 这小丫头是看了些什么话本儿,竟也会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你且放心,我已吩咐下去,除了皇后和李玉几个,不会再有人知道你住在养心殿。” 他是皇帝,是这座紫禁城的主人,更是天下的主人。只要他想,紫禁城的所有动静都会掌握在他手中,后宫权柄顷刻便能回到他手中,不过是护住一个她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况且……” 皇帝狡黠笑道:“养心殿没有宫女,李玉他们做事总归没有女子细致,我便向皇后借了你这个官女子过来,你暂时是养心殿的宫女,住在养心殿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吗?” 李玉几人表示这锅他们不背,皇帝跟前伺候的哪个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皇上不想在养心殿放宫女,他们几个太监只能又当太监又当宫女,做起事来可比其他宫的大宫女还细致麻利。 宁欢却是不知道这些,她一时语塞:“我……” 她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如此快,再想到皇后她的心就更乱了:“皇后娘娘……” 皇帝一本正经道:“对,我已和皇后说好了,我是皇帝,岂能朝令夕改,看来只能委屈你在养心殿住下了。” 宁欢忍不住咬牙,这人惯会为难她。 皇帝看着她,神色郑重而认真:“宁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我必定会护你周全。” 他话音一转,隐隐又有些笑意:“不过,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儿的好,这后宫并非话本儿中写的那般不堪,你日后便知道了。” 第17章 宁欢有些恼羞成怒地看着他,这人可真是…… 就他知道的多! 不过话已至此,宁欢还能说什么,只能再度蹲身谢恩:“奴才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皇帝看着她,好心情地弯起唇角。 他再度将她拉起来:“不必自称奴才,你从来都不是谁的奴才,哪怕是在这儿,我也只是你的如圭。” 宁欢看着他,一时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求收藏求评论~ 第10章 日常 宁欢满怀心事地在养心殿东稍间住下。 她睡得不大安稳,第二日清晨自己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恍惚间似是看见了玉棠。 还在家中么,那便接着睡吧。 她猛地坐起来,看见玉棠真的在床前,困意一扫而空。 “玉棠?” 只有早年就入潜邸的福晋使女格格们能带着侍女入王府,而后又将侍女带入宫。入宫选秀的秀女并没有资格带着侍女入宫。 玉棠笑着扶起宁欢,在她身后放了一个迎枕:“皇上让奴婢参加了内务府宫女的采选,奴婢便入宫了,方便伺候小姐。” “不过小姐,玉琼暂且不能入宫,皇上还说暂时委屈小姐了呢。” 宁欢不愿去想她话中的意思。 她只看着玉棠笑道:“你能在这儿便已是最大的惊喜。” 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玉棠,是不是还早?我还没睡好……” 玉棠看着她无奈道:“小姐,不早了。这儿是紫禁城,哪儿还能像小姐从前在家里那般自由散漫?您又是皇上的御前宫女,早该起了。” 听着御前宫女几字,宁欢的睡意又去了大半,她忍不住发起起床气:“他好福气啊。” 哪怕经历多次了,玉棠还是被她的大逆不道吓得不清,忙捂了她的嘴:“我的小祖宗,您可小心点儿说话,这可是在宫里!” 就算皇上是那位公子,小姐也不能如此口无遮拦。 此时的她当然不知道皇帝有多纵容她家小姐,连她不敢骂的话皇帝为了哄她都能自己补全了骂自己。 宁欢压下起床气,任玉棠为她梳妆。 作为官女子,她也不能梳复杂华美的旗头,只能绾个简单的小旗头,然后将剩余的头发结成一根长长的大辫子放在脑后,衣着也很是素淡,比不得选秀那日的水绿宫装。 不过顾着皇帝对这位小主子的看重,李玉特意吩咐下面特制了几套柔软舒适的宫女服。 玉棠在梳妆期间为宁欢大致讲了讲她作为御前侍女该做的事儿。 * 用了膳,宁欢便奉着茶水去了养心殿西暖阁,此时皇帝正在批阅奏疏。 宁欢一路走过去,碰到的果然都是熟人。当时想呵斥她的那个随从是养心殿大太监李玉,那位爷出宫常常带着的另一个随从是李玉的徒弟圆盛,昨日领她到养心殿的是李玉的另一个徒弟,圆团。 李玉看着宁欢婷婷袅袅地端着茶水过来,眯眼笑着给她行礼:“给小主子请安!您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呢。” 宁欢含笑还了他礼便走了进去,其间李玉竟还连连避开说“使不得”。 她进去看见皇帝正专心批阅奏疏,神色正经而端肃,颇有些帝王威势。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一时间还有些发憷。 也就这样的时候她能记得他是皇帝而不是她遇见的那个公子。 “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听着她的声音,原本庄肃的脸上带上了笑意。 在她面前,他希望自己永远是如圭。 他随手接过茶水,又将她扶起,温言笑道:“昨日说了,你不是奴才,日后到养心殿也不必行礼。” 宁欢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 见着真真像个生杀予夺的帝王的他,她还有些不大敢。 皇帝见她这模样,故作沉思。 片刻,才笑道:“好啊,你要称奴才也行。” 他眼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凑到宁欢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宁欢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惊得瞪大了眼。 她才不管他是不是帝王,恼得不行:“你!” 这没脸没皮的,竟然说她是他的小奴儿,真是……真是好生不要脸! 皇帝见她恼了便不再逗她,只牵了她到桌案旁。 宁欢甩开他的手。 他也不恼,端着茶杯轻呷一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今日的茶似乎比往日更清香些。” 宁欢面露微笑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眸去不再搭理他了。 这种人搭理了便会得寸进尺,就该晾着。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生动的小模样,忍不住翘起唇角。 宁欢想到正事儿,便轻咳一声道:“多谢您的恩典,能将玉棠接入宫中。” 皇帝含笑看着她:“那你要如何谢我?” 宁欢不为所动,面露微笑一本正经道:“这不是谢过了吗?” 皇帝轻嗤一声:“没良心的小丫头。” “研墨。” “……” 作为一个还在拿着《诗经》认字的人,这件事还真算得上难为她。 但想着皇帝方才的话,她又怕自己不研这墨会被他得寸进尺。 她在心里默默轻叹一声。 第18章 皇帝专心批阅奏折,等他再蘸朱墨时,看到小姑娘一双沾满朱墨的手,简直哭笑不得。 “是你研墨呢还是墨研你呢?” 宁欢轻吸一口气,又面露微笑:“您请。” 皇帝一下便笑了。 这阴阳怪气的小模样,真是可爱。 李玉带着圆盛圆团站在门边,听着宁欢这阴阳怪气以下犯上的嘲讽心里直呼厉害。 偏偏皇上还毫无反应,甚至还在笑! 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哪怕是李玉和圆盛这样见过二人如何相处的都觉得惊诧,更别提第一次瞧新鲜的圆团。 再如何惊呆,三人都压在心里,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养心殿日后的“上”还指不定是谁呢,三人这一瞬的腹诽竟异常地同步。 “李玉,打盆水来。” “嗻!”李玉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了,屁颠儿屁颠儿跑得飞快。 李玉打了水来,宁欢慢慢地洗着手。 等她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皇帝便捉了她回到桌案前。 他忍笑道:“来,我教你研墨。” “您还笑?”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教会她后,皇帝便又开始批阅奏折。 皇帝贴心地早早地吩咐李玉在桌案旁给她腾了一片儿地。 宁欢便不客气地坐着陪他批折子。 西暖阁被分成许多间,这一间是皇帝批阅奏折理政之地,平素除了皇帝无人能擅入,谁也不会知晓这庄肃威严的御座旁还会多把椅子。 宁欢安静了一会儿,到底闲不住,她看了皇帝一眼,便转了回来。 想想,没忍住又瞟他一眼。 皇帝扶着额头笑,好笑又无奈:“什么事儿?说。” 宁欢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何时能去拜见皇后娘娘?” 她是长春宫的官女子,如今却住在养心殿,虽说是皇后首肯的,但仍旧难安。 皇帝闻言来了兴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想见你富察姐姐?” 宁欢想起那日在大昭寺的事儿便觉社死。 她横了他一眼,又故作正经。 皇帝也不逗她,轻声哄着:“好好好,去见你富察姐姐。” “正好有些东西要给她送去,便让圆团带你去见你富察姐姐吧。” 宁欢听着他一口一个富察姐姐总觉得他在调笑她,她忍了忍,又横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皇帝含笑不语,纵容地看着她。 * 圆团带着宁欢走去长春宫,宁欢不敢像在养心殿中那般放肆,谨守着规矩低头走路。 待她走到长春宫,发现望春已在长春门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日常开始了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11章 皇后 望春在长春门处等着她,竟还笑着先给她行了礼。 宁欢避开她的礼,又还了一礼。 望春笑了笑,吩咐人将东西带下去才引了宁欢入内。 宁欢心下忐忑,看望春这模样,皇后的态度大致还行? 望春引她进了西暖阁,皇后坐在炕上,她不敢抬头看皇后,低头恭敬地行大礼 “奴才魏氏宁欢恭请皇后主子万福金安!” 只听见皇后温柔含笑的声音:“快起来罢。” 皇后见她一幅恭谨谦卑的模样,有些好笑,她忙叫望春抬了矮凳来让宁欢坐下。 宁欢听着皇后一如往常的温和声音,这才敢抬头看她,只见皇后穿着素色常服坐在炕上,头上半点珠翠也无,只簪了几朵绒花,虽是这般素淡的打扮,但皇后通身气度不减,端的是母仪天下的宽和与大气。 不过,皇后瞧着怎么比先前在大昭寺见到时还要虚弱几分? 皇后执了她的手温柔笑道:“不必如此拘谨,难道入了宫我就变成了吃人的老虎不成?” 宁欢忙陪笑道:“皇后主子宽和善良,自然不是吃人的老虎。”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不是喜欢叫我姐姐吗?左右这是我的长春宫没有外人,你像从前那般叫我富察姐姐便是。” 宁欢哪儿敢,忙站起身低眉恭敬道:“奴才不敢。” 皇后安抚地拉住她的手:“快坐下,不必如此谨慎,我可是一直将你当做妹妹看的。” 宁欢看着皇后,抿唇笑道:“奴才谢皇后娘娘厚爱。” 皇后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不必自称奴才。” 她顿了顿,又莞尔笑道:“如今倒也没什么顾虑了,我本名傅馨,你若不想叫我富察姐姐,叫傅馨姐姐也可以。” 宁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皇后,她哪儿是不想叫啊。 不过,富察·傅馨…… 皇后的名字可真好听,她有这样美好的名字,而不是史书中冷冰冰的一句孝贤皇后富察氏,连名字都不配留下。 宁欢在心里默默想着。 皇后只当她还在意着规矩,柔声宽慰她:“别怕,咱们就私下叫叫,明面上照着规矩来便是。” 她顿了顿,又笑道:“说起来,已经许多年未曾有人这般叫过我了,你这样叫我也欢喜得很。” 宁欢心下一暖。 她没了顾虑,便抬眸看着皇后赞道:“馨者,品德美好高尚也,什么叫人如其名我今日算是知道了,况且……” 第19章 她眉眼弯弯地接着道:“傅馨姐姐不仅是人如其名,更是人美心善。” 皇后被她的直白的夸奖说懵了,她还是第一次被女子这样直白而真诚地夸奖,素来端庄沉稳的她竟被这小姑娘夸得有些害羞。 她嗔怪地看着宁欢,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额角:“这才是我认识的宁欢,这小嘴儿啊就是甜。” 宁欢道:“我这哪儿是嘴甜呀,分明是就事论事。” 皇后又要害臊了,她忙拉着宁欢的手转移话题道:“我还是喜欢你这般活泼叫我姐姐的模样,只望这宫里不会压抑了你这性子。” 宁欢回握住皇后的手,狡黠笑道:“有傅馨姐姐护着,想必宁欢日后也能高枕无忧了。” 皇后被她逗得开怀:“你啊……” 笑得有些急了,皇后竟咳嗽起来。 宁欢忙起身轻抚皇后的后背为她顺气。 宁欢面露担忧之色:“傅馨姐姐这是怎么了,我瞧着您比去年咱们见面时消瘦许多。” 皇后莞尔笑了,面色虽有些苍白却是欣喜的:“生下永琮后便有些小毛病,不碍事。” 宁欢瞪大了眼,她连忙恭贺道:“还未恭喜您喜得麟儿。” 皇后温柔地扶起她:“快起来吧,多谢宁欢。” 宁欢看着皇后,认真道:“您诞下皇子是好事,但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毕竟无论是谁都比不上自己重要,您自个儿好才是最好的。” 皇后一怔,她不由地看向这个女孩子,这稚嫩却美丽的面容满满都是真诚与关切。 皇后一时竟有些眼热,自她生下永琮,无论谁见了她都万般关切这个万众瞩目的嫡皇子如何,哪怕是她的额娘都一再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因为他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嫡子,他更关系着沙济富察氏的未来。 她们当然也关心自己,但从未有人和她说过,你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皇子重要但也没有你自己重要。 皇后极力掩住眼中的神色,她心中一片柔软,面色也愈发温柔:“好,谢谢宁欢。” 长春宫的宫女为皇后和宁欢各上了一盏茶。 宁欢见她的头发尽数挽做旗头没有留辫子便知她是一等宫女。 她谨记着自己官女子的身份,起身朝着上茶的宫女行了半礼。 官女子的地位高于一般宫女,但又比各宫的一等宫女二等宫女低。 那宫女看着宁欢微微一笑,还还了半礼。 皇后向宁欢介绍:“这是我宫中的大宫女照春,她后面还有望春、孟春和仲春,她们四人都是一等宫女,你日后会得见的。” 宁欢笑着颔首。 皇后想起什么似的,揶揄宁欢:“如今想来,你叫我富察姐姐倒也真没叫错。” 宁欢微微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傅馨姐姐,您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皇后见她如此,笑着安抚她:“无论是什么意思,你都是我的妹妹,你且安心便是。” 宁欢抬头看她,神色有些迟疑:“我……” 皇后明白她的担忧,神色温柔地宽慰着她:“我是皇上的皇后,要做的便是帮皇上打理好后宫,想皇上所想为皇上分忧,故而皇上喜欢的我也会喜欢。” “且不说爱屋及乌,我也是真心喜欢宁欢,你不必有这么多忧虑。你可是我的妹妹,在这宫里,不仅皇上会护着你,我也会好好护着你,你且安心。”她看着宁欢,目光柔软。 宁欢看了她一瞬,沉默片刻。 她忽然跪下了:“傅馨姐姐,宁欢恳请您,将宁欢调回长春宫罢。” 皇后先是被她这猛地一跪吓了一跳,又听见她的话。 她有些错愕:“调回长春宫?养心殿不好吗?”她让照春将人扶起来。 宁欢不肯起,俯首道:“宁欢是您宫中的官女子,却待在养心殿,宁欢实在惶恐。” 皇后松了口气,还以为是皇上怎么了这小丫头呢。 皇后让她起来,笑道:“有什么惶恐的,这是皇上首肯的,也是我同意的,你安心待在养心殿便是。” 她只当宁欢担忧其他人知道,又笑着宽慰道:“你且放心,此事除了皇上身边的几人,也就只有我和你照春姑姑她们知道,旁人不会知晓的。” 宁欢抿唇,还是称不敢。 皇后沉吟片刻,眸光一闪,又笑道:“皇上身边没有宫女伺候着,李玉他们做事毕竟不如女子细致,又没有你胆大。” 李公公又背锅了。 说到这,皇后有些忍俊不禁:“我也时常忧心皇上的起居,如今好了,你在皇上身边,便有人敢时时提醒皇上了。李玉他们不敢提的如今倒是可以由你来做,皇上时时因为政务忘记休息忘记用膳,有你在他身边,必能好好提醒着他。” 宁欢讶然地看着皇后,只能说他们不愧是夫妻么,说的话竟都相差无几。 皇后觉着自己说的颇有道理:“总之,有你在皇上身边跟着,我也能更放心些。” 宁欢沉默着,皇后就这么温柔而耐心地看着她,皇后的神色柔和却坚定。 宁欢只能先应下:“宁欢知道了,必定依您所说好好提醒皇上。”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她又展颜道:“宁欢也不必如此忧心,什么时候想来长春宫了让圆团儿引着来便是,我也盼着你能常常来陪我说话。” 她又掩唇一笑:“只盼皇上不要怪罪。” 第20章 宁欢只当没听见她调侃的后半句,笑眯眯道:“傅馨姐姐放心,宁欢可是一向最喜欢您,到时您可别嫌宁欢烦。” “不会不会,我也最喜欢宁欢。”说罢,皇后笑着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鼻尖。 * 待送走了宁欢,皇后隔着窗户看着宁欢娇俏的背影,笑意温柔,似高兴又似怀念。 照春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 她轻声问皇后:“娘娘,您真的不防着宁姑娘吗?皇上对她宠爱得也太过了,这可是万万不合规矩的。” 宁欢住在养心殿的事唯有皇后和几个大宫女知晓,皇帝和皇后将此事护得很严。 皇后回过神来,轻笑着摇摇头:“规矩?皇上便是这天下的规矩,自然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者,宁欢就算再得宠顶了天也就封至贵妃,如今日的贵妃一般,你又何须如此担忧。” 大清建国多年还从未有过包衣或汉女做皇后的先例。依照惯例,包衣汉女出身的女子顶了天也就封至贵妃,若是皇帝再宠爱些,便追封为皇贵妃,甚至在圣祖康熙一朝,汉女有子封妃便是到了头了。 她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早就不会天真又可怜地去渴求皇上的爱,她只想做好一个皇后该做的事,只想他日史书工笔能有寥寥几句称赞她贤德的话便好。 皇后也知道照春在想什么,便叹道:“宁欢比本宫的朝玥大不了几岁,终究还是个孩子罢了。” 朝玥是皇后所出三公主的名字,如今不过十一岁。 照春抿唇,掩下神色应是。 皇后远眺着宁欢离去的地方,喃喃道:“其实我看着宁欢不仅是像看朝玥,我也是真真喜欢宁欢。” “看着她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不,其实不是想到当年的自己,应该是想到她当年最想成为的那种人吧。 因为当年的她根本不是宁欢这般大胆又活泼的性子,她从小便被当做大家宗妇教养,所学的就是要端庄贤淑,要做一个大气温婉的女子,哪里比得了宁欢的活泼恣意。 她清楚地知道,她日复一日恪守规矩的躯体之中,其实也藏着叛逆的灵魂。她一直渴望着能摆脱束缚能活得恣意,所以她真的很羡慕这个女孩子。 真的。 她身上有着后宫女子少有的活泼自由,那是最吸引她的东西,也她最想要的啊。 在她都快忘记曾经的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遇见了这样一个特别的、吸引她的女孩子。 看着她,就仿佛自己那求而不得的梦也圆满实现了一般。 她的性子和所接受教育让她做不出得不到便毁灭的事,那便好好护着她、看着她吧。 就像护着另一个求而不得的“自己”一般。 第12章 彼此 日上三竿,宁欢心虚地端着茶水走到殿中。 皇帝察觉到她进来,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昨晚看话本儿看到什么时辰?” 宁欢轻咳一声,将茶水递过去转移话题:“您快用些茶水罢。” 皇帝摇摇头,端起茶水轻呷一口。 喝了茶,皇帝却也没放过她,他说教道:“说了多少次,熬夜对身子不好,你如今年纪尚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时常熬夜难免会体虚亏空,日后不许时常熬夜。” 宁欢自知理亏,难得顺从地应和道:“知道了。” 皇帝睨了她一眼:“知道了?你自个儿说你连着几日这个时辰才来了?若真是养心殿的宫女,早不知被逐到哪儿去了。” 宁欢听他说教越说越多,也装不住温顺:“那还请您将我逐出去。” 皇帝反而笑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舍得?” 宁欢果然面露不自然之色,她颇有些恼羞成怒地从皇帝手中夺过茶盏:“您快请批折子吧!” 说来惭愧,她倒也不是舍不得皇帝,只是习惯了养心殿舒适安逸的环境,她还真不大愿意再动。 在这儿住了一段时日,她方才察觉到皇帝将她放在养心殿哪儿是嫌李玉他们笨,分明就是…… 罢了,她暂且不想这个。 总之就是她在养心殿根本不用做宫女的活儿,最多为他奉盏茶或是研研墨,甚至李玉他们反过来还要为她做些事儿。 她彻底懒怠下来。 每日悠悠地睡到自然醒,然后来养心殿打卡,奉盏茶,陪着皇帝处理政务。 皇帝虽是满人皇帝,但也极其重视汉学,他自己的汉学造诣甚至超过许多汉人、汉大臣,故而他的书架上也放着不少的汉家书籍。 宁欢整日整日地陪他批阅奏折,闲得无聊了就去翻他的书看,有时还能翻到市井上流传的话本儿。 皇帝知道她喜欢,还特意吩咐人去民间搜集各种话本儿。 但有一点,不许她看那些写后宫纷争的话本儿。 宁欢对此又好气又无奈。 综上下来,她入宫这些日子竟过得比家里还好,习惯了这样舒适的日子,她确实有些懈怠了。 宁欢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这么快就向万恶的封建主义低头了,实在是内心难安但又异常快乐。 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一条衣食无忧又快乐的咸鱼呢。 皇帝日常被她说,一点儿也不恼,低眉看着折子。 他心道还是得让玉棠好好督促督促这小妮子,靠她自觉怕是不容易。 宁欢翻完了手中的话本儿,顺手拿起桌上的金乳酥。 第21章 自多了一个她,从前鲜少见着点心的养心殿便常常为她备着各式各样精致可口的点心,这金乳酥又是她最喜欢的一道点心。 宁欢素来闲不住,她也不打扰皇帝,自己起身继续探索这座象征着至尊皇权的宫殿。 皇帝抬头看她一眼,随她去了。 她细细打量着多宝阁上的一众古玩。 这些传承千年的手艺真是令人惊艳又惊叹。 她小心地从上面取下一个珐琅彩瓷,一面欣赏着,一面默默感慨,不说带回去,便是带出宫怕是都能卖个好价钱罢。 “!”她打住这危险的想法,又将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她忽而看到中间放置有一个做工繁复而精致西洋钟。 “咦……”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精巧美丽的座钟。 原来这个时候就有钟了么。 这西洋钟做得真是精致漂亮,这手工艺真真称得上是登峰造极。 皇帝听见她的声音,习惯性地抬头看她。 见她一直盯着那西洋钟看,便笑着解释道:“这是西洋人用来记录时辰的东西,名唤西洋钟。” 宁欢配合地点头。 皇帝看着她,笑意温柔:“喜欢这个西洋钟吗?” 宁欢轻轻碰了碰座钟的边框,赞道:“做得真漂亮。” 皇帝看着她笑:“嗯。” 宁欢对他这个莫名其妙的“嗯”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玉笑眯眯地走进来传膳:“皇上,小主子,该用膳了。” 皇帝不由睨了宁欢一眼:“你再起晚些罢。” 宁欢抬头望天,不接他的茬。 皇帝摇头失笑。 宁欢无比自然地坐在他身侧,她扫了一眼今日的膳食,文思豆腐、绣球干贝、玉笋蕨菜、清蒸鳜鱼还有糖醋小排,大半都是她爱吃的菜。 她一面高兴一面又忍不住感慨这人的细心。 皇帝为她夹了一筷子鳜鱼:“快吃罢,早膳就没用,现在可得多吃些。” 宁欢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您能不说了吗?” 皇帝哼笑一声:“要我不说,还得你自己注意着。”,说着,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又为她盛了一碗汤。 吃人嘴软,宁欢便不再与他拌嘴。 李玉站在一旁看着皇帝这体贴地忙前忙后的模样,心里哀叹。 皇上啊,您还记得祖宗家法吗。 哪怕这事儿在养心殿快成为常态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惊异。 什么祖宗规矩宫规宫训在这位小祖宗面前怕都是不存在的。 别说皇上亲自为人布膳了,按照规矩,皇帝用膳时都应是独自用膳,别说嫔妃,便是皇后都不可擅自作陪。就算是皇帝允了,后妃们也大多是站在一旁侍膳,连落座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让皇上这般哄着伺候着用膳。 也不知这位小祖宗哪儿来的神通,竟能让皇上这个素来注重规矩的人屡屡为她破例。 * 入夜,繁星点点,月儿弯弯。 一静下来,宁欢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在这静谧的夜里,她又忍不住想起白日的事。 他怎么能这么纵容她呢? 她睡不着,难耐地来回翻身。 玉棠为她守夜,听见她来回地翻身,便轻声问道:“小姐,您睡不着吗?” 宁欢一下坐起身来,她抱着双膝低低地应:“嗯。” 玉棠听见动静便起身燃了蜡烛,拨开帷帐:“小姐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 宁欢兴致不高,她低低道:“玉棠,你觉得我应该留在宫中吗?” 玉棠先是错愕,又回过神来,她家小姐竟还没放弃出宫的想法。 她也知道她家小姐这一两年来对入宫的抗拒,想了想才压着声音问道:“皇上是那位公子您还不高兴吗?” 宁欢脑袋支在膝上,她看着玉棠,轻轻道:“不高兴。” 玉棠一时无言。 宁欢接着道:“他有后宫三千。” 玉棠下意识回头看外边儿,又想起来这是在床帐中,她们说话说得这样轻,也无人能听见。 她轻轻握住宁欢的手,怜惜道:“可是小姐,您还记得玉琼说的话吗,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儿。” 她比宁欢年长几岁,与玉琼自幼伴在小姐身边长大,小姐待她们一直极好,说句大不韪的话,她早已在心里将小姐当做自己的妹妹。 宁欢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语。 玉棠轻轻笑道:“您如今入了宫,又遇见的是皇上,皇上待您这样好,其实您已胜过世间大多数女子。” 宁欢知道她的意思,男人都有三妻四妾,不如嫁给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甚至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人对她还有几分感情。 “就算,就算皇上肯放您二十五出宫去,但是小姐……”她看着宁欢,面色不忍。 “恕奴才僭越,到时候……又能嫁给怎样的人呢?”她没有说出那个“您”字,光是想想她便觉得残忍,她绝不希望这样事儿发生在她家小姐身上。 宁欢愣住了,这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她仍沉浸在从前的思维中,在她固有的想法中,女孩子二十五能有多大,多数人刚工作没几年或是还在继续读书,正是年华最好生活最灿烂的时候,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 可是在这里,在这个女子十七八岁便要嫁人生子的地方,二十五岁,已是年纪大得不能再大的老姑娘了,都能被人称一句姑姑甚至是嬷嬷。正常女子这个年纪孩子都该有两三个了,这个年纪未嫁的女子能有什么好归宿。 第22章 玉棠忽然道:“小姐,您知道奴才从前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吗?” 宁欢握紧她的手,凝视着她:“你说。” “奴才原本是一户普通农人家庭的女儿,就和天下大多数人一样,奴才家里穷,人却不少,上头有两个姐姐,下头还有一对弟妹。”玉棠缓缓回忆着过往。 “您知道奴才的母亲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吗?她常年都要在地里耕作,无论刮风下雨烈日暴雪,甚至她怀孕、生子也不得半分停歇,她怀着我们时直至生产之时才会停下手中的活计,而第二日,她又要照常下地干活儿了,什么是坐月子,我们没有听过,那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想都不敢想的。” “后来弟妹们相继出生,家里负担实在太重,奴才便被发卖了,所幸奴才遇见的是小姐,若是遇见个恶毒些的主子,奴才或许都活不到现在。”玉棠面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宁欢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 “棠儿……”她竟不知如何宽慰玉棠。 玉棠摇摇头:“小姐不必宽慰奴才,过去的事早已过去,奴才现在能陪着小姐便很知足。” “所以小姐……”她接着劝慰宁欢。 “奴才告诉您这些并不是想博取您的同情,只是想说,天底下过苦日子的女人太多太多了,您是属于站在多数人仰望的顶峰,很幸福很幸运的人。” 宁欢看着玉棠,久久无言。 她未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在与皇帝相处时也真的就老老实实当个宫女。 这得益于她与皇帝初见就不大规矩,一开始有了这么个形象,所以哪怕是入宫暴露身份后,她还能借着先前的东风,接着以这样的模式与他相处。 但更多的,或许还是因为她自幼成长的环境,让她对皇权至尊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也就缺乏时人的敬畏之心。 宁欢想着,不由笑了。 她也未尝不知道他待她好,想想也是,他容姿如此耀眼,又坐拥天下大权在握,她们家出身不高,估摸着也嫁不了太高的门第,与其糟践在其他三妻四妾的男人手中,不如嫁给他,好歹他长得赏心悦目,还能好好享受生活不愁物质上的事儿。 况且她已经入宫,那人还会放她出去吗。 她知道,她的命运约莫是注定了的。 但,她还要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要做就做最特别的那个人。 玉棠跪下俯首:“奴才僭越了,还请小姐责罚。” 宁欢忙下床去扶她:“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你陪伴我多年,你是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玉棠笑了:“多谢小姐。” 宁欢叹气:“我知道棠儿是一片好意,我会好好想想的。” 玉棠点头,她温婉地笑着:“小姐也不必太过烦忧,若您执意出宫,奴才也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宁欢执起玉棠的手,忍不住笑道:“我们家玉棠可真好。” …… 养心殿西稍间。 皇帝却也没睡着,他被梦惊醒。 他缓缓坐起身。 李玉一咕噜滚过去:“皇上?” “朕无事,你下去便是。” “嗻。”李玉应了。 皇帝扶着额头沉思。 他已许久没再做过这梦,上次做梦还是初见那小丫头后,那梦似乎要提醒他什么,而后他更是肯定了宁欢就是那个一直出现在他梦里的姑娘。 想到今日那个在他面前没心没肺调皮笑着的小姑娘,再想到她在梦中的最后,他只觉这梦残忍。 他睡不着了,干脆披着外衫走到窗边。 他久久地凝视着夜空中皎洁明亮的月亮。 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他心中的想法仍未改变。 他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所以才要将她放在身边。一是想要看看她对自己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二也是为了潜移默化地影响她,让她心里真正有他。 既然上天让他十几岁起便因为她而心绪起伏,如今逮着人了,他绝不可能放过她。 当然,将她放在身边,除了近水楼台,自然也是想让她有一个不同的未来。 如果那梦里的事是真的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ps:没错,皇帝已经在梦中完成自我攻略了(bushi 第13章 无题 宁欢压下夜里的想法,日常在养心殿中看话本儿,任谁看她,她都笑眯眯的,与往日无二。 李玉弯着腰走进来通传:“皇上,皇后主子请小主子去长春宫。” 皇帝抬眸看了李玉一眼,“可说是何事?” “未曾,只是听长春宫的望春说贵妃主子今日带了陆答应去长春宫。” 宁欢一听陆答应便知是什么事了,多半是体贴的皇后想让她和柔惠见上一面。 皇帝对她选秀时发生的事儿自是知晓,看着她这兴致勃勃的模样,摇头轻笑:“去吧。” 宁欢弯唇,朝着皇帝一福身:“多谢皇上。” 皇帝看她出了养心殿才敛了笑,淡声吩咐李玉:“让圆盛悄悄跟着小主子去。” 李玉低头应是。 他心里暗暗咂舌,皇上真是太过看重小主子了,皇后主子和贵妃主子都是出了名的和善温柔,皇上还这么担心,日后可怎么办哟。 望春带着宁欢悄悄地走到了长春宫的后罩房。 为掩人耳目,皇后在长春宫划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后罩房给宁欢,对外又称新晋的魏官女子入宫便病了,暂且在后罩房养着。 第23章 宁欢走进去,见着一间虽无人住却依旧干净整洁的房间。 皇后啊…… 望春向她嘱咐道:“今日贵妃娘娘带着陆答应来长春宫见皇后娘娘,娘娘担心一会儿陆答应要来见姑娘便让奴才先带姑娘过来了。” 宁欢含笑朝她福身:“辛苦望春姑姑了。” 望春避开了她的礼:“姑娘折煞奴才了。” 宁欢笑道:“姑姑是一等宫女,按理便该如此。” 望春也朝她一笑:“奴才先去前头伺候了。” 长春宫,西暖阁。 贵妃带着柔惠向皇后问了安,皇后叫照春扶了贵妃到炕上坐着,又给柔惠赐座。 皇后看着贵妃略有些泛白的脸,面露担忧“你这身子可好些了?怎的本宫看你这脸色还是这般苍白。” 贵妃浅笑:“让皇后主子担忧了,臣妾身子已然好了许多,今日便来向主子娘娘问安了。” 贵妃身子弱,常年病着,皇后早年便免了她的晨省。 皇后轻叹一声:“本宫说过多少次了,你身子弱,若是好些了在钟粹宫中好生养着便是,不必来向本宫问安,你的心意本宫是知道的。” 贵妃温婉一笑:“承蒙主子娘娘厚爱,但该有的礼,臣妾万万不敢少。” 皇后佯装恼怒:“看来本宫得去求皇上下一道旨意免了你的礼,你才能安心。” 贵妃苦笑:“娘娘言重了,若真如此,臣妾心中怕是更加难安了。” 皇后摇摇头。 贵妃见状忙岔开话题道:“娘娘,其实臣妾今日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皇后了然笑道:“是为了本宫宫中的宁欢吧。” 贵妃莞尔:“主子娘娘英明,陆答应听闻魏姑娘入宫便一直卧病在床,心中担忧,这才求了臣妾今日带着她一同来见主子娘娘。” 柔惠忙起身蹲礼:“是嫔妾僭越了,望主子娘娘恕罪。” 皇后让照春将柔惠扶起:“什么僭越不僭越的,做了小主还忧心一同入宫的姐妹,可见你心思柔善是个好的。” 皇后略一思忖:“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陆答应本名柔惠?” 柔惠恭谨地低头应是。 皇后展颜一笑:“柔惠,《诗经·大雅》曰:‘申伯之德,柔惠且直’,你这般柔和善良,倒当真没辜负了这个名字。” 柔惠恭顺地低眉浅笑,心中也宽慰许多:“娘娘谬赞了。” “宁欢就住在后面的罩房中,本宫让望春引你去,你且去与她说说话吧。” 柔惠感激地朝着皇后福身:“嫔妾多谢主子娘娘。” 柔惠走后,贵妃又看着皇后笑道:“臣妾瞧着您的身子也好了不少,想来您和五阿哥都大安了。” 五阿哥永琮是皇后早产生下,出生便虚弱得紧,如今更是一口药一口奶的喂着。而皇后生永琮时差点去了半条命,生下孩子后身体更是大不如前。 皇后面上露出笑意:“是,永琮这些日子长胖不少,身子骨健壮些了。” 贵妃舒了口气,温婉笑道:“您和五阿哥得天庇佑,必定都能长乐康宁。” * 后罩房 柔惠见了宁欢,眼中含着的泪珠摇摇欲坠。 宁欢忙引了她进去,她拉着柔惠的手,嗔道:“柔惠姐姐来见我本是高兴之事,怎的又哭了。” 柔惠忙用帕子拭去泪珠,笑道:“高兴,高兴,我这不是高兴坏了吗。” 宁欢故作叹息:“柔惠姐姐这般情状,妹妹日后怕是不敢见姐姐了,若见一次姐姐哭一次,旁人指不定还以为我这个小小的官女子是怎的欺负了姐姐呢。” 柔惠破涕为笑:“你这性子,怎么还是这般……” 宁欢弯唇笑了,面上却苦恼道:“姐姐不喜欢我这性子吗?” “看来为了姐姐,我得好生改一改这性子。” 柔惠一下便笑了,连连解释:“没有没有,我怎会,我最喜欢的便是妹妹这活泼的性子。” 宁欢心满意足。 柔惠握着宁欢的手,不无感慨道:“这样也好,入宫这么久你还这般活泼,可见皇后娘娘待你必是极好的。” 宁欢颔首,不自觉带上笑:“娘娘她确实很好。” 柔惠想起正事,面露担忧地看着她:“我听说妹妹才入长春宫没多久便病了,还一直不见好,这是怎么回事儿?” 宁欢挽着她的臂弯,不自在道:“约莫是被天家威严所震慑,一时有些害怕,这才病倒了。” 现在大约不能让柔惠知道太多,她自己都还没做好决定。 她又让柔惠看她的脸:“姐姐不必太过担心,你看我这脸色,现下已是好多了。” 柔惠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她确实面色红润,这才放心了些:“这就好,这就好。” 她又握着宁欢的手安抚道:“你也不必太过害怕,其实宫里的主子们都很和善,只要守着规矩,在这宫中安稳度过也不难。” 宁欢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她:“那秀常在可有再为难姐姐?” 秀常在就是复看那日对二人冷嘲热讽的他他拉氏。 柔惠掩下神色,依旧笑道:“没有,没有,妹妹不必担心,我好歹是贵妃主子宫里的人,她也不敢为难我。” 宁欢松了口气:“那就好。” “倒是你,秀常在没有找妹妹的麻烦吧?”,柔惠不无担忧地问道。 第24章 宁欢轻笑:“我可是皇后娘娘宫的官女子,她可不敢在长春宫放肆。” 事实是她多半待在养心殿,除了皇后根本没见过后宫中的其他嫔妃。 柔惠也放心地点点头。 她看着宁欢还有些稚嫩但已能窥见些日后风华的容颜,又有些担忧道:“宁欢,你可有想过未来如何?你想在宫里当一辈子的宫女吗?” 宁欢面上的笑淡了些,她垂下眸子轻声道:“我自是不愿的,我还想着二十五岁便能放出宫去。” 在事情彻底没有转圜之前,她还是存着几分心思。 柔惠听了她的话也是一愣,她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可有想过日后要成为嫔御?” 宁欢垂下嘴角,扑到柔惠的怀中,闷声道:“姐姐,我……不知道……” 柔惠抱着她,轻叹:“其实成为皇上的嫔御也好,至少比伺候人的宫女好啊,你这般的容色又怎会一辈子做个宫女呢?” 宁欢埋在她的肩上眨眨眼,她不知道。 柔惠见她这模样怕惹她伤心,便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 她轻抚着宁欢,温言道:“但是无论妹妹做怎样的选择,我都支持妹妹。” 宁欢压下心中的愁绪,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知道,谢谢姐姐。” “柔惠姐姐,咱们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不如你和我说说钟粹宫的事儿?” 柔惠见她笑了才松了口气,便和她说起了自己身边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架空甜饼的下场就是蛙哥没有了 第14章 刺绣 宁欢又与柔惠聊了好一会儿,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 柔惠临走前还一直在叮嘱她,让她注意好自个儿的身子,若是有难处一定要托人到钟粹宫告诉她,她定会尽力相助。 宁欢连声应是。 她看着柔惠离去的背影,默默叹息。 这都是什么事儿。 眼见着到了用膳的时辰,皇后便留了宁欢用膳。 皇后看着宁欢笑道:“听圆团儿说你爱吃清蒸鳜鱼,我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宁欢朝皇后福身:“多谢傅馨姐姐。” 皇后让她坐下。 宁欢坐下了,看着皇后,她又狡黠笑道:“其实看着姐姐的倾城色,便是粗茶淡饭我吃着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滋味儿。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吧。”她感叹道。 皇后忍俊不禁,她嗔道:“你又开始哄人了是吧?” “哪儿有,姐姐明明知道我只说实话。” 皇后给她夹了一筷子玉笋,嗔道:“你还是安心用膳吧。”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了。 有宁欢陪着,皇后用膳难得多用了半碗。 照春为皇后布菜时都忍不住多看了宁欢几眼。 用了膳宁欢暂时不想回养心殿,便陪着皇后。 她与皇后坐在西暖阁的炕上,皇后一面与她说话,一面做着小衣服。 宁欢看着她,难免惊讶道:“傅馨姐姐还自个儿做女红么?” 皇后抬头看她:“近来宫中没什么事儿,我也闲不住,不如给永琮做几件小衣裳。也免得长久地不做连这最基本的女红都忘了。” 宁欢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她干脆搬了矮凳坐在皇后下首,细细地看着她在小衣裳上绣上花纹。 她赞道:“姐姐说得是,您这样出众的女红忘了是可惜。” 她看了看皇后手中可爱的小衣裳:“这小衣裳穿在小阿哥身上必定可爱,我都想厚着脸皮让姐姐做一件给我好生收藏着。” 皇后不禁笑了:“你啊……” 她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宁欢揶揄道:“你放心,日后你若有了小阿哥我必定会送小阿哥一件一样儿的小衣裳。” 宁欢霎时嗔恼道:“我才不要什么小阿哥,看着姐姐的永琮长大便好。” 皇后掩唇一笑,颇为促狭道:“这可由不得你。” 宁欢愈发羞恼,她连忙求饶:“姐姐——” 见此,皇后忍俊不禁,终于放过宁欢。 她低眉绣着花纹,一面道:“不过说起这个,我这绣活算什么出众,要说好还是你照春姑姑的女红最好,她绣得可比我好得多。”皇后抬眸看着照春道。 宁欢讶然地看向照春。 照春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唇笑道:“主子谬赞了,奴才哪儿能与您相必。” 皇后低眉绣着花儿,摇头道:“别听她瞎说,她向来这样谦虚,你若不信,让你照春姑姑替你绣个香囊便知道了。” 照春便不好意思地看着宁欢笑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奴才改日便给您绣一个。” 宁欢哪好意思,连连拒绝了:“不必不必,照春姑姑这样忙,宁欢不敢劳烦姑姑。” 照春自然说无事:“姑娘多虑了,奴才做女红做惯了,绣个香囊也不费什么神。” 宁欢还是不好意思:“还是不劳烦照春姑姑了。” 她看了看皇后手中花样儿渐渐成型的花纹,眼眸亮了亮:“我不如同傅馨姐姐学学刺绣,到时自己绣个香囊出来想必也极好。” 皇后抬眸见她眼眸发亮的模样,不禁莞尔:“好啊,学成了你日后也能陪着我一同绣花儿,我也有伴儿。” 宁欢笑盈盈地点头:“那……希望姐姐不要嫌我是个笨学生。” 第25章 皇后笑道:“宁欢怎么会是个笨学生。” 她又让望春去取了针线等东西来,先从分辨各种针线开始教宁欢,然后又教了她几种简单的针法。 在这方面宁欢学得快,她跃跃欲试地就想要上手。 皇后也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让望春又拿了一个绣绷给她。 皇后看了看绣绷,沉吟片刻:“来,先跟着这片叶子的图案用链针绣绣着试试?” 宁欢回想了一下皇后方才说的链针绣,便自信满满地低眉上手。 “嘶——”还没下几针,宁欢便被针刺到了手指。 她又是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生得白皙细嫩,一针下去便冒出个血珠子。 “诶呀,你这……”宁欢还没什么反应,皇后先替她心疼上了。 宁欢捏着绣帕将血珠子点掉:“姐姐别担心,想来初学刺绣的人都这样。” 皇后想想也是,便又靠回身侧的迎枕上。 似乎开了个口子,霉运便接二连三的来了,接下来宁欢每刺两三针便会被扎到,她越不服气,被针扎的次数就越多。 皇后看不下去,连忙叫停:“好了好了,你就别和这针犟了。” 她轻轻捧着宁欢的手,看着那双细白的手被针扎得可怜极了,甚至有的地方连血印子都还在。 她心疼道:“你瞧你这手,都被扎成什么样了。” “望春快去拿凝玉霜来。” “是。”望春一屈膝便去取药。 宁欢还不怎么在意:“傅馨姐姐别担心,我哪儿有这么娇气,我还可以……”说着她就想去拿绣绷。 皇后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绣绷,故意嗔道:“可以什么可以,你不心疼你的手,我还心疼我的绣绷呢。” 她拿着沾上血珠子的绣绷给宁欢看。 宁欢果然有一瞬的心虚:“这……” “好了,宁欢听话,别管它了,先上药。”皇后接过望春取来的凝玉霜,动作轻柔的替她上药。 “疼么?” 宁欢还是笑盈盈地:“不疼,姐姐亲自为我上药,我哪儿还知道什么疼,您可比……” “你快别说了,快安心上药吧。”皇后笑着睨了宁欢一眼,打断宁欢的话。 再不打断她,这丫头指定又要说些让她又好笑又不好意思的话。 待上好了药,皇后吩咐照春为她包扎。 宁欢连连拒绝:“姐姐,我不过被针扎了一下,哪儿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还是不要了。” 皇后难得语气强硬:“不行,包扎了才好让药好好养着你的伤口。” “你就不想早些好么,手上有伤可是连水都不能碰。”皇后看着她,颇为了解地笑道。 宁欢果然不再挣扎。 * 宁欢带着凝玉霜回了养心殿。 西暖阁的灯自然还亮着,她下意识地朝着那面走去。 等到了门口她才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包着布条的手。 这……该不该让他知道呢。 皇帝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听她傻傻地楞在门口,便好笑地出言提醒道:“还不进来?” 宁欢又看了看手,抬步进去。 皇帝道:“愣什么神,这么喜欢在外边儿吹风吗?” 宁欢轻哼:“才不是。” 皇帝刚扬起笑,下一秒便看见宁欢包着的手,他连忙从炕上下来,又带着宁欢坐下。 “这是怎么了?长春宫有人欺负你了?”他尽量放缓语气,抬眸看着她。 宁欢一下便笑了:“您想什么呢,傅馨姐姐待我这么好,怎会有人敢欺负我,这是……”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是谦虚谦虚说自己是个笨学生,没想到这名头竟被坐实了。 傅馨…… 皇帝乍然听见这个名字还愣了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皇后的名字。 他也没去管这一瞬的想法,只关心道:“是什么?” 宁欢叹气:“我和傅馨姐姐学刺绣,结果,就这样了……”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他轻轻捧起宁欢的手,又好笑又无奈:“你啊……” 说着他动作轻柔地解开布条:“快让我看看你这手被扎成什么样了。” 宁欢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动作迅速地拆下了布条。 “你……”皇帝心疼地看着她的手,原本白皙细嫩的小手上被扎了许多针眼儿,有些地方还有些红肿,看着凄惨极了。 “李玉,传太医!” “嗻。” 宁欢连忙制止:“李公公,别去。” 李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为难。 宁欢朝着他笑了笑:“您先下去吧。” 见皇帝暂时没什么反应,李玉连忙应了。 宁欢看着皇帝好笑道:“我就是被针扎了几下,上了药看着有些夸张罢了,你怎么这么大动干戈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皇帝不赞同:“什么看着夸张,你看你这手都成什么样儿了。” 他又低眸着她的手,心疼道:“你该多疼啊……” 宁欢猝不及防地听见这么句话。 她哑然地看着他,见他凝望着自己的眸中满是心疼和温柔。 她的心蓦地有些软。 这人,可真是…… 宁欢无奈地看着这反应夸张的人,反过来劝慰道:“不疼,真不疼。再说,傅馨姐姐已经给我抹了凝玉霜,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第26章 皇帝这才点头:“凝玉霜是好东西,这几日记得让玉棠一日三次地为你上药。” “知道了。” 皇帝看了看她,又好笑又好气道:“我是缺你的还是少你的,竟还要亲自去刺绣,你瞧你这手被扎得。” 宁欢横他一眼:“您懂什么,这是乐趣。” 皇帝笑了:“好,是我不懂你们的乐趣。” 他又捧了她的手,还是心疼道:“日后还是别绣了,你这手这样细嫩,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动针。” 宁欢瞥了他一眼,忽然面露微笑:“好啊,本想学成后给您绣个香囊的,既然如此还是算了吧。” 皇帝果然楞住了,他看着宁欢,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闭上了。 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想到什么似的,翘起唇角道:“我不要便是了,不过……你知道香囊有什么寓意吗?” 他这样直直地看着她,眸中的热烈直要将她看化了。 宁欢暗叫不好,绣什么不好非说香囊,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看他这反应也能猜到了。 她面上仍带着笑,故作镇定道:“寓意?想来都是美好祝愿之类的吧,我只是觉得香囊精巧,还方便携带。” 皇帝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终是败下阵来,他轻叹:“坏姑娘。” 宁欢微微偏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第15章 群像 长春宫,清晨。 皇后身体不大好便免了众人每日的请安,改为五日一请安,今日正好是请安的日子。 众妃三三两两地站在长春宫外候着。 纯妃看见檐下站着的贵妃一时还有些惊奇,她走过去向贵妃福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柔柔一笑:“纯妃妹妹请起。” 站在贵妃身后的柔惠也与纯妃见礼。 纯妃含笑免了柔惠的礼,她看着贵妃比日前红润不少的脸,笑道:“贵妃娘娘看着气色好了不少,想来是大好了。” 贵妃一直病着,许久未来长春宫请安了,如今乍一见也不怪纯妃惊奇。 贵妃笑着颔首:“太医院新开的方子颇有几分效用,我这身子是比往日松快不少。” 纯妃只道:“那便再好不过了。” “贵妃娘娘这是大好了?许久未曾见到贵妃娘娘了,乍一看还有些不大敢认呢。”,一道爽朗明快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明丽雍容的女子从庭前款款走来。 她身着紫色锦缎如意襟旗装,上纹雀鸟祥云图,旗头端正典雅,乌发间点饰珠翠,簪着鸾鸟摇珠步摇,面若银盘,眉舒目朗,眉眼带笑间自有几分满洲格格直率伶俐的模样。 贵妃和纯妃一见来人,对视一眼。 贵妃面上依旧带着柔美的笑:“多谢娴妃关心,本宫是好了不少。” 娴妃掩唇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既然贵妃身子好了,以皇上对贵妃的宠爱想必贵妃很快就能为皇上诞下皇子了。” “借娴妃吉言。”,贵妃轻柔笑道:“不过娴妃身子可比本宫康健上不少,想来也应是娴妃先比本宫诞下皇子才是。” 娴妃暗暗咬牙:“那本宫也借贵妃吉言了。” 她与高氏同年入王府,这么多年她的肚子没有动静,高氏也不见动静,反正都是多年无子,互相伤害谁又怕谁呢。 她轻哼一声,不再搭理贵妃。 贵妃笑意未变,显然是习惯了娴妃这性子。 此时嘉妃与怡嫔也一前一后地跨过长春门走进庭中,她们一个美艳动人,一个娇媚袅娜,莲步轻移间更显身姿曼妙,纤腰盈盈。 娴妃站在廊下看着她们一步一婀娜的模样,又想到身侧的贵妃和纯妃,又是没好气的一声轻哼。 真不知道皇上喜欢这些汉女什么,一个个身姿单薄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哪儿比得上她们满洲女子康健匀称好生养的身材。 几人互相见礼后,便闲谈着打发时间。 娴妃是暂时偃旗息鼓了,刚到的怡嫔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看着站在后面低眉顺眼的柔惠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长春宫何时多了个二等宫女,瞧着有些眼生啊?” 娴妃身后的秀贵人一听这话便笑了,不怀好意地接过话茬:“怡嫔娘娘看错了,这是陆女子。” 说罢,她又故作疑惑地问:“咦,是陆女子还是陆答应来着?” 柔惠上前几步,不卑不亢道:“嫔妾答应陆氏见过怡嫔娘娘、秀贵人。” 怡嫔看着她娇声笑道:“原来是陆答应,怪本宫眼拙,不过陆答应怎的穿得这般素淡,倒教本宫一时没认出来。” 秀贵人却未曾给柔惠开口的机会,她眼中闪着恶意的光:“怡嫔娘娘有所不知,听说陆答应入宫至今还未曾见过皇上,也迟迟未得晋封,想来赏赐少些也是有的。就连嫔妾都有些记不清她是答应还是女子了呢。” 怡嫔闻言笑声更娇了几分:“原来陆答应还未曾见过皇上啊,倒是本宫的不是了,竟提起了这等伤心事。” 柔惠直面二人夹枪带棒的话,紧紧抿唇,只能独自咽下这份屈辱。 一则她只是小小一个答应,如何敢顶撞秀贵人和怡嫔,二则秀贵人说的也是事实,入宫至今,新晋嫔妃中除了未及笄的舒嫔,还未被皇上翻过牌子的便只有她了。可是舒嫔家世显贵,虽还未侍寝却已由贵人晋封为嫔,后宫也无人寻她麻烦。 第27章 秀贵人见她面色苍白更显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又是痛快又是痛恨,这帮汉女,不就是凭借这幅楚楚可怜的狐媚模样才勾了皇上去吗?她此刻虽和怡嫔站同一阵线,但内心依旧瞧不上她们这些尽会装柔弱的汉女。 贵妃侧头看着柔惠紧咬下唇不堪其辱的模样,心里暗暗叹气。 她抬眸看向娴妃,想示意她管好自己宫中的人,却见娴妃看着三人,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看好戏的兴奋之光。 贵妃心下无奈,她肃容轻斥道:“够了,你们身为嫔御竟也学了那些下等婆子乱嚼舌根,真是不成体统。” 到底是仅位列皇后之下的贵妃,二人收敛了些,不情不愿地请罪:“嫔妾知错。” 贵妃警告二人:“这儿是长春宫,可不是你们自己宫里,日后还是守着规矩莫要这般放肆的好。” “是。” 贵妃见此面上的冷色才微微散了些,她拍了拍柔惠的手以示安抚。 柔惠回以感激的笑。 不多时,孟春掀了帘子出来请诸位主子入内向皇后请安。 众妃进殿给皇后请安后便依次落座。 皇后目光落在下首的贵妃身上,照旧关切了几句。 得知贵妃身子好了不少后,皇后面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看来这次皇上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皇帝颇通医理,这次给贵妃开的方子便是他与太医院研究了许久定下的。 贵妃不好意思地低眉浅笑,面上含了一丝甜意。 坐在贵妃对面的娴妃听了这话眼尾微挑,看向皇后道:“臣妾瞧着不只是贵妃,皇后娘娘近来气色也好了不少。” 皇后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是吗?” 娴妃意有所指道:“听说皇上近日常来长春宫,想来有皇上时时陪伴,娘娘心情舒畅了气色便也好了。” 这话一出,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众妃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上首的皇后。 原本自端慧太子薨后,皇上与皇后之间便仿佛隔了层什么似的,皇后待皇上比从前更淡了些,皇上也只给予皇后应有的尊重,哪怕是皇后再诞下一个嫡子,两人感情似也没有改变。 但最近不知怎的,皇上减少了翻牌子的次数,去长春宫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众妃都有些新奇。 皇后闻言笑意未变,却也未接娴妃的茬儿。 倒是她身后的孟春面色沉凝了几分。 皇上常来长春宫是为何后宫诸人不知道,她们还不知道吗,还不是为了那个魏氏。 说来可笑,皇上一改往日的公事公办突然频频地驾临长春宫为的不是长春宫之主,而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官女子,是以娴妃这会儿的酸话在她听来实在有些讽刺。 不过那个魏氏实在生得好,年纪又小,连她一个女子有时见了都会恍神更何况是皇上呢。 娴妃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悻悻然。 她看了看对面的贵妃,又转头看向皇后笑道:“不知五阿哥最近可好些了?他是嫡子,可是承载着咱们大清未来的希望呢。”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脸上都微微变色,尤其是纯妃和嘉妃。 她们心中轻叹,永琮,琮,乃宗庙玉器之意,这个名字直白地昭示着皇上的厚望,皇上如此看重皇后嫡子,她们的孩子怕是难有出头之日。 皇后却是怔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面上依旧带着温婉得体的笑:“永琮好了许多,多谢娴妃关心。” 娴妃面色未变,眉梢轻扬:“那便再好不过,恭喜皇后娘娘。” 她想到先前这位嫡子满月时那瘦小的身子,忍不住摇头,也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嫡子有没有这么大的福气。 突然提到永琮之事,皇后一时有些意兴阑珊便让众妃散了。 一众妃嫔向皇后跪安后便三三两两出了长春宫。 长街上,嘉妃与纯妃结伴同行。 嘉妃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她奇道:“今日娴妃是怎的了,三两句话离不开皇子。” “谁知道呢。” 嘉妃只笑道:“她一天天的有空盯着别人的肚子,不如好好留意着自己的肚子。” 纯妃刚要开口,却又听嘉妃自嘲道:“不过她生不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长春宫的嫡子,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片刻,纯妃似是轻叹一声:“皇后主子仁善,如今我只盼着永璋能平安长大便好。” 嘉妃沉默片刻,轻笑一声:“是。” 她又忍不住撒气道:“都怪娴妃,一日日地尽不盼着旁人好是怎的,自己心情不好没得还带坏咱们的心情。” 纯妃不赞同地看她一眼:“你少说两句。” 嘉妃抬手碰了碰头上摇曳的流苏,轻笑道:“你就是这般胆小。” 纯妃瞥她一眼:“那你自己走吧。” 说罢她便扔下嘉妃径直朝前走去。 嘉妃气得咬牙:“说得谁稀罕和你一起走似的!” 她就不该和纯妃凑在一起,她俩果然是天生相克,哼! 长春宫。 皇后坐在西暖阁的炕上,看着窗外明亮的天走神,神色恹恹的。 照春心疼皇后,有些厌恶道:“娴妃娘娘说话也太不知分寸了,娘娘未免太过纵容她。” 她只觉娴妃故意提及嫡子之事,打着祝福的幌子实则用心险恶。 皇后轻轻摇头:“娴妃就是这样的性子,心直口快又任性得跟个孩子似的,也没什么坏心。” 第28章 她想着又忍不住轻叹一声:“她也是个可怜人。” 入宫这么多年,娴妃却还是像刚入王府时一样,一心渴求着皇上的爱,不是可怜人是什么。 “她也是关心永琮。”,说着皇后不自觉看向后殿,面露怅惘之色。 照春知道她难受,心里直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皇后就是这样的性子,一向心善又宽容大度待后宫一视同仁,这样的性子无疑非常适合做一个皇后,可是她自己又得受多少束缚和委屈。 皇后看着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大宫女,心知她是担心自己。 她看着照春温柔笑道:“好了,本宫没事儿,你若实在不放心便叫宁欢过来陪着本宫吧。” 照春听见这个名字心头又是一梗,这样一个得皇上偏宠的女子皇后娘娘还待她这样好,甚至处处帮她遮掩,真是…… 但谁让宁欢确实能逗得皇后开怀呢,娴妃也没说错,皇后最近气色是好了不少,但这多是宁欢的缘故,反而与皇上没多大关系。是以,照春再无奈为了皇后也只能忍了。 “奴才这就去唤魏姑娘来。” 第16章 永寿 自上次见过柔惠后,长春宫一直卧病在床的宁姑娘身子便一日日地见好了。 她病愈后在皇后跟前侍奉了几次,皇后看她机敏灵巧颇为喜欢便将她提到了身边伺候,还升了二等宫女。 至此,宁欢姑娘随着照春和望春一同在皇后身边伺候,还搬去了望春屋中与她同住。 皇后身边的宫女与下头的粗使奴才们不同,平日就在正殿伺候着,不常接触下头的宫人也属正常,所以长春宫的众人对只能偶尔见到宁姑娘一两面也不觉有蹊跷。 宁欢这几日都在长春宫待着,她听照春说皇后心情不大好,便想法子逗皇后开心,这一陪又陪到了用膳时分。 说起来让她病愈还是皇后的提议。一则,她是长春宫的官女子,若是再一直病着便要被放出宫了;二则,宁欢自以为自己已足够体贴,总要给皇帝翻牌子的时间。 皇帝对宁欢这自以为体贴的做法是何想法暂且不提。 但总的来说,本就不怎么翻牌子的皇上又减少了翻牌子的次数,却开始时时驾临长春宫。这便是后宫诸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长春宫何以“复宠”的真正原因。 照春为宁欢盛了一碗鱼汤,面上含笑:“姑娘快尝尝这汤合不合口味,这汤和鲥鱼可都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小厨房准备的。” 宁欢不好意思地看着皇后:“傅馨姐姐实在不必如此照顾我。” 皇后不爱吃鱼,她陪皇后用了几次膳才知道。 皇后看着她温柔道:“我又不是连鱼的味道都闻不得,你难得同我用膳,我便希望你吃得开心些。” 宁欢心下柔软:“能陪傅馨姐姐一同用膳我便不知多高兴了,何须如此费事儿。” 皇后嗔她一眼:“一日日就知道贫嘴。” 宁欢故作叹息:“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么?” 皇后哑然笑了,为她夹了一筷子鲥鱼。 宁欢道:“看来日后宁欢要赖在长春宫,时时蹭傅馨姐姐的膳食了。” 皇后笑了,她意有所指道:“你来便是,就怕有人过于懒怠,连长春宫都不愿来。” 宁欢略显心虚地别开眼:“哪儿有,只要您不嫌弃,我日日来陪您都成。您知道我很好养活。”她还故作自得。 谁知皇后一听这话倒轻睨她一眼:“好养活?也不知是谁上次嫌这道烩鹿脯太腻,那道五珍羊肉羹太腥。” 宁欢果然面色讪讪,但她素来脸皮厚,便义正言辞道:“是么?是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嫌弃皇后娘娘宫中的吃食?着实大胆!” 皇后又被她逗笑了,只觉这小丫头着实有趣。 “快吃罢,难得小厨房师傅做的鱼合你口味,你多吃些,我看着也高兴。” 宁欢:“多谢傅馨姐姐。” 用了膳,宁欢陪着皇后坐在炕上闲聊。 乳母抱了永琮过来。 一见永琮,宁欢便忍不住跳下炕来。 皇后好笑地看着她。 宁欢看着明黄襁褓中的婴儿,却微微抿唇。小孩子不都一天一个样儿吗?上次见永琮便瞧着苍白瘦小,怎么过了这么瞧着还是没什么变化。 她面上却是不显,笑眯眯地逗着永琮:“咱们小阿哥生得可真可爱。” 她看向皇后笑道:“完全继承了傅馨姐姐绝色的容貌。” 皇后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一日日的就会哄人。” 她动作轻柔地接过永琮,眉眼温柔地看着襁褓中安静的婴儿。 乳母喜笑颜开地禀道:“五阿哥今日精神好,喝奶都多喝了些呢。” 皇后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吗?” 乳母笑着点头。 皇后抱着永琮,笑意柔软:“永琮要乖乖的,要多喝奶,然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宁欢看着襁褓中瘦弱的婴孩,就这么不哭不闹地乖巧地被他的额娘抱在怀中,心中忍不住叹息。 她轻轻摸了摸永琮的小脸,笑道:“对,小永琮要快快长大,日后让你皇额娘带着你识字,带着你骑马,而姨姨呢,就带着你四处玩耍。” 皇后忍不住笑了,她没有戳破宁欢纯稚的想法,没告诉她自己身为女子不可能带着皇阿哥识字骑马。 第29章 她只道:“对,日后就跟着你这个调皮的姨姨一起闹皇额娘吧。” 宁欢忍不住嗔道:“长春宫热闹一些不好吗?您瞧着永琮四处乱跑必定也开心。” 皇后想着小儿子日后若能长得强健跟着宁欢随处乱跑的场景,心中不由柔软。 她笑起来:“宁欢说的是,长春宫热热闹闹的才好。” 宁欢微微弯唇 照春奉了茶来。 宁欢鼻头微动,轻轻嗅了嗅,她眼神一亮:“照春姑姑身上好香啊,方才用膳时我就闻到了。” 皇后道:“照春擅长制香,我宫中点的香大多出自她手,味道很是不俗。” 她看向照春道:“想来照春是又制出新香来了。” 照春抿唇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奴才新制的香囊,姑娘若是不嫌弃奴才改日也为姑娘制一个。” 宁欢接过香囊闻了闻,那香味清幽淡雅,芬芳馥郁却全无甜腻之感,真是好闻极了,香囊绣得也十足的精致漂亮。 她想起之前皇后也说过照春的女红极好。 显然照春也想到了,她便笑道:“姑娘这次可不许再拒绝了,姑娘若是拒绝,奴才便当您是嫌弃奴才的手艺。” 宁欢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她也确实喜欢那香囊,便不好意思地应下了。 * 养心殿。 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眉心微蹙,山西喀尔钦贿卖生员一案还未结束,又有御史弹劾鄂善受贿,再加上丰县等地的水灾、虫灾等,最近没个稍稍省心的时候。 皇帝传了几道旨意下去,习惯性地看向身旁的位置,见那里因无人而保持着本该有的整洁,心下反而空落落的。 养心殿原来竟是如此冷清么。 李玉小心翼翼地换上茶水,觑见皇帝冷寒沉凝的面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心中叫苦不迭,原本皇上也是个淡漠的性子,但平日好歹是个温雅的模样。 可自那位小祖宗连着几日不见回来,这几日的政事似还颇惹皇上烦忧,皇上这脸色是一日比一日深沉,身上的冷意不要命地往外放,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养心殿的气氛却犹如寒冬,奴才们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众人无不盼着小主子早日回来,小主子在的日子,皇上可是肉眼可见的好说话好性子。 却见皇帝起身,李玉便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要出去转转?” 皇帝微微颔首便走出了西暖阁。 他负手缓步走在养心殿的庭院中,李玉带着圆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皇帝走到养心殿后门,顿足看了一会儿。 李玉和圆盛心领神会,不需皇帝开口便去将后门打开了。 皇帝看着对面那座与养心殿不过一墙之隔的宫殿,面上终于浮现几分笑意。 他看着宫殿正上方挂着的“永寿门”三字。 端详片刻,他蓦地轻轻一笑:“‘永寿’,这名字好啊。” 李玉见皇帝心情似愉悦了不少,身上的寒意也散了几分,悄然松了口气。 他连忙笑道:“长寿永安,福寿万全,自然是极好的名字。” 听见这话,皇帝只是含笑不语。 皇帝又看了对面的永寿门片刻才转身走回去:“便着手开始准备着吧。” 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李玉却是心领神会:“嗻。” 这宫里又要热闹起来咯。 皇帝边走边看着庭中冷冷清清的模样,随意问了一句:“长春宫可有说什么?” 李玉跟在他身后,听到这话本来笑着的脸瞬间苦了:“没……没有。” 皇帝眉梢一扬,轻哼道:“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这话李玉哪儿敢接,只能赔笑站着。 第17章 摘花 微风徐徐,御花园的海棠花树轻轻摇动,些许花瓣随风飘落,带起满园芬芳。 宁欢看着飘落的海棠花忍不住分神伸手去接。 又到海棠花开的时节了。 柔惠便提议道:“不如将这海棠制成香囊,你也好时时戴着。” 宁欢回过神来,听了柔惠的话眼前一亮。 她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我也不会绣香囊。” 上次和皇后学刺绣的事儿也因为她手笨而不了了之,当时说着不疼,等缓过神来她这娇气的手还颇不好受。 短期内她大约不会再动针线了。 柔惠闻言便笑道:“若妹妹不嫌弃我便帮你绣一个。” 宁欢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摇头:“还是算了,这也太麻烦姐姐了。” 柔惠温柔道:“有什么麻烦的,左右我也无事可做,为宁欢制个香囊也当打发时间了。” 宁欢挽着她,亲昵笑道:“姐姐可真好。” 柔惠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眉眼温柔:“你喜欢便好。” 她们又聊了半晌,柔惠才提起正事:“走吧宁欢,咱们去看看你要的花在哪儿。” 宁欢欣然同意。 说起来还是皇后记得宁欢钟爱海棠花,想着她一天天的也闲不住便放她来御花园赏海棠,顺便还能帮着挑些花瓣回去制香。 然而御花园之美不在于海棠,而在于百花争春尽态极妍之美,见过美丽繁茂的雁栖海棠,御花园这一片说不上多也说上少的海棠对宁欢不是很有吸引力,不过聊胜于无便是。 第30章 “这木芙蓉开得可真好。”嘴上说着,宁欢毫不犹豫地掐下那朵婀娜艳丽的木芙蓉。 柔惠见状便调侃她:“妹妹倒是颇有几分辣手摧花的潜质。” 宁欢眼眸微挑,一本正经道:“什么辣手摧花,与其零落成泥不如让我收它回去长久地保存。” 柔惠失笑,接着挑选着手中的花。 “木芙蓉、丁香、玉兰……还有什么来着?”宁欢一面摘着,一面嘀咕。 柔惠贴心地补充:“还有桔梗和蔷薇。” 宁欢微微偏头:“是我不懂,这乱七八糟的花混在一起怎么就能变成另一种独特的味道呢?” 柔惠看着她,温柔道:“宁欢若是想学,我也可以给你传授些我过往浅薄的经验。” 宁欢叹气:“还是罢了,上次和皇后娘娘学针线可把我打击得不轻,我怕是不适合这些高雅的东西。” 柔惠哑然失笑,只觉她天真又有趣:“制香算什么高雅的东西,妹妹真是抬举了。” 宁欢笑了笑。 她看了看天色,再看看手中的花儿:“姐姐,天见晚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去那面摘些蔷薇便可以回长春宫了。” 柔惠自然不肯:“我回钟粹宫去也没什么事儿,陪妹妹过去就是了。” “姐姐今日都陪了我这么久,我可不好意思再麻烦姐姐。”宁欢挽着柔惠的手笑道。 柔惠道:“这有什么,左右我整日也没什么事,陪妹妹待着我反而高兴。” 宁欢想了想,故作苦恼道:“好了姐姐,你就回去吧,你这会儿陪我去摘蔷薇,一会儿我就得陪你回钟粹宫去,你就饶了我罢。” 钟粹宫和长春宫分属东西六宫,先去钟粹宫再回长春宫自然比从御花园直接回去要多绕些路。 柔惠也知她素来娇懒,她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额角,失笑道:“好好好,我的懒妹妹。” 宁欢抬头看她,看着她一身素淡的宫装站在繁花之间,发间的珠饰也极尽简洁,却不掩她一身婉约清雅的好气质,她这样笑意婉然地看着她,就如一朵悄然绽放的幽兰一般,清淡素雅,庄静宜人。 宁欢微微偏头瞧了瞧她,几步上前又掐了一朵盛放的木芙蓉。 柔惠穿着花盆底,宁欢穿着平底鞋不及她高,便微微踮脚将那朵娇丽的木芙蓉簪入柔惠的发中。 柔惠贴心地屈膝任她动作。 宁欢看了看柔惠,满意地笑了:“姐姐今日着的也太素淡了些,簪一朵木芙蓉整个人看着便不一样了。” 柔惠摇头失笑,任由她打量自己。 宁欢略略思索:“若说之前的姐姐若空谷幽兰般清雅,这会儿姐姐就是明丽多姿的芙蓉。” 她还煞有其事地点头:“能衬得人比花娇的花儿才是好花。” 柔惠被她说得羞赧,她忙执了宁欢的手求饶:“好妹妹,别说了,在妹妹面前,我可担不得明丽多姿这四个字。” 宁欢微微摸了摸脸:“皇后娘娘总说我会哄人,我看柔惠姐姐分明比我还会哄人。” 柔惠又要不好意思了,宁欢看了看她的发饰便问道:“柔惠姐姐现在的衣着怎的如此素淡,你如今可也是小主。” 柔惠目光微微放远,抿唇笑道:“我习惯打扮得素淡些。” 宁欢也没多想,便点点头。 她只笑道:“素淡也有素淡的好处,但是偶尔鲜妍些也会令人眼前一亮。柔惠姐姐便是这样的人。”她补充道。 柔惠哑然失笑,她瞧了瞧天色,便道:“眼见着天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妹妹了,你摘了蔷薇便快些回去吧。” 宁欢点点头,与柔惠道别。 她快步走去种着蔷薇的地界儿,也想快些回去。 她似乎在这儿和柔惠姐姐待了不短的时间。 御花园的蔷薇开得极好,大朵大朵地竞相绽放着,花瓣层层叠叠红锦千重,花朵盛放在碧叶重叠之间,妩媚娇艳,一阵阵芬芳馥郁的香气随风飘散。 宁欢看得欢喜,伸手就要去摘。 下一秒,却被一只莹白的手拦住。 宁欢下意识抬头看她,只见来人有一双流盼妩媚的眼眸,峨眉淡扫,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瑶鼻秀挺,樱唇娇艳欲滴,婷婷袅袅,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那人也看她,微微抬眸便见到一张年轻鲜妍明媚旖旎的脸,又生得冰肌玉骨窈窕生华。 来人脸色霎时有些不好看。 宁欢余光瞥见她身后的秀贵人,低眉蹲身行礼:“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来人是谁呢~ 第18章 罚跪 来人也不叫起,就让她跪着,轻轻扯了扯嘴角:“两位主子?你竟不认识本宫吗?” 宁欢低眉回到:“奴才初入宫闱,主子恕罪。” 秀贵人娇笑一声:“呵,你还是这么没眼力见儿,这是怡嫔娘娘。” 宁欢复道:“奴才给怡嫔娘娘、秀贵人请安,两位主子万福金安。” 怡嫔这才满意些,她忽而回头看秀贵人:“秀贵人认识她?” “当然……”秀贵人刚要应声,想起什么似的,眼眸一转。 她笑道:“当然认识,她入宫之初可就是仗着这幅好容颜嚣张跋扈地顶撞我,真是……不知好歹。”秀贵人憋出四个字。 她也不介意,看着蹲身的宁欢,心里好不畅快。 第31章 她不怀好意道:“你好大的胆子,不好好在……” 秀贵人顿了顿,没有提长春宫,又道:“不好好当差竟跑来这御花园中摘花,真是胆大包天,你是视宫规为无物吗?” 怡嫔听了会儿,在心中略略思索,便猜到了宁欢的身份。 哦,这就是今年入宫那批秀女中容色最好的那个,她当时向皇后讨要皇后还拒绝了。 宁欢道:“奴才不敢,奴才是……” 怡嫔却打断了她,面色微冷:“好你个奴才,果然不懂规矩,入宫之初就敢顶撞秀贵人,如今还想和本宫抢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秀贵人如此聪慧地不提长春宫,她便也当不知道,到时皇后问起来也不能将她怎么样,毕竟她并不知晓这宫女是哪个宫的。 想到这儿,怡嫔眼眸微转,她踉跄了一下,身后的秀贵人极有眼色地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 先关心了怡嫔一番,秀贵人才冷笑道:“怎么,怡嫔娘娘说你你还不服?竟还敢推搡娘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宁欢心下冷笑,但此刻人在屋檐下,只能道:“奴才不敢。” 怡嫔重新站好,下颌微扬:“给脸不要脸,本宫也绝不能姑息你这般无视宫规以下犯上之人,便罚你在此跪上两个时辰。” 说罢,她冷哼一声,一甩袖,带着一众人走了。 宁欢倒是顺从地跪下。 秀贵人落后几步,她抱着手看着宁欢道:“本小主说了,你最好祈祷你落选,没想到你竟真选上了。” 宁欢微微一笑:“多谢秀贵人关心。” 秀贵人一噎,又讥笑地看着她:“你看你,生得再貌美又如何,不还是要跪着给本小主行礼问安。没有位分保护的美貌在宫中可危险着呢。”她看着宁欢笑得恶意。 宁欢抬头看着她:“多谢秀贵人提醒,您真是个好人。” 秀贵人又是一噎:“牙尖嘴利,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甩下一句不怀好意的话,她也转身离开。 宁欢跪着,低眉掸了掸裙摆上沾上的碎叶。 怡嫔和秀贵人可真够恶毒的,这片地儿正好是鹅卵石铺就,她若真在这儿跪上两个时辰,这双膝盖也别要了。 待人都消失在御花园中,圆团儿果然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 他看了看四周,跟着跪在宁欢身边,又压低声音焦急道:“小主子,您快起来。” 宁欢睨了他一眼:“你果然一直跟着我。” 圆团语塞:“奴才……” 他忙解释道:“是皇上不放心您,让奴才暗中跟着保护您。” 他还三指指天:“奴才发誓,奴才离您远远儿的,根本听不见您都说了些什么。” 宁欢看着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圆团松了一口气,又接着劝道:“您快起来吧,怡嫔她们已经走了。” 宁欢悠悠道:“起什么起,没听怡嫔娘娘让我在这儿跪上两个时辰吗,你是哪儿来的胆儿篡改娘娘的意思。” 圆团心中暗暗叫苦:“奴才求您了,您就起来吧。” 若是皇上知道他没能护好小主子,他指不定就要被逐去守皇陵了。 宁欢面露微笑:“奴才也不敢。” 圆团苦着脸:“嗻,奴才这就去请皇上。” 宁欢霎时变了脸色:“不许去!” 圆团呆住了。 宁欢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剧烈,她轻咳一声:“这么点事儿你也好意思去烦皇上?” 圆团看着她讨好笑道:“您的事儿哪儿是小事,那必然是咱们养心殿的大事。” 宁欢竟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别过头去:“不行,皇上此时必定在处理政务,你好意思拿着后宫这点事儿去劳烦他?” 能在皇帝近前伺候的都不是蠢人,圆团立马心领神会。 他猛地站起来:“奴才这就去长春宫。” 这回宁欢没有拦他,看着他一溜烟跑了。 宁欢低眉理了理身前的裙摆。 敢罚她在这儿跪两个时辰,她若什么都做不了也别继续在养心殿待着了,早早滚出去吧。 圆团果然没让她久等,没多久便带着照春急急忙忙地赶来。 照春连忙扶起宁欢:“姑……宁欢,你先起来吧。” 宁欢迟疑地看着她:“怡嫔……” 照春安抚道:“你放心,皇后娘娘刚刚申斥了怡嫔和秀贵人,斥其二人行事张扬,僭越宫规随意处罚中宫官女子,娘娘已罚她二人禁足半月,并亲自抄写宫规十遍。” 宁欢一颗心落下来,唇畔不自觉带上笑。 傅馨姐姐待她实在是好。 怡嫔和秀贵人怕也没想到皇后娘娘会为了区区一个官女子而这样罚她们。 “嘶——”宁欢在照春和圆团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这身子果真娇气,才在这儿跪了约莫一两刻钟就这样了,这膝盖回去估计是没法儿看了。 照春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她递给圆团:“圆团公公您拿着,这是皇后娘娘给宁欢外敷用的药。” 宁欢抿唇笑道:“还请照春姑姑替我谢过皇后娘娘。” 照春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不必和我这般客气,皇后娘娘自然也知晓你的心意。” 宁欢微微弯唇,点点头。 * 照春和圆团直接绕路将她送回了养心殿。 第32章 宁欢想着上次被绣花针刺了几个针眼都能让皇帝那般紧张,这次即便去了长春宫那人估计也会去带她回养心殿,到时人多眼杂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干脆直接回养心殿得了。 一路走到养心殿,便见皇帝带着圆盛站在门口。 扶着宁欢的两人连忙低身行礼。 皇帝也不管他们,直接大步上前一把将宁欢抱起。 宁欢轻轻攥住他的衣襟:“您快放我下来。” 皇帝没说话,抱着她径直走去东稍间。 将她放到榻上后,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微微放下心来。 宁欢轻轻攥着裙摆,没有说话。 “我……”皇帝看着她,一时竟有些无措。 宁欢微微偏头,并不看他。 皇帝心里又急又气,微恼道:“李玉!” 刚想说传太医,他却想起她伤在膝上,太医来瞧似乎也不大妥当。 他又挥挥手让李玉下去,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他坐在一旁,柔声地哄道:“我先看看伤成什么样儿了好不好?” 宁欢看他一眼:“不必了,皇后娘娘赠了药,让玉棠帮我上药便好。” 皇帝闻言,顿了顿,却还是温言哄着:“我颇懂些医理,让我瞧瞧,也好知道有没有伤及根本。” 宁欢又气又好笑,就跪了这么一会儿,上哪儿伤及根本去。 但她也知道他是担心她,她略略思索,到底同意了。 在她的潜意识里,挽个裤腿儿露出膝盖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宁欢不让他碰,自己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脚。 “嘶——”本来觉得还能忍,但亲眼看见那一片青紫又觉得疼了。 她在家中时,额娘对她看似严厉其实还是纵容的多,等入了宫更不用说了,有皇帝护着,她更是没怎么屈过膝,如今猛地这么一跪,她这膝盖是真不能看了。 皇帝更是心疼得不行,她的肌肤本就生得细白,更是娇嫩得不行,如今大片的青紫红肿蔓延在那白皙的膝盖上,看起来严重极了,更是说不出的刺眼。 他轻轻抚上去,宁欢微微瑟缩:“你轻点儿。” 皇帝低低应了声,放缓动作确定她有没有伤及骨头筋脉。 待确定她只是伤在表面这才松了口气。 他又打开一个掐丝珐琅牡丹纹盒,沾了药膏抹在她膝盖上,一面温柔地哄道:“乖,上了药就没事了” 宁欢疼得一个瑟缩:“疼……你轻点儿。”说着,泪珠不自觉便从眸中滑落。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他。 这么点儿伤也要这般温柔耐心地哄着她,越想着,她的眼泪竟越落越急。 皇帝一见她掉眼泪,立刻就慌了,一颗心霎时酸疼得不行:“宁儿……” 他想为她擦眼泪,却意识到手上满是药霜。 宁欢自己捏了绣帕擦掉眼泪,只觉自己又丢人了。 怎么在他面前就这么脆弱柔软呢。 皇帝忙擦了手,他坐过去搂住她,柔声哄道:“宁儿乖,我再轻些,必须得上药,抹了药才能好,抹了药就不疼了,宁儿乖乖的,一会儿就好了。” 宁欢不自在地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这是被疼的,你接着上药便是。” 皇帝松了一口气,又接着替她上药,他轻轻地吹着她的膝盖,心疼道:“我轻轻的,你别哭了。” 他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宁欢低眉看着他,没再掉眼泪。 皇帝替她抹好了药,看着那青青紫紫的膝盖,到底心疼。 他低声道:“是我不好……” 宁欢偏过头去:“与您何干,是我不好才对,是我胆大包天敢和怡嫔娘娘抢花儿,冒犯了娘娘是我不对。”说着,她悄然眨眨眼,让泪珠要坠不坠地盈在眸中。 皇帝见此果然愈发心疼,连忙柔声哄她:“宁儿不哭,不哭,分明是她们不好,是她们太过跋扈,也是我不好,没能约束好她们。” 他低头轻轻帮她放下裤腿,垂下的眸中划过冷意。 宁欢依旧偏着头,并不搭理他。 皇帝再看她时却是温柔耐心的,他沉吟片刻,又故意道:“无妨。宁儿若气不过我即刻下旨也封宁儿为嫔,来日再晋为妃和纯妃她们一般同赐协理六宫之权,待怡嫔她们禁足令解了,你也找个由头罚跪她们。” 宁欢听他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愕然。 她也忘记装模作样了,恼羞成怒地拍掉他的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帝笑着哄她:“这不是怕你气坏自己的身子么。”说罢,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他看着有模有样的,宁欢怕他真犯浑:“不准说了,我不同意。” 皇帝看着她,声音低下去:“这样不好吗?” 他看起来还挺遗憾。 宁欢不自在地顺了顺裙摆,不搭理他。 这个话题太敏感,她还是当没听懂的好。 皇帝也不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他擦了擦手,又轻轻牵住她的手,柔声哄道:“那你别生气了,她们是什么人,和她们置气不值当。” 宁欢似是轻笑一声,斜睨着眼看他,似乎在问他“她们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皇帝果然有一瞬的心虚,他又连忙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放心,待皇后的一月禁足令过去,我自会再给我的宁儿一个交代。” 第33章 宁欢啐他:“谁是你的宁儿。” 皇帝还是轻声哄着她:“乖,不生气了,宁儿乖。” 宁欢推搡他:“您快去批折子吧,我要玉棠陪我说话。” 皇帝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眸中的温柔和热烈直看得宁欢没了脾气。 她无奈地看着他:“我不生气,您别耽搁正事了。” 皇帝笑了,他轻轻捏了捏宁欢的手:“你也是我的正事。” 宁欢竟被这句话说得不好意思,她微微偏过头去。 第19章 二妻 长春宫,清晨。 众妃照旧三三两两地站在长春宫廊下、庭院中闲聊。 柔惠看着娴妃身后气色不好的秀贵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她别继续揪着自己不放便是好事。 今日高位妃嫔们一见面便开始议论——昨日皇上给东西十二宫都赐下了御笔亲书的匾额及十二幅宫训图,并下旨永远不可移动或更换,各宫主位正忙着交换各宫匾额都写了些什么,宫训图上又是些什么内容。 这样足以掀起后宫波澜的大事,娴妃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凑热闹地加入讨论,反而恹恹地站在一旁。 她面无表情地听纯妃吹捧贵妃钟粹宫的“淑慎温和”如何符合贵妃的德行,又听贵妃谦虚地表示纯妃景仁宫的“赞德宫闱”和《圣制燕姞梦兰赞图》如何表达了皇上希望纯妃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景。 多子多福?听到这儿,娴妃冷哼一声。 贵妃和纯妃听见这一声冷哼,都转过头来看娴妃。 一旁的嘉妃便笑道:“还不知道娴妃娘娘宫里的匾额写了什么呢。” 娴妃心情不好,更是懒得应付她们:“嘉妃若想知道,一会儿给皇后娘娘请完安了不若随本宫一同去承乾宫看看?” 嘉妃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心思一动便猜测怕是承乾宫那块匾额不怎么合她心意,想到这儿,嘉妃便不与她计较了。 她大度一笑:“还是不叨扰娴妃娘娘了。” 娴妃冷哼一声。 此时,孟春也掀了帘子出来请诸位主子入内向皇后请安。 众妃一进明间,看见上悬着的“敬修内则”匾额,都不怎么意外。 意料之中,皇后的中宫之位一直都稳如泰山呢。 众妃请安坐下后,自然又是一番对皇后宫中匾额的称赞和对皇后的恭维。 娴妃等了好一会儿,等众妃都各自恭维得差不多了,她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听说皇上不仅赐下了这十二幅匾额,更是下旨命人重修永寿、翊坤、储秀等宫,皇后娘娘可知皇上这是何意?” 一听娴妃这话,众妃又来了精神,其他宫殿也就罢了,永寿宫可就不得了了。无他,永寿宫是东西六宫中离皇上的养心殿最近的一宫,与养心殿将将隔了一道门!谁若是住进永寿宫,不说这是何等盛宠的表现,就算不得宠,近水楼台也不要太方便。 她们都想知道皇上修缮永寿宫到底意欲何为,自乾隆元年就荒废空置的宫殿,如今大修到底是要赐予新宠还是旧人呢。 众妃静默下来,娴妃又娇笑道:“不会是皇上悄悄藏了哪位新妹妹准备放在永寿宫吧?” 皇后端庄笑道:“娴妃说笑了,东西六宫这些宫殿空置多年,早到了该修缮的时候,更何况如今宫中姐妹又多起来了,不早日修缮这几座宫殿,将来新入宫的妹妹们又住哪儿呢。” “想必皇上也只是趁着赐下匾额和宫训图之机顺便修缮这些宫殿罢了。” 听到这话,众妃心下松了口气,听皇后娘娘这话,看来永寿宫并不是为谁而修。也是,若是皇上真为了让谁住进永寿宫而大修宫殿,那那个要住进永寿宫的女子将是何等的风光和荣宠。 未来必定是一位盛宠在握的宠妃无疑了,现下皇后娘娘这番话听着皇上似乎没这个意思,她们也就松了口气。 众妃在心里暗暗怪自己多心,皇上是怎么样的人这些新入宫的新人不知道,她们这些自潜邸就跟着的皇上的人还不知道么。 皇上啊,从来就没有真正偏宠过谁,他对她们所有人都好,可是这也恰恰证明了他对她们所有人都不上心啊,帝王无情这句话果然自古以来都通用。 她们又想到皇后的话,皇上如今已不是王爷了,而是皇帝,他将每三年就会有一次外八旗秀女的大选,每三年就会有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子入宫,她们心里也不知是该可怜自己还是可怜将来要入宫的女人,皇后娘娘说的是啊,宫里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过心中复杂也就那一会儿,多数妃嫔心思再如何千回百转不过片刻便收敛好,她们又面带温婉笑意地听着皇后娘娘说话了。 她们都习惯了。 自幼接受的教育让她们明白且接受未来的夫君不会只属于她们一人的现实,更何况她们的夫君不是常人,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更不可能只有她们一人,求帝王独宠自己一人,那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梦。 她们都习惯了。 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又如何,这宫里大约只有新入宫的女人或是一直天真到近乎可笑的女人才会奢求皇上的爱,她们这些潜邸旧人早就不妄想这些情啊爱啊的,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就行。 娴妃听着皇后的话,面色也僵了一瞬,她心中不顺畅,便扫视四周想找个出气的。 她看着对面儿空着的位置,一下便笑了:“这是怎的,今日怡嫔告假了?” 第34章 见皇后只笑不语,众妃便放下心开始闲聊。 嘉妃笑道:“她昨儿晚上不是跪了一夜吗,今个儿怕是起身都有些难吧。” 说来也是奇了,怡嫔近两年也算在几位宠妃之列,在皇上面前颇为得脸,但这阵子也不知怎的,先是被皇后罚禁足一月,这原本也是她自己嚣张跋扈肆意打压中宫之人所致,和怡嫔有嫌隙的嫔妃们是心中大呼皇后娘娘英明,只觉畅快。 结果昨日禁足令刚解,皇上就去了怡嫔宫中,她们本还不忿皇上竟如此宠爱她,想着怡嫔或许还能因为这次禁足赚足了皇上的心疼,帝宠更浓。 没成想皇上昨日去延禧宫的后续令众人都惊呆了。 听说皇上在延禧宫待了没多久便怒气冲冲地回了养心殿,还斥怡嫔嚣张跋扈不思悔改,罚她在延禧宫外跪上一夜,天亮方可起身。 娴妃闻言,眉眼间也带上了舒心的笑:“本宫就说怡嫔那性子不成。” 还当皇上真真喜欢这帮汉女呢,看怡嫔现在的下场也不怎么样。 她掩唇一笑,幸灾乐祸道:“这样也好,想必这次有皇上亲自教导,她也能好好改一改性子。” 有不矜持的嫔妃不自觉笑出声。 她们心里真是又畅快又……畏惧——怡嫔曾经也是皇上的宠妃,如今却是说罚跪就罚跪,甚至在这更深露重的春夜罚跪一夜,听说今晨怡嫔起身时那双膝盖都快废了。 真是不要轻易揣测帝王心思,也不要对帝王有多大的期待。 今日是圣眷在握,谁知明日是不是打入冷宫深恶痛绝。 * 出了长春宫,嘉妃看着前面的娴妃,想起她刚到长春宫时的情态,终是耐不住性子问出来。 嘉妃拉着纯妃慢步走在后面,等娴妃走得几乎看不见人影后才和纯妃说起:“娴妃今日是怎的了,皇上为东西六宫赐下匾额这样的大事她竟也不凑热闹了,看起来兴致不高呢。” 笑话怡嫔这事儿她们倒没什么感觉,娴妃不喜欢汉女是常态了,逮着机会不幸灾乐祸才不是娴妃的性格。 纯妃头疼地看着她:“你啊,怎么一天天尽关心她了,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和永珹。” 嘉妃笑了笑:“我哪儿是关心她啊,我分明是……”想看好戏。 纯妃欲言又止。 嘉妃知道她又要说什么,笑道:“你瞧你,总是这般谨慎。” 她轻哼一声,径直向前走了:“这次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走。” 终于让她逮着机会还回去了。 纯妃的侍女画桥目瞪口呆地看着嘉妃朝前走去,哭笑不得:“嘉妃娘娘这性子可真是……” 纯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娴妃回到承乾宫,走进明间看着墙上高悬的“德成柔顺”,因为嘲笑怡嫔而好转的心情瞬间低落谷底。 翡翠担忧地看着她:“娘娘……” 娴妃眼不见为净,走去了西暖阁的炕上坐着。 她笑了一下,说不清是苦还是恨:“德成……柔顺……皇上就这么喜欢柔顺的汉女吗?” 翡翠和翡青都是满洲女子,都不通汉文,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娴妃。 翡青忙奉了奶茶上来,试图宽慰娴妃:“娘娘快喝些奶茶吧,皇上或许不是这个意思呢,说不定这是赞扬娘娘德行出众和善柔顺呢。” 听到后半句“和善柔顺”,娴妃蓦地看向翡青,眸色如刀,隐隐带着狠意。 翡青被吓了一跳,再一看,娴妃方才那般狠厉的模样仿佛是她的错觉。 娴妃无言片刻,又幽幽叹气道:“本宫知道你是好意安慰,但是本宫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你们不知道吗?我们满洲女子从来都是率真坦荡的……” 翡青心下松了口气,后背竟已是冷汗涔涔。 是了是她忘了,娘娘曾经是什么模样,如今因为柔顺二字又吃了多少苦头,和善柔顺于她怎么会是夸奖呢。好在娘娘是满洲格格,性子直,什么事说出来就好。 “皇上就这么喜欢汉女吗?给高思姌苏沅兰的匾额都是赞美都是愿景,怎么到本宫这儿就是这样呢!我们满洲格格又哪儿差了!”,娴妃还是很不满。 翡翠安慰道:“娘娘别难受了,汉女柔顺又如何,能做皇后的不也是咱们满洲格格吗?” 话说完翡翠才意识到这话不能说,她忙低下头。 娴妃的心果然更堵了,她突然觉得皇上喜欢汉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听听人家说话多婉转多好听,她这两个满洲出身的婢女和她一样耿直惯了,说话直往人心上扎。 想到皇后二字,她面露苦涩之意,有些恍惚道:“皇后……” “汉人说什么三妻四妾,其实真正三妻四妾的是咱们满人,从前在关外的时候,王公贵胄们都有好几个大福晋,二妻、三妻,大家都是正妻,平起平坐,甚至在王府时我虽是侧福晋但也是王爷的二妻,王爷的妻子!我可以与福晋平起平坐,怎么王爷成了皇帝就不一样了呢!” 娴妃揪紧手中的绣帕,心中压抑许久的不甘和委屈在这一瞬倾吐出一些:“为什么王爷成了皇上就不一样了呢……富察福晋成了皇后,好,为了遵循汉人的传统,只有一位皇后我认了,可是皇贵妃不也是二妻吗!皇上为什么……” 提到皇贵妃,娴妃倒是稍稍冷静了些,本朝传统只有在待立皇后或是皇后严重失德时才会册立皇贵妃,再有便是为病重的嫔妃封个皇贵妃的名头冲喜。 第35章 一般来说,皇后还在时是不可能有皇贵妃存在的,这是对皇后地位的挑衅和贬斥。自入关以来,二妻之说在王公贵胄之家可能还成立,但在后宫,基本就是句笑话。 想到这儿,娴妃隐隐觉得头有些疼了:“皇贵妃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连高思姌那个从使女超拔成侧福晋的汉女格格都封了贵妃,而本宫却还要屈居她之下!” “甚至,甚至苏沅兰、金善贞那些卑贱的格格都封了妃和本宫平起平坐!” 她越说越怒,拿起几上的茶碗就想砸,翡翠连忙上前去拦住她。 娴妃被她一拦反而怔住了。 翡翠心疼地看着她,但还是提醒地摇摇头。 娴妃怔怔地看着她。 她想起这是在承乾宫,想起她是直率爽朗不爱计较的娴妃,想起她还只是……娴妃。 娴妃放下茶碗,心里是又气又难受,她这个从来张扬坦率的满洲格格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幅憋屈的模样呢。 想到这儿,娴妃忍不住哽咽:“皇上,他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若不是因为皇上,她又怎会是如今这幅模样。 “娘娘,不是的,皇上没有不喜欢您,皇上待后宫向来不会偏颇,他从来没有特别优待过哪位娘娘啊。”,翡翠安慰着她,她又咬牙道:“若……若有偏宠都是因为那帮汉女!” 翡翠心疼地安抚娴妃:“不怪娘娘,要怪就怪那帮汉女!都怪她们狐媚勾了皇上去!” 娴妃擦拭着眼泪,不住地哽咽道:“对!都怪她们!汉女狐媚!” 第20章 诊断 黄琉璃瓦硬山式顶,前出廊,檐下饰色彩鲜艳而装饰华贵的苏式彩画。 宁欢悄然打量着这座宫殿,见了柔惠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踏入钟粹宫的地界儿。 这只是后院的其中一处便已如此漂亮,可想钟粹宫的正殿该有多么精致华丽。 皇后的长春宫自然也是好看的,但过于端正庄重,没有这饰有精巧苏式彩画的钟粹宫精美。 柔惠见她这目不转睛的模样便笑道:“这是苏式彩画,听说是因贵妃娘娘喜爱苏式园林建筑,皇上便特意赐下这饰以苏式彩画又装饰华美的钟粹宫给娘娘居住。” 宁欢也笑:“这样啊。” 待进了屋,宁欢随柔惠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屋内。 柔惠又拉了宁欢在炕上坐着。 她执了宁欢的手,满是歉疚和自责:“妹妹,都是我不好,当日我若留下陪着你,你便不会被怡嫔罚跪了,都是我不好。” 宁欢拍了拍她的手,直安慰道:“柔惠姐姐说什么呢,那日是我倒霉撞上了她们,与姐姐何干?” 她又笑道:“也幸好柔惠姐姐先走了,否则我怕是还要连累姐姐也被她们奚落。” 柔惠心下一暖,她摇摇头:“我倒宁愿我能陪着妹妹,当日毕竟是因为我妹妹才会和秀贵人起冲突,若非我,妹妹又怎会被她们欺负。”说着,柔惠愈发内疚。 宁欢道:“姐姐别胡说,选秀那日的事都过去多久了,况且我是被怡嫔罚跪的,与姐姐无关。要说原因,想必也是因为怡嫔嫉妒我比她年轻比她貌美。”说罢,她还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脸。 柔惠果然破涕为笑,她连连应和道:“妹妹说得是,妹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宁欢反而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她转移话题道:“左右如今怡嫔和秀贵人也被罚了,姐姐实在不必如此耿耿于怀。” 怡嫔被禁足被罚跪,至于秀贵人,她没这么大的脸让皇帝亲自去一趟,皇帝直接不翻她的牌子她便什么也没有了,在后宫中和那些不得宠的贵人常在一般迅速沉没下去。 柔惠想到还起不了身的怡嫔,再想想近来异常沉默的秀贵人,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她点点头:“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英明,她们也是自作自受。” 宁欢弯唇笑着,不再提这个话题,她挽着柔惠撒娇道:“姐姐,我想吃你这儿的冰碗了,姐姐若是过意不去让我多吃些冰碗便好。” 柔惠哪会拒绝她,自然答应。 不过她也顾及宁欢的身体,便笑道:“我这儿的冰碗自然管够,但你也不许多吃,吃得太冰伤身子。” 宁欢心虚地点头。 柔惠笑着吩咐采薇去准备。 宁欢便伏在小几上,眼巴巴地看着柔惠绣花。 会绣花看着的确厉害,但她自己约莫是没这个天赋。 柔惠看着她,不好意思道:“我这儿是不是太无趣了。” “哪儿有,姐姐这儿安静,我就这么看着姐姐绣花便觉得内心宁静,并不无趣。” 柔惠抿唇笑了。 她低眉绣着,时不时看看宁欢:“倒也无事,左右我日日闲着,妹妹若想要些香囊绣帕之类的,我也是能做的,只要妹妹不嫌弃我的手艺便好。” 宁欢看着她手里的绣绷:“柔惠姐姐说什么呢,我一个最基本的针法都做不好的人,怎么会嫌弃姐姐这般好的绣艺。应该是姐姐不要嫌弃我日后向姐姐要这要那才好。” 柔惠一下便笑了,她温柔地看着宁欢:“不会不会,我永远不会嫌弃妹妹。” 宁欢心中柔软,眉眼弯弯地笑了。 采薇端了新做好的冰碗来,宁欢来了精神,立马坐直了。 夏天到了,她又是个苦夏的,每日都馋那些冰镇过的吃食饮品。奈何皇帝在这方面管她管得严,怕她吃多了冰饮子的伤身子,不许她多吃,宁欢馋得不行,便跑来柔惠这里偷摸地享用。 第36章 宁欢端起冰碗吃了一口,享受得直眯眼:“真舒服。” 柔惠和采薇都看得好笑。 采薇不忘提醒宁欢:“姑娘慢些吃,当心冰牙。” 宁欢点点头,正准备继续吃,却感觉身上有些不妙。 柔惠注意到了,便问她:“怎么了?” 宁欢捂了捂小腹,一言难尽地看着柔惠:“我好像……” 柔惠立马就懂了,忙下榻来扶她:“没事没事,我带你去处理。” 柔惠带着宁欢进了内室,一问才知道宁欢竟还是第一次。 柔惠柔声安抚她:“妹妹别怕,这是咱们都要经历的,不是什么大事,日后你习惯就好。” 宁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柔惠又忙吩咐采薇采苓:“采苓,快去熬些红糖姜水,采薇快找找衣服和东西。” “是。” 宁欢颇为不好意思道:“麻烦姐姐了。” 柔惠拿着采薇递过来的东西,嗔怪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就这么和我见外吗?” 她也没等宁欢回答又准备带着她去耳房:“来,我教你用这东西。” 宁欢这回是真羞臊了,连连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麻烦姐姐了。” 她心下又有些感动,柔惠早已是小主,竟还亲自帮她处理这些,她真的是一个善良柔软的姑娘。 柔惠见她真的羞恼得不行,便好笑地点头:“好,那让采薇带你去处理。” 宁欢忙跟着采薇走了。 宁欢处理好了,又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发髻出来。 柔惠拉了宁欢坐下,关切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宁欢摸了摸小腹,摇头:“好像没有。” 柔惠略松了口气:“这几日总会有些疲乏和腰酸的,都是正常的,你若出现这些症状也别担心。” 宁欢点头。 采苓端了红糖姜水进来,宁欢闻见味道便皱了皱鼻子。 方才忙着换衣服,倒忘记阻止采苓熬姜水了,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柔惠看出她的抗拒,但素来心疼宁欢的柔惠这次却没有由着她。 她柔声劝着宁欢:“乖,先把这碗糖水喝了,对你有好处。” 宁欢撒娇:“姐姐,我不喜欢姜的味道……” 柔惠柔软却坚定道:“这是红糖水,你不是最喜欢喝糖水吗,这也是甜的,快喝了吧。” 宁欢本想接着磨柔惠,但小腹却隐隐传来酸胀的感觉,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宁欢叹气:“好吧。” 柔惠轻轻捏住她的鼻子:“这样就闻不到了,快喝。” 宁欢一闭眼,一饮而尽。 采苓及时地端了蜜饯上来。 她看着柔惠正安抚着宁欢,嘴角微抽,宁姑娘喝个红糖水硬生生弄得和喝苦药一样,偏偏小主还挺惯着她。 因着那丝不好的预感,宁欢觉得可能得赶紧回养心殿才行。 她便与柔惠告辞了。 柔惠一路送着她出了钟粹门才回去。 回到养心殿,圆团正百聊无赖地站在殿前守着,他眼尖看见了宁欢,刚想喊她就见宁欢径直朝着后殿去了。 圆团有些摸不着头脑,谁又惹这位小祖宗了? 他又忙跟着宁欢过去了。 宁欢回到东稍间,玉棠忙给她倒水:“小姐怎么了?” “嘶——”宁欢已经有些疼了,“我来初癸了。” 玉棠顿住了,下一秒就想带她去处理:“小姐别怕,奴才这就……” 宁欢摆摆手:“陆答应已经帮我弄好了,现在就是疼。” 玉棠忙扶了她去榻上:“小姐先躺着吧,会好受些,奴婢这就去请圆团公公请太医。” 宁欢脸埋在被子里,闷声应了。 待皇帝急匆匆带着太医走进东稍间时,宁欢已经抱着肚子缩成一团,额上满是冷汗了。 皇帝霎时就急了,忙过去抱住她:“宁儿,宁儿?” 宁欢疼极了,她下意识抓着皇帝的衣襟轻声呜咽:“疼……” 皇帝心疼极了,一边安抚她,一边急声叫了太医上前:“还不快过来给姑娘看看!” 太医孙檀礼是皇帝的心腹,见到这不该出现在养心殿的女子,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直到听见皇帝的话才上前来。 孙太医细细为宁欢把脉,越把越是眉头紧锁,过了好一阵等得皇帝都不耐烦了,才开口问道:“姑娘此前可是受过严重的伤或是严重的寒凉?” 玉棠忙上前回道:“太医说得是,姑娘前年冬天曾从假山上摔入冰封的池塘,磕到了脑袋,养了许久。” 皇帝听见玉棠说她曾摔入池塘,心便是一颤,更搂紧了她。 孙太医心里有谱,却还是继续问道:“此前可还有过?” 玉棠想了想,看了一眼正被皇上抱着的小姐,又低头回道:“小姐八岁那年也落过水,在初春。” 她抬头看见皇帝阴沉的面色,忙道:“没了没了,就这两次。” 皇帝真是又心疼又气:“就这么贪玩吗,还好了伤疤忘了疼!” 宁欢松开他的衣襟,心里反驳,这是那小姑娘做的,又不是她。 孙太医蹙眉好一会儿,又给宁欢把了把脉。 “这便是了,姑娘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寒邪侵体……” 他偷瞄了皇帝一眼,继续道:“导致……导致寒凝之症,故而会疼痛难耐。微臣为姑娘开几幅方子,姑娘好生调养着便也没事了。” 第37章 皇帝挥了挥手:“快去吧。” 待屋内的人都散了,他才轻轻撩起宁欢额前的碎发,轻抚她的额头:“可还疼?” 宁欢想笑却不大笑得出来,她只道:“早就不疼了。” 皇帝看她难受,心疼得厉害,将手放在她的小腹处替她捂着。 他的手暖洋洋的,宁欢疼得身心俱疲便没拒绝,在他的温柔而耐心的安抚中渐渐睡去。 皇帝见她睡熟了,准备出去。 他蓦地瞥见她的梳妆台上似乎有两个香囊,纹样与她以往带的都不大一样。 皇帝回头看了看宁欢,见她仍在安睡,便悄声走过去拿起那两个香囊。 他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倒是没什么不对的。 不过还是顺便拿去给孙檀礼看看吧,他随手将两个香囊塞入袖中走了出去。 前殿檐下,孙太医正恭敬地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biu~求收藏求评论~ 第21章 太后 皇帝负手道:“说吧,姑娘到底如何?” 孙太医恭敬地低头答道:“姑娘到底是在冬日落过两次水,伤了底子,脾肾阳虚所生之内寒停滞宫内,宫寒之症颇有些严重。” 他又瞄了皇帝一眼。 皇帝不耐道:“好好说话。” 孙太医忙深深地低下头:“怕是要调养上几年才能好转,且这几年也不宜有孕。” 皇帝心中松了口气,他面上也终于缓和些:“瞧你这模样,朕还以为是什么……”顿了顿他到底没说下去,只庆幸道:“能调养好便好。” 孙太医冷汗涔涔:“微臣知罪。” 情况比他想象的好,皇帝便也没怪他,他挥了挥手:“她尚且年轻,不着急要孩子,朕还怕太早诞下孩子伤了她的身子。” “是。” 皇帝蓦地扫了孙太医一眼:“不过,孙檀礼,这些话除了朕和你,不能有第三个人知晓。特别是要瞒着姑娘!若是让朕从哪儿再听到这些话……” 他微微一笑:“你孙家上下百口可就要当心了。” 孙太医脑门儿的汗大滴大滴掉下,他忙跪下:“微臣不敢!” 孙檀礼是他多年心腹了,但为了小姑娘,他还是得慎重。 “知道就好,先起来吧,看看这两样东西有没有问题。”皇帝随手将两个香囊丢给孙檀礼。 孙太医小心地解开两个香囊,将里边儿的干花干草倒出一些,细细地拨弄开看了看,又闻了闻才回道:“禀皇上,这些都是寻常制作香料的花草,并无什么问题,倒是这紫荑花、夕雾用得真是巧妙,都给香囊增色不少。” 皇帝记得这两种花分属两个香囊,看来制香的这两人对她都挺上心。 他轻轻拨了拨孙檀礼手中的干花,确如孙檀礼所说。 皇帝笑道:“这紫荑花是关外的花,朕也许久未见过了。” “行了,你下去继续研究姑娘的脉案吧。” “是。” 皇帝回去后宁欢还在睡着,他走进去将香囊放好才走到床前。 他看着宁欢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锁,冷汗涔涔的。 皇帝轻叹一口气,又轻轻将她搂在怀中,动作轻柔地安抚着。 等到玉棠终于端了熬好的药进来,他才轻声唤她:宁儿,宁儿……” 宁欢难耐地醒来。 皇帝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宁欢醒来就敏锐地闻见了药味儿,她抗拒地偏过头去。 皇帝柔声哄她:“先把药喝了,喝了就不疼了。” 宁欢浑身都不舒服,便耍起了小性子:“不喝。” 皇帝还是哄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脊背:“乖姑娘,听话,喝了药有蜜饯吃。” 宁欢偏过头去,果然看见玉棠端着蜜饯。 “……”她本也疼得难受,只是下意识地想向他撒娇想让他哄她。 她自己也感到惊讶,她竟已在不知不觉中这样看重他、依赖他了么。 将药喝完后,皇帝立马喂了她一枚蜜饯,还不忘哄她:“不苦了吧。” 宁欢皱着脸,深觉自己倒霉,这段时日真是没个省心的时候,先是手,再是膝盖,而今又是肚子。如今更是换了一具身体竟也没能逃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身子果真娇气。 皇帝看着她,歉意道:“抱歉,是我不好,若是早日为你诊脉早日调养起来,我的姑娘今日也不会疼成这样。” 宁欢没想到他竟会因这样一件事向她道歉。 不知是在病中格外柔软还是怎的,她看着他这般认真又心疼地看着自己,心里也软得不行。 她难得没计较他的称呼:“道什么歉,不是你的问题,都怪我自己。” 宁欢叹了一口气。 皇帝听了这话,终于想起来说教她:“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贪凉,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宁欢只觉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深觉自己往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了。 * 天气正好,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晶莹透亮,阳光从云间洒下,整个紫禁城都被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不知不觉便进入盛夏时节。 宁欢一面翻着手中的书,一面摇着手中的宫扇。 圆团端了药上来,他笑道:“小主子,该喝药了。” 宁欢摇着宫扇的手停了,她凝眉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药。 第38章 她又看看皇帝,皇帝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宁欢别开眼,她挥挥手:“圆团,这药太烫了,让它晾一晾。” “啊——”,圆团看看药又看看宁欢。 他又笑嘻嘻道:“小主子您放心,奴才试过热度才呈上来的,保证不烫。” 宁欢瞪他:“你……”怎么这么不识相。 圆团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只笑道:“小主子您快些喝吧,师傅今日还准备了一些新上贡的果子,您喝了药便能得吃。” 在喝药这件事上,皇上的话才是最管用的,他们可不敢在这上头顺着这位小祖宗。 皇帝淡声道:“快喝。” 宁欢看他一眼,小声嘀咕:“冰鉴不让用,药也不能停,这是什么日子……” 前些时候她没诊断出寒凝症之时,养心殿的冰向来管够,如今她被太医把了回脉,皇帝便严格控制她在冰这方面的吃喝和用度,还有这药,据说是给她调理身体用的,日日都得喝。 宁欢是苦不堪言——是真苦。 见皇帝没反应,她接着嘀咕:“明明是天下间权势最大的养心殿,用个冰抠搜地跟什么似的……” 在这儿她还得自己扇着宫扇汲取凉意。 圆团连忙低下头去,当作没耳朵。 小主子就是小主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她能这般平淡的说出来。 嘿,谁让皇上这般惯着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皇帝果然气笑了:“小没良心的,你也不想想先前夏日才至没多久,你用冰的量有多多,你也不怕冬日难熬。” 宁欢想着她冬日那冰凉得跟什么似的手脚,心虚地没说话。 她心想,等着吧,到了冬日养心殿用炭的量还要大呢。 皇帝见她没说话,只当她心虚,他道:“抠搜便抠搜罢,你再怎么说也没用,要大方也得等你这病好了再说。” “快喝药。”他不忘提醒她。 宁欢自知自己逃不掉,除了每日打打嘴炮,她什么也干不了,认命的喝药。 圆团贴心地及时递上蜜饯。 宁欢含着蜜饯,便见李玉端着一盘红彤彤的果子进来。 她咽下蜜饯,瞧新鲜似的看着那盘果子:“红毛丹?” 皇帝倒是诧异地看着她:“你竟知道这果子?” 宁欢睨他一眼:“您这是什么话,是说我没见识吗?” 皇帝哑然失笑,连忙哄道:“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看那盘果子,倒有些疑惑:“这红毛丹是琼州府专门呈贡的,怎么,宫外也有吗?” 宁欢有一瞬的心虚,她轻咳一声:“这倒没有,只是我爱看杂书话本儿,这果子在那杂书上出现过,当时见它生得与荔枝相似却又不是荔枝,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皇帝倒也没有怀疑,他点点头。 他又有些疑惑地问她:“但这果子在琼州一向被叫做‘韶子’,红毛丹这名儿说起来还是当年呈给皇额娘时,她亲自赐的名儿,这样的小事儿话本上也会写么?” “啪嗒——” 宁欢手里的红毛丹落在了桌上。 她缓缓地抬头看他,下意识就解释道:“世人对皇宫里的事儿总是万分好奇,您瞧着是小事,在民间看了可能就是大事儿,这样的事儿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她遮掩似的重复道。 皇帝倒也没什么想法,他想到什么似的,煞有其事道:“你当初那般了解后宫之事,看来也是那万分好奇中的一员了。” 说到“了解”二字时,皇帝忍不住笑。 宁欢显然也想起来大昭寺竹林的事儿,她面露微笑,不想搭理他。 谁知他倒来了劲儿,继续笑着问她:“如今宁儿真真切切入了宫,觉着这紫禁城比之话本儿上的如何?” 宁欢面露微笑:“都挺好的,就是……” 她瞥了皇帝一眼:“就是皇帝不大正经。” 皇帝一下便笑了,并不以为忤。 李玉和圆团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他们已经麻木了。 这位小祖宗向来这样嚣张,皇上也向来这样惯着她。 宁欢不再搭理皇帝,她略显惆怅地看着那盘红艳艳的果子。 原名韶子,皇太后,亲自,赐名。 这信息量还真有些大,她隐隐猜测着,却又不大敢相信。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又忍不住往那上头去想,他说是皇太后亲自赐名,便是从前无人叫过这个名儿,这位皇太后是不是和她一样呢。 和她一样来自百年后,和她一样认识这果子,所以在见到时才会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这个猜测实在是…… 她支着脑袋,默默想着,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是穿成筛子的清朝,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若真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地方找到伴儿,该是好事才对。 “快吃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颗白嫩嫩的果子递到她面前。 宁欢顺着抬眸一看,怪她想得太出神,连皇帝什么时候替她剥好了果子都不知道。 皇帝见她眼巴巴地盯着果子,以为她是想吃又不想动,他瞧着又好笑又可怜,便体贴地亲自动手。 宁欢按捺下内心的掀起的波澜。 罢了,万一是巧合呢,找机会验证了再说吧。 第39章 她净了手,看着皇帝手中的果子,忍不住翘起唇角:“多谢您。” 皇帝温柔又纵容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你孙家上下百口可就要当心了。” 作者:早期医闹(指指点点 第22章 热河 三伏渐至,烈日炎炎,到了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宫里也开始准备出行避暑的事宜。 七月,上奉皇太后至热河行宫,为而后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木兰秋狝(音同“显”)做准备。免除所经过地区额赋之十分之三,减行围所经过州县额赋,岁以为常。 热河行宫毕竟是行宫,比不得紫禁城,地方小又人多眼杂的,为避免事端宁欢便安心跟在皇后身畔随侍。 皇帝自然不愿,但在这一点上他没有发言权。 皇帝在澹泊敬诚殿理朝听政,后妃们则在烟波致爽殿居住。 皇后打理好行宫各处后便闲下来,安心在行宫中避暑。 宁欢坐在窗前陪皇后打着络子。 她伸长脑袋看着皇后手里的动作,自己又跟着做,却怎么也打不好。 宁欢泄气地将手中的丝绦揉作一团。 皇后便笑道:“你稍稍有耐心些。” 宁欢看了一眼窗外,辩解道:“天气这样炎热,我难免燥郁,都怪这天儿。”她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皇后摇头失笑。 宁欢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后:“傅馨姐姐,您不觉着咱这宫苑热得慌么?” 皇后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动作:“不热。” “皇上嘱咐过了,你底子差,不能用太多冰更不能吃太多冰饮子,你少蒙骗我。”皇后轻睨宁欢一眼。 宁欢果然面色讪讪,还是不忘辩解:“哪儿有……” 皇后放下络子,看着宁欢叹道:“你上回疼成那样儿竟也不和我说一声,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若是说了怕是才不让您省心。”宁欢又用柔惠的话安抚皇后道:“这不是咱们都要经历的么,我就是稍稍疼了些,不碍事的。” 皇后看着宁欢的笑颜,沉默片刻后才道:“如此,那在我这儿,我也会好好管着你的饮食,你也要按时喝药。” 宁欢忧愁地看着皇后:“姐姐……” 皇后看宁欢这模样,终是忍不住弯起唇角:“叫姐姐也没用,这是治病,为了让你早点儿好起来,我的好妹妹。”她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鼻尖。 宁欢垂下嘴角,面色怏怏道:“知道了。” 皇后莞尔笑了,她又低下头去挽着络子。 她打好后便递给宁欢:“好了,给你罢。” 宁欢惊喜地看着她:“这是给我的吗?” 皇后便笑道:“不然呢,你在这眼巴巴地瞧了我这么久,我怎么舍得不给你。” 宁欢笑意盈盈地向皇后道谢。 她接过络子左看看又看看:“傅馨姐姐绾的是海棠花吗?瞧着真漂亮。” 皇后点点头:“我也是试着绾,不像我下次再试试。” 宁欢宝贝地把玩着手中的络子:“哪儿不像了,这分明和御花园的海棠花一模一样。” 她还将络子给照春看:“照春姑姑说是不是?” 照春笑着应和她:“姑娘说的是。” 皇后嗔怪地看着她二人道:“你们俩就合起来哄我罢。” 宁欢看着她笑:“哪儿有,我和照春姑姑说的可都是实话。” “照春姑姑说是不是?”她又看向照春。 照春还是笑道:“是。” 皇后摇头失笑。 宁欢又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络子才遗憾道:“可惜不能系出来,不然我必时时坠在衣襟上。” 她只是个二等宫女,按照规矩连头上都不能有多余的发饰,更别提其他地方。 皇后本想说给她个特许,但眸光一转,意有所指地调侃笑道:“只要你想,想坠多少东西在身上都行。” 宁欢抚着丝绦的手停了,她略显疑惑地看着皇后。 见她面上调侃的笑,才反应过来。 她霎时有些羞恼。 宁欢努力平复下去,微微笑道:“才不是,我是您位下的官女子,自然只听傅馨姐姐的。” 皇后莞尔笑了,又道:“听我的?那……” 宁欢连忙求饶:“傅馨姐姐,您就别拿我说笑了。” 皇后看着她,脸上笑意盈盈。 难怪皇上总喜欢逗这姑娘,的确有趣。 宁欢将丝绦收好:“傅馨姐姐,我,我可以去见陆答应吗?” 皇后自然是同意:“当然可以。正好出了宫,在这行宫中大家离得近,你想找陆贵人倒也方便。” 宁欢弯唇笑起来:“多谢傅馨姐姐。” 皇后道:“知道你闲不住,想出去玩便去吧,但……” 她本想提醒她注意些当心上次那般祸事,又想起来怡嫔远在紫禁城,随行的高位嫔妃中也没有那般难缠的。 宁欢疑惑地看着她。 皇后想想,还是嘱咐道:“小心些便是。”到底人多眼杂。 宁欢向皇后一本正经地行礼:“奴才知道了。” 皇后不禁失笑:“快去罢,闲不住的小丫头。” 宁欢又屈膝:“多谢皇后娘娘!” * 宁欢一路走过去,周遭倒都没有人,她便一边走一边赏景。 与紫禁城的描金彩绘堂皇威严相比,热河行宫倒是一种与之截然相反的素雅清淡,洲岛错落,碧波荡漾,青砖灰瓦,如水墨画一般淡雅庄重,一派的小桥流水的江南景致。 第40章 这清凉素淡的颜色看得宁欢心情大好,周遭的暑气仿佛都淡了许多。 她又要去骗柔惠姐姐和采薇的冰碗了,宁欢好心情地想着。 “又是你。” “嫔妾给秀贵人请安。”是柔惠的声音。 宁欢听见柔惠的声音,悄声走过去,正好看见秀贵人和柔惠又遇在一起。 宁欢想了想,便借着假山的遮挡,暗暗观察。 上次柔惠姐姐说秀贵人没找她麻烦,她自己亲历了一遍倒觉得这话不可信,秀贵人那德性…… 秀贵人果然一脸晦气地看着柔惠:“不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就知道出来乱逛,真是晦气。” 柔惠抿唇忍住笑意:“贵人说得是。” 秀贵人一噎,才反应过来这话将自个儿也骂进去了。 宁欢在假山后面掩唇偷笑,这秀贵人的智商还是没什么长进。 秀贵人看着柔惠打扮素淡却越发显得清丽脱俗的好气质,心情也愈发不畅。 她想了想,满怀恶意地娇笑一声,作恍然大悟状:“本小主知道了,本小主说你怎么出来了呢,你是想假意偶遇皇上吧!” 柔惠无言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嫔妾不敢。” 秀贵人越想越觉得有理,忍不住嘲讽道:“本小主说呢,原来你是抱了这般令人不齿的心思,真是够不要脸的。” 柔惠紧紧抿唇,她抬眸看向秀贵人:“秀贵人慎言,上次的事儿您还记得吗?皇上和皇后娘娘最忌讳行事张扬不守宫规之人。” 闻言,秀贵人果然面露悻悻然,她看了看柔惠,又气又恼,却又不敢再放肆。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皇上了,皇上就跟忘了后宫中有她这个人似的,这次也就是因为娴妃娘娘有幸随行热河她才厚着脸皮求娘娘带上她,她在娴妃娘娘面前是又当牛又做马地才求得娘娘许可。 谁知还没能复宠呢,就撞上了这个汉女,听见她的话到底还是有些发憷。 秀贵人面色不自然,她想了想到底不服气:“呵,本小主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就不守宫规了。” 她说着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又有底气了,便讥笑道:“你难道不是因为入宫都快一年了还没得皇上召见过,所以不甘心,想要找法子让皇上见你一面,用你这幅楚楚可怜……” 秀贵人想到柔惠方才的话,到底没将话说得太难听,她咽下一个词,又道:“楚楚可怜的相貌搏皇上怜惜吗?” 柔惠暂且没什么反应,宁欢却是大惊地攥紧了袖子。 皇上竟还未召见过柔惠。 她从来不去管也管不着皇帝翻牌子的事儿,故而她不在养心殿的日子皇帝究竟翻了哪些人的牌子她是不知道的,所以这样的事儿她也无从得知。 难怪,难怪。 她先前还奇怪,为何秀贵人都已晋封贵人,柔惠却还是答应。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皇上根本没召见过她。 她不由地望向柔惠。 柔惠面色苍白地看着秀贵人,半晌才道:“秀贵人慎言,嫔妾说了,嫔妾不敢。” 她想起了宁欢。 她想到宁欢的话,她说总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想保护的人,又想到宁欢上次是不是也这样被秀贵人,被怡嫔欺辱。 她忽然觉得心冷,这深宫中无宠无地位便是这样吗。 柔惠神色沉寂下去,她不想再和秀贵人这样的人掰扯,难得扯了张大旗,屈膝行礼道:“纯妃娘娘还在等着嫔妾回去,嫔妾告退。” 说罢她转身快步离去。 秀贵人看着她逃似的背影,心情总算舒畅了些。 她轻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问她:“小主,咱们还要去见皇上吗?” 秀贵人刚想说去,但又想到自己说的话,面色悻悻。 她狠狠瞪了侍女一眼:“见什么见,本小主又不是她们汉女狐媚子,变着法儿地勾引皇上。” 说着,她又觉得这话不对,恨恨地跺脚:“回宫!” “是。” 待人都散去,宁欢慢慢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她遥望着柔惠离去的身影,轻叹一口气。 柔惠姐姐的处境果然不好,幸好的是她在贵妃位下,而贵妃性子柔婉从不为难下面的人。 该怎么办呢。 “魏……” “宁欢妹妹?”一道略略耳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宁欢的思路。 宁欢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见一个同样穿着素色旗装的人,俏丽灵动的芙蓉面,蛾眉曼睩,一双魏家人都有的桃花眸碧波盈盈,巧笑倩兮间清丽灵动,湖畔的微风吹起她的裙角更显得亭亭玉立绰约多姿。 宁欢也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魏燕锦?”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准备换个封面啦,那啥先打个预防针,宝贝们到时候别不认识啊hhhhhh,么么啾~ 求收藏求评论~ 第23章 不识 魏燕锦脸色霎时有些黑,她忍了忍,到底笑道:“宁欢妹妹,好久不见。” 宁欢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魏燕锦打量了宁欢一番,见她的衣着颇为惊异道:“你竟已升了二等宫女?” 宁欢微微一笑:“是啊。” 魏燕锦暗暗咬牙,想到什么似的眸光一转,笑道:“叔母给我的信儿我看到了,我本也想好好帮衬帮衬妹妹,奈何姐姐在纯妃主子位下。” 第41章 魏燕锦说着,状似不好意思一笑:“姐姐不才,颇得纯妃主子赏识,平日要办的差也就多了,实在顾不上妹妹,妹妹向来善良,应该不会怪姐姐吧?” 她看着宁欢越发娇丽的容颜,还是忍不住酸道:“不过瞧着妹妹已是二等宫女,又是在长春宫皇后主子位下,想来也不需要姐姐的帮衬。” 宁欢打量了魏燕锦一瞬。 好赖话都让她一人说完了,比之从前直接将高傲写在脸上,如今的她好歹会遮掩了,看来这人入宫后倒是学聪明不少。 魏燕锦倒是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觉抚了抚裙摆。 宁欢悠然笑道:“是呀,宁欢不才,也颇得皇后娘娘赏识,便不劳您费心了。” 魏燕锦面色一黑:“你!” 她入宫快两年了才升了二等宫女,她魏宁欢倒好,短短半年便能与她平起平坐。 她忍了又忍,便故作忧愁道:“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妹妹便不肯原谅姐姐了吗?甚至妹妹如今连姐姐都不愿叫了。妹妹可是觉着姐姐无用便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 她幽幽地看着宁欢:“妹妹,从前的事儿过去便是过去了,叔母说的对,如今在宫中只有你我二人是血脉至亲,自当相互扶持才是,你难道连叔母的话都不听了么?” 宁欢道:“你也不必这般给我扣帽子,咱们从前在府中是什么样儿的关系你自己心里也门清着,如今倒也不必这般……姐妹情深。”她慢慢道。 魏燕锦忍不下去了,不住冷笑道:“呵,亏着叔母还担心你,这还担心什么呀,你本事大着呢!皇后位下的二等宫女,哪儿还需要我帮衬你,你很得意吧?” “官女子们得封二等宫女在宫中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儿,有什么可得意?” 魏燕锦面色更黑了,总是说不过魏宁欢。 魏燕锦便嘲讽道:“你如今本事大了,连我这个血脉至亲的姐姐都不愿认了,真是够狼心狗肺的,不知皇后主子怎么会赏识你这种人。” 宁欢面无表情:“你不如亲自去问问?” 魏燕锦一噎,她又打量了一番宁欢,忍不住讥笑道:“不过就是个二等宫女,又不是皇后主子位下的学规矩女子,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生得再好又如何,这宫中从来不缺少貌美的女子,入宫这么久你也还没成为主子呢……” “有什么可得意的?”她又重复道。 宁欢看着她胡搅蛮缠,心下不耐。 “我没什么可得意的,我也什么远大志向,倒是你。” 宁欢微笑道:“入宫快两年了,不说贵妃,怎么连纯妃娘娘位下的学规矩女子都没够着呢?” “魏宁欢!”显然魏燕锦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大言不惭,她恼羞成怒地拔高声音。 宁欢提醒道:“你小声些,这是在宫中,可不是在魏府。” 魏燕锦下意识看向周围,见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 她又看向宁欢,倒是冷静了些:“你当真如此狼心狗肺,不顾咱们的血缘关系?” 宁欢抬眸看着她:“从前在府中咱们之间到底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儿你倒是义正言辞了。” “你!”魏燕锦语塞。 她怒极反笑,暗暗威胁道:“好,好,好,既然你这般骄傲以为自己攀了高枝儿便了不得了,我也不指望你什么互相扶持了,在这宫里,你自个儿当心着吧!” 宁欢看了她一瞬,轻轻颔首:“未免两看相厌,咱们是该当作素不相识的好。” 见她顺着杆子往上爬,魏燕锦反而气结。 她深呼吸一瞬,极力冷静下来,她深深看了宁欢一眼,冷笑道:“你可别后悔!” 宁欢微微垂眸,向她行了个平礼。 魏燕锦一口气梗在心中不上不下,干脆转身离去。 宁欢目送她远去,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头疼。 她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这样也好,魏燕锦也是个麻烦,形同陌路也好。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便轻声唤道:“圆团儿?” “嗻。”圆团果然不知从哪个角落滚出来。 自来了热河,便是圆团跟在她身边了。 宁欢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真跟着我?” “这……”圆团苦着个脸:“奴才不敢违抗圣命啊。” 宁欢看了他一眼,也没为难他:“方才的事儿听见了吗?” 圆团精神一振:“奴才听见了。” “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他还有些跃跃欲试。 “禀告什么?” 圆团嘿嘿一笑:“小主子,这姑娘也太蛮横了,这般跋扈之人着实不适合待在宫中,奴才还是去禀了皇上放她出宫给她个好归宿吧。” 宁欢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圆团觉得自己想得很完美,神采奕奕地接着道:“还有秀贵人,上次她不就胆敢为难您吗,陆答应和您关系这样好,她这次为难陆答应不就又是为难您?奴才也去禀了皇上。” 他笑道:“保证她们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保证您日后都不会再因为她们而心烦!” 宁欢看着圆团,看着他轻飘飘地笑着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他这话,这次必定是要狠狠收拾秀贵人和魏燕锦一通,平日看着不着四六的,没想到也有些手段。 想着她又笑了一下,也是,能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怎么会没有手段。 第42章 不要小瞧养心殿的任何一个人啊。 圆团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小心看着她:“小主子?” 这小祖宗不会被气狠了吧,一会儿在皇上面前是不是该更添油加醋一些? 宁欢笑道:“好啊,你还听得挺齐全。” 圆团后背一凉,连忙低下头去喏喏道:“奴才也不想,可是这行宫就这么大点儿,奴才能藏身的地方也没几处……” 宁欢轻哼一声。 圆团连连保证:“小主子,奴才不敢了,您放心,下次奴才一定离得再远些!” 宁欢笑着摇摇头:“罢了,随你吧。” 反正皇帝有的是法子知道她的一切,她也想看看皇帝见识到这样的她又是什么想法。 她可从来都不是他以为的那般纯善柔软的性子,待在他身边这么久,总该让他见识些不同的了。 圆团狗腿一笑:“多谢小主子,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 小主子果然宽宥,这次一定要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秀贵人和魏燕锦往死里摁。 宁欢制止他:“不用你去禀告皇上,你去帮我打探打探陆答应平日的处境便好。” “至于魏燕锦。”宁欢笑了笑:“这次便当我和她的过去一笔勾销,当做不相识便是。” “啊……”圆团有些失望。 这能帮小主子的事儿,可都是能在皇上面前邀功的。 宁欢道:“啊什么啊,你不愿意?” 圆团连忙笑道:“愿意,愿意,能为小主子办事儿,奴才乐意之至。” 宁欢轻轻敲了敲他的帽子:“油嘴滑舌。” 圆团嘿嘿一笑。 第24章 遇见 入夜,宁欢回了寝屋。 圆团蹑手蹑脚地跟着她进了屋。 宁欢见圆团进来,轻咳一声:“怎么样?” 圆团点点头:“奴才幸不辱命,打听到些消息。” “说来听听。” 圆团抬头看着她干笑一声:“小主子您可别生气……” 要是都说了这位小祖宗准得发火,到时候她要是去找皇上麻烦可怎么办?小祖宗多半不会遭殃,他们就说不准了,圆团心里叫苦不迭。 宁欢睨他一眼:“你说便是。” “就是……”圆团苦着脸将先前在发生过的事儿一字不落的说了。 宁欢果然发火了:“她们竟然这样欺负柔惠姐姐!我……” 宁欢猛地站起来。 但是冷静一想,她如今的身份又能做什么呢,她可是一个比答应身份还低的官女子,在这些事上她也一直避着皇帝。 宁欢稍稍冷静了些,忍不住冷哼一声:“也没瞧着她多得宠,尾巴倒要翘上天了。” 圆团连连应和:“小主子说得是,您都这样低调,秀贵人却这样放肆,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宁欢忍不住敲他:“说什么呢!” 圆团也不怕她,嬉笑道:“这不是咱们养心殿公认的嘛。” 他与宁欢素来亲近,又知道这位小祖宗其实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待他们这些奴才很是随和,可比秀贵人之流不知好多少。 宁欢连连叫停:“闭嘴!” “嗻。”,圆团从善如流。 她想了想,又问圆团:“皇上……当真还未翻过陆答应的牌子?” 圆团小心觑了宁欢一眼。 宁欢没好气道:“你直说便是。” 圆团便道:“似乎是这样。” 宁欢蹙眉,有些不解:“为什么呢?” 柔惠姐姐生得也很好看,那他他拉氏如此嚣张跋扈的人都被翻牌子了,柔惠姐姐竟还被落下,况且所谓爱屋及乌,咳,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皇帝待她有多喜爱。 皇帝对她身边的人向来重视,怎么对与她关系好的柔惠反而不了呢。 圆团苦着脸:“小主子,皇上的心思奴才哪儿知道啊。” 宁欢瞥他一眼,故意轻哼道:“你说你有什么用。” 圆团便叹息道:“所以啊,小主子,当时直接让奴才去禀告皇上不就好了,现在您还自个儿气自个儿。” 宁欢忍不住笑了:“行了行了,不难为你了,下去罢。” 圆团喜笑颜开:“嗻。” 待圆团走后,宁欢想了想,不自觉在寝屋来回踱步,绝不能让柔惠姐姐就这么被欺负了,她得想想…… * 热河行宫共有有大小湖泊八处,统称为塞湖。 偶有微风拂面而来,吹皱碧波浩渺的湖,泛起一层层涟漪,堤岸上青绿的垂柳婆娑起舞,垂下的柳枝拂过清澈的湖面,坠上晶莹的水珠青碧剔透。 远处,湖面生辉,群山叠翠,如意洲与月色江声相互辉映,湖畔风光美不胜收。 宁欢与柔惠一路分花拂柳而来,漫步在半月湖畔。 宁欢一路走一路摇着手中的宫扇,柔惠看她这模样便笑道:“你瞧你,这般畏热还要出来,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宁欢弯唇笑道:“谁叫这热河的风景独好,姐姐看着这满目的江南风光心中难道不舒畅吗?” 见惯了红墙金瓦描金彩绘的紫禁城,看一看颜色素淡的江南园景也是极好。 柔惠不自觉望向波光粼粼的湖,神色却有些落寞。 她生于江南,却远离家乡北上京城,约莫此生都不能再看到家乡景色,如今看着这片刻意仿造的江南园景,反倒心有戚戚。 第43章 宁欢自知失言,连忙认错道:“是我不好,倒引姐姐想到了伤心事,是我不好。” 柔惠握住宁欢的手,笑了笑:“我也觉得这青碧的颜色令人心情舒畅,只是触景生情难免想到家乡,不碍事的。” 宁欢略略思索,忽而神秘一笑。 她悄声道:“姐姐不必这般感伤,皇上日后指不定会如……” 宁欢差点将“康熙”二字脱口而出,连忙咽下去又道:“如圣祖爷一般南巡呢,到时姐姐随行不就能回到家乡了?” 柔惠闻言眸光乍然一亮,她看着宁欢难掩惊喜:“宁欢说得是。” “宁欢果真聪慧,我都从未这般想过。”,柔惠欣喜地笑道。 宁欢翘起唇角。 柔惠又有些泄气:“先帝在位多年也未曾南巡过,皇上……” 她忍不住看向宁欢,忧心道:“皇上真的会南巡吗?” 宁欢拂开身侧的嫩柳枝条,看着柔惠安抚笑道:“姐姐宽心便是,皇上登基才多少年,这些事儿谁知道呢,心中有个盼头总是好的。” 柔惠也笑了,她一颗心落下来:“妹妹说得是,有个盼头总是好的。” 她忽然觉着,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宁欢又与柔惠走了一段路,她略显迟疑地看着柔惠。 她想了想又垂下眸去。 罢了,要和柔惠姐姐谈那些事儿至少也得回宫再说。 如今在热河,地盘总归不大,众人的住处都挨得极近,难免不便,不日又将启程去草原行围,也不大方便,还是回宫再说罢。 左右这段时日他约莫也没精力翻牌子,大家都差不多。 宁欢想着,心中不觉冷哼。 柔惠看着宁欢变来变去的脸色,不觉笑道:“妹妹在想什么呢?” 宁欢抿唇笑道:“我……” “谁在那儿?”,一道略显严厉的声音响起。 “竟敢惊扰皇太后凤驾,还不出来!” 第25章 简蕴 宁欢和柔惠对视一眼,连忙从花木掩映间走出去,俯身行礼:“奴才(嫔妾)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罢。”皇太后声音平淡地叫起二人。 宁欢和柔惠站起来,依礼恭敬地垂首站着。 宁欢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这是有机会解谜了么。 “这……”皇后熟悉的温婉的声音响起。 宁欢忍不住竖起耳朵。 皇太后看向皇后,询问道:“皇后认识?” 皇后忙蹲身请罪道:“回皇额娘,这是臣妾宫中的官女子和陆答应,臣妾管束不严,望皇额娘恕罪。” 皇后身后一众随侍的奴才跟着跪了一地,宁欢和柔惠也连忙跪下。 皇太后让身旁的嬷嬷将皇后扶起,语气温和:“无事,皇后先起来罢。” 她本想让这二人退下,却瞥见其中一人低垂的面容。 皇太后迟疑了一瞬,又道:“抬起头来。” 宁欢和柔惠恭顺地抬起头,宁欢抬头时飞快地看了皇太后一眼。 宁欢赫然瞳孔一缩。 她到底有些心理准备,此刻便紧紧抿唇掩下神色。 皇太后却是毫无防备地看见她的脸,掩不住地大惊失色,甚至不自觉往后趔趄了一下。 皇后和皇太后身后的嬷嬷连忙扶住她:“皇额娘(太后)?” 到底在后宫待了几十年,皇太后极力平复下震撼的神色。 她缓缓道:“无事。” 但她直直地望着宁欢的面容,似乎要将她的脸刻进心里去。 皇后抬眸看了看皇太后,不知太后为何这般看着宁欢。 她抿唇看了宁欢一眼,正欲说话,皇太后却先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儿?” 宁欢早已恢复如常,便垂眸恭敬道:“奴才名宁欢。” 皇太后缓缓地看向宁欢,笼在袖中的指甲死死掐住手心,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地平静些。 她温和一笑:“宁欢?好名字。” 她又看向皇后:“皇后说这丫头是你宫中的官女子?” 皇后不知太后是个什么意思,只能应道:“是。” 皇太后展颜笑道:“小宫女们年岁小活泼爱玩也是天性,不必过分苛责。” 皇后一颗心落下去,连忙笑道:“皇额娘说得是。” 皇太后又道:“这丫头合我眼缘,我瞧着喜欢,让她随侍罢。” 说罢,她抬步朝前走去。 皇后自然只能遵旨:“是。” 照春朝宁欢眼神示意,宁欢便垂下头跟在她身后。 等皇太后和皇后走过去,柔惠忍不住看向宁欢,面露担忧之色。 宁欢悄悄回头朝她安抚一笑。 * 宁欢随着皇后一路将皇太后送回松鹤斋。 皇太后便顺势留下了宁欢。 待皇后离去,太后便挥手让众人下去。 她看着宁欢,声音放得极轻:“你……是宁欢?” 她怕这是一个梦,怕声音大些就要将这个姑娘惊跑了。 宁欢正欲答应,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门外。 太后便道:“盼越她们都是跟在我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有她们在外边儿守着尽管放心,说什么都无妨。” 宁欢的心放下了。 她看着太后,轻声唤道:“简老师。”那声音不自觉便带上几分哽咽。 第44章 太后得到肯定的答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连忙抱住宁欢,眼眸亦是湿润:“我是,我是!” 宁欢被她搂在怀中,泪珠不自觉落下,似哭似笑:“简老师,真的是您……真的是您……” 太后也跟着垂泪哽咽:“是我,是我,你是宁欢……” 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太后捏着绣帕为宁欢拭泪。 宁欢不好意思地接过绣帕,满脸泪痕却难掩高兴:“我……我真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看着她,也笑道:“我也是啊。” 《神童诗·四喜》中说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他乡遇故知乃其中之一,何况,是这样的他乡。 太后握着宁欢的手,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瞧你的模样年岁似乎不太大。” 宁欢想了想:“两三年前,大约是乾隆三年年末的时候。” “竟然是这样。”太后看着宁欢,难掩感慨:“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我原想着,我这一生或许就这样了。”说着,她摇头一笑。 宁欢:“我也没想过啊,说起来还是因为红毛丹那果子的名儿才让我有所怀疑,我想着这清朝反正都穿成筛子了,或许真的有可能……没想到,这人竟还是您。”宁欢微微弯唇。 本来想能真有个同时代的人便好,没想到这人还是她身边熟悉的人,她心中实在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谁料太后却是轻叹道:“是啊,是我。” 她看着宁欢:“可是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对清朝从无半点儿兴趣,根本就没想过要到这儿来,我也不想来。却没想到,一来就是几十年,几十年啊……”她颇有些哀婉地叹息道。 宁欢也不由地回忆过往。 这位简老师是她的大学老师,全名简蕴。 她曾跟着这位简老师做过一个项目,简老师年纪不算大也不是特别严厉的老师,学生们跟着她做项目都相处愉快,她和简老师不说关系特别亲密,但两人也是熟人。 作为一个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并且做出些许成就,年华正好的人,猝然来了这么一个不熟悉也不感兴趣的朝代,任谁都会想不通。 宁欢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能抿唇道:“苦了您了。” 简蕴沉默片刻,反倒释然地笑了:“再不愿意,我也在这儿过了几十年了,本来觉着这日子就这样凑合着过罢了。但现在却还能有个你和我作伴,我已经知足了。”她轻轻握了握宁欢地手。 宁欢道:“嗯,往后有我陪着您,您不会再孤独了。” 简蕴点点头,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好,以后就咱们守着过。” 从简蕴口中听到这样意气的话,宁欢也不禁笑起来。 简蕴又拉着她的手继续询问情况:“你如今是怎么个状况?是在皇后宫中当宫女吗?” 宁欢垂下唇角,她迟疑地看着简蕴:“我……” 简蕴道:“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连我都不说还能和谁说。” 宁欢叹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组织组织语言。” 简蕴颔首。 宁欢想了想,便将如今的情况给简蕴一五一十地说了。 简蕴听她说完,怔愣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欢也有些一言难尽,那个人现在名义上可是简老师的儿子。 简蕴看着她,半晌,轻叹一声:“那你如今如何打算,你想要留下吗?” 宁欢神色恹恹地:“我不知道。” 简蕴耐心地看着她。 宁欢想了想,又是一笑:“您毕竟是他的母亲,他是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吗,您觉得我还能出宫去吗?” 简蕴抿唇,别开眼:“我不是他的母亲,我来这儿的时候他已经七八岁了。” 宁欢大概知道简蕴对这里的抗拒,没想到她时至今日竟还是这般抗拒和……厌恶。 宁欢呐呐道:“简老师……” 简蕴倒是拍了拍她的手道:“别叫我简老师了,听着太生分,你若不介意,叫我一声姨也行。” 宁欢自然答应:“我怎会介意,简姨。”她弯唇一笑。 简蕴也笑了,她想了想便接着解释道:“他自小也没在……没在钮祜禄氏身边养多久,我来的时候他也大了,被他父亲带在身边,后来又被康熙接去养着,再后来他更是长大成人,成家开府,我实在生不出什么舐犊之情。” 她看着宁欢,定定道:“他父亲作为皇帝,我没什么想说的,可是作为男人,我实在无法对他产生感情,甚至。” 简蕴面上隐隐有些厌色:“甚至厌恶。” 她看向宁欢,自嘲一笑:“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但我真的无法对他们父子俩产生什么感情。” 宁欢大概理解她的想法,从前简蕴就不怎么喜欢清代,更别提被迫穿越后直面这糟心的一切。 她便宽慰道:“我理解您的心情,没有人规定您来了就必定要接盘原主的一切,这是您的自由。” 简蕴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 她轻笑一下,又道:“我也自认为没那个能耐成为一个皇帝的母亲,这样也好,我待他不算亲近但身份在这儿,他想要我做什么我便照做,我也不会去插手他的事儿,大家各自生活便好。” 第45章 宁欢颔首:“这样便好。” 简蕴一颗心放下去,她又想起宁欢的话:“我确实也知道些他的性格,他毕竟是一个皇帝,你……” 她有些不忍地看着宁欢,她自己已经困在后宅困在后宫几十年,实在不愿看见这个孩子再步她的后尘。 宁欢抬眸,不知是叹还是笑:“所以我也说,我的结局约莫是注定了的。” 简蕴抿唇看着她,沉默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惊异地看着宁欢:“等等,你姓魏,那你不会是……” 不会是他的第三任皇后,同时也是下一任皇帝生母,那位鼎鼎大名的宠妃——孝仪皇后。 简蕴又想了想宁欢说的皇帝对她的心思和态度,倒越发肯定这个想法。 宁欢:“估计是吧,所以我说这是注定的。” “哎!”简蕴扼腕:“怎么就遇上他了呢!若非如此,我也能想法子让你出宫去。” 宁欢反而不大在意地笑了笑。 简蕴握住她的手,颇为不忍道:“真的要如我一般将余生困在深宫中吗?” 宁欢反而安慰她:“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如我那小侍女说的,这天下间可没有哪处能比紫禁城更锦绣富贵。何况那天下至尊还这样喜爱我,纵容我。” 她笑道:“至少现在是这样。” 简蕴还是不忍:“话虽如此……” 宁欢道:“况且如今在这宫中还有简姨陪伴,更是再好不过。” “再说。”宁欢眸光一转,笑眯眯道:“您如今是皇太后,可是我最大的一座靠山,有您护着,想必日后我在宫中横着走都不是问题。” 简蕴果然被她逗笑了,心中的怅然倒是冲去不少:“你啊……” 她也认真道:“不过这方面你确实可以放心,我虽不管事,但也是太后,必能让你在宫中无忧。” 宁欢笑着点头。 简蕴看着她这样明媚无忧的笑颜,还是有些不忍:“可是孩子,你真的要将自己的一颗心给他吗?他可是皇帝啊。” 宁欢的神色沉寂下来,她忍不住从炕上下来,慢慢地走了两圈。 “我知道,所以我至今还没有答应过他。” 简蕴赞同地点点头:“是不能这么快让他尝着甜头。” “但,你要他为你做到哪一步呢?”她抬眸看向宁欢:“让他废后宫三千吗?” 宁欢倒是笑了:“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回来了~这章也算肥吧哈哈哈哈哈 有人讨论剧情吗,是我写得太平了吗qaq(惆怅.jpg) 第26章 帝王 宁欢悠悠笑道:“您也说了他是皇帝,所以他真的需要去安定朝廷、稳定后宫,虽说不至于像有些小说写的那样需要……”宁欢顿了顿,忍笑道:“需要靠睡女人来稳定江山。” 简蕴也不禁摇头一笑。 宁欢又接着道:“但王朝以孝以礼治天下,他作为一个由一众觉罗们拥护的帝王,还是需要平衡两者,朝堂和后宫安稳,他的江山才能安稳。” 宁欢不知是叹还是笑:“若真为了一个女人废了后宫,不说朝臣,他们爱新觉罗家那些皇亲国戚们能做出什么事儿来还真不好说。” “关键是。”她顿了顿,又讥笑道:“我还是一个包衣,甚至是汉姓。” 如今的满清贵族们可还是严重排斥汉人,清朝建国至今都是满蒙的权贵女子做皇后,从未有汉女能坐上皇后之位,康熙朝的汉女有子封妃便是尽头,汉女在宫中的地位素来低下。 是以那秀贵人仗着自己的姓氏便敢这般嚣张。 也不说别的,光是如今皇帝宠爱贵妃和纯妃这两个汉女,都惹得朝臣颇多非议,更别提其他。 提到这一点,简蕴也颇有些厌恶。 宁欢道:“我知道,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喜欢我的那个人。” 简蕴看了她一瞬。 沉默片刻,简蕴忽而又笑道:“若他真的为你放弃江山呢?” 宁欢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他是怎样的性格您也知道,既不可能做一个不顾史书工笔的暴君,也不可能真正做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帝王,我从未有过这样天真的想法。”她笑叹。 简蕴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这才算放下心去。 她点点头:“没想到你倒也看得透彻,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指望他废除后宫。” 既然决定留在宫中,那些天真幼稚又可怜的想法就不该存着,甚至连心都不该交出去,这才能保证在日后寂寂的数十年深宫生活中不会伤心,也不会灰心。 宁欢轻轻扬唇:“我又不傻,也没那么天真。” 简蕴笑了笑,又道:“不过按你所说,皇帝待你确实不同,我还从未见过他为一个女子破这么多例。” 她陷入回忆中:“他从前最宠爱的是贵妃,但说是宠爱,我瞧着和先头那些皇帝待嫔妃们也没什么区别,只能说他去贵妃宫中的时候多些,又因着她的身子对她怜惜多些,也没为她破过什么例,甚至还赶不上先帝待敦肃皇贵妃。” 宁欢倒来了兴致:“年妃?” 简蕴点点头:“是她。” 她看着宁欢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想听她的故事我改日说给你听便是,当务之急还是你自己的事儿。” 听她这般说,宁欢的兴致又下去了。 第46章 简蕴问她:“你到底如何打算的?” 宁欢看着她,微微勾唇:“我要做他心中最特别的那个,就算他日后对我不再有爱情,但还是最特别的那个。我要让他知道,在我这儿,我绝不可能像他后宫那些闺秀们一般奉行什么以夫为天,将他当作帝王,当作一切,诚惶诚恐地侍奉他。他可以成为我的夫君,但在我这儿,他只是夫……” “而不是君主……”宁欢看着简蕴,面露微笑。 简蕴道:“就是像日后那般,男女之间自由平等地相处、恋爱、结婚。” 宁欢微微弯唇:“对。” 她又道:“我瞧着似乎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相处,她们都将他当作帝王,当作君主,而不是一个人。我在他心中约莫还是特别的那个,便是日后感情淡了,依他的性子,顾着这点儿旧情我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她别开眼去,略有些艰涩道:“就算无宠,我也能眼不见为净,不必再刻意逢迎讨好。” 简蕴看着她,微微蹙眉。 宁欢反而又笑起来:“再者,就算日后失宠,我现在还遇见了您,日后有您庇佑,失宠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简蕴不由安慰道:“不会的,你的身份既是……” 她顿了顿:“既是那个人,就历史来说,她可是一直宠爱不衰的,想必你也不至于有那一天。” 宁欢摇头道:“谁知道呢,谁知道有没有蝴蝶效应,我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简蕴倒也认同地颔首。 但她看了宁欢片刻,意有所指道:“可是我看,你这一颗心怕是快守不住了。” 将真心给了帝王,向来是后宫大忌,可怜又可悲。 宁欢神色沉寂下来。 她走过去,伏在简蕴的膝上:“我……” 简蕴怜惜地抚着她的发。 宁欢沉默片刻。 她想了想,又抬头看着简蕴,她还有心情揶揄道:“可是您看看您这名义上的儿子,容姿如此出色又手握大权执掌天下,他要哄骗少女的心不是一哄一个准么。” 闻言,简蕴也不禁笑叹道:“是,你说的是。不得不承认,他这幅容姿,这般教养与品性,不说如今,怕就是放在二百多年后都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不知有多少小姑娘要前赴后继地想搏他喜欢。” 宁欢伏在她的膝上,听见这话,漂亮的桃花眸中不自觉浮上笑意。 简蕴慢慢抚摸着她的发,也忍不住感慨:“你看我待他这般不亲近,但他却还是极其注重孝道,甚至可以说是贴心。有什么好的总是不忘想着我,知道我喜静也从不让后宫之事和后妃们打扰我,自己也不忘定时来问安,将我的一切都安排得极为妥帖,可以说他已将为人子的本分做到极致了。” 宁欢微微弯起唇角:“是啊,他很好。” 听她也这般说,简蕴也有些许的迟疑:“甚至我偶尔也会忍不住后悔,他年少时我是否对他太过冷淡太过迁怒。” 正说着,外面忽然一阵喧嚣。 便有太监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宁欢连忙起身,站到简蕴侧边去。 简蕴忍不住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催更的小可爱,虽然……咳咳,但是还是很开心,爱你们,笔芯~ 第27章 挑事 皇帝大步走了进来,也没看宁欢,目不斜视地向皇太后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宁欢也跪下向他行礼。 太后含笑道:“起来罢。” 皇帝面色如常地免了宁欢的礼。 太后让皇帝坐下。 瞧着他俩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太后心中只觉好笑。 但她只当不知,笑着问皇帝:“皇帝这几日不是颇为忙碌么,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皇帝面上带着温润疏朗的笑:“没能勤来向皇额娘问安,本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今日得空便过来了,还望皇额娘恕罪。” 太后道:“你也知我喜静,你是皇帝,勤于朝政是应当的,你安心理政便是,我身边自有皇后她们陪着。” 皇帝道:“皇额娘宽宥。” 太后看了一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站着的宁欢,不由笑道:“如今还有这个小丫头陪着,我便更开心了。” 她又看向皇帝:“我们妇道人家说话,皇帝不来掺和才好。” 皇帝的心微微放下些,眸中的笑意不自觉浓了几分:“皇额娘说的是。” “不过。”他略显疑惑地看向宁欢:“这小宫女似乎是皇后宫中的,皇额娘是怎么认得她的?” 太后睨了皇帝一眼:“哦?她只是皇后宫中的宫女?” 皇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掩饰得极好,面色如常的笑着:“自然。” 太后笑了:“你也不必这般遮掩,真当你那点儿心思瞒得过我?” 皇帝心下一紧,站起来:“儿子……” 太后让他坐下,调侃地笑道:“我很喜欢宁欢,不会对她怎么样,你不必如此担忧。” 皇帝心下惊异又喜悦,但脸上的神色还是四平八稳的:“皇额娘……” 太后看了他一眼,又道:“倒是你,我还怕你欺负了这小丫头去。” 皇帝放下心去,便笑道:“儿子怎会。” 他看了宁欢一眼,又道:“况且这丫头如今有您护着,儿子更是不敢。” 第47章 太后看着素来沉稳的皇帝为了宁欢竟也有这样一幅情态,心下轻叹,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不过瞧着,他确实待宁欢颇为上心,他好几日没来松鹤斋了,今日反倒急匆匆地赶着来。 她看着宁欢那翘起的唇角,也颇为无奈,这小丫头也挺不争气。 太后眼不见为净,挥了挥手道:“行了,我也乏了,皇帝便带着宁欢回去罢。” 皇帝和宁欢便向太后跪安。 太后看了宁欢一瞬,不忘嘱咐道:“日后记得时时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宁欢笑盈盈地看着太后:“是,奴才遵旨。” 太后也笑了,目送他们出去。 路上人多眼杂,皇帝便让宁欢先回到皇后的宫苑。 而后,圆团儿又悄然带着宁欢去了烟波致爽殿的正宫,此处为皇帝的居所。 宁欢一进殿,殿中的李玉等人便悄声退下。 皇帝还惦记着她红红的眼睛,见了人便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他下意识想到太后,但一想太后的态度似乎也不大像。 宁欢略显尴尬地摸了摸眼睛,皇帝连忙打掉她的手:“别乱摸。” 宁欢道:“没人欺负我,湖畔的风沙迷了眼不成吗?” 皇帝哑然失笑,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真的没人欺负你?” 宁欢瞥他一眼,微笑道:“圆团儿什么事儿不知道,他没将我身边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皇帝有一瞬的心虚,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她:“我只是希望他们能保护你。” 宁欢看着他这紧张的模样,心中到底难免一软。 她便难得没为难他:“我知道,我没生气。” 皇帝总算松了一口气。 谁料下一瞬,宁欢微微偏头看着他,温柔笑道:“前些日子我又遇见秀贵人。”她想了想,又接着道:“还有我那远房的堂姐魏燕锦,您应当知道?” 皇帝看着她这样温柔地笑着看着自己,后背隐隐一凉,总觉得要答不好这个问题他家小姑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动声色道:“知道。” 宁欢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我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太狼心狗肺,做得太过了?” 皇帝蹲下去看着她,颇为严肃道:“不许这样说自己。” 宁欢奋力放平想要翘起的唇角:“那……您觉得我做得过分吗?” 皇帝笑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小坏姑娘,整日试探我是不是?” 宁欢心虚一瞬,又破罐子破摔地看着他:“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皇帝哑然失笑,他道:“不过分,是她们有错在先,我的小姑娘怎么做都是不过分的。” 宁欢横他一眼:“谁是你的小姑娘。” 皇帝仰着头,温柔又耐心地看着她,直看得宁欢别开眼去。 这人怎么老是这样。 宁欢想了想,又微微偏头看着他:“您不觉得我。”她组织了下语言:“嗯,我太狠心,太嚣张了吗?” “当然不。”皇帝握住宁欢的手,沉吟片刻,又道:“我想想,宁儿为何会这样直接。” “是因为有底气,对吗?”他温和而笃定地笑起来。 他这意有所指的模样,宁欢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还说她试探他,他自己不也是这样。 她错开他的眸,故作正经道:“自然,有太后和傅馨姐姐在,我自然有底气。” 皇帝气笑了:“小没良心的。”她总是有一堆歪理。 他又坐回宁欢身侧。 宁欢心情愉快地翘起唇角。 皇帝看着她,看着她穿着旗装坐在那儿,明媚而鲜活地笑着,便什么也不想想了。 看着她的笑颜,他脸上也不禁带上笑意。 他道:“宁儿放心,无论你是怎样的性子,我都喜欢,活泼也好任性也罢,善良也好娇蛮也罢,都是你,我都喜欢。”皇帝又重复了一遍。 “就算你再嚣张再娇蛮,都是我惯出来的,我便是你的底气,你不必害怕,我说过我会好好护着你的,金口玉言,绝不作假。”他承诺似的道。 宁欢直直地看着他。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啊,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可是,她听得好欢喜怎么办。 简姨说得对,他这样的人,哪怕在现代也是小姑娘们竞相追逐的对象。 宁欢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她笑起来。 已经多日没见过他了,怎么感觉他好像更好看了呢。 不行,还不能这么轻易让他得逞。 宁欢轻轻揪了揪裙摆:“你说的什么话!我嚣张?我蛮横?我任性?” 一边重复,她竟还真有些生气,宁欢冷哼道:“您可真会说话。” 皇帝失笑,连忙哄她:“是我说错了,我们宁儿分明是个漂亮善良又温柔的姑娘,一点儿都不娇蛮,是我说错了。” 宁欢怎么听怎么不对,又嗔他一眼。 皇帝见她没有真的恼,这才松了口气,温和含笑地任她嗔怪。 宁欢支着脑袋看他,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了。 皇帝便疑惑地看着她。 宁欢忍笑,看了他一眼:“那魏燕锦……就是我那堂姐,日后指不定会成为贵妃娘娘呢,我此番将她得罪了,她日后做了贵妃报复我可如何是好。”说罢,她还故作惆怅地看着皇帝。 第48章 皇帝面色沉下来:“谁说她会成为贵妃的?” 宁欢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个反应,不自觉抿唇。 许久没见到他,说几句话便没忍住,是她得意忘形了。 皇帝意识到自己太过冷肃,便放柔了面色,又轻声哄道:“宁儿说说,这是谁说的。” 见他这般配合,宁欢忍不住微微弯起唇角。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燕子高飞,前程似锦,这可是个好名字,人家正等着成为贵妃的那一天呢。” 皇帝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但这也实在是荒谬。 皇帝好笑地点了点她的脸颊:“这是哪儿来的胡言,实在是想得多。”不仅那个什么燕子想得多,这小姑娘想得也多。 宁欢哼笑一声,拍掉他的手。 皇帝忽而一笑,又直直地看着她:“宁儿放心,这宫中姓魏的贵妃只会有一位。”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热烈地似乎要将她灼化了。 宁欢暗骂自己嘴欠,非要挑这事干嘛,又砸自个儿脚上了。 但她只当不知,幽幽地看着他:“哦,原来要将她封妃呀,也不错。” “你这姑娘。”皇帝好气又好笑,而后又温言笑道:“不封,什么也不封。你若不高兴,我现在就让圆团儿将她逐出宫去可好?”他还向她表着忠心。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可别,我就是说着玩的,您可别这样。” 皇帝无奈地轻叹:“好,不管她。” 宁欢这才放下心去,是她自己没事找事给魏燕锦上眼药,能让皇帝心中有个底就行,逐出宫去倒还不至于。 皇帝又道:“好了,不说无关紧要的人了,说说你自个儿。你和皇额娘都说了些什么,皇额娘竟这样喜欢你?”他颇为好奇地看着宁欢。 皇额娘那样淡然甚至冷漠的性子,竟然会瞧上这个小丫头,他着实好奇。 宁欢不自觉搅着手中的绣帕,想了想便道:“这便叫缘分了,自然是因为我合了太后的眼缘,太后才会这样喜欢我。太后都说了,这是我们女子之间的事儿,您跟着掺和什么?”她骄矜道。 皇帝轻轻拍了她一下:“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宁欢知道他的顾虑,便笑道:“您放心,太后待我很好,您不必如此担心。要说个什么所以然我也说不出来,但她真的没有为难我,您且放心便是。”她宽慰他。 皇帝想想也是,他皇额娘那性子只是有些淡,倒也不是个什么恶毒难缠的性子,做不出什么为难人的事儿,她既然说喜欢这姑娘,想必是真喜欢。 皇帝这般想着,倒也放下心去。 他也劝慰宁欢:“日后皇额娘传你说话你去便是,皇额娘性子和善不会为难你的。” 宁欢哼笑道:“还用您说?” 皇帝失笑,到底只是纵容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挥挥小手绢~ 第28章 木兰 在热河行宫待了一月,围场布置妥当,围猎所需的一切都已准备好,皇帝大驾卤簿前往木兰围场。 到了围场,一切皆已安置妥当,蓝白色的大帐一座一座地被安置在辽阔的大草原上,一眼望去,是草原的青,天空的蓝和云朵的白,让人说不出的开阔与舒畅。 宁欢站在帐外轻吸一口来自草原和自由的芬芳,心情愈发明媚。 “宁欢,快些。”,是照春的声音。 宁欢连忙回应她:“姑姑,我来了。” 木兰,满语中意为哨鹿,秋狝,则意为秋季打猎。 在正式木兰秋狝之前,都会有些小猎。 虽是小猎,但王公大臣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 皇后知道宁欢爱凑热闹,特意让她替了望春侍奉在侧。 满人善骑射,爱骑射,故而为了应景,今日后宫的娘娘们也都换了精练的骑装,一眼望去不同以往的娇丽柔美,一个个英姿飒爽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以上,为宁欢自己的点评。 在围场皇帝皇后有意让众人好好放松放松,也自由了些,不必像在宫中那般死守着规矩,是以宁欢也敢悄然打量打量后宫的一众娘娘们。 她只觉她们一个赛一个的美,若不是不能太放肆,她真是要盯着她们看得目不转睛。 宁欢与柔惠对视上,柔惠朝着她温柔一笑。 宁欢眨眨眼以示回应。 皇帝一面听娴妃说话,一面悄悄关注着宁欢,他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面上温润雅致的笑意不由真切了几分。 居然还是个喜好美色的小丫头,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娴妃见皇帝笑得这样温柔,心中一喜,面上不自觉含羞道:“皇上,那臣妾便去了。” 她在和皇上提议准许她们在前面的草场上骑马跑上几圈。 皇帝便疏朗笑道:“去吧,原本也是出来围猎放松的,你们也可趁此机会好好畅玩一番。” 娴妃便盈盈一拜,难掩喜悦:“谢皇上。” 说着,她便准备下去挑选马匹。 站在旁边的秀贵人也是一喜,她便看向娴妃喏喏地请求:“娘娘……” 娴妃惦记着皇帝方才温柔的笑,便好心情道:“皇上都说允了,你来便是。” 这宫中还真没有妃嫔的骑术能赶上她,来再多人于她而言不过是更加衬托出她的骑术有多好罢了。 第49章 “是!” 怀着不同的心思,会骑射的嫔妃们便纷纷下了看台去骑马。 这般自由广阔的草场,这样难得的机会不好好畅玩一番才是浪费,若是能在皇上面前留下擅长骑射的印象便更好了。 宁欢艳羡地看着娘娘们一个个骑上马,真真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她又期待地看向皇后:“傅……主子不去玩玩儿吗?主子的骑术想必也是极好的。” 皇后微微偏头看她,见她一双美丽的桃花眸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满是期待与欢喜。 她心中柔软,弯唇温柔笑道:“不了,我近年来身子也不大好,早就比不得小姑娘们了。” 说着,她不自觉面露些许怅然之色。 宁欢自知失言,故作叹息道:“奴才知道了,主子就是不想让奴才得见您的英姿才故意这样说,奴才只能盼着您哪年能行行好,给个恩典能让奴才们有幸得见您的马上英姿了。” 皇后果然笑了,她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额角:“你这个促狭的小丫头。” 宁欢弯唇笑了,她不经意往旁边一瞥,便见皇帝正看着她们这边儿。 她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又转回来和皇后说着话。 她看着还坐在看台上的嫔妃们都面色如常地看着前面的草原才稍稍松口气。 皇帝不自觉翘起唇角,从善如流地看向别的地儿。 皇后看着草原上奔驰的马儿,忍不住笑赞道:“娴妃的骑术果真是宫中最好的,你瞧她,远远甩了后面的人一大截呢。” 宁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远处的嫔妃们不知何时开始赛起马来,娴妃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头,远远甩了后边儿追赶的人不知多少。 她一脸赞叹地看疾驰而来的娴妃。 只见她一身瑰丽的紫色旗装极其亮眼,描金彩绣的裙摆随着疾驰带来的风张扬飞舞着,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一路催马扬鞭飞驰而来,那青绿悠远的草原和无尽的蓝天似乎都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看起来辽阔飒爽又洒脱。 娴妃利落地翻身下马,她走向看台,一眼便注意到皇后身后的那个小宫女。 无他,其他人都只是面带微笑地说着话,最多往她这儿瞥来几眼。唯独这个小宫女,目光灼灼,一双弯弯的桃花眸看着她满是崇拜与赞叹。 娴妃这样被她看着竟还有些不好意思,她眼眸微扬,不由地心情大好,唇边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皇帝见她上来,便笑着夸赞道:“在这后宫中,娴妃的骑术若是认第二怕是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娴妃脸颊飞上红霞,不知是骑马飞奔累的还是听了皇帝的夸赞娇羞的。 她眸中的笑意浓得化不开:“多谢皇上夸奖,若说骑术,这天下间又有何人能比得上您呢,臣妾只是……” 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该死,这会儿竟想不起来了,这帮汉人可真是,没事爱说什么成语做什么! 她面色如常笑道:“臣妾只是努力比着您的标准学罢了。” “奈何臣妾身为女子,此生怕是都赶不上皇上了。”,她遗憾地叹气。 皇帝便笑着宽慰她:“娴妃身为女子,对自己的要求却这样高,不愧为我满洲儿女。” 宁欢奋力忍笑,呵,这人果真自恋。 皇帝只当没看到宁欢轻耸的肩,面色如常地笑着。 这小坏丫头,果真如皇后所说的,促狭。 娴妃娇羞地看着皇帝,盈盈福身。 秀贵人瞧着娴妃与皇帝这一来一往,一脸落寞地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 娴妃刚想回到座位上坐着,想到什么似的,走到皇后面前。 娴妃挑眉看着皇后身后的宁欢,笑问道:“娘娘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小宫女?臣妾瞧着倒是有些脸生。” 皇后浅笑道:“这是本宫宫中新提上来的二等宫女,她刚入宫没多久,娴妃不认识也属正常。” 宁欢朝着娴妃福身。 “原来如此。”,娴妃又笑道:“你叫什么名儿?” “奴才宁欢见过娴妃娘娘,娘娘万安。” “宁欢……”,娴妃眉梢一挑:“皇后娘娘没有为她改名儿吗?” 后宫主子位下的一二等宫女向来是要将名字改做同字的名的,如照春、望春之流,这是宫中默认的规矩。 皇后便温柔笑道:“她的名字本也好听,又是个小丫头,不改也无妨。” 娴妃点点头,她又扬唇笑道:“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儿看看。” 宁欢从善如流地抬头。 娴妃仔细一打量,看着她这般年轻娇艳的容色心中骤然便是一紧。 她下意识地想偏头看皇帝,到底还是忍住了。 仔细一想方才皇上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心中倒是放松不少。 生得确实美,不过宫中这样美丽的女子也不少,关键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意。 娴妃这般想着,一颗心落下去,又弯起唇角笑道:“这丫头笑起来跟朵花儿似的,瞧着都让人心情好,娘娘倒是捡到个宝了。” 皇后赞同地颔首:“娴妃说得是,她每日陪着我,我饭都要多用半碗。”,说着皇后忍不住笑了。 娴妃倒是惊诧地看着皇后,皇后竟也会有这样说笑的时候,看来这小丫头确实得皇后欢心。 再想想这小丫头方才看着她眼眸弯弯满是崇拜的模样,娴妃也觉得有这样的宫女在身边心情不好才怪了。 第50章 她这般想着,唇畔的笑意愈发深了,脱口而出道:“赏!” 说罢,她立马回过神来,福身请罪道:“娘娘恕罪,臣妾是瞧着这丫头太欢喜了才坏了规矩,娘娘恕罪。” 皇后笑着将她扶起来:“无事,本宫知晓你的意思。” 她又看向宁欢:“宁欢还不快谢娴妃娘娘的赏。” 宁欢从善如流地福身:“奴才多谢娴妃娘娘赏赐。” 娴妃这才笑了:“皇后娘娘宽善。” 宁欢下意识看向身侧,便见太后正笑看着她,面色隐隐有些调侃之色。 皇帝则是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回去。 宁欢不知怎的,心中莫名地有些喜悦和满足。 盼越搀扶着太后起身,皇帝与众人也跟着起身。 太后笑道:“哀家乏了,还是不在这儿扰你们年轻人的兴致了,哀家便先回去了。” 皇帝知晓太后的性子,便从善如流地躬身行礼:“儿子恭送皇额娘。” “臣妾(嫔妾)恭送皇额娘(太后)。”,后妃们也盈盈行礼。 太后微微颔首。 她路过宁欢时,默默看了宁欢一瞬。 宁欢似有所感,悄悄抬头正好与她对视上。 见太后隐隐嗔怪,宁欢连连点头,表示她一定会去找太后说话。 太后这才满意些,扶着盼越的手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评论,作者菌想话痨都没人陪我唠tat 第29章 勿忘 小猎散了,宁欢便和皇后撒娇要去看看草原风光,皇后哪儿有不应的。 宁欢欢欢喜喜地去赏景,待周围人少了,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哼笑道:“圆团儿,给我出来。” 圆团果然笑嘻嘻地滚过来:“小主子慧眼,竟又发现奴才了。” 宁欢睨他一眼,到底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皇帝那般沉静温雅的性子怎么会养出这几个嬉皮笑脸的东西。 不过再想想他在她面前时不时的不正经,宁欢又觉着倒也不是没有原因。 她沉吟片刻,问圆团:“这附近哪儿的花开得比较好?” 好几日没去见太后了,怕她生气,还是带些东西比较好,宁欢又些心虚。 圆团拧着眉沉思,苦着个脸:“奴才似乎也不知道。” 这还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出巡木兰围场,他也不大熟悉。 宁欢笑了笑:“罢了,咱们边走边寻吧。” “嗻。”圆团应了。 宁欢一路走一路四处打量着,沿途的天湛蓝明丽,软绵绵的白云慢慢悠悠地飘动着,青色的草原一望无际,辽阔又壮美,偶尔还有些小花点缀其中,看着颇有些野趣。 宁欢这般瞧着,心情止不住的好。 她见着沿途的小野花,忍不住手痒地薅下几朵。 “咦——”宁欢微微眯眼,看着不远处的蓝紫色。 圆团随着她停下脚步,伸长脖子朝着宁欢目光所到之处看去。 他小声道:“小主子,就是一片小野花儿,也没什么看头。” 宁欢却是好心情地眺望着:“咱们先过去瞧瞧。” “嗻。” 两人一路走过去,只见那蓝紫色的花海盛放在碧绿的草原上,一垄垄,一片片,漫山遍野一望无际,微风拂过时,似浪涛滚滚,翻涌不息,那淡雅的蓝紫色映着草原的翠绿,映着天空的湛蓝,煞是清新。 宁欢走近一看,笑了:“竟是勿忘我……” 圆团听着这古怪的名字,有些摸不着头脑:“勿忘我?” 宁欢解释道:“这勿忘我也叫勿忘草,相传,欧洲古代有一位骑士,他带着恋人到海滨游览。恋人看到水边有一丛小花,要采来插戴。骑士为表示自己对恋人的爱情,涉水去采。” “不料海潮汹涌而来,将他卷进去了。骑士忙将那丛花用力抛到岸上,大声喊‘不要忘了我。’后来,人们就把这种花叫做‘勿忘我’花,这种花便寄寓着一种深沉的爱。” 圆团摸了摸脑袋,笑道:“小主子懂得可真多,这什么‘欧洲’、‘骑士’这些词儿真新奇,奴才听都没听说过。” 宁欢道:“这都是杂书里说的,你若想看这些故事,养心殿有不少杂书,改日给你便是。” 圆团却惊恐地连连摆手:“奴才可不敢,那都是皇上给您的书,奴才哪儿配要。” 宁欢嗤笑道:“什么配不配的,你也说了是皇上给我的,自然任由我处理,你想要给你便是,左右放着也是放着。” 圆团心下暖暖的,小主子果然与后宫的主子们都是不同的。 他摸了摸脑袋,憨笑道:“还是不了,奴才也不识字儿,还是别糟蹋这些书了。” 宁欢一滞,又如常笑道:“没事儿,等你什么时候想要了来找我要也一样。” 圆团嘻嘻一笑,打了个千儿:“奴才谢小主子赏。” 宁欢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她蹲下去一把拽起一捧勿忘我来,她轻轻嗅了嗅:“不错,还有些香味儿呢。” 圆团看她这辣手摧花的模样,嘴角微抽。 但他连忙也蹲下去帮着宁欢采花:“小主子,您歇着吧,您要多少奴才帮您摘便是。” 宁欢便笑道:“不必,采花多有趣,我自己来便好。” 话是这么说,圆团儿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她身畔采着花。 第51章 他看看手中的花儿,又想想宁欢方才说的故事,便笑道:“奴才听着您说的这故事,什么花语不花语的奴才不知道,但‘勿忘我’这名儿着实取得好。既然又象征深厚情谊,您确实可以多采一些……”他故作神秘地拖长尾音。 宁欢看向他:“嗯?” 圆团嘿嘿一笑:“给皇上。” 宁欢霎时有些羞恼,一把将手中的花儿砸在圆团身上:“你又说什么浑话呢!” 圆团也不怕她,依旧笑嘻嘻地:“奴才说的可是大大大实话,皇上待您的情谊那可是奴才们在养心殿待了这么多年前所未见过的!”他还夸张地比划着。 “圆团!”宁欢拔高声音。 圆团连连抱头求饶:“奴才错了,奴才不说了,不说了。” 宁欢睨他一眼:“和你主子一个样儿,一日日没个正形。” 说的人还没怎么,圆团儿倒是惊恐地跪下了:“小主子,您饶了奴才吧,主子是何等尊贵之人,奴才不过是个小喽啰,如何敢与主子相提并论。” 宁欢好笑:“快起来,我说着玩呢,怎么反应这么夸张。” 圆团心道,什么说着玩儿,这种话阖宫之中除了您这位小祖宗还有谁敢说。 但他到底放下心来,笑眯眯地起来了。 又与圆团采了一大捧花儿,宁欢掸了掸身上沾着的碎草,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她扒拉着手中的花儿:“这些,给太后。” “这些,给皇后娘娘”,她又分出一些。 圆团眼巴巴地瞧着她。 宁欢忍不住翘起唇角,她眸光一转,将最后一捧分出来:“这剩下的嘛……” 圆团直直地望着她手中的花儿。 “给柔惠姐姐。”宁欢狡黠道。 圆团的脸果然垮下来,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宁欢:“小主子,皇、皇上的呢?” 宁欢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花儿?” 圆团看她一脸正经的模样还真被唬着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花儿:“可是,可是,这花儿您不是说……” 宁欢笑眯眯地:“说什么说,不过给你说了个故事罢了,你若想听日后再给你说其他好玩儿的故事。” “走了。”宁欢拍了拍裙角,径直下坡了。 圆团苦着脸,一路小跑追上她。 眼见着快到营帐区了,圆团不死心地悄声问她:“小主子,您真不给主子分些去吗?” “不给。” “好吧……”圆团呐呐地低头。 皇上,奴才已经为您奋力争取过了,真不怪奴才啊。 宁欢弯起的唇角就没下去过,这个圆团儿,果真是个活宝,实在有趣。 圆团一路送着她到皇太后的大帐。 快到时,他还面色遗憾地看了看手中的花儿。 宁欢忍不住笑了,她抠搜地从三捧花儿中各抽出一两支。 圆团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宁欢拿出那一小束花儿,忍笑道:“行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些就给你家主子拿去罢。” 圆团先是惊喜,而后又是一脸惊恐:“奴才不敢,奴才能有什么面子。” 宁欢忍俊不禁。 圆团挠了挠脑袋,笑道:“这当然是您特意给主子的。” 宁欢啐他一口:“油嘴滑舌。” 圆团嘻嘻一笑。 宁欢眼不见为净,挥了挥手:“快滚。” 圆团喜笑颜开地应了,也不管那一束花儿与其余的比起来有多少得可怜。 “嗻,奴才一定将花儿完好无损地送去。” 宁欢摇头失笑,往前朝大帐走去。 盼越正守在大帐前。 宁欢远远见了,连忙快步走过去。 她笑着向盼越行礼:“盼越姑姑安。” 盼越绷着的面皮不自觉柔下几分,这是小姐说了要好好相待的小姑娘,生得美丽嘴还甜,她都忍不住对这小丫头柔软几分。 盼越努力放缓神色:“姑娘,奴才上次说了,您还是唤奴才嬷嬷吧,奴才都这把年纪了哪儿担得你一句姑姑。” 宁欢笑眯眯地:“哪儿有,宁欢第一次见您便觉得您年轻又温柔,叫声姑姑又怎么了。” 温柔,除了小姐还事第一次有人这般形容她,盼越心下好笑,向来严肃的面色也愈发柔和。 她道:“姑娘快别说了,您这样说,奴才真是臊得慌。” 虽然高兴宁欢这样说,她还是语重心长道:“姑娘,您还是唤奴才嬷嬷罢,若是被照春她们听去怕是要不自在了。” 她说得委婉,应该是不高兴才对。 照春几人虽说也算不上什么年纪小,但比起她和盼暇还是年轻几十岁,若是被她们听见心情能好才怪,小姑娘这样讨喜的性子被穿小鞋就不好了。 宁欢知道盼越是为她好,到底应了。 她想了想,又抽出几支花儿给盼越:“这个,给您和盼暇姑姑……” 盼越不赞同地看着她。 宁欢便笑着撒娇道:“最后一次这样叫嘛,左右也没有其他人。” 盼越忍不住柔下面色。 宁欢将花塞到盼越手中,朝她福了福身便掀帘子进去:“盼越姑姑,我先去了,太后该等急了。” “您慢些,别着急。”盼越忍不住嘱咐道。 她目送宁欢进去,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素雅的花,到底忍不住弯起唇角。 第52章 小姑娘就是好啊,年轻又无忧。 第30章 闺秀 宁欢进了大帐,四周的人都已被摒退。 太后坐在榻上,见她捧着一大束花进来,忍不住轻哼一声:“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呢。” 宁欢忙走过去,靠在她的膝前,软软笑道:“什么老婆子,简姨这么年轻漂亮,我便是唤句姐姐都使得。” 太后笑睨她一眼。 宁欢忙将手中的花递与她看:“您看,这勿忘我开得多好,我可是跑了老远特意为您摘的。” 太后接过来看了看,又道:“特意给我摘的,这不知是特意的第几份儿?” 宁欢摇着她的袖子撒娇:“简姨——” 太后却没放过她,沉吟片刻,故作思索:“让我想想,你有几个好姐姐来着?” “嗯,皇后一个,那个陆答应一个,嗯,还有她们身边那些姑娘……” “简姨,我错了,您就别说了。”宁欢接着讨饶。 太后的心情终于舒畅些,她促狭笑道:“你这是到后宫中再养个后宫来了啊。” 宁欢想了想,也忍不住乐了。 太后揶揄道:“今日瞧着,连娴妃都快被你俘获了。” 宁欢干笑道:“我当时真真只是觉着娴妃娘娘的骑术漂亮极了,真没别的想法。” 太后搂住宁欢笑叹道:“其实这样也好,你现在的身份和她们处好关系只是百利而无一害。” 宁欢笑了笑:“这后宫中谁说得准呢,今日是姐姐妹妹的,谁知明日会不会为了争宠又拔刀相向。” 太后一听这话反倒笑了,她以一种过来人的目光看着宁欢:“瞧你这话说的,怕是小说电视剧没少看吧?” 宁欢摸了摸脑袋:“看倒是看得少,但是但凡我看的都是各种争斗,后来我也没兴趣看了。” “早知有今日,当时我便该多看些,多了解了解那些娘娘们的手段也能更好地在清宫生存不是。”宁欢说着还有些遗憾。 太后摇头笑了。 宁欢见太后这般反应,一时也有些讶异:“难道不是吗?” 太后道:“是,也不是。” 宁欢眸光一亮,霎时来了兴致:“您快说说罢。” 太后沉吟片刻,搂着宁欢慢慢回忆过往。 “其实我也是在王府、在后宫待了这么几十年才真正了解这王府后宫究竟如何。其实不似那些小说中写的那般倾轧算计,争斗不休。”她看向宁欢,轻轻摇头。 宁欢悄然竖起耳朵,耐心地倾听着。 “这古代的女子啊,尤其是皇后她们这样出自世家望族的女子,自幼就被教导着要温良,要恭谨,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以夫为天,一辈子都要依靠着她们的夫君。” 太后笑了笑,似是嘲讽似是感叹:“她们也自幼被教育着为人.妻者切不可善妒,要大度要端庄。争风吃醋、算计夺宠这样的事儿在她们看来都是自降身份上不得台面的。 “所谓的大家闺秀们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她们的思维、行为自幼便被这样牢牢束缚住,未得自由。所以她们也对日后自己的夫君不属于自己一人这样的事儿接受良好。” 宁欢不由握紧了太后的手。 太后道:“所以,莫说王府,便是后宫中也基本少有算计。” 宁欢一时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走向,怔怔地愣神。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当然,后宫鱼龙混杂,什么出身的女人都有,难免有因容色出众而被皇帝看中进而飞黄腾达的女子。若偶有算计阴私多半也是她们在兴风作浪,宫里的高位妃嫔基本都是闺秀出身,她们大多自恃身份,不屑去做……”太后说着轻笑一下,不知是叹还是笑。 宁欢张口结舌地看着太后:“这……真的吗?” 太后看她这模样又好笑又觉得似曾相识。 当年的她慢慢摸索出这些时,约莫也是这般模样吧。 她又慢慢陷入回忆中。 “那就拿孝敬宪皇后和敦肃皇贵妃来说罢,孝敬宪皇后素来端方,可以说自她成为皇后的那日起,这一生就从未行差踏错过一步,她这一生都在勤勤恳恳地当着她的皇后,直至薨逝那日。” 说罢,她又将视线转回宁欢身上:“富察皇后可以说是另一个孝敬宪皇后,她们都同样宽待后宫,待嫔妃们一视同仁,从未有过拈酸吃醋争宠算计的时候,像她们这样的女子,也算是将皇后的职责做到极致了吧。”太后幽然一笑。 宁欢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做皇后的人对自己的要求都这么高的么?” 从不拈酸吃醋,就这么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将一个又一个女人收入后宫中。 太后一哂:“所以说她们一生都被所谓的妇德妇容牢牢束缚,作为尊贵的皇后,不知是好还是坏。你知道这两位皇后为什么能这样坦然吗?”,她悠悠看向宁欢。 宁欢不自觉抿唇,她大约是知道的。 太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她们不爱皇帝啊。” 不爱所以才不在乎,都已是皇后了,既然不在意情爱,那么能稳稳坐在皇后之位上,最好再生下个太子便是她们余生的追求,其他高位的嫔妃们也同理。 宁欢微微抿唇:“我……” 太后怜惜地握了握宁欢的手:“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 她还是不希望这孩子将自己的一颗心交给一个帝王,怕她落得和那些痴恋而不得的女子一样可怜又可悲的下场。 第53章 宁欢伏在太后的肩头,低低一叹。 太后也叹气,她无奈摇头:“罢了,这宫中也没你想的那般生存不易,想要安稳度过一生也不难。” 总归她是太后,只要有她在一日,就必定会护着这孩子。 宁欢微微弯唇。 她想了想,又有些疑惑道:“可若是不争宠,日子不会很难过吗,如何安稳一生?” 她想到她所知道的那些,无宠的后妃连宫女太监们都能奚落几句再踩上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掉落万字更新,宝贝们多多支持呀o(*≧▽≦)ツ(鞠躬.jpg) 第31章 听到宁欢的话,太后掩唇笑了:“瞧你,一看就知道电视剧没少看。” 宁欢也忍不住笑起来,也算是。 太后便解释道:“你以为宫中规矩森严是句玩笑话吗,也就是你运气好,遇上皇帝和皇后……” 说着,太后也忍不住摇头一笑,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又接着道:“若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女子怕是也没有心思成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整日要想的便是如何做完上头宫女给的任务,如何谨守宫规不行差踏错一步以免挨罚。” 宁欢想想,这不就是她还在宫外时想的场景么,谁知入了宫竟是这般境况。想想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过得似乎是太轻松悠闲了。 太后接着解释道:“清廷规矩森严等级严苛,嫔御们是皇帝的女人,无论得宠与否,该有的规制内务府绝不敢短了少了,至多待宠妃殷勤些,待无宠的平淡些,所以哪怕是无宠在宫中平平淡淡地了此残生也不是难事。” “当然。”太后话音一转:“无宠的嫔妃们确实能保证基本的安稳度日,但内务府那帮人也不是傻的,再想要更好些的待遇,总要使些银子打点打点。” 宁欢默默消化了这些信息片刻,她也不禁咂舌道:“居然是这样的道道儿,电视剧害我不浅。” 闻言,太后也忍不住笑了,她颔首:“是有些。” 宁欢又抬起头来看着太后,眉眼弯弯地:“终归有您在,我什么都不怕。” 太后哑然失笑:“好,宁宁放心便是,我会护着你的。” 宁欢弯唇笑起来。 她又兴致勃勃地问太后:“您只讲了孝敬宪皇后,敦肃皇贵妃呢?” 太后问她:“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华妃?”略一思索,宁欢又自我否定:“既然您都这般说了,想必她也不是戏文中那般嚣张跋扈吧。” 太后颔首:“对。” 她接着满足宁欢的好奇心:“敦者,温厚善良也,先帝既然给她这个封号自然是符合她的性子的,这也是对她生前行迹的赞许。” 宁欢若有所思地点头。 “敦肃皇贵妃是一个美丽、温柔又柔弱的女人,哪怕是女子看了她都忍不住会心生怜惜。”太后浅淡一笑:“其人也如她的谥号一般柔嘉淑慎,温良宽善。” 太后看向宁欢:“这般说着,我倒又觉着如今的高贵妃便有些像当年的敦肃皇贵妃。她们都是这样的美丽、温婉,又柔弱。” 宁欢听着她回忆,忍不住一哂:“果然如您所说,闺秀们大多是相似的。” 皇后像孝敬宪皇后,贵妃像敦肃皇贵妃,还有她接触过的一些女子,不外如是。 太后点点头:“你说的对。” “您接着说皇贵妃罢。” 太后轻轻抚了抚宁欢的鬓角,轻笑:“她是先帝一生的挚爱,可惜红颜薄命。她活着时先帝给了她无尽的隆宠,便是死了先帝也算是‘逾矩’地给了她超规制的追封,可以说是极尽哀荣。” 宁欢微微偏头,问她:“追封皇贵妃吗?” 太后轻笑:“是,敦肃皇贵妃是汉女,先帝的父亲康熙在位时,后宫中的汉女有子封妃便是最高待遇,再往前的就更不用说了。先帝却不顾朝臣反对,登基便将她封作贵妃,她死后又将她追封为相当于二妻的皇贵妃,在当时而言绝对是不合规制前所未有的。” “不仅如此,按照惯例,向来只有皇后有资格与皇帝同葬,然而先帝却不顾所谓礼制,将敦肃皇贵妃也安葬在侧,不可不谓盛宠。这可能也是先帝那个循规蹈矩端肃威严的人,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任性和逾矩了。”太后说着不由轻笑一声,不知是讽还是笑。 宁欢第一次听说这些,一时讶然:“竟还有这样的事。” 太后一哂:“世人都说雍正帝最心爱的宠妃当是熹贵妃,但谁又记得这位熹贵妃在雍亲王府的十余年间一直都是一个泯然众人的格格,哪怕是生下儿子也未得晋封。甚至雍亲王登基后她也一直在熹妃之位上坐了八年之久,最后虽是晋封贵妃却连册封礼都未行,严格说起来她这个贵妃还算不得名正言顺。”说着,她竟还笑起来。 宁欢微微抿唇:“您……” 太后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她说的明明是自己的前半生,却活像一个旁观者在平淡地点评这位熹贵妃一般。 宁欢便继续默默地听她说起。 太后接着道:“再比之敦肃皇贵妃,位分上的隆宠便不说了,在孩子上,她从首次生育至薨逝,先帝这十一年间所有的子嗣皆是她所生,可见先帝对其的宠爱之盛。而熹贵妃其人此生也不过得了一个孩子。” 太后悠悠笑道:“只是这个孩子恰恰成了皇帝,她成了太后,世人才会对她的过往大肆鼓吹,夸大其词罢了。” 第54章 宁欢抬头凝望着她:“您难过吗?” 太后也看着她,片刻,她微微一笑。 “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一生困在钟爱另一个女人的皇帝后宫中,太不值当。” 她对这一切早就看淡了,反正她既不爱先帝,也不需要世人为她吹捧一个宠妃之名,她只是觉得这一生太不值了,太不值了。 “对不起简姨,是我惹您伤心了。”宁欢也不知道这话是说太后自己还是在提醒她。 太后反倒笑了,她搂着宁欢道:“不,我倒觉得总算有人能听我说说这些事儿了,若我不说,这些事或许将永远尘封在历史中,至少现在还多了你这个见证者。” 宁欢道:“是,您知道我最喜欢听您说故事。” “其实都没什么的,再如何我也在这地儿待了大半生。”太后温柔笑着:“只盼你这一生和美。” 不要如我一般,她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她觉得这样的一生太过残忍,她自己经历一遍便罢了。 宁欢柔软而认真道:“谢谢您。” 太后看着她,微微弯唇。 宁欢又站起来,转移话题道:“原来后宫生存不是我想的那般不堪,今日我是长见识了,我也算放下一半的心。” 太后睨她一眼:“怕是另一半心还系在某个人身上罢。” “简姨您饶了我罢——”宁欢挽着她求饶。 太后见此,好心情地笑了。 她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宁欢:“过几日便是皇帝的生辰了,你可有准备什么?” “嗯?”宁欢一脸茫然地看向太后。 “嗯什么嗯,你是不记得,还是。”太后笑了:“不知道?” 宁欢略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所以这次木兰还是为了给皇上庆生?” “也可以这么说。” 宁欢下意识搅着手中的绣帕,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现在才知道。 瞧她这模样还真不知道,太后倒乐了:“瞧你这模样,也不知道是该同情你,还是同情皇帝。” 宁欢也忍不住笑了。 直至暮色四合时分,宁欢才辞了太后准备回去。 她一路走一路慢慢思索太后的话,照太后的说法,后宫既大致是安稳平静的,她心中对后宫的抵触倒又散去不少。 毕竟,谁乐意成日生活在阴私算计中。 她又忽然想起皇帝当初的话,他说这后宫并非话本儿中写的那般不堪。 这般想着,宁欢不自觉笑出声,原来这话并不是故意哄骗她。 “傻乐什么呢?”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她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后,她才松了口气。 宁欢又连忙打量四周,见周围都没有人才放下心去。 她没好气道:“大晚上的,您怎么这样吓人。” 皇帝道:“你也知道大晚上了,怎的现在才知道回来。” 宁欢有恃无恐:“有本事您找太后说理去,太后不让走我还敢犯上忤逆吗?” 说着,她倒有些心虚,咳。 皇帝眸中不自觉盈满笑意:“满嘴歪理的小丫头。” 宁欢懒得搭理他,便问道:“您怎么来了?” 皇帝沉吟片刻,温柔地看着她笑:“来接你回去呀。” “小丫头。”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宁欢听着,不自觉翘起唇角。 但她又不想将喜悦表现得这般明显,便轻咳一声:“圆团儿不是在吗。” 说罢,她还验证似的唤了一声:“圆团儿?” 果然,圆团那笑嘻嘻的声音响起:“小主子,奴才在呢。” 宁欢得意地朝皇帝挑眉。 皇帝哑然失笑,故意喝道:“狗东西,还不退下。” “嗻。”不知藏在哪儿的圆团儿乐呵呵地应了。 宁欢不由地嗔道:“圆团儿怎么你了,你就让他退下。” 皇帝低头看着她笑:“自然是因为他打扰到我了。” 他站在寂静又浩瀚的夜空下,就这样看着她笑,那万点星辰仿佛都倾倒在他的眸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眸中墨玉般的光辉。 但他却恍若未觉,就这样柔情又专注地看着她,看着她。 直看得她以为自己将要沉溺在他那倾倒万丈星河的墨眸中。 “你……”她不自觉地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眸中细碎的星光。 当宁欢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像是被烫了一般连忙缩回手。 她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偏过头去,不知所云地转移话题:“什么呀……” 皇帝暗道一声可惜,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便如常笑道:“走吧。” “嗯?”,宁欢又看向他。 “走,带你去赏月。” 宁欢下意识便想拒绝,却被他温柔又强势地握住手腕带着走了。 “赏什么月,大晚上的多冷啊。”宁欢很没情调地抱怨他。 皇帝只笑不语,东绕西绕地带着她走上一片无人的高地。 寂静的夜空深邃而广袤,空如绸练,圆满如银盘的明月高悬,皎洁明亮,而更吸引人的却是那深蓝天幕中遥缀的万点繁星,银河迢迢,星空浩瀚,闪耀的星辉如细碎的宝石一般光彩华耀,为无尽的夜添上几分明亮的色彩。 宁欢何时见过这样美丽而灿烂的星空,哪儿还记得和皇帝拌嘴,默默地仰望着这惊艳绝伦的夜空。 第55章 她慢慢坐下,以手支颐看着夜空,静静地出神。 直到皇帝默默地为她披上披风才回过神来。 她不由看向皇帝。 皇帝却没看她,他正低头细细为她系着披风的带子。 他清贵雅致的容颜一半隐没在夜色中,宁欢却能感受到他的专注与温柔。 她的心中不防便是一软,那力量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她也不想抗拒。 嗯,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 这般想着,她不自觉笑出声来。 此时皇帝已为她系好系带,听见她的笑声便疑惑地看向她。 宁欢也微微偏头看着他,翘起唇角。 但是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 她便转移话题哼笑道:“我瞧着明明是来观星还差不多,这里的星空可比月色更美。” 皇帝便纵容地揉了揉她的发:“你开心就好。” 宁欢却不领情地拍掉他的手:“揉乱了可怎么办。” “回去也该安寝了,也没人看得见。” 说着,他竟还动手去摸她的大辫子,他对她这一头浓密又乌黑的长发眼馋已久。 宁欢没好气地再次拍掉他的手:“摸你自己的。” 皇帝失笑,不再逗她了。 安静了片刻,宁欢忽然看向他:“听说……” 开了个头她又不说了,皇帝便看向她:“嗯?” 宁欢挥挥手:“没事儿。” 还是别问了,他若是知道她还不知道他的生辰,咳,怕是要恼了。 她又支着脑袋看着他,弯唇问道:“您喜欢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能送他些什么生辰贺礼。 皇帝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但他沉吟片刻,便同样看着她的眼眸笑道:“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就这样直直地、坚定地凝视着她,一如既往地专注又热烈。 宁欢早已熟悉他这样的眼神,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似是笑了一下,又转过头去。 皇帝眸中难掩失落,他在心中轻叹一声。 “今晚的月色真美。” 乍然听见她的声音,皇帝下意识地看向她,见她仰头望着夜空,似是心情很好的笑着。 皇帝不疑有他,好笑道:“方才不还说星空比月色美么,这会儿怎的又变了?” 宁欢转回头来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乐意,你管我。” 皇帝看着她这般狡黠的笑,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但他也没深究,便无奈又纵容地笑道:“好,你开心便好。若你喜欢,咱们往后年年都来这儿怎么样?”,他又开始哄骗她。 “年年都来?那不行,再好的景色看久了都是会看厌烦的呀。”宁欢很没情调地拒绝。 皇帝似是笑了一下。 他又抬头看了看寂静的夜空:“夜色渐浓了,再玩一会儿咱们便回去吧。” “知道啦。” 她的声音逐渐飘散在寂静的草原月夜中…… * 八月十三这日,是皇帝三十一岁的生辰。 驻扎在草原的大营都披红挂彩,锣鼓喧天,大乐的声响响彻营地,似乎整片天地都在喜气洋洋地以贺皇上万寿之喜。 宁欢走出帐子,即便离皇帝的龙帐颇有些距离,还是能听见王公大臣们山呼万岁,恭贺皇上万寿的声音。 宁欢微微弯唇,也默默在心中跟着贺他生辰快乐。 顿足片刻,宁欢又连忙朝着皇后的帐子而去。 今日这般热闹而宏大的哨鹿盛典,体贴的皇后怎会不带上她一同去凑热闹。 皇帝特意将正式木兰设在寿辰这日,整个大营便都早早准备好了,等着皇上一声令下,便可即刻开始围猎哨鹿。 宁欢陪着皇后站在看台之上,这是整个围场最好的位置,可以看到接下来皇帝和王公大臣们围猎哨鹿的所有动静。 她下意识扫视一圈,发现后宫的娘娘们今日果然都很给面子的穿得明丽鲜妍。 太后注意到她的动作,忍不住朝她投来一笑。 宁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将目光转回围场正中。 此时,今日万寿的唯一主角也出现了。 人声鼎沸,万马嘶鸣间,皇帝一身戎装,在周围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他今日着了骑装,明黄织锦,金丝缎绣,身姿英挺地坐在马背上。 此时的他少了平日着常服时的清贵雅致,反而是锋芒毕露,光华灼目,天沿绚烂明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荣光夺目,那年轻帝王年少坐拥天下执掌四海的傲气在这一瞬展现得淋漓尽致。 自他出现那刻,所有的人,所有的马都跪倒在地,众人齐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声势浩荡,直上云霄,声音传得极远,似乎整个辽阔草原都回荡着众人山呼万岁的声音。 宁欢身体僵硬地跟着俯首下去,她被这整齐而浩荡宏大的场面所震撼,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天子之至尊。 就是这个人,这个不久前在星夜下温柔又耐心地为她系着披风,哄她说话的人,今日却这样高坐马上,接受着众人信服而敬畏的朝拜与恭贺,是这样的威仪赫赫,这样的傲岸而不可攀。 也只有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身为帝王是何等的崇高与荣耀。 一切生灵皆尽俯首,唯独皇帝一人高坐马上,仿佛这天地间唯他独尊。 第56章 他面上含着如常温雅的笑意,抬手:“众卿平身!” 众人起身后,便有大臣登台高呼:“恭请皇上登台!” 皇帝唇角含笑,面色从容而笃定,马鞭一甩,他骑着马径直登上高台。 又有大臣高呼:“狩猎开始!” 此时,便会由管围大臣率领骑兵,按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并逐渐缩小。 头戴鹿角面具的小兵,隐藏在圈内密林深处,吹起木制的长哨,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雌鹿闻声寻偶尔来,雄鹿为夺偶而至,其他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 看着包围圈缩得不能再小了,野兽密集起来时,大臣便会登台奏请皇上首射,皇子、皇孙随射,然后其他王公贵族们骑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射,这种诱鹿射猎的方法就叫“哨鹿”。1 此时的包围圈已经缩小得差不多了,便又有大臣高呼:“请皇上首射!” 只见皇帝独立高台之上,熟稔地拉弓,弦弓如满月,他拇指搭在箭尾,瞄准其中一头雄鹿,狭长的墨眸微眯。 宁欢看着他,一颗心不自觉跟着紧张地提起。 “咻”的一声,羽箭带着凌厉之势破空而去。 少顷,便是众人欢呼“万岁射中”的声音。 而后,又是一片片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那声音再次响彻草原,直冲云霄。 宁欢提起的心总算落下,她缓缓回过神来。 皇后握着宁欢的手也松了力道,她和宁欢相视一笑。 宁欢虽不太懂这些具体的春蒐、夏苗、秋狝、冬狩都有些什么道道儿,但她也知道今日是皇帝万寿,更是扬威之时,这又是他登基以来首次木兰围猎,这万众瞩目又重中之重的首射,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这样令人紧张不已的时刻,偏偏他看着与往日无二,还是一贯的从容与笃定。 宁欢也不由为这样从容自信又英武不凡的他而赞叹。 反正若是让她在这万人灼灼且期许的注视下射箭,她大概是不成的,那箭怕是不知要偏向何方去,她估计能将王朝的脸都丢尽了。 这般想着,宁欢便觉得身为帝王者看似荣光万丈,其实也是不容易。 她不由地看向那万人中央的那人,带上同情的笑。 不远处,身姿玉立的他尤显鹤立鸡群,人多势壮之下非但没有将他掩没,反倒更加凸显他一人至高至尊的荣光地位,更显他威势赫赫,无上尊崇。 却没成想,他在那高台上向她遥遥望来,唇边似还带着熟悉的促狭的笑意。 宁欢掐了掐手心,第一次没有躲闪他的目光,直直回望着他,凝眸嫣然而笑。 嗯,这便当是给他首射射中的奖励罢。 皇帝第一次见她这样不回避地、直直地与他对视,一时竟先是错愕。 况且,她还笑了,笑得这样明媚而美丽。 待回过神来,他的唇角不自觉高高扬起,眸中的笑意更是愈发浓烈炽热,眼角眉梢上扬的弧度止都止不住。 少顷,他转过身,高扬金弓,快意朗声道:“行围!” 话音落下,围场再次沸腾起来,宁欢只能依稀看见他带着声势浩荡的一众王公大臣冲入围场,开始狩猎。 那声音震天,气势恢宏,一时间只听得见围场中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和羽箭破空而出的声音。 皇帝木兰秋狝并非是为了取乐,而是为了遵循祖制,通过围猎活动演练八旗军队,整饬军队作风,以免军队长久闲散以致风气日下军不成军。 行围作为演练军队的一种方式,就如打仗一样制定有严格的法令和纪律。 宁欢看着娴妃嘉妃秀贵人等又兴冲冲地下了看台,打马扬鞭进入围场,又是艳羡又是赞叹:“娴妃娘娘她们真厉害,竟还会狩猎。” 皇后笑了。 宁欢这才反应过来,骑射骑射,自然是又会骑马又会射箭打猎了。 她也不羞,只是遗憾道:“可惜宁欢什么都不会,不然也想猎只野鸡野兔玩玩儿。” 皇后沉吟片刻,忽而莞尔笑道:“那你不如猜猜,皇上会不会猎些野鸡野兔回来?” 宁欢下意识看向四周,周围人离得远,约莫也听不见她和皇后说话。 她便嗔道:“娘娘!” 皇后笑着:“我只是猜测皇上会猎些什么小东西,可什么都没说,你跟这儿恼什么呢?” 宁欢挽着皇后,低头哼哼道:“娘娘您真坏。”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愉快地笑了。 …… 直至日落时分,行围的众人才回到营地。 皇帝收获颇丰,甚至猎得一头猛虎。 一时间营地再次人声鼎沸,欢呼声震彻天地。 夜幕时分,营地搭起了篝火,摆好了大宴贺皇上万寿,也庆祝今日围猎丰富的收获。 塞外的篝火宴极富特色,篝火高燃照亮了静谧的夜空,悠扬的蒙古长调响彻营地,众人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宁欢坐在皇后身后,一面看着蒙古王公们一个接一个地上来献礼贺寿,一面眼馋地看着滋滋冒油飘香冒烟的烤肉。 皇后注意到她的动静,便微微偏头小声道:“一会儿送些去你的帷帐。” 此处人太多了,若是直接让宁欢一个普通的官女子跟着享用未免太招人眼。 宁欢感念皇后的体贴,笑眯眯地应了:“多谢娘娘,您也多用些,现烤现吃的多美味。” 第57章 皇后笑着点头。 此时圆团儿悄悄地摸到皇后这儿来,他笑着向皇后行礼:“奴才给皇后主子请安,皇上遣奴才来给您送些猎物。” 说着他微微错开身子,将后面的一众猎物展示给皇后看。 皇后自是连忙谢恩:“臣妾谢皇上恩赏。”她又让人将东西拿下去。 皇后周围只剩下宁欢后,圆团便挤眉弄眼道:“娘娘,皇上还特意猎了只小兔子。” 他话未尽,皇后却懂了。 她都这般年纪了,皇上再如何也不会送小兔子之类的东西了,这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皇后便笑道:“多谢皇上挂心。”她又揶揄地看着宁欢:“我就说皇上会猎些野鸡野兔吧。” 宁欢真的要羞恼了,她低声求饶:“娘娘——” 皇后掩唇笑了,她道:“宁欢随圆团儿去看看小兔子罢。” 宁欢想了想,又一本正经道:“是,一会儿奴才便让人将它做成八宝兔丁呈给娘娘。” 圆团儿真是快给这位小祖宗跪下了。 皇后却笑得开怀。 她看了看高坐的皇帝,又看看笑眯眯的宁欢,更觉好笑:“好,你喜欢就好,那只小兔儿便送给宁欢了,由你处置便是。” 宁欢反倒不好意思地朝皇后福身:“多谢皇后主子。” 皇后挥手让她随着圆团儿走了。 草原夜宴,嫔妃们自然也列席在侧。 嘉妃遥望着皇后那处,见到皇上身边的圆团儿带着一大堆东西跑到皇后身边。 她便笑着与纯妃说话:“皇后娘娘真是得皇上爱重。”也没见皇上分她们些猎物。 纯妃也赞同地笑道:“皇后娘娘仁善,帝后和睦是好事。” 嘉妃点点头,又看向手中的烤肉,管她们呢,难得出宫,自然要尽兴才是。 娴妃就坐在她们旁边,也听见她们的话,她自然注意到了皇上身边的动静。 娴妃不由酸溜溜地看向皇后,见皇后和圆团说着说着便笑得开怀,只觉心中更酸了。 她没好气道:“翡翠,将本宫猎的野鸡也烤上!” 她又不像皇后那病怏怏的丢她们满洲女儿脸的样子,不缺这么点儿猎物,不需要皇上怜惜赏赐,她自己就能猎到,哼! 这般想着,娴妃恶狠狠地切着手中的羊肉。 嘉妃见了,便与纯妃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走出众人视线范围,圆团儿才小声问宁欢:“小主子,您真要将小兔儿做成八宝兔丁啊?” 宁欢故作正经:“说好的任我处置呢?” 圆团儿深深叹气:“好吧,您高兴就好。” 皇上啊,您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姑娘呢。 宁欢掩唇偷笑。 她又回头看了看远处依旧热闹的篝火盛宴,又略显担忧道:“这蒙古王公们一碗一碗的给皇上敬酒,皇上醉了可怎么办?” 圆团眼神一亮,皇上,您摊上的这位姑娘还是有救的。 圆团嘿嘿一笑:“小主子您放心,咱们皇上的酒量那可是海量,千杯不倒!”说着他还竖起了大拇指。 宁欢睨他一眼:“你也说了是千杯不倒,蒙古王公们敬酒可是碗。”说着,她也比划了个碗的模样给圆团看。 圆团也愣住了,他也回头看了看远处直冲云霄的篝火,呐呐道:“师傅应当会为皇上备醒酒药的吧。” 宁欢无奈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得了,管他们呢,咱们快走罢。” 圆团儿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篝火所在之处,到底跟着宁欢走了:“嗻。” 篝火宴上,蒙古王公一波一波地退下了,皇帝才稍稍得闲。 他往下扫视一圈,没见着那小姑娘,便问李玉:“小主子呢?” 李玉便笑着回道:“方才圆团儿带着小主子走了,多半是看您猎的小兔儿去啦。” 皇帝闻言也笑了,心中不觉柔软。 又热闹了许久,这夜喜庆欢腾的晚宴才散去。 皇帝掐了掐眉心,略显疲惫地走入帐中,看着桌案上放着的蓝紫色小花心情才放松些。 勿忘我…… 这小姑娘,总是知道怎么牵动他的心神。 “咳咳——” 皇帝听见这声音,一脸惊喜地转过身去。 甫一看见她的小脸,他倒笑了:“小花猫儿,你这是怎么弄的?” 宁欢忍了忍,到底记着今日他是寿星。 她递了递手中的托盘,哼笑道:“我这是为了谁?” 皇帝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东西,面上的喜悦怎么也掩不住。 他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缠枝花纹描金漆盘,不忘关心道:“没烫着吧?” 宁欢对他的体贴很是满意,弯唇笑道:“我哪儿有这么娇气。” 皇帝端着手中的漆盘,带着宁欢坐到桌案旁。 一坐下,他便先拿着手帕细细地帮她将脸上沾上的灰擦掉。 知道这是为了他而沾上的灰,他只觉他的姑娘更可爱了。 宁欢微微歪头看着他:“好了吗?” 皇帝细细端详她的脸一番,才笑道:“好了。” 宁欢满意地笑了。 她又指了指漆盘中的小碗:“您先喝些醒酒汤罢。” 皇帝便笑道:“放心,我没醉。” 宁欢不赞同地看着他:“到底喝了这么多酒,您还是喝些吧。” 念着这是她特意为他准备的,是她的一片心意,皇帝到底顺从的端碗喝了。 第58章 宁欢这才满意。 皇帝喝了醒酒汤,又不由地瞥向漆盘中的另一碗东西,面上的期待之色怎么也掩不住。 宁欢心中好笑,他竟也有这么一面。 她也没吊着他,指了指缠枝花漆盘中隆重地用黄地粉彩夔凤纹八宝吉祥碗盛着的面,微微偏头笑道:“您也知道我孑然一身,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能送您些什么,珍珠宝贝之类的东西这天下间怕是没人能比您拥有的更多了。” 她忍不住笑了:“所以我只能亲自下厨煮一碗长寿面贺您生辰之喜。” 皇帝看着她,漂亮的长眸中柔情又喜悦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他的唇角高高上扬着,自回来看见她就没落下去过。 宁欢抿唇状似不好意思一笑:“您可别嫌弃。” 话是说得足够谦虚,但她那眸中却明晃晃地写着“你敢嫌弃”。 皇帝一颗心快软成水了,面上更是止不住的温柔与喜色:“不,这是我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生辰贺礼。” 什么和璧隋珠、稀世之珍又怎么抵得过他的姑娘这样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花猫脸,鲜活而明媚地为他呈上一碗她亲手做的长寿面呢。 宁欢不自觉翘起唇角:“那您快尝尝罢。” 金黄清亮的汤汁中浮着筋道弹牙的面条,片得极薄的肉片笋片和青翠欲滴的菜叶点缀在侧,色彩鲜亮光泽动人,翻滚的热气扑面而来,闻着浓油赤酱,味鲜甘醇,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皇帝瞧着这么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筷子一卷便送入口中。 谁料这一入口,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他便大快朵颐地迅速消灭了这碗盛着满满心意的长寿面。 皇帝嘉许地点点头,看着她笑道:“没想到宁儿竟有这样好的手艺。” 宁欢眸光一亮,松了口气。 “也不枉我浪费了这么多面。”说着,她不自觉地轻咳一声。 皇帝看着她温柔地笑着。 宁欢微微弯唇。 她又起身朝他盈盈一拜,笑意嫣然地祝贺道:“今日是您的生辰,愿您长寿无极,江山永固,金瓯无缺。” 说完,她微微一僵,不由在心中唾弃自己。 但是想到今日是他的生辰,到底还是心软。 罢了,江山永固这种话今日说来哄他开心开心也无妨。 她面色如常地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但最重要的还是愿您万事顺意,每日开心。” 皇帝自然察觉不到她内心的想法,听了她的祝愿,他一颗心都是满满的柔软与喜悦。 世人祝他都是先祝江山再祝人,唯独他的姑娘只愿他长寿愿他顺心,他的心都快化了。 皇帝定定地凝望着她。 宁欢心下一紧。 他先笑着谢过她的祝贺:“谢谢宁儿的生辰贺礼,我很喜欢。” 顿了顿,他又缓缓开口:“但是,我最想要什么,我的姑娘不知道吗?” 他那漂亮的长眸中流动着墨玉般的光辉,无可压抑,就这样看着宁欢,炽烈而直白,直看得她心颤颤。 她浓密而卷翘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她抬眸看他,第一次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反而是翘起唇角:“那就……” 皇帝心下一紧,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么紧张却又坚定地看着她。 “看你表现罢。”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哼笑道。 皇帝一时又惊又喜,他错愕地看着她,甚至高兴地有些语无伦次:“宁儿,宁儿,我……” 今日她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多得让他不敢相信,如同在做梦一般。 这真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生辰贺礼。 宁欢看着这个白日在万人瞩目之下还从容又沉稳的他,此刻在她面前竟显现出这样手足无措的一面,心中柔软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啊,可真是…… 皇帝定下神来,眸中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再次确定:“宁儿说的是真的吗?” 宁欢难得见他这样的一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有些话我就说一遍。” 皇帝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欢喜地连连应道:“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又站起来,忍不住转了两圈,又回到宁欢身畔,温柔笑道:“正好前几日江宁织造来报,即将呈贡一批新制的霞光缎和妆花锦入京,川蜀的蜀锦也快到了,到时候都拿给你做成漂亮的裙装穿好不好?” 宁欢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他却是不觉,反而越说越兴奋:“还有苏州以柔软细腻著称的天华锦,给你制成花盆底你穿着必定也舒适又好看。” 宁欢忍不住锤他,让他清醒一点:“我不穿花盆鞋,崴着了怎么办。” 皇帝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欢欣中:“那就制成元宝底的,那个不容易摔。” 宁欢还是锤他:“不穿,什么都不穿,我就要穿平底的!” 皇帝便纵容地笑道:“好好好,那我到时吩咐他们制成软底绣鞋便是。” 他竟真要拿那千金难求的天华锦来为她制成鞋让她踩在脚下,宁欢虽然对他的心意很是欢喜,但怎么会同意。 她没好气道:“您清醒一点儿好不好,那霞光缎、妆花锦还有蜀锦天华锦都是怎样珍贵的贡缎,若全给了我,皇后娘娘她们怎么办?” 皇帝微微凝眉,肯定道:“她们有。” 第59章 之前多多少少也赏赐过的吧。 宁欢看着他,一时无言。 她拒绝道:“不行,全都给了我,我也穿不了,再者,若是让她们知道,我又该怎么办?” 皇帝便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温柔笑道:“无妨,就在养心殿穿不就好了?” 她穿着那些名贵而华美的绮罗软缎必是极美的,他巴不得她只穿给他看。 宁欢一噎,不得已使出杀手锏:“说好的看您的表现呢,您现在就这么固执了是不是?” 皇帝果然投降了,他无奈笑道:“好好好,听你的。” 但他还是没放弃,笑着同她商量道:“那你先挑,待你挑完了再听你的分发下去便是。” 分发…… 他未免太会说话了些,宁欢不觉嘴角微抽。 皇帝自觉已经不能再退让了,几匹缎子罢了,得她一句话,他恨不得将这天下间最好最珍贵的稀世珍宝华服首饰都捧到她的面前哄她高兴。 她是他钟爱的姑娘,自当拥有天下间最好最尊贵的一切。 这般想着,他便不再退让:“不许再拒绝。”他温柔又不容抗拒地看着她:“今日再怎么着也是我的生辰,你总要先顾着我才是。” 宁欢好气又好笑,到底还是顺着他道:“好,今日您开心最重要。” 他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嗯,今日我很开心。” 在他三十一岁这日,他收到了迄今为止最好的生辰贺礼。 宁欢斜了他一眼,到底页忍不住翘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天,谢谢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o(*≧▽≦)ツ 1哨鹿的解释,来自百度 第32章 木兰围场位于蒙古坝上草原,四周绿茵如毡,坦荡无际,蓝天白云与青碧的草原和谐地融为一体,辽阔而壮美,风吹草低见牛羊,间或还会有骏马的嘶鸣和牧羊人的悠扬的音哨随风传来,辽远而令人心旷神怡。 宁欢与柔惠漫步在柔软而广阔的草原之上。 宁欢挽着柔惠的手,轻轻摇头:“今日总算是得空邀姐姐出来了。” 柔惠弯唇笑道:“妹妹得皇后娘娘爱重也是好事。” 宁欢闻言也笑了:“姐姐说得是。” 她一路走着,时不时还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儿玩,柔惠直看得好笑。 宁欢一面走一面问她:“姐姐这几日玩得可高兴?” 柔惠道:“高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草原风光,《敕勒歌》中说‘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如今亲眼得见了才真真体会到其中的辽阔高远之意。”她赞叹道。 宁欢也认同地点头。 她遥望着那似要蔓延到天边的辽阔草原,颇为惋惜道:“可惜我也不会骑马,这么大的草原只能一步一步走着,实在可惜。” 柔惠哑然失笑,她想了想,努力宽慰宁欢道:“骑马危险,你这么娇娇嫩嫩的若是从马上摔下来还不知要疼成什么样,我倒觉着你不会也好。” 宁欢对柔惠的哄劝很是受用,唇角又愉快地弯起了。 “咦——”宁欢微微踮脚,远眺着不远处的花海。 柔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沉吟片刻:“那处,似乎是‘金莲映日’。” 宁欢又来了兴致:“金莲映日?” 柔惠便解释道:“那是圣祖爷亲自赐名的景,相传是圣祖爷上五台山寻顺治爷,结果见到了其化身为金莲的神迹,而后圣祖爷为了减少对顺治爷的思念之情,特将五台山的莲花移植到离宫来,谁料这金莲花在坝上草原却生得极好,金灿灿的艳若朝阳,圣祖爷便亲自赐名‘金莲映日’。” 宁欢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如此。” 不过听听就得了,这种无限美化上位者的故事闲时听来一乐便是。 她眯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金莲映日,挽着柔惠的手撒娇道:“姐姐,那咱们去看看这处大名鼎鼎的盛景罢。” 柔惠点头:“也好,金莲花不仅是景,也是药,有清热解毒之效,回头我试试能不能将它和妹妹的勿忘我放在一处一起制成香囊。” 宁欢讶然地看着柔惠:“勿忘我?” 她故作谦虚地道:“这花儿按……咳,按长春宫的小宫女所说,不过就是小野花罢了,哪儿配和金莲花放在一处。” 圆团儿,辛苦你先做会儿长春宫的小宫女罢,宁欢心中促狭道。 柔惠看着宁欢,笑意温柔而坚定:“不,妹妹,在我心中,这勿忘我胜过世间千千万万种花。” 勿忘我,这是宁欢美好又赤诚的心意,她必将如这花的名字一般此生不忘她的宁欢妹妹。 如今在这宫中,怕也只有宁欢还时时记挂着她了。 想到这儿,柔惠心中奇异地,非但不为自己的处境而悲哀,反而是满满的暖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唯有这般处境才能真正识得人心。 此生,她已认定了。 这般想着,柔惠面上愈发柔软。 一向熟练吹捧别人的宁欢竟被她说得害臊了,她双手捂脸:“柔惠姐姐——” 她又悄悄将一双眼眸露出来,眨巴眨巴地看着柔惠。 柔惠看着她这般纯稚娇俏的模样,不由笑了,竟也忍不住轻轻抚了抚宁欢的脑袋。 宁欢拍了拍脸,嗔道:“姐姐如今哄我开心是一哄一个准了。” 柔惠只是温婉又柔美地笑着:“妹妹开心便好。” 第60章 宁欢页忍不住弯起唇角。 坝上草原独特的地理环境为花儿们提供了良好的生长环境,各色各样的野花一丛丛一簇簇地盛放在青翠葱郁的草原上,在清新的蓝白青绿三色中点缀出别样的活泼鲜艳的色彩,各色小野花中又尤以金莲花为盛。 株株金莲盛放在青绿的草原之上,微风吹来间轻轻摇曳,色彩明艳的花瓣在明丽的阳光照耀下,金彩鲜艳,辉煌璀璨,果真不负金莲映日之盛名。 宁欢看得欢喜,不由就采下一朵金灿灿的金莲花。 她摘下来在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虚:“姐姐,这些花儿可以随意采吗?” 柔惠道:“宁欢放心,当然可以,坝上草原环境优越,有许多可入药的花儿草儿都生长在此,皇上皇后特许可以采摘。” 宁欢放下心来,她看着这片金色的海洋,不由笑赞道:“‘金莲映日’,果然是名副其实。” 柔惠也颔首:“的确极美。” 宁欢想到什么似的道:“姐姐,我采勿忘我那儿也是一片花海,是蓝紫色的,也颇为漂亮,姐姐想去看看吗?” 柔惠柔声道:“好啊,总归我们还要在这儿再待上一段时日,改日妹妹得空了怕是要劳烦妹妹带我去看了。” 宁欢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是我该求姐姐不要烦我日日叨扰姐姐才是。” 柔惠温柔地看着她:“妹妹每日来陪我便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宁欢挽着她的手摇了摇:“姐姐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柔惠莞尔一笑。 “来,我帮着姐姐一块儿采花儿。”宁欢说着便弯下腰去毫不客气地薅下一把金莲花。 柔惠欲言又止,本想说让她轻些别弄坏根系。但转念一想,又觉着这么一大片金莲,大不了她自己多摘些便是,宁欢玩得开心便好。 这般想着,柔惠便也跟着蹲下去挑选金莲花。 两人都采了满满一大捧金莲,待站起来,她们相视一笑。 宁欢看着捧着艳丽的花朵低眉浅笑的柔惠,不由笑盈盈地赞道:“姐姐可真美。” 只可惜现在没有相机,否则这块金莲映日绝对是上佳的大片拍摄地。 柔惠轻轻拂开鬓边的碎发,看着宁欢温柔笑道:“妹妹也是。” 宁欢微微弯唇。 她和柔惠慢慢悠悠地穿过金莲花海,一路走一路惬意地赏着坝上草原的好风光。 一路走着,宁欢看见确实有不少宫女在这片花海中采着花。 她不免胡思乱想,长此以往这片盛景怕不会被薅秃了吧。 这般想着,她不自觉笑出声来。 柔惠便问她:“妹妹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宁欢忍笑将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告诉柔惠:“我在想这么多人来采金莲,这片花海长此以往不会秃吧?到时金莲盛景变成一片光秃秃的草皮,想想便觉好笑。” 柔惠哑然失笑,她道:“不会的,金莲花生命力顽强又旺盛,采了一茬它还能开得更好。” 宁欢更是笑不可抑:“这听着这么名贵的花儿怎么跟韭菜似的。” 柔惠无奈又好笑地摇头。 说笑间,宁欢看到前方同样捧着金莲的女子,微微凝眸。 那人也看到了她,没想到乍然会遇见她,那人面上的笑也淡下来。 谁料先开口的竟是柔惠,她温声道:“画燕?” 宁欢惊诧地看向魏燕锦。 魏燕锦果然面色一僵,到底记着自己的身份,她屈膝向柔惠行礼:“奴才见过陆答应。” 柔惠温声叫起,她浅浅一笑:“你是来为纯妃娘娘采金莲吗?” 魏燕锦低眉道:“是。” 柔惠点点头:“那你快去向娘娘复命罢。” 魏燕锦扯出一抹笑,又向柔惠福身:“奴才先行告退。” 柔惠笑着颔首。 魏燕锦路过宁欢时,到底没忍住向她投去一眼。 宁欢面露微笑,似乎真的不认识她。 魏燕锦一滞,狠狠剜了宁欢一眼,快步离去。 宁欢回头见着魏燕锦走远了才问柔惠:“姐姐,她是谁?” 柔惠低眉看着脚下,一面回答她:“她叫画燕,是纯妃娘娘宫中的二等宫女。” 宁欢诧异道:“画燕?二等宫女也要改名儿的吗?” 她依稀记得纯妃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叫画柳画桥,而她自己的名字并没有改。 “按照惯例是的。”说着,柔惠又笑道:“还是看主子和奴才自己的心意罢,如妹妹这般便可以不改。” 若是人或是名儿讨了主子欢心,不想改名便也可以保留自己的本名。 宁欢略一思索:“宁春,欢春……”这般想着,宁欢不由抖了抖:“皇后主子真好,没给我改成这两个名字,真要这样叫,我真是怎么听怎么难受。” 柔惠也被她逗笑了。 宁欢忽然又想到入宫前杨氏的话,她拂开身侧的野花儿,状似不经意问道:“这位画燕姑娘瞧着容貌倒是不俗,她是不是颇得纯妃娘娘赏识?” 柔惠沉吟片刻,摇摇头:“似乎就是个二等宫女,我如今与纯妃娘娘同住才认得她,瞧着也没什么特殊的。” 贵妃体弱,敬不得舟车劳顿之苦,这般需要出巡的事她素来留在宫中,顺便协理宫中事宜。所以此次柔惠前来便与纯妃住到一处。 宁欢忍住笑声:“这样啊。” 第61章 原来如此,难怪魏燕锦上次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宁欢将柔惠送回大帐,她厚脸皮地笑道:“那我便等着姐姐新制的香囊了。” 柔惠温柔笑了:“好。” 宁欢与柔惠告别,又慢慢走回自己的营帐。 半路上,趁着四周没什么人,圆团儿鬼鬼祟祟地窜出来:“小主子,跟奴才走罢。” 宁欢略一挑眉:“去哪儿?” 圆团挠挠后脑勺,谄笑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皇上吩咐奴才带您去一个地儿。” 宁欢思索片刻,到底同意了。 她将手中的花儿丢给圆团:“走吧。” 圆团笑眯眯地捧着花,带着她走了。 东绕西绕走到一片无人的草原,见四野寂静荒芜人烟,宁欢正准备调侃圆团几句,却见不远处皇帝骑着马缓缓走来。 正主来了,宁欢便不为难圆团了,她仰头看着皇帝笑道:“您今日是要带我赏夕阳晚霞吗?” 上次看星星看月亮,这次是要看夕阳看晚霞吗。 皇帝但笑不语,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捞上马背。 宁欢不由惊叫出声,反手拽紧他的衣袍。 她忍不住掐他:“您怎么这么吓人!” 皇帝一时不查还被她掐得有些疼,他哼笑道:“小没良心的,这不是那日瞧你眼巴巴地看着旁人骑马,我可怜你才带你来骑马了吗?”说着他还是搂紧了她。 宁欢战战兢兢地骑在马上,她看着陡然升高的视野,还是不敢松开揪着皇帝的手。 她颤颤巍巍道:“要骑马您也不能这样突然吓人。” 皇帝听着她发颤的声音,安抚地拍了拍她,软下声音哄道:“不怕不怕,那咱们下去好不好?” “不——”宁欢下意识便拒绝。 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上马,虽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宁欢努力调整着呼吸,待看惯了这个高度,便也不怕了。 她盈盈笑道:“我不怕了,可以往前走啦。” 皇帝轻笑出声,他轻轻拍马,马儿便缓缓地朝前走去。 “骑马的感觉如何?”他低头看着宁欢笑问道。 谁料宁欢却是不满意:“骑马不应该像您狩猎时那般策马扬鞭吗?这慢悠悠地走着有什么意思。” 皇帝嗤笑一声:“跑起来你可别怕。” 宁欢回头看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弯弯的,亮晶晶的,眸中满是期待的笑意:“我不怕,就等着您带我体验策马奔腾的感觉啦。” 皇帝朗声笑道:“好,那你可抓稳了。” 他低头见宁欢坐稳了,才扬起马鞭,打马而去。 矫健的御马朝前奔去,四蹄翻腾,长鬃飞扬,草原上呼啸的风从宁欢身旁掠过,带来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旷野的天蓝得出奇,宁欢眯着眼看着四周的青草树木蓝天白云迅速向后远去。 她正享受着策马的快意时,身体却微微一僵——皇帝趁她不备,轻轻地、温柔地在她耳后落下一吻。 而后,他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了句什么,刹那便随风散去。 宁欢却听得真切,霎时怔愣在马上,什么秋风什么草原什么蓝天,她统统不知道了。 他说,我的宝儿…… 这人,这人怎么总是这样犯规! 宁欢心下复杂笑叹。 不知过了许久,耳畔呼啸的山风终于停了,马儿缓下步子慢慢悠悠地走着。 直至皇帝将宁欢带下马,她都似还没有平复好心中的起伏。 她捂着胸口轻轻喘着气,不知是因为策马狂奔太久太过激动而心跳加速,还是……还是因为他那句充满柔情与爱意的蜜语。 皇帝动作轻柔地扶着她,见她如此一直抚着胸口,霎时便紧张起来:“怎么了?心口难受吗?这就带你回去找太医看看。” 说着,他又握住她的手腕,准备先把一把脉。 宁欢只觉他大惊小怪,被他这么一打岔,心中的起伏倒是平静下去不少。 “就是第一次骑马跑这么久,不太适应。”她道。 皇帝细细把脉,确定她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他好笑地看着宁欢:“你着身子也差劲了些,日后还是得好生锻炼锻炼才是。” 宁欢拒绝道:“我又不去骑马打猎,要锻炼什么?” 皇帝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是不需要你去骑马打猎,但这只是为了让你的身体更强健。” 宁欢移开视线,抬头望天:“再议,再议。” 皇帝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妮子。” 宁欢微微弯唇,接着打量四周。 “想学骑马吗?”皇帝问她。 宁欢眸光一亮,转过头来:“想!” 她又微微偏头看着他:“您教我吗?” 皇帝笑道:“不是我还有谁?” 宁欢翘起唇角,故作正经地向他福身:“那就多谢先生了。” 皇帝先是一愣,而后哑然失笑:“小丫头……” 她真是纯稚又可爱。 “李玉。”,他朗声唤道。 “嗻!”李玉高声应着,从旁边的树林中钻出来,还带着一匹小马儿。 宁欢眸光一亮,她看看马儿又看看皇帝。 皇帝笑着解释道:“这是专门为你挑的小马,你既是初学便先骑着这匹小马儿试试。” 宁欢连连点头,她想去摸这匹马儿,却又不大敢。 第62章 皇帝便鼓励地看着她:“这匹小马很是温顺,不怕,你先摸摸它。” 宁欢看着小马清澈温柔的大眼睛,定下心来。她轻轻摸了摸小马的鬃毛。 小马果然温顺不反抗,还颇为亲昵地蹭了蹭宁欢的手。 宁欢一脸惊喜地看向皇帝:“它这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皇帝笑着点头:“对。” 宁欢看着小马,心中柔软得不行,恨不得立马投喂投喂这匹乖巧的小马儿。 这般想着,她便笑眯眯道:“李公公,晚上可要多给它喂些草。” 马无夜草不肥,是这样吧。 李玉先是一愣,又连忙应了:“嗻。” 管他呢,皇上没发话的时候小主子的话便是最重要的。 皇帝哑然失笑,这小姑娘。 “来,先骑上去试试?”皇帝轻轻拍了拍马鞍。 宁欢微微抿唇,略显犹豫。 但她看着这匹眼神清澈又乖巧的马儿,壮着胆子道:“好……” 她声音都有些发颤,皇帝听得好笑。 他到底心疼她,便道:“若是怕咱们今日便先不学了。” 宁欢反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您可是先生,怎的这么没底线?” 皇帝笑睨她一眼:“果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说着他又拍了拍马鞍,故作严厉道:“那就快上来,先生的规矩可是很严苛的。” 宁欢忍住笑意,故作淡然地伸出手。 “规矩严苛”的先生果然从善如流地扶住她,让她借力上马。 宁欢忍不住翘起唇角。 但上马后,只有她一个人高坐在马背之上,她的好心情霎时荡然无存。 她有些欲哭无泪:“我……” 皇帝牵着缰绳,柔声哄着她:“乖,莫怕,坐直身子直视前方,我一直在这儿的。” 宁欢忍住想回头看他的想法,颤颤巍巍地努力按他说的做:“真……真的吗?” 皇帝忍不住笑了,还是温柔又耐心地哄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摔了,我会接住你的。” 她一面僵硬地坐在马上,一面还不忘颤声质疑他:“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想我摔下来吗?” 皇帝细细一想,她若摔下来必定会落入他的怀中,想来也很是不错。 但他哪儿敢在这关头将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便笑着哄道:“没有没有,宁儿不会摔的。” 李玉在一旁看着,默默低下头去。 一次又一次,这位小祖宗总是在刷新他的认知。 这位小祖宗可真是一直在打破皇上的底线啊,让皇上为她牵马还这般坦然甚至还敢嗔怪的,这天下间除了她还能有谁。 远的不说,便是宫中几位长成的皇子都没得到过皇上亲自教骑马这般荣耀的待遇,这位小祖宗轻而易举便拥有了却还在怪罪皇上,李玉真是一个大写的服。 这般想着,李玉又忧心忡忡地看向不远处的皇帝,他心中哀叹,皇上啊,您还记得您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吗,还要为这位小祖宗退让到哪一步啊…… 宁欢适应了一会儿,总算没有这么战战兢兢了。 皇帝见她不怕了,便小心问道:“要小跑试试吗?” 宁欢咽了咽口水,还是不放心地道:“您可一定得接住我!” 皇帝哑然失笑:“放心。” 宁欢一滞,又轻轻点头示意他自己准备好了。 皇帝慢慢松开缰绳:“轻夹马腹,小马儿便会跑起来了。” 宁欢暗暗为自己鼓气,她心中默念,小马儿看在我为你加宵夜的份儿上,你可得温柔点儿。 她微微屏气,双腿夹紧马腹。 终归是皇帝亲自挑选的小马,温顺又聪明,它带着宁欢稳稳地小跑起来。 宁欢适应了一会儿,便高兴地笑起来:“小马儿,日后都给你加餐。” 小马儿就如听懂了她的话一般,轻轻嘶鸣一声,哒哒哒地跑得更欢快了。 宁欢学会后就不再害怕,独自骑着小马小跑在绿茵茵的草原上,心情甚是美妙。 很好,刚刚才和柔惠姐姐说遗憾呢,这会儿就学会骑马了。 下次再来木兰的时候争取能策马扬鞭,她暗暗为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 她到底还算有良心,记得是谁这般体贴她又教会她骑马的,便骑着小马哒哒哒小跑到皇帝身旁停下。 她看着他笑道:“我要下来。” “好。”皇帝稳稳地将她扶下马。 心中隐隐有一丝的遗憾,她没能摔在他怀中呢,咳。 宁欢丝毫未察觉他隐秘的小心思,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今日谢谢您。” 皇帝看着她,温柔地拂开她鬓边的碎发:“宁儿开心就好。” 他身姿玉立地站在草原间,天沿绚烂的霞光倾洒了他半身,为他笼上一层融融的暖芒,偏偏他还笑得这样温柔,她几乎要沉醉在他这般温暖又柔情的笑意中。 宁欢的心也不禁柔软下来,她嫣然笑道:“咱们去看夕阳吧。” 皇帝柔声应道:“好。” 他们就这样悠悠地漫步在这寂静辽阔的旷野,静静地欣赏草原壮美的落日余晖。 落日熔金,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一派辽阔的壮丽与雄浑。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o(*≧▽≦)ツ新的一年祝大家阖家幸福,财源滚滚,万事顺利,心想事成!!! 第63章 本章ps:古人算虚岁,所以上一章老皇帝应该是三十一的“大寿”啦(大声 皇帝:????老皇帝??? 作者也是个菜鸡,没有学过骑马,就…瞎写的,有会骑马的小天使可以分享分享哦~ 第33章 木兰秋狝在八月底彻底落下帷幕,九月初,皇帝大驾卤薄启程回京。 金秋时节,天高云淡,紫禁城的桂花绽放,树叶悄然黄了,秋风拂过时,满城芬芳,碎下一地金黄。那耀眼的黄映着庄重的红,将荣华威严的紫禁城衬得愈发富丽堂皇。 在这样美丽的时节里,便到了宁欢的生辰——九月初九。 她生辰之日太后皇后和柔惠自然会为她备上贺礼,宁欢先到寿康宫欢欢喜喜地和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而后又到长春宫谢恩。 宁欢先欢欣地谢过了皇后,又向照春屈膝道谢:“宁欢也多谢照春姑姑、孟春姑姑的贺礼,还得劳烦照春姑姑替我向望春姑姑和仲春姑姑道谢。” 长春宫不仅是皇后送了她名贵又漂亮的贺礼,连四春都各给她备了一份贺礼,还让宁欢颇有些讶异。 照春和孟春连连避开她的礼,照春微微一笑:“姑娘折煞奴才们了。” 宁欢道:“姑姑们是一等宫女,这是应当的。” 照春与孟春又还她半礼,便退回一旁。 皇后笑道:“今日是宁欢生辰,宁欢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我有的,都能答应宁欢。” 宁欢道:“傅馨姐姐送宁欢的生辰贺礼宁欢很喜欢,里面好些东西我都从未见过,已经足够了。” 皇后温柔一笑:“宁欢喜欢便好。” 宁欢微微弯唇。 她又看向不远处的插花,净瓶中蓝紫色的小花儿完美地与其他名贵的花儿融为一体,明秀而雅致。 宁欢看着皇后:“姐姐竟还将它带回来了,又将它摆弄得这般美丽,这小花儿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这不是某个小丫头让我不要忘记她么,我便干脆将花儿带回来,日后也好睹物思人。”皇后故意打趣道。 “哪儿有。”宁欢一本正经地辩解道:“我分明是说这花象征的是宁欢永远不会忘记姐姐。” 见她这般有模有样的,皇后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鼻尖,失笑道:“小丫头。” 宁欢想了想,又轻轻抚掌:“我知道我要向姐姐讨什么生辰礼物了。” 皇后看她这故意卖关子的模样,也来了兴致:“什么?” 后面低眉站着的孟春不自觉抬眸向宁欢看去,照春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 孟春微微咬唇,复又垂首。 “那便是……希望傅馨姐姐日后每一年都能陪着宁欢过生辰。”宁欢拖长语调道。 皇后却是愕然地看着她,看着她这般眉眼弯弯地、期盼又欢喜地看着自己。 她心下霎时柔软得不行。 看着宁欢这般娇娇俏俏的漂亮模样,此刻她难免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 朝玥,她的朝玥自幼就没养在身侧,都从未待她有过这般期盼依赖的时候,看着宁欢这样明亮欢喜的眼神,她便不自觉想到朝玥。若是当年她坚定一些将朝玥养在身侧,她的女儿是否也会如宁欢这般依恋她。 皇后的神色愈发柔和,她一哂:“可要想好了,今日便是找我要什么名贵珍稀之物我都会赠予宁欢,只是这么个要求,宁欢确定不会后悔?” 她虽素来节俭,但毕竟贵为皇后,私库中收着不少珍宝,若真要赏赐人还是绰绰有余。 宁欢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皇后:“什么珍珠宝贝能比得上姐姐?姐姐便是我身边最最名贵珍稀的宝贝。” 哪怕听过多回了,她还是会又欢喜又有些羞赧于宁欢的直白,皇后忍不住笑道:“你这小丫头,一天天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也不知你是和谁学的,若你是男子,这天下间怕是没有姑娘不栽在你手中。” 宁欢还颇为自得道:“若我是男子,必定第一个……” 她一顿,意识到这话约莫是极为大逆不道的,她连忙咽下去。 但她看着皇后,眸中促狭的笑意昭示着她的意思。 皇后何等聪慧,怎会不知她未尽的话是什么,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好啊,你如今连我都敢打趣了不是?” 宁欢故作正经:“皇后主子何等尊贵之人,奴才岂敢打趣。” 看着她这般狡黠的模样,皇后也不禁摇头失笑,也不知她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宁欢却眉眼弯弯地接着道:“终归还是因为娘娘您自己才貌双全,德行出众啊。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奴才虽不是君子,但也实在忍不住一颗倾慕之心。” 此话一出,连照春都差点没忍住看向她。 这姑娘可真是…… 皇后更是愕然地看着宁欢,若说方才的话还在她处变不惊的范围,现下这句话便真的能让她羞赧了。 她下意识嗔道:“宁欢!” 这般直白的蜜语,便是她十几岁正值知慕少艾的年纪时,她的丈夫都从未对她说过…… 如今第一次听见竟是出自一个小丫头之口。 这般想着,皇后也不禁一哂。 皇后故作不耐地挥手:“你还是快些给我回去罢,再待下去我长春宫的宫女怕是都要跟着你学坏了。” 宁欢握着她的手撒娇:“傅馨姐姐这是要赶我走吗?我不过说了几句大大的实话罢了。”她直呼自己委屈。 第64章 看着她这状似可怜巴巴的模样,皇后也不禁失笑,她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额头:“你啊……” * 傍晚时分,宁欢回到养心殿。 她好心情地准备向西暖阁走去,却发觉那面一片黑暗。 她一哂,恍然想起今日不只是她的生辰,更是重阳佳节,皇帝此刻应当在前朝赐宴。 说不上是怎样的心情,她微微弯唇,又转头准备直接回东稍间。 宁欢穿过正殿,缓步朝着东稍间而去。 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今日养心殿怎的这般节省烛火,皇帝不在他们便这么懈怠,真是该罚。 快走至东稍间时,宁欢隐隐听见后边儿有些声响,因着四周昏暗,所以哪怕是在养心殿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毛。 “小主子——” 宁欢蓦地被吓了一跳,听出是圆团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她捂着心口转身,准备好好收拾收拾圆团儿。 谁知,转身后却不再是昏暗,一片柔和的光芒晕染开来——玉棠和李玉、圆团、圆盛手持宫灯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后面儿还有一队的小太监也提着宫灯从回廊走出,原本寂静昏暗的养心殿被他们手中的宫灯照得热闹通明。 宁欢看着他们,一时也怔住了。 竟是玉棠领着他们躬身向宁欢恭贺:“奴才们祝小主子生辰快乐,愿您往后年年岁岁,事事如意,长乐无忧。” 宁欢看着这诚意满满的一幕,一时哑然。 待她回过神来,又忙道谢道:“谢谢你们!快,快起来罢。”她让他们免礼。 玉棠一双眸子波光盈盈,难掩激动地看着宁欢。 她知道,她知道,她们家小姐此生必定会一生金尊玉贵无忧亦无虑。 李玉带着圆团和圆盛笑眯眯地起身。 宁欢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廊下缓缓走出一人。 他似还未来得及换下明黄的朝服,至尊无上的龙纹与十二章纹随着他的走动缓缓流动着。 宁欢乍然见着这个本不可能出现的人,一时竟难掩惊喜:“您,您今日不是要赐宴吗?” 李玉极有眼力地带着人悄声退下。 皇帝拂开她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面色柔软:“看见我就这么高兴?” 宁欢忍不住嗔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因为她确实是欢喜的。 皇帝心下柔软,他笑着解释道:“重阳节本就赐下节宴走个过场便是,我在他们也不自在。况且……” 他顿了顿,眸中蕴着促狭的笑意:“今日我还有一件比重阳赐宴更重要的事儿。” 宁欢忍不住翘起唇角,但她将眼眸偏向一侧,偏偏故作淡然道:“是吗,不知是什么事儿竟能劳动皇上拨冗而去?” 皇帝微微偏头,让宁欢与他对视,眸中的温柔仿佛将要溢出来:“嗯,今日要为我的宝儿庆生。” 宝儿…… 他这次说得真切而直白,宁欢也听得真切。 她第一反应便是羞恼,而后却又有隐秘的甜从心底缓缓浸出来。 她一双眸子胡乱地看着四周,结结巴巴地斥道:“什……什么东西!谁,谁准你这么乱叫的!”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义正言辞道:“不知羞!” 若不是她面上不争气泛起的红晕出卖了她,这句话听着倒真的是大义凛然。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往日这种话她第一反应便该是反驳谁是你的宝儿,今日却没揪着这一点。 想到这儿,皇帝眸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他纵容地看着她,从善如流道:“嗯,不知羞。” 宁欢反而听得又羞又恼,她实在是没招儿了,只能怒推他一把:“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如果不是这句话说得软绵绵的,可信度也会高上不少。 皇帝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温声哄道:“好,我烦人,不生气了,咱们去看看你的贺礼如何?”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又骄矜地扬起下颌:“走吧。” 皇帝哑然失笑,顺势推开东稍间的门。 宁欢踏入门中,一众礼盒便映入眼帘,她先是欢喜,而后细细一看,那满满当当的礼盒竟一路从桌上堆到了地上。 她眼角一抽,略显嗔怪地看着皇帝:“这都是您的礼物?” 皇帝理所当然地点头:“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宁欢看了看那满满的礼盒,心中虽欢喜但还是嫌他太过铺张:“这也太多了。” 她想了想,便道:“不合规矩。” 皇帝笑睨她一眼:“在你这儿,还有什么规矩吗?” 宁欢闻言,难掩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皇帝看着她,又满含深意地笑道:“你要习惯,日后还会更多。” 宁欢一滞。 她反应过来,又面露微笑地看着皇帝:“今日是我生辰,您非要招我不是?” 皇帝不禁轻笑一声,他到底顺从她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他又执了她的手,走过去:“你先瞧瞧,若有不喜欢的不要便是。” 宁欢轻哼一声。 她慢慢打量着礼盒中放置的一件件珍珠宝石,华服绸缎。 一进屋子她先看到礼盒,已觉这宫中的东西连盒子都这般精美华丽,谁料这些华美绢盒中盛的东西更是华贵珍奇,她甚至觉着这间屋子都被这些精致华丽光华璀璨的珍宝照得锃亮。 第65章 她的目光掠过盒子中盛着的一匹匹华美的绸缎,一件件明丽精致的旗装,她微微抿唇:“这是您上次在木兰时说的锦缎吗?” 皇帝颔首:“喜欢吗?” 宁欢一掀眼皮:“全在这儿了?”上次不是说过了么。 皇帝面色如常道:“放心,李玉挑了几匹出来。” 那几匹绸缎瞧着花色不怎么新鲜,不要便不要罢。 宁欢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 下一秒,她又是一滞。 她从旁拎起一双软锦绣鞋,咬牙看向皇帝:“这是天华锦制成的?” 皇帝轻咳一声:“似乎是。” 宁欢看看皇帝,又看看手中的软鞋,无言片刻。 皇帝还劝慰她道:“这些不过是死物,宁儿不必如此在意。” “死物?”宁欢喃喃。 她不由抬头看向他,见着他身上还未换下的十二章纹龙袍,一针一线是极致的精和极致的华贵。 哦,他就是全天下最有权最有钱的人,他身上穿的这件朝服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制成。 她也不奇怪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但她仍是小心翼翼地抚上这双价值千金的软鞋,锦绣的软鞋上缀着明珠翠玉,粉色的奢华软缎上开满了的海棠,描金彩绣,栩栩如生,珍珠明玉在光下折射出柔美的光芒。 华贵又美丽,宁欢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生怕自己手重一些便会弄坏这双娇贵又美丽的软鞋。 她觉着自己怕是舍不得将这样一双鞋踩在脚下。 皇帝看她这宝贝的模样,不由失笑:“你若喜欢,日后吩咐绣房再多制几双便是,日日换着穿,不必如此心疼。” 宁欢一滞,倏地看向他,痛心疾首道:“您也忒败家了。” 皇帝只笑道:“这不是你喜欢么。” 忽然,他眸光一转,意有所指地笑道:“你若看不惯我这般败家,便早日帮衬着你傅馨姐姐一同管家如何?” 宁欢先是横他一眼,还轻啐道:“不要脸。” 想想,她又补充道:“想得美。” 打理宫务?不成,这偌大的紫禁城,让她上手她怕是只会弄得一团糟。 她耳根子都有些发烧了,连忙转过头去接着逡巡礼盒里的东西。 皇帝纵容又无奈地摇头。 宁欢忽然看见躲在一众华美精致礼盒背后的一个漆雕红匣。 她好奇地将它拿出来,上面錾刻的鎏金缠枝海棠精致艳丽,极尽华美富丽。 她轻轻打开匣子。 这一眼,却是让她又惊又喜。 匣子里是一套雕成海棠花模样的玉饰,海棠玉簪玉钗,海棠玉步摇,还有海棠花状的耳坠玉镯,海棠花玉戒…… 一套玉首饰就罢了,偏偏这些首饰都是用珍稀而美丽的凤血玉雕成,那玉犹如凝脂般白皙温润,精细雕琢的海棠花瓣间恰到好处的晕染着凤血玉的红,一眼望去,竟真如树上那灼灼如火的海棠花一般,几可乱真。 宁欢被这套玉饰牢牢地吸引住,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海棠步摇,步摇上垂下的流苏叮当作响动听极了。 其他什么锦缎珍宝,她统统看不见了。 “咳——” 片刻后,皇帝的轻咳声才拉回她的神思。 宁欢略显疑惑地看向皇帝。 见他一脸自得的笑意,她一愣。 想到什么似的,她不可置信:“您……这……” 她指了指手中的漆雕红匣,一脸惊异地看着皇帝:“这不会是您……” 皇帝贴心又略显得意地肯定她的想法:“宫中还有人能雕出这么套东西吗?” 宁欢心想,术业有专攻,哼。 但她怎会这般不解风情地扫这特意为自己精心准备礼物之人的兴。 宫中的能工巧匠手艺再巧夺天工又如何,雕得再精致想来也比不上他这饱含心意亲手为她雕成的礼物。 这般想着,她的唇角也不忍不住高高扬起,她仰着头直直看着他,笑得甜软:“多谢您,这是我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生辰贺礼。” 皇帝正笑着看着她,却猝不及防撞入她一双似是盛满星辰的眼眸,那漂亮的桃花眸中除了落满星辰,还落着他。 他的心柔软得不知如何是好,声音页温柔得快滴出水:“宁儿喜欢便好。” 宁欢又拿起海棠步摇,抬手在头上比划一番,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华美耀眼的首饰呢。 她略有遗憾道:“只能将它先收藏在这匣子中了。” 宫女的服制大多简洁素朴,衣服鞋子发髻头饰都有统一规制,不得私自佩戴多余的东西。 皇帝道:“你想穿便穿,想戴便戴,这些东西本就都是你的。” 这儿的东西哪一件不是远超她一个小小二等宫女的规制,平日混不吝地皮样儿,这会儿倒又这般舍不得。 宁欢依依不舍地摸了摸玉步摇,摇头道:“不必了,让它放着便是,我还怕将它摔了呢。” 皇帝看着她这渴望却又忍痛的模样,更是好笑。 他略一思索,眸中盈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只要你想,想穿多华美的衣裙戴多名贵的钗环都行。” 宁欢轻轻咬牙,对他这类的话已然波澜不惊,她面露微笑:“那还是让它们珍藏在宝匣中罢。” 皇帝忍俊不禁。 他到底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平日就在养心殿穿罢,你若不穿,过些日子这些花样儿也会过时,岂不是更铺张浪费?” 第66章 宁欢略一思索,还,还真有些道理。 那……她还是按着他说的做罢。 这是为了不浪费,嗯。 宁欢从犹疑到肯定,她好心情地笑起来。 她又看着他,看着他还身着一身明黄象征皇帝至尊的十二章纹龙袍,这般的他应当是高坐庙堂垂衣御四海才是,此刻却在这儿温柔又耐心地陪她拆礼物。 她心下不免一软。 宁欢将手中的匣子扣好,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这堆礼物只留下这一匣首饰我便很开心。” 她盈盈笑道:“实在不必准备这么多东西。” 皇帝果然高高扬起唇角,眸中的柔情怎么都掩不住。 他忍不住揉了揉宁欢柔软的发,毫不吝惜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可是我觉得只有世上最珍贵最美丽的华服珠宝才配得上我的宁儿。” 宁欢忍不住翘起唇角,却骄矜道:“花言巧语。” 皇帝温柔地看着她:“肺腑之言。”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古装控的我看上了女鹅拎着的那双粉色绣海棠的锦缎软鞋!!! 女鹅啊,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qaq 第34章 秋日凉爽的风裹挟着桂花的馨香而来,宁欢轻轻嗅了嗅,笑着随柔惠进了屋。 她悄然打量着柔惠所居的配殿。 也不知姐姐有没有被内务府那帮人慢待欺负了去。 她今日特地来向柔惠道谢,柔惠送了她一件亲手制作的披风,还有一堆刺绣的小东西做生辰贺礼,好看极了,宁欢喜欢得不行。 “姐姐总是为我绣这些东西,实在太劳烦姐姐了。” 柔惠道:“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这点绣活能看看,妹妹不嫌弃才好。” 宁欢睁大眼睛:“能看看?若姐姐的绣功都只是能看看,那我岂不是看都不能看了。”她故作怅然。 见她这般灵动的模样,柔惠忍俊不禁,眼眸弯起好看的弧度,盈盈澄澈。 宁欢再次道谢:“我很喜欢柔惠姐姐的礼物,多谢姐姐。” “你喜欢便好。”柔惠温柔道。 宁欢惬意地轻叹一声,无比自然地踢掉脚上的鞋,闲散的靠在迎枕上,仿佛这儿不是钟粹宫而是她自己住的地方。 柔惠好笑地摇摇头,让采薇下去备些点心来。 见四下无人,宁欢又微微直起身子,她有些犹疑地看着柔惠。 她今日前来除了道谢,也是想和柔惠说说上次行宫的问题。 但…… 柔惠看向宁欢,柔声问道:“妹妹怎么了?” 宁欢坐直身子,微微抿唇。 她凝望着柔惠:“姐姐,你先前说秀贵人没有再为难你,可是真的?” 柔惠一滞,她捏紧绣帕。 宁欢的目光温柔而耐心,柔惠在这样的注视下感受到了无限的包容,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宁欢:“妹妹,我……” 见她没想瞒着,宁欢稍稍放下心去,她轻叹道:“姐姐不该瞒着我的,你一直待我若亲妹,既是如此,若有什么事儿姐姐也该告诉我,我也能多为姐姐筹谋几分,断不会让姐姐这样白白让人欺负了去!” 柔惠闻言,心下又酸又软,她连忙握了宁欢的手:“是我让妹妹担心了。” 宁欢回握住她的手,嗔道:“姐姐这般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可不是让我担心吗?” 柔惠只觉鼻子一酸,但还是努力露出一抹笑来:“妹妹,没事的,她不过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罢了,算不得什么委屈,妹妹实在不必再为我牵扯进来。” 宁欢复看那日已经为了她而开罪秀贵人,上次宁欢还无故被怡嫔秀贵人欺负着罚跪,柔惠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宁欢,所以如今她如何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再将宁欢牵扯进来。 她只希望宁欢能无忧无虑地待在长春宫便好。 “什么牵扯不牵扯的,柔惠姐姐待我如亲妹,我们自当是一体的。”宁欢坚定道。 柔惠心下一暖,握紧了宁欢的手。 “姐姐,秀贵人她……”宁欢微微抿唇。 柔惠素来灵慧,怎会不知她在犹豫什么。 本也是阖宫皆知的事儿,与宁欢说说也没什么。 这般想着,她便一哂:“就如秀贵人所说,我至今无宠又身份低微,她又与我有嫌隙,难免说几句不中听的话。” 宁欢冷哼一声:“她如今又是什么模样?真是好大的脸。” 她又看向柔惠宽慰道:“她不过小人得志,柔惠姐姐日后未必会一直居她之下。” 柔惠心下一暖,但她摇摇头:“妹妹,我也从未想过要得宠或是显贵,所求不过在宫中安稳一生。其实这样的日子倒也好,宫中的娘娘们都很和善,怡嫔与秀贵人也不敢太过为难我,不过嘴上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罢了,我平日过得也算不错。”她的脸上甚至露出一抹笑来。 宁欢却不赞同:“不行,那也不能时时让她们这般欺辱姐姐,总要想想办法。” 柔惠道:“罢了,妹妹,皇上不喜欢我,想什么办法也是无用,这样便挺好。” 皇上连她的牌子都不翻,她又能如何,这宫中的女人不都是一生依靠着皇上安身立命么,皇上若无所作为,她们自然也会迅速沉寂下去。 宁欢一滞,她微微抿唇:“他……”她到底将未尽的话咽下去,疑惑地看着柔惠:“姐姐从前可曾见过皇上?” 第67章 柔惠轻轻摇头:“未曾。” 宁欢想不通了,以柔惠这样的性子想必是不会开罪皇帝,皇帝又是个温雅的性子,应当也不会轻易苛待一个女子,况且按照昔年旧人来看,皇帝一向偏宠的都是柔惠这般温婉柔美又通诗书的汉女,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呢。 看来还是得从源头下手,宁欢心下叹气。 她便暂且不想这个问题,又问柔惠道:“除了怡嫔和秀贵人,可还有其他人为难姐姐?” “宫中高位的娘娘们都很好,没有人为难我,贵妃娘娘待我也很宽和,娘娘身子好的时候还会让我去陪她一同绣花。”柔惠道。 宁欢听着倒是轻轻颔首,这似乎真的与简姨说的不谋而合。 柔惠还是不忘安抚宁欢:“妹妹不必担心,我总归是钟粹宫的人,贵妃娘娘待我又这样好,其余人待我如何其实也不重要了。” 宁欢偏头看着她,微微抿唇。 此时采薇奉着点心进来,柔惠便招呼她:“我这儿东西简陋,也不知合不合妹妹的口味。” 宁欢嗔了柔惠一眼:“姐姐说什么简不简陋的呢,我在长春宫招待姐姐时可是连点心都没有,按姐姐这样说,我的罪过岂不更大?” 柔惠哑然笑了:“是我失言,妹妹快尝尝吧。” 宁欢捏着一块点心送入口中,觉着味道不错,便又吃了一块。 柔惠见她喜欢,看得也开心。 见她嘴角沾上碎屑,捏着帕子便想帮她擦掉,奈何手伸到一半才想起她们还隔着一个小几。 宁欢笑盈盈地接过她手中的手帕:“姐姐可别嫌我弄脏了你的绣帕。” 柔惠温柔道:“我怎会嫌弃,快擦擦吧,吃得跟小花猫似的。” 宁欢擦了擦嘴才看向手中的手帕,她左看看右看看:“这张帕子绣得可真漂亮,用它擦嘴倒是我的罪过了。” 柔惠制的东西多是香囊络子之类的小玩意儿,绣帕好像还真没有。 况且这张绣帕上的绣工似乎比之香囊还要精致巧妙几分。 柔惠温柔笑道:“不过一张帕子罢了,我绣了许多,你若喜欢便都送你了。” 宁欢灵光一闪,又想到方才的事儿。 她眼波一转,便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柔惠的好意:“姐姐带我去看看罢。” 柔惠笑着颔首,带着她进了内室看绣好的绣帕。 宁欢拿起一张张漂亮的绣帕,只见每方绣帕图案都秀美清雅,颇具巧思,绣工更是细致精美。 她先是惊叹,而后略略思索又问道:“姐姐,这可是苏绣?” 柔惠含笑点点头:“是苏绣。” 宁欢心下更是惊叹,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苏绣,果真精美极了。 难怪她看着那件披风怎么看怎么秀气漂亮,原来真是素有盛名的苏绣。 挑选间,她竟又看见几方双面绣的绣帕。 宁欢当即抛下了前头看中的绣帕,拿起其中一方双面绣的绣帕,赞叹地看着柔惠道:“这是双面绣吗?姐姐的绣工未免太高超了。” 柔惠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又被她这样直白地夸赞,有些羞赧却又高兴:“妹妹过誉了,不过是双面绣罢了,比我绣得好的可大有人在,我的绣工不过平平罢了。” “我可不管,在我心里姐姐就是绣得最好看的。”宁欢弯唇笑道。 柔惠神色温柔地看着她:“你若是喜欢,我便多绣几张送与你。” “不必不必,姐姐将这儿绣好的随意赠我一方便好。”说着,宁欢还宝贝似地看着手中的绣帕。 柔惠道:“几方绣帕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宁欢挽着柔惠道:“既然是几方帕子那便日后再说吧,日后我央着姐姐绣帕子的时候姐姐可也要答应我。” 柔惠自然不会拒绝:“好。” 待挑好了几方漂亮的绣帕,宁欢心满意足地拉着柔惠回到炕上。 她忽然摸了摸炕几,还算满意地笑了:“看来内务府那帮人没有慢待姐姐。” 柔惠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莞尔笑道:“妹妹想哪儿去了,就算是无宠我也是皇上的嫔御,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宫中规矩这样严,内务府怎敢慢待至此。” “那就好。”宁欢点头,再次在心中肯定了太后的说法。 * 宁欢拿着几方柔惠赠的绣帕慢慢走回养心殿。 一路走着,她一路思索柔惠的问题。 柔惠姐姐就是典型的简姨口中那种大家闺秀,温婉而恪守本分,而且柔惠姐姐更是心思柔软纯善。 柔惠姐姐先前甚至说过希望她也能成为嫔妃过上更好的日子。 想着柔惠待她的种种,宁欢又不禁轻叹一声,她想,她总得帮帮柔惠姐姐才是。 宁欢慢慢悠悠回了养心殿,正准备踏进去,却见一个太监端着一个大托盘呈在皇帝面前。 皇帝略扫了一眼,随手翻了一个牌子。 她依稀看见那牌子泛着绿色。 宁欢轻轻一哂,转身回了东稍间。 …… 宁欢抱膝坐在炕上,望着窗外的明净的天,目光飘远。 她想,他怎么偏偏是皇帝呢。 先前皇帝从未在她面前翻过牌子,全是叫去,甚至后来直接不让敬事房的太监出现在她面前。 她知道他的那点儿心意,所以她也“体贴”地时不时“正好”去到长春宫。 第68章 谁料今日竟是让她直面这一幕。 虽然早在入宫前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谁知道这个本该当工具人看的人竟会变成他呢。 她只觉太阳穴一阵阵的发胀,不由揉了揉额角。 宁欢的目光又落到梳妆台上。 黄花梨木雕刻着缠枝海棠的梳妆台上堆满了华贵精美的首饰,还有那一排排的箱子,里面也放满了绫罗绸缎,绮罗锦衣,那些服制或许连宫中的嫔主子都不会拥有。 看着这满目富丽堂皇的东稍间,她不由便想到前几日的他。 想到她生辰那日,他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赶着来陪她,还在这东稍间堆满了他的心意。 他还说只有世上最珍贵最美丽的华服珠宝才配得上我的宁儿。 宁欢一颗心又酸又疼,她闭上双眼。 怎么偏偏遇上这样一个人呢,怎么偏偏他是这样的身份呢。 他容姿卓绝,更是天下至尊,待她,却是极尽的爱护与纵容,她的一颗心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动摇没有触动。 但她又想到了今日的钟粹宫,那里有贵妃,有柔惠,还有钟粹宫外的东西六宫,那些地方还住着其他的嫔妃。 他是坐拥天下,至尊至贵,但他同样有三千美人在侧。 方才她还在想柔惠无宠该怎么办,如今却轮到自己操心这个问题。 这般想着,宁欢扯了扯唇角,真是巧了,今日这些事儿全撞一块儿了。 确实逃避不得,但是…… 宁欢轻轻阖眸。 她心里早就明白,依那人的性子,她能出宫的可能性小得可怜。 他看着像是一个温雅清贵性子柔和的世家公子,但也只是看着像罢了。 他是一个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强势的人,他可是一个御极许久的帝王,青年登基稳坐江山,怎会是表现出来的这般好说话。 是以,在这件事上,他既对她上了心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想到这些,宁欢不禁轻轻弯起唇角,似讽似笑。 不过…… 在事情彻底没有转圜之前,她得先确定一件事——他到底能为她做到哪一步。 宁欢的面上甚至带上一丝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的这前几天实在太难了orz,我已经通宵两天了,今天还要祭祖,本来想日6的,实在没时间了,而且感觉写得也很匆忙,等过了这忙碌的几天我再改改吧!谢谢宝贝们的支持!!! 第35章 宁欢抱膝坐着,神色恹恹的。 想得再多又如何,现实哪儿有这么好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圆团在外面咋呼着求见。 宁欢抹了抹眼睛,让他进来。 宁欢低着头,圆团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他照常打了个千儿,嬉皮笑脸地:“小主子,皇上叫您过去呢。” 宁欢正烦着,一听这话更是恼得不行。 她顺手将炕上的大迎枕扔向圆团:“混账东西!皇上不是翻了牌子吗,叫我过去干什么?” 也不知那一声混账东西是骂圆团还是骂某人了…… 圆团没想到这位小祖宗心情又不好了,他也不敢躲,生生受了,好在那迎枕软和,也砸不出什么事儿来。 他忙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奴才哪儿有那个胆儿敢假传圣旨啊,给奴才十个胆儿奴才也不敢啊!” 宁欢冷声道:“谁说你假传圣旨了?” 圆团看她这仿佛气得不轻的模样,心中哀叹,皇上啊,您干嘛要惹这祖宗啊。 但他面上讨好地笑道:“小主子,您就走一趟吧,圣意难测,奴才哪儿敢揣度圣意啊。” 宁欢别过头:“不去。” 圆团一愣,竟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小主子,奴才求您了!您就去吧!您要是不去,奴才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奴才求您了!” 宁欢见他竟如此“威胁”自己,气结,又砸了他一个大迎枕。 “闭嘴!” 圆团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主子……” 宁欢都要被他气笑了。 “行了行了,快起来,我去就是了。” 圆团嘿嘿一笑:“多谢小主子恩典!奴才就知道您最最最是人美心善!”说着他还竖起了大拇指。 宁欢一噎,剜了圆团儿一眼。 她下来穿上鞋,又恼又怒地朝着后殿西侧去。 召幸嫔妃一般都是在后殿。 * 宁欢走到后殿西侧的耳房门前,有些迟疑,她看了圆团一眼:“你开。” 圆团忙跪下:“奴才不敢!” 宁欢气笑了:“那我就敢了?” 圆团讨好一笑:“您是小主子,这养心殿除了皇上就是小主子最大了。” 宁欢看他一眼,无言片刻。 她微抬下颌,还有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别让她打扰了他的美事。 她用力砰地推开门,结果脚下被门槛拦了一下,整个人瞬间不稳。 推开门后竟就要直直地摔进去。 她一急,忙扣住门框,有惊无险地站直了。 她听见了圆团儿在她身后努力憋笑的声音。 她暗暗磨牙,这狗东西! 此时的她真想扭头就走。 她努力忽略这大型丢脸现场,侥幸地想着,皇帝这会儿约莫在忙吧。 没想到抬眸望殿内一扫,皇帝正端坐着憋笑地看着她。 第69章 宁欢的拳头瞬间硬了,心里却是羞恼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皇帝看着她的又恼又窘的模样,右手握成拳状奋力掩住笑意,惹恼了她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朝宁欢招了招手:“还不过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伤着。” 宁欢还记着这是后殿,嘴硬地过去蹲身给他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心下好笑,起身就想扶她起来,谁料竟被她灵巧一躲。 宁欢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皇帝摇头失笑。 宁欢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这间耳房。 皇帝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故意问道:“找什么呢?” 宁欢垂眸,声音硬邦邦地问他:“皇上召奴才有何贵干?” 皇帝便逗她道:“嗯,让你去后头伺候陈贵人,你去不去?” 宁欢霎时面露微笑:“奴才遵旨。”她转身便要出去了。 谁知下一秒便天旋地转地落入皇帝怀中:“真是个小傻子。” 宁欢忍不住锤他:“你才傻!你放开我!” 皇帝抱着她笑,温和而纵容道:“我早就打发陈贵人去耳房休息了。” 他还笑着在她耳畔低语:“我没幸她。” 厚脸皮如宁欢,听他说得这样直白也忍不住耳尖泛红。 她梗着脖子:“这与我何干?” 皇帝看着她,长眸中墨色渐浓:“嘴硬!” 宁欢意识到某种危险的意味,推拒着他。 皇帝眸中划过一丝叹意,面上却接着逗她:“何干?我闻着怎么这么酸啊?” 宁欢不搭理他了。 皇帝抱着她,温声问道:“今日是怎么了?怎的去了长春宫和钟粹宫一趟就蔫儿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微红的眼眶,在宁欢看不见的地方,他素来温雅的眸中划过一丝凉意。 宁欢不由冷笑:“恶人先告状。” 她浑然忘了先前在宫外时时常是谁先恶人先告状的。 皇帝一下便笑了:“我好端端的怎么就成恶人了。” 他故作叹息:“你今日可是兴冲冲地就抛下我去了长春宫,我还没说什么,你自个儿倒先生气了。” 宁欢暗暗磨牙,明明说的就不是一件事。 皇帝还念着方才的问题,又问她:“今日去那两宫可好?” 宁欢不耐道:“好,你以为傅馨姐姐和柔惠姐姐都和你一样?” 柔惠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皇帝暂且没有深究,但他意味不明地笑道:“你们关系还挺好。” 他想到什么似的,又揶揄笑道:“看来你当初那声富察姐姐还真没叫错。” 谁料这句话却是正中宁欢窝火的点。 她面上露出笑意:“谁说的?我二十五岁便可放出宫去。” 皇帝一听这话果然恼了:“好啊,时至今日,你还存着出宫的心思呢。” 宁欢推开他,自己坐到一边儿去, 她忍不住冷声道:“什么时至今日……你明知我当初的想法……”她又低下头去,声音中也不由含了一丝委屈的哽咽。 皇帝看不见她的表情,听见她哽咽的话,便知道她大约是委屈的。 他心疼,她想要什么都可以,他什么都愿意纵着她,但在这一点上,绝不可能。 皇帝走过去,又将她抱在怀中。 这一瞬,他的心里划过万般思绪,但到底不愿对她用,不愿吓着她。 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出为君者强势的那面:“我知道,但,我不允!” 宁欢心中一哂,果然…… 但她听着他这般霸道强势的话是真委屈了,她不由锤他:“你不允许你不允许!” 她抬眸看着他,眸中的泪珠摇摇欲坠:“凭什么啊……” 凭什么不允许,凭什么她就必定要顺着他。 她又气又委屈,最后还是伏在他的肩头抽泣道:“你为什么是皇上?为什么!我当初所求你不知道吗?”她哽咽着质问他。 皇帝感受到肩上的濡湿,一颗心像是被揉作一团,又酸又疼:“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如何舍得啊……” 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温柔又耐心地安抚着她:“我的宝儿啊,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便被你所吸引?我从未见过你这般的女子,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谁料那日在雁栖湖畔,竟又遇见了你。” 他忆起那日,神色也愈发温柔:“你大胆却又心地柔软,坐在树上恣意畅快地笑着、闹着。你说我是海棠精,可我觉得在那花雨中拈花而笑的你,更像是海棠花儿成了精,还是上天派来故意勾我性命的小海棠精。” “那时,我便觉得那海棠林再美再烂漫,又怎能抵你半分笑颜呢?”他又缓缓笑了。 “自此,你便深深住在我心里了。”皇帝轻叹。 宁欢听着他的话,心中到底忍不住一颤。 但她努力平静下来。 宁欢从他怀中下来,看着他,轻轻一笑:“可是红颜枯骨,色衰而爱驰,您现在喜欢我年轻貌美,焉知日后当我容颜不再时,您还会这般喜欢我吗? “您还是皇上,每一年有一次内三旗选秀,每三年又有一次外八旗大选,您身边绝不会缺少年轻貌美的女子,您又能喜欢我多久呢?甚至……” 她闭上眼,面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甚至,日后当我色衰老去,您身边却依旧有年轻貌美的女子相伴,在这样的对比下,焉知您不会厌了我?” 第70章 她忍不住哽咽:“您倒是好,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可我呢,到时我又该如何?我如何敢用我这一生来赌,我如何敢啊?” 皇帝看着她落泪,一颗心又酸又疼。 但他却故意轻哼一声:“你不也是相中我这幅皮囊吗,我还长了你这么多岁,那我又如何知道日后当我老去,你风华正茂时,会不会也厌弃了我?” 宁欢果然被他气笑了,她恼道:“这明明不是一回事!” 皇帝先是笑,而后又轻叹一声:“诚然,如你所说我身边从不缺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但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从不知心动为何物,直至那日遇见你。”说着,他直直地凝视着她,不由弯起唇角。 “有时我也会感到奇怪和新奇,但后来我又想,心动了便是心动了,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这或许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这些,都只是因为你啊,我的小姑娘。” 皇帝看着她的眼睛,神色郑重而认真:“所以任她们再年轻再貌美又如何呢?我始终只为你而心动。” 他拉了她的手放在心口处:“唯独你于我是不同的,只有你能这般牵绊我的心神。你笑,我也会跟着笑,你哭,我心里难受得恨不得替你受了那些痛去。” 他的神色温柔极了,也认真极了,宁欢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甚至觉得这般试探他有些卑劣了。 他是这样热忱真心,至少现在是。 皇帝握着宁欢的手,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而非你年轻的皮囊,所以任时光远去你容华不再,我也依旧会喜欢你。” 他顿了顿,面色认真:“我曾对你说过,金口玉言绝不作假,此时更甚,你可愿信我?” 宁欢看着他,死死咬着唇。 皇帝眸中蕴着万般的柔情,他温和一笑:“多说无用,那就用这一生的时光来证明罢。宁儿,你可愿留在我身畔让我践行这个承诺?” “还是不公平……”宁欢到底还是别过头去。 皇帝动作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又牵了她的手朝外走去。 宁欢也顾不上落泪了:“您要带我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fei来了,宝贝们过年快乐hhhhh 第36章 皇帝牵着宁欢的手,一步一步走遍整个养心殿,教她认养心殿的每一间房,最后走到了她住的东稍间。 皇帝带着宁欢进去,“知道这是哪儿吗?” 宁欢无言片刻,偏过头去:“东稍间。” 皇帝笑了:“对,东稍间。宝儿可知这原是我常歇的寝殿之一?” 宁欢怔忪片刻,有些云里雾里的。 皇帝看着她,神色温柔而耐心:“这一路走过来你可记得有几间屋子有床榻?” 宁欢略略回想了一下,摇头:“不记得。” 皇帝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爱怜,他道:“其实我也记不清。但总归,这养心殿中有不下二十间屋子置有床榻。” 他顿了顿,笑着看向她:“所以不止有东、西稍间和后殿能歇寝,明白吗?” 宁欢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她不大敢相信。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但,怎么可能呢…… 皇帝握着她的手,耐心地向她解释:“在外人看来我只要传召嫔妃进了养心殿便是召幸,便是得宠,但你看,我今日可有真的召幸陈贵人?” 宁欢凝望着他,并不说话。 “后宫中的女人或许不在意我是否宠幸她们,她们大多在乎的是旁人是否看见她得宠,便如今日的陈贵人,至少在其他人眼里她今日是宿在养心殿了,这便是有宠的表现。”皇帝似是笑了一下。 他又看着宁欢歉意道:“对不起,宁儿,我知晓这话或许会让你不开心,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固然身为皇帝,但也有许多束缚,就用现在来说,朝中张廷玉和鄂尔泰两党相争,我厌他们贪得无厌,却不得不让他们继续留在朝中,我虽为帝王,却也不是天下间最自由的人。”他忍不住轻叹。 宁欢一怔,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朝政之事。 皇帝接着道:“未来或许还会有几次选秀,但是……她们选入宫中不过是应付朝中那些古板守旧的老家伙罢了。”他的眸中似是划过一丝狡猾之色。 宁欢愕然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又见他又定定地看着自己,神色郑重且认真:“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宠幸她们,无论是新人还是旧人。永琮,也会是我与她们的最后一个孩子。” 最后一句话落下,宁欢更是呆在原地。 她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震撼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他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他作为皇帝,竟真的能为她做到这一步么。做到这样在这个时代近乎天方夜谭的事。 虽说她曾经想过他或许真的能这样待她,但心中所想和他真正对她说出这话的冲击必然不同,她怔然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皇帝不觉也不在意这句话若传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他只知道,她是他所钟爱的姑娘,自当拥有天下间最好的一切,她想要的,他给她便是。 可惜他的身份是荣光也是限制,暂时还有许多束缚,所以哪怕做出这样的承诺,他仍然觉得亏欠了他的小姑娘。 第71章 只待来日…… 皇帝微微垂眸,掩去神色。 宁欢却再也忍不住,眼中多泪珠簌簌落下。 皇帝最见不得她的眼泪,见此,忙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哄着:“乖,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是我惹宝儿伤心了……” 宁欢用手背抹去眼泪,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后,她才哽咽道:“可是……”她的声音沙哑得不行。 宁欢又迟疑了,他已待她至此,她还要这样说吗,她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皇帝听着她哭得沙哑的声音,一颗心都要碎了。 他轻抚着宁欢,温柔地哄道:“乖,乖宝儿,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 闻言,宁欢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她抬头看着他。 皇帝也在看着她,眸中的柔情浓得快要溢出来,耐心而又坚定。 宁欢看了他一瞬,径直跪下俯首,艳丽的裙摆在柔软的地上开出一朵花来。 “那……奴才斗胆,求皇上给奴才一个恩典罢!”她终于鼓起勇气。 皇帝伸手便想拉她:“这是做什么,你先起来!” 宁欢却是不肯,她仰头看着皇帝道:“奴才知道此必定是不合规矩甚至冒大不韪之言,所以想恳请皇上先赦免奴才之罪。” 皇帝反倒笑了:“你在我这儿何时有过规矩?你说便是。” 宁欢一噎,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 她俯首道:“奴才知道您金口玉言,但您是皇上,奴才只是小小一个包衣之女,难免惶恐,奴才希望皇上能将您的金口玉言手书一封,来日若是……” 宁欢咽下未尽之言,鼓足勇气道:“无论那时如何,都希望您能放奴才出宫!”说到最后,她深深的俯首于地,心跳如擂。 皇帝深深地凝望着这无比恭敬俯首于地的姑娘。 听到她的话,他第一反应却并非是震怒,并非觉得她的话大逆不道冒犯他作为皇帝的尊严,反而是彻底落下一颗心。 自他十几岁起,她便时时牵动着他的心弦,如今他真正找着人了,甚至将人养在了身边,他已是无比庆幸。 他之前说的金口玉言并非是哄她的话,他说到的事便必定会做到。 但他知道,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小姑娘没有安全感,他理解她,并愿意包容她爱护她,让她一生无忧亦无虑,有一个与梦中截然不同的结局。 不过是手写一份罢了,只要能换来她安心待在他的身畔,让他送她一份空白圣旨都可以。 他这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失信于谁过,对她,更是此生绝不可能失信。 皇帝沉默片刻,终于如释重负。 他的面色舒展开来,甚至还带上几分笑意:“我还以为是什么,竟还引得宝儿这般郑重。” 他将宁欢扶起来:“我答应宝儿便是。” 宁欢怔愣地被他拉起来,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 他不是最不愿放她出宫了吗。 皇帝轻笑道:“真的,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写好不好?” “好。”宁欢下意识地应了。 下一瞬,却被他带着走出了东稍间。 “您又要带我去哪儿?” 皇帝带着她回了西暖阁。 宁欢站在一旁看着他找着什么东西。 直到,他拿出一份空白圣旨来。 宁欢惊诧地看着他:“您……” 她原本只是希望他手书一封承诺书,可从没有胆子打过圣旨的主意。 皇帝将她带在身旁,笑着看了她一眼,便手持御笔沾上朱墨在空白圣旨上写起来。 “……若违此言,无论魏氏宁欢身份几何,皆尽恩准其出宫……钦哉。” “来。”他示意宁欢拿起那象征无上权势与尊荣的玉玺。 宁欢伸手过去,一时竟有些发颤。 皇帝失笑,扶着她的手一同拿起玉玺,而后握着她的手,郑重地在圣旨上落下帝玺之印。 皇帝将圣旨拿起来看了看,还颇为满意地笑了:“好了,生效了。”他将圣旨递给宁欢。 宁欢接过圣旨,她怔怔地看着皇帝。 这样离谱甚至离经叛道的要求,他竟也准了?这就成了? 皇帝看着她,长眸中盛满了墨玉般的光辉:“这下可安心了?” “安心……”宁欢握着圣旨,喃喃道。 他怎么能待她这么好,这么纵容她,娇惯她…… 她到底难以抑制地垂泪。 没想到又惹姑娘哭了,皇帝霎时心疼不已,他替她小心拭去眼泪:“不哭不哭,又不是什么大事,乖。” 宁欢用手背抹去眼泪,努力压下落泪的冲动。 她看着皇帝,扬起一抹笑:“是我不好,是我让您为难了。” 皇帝却不在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我已经把一腔真心都剖在你面前了。” 他无比温柔地笑起来:“不知宁姑娘可否接受?” 宁欢将圣旨抱在胸口,一阵失神。 事已至此,她无意穿越,却在这样的地方遇上这样一个人,着实是她的劫。 但他待她至此,却也是她的幸。 人生苦短,这一瞬,就让她遵从自己的心吧。 想到这儿,宁欢顺从地伏进他的怀里,柔声应了他:“好。” 这一字说出口,她的一颗心也落下。 她知道,她这一生应当会过得很好,很好。 第72章 皇帝脑子空白了一瞬,只知道她温柔的,柔软的应了自己。 他简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紧紧地抱着她,如同得了世上最最珍贵的珍宝一般。 不,这世间怎样稀世的珍宝都比不上她。 他竟也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他生而尊贵,从未有过什么特别想得到的,唯独一个她,让他害怕又紧张,患得患失,偏偏那万般的手段还不能对她用。 今日,他总算真正将他的珍之重之的至宝拥入怀中。 一个坐拥四海的帝王,这一刻在她面前却像个情窦初开手足无措的少年郎,宁欢看得心下柔软又好笑。 皇帝动作轻柔地捧起宁欢的脸,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通红的眼睑,心疼不已:“明日你这眼睛不知会肿成什么样。日后不许这般哭了,我心疼。” 宁欢缓过神来,微微翘起唇角:“这难道不怨你?” 皇帝见她不再掉金豆子了也松了口气,便顺着哄道:“是,是,都怨我。” 宁欢平复好心情,又从他怀中出来。 她忍不住看向窗外的养心殿,又看回皇帝:“养心殿为何会有这么多间寝屋?” 皇帝耐心为她解答:“前明嘉靖年间,有十多个宫女因心生不满而犯上作乱,差点拿绫缎勒死嘉靖,故自嘉靖始,帝王忌讳被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从前的乾清宫,现在的养心殿都有二三十间寝屋,以模糊外人视线。” 宁欢听得一怔,若有所思地点头。 而后她又忍不住弯起唇角:“结果这寝屋倒成了您……”她没说下去,但眉眼间的满意之色怎么也遮不住。 皇帝哼笑一声:“也不知是为了谁。” 宁欢牵着他的衣角,软软地笑起来。 皇帝被她看得心中一片柔软,看着她这么纯稚而娇软的模样,一颗心都要化了。 宁欢的目光在东稍间中逡巡一圈,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笑道:“原来养心殿的乾坤这样大,难怪我看野史有云康熙爷……” 她忽然顿住了,偷偷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也未怒,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康熙爷怎么了?” 宁欢看着他似笑非笑不怒自威的模样,反而有些发憷。 “我错了……”她不该得意忘形口无遮拦。 皇帝倒是笑了,纵容地拥住她:“无事,此处只有你我,在我面前,宝儿怎么说都无事。” “不说了不说了。” “快说,你个小丫头还挺会吊人胃口,话说一半便不说了。”皇帝反倒不让。 “不说。” “不说,一会儿我便让李玉将这里的话本儿都扔了。”皇帝威胁她。 宁欢气结地锤他:“说夜御三十六女!行了吧!” 皇帝一时竟愣住了。 他面上有些一言难尽,待反应过来,又满脸危险地捉了宁欢过来:“好啊,小小年纪看的都是些什么话本儿?!你那两个侍女该罚!”他冷下声音。 宁欢又锤了他一拳,还颇为理直气壮道:“是你自己要问的,关玉棠和玉琼的什么事?” 皇帝气笑了,但他想到什么似的,神色缓和下来。 他看着宁欢笑得意味深长:“好啊,不罚你那两个侍女,那便罚你吧。” 宁欢愣了一瞬,待看清他面上的不怀好意,忙跳出他的怀抱。 她一面整理衣裙上的褶皱,一面唾弃他:“您要点儿脸行吗?” 皇帝看着她笑:“我在你面前何时有过脸?” 当晚,不幸暴露的宁欢还是被半哄半迫地向皇帝描述了她看的野史上都讲了些什么。 * 自从与皇帝坦言互诉心意后,两人自然是浓情蜜意。 这是养心殿众人一致认同的想法。 因为每日皇上批阅奏折时,小主子都会时不时地看着皇上出神。 李玉和圆团圆盛只觉两人近来是越来越甜蜜,他们养心殿的春天怕是也要来了。 皇帝是欢喜又无奈。 他家这小姑娘可真是…… 宁欢日常躲在养心殿看话本儿,现在皇帝对她的限制又多了一条——不准看野史。 宁欢自然气恼,奈何她的话本儿全是他提供的,反抗无效。 此刻,她又翻完了一本话本儿,下意识抬头看皇帝。 只见他坐姿挺拔地专心批阅奏折,下笔时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她忽而心念一动,也找了张纸准备练练字。 过去这么久,她总算不是个文盲了。 皇帝批了半晌折子,见她不翻书也不在养心殿里乱逛,竟娴静安稳地练起了字,便好奇地瞟了两眼。 这一看让他忍不住笑了。 宁欢听见他的笑声,不免有些羞恼地瞪他一眼:“笑什么?”大有他不好好说就给他好看的架势。 皇帝也怕真恼了她,故作认真地看了看她的字,然后赞赏地点头:“宁儿的字圆润活泼,颇有童趣。” 宁欢原本都勾起唇角了,忽而觉得哪里不太对。 “好啊,你是说我的字像小孩儿写的一样,幼稚难看是不是!” 皇帝没想到她这么不好骗,怕她恼了便想哄她。 宁欢不理他,拿起自己写的字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皇帝说得对,甚至还替她美化了不少。一旦接受这个认知,她也觉得她写这字和鬼画符比也差不了多少。 宁欢也不恼他了,她嘟囔道:“确实不大好看。” 第73章 她又瞥了皇帝一眼:“所以不好看才要练。” 皇帝见她没恼了,心下也松了口气。 宁欢瞥见桌上摆放整齐的奏折,心念一动。 她轻咳一声。 皇帝一直看着她,又是最了解她的人,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她是个什么想法,他不由好笑,到底配合问道:“宁姑娘可愿同在下学字?” 宁欢闻言不由翘起唇角,故作勉为其难状:“先生既是文武双全,同您学学字倒也无妨。” 皇帝不禁笑了,显然也想起木兰教她骑马时的事儿,他低笑:“能再度教导宁姑娘亦是在下的荣幸。” 宁欢唇角翘起的弧度越发大了,她又忍笑故作矜持地朝他福身:“能成为天子门生也是小女的荣幸。” 皇帝哑然失笑,也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 但他将宁欢捉进怀里恐吓道:“可别高兴太早,既是天子门生,天子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宁欢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她踮起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侧颜:“那……先生您收了贿赂能稍稍宽待学生些吗?”她还故作娇弱地看着他。 先生……学生…… 皇帝轻吸一口气,按住她不让她乱动:“那就要看你每次的贿赂价值几何了。” 宁欢察觉到一丝丝危险,连忙将笔放在他手中:“您请,您请。” 皇帝手把手带着她写字,轻叹一声:“坏丫头!” 李玉和圆盛圆团看着这一幕,笑眯眯地低下头去。 他们只觉近来养心殿的氛围异常的好,他们喜欢这样的养心殿。 皇上虽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主子,但他毕竟是天子,看似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有着深沉的谋算与久居高位的淡漠。 他们猜不透皇上的想法,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但自养心殿多了一个小主子后,他们发现皇上比从前更宽和真切了几分,更多了几分人情味。特别是这些日子,皇上简直好脾气地跟什么似的。 主子高兴了下面的奴才才能有好日子过,养心殿现在的日子可真是如春天般的温暖和煦。 李玉又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正手把手教宁欢写字的皇帝,面上不自觉带上笑。 这么多年了,皇上身边总算找到了个万般都合他心意的女子,这位小祖宗确实厉害,能让皇上如此宠爱的女子她可是第一个。 第37章 养心殿 皇帝垂眸看着手中展开的折子。 八月行围之时,他调高斌为直隶总督,裁直隶河道总督,并命高斌兼理直隶河务,高斌如今便上请安折和通禀直隶水务之事。 他细细看了看高斌所奏之事宜,深觉他没看错人,高斌,确实极擅水利之事。 只有官员真正能办好实事,下头的百姓才有好日子过,这般想着,皇上面上微微带上笑。 正想着,便见李玉进来通传:“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眉心微动,到底道:“还不快请进来。” “嗻。”,李玉忙不迭应了去请人。 贵妃进了殿,便朝着皇帝盈盈一拜,天水碧的淡色裙摆落在富丽华美的地毯上,更显清新柔美。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起身过去,含笑抬手:“快起来罢,身子可好些了?” 贵妃面上略显赧色:“臣妾谢皇上垂爱,臣妾已然大好了。” 她又是盈盈福身,请罪道:“皇上离宫两月,臣妾本该在皇上回銮之日就来向皇上请安,奈何臣妾这身子实在不争气,直至今日才能来向皇上请安。” 贵妃的身体在太医院新制的药方调养下本已好了许多,奈何她底子实在是虚,季节更替之时便格外难熬,皇帝回銮之时又恰逢一场秋雨,她又病了一场。 如今才好了许多,能起身来向皇帝请安。 皇帝将她扶起:“朕前几日便说过,无须在意这些虚礼,你又何苦来这一遭。” 贵妃柔柔笑道:“皇上恩典臣妾万分感念,但臣妾万不敢忘了规矩。” 皇帝便面上含笑道:“贵妃一向如此温婉淑慎。” 听到皇帝的称呼,贵妃愣了一瞬,从前皇上倒是很少称呼她为贵妃,多数时候都唤她的闺名思姌。 不过也不是没唤过贵妃,贵妃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皇上是天子,每日国事繁忙,哪里能时时记着这些儿女情长。 贵妃的注意更多的还是落到皇帝夸赞的话上。听到皇帝的话,她有些羞赧,面上不自觉染上几分红晕,衬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皇帝这几日心情格外的好,便多说了些:“正巧你阿玛上了折子请安,他也惦记着你的身子,幸而你如今大好了,否则朕怕是要不知如何向他交代了。” 皇帝鲜少有这样说笑打趣的时候,况且这话——她虽是贵妃严格来说却也只是个妾,而他甚至还是君主,何须向一个妾的阿玛或是一个下臣交代什么。说句难听的,便是皇帝赐死了臣下送入宫的女儿,臣下都只能感恩戴德地高呼谢主隆恩。 是以贵妃头次听见皇帝这样说笑,先是惊异而后便是浓浓的喜悦。 皇上的心里果然是有自己的,他一直都念着自己。 贵妃面上的笑意愈发甜了,羞赧地谢恩道:“皇上说笑了,皇上待臣妾的好便是千言万语都说不尽,臣妾一家一直深深感念皇上隆恩,阿玛亦是忠于皇上谨慎办差,岂敢逾越。” 第74章 皇帝便含笑道:“你阿玛的能力朕最清楚不过,你在宫中只安心养好身子便是。” 贵妃不自觉面露感激之色:“臣妾遵旨。” 前些日子府中才递了信来,说她阿玛又得升迁了,她心中亦是无比感念皇上,今日也是存着两分心思来的养心殿。 但皇上不喜后宫过问朝政之事,她也不敢提起,如今得皇上的话她自是又欢欣又感激。 皇帝沉吟片刻,又道:“你秋日总是爱咳,便时常让小厨房备着些秋梨膏和雪梨羹,这两样止咳效果不错,对你的身子也有好处。” 贵妃心下更加柔软,皇上果然是记挂着她的,这幅身子真是让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贵妃绽开一笑,杨柳扶风般娇弱又柔美:“臣妾遵旨。” 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窗外,心道,快晚膳了,那小丫头怕是又不惦记着回来了。 皇帝面上却含笑看着贵妃,温声道:“你快些回去歇着吧,再晚些时候天凉风大,朕怕你更要冻着。” 贵妃一怔,她心中愕然,皇上……竟是不准备让她留在养心殿吗? 她方才听了皇上一番话,还以为今日皇帝必定会让她陪着侍膳留宿,就算是不侍寝也会让她留宿养心殿,从前不都是这样吗。 心下虽有些讶异,但贵妃面上依旧带着柔美如常的笑意:“臣妾谢皇上关心,那臣妾便不打扰皇上批折子了。” 她盈盈下拜:“臣妾告退。” 皇帝颔首:“记得披了披风再出去。” 贵妃心中一软,终归皇上一直惦记着她的,比起留宿,显然这一点更重要。 她柔声应道:“是。” 贵妃彻底走出去,皇帝便转身坐回御案前。 他下意识便看向旁边,那把椅子在来人的时候,从来都会被放回它原本应该待的地方。 桌面上她散落的话本和练习大字的宣纸也被其他东西掩盖着。 皇帝不觉一哂,习惯了旁边凌乱不堪,如今看着这般干净整洁他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李玉。”,他沉声唤道。 “奴才在!”,李玉忙不迭地进来跪下。 皇帝又看了看明窗外的天:“长春宫可有消息?” 李玉埋首,深深地掩埋住发苦的面色:“回皇上,没……没有。” 皇帝轻哼一声:“朕就知道。”,怕是在长春宫撒欢玩疯了。 李玉不敢接话,只能继续埋首跪着。 好在皇帝也没打算难为李玉,他沉吟片刻,沉吟片刻,唇角挂上了笑:“去长春宫看看。” “嗻!”李玉答应得飞快,只盼着这次皇上亲自去了长春宫能将那位小祖宗接回来,让他们养心殿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皇帝将将要走出大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让御膳房将冰糖雪梨煨着,还有那些点心也备着。” 那小丫头偏偏爱喝那什么甜得发腻的冰糖雪梨,果然像她所说的不爱吃苦爱吃甜,皇帝在心中无奈一叹。 李玉喜笑颜开地应了:“皇上您放心,御膳房每日都备着呢。” 紫禁城内的膳房众多,皇帝自然有一座专门为其服务的膳房,位于养心殿正南,称养心殿御膳房,又称大内御膳房、内御膳房。 皇帝一路走过去,待到了长春门前却只带了李玉进去。 他倒要看看这长春宫有什么好玩的,让那小丫头一天天的不着家! 刚跨进长春门,便听见一阵阵清脆欢快的笑声从庭院里传来。 皇帝悄声走过去,李玉也放轻步伐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只见长春宫几个小宫女和宁欢正在庭中踢毽子,玩得好不欢快。 皇后就坐在廊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玩闹。 宁欢朝皇后眨了眨眼,脚尖一勾毽子,正着踢、脚尖踢、反着勾脚踢、左右脚.交叉着踢……一个毽子竟被她踢出百般花样儿。 周围的小宫女们都用惊叹地目光看着她。 “宁欢好厉害!” “我也要和宁欢学踢这么多花样儿!” 皇后看着宁欢笑,眸中也满是赞叹。 皇帝站在廊下,看着庭中那个灵活娇俏的小丫头,面色不自觉柔和下来,满是温柔与笑意。 果然是个爱玩的小丫头,一个毽子都能踢出这么多花样儿。 皇后正想招宁欢过来,孟春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道:“主子,皇上……” 皇后连忙转过头去,见皇帝就在长春门前的影壁侧站着,只是没让人通传又站得隐蔽了些,长春宫正玩闹着,这才没人发现。 皇后忙迎上去行礼:“臣妾参见皇上!臣妾竟不知皇上驾临,皇上恕罪!” 一见皇后的动作,再见皇帝从廊下走出来,长春宫的众人便呼啦啦跪下了,原本热闹欢快的长春宫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笑着让皇后起来:“无事,是朕看长春宫难得如此热闹才未叫人通传,免得扰了你们的兴致。” 皇后稍稍紧了紧手中的绣帕:“臣妾管束不严,皇上恕罪。” 皇帝状似不经意地扫向庭中跪着的众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无妨,小宫女们年纪尚小,难免爱玩些,长春宫能这般热闹也是好事。” 皇后心下松了口气,又将皇帝迎进正殿。 照春走在后面,朝宁欢使了个眼色,宁欢便起身跟上了。 皇帝坐在西暖阁的炕上,照春让宁欢为皇帝皇后各奉了一盏茶。 第75章 皇后便笑着问皇帝:“皇上今日怎得空过来了?” 皇帝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扫了一眼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姑娘,面上含着笑意:“总觉得落了什么东西,便一路寻着过来了,路过长春宫听见笑声盈盈的,朕便想进来看看。” 皇后闻言掩唇一笑,眸中竟也带上几分促狭的笑意:“那皇上可要好好寻寻,若是落在了臣妾的长春宫,臣妾一定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宁欢低着头瞪圆了眼,傅馨姐姐,竟是这样的傅馨姐姐,是她大意了。 皇帝闻言笑着应了一声。 “皇后近来身子可好?朕瞧着你近来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皇后温婉一笑:“谢皇上关心,臣妾近来好多了。” 皇帝点点头:“这便好。” 这时,孟春笑盈盈地上前通禀道:“皇上,娘娘,乳母将五阿哥抱来了。” 皇帝的面色淡了一瞬,但不过一瞬仿佛错觉。 皇后一惊,连忙看向皇帝,见皇帝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她忙蹲身请罪道:“臣妾未能约束好宫女,皇上恕罪!” 孟春和殿内的人连忙跟着跪下。 孟春砰砰地磕头:“奴才自作主张!奴才有罪!请皇上恕罪!” 皇帝扫了一眼地上的宫女,到底淡笑道:“无事,都起来,朕也许久未见永琮,抱来看看吧。” 乳母恭敬地抱着襁褓进来:“五阿哥给皇上皇后请安,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皇帝让乳母起来,他垂眸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微微一笑:“永琮倒是长大了些。” 皇后看着永琮,面上笑意温柔:“是。” 她看到一旁的宁欢,又看了看皇帝的面色,便挥挥手:“臣妾正有要事想要禀告皇上……” 乳母见皇帝没有制止便悄无声息地抱着孩子退下。 皇后与皇帝说起了宫务上的事,便是皇帝今日不来,她也该去养心殿禀告了。 皇帝一面听着一面颔首,说到最后,他面上露出满意赞扬之色:“皇后执掌宫闱,朕素来最是放心。” 皇后便微微垂首莞尔:“谢皇上。” 皇帝又与皇后随口聊了几句,便起身准备走了。 “行了,朕便先回去了。” 皇后竟也不留他,只是含笑叮嘱几句:“政务重要,但皇上也要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这样皇额娘和臣妾等才能放心。” “朕知道了,皇后也保重身体。”,说罢,皇帝略扫了一眼旁边的人便走了出去。 众人在他身后蹲礼恭送。 宁欢心里暗暗纳罕,刚刚又在这儿听了半晌,之前那种奇怪的想法又上来了。 皇上每次来长春宫都是关心关心皇后的身体,然后问几件宫务上的事,两人这一问一答间相敬有余却没什么感情,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工作搭档。 …… 傍晚时分,宁欢回了在长春宫的寝屋。 圆团蹑手蹑脚地跟着她进了屋。 宁欢好笑地睨他一眼:“好你个圆团儿,怎么跟做贼似的。” 圆团暗暗腹诽,要不是因为您这位小祖宗怕被旁人看见我和您接触,我至于这么小心吗。 这话他却不敢说,他只苦着个脸问她:“小主子,您什么时候回去啊?” 宁欢本就打算今日回去。无他,某人都亲自跑长春宫来了,还故意当着皇后的面儿说什么寻东西,又有圆团成地天在她耳畔念叨着,这明示暗示的都这样明显了,她能不赶紧着回去吗。 但她有意逗圆团,便一本正经道:“回去?回去作甚,长春宫挺好的啊。” 圆团还真被她这认真的表情唬着了:“这……这……” 他挠挠脑袋,搜肠刮肚地想劝她回去:“我的小主子哟,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这长春宫再好哪儿比得上……的东稍间啊” 圆团将养心殿三字含糊过去,又接着劝道:“在那儿您还不是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也许还比长春宫更自在些,您就回去吧。” 宁欢好笑地看着他,还学他说话:“我的好圆团儿哟,你这一天天的催我回去作甚?我在长春宫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一听这话,圆团脸色更苦了,他心道您倒是过得挺畅快,可养心殿的奴才们不就惨了吗。 他与宁欢素来亲近,又知道这位小祖宗其实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待他们这些奴才也很是随和。 他便可怜巴巴地倒着苦水,只盼这位小祖宗高兴了怜惜他们一二:“小主子,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们吧,您是不知道,您这好几日地不回去,皇上心情差极了,看谁都不顺眼,奴才们都快被皇上身上的冷意冻死了。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宁欢扑哧笑了,她轻轻敲了敲圆团的帽子:“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圆团儿,竟然在背后告你主子的黑状,就不怕你主子知道?” 圆团嘿嘿一笑:“只要小主子您回去了,皇上哪儿还顾得上奴才说的话啊。” 宁欢闻言,眸中的笑意更浓了,她笑着轻哼一声:“行了行了,看在你的份儿上,今日便回去吧。” 谁料圆团一脸惊恐道:“小主子,您可千万别说是因为奴才才回去的,皇上要是知道了,奴才恐怕得掉层皮!” 宁欢又被他逗笑了,乐得不行。 “小主子,您可千万别提奴才,您回去当然是……”圆团儿嘿嘿一笑:“是想念皇上了才回去的。” 第76章 宁欢有些不好意思,便故作凶狠地剜他一眼:“就你话多。” * 待回了养心殿,看着满殿通明,灯火煌煌,宁欢一时被晃了眼。 这座象征着无上尊贵与权力的宫殿朝她敞开大门,就像她的家一样等着她回来,她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不由地晃了晃脑袋,甩开这些有的没的。 她走进西暖阁,见皇帝正倚在炕上翻着书,温暖而明亮的烛光映照在他的侧颜,将他本有些淡漠冷清的面色柔化许多,衬得他如玉的容颜愈发温雅清贵,她竟又被他极好的容颜晃了眼。 皇帝察觉到动静,他心下有几分烦闷,无心去分辨便以为是不长眼的奴才又来了,他抬头,眸中带着不悦的冷意。 待他看见是宁欢站在那儿,又惊又喜,眸中的凉意霎时褪去,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温柔与笑意。 皇帝刚想翘起唇角,想了想又放平了。 他面色淡漠而端肃,冷声道:“还知道回来?” 宁欢难得见他这般清冷正经的模样,她不仅没被吓到还一边在心中偷笑一边盯着他看。 皇帝被她明晃晃的目光看得又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努力绷着嘴角,奋力维持住面上的冷淡之色。 宁欢掩唇偷笑,她走过去拉住皇帝的手,蹲下来仰头看着他笑:“你生气了?” 皇帝想了想到底没舍得放开她娇娇软软的小手,但他只是垂眸看着她并不言语,面上是持重的庄肃与淡漠。 宁欢看着他面上冷淡,却口嫌体正直地握紧自己的手,眼中的笑意更盛了,她摇着他的手撒娇:“不要生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见皇帝依旧不说话,宁欢便站起身来。 皇帝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下一秒直接僵住了。 宁欢已然伏进他的怀中,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抱抱。” 皇帝无奈地轻叹一声,抱紧了她:“坏姑娘!你就仗着我心软。” 宁欢笑眯眯的,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皇帝忍不住酸溜溜道:“我还当长春宫有什么好的,不就踢踢毽子吗?你在养心殿不能踢吗?我又没拘着你不让你玩儿。” 宁欢心道当然不止踢毽子了,长春宫有许多和她年纪相当的小宫女儿,她们能玩在一起的事儿太多了,长春宫当然好。 但她现在自然不会说出来,便顺从地哄着他:“能踢能踢,那我下次就在养心殿踢给你看好不好?” 皇帝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宁欢在他怀里笑,这人气性怎么这么大,跟个孩子似的。 她咬唇想了想,在他怀中直起身子:“那你闭上眼好不好?我送你个礼物。” 皇帝垂眸看了她片刻,顺从地闭上眼。 他感受到一道轻轻的,香香软软的气息靠近他。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然后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唇瓣接触时温温软软,少女清甜芬芳的气息瞬间盈满了他。 他睁开了眼。 她蓦地看见他墨玉般清幽深邃的眸子,一时忘了反应,下一秒便天旋地转地被他压在身下了。 他紧紧地搂着她,夺过主动权,含住她的唇轻柔地亲吻吮咬,等她不自觉地松开牙关后便温柔又不容抗拒地乘虚而入,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芬芳,那清甜又润泽的滋味让他愈发加深了这个缱绻而缠绵的吻。 宁欢被他吻得脑子一片空白,全然被他所掌控,唇齿间萦绕着他清幽沉静的气息,全身发软只能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 这个温柔与热烈交缠的吻持续了许久皇帝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她。 他搂着身下的少女,在她耳畔低笑,声音喑哑:“宝儿的礼物我很喜欢。” 宁欢气喘吁吁,眼尾还带着湿意,她抓着他的衣襟埋首在他怀中:“……坏蛋。” 皇帝轻柔地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面上带着餍足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小天使们,昨天家里依然有客人(捂脸),所以今天二合一奉上orz。 第38章 寿康宫 宁欢笑意盈盈地上前向盼越见礼:“嬷嬷,奴才奉皇后主子之命来为皇太后送上几卷经书。” 盼越忙走过来迎她:“您快请进吧,太后正念叨着呢。” 宁欢走进西暖阁,暖阁中仅剩的几人也默默退下。 这是寿康宫近来新增的一条默认的规矩。 太后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还记得我呢?” 宁欢难掩心虚,近日她时常住在长春宫中,不仅落下了皇帝,还落下了太后。 哄完儿子还得来哄儿子他额娘,宁欢心中也不禁有些好笑。 她走过去挽着太后软声道:“初初回宫,事情实在是繁多,今日我一得空立马就来找您啦。” 太后轻笑一声:“事情多?我看是玩不过来罢?” 宁欢轻咳一声,求饶道:“简姨——我错了——” “您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她还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太后看着她这模样,哑然失笑。 宁欢瞥见桌上放着的经书,顺势转移话题问道:“您如今是信佛吗?” 从前简蕴自然是和多数人一般什么教都不信,若一定要说信什么,便是信仰马列主义,唯物主义罢。 第77章 太后也侧眸看了看桌上的经卷:“不信。” 她似是笑了一下:“但是深宫寂寥,不找点儿东西寄托寄托,怎么熬得下去。” 宁欢沉默片刻。 她又抬头看了太后一瞬,干脆说起了正事。 她歪头靠在太后的肩上:“简姨,我,我今日其实也有事儿想和您说。” 太后沉浮后宫几十年,对她的小心思洞若观火:“你和皇帝坦言了?” 宁欢微微抿唇,面上却隐隐含着笑意:“是。” 太后一见她这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轻叹一声:“你啊……” 宁欢抬起头来,神色柔软:“您知道吗,他说从今往后除了我不会再有旁人。” 太后吃惊地看着她,她忙握了宁欢的手:“真的?” 宁欢点了点头,眉眼间是止不住的笑意与温柔:“他说日后就算要选秀也是为了应付朝中的老家伙们,后宫将形同虚设。” 太后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她面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这样也好。” 她轻轻抚上宁欢的发,温柔笑道:“你很幸运,我为你高兴。” 这个孩子虽然也会被困宫中,但与她相比,大概率会是不同的命运,她很高兴。 宁欢靠在她的肩头,弯唇笑道:“谢谢您支持我。” 太后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不支持有用吗,你还不是和他私定终身了。” 宁欢挽着太后笑:“简姨——” 太后轻叹一声:“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 宁欢倚在她的肩头,面露微笑:“我还求了他一份圣旨,来日他若是背弃他的诺言,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能恩准我出宫。” 太后倒是有些惊诧。 她沉默片刻,又道:“若是几十年后你再出宫,我想还不如待在宫中呢。” 宁欢失语片刻,她试探道:“或许……我现在就该屯些私产?” 太后被她逗笑了,她无奈摇头。 宁欢反倒越想越觉着有理,她掩唇笑了:“多谢您的提醒,我可记住了。” 太后哼笑道:“旁的没听进去,这句话倒听进去了。” 宁欢挽着她,轻笑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当时他说出这样的话,我比您还要吃惊。” 她抬眸向太后:“我都不敢相信。” 太后沉吟片刻,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这样也好,我瞧着他们爱新觉罗家似也出情种,指不定这一辈的情种恰恰是他呢?” “嗯?”,宁欢讶然地看向太后。 太后解释道:“皇太极爱海兰珠,顺治爱董鄂妃,雍正……”,她似是笑一下:“也算是爱年妃。” “我虽不是皇帝的亲额娘,但好歹也看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是dj个什么性子,他确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着她忍不住笑了:“宁儿,你真的很幸运。” 宁欢忍不住扬起唇角,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太后道:“他们家的人一旦真正爱上便不会放手,也不会变心,你安心。” “这样吗?”,宁欢弯起唇角:“那就如他所说,用时间来证明罢。” 太后也笑了:“我也盼着他真真是个情种,这样你也可以在宫中陪伴着我。” 宁欢扑哧一笑:“您放心,只要我在,就会一直一直好好陪着您。” 太后含笑点头,她又问宁欢:“他可说了何时册封你?” 宁欢微微偏头:“这……似乎没有。” 太后的面色沉下来。 宁欢便挽着她笑着劝慰道:“您别担心,其实我觉着这样也好,一旦册封我便不知要搬到哪儿去,还不如现在这样能陪着他时时待在养心殿,做什么都不受限制,还能朝夕相处。” 听说后妃见皇帝、侍膳侍寝都有一系列无比繁琐的规矩,根本比不了她如今的随意。 太后略一思索也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很不满意。 宁欢又道:“说起这个,我倒真不想册封了,到时候初封位分低还不知会被分到哪位主子宫中去,到时候人在屋檐下更得小心谨慎着。” 原本学规矩女子泰半是随着她们原本的嫔妃主子住,奈何她的主子是皇后,一般也没有嫔妃住在皇后中宫的道理。 况且如今东西六宫都还算空旷,更不必因缺少宫室而让皇后与嫔妃同居一宫,因此她必定会被分到别的宫去。 太后想想也是,又安慰她:“皇帝既待你至此,想来不会让你去受那起子闲气的,况且皇后也宽善,总会给你挑一处好住处,不必担心。 “实在不行,也还有我呢。”太后又安抚地看着宁欢。 嘴上宽慰着宁欢,太后心中也开始暗暗思忖,宁欢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也得想办法为她筹谋筹谋才是。 宁欢弯了弯唇角:“是,我还有您这个大靠山呢。” 太后不禁笑了,她又提起另一个话题:“既然决定了,那也得为往后打算打算,你在宫中除了皇后可还有相熟的嫔妃?” 宁欢道:“您和皇后还不够吗?您二位可就是宫中除了皇上外最大的靠山了。” 太后却不赞同:“我还不知能活多久……” 宁欢更是嗔怪地打断她:“简姨——” 太后却是笑了:“不必如此,你知道的,我宁愿我活不长,说不定在这儿死了,我就能回去了。” 这回换宁欢不赞同她:“可是……”,如果不能呢。 第78章 太后悠悠一笑:“我也怕不能,所以我也不敢主动求死。” 宁欢沉默下去。 太后搂着她,还笑道:“日后若真有那么一日,也别为我伤心,你该为我高兴,说不定我能回到我日思夜想的地方了。” 她面上笑着,心中却有些沉。 她倒是比宁欢多了解些清史,知道崇庆皇太后的长寿长福之名,反倒是宁欢这孩子……她被追封皇后,什么是追封呢,自然是人死了才叫追封,她更担心这个孩子…… 宁欢伏在太后的肩头,喃喃道:“知道了……” 太后又道:“还有皇后,你知道的吧?” 宁欢不由一僵,皇帝为什么会有三任皇后,自然是因为前两任都没了,他才会有第三任皇后。 她想到长春宫的皇后,捏紧了绣帕:“她……我……” 宁欢不由抬眸看向太后,略显迟疑地问道:“我们……可以改变历史吗?” 太后沉默片刻,她道:“说不准,我曾经尝试过一些,有的成功了,有的不可逆转。但是如今的历史已经在改变了,你知道的吧?”她看向宁欢。 宁欢微微抿唇:“您说的是永琮吗?” 太后颔首:“对。” 永琮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本是皇七子,如今却代替永琪成了皇五子,这是她们都没想到的。 太后想了想,反而笑了:“说不定这里的历史确实是因为你带来的蝴蝶效应而更改,既然如此,皇帝守诺的可能又大了几分。” 说到这些,太后方才地担忧也散去些,若是真有蝴蝶效应,想来不仅是皇帝守诺,还有宁欢的寿数和未来肯定也会不一样。 必定会的。 太后心中坚定地想。 宁欢却是不知太后更深的想法,此刻只是听着太后的话,便忍不住笑了,心中有几分甜意蔓延开来。 但她还有几分理智,思索片刻,又道:“或许我们所处的是与上一世所知道的清朝平行的时空?” 即同样的人在同样的历史背景下,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或是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太后也思索着,她缓缓点头:“或许只能这样解释。” 宁欢支着脑袋,微微弯唇。 太后又看向宁欢:“可是皇后若不死,你如何能成为皇帝名正言顺的妻子?” 宁欢轻轻摇头:“不,这不是这样算的。” 如今皇后待她这样好,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皇后之位,而要皇后去死。 她轻叹:“简姨,皇后……她真的很好,您知道,她是一位非常合格的皇后。” 她自己都不敢保证她成了皇后以后,能做得像富察皇后这样称职。 太后轻柔地拍了拍她,安抚道:“可是,这还是得看她自己。” 看这里的她会不会如历史上那般脆弱,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嫡子,而迅速枯萎下去最后香消玉殒。 宁欢略显茫然。 太后便柔声安慰道:“或许你现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她也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但太后心中却觉得,怕是有些难,看着皇后和永琮那同样虚弱的身子,以她多年的直觉,怕又是一场悲剧。 只是这些话她也不会说出来让宁欢徒增担忧。 宁欢揉了揉额角:“您说的是。” 太后见她这幅心神不属的模样,忙转移话题:“历史的事儿让历史操心去罢,你快说说你自己的事儿。” 宁欢知道太后的好意,便从善如流道:“我在选秀之时倒是结识了一个很善良的女子,她叫陆柔惠……” 她向太后细细说起来柔惠的事儿。 太后听完微微颔首,她又蹙眉道:“听着倒是个不错的女子,但是位分会不会太低了?” 宁欢失语片刻:“这……”,她又笑道:“这种事怎么说得准,知己可遇而不可求,这也不是靠着位分去找的,目的性未免太强。” 太后点点头,她忍不住多想一些,其实,位分低倒也有位分低的好处。 太后见宁欢一幅不堪其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她忍笑劝慰她:“是我这个老婆子惹你烦心了,快别愁了。” “盼越——快呈冰糖雪梨来。”,她提高声音唤道。 门外的盼越连忙应了:“奴才遵旨!” 宁欢摇头笑了:“罢了,终归日后也要面对。” 她又打起精神:“但是今日还是先尝尝您这儿的冰糖雪梨罢。” 别看她的简姨待她极好,其实也管着她的饮食,尤其是甜食,怕她牙不好身体不好,管控严着呢,今日为了哄她也是破例了。 简蕴好笑地看着她。 * 待回长春宫交了差,宁欢便又回了养心殿。 距上次答应皇帝要早些回养心殿还没几日,她暂且不敢赖在长春宫不走,否则那人指定没上次那样好哄了。 但今天她将将迈进养心殿的大门便迟疑了一瞬。 今日与太后的话终究是在她心中留了个影儿。 圆团儿轻声唤她:“小主子?” 宁欢眯眼望着尚且灯火通明的西暖阁,她道:“今日去陪了陆答应许久,我有些累了,回东稍间去吧。” 圆团儿在后面瞪圆了眼:“啊……”这可是这位小祖宗第一次不去西暖阁看看,反而直接就回去了。 等等,陆答应?今日这位小祖宗不是去寿康宫待了许久吗? 第79章 宁欢已经自顾自地朝着东稍间去了:“啊什么啊,你想去西暖阁就自个儿去吧。” 圆团哪儿敢自己一个人去西暖阁,皇上要是只见他不见这位小祖宗,他的下场能好看吗。 他只能苦巴巴地跟在后面,心里呜呼哀哉,完了,这小祖宗又找皇上的麻烦了,他们也麻烦了。 宁欢又回过头来:“我今日在钟粹宫待了许久,你一定知道吧?” 圆团儿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 虽然不知道这位小祖宗打的什么主意,但他的职责是暗中保护着她,只要这小祖宗没事儿,自然随她怎么说怎么开心好。 皇帝早就听闻宁欢从长春宫回来了,在养心殿等了半晌却不见人,他便派李玉去看看是什么个情况。 李玉不敢打扰那位小祖宗,便揪了圆团前去问话。 最后圆团还是不得不独自去面对皇帝。 到西暖阁时皇帝正倚在炕上看书。 圆团可不像宁欢那般敢大胆直白地欣赏积威甚重的皇帝,他直直便跪下了:“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扫了他一眼,面色清冷不辨喜怒:“今日是怎么了?” 面对这样疏淡的皇帝,圆团只敢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话:“回皇上,小主子说今日陪了陆答应许久,有些累了便先回去歇着了。” 皇帝轻轻翻了一页书:“陆答应?” 他这模样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圆团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就是选秀之时便与小主子交好的那位,如今是钟粹宫贵妃娘娘位下的答应。” 皇帝御极许久,是何等胸有丘壑且通擅帝王权术之人,他略一思索便知那小丫头是什么想法。 陆答应,难怪他那日觉着这名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不由失笑:“这小丫头……” 皇帝看向圆团,面上的疏淡也散了几分:“行了,下去吧,好好伺候你小主子。” 圆团这才敢笑,他忙不迭地应了:“嗻。” 待圆团走后皇帝放下手中的书。 他看了看桌上精致可口的金乳酥和水晶糕,淡声道:“撤了吧。” “嗻。”李玉应声将点心撤下去,皇帝素来不爱吃点心,养心殿现在换着花样儿做的点心都是为那位小祖宗准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冷漠以待的对象要是宁欢的话: 皇帝(冷漠脸):陆答应? 宁欢(头都给你打歪):让你装blity 第39章 晨光熹微,阳光透过琉璃窗照进东稍间,洒下一地碎光。 玉棠正在为宁欢梳妆。 宁欢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玉棠笑了笑,继续轻柔地为她编着辫子。 “玉棠,我困。”,宁欢双目无神地看着铜镜。 玉棠迟疑了一瞬:“那……要不您先不去前殿了,小姐要再睡会儿吗?” 皇上实在娇惯小姐,别说晚起一会儿,哪怕小姐晨间不去前殿皇上也不会说什么,虽然会恼小姐又熬夜但更多的是操心她有没有睡好,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都习惯了。 宁欢又打了个哈欠:“罢了,起都起了,还是去吧。”,都在梳妆了,再睡回去不就更亏了。 玉棠闻言便接着为她梳妆。 一身淡粉的妆花软缎旗装,上面描金彩绣地开满了盛放的海棠,看着娇丽又名贵,精心挽着的小旗头上坠着金累丝海棠明珠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起身碰撞出叮当的脆响。 宁欢站起来,她瞥见桌上放得整齐的绣帕,思索片刻,挑了方双面绣的捏着。 玉棠也看见了,不由赞道:“小姐,这绣帕绣得可真好。” 宁欢弯了弯唇:“是吧,这是陆答应亲自绣的,是苏绣的双面绣。” 玉棠闻言也难掩惊讶:“苏绣的双面绣?难怪如此精美,陆小主可真厉害。” 此时的苏绣多见于宫中,京城离江南一带也甚远,能传到京城的苏绣物什并不多,有也多为王公贵胄之家所有,寻常人并不常见,更何况是这技艺繁复高超的双面绣。 宁欢将绣帕塞进袖中,笑了笑:“是很厉害。” 用了早膳,玉棠送宁欢去前殿。 待宁欢进了西暖阁,玉棠才想起来方才觉得哪儿不对了。 小姐今日没有奉茶进去! 她张了张嘴,想到小姐也听不到了便又闭上。 罢了,左右皇上那般纵容小姐,这又算什么事儿呢。 宁欢进了西暖阁,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地方坐下,公事公办似的和皇帝打了个招呼。 皇帝听见她的脚步声便看向她了,见她今日难得来这么早还有些纳罕。 再见她没有奉茶便直接过来坐下,面上又是这幅神情。 他长眉一挑,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儿,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要做些什么。 宁欢努力忽略皇帝的目光:“您看我作甚,快批折子罢。”,说着,她自顾自地翻开一本话本看起来。 皇帝笑了笑,低眉看着手中的奏折。 罢了,她高兴就好。 本来只是装模作样地看话本,宁欢后来却渐渐被话本中的情节所吸引。 养心殿一时之间安静极了,除了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便只剩下轻轻的翻书声。 宁欢将话本翻了一半,慵懒地支着脑袋看向窗外。 第80章 只见外面日头高挂,一个早晨便这般过去了。 再一瞥旁边奋笔疾书的皇帝,宁欢不自觉捏紧手中的绣帕,摩挲到精致的纹路她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 但她也没个头绪,便无意识地搅弄着绣帕,不自觉地愣神。 皇帝早就注意到她的动静,见她动了几下又安分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手中那方绣帕楞起神来。 他一把拿过她手中的绣帕,颇有些好笑道:“一方绣帕有什么好看的?呆看了这么久。” 宁欢回过神来,下意识便想夺回自己的东西:“你还给我。” “呵,这是什么宝贝吗?”,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除了看出是更精致些的苏绣,也没瞧出什么花儿来。 宁欢轻哼:“这是柔惠姐姐送我的双面绣,怎么不宝贝了?” 皇帝闻言便笑道:“你若喜欢苏绣的物什,便让李玉带你去多挑一些,宫中有好些。” 宁欢夺回手中的绣帕,她摸了摸,低垂的美目悄然一转。 “不必了,只要柔惠姐姐绣的便好。” 一面听她说着话,皇帝不免想起昨晚的事儿,他多少知道她的小心思,好笑又无奈。 但他还是配合地开口:“说起来,柔惠姐姐?你何时又多了个姐姐?” 他看着她,清冷的长眸中带着促狭的笑。 宁欢被他看得耳尖微红,但见他如此配合,心下竟泛出一丝隐秘的甜。 她努力绷着面色,似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圆团儿会没和你说过吗?” 皇帝不由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但我还是想听你说。” 宁欢心中又酸又甜,面上却故作大方道:“好吧。” “柔惠姐姐是我选秀之时认识的,她漂亮又善良,待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她面上不觉柔软下来。 皇帝略微思索,作恍然大悟状:“若是我没记错,她便是新入宫的那个陆答应?” “是啊,钟粹宫陆答应。” 第一次在皇帝面前提起柔惠,宁欢却也不好多说,便沉默下去。 皇帝将她抱在自己的膝上,拉住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谁又惹恼我的娇娇儿了?今日似乎不大高兴?” 宁欢抬眸看了他片刻,又伏在他的肩头,到底什么也没说。 “我没事儿,只是今日起早了精神不大好。” 他已待她至此,便是再疼爱她,她也不能仗着这点爱便肆无忌惮。 若是一会儿要求他不宠幸他人,一会儿又要他因为自己而给予“他人”一些恩赐,这不是笑话吗?做什么都要注意尺度,一旦过分地越界,想来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被消磨得什么都不剩,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执掌天下的帝王,越界更是大忌。 想来想去,不如去找太后想想办法,想到这儿,宁欢心下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皇帝闻言颇有些好笑,到底纵容道:“起不来就别起了,没谁会强迫你。” 宁欢笑了笑:“知道啦。” 她又狡黠笑道:“那您日后的清晨还是一个人在这儿批折子罢。” 皇帝失语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果然是个坏丫头。” 宁欢窝着他的怀里,轻轻哼哼两句。 她以为这个话题就该这样结束了,皇帝却兀地开口:“所以,说说吧,那位陆答应怎么了?” 宁欢被吓了一跳,她蓦地抬起头来看向皇帝,却正正与他对视上。 他正耐心而笃定地注视着她。 宁欢又靠回他的肩头,含糊道:“没怎么呀。” 皇帝哼笑一声,他轻轻抬起她的小脑袋,让她看着他。 “宁儿,若是不开心了便和我说,若是受了委屈更要和我说,哪怕我再敏锐也难免有察觉不到的地方,你要说出来。”,他就这么纵容却又认真地看着她,眉眼间蕴着温柔的笑意。 宁欢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犯规。 “若真是我让你委屈了,你更要说,你说了我下次便不再做了。”,他接着道。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的皇帝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真的很难不心动。更何况哪怕他不是皇帝,他只靠着他这张脸,就这样温柔又纵容地看着她,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一样会心动。 没救了,宁欢心里默默感慨。 她看着他,略有些迟疑道:“可若是我僭越了呢?不……” 她顿了顿:“是非常僭越,您是……皇上啊。” 皇帝笑了,他动作轻柔地拍着她,安抚着她:“不,没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我说过,我只是你的如圭。”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 “就算是……”,他又笑着学她说话:“非常僭越,必定也是我纵出来的,合该我自己受着。” 宁欢终于笑了,她甜蜜又高兴地弯起唇角。 她还不放心地再次问道:“说到做到?” 皇帝看着她笑,笑意温柔而笃定:“金口玉言,说到做到。” 宁欢靠回他的肩头,手指不自觉地抠着他衣襟上绣着的龙。 呃,龙?!宁欢默默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皇帝从不在意这些,柔声问道:“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宁欢想了想这事儿应该怎么说,她眸光一转,清了清嗓子。 她坐直身子,轻哼一声:“谁做的好事谁心里知道。” 第81章 宁欢想了想,想了想,到底没忍住,试探地伸出了爪子。 她就像一只备受宠爱的猫儿,知道面前之人极其纵容她,但还是贪婪而又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想一步一步试探他的底线,想知道他到底能有多纵容她,多宠爱她。 这样义正言辞的指责,若不是她还坐在他的膝上,可信度和气势还要更足些。 皇帝果然配合着她,故作疑惑:“我?我近来哪儿惹恼你了?倒是你……” 他幽幽地看着她:“你才回养心殿没几日你还记得吗?” 宁欢眼神心虚地飘忽了一瞬,她又小声道:“你讨厌,你一定是知道的。” 皇帝闻言,也不再配合她,但他温柔地看着她:“宁儿终于主动和我提这件事了。” 宁欢惊讶地看着她。 皇帝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我说过,宁儿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但是我希望宁儿能主动来向我提。” 让我知道,你也是信任着我,依赖着我的。 宁欢呆呆地看着他。 片刻,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伏进他的怀中,小声道:“好吧,是我讨厌。” 皇帝蓦地笑了,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发。 宁欢想到皇帝方才的话,冷静了些,她忍不住从皇帝怀中下来:“您,您说您等着我提,那……” 这一切都是他知道的,他竟然就因着这么个原因而冷待柔惠吗? 若真是如此,那她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皇帝对她的小心思洞若观火,他面色如常地笑道:“三月选秀之时,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不,他知道的,但她们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那就接受这些吧,谁说选秀入宫便一定会得宠。 他微微垂眸,掩去眸中的凉薄之色。 “接着说罢,小娇娇。”,他又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 话已至此,宁欢不说都不成了。 “怡嫔和秀贵人……”,她不由蹙眉。 皇帝神色未变,他甚至贴心地接过她的话茬:“我知道,她二人性子跋扈,你不喜她们实属正常。” “我也罚过她们。”,他还补充道。 宁欢的重点却放在了前半句,她蓦地看着他,笑道:“皇上的意思是您喜欢她们的性子?” 她在不高兴时便会异常地重规矩。 皇帝面上的笑意愈盛,他轻轻掐了掐她的鼻尖:“真酸。” 宁欢拍掉他的手。 皇帝忙哄她:“不喜欢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 宁欢悄然红了耳尖,她又靠回他的肩上了。 皇帝哑然失笑,只觉她真是可爱极了。 他搂着她道:“你若不喜欢,我日后不理她们便是。” 其实他早就没搭理这些人了,自她上次被怡嫔罚跪后。 宁欢忍不住笑了,但她还故作忸怩地问:“……这,是不是不太好。” 皇帝又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发,笑意温柔:“没什么不好的,我说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近乎承诺地这样说。 宁欢看着他,不自觉地翘起唇角,面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其实我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是陆答应……” 她轻叹一口气:“我与她相识在先,又觉着她是个柔软善良的人。” “心中难免……”她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正认真听着她说话。 她又接着道:“难免偏颇。” 皇帝认同地颔首:“人之常情。” 宁欢抬头看他,颇为歉疚道:“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皇帝轻打她一下:“不许说这个词。” 宁欢搂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皇帝轻轻拍着她,安抚道:“我知道了,你且安心就是了。” 他似是轻笑了声,俯在她的耳畔,贴心地补充:“但是我不会幸她,你放心。” 宁欢登时炸了:“你你你,你这是什么话!这,这与我何干?” 皇帝好笑地看着她,亲昵地用额头碰了碰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噢,皇帝一直不是什么好人,宇宙驰名双标的那种,大家介意吗?(可能我前面对他这方面的描绘比较少orz) 第40章 夜凉如水,月色朦胧,星光疏淡。 柔惠随敬事房的太监走进养心殿后殿。 她穿得单薄,夜风拂过时甚至带起一阵阵凉意,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这夜太凉,还是因为她此时心有惴惴而带来的不安所致。 走到了该去的地方,她恭顺谦卑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敬事房的太监前去通禀后又走回来,含笑为她让出一条路。 前方的耳房灯火通明门户大开地等着她。 柔惠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待进了殿,她看见皇帝坐在炕上,正垂眸看着桌上棋局,神色疏淡不辨喜怒。 她不敢多看,飞快的一眼间只仿佛见着是个生得极好的年轻男子。 柔惠恭敬地跪下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淡声道:“起来吧。” 柔惠站起来,恭敬温顺地垂眸,不敢有丝毫逾矩。 她又听见皇帝道:“可会下棋?” 柔惠恭顺道:“嫔妾只学过一些,不甚通擅。” 第82章 皇帝温声道:“无事,不必紧张,陪朕下一局。” “是。” 棋局下了一半,皇帝温雅的态度让柔惠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皇上不仅生得极好还这般温雅端方,气度清贵,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满洲男子,柔惠在心里默默想着。 她轻轻捏了捏手中的绣帕。 皇帝看见了,面上竟带上了笑意:“这绣帕可是你自己绣的?” “是。”柔惠抿唇一笑。 “给朕瞧瞧。” 柔惠恭敬地双手将绣帕奉给他看。 皇帝却也没接,他只端详片刻,蓦地笑了:“不错,想来长春宫那两方绣帕确是你绣的了。” 柔惠心下一颤,难得大胆地抬头看他:“不知皇上在何人处见过?” 皇帝温言回答她:“皇后有一方,朕看着不像她的手法却也颇具巧思便问了几句,她说是她的小宫女给的,那小宫女又说是你绣的。” 这是他见了柔惠以来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 柔惠张了张嘴,却犹豫着不敢再问,她怕她话多而太过僭越。 皇帝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也不须她问便善解人意地替她解答。 他“唔”了一声,面上的笑意没有再下去:“那小宫女似乎叫……”,他恍然想不起那小宫女的名字似的。 柔惠也笑了,这是她入养心殿以来第一次这样真心的笑:“叫宁欢。” 皇帝矜持地颔首:“似乎是叫这么个名儿。” 柔惠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一颗心落下,心里又酸又软,她攥紧了绣帕,还是红了眼眶。 她忙垂下头去,掩住自己的失态。 是宁欢,宁欢又帮了她。 她的宁欢啊…… 皇帝何等敏锐,但他恍若未觉,神态自若地看着眼前的棋局,面上挂着淡淡的笑。 是个知恩图报的就好。 翌日,钟粹宫陆答应晋为常在。 * 秋日的御花园中飘满了丹桂的馥郁甜美的香味,大约是花匠刻意为之,如今的御花园中不复春夏时节的姹紫嫣红,只剩菊花和桂花竞相开放,一眼望去满目都是灿烂活泼的金黄。 清秀雅致的桂花坠在枝繁叶茂的青绿树叶间,花瓣仅米粒般大,一簇连着—簇,远远望去,仿佛绿叶丛中点缀着碎金。凉爽的秋风拂过时,花枝摇动,细细密密的小花瓣儿从树上纷纷扬扬地洒下,如同下了一场碎金的雨一般,馥郁甜美的桂香落了人满怀。 宁欢仰头看着纷纷扬扬飘洒而下的桂花,双手自动将提篮捧到桂花树前盛住落下的花瓣儿。 脑海中也默默浮现出更加甜蜜的滋味儿——桂花酥、桂花蜜、桂花小丸子、桂花饭,还有桂花奶糕、桂花糖藕…… 噢,真是令人心动。 宁欢想着想着便馋了,她满意地看着足足盛了半篮子桂花的提篮,一会儿就可以拿回去给养心殿的御厨们好好儿做一桌桂花盛宴了。 宁欢拎着小篮子,准备再等待一场桂花雨。 她悠悠地逡巡四周盛放的菊花,心道养心殿的国华宝珠、瑶台玉凤还有那什么粉妆楼不愧是精心养着的名品,确实要比御花园中的普通菊花生得好。 但是……她面上浮现出几分古怪之色。 几日前的养心殿。 李玉笑眯眯地进来通传:“启禀皇上、小主子,花房将培育出的国华宝珠、碧玉银丝、瑶台玉凤和花芳锦色等等花奉来了,皇上和小主子可要瞧瞧?” 宁欢新奇地看着李玉:“国华宝珠?这些都是什么花儿?名字真好听。” 还有什么瑶台玉凤,听着有些耳熟啊,是牡丹还是什么来着?取这么些个华美的名字。 不对,这个时节牡丹早就落尽了吧? 皇帝便握着她的手起身:“好奇便去瞧瞧吧。” 宁欢随着皇帝走到庭院中,簇簇丛丛地堆放的各色的菊花霎时映入眼帘。 它们开得极其繁盛,花瓣簇拥在一起,层层堆叠如同团团饱满的彩球,千姿百态生机盎然地绽放着,美不胜收。 宁欢笑了:“原来是菊花。” 瑶台玉凤是菊花的品种,牡丹的一个品种应该是玉楼春雪才对。 她几步走下台阶,细细地打量着面前堆放着的菊花,白的若雪,黄的似金,绿的如玉,粉色的恍若一片云霞,还有那白中带绿的瞧着更是清幽淡雅,碗大似的花一个个开得繁茂极了。 皇帝跟着她下去,贴心地向她一一介绍这些花儿的品种。 “这是国华宝珠,这是碧玉银丝。”,他分别指了指其中两盆别样的绿菊。 宁欢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 她指了指其中一盆淡粉色的菊花,问道:“这个呢?” 皇帝一看,又是粉色,他便笑道:“是粉妆楼。” 宁欢眉梢轻挑:“名字真好听。”,她又开始打量其他的花儿。 皇帝便又指着其中几盆花瓣层层堆叠恍若一捧白雪的菊花道:“这是瑶台玉凤。” 瑶台玉凤开得茂盛极了,宁欢凑过去细细地观察,看见那如白雪般的层叠花瓣儿簇拥着中间的一点嫩黄,犹如朝阳灿金的晖光洒在雪山之巅,清冷而圣洁。 她弯起唇角:“瑶台玉凤,我记住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笑道:“你若喜欢便放些在正殿,放些在东稍间如何?” 第83章 宁欢刚想答应,她慢慢扫过周围的菊花,想起什么似的几步跑回台阶上。 “嗯?”,皇帝疑惑地看着她。 宁欢站在正殿门口,看着下面放着的各色菊花,面色有些古怪。 花房的人不知是有强迫症还是怎的,菊花按照颜色分门别类的放着,偏生白色和黄色的菊花放在了两侧。 她有些一眼难尽地向皇帝招招手:“您先上来。” 皇帝顺从地走到她身侧,还笑道:“怎么了?” “您看着可觉得哪里奇怪?” 皇帝细细看了看,若有所思:“今年的品种似乎比往年还要多些,颜色也更繁多了。” 宁欢不由地看向地上堆满的菊花。 哦,时人还没有用菊花祭奠已故之人的习惯。 她就说她总觉得哪儿不太对,这一盆盆的菊花放在这儿,不跟灵堂差不多吗! 偏生皇帝看她看着这一院的菊花出神,还以为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花儿,喜欢极了。 他便笑道:“你若喜欢便都留下罢。” 宁欢面色复杂地看着他,连连拒绝:“不必不必。” 这些菊花要都放在养心殿、东稍间,她晚上睡在菊花簇拥中,这,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场景! 她知道这些菊花是名品,在市面上或许也是千金难求,但,谁让她是个俗人,咳,而且还会想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皇帝以为她又担心六宫,便柔声安抚她:“无事,只要你喜欢就好,想必花房的花儿还多着。” 一旦开启某个想法,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宁欢脑海中再次浮现灵堂的场景,连连摆手。 她看了看皇帝,迟疑道:“我,我不喜欢菊花放在寝殿中,您……” 前几日他说她若想要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她现在便在尝试着这样做。 皇帝果然鼓励地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温柔而笃定。 宁欢在他这般温柔的注视下,不由翘起唇角,故作娇纵道:“我不喜欢,您也不能将这些花儿放在养心殿。” “您日后别在养心殿摆菊花了好不好?”,她又软声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皇帝看着她这灵动娇软的小模样,一颗心软得不像话。 他宝贝地握着她细软的手,几乎是脱口而出:“好,你不喜欢咱们以后便都不放了。” 李玉在后边儿听得眼角微抽。 皇上,您不是最喜赞扬菊花高洁傲岸吗,怎么这小祖宗一撒娇您就直接不让菊花进殿了。 圆团儿目瞪口呆地低着头,嚯,小祖宗就捏着皇上的衣袖撒撒娇皇上就跟找不着北似的,看来他更得好好伺候着这位小祖宗,想来在皇上面前还能更好过些,未来真是一片灿烂啊,他又满心斗志了。 皇帝想起什么似的,笑道:“说起来皇额娘也不喜欢菊花,你和她果真有缘。” 宁欢差点没忍住笑声,简姨和她果真是同道中人。 她奋力绷住笑:“是吗,现在您也不喜欢菊花啦。” 皇帝哑然失笑,纵容又宠溺地看着她。 …… 又落下一场桂花雨,宁欢被桂花糊了一嘴,霎时回过神来。 她吐掉嘴里的桂花,又伸出篮子去接桂花,唇角还高高地挂着笑。 她好心情地拎着篮子,看了看四周的菊花,呵,这才是真的被菊花簇拥了。 她好笑地摇了摇头,准备回养心殿。 宁欢慢慢悠悠地从桂花树下穿过。 倏而,她看见不远的前方也站着一个拎着篮子的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血缘的缘,明明两看相厌,还能时时遇见。 第41章 宁欢避无可避,魏燕锦几步走过来,冷笑一声。 非要上赶着找不痛快,宁欢懒懒地挽了挽耳后的碎发,似笑非笑:“画燕姐姐好。” “你!”魏燕锦面上浮现出几分屈辱。 什么画燕,她最引以为傲的燕飞似锦的名字竟这被改成这样一个难听又俗气的名字。 魏燕锦恨恨道:“好你个魏宁欢,如今真是长本事了,竟敢给我脸色看了!” 宁欢面色如常的笑着:“您说笑了,我和您不过上次在金莲映日见过一回,我为何要给您脸色看?” 她在提醒魏燕锦,说好的当作素不相识呢。 魏燕锦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她面上露出一抹笑:“你别后悔。” 她近日来往于毓庆宫与景仁宫间,未必没有机会……她对自己这幅容貌还是很有自信。 不过…… 她看了看宁欢愈发娇丽的面容,又有些不大确定。 魏燕锦心中恼怒,这魏宁欢怎么长的,入了宫非但没有被辛劳损去容色,反倒像被精心娇养呵护的花儿一般愈发娇嫩艳丽,比在魏府时长开了几分,更美丽娇贵几分。 再想到她每晚细细养护着却还是因日日干活而显出几分粗糙的手,她不由更加恼怒。 “你还不是主子呢,也敢这般嚣张!” 宁欢略显奇怪的看着她,笑了笑:“那我就先等着画燕姐姐成为主子了。” 魏燕锦心中一梗:“你!” 下一秒却听见有人高声呵道:“前面是什么人?” 宁欢和魏燕锦转过身去,见着来人便跪下行礼:“奴才参加皇太后、皇后娘娘,皇太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第84章 太后温声让她们免礼:“起来罢。” 魏燕锦小心翼翼地低垂着头站着,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趾高气扬。 下一秒,她却震惊地瞪大了眼。 因为太后亲切地招了宁欢过去说话:“是宁欢啊,过来。” 宁欢挽着篮子,面上露出适宜的笑:“是。” 皇后温言道:“皇额娘,宁欢今日是来替儿臣采桂花酿桂花蜜来了。” 太后闻言,便揶揄道:“你就别替她遮掩了,这小丫头好玩我又不是不知道,指不定是来这御花园干什么来了,还要求着你替她找个采桂花的由头。” 皇后也不禁弯了弯唇角。 宁欢盈盈笑道:“太后洞若观火,知道皇后主子最是宽和,也最是心软。” 听到宁欢的话,皇后摇头失笑。 太后也好笑地看了宁欢一眼,她又看了看宁欢挎着的小篮子:“这桂花确实新鲜。” 宁欢从善如流:“您若不嫌弃……” 太后摇摇头:“这些甜腻腻的东西也就你们年轻人爱吃,哀家可受不得这些甜腻的滋味。” 皇后道:“儿臣也吃不了太甜的东西,这都是为长春宫的小宫女们采的。” 太后看向皇后,满意地颔首:“皇后慈善,体恤下人,不愧为六宫表率。” 皇后面含笑意地低下头去:“皇额娘谬赞。” 此时,太后突然又提起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儿:“哀家倒是颇为喜欢宁欢这丫头,皇后可愿割爱让她到我宫中侍奉?” 御花园霎时静下来,只剩微风拂过树叶的婆娑声。 皇后定了定神:“这……”她看了一眼宁欢,下意识便回护道:“宁欢年纪尚小,做事必定不如盼越嬷嬷她们细致,她又爱玩闹,儿臣怕她无端扰了皇额娘清静。” 众人一时更是震惊,奋力忍住想抬头看看这个小宫女是何方神圣的冲动。这小宫女是什么个宝贝吗,让皇太后亲自向皇后要人,而皇后这样素来端庄守礼的人竟为了她婉拒太后,这可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儿。 太后却也未如某些人所想因皇后的婉拒而发怒,她反倒笑道:“不如让这丫头自己来选?” 众人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还有这等好事。 宁欢暗暗掐了掐手心,她悄然抬头看着皇后,见皇后面露担忧地看着她。 她心中不免一软。 宁欢利落地跪下,俯首,坚定道:“太后恕罪!奴才是皇后娘娘位下的官女子,自然一切听从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在哪儿,奴才便在哪儿,皇后娘娘说什么,奴才便做什么。” 皇后心中轻叹一声,果然是宁欢啊。 但她看着身侧不辨喜怒的太后,又不禁捏紧了绣帕。 在众人如擂的心跳声中,太后缓缓笑了。 “哀家也不是什么恶人,何须如此害怕,起来罢。” 皇后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捏住绣帕的手。 宁欢顺从地低眉站起。 太后扶着盼越的手朝前走去,悠悠落下一句话:“既然你的心意随着皇后,那皇后便再考虑考虑罢,寿康宫可以一直等着这小丫头。”这话便是松口了。 皇后的脸上这才又有了笑意,她婉声恭送太后。 众人却是死死摁住心中的惊异,太后竟还是想要这丫头吗。 待太后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宁欢才向皇后福身:“主子——” 皇后扶她起来,轻叹道:“你啊……” 有心想说什么,但在外面到底不方便,皇后到底先笑道:“拎着你的桂花儿随本宫回去罢。” 宁欢欢欢喜喜地应了:“是。” 她走在皇后身后,随着皇后一行人走回长春宫。 魏燕锦颤颤巍巍地垂首,等着她们离去。 她抬头看着宁欢欢欣随着皇后离去的背影,隐约还能听见皇后时不时与她说话的声音。 她又恨又窘迫,只觉自己像个笑话。 呵,难怪她魏宁欢底气这么足,原来不仅攀上皇后,还攀上了太后的高枝儿。 但是,这才哪儿到哪儿,等着,她不会认输的! 魏燕锦是何想法,宁欢自然不知,她随着皇后回了长春宫。 皇后带着宁欢坐在西暖阁的炕上,照春及时奉上茶盏。 皇后看着那一篮子桂花,好笑道:“早知道你喜欢,前几日便该放你去采的。” 昨夜落了一场秋雨,砸落不知多少桂花。 宁欢看着皇后笑道:“您看奴才说的是不是实话,您最是宽和善良,最是心软。” 今日她直接从养心殿来御花园采桂花,并未告知皇后,然而竟皇后主动为她遮掩说是为长春宫所采,虽然太后那儿是无所谓,但此事只她和太后知,皇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般回护她,她心中自是感动。 皇后摇头失笑,而后她又说起正事:“宁欢可愿去太后宫中侍奉?” 宁欢垂下嘴角:“傅馨姐姐是终于看不惯宁欢调皮爱玩了吗?” 明明是严肃的话题,偏被她插科打诨,皇后忍不住嗔道:“认真些,说正事儿呢。” 宁欢抬头认真地看着皇后:“我在御花园说的话并非搪塞太后之言,这是我的真心话。您是我的姐姐,是我的主子娘娘,您说什么才是什么,宁欢永远追随您。” 皇后看了她一瞬,叹道:“你啊。” 握了握宁欢的手,皇后又问道:“你去寿康宫几次,太后待你如何?” 第85章 宁欢眨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皇后以为她心有顾虑,便温声安抚道:“这里只有我和你照春姑姑孟春姑姑,你说实话便好。” “姐姐,太后待我确实很和善,她似乎……”宁欢似是思索着,又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皇后道:“似乎真的很喜欢我?”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她道:“是,皇额娘一向待人平和宽容,或许你与她真的有缘罢。” 她原本担心是不是宁欢哪儿开罪了太后,太后刻意想要了宁欢去暗暗磋磨磋磨,但细细想想太后也不是这样的人,但她终究不放心,如今问过宁欢她才算放下顾虑。 宁欢抿唇笑了笑。 谁知皇后下一瞬却抛下一句惊雷:“其实我最初的想法也是希望你去寿康宫。” 宁欢愕然地看着皇后。 皇后看着她温柔一笑,又解释道:“宁欢若是能得皇额娘青眼,是好事。”她顿了顿,看着宁欢神秘笑道:“太后可是皇上的亲额娘。” 宁欢差点没忍住弹起来:“傅馨姐姐——”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 皇后接着道:“况且太后的身份也比皇后高,你若成了她位下的学规矩女子,将来的起封指不定还要再更高。” 学规矩女子起封有些默认的道道儿,皇后位下的学规矩女子初封便能封为贵人,贵妃位下则封常在,妃位下则还要低些,只能封作答应。是以,皇后位下的学规矩女子不知是多少秀女梦寐以求的位置。 皇后的意思是,她若在太后位下初封便能封嫔……吗? 宁欢和孟春都猛地抬头看向皇后。 但皇后只是含笑看着宁欢。 而照春却是警告地掐了孟春一把。 孟春眸中霎时弥漫起雾气,她双眸朦胧地看了照春一眼,低下头去死死咬唇。 “您——您说什么呢——”宁欢张口结舌地看着皇后。 皇后柔声道:“终归会有那么一天,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总要为你筹谋几分。” 宁欢从未想过,当初东华山脚的一句戏言,如今竟换来这些。 宁欢有些怔愣地看着皇后,声音微哑道:“宁欢何德何能,能得您这般相待。” 皇后定定地凝望了她一瞬,她也不知道这一瞬她的心中都划过些什么。 或许是第一次有人告诉自己爱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或许是她明明学个刺绣扎得满手针眼却还是努力绣了个可爱的歪歪扭扭的香囊给自己,又扎了满手针眼还躲着不让自己知道…… 或许是她走了许久为她采了花说这花也象征她,说她永远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或许是皇上特意为她猎了小兔儿,而她却将兔子做成自己最喜欢的八宝兔丁,或许是她说她永远追随皇后姐姐…… 就是些小事,可是她虽贵为皇后,却也是个俗人,她从未见过这样恣意却又真诚的女孩子,也从未听谁对她说过这些直白而赤诚的话语,她年少时的梦,她的一腔母爱,似乎在这个女孩子身上都有了寄托。 心中百转千回,却也只是一瞬。 皇后只是握住宁欢的手,神色温柔而认真道:“宁欢是我的妹妹,我从不食言。” 说罢,皇后又转移话题,难得有些促狭道:“只可惜我又想起你如今住在哪儿,若是轻易送了你去寿康宫,我怕是要被问罪了。” 宁欢果然被她的话吸引,她忙挽着皇后求饶:“姐姐,您就饶了我罢。” …… 太后向皇后要人这件事的结果竟成了这位姑娘两头伺候着,因为这位姑娘不愿离开皇后,而太后偏好脾气地准许了,便成了这幅局面。 其他人自是不知其中道道儿,这位姑娘哪儿是她们想的那样吃力不讨好地两头伺候啊,分明是两头享受着,不,加上养心殿应该是三头。 但无论如何,皇后位下的二等宫女魏氏算是在各宫主子心中都留了个影儿。 作者有话要说: 清朝规矩是称名不称姓,但是写魏燕锦这样的角色时只写名感觉好亲昵啊,所以一直加着姓。 第42章 秋去冬来,天气日渐寒冷,紫禁城各宫中都烧起了炭火,位置好些的宫苑还能多一重地龙保暖。 养心殿这样的地方自不用多说,宁欢畏热又畏寒,不过初冬养心殿的地龙已烧得火热,偏偏这样宁欢还得穿着夹袄保暖才行。 皇帝不由看着窝在窗边炕上的人,养心殿今年比往年多用了不知多少炭火,他倒不会担忧炭火的问题,左右他这儿从不缺这些东西。但他担忧这小丫头的身体,夏日畏热成那样,冬日又这般畏寒,那手就没个暖和的时候,他着实担忧她身上的病症。 宁欢慢慢翻过书的一页,她抬眸看皇帝:“怎么了?” “太医开的药你可有好好喝?”他不由问道。 “喝没喝你不知道吗?”宁欢有些恼。 提起这件事宁欢便觉嘴中发苦,自夏日诊出那什么寒凝之症,那黑呼呼苦戚戚的药就没断过,偏生每次喝药皇帝基本都会盯着她,生怕她把药倒了浇花。 皇帝倒是笑了,也是。 罢了,原本她这症状就不好调理,他再着急也无用,只能慢慢来。 但她离他远远儿的,留他自个儿在这儿批折子算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案上散落的宣纸,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他道:“今日的大字练了吗?” 第86章 宁欢翻书的手指一僵,她轻轻哼哼:“……一会儿练。” 皇帝满意了,他看着她:“现在就来。” 宁欢放下书,偏头看窗外。 皇帝便接着哄骗道:“现在来练的话我带着你写。” 宁欢想了想,不情不愿地放下书从炕上下来:“好吧。”有人带着写总比她一个人写省力些。 皇帝心满意足地将她圈在怀中,他握上她的手,不觉蹙起眉头。 他便先捂了捂她的冰凉的小手:“怎么待在炕上手还这么冰,可还要他们多烧些炭火?” 宁欢瞥了一眼他单薄的衣衫,心中微暖:“不必了,我觉得很暖和,这是体质问题。” 皇帝心中轻叹一口气,他叮嘱道:“日后到哪儿都要握着手炉,别受凉了。” “知道啦。” 皇帝笑了笑,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这一笔要这样写……”他开始带着她写字。 宁欢看着他带着自己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年号,不禁觉得好笑。 幼稚。 宁欢被皇帝带着写字,不知不觉便过去许久。 她娇懒地挣开皇帝的手:“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吗?” 皇帝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角:“懒丫头。” 宁欢理直气壮道:“懒丫头也是你家的。” 皇帝哑然,他看着她慵懒娇丽的面容,一颗心软得不像话。 素来矜贵自持的面上显出无比柔情的笑意,他的声音软得要滴出水来:“是,是我家的,我也乐意养着。”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 她懒懒地抬眸看了看窗外,眨了眨眼。 “下雪了。”皇帝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确定了她的想法。 宁欢一路哒哒哒地小跑到窗边。 紫禁城下雪了。 她扒拉着窗沿透过琉璃窗看着外面的雪景。 雪下得极大,像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地从天上洒下,飘落在屋檐上,树梢上。大雪不知下了多久,此刻覆满了整座宫殿,整个紫禁城。大雪纷飞,皑皑的白雪映着紫禁城的红墙金瓦描金彩绘,更显出紫禁城庄严肃穆的威严,却又不由的让人心生赞叹与惊艳,这是何等的如画风光。 宁欢看着雪中的紫禁城,眼睛一眨也不眨,满面的笑意。 这便是传说中雪中的紫禁城吗,她今日总算得见了。期待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得见此景竟还是在如此真实的紫禁城,真是…… 她看见庭院中纷纷扬扬倾洒而下的鹅毛大雪,听见雪簌簌从树上落下的声音,她坐在养心殿的炕上,在富丽堂皇暖洋洋的西暖阁,欣赏着紫禁城的初雪。 而紫禁城的主人,正坐在她的身侧,静静地看着她。 皇帝抱着她道:“下雪有什么好看的,我年年看也没觉着有什么新鲜的。” 宁欢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何不食肉糜。 她凉凉地开口:“是,我没什么见识,初到天下间最富贵的紫禁城,瞧什么都觉得新鲜。” 皇帝哑然失笑,忙搂着她哄着:“是我失言,别恼了,往后年年都陪你看紫禁城的雪好不好?” 宁欢挣脱他的怀抱,趿着绣鞋下炕。 皇帝以为她真的恼了,连忙拉住她:“宝儿——” 宁欢默默弯起唇角,她转头看皇帝,笑道:“我哪儿有这么小气,我是想出去看雪。” 皇帝松了口气,宠溺地笑了:“好,出去看。” “李玉,小主子要出去看雪,取衣裳来。”他及时吩咐道。 “嗻。”李玉忙不迭地应了。 皇帝给宁欢加了琵琶襟兔毛织锦坎肩,厚厚地裹了一件白狐皮斗篷,又放了个嵌珐琅花卉纹手炉在她手中才满意地带着她走出西暖阁。 李玉默默地低着头,心想撷芳殿的嬷嬷们打扮公主们怕都没这么细致,皇上您是养宠妃呢还是养女儿呢。 再想到二人的年龄差,倒也不是……咳! 李玉连忙打住脑中胆大包天的想法,他有罪! 宁欢本觉得皇帝过分夸张,都要将她裹成球了,行动十分不便。 但她甫一出门就被大风刮得一哆嗦,还被风雪吹了一脸,还好皇帝早已贴心地为她带上斗篷的帽子。 她又默默咽下想嗔怪皇帝的话。 皇帝见她睫毛上都沾上了雪花儿,小心地替她拂去,还笑道:“你瞧,这雪有什么好看的?” 宁欢眯眼看着漫天纷扬的鹅毛大雪:“您不乐意还是回去批折子吧。” 皇帝失笑。 李公公很贴心,知道小主子要赏雪,取衣裳的时候便让养心殿的小太监们停止扫雪。 是以,此刻的养心殿便还有几分雪景的看头。 但是,片刻后,宁欢看着前面拦路的雪,颇为无奈。 她穿着平底鞋,软锦容易被融化的雪沾湿,寒从脚下起,鞋若是被沾湿必定不好受。 锦缎绣鞋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怎么中用,宁欢心中感叹。 皇帝低沉悦耳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宁欢第一反应便是恼怒。 他是不是又嘲笑她来了。 皇帝哪儿有她想的这么幼稚,他揉了揉宁欢柔软的白狐帽子,微微蹲下:“上来吧,我的娇娇儿。” 宁欢哑然地看着在他面前屈膝的年轻帝王。 他可是皇帝,在这个男权远高于女权,君权凌驾一切之上的时代,他就这么自然地在她面前屈膝了,理由只是因为怕沾湿她的鞋袜。 第87章 她眨了眨眼:“您……” 她本人是对皇权没多少敬畏的,此刻也并非是为君王在自己面前屈膝而感到受宠若惊甚至是惶恐,她只是为他的这片心意而动容。 这世间怕是没人能比皇帝更了解她,他不大在意地笑了笑,却故意揶揄道:“快上来吧,你干的大逆不道的事儿也不止这一件。” 宁欢唇角高高地上扬,她一下便伏到皇帝宽阔的背脊上:“走!” 皇帝故意做出被她撞了一个趔趄的模样,他又稳稳当当地背起她:“坏姑娘,要是我摔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宁欢心情极好,难得拿出夸赞旁人的架势吹捧他:“怎会,我知道您最是英武,若不是因为您是皇上,这满洲第一巴图鲁的名号怕是要落在您身上啦。” 皇帝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和喜悦,他朗声笑出来:“你这张嘴果真会哄人。”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他听多了太后皇后还有其他人说宁欢嘴怎么甜,怎么会哄她们,偏他自己没这个待遇。 如今总算是从她嘴里听到一句赞扬他的好话了。 说这么一句就这么开心,她平日是有多苛待他?日后再待他好那么一点点?宁欢一面好笑一面又有隐秘的甜意从心底浸出。 她的双手不由搂紧了皇帝的脖子。 咦,她用力些会不会被当成弑君处置?宁欢又开始胡思乱想。 谁料,皇帝竟真的配合地轻咳几声,但他说的却不是弑君。 “咳咳——你想谋杀亲夫吗?” 宁欢微微眯眼,手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她还佯装威胁道:“您要不要好好说话?若是我手下一个不稳没准就弑君了。” 这样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话由她说出来,皇帝却半分怒意都没有,只觉好笑。 她说的话他从来不觉忤逆,甚至心中还有隐秘的愉悦。因为只有她在自己面前会这般无所顾忌,这般鲜活真实,紫禁城这么多人,似乎只有她真正将他当做一个人看待。 他虽贵为帝王,但也是人,他不是高高在上毫无感情的神像,他也会天然地向往温暖所在。 而他的小姑娘毫无顾虑地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正说明她全身心信赖着他、依赖着他。 皇帝唇角弯着的笑意宠溺而纵容:“是是是,我真是怕了我的宁姑娘了。” 宁欢满意地弯起唇角。 在他背上只能看却没法儿玩雪,她实在眼馋四周的一堆堆的白雪,便道:“我想下来玩雪。” “不行。”皇帝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本就畏寒,若是在大冬天的沾湿鞋袜还不知会怎么着。 宁欢将脑袋凑到他的颈窝,软软地撒娇:“好嘛——好嘛——” 皇帝停下脚步,眼神飘忽了一瞬:“……不行。” 他得忍住,这是为她的身体着想。 宁欢恹恹道:“讨厌。” 皇帝便温声哄道:“听话,宁儿也不想再加重药量罢?” 打蛇打七寸,宁欢叹气。 忽而,她眸光一转想到什么似的,又兴致勃勃道:“那我换双花盆底的鞋来可以吗?” 皇帝看了看地上尚且不厚的积雪,想了想倒也可以,便同意了:“行,带你回去换鞋。” 皇帝在这些方面从来最是大方,哪怕知道她不喜欢穿,各种软底鞋、花盆底鞋、元宝底鞋还是一一备着。 这些精心制成绣鞋都很好看,他暗暗等着她穿的那天。 宁欢换上一双高高的花盆底鞋,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谁料她许久没穿花盆底,一个不稳就栽在皇帝怀中。 皇帝搂着她笑:“还是别换了,去了雪地不更要打滑?摔了就不好了。” 宁欢没忍住掐了皇帝一把。 皇帝常年习武,再加上如今常被她这样突然袭击,早就习惯,神色分毫未变,依旧看着她笑。 而李玉和圆盛圆团连忙低下头去。 得,小祖宗又家暴皇上,他们还是瞎了比较好。 宁欢看了看玉棠捧着的元宝底鞋,眉梢轻挑:“我穿元宝底的不就成了。” 还是玉棠贴心细致。 皇帝任由她胡闹。 但他悄然看了看托盘中捧着的花盆底,他家这小丫头穿这鞋走不稳,走不稳就要摔在自己怀中啊…… 他的唇角莫名浮现几分笑意。 宁欢到底穿着元宝底的高底鞋走出正殿,皇帝依然不放心地小心环着她。 宁欢看看他身上玄色的端罩,再看看自己身上雪白雪白的斗篷,颇为自得道:“我就说要白狐斗篷才好看。” 皇帝原本想给她的斗篷是玄狐皮的,玄狐皮是狐皮斗篷中最贵重也最暖和的,一年也没几条。 谁知她竟然因为嫌弃黑色难看死活不要。无奈,皇帝又为她换了白狐皮的。 皇帝看着她被白狐斗篷裹着的小脸,雪白的绒毛更加衬着她粉嫩的小脸愈显明媚娇丽,他一时竟不知是她的肌肤更白更嫩还是簇拥着她的绒毛更白更软。 他的视线穿过天空中纷纷扬扬洒下的悠悠大雪,默默地凝视着她:“是,白狐的好看。” 宁欢拂去眉间的雪,弯唇笑了。 她拉着皇帝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养心殿,一路走到了养心殿的后院。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到这个地方。 宁欢看着养心殿的后门,好奇道:“后面是哪儿?” 第88章 皇帝似是笑了,但他故作神秘:“你日后便知道了。” 宁欢斜睨他一眼:“神叨。” 皇帝微微弯唇,但他依旧保持神秘:“那便为我留几分神秘感罢。” 宁欢微微偏头,忽而朝他嫣然而笑:“好。”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漂亮的桃花眸中波光流转似有星辰落满,皇帝一时被她明媚地笑容晃了眼。 下一秒,脖子蓦地一凉,她竟趁他不备,糊了他一捧雪。 宁欢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他神神秘秘的。 她哈哈一笑,就想跑开。 奈何她穿着高底鞋,不大方便,怎么也没平底鞋跑得快。 皇帝无奈地在后面劝道:“慢些,当心摔了,我不追你便是。” 宁欢笑意盈盈地转过身:“真的吗?” “当然……”皇帝拖长话音:“是假的!” 他说话间,几步便上前将她捉到怀中。 宁欢揪着他的衣襟,怒骂:“幼稚!骗子!” 皇帝低眉看着她:“能骗着你就行。” 宁欢到底没忍住,笑着嗔他一眼。 皇帝又捉了她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凉,他忙捧着她的的手捂在怀中:“冻着了吧?手炉呢?”他又问她。 宁欢眼神飘忽了一瞬,心虚道:“那……那儿。” 皇帝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见雪白的地上放着一个扎眼的明黄手炉。 他无奈又好笑。 “还玩吗?” “……有点儿冷,先回去罢。” “好,上来吧。”他又微微屈膝,准备背她回去。 “走!”宁欢不怀好意地将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脖子里。 “嘶——”皇帝蓦地倒吸一口凉气:“坏丫头,你这手怎么会冰成这样。” “不知道呀。”她又将手缩回去。 “捂着吧,别着凉了。”这是皇帝无奈又纵容的声音。 宁欢凑到他的颈边,盈盈笑了。 “回去得好好捂着,还得喝碗姜汤。” “不要——我讨厌姜的味道。” “不要也要,没得商量。” “你讨厌。” “讨厌便讨厌吧,你还是得喝。” “……” 第43章 随着紫禁城第一场雪飘下,深冬渐至,这也意味着新年即将到来。宫里开始披红挂彩,众人都换上了颜色鲜艳的衣裳,一眼望去,紫禁城中充斥着喜气洋洋的年味。 冬月二十七,冬至日,皇帝大驾卤薄赴圜丘坛举行隆重的祭天大典。 腊月初一,皇帝于重华宫开笔书写“福”字赐于王公大臣。第一张福字悬挂在乾清宫正殿,其余的字幅便依次张贴在各处宫室、苑围,并分赐皇子、宗藩大臣和宫禁侍卫。 腊月二十六,皇帝举行封玺、封笔仪式。由内阁学士率典籍在乾清门左设黄案,宫殿监率交泰殿首领太监恭启宝匣,将印玺捧至黄案上,学土率人洗拭完毕后,交泰殿首领将印空恭贮于匣中。至吉时,皇帝至交泰殿拈香行礼,完成仪式,各宝入匣收藏,正式封笔。 这意味着忙碌国事一年的皇帝终于得以停止理政,休息几天。 大年三十,除夕夜,皇帝于乾清宫赐除夕宴。 宁欢第一次知道宫中过年热闹也热闹,但皇帝和皇后竟会繁忙成这样。这两个月看着皇帝皇后如此忙碌,她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便安安静静地窝在养心殿,至多时时去寿康宫陪太后说话。 但她终究只是官女子,去寿康宫只能步行,紫禁城的夹巷漫长,她每每会被融化的雪水沾湿鞋袜,见过几次后太后便不让她再去,让她安心待在养心殿中猫冬。 她难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养心殿不满紫禁城的乱跑,皇帝高兴之余又怕她闲不住,百忙之中还记得为她备下几幅“九九消寒图”供她打发时间,其中有画九的也有写九的。 画九便是自冬至日起,画上九枝寒梅,每枝上又画梅花九朵,每朵梅花又有九个花瓣,共八十一瓣,一枝对应一九,一瓣儿对应一天,每过一日便染上一瓣,九尽则春深。 写九,则是选每字九画的九个字,用双钩空心字体画到一张纸上,一笔代表一日,一字代表一九,九字同样代表八十日。每过一日,便用色笔填实一画,然后用笔蘸白色在这一画上填写当日阴晴雨雪,填完字也就数完了九。1 等着宁欢填写的九个字是“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可见人们期盼春来的心情。 夜色寂静,宁欢懒洋洋地伏在炕上看着小几上铺开的九九消寒图。 她抬眸朝窗外看去,养心殿为了迎接新年也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甚至连早早叶枯的树上都装饰得喜庆,灯火通明间,素来威严庄肃的养心殿在这样盛大的年节里也透出几分喜气洋洋的俏意。 隐隐有丝竹之声从远方传来,宁欢百无聊赖地托着脑袋听了一会儿。 圆团儿看了看默默低头的玉棠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小主子,要不先用些饽饽吧?” 他担忧这位小祖宗因为去不了乾清宫夜宴而郁郁,这大好的年节,这小祖宗不高兴了他们养心殿也过不好年了。 宁欢挥挥手:“不必。” 她倒没像圆团儿想的那般觉着去不了乾清宫夜宴而不高兴,此前太后皇后皇帝都问过她要不要去,她一一婉拒了。 往后不知要经历多少年的除夕家宴,何必现在就去凑这个热闹,没的惹眼。不如再保留几年的神秘感的好。 第89章 但是…… 她趿着鞋下炕。 玉棠连忙上前扶住她:“您要出去吗?” 果然玉棠最是贴心,宁欢弯唇点点头。 今日皇帝不能陪着她,又怕她不开心,便特意将玉棠唤到西暖阁来伺候。 圆团儿忙不迭地取了斗篷过来,今日过年,他们为宁欢准备的斗篷都是火红的颜色。 宁欢披了斗篷却也没没走去哪儿,她就站在正殿门口,抬头悠悠地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圆团儿见她这“忧愁”的模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哄这位小祖宗开心。 “玉棠。”,她说话了。 “小姐,奴才在。”,玉棠扶着她。 宁欢莞尔笑道:“我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咱们全家正围坐一块儿用团年宴吧?” 玉棠笑道:“是,用了膳您还央着二公子陪您去放爆竹呢。” 宁欢笑了:“是啊。” 她何止想起去年的魏府,更想起她的另一个时空,每到除夕,无论恩怨几何,他们家还是会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一桌一年中最最丰盛的年夜饭,然后看看春晚搓搓麻将,守岁到天明。 “真是热闹……”,她不由感叹道。 她抬头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微微弯唇。 有道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那么今月也该照后人罢,前世种种虽不甚圆满但也是她的一世,如今时空永隔,往事随风,也盼他们在另一个时空平安喜乐吧。而她,这一世,会在这个时空好好过下去。 “小主子,您快看看这些您喜不喜欢?”,圆团儿咋呼的声音响起。 最后那点儿惆怅也被冲散。 宁欢看向圆团双手捧着的一堆爆竹,不由失笑:“你可真是猴精。” 玉棠不过提了一嘴,他竟悄无声息退下不知跑去哪儿捧了一堆爆竹来。 圆团儿扒拉出一样来,献宝似的递出来:“小主子,您要玩儿这个吗?这是公主格格们最爱看的烟花。” 宁欢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没忍住笑了:“仙女棒?” 圆团儿眨巴眨巴眼,下意识便夸赞道:“小主子真会取名,这就是您这样的小仙子玩儿的呀。” 宁欢愣了一瞬,笑声更大了:“圆团儿啊,你是越发会哄人了。” 圆团嘿嘿一笑:“那也是小主子漂亮又善良跟小仙子似的,奴才才夸得出来啊。” 宁欢扑哧笑了。 圆团儿期待地看着她:“您要玩玩儿吗?奴才点着给您瞧。” 宁欢看着他满眼的期待,也想起来,圆团儿其实也还小呢。 她挑出几根仙女棒,莞尔笑道:“我要这些就成,其余的你自个儿留着玩儿罢。” 圆团先是欣喜而后又连忙制止:“小主子,可不成,这烟花危险,要是伤着您奴才万……”,大过年的,宫中更忌讳说“死”字,他连忙改口道:“奴才难辞其咎啊!” 一向都是小太监们点烟花放给公主格格们看,她们鲜少会亲自上手。 这位小祖宗更是不行,要是稍微烧着点儿她那双白白嫩嫩的手,他估计是过不去这个年了。 “别担心,没听你玉棠姐姐说去年我还和我二哥一起放爆竹呢?这小玩意儿更不算什么。”,宁欢安慰他。 “这,您……”,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 他的话被宁欢打断,她哼笑道:“大过年的你想惹我不痛快吗?” “……”,他想了想,这小玩意儿也不是没格格拿着玩儿过,大过年的还是哄着点儿这位小祖宗吧。 “嗻。”,他屈服了。 宁欢弯唇笑了。 但圆团儿苦着脸:“皇上要是怪罪奴才,您可得为奴才求情啊。” 宁欢笑了:“放心。” “快去放你的爆竹玩儿,大过年的别苦着个脸啦,小圆团儿。”,她轻轻敲了敲圆团的帽儿。 圆团儿乐呵呵地应了:“嗻。” 玉棠小心翼翼地为她点燃仙女棒,连忙退后几步:“小姐,您可小心些。” 宁欢晃动着手中的小烟花,笑意盈盈地:“放心。” “砰——”,圆团儿放的爆竹也热闹地响起。 他蹲在一旁,看着手中的爆竹,再看看宁欢被绚烂的焰火映衬得愈发明媚的笑颜,心中暖洋洋。 小主子大约是他见过最好伺候,最体恤奴才的主子,从不打骂奴才,甚至还会和他们插科打诨一番,她是真的将他们当做人而不是奴才。 就如现在,小主子甚至如此细心的察觉到他的小心思,贴心地将爆竹全给了他,圆团儿脸上扬起大大的笑。 希望小主子年年都能这样快乐恣意地笑着,他看着不远处燃放的焰火,默默祈愿着。 宁欢放了两根仙女棒,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儿从前的滋味。 她笑了笑。 圆团儿极有眼力见上前,他想起方才玉棠的话,便问道:“小主子该饿了吧,奴才这就去御膳房吩咐他们呈一桌年宴来。”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感慨于他的体贴,但她摇头笑了:“不必,一个人吃一大桌子菜有什么意思,没的浪费。” 圆团儿挠了挠头。 宁欢眺望着丝竹管弦之声传来的远处,问道:“你主子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圆团儿差点咬着舌头,他结结巴巴道:“寅……寅时吧?” 第90章 宁欢蓦地看向他,颇有些一言难尽:“寅时?”,那该是第二日凌晨三四点了吧? 圆团儿低下头去:“晚宴结束别的主子能回宫守岁,但皇上还得去祭祖,还有一系列的礼仪,故而……” 宁欢沉默片刻,没想到除夕这样欢乐的节日竟成了他最忙碌最不得闲的时候。 片刻,她笑了笑:“记得让御膳房将煮饽饽好生备着。”,煮饽饽,即饺子。 圆团儿连连点头:“您放心,一应备着呢。”,他又劝道:“夜里寒凉,您还是快些进殿吧。” 宁欢点点头。 …… 万籁俱寂,夜色深深,皇帝终于结束除夕所有的节礼回到养心殿。 过年前后,皇帝出门、入门都会放纸炮作前导提醒,响起鞭炮声便意味着皇帝御驾将至。 皇帝顾念这这么晚那小丫头该睡了,怕扰了她清梦,登基多年,第一次强行制止了这一象征吉祥的礼节。 他悄无声息带着李玉走进养心殿,准备如往年一般独自守岁等着清晨大朝会的到来。 养心殿依旧满殿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明亮的烛火依旧在燃烧,映着树上、窗边、檐下火红热闹的装饰,整座养心殿温暖又明亮。 他面色冷淡地穿过长廊。 年年如此,年年独自守岁。 忽然,他脚步一顿。 他看见了依旧燃着烛火的西暖阁,他心中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此刻的他竟会升起些许近乡情怯之感。 踌躇片刻,他再也忍不住,大步向那温暖所在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1九九消寒图,来自百度 第44章 宁欢半梦半醒地倚在炕上,每每要睡着又忽然清醒过来,被折磨得不行。 她若有所感,睡眼朦胧地看向门边,见皇帝正傻傻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她。 宁欢打了个哈欠,撑起精神:“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怔怔地听着她如此自然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自他登基以来,年年除夕夜忙碌到半夜,而后年年独自守岁,养心殿固然也是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地等着他,可他依然觉得孤零零,冷冰冰的。 此刻,看着这个还睡眼惺忪的人儿,听着这样一句平常的话,他的心却仿佛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不疼,却柔软万分甜蜜万分。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生怕再慢些这一切就会化作一场泡影,生怕再慢一些,他珍视无比的宝贝就会消失。 这突然的一抱,倒让宁欢彻底清醒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她想着大除夕的他竟这个时辰才回来,片刻不得歇息,到底心软。 她仰头看着他,柔软笑道:“辛苦啦,新年快乐!” 皇帝定定地凝视着她,眸中的柔情与暖意满得快要溢出来,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的声音亦是温柔得不行:“新年快乐,宝儿。” 他的声音本就足够清冽悦耳,如今更是浸满了温柔与爱意,宁欢听得耳朵都快烧起来。 她红着耳尖,努力平静下来,又推了推他保持安全距离:“你……你的朝珠硌着我了!” 他今日出席的都是极其重要庄严的场合,结束一应礼节后便直接回了养心殿,一身最是贵重庄严的十二章纹龙袍还没来得及换下,头上的冬朝冠也没取下,更别提朝珠这些配饰。 皇帝失笑,忙让李玉和圆盛来伺候着取下朝冠和朝珠。 宁欢瞥了他一眼,只觉他夸张,取个帽子和珠子还要别人伺候着,万恶的封建帝王! 到底惦记着他今日辛苦,宁欢便唤道:“圆团儿,快去将煮饽饽端来。” “嗻!”圆团儿大声应了,忙不迭地去取饺子了。 皇帝卸下朝冠朝珠披领,总算觉得松泛些。 他又拉了宁欢一同在炕上坐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专门为我备的?” 宁欢哼笑一声:“哪儿有,那是我的宵夜。” 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尖:“促狭。” 圆团儿迅速地呈上两盘饺子,还贴心地备着几份小菜。 呈上后,西暖阁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下,只剩下烛光下的两人。 宁欢从前便难以抵御他这样直白又热烈的目光,如今更甚,她无奈道:“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快用些罢。” 过年吃饺子原本就是宫里极其重要的习俗。 一方面是应“岁更交子”之典,象征喜庆团圆、吉祥如意,是对新年美好的期盼。另一方面也表示不忘祖宗。大清入关前,满人生活在气候寒冷的北方,过年前会包好许多饺子贮存在大缸里冷冻,自除夕夜开始吃饺子,连续十几日不间断,表示吃隔年饭,连年有余的意思。1 现在已是年初一,天亮后宫中自会正儿八经地为皇帝备上一份饺子,但是宁欢私心地想先为他准备一份。 皇帝眉目间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清贵疏离的面容被这笑意化得温柔万分:“你陪着我吃。” 宁欢弯起唇角:“想吃独食?没门儿!” …… 蓦地,皇帝咬到一小块坚硬的东西。 他看着饺子中藏着的金锞子,霎时看向宁欢。 宁欢满脸惊喜地看着他:“哟,恭喜恭喜,吃到这独独的一只饺子,看来您今年一年都能顺顺利利了。” 第91章 皇帝看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那漂亮的桃花眸中似是闪着细碎而美丽的星光。 他只觉,他要沉溺在她双美丽的眸中了,那其中的暖意与柔情让他挣扎不得,也不想挣扎。 他幼年时便知道民间在年初一吃饽饽时会藏小锞子在饽饽中,谁若是吃到便是吉祥的象征,但他年幼时,他的额娘并不会想到这些,皇祖和皇考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怎会操心这样可笑的小事。 他自幼便知道他约莫会走上和他的皇玛法皇阿玛一样的路,但他的父祖们不在意这些,他也只能笨拙的学着他们的模样不在意,将内心的那点儿天真的渴望深深埋藏。 他本以为为帝之路必定如他的父祖一般一生无上尊崇却也一生孤寂,却没成想上天垂怜,将她送到他身边。 他一时竟有些眼热。 皇帝垂下眸子,极力掩住神色。 他又柔声问道:“宁儿的呢?” “你顺利不就是我顺利吗?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她笑得像只小狐狸。 皇帝不赞同:“李玉——”他想让李玉也下去准备一盘有金锞子的饽饽。 “李公公,不必进来!”宁欢连忙道。 若是为了这么个小把戏特地再让下头去弄一回,才真是要丢人了。 门外,李玉想了想,又低头站着了。 这种事听小主子的便好。 宁欢好笑地看着皇帝:“这种事刻意为之就不灵了,没意思。” 皇帝一时竟有些无措,他想了想,又认真而郑重地看着她道:“放心,有我在,宁儿这一岁必定会顺顺利利,终岁安康喜乐。” 宁欢一怔,而后,她无可抑制地绽出笑意:“你就会哄我。” 再皇帝开口前,宁欢率先夹了一个饺子放在他的小碟中:“不许说话,快吃!” 皇帝哑然失笑,顺从地吃下饺子。 用了一盘热乎乎的煮饽饽,皇帝的心情亦是无比地舒畅。 他抱着怀中香香软软的人儿,只觉这是他登基以来,不,自他记事以来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他知道,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再一个人孤寂地守岁,会有一个他心爱的姑娘一直等着他,她会贴心地为他备上一碗热气滚滚的煮饽饽,会特意为他藏着金锞子祝他终岁大吉。 或许,几年后这一个人还会变成两个、三个。 这般想着,皇帝的神色愈发柔和,他温柔而爱怜地吻了吻宁欢的发:“谢谢我的宝儿。” 宁欢仰头看着他,不由弯起唇角:“你喜欢便好。”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满目的柔情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饱暖思淫.欲,看着烛光下她娇懒明媚的容颜,他不自觉便想到其他东西。 他凑到她的耳畔:“宝儿……” “怎么了?” “你知道饺子有岁更交子的意义,可还知它的别称?”他近乎哄骗地问道。 “煮饽饽嘛。”她尚且不知危险的来临。 “不——”他的声音莫名地低下去。 下一秒,宁欢蓦地一僵。 因为,皇帝轻轻地咬住她的耳,他的声音含糊又低柔:“是娇耳……” 她敏感的耳尖被他含住,霎时如触电般酥酥麻麻的感觉游走全身,宁欢瞬间便僵住了,下一秒却被他的辗转舔舐弄得没骨头似的软在他怀中。 “你……”她的话还未尽,又被他尽数吞下。 宁欢被他吻得脑子一片空白,唇齿间被他清幽沉静的气息缠绕着,挣脱不得。 皇帝尝够了甜蜜的滋味儿,才餍足地抱着她笑了:“宝儿主动为我准备以娇耳,我很高兴,谢谢我的宝儿。” 宁欢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她无力地抬起手锤他,嗔恼道:“老不要脸!” 皇帝愕然地看着她。 片刻,他神色危险地看着宁欢:“老?” 宁欢被他这样看着,只觉汗毛竖起,危险至极,她怂怂地轻声哼哼着别过头去。 看着她这般可爱的模样,皇帝忍俊不禁。 但他紧紧抱着宁欢,又似是轻笑一声:“老不老你日后便知道了。” 宁欢脸上的绯色更娇艳了些,忍不住伸手挠他。 皇帝纵容地看着她,爱怜地执起她的柔荑,轻柔亲吻。 在他这般温柔又纵容的攻势下,宁欢是彻底没辙了,放弃挣扎地倚在他的怀中,她轻哼道:“陪我守岁。” 皇帝轻轻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神色柔软得不行:“好。” 他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他知道,哪儿是陪她守岁,分明是他的小姑娘在陪他。 因为待会儿天亮,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就要入宫,在太和殿广场来向他拜年。他要去太和殿的广场出席隆重的热烈大朝会,接受王公大臣们的拜贺并给予赏赐,哪还睡得下去。 宁欢倚在皇帝的怀中,默默抠着他衣摆上精细绣着的龙,想了想他接下来的安排,深深为他可怜。 当皇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因为朝拜大典和各种仪式结束,皇帝又要举行明窗开笔大典,这意味着他要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对于多数人来说,大年初一是年的开始,而他,在这新年伊始众人都在肆意放松休息的时候,他却要开始工作,宁欢想想便觉凄惨。 * 过了正月初三,元旦的庆祝活动告一段落。正月十三日起,上元节庆祝活动拉开帐幕,再过了正月十九日的“筵九”,正月二十日,这年才算是过完。 第92章 从冬至一直到正月二十,两个多月的时间,明明是该喜庆放松的年节,皇帝却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反倒等年过完以后,他才得以轻松一些。 * 过了年便开春来,御花园的枯败的树慢慢抽出新芽,一派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景象,天气日益回暖,众人又换下厚重臃肿的冬装,穿上轻盈漂亮的春衫。 宁欢也可以不再担忧外边儿风大天寒,担心雨雪沾湿鞋袜,终于又能时常到寿康宫陪太后说话。 她如今是宫中默认来侍奉于寿康和长春两宫的宫女儿,也不必如从前那般每每要找着由头才能到寿康宫与太后见面。 与外界想的她诚惶诚恐地侍奉于寿康宫的情景完全相反,此时的宁欢安逸极了。 她懒懒地倚在炕上,透过琉璃窗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嫩绿嫩绿的大树:“总算不是一幅光秃秃的场景了。” 太后嗤笑:“过年时这宫里喜欢给枯树装饰装饰,倒是不光秃秃。” 宁欢忍俊不禁:“图个喜庆嘛,装饰这么多树也得费不少功夫呢。” 太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又推了推桌上的果干:“琉球的贡品。”太后又睨了宁欢一眼:“你想必不会少。” 闻言,宁欢不由便笑起来:“确实。” 二月丙申,朝鲜入贡,己亥,琉球入贡。 琉球王国位于大清台湾府和日本九州岛之间,自<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以来便一直是中国的藩属国。后来明朝灭亡,清朝入关,琉球国依旧向中国大清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琉球国面积虽小,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了东北亚与东南亚贸易的中转站,贸易发达,被称为“万国津梁”。 此次岁贡,琉球便上贡了许多具有东南亚国家风情特色的物品,倒是让宁欢颇为新奇。 皇帝见她喜欢,便让她先挑自己喜欢的东西,挑完再拿下去分发后宫。 宁欢毫不客气地挑了——芒果干芒果干芒果干,皇帝当时简直哭笑不得。 宁欢看了看这一盘果干,随手拿起一块芒果干,道:“我就挑了这个。” “我说今年的芒果干瞧着怎么这么少,原来如此。”太后睨她一眼:“他怎么没全给你留了?” 宁欢咬了一口芒果干,含糊道:“他倒是想,我吃得了么。”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那脸上甜软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看着宁欢享受着来自千里之外的美食,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眯起,就如同一只餍足的漂亮猫儿一般慵懒又惬意,太后也不由看得神色柔软。 她揶揄道:“如今这般情况,你在宫中横着走怕是都没问题。” 宁欢谦虚地摆手:“横着走还是不成的,旁人怕是要觉着我脑子多多少少有点儿毛病了。” 听着宁欢这般插科打诨,太后先是笑得开怀,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她脸上的笑意也敛下了些:“皇帝还是没说多久册封你?” 宁欢柔声宽慰太后:“您就别担心了,嫔妃还没有宫女自在呢,我也不着急。” “再者……”宁欢有些好笑地提醒太后道:“简姨,您忘了我如今才十六,不,是十五!虚岁十六。” 古人素来算虚岁,宁欢自然也入乡随俗,但在心里她还是会默默记着实岁。 太后一愣,显然才想起这一点,她一拍额:“瞧我,真是老糊涂了。确实不该着急,你还没成年呢!” 宁欢应和道:“可不是嘛。” 思索片刻,太后又郑重而严肃地看着宁欢:“就算不日他册封你,也不能让他这么早碰你,你还小,对身体不好。” 宁欢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赧意霎时飞上双颊,她不禁捂脸:“哪儿……哪儿有这么早。” 但是想想每每抱着她就跟什么似的皇帝,她又有些不确定,不会吧,他不会这么禽兽吧。 想到他每每低沉喑哑得不行的声音,宁欢只觉面上的热意更重了。 不,不行,她一定不能屈服,宁欢强行冷静下来。 只听太后凉凉地轻笑一声:“留你在宫中已是他委屈你,还能这么早便宜他?想得美。” 听着太后这般维护自己,宁欢一面心下柔软,一面又有些忍俊不禁。 宁欢道:“既然已做了决定便不提这些了,我想,我此生应当也会过得不错。” 太后认同而坚定地道:“嗯,宁儿放心,就算没有他,我也会护着你一生锦绣顺遂。” 宁欢走到太后身畔,挽着她的手:“还是简姨待我好。” 太后轻轻捏了捏宁欢的手,半是说笑半是认真道:“反正一定要顾好自己,管他做什么。” 宁欢忍俊不禁:“他果真不是您亲生的。” 太后搂着宁欢的肩膀,肯定地道:“如今你才是我亲生的!” 宁欢止不住地笑起来,她也点头:“嗯!” “不过说起这个,我倒又想起一事。”太后微微凝眉。 “嗯?”宁欢看着她,略显疑惑。 “你结识的那位陆常在着实不怎么得宠。”太后道。 宁欢愣了一瞬:“何出此言?” 太后便解释道:“上次你说她与你交好,我便让盼暇暗暗留意此人,旁的倒没什么好说的,她确如你所言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就待在钟粹宫看看书做做女红,偶尔踏出钟粹宫的门也是和你见面。” 第93章 宁欢的关注点偏了一瞬:“这哪儿是暗暗留意,比私家侦探瞧得还仔细罢。” 太后也不禁失笑,她道:“我终究是太后,哪怕最简单的一句话,下面也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掰开来分析,自然会做得异常细致。” “也是。”宁欢莞尔,而后又道:“您接着说。” 太后便接着道:“除此之外是没瞧出个什么来,下面的人看得细致,回话时难免提及皇帝待她的态度,她似乎是宫中不得宠的那类贵人常在,皇帝已经许久没翻过她的牌子。” “不过……”太后看了宁欢一眼,意味不明地轻笑道:“皇帝近来翻牌子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宁欢不自觉坐直身子,耳尖不自觉地发烧:“是……是吗?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我还没问你呢,你在这儿解释什么?”太后睨她一眼。 宁欢羞愧地捂脸。 她又忙拍了拍脸,试图转移话题,重新拉回正事上:“您的意思是说,柔惠姐姐又失宠了?” 太后看着她,不紧不慢道:“从来没得过宠,何来失宠之说。” 陆柔惠此人入宫快一年才被皇帝翻了次牌子,是新一批秀女中最后的一人,若说她被翻牌子后得了皇帝一段时间宠爱,说一句得宠也勉强说得过去。 然而,而后的大半年中她也就被皇帝翻过两次牌子,简直是少得可怜,何来得宠之说,要说也只能说皇帝还记得后宫中有这么个人罢,至少还翻了几次牌子。 “是吗?”宁欢不禁蹙眉,暗暗回忆近来皇帝都翻了哪些人的牌子。 自上次与皇帝坦言,她又知道养心殿侍寝的门道,皇帝偶尔翻牌子也不避着她,因为他又不会碰这些人,他一点儿都不心虚。 他倒自以为坦荡,宁欢瞧着只觉他幼稚。 与他相处久了宁欢才发觉,这人着实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雅清贵的自矜模样,他分明既不温文尔雅,更不自矜! 说他不温雅是因为真实的他是谋算深沉淡漠疏离的模样,说他不自矜是因为这人在她面前素来老不要脸,还幼稚。 宁欢一面觉得好笑一面也很是满意,这样的反差不恰恰反映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吗,只有在心中最特殊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这不为人知的一面罢。 哼哼,也算他自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太后的手在宁欢面前晃了晃,宁欢才恍然回神。 宁欢想到自己居然又因为想他想入神了,耳尖忍不住泛红:“没什么没什么。”她有些心虚,又极力将思绪拉回正事上。 宁欢仔细回想了一番最近皇帝翻的牌子,似乎真的没有柔惠,再往前的她也记不大清,她没那么无聊,时时盯着他翻牌子。 “不得宠吗?”宁欢喃喃。 太后看着她,不紧不慢道:“怎么,你还想再帮她得宠一回?或者直接让她成为明面儿上的宠妃?” 宁欢一噎。 而后她又微微垂眸:“不。” 上次的事儿她本也没想好,是皇帝,贴心又耐心地引导她说出来,而后对她说的话甚至是毫无底线的纵容。 这是皇帝对她的不可思议的宠爱。 皇帝愿意给她这样无底线的宠爱,但她却不能真的毫无底线地肆意消磨他的好他的纵容,若真仗着他的宠爱而肆无忌惮,怕就是再深厚的情意也会被消磨殆尽。 日后说不好敢不敢真的肆无忌惮,但至少现在宁欢是不会的。 再者,柔惠名义上还是他的嫔妃,为了他的嫔妃得不得他的宠而操心,这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心软善良到骨子里的大好人,做不到这么无私这么大度,愿意消磨着他对自己的好来帮柔惠。 她能帮柔惠一回,但不可能次次都帮她,如太后所说,这一生且漫长着。 “这种事我不可能次次都要帮她。”她抬眸看向太后,认真道:“这对皇上也不公平。” 利用他对自己的纵容和宠爱一次次推拒他,他会怎么想。 况且她还舍不得呢。 不过那个臭不要脸的是怎么想的,竟会这样冷待柔惠,他不是一向最喜欢温柔婉约的汉女吗! 想着想着宁欢倒有些恼了,温柔?婉约? 太后没察觉到这么片刻她的心思又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她还放下心来:“你知道就好,我还怕你糊涂。” 宁欢回过神来,心虚地掩饰住神色。 她又挽着太后嗔道:“我也不傻。” 但宁欢在心中默默给臭不要脸的记上一笔。 太后道:“我是希望在六宫中有个人能帮衬着你,但又怕你糊涂,一心只知道笼络而忘了分寸。” 宁欢看着太后认真道:“也并非是笼络,我确实很喜欢柔惠,她确实很好。” “是啊,古时的闺秀大多温婉,能耐心包容你这样爱闹的丫头,还心灵手巧,你能不喜欢人家吗?”太后一副看透她的模样。 宁欢果然倚在太后肩上笑着求饶:“简姨,您就别戳破我啦。” 太后好笑地拍了拍她。 宁欢又看着太后,恳求道:“您也知道她温婉,性子柔软,其他的我帮不上她,但能不能麻烦您稍稍照拂她一二,让她能安安稳稳地在宫中待着,安安稳稳地看她的书做她的女红。” 太后颔首:“你放心。” “多谢您。”宁欢认真道。 第94章 “谢倒不必谢,你记着多来陪我说说话便好。”太后笑着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当然了,不用您说我也会来。”宁欢眉眼弯弯:“开春来我可是最先来的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1饺子的一切解释来自百度。 第45章 宁欢一路蹦跶着走回养心殿,手中拿着一枝在太后宫中折下的山茶花。 她甫一踏入养心门,便听见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从养心殿中传来。 铮铮的琴声亦扬亦挫,如深谷幽山之中潺潺流动的清溪明净清澈,仿佛还有春日烂漫盎然的气息拂面而来,又如塞外悠远的天,澄澈辽阔,悠扬婉转却又开阔朗然。 宁欢顿足听了片刻,不禁弯起唇角。 他素来喜爱汉家经典,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但他最爱最擅长的还是琴,西六宫中的咸福宫历代来便是嫔妃的住所,但到他这一代竟将大半宫殿改成了琴室,收藏着好些他的宝贝名琴,咸福宫也成了他偶尔起居之所。 不过自她入宫,她就没见皇帝在咸福宫住过…… 咳咳,宁欢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她抬步走进西暖阁,果然见皇帝正端坐着抚琴。 皇帝一见她进来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眉梢轻扬:“回来了?” 宁欢颔首,她看了看皇帝面前的琴:“你今日倒是好兴致。” 皇帝便笑道:“春光正好,你出去踏青,我自然也要找些应景的事儿做。” “什么踏青,我不过出去一趟罢了。”宁欢反驳道。 “若说踏青,还是去年,不对,是前年……”去年三月便选秀,她被额娘拘着,根本无暇出府。 但宁欢又顿住了,如今她在宫中,此生怕都难以出去,她面色低沉下来。 皇帝面色未改,还柔声道:“是我不好,不能让你时时出宫游玩。” 宁欢微微别过头去。 皇帝抱住她,继续哄道:“日后若有机会就带你出宫去瞧瞧如何?” 他偶尔也会出宫,或是亲自查探或是体察民意,既能带上皇后,那换成带她自然也可以。 宁欢显然也想起前年的几次见面,蓦地抬头看着他。 皇帝保证道:“说到做到。” 宁欢沉默片刻,眨眨眼:“不许哄我。” 皇帝点头,温柔道:“当然,我绝不会失信于我的宝儿。” 宁欢总算露出些笑容来。 “不过……”,皇帝抱着她,眸中划过一丝促狭:“你就这么惦记前年的事儿?” 前年春日,他与她第一次见面。 宁欢面不改色:“是吗,那便是大前年吧,反正我年年春日都会外出踏青。现在想想,春日雁栖湖畔俊朗的公子可真多啊。”她弯起唇角。 皇帝怔了一瞬,随即面色危险地看着她:“俊朗的公子?” 宁欢轻笑:“是呀是呀。”她故作怀念:“不知今年的雁栖湖是否……唔……” 下一秒,她的话却被皇帝堵住,他霸道又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舌尖交缠间贪婪又恣意地攫取着她的甜蜜。 “唔……”,她锤着他抗议。 皇帝惩罚似的咬了咬她,声音含糊:“俊朗的公子?” “哼。”,她不服输。 皇帝也不恼,就这么一直吻着她,等她喘不过气松开她,又再度吻住她。 “我……唔……错了……”,她终于受不住,止不住求饶。 他的舌尖温柔又耐心地掠过她口中的每一处,最后轻轻辗转含弄着她柔软的唇瓣:“错哪儿了?” 宁欢欲哭无泪,眼角都泛起红来:“没有俊俏的公子,呜呜。” 皇帝爱怜地轻吻她泛红的眼尾:“嗯,还有呢?” “呜呜,只有你……” 皇帝哑然,他心中柔软得不行。 他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声音低哑:“知道就好。” 下一秒,皇帝却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他低笑:“是我时时惦记着前年,那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宝儿,我此生都不会忘记。” 他仍记得当时在茶楼第一次见到她的感受,那种不可置信那种欣喜难耐,至今萦绕在他的心中。 上天垂怜,不仅让他真正见到他的姑娘,更让他此刻能将他的姑娘拥入怀中,让他的梦渐渐圆满。 这般想着,他愈发抱紧了她。 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宁欢也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年,想起第一面的惊鸿一瞥,想起海棠树下的惊艳与悸动,再听见他的话,她不由弯起唇角。 哼,当时甚至还有过想将他搞到手逃避选秀的想法,然而谁知道想的和实际的结果正好截然相反,将他搞到手竟然成了主动送上门去,真是…… 不过好歹实现了当年将他弄到手的想法,很好,目标达成。 皇帝哪儿知不过片刻这小丫头的心思又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他带着她走到琴前,心情颇好道:“这是前些日子上贡的名琴佩玉,早就想一试,奈何前些日子实在忙,今日一弹果真不负此琴之盛名。” 他就像一个刚得到宝贝玩具的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就要和最喜欢的人分享喜悦。 宁欢迅速从情绪中抽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确实,这琴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琴凭着名字就能在你这儿先得个好印象。” 第95章 佩玉,玉,皇帝爱玉成痴,比起玉来琴怕是也不算什么,他的私库中不知收藏着多少万金难求的珍贵玉石,就连皇子公主的名字中都要带上个玉字,哦,还有他自个儿的化名,圭亦是玉,而且还是最尊贵的玉。 他对玉的喜爱,可见一斑。 皇帝哑然失笑,他轻柔地揽住宁欢的腰:“知我者,吾之宝儿也。” 宁欢推他:“好好说话。” 皇帝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声音温柔而雀跃:“宝儿也试试?看看这佩玉是否如我所说。” 宁欢抬头看他:“你确定是和我说这话?” 琴棋书画,她才将将开始学习书之一道,其余的就别提了。 说来惭愧,皇帝这个纯正的满人皇帝极爱汉家经典,其学识修养丝毫不亚于真正的汉人,反倒是她这个名为旗人实则家中一切还是作汉家习俗的人对琴棋书画是一窍不通。 皇帝失笑,想起他带着她初习字时她那写得还不如永璜幼时所写的字,他面色的笑意又大了几分。 “是我太兴奋,思虑不周。” 宁欢不知他为何笑得这样开心,一想便觉他在嘲笑自己。 寿康宫所想的事儿不由浮现眼前,再加上方才……几相叠加之下,她不由更加气恼。 她挣脱他的怀抱,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是,听闻您最喜爱温柔婉约的汉女,我哪儿比得上她们才情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您见惯了她们再见我这般的女子自然会思虑不周。” 皇帝一愣,愕然地看着她,而后,心中却升起满满地喜悦。 他忙握住宁欢的手,他面色的笑意愈发温柔热烈:“宝儿……” 宁欢甩开他的手,面露微笑:“笑这么开心?奴才说中了?” 皇帝又上前抱住她,宁欢下意识便想挣开他,奈何皇帝动作温柔却将她禁锢得牢牢的,让她挣扎不得。 皇帝揽着她,低眉看着她笑,声音低沉悦耳:“宝儿,你吃醋了。” 他说的还是肯定句,并非疑问句。 宁欢忍不住锤他,冷哼道:“吃醋?我吃的哪门子的醋,自作多情。” 皇帝依旧搂着她笑,声音溢满了温柔与宠溺:“好,我自作多情。” 宁欢听得耳朵发烧,她挣扎:“你放开我!” 皇帝愈发抱紧了她,他甚至直接一个横抱将她抱起。 “你做什么!” 皇帝将她抱到炕上坐着,他笑意温柔地问道:“乖宝儿,不生气,你是从哪儿听来我喜欢温柔婉约的汉女?” 宁欢试着挣扎了下,还是不行,她便偏头看向窗外,冷哼道:“这不是宫里宫外公认的吗?” 皇帝朗声大笑,他抱紧了她:“还说没吃醋,这酸味都快把养心殿淹了。” 宁欢气急又要锤他。 谁知,下一秒,他却凑到她的耳畔,低声哄道:“不过谣传罢了,宝儿不必理会,她们是否温柔婉约是否才情出众都与我无关,她们可都比不上我的宝贝。” 他在她耳畔柔声低语:“这世上,我最喜爱的就是我的宝儿,从无旁人。” 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他的声音低醇悦耳,此刻更是含了万分的柔情与蜜意,偏他还凑到她最敏感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直听得她双腿发软。 “你……你……”,她语不成句。 皇帝轻轻含住她的耳垂,细细密密地含弄轻吻,声音含糊却带笑:“乖宝儿,不生气了。” 被他细密地亲吻敏感的耳垂,宁欢浑身都快软下,她实在气不过,强撑着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咬了才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这不又是羊入虎口吗。 果然,皇帝怔愣一瞬,毫不客气地再度笑纳了她的美意。 直吻得宁欢快要喘不上气,皇帝才放过她,但他还恋恋不舍地辗转含弄着她温软的唇,他的手不知何时解开她的大辫子,指尖穿过她乌黑浓密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地轻拂着。 她一双美丽的桃花眸被吻得泛起水雾,波光盈盈,眼尾微红,为原本灵动的眸添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妩媚。如墨的青丝披散而下,衬得她慵懒几分娇颜胜雪,这纯稚却又妩媚的情态勾得皇帝直直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差点又没忍住。 宁欢感受到他的危险,连忙双手捂脸,不让他看。 皇帝极力冷静下来,他心满意足地抱着怀中的娇人儿,不忘接着哄道:“外边儿说什么宝儿都不必理会,宝儿只要知道我最爱的人从来只有你便好,宝儿乖,别生气了。” 宁欢倚在他的怀中,看了看前面的琴又看着他,似笑非笑:“可是琴棋书画我都不通,可没法儿和你吟诗作对,弹琴对弈。” 皇帝抱着她,低眉笑得温柔:“我们二人之间只一人会琴棋书画便好,你想听琴我便抚琴与你听,其余的也没什么用,聊胜于无。” 宁欢无语片刻,拉踩倒也不必如此严重。 “至于吟诗作对,宝儿……”,他不由笑了:“整日拥你入怀犹嫌时光不够,如何有多余的时间吟诗作对?” 一分权力便有一分责任,他是高居帝位执掌天下,但作为一个勤勉的帝王,他要操劳的从来不比别人少,他很忙,没时间理那些风花雪月,如今更是不想理。 宁欢的唇角忍不住上扬,但她极力放平,故作无动于衷:“但我还是不高兴。” 第96章 他一滞,连忙抱紧了她:“宝儿……”,他有些无措。 宁欢心中偷笑,她星眸微转,眸中盈着笑意:“那如你所说,便罚你为我抚一曲琴如何?” 皇帝心中松了口气,他温柔笑道:“遵命,我的宁姑娘。” 皇帝召殿外的人进来,又焚香净手才坐回琴前。 一曲清新活泼的曲调缓缓流泻而下,琴音琳琅,旋律清新悠然,轻快疏朗,从悠扬的琴音中仿佛能感受到一幅冬去春来万物向荣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百花娇怯绽放吐露新蕊的清新气息仿佛扑面而来,令人不禁沉醉。 皇帝抚着琴,满目柔情地看着他。 宁欢以手支颐,看着他端坐琴前,身姿挺拔如松,眉眼却温润雅致,气质清雅端方光风霁月,恍若哪家翩翩佳公子,然而再风雅,他仍会不觉露出几分经年手握大权执掌天下的威严淡漠。 但他看着她时,眸中从来只有柔情与宠溺,那威严与淡漠被温柔的深情掩盖,只剩清贵矜雅。 宁欢不由弯起唇角,看着他笑。 听着他的琴声便想到百花盛放的明丽画面,她不由拿起小几上的山茶花。 想了想,她轻轻折去花枝,想将盛放地美丽的茶花簪入发间。 素手拈花轻抬,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不知是何处吹来的春风,轻轻拂起她散下的如瀑的长发,青丝飘起落在她的脸庞,颈侧,指尖。 细软白皙的指尖轻轻拈着艳丽的茶花簪入乌黑柔软发间,指尖胜雪的白,茶花的艳,乌发的黑,这三种颜色在皇帝眼中碰撞出极致惊艳的色彩,更撞进他的心里。 他手下没了轻重,竟是曲不成调。 宁欢抬眸看向他,略显疑惑:“嗯?” 皇帝竟掀袍站起来,他走到宁欢身旁,再度将美人儿拥入怀中:“抚不了了。” 宁欢好笑地问:“为什么。” 皇帝轻轻凑到她的如云般的发间,不由弯起唇角:“真香。” 宁欢耳尖有些发烧,连忙推他:“说好的罚你呢?你怎么能中途罢工?” 皇帝不为所动,依旧紧紧抱着她:“一会儿再弹,宝儿,先让我抱会儿。” 宁欢失语片刻,轻哼一声。 皇帝厚着脸皮抱够了才起身去。 宁欢却轻轻摸了摸发间的茶花,抬眸问他:“好看吗?” 皇帝一愣,看着她斜倚在明黄的攒金织锦云龙纹迎枕上,艳丽的茶花衬得她的容颜愈发明媚娇丽,如瀑的青丝散落身侧落在明艳的裙摆上,而色彩明艳的软缎长裙又落在明黄的榻上。 见她娇懒地看过来,他只觉她比她发间的精心养着的茶花还要娇贵还要美丽,让他恨不得捧上天下间最华美名贵的华服珠宝将她养得更加娇贵明艳些。 他愣愣地点头:“倾城之至。” 宁欢掩唇一笑,心情大好:“快弹琴。” 皇帝回过神来,笑意纵容地继续抚琴。 等他终于弹完这一曲,宁欢才趿着鞋下榻朝他走去。 她好奇地抚上这皇帝口中万金难求有价无市的名琴,问道:“你方才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儿?” 皇帝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上她发间的山茶花:“阳春白雪。” 宁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听出一股春天的气息,原来阳春白雪也可以很直白,就只是春日活泼烂漫的景象。 她又试探地看着他:“我可以碰碰琴弦吗?” 皇帝好笑于她的小心翼翼,心中却也柔软。这也正说明她也惦记着自己,爱屋及乌,才会这般小心自己喜欢的东西。 “当然。”,皇帝揉了揉她的发,声音温柔:“宝儿不必如此,这世上没什么能比得过你。” 他抱着她,低声笑道:“你才是我的至宝最爱。” 宁欢锤他,唇角却不自觉地翘起:“你给我正经些。” 皇帝只是抱着她笑。 宁欢指尖轻轻勾了勾琴弦,只觉琴音确实清冽动听,再多的她也不懂了。 皇帝看着她兴致好,便温柔问道:“想学吗?” 宁欢扭头看向他。 皇帝给她以肯定:“想学我便教你。” 宁欢略略想了一会儿,又蹙眉:“你有时间吗?” 皇帝笑了,他轻轻刮了刮宁欢的鼻尖:“此刻我在做什么?再晚些我又在做什么?” 宁欢心虚了一瞬,一般来说都在陪她。 不过晚间原本是皇帝夜生活的时候,如今倒成了最有空陪她的时候。 这般想着,宁欢也忍不住翘起唇角。 皇帝又道:“就算没空,为了宁儿也得挤出些时间来。” 宁欢眸中笑意盈盈地,她作勉为其难状:“那行吧。” 皇帝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促狭的小丫头。” 宁欢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看着他,真正地促狭笑道:“琴棋书画御,你教了我三样儿了,怎么,你是想混个我的教习先生的名头当当?” 皇帝微怔,他哑然地看着他怀中的姑娘。 看着看着,就不太对味儿了,他低头凑到她的耳畔,颇有些意味深长道:“先生,也不错。” 说着,他还真有些眼热,闺中的……教习先生……吗? 阅本无数的宁欢怎会不知道他的深意,但她此刻只能当不知道:“什……什么?” 皇帝垂眸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心想这小丫头瞧着懂得也不少,特别是上次说野史的事儿,呵。 第97章 想着她不知道都看了些怎样不良的杂书,他不由有些微恼。 他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耳尖:“呵,日后你就知道了,我必定要加倍罚你!” 越说越危险,宁欢连连推拒他,又羞又恼:“你还教不教了?” 点到为止,再说下去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他看着身前的小丫头,心中叹气,她还太小了。 第46章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春意随着温柔的春风拂面而来,宁欢喜欢这万物向荣春光烂漫的景象,便央了太后一同到御花园中赏景。 御花园里春光满目,繁花似锦,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太后也不觉感受到春日万物新生的顽强生命气息,这竟让她觉着自己本日益枯败无波的生命似乎也活过来几分。 但她看向身旁笑得明媚美丽的女孩儿,她的身上似也洋溢着春的气息,活泼而烂漫。 或许不是生机勃勃的春日影响了她,而是如今她的身边多了这样一个姑娘,让她原本寂寥无尽头的深宫生活也多了几分活泼的生意。 她面上却嗔怪道:“你这丫头就赖着我吧。” 宁欢厚脸皮地看着太后,眉眼弯弯地笑道:“也是您仁慈心善,能允了奴才胡闹。” 春光烂漫,去年这个时候她将将选秀入宫,人生地不熟生的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大半春日都是待在养心殿度过,今年怎么也要来看看,但皇帝太扎眼,皇后忙于宫务她不好叨扰,只能再来邀太后。 这般想着,宁欢不免有些心虚。 太后怎会不知她的小心思,但她本也喜欢宁欢陪着自己,自然对她有求必应。 但她微微蹙眉,刚想提醒宁欢别自称奴才,却又想起此时是在御花园中。 她神色变了变,又面色如常笑道:“你这丫头真是会哄哀家欢心。” “奴才向来只说实话。”,宁欢笑眯眯地补充:“您若不信,可以问问皇后娘娘。” 太后看着她,摇头失笑。 春光烂漫在御花园中可不是夸大,此时的御花园姹紫嫣红开遍争奇斗艳,妩媚的桃花,娇丽的樱花,纯洁的杏花李花,还有月季百合玉兰等花,细细看过去还真是百花盛开看不过来。 宁欢扶着太后一路慢悠悠地走着,一路张望。 她看着御花园中的一众花树,赞美之余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太后,这御花园中的花儿可会结果子?” 太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自然会,怎么,你去年没用上?” 宁欢睁大了眼。 太后见此,便放轻声音低声解释道:“下面的人只管呈上来,你若不问想必他们也不会多嘴。” 宁欢思索片刻,颔首,她也悄声道:“那我今年要来摘果子,都有哪些树会结果?” 太后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花树:“御花园的桃树只管开花,结出的果子却不如何,下面一般不会呈上来,杏子和樱桃倒是结得好,还有李子也不错。” 宁欢听得眼睛都亮了:“竟有这么多。” 太后便笑道:“你若喜欢,夏日便亲自来摘些吧,哀家也尝个鲜。” 宁欢笑意盈盈地福身:“奴才遵旨。” 太后颇为好笑,这小丫头。 宁欢扶着太后一路穿过绛雪轩,这名儿听说是皇帝前年改的,因绛雪轩前有五株海棠树,每当花瓣飘落时,便宛如红色雪花纷纷降下一般,皇帝遂将此轩改名绛雪轩。 宁欢看着轩内他铁画银钩题下的字,略有些失神,她暗暗记下这件事。 太后看着绛雪轩前坠着花苞的海棠树,笑道:“看来再过些时日你最心爱的海棠也要开了。” 宁欢仰头看了看含苞欲放的海棠,好心情地弯起唇角:“是。” 太后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啊,对,还有海棠果,你夏日能摘的果子又多了一样。” 宁欢却只觉嘴中发酸,她连连摆手:“海棠果还是算了,您不知道,这玩意儿酸得很。” 先前她不顾玉棠和玉琼的劝阻,看着海棠结果还以为得了便宜,没成想差点被酸倒了牙,她素来喜食甜,一点儿酸都吃不得。 此刻看着还只是花苞的海棠,宁欢却觉嘴中隐隐酸涩,啧。 太后笑了:“是了,哀家忘了你这丫头最爱吃甜食,一点儿酸都沾不得。” 宁欢扶着太后的手,面露温婉的笑意:“太后主子记挂奴才,奴才感激不尽。” 太后看了她一眼,只觉她促狭,小戏精。 后面跟着的宫女们默默垂头极力掩住心中的惊愕,太后果真喜欢这位宁欢姑娘,先前王亲贵胄家的格格入宫也没见太后这般疼爱那些格格。她们对宁欢地位的认识更进一步。 宫中伺候的人,尤其是伺候在高位主子身边的人无一不是人精,向来是主子做一步他们想十步,太后如今这般疼爱宁欢姑娘,她又是皇上的亲额娘,焉知日后这位宁欢姑娘的造化不会更大,她们无不想着日后待这位姑娘可更要小心些,还能卖未来的主子一个好。 一行人又缓缓穿过绛雪轩,走到延晖阁。 宁欢不由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这座两层的楼阁,显然是想起了去年在此处的情景。 去年她在这儿认识了柔惠,认识了舒嫔,也得知皇帝和皇后的真实身份。想到当初满心忐忑迈入延晖阁然后惊知真相时的震惊,宁欢不由咬牙。 第98章 太后随着停下脚步,她也抬头看了看此处,她看了宁欢一眼,感叹道:“原来是此处。” 这是宁欢命运转折的地方,因为踏入这个地方,她有了一个截然不同于宫外的人生。 宁欢撇开心中的想法,颇有些好奇道:“您去年春日为何未曾出面?” 选秀向来由宫中高位主持,一般是太后、皇帝、皇后主持,有时皇贵妃、贵妃以及妃也会出面。 太后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延晖阁,低声道:“我不愿见到这种事儿。” 为皇帝挑选后妃,充盈后宫?笑话。 宁欢瞬间便懂了,看着一个个年轻鲜活的女子被选入后宫围困一生,这是太后的一生,也是她最不愿再看到的。 宁欢扶着太后的手,轻声道:“您走了许久了,奴才扶您去前头的亭子坐坐可好?” 太后点点头。 御花园有四亭,名曰万春、浮碧、千秋、澄瑞。分别象征春、夏、秋、冬四季。 其中浮碧亭和澄瑞亭造型最为奇特,建在一座单孔石桥上,石桥下是一池碧水,水中有清雅的睡莲和游动的金鱼。太后和宁欢看着这建在碧水畔的小亭,心情都不由好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宁欢扶着她坐下。 盼越盼暇带着人打点好亭中,奉上点心茶盏后便默默退到亭外几米的地方。 太后必定要和宁欢姑娘说会儿话。 太后嗔笑道:“今日我可是舍命陪君子,今日快陪你走遍这御花园了。” 宁欢笑盈盈地挽着太后:“多谢您,我就知道简姨最好了。” 太后莞尔笑了,她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又听宁欢道:“不过,太医请平安脉时也说您该多走动走动,今日奴才也是遵照太医的嘱咐陪您走动来了。” 太后怔了一瞬,斜睨她一眼:“呵,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如此日后我可不出来了。” 宁欢哈哈一笑,忙挽着太后求饶:“我错了,是我不懂事央着太后陪我出来,您大人有大量。” 太后掩唇笑了,她捏了块芙蓉糕给宁欢:“别贫了,快吃吧你。” 休息一会儿,宁欢又闲不住地站起来,凭栏看着石桥下轻快游动着的鱼儿。 太后见此便招了招手,盼越心领神会地捧着鱼食走入亭中。 “姑娘可要喂喂这鱼儿?”,盼越温声问道。 宁欢愕然地看着盼越手中精致的盒子,不愧是太后出行,下边儿的人心思竟如此细腻,连这都想到。 宁欢笑意盈盈地接过盼越手中的盒子,盈盈福身:“多谢嬷嬷。” 盼越避开她的礼:“姑娘折煞奴才。”,她又朝着太后和宁欢行礼便下去了。 宁欢兴致勃勃地抓了一把鱼食,撒入水中引得一群鱼儿竞相追逐来觅食,一时间澄碧的池水中满是轻灵摆尾的金色鱼儿。 宁欢看得欣喜,她转头看向太后:“您要来喂一喂鱼儿吗?” 太后莞尔一笑:“年年喂也没什么新鲜的,你自己玩便是。” 宁欢颔首,又回过头去看鱼儿。 等宁欢玩够了,回头一看,太后已不在亭中。 她愕然地寻着太后,便看见太后正站在亭外的繁花之间。 “来。”,太后朝她招了招手。 宁欢忙朝着太后走去。 太后正站在一从开得极其茂盛的月季旁,她轻轻掐下一朵明艳的月季,簪在宁欢发间。 宁欢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发间的花儿。 太后打量了一番宁欢,满意笑道:“你这年纪正是最青春最漂亮的大好时候,就该打扮得俏丽些,你看,簪上这花多好看。” 说罢她还问了问盼越和盼暇:“你们说是不是?” 盼越盼暇笑着点头:“太后说得是,宁欢姑娘本就生得极美,如今这么一打扮更是倾城之姿。” 宁欢连连求饶:“两位嬷嬷快放过奴才吧,奴才哪儿担得起这般的夸赞。” 太后朗声笑了:“瞧这丫头,面皮还是这样薄。” 太后与宁欢笑谈间,有一个宫装丽人缓缓走来。 她生得明艳动人,容色晶莹如玉,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秀靥艳比花娇,一颦一笑尽态极妍,又着玫红色的旗装,衬得她愈发态浓意远光彩照人。 她守着礼走上前来,满身恭敬地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宁欢和一众宫人也福身向她请安。 太后打量了她一瞬,微微颔首:“是嘉妃啊,起来吧。” 嘉妃起身,连连免去宫人们的礼。 她笑意温煦:“臣妾扰了太后的兴致,太后恕罪。” 太后笑道:“何出此言,这御花园又不是我一人的地儿。” 嘉妃也笑着应和道:“太后宽善。” 她又看向太后身后的宁欢,嫣然笑道:“若臣妾未记错,这是宁欢姑娘吧?” 太后含笑不语,宁欢便福身下拜:“奴才给嘉妃娘娘请安。” 嘉妃面上的笑意愈发秾丽,衬得她艳丽的眉眼满是鲜妍,她竟亲自扶起宁欢:“宁欢姑娘瞧着果真伶俐又漂亮,难怪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喜欢。” 宁欢低眉道:“嘉妃娘娘谬赞,奴才愧不敢当。” 太后睨了宁欢一眼,却笑呵呵地:“嘉妃是不知道这小丫头有多爱玩儿爱闹,说伶俐真是抬举她了。” 嘉妃心中倒是颇为惊异,因为她记得从前的太后从来都是淡淡的,鲜少有这样说笑的时候,况且太后这话明为嫌弃,实则是满满的亲昵与袒护,她待这姑娘的亲近不言而喻。 第99章 没想到宫中的传言也非空穴来风,看来这小宫女儿确实得太后和皇后喜爱。 嘉妃心中千回百转,面色却是不显,她掩唇笑道:“臣妾还嫌臣妾宫中太过冷清呢,若是有个爱闹的小丫头想来臣妾宫中也能热闹不少。” 太后作头疼状:“呵,你要是被这丫头闹闹就知道厉害了。” 嘉妃笑意朗然,她又拉过宁欢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拨了一个水头极好的玉镯给宁欢。 宁欢连忙屈膝:“承蒙嘉妃娘娘厚爱,但奴才万万不能要。” 嘉妃拍了拍她的手,和善笑道:“这镯子通体碧绿又晶莹剔透,你生得白皙柔美,衬你刚刚好。” 宁欢自然口称不敢。 还是太后解围道:“你嘉妃主子一番美意,安心收下便是。” 宁欢这才向嘉妃福身谢恩:“奴才多谢嘉妃娘娘赏赐。” 嘉妃含笑点头,她又向太后行礼道:“臣妾出来许久,也惦记着永珹,臣妾便不打扰太后赏玩了。” 既提及“孙儿”,太后自然要关切几句:“辛苦嘉妃了,照料着孩子为重,你便去罢。” 嘉妃面上的笑意大了几分:“臣妾遵旨。” “臣妾告退。”,她又恭敬地朝着太后福身,慢慢退下。 待嘉妃走远,宁欢才无奈地看向太后。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这玉镯成色极好,一看便价值不菲,回头好生收到妆奁中便是。” 宁欢忍不住笑了:“是。” 这便是放妆奁底层好生供着的意思。 “你也该专门备着些,日后这样的东西可还多着呢。”,太后笑道。 宁欢一愣,又嗔道:“太后——” 太后莞尔笑了。 回头瞧着后边儿跟着的人离得远了,宁欢才轻声道:“嘉妃娘娘瞧着倒是和善。” 听说原本宫中最得宠的便是贵妃、嘉妃、纯妃和怡嫔,贵妃和纯妃她都听柔惠说过,都是温婉知礼的汉女,怡嫔那嚣张的模样她领教过,倒是今日亲自接触了嘉妃,她似乎又是另一种性格…… 太后肯定了她的想法:“嘉妃明艳大方,为人直爽,倒是还成。” 宁欢倒是笑了,她悄声道:“这是真的吗?” 太后弯唇笑了:“总之我这几年瞧着是这样,要真正深入了解怕还得你亲自试试。” 宁欢微微一笑:“算了,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另一头 秀恩扶着嘉妃缓缓朝着启祥宫走去,她看了看身后,才道:“主子,那位宁欢姑娘生得可真漂亮。” 嘉妃缓缓回忆方才那个小姑娘,那姑娘穿着浅色长裙站在繁花盛开间,繁花的艳丽丝毫未将她压得暗淡,反而更显得她清雅娇丽玉质天成,乌黑如云的发间簪了朵明艳盛开的月季,那鲜妍的颜色衬得她本就姣好的容颜愈发明媚旖旎,似乎连春光都格外偏爱她,映得她人比花娇窈窕玉姿。 她缓缓笑了:“是生得漂亮。” 秀恩正欲说话,却听嘉妃道:“但是宫中美丽的姑娘还少吗?” 关键还不是看皇上的心意。 秀恩想想,稍稍放下心:“是。” 一旁的银恩却担忧道:“但是太后似乎很喜欢这位姑娘。” 秀恩一想,又提起一颗心。 太后是皇上的亲额娘,稍稍提几句这姑娘怕是就要一步登天。 嘉妃回想起方才,她看见那姑娘和太后一同坐在亭中说笑,盼越嬷嬷等人却退居几米之外,她还以为是哪家格格入宫了陪着太后说话呢,没成想竟是先前那个引得皇后和太后都不愿放人的宫女。 原以为只是以讹传讹,今日见得真切了才发现事实怕就是如此,甚至可能还要更不可思议些。 嘉妃却懒洋洋地笑道:“小姑娘瞧着也不是个蠢的,能有那天也是她的造化。” 能同时得太后和皇后欢心,想来必定不是怡嫔那样得些宠爱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的蠢货。 她又看着两个大宫女莞尔笑道:“再说,宫中的姐姐妹妹们还少吗?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你们在这儿瞎操心什么?” 秀恩心叹主子心大,却只能应道:“您说得是。” 嘉妃又漫不经心地叮嘱道:“既然她得太后和皇后喜爱,你们也小心些,可别想着给她使什么绊子。” “冤家宜解不宜结,与其……”,她到底顾着还未回到宫中,便只道:“不如结个善缘。” 秀恩恭顺地应是。 银恩便笑道:“奴才们哪儿是那样的人,主子放心,奴才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嘉妃看着银恩,哼笑道:“是,你最机灵了。” 银恩欢喜笑道:“谢主子夸赞。” 嘉妃掩唇轻笑。 第47章 养心殿 皇帝带着宁欢拨弄着手下的琴弦,柔声道:“这样……” 宁欢被他带着勾弄琴弦,心中默默叹气。 不愧是最爱琴最擅琴的皇帝,教她抚琴的兴致比带她写字还要高昂,恨不得日日带她与琴为伴。 皇帝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轻轻拍了拍她:“认真些,既然要学便不可半途而废。” 宁欢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皇帝在学习方面管她还管得挺严,每日练的大字数量还有琴艺,他都要盯着她好生完成才算完,宁欢想,若是再多来几科,她怕又要过上从前学生时代的生活。 第100章 皇帝环着她笑道:“当初我就说过天子门生可不是这么好当的,现在知道厉害了?” 宁欢暗暗咬牙,轻哼道:“那我想换个先生成不?” 皇帝森然一笑:“做梦。” 他抱着宁欢,俯首在她耳畔,声音低且柔:“你的先生只能有我一人。” 自从被她唤过一声先生,他不知多少次梦到…… 咳,不能再想了,他稍稍将宁欢松开。 宁欢哪儿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思有多不正经。 她毫无察觉,冷哼道:“胡搅蛮缠。” 皇帝气笑了,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小脸:“恶人先告状的坏丫头。” 宁欢透过琉璃窗看着窗外晴好的天,蓝天白云,春光烂漫。 她到底没忍住,扭头拽着他的袖子撒娇:“您觉不觉着今日的天气甚好?” 这么久过去,御花园的海棠该开了吧。 皇帝低头看着她可怜巴巴地撒娇,心中爱怜得不行。 但他面上却是一派泰然,他看了看窗外,悠悠道:“春日的天都这样儿,还行。” 宁欢气呼呼地转过去,推他:“您还是过去看奏折吧!” 皇帝环着她笑了,他凑到她耳畔低笑道:“生气了?” 宁欢面露微笑:“我哪儿敢啊,国事为重,这不是怕您耽误正事儿吗?” 皇帝一点儿也不恼,笑意朗然,宁欢反而听得气恼,用力拨开他的手,自己拨弄着琴弦。 皇帝不再逗她,搂着她哄道:“乖宝儿,不生气,我逗你玩儿呢。” 宁欢不搭理他,垂首勾弄着手中的琴弦。 皇帝覆住她的小手,声音低柔:“错了,这里应当这样勾弦。” 宁欢低着头,凉声道:“您快去忙您的罢,我自个儿练习便好。” 皇帝抱着她,忙笑着哄道:“乖宝儿,是我错了,我不该逗你。” 宁欢垂下的面容满意地勾起唇角,声音却依旧淡淡的:“您可是天子,怎会有错?” 皇帝笑了,他凑到宁欢耳畔,声音温柔缱绻:“在宝儿面前,我从来不是天子,宝儿才是最大的。” 宁欢忍了忍,忍了忍,到底没忍住。 她回头睨他一眼,嗔笑道:“烦人,别打扰我练琴。” 皇帝眉眼间的笑意温柔而纵容,他环着宁欢,接着哄道:“海棠花儿开了,练完这一曲我带宝儿去看海棠好不好?” 宁欢扭头看他,眸中满是惊喜的笑意:“真的?海棠真的开了?” 虽然御花园的海棠没有曾经在雁栖湖畔见到的那般繁茂广阔,但聊胜于无,对于她最爱的海棠,怎么着也不会错过它舒展花枝的时候。 皇帝颔首笑道:“真的,一会儿便带你去看。” 宁欢本都弯起唇角,但她想到什么似的,颇有些嫌弃地看着皇帝:“还是不劳烦您了。” 他也太扎眼了,和他去御花园,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吗,招摇过市。 皇帝愕然地看着她,他轻轻捏了捏宁欢的小脸:“坏丫头,你还嫌弃上我了?” 宁欢想想她似乎将嫌弃表现得太明显了,他也是一片好意。 这般想着,她略有些心虚地侧过来回抱住皇帝,窝在他的怀中,哈哈一笑:“没有啦。” 皇帝哑然地看着她抱住自己,小小软软地窝在自己怀中,又娇娇软软地朝自己撒娇,一颗心都要化了。 到底是他娇惯出来的,他没有怪她的嫌弃,反而温柔而爱怜地将她放到膝上,柔声纵容道:“放心,不带你去御花园,咱们去一个旁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宁欢眨眨眼,颇为惊异:“紫禁城还有这样的地儿?” 皇帝低声笑了,颇有些神秘道:“自然。” 宁欢斜睨他一眼,嗔笑道:“神神秘秘的。” 皇帝抱着她轻轻一笑:“但是想去看海棠也是有条件的。” 宁欢蓦地抬头看他。 “今日你要抚完一首曲子才行。” “什么?” 皇帝顿了片刻,定定地看着她:“《凤求凰》。” 他清冷深邃的墨眸就这么定定地凝视着她,她仿佛要被那眸中灼灼的深情与热烈融化了。 宁欢忍不住别开眼,但沉溺于他眸中万分的柔情,她不过脑子就呆呆应道:“哦。” 片刻,她才回过神来。 宁欢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皇帝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宁欢挣脱他的怀抱,坐到一边去,面上不自觉便飞上几分赧色:“不要脸。” 上次被他明里暗里“威胁”一番,她暂时不敢再说他老。 皇帝却看着她,温柔笑道:“那我先给宝儿抚一曲如何?” 宁欢耳尖动了动,还真有几分心动。 她思索片刻,下颌微抬,故作矜持道:“你想抚便抚吧。” 皇帝笑了笑,都不用低头看琴弦,只看着宁欢温柔笑着。 一曲清澈高昂的琴音便铮铮流淌而下。 宁欢却越听越不对劲,但她耐心地等他抚完。 “这,这是……”,宁欢微微凝眉。 “《凤求凰》。”,皇帝笑着肯定她的想法。 宁欢暗暗磨牙,忍住想要锤他的冲动:“这不是前些日子你给我当练习的曲子吗?” 皇帝一脸无辜:“《凤求凰》曲调简单,拿来做初学曲再适合不过。” 第101章 宁欢差点气了个倒仰,她一下扑到他身上:“你这个骗子!” 皇帝一手揽着她笑,一手扶着琴:“琴,当心琴。” 他将她抱到炕上去。 宁欢胡搅蛮缠:“先前还说我是你的至宝,怎么现在就顾着琴琴琴了?你果真是个大骗子。” 皇帝失笑,连连哄道:“好好好,不管琴,你想砸了它听响儿都行。” 宁欢没忍住笑了。 但她又和皇帝算旧账:“你说,这曲子是怎么回事?竟然哄我给你抚《凤求凰》?”,她双手放在皇帝脖子两侧,故作威胁道。 这样一个极其危险的手势,皇帝却半点不在意,他只是抱着她哄着:“好宝儿,天地良心,你说是我抚这曲给你听的时候多还是你抚的时候多?” 宁欢想了想,她初学琴,弹着总是磕磕绊绊的,确实是他一遍又一遍地教着她。 她气势萎了一瞬,但想起什么似的,又理直气壮道:“那你就该骗我了?” 皇帝眨眨眼,一脸无辜:“我还以为你多少知道些。” “我连琴都没学过,上哪儿知道去。” 皇帝抱着她笑:“乖宝儿,不生气了,你若想听我日日抚与你听,给你赔罪如何?” 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她锤他一下:“你尽会花言巧语地哄我。” 皇帝亲昵地用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柔缱绻:“我何时哄过宝儿,往后必定日日抚《凤求凰》与你听。” “那也不成,听多了也腻。”,宁欢半点不解风情。 皇帝轻笑出声:“那你想听什么我便抚什么,可好?” 宁欢翘起唇角。 皇帝将她搂在怀中,不忘柔声哄骗道:“我都为宝儿弹奏过这么多次,宝儿今日也抚一曲可好,而后便带宝儿去看海棠。” 宁欢心中偷笑,这人为了哄她真是什么招都能使出来。 她假意思索片刻,才却故作不耐道:“好吧。” “看在海棠的面子上。”,她补充道。 皇帝心中一片柔软,他轻轻吻了吻宁欢的额角,难掩笑意:“好,看在海棠的面子上。” 宁欢从他膝上下来,皇帝随着她坐到琴前。 她故作正经:“我又记不太清这首曲子了。” 皇帝哑然失笑,他纵容道:“好,我再抚一次。” 一曲毕,皇帝也没再任由她胡闹,他将她圈在怀中:“乖宝儿,为了早点儿去看你心爱的海棠,还是快些练琴罢。” “知道啦。”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 ……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你,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宁欢伏在皇帝的背上,眼眸被一条绸带覆住。 她完全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只隐隐听见有大门吱呀开启的声音。 皇帝似是在笑:“唔,你一会儿便知道。” 少顷,皇帝轻轻将她放站好,解开了她眼前的绸带。 他还贴心地怕她突然被光亮晃了眼,大手虚掩在她眼前,等她适应。 宁欢适应了片刻,便移开皇帝的手。 视线明亮起来,她蓦地便看见眼前盛放的海棠花。 她无比惊异地捂住唇。 她被包围在一片绚烂夺目的花海中,那美丽的海棠如染了胭脂一般,红得耀眼,美得醉人,花朵美丽而繁茂,炽艳而靡丽,恣意地灼灼盛放着,开满了整座宫殿,仿佛要染红整片天际。 温柔的春风拂过,茂密的海棠花树便随着风轻轻荡漾,霎那间,花瓣纷纷扬扬洒下,又在春风的吹拂下漫天飞舞,笼住整座精致华美的宫殿,美得不似人间。 她甚至眼尖地看到其中一棵粗壮的海棠树下竟还扎了一个秋千。 她怔怔地回头看着皇帝。 他墨玉般耀眼的眸中蕴着万般的柔情与爱意。 “喜欢吗?”,他问。 宁欢怔愣地看着他,喃喃道:“喜欢。” 皇帝温柔地拂开她鬓边细碎的发:“那这座宫殿送与你可好?” 宁欢被这句话惊得回过神来:“您,您说什么?” 皇帝笑意温柔地看着她,耐心解释道:“这座宫殿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自去年便开始大修,如今落成又正值海棠花开的时候,便带你来看看。” 宁欢目光扫过这座华美绝伦的宫殿,仍在惊异之中:“为我准备的?” 皇帝认真地点头:“是。” 她一时有些无措:“我……” 她何德何能,竟能拥有这样一座华贵精美的宫殿。 皇帝揉了揉她的发,宠溺而纵容:“宫殿也不过是个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你开心。”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这个全天下最有权最有钱的人又开始了。 皇帝却是丝毫未觉有什么,他牵着她走着,青石地板被吹落的海棠花铺就一层软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走在柔软的云间。 “这些海棠花树都是特意从宫外移栽进来,有几株还是从雁栖湖畔移来的。”,他似是笑了一下。 宁欢忍不住胡乱问道:“雁栖湖?海棠林不会秃了一片吧?” 皇帝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倒也不至于如此,雁栖湖的海棠树可比你想象的茂盛。” “说起来,这儿还是太小了。”,皇帝似有遗憾地看了一眼周遭的海棠树,他觉着这连雁栖湖畔的半分都比不了。 第102章 宁欢失语片刻,教育道:“您这种想法可要不得。” 皇帝失笑:“是,我的魏姑娘。” 宁欢走到秋千下,她试探着坐下去。 她又仰头问皇帝:“这到底是哪儿?” 皇帝低眉看着她,声音温柔:“永寿宫。” 宁欢胡乱的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座宫殿在如今的后宫中意味着什么。 她还在想,这座宫殿是东六宫的还是西六宫的来着?原来这就是皇帝口中旁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皇帝垂眸凝视着她,柔声问道:“喜欢吗?” 宁欢扫视四周,海棠花灼灼地盛放着,宫殿华美绝伦,飞檐斗拱回廊壁画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她实在难以说出不喜欢三个字来。 她还是很迟疑:“我,这真的……”,她说不下去。 皇帝却蹲下来平视着她:“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住进来。” “宝儿,你要知道这世间再贵重的珍宝在我这儿亦不值一提,你才是我的至宝,所以……”,他握住她的手,温柔而耐心道:“不必有什么惶恐不安,你还会拥有更好的。” 宁欢看着他,看着他,她想,他怎么总是这样温柔啊,他怎么能总是这样纵容她娇惯她啊…… 她看了他一瞬,一下便扑倒他的怀中:“你怎么总是这样……” 皇帝差点被她扑倒在地,好在他常年习武身体健壮,才能稳稳当当地将她抱在怀中。 他抱着她,笑着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角:“我最珍贵的珍宝,当然要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宁欢伏在他的怀中,一时不知作何想法。 皇帝抱着她到秋千上坐着:“这个秋千喜欢吗?” 宁欢倚在他的怀中,仰头看了看,忍不住莞尔:“喜欢。” 皇帝抱着她轻轻地动着秋千,笑道:“现在给你玩儿,日后便给咱们的小公主玩儿。” 宁欢耳尖泛红,她掐了皇帝一把:“你说的什么浑话!” 皇帝面色丝毫未变,凑到她耳畔笑道:“咱们的小公主必定和宝儿一般聪明乖巧。” 宁欢真的羞恼了,她锤他:“你想的可真美!” 乖巧?她也能称得上乖巧?这是加了多厚的滤镜,宁欢又气又好笑。 不对,她什么时候答应给他生小公主了! 他抱着她笑,故作可怜道:“宝儿,日后出生的只会是咱们的孩子,你可要可怜可怜我,若是不多生几个怕是堵不住朝中那帮老家伙的嘴。” 宁欢仔细一想,好像,好像还真是。 那她的任务还有点重…… 不对,她什么时候又答应他了! 宁欢又羞又恼,最后还是赖着他撒娇:“你怎么这么烦人。” 皇帝看着她双颊绯红,如海棠春睡般艳丽又明媚的娇怯模样,再听她这般软软地撒娇,心柔软得都要化了。 “好,我烦人,我的乖宝儿。”,他无比温柔地哄着。 “生孩子好痛的。”,她忍着羞意假意抱怨道。 皇帝爱怜地吻了吻她,纵容道:“好,那咱们有一个小皇子便好。” 宁欢讶然地抬头看他。 皇子?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皇帝却是轻柔地捂着她的双眸,贴着她的脸,轻声道:“嘘……” 宁欢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但这远不及她心中的震颤。 他竟真的有这样的心思。 她顺从的闭上眼,不敢再深想下去。 抱着她在秋千上腻歪了一会儿,皇帝又带着她起来:“走,去看看内殿你喜不喜欢。” 第48章 宁欢随着他缓缓踏入永寿宫的正殿,永寿宫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外檐精美,檐下施以斗拱,绘龙凤和玺彩画。 明间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扇门,窗为双交四菱花玻璃扇窗,明间正中设地屏宝座、屏风、香几、宫扇,殿内高悬皇帝御笔匾额“令仪淑德”,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海棠缠枝玻璃隔扇,将明间与东、西次间隔开。 永寿宫殿内的装饰摆件无一精,无一不美,一眼望去富丽堂皇华美精致之至。 宁欢瞠目结舌地随着他走在这座富丽华美至极的宫殿中,最后被他带到东暖阁坐下。 “宝儿喜欢吗?”他看着她温柔地问道。 她倚在他的怀中,被震惊到有些无力道:“喜欢。” 此处与养心殿的华美不相上下,然而养心殿是皇帝居所,再怎么华美也无所谓,毕竟他是天下之主。但他告诉她,这将是她的宫殿,她的宫殿,她的住处竟也精致华丽如斯,她一时倒有些无措。 他啊…… 皇帝果然笑道:“你喜欢便是最好的。” 宁欢掩住震惊,她不自觉地打量着这处内殿,越瞧越熟悉,她若有所思。 蓦地,她睁大了眼,看向皇帝:“此处怎的和养心殿的布置有些像?” 皇帝笑道:“现在才看出来?” 宁欢惊异地看着他。 皇帝抱着她,柔声道:“怕你在永寿宫住不习惯,便一应照着养心殿布置,你觉着如何?” 宁欢从他怀中坐起来,果真是越瞧越觉着与养心殿相像,不过没有这么多明黄色制式的东西罢了。 她难掩惊异,喃喃道:“养心殿自然是最好的。” 更何况此处不止是按着养心殿布置,还更精致更漂亮,更像个姑娘家的住处。 第103章 皇帝却促狭笑道:“这么喜欢养心殿?” 宁欢听见这话霎时回过神来。 她睨他一眼,深觉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懒得搭理他。 下一秒,却听皇帝道:“宝儿,那便给我些时间吧,放心,日后必定让你住回养心殿。” 她蓦地抬眸看向皇帝,便直直与他对视上,他的眸中满是认真与坚定。 她哑然地看着他,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住回养心殿,这可就不是像如今这般跟玩儿似的以宫女的名义住在养心殿。 作为皇帝的后妃,唯有皇后有资格常住养心殿东耳房,其余嫔妃只能被翻牌子时到养心殿的西耳房或围房住几个时辰,有时甚至不能过夜。 不过按满人三妻四妾的传统来说,皇贵妃算二妻,理论上也有资格常住养心殿。 但是都不说皇后,便是皇贵妃,宁欢此刻也是不敢想的,她如今不过是紫禁城最底层的宫女罢了,怎么就要扶摇而上朝着皇帝尊贵的位同副后的二妻——皇贵妃的位置望去了。 不过想到他方才在海棠树下的话,又觉着这确实是他能说出的话。 皇帝丝毫不觉这句话有什么,但他怎会不知宁欢的震撼。他温柔地抱住她,承诺似的安抚道:“宝儿别怕,有我在,你必定会拥有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宁欢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这样认真却又温柔地看着自己,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的话。 她伏进他的怀中:“你怎么能这样啊……” 怎么能待她这样好,这样纵容她,宠爱她。 皇帝爱怜地亲吻她的发。 他丝毫不觉这些有什么,他既然大权在握,便要给他最心爱的姑娘一切想要的,更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为了她,他心甘情愿。 宁欢倚在皇帝怀中,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她忽然瞥见多宝阁上的一个东西,心中的复杂霎时被抛到一边。 她从皇帝怀中下来,趿着绣鞋走到多宝阁前。 宁欢细细打量着这个座钟,片刻,她一言难尽地回头。 皇帝却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他顺势环住她,笑问:“怎么了?” 宁欢指了指多宝阁上的座钟:“这……” 皇帝不甚在意地点头:“养心殿中的那个,你当初不是喜欢吗?便放永寿宫来给你玩儿。” 宁欢看着他,失语片刻。 她不过随口敷衍他几句,他竟也记着。 她一颗心又酸又软。 皇帝看着她这模样,还以为她又不喜欢了,便纵容地笑道:“你若不喜欢便将它放到库房去,改日重新挑一个如何?” 宁欢扬起一抹笑来,眸中波光盈盈地:“不必,我很喜欢。很喜欢。”她重复道。 “你喜欢便好。”,他看着她笑道。 “不对。”宁欢想起什么似的,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年见到这钟的时候我不过将将入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那时起你便想让我住进此处了?” 她当时还在想她随口说这钟漂亮,他好什么好呢,原来是在筹谋怎么将她留在这儿。 皇帝沉默片刻,他似是笑了。 他无比温柔地看着她,亦是认真而坚定:“宝儿啊……” 他轻叹:“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便知道此生便是你了,你是我心爱的姑娘,我怎会愿意放你出宫?” 宁欢看着他,看着他,久久无言。 该说他老谋深算还是说他霸道强势,亦或是,他真的喜爱她至此…… 许久,她到底伏进他的怀中,伏在他的肩头,默默落下一滴泪:“……我就说你是个骗子。” 皇帝一颗心落下,他紧紧地抱着她,唇角含笑:“是,骗子,只要宝儿愿意留在我身边,说我是什么都行。” 宁欢擦去眼角的泪痕,轻轻吸了吸鼻子:“不待在这儿了,我要出去看海棠。” 皇帝怎会不同意,他温声道:“好。” 他带着她穿过明间时,却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他示意宁欢看明间高悬的“令仪淑德”匾额。 “你瞧这块匾额。” 宁欢不明所以地看去,她看着上书的那个大大的“令”字,心中一颤。 但她面上不显,如常笑道:“知道,你御笔亲题的,写得最好了行吗?” 她觉着这人又臭屁地求夸赞来了。 皇帝一下便笑了,他轻轻捏了捏宁欢的鼻尖:“促狭!” 宁欢轻轻挽起耳畔的碎发,轻笑:“那是什么?若是你希望我如班姬一般时刻不忘却辇之德,或是要我做到这匾额所说的令仪淑德,怕是不成的。” 永寿宫明间东壁悬着《圣制班姬辞辇赞》,西壁悬着《班姬辞辇图》。 她睨了皇帝一眼:“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皇帝朗声大笑,他将宁欢揽入怀中,笑意温柔地看着她:“我怎会如此,我从来都希望你能过得安心喜乐,不受束缚。” 他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尖:“一天天的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宁欢好心情地弯起唇角:“好吧。那你要让我看什么?” 皇帝摇头失笑,他又定定地凝视着她:“内廷东西十一宫的匾额俱照永寿宫式样制造,自挂起之后,不许擅动或更换。” 他略显得意地翘起唇角:“这是圣旨中的原话。” 第104章 若不是只写一个宫太过扎眼,他其实也不想让这独一无二的东西变成阖宫都有。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后宫这些后妃们宫殿的匾额竟都是照着永寿宫来的吗,他到底将永寿宫、将她放到了怎样的位置上。 宁欢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但是看着皇帝幼稚的得意之色,她还是好笑地配合道:“那真是多谢皇上这样恩宠永寿宫,竟给了永寿宫这头一份的隆重恩赐。” 皇帝搂着她:“只要你在,永寿宫无论什么永远是宫中的头一份。” 宁欢看着他,忍不住弯起唇角,她柔声道:“知道了。” * 走出正殿,看着满院的海棠,宁欢的心情愈发好。 她坐在秋千下,轻轻地荡着。 皇帝就在倚在一旁看着她笑。 宁欢抬头看了看茂密的海棠花儿,倒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听说皇上前年改了御花园一处庭轩的名字?” 皇帝一怔,片刻便反应过来。 他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 他不动声色道:“是,怎么了?” 宁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听说还是为海棠改的名儿?” 皇帝看着她这眉目婉然,明媚旖旎的娇丽模样,沉默片刻。 他看着她,眉眼间俱是温柔与纵容:“是,因为那年看见的海棠是我平生所见最美的花儿,想让它在宫中也是最美的。” “是吗?现在海棠在宫中吗?”她忍不住翘起唇角。 皇帝走过来将她抱在怀中,低笑道:“在啊,最美的小海棠此刻就在我怀中。” 宁欢忍不住环着他笑。 皇帝轻轻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他很感激,当初落在他怀里的海棠,往后也会一直被他抱在怀中,捧在心上。 他心念一动,忽然问道:“宝儿,你想何时入住永寿宫?” 这便是问她想何时晋封了,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件事。 宁欢睨他一眼:“怎么,终于嫌我在养心殿扰着您了?” 皇帝哑然失笑:“当然不是。” 他抱着宁欢柔声道:“其实我更希望宝儿在养心殿再多待些时日,像如今这般能时时陪伴着我。” 他的姑娘成为嫔妃后,他就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将她带在身侧,着实不便。 “但是我又怕长久不给你一个位分,你不高兴。” 先前怡嫔之事便是因为她只是个宫女而惹出,若她有位分,让阖宫知道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宠爱的姑娘,必定无人再敢欺负她,这般想着,皇帝又有些动摇。 宁欢却是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想法。 她忍不住弯起唇角:“嫌我烦就想让我搬离养心殿?门都没有。我就要日日待在养心殿扰你。” 皇帝不禁笑了,他爱怜地抚了抚宁欢柔软的发:“好,日日待在养心殿。” 不过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不过总得有个期限。” “嗯?”宁欢略显疑惑。 皇帝俯首轻轻地咬住她的耳尖,含糊暧昧道:“总不能时时让我只能看不能吃。” 宁欢睁大了眼:“你!” 她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又羞又恼:“禽兽!” 皇帝坐在秋千上,笑得开怀:“分明就是宝儿太美味,才会让我情不自禁。” 他越说越没脸没皮,宁欢羞恼地不行,捧起地上的落花就砸向他。 皇帝被落花砸了满怀,也不恼,走过去笑吟吟地抱住她:“宝儿乖,别恼了。” 宁欢推开他:“没羞没臊的。” 皇帝气定神闲道:“宝儿是我心爱的姑娘,人之常情。” “你……” 皇帝截住她的话:“所以宝儿,可怜可怜你夫君,给个期限吧。” 宁欢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掐他:“臭不要脸。” 皇帝却只是纵容又宠溺地抱着她笑,时不时有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间,脸侧。 宁欢彻底没辙,叹服于他的厚脸皮。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皇帝纵容地看着她,道:“你说。” 宁欢便哼笑道:“那至少要我年至十八才行。” 皇帝一愣,他想了想,他家小姑娘离十八还有两年…… 宁欢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狡黠笑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君无戏言啊。” 片刻,皇帝无奈又纵容地笑了:“好,等你十八再搬进永寿宫。” 宁欢反而微怔了一瞬,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 皇帝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不过两年而已。” 前面十几年的时间他都等了,又何惧这区区两年。 宁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就再辛苦您两年了。” 皇帝却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宁欢被他看得发毛,赶紧拉着他转移话题:“看花,看花。” 皇帝无奈又纵容地摇头。 宁欢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地摇荡着,她看了看天:“快到用膳的时候了吧?” 皇帝颔首:“是。” 宁欢拍拍裙摆站起来:“那咱们回去吧。” 皇帝看着她,笑问道:“不再玩会儿了?” “你不是将这座宫殿送与我了吗?”她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他的美意。 “对。”皇帝纵容地看着她。 第105章 宁欢便歪头笑道:“那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玩儿,今日还是用膳要紧。” 皇帝无比顺从:“好,改日再来。” 宁欢想起什么似的,笑道:“说起这个……” 她顿了顿,皇帝耐心地看着她。 宁欢掩唇嬉笑道:“既然如此,日后你要是敢不守承诺,我可就将永寿宫卖了。” 皇帝一怔,随即朗声大笑。 他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虽说我不可能不守承诺,但你若想卖便卖罢。” 宁欢也忍不住笑了,开句玩笑罢了,她敢卖还有人敢买吗?不对,有人能买得了吗! 想想将紫禁城的宫殿一座一座拍卖出去的场景,宁欢不禁好笑。 “走啦,回去用膳。”她催促道。 “好,回去。”皇帝牵着她的手,朝着永寿门走去。 宁欢诧异地看着他,直接走大门? 谁知皇帝带着她出了永寿门,穿过甬道便径直跨入与永寿门相对的另一道门。 宁欢不明就里地随着他走进去,没走几步她便意识到些什么。 她难掩惊异地看着他:“这是养心殿?” 皇帝反而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现在才知道?” 他还以为她该知道永寿宫的重要才是。 宁欢连忙回过头去看后面,养心殿的后门还开着,与后边儿的永寿门正正相对着,两座宫殿之间不过隔了一条狭窄的长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永寿宫与养心殿竟隔得这样近?” 皇帝不由哼笑道:“当初教规矩的嬷嬷怎么教的,竟连这般常识也拉下了。” 他不怪她,要怪便怪当初教规矩的嬷嬷们。 宁欢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当时是记得挺好的,不过这就和从前突击考试一般,考完就忘。 更何况她入宫一年多,日子过得舒适安逸,更记住不住这些与养心殿长春宫寿康宫无关的琐事儿。 皇帝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看着她柔声道:“永寿宫是离养心殿最近的一座宫殿。” 宁欢极力放平想要翘起的唇角,故作淡然:“看见了。” 皇帝不由轻笑:“小丫头。” 他牵着她继续朝西暖阁走去。 “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 “唔,香椿滑蛋!” “那东西要少吃些。” “哎呀,最后一茬了,再吃就要等明年春日,让我再尝尝罢。” “……” “好嘛——好嘛——”她拉着他撒娇。 “……” 他到底抵不住这般的她,毫无底线地妥协:“好,最后再尝一些。”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第49章 “这个,丁香再多放一些……”照春看着宁欢手中的香囊道。 宁欢伸长脖子看着照春的动作,点点头,狠心朝香囊中加了一把丁香。 照春哭笑不得:“姑娘,也不必放这么多,您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吗,加多了也会冲撞其他香味儿。” “……好吧。” 一旁的皇后便笑着睨她一眼:“你可有耐心些,说好的总要学些东西呢?” 宁欢闻言,用力点点头以表决心:“您放心,这回我一定同照春姑姑好好儿学制香。” 皇后只是笑,显然是看透了她:“先安心学完今日照春教的再说其他。” 宁欢素来脸皮厚,便笑眯眯道:“傅馨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后忍俊不禁,接着看手中的账册。 今日她怕宁欢闲着无聊,便自己在一旁看账册,又让宁欢在一旁和照春学制香。 宁欢好容易照猫画虎地勉勉强强跟着照春摆弄好一个香囊。 她轻轻嗅了嗅,微微蹙眉。 照春笑着将手中的香囊递给宁欢。 宁欢嗅了嗅,更嫌弃自己手中的香囊:“还是照春姑姑厉害。” 照春便温声道:“姑娘再多试几次便好了,您第一次做成这样已是很不错。” “多谢姑姑宽慰。”宁欢轻叹一声:“我会努力的。” 照春掩唇笑了。 皇后也接过宁欢手中的香囊,她嗅了嗅,柔声道:“是不错了,初学制香不必如此苛求自己。” 宁欢忍不住笑道:“姐姐和照春姑姑真会哄我。” 皇后摇头失笑。 香囊完成了,宁欢便与照春到殿外去整理。 待宁欢回来,皇后正抱着永琮在哄。 “呀,小阿哥来了。”宁欢看着皇后怀中的襁褓。 皇后笑道:“乳母说永琮这会儿精神好,便抱来给我瞧瞧。” 宁欢凑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逗弄永琮,永琮乖巧地握住宁欢的手指。 宁欢看着襁褓中瘦弱的婴儿,心中轻叹。 但她面上笑眯眯地:“永琮真可爱。” 皇后便将孩子递给她:“来抱抱。” 宁欢小心地接过来,又笑盈盈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永琮,叫姨姨,姨——姨——” 换了个人抱,永琮也不哭不闹,咿咿呀呀地看着宁欢。 皇后掩唇笑道:“可不是姨姨。” 她轻轻碰了碰永琮的小脸,学宁欢说话:“永琮,叫姨娘,姨——娘——” 宁欢倏地睁大了眼,又羞又恼:“姐姐!” 皇后一脸正经:“宁欢是我的妹妹,永琮叫宁欢姨娘本也是合情合理。再者……” 第106章 皇后难得有些促狭地看向宁欢,逗她道:“就算真的是另一种意思的姨娘也没什么错,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宁欢只觉两颊烧红:“傅馨姐姐,您就别拿我取笑了。” 提起此事,皇后正好有事想问宁欢,便唤了乳母来将孩子抱下去,又摒退四下。 宁欢面上的赧意渐渐褪去,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后。 皇后将宁欢拉到身侧:“也是方才你教永琮说话,我才想起此事。” 皇后柔声问道:“宁欢入宫也一年有余,皇上可有说何时晋封你?” 宁欢没想到皇后会提起此事,她呐呐道:“傅馨姐姐——” 见此,皇后轻轻拍了拍宁欢的手,她安抚道:“别怕,我说过,无论如何宁欢都是我的妹妹,我其实更希望宁欢能早日晋封,这样你日后也不会再被欺负。” 宁欢一时怔住了。 待她回过神来,眸中波光盈盈的:“姐姐,我——” 皇后嗔道:“我是来和你说正事儿的,可不是想惹你哭。” 宁欢颇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眨眼将泪意收回去。 皇后又接着道:“提这件事是因为我想心里先有个底,也好早早给你准备着一应的东西。”说着,她的眸中竟划过一丝狡黠。 宁欢耳尖微微泛红,挽着皇后撒娇:“姐姐,您现在怎么这样……” 皇后不禁弯起唇角,她还好笑地揉了揉宁欢的发:“不必害羞,这是早晚的事。” 宁欢挽着皇后:“傅馨姐姐,不着急,我还想多陪陪您呢,也不想这么快晋封。” 皇后听得心下熨帖,却是不赞同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一直让你在寿康宫养心殿还有长春宫当宫女吗?” 宁欢没忍住笑出声。 话音一落,皇后也觉着这话好笑,这种事可真是闻所未闻,原本后宫对宁欢来往于寿康长春两宫已经够惊诧,若是再知道她在养心殿还有一份“差事”,后宫怕是不知要沸腾成什么模样。 宁欢便软声道:“姐姐,您也说了早晚的事儿,您就别为我操心了,一切还是看皇上的旨意罢。” 皇后轻叹一声,她只当宁欢还是不好意思。 她沉吟片刻,又道:“这事儿你不好提,那便由我来提,你本也是我位下的官女子,由我向皇上提起,再名正言顺不过。”越说,皇后倒是觉得越发可行。 宁欢连忙劝道:“傅馨姐姐,真的不必,我怎么敢劳动您。” 皇后想通其中关窍,更是觉得有谱儿,她道:“这本也是我的职责。” 宁欢眨眨眼,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说服皇后。 她灵光一闪,急道:“姐姐,姐姐!您就别为难我了,其实也是我不想这么快晋封,真的。”她诚恳地看着皇后。 皇后一愣,问道:“为何?” 宁欢迟疑片刻,她看着皇后:“我……” 皇后安抚地握住宁欢的手:“宁欢别怕,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直说便是。” 宁欢轻轻倚在皇后的肩头,轻声道:“姐姐,我……害怕生孩子。” 这话半真半假,逼急了她倒想起先前太后说的潜移默化地影响皇后,她想借机试试。 皇后一怔,她缓缓看向倚在自己肩头的女孩儿。 半晌,她柔声安抚道:“宁欢别怕,这是咱们女子都要经历的,有了孩子咱们的人生也能得以圆满,你别怕。” 宁欢却抬头看着皇后,神色认真:“不,姐姐,我觉得咱们的人生不是靠生孩子圆满的,我们是女子又如何,我们也是独立的人,我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人生,也自当为自己而活,而不该被……” 她顿了顿,“被外物牵绊着。” 顾着这是在古代,这是在女子被牢牢禁锢思想、人格甚至是行为的古代,她没有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 但仅此,皇后也听得震撼,她霎时便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身为女子,也该为自己而活。 这是何等的叛逆,何等的违背纲常伦理,何等的惊世骇俗。 可是,又是何等的令人向往…… 她久久地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开口,她的声音竟有些发涩:“可是……身为女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温良恭谨是我们的本分。” 宁欢心中轻叹,狠狠唾骂该死的程朱理学,她面上却轻哼道:“能生孩子的是我们,自然应当由我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生孩子,所以我为什么要为……”她咽下一些不好的词,又道:“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 皇后沉默片刻,却是笑了,她轻轻抚了抚宁欢的发:“你还小,有些事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世道若是一个女人没有孩子会是怎样的处境,你不知道这世道若是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又会是怎样的处境,她们哪里有选择权。 宁欢何尝不知皇后的未尽之言,一时也沉默下来。 皇后温柔地搂着她,轻声道:“宁欢的想法很好,如果宁欢觉得是对的,那就坚持下去,姐姐支持你。我此生已经做不到这些,但希望宁欢此生能如你所说,为自己而活。”她似叹似笑。 她嫁给了一位帝王,她是所谓天下女子中最尊贵的皇后,但她同样被这层“最尊贵”的身份束缚,这个身份天然地决定她不得不以宽容大度的姿态教化六宫,不得不拼了命也要为帝王诞下一个皇子,否则,她有何颜面忝居皇后之位。 第107章 “姐姐……”宁欢微微凝眉。 皇后也看着她,温柔而坚定地笑道:“宁欢,这是我的责任。” 她明明笑得极美,宁欢却只从中感受到悲伤和宿命。 她微微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看着她,温柔地笑着摇头。 “主子,贵妃娘娘、纯妃娘娘求见。”照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这有些凝滞的气氛。 “快请。”皇后面色恢复如常,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端庄,她安抚地拍了拍宁欢的手。 宁欢微微抿唇,起身退到一旁。 照春引着贵妃和纯妃进来,长春宫的宫女也鱼贯而入,原本空旷寂静的西暖阁霎时热闹起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贵妃和纯妃盈盈下拜。 皇后道:“妹妹们快快请起。” 三人起身,又依次落座。 皇后便笑道:“今日是什么风,引得两位妹妹结伴到我这儿来了?” 贵妃温婉一笑:“主子娘娘时刻惦记着臣妾,臣妾等自该时时来向娘娘问安,臣妾出来时恰恰遇上纯妃妹妹,便自作主张邀了纯妃妹妹一同前来,娘娘恕罪。” 皇后嗔道:“你们有心,能来陪本宫说说话,本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纯妃也莞尔笑道:“娘娘可莫要嫌臣妾等扰了您的清静。” 皇后道:“怎会,本宫也喜欢长春宫热热闹闹的,日后你们可要常来才是。” 贵妃与纯妃自然欢欣答应。 宁欢为贵妃和纯妃各奉上一盏茶。 贵妃看了宁欢一眼又看向皇后,浅笑道:“若臣妾没记错,这应当是皇后主子宫中的宁欢姑娘?” 皇后颔首:“对。” 贵妃闻言又看向宁欢,笑赞道:“宁欢姑娘果真生得伶俐漂亮。” 宁欢屈膝:“贵妃娘娘谬赞,奴才不敢当。” 皇后便笑道:“贵妃妹妹可别夸她了,她面皮薄,再夸她,她怕是要羞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贵妃和纯妃都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后,听说这姑娘到皇后娘娘宫中后,甚至让皇后娘娘都开怀不少,本以为是谣传,如今听着皇后难得地这般说笑,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掩下惊讶,纯妃也跟着夸了宁欢几句,贵妃和纯妃还都赠了她些小玩意儿以表善意。 在皇后的支持下,宁欢一一谢恩。 贵妃又提起另一件事:“臣妾宫中的陆常在本也想随臣妾来向娘娘问安,奈何陆常在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娘娘和小阿哥,这才作罢。” 宁欢心下一紧,柔惠竟病了。 皇后略显担忧:“太医可去瞧过了?” 贵妃颔首:“已然瞧过了,将养了几日今日已好了许多。” 皇后这才放下心:“这便好。” 她又看了宁欢一眼,道:“宁欢,你送些药材和补品去钟粹宫,嘱咐陆常在好生养好身子。” 宁欢连忙福身:“是。” 贵妃便起身盈盈一拜:“主子娘娘最是仁善,臣妾替陆常在谢过娘娘。” 皇后让照春将贵妃扶起:“瞧你说的,这是本宫应当做的。” 贵妃温柔一笑,又看着皇后关切道:“娘娘,五阿哥近来可好些了?” 皇后道:“永琮好多了,多谢他贵妃姨娘关心。” 贵妃神色放松地笑起来:“恭喜娘娘。” 纯妃也柔婉笑道:“永璋也日日盼着弟弟快些长大,看来再过不久他们兄弟俩就能在一块儿玩儿了。” 想到永琮长大后活蹦乱跳的场景,皇后面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是,等永琮再长大些,便让哥哥带着一块儿玩儿。” * 钟粹宫 宁欢到了柔惠所居的配殿,采苓看到她,连忙行礼:“宁欢姑娘。” 宁欢回了半礼,又问道:“采苓姐姐,陆小主如何?” 采苓一面引她进去,一面回道:“小主已然大好了,现下正看书呢。” 宁欢点点头,随着她踏入内室。 柔惠一见到她,颇为惊喜:“妹妹……” 她想到什么似的,又道:“妹妹别进来了,没得过了病气。” 宁欢嗔她一眼,径直走到炕边:“采苓说姐姐大好了,我怕什么?” 柔惠无奈:“是我让妹妹担忧了。” 宁欢心下一暖,柔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而体贴。 宁欢轻叹:“是我不好才是,竟不知姐姐病了,如今才来看姐姐。” 柔惠宽慰宁欢道:“不过一场小风寒,两三日便能好,又不是什么大病。” 宁欢也松了口气:“这便好。” 柔惠问道:“妹妹怎会突然到访?” 宁欢便道:“今日恰逢贵妃娘娘和纯妃娘娘到长春宫,贵妃娘娘提起此事,皇后主子便让我给姐姐送些药材和补品来。” 柔惠神色柔软:“皇后主子和贵妃主子宽善,我小小一个常在竟也能得她们这般关怀。” 宁欢眉眼间也带上几分笑意:“是,皇后主子还嘱咐姐姐要好好养好身子。” 柔惠温婉道:“谢皇后娘娘关怀。” 而后她又看着宁欢笑道:“妹妹,我就说后宫并没有这么难过,你如今知道皇后主子和贵妃主子都很善良宽和,应当不会再害怕了吧?” 宁欢也想起了初入宫时与柔惠说过的话,她不由一哂,又坐到柔惠身畔嗔道:“这不是当初话本子看多了么。” 第108章 柔惠弯起唇角,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宁欢,略有些迟疑。 宁欢似乎一直对后宫有所抵触,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再问。 宁欢察觉到柔惠的迟疑,她也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宁欢思索片刻,看向柔惠:“姐姐,我——” 柔惠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妹妹放心说便是。” “皇上他……”宁欢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她看向柔惠:“姐姐会怪我吗?” 柔惠素来灵慧,霎时懂了宁欢的意思,她怔忪了一瞬。 待她反应过来,却是满满的喜悦,柔惠握着宁欢的手:“妹妹是说,皇上喜欢妹妹吗?” 宁欢耳尖有些发烧,她略有些不自在道:“似……似乎是。” 柔惠松了口气,她略有些激动道:“我就知道妹妹必定会有这一日。” 宁欢呆呆地看着她:“姐姐不怪我吗?” 柔惠哑然失笑,她握着宁欢的手,神色温柔道:“妹妹生得这样美丽,性子又这样好,皇上不喜欢才是奇怪。再者,咱们既入宫便都是皇上的女人,我为何要怪妹妹?” 宁欢听得略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柔惠顿了顿,颇有些高兴道:“一想到日后妹妹能过得更好些,还能在宫中与我作伴,我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宁欢看着柔惠满目真诚与温柔地看着自己,神色也不禁柔软,她轻轻倚着柔惠:“姐姐……” 柔惠抱着宁欢,笑道:“宁欢,我真的很高兴。” 她不仅高兴宁欢能留在宫中与她作伴,更高兴宁欢是真的将她当做姐妹,这样的事宁欢竟也坦诚地告诉她,可见宁欢心思纯善待她亲近,她真是高兴。 柔惠又问道:“皇后娘娘可知晓此事?” 宁欢看着她,点点头。 柔惠便道:“那便好,在皇后娘娘那儿过了明路便好。那……”她略有些迟疑地看着宁欢。 宁欢坦然道:“姐姐你说。” 柔惠犹疑:“皇上可说了何时晋封你?” 宁欢愣了一瞬,这已经是今日第二个人问起这个问题。 柔惠怕她误会,连忙解释:“妹妹,我并非想探听什么,我只是担心……”她顿了片刻,轻叹:“我是怕妹妹和我一般,转眼便被皇上抛之脑后,所以我希望妹妹能尽早晋封。” 柔惠握着宁欢的手,恳切道:“妹妹,趁着皇上还喜欢你,你一定要多为自己筹谋些,多得些恩宠日后也能更好过些……” 千万不要如我一般。 柔惠没有说出这句话,她不希望宁欢步自己的后尘,以至于连这句话都不愿说出口。 宁欢定定地看着柔惠。 片刻,宁欢再度抱住柔惠:“我知道了,谢谢柔惠姐姐。” 柔惠轻抚宁欢的后背,柔声安抚道:“你是我的妹妹,何须和我说这些。” 宁欢抬眸看着她,软声道:“姐姐,你真好。” 柔惠神色温柔地笑了。 第50章 七月盛夏,上奉皇太后幸南苑,驻跸团河行宫。 南苑,自元朝以来就是皇家苑囿,因苑内有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故而,南苑又被称为“南海子”。 在团河行宫停留几日,又前往南苑行围。 待安定下来,皇后知晓宁欢头一次到南苑来,便放她出去玩一玩。 宁欢便欢欢喜喜地出了大帐,又去寻了玉棠。 今年下半年安排颇丰,从夏日到冬日大约都要待在外头,太后便将玉棠过了明路放在寿康宫中,而后又再带出宫。同是寿康宫的宫女,玉棠自然而然能与宁欢相熟。 “小……宁欢姑娘,咱们要去哪儿?”,玉棠小声问道。 “唔,先四处瞧瞧罢。”,宁欢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草木丰美,自然清澈的湿地。原来所谓南海子就是一片湿地公园。 玉棠点点头:“您可别走太远了。” 宁欢颇有些无奈地回头:“知道啦,我的玉棠管家。” 玉棠抿唇一笑。 宁欢携着玉棠走了没多远,便瞧见娴妃与嘉妃遇到一处,嘉妃后面还跟着一个容貌清秀,眉目温和的女子,瞧着女子的穿着应当是位贵人或是常在。 宁欢刚想上前去,便看见娴妃与嘉妃相互见安,她二人说起话来,宁欢又不好继续上前,只能顿足片刻。 娴妃瞧着面前的二人,摇了摇手中的宫扇,凉凉道:“嘉妃好兴致。” 嘉妃笑意嫣然:“娴妃兴致好才是,本宫正想去向皇后主子问安。” 这便是说娴妃不尊重皇后的意思了,有时间赏景却没时间去皇后处问安。 娴妃霎时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 嘉妃掩唇一笑:“本宫好心告知娴妃一番本宫的去向罢了,娴妃急什么?” “你!”,娴妃冷哼一声:“牙尖嘴利。” 嘉妃面色未变,带着恰当的笑意。 她心中感叹,嗨呀,娴妃还是这样,一点就着。 娴妃心气不顺,又看见嘉妃身后低眉顺眼的女子。 她心思一动,轻笑一声:“哟,这不是海贵人吗?皇上开恩让海贵人回到娘家,海贵人可高兴?” 海贵人珂里叶特氏是南海子披甲人出身,身份低微也不得帝宠,娴妃心气不顺倒找了她来撒气。 第109章 海贵人面色惨淡,怯懦地看着娴妃:“嫔妾……” 娴妃也不想听她回答,又娇笑道:“从前皇上出巡可都未带过海贵人,这次皇上开恩,又是到南海子,你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海贵人怯怯地低下头:“是。” 娴妃一噎,无趣地看着她,胆怯又嘴笨,瞧着真是没意思,也难怪皇上不喜欢她。 宁欢倒微微挑眉,海贵人。 她思索片刻又想起来,此世成了平行时空,海贵人没能生下五阿哥,自然未得晋封,未能成为愉嫔。 嘉妃见娴妃偃旗息鼓,便莞尔一笑,和她行了个平礼:“不打扰娴妃赏景了。” 海贵人也温顺恭谦地朝着娴妃福身。 娴妃觉着没意思,一甩袖,凉声道:“嘉妃慢走。” 嘉妃浅笑着颔首,领着海贵人朝前走来。 她看见了宁欢,倒笑道:“宁欢姑娘?” 宁欢屈膝朝她行礼:“奴才给嘉妃娘娘、海贵人请安。” 海贵人跟着抬头看了宁欢一眼,倒是一愣。 这姑娘生得真是美丽。 嘉妃面上含笑:“快起来罢。” 她笑着与宁欢寒暄:“这是要去太后处?” 宁欢一顿,又弯唇笑道:“是。” 嘉妃笑意盈盈的,本就秾丽的面容笑起来愈发明艳生姿:“那你快些去吧,本宫便不扰你了。” 宁欢抿唇一笑:“娘娘说笑了,奴才不敢。” 嘉妃掩唇笑了,又朝着她颔首,便径直朝前走去。 宁欢等着嘉妃走过,才上前去朝娴妃行礼:“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扫了她一眼:“起来吧。”,她的语气略有些奇怪。 宁欢听着娴妃的语气,心想她怕也没心情搭理自己。 便又低眉道:“奴才还要去太后处,便不打扰娘娘了。” 娴妃不知想了些什么,看了宁欢几瞬,又淡声道:“去吧。” 宁欢朝着她屈膝行礼,低眉走了。 娴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是何心情地嘟囔道:“偏生是个汉人……” 想着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眸,娴妃心下复杂。 翡青不解,便直白地问道:“主子,她不是正黄旗包衣吗?”,正黄旗包衣可是正儿八经的旗人,怎会是汉人。 娴妃一噎,恨铁不成钢地白了翡青一眼:“包衣又怎么了,她是汉姓,连老姓儿都没有,不是汉人是什么。” 她本就心气不顺,便冷哼一声:“多嘴!” 翡青砰地跪下,连连掌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娴妃瞧着周围人来人往的,还时不时朝此处投来一眼,更觉心烦。 “起来!本宫平日是苛待你还是怎的?一句话便怕成这样。” 这下娴妃真是一丁点儿赏景的心情都没了,转身朝着大帐走去。 翡青不顾膝盖的生疼,连忙站起来,温顺恭敬地低头跟在后面。 * 宁欢带着玉棠一路走着,她往后瞧着见已然连娴妃和嘉妃的影子都看不见,周围的人也逐渐稀少。 她便将玉棠拉到身侧,小声道:“你瞧娴妃和嘉妃,见面便吵,你还觉着宫中好吗?” 玉棠也看了身后一眼,只见到一片空地,便也小声道:“那小姐,您日后避着些娴妃娘娘。” 宁欢不由笑了,又颔首。 娴妃不喜汉女,也见不得得宠的人。她虽是满洲包衣出身,但毕竟是汉姓,就怕娴妃钻牛角尖。 宁欢一路走着,一路瞧着,绿堤绵延十里,周遭有古木参天,湖泊星散,也有草甸青绿,野花丛生,花草摇曳间绿意盎然,寂静而美丽。 走了许久,宁欢都有些累了,幸好南海子是片湿地,湖泊众多,草木茂盛,哪怕是在盛夏也是一片凉爽。 是以苦夏的宁欢还有几分兴致在炎炎的夏日出来逛逛。 玉棠心疼地为她拭去额前的汗珠:“小姐,歇会儿吧,瞧您热的。” 宁欢莞尔笑了:“没事的玉棠,这里水泽多,树也多,倒也凉爽。” 玉棠到底心疼她,便道:“那您再玩儿一会儿便回去可好?日头越发大了,奴才担心您受不住。” 宁欢弯起唇角:“好。” 玉棠这才放下心来。 宁欢打量着四周,又眺望远处。 她看见一条河流。 “唔,玉棠咱们过去瞧瞧。” 玉棠自是不会拂了她的意。 走到小河跟前,宁欢看着小河的水清澈波光粼粼的,河流如丝绸般柔顺地流淌过,在阳光的照耀下洒出点点碎光。河面上的石头和水相遇,便发出潺潺动听的流水声。 宁欢只觉凉爽的水汽扑面而来,盛夏的暑气都消散不少,她看得欢喜。 从前的夏日她也最爱玩水,她便蹲下来,捧起清澈的水,又洒向远处。 “啊,真凉快。”,她享受地感慨道。 玉棠看着她玩得兴起的背影无奈摇头,明明就是极简单的玩耍方式也能让小姐这么开心。皇上着实是娇惯小姐,小姐都入宫两年了,竟比从前在家还要贪玩儿。 但她也不由为宁欢而高兴,宫中规矩如此森严,小姐却依旧活得纯稚恣意,可见皇上待小姐的宠爱。她更加相信,她的小姐必定会如当年大昭寺的签文所说,一生金尊玉贵,荣华无双。 既是如此,她是不是该递信给玉琼让她再去大昭寺多添些香火钱还愿?玉棠一时有些出神的想着。 第110章 她漫不经心地看向宁欢,下一秒却被惊得回过神来。 她连忙走上前去,声音焦急:“小姐,您做什么呢!” 原来宁欢触摸着河水的凉意,实在欣喜,便脱了鞋袜踏进河中。 宁欢坐在石头上,回头看向玉棠,狡黠笑道:“玉棠,你也知道我苦夏,河水清凉,我来降降暑还不成吗?” 玉棠却依旧焦急,连忙打量四周,见四周空旷少有人息才稍稍放下心。 她低身道:“您捧着水玩玩便罢了,但怎能将鞋袜脱了!” 满人女子的脚如同贞洁一般重要,除了夫君不能给任何男子看见。 宁欢便轻笑出声,她笑着安抚玉棠:“棠儿别担心,周围没人呢。” 她又拉过玉棠,悄声道:“况且咱家是汉姓,也不算正儿八经的满人嘛,没事的。” 玉棠稍稍宽慰些,然而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就算是汉家女儿也不能把脚露出来吧! 但瞧着宁欢实在玩得高兴,她也不想扰了她的兴致,认命地扶着她。 宁欢触着清凉又清澈的河水,简直通体舒畅,但她暗道遗憾,可惜不能游泳呢。 她欢快地踢着水,水花被她踢溅得飞起,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点点光华,煞是好看。 宁欢玩心大起,她忍住坏笑,正经道:“玉棠你放开我吧,没事的。” 玉棠迟疑。 宁欢便笑道:“我也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了,不都没事吗?你拽着我我也不能施展开呀。” 玉棠被她哄骗,顺从地松开宁欢。 谁知下一秒宁欢眸光一转,捧了水溅了玉棠满身。 玉棠连连躲闪,哭笑不得:“小姐!” 宁欢哈哈一笑,非要玉棠陪她闹不可。 然而“恶人”自有天收,宁欢玩得疯了,也没顾着身下的石头,站起来一打滑,就要落入水中。 “小姐——”,玉棠想抓她,却也没来得及。 宁欢落入小河中,幸而岸边水位不高,堪堪没过宁欢的小腿。 她郁郁地看着满身的水,转过身,欲哭无泪:“玉棠——” “现在知道叫玉棠了?方才怎么不听话?”,一道温润清冽的声音响起。 原来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此处。 玉棠连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宁欢见此,忙道:“玉棠,你下去。” 原是她贪玩,但她不在意不代表皇帝不在意,还是她先出声比较好。 玉棠悄然看向皇帝,见他面色未变,便悄然退下。 四周的人都退下了,宁欢看着他,眨巴眨巴眼。 皇帝面色冷淡道:“还不上来。” 宁欢微微偏头,伸出一只手。 皇帝一滞,冷着一张脸将她抱上来,动作却异常地轻柔。 宁欢心中偷笑,她搂着他,蹭到他的颈侧,软软地撒娇:“您怎么来了?” 皇帝眉心动了动,奋力维持住面上的冷淡:“又想喝药了不是?” 她本就体寒,又不大好调理,偏偏爱碰这些水啊冰啊的,真是让他无奈又头痛。 宁欢连忙捂唇,连连摇头。 皇帝抱着她在草地上坐下,却也没松开她。 宁欢差点笑出声,又见他一脸淡漠地扫过来。 她忍笑,连忙伏在他的怀中撒娇:“就今日一次嘛,而且太阳这样大,没事儿的。” 皇帝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事儿?怎么会落水的?” 宁欢一滞,难掩心虚:“这……这……” 她又笑盈盈地抬头看他,软软道:“可是您不是来了吗?” 皇帝面色缓和几分。 宁欢再接再厉:“别生气啦,没有下次,我保证!”,她还竖起三根手指指天。 皇帝不动神色地低头,垂眸淡淡地看着她。 宁欢咬牙,知道他的意思,奈何她有错在先…… 她哼哼两声,撑起身子吻在他的脸侧,软声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皇帝感受到脸颊的温软,又听着她软软撒娇的声音,一时哑然。 他心中柔软得不行,无奈道:“不长记性的小丫头。” 宁欢见终于哄好了他,心中也松了口气,她搂着他笑道:“这不是知道您一定在我身边吗?” 皇帝忍不住笑了,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 宁欢嘻嘻一笑。 皇帝看着她还露在外面的一双小脚,无奈一叹。 又将她放到草地上,自己蹲下来用手帕轻柔地为她擦脚。 宁欢霎时呆在原地。 她看着俯身在她身前的年轻帝王,心中又甜又软。 “您……” 皇帝抬眸看她,好笑道:“你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的事还少吗?” 宁欢心中的柔软霎时散得一干二净,她瞪大了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帝哼笑:“不如让李玉和玉棠评评理,听他们说说是不是?” 宁欢又羞又恼,颇没底气地轻轻哼哼:“讨厌。” 皇帝笑了,他低眉继续为她擦脚。 手中的玉足细嫩白皙,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雪白得晃眼,连十根玉趾都生得粉嫩可爱,圆润无暇如珍珠一般。 他擦着擦着便觉得不对味,不由轻轻摩挲她的纤细的嫩足。 宁欢察觉到危险,笑着蹬他:“您可正经些!” 第111章 “呵。”,皇帝轻笑。 他偏捉住她一只脚,轻轻落下一吻。 宁欢这回是真的羞臊了,粉霞一路从脖颈晕染到脸上,连一双白皙的玉足都好似泛起了粉。 “你,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嗔道:“脏嘛——” 皇帝促狭地看着她:“河水清澈,想必也给你洗干净了。” 宁欢瞪大了眼,一脚蹬过去:“你说什么?!” 皇帝朗然笑出声,忙捉住她的脚哄道:“不脏不脏,宝儿一直都是香香的。” 宁欢既羞且嗔道:“登徒子!” 皇帝眉眼间浸满了笑意,他轻笑道:“登徒子?既然把脚给我看了,我便是宝儿的夫君,可莫要诬陷我。” 宁欢又羞又恼,蹬他:“什么夫君!你不要脸!” “是吗?”,他面上含笑地看着她。 他明明笑着,宁欢偏偏一阵心虚。 她算是明白为何宫里的人见着他都毕恭毕敬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约大家都怕这样明明笑着,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温暖,只觉胆寒的人,俗称笑里藏刀。 宁欢眨眨眼,心虚地别过眼去。 皇帝笑了,又抱过她,在她耳畔低笑:“又不是第一次亲,怎么还这么害羞。” 宁欢一怔,思绪不自觉飞往某些夜里。 她回过神来,愈发羞恼,面上的赧色愈发浓了:“你——你——”。 “你”了半天,最后还是伏在他的肩头娇娇地哼哼:“你怎么这么讨厌!” 皇帝心中柔软得不行,面上的笑意温柔得不行。 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发,又为她穿上鞋袜。 宁欢被他抱着站起来,她低头看了看湿哒哒的裙摆,趁机发难:“方才为什么不救我?” 皇帝轻笑着看她:“嗯?” 宁欢也不是真要无理取闹,她翘起唇角:“本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看来您是没这种好事可享了。” 皇帝果然一怔,他哑然地看着她,面色愈发柔软。 但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将她拉入怀中,低笑道:“既然如此,那宝儿应当先将前两次的救命之恩兑现才是。” 宁欢也怔住了,待她回过神来,羞恼道:“说了那两次不算!不算!” “呵。”,他轻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不要脸!” “唔,在宝儿面前我何时有过脸面?” “……” “讨厌!”,她恨恨道。 “乖。”,他牵着她,渐渐远去。 潺潺的河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耀眼的光芒,参天古树间传来清脆的鸟鸣,绿茵一望无际,辽远而富有生趣。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宝贝们,今天有点晚orz 第51章 八月十三,皇帝万寿,南苑大营再度披红挂彩,奏响大乐。 由于过些时日才将启程前往木兰围场,故而此年皇帝生辰未再度设置哨鹿一项。但就算没有场面宏大的哨鹿,皇帝万寿,南苑亦是热闹非凡,欢庆的喧嚣声响彻天地。 圆团儿找到宁欢时,宁欢正在皇帝专属的后厨中鼓捣着什么。 “姑娘,这个怕是要再搅打一会儿。”,御厨瞧着碗中的白色浮沫道。 宁欢叹气:“是,看来得劳烦您来了。” 御厨惊惶地弯腰道:“奴才不敢当,为姑娘办事是奴才之幸。” 宁欢笑了笑。 她看见了圆团儿,眉梢微挑:“圆团儿,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后厨里的人见了圆团儿连连停下手上的活计,纷纷行礼:“见过圆团公公。” 宁欢轻笑,这狗东西在旁人面前还挺有几分面子。 这想法若是让御厨们听了必定也要说她一句何不食肉糜。她得皇上无上宠爱,自然也是主子,既是主子那么再高等的奴才在她面前自然也是奴才,她当然可以不在意圆团公公原本是何等地位。 但他们这些御厨都是紫禁城最底层的宫人,自得谨小慎微,圆团在她住进养心殿之前一直是皇上跟前最得脸的公公之一,他一句话不知能掀翻多少他们这样的底层宫人,他们能不小心恭敬着吗。 圆团儿果然笑眯眯地免了一众御厨的礼,又笑嘻嘻凑到宁欢跟前来:“小主子,您在这儿呢。” 待他走进,瞧着宁欢脸上沾着的面粉,差点没笑出声。 “嗯?怎么了?”,宁欢看着他。 圆团忍笑:“小主子,您快擦擦您这脸吧。”,他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袖珍的小铜镜递给宁欢。 别问,问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专门为这位小主子而备着的。 宁欢看着镜中脸上一块白一块白的,忍不住伸手去拂,结果两块白直接连成一块了。 “哎哟,您快别用手啦。”,圆团儿忍不住笑道。 宁欢睨他一眼,自己拽出绣帕将脸擦干净。 “你来这儿作甚?” 圆团看了看四周,神秘地眨眨眼:“您先别在这儿忙活了。” 宁欢心知此处不方便说话,便将围裙解下。 她又去找方才的那个御厨:“刘师傅,接下来怕是要麻烦您了。” 刘御厨连连道不敢:“姑娘您放心,奴才一定让您满意。” 宁欢便笑道:“多谢您。” “奴才不敢当,不敢当!” 宁欢略一颔首,便随着圆团儿走出后厨。 第112章 圆团挠了挠脑袋,笑嘻嘻道:“小主子,您这又是为主子准备什么呢?” 该不会又是长寿面吧。 宁欢下颌微抬,哼笑一声:“晚上你不就知道了。” 圆团儿嘿嘿一笑:“是。” 他带着宁欢从后面绕进皇帝的大帐。 两个侍卫一见是他俩便恭敬地放行。 宁欢抬头看着这明黄富丽的大帐,略显奇怪:“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圆团儿忙去将东西呈上来:“小主子,您快换衣裳。” 宁欢看着漆盘里的小太监服,眉梢轻挑:“拿你的衣服给我作甚?” 圆团儿直接跪下了,面色发苦:“您就别逗奴才了,您千金之躯,奴才怎敢拿奴才的衣裳玷污您。” “这……”,他眼珠咕噜一转,又道:“这都是新制的。” 宁欢掩唇笑了:“快起来,我这就换衣裳。” 她毫不客气地望皇帝的床上一坐,圆团儿看得嘴角微抽。 嚯,这小祖宗就是这么厉害,那可是龙床! 圆团将衣服放下,连忙出了大帐守着。 不多时,宁欢便和圆团儿一样的打扮。 她甫一出大帐,圆团儿便笑嘻嘻地夸赞道:“不愧是小主子,穿奴才们这样的衣裳都跟天仙似的。” 宁欢忍不住笑了:“果然和你主子一样,油嘴滑舌。” 她及时拦住圆团儿:“不许跪!” 她又笑道:“反正你主子不在这儿。” 圆团苦巴巴道:“嗻。” “快走,要带我去哪儿?” “嘿嘿,您一会儿便知道了。” 圆团儿带着她七绕八拐的,走入一片山林之中。 宁欢看着四周古木参天幽静无比,连飞鸟都没有的山林,不由敲了敲圆团儿的帽子。 她笑道:“圆团儿,你不会是要把我带去卖了吧?” 圆团儿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告罪:“小主子,您就别逗奴才了,便是给奴才十个脑袋,奴才也不敢啊。奴才要是敢有一点儿这个心,主子不得扒了奴才全家的皮!” 宁欢被他逗得不行,笑够了才问他:“那你带着我跑这荒山野岭来作甚?” 圆团儿只笑眯眯地回答:“快了快了,小主子,您再走一会儿便能到了。” 宁欢轻笑一声,随着他接着走。 果然没走多久,眼前便一面开阔。 宁欢远远便望见前方有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是明黄的龙帐,四周有各色旌旗飘扬,瞧着宏伟而威严。 圆团儿显然也瞧见了,他停下脚步,神色难得严肃:“小主子,一会儿上了高台委屈您在奴才身后站着,您到时候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就静静瞧着,行吗?” 宁欢瞧他这严肃的模样,心中微讶,他要她来做什么呢。 大事和小事宁欢自是拎得清的,她颔首:“好。” 圆团儿放下心来,带着宁欢悄然走上高台。 待上了高台,宁欢先看见了太后,她高坐上首,却没看见皇后。 太后也瞧见了她,显然太后也知今日场合之重大,只不动声色地朝着她微微颔首。 宁欢眨眨眼,又随着圆团儿恭敬地走过。 待她站好,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嘶—— 她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高台之下,整齐排列着八旗军队,身着各旗色甲胄的八旗将士各执红黄蓝白等本属的旗帜,身着礼服分阵排列。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列于左侧,正黄旗、正红旗、镶红旗、镶蓝旗列于右侧。各色旌旗飘飞,号角高扬,军旗猎猎,一眼望去绵延数里,似乎怎么也望不见尽头,气势之恢宏威严,见所未见。 庞大的八旗军队整齐划一地站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余厚重恢宏的号角声响彻山谷。 宁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头皮发麻。 没过多久,整个八旗军队的绝对统治者出现了。 他身着明黄色缎绣五彩朵云金龙纹甲胄,骑着通身雪白的御马不疾不徐地出现在武场。除八旗军队之外的所有人万分恭敬与尊崇地皆尽俯首。 在一众大臣、执纛仪卫、执盖仪卫导引下,他骑着御马,自八旗军队左翼入,自右翼出,再至中路,阅示一周。最后登上位于最高处高台之上的御帐。 皇帝走上来,一眼便看见宁欢,他唇角微勾,宁欢还来不及反应,他已转身站好。 此时,兵部尚书上前跪请启阅。 皇帝允。 这一字落下,台下的角兵、螺兵立马走出队列,先吹响蒙古大角,然后随着角声,海螺依次吹响,司炮官引火发炮,三声炮响后,鼓声又起,八旗兵抬鹿角整队前进,鸣金止,排成一列。 领队甲士挥红旗,枪炮齐鸣,鸣金,枪炮止。再击鼓鸣螺,队伍续进,挥红旗,再发枪炮,鸣金止,如此反复九次。到第十次时,枪炮长时间鸣放,鸣金三次,枪炮止。 开鹿角为入门,首队前锋、护军、骁骑营士兵依次出,其他各营士兵紧随其后,最后是火器营士兵,之后关闭鹿角门。 大阅最后,阅兵大军走出角门,再次吹响螺声,八旗士兵演变各种阵法,如此反复数次,最后又将队伍还原成大阅之初的队形。1 此时,大阅结束。 这一刻,台下的八旗军队齐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13章 那雄浑壮阔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震彻天地,直冲云霄,气势比起那日木兰秋狝更加强势恢宏,更加震撼人心。 宁欢定定地遥望着这一幕。 她想,此时的清朝是何等的强盛,她愿真的称之为大清,这就是他继承先辈遗志所开创的盛世大清,此时的他是何等的雄才伟略,壮志凌云。 而她知道,他也不仅仅只是此刻看着壮志凌云,他是真的做到了。 他这一生将戡乱边疆平准噶尔,定回部,扬威西南,定大小金川,靖台湾,降缅甸安南,收廓尔喀。 他这一生,将在平定边疆地区叛乱方面做出巨大成绩,完善对西藏的统治,并再度将新疆纳入中国版图,将清朝的版图扩展至最大,他将开创一个文治武功兼备、疆域空前辽阔、社会繁荣、文化发达的盛世,使强大的中国屹立于东方。 这是他的抱负,是他的辉煌与荣耀。 她不由侧眸望向他。 他一袭明黄甲胄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气势恢宏强大的八旗军队尽数匍匐在他的脚下,向他恭敬地拜倒山呼万岁。台上风大,吹得吹得他身畔的龙旗猎猎作响,他的神情庄肃端方恍若大雄宝殿的佛,威严而又凉薄。天沿明烈的阳光尽数倾洒在他身上,明黄甲胄泛起耀眼的金色光芒,那是年轻帝王年少坐拥天下的傲气与荣光,是无法描绘的尊贵。 她想,他是大清的帝王,此时的他该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荣耀。这是一个心有雄才伟略且足够自信能开辟一个强大盛世王朝的帝王才拥有的骄傲与荣耀。 可是…… 她还未继续深想下去,便见皇帝朝她看来。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便忍不住朝她看来,威严淡漠的双眼中隐含的是深沉如海一般的柔情。 宁欢奋力扬起一抹笑。 她随着台上的众人拜倒,山呼:“吾皇万岁万岁!” 万岁,我的王,你所有的伟大抱负所有的美好愿望都将在这一生得以实现。 只愿你的王朝能永远强大繁荣如今朝。 她俯首,轻轻叹气。 阅兵彻底结束后,皇帝才回到御帐中。 他看见宁欢乖乖地坐在帐子中等着他,心中柔软又欢喜,连忙走过去抱住她。 宁欢顺从地窝在他的怀中。 皇帝看着她微红的眼,又心疼又好笑:“看见你夫君这么威风的模样你不该高兴吗,怎么还哭了?” 宁欢心中那点儿惆怅霎时散了个一干二净:“你又说什么浑话呢?不知羞!” 皇帝却定定地看着她,眸中的情意浓烈而热切:“嗯?不是吗?” 宁欢又羞又恼,但到底记着今日是他的生辰。 她伏进他的怀中,靠在他的颈侧,软声撒娇:“你好烦啊……” 皇帝朗声大笑,他心下柔软得不行,爱怜而温柔地轻吻她:“知道今日我为何要让圆团儿带你来这儿吗?” 宁欢倚在他的肩头,乖乖问道:“为什么?” 皇帝低眉看着她,眸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我们满洲和蒙古的传统,只有最勇猛的勇士才能求娶最美丽的姑娘。” 他低笑:“魏姑娘,不知在下可有资格求娶你?” 岂止是最勇猛的勇士,八旗最最精锐的猛士悉数恭敬地匍匐于他脚下,他真是自谦过头。 宁欢耳尖泛红,心里有浓浓的甜意蔓延开来。 她奋力放平不住上扬的唇角,故作矜持道:“哼哼,说得好听,人家民间……” 她想说民间娶亲都要三媒六娉,你这算怎么回事。 但她顿住了,一则,他有皇后,二则,他是帝王,也不是这样的礼制。 她微微抿唇。 皇帝心中轻叹,但他轻柔地抱住她,面色未变,温柔笑道:“唔,这样啊,那委屈魏姑娘再等等。” 再等等,她想要的一切,他都会悉数奉上。 宁欢蓦地抬眸看向他,却只见他素来清冷的墨眸中是不变的笑意与温柔。 他低头轻轻吻上她的眉心:“乖,说到做到。” 宁欢轻轻倚在他的怀中,心中又酸又软。 “还有个原因。”,他又道。 “嗯?”,宁欢抬眸看他。 皇帝眉眼间蕴着柔情:“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让宝儿与我共享这一刻的荣光。”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 这样的大阅兵,后宫中向来只有皇太后有资格观看,皇后都不一定有资格,他却…… 她还没理清心中的复杂,却又听他促狭笑道:“我更想让宝儿知道,你的夫君真的有能力能护住你。” 宁欢微微咬牙,锤他:“这事儿你过不去了是不是?” 皇帝纵容地抱着她笑,还颇为委屈道:“可是这不是事实吗?” 宁欢看着他这一脸委屈的模样,到底忍不住笑了。 她嗔他一眼:“烦人。” 皇帝抱着她笑,满是开怀。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想起方才他那一脸威严淡漠地看着军队匍匐脚下,神色变也未变,如今却这般没脸没皮地哄着自己,到底忍不住心软。 她倚在他的颈侧,软声笑道:“知道了,我一直知道您有能力保护我。” 皇帝如同得了糖的孩子一般,宝贝地紧紧抱着她。 他的吻轻轻落下:“……我的宝儿。” 本只想浅尝辄止,奈何她太过甜蜜,他忍不住贪婪又无度地索取着。 第114章 (前面阅兵具体解释引自百度,有点占篇幅,故而作话赠送500字,小天使们记得看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宁欢被他吻得不住地喘气。 她不由推他:“我……我穿着圆团儿他们的衣裳你也下得了口。” 皇帝果然中计,放过她,神色却颇有些危险:“圆团儿说这是他的衣裳?” 宁欢笑着轻哼:“我是说这他们那样的衣裳。” 皇帝哑然失笑,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尖:“小丫头。” 宁欢颇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 谁知皇帝却俯首在她耳畔,低笑:“你知道你穿的是谁的衣裳吗?” 宁欢一怔,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她故作镇定:“内务府新制的呗。” 皇帝却不放过她,非要说出真相,他声音有些低哑地笑道:“当然不是,这是我的衣裳改的。” 宁欢耳尖霎时泛起红霞,面上也随着晕染开来。 她语不成句:“你——你——” 他抱着她,话语中是满满的占有欲:“要穿也只能穿我的衣裳。” 一想着她如今贴身穿着他的衣裳,宁欢就忍不住颤栗。 “我——我回去就换下来!”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他凑到她白皙细嫩的颈侧,轻吻一下:“好啊……” “我也要亲自拿回我自己的衣裳。”,他强调着“亲自”二字,声音也愈发低哑。 宁欢霎时炸了,一把掐住他腰间的软肉:“你不要脸!” “唔,好心借衣服给宝儿穿,如今物归原主罢了,哪里不要脸了?” “你……” 她却再也没机会和他掰扯到底谁不要脸了,因为他再也忍不住,再度吻住那甜蜜所在。 “乖……” 第52章 皇帝在御帐与宁欢温存片刻便又去忙接下来的一应礼节。 宁欢送走他,独自坐在御帐中。她看着四周明黄绣云龙纹的帷帐,一时有些出神。 沉默片刻,她唤圆团进来。 “太后可回南苑大帐了?” “回小主子,皇太后已然回了,皇太后现在应当也是得空的,小主子可是要去皇太后处?”圆团儿问道。 宁欢颔首,与圆团儿出了御帐。 圆团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兴致不高的模样暗暗纳罕。见了皇上如此威武的模样,又被皇上温声细语地哄了半天,这小祖宗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呢。 圆团儿看着她沉默的背影,暗暗摇头。罢了,让皇太后老主子头疼去吧。 他一路送着宁欢回到皇太后的大帐。 想起什么似的,圆团儿小声提醒道:“小主子,您是不是得快些回来?后厨那儿……” 宁欢笑了笑:“知道了。” 圆团点点头,恭敬地目送她过去。 宁欢进了大账,给太后和两位嬷嬷行了礼,两位嬷嬷还礼便退下了。 太后素来喜静,能在身边伺候的也没几人。 宁欢看着小几上的茶点,微微挑眉。 太后便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宁欢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大帐,连人影都影影绰绰地看不大真切了。 她走到太后身侧,叹气:“您真是了解我。” 太后道:“不是了解你,是了解我们这一代人都是什么样的想法。” 宁欢不由抬头看她,轻声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一面。” 此时的清朝看着真是一幅国富兵强的模样,怕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王朝在百年后竟会变成那般腐朽落后的模样。 太后轻轻搂着她:“是,我也有点儿吃惊。” 太后看着宁欢这惆怅的模样,不由好笑:“在他的手上,清王朝国力将达到顶峰,疆域面积将达到最大,如今他掌政不到十年,清王朝正是朝着顶峰攀登的时候,军队是这样气势恢宏的模样也不奇怪。” 毕竟他正是靠着这样精锐的军队去东征西讨,才能扩大版图疆域。 宁欢点点头:“是。” 太后看着她,又悠悠道:“或许不该说是清王朝的国力到达顶峰,应当是封建王朝的国力达到顶峰,然后……” 至此开始封建王朝的落幕。 宁欢似是轻笑一声:“盛极则衰,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太后好笑地轻轻揪了揪她的小脸:“你瞧瞧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替人家操心上了,这养闺女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多。” 宁欢听得耳尖泛起红来,她故作镇定地撒娇:“哪儿有,我就是感慨感慨。” 太后沉吟片刻,她轻抚宁欢鬓边的碎发,忽然温声问道:“你想改变历史吗?” 宁欢一愣,怔忪地抬眸看向太后,见她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在这样包容的笑意中,似乎什么都能向她坦言。 她知道,太后问的不是如皇七子永琮变成了皇五子永琮这般的改变历史,她问的,是百年后的历史。 宁欢甚至想都没想,她微微一笑:“不。” “我不会去这样做的。”宁欢异常坚定道。 她不是绑定救国系统的女主,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去改变一个王朝、一个国家的历史和未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能过好自己的人生都不容易,何谈其他。 她只要静静地跟着历史走就好。 况且…… 安静片刻,太后笑了,这回是更加真切的笑意。 第115章 宁欢一下便猜到她的试探,嗔道:“若不是在此处,我还真觉着您在审查我的思想教育做得怎样呢!” 太后脸上的笑意愈发大了,又轻轻拍了拍她:“这不是怕你被某些人迷昏了头脑吗。” “哪,哪儿有!” 太后看着宁欢这没什么可信度的模样,不禁睨她一眼。 宁欢想了想,又接着向太后表达自己坚定不动摇的思想:“我只是听惯了末朝的腐败无能,如今竟亲眼得见此时的强盛才有些震惊,但若说因此就要去改变历史……” 宁欢顿了顿,抬眸看着太后,她淡淡一笑。 “不会的,咱们都知道王朝末路,是历史的必然选择,只有王朝真正灭亡,我们的国家才会有个不同的未来,才会有我们当年的幸福生活。” 她的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 封建帝制在华夏持续了两千多年,在世界都在封建时代的时候,文明从未断绝的中华拥护帝制自是无可厚非,甚至能因此傲立世界。然而在世界进入新时代,中华这足足持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到底是陷入僵化和腐朽的末路。不破不立,唯有彻底推翻僵化与腐朽的帝制,才能真正跟上时代的步伐,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宁欢的话音落下,大帐中霎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仿佛只能听见帐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喧嚣声。 沉默片刻,太后心满意足地颔首,她肯定宁欢的想法。 “对,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她松了口气:“就怕你谈起恋爱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俗称恋爱脑。 宁欢歪在太后的肩头,好笑道:“您瞧我有这么大的能力和野心去左右历史吗?” “你啊……” 宁欢哼笑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大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太后将她拉起来,促狭道:“他怕是不知道自己一心爱恋小心捧着的姑娘正暗暗地等着他的王朝灭亡吧。” 宁欢一怔,而后也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她到底挽着太后撒娇:“简姨,您怎么这样啊……” 但是撒娇过后,宁欢又缓缓地笑了:“他不会知道的。他只要知道他的王朝将在他的手中达到盛世便好。” 她的话轻描淡写却笃定异常。 “我就说你胳膊肘往外拐,瞧,又护上了。”太后睨了宁欢一眼。 “简姨——”宁欢接着撒娇。 太后轻轻捏了捏宁欢柔嫩地小脸,又想起什么似的,状似嫌弃地拉开她:“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 宁欢眨眨眼,低头看着身上浅蓝的小太监服,不由笑道:“我从晾鹰台下来就直奔您这儿,哪儿有时间换衣裳。” 晾鹰台便是皇帝阅兵所在。 太后摇摇头,又唤道:“盼越,进来给姑娘换身衣裳。” “是。”盼越嬷嬷应了,带着盼暇进来。 太后又看着宁欢道:“总归没什么事了,快换衣裳,我瞧着难受。” 宁欢笑盈盈地福身:“是,谨遵皇太后懿旨。” 太后嗔笑地看她一眼,小戏精。 盼越和盼暇为宁欢打理好后,宁欢从内室出来。 宁欢看着太后道:“这下您满意了吧?” 太后打量她一瞬,满意地点头:“小姑娘家家打扮起来就是好看。” 宁欢弯了弯唇角,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坏了。” “怎么?”太后疑惑地看着宁欢。 宁欢几步走上前,无奈道:“今日皇上万寿,我还得为他准备准备……” 太后睨她一眼:“我还以为是什么……咳。”顾着盼越和盼暇还在,太后将未尽的话咽下。 她状似不耐地挥挥手:“快去快去。” 宁欢笑眯眯地福礼:“奴才告退。” 太后好笑地看着她急匆匆出去的背影:“这丫头。” 盼越上前扶住她,温声道:“可见姑娘对皇上上心,您该高兴才是。” 太后轻笑一声:“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盼暇道:“是啊,说不定过些时日您又能抱上小皇孙了呢。” 太后反倒笑了:“那丫头……呵,你们是不了解她。” 那娇气的小丫头,指不定能生下一个,皇帝就该谢天谢地了。 * 夜晚,贺皇帝万寿的晚宴热热闹闹地落下帷幕。 皇帝一晚上没见着人,反而心情颇好地明知故问:“小主子呢?” 李玉陪笑道:“约莫又为您准备贺礼去啦。” 皇帝果然翘起唇角,他哼笑道:“这小姑娘。” “走吧。”皇帝大步朝着御帐走去,满心都是期待。 待他走至御帐,却只见一片漆黑。 他眉梢微挑,让御帐黑乎乎的一片,怕也只有他家小姑娘有胆子干得出来。 李玉却有些担忧道:“皇上……” 万一有人趁机行刺该怎么办。 皇帝抬手,“没见朕的御前侍卫在外头守着吗,不必担心。” “是。”李玉到底应了,退回皇帝身后。 皇帝走进御帐,习武之人大多能夜视,他家小姑娘约莫是不知道的,但将就瞒着她,说不定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宝儿?”他柔声唤道。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一阵古怪的歌声响起,似是祝他生辰快乐。 第116章 又见他的小姑娘从内室端着一样东西走出来。 那东西圆圆的,肖似饽饽却又不是,上面还点着蜡烛。 皇帝哑然失笑,也不知她又从哪儿弄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宁欢已经走到他面前,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生辰快乐。” 本就明媚娇丽的人,在明亮温暖的烛光映照下愈发鲜妍明丽,笑意嫣然地看着他,他几乎要醉倒。 “谢谢宝儿……”沉溺在她明媚如画的笑颜中,他只听见自己怔怔地道谢。 宁欢看着他这呆呆的模样,不由满意地翘起唇角。 瞧着蛋糕上的蜡烛,她到底想起正事:“要说话咱们待会儿再说,你先许个愿,然后吹蜡烛。待会儿再给你解释为什么。”她还补充道。 皇帝顺从地点头,他看了看桌上的饽饽,又看向她,素来清贵疏淡的面上蕴着万般的柔情与爱意。 而后,宁欢便听见他说:“只愿宝儿此生平安喜乐,永伴我侧,白首不分离。” 宁欢霎时怔住了,她呆呆地地抬头看他,看着他这样温柔而充满爱意地看着自己,无比柔情无比虔诚地说出这句话。 这一瞬,汹涌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心中,又酸又甜,一颗心却软得不像话。 “你……”她甚至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他已吹灭了蜡烛。 宁欢霎时眼前一黑,连最后的一点光亮都没了。 下一秒,宁欢却被他趁黑揽入怀中,她轻而易举地听出他声音中的促狭:“不若就这样?” 心中汹涌的情绪霎时被压下去,宁欢轻哼一声,又唤道:“圆团儿,进来点灯!” “嗻!”偏圆团儿一心听宁欢的,忙不迭地就拎着宫灯进来,连李玉和圆盛都落后他半步。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却也没松开她。 宁欢略有些羞赧地推他,又推不动。 三人哪儿敢抬眸看他们,待御帐内的烛火再度被点燃,恢复灯火通明后,三人又悄声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不好意思,开学太忙了,都是晚上码字,有点晚orz 第53章 皇帝这才看向桌上摆着的饽饽,他眉梢轻挑:“这么大个饽饽?” 宁欢哼笑:“什么饽饽,这叫生辰蛋糕。” 皇帝笑了:“洗耳恭听。” 宁欢略显得意地翘起唇角:“我无意间翻到某本书,上面说西方洋人过生辰都会准备一个生日蛋糕,这个蛋糕可以给过生辰的人带来好运,驱逐一切不好的东西。” “而且还要在蛋糕上放许多点亮的蜡烛,因为他们相信燃着的蜡烛有神秘的力量,如果这时让过生辰的人在心中许下一个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的话,那么他的美好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1” 皇帝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发:“又是从哪本杂书看来的。” 宁欢想起什么似的,抬眸看着他,小声道:“所以你怎么能将愿望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对。”,她想了想,又道:“你应该许一个关于自己的愿望才是。” 说着,她的心软得不行,漂亮的桃花眸中泛起盈盈的光,更似有星辰碎入她的眸中。 皇帝哑然失笑,他轻柔地抱着她,万分温柔地哄道:“宝儿是我心爱的姑娘,我希望宝儿快乐,希望宝儿陪伴我身侧,这个愿望怎么与我无关了?” 身为一个胸怀丘壑富有韬略的帝王,他其实不大信这些神仙鬼怪的力量,但是身份限制,世人又对鬼神过于敬畏,他虽然不大信也要顺势利用这些敬畏掌握民心。 不过对于他自己的小姑娘嘛,这是他家小姑娘的一片心意,他怎么可能扰了她这片心意。 但他坚信,就算不信这些神仙鬼怪的力量,也能护着他的小姑娘一生平安喜乐。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片刻,伏进他的怀中:“你怎么总是这样啊……”,她的声音染上甜意,娇娇软软的,甜软得能掐出水来。 皇帝听着她这般绵软的声音,心也要软成水了,他温柔地笑起来:“我的宝儿我不纵着宠着,难道让旁人来宠吗?” 他又爱怜地轻吻她的发,让她安心:“放心,不管灵不灵,有我在,宝儿也能一生安宁欢喜。” 他还惦记这她方才说的话呢,她不由笑出来:“其实我也不信这些,不过今日是你生辰,我便想弄些新奇的玩意儿送你。” 皇帝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发:“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反正只要宝儿知道你夫君是这天下最能保护你的人便好。” 宁欢忍着羞意,眼眸微勾,盈盈娇笑道:“真的吗?夫……君……”,那声音娇得快要浸出蜜来。 从未想到她会这样唤自己,听着她这般娇甜的声音,他的心瞬间酥了大半。 他的眸光霎时热烈起来,一把抱紧了她,又灼灼地看着她:“宝儿,你叫我什么?” 宁欢被他火热的目光看得愈发羞赧,白皙的面上晕开莹莹的粉。 “早前就说了,有些话我就说一次。”,她忍着羞意哼笑道。 皇帝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唇角都要扬到耳畔去了:“好,好,说一次也好。” 他抱着她笑:“反正我记住了。” 宁欢挣脱他怀抱,嗔道:“快吃蛋糕。” 皇帝笑意朗然地看着她,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第117章 宁欢切了蛋糕,无奈又好笑得递到他手中。 “别看了嘛……”,她低声撒娇。 皇帝看着她笑:“宝儿好看,怎么都看不够。” 宁欢忍无可忍,舀了一勺蛋糕堵住他的嘴:“快吃!” 感受到口中蔓延开来的甜意,皇帝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咽下去。 “宝儿做得真好吃。”,他还笑赞道。 宁欢看得又心软又好笑,这人最不爱吃甜了。 皇帝又学着宁欢的模样为她切了一块:“宝儿也尝尝。” 宁欢舀了一小勺尝,是她喜欢的甜蜜滋味,她便笑道:“不喜欢吃就别吃啦,就是个意思。” 皇帝弯起唇角:“喜欢的,宝儿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为了表达真诚,他又细细尝了一口,倒真有些惊异:“这入口即化的口感真不错。” 宁欢不禁笑了,能不好吗,御膳房的御厨们不知泡打了多久,就为这个还特意新制了工具。 她又看了看桌上还剩着大半的蛋糕:“一会儿拿去分给李公公他们。” 皇帝一愣,坚决不同意:“不行。” 这是他的姑娘为他做的,怎么能分给旁人。 宁欢好笑地看着他,嗔道:“幼稚。” 皇帝翘起唇角:“就是不给。” 宁欢却劝道:“你又不爱吃甜的,我也吃不了这么多,难道等它糟蹋了吗?” 皇帝闻言,沉默片刻,还是不肯:“这是宝儿做的。” 宁欢心中偷笑,嚯,还委屈上了。 她上前抱住她,无奈又好笑地哄着这个幼稚的人:“西方人做生日蛋糕本也是要和旁人分享的,这是和旁人分享生辰的美好和喜悦,过生辰向旁人分享越多,得到的祝福也越多。” 皇帝不说话了。 宁欢察觉到他的松动,凑到他的耳畔再接再厉:“你不希望更多的人祝福我们白首不离吗?” “……夫君。”,她轻轻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声音且娇且柔。 皇帝霎时只觉头皮要炸开了,一颗心砰砰跳起来。 他再也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将她抱坐在膝上,急不可耐地朝着那温软甜蜜的所在吻下去。少女的唇瓣柔软,他辗转含弄品尝够了才撬开她的贝齿朝着那清甜润泽之地而去,贪婪地索取着,十指紧扣,唇舌厮磨,温柔而又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过她,唇瓣却仍然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他哑声道:“夫君答应你便是。” 宁欢被他欺负地脱力,眼尾泛起微红,再无心去想什么蛋糕不蛋糕的事。 他偏要笑问:“还要吃些蛋糕吗?” 宁欢偏过头去,无力地锤他。 皇帝笑了,他爱怜地亲吻她的发。 他将人牢牢藏在怀中,又唤道:“李玉,你们小主子赏赐,还不进来拿。” 她这幅娇怯明艳得晃眼的模样,他才不想让旁人看见,哪怕是太监都不成。 李玉忙不迭地进来,很有眼力见地始终低垂着脑袋,看也不敢往上看一眼。 他只听皇上道:“这是小主子做的生辰蛋糕,说要和你们分享朕生辰的喜悦。”,他听见皇上似是笑了一下:“你便拿下去和圆团儿他们分了吧。” 李玉虽然知道皇上和小主子看不见,但还是喜笑颜开地谢恩,连声音中饱含着浓浓的喜悦:“奴才谢皇上、小主子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能得赐皇上的生辰蛋糕,还能分得些皇上生辰的喜气,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天大的福气。小主子果真是一个极好极特别的姑娘。 宁欢听得有些羞恼,怎么就成千岁了。 皇帝却听得心情大好,他哼笑一声:“朕就说你是个老滑头。” 李玉嘿嘿一笑,忙带着蛋糕退下了。 待李玉退下,皇帝才松开宁欢,他促狭笑道:“小千岁,高兴了吧?” 宁欢横他一眼,且嗔且娇。 她懒得搭理他,伸手去够桌上的杯子,却一个不稳,茶水便洒在裙摆上。 “欸——”,她有些懊恼。 皇帝好笑地看着她,他想起什么似的,一把将她抱起:“走吧,换衣裳去。” 宁欢深深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连连锤他:“不要,我自己去换。” 皇帝低笑:“宝儿急什么,我也没说要帮你换。”,他还特意强调了“帮”字。 宁欢又羞又恼:“你!你!” 下一秒,她和皇帝同时愣住了。 因为内室宽大的明黄床榻上还散落着她上午换下的衣裳,不知道李玉他们怎么收拾的,竟就让那散落的衣服在龙床上待了一整日。 看着那浅色的衣裙内搭散落在明黄的床榻上,两种颜色的强烈对比下,皇帝只觉异常地扎眼。 “宝儿……”,他的声音霎时低哑下来。 “你……你……”,她深深察觉到危险,挣扎着想下来。 直面这样刺激的一幕,皇帝怎会放过她,他直接将她抱到床榻上,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宝儿……”,他一声又一声,动情地低低唤着她。 宁欢欲哭无泪:“你别……唔……” 下一秒,她的话尽数被他吞下,他再度攫住那让他怎么也尝不够的甜蜜所在。 他动情地亲吻着他,手也不肯放过她。 他感受到她的颤栗,俯身在她耳畔低笑:“宝儿,说好的帮你换衣裳,君无戏言。” 第118章 “唔……不要……”,她无力地挣扎着。 “乖,裙摆湿了,要换下来,着凉就不好了。”,他低声哄骗她。 “……”,她娇嫩的肌肤蓦地触及空气,不由轻轻颤栗。 皇帝轻抚着她,落下一个个温柔的吻:“乖宝儿,一会儿便不冷了。” “呜呜,你不要脸!” ……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餍足地抱着宁欢,轻吻她白皙软嫩的脸颊:“宝儿今年的生辰礼物我也很喜欢,谢谢我的宝儿。” 宁欢整个身子都泛着淡粉,更显莹润细嫩,她忍着手腕的酸痛锤他:“禽兽。” 皇帝握住她柔软的手,暧昧地落下一吻。 宁欢简直没眼看,呜咽着埋首装死。 皇帝心满意足地将她搂在怀中,在她眉心轻柔地落下一吻:“乖,睡吧。” 宁欢一口咬在他的肩头,恨恨地泄愤。 “嘶……”,他看着肩上霎时泛起一个牙印,轻轻捏了她一把:“看来宝儿精神还很好?” 宁欢羞恼地拍开他的手,恨恨地睡去。 都到这一步了,睡不睡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龙床还宽敞柔软许多,何必委屈自己,她忧愁地想。 皇帝弯唇笑了,将她揽在怀中,轻柔地拍着她,哄她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公公:天下第一助攻(耶) 1生日蛋糕由来具体引自百度 第54章 盛夏节气,阳光灿烂得近乎炽热,金芒在蓝天白云下描绘出多姿多彩的画卷。葱郁葳蕤的草木尽情舒展着枝叶,悠悠地吸纳热烈的阳光,又倾吐纯净清新的气息,夏日的风裹挟着湖泊水泽上的凉意而来,透凉清爽。 “姐姐,我又来蹭你的冰碗啦。” 随着一道婉转轻快的声音响起,柔惠和陈贵人便见小姑娘掀起帘子从外面进来,唇畔还带着促狭娇俏的笑意。 多少年后,每当想起这一面的初见,陈贵人仍觉惊艳。 盛夏的骄阳恣意洒下明丽的金色光芒,映在她年轻而美丽的侧颜,竟有如玉辉芒。 年轻鲜妍的小姑娘,无须特意装扮,素色薄衫,青丝微扬,便如沾衣露水湿杏花,姝丽而美好。葱削般纤细白嫩的指尖携着一枝清丽的荷花,露珠将落未落,一时竟叫人分不清是她指尖绽放的荷花更婷婷鲜嫩,还是她唇畔轻轻弯起的笑意更娇丽明媚。 就这样看着小姑娘明媚的笑颜,莫名的,陈贵人有一种预感,她和这位姑娘日后会常常相见。 而后,陈贵人便好笑地看见,小姑娘的笑意一瞬间便僵在唇畔。 一旁的柔惠掩唇轻笑,忙向陈贵人介绍:“宁欢快来见过陈贵人。” 宁欢闻言,唇角又带上恰当的笑意,连忙上前见礼:“奴才参加陈贵人,陈贵人万安。” 她接着请罪道:“奴才不知陈主子在此,冲撞主子,望主子恕罪。” 此时陈贵人早已回过神来,她面上挽起一抹温婉的笑意:“姑娘免礼,我不过是个贵人,可当不得姑娘一声主子。” “陈主子说笑了。”宁欢仍是守礼地笑道。 陈贵人不禁摇头失笑。 柔惠便笑着向陈贵人介绍:“陈姐姐,这是我入宫时结识的妹妹,名叫宁欢,如今在皇后主子宫中当差。” 陈贵人心中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柔声道:“原来是宁欢姑娘,果真生得漂亮又讨人喜欢。” 这就是那位同得皇太后和皇后喜爱的姑娘,看来宫中传言也非空穴来风。 宁欢不好意思地抿唇:“陈主子谬赞。” 陈贵人又从手上拨下一个莹润剔透的镯子,温婉笑道:“姑娘生得白皙,这个镯子更衬你些,姑娘可别嫌弃。” 宁欢连忙蹲礼:“陈主子厚爱,奴才不敢当。” 宁欢心中不禁好笑,简姨和柔惠说的后宫女子大多温婉和善还真不假,至少现在看来是的。这后宫中的主子也忒好说话了些,见面就要赠礼,真如简姨所说,她准备的用来“供”主子们赠礼的匣子都快不够装了。 陈贵人扶她起来,婉声道:“什么敢当不敢当的。姑娘若是不收,我便当姑娘是嫌弃我位低微,看不上我这小小的心意。” 柔惠也道:“宁欢安心收下便是,陈姐姐素来柔善,你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宁欢从善如流:“那,奴才多谢陈主子赏。” 陈贵人看着她温柔一笑。 柔惠瞧着宁欢手中鲜嫩的荷花,便笑问道:“妹妹又摘花去了?” 宁欢眉眼弯弯地看着柔惠:“是呀是呀,今日瞧着南湖中的荷花开得美丽,我便不由想起姐姐,名花当配美人,这便给姐姐送来了。” 柔惠如今早已习惯了宁欢时不时就要来这么几句混不吝的话,她面色不改,还摇头道:“在妹妹面前,我可当不得美人这词,我倒觉着妹妹之美甚至将这婷婷清丽的荷花都比了下去。” 宁欢双手捂脸,状似羞恼地嗔道:“姐姐,你又臊我。” 陈贵人看着她们之一来一往只觉有趣,她也很赞同柔惠的话,方才这姑娘捧着荷花进来着实将她惊艳得不轻。 不过,没想到素来娴静的柔惠和这姑娘待在一起竟也会说笑几分,陈贵人脸上也不由带上几分笑意。 看着宁欢羞恼又娇俏的模样,柔惠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她还问陈贵人:“陈姐姐说是不是?” 第119章 陈贵人道:“妹妹说得是,宁欢姑娘生得就如菡萏仙子似的,荷花怎么比得过姑娘的美丽。” 宁欢有些讶然地瞧着柔惠,这般瞧着这位陈贵人和柔惠的关系还颇为亲近。 她面上却不显,作羞涩状:“陈主子谬赞了,奴才蒲柳之姿哪儿能得陈主子如此夸赞。” 她又抬眸看着陈贵人,盈盈笑道:“奴才说句越矩的话,您才是兰仙子一般的美人才是。” 陈贵人哑然地看着宁欢,而后不禁掩唇笑道:“姑娘果真如柔惠妹妹说的,颇会哄人。” 柔惠附和道:“可不是。” 看了这两个姑娘一眼,陈贵人知晓她们姐妹二人还有话说,便知趣地告辞:“今日叨扰妹妹许久,真是不好意思。” 柔惠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能不嫌弃妹妹这里简陋,亲自前来,妹妹已是感激不尽,何谈叨扰之说。” 陈贵人失笑:“妹妹说笑了。我出门前吩咐灵霞去采些兰霈草,这会儿她该回来了,我便不打扰妹妹了。” 听陈贵人这般说,柔惠也不禁点点头:“兰霈草要新鲜的才好,姐姐快些回去瞧瞧罢。” 陈贵人柔声道:“若是闲下来,妹妹和宁欢姑娘不嫌弃的话,也可以来寻我说说话,我一个人也无趣得很。” 柔惠和宁欢自然欢欣答应。 陈贵人朝着她们颔首,便转身离去。 “嫔妾(奴才)恭送陈姐姐(陈主子)。” 待陈贵人离去,宁欢才一下坐到柔惠身侧。 柔惠好笑道:“累坏了吧。” “采薇,快去盛冰碗上来。”她又吩咐道。 “是。”采薇一欠身,便出了大帐。 “还好。”宁欢挽着柔惠,问道:“陈贵人待姐姐倒是亲近。” 柔惠颔首,温言解释道:“陈贵人也是出身江南,我便渐渐与她熟知。而且陈贵人于诗书一道极为通擅,又从不吝惜与我浅谈一二,我很是敬服。” 说起诗书,柔惠眼睛都亮了。 宁欢促狭道:“我就知道,诗书才是姐姐的至爱,其他什么都比不上。” 通擅诗书?呵,某个整天舞文弄墨的人是不是也很喜欢呢。 咳,宁欢又连忙拉回自己的思绪,面上微微晕开些粉霞,这种事也能想到那个不要脸的,真是…… 柔惠哪儿知宁欢一天天四处乱飞的思绪,听到宁欢促狭的话,她也不禁笑起来。 柔惠又拍了拍宁欢的手,“陈贵人很和善,性子温婉……”她想起什么似的,莞尔一笑:“就如她的名字明辞一般,是个通达书辞又明悉事理的人。妹妹不必怕她。” “明辞……”宁欢肯定地颔首:“听着就是个通透有智慧的好名字。” 宁欢也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个女子,她生得婉约柔美,一双清盈秀丽的双眸沉静而透澈,洞察世情却不浑浊,无声的岁月过往仿佛悉数沉淀其中,淡眉如静水,玉质含秋华,就犹如一枝深谷中幽然绽放的兰,娴静温柔,素雅宜人。 瞧着确实是个婉约沉静的人。 还未再多想些,采薇便奉了冰碗进来。 宁欢期待地瞧着,而后瞪圆了眼:“姐姐——” 她指了指冰碗,难以置信地看着柔惠:“就这么点儿?” 柔惠温温柔柔地笑着,说出的话却让宁欢觉得无比“残忍”,柔惠道:“你都疼成那样了,怎能再如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用冰碗,得少吃些。” 宁欢挽着她撒娇:“姐姐——这也忒少了。”她看着碗中那估摸着两三口便能解决掉的碎冰,幽怨道:“姐姐你喂猫儿呢。” 柔惠好笑,却依然坚定:“妹妹若是不想吃,我便让采薇拿下去了。” 挣扎片刻,宁欢还是投降了,她幽幽道:“好吧。” 宁欢惆怅地挖着碗中的冰沙,还以为能在柔惠姐姐这儿偷摸多吃些,没想到现在连她最后一条退路都被堵了。 柔惠好笑地看着她这忧愁的模样,到底温柔哄道:“一会儿让采苓多备些椰汁奶霜好不好?稍稍用冰湃一道,也是极消暑的。” 柔惠身边的采苓做起这些甜食点心来堪称一绝,宁欢最爱来柔惠这儿蹭采苓的点心。 宁欢想了想,状似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行吧。” 柔惠瞧着她这勉为其难的模样,实在好笑,她轻轻抚了抚宁欢的发。 宁欢真是孩子气。 * 宁欢心满意足地蹭了采苓好几道甜点,才悠悠地准备回到自己帐中。 走到半路,圆团儿又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截住她。 他笑眯眯道:“小主子,随奴才走吧。” 宁欢看了看天色,这个点,去赏赏南苑的晚霞夕阳也不错。 “走吧。”她心情颇好道。 “嗻。”圆团儿喜笑颜开地应了。 宁欢随着圆团儿一路走,一路瞧着周围的人渐渐稀少。 一片秋水长天下,草木葳蕤郁郁葱葱,星罗棋布的湖泊水泽波光粼粼,细碎的阳光斑驳地洒落,湖畔的草木和芦花被染成一片金色,盛夏的风拂来,带来花草的芬芳和水泽的清凉,置身这广阔幽深、野趣横生的园囿,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然而比这景色更灿烂的,是不远处的那人。 他负手立在草木葳蕤之间,身姿如青山松柏一般挺拔,衣袂被吹得翻飞,金丝缎绣的云龙纹折射出耀眼的光。一双墨玉般深邃的眸,转动时光彩华耀,凝视人时则静若明渊,威严淡漠的冷色自眉眼间倾斜而下,渊渟岳峙,令人不敢仰视。 第120章 偏宁欢敢仰视这样的他,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皇帝一见到她,眉眼间威严淡漠的冷意在一瞬间便悉数消融,只剩万般温柔的爱意与柔情。 宁欢察觉到他的变化,几步便跑过去扑入他的怀中。 皇帝哑然地接住她,只觉心也被撞了一下,柔软万分。 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含笑道:“宝儿今日这么热情?” 宁欢抱着他劲瘦却积蓄力量的腰身,仰头笑道:“怎么,不想抱?” 说着她就要退出他的怀抱。 皇帝连忙抱紧了她,笑着哄道:“欢喜之至,荣幸之至。”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 皇帝揽着她,让她看旁边:“还想骑马吗?” “好啊。” 应下后宁欢才想起来,她又是快一年没骑过马了,也不知还能不能行。 去年还说要定个小目标争取今年木兰能策马扬鞭呢,如今看来怕是又不成的。 皇帝唇畔带着笑意:“宝儿又忘了?” “谁说的。”宁欢下意识反驳,而后立马便心虚了。 皇帝看破不说破,只纵容道:“先上马吧,我会护着宝儿的。” 宁欢忍不住翘起唇角,她好心情地在皇帝脸侧落下一吻。 柔软的触感不过一瞬,他还来不及反应,宁欢已借力上了马。 皇帝哑然地看着她,心中一片柔软。 宁欢又从头学了一遍,渐渐找回感觉,但她却不满意这样慢悠悠地溜达。 “你带着我骑好不好?就像上次在木兰那样。”宁欢道。 “好。”皇帝自然是温柔地应了,伸手要扶宁欢下来。 阳光如碎金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芒,更显身姿如玉,清贵雅致。 宁欢看得欢喜,直接借着他的力扑下,软玉温香霎时落了他满怀。 皇帝稳稳地接住她,神色柔软得不行。 宁欢也不急着从皇帝怀中下来,她凑在他的耳畔轻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位公子可真是生得一幅倾城色。”她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就如他从前对她做的那般。 “嘶——”皇帝不由倒吸一口气。 他轻轻拍了拍宁欢,声音危险:“宝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宁欢倚在他的颈侧,笑意盈盈的:“这可是在野外。” “呵。”皇帝低笑一声:“以天为被地为庐,想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儿。”他还暗示地掐了掐她纤软的腰。 宁欢霎时投降,连忙挣脱他的怀抱,离他远了些。 “你要点脸行吗?” “不知是哪个坏丫头谁先招惹的?” 宁欢有一瞬的心虚,她又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说好的骑马呢,咱们骑马去吧。” 皇帝睨她一眼,到底将她抱上马。 宁欢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却听他在她耳畔低笑:“好,先骑马,回去再找你算账。” “你——” 下一秒,他扬起马鞭,宁欢未尽的话霎时飘散到风中。 山林间呼啸的风从他们身旁掠过,松涛声声,又裹挟着草木葳蕤繁花盛开的芬芳,疾驰而过的风驱散了夏日炎炎的燥热,带来清爽的凉意。 “哇——”她在皇帝的怀中畅快恣意的笑着。 皇帝极其温柔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我的宝儿……” 真可爱。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疾驰而过的风才慢慢停下。 皇帝抱着她,骑在马上慢慢悠悠地走着。 “咦?”宁欢讶然地看着这个地方。 风景如画的落日长天下,金风瑟瑟翠叶萧萧,晴云碧树,红果黄叶,片片秋水落着夕阳的碎金,游鱼戏逐,荷香四溢,成群的水鸟不时从芦苇中惊起。参天的古树上起落着远来的鸟雀,野趣横生幽静自然,当与云梦、上林相媲美。 “此处名南囿秋风。”皇帝柔声解释道。 他又问她:“可好看?” 宁欢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自然是好看的。” 皇帝含笑道:“宝儿说得极是。” 他又带着她下马,漫步在柔软的草地间。 “在南苑玩得可高兴?”皇帝柔声问。 “高兴。” “那是不是该给我这个带你来南苑的人一些奖励?” “想得美。”宁欢骄矜地笑道。 “唔,没事儿,先回去将你欠的债还清咱们再谈奖励。”他似是在笑。 “……你不要脸!” “哈哈……”他抱着她朗声大笑。 “走喽,咱们先回御帐。”他抱着她翻身上马。 “……你又欺负我。”她掐他。 “唔,我这是疼你啊,傻宝儿。” “呜呜,你这个禽兽……”她觉着今晚又在劫难逃了。 “乖……” 此时的南苑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绚烂的彩衣,天边纯白无瑕的云朵,也被天沿艳丽霞光染得鲜艳壮美,犹如一片美好绮丽的画卷,他柔声轻哄的声音也渐渐消散在风中。 第55章 万寿既过,休整几日即奉皇太后驻跸热河行宫,再度免除所经过地区额赋之十分之三,减行围所经过州县额赋,岁以为常。 再度来到这个浓缩着青砖灰瓦小桥流水的江南风光的行宫,宁欢已习惯许多,不再外出去瞧新鲜。她此时正安安静静待在皇后住殿中,陪着皇后逗永琮。 第121章 说是陪皇后,其实就是她一个人兴致勃勃地逗着永琮玩儿,皇后在一旁看着他俩玩儿。 宁欢手中拿着一个色彩艳丽的丝绦,在永琮眼前晃了晃。这个阶段的小孩儿视觉没有发育成熟,这些颜色鲜艳的东西对他们的吸引力才是最大的。 是以,永琮见着宁欢手里晃荡的丝绦,伸出白白软软的小手就想去够。 宁欢得逞一笑:“永琮,叫姨姨,姨——姨——” 永琮快两岁了,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他咿咿呀呀地张口:“姨——” 皇后抱着他,轻笑:“永琮乖,听皇额娘的,该叫姨娘才是,姨——娘——” 宁欢果然羞恼:“傅馨姐姐——” 皇后抱着永琮促狭笑道:“难道不是吗?我的宁欢妹妹。” 在宁欢愈发羞臊前,皇后又道:“不若看看永琮愿意叫什么?” 她又抱着永琮递到宁欢跟前,温柔笑道:“永琮乖,叫姨娘。” 永琮圆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决定听这个穿着鲜艳的明黄色衣裙,经常抱自己的额娘的话。 他咿咿呀呀地笑开:“呀,娘。” “噗——”宁欢和皇后不由同时笑了。 宁欢接过永琮,颇有些赖皮地笑道:“不算不算,永琮也没叫姨娘呢。” 皇后睨她一眼:“你赖皮也没用,早晚要叫的,免得日后永琮难改口。是不是?永琮。”她轻轻捏了捏永琮软软的小手。 永琮只知道咿咿呀呀的笑。 宁欢耳尖泛起微红,因为底气不足,便只能小声辩驳:“哪儿有……” 她连忙将丝绦拿给永琮,转移话题:“永琮快拿去玩儿。” 皇后好笑地看着她,又捏了捏永琮的小手:“永琮,说谢谢,谢——谢——” 永琮拿到了丝绦,笑得更开怀了些,他努力跟着皇额娘学:“谢——” 宁欢忍不住笑了:“乖乖,不用……” 谢字还没说完,便看着怀中的永琮歪着脑袋,咿呀笑道:“姨——娘——” 皇后忍不住笑出声。 而宁欢,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温雅含笑,高山流水玉石相击般清冽。 “永琮说话说得越发利索了。” 宁欢一回头,便见皇帝不疾不徐地从外间走来,嘴角噙着疏朗的笑意,盛夏的阳光尽数倾洒在他身上,他却比骄阳更辉煌明烈几分。 皇帝来得突然,宁欢只能忙不迭抱着永琮转到皇后身后行礼:“臣妾(奴才)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见宁欢抱着永琮,倒是多看了几眼,他道:“快起来罢。” 皇后面带愧色:“外面的奴才竟也不知通传,是臣妾管教无妨。” 皇帝温和道:“是朕听见皇后逗永琮逗得高兴,便没让外头的奴才通传。这不,还听见永琮多说了几句。”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身侧抱着孩子,规规矩矩垂首站着的姑娘。 宁欢却觉他的目光有如实质,看得她耳尖直发烧。 “是呢,宁欢在逗永琮玩,臣妾便教永琮叫……”皇后顿了顿,又温婉如常地笑道:“叫姨娘。” 说着,她小心觑着皇帝的脸色。 却见皇帝眉梢轻扬,面上带上几分朗然的笑意:“是吗。” 皇后心中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婉。 无论皇上听没听懂她的暗示,但总归不是发怒而是高兴的便好。 皇后很满意,宁欢却羞得耳尖都红透了,一想到皇帝方才听见永琮叫自己姨娘,她直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才好。 而后她却又听那个不要脸的轻笑:“把永琮抱来给朕瞧瞧,小宫女。”他的声音带上几分促狭,不紧不慢地念出最后三个字。 宁欢简直快无地自容,却只能在强权压迫之下屈服,咬牙抱着永琮过去。 “皇上。”她努力平静地将永琮抱给皇帝看。 皇帝瞧着她泛红的耳尖,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担心宁欢抱得辛苦,皇帝便想将永琮接过来。 谁知永琮不常见他,有些怕生,扭头就要找熟悉的人。他看见宁欢,连忙伸出小手:“姨,姨娘——” 皇帝一怔,下意识看向宁欢。 宁欢也呆住了,待她回过神来,心中不住地尖叫。 这下她是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艳丽的粉霞一路从她白嫩的脖颈晕染到脸颊耳尖,莹莹粉嫩,衬得她美丽的容色愈发娇丽,比天边的云霞还要明艳旖旎。 皇帝实在忍不住,右手握成拳状奋力掩住笑意:“咳,咳。”他还假意咳嗽两声以示遮掩。 宁欢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又羞又恼,恨不得当场埋了自己。 皇后也忍不住笑了,她看着宁欢这羞怯地不行的模样,又连忙走上来,请罪岔开话题道:“皇上恕罪,永琮和宁欢待得久了,难免多亲近几分。” 宁欢状似惶恐地垂首,然而乌黑软发间小耳朵上莹莹晕着的红还是出卖了她,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皇帝忍不住翘起唇角,径直接过小姑娘手中的孩子。 他掂了掂,还有些沉,小丫头也是抱得住。 皇帝轻笑一声:“臭小子,连皇阿玛都不认识了,就知道叫姨娘。” 皇后掩唇笑得开怀。 宁欢,宁欢恨恨地咬牙,羞愤得不行。 第122章 啊啊啊啊,臭不要脸的,等着! 皇后觉着差不多了,又唤了乳母进来,哪儿敢时时让皇上抱着孩子。 皇帝便将孩子递给乳母:“你们将小阿哥照顾的不错,赏。” 乳母嬷嬷们连忙跪地谢恩:“奴才们谢主隆恩!” 随即乳母们又恭恭敬敬地带着永琮退下。 待人都退下了,皇后才看向皇帝。 “皇上瞧着都清减了,政事重要,但皇上也要顾及龙体。”她面露担忧。 皇帝温和道:“让皇后担心了,朕会好生注意着的。” 皇后颔首。 “过几日又将前往木兰,一应事宜劳烦皇后费心了。” 皇后道:“皇上说笑了,这是臣妾的职责。” 皇帝的神色温润而疏淡:“皇后打理宫务,朕一向最是放心。” 说起这个,皇帝倒想起什么似的,询问了几件行宫之内的事务,皇后恪尽职守地一一回答。 最后,皇帝满意地露出些许笑意:“行,行宫和木兰有皇后,朕很是放心,就这样吧,朕便先回去了。” 一如既往的,皇后从不留他,只温顺恭敬地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颔首,略扫了某个跟着蹲礼的姑娘一眼,便走了出去。 皇帝走了,宁欢才泄下一口气。 她羞恼地捂脸:“姐姐,你瞧,你非让永琮唤我姨娘,我,我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皇后却笑意盎然地拉着她坐下:“我瞧着,皇上怕是巴不得永琮唤你姨娘呢。” 宁欢歪在皇后肩头,连连求饶:“姐姐——你就别臊我了。” 皇后忍俊不禁,她轻轻拍了拍宁欢的手:“你总得习惯,难不成日后永琮叫你一回你就羞恼一回不成。” 宁欢面上晕着几分赧色,小声道:“这不一样嘛……” 皇后睨了她一眼:“那我过几日便去向皇上为你请封,你必就能习惯了。” 宁欢霎时瞪圆了眼:“别,您可别。”她挽着皇后撒娇:“您就饶了我罢,日后随便您让永琮叫我什么都成。” 皇后忍不住摇头轻笑:“真是搞不懂你这丫头。”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册封,这小姑娘偏偏三推四拒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欢挽着皇后,盈盈笑道:“姐姐您就别操心我了,您该多想想自己和永琮,您现在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说起皇后的身子,宁欢心中忍不住一叹,生下永琮后,皇后身子本就虚弱不少,还染上了秋咳之症,一到秋冬时节便咳得不行,身子也格外虚弱,她想着便止不住的担忧。 还有永琮,都快两岁了还不大能走路,瞧着跟寻常人家一岁点儿的婴儿没什么区别,真是…… 皇后心中一软,她温柔道:“好,我知道的,谢谢宁欢。” 宁欢看了看窗外的日头,便扶着皇后起身:“我扶您去午歇吧。” 皇后摆摆手:“让照春来就成。” 照春连忙上前扶住皇后,看着宁欢笑道:“姑娘快去玩儿吧,主子这儿有我们伺候。” 宁欢便毫不客气地道:“那我找柔惠姐姐去了?” 皇后睨她一眼:“我要午歇人家陆常在就不午歇了?你这调皮的丫头,没的去打扰人家。” 宁欢却是神神秘秘道:“正好,我让采苓陪我弄些甜点尝尝。” 皇后无奈又好笑,但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叮嘱道:“甜点可以尝尝,冰饮子不能碰。” 她严肃起来:“知道吗?” 宁欢眨眨眼。 皇后轻睨她一眼:“若是不能答应,就陪着我在这儿午歇吧。” 她先前也和陆常在说过此事,她知道陆常在自然会上心,但还是想敲打敲打这馋嘴的小丫头。 宁欢果然霎时蔫儿了:“知道了。” 她有气无力地福身:“傅馨姐姐午安。” 皇后也忍不住笑起来:“午安。” 这小丫头说的这些词着实是有趣,偏偏又确实贴合。 皇后挥挥手:“快去吧。” 宁欢又是一福身,忙不迭地跑了。 第56章 日头正好,半月湖波光粼粼泛起耀眼的的碎金,烟柳如云,飞花带絮,阳光透过湖畔青绿的垂柳倾洒而下,在青石板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宁欢一路踢着小石子,分花拂柳而行,她以手掩目,透过扶疏的垂柳看着天上高悬的太阳。 真是脑抽了,大中午的不窝在行宫午歇,非要出来。 不过想想采苓的甜点,咳,她又觉着也不是不行。 走着走着,圆团儿又窜出来了,满面春光地看着她笑:“小主子,您还真来啦。” 宁欢微讶地看着他,又循着他身后看去,便见前面的凉亭中立着一人。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圆团儿:“圆团公公,我是不是该说您一声料事如神?” 圆团面上的喜色霎时僵住了,跟卡着脖子似的连连求饶:“小主子,您就饶了奴才吧,您明明知道料事如神的哪儿是奴才啊,分明是……”,他朝那面努努嘴:“是主子嘛。” 他心中哀叹,无妄之灾啊。 宁欢轻笑一声,慢慢悠悠地朝着凉亭走去。 圆团儿极有眼力见儿地为她撑起纸伞遮阳。 这样一来,宁欢倒走得越发慢了。 圆团儿心中叫苦不迭。 第123章 然而走得再慢,路也有尽头,宁欢终是踏入凉亭。 她顺了顺裙摆:“哟,您好兴致。” 皇帝早已回过身来,笑着看着她慢慢悠悠地分花拂柳而来。 他嘴角噙着笑意:“可没有魏姑娘好兴致,大正午的还跑出来。” 宁欢霎时又想起方才的事,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坐下。 他好笑地凑过来,笑问道:“生气啦?” 宁欢转到另一头去,以手支颐专注地看着半月湖畔烟柳若垂丝的风光。 他似是轻笑一声,宁欢悄然竖起耳朵。 下一秒,却天旋地转地落入他的怀中。 宁欢下意识打量四周,李玉早已带着圆盛圆团退得远远儿的,还很识趣地背对着凉亭,恭敬地低垂着脑袋。 她放下心,直接锤他:“你放开我!” 皇帝抱着她,笑道:“好宝儿,是永琮自个儿唤你姨娘,又不是我教的,你怎能迁怒于我。” 他故作叹息:“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宁欢霎时瞪圆了眼,耳尖似又臊起来:“你!你还说!” 她说着就要挣脱皇帝的怀抱。 皇帝哪肯放她下去,连忙柔声哄道:“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宁欢轻哼一声,心还没彻底落下去,又听他低笑一声:“宝儿还是得习惯啊,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弘历!”,她羞怒道。 这个词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远处耳尖的三人更是恨不得没耳朵,直直就跪下了。 宁欢反应过来,趁机跳脱他的怀抱,转过身去状似眺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身子却诚实地不自然地捏着裙摆。 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大名。 天子尊名,这天下间的人避讳都来不及,更别提说出口了,如今唯一能且敢唤他尊讳的人约莫只剩一个皇太后,他的亲额娘了。 这般想着,宁欢一颗心轻轻颤了颤。 若是他要治罪便治吧,哼,宁欢颇有些委屈的想。 “奴……”,她破罐子破摔地转过去,却落入他温暖清冽的怀抱。 他温柔地抱着她,也不说话。 沉默片刻,到底是宁欢沉不住气,她闷声道:“请皇上治奴才大不敬之罪。” 他似是轻笑一声:“还有你这样请罪的呢。” 直直地伏在人家怀中,跪也不跪,甚至连声音都没什么惶恐恭敬的意思。 宁欢咬咬牙,就要退出他的怀抱。 皇帝连忙抱紧了她,柔声哄道:“我逗宝儿呢,宝儿别生气。” 宁欢抬眸看他,还有些迟疑:“您不生气吗?” 皇帝好笑地抱起她,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坐下:“不生气。” 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做的大逆不道的事还差这一件吗?” “你!”,她又嗔圆了眼。 在她发作之前,他又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素来清冷疏淡的声音中含着柔情与哄骗之意:“乖宝儿,再叫一声。” 宁欢又睁大了眼,这次是惊的。 皇帝看着她这娇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那笑意如同映着三月桃花初绽时的春阳,温柔暖融。 他在她如云的乌发间轻轻落下一吻,声音柔软:“许久没有人这般唤过我,所以我有一瞬的惊讶。” “但是。”,他顿了顿,又笑开了:“宝儿这样叫我,我欢喜极了。” “宝儿,再唤一声罢。”,他凑到她娇软的耳畔,低声哄骗道,竟还有几分祈求的味道。 他的声音本就低醇,此时刻意压低,更是宛如藏着深厚岁月的陈酿,还未入口便已让人沉醉。 她被他哄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一颗心软得不行。 于是,她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凑到他的耳畔,轻轻一笑:“弘历……哥哥……” 那声音娇娇的,软软的,如同浸满糖汁一般,甜得惹人心颤。 他的笑意还未绽开,再听着她后面的词,直直地呆在脸上。 他呆呆地抱着她,触及手中的温软,终于回过神来。 “嘶——”,他轻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燥热之意。 他紧紧地将她扣到胸前,声音低哑得不行:“宝儿……再唤一遍……” 宁欢已是羞得不行,艳丽的绯云一路从脸颊蔓延到耳尖去。 “不,不要。” “乖宝儿,听话。”,他低声哄着她。 “不要!” “呵。”,他似是轻笑一声。 “你……”,她还来得及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被吻住,剩下的话被迫尽数吞下。 夏日炎炎,她却觉得他的吻比盛夏的骄阳更炽烈,更灼热。 “宝儿,再唤一遍……”,他轻柔含弄着少女柔软的唇瓣,不死心地低声哄骗着。 “……不。”,她强撑着,偏不想让他得逞。 “呵……”,他似是在笑,又吻住她,毫不客气地再度攫取着少女清甜润泽的芬芳。 “唤不唤?” “呜呜……” 他就这么反复“折磨”着她,直吻得她缓不过气才放过她,等她缓过气来又再度吻住她。 一遍,又一遍。 她终是忍不住,呜咽着投降:“呜呜,弘,弘历哥哥,呜……” 谁料好不容易哄来的这一声非但没让他冷静些,反倒让他轰地一下炸开。 第124章 “宝儿乖……”,他强忍着燥意,似叹似哄。 待这绵长的一吻结束,宁欢眼尾已泛起红意,漂亮的桃花眸中波光盈盈的,她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 越想越气,她恨恨地掐他:“你不要脸!” 在外边儿也这样臭不要脸非要哄她这样叫他,实在是,实在是…… 她着实拜服于他的厚脸皮。 他抱着她,难得地显出几分慵懒之色:“分明是宝儿太过甜美,我才难以自持。” 宁欢不想搭理他,破罐子破摔地倚在他的怀中,直直地看着头顶描金彩绘的飞天莲花藻井。 凉亭舒爽,湖畔的携着凉爽水汽而来的风慢悠悠地吹入亭中,她这般舒适地窝在皇帝怀中,又正巧有繁复的藻井图案晃着眼,在这本就惹人困倦的午后,她不知不觉竟在皇帝怀中迷迷糊糊睡去。 皇帝轻柔地拍着她,哄她睡得更沉些。 又怕她着凉,皇帝动作温柔地抱着她起身。 宁欢原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这一动作倒是惊了她。 她在他怀中不安地蹭了蹭,迷迷瞪瞪的:“……嗯?” 皇帝轻柔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宝儿别怕,我抱你回去睡,乖。” 在他温柔而耐心的安抚声中,她又渐渐睡去。 …… 待皇帝一行人彻底离去,有两个人慢慢从凉亭后的假山中走出。 是柔惠和采薇。 柔惠扶着假山,采薇搀扶着她,她还有些颤抖。 “宁欢,宁欢……” 她亲眼看着宁欢与皇上如何嬉闹,更是亲眼看见皇上又多么纵容多么宠爱宁欢。 皇上那样渊渟岳峙威严冷淡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宁欢闹脾气甚至大不敬他半点都不恼,反而还要纵着她哄着她,生怕她不高兴。 甚至,宁欢已大逆不道到直呼皇上的尊讳,他还是不恼不发怒,甚至还要一遍一遍地哄着她再叫一遍。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皇上,皇上在她面前从来都是疏淡的,虽然皇上在她面前时时都是笑着的,可她从未在其中感受到半分的情意和温柔。 但他待宁欢却是不同的,他是这样的柔情似水,这样的温柔宠溺,这样的……真诚。 这些,都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而宁欢…… 她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皇上叫她宝儿,一遍一遍温柔又耐心地哄着她,生怕惊醒了她的美梦。 宁欢先前对自己说过皇上对她有意,她还以为就是皇上待寻常后妃般的有意,不过如天下大多数的男子一般,只是瞧中了宁欢的美丽。可是今日这一幕,彻底惊醒了她。 皇上待宁欢岂止是有意,这……这…… 她竟不敢再深想下去。 “小主……”,采薇颤颤地扶着柔惠。 她竟然看见了这样足以震惊整个后宫的隐秘一幕,她忍不住担心,若是皇上知道,以他待宁欢姑娘的保护,他会不会直接要了自己和小主的命。 毕竟,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柔惠这才回过神来,她抓紧了采薇的手:“采薇,今日之事,绝不能说出去!一个字都不行!” 采薇被她抓得生疼,却连连点头:“小主您放心,奴才今日什么都没看见。” 柔惠苍白着一张脸,无力地靠在假山上,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一面是皇上温柔轻哄宁欢的画面,一面是宁欢抱着花来看她纯稚又真诚地说自己永生不忘柔惠姐姐的画面,还有那日,那日她慌忙地来看自己,又真诚率直地来向自己坦言,说皇上对她有意…… 最后,是她屡屡挡在自己身前屡屡帮助自己,甚至帮自己引得皇上注意的画面…… 柔惠睁开眼,下定了决心。 她颤抖地扶上采薇的手,再次道:“我出来看着半月湖的风景一时入了迷,又去采了几支荷叶和白菱草,这才回去晚了,知道吗?” 采薇郑重地点头:“奴才知道。” “走吧,咱们回去。” 她扶着采薇的手慢慢穿过假山,湖畔的风拂过她素色的衣裙,裙摆微扬,她的身姿纤柔却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什么花啊草啊的名字纯属虚构,切勿较真~么么~ 第57章 九月,围场布置妥当,皇帝大驾卤薄前往木兰围场。 宁欢坐在马车中,掀起帘子看着沿途湛蓝明丽的天,辽阔无际的大草原,轻嗅泥土青草和自由的芬芳,心情是止不住的舒朗与开阔。 但更吸引她注意力,让她欢喜的,是骑着御马走在最前面的那人。 他一身明黄的骑装精锐耀眼,巍然立于金芒之中,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坚韧如青山如松柏,比起平日的清贵雅致,此时的他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其姿其态比倾洒在他身上的骄阳更辉煌明烈,更光华灼目。 宁欢看着看着,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眸中耀眼闪烁着的光都快溢出来了。 谁知他若有所感地回头,直直撞入她盛满星辰的一双美眸中,她唇畔高高扬起的笑意甚至还未放下。 他眉梢轻挑,温柔又促狭地朝她一笑。 宁欢没想到会被他逮个正着,白皙的脸上霎时泛起艳丽的粉霞。她倏地放下车帘,拍了拍脸。 “啧。”,身侧传来太后牙酸的声音。 第125章 “恋爱的酸臭味哟。”,太后还状似受不住地扇了扇风。 宁欢小声辩驳:“哪儿有。”,唇角却止不住地翘起。 太后好笑地摇摇头。 再度抵达木兰围场,哪怕来过一回,宁欢仍欣喜于这纯粹干净清新开阔的大草原。 她一路扶着太后,一路看着满目的蓝天白云,青草旷野。 “先扶您去安置。”,她好心情地笑道。 太后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 夜色渐沉,整个大营都将陷入甜美沉静的梦中。 宁欢却睡不着,拉着玉棠就往一处远离大营的小山岗跑。 “祖宗,可不能再接着走了,夜深人静的离大营远了不安全。” “知道啦。”,宁欢拉着玉棠在山岗上坐下,她抬头仰望着夜空:“棠儿,你瞧,草原的夜色多美啊。” 夜色静谧,月光如流水一般温柔地流淌在宽阔的草原上,像轻纱烟岚,透过扶疏的灌木落下参差斑驳的影子,星光灿烂,偶有夜风拂过,带来青草的芬芳。 宁欢不由笑起来:“棠儿,我给你唱支歌吧。” 玉棠静静地看着她,弯着笑意:“好啊小姐。”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公子写封信, 等到千里雪消融, 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 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 公子就会来伴我的琴声1 ……” 悠扬的长调响彻寂静的山岚,宁欢一边唱一边朝着玉棠狡黠地眨眨眼。 玉棠却坐立难安,唇瓣翕动,想提醒宁欢却又不敢。 等宁欢终于落下最后一个音,她看着玉棠,颇有些幽怨道:“你家小姐唱歌有这么难听吗?瞧你这坐立难安的。” “呵。”,没等到玉棠的回答,她先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 下一秒,就天旋地转地落入他温暖的怀中。 玉棠心中大松一口气,忙不迭地随着李玉退下。 宁欢被惊得不轻,她锤着他嗔怪道:“大晚上的你想吓死我吗?” “呵,我看你大晚上的兴致倒好,还想给远方的公子写信。”,他面上带着温雅的笑意,宁欢却笑不出来,隐隐还觉得有冷意袭来。 她定了定神,唇畔弯起笑意,歪着头看他:“你吃醋了?” 说着她忍不住掩唇轻笑,她图好玩将姑娘改做公子唱出来,也没想到他会听见。 皇帝凉凉一笑:“还想让公子伴你的琴声,我竟不知宁儿近来竟有时间苦练琴艺?” 宁欢揽着他劲瘦的腰哈哈一笑,在他发作之前,撑起来在他唇畔轻轻落下一吻。 她轻笑呢喃:“哪儿有什么公子,我的公子不就只有你吗?” 这么柔软的一句话,却有若势不可挡的山洪,霎时冲垮了他本就虚张声势的威严。他的心酥了一半,揽着她柔软的腰肢,他低声道:“没诚意。”,而后便毫不客气地顺势趁机而入,炽热缠绵地吻住她,勾她与他一同沉沦。 最后,宁欢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娇懒地不想说话。 他偏偏要招惹她:“看来宝儿日后还得多锻炼锻炼。” 宁欢眼尾还泛着娇慵的红,却用尽力气地掐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皇帝朗然笑出声。 他抱着她一同看着这片美丽的夜空,轻轻吻在她的乌黑柔软的发上,声音柔软:“宝儿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吗?” 宁欢抬眸看向他,哼笑道:“不记得了。” “呵。”,他轻笑一声:“坏丫头。” 末了,又听他柔声笑道:“不记得也无妨,只要我记得就好。” 宁欢听得心中柔软,抱紧了他,嘴上却是不信任道:“那你可要记清楚了。” 皇帝轻轻揉了揉她的发,纵容笑道:“好。” 宁欢忍不住翘起唇角,她想了想,从他怀中坐起来。 她微微偏头看着他,唇畔弯着明媚的笑意:“今晚的月色真美。” 皇帝一怔,脑海中迅速划过去年月夜下的画面,又见着她仿佛落满星碎的一双眸子中有些羞怯却直白的爱意。 他哑然地看着她,一颗心都快软成水了。 他抱紧了她,直直地望进她的眸中:“宝儿……” 竟是如此,他当时还有些疑惑她为何会有此一语,原来竟是如此含义。 他温柔却又急切地在她的发间眉梢脸侧落下一个又一个吻,最后视若珍宝般地将她抱入怀中。 他轻轻吻在她的耳畔,低笑道:“原来宝儿那时便动心了,竟是我愚钝至此。” 宁欢埋在他怀中哼笑:“谁说的,我不就夸了句月色美丽吗?什么动心不动心的,你不要乱说。” 皇帝笑意朗然,得知真相的他恨不得时刻将她捧在手心,他便顺从地纵容道:“好,我乱说,我乱说。” 他轻柔地,虔诚地,再她的眉心落下一吻,一切温柔与缱绻尽在其中。 宁欢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心中又暖又甜。 她倚在他的怀中,看着美丽的草原夜空。 月夜下虫鸣声声,奏起夏夜交响曲,夜风温柔地从她的指尖掠过,身旁的青草随风轻摇,深蓝色的夜幕上,月亮皎洁得犹如一块白玉盘,莹润明亮,群星璀璨,倾洒出万点辉光。 “草原的夜空可真美。”,她弯唇笑道。 第126章 久久未听到皇帝的回应,她扭头看他,却直直撞入他盛满温柔与爱意的眸中。 她在看月夜,而他,在看她。 她忍不住轻笑。 皇帝轻轻吻上她的双眸,声音温柔得快滴出水:“没有你美。” 他最喜欢的便是她这双美丽的眸,那眉眼弯弯熠熠生辉的模样仿佛万千星辰俱凝于她的眸中,顾盼流转间,似有明珠千斛,倾倒长河。 宁欢搂住他的脖子,嗔道:“花言巧语。”,唇角却是诚实地弯起。 * 癸卯至己酉,上木兰行围。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日整个木兰围场又真正热闹起来,开始了众人为期多日的围猎活动。 宁欢随侍皇后身后,一起看着皇帝在高台上勉励众人,台下的王公大臣们则崇拜而敬仰地看着皇帝。 “……望尔等不逊先辈之骁勇,威猛英武,满载而归。” “是!是!是!”,高台下霎时响起阵阵沸腾的欢呼声。 皇帝高扬金弓:“行围!” 而后在一众王公大臣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进入围场开始狩猎。 宁欢颇有些遗憾地看着气势如虹冲入围场的众人的背影。 她骑马的技术还是不够好,别说围猎,能在这样声势浩大的情形下不惊马就算不错了。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莞尔笑道:“别担心,自有人会替你围猎。” 宁欢怔了一瞬,反应过来耳尖有些发烫,她只当没听见,笑眯眯地看着皇后:“这儿风大,奴才先扶您下去吧?” 皇后轻笑出声,又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 照春连忙为皇后披上披风,面露担忧之色:“主子,当心着凉,奴才们先扶您回去吧。” 皇后远眺着围场的方向,心中有些怅然。但她面上却是不显,含笑道:“好。” 她又看向宁欢:“你就别随着本宫回去了,虽然不能狩猎,但在外围瞧瞧也可以,是不是?” 宁欢笑盈盈地朝着皇后福身:“那,奴才多谢主子恩典。” 皇后莞尔笑了,在照春的搀扶下走下高台。 待皇后离去,宁欢才一溜烟下了高台,走到围场外,玉棠果然在此处守着。 “棠儿,是太后让你来这儿的?”,她笑眯眯地走到玉棠身侧。 玉棠朝她微微欠身,笑道:“是。” 宁欢摇摇头:“可惜你家……呃,我一不会骑马,二不会打猎,只能在这外围瞧个热闹。” 玉棠便柔声安慰她:“您别担心,往后还有不知多少次木兰,熟能生巧,您总有一日能跟着行围。” 宁欢掩唇笑了:“那我可等着了。” 玉棠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 宁欢看着一队一队进入围场的队伍,渐渐有些走神。 又听到玉棠有些惊讶的声音。 “姑娘,那……那不是宜青少爷吗!” “嗯?”,宁欢疑惑了一瞬,循着玉棠的目光看去。 便看见一个做侍卫打扮的人,他高坐马上,英姿飒爽,又生得一幅英朗容颜,剑眉英挺斜飞入两鬓,其下却有着一双朝露般清澈的眼睛,笑起来时暖意融融,少年人蓬勃开朗的朝气扑面而来。 原来是他,宁欢认出了马上的人。 佟佳·宜青,魏府的又一个邻居,不过他家虽是姓佟佳,却和孝康章皇后、孝懿仁皇后所属的最煊赫的那支佟佳氏没什么关系,顶多是个同姓,他阿玛在京领了个七品官做,叔父是内务府佐领。 却没成想,那人似有所感,朝这边看来,他猝不及防看见宁欢,竟是怔愣一瞬,而后,面上扬起惊喜的笑,喜悦开朗之情毫不掩饰。 青年朝着宁欢挥了挥手:“宁欢妹妹!” 本就英朗俊挺的青年笑起来更是意气风发充满阳光,让人看了都不由要赞一句好一个器宇轩昂的好儿郎。 隔得远,宁欢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但大致也能猜到,她面上含笑,朝着他轻轻颔首。 见过真正光芒万丈且辉煌灼目的当空耀日,这样尚且稚嫩青涩的小阳光吸引不了她半分注意。 宜青还想说些什么,走在他旁边的人似是在催促他,宜青只能朝着宁欢歉意地颔首,而后打马进了围场。 宁欢目送他们远去,轻啧一声。 “宜青少爷竟然入宫当了侍卫。”,玉棠感叹道。 宁欢一哂:“八旗子弟,谁不想入宫做侍卫。” 八旗子弟入宫做的侍卫可不是看大门的那种,最低等的蓝翎侍卫都是正六品,一等侍卫则位同正三品大员,这些侍卫三十岁岁即可出宫领正式官职,正三品一等侍卫出宫后向来领一方总兵巡抚之位,其前途可是不可估量。就如康熙朝赫赫有名的纳兰明珠,蓝翎侍卫出身,一路官途坦荡,历任内务府总管、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权倾朝野。 不过瞧着佟佳·宜青这身打扮,暂时还是个无品阶的侍卫,谁都知道蓝翎侍卫前途坦荡,但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玉棠小声道:“这下佟佳夫人该得意了。” “管她呢。”,宁欢掩唇轻笑:“让额娘头疼去吧。” 玉棠忍不住笑了:“姑娘,您真促狭。” 她又看向宜青离去的地方,感慨道:“不过宜青少爷素来勇武,他也该有这一日。” 她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宁欢,欲言又止。 第127章 宁欢点了点玉棠的鼻尖:“你就别宜青少爷宜青少爷的念叨了。” 她幽幽地看着玉棠:“你是想你家小姐再被欺负得狠一些吗?” 玉棠霎时明白她的意思,她扑哧笑了,又凑到宁欢耳畔悄声笑道:“姑娘,皇上这是在意您,疼爱您呢。” 想到那不要脸的翻来覆去的“疼爱”,宁欢耳尖泛起艳丽的绯色。 她恨恨地嗔了玉棠一眼:“好的不学学坏的!他说的这些浑话你竟也学去了,你到底是谁的人?!” 玉棠连连笑着求饶:“奴才自然是姑娘的人,奴才不说了,不说了。” 宁欢轻哼一声,拧着绣帕走了。 玉棠连忙追上她:“姑娘,等等奴才。” “哼哼,还不快些。” 作者有话要说: 1歌词来自《草原之夜》 第58章 夜幕降临,草原上点燃篝火,热闹欢腾的篝火晚宴拉开序幕,缤纷的焰火照亮深蓝的夜空,悠扬的蒙古长调响彻一方天地,时不时飘来阵阵油滋飘香的烤肉香味,载歌载舞,美酒佳肴,众人尽情沉浸在草原美丽的夜色中。 宁欢想着与其在一旁只能馋着看不能吃,不如自个儿在帐中待着,或者去看看草原夜色,便辞了皇后独自待在帐中,皇后怎会不答应,她还说会为宁欢送些新鲜烤好的羊肉来供她解馋。 宁欢携了玉棠一同走上小山岗,听着远处大营中心传来的欢呼声,她面上带上笑意。 玉棠看着她的脸色,担心她不高兴,便柔声道:“小姐,草原的夜空真是美丽,奴才从前以为在京城见过的夜空已足够美丽,没成想草原的月夜还能更美。” 夜色朦胧,晚风徐徐,月色皎洁,星河璀璨,草原的夜向来都是极美的。 宁欢也怎么都看不够。 “唔,草原没有污染,清新自然,夜空当然也美。” 玉棠没听过宁欢所说的“污染”一词,但是小姐时不时就要冒出这么些词,她也习惯了,大概能结合上下文的意思理解她时不时蹦出的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她便笑着附和宁欢:“您说的是。” 玉棠抬眸看着浩瀚的星空,朝着宁欢笑道:“看着这漫天繁星,奴才就想起您说的‘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牛郎织女的戏文真是……” 她有些想不起小姐说的那个词。 “浪漫。”,宁欢笑道。 玉棠点点头,笑意莞尔:“对。” 宁欢笑眯眯地看着玉棠:“但是棠儿,你家小姐也和你说过,戏文里的情节听听也就得了,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更不要遇上牛郎这种登徒子。”,她哼笑两声。 为了娶媳妇,趁着人家仙女洗澡偷看就罢了,还偷走人家的衣服,让仙女没了清白不得不下嫁给他,都不是一句登徒子能说的,想得可真美。 现在仔细想想,若是她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小公主被登徒子以这样的手段娶了过去,别说学王母棒打鸳鸯,她怕是杀了牛郎的心都有。 咦,小……公主?! 宁欢羞愤地捂脸,她怎么就默认女儿是公主了。 唉,虽然她的女儿不是公主的概率几乎没有,但是,怎么又想到他了嘛…… 宁欢心中又羞又甜。 玉棠见她捂脸,也顾不得什么浪漫的牛郎织女了,连忙上前查看:“小姐,可是风沙迷了眼?” 宁欢羞臊地放下手,脸色有些不自然:“是,现在捂了一会儿好多了。” 玉棠松了口气,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小姐您当心些。” 宁欢遮掩似的咳了咳:“咳,知道了。” “小主子~~~~”,圆团儿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 听着他声音中几个荡漾的波浪,宁欢哼笑着回头。 她正准备让他好好说话,然而转身看见圆团儿却怔愣了一瞬。 圆团儿带着几个小太监,瞧着都是养心殿的熟面孔,他们又拎又扛地拿着一大堆猎物前来,还有扛着柴禾烤架的人。而圆团儿自己手上拿着一个食盒。 宁欢回过神来,促狭笑道:“哟,圆团公公,您这是上这儿搞烧烤来了?” 圆团儿面上的笑霎时僵住了,连连求饶:“小主子,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哪配得您唤一声公公,您就别打趣奴才了。” 他连连表忠心,嘿嘿笑道:“主子怕您无聊,这些都是主子特意命奴才给您弄来的。” “这些野鸡野兔也都是主子亲自猎的。”,他挤眉弄眼地看着宁欢笑。 宁欢哑然地看着圆团儿,虽然猜到是他的杰作,但真正从旁人口中听来还是不同的,再想到皇后说的会有人替她狩猎,心里更是又软又甜。 她弯起唇角,唇畔的笑意甜蜜又耀眼:“替我谢谢你主子。” “噗——”,圆团儿没忍住笑出声,又连忙遮掩似的问她:“现在为您安置上?” 宁欢朝着他们颔首:“有劳公公们了。” 小太监们受宠若惊,连声称不敢。 圆团儿凑到宁欢身畔来,笑呵呵地打开手中的食盒:“这些也都是主子亲手烤的呢。” 宁欢瞧了瞧食盒中盛装盛着的烤肉,忍不住笑出声。 不愧是天子亲手烤的,真是金贵,这豪奢的盘子都足够买好几头牛羊了罢。 “您趁热尝尝?”,圆团儿期待地递到宁欢跟前。 第128章 宁欢执起玉箸尝了一小块,烤肉油滋滋却不腻不膻,焦酥鲜咸的风味霎时充盈口中,她面上扬起满意的笑。 “你家主子可真行,这手艺便是去摆个烤肉铺子也是成的。” 圆团儿面上高高挂着的笑意一僵,差点没给宁欢跪下。 让帝王君主去开烧烤铺子,也就这祖宗敢想敢说了。 宁欢却很随意,半点不在意他的惊恐,又低眉去挑烤肉尝。 她都习惯了,这狗东西一天一惊一乍的。 小太监们搭好了篝火和烤架,原本寂静的小山岗霎时热闹许多,随风四处飘散的火星噼里啪啦在空中绽开,烤肉的飘香也渐渐飘散开来。 宁欢看着忙活个不停的小太监们,温声笑道:“大家辛苦了,都坐下一块儿尝尝吧。” 小太监们哪儿敢,他们连连跪下,口称不敢。 宁欢笑道:“这有什么,篝火晚宴本就是人多才热闹,就我一人在这儿吃有什么意思?” 她转头看向玉棠,问道:“是不是,棠儿?” 玉棠自然永远追随宁欢的心意,她在宁欢的暗示下坐在宁欢身后,笑道:“是。” 小太监们小心抬眼看了看玉棠,知道这位小主子所言非虚,但他们又怎敢与她同席,这可是皇上最宠爱最纵容的小主子,有时连皇上都要让她三分,这样尊贵的主子,他们怎敢冒犯。 看着这幕,宁欢轻轻摇头。 她想了想又道:“那你们在前边儿也找个地儿搭个篝火,热闹热闹。” 小太监们迟疑了,谁会不想参与进一场热热闹闹的篝火盛宴中呢。 宁欢便哼笑道:“既然你们尊称我一声小主子,那我这个小主子的命令你们是不是得遵从?” “圆团儿?”,她斜睨着眼看向一旁的圆团儿。 圆团自知拗不过她,又是小事,便朝小太监们挥挥手:“小主子的话你们也敢不从了?” 小太监们放下心,他们抬眼看着坐在篝火旁的这位尊贵的小主子,她笑得温柔明媚,明亮的焰火照亮了她美丽的脸庞,映得她本就姝丽的容颜愈发明艳,也,愈发温暖。 他们不敢多看,又连连低头,话语间却是充满了喜悦与真诚:“奴才谢小主子恩典,愿小主子福寿昌隆,长乐永安!” 这位小主子岂止是他们养心殿的福星啊,根本就是个活菩萨嘛,他们心中乐呵呵地想着。 宁欢掩唇轻笑,这些小太监们就是会说漂亮话。 她挥了挥手:“去吧。” 宁欢看着圆团作势要随着他们去的背影,哼笑道:“行了,别演了,你就给我留在这儿吧。” 圆团儿乐呵呵地,忙不迭打了个千儿:“奴才谢小主子隆恩!愿小主子青春永驻,安宁康乐!” 宁欢促狭地看着他:“那我可就多谢圆团公公的祝愿了。” 圆团儿嘿嘿一笑,忙不迭帮着玉棠翻烤烤架上的东西。 宁欢接受着玉棠贴心的投喂,很快就吃了个半饱。 一边享受着草原夜色,一边听着圆团儿插科打诨,倒还有些趣味。 等玉棠和圆团儿都用得差不多,宁欢才亲自上手准备试试自己的能耐。 她悠悠地翻烤着手上的小鱼干,看着一旁吃饱喝足的二人,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圆团儿:“你家主子今夜不会又被灌醉吧?” 说着,一阵夜风拂来,她不由瑟缩了一下,这大晚上的还有几分凉意。 玉棠还没来及问她要不要回营地去,便见一条浅粉色蜀锦绣缠枝海棠纹的披风朝宁欢盖下。 同时还有一道言语带笑清冽温雅的声音响起:“小没良心的,那你也不知亲自去御帐关心关心?” 宁欢扭头看向他,眸中蕴着几分惊喜的笑意:“您忙完了?” 皇帝低低应了一声,低眉给她系着披风的系带,这般温柔的动作,说出的话却是让一旁的人泛起冷意。 “大晚上的也不知为小主子带上披风,你们怎么当差的?”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让玉棠和圆团惶恐地跪下,连连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宁欢轻轻嗔了他一眼,朝后面挥挥手:“赶紧下去。” 连着后头不远处烤着篝火的小太监们也忙不迭退下了,霎时这方小山岗只剩宁欢与皇帝。 皇帝睨了她一眼:“你就惯着他们吧,连主子都伺候不好,要他们有何用?” 宁欢仰头看着他笑:“玉棠是被我早早就带着上来的,圆团儿拿了这么多东西哪儿还顾得上这些,实在不必迁怒他们。” 皇帝轻轻摇头:“你啊……” 宁欢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香,不由伸手去碰他的脸,颇有些担忧道:“您今日喝了多少酒?没喝醉吧?可用了醒酒汤?” 听着她担忧地一个接一个问题的问,皇帝心下一片柔软,他捂着她的手,柔声道:“放心,我没醉。” 他轻轻眨了眨眼,眸中竟有几分狡黠:“后面的酒中都掺着水呢。” 宁欢不由笑了:“竟是如此。” 她看了看寂静的四周,又看了看还在烤架上烤着的食物,轻咳一声,状似不经意道:“这人都被您遣走了,没人替我烤肉了可怎么办?” 皇帝搂着她,似是轻笑一声:“坏丫头。” 宁欢翘起唇角:“可是你家坏丫头还没吃饱可怎么办?” 第129章 你家坏丫头…… 皇帝哑然地看着她,心都柔软得要化了。 他温柔又纵容地抱着她坐下:“好,宝儿没吃饱,夫君亲自为你烤来吃,可好?” 宁欢羞得耳尖泛起绯红:“你才是坏蛋。” 皇帝轻笑一声,他拎过一旁的食盒,取出一碗汤来。 “但是在吃炙肉前,你先将这碗汤喝了。” 宁欢凑过去瞧了瞧,药膳的味儿和一股浅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霎时拧起眉:“这是什么汤?” 皇帝眼眸微垂:“对调理你身子有好处的药膳,乖,先喝了。” 宁欢轻轻嗅了嗅,面色抗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试图让他通融通融:“不喝成吗?” 皇帝面上的笑意温柔,说出的却是笃定不容抗拒的话:“不成,好容易来了木兰才有这几味药材,对你的身体好,必须得喝。” 宁欢听着他这坚定的话,脚下一动,就想开溜。 皇帝是谁,天下间怕没人比他更了解她,他早有准备地捉住她,另一只手中的药膳还端得稳稳当当,半点没有洒下来。 宁欢嘴上都快能挂油壶了,她幽幽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她这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眸光一转,含笑道:“宝儿若是不喝,我只能亲自喂你了。” 宁欢眨眨眼,待看清他面上的意味深长,她霎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投降:“我喝!我喝还不成吗?!” 她又幽怨地问道:“有蜜饯吗?” 皇帝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当然。” 宁欢一心盯着汤碗,没注意到这一瞬,只听见他肯定的回答,便苦大仇深地屏气咽下这一碗奇奇怪怪的汤,又连忙看向皇帝。 却见皇帝面上含着笑意,趁着她慌乱之际将她拉入怀中,低首吻下。 “唔……”,说好的蜜饯呢! 他似是有备而来,唇齿间都是甜甜的蜜意,唇舌交缠间,他清冽却又甜蜜的气息盈满了她,唇中奇怪的药味渐渐淡去。 这一吻又持续了许久,直吻得宁欢喘不过气,皇帝才放过她,却还是恋恋不舍地轻轻含弄着她柔软的唇瓣。 宁欢嗔怒地锤他:“大骗子!” 皇帝心情颇好地抱着她:“宝儿现下口中还苦吗?” “……”,宁欢失语。 皇帝看着她,狡黠笑道:“所以这和蜜饯的作用也差不多,我如何成了骗子?” “……”,在旁人面前能说会道的她却总是说不过他,她怒推他:“快去烤肉!” 皇帝得了好处,自然百般顺从她,他温柔笑道:“遵命,我的魏姑娘。” 说着,他便坐到一旁去在烤架上像模像样地忙活着。 先前尝过他的手艺,宁欢倒是不担心什么。 看着身侧忙碌的人,此时的他哪儿像个帝王,若是不认识的人瞧见他这忙前忙后的模样,大约只会认为他是哪家疼爱夫人的爷们,或是擅长此道的游侠,万万不会将他与权掌天下坐拥四海的帝王天子联系在一块儿。 这般看着他,宁欢那点儿本就虚张声势的嗔怒也散去了,身为帝王,他待她至此,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这般想着,她不由靠过去,娇娇地软软地伏在他的背上。 皇帝感受到背上的柔软与暖意,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一时哑然。 他偏过头看她,眉眼间的笑意温柔万分:“怎么了?” 宁欢绽开一笑:“就想靠靠你不行吗?” 他心中软得不行,连声音也柔软地快要滴出水:“行,怎么不行。” 他轻笑:“宝儿今日真黏人。” 宁欢轻哼:“怎么,不想让我黏?那你去找你想让黏着你的人啊。”,她作势就要起身。 皇帝连忙反手锢住她,柔声哄道:“当然想。” 他又笑道:“我也只想让宝儿黏着我。” 从前他只觉后宫那些离了他就做出一副肝肠寸断的女人作,觉得那些常常主动贴上来的女人黏腻得惹人厌烦,往往一笑置之,心中半点波澜也无。而今遇见她,他却巴不得她时时刻刻黏着自己,一刻也不要分离,终究是因为这是她啊,再烦再大的事遇见她也算什么了。 宁欢不由翘起唇角,乖乖地伏在他的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写不完了,只能分两章orz,明天见~ 第59章 又被他抱着好生伺候着用了些烤肉,宁欢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皇帝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眸中蕴着温柔的笑意:“今日这篝火宴玩得可高兴?” 宁欢环着他的脖子,笑盈盈地:“高兴!” 皇帝轻轻吻了吻她的鬓发:“高兴就好。” “后年你便能在篝火宴上享用你最馋的烤肉了。” 他这话说得低且轻,近乎呢喃,宁欢还是听见了。 谁让他挨她挨得这么近。 宁欢哼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不知羞。” 若是李玉三人见到她这般胆大包天的动作,怕是即刻就要跪下死死低着头了,然而皇帝早已习惯她的不老实,面色变也未变,甚至还笑得愈发温柔了些。 若见此景,李公公等人必定又叒叕要感慨一遍人比人气死人,他们果然还是瞎了聋了比较好。 皇帝捉住她纤软的小手,轻轻吻了吻。 第130章 宁欢看着他眉眼弯弯地笑了,她微微偏头:“我给你唱支歌吧。” “公子。”,她带上几分促狭笑道。 皇帝哑然失笑,温柔又纵容地看着她:“好。”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 我的情郎,我就是那白云随你飘扬 拉住你的手,情歌飘四方,一生依偎在你的胸膛 我的情郎,我就是那金莲为你开放 草原上祈祷,祝福你吉祥,一生爱你到地老天荒 这夜的风儿吹1……” 悠扬的长调响彻夜色下的山岗,她忍着羞意,大胆又坦然地看着他,唱着最动听的情歌,面上带着明媚嫣然的笑意,就这么羞怯却又直白地看着他,大胆又热情地表达着她的情意,那灿若星辰的眸中不仅映着璀璨的星光,还映着他。 年轻的帝王近乎痴迷地看着她,呆呆的,一动也不动,蕴满光华的墨眸中除了她,什么也没有。御极多年,哪怕是再重大危急的奏事呈到他的面前,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迅速思考对策下达谕旨,唯独面对一个她,哪怕过去这么久,他面对她时依旧青涩,依旧手足无措,在她面前仍是半分手段都没有。 唱完这支歌,宁欢忍着羞意看他,却见他就这么呆呆傻傻地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说他傻了,他的眸中却满满的都是她,说他没傻,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瞧着他这傻傻的模样,心中那些羞意也渐渐散了些,她微微偏头,看着他笑:“怎么,送你的这支歌你不喜欢?” 皇帝回过神来,眸中的光亮得惊人。 他上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深深地埋在她的颈侧,似乎还有些颤抖。 “喜欢,喜欢,喜欢极了!”,他的声音低哑得不行。 但三个喜欢似乎都不足以表达他的爱意与喜悦,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如同抱着天下间最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宁欢一颗心都要融成一汪春水了,她抬眸看着他,看着他这珍重,喜爱,宝贝地不行的模样。 宁欢心下又软又甜,她似是轻叹一声,而后便踮起脚尖主动在他的唇畔落下一吻。 她轻声呢喃:“送给你,我的情郎。” 这样温柔缠绵的话语,却恍若势不可挡的洪流,霎时冲垮了他本就摇摇欲坠苦苦维系的理智,他只觉脑海轰的一下炸开了,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急切地深深地吻住她,尽情地勾着她与他缠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深深地,虔诚地吻着她,清冽的气息一股股灌入,极具侵略与热烈,尽情地吮吸着她口中甜蜜的芬芳,让她的气息深深地与他交缠在一起,仿佛至死方休一般。 吻到忘情深处,他抱着她一同滚到柔软的草地上,但哪怕是此时他也不忘分出一丝精力牢牢护着她,然后尽情地沉溺在这甜美的滋味中。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他才终于放过她,眸中的墨色与缠绵的爱意却依旧浓得惊人。 宁欢伏在他怀中,看着自己已然松散的衣襟,又好笑又好气。 她还在微喘:“不就一支歌吗?”,怎么激动成这样。 年轻的帝王直直地望着她,眸中柔情与爱意好似海一般深沉:“不。” 这是他珍之重之的宝贝在向他大胆而直白地表达着她的爱意,他怎么能冷静得下来。 他柔情而缠绵的吻落在她的鬓边与脸侧,声音温柔而低沉:“日后我会一直陪在宝儿身旁,为你绾发,为你画眉,为你梳妆。” 宁欢忍不住笑了,她看着他,眸中的促狭之意毫不掩饰:“你真的可以吗?” 他似是轻笑一声,轻轻吻住她小巧的耳尖,充满暗示又暧昧道:“我可不可以宝儿不知道吗?” 宁欢的脸庞唰的一下漫上艳丽的绯霞,在她发作之前,他又抱着她笑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辫子都是谁编的,这些事可难不倒你夫君。” 宁欢下意识就想去碰脑后的发辫,猛然回过神来才嗔道:“看把你给能的。” 少女宜喜宜嗔的模样动人极了,更何况她的声音软软的,仿佛在和他撒娇一般。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纵容地笑着。 宁欢想着他温柔又耐心地为自己编着发辫的模样,到底忍不住翘起唇角,乖巧地伏在他的怀中。 忽而,她皱了皱眉,嗔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匕首,硌着我了。” 话音一落,她便觉得他呼吸一沉。 他低低笑出声,声音低醇动听得直让人心醉。 她也不是傻子,听着他这般的笑,霎时想到什么似的,陡然一僵。 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抬头看他。 不,是,吧。 却听他轻叹一声,捂住她的双眸,语气颇有些无奈:“宝儿,别看我……” 看着她这一双满满都装着他的耀眼星眸,他真怕自己在这旷野就忍不住想对她做些更过分的事。 宁欢咻地滚出他的怀抱,连忙站起来,她一边扣着衣襟的盘扣,一边轻咳:“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皇帝慵懒地坐在地上,看着她慢慢扣着衣襟,看着看着,眸色便浓郁起来。 宁欢瞧见了,迅速扣好盘扣,没好气地踹他一脚:“看什么看,还走不走了?” 第131章 皇帝纵容地看着她笑,连忙起身牵住她。 “走,怎么不走。” 宁欢一面走着,一面有些奇怪地问他:“为什么我觉着有些热?” 皇帝一滞,看向她,又面色如常笑道:“想来是药膳起作用了,你素来体寒,难得暖和些不好吗?” 宁欢没有怀疑,轻轻颔首:“挺好。” 但她总觉着不大对劲,这不像晒太阳暖和的那种热,似乎是……燥热? 想到这儿,她一惊,连连压下心中莫名的想法。或许是方才和他胡闹了这么久才会这样,宁欢脸红地摇摇头。 * 翌日,正午时分,又是个阳光明媚惠风和畅的大晴天。 宁欢迷迷糊糊地在御帐中醒来,下意识伸手碰了碰身旁,已是一片冰凉。 她清醒了些,看着满目的明黄,她轻声唤道:“玉棠?” 玉棠听见动静,连忙走到内室去,她在宁欢身后放了个迎枕,扶着她坐起来。 随着宁欢的动作,明黄的被子从她身前滑落,海棠红的肚兜映着白得晃眼的雪肤,艳色生生,但更让人脸红的是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痕,玉棠双颊一热,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宁欢娇懒地打了个哈欠:“他走了?” 玉棠道:“是,皇上的御驾一早便离开木兰。” 宁欢清醒过来,慢慢想起昨晚的种种,面色有些难看。 这个禽兽! 难怪昨晚后半夜她觉着热,并非是她玩得太热或是走得太热,竟是他哄着自己喝下的药膳中加了鹿血!难怪她觉着味道奇奇怪怪的,偏他说鹿血性阳,对调理她的体寒之症大有好处,也就是来了木兰才能得这一味药,又怕她不肯喝他才会哄骗她。 她当然不肯喝! 那鹿血,若真的只是一味药也就罢了,但是服下鹿血有什么副作用他不知道吗?!宁欢瞧他昨晚那又哄又骗的模样,是半点儿不信他只是为了调理她的身子,分明,分明就是为他自己谋福利! 想到昨夜的种种,宁欢愈发羞恼。 特别是昨夜他还说了今日他便要出发去草原深处练兵,为了方便,要随军扎营在练兵之地,这一走大约要大半个月才能回来。 是以…… “嘶……”,宁欢在玉棠的搀扶下下床,她羞恼地捏了捏大腿,她嫩生生的大腿内侧被磨得红肿甚至还有些破皮,火辣辣的。 玉棠小心扶着她,大概能猜到她又怎么了,便面色微红地问她:“小姐可要上药?” 宁欢羞恼地咬牙,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嚼吧嚼吧吞了,她破罐子破摔道:“早晨抹过了。” 今日清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有人替她的腿抹了药,看玉棠这反应,估计就是那不要脸的为她抹的。 玉棠依旧红着脸,小声道:“是。” 宁欢坐到梳妆镜前,越想越气,啪地一下将手中的花簪摔到妆奁中。 “做了亏心事就跑,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玉棠抿唇笑了,皇上怎么可能是因为欺负小姐狠了怕她恼才跑去练兵,不过小姐正在气头上,这种话着实没必要说出来。 她便柔声笑道:“皇上也是疼爱您。”,说着,连她都有几分赧意。 原本就是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哪儿见过这些,奈何她入了宫,又伺候在小姐身畔,这些时日不得不跟着习惯皇上对小姐万般的“疼爱”。 宁欢听着,更是羞恼,从镜中嗔她:“你也跟着学坏了是不是?” 玉棠手上动作轻柔地为她挽着发,笑着求饶道:“奴才错了。” 宁欢感受着大腿内侧传来的不适,还是不解气,她恨恨道:“等着!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 玉棠忍不住笑了,心中感慨,小姐真的得了个好归宿啊,瞧她和皇上的感情多好。明明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她瞧着却和寻常夫妻没什么不同,甚至皇上比一般的男子还要更疼惜纵容小姐些。她真的为小姐感到高兴。 玉棠为她梳好妆,宁欢轻轻碰了碰发髻上的绒花,想起什么似的:“唔,许久未见柔惠姐姐了,一会儿去和皇后娘娘请安后咱们便去见柔惠姐姐。” 玉棠自然应是。 * 宁欢拿着玉棠准备好的花草,兴致勃勃地朝着柔惠帐中走去,偏因为大腿不大方便,她还不能走太快。 玉棠在她发作前连忙上前扶住她,笑道:“姑娘,要不今日您还是在帐中休息休息吧。” 宁欢停下来,瞧了瞧一碧如洗的天,到底道:“罢了,都出来了,还是去吧。” “我走慢些便好。”,她暗暗磨牙道。 玉棠忍笑:“是。” 宁欢慢悠悠走到柔惠帐前,恰巧遇见采薇出来。 不知为何,采薇见到她的一瞬竟有些惊……惊恐? 宁欢微微疑惑,便见采薇诚惶诚恐地上来见礼:“奴才给……给宁欢姑娘请安!” 宁欢扑哧一笑,避开她这一礼又将她扶起来:“采薇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得你这一礼。” 采薇一僵,更有几分惊惶:“奴才可当不得姑娘一句姐姐。” 要命了,这位祖宗在皇上面前那般得宠,连皇上都能任她嬉笑怒骂,她哪儿敢当得这位祖宗一句姐姐,她怕自己折福折寿。 宁欢微微蹙眉,迟疑道:“采薇姐姐这是……” 采薇都要哭了,但她想到小主说的不能让旁人知道,便奋力扬起一抹笑,连忙转移话题道:“姑娘是来寻小主的吗?” 第132章 宁欢笑着颔首:“是,不知柔惠姐姐可得空。” 采薇终于恢复了常态,连连笑道:“得空的,姑娘快些进去吧,奴才去为您呈冰饮子。” 宁欢掩唇笑了:“多谢采薇姐姐。” 采薇面色微僵,又连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她又朝着宁欢微微屈膝,便转到后头去呈冰饮子了。 宁欢也没想太多,径直掀帘进了大帐。 “姐姐,我又来骚扰你啦。” 柔惠下意识抬头,便见小姑娘笑意嫣然地捧着一束美丽的花掀帘进来。 看着这个笑得温暖明媚的小姑娘,她下意识便想笑,但又不由想起那日在皇上面前娇纵又大胆的她。 她面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 宁欢已然抱着花坐到她的身侧,有些疑惑道:“姐姐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不对?” 她还笑道:“方才采薇见了我也是奇奇怪怪的。” 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姑娘,柔惠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她早已做了决定,不是吗。 她面上弯起一如往常的温柔笑意:“没有,妹妹没什么不对,方才我想让采薇去摘些药草来,她约莫是又忘了有哪些了。” 她那日回去想了许久,许久,做了最后的决定。 这是她的宁欢妹妹啊,待她一向极尽真诚与信任,在她无宠失宠之时也没有疏远她更没有落井下石,甚至还要屡屡帮扶于她,宁欢待她一片赤诚之心,她也确将宁欢当做亲妹看待,又怎么忍得下心因为一个男人就疏远她,甚至以此去害她。 深宫寂寞无情,能得宁欢这般纯善真诚的姐妹作伴,该是她之幸。不过是圣宠罢了,虽然在见到皇上的一瞬,见到皇上竟是那般清贵俊美又温雅知礼的翩翩公子模样时她有过一瞬的心动,但而后多月的无宠让她再度清醒过来,他是皇上,是天子,她绝不该痴心妄想地想要得到他的心,帝王无情,就算有情也不会是对她,她应该清醒一些。 但宁欢不同,宁欢能得到皇上如此特殊的宠爱纵容,甚至……真心。是的,她翻来覆去地想,身为帝王能那般宠溺纵容一个女子,不说是真心还能说是什么呢。宁欢拥有了最令人不敢相信的帝王之爱,成了无情帝王那最不可能的一丝有情,这是她的幸运,令人不敢相信的幸运,她为宁欢高兴,也宁愿这个人是宁欢。 所以,她做了决定,宁欢是她的妹妹,此生都会是。而那个秘密,就如她那日所说,她们什么也没看见,不过采了几支荷叶和药草罢了,那个秘密将会永埋她的心底。 宁欢不会知道柔惠这一瞬心中划过了什么,她只是听着柔惠的话忍不住笑了:“原来如此。” “似乎又有许久没尝到采苓做的冰饮子了,还真是想念。”,宁欢笑眯眯道。 柔惠颇有些无奈道:“都是秋日了你怎么还想着吃冰饮子,对身子不好。” 宁欢心虚地眨眨眼,赖着她撒娇:“姐姐现在都只给我准备这么一点儿,能有什么事?”,她还幽怨地比出一个小指大小。 柔惠好笑地摇摇头:“你啊……” 用了采薇的呈上来的冰饮子,宁欢笑吟吟地挽着柔惠道:“姐姐,我瞧着今日天气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柔惠看着宁欢笑道:“妹妹想再去瞧瞧金莲映日吗?” 想起那一片灿金明丽的花海,宁欢不住地心动:“好啊,咱们去金莲映日。” 柔惠稍稍整理了一番才随着宁欢出了大帐。 “我还记得姐姐去年为我制的香囊,放了金莲花在其中反倒有一股奇异的香味,真是好闻极了。”,她暗示地朝着柔惠眨眨眼。 柔惠忍不住笑了,她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鼻尖:“妹妹喜欢我便再为妹妹制几个。” 宁欢弯起唇角:“姐姐喜欢那个香味儿吗?” 柔惠笑着颔首:“喜欢的。” 宁欢便笑眯眯道:“我先前同照春姑姑学过制香,这次我便同姐姐学一学,若是制成了就送给姐姐。” “姐姐可不要嫌我叨扰你。”,她还可怜巴巴地补充道。 柔惠掩唇笑了,柔声道:“不会,我这儿素来寂静,妹妹能时时来陪伴我我才觉得热闹呢。”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了。 同柔惠一路说笑着走到金莲映日,两人倒是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眼前端凝持重的少女,宁欢与柔惠福身向她行礼:“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舒嫔也有些意外会遇见她们,她微微颔首:“二位免礼。” 柔惠与舒嫔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宁欢身为官女子也不能插话,气氛一时还有些尴尬。 舒嫔沉默一会儿,看了看宁欢,弯起一抹淡笑:“魏姑娘这一年在宫中过得可好?” 宁欢含笑福身:“承蒙舒嫔娘娘关心,奴才一切安好。” 舒嫔微微颔首:“那便好。” 她看了看身侧的金莲花,便问道:“陆常在和魏姑娘可是要去采金莲花?” 柔惠低眉道:“是。” 舒嫔便温声道:“那你们快去吧。” 柔惠和宁欢便从善如流地屈膝:“嫔妾(奴才)告退。” 舒嫔沉默地看着她们,落下一句话:“当日与魏姑娘所说的话依旧有效,但也希望魏姑娘不会有那一日。” 说罢,她便抬步离去。 第133章 宁欢知道她说的是选秀时她说的还自己蜜饯的事。 宁欢不由弯起唇角:“奴才多谢舒嫔娘娘。” 待彻底看不见舒嫔的背影,宁欢才与柔惠继续朝着金莲花海走去。 宁欢挽着柔惠的手,问道:“姐姐平日和舒嫔娘娘可有来往。” 柔惠轻轻摇头:“舒嫔娘娘素来不爱同后宫来往,待人也都淡淡的。” 宁欢回想着方才那个少女,比去年选秀之时又长开了些,成熟许多,也愈加端庄沉稳。 说起来这都还是这一年多来她第一次这样与舒嫔交谈,舒嫔在宫中向来深居简出,偶尔有重大场合她才会见到舒嫔的面儿,平日基本见不到她的身影。 她摇头轻笑:“小姑娘家家的这么端庄持重作甚。” 柔惠掩唇笑了。 宁欢疑惑地看着她:“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但是妹妹……”,柔惠好笑道:“你也就比舒嫔娘娘大一岁罢了。” 怎么就能这么自若地说人家是小姑娘家家的了。 宁欢神秘地哼笑,不置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 噫,他俩怎么又亲到一块儿去了,搞不懂搞不懂(摇头) 1歌词杂糅自《我要你》《我的情郎》 第60章 秋日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尽数倾洒在辽阔的草原上,落下辉煌灿烂的光晕,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洁白绵软的云朵随着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慢慢悠悠地飘荡着,澄净的蓝天,无暇的白云,青绿悠远的旷野永远是大草原上最简单却也最美丽的风景。 宁欢颇有些好奇地摆弄着桌上处理好的通草和染好色的蚕丝绒。 “姐姐这是要做通草花吗?”,她问皇后道。 皇后颔首:“此间无事,我便想趁此时候做一些,正好打发时间。” 宁欢眼前一亮,立马眨巴眨巴眼看着皇后。 皇后看着她这万般期待的模样,无奈又好笑地摇头:“想学我教你便是,但是……”,皇后睨她一眼:“能不能学好我就不能保证了。” 她不能再了解这小丫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了,先后在她这儿学了刺绣和制香,还有插花,但就没瞧着有哪一项坚持下来的。 宁欢闻言,自知自己的形象早已不保,但她厚着脸皮颇有些理直气壮地反驳:“瞧您说的,上次和照春姑姑制香我可是坚持下来的,至于刺绣……” 提起这个伤心事,她幽幽一叹:“那是因为我真的没有天赋。” 皇后掩唇笑了:“你啊……” 想了想,她又好笑道:“只要你高兴就好。” 宁欢轻笑一声,连连保证挽回自己的形象:“但是这个您放心。” 她指了指小几上的通草:“这可是傅馨姐姐最喜欢的通草花,我怎么着也得学会了。” 皇后睨她一眼,显然不怎么相信。 宁欢便神神秘秘地哼笑道:“这可是我的法宝,日后若惹了姐姐生气,我也好用这通草花来哄姐姐高兴不是。” 皇后忍不住笑了:“你一天天的就哄着我罢。” “我可从来不哄姐姐。”,她笑眯眯道:“我只说实话。” 皇后嗔她一眼,又拿起桌上的通草:“那先教你做稍容易些的通草花罢。” 宁欢瞧了瞧她手中雪白色已裁剪好的纸片,又拿起桌上染好色的蚕丝绒。 她捏着毛绒绒的蚕丝转了转:“那个是做通草花的,那这个,是用来要做绒花的吗?” 皇后笑着颔首:“对。” 宁欢放下艳丽的蚕丝绒:“好!学了通草花再与您学绒花。” 皇后却道:“绒花就罢了,绒花要用金银丝或是铜丝勾条传花,容易伤着手。” 想着宁欢当时那被针扎得可怜巴巴的手,皇后倒坚定了这个想法:“特别是你这双手,嫩生生的更容易伤着,绒花你就别做了。” 宁欢当然不肯,她笑道:“我哪儿有这么娇气,不就弯一弯金丝银丝吗,这点儿功夫我还是成的。” 皇后斜睨她一眼:“还是罢了,倒是伤了手我怕你又哭鼻子。” 宁欢坚决不承认,她嗔道:“姐姐您又臊我,我何时哭过鼻子?” 皇后看着她,但笑不语。 确实不会哭鼻子,但那双漂亮的眸子中可怜巴巴地包着一汪眼泪,波光盈盈的,可比真正哭出来瞧着还让人心疼。 宁欢被她看得有些羞恼地拍了拍脸,她素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非得磨得皇后教她,皇后哪儿拗得过她,到底是答应了。 一个下午,宁欢都安定地待在皇后帐中,认真地同她学着制作通草花。 宁欢拨了拨手中奇形怪状的东西,再瞧瞧皇后手中栩栩如生的海棠,轻轻摇头。 皇后便笑她:“怎么,又觉着自己没天赋了?” 宁欢坚决不会承认,她道:“才不是,我知晓这是熟能生巧的技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知道的。” 皇后轻轻颔首:“是这么个理。” 她又笑着劝慰道:“这个不难,多制几次便能制出几朵像样的花儿了。” 宁欢嘴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不难?这项技艺在她那个时代都快失传了。 但也不知是因为技艺繁复还是没人乐意学的缘故,宁欢心中轻叹。 她抛开心中这些有的没的,又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旁的蚕丝绒:“通草花我懂了,您可以教我制绒花了吧?” 第134章 她其实更喜欢皇后头上簪着的绒花,毛绒绒的,还比通草花更结实些。 皇后好笑地摇头:“你也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必急于一时。” “左右这段时日还长着呢。”,皇后看着她,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 嗯?宁欢先是疑惑了一番,而后看着皇后这眼神,霎时又明白了。 这不就是说皇帝将将外出没几日,接下来有一段时日她都有空了吗。 宁欢白嫩的耳尖霎时晕开几分绯色,但她故作镇定地看了看帐外。 “嗯,时间差不多了,您该用膳了罢。” 皇后也不揭穿她,便从善如流道:“有段时日没来陪我用膳了罢,今日便留下与我一同用膳如何?” 宁欢却觉这话比不戳穿她还让她羞赧些,这段时日确实有点黏他哦。 她有些懊恼地想。 宁欢强行压下心中的起伏,笑眯眯地看着皇后道:“求之不得,我可想念极了您这儿的清蒸鲥鱼。”,说着,她的眼神都亮了。 皇后莞尔笑道:“正好带了几个小厨房的御厨一同前来,这几日便留在我这儿用膳吧,瞧把你馋的。” 宁欢挽着她,还故作矜持:“咳,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后摇头失笑。 学习绒花一事最终还是败在了宁欢娇嫩得不行的手中,她打尖传花时总是会被尖利的金银丝扎到手,皇后担心她又逞强伤了一双白净细嫩的手,便早早叫停,任凭宁欢如何撒娇都没用。 这回宁欢拗不过皇后,便只能乖乖地随着她接着练习通草花的制作,什么时候弄乏了,又溜出去瞧瞧这儿看看那儿,这段时日她也快将木兰走了大半。 * 这日天气好,阳光灿烂却不燥热,时不时有凉爽的秋风拂来。 宁欢跟在柔惠身侧,漫步在金莲映日,悠悠地瞧着天朗气清风吹草低见金莲的美丽风光。 宁欢轻轻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小声笑道:“姐姐的花儿制得如何?” 这次她说到做到,真的和绒花杠上了,又怕皇后担忧,便假意骗皇后她不想再制通草花,皇后对她时常的一时兴起毫不怀疑,还颇为纵容地放她出来撒欢儿。 柔惠莞尔笑了:“已然制好了。” 柔惠出自江南,江南一带素来盛行制作通草花和绒花,宁欢也是无意中透露自己的烦恼时,才得知柔惠竟也是此中高手,又连连求助柔惠。 柔惠既然知道此事,便不可能只单单教会宁欢,自然也得为皇后备上一份绒花以示心意。 说着,柔惠倒轻轻捧起宁欢的手,瞧着上面还未痊愈的红痕,到底心疼道:“瞧妹妹这手,还没好呢,剩下的还是我来帮妹妹弄吧。” 宁欢嗔笑道:“姐姐,你已帮了我许多,剩下的我若都不能弄好,还做什么绒花?” “再让你帮忙……”,她轻笑道:“那可就是姐姐为皇后娘娘备了两份儿礼物了。” 柔惠面上露出笑意,无奈道:“你啊……” 宁欢又柔声安抚她道:“何况我这不是还能多学些东西吗?” 柔惠却是不赞同地看着她:“多学些东西也不该是这般伤害着自己。” 宁欢挽着她笑:“何谈伤害之说,只是这双手久未做过这些活儿,养得娇了些,说不定这次制成绒花日后我的手也不会这么……” 她颇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的手,刻意胡说逗柔惠道:“这么弱不禁风。” 柔惠果然笑了,她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 宁欢远眺着这一片灿金的花海,惬意地弯起唇角:“秋高气爽的天,瞧着真是安逸。” 柔惠拂开身畔的草叶,莞尔赞同。 宁欢眼尖地看见前面采着金莲花的女子,悄悄示意柔惠。 柔惠瞧见了,两人便笑着向前面的人请安:“嫔妾(奴才)给陈贵人请安。” 陈贵人看见她们,唇边弯起笑来:“快起来,何须如此多礼。” 柔惠浅笑道:“陈姐姐这是来采金莲?” 陈贵人面上带着温婉的笑:“金莲花清热凉血,是味好药材,我便带着灵霞来采些。” 柔惠颔首笑道:“是,去岁我也用金莲花制了个香囊,随身带着还颇有几分好处。” 陈贵人露出几分赞叹之色:“妹妹心思灵巧,看来我要来向妹妹讨教几分制香的技巧了。” 柔惠莞尔道:“姐姐实在谬赞,我哪儿当得姐姐一句讨教。” 陈贵人轻轻拍了拍柔惠的手,好笑道:“妹妹,咱们还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看向宁欢,笑道:“宁欢再听一会儿怕是都要倦了。” 宁欢弯唇笑道:“您说笑了,奴才还想多听您说说这些药草的妙用呢。” 陈贵人饱读诗书,对草药之道也有涉猎,近来因着柔惠的关系,再加之陈贵人也是个温婉随和的性子,她与陈贵人倒也相熟起来。 而且,她也渐渐回想起为何会觉着陈贵人的名号耳熟——原来这便是皇帝带她走遍养心殿那夜他翻牌子的那位。瞧着眼前温柔通透的女子,宁欢也大概猜到皇帝那日为何翻的会是她的牌子。 陈贵人暂且不知和宁欢有这样的渊源,她只笑着回应宁欢道:“你若想听,下回便多与你说些,就怕你嫌枯燥听得不耐烦。” “怎会,您说上个三天三夜都成。”,宁欢笑眯眯道。 第135章 陈贵人摇头笑了。 她偶然注意到宁欢的手,面露担忧之色:“宁欢这手是怎的了?” 宁欢抬起手,不在意地笑道:“同柔惠姐姐做绒花时不小心伤到的,不碍事。” 陈贵人仍有些担忧道:“还不碍事呢,你瞧你这手都伤成什么模样了,瞧着就让人心疼。” 她又向灵霞吩咐道:“一会儿将润雪霜拿来给宁欢姑娘。” 宁欢连连摆手:“使不得,奴才已上过药,让陈主子担心了。” 陈贵人却是坚持道:“那润雪霜对祛除疤痕有几分妙用,你这般漂亮的手若是留疤就不好了。” 宁欢还想婉拒,柔惠便出言安抚道:“宁欢就收下吧,这是陈姐姐的一番心意。” 陈贵人莞尔颔首道:“你柔惠姐姐说得对。” 闻言,宁欢便笑着向陈贵人谢恩:“奴才多谢陈主子。” 柔惠瞧着灵霞手中还空着的篮子,又柔声问道:“不若我们帮姐姐一同采这金莲?” 陈贵人笑道:“不必,你们好生赏景便是。”,她又瞧了瞧宁欢的手:“宁欢都伤成这样了,更不能来做这些。” 柔惠笑道:“陈姐姐素来体恤。” 作者有话要说: 得,还以为能让皇帝的戏份多消失几天,没想到他快回来了。 哦哟,他俩怎么老是黏在一起(捂脸) 第61章 “嘶……”,又被金丝戳了一道,宁欢下意识甩了甩手。 柔惠看着宁欢几乎布满红痕的手,心疼不已:“妹妹,别弄了,剩下的还是我来罢。” 宁欢轻轻吹了吹那道新增的伤口,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瞧着便觉得又有些发疼,她连忙放下手去不再看。 一时无奈得紧:“我这手怎么这么笨呢?” 说起来就是一句话,眼睛会了,手就是不会,不会就罢了还不怎么听使唤,她怀疑自己的手和脑子是完全独立存在的,她的手有自己的想法!宁欢幽怨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柔惠柔声安慰道:“哪儿是妹妹手笨,分明是你这手太细嫩,轻轻一划便不成样了。” 她想了想,到底不敢碰宁欢的手,怕她疼。 宁欢轻叹一声,瞧着桌面上已然成型的大凤,心情还是美的。 她只瞧着这火红的大凤心情便好了,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满足。瞧,这是她做的呢。 虽然,咳咳,她的手是惨了些。 宁欢心情好起来,小心地拿起桌上的大凤:“再加上衔珠便成了。” 柔惠颔首,心中也松了口气,这凤凰总算是要完工了,再不完成她真是要心疼死宁欢那双手了。 宁欢兴致勃勃地看向柔惠:“姐姐快教我。” 凭她一个初初初学者必然是做不成这么华美精致的衔珠凤簪的,这其中泰半都有柔惠的帮衬,不愧是出自江南的闺秀,这丝锦花绒之艺当真熟稔巧夺天工无比。 柔惠闻言,便耐心地一步一步教她完成这最后的收尾。 昏黄的烛火下,两个鲜妍灵动的少女认真无比地进行着手中的动作,丝毫不知时间的流逝,只专注着手中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宁欢身心俱舒一口气。 她看着桌上美丽的衔珠凤簪,面上终于绽出笑意:“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 瞧着在烛火映衬下愈发明艳华美的大凤,柔惠这样做惯了绒花的人也不由心生赞意,这也是她第一次做这般华美的凤簪,没想到瞧着竟如此成功。 宁欢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桌上的凤簪,微微偏头:“皇后娘娘会喜欢吗?” 柔惠看向她,轻轻颔首,语气肯定:“会的。” 就算不是美丽的凤簪,但只要是宁欢亲手做的东西,皇后娘娘都会喜欢的,这一点,她无比坚信。大约是因为这是她唯一敢僭越地说与皇后相同的一点吧。 柔惠瞧着身侧呆呆看着凤簪出神的少女,无奈地轻叹一声。 又连忙吩咐采薇去取润雪霜。 “妹妹快别瞧了,快上药吧。” 自宁欢来柔惠帐中与她一同制作绒花,润雪霜便成了此处必备的东西,此刻就放在一旁的桌上。 采薇迅速地拿了药来。 宁欢简直不忍瞧自己这一双手,柔惠轻轻捧了她的手,小心温柔地替她抹药。 她的声音也温柔得不行:“若是疼便告诉我。” 宁欢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只后悔没能带着凝玉霜来,那药到底是皇帝口中的好东西,擦了疼痛散得快,伤口好得也快,润雪霜虽也是上品,但到底略逊一筹。 柔惠动作无比轻柔地为她的伤口抹上药。 宁欢微微瑟缩一下,柔惠便心疼地轻轻呼着她的伤口:“没事没事,一会儿便好了。” 看着低眉温柔又耐心为自己上药的美丽女子,宁欢心中柔软。 她弯唇笑道:“姐姐可是将我当小孩儿哄了?” 柔惠温柔笑道:“宁欢本就是我的妹妹。” 宁欢轻笑出声,声音软软娇娇的:“姐姐可真好。” 柔惠的面色愈发柔和。 等柔惠细致地抹完每一条伤痕,宁欢的一双手几乎满是药霜,就没几处好的。 柔惠瞧着就忍不住心疼:“实在难为妹妹了。” 宁欢忍不住笑了,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沁凉,她笑着安慰柔惠:“姐姐,不碍事的,也就是瞧着严重罢了。” 第136章 柔惠却道:“妹妹日后还是别再做绒花了,你若喜欢,我可以制了赠你。” 宁欢心知她心疼自己,便没在此时拂她的意,柔声应道:“知道啦。” 她笑眯眯地看着柔惠:“日后劳烦姐姐的时候,姐姐可别反悔。” 柔惠面上终于有了笑意,她道:“不会的,妹妹喜欢便好。” 宁欢弯起唇角。 她又看了看自己这双手,忧愁道:“明日去见娘娘怕是要缠上才行。” 若是皇后见了,她怕是又得哄皇后一番。 柔惠轻叹一声:“缠着手皇后娘娘便不知道吗?” 宁欢眨眨眼,狡黠笑道:“我便说是先前的伤还没好便是。” 柔惠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她宁愿皇后见着宁欢这双手,毕竟,皇后真切感受到宁欢的真诚才是最好的。 “不说这些了,姐姐接着说谢道韫的故事吧。”,宁欢期待道。 一同做绒花这几日,柔惠怕她无趣,便会时不时说些自己知道的历史故事,宁欢被她口中的故事吸引,总会缠着她多说些。 柔惠温婉笑道:“好。” 明亮温暖的烛光晕染开来,映着少女们姣好纤柔的美丽剪影,少女们温柔轻快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地透过帷帐又飘散在静谧的草原月夜中。 * 翌日,阳光正好。 宁欢兴致勃勃地同柔惠来到皇后的大帐中。 皇后正在看书,听见照春的通传连忙让她们进来。 “嫔妾(奴才)给皇后主子请安,皇后主子万福金安。”,宁欢与柔惠盈盈向皇后福身。 皇后笑道:“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皇后主子。”,两人笑盈盈地站起来。 在皇后的示意下,照春引了柔惠和宁欢坐下。 皇后见宁欢进来便瞧见她那双缠着布条的手,此刻才有机会问出来:“你这手是怎的了?” 宁欢面色未变,笑吟吟道:“先前的伤还没好,奴才怕污了主子的眼便包扎了一番。” 柔惠却是微微抿唇。 皇后注意到了,她暗暗留心,面上却嗔道:“乱说,本宫何时嫌过你?” 宁欢便笑道:“是,您最好了。” “先不说这些。”,她朝着皇后神秘笑道:“陆常在与奴才有份东西要呈与您。” 柔惠将手中的木匣递与宁欢。 皇后莞尔笑了:“快给本宫瞧瞧,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宁欢弯起唇角:“您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她慢慢打开手中的匣子。 皇后笑着看过去,这一眼却让她怔住。 朴素的匣子中盛着的却是华美无比的凤簪和一朵浅黄的绒花,绒花她认识,但一旁的凤簪才真正让她惊讶,正红色丝绒攒金丝的衔珠凤簪制得极其精美,在日光下当真如同浴火凤凰一般,栩栩如生明艳华美。 皇后回过神来,看向宁欢:“这……” 宁欢弯起唇角:“知道您喜欢绒花,说好的这次必定要学这门手艺,奴才便厚着脸皮央了陆常在教我,这都是陆常在的功劳。” 柔惠连忙道:“宁欢自谦了,我不过教了她些皮毛,这凤簪都是宁欢亲手所制。” 皇后不由看向宁欢的手,心中一软,她想说些什么又想起柔惠还在,便暂且忍住了。 她接过宁欢手中的匣子,面上的笑意柔软:“让你们费心了,我很喜欢。” 柔惠温婉笑道:“嫔妾不敢当,主子娘娘喜欢便好。” 皇后拿出木匣中的绒花,看向柔惠,神色温柔:“这可是金盏花?” 柔惠颔首:“是。” 皇后面上的笑意愈发柔和:“陆常在有心。” 金盏花只生长于关外满洲故地,且这金盏花正正生长于冬日冰雪尚未消融之时,满人认为此花恰如大清先祖不惧寒冬锐意奋斗之勇武精神,见此花即能提醒时人不忘先辈之志,也能让他们牢记自己源于祖地白山黑水间,金盏花可以说是满洲极具象征意义的花。 宁欢原本也不知道柔惠制的是什么花,毕竟她并非纯正的满人,如今皇后道破她也对此花有几分印象。她轻轻弯起唇角,柔惠果真通透。 “日后我必时常簪此花以警醒吾辈不忘我大清先祖之遗志。”,皇后颇为赞扬地笑道。 柔惠受宠若惊地站起,宁欢与她一同向皇后福身,以表皇后德行与英明。 皇后含笑让她们坐下。 柔惠见皇后时不时便看向木盒中的大凤,心知皇后要与宁欢单独说话,便知趣地起身请辞:“主子娘娘喜欢此花是嫔妾之幸,花既送到,嫔妾便不叨扰娘娘了。” 皇后温和一笑:“陆常在的心意本宫知晓,本宫这儿也还有几分杂事要处理,便不留陆常在了。” 柔惠浅笑道:“自然是宫务要紧。”,她福身道:“嫔妾告退。” 皇后轻轻颔首,柔惠便低眉退出大帐。 待柔惠离去,皇后面上的笑意淡下去几分,她看向宁欢:“把手给我瞧瞧。” 宁欢连忙坐到皇后身畔去,打着哈哈:“没什么好瞧的,您之前不是见过吗。” 皇后瞧着匣子中异常华美的绒花,心知以宁欢那日初学时的模样,这双手必定不成样子。 她道:“不行,我得瞧瞧,正好解开给你上药。” 宁欢想挽着她撒娇,奈何手不大方便,碰着便有些疼,她只能歪在皇后肩上,试图蒙混过关:“您别担心,我已上过药了,解开怕是对伤口不大好。” 第137章 皇后将她的脑袋支起来,难得语气微沉:“你是不听我的话了吗?” 母仪天下的皇后认真起来的威严亦是不容小觑,宁欢小声道:“真的没事嘛。” 皇后轻叹一声,面色柔软下来:“你必定没有带着凝玉霜吧,我这儿还有,用凝玉霜会好得快些。” 宁欢眨眨眼。 皇后接着道:“你不想快些好吗?”,她轻轻捧起宁欢的手:“凝玉霜还能止痛。” 宁欢唇瓣翕动几下。 皇后已趁机解开她手上的绷带。 “欸——”,宁欢万万没想到皇后竟如此坚持。 解开宁欢手上的绷带,皇后却沉默下来。 她一双细嫩娇柔的手此刻已布满了血印子,红肿不已,比她那日被针扎得还要惨烈几分,只瞧着就便让人觉着疼。 照春在一旁瞧着都忍不住微微吸气。 皇后轻轻地捧着她这双手,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宁欢努力笑着活跃气氛:“姐姐,别担心,就是上了药瞧着有几分严重,其实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这么娇气的一个姑娘,一双嫩生生的手被划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呢。 皇后轻轻眨眼,一双眼眸都有些发红。 她轻叹:“真是个傻姑娘。” 宁欢笑着安慰她:“这有什么,虽然伤了点手,但我这次可是学会了如何制绒花呢。” 皇后压住眼中的酸涩,看着她轻叹一声:“我情愿你不会。” “你瞧你这手,都成什么样儿了。”,她又连忙吩咐道:“照春,快去取凝玉霜来。” 照春一屈膝,连忙去了。 取了药霜,皇后连忙挖了些出来替宁欢抹上,她的动作轻柔万分,细致万分。 看着几乎抹遍了一双手的药膏,皇后心中又酸又软:“傻姑娘,不疼吗。” 宁欢故意嗔笑道:“姐姐说一遍我傻便罢了,说多了我可不依。” 皇后无奈地摇头,心知她不想让自己担心,到底绽出一抹笑来。 宁欢柔声宽慰皇后:“虽然过程麻烦了些,但是……”,她指了指桌上的大凤:“结果还是很美的。” 她略显骄傲地邀功:“姐姐喜欢这枚凤簪吗?” 皇后小心翼翼地拿出匣子中的衔珠凤簪,凤喙下垂下的珠串在空中划过一道灵动的弧度。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她柔声道。 这样真诚的心意,岂止是一句喜欢可以说得清的。 宁欢弯起唇角:“您喜欢就好。” 皇后轻抚宁欢的鬓角,柔声道:“下次不许再做这些东西,我这儿从来不缺绒花。” 宁欢笑嘻嘻地看着她:“缺的,缺我的一朵绒花。” 皇后面上忍不住绽开笑来,她好笑地摇头。 “那如今也不缺了。”,看着宁欢的手,皇后到底心疼:“你说说你怎么这么犟,非得将一双好好的手伤成这样。” 宁欢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可是傅馨姐姐最喜欢的绒花,说了日后要靠着这花儿哄您的,怎么也得学会了嘛。” 皇后一怔,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年轻鲜妍的少女笑意明媚,漂亮的眸中像是盈着星子一般,亮晶晶的,满是高兴与真诚,她是真的不觉着此事有什么。 皇后一颗心又酸又软,宁欢啊…… 她将宁欢揽到自己肩头,柔声道:“仅此一次,有这一枚凤簪便好,日后不许再做了。” 果真如宁欢所想,哄了一个还得哄另一个,她熟稔地保证:“知道啦。” 她又笑道:“那日后皇后娘娘可不能责备奴才怠慢了您。” 皇后哑然失笑,她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鼻尖:“促狭。” 宁欢没心没肺地笑着。 皇后瞧着她这般模样,忽然想起什么。 “皇上,似乎快回来了。”,她若有所思道。 宁欢面上的笑意一僵,还有些慌乱地眨眨眼:“真的吗?” “皇上已经去了有十五日,是该回来了”,皇后斜睨她一眼:“这下我也能放心了,终于有人能回来制住你这丫头。” 她看了看宁欢的手,道:“看你日后还敢这般糟蹋自己不。” 宁欢霎时萎了,她蔫头巴脑道:“哦。” 得,需要哄的人估计还得多一个。 皇后瞧着她这蔫哒哒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笑了:“你就祈祷你这手这两日能好起来罢,不然……”,皇后但笑不语。 宁欢蔫儿得更厉害了些,就跟被雨水打落的枯叶一般,连羞恼的心都没了。 从前还好些,亲亲哄哄也就罢了,但如今……他知道了要是不翻来覆去地……她,她就不姓魏。 宁欢忧愁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现在是秋天,冬天过了就可以时光大法了!我有罪orz 第62章 天光正好,草原的天总是湛蓝湛蓝一碧如洗的,秋日的风挟着金莲花与青草的芬芳拂面而来,吹散了太阳恣意散发的热意,带来一阵凉爽,身畔的青草与花朵发出簌簌的婆娑声。 宁欢抱膝坐在山岗上,静静的出神,但那缥缈的目光正远眺着北方,那是,草原深处。 瞧着瞧着,她就不□□露出几分思念,他已经离开快二十日了…… 但是……她翻了翻自己的一双手,她的手娇嫩愈合也慢,如今瞧着也没比前几日好多少,他若这个档口回来,她怕是……难逃一劫。 第138章 想到这儿,宁欢羞恼地踢了踢身前的小石子,当初就不该心软,怎么他装可怜地哄了几句就从了他呢,真是……真是没出息! 但是想着他在她耳畔那喑哑又……动人的声息……唉,真是男色惑人啊,她忧愁的想。 “宁欢?”,一道婉约温柔的声音响起。 宁欢回过身去,连忙行礼:“奴才给陈主子请安。” 陈贵人将她扶起来,温婉笑道:“快起来,说了不必多礼。” 宁欢抿唇一笑。 陈贵人柔声问道:“怎的在这儿吹风?着凉就不好了。” “这儿风景好,一时便瞧入了神。”,说着宁欢不好意思道:“连陈主子来了都不知道,陈主子恕罪。” 陈贵人摇头笑道:“这有什么,谁背后还会长眼睛不是?” 宁欢忍不住笑了。 她瞧着灵霞手中的篮子,道:“这金莲怕是快谢了。” 陈贵人笑着颔首:“是,所以今日特地再来摘些。” 她随和地同宁欢闲谈:“前些日子柔惠妹妹教我制的香囊很是不错,我便想趁着金莲还没凋谢再来采些,回去多制几个。” 宁欢莞尔笑道:“您与陆常在真是心灵手巧,奴才就弄不成这些。” 陈贵人柔声道:“宁欢自谦了,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东西,要我说,宁欢的灵动聪敏便是我们都难及的。” 宁欢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您莫要臊奴才了,奴才怎当得起您这般夸赞。” 陈贵人但笑不语,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她看着宁欢还缠着绷带的手,不免担忧道:“你这手怎的还没好,润雪霜可用了?” 宁欢柔声道:“让您担忧了,已经好了许多。”,她抬了抬手,笑道:“只是瞧着有些严重。” 陈贵人这才点点头:“那便好,若是润雪霜不够尽管来找我要,不必不好意思。” 宁欢笑道:“那必然是要劳烦陈主子的。” 陈贵人弯唇笑了。 正欲说些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宁欢与陈贵人循声望去,正好从小山岗上将下方不远处的大营尽收眼底,一队队人马从营外奔袭而来,飞奔的而来的队伍将大营持续多日的寂静打破,尘土飞扬,大营中也响起鼓声与号角声。 “皇上回营——” “皇上回营——” 一道接一道震声有力的通传声穿透整座大营,连这处小山岗都能听见。 他回来了。 乍然听见这句话,宁欢心中霎时冒出这句话来。 她不自觉扬起笑意,定定地眺望着大营所在。 陈贵人只往大营处瞧了几眼便笑着收回目光,她一转头便看见宁欢这幅笑意嫣然的模样。 美丽的少女直直望着大营所在之处,面上的笑意美好而甜蜜,漂亮的桃花眸也弯出好看的弧度,素来明澈的眸中满是欢喜与期盼,那如花的笑靥比她身后盛放的金莲花还要明媚还要娇艳。 陈贵人长了宁欢这么多岁,怎会不知这般的笑容意味着什么。少女知慕少艾,一颗芳心尽数许给一人不就是这般模样吗,明媚又美好。 但是,想到宁欢这般模样是为谁,她便蓦地一惊。 宁欢竟然……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宁欢已然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表现地这般明显,毕竟身畔还有人。 她连忙收敛好外露的情绪,掩饰似的看向陈贵人。 陈贵人欲言又止,想想到底作罢。 一来,她与这姑娘也没熟到可以谈论这种事的程度,提起这般的事到底有些越界。二来,皇上的随行队伍中不乏年轻有为的好儿郎,宁欢慕艾的人未必就是皇上。 她遮掩好情绪,看着宁欢笑道:“宁欢不如与我一同回去?” 宁欢笑着颔首:“是。” 皇后大帐。 听见帐外传来的阵阵马蹄声与喧嚣声,皇后不由放下手中的书卷。 孟春掀帘进来,笑意盈盈地通传:“启禀主子,前方来报,皇上回营了。” 皇后莞尔颔首:“我也听见了。” 孟春面上僵了一瞬,又挽起笑意站到照春身侧去。 孟春将将站定,便有一个小太监前来传旨。 “奴才给皇后主子请安。”,小太监跪地请安道。 皇后温声问道:“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小太监恭敬道:“皇上有旨,稍后将到皇后主子大帐用膳,劳烦皇后主子做些准备。” 皇后笑着颔首:“本宫知晓了,本宫一定好生备着晚膳恭候皇上。” 小太监接着道:“皇上还传旨让纯妃主子与嘉妃主子也一同到您帐中用膳。” 此话一落,皇后面色变也未变,如常含笑道:“本宫知晓了,本宫便在此备好一切等着皇上与二位妹妹。” 站在一旁的孟春面上的笑意霎时淡下去,照春则微微蹙眉,但也不过片刻,照春的面色便恢复如常。 旨意既已传到,小太监便向皇后行礼告退。 孟春面露忧色:“主子,皇上离去许久,如今将将回营却邀了纯妃娘娘与嘉妃娘娘一同前来,这……” 您就不担忧吗。 皇后自然听懂她的欲言又止,她看向孟春,轻轻一笑:“本宫是皇后,何须担忧这些。” 她是皇上的正妻皇后,又育有嫡子,依皇上的性子,只要她没有失心疯犯下滔天大错,想来这一生都将稳稳坐在皇后之位上,任何人都影响不了她的地位,她何须操心这么多。 第139章 至于与嫔妃争风吃醋?她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妻子,更是帝王的正妻,大清的皇后,怎会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她一向善待妃嫔。皇上宠谁都与她无关,她早就清醒过来,何苦去争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没得难为自己,惹自己不快,她只要默默做好一个皇后该做的一切便好。 孟春略有不甘:“可是……” 照春打断她:“孟春,你僭越了。” 孟春面色一白,朝着皇后福身请罪:“主子恕罪。” 皇后温和笑道:“无事,我知晓孟春是为我好。” 孟春挽起一笑,朝着皇后福身:“谢主子。”,而后又默默退回照春身后。 宁欢下山在营帐处与陈贵人分别,目送陈贵人远去后,她下意识就朝着皇后大帐走去。 走着走着她去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等等,那日还说等他回来要收拾他来着,她现在这么高兴作甚。 “真是……”,宁欢不自觉嗔笑出声。 她努力放平上扬的唇角,悠悠朝着皇后大帐中走去。 快要走到皇后大帐时,却见照春走过来。 照春一见她,便笑着快步走上前来:“姑娘。” 宁欢微微屈膝:“照春姑姑。” 照春如常避开她的礼,温言笑道:“奴才正要去找您呢。” 宁欢浅笑道:“姑姑有何事吩咐?” 照春柔和一笑:“主子怕您无聊,让您趁着草原花开的最后时节多去赏赏景,采些花儿呢。” 宁欢略一思索,笑着应道:“也是,主子帐中的花儿也该换了,那我晚上再来向主子交差?” 照春掩唇轻笑:“是,您注意安全便是。” 她又看向宁欢的手,不无担忧道:“现在您的手能摘花吗?” 宁欢不在意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手:“放心,采些花儿还是成的。” 照春这才笑起来:“那便好,您也小心些。” 宁欢点点头,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委婉问道:“晚上,皇后主子得空吗?” 照春凝眉想了一会儿,又笑道:“前方暂且没传来旨意,您玩够了安心回来便是。” 她又略带促狭地看着宁欢:“就算皇上来了又如何,姑娘该习惯了才是。” 宁欢果然有些羞恼:“不同姑姑说了,我,我这便去摘些新鲜的花儿。” 说着她朝着照春一屈膝,匆匆离去。 照春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唇畔弯着温和的笑意。 傍晚,无垠的天边卷起绚烂明艳的云霞,夕阳的余晖为辽阔的草原披上一层金色的霞衣,温柔的晚风拂过,花草舒展着身姿悠闲的摇曳着卷起层层细浪,一眼望去,层林尽染,苍茫而又壮美。 宁欢踏着霞光而来,似乎连绚丽的晚霞都格外偏爱她,毫不吝啬地倾洒在她身上,为她笼上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 她听了照春的话趁着最后的时节薅了木兰草原一大把羊毛,不对,是一大把花草,手中抱着的一大捧花几乎能将她遮挡住。 她好心情地走到皇后大帐前,照常走进去。 她一面走一面调侃道:“主子,奴才不辱使命采花归来。” 话音一落,她人也傻了。 因为坐在榻上的几人齐齐朝她看来。 宁欢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厥过去,她强行冷静下来,砰地跪倒:“奴才惊扰圣驾!皇上恕罪!” 皇帝听见她那砰的一声便不觉蹙起眉头。 皇后捏着绣帕,欲言又止,但顾着皇上在侧,尊卑有序,她也不能先开口。 纯妃和嘉妃悄然看着这一幕。 皇帝很快便恢复如常,淡笑道:“起来罢,不知者无罪。” 宁欢便谢恩道:“奴才谢主隆恩。” 皇帝强自忍着,状似面色如常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他怕自己笑出来。 皇后看向宁欢手中的花儿,温柔笑道:“花儿采回来了?快拿过来给我瞧瞧。” 宁欢面上弯起浅笑,抱着花儿走过去。 她蓦地看见皇后发髻上的衔珠凤簪,脚步顿了顿又面色如常地走过去。 皇后好笑地看着她:“让你采花就采这么多,都快把你遮严实了。” 宁欢莞尔笑道:“主子可喜欢?” 皇后瞧了瞧宁欢手中的花儿,笑道:“喜欢,宁欢确实不辱使命。” 皇帝蓦地掩唇轻咳一声,以手握拳遮住笑意。 听见他这声遮掩似的咳嗽,宁欢更是又羞又恼,她暗暗咬牙,强自镇定。 但美丽的面容却是诚实无比地晕染开艳丽无比的粉霞,她只觉耳朵烫得不行,只能小声求饶道:“主子……” 一旁的嘉妃掩唇笑了:“宁欢年纪小,这般俏丽活泼的模样真是瞧着就让人欢喜。” 皇后笑着颔首:“是,有她在我这儿都要热闹些。” 宁欢有些羞赧地福身:“两位主子谬赞,奴才不敢当。” 皇后让照春接过宁欢手中的花,这下,宁欢缠着布条的一双手也完全露了出来。 皇帝看了她的手一眼,状似不经意地移开眼去,眸色却沉了几分。 宁欢不敢看他,只能垂首站着。 见皇上一直耐心地默默听着她们闲聊,嘉妃稍稍放下心。 她有些惊讶地掩唇:“宁欢这是怎么了?可有大碍?” 宁欢含笑福身:“奴才谢嘉妃娘娘关怀,不过是前些日子不小心划到了手,不碍事的。” 第140章 “这孩子心眼实,一心替我做绒花,伤了手还不愿让我知道。”,皇后抬手碰了碰发髻中斜插着的衔珠凤簪,轻叹道:“这枚凤簪便是她做的。” 嘉妃与纯妃面露惊讶之色,她们自然注意到皇后发间这枚无比华美的凤簪,没想到出自这个小宫女之手。 皇帝抬眸看了看皇后发间的凤簪,神色不明。 嘉妃便盈盈笑道:“宁欢好巧的手艺,但下次也要小心些才是。” 宁欢低眉道:“是,奴才谢嘉妃娘娘关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纯妃开了口,她温婉笑道:“我恰巧带着一盒舒凝膏,那东西对这般的伤势最有妙用,如今瞧着宁欢倒是比我更需要些,一会儿便让画桥送来给你。” 闻纯妃此言,嘉妃蓦地看向她。 宁欢连忙福身:“奴才谢纯妃娘娘关怀,但奴才万不能收。” 纯妃扶起她,温柔笑道:“不过是件小东西罢了,何须如此。” 皇后见此便出言道:“纯妃妹妹一番心意,宁欢收下便是。” 纯妃笑着应道:“主子娘娘说得是。” 宁欢便从善如流道:“奴才谢纯妃娘娘赏。” 纯妃莞尔笑道:“也不是第一次收我的东西了,怎么还这么惶恐。” 宁欢状似不好意思地垂首。 嘉妃眼尾微挑,明亮的烛火映着她明艳的容颜愈发妩媚动人,她嫣然笑道:“正巧我那儿也有一盒生肌膏,也赠予宁欢,就当锦上添花了。” 宁欢就要行礼,嘉妃却托住她轻笑道:“若你收了纯妃姐姐的礼却不收我的,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宁欢便笑着谢恩:“奴才谢嘉妃娘娘赏。” 嘉妃弯起唇角:“这才对。” 皇帝就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几个女人寒暄。 片刻后,他放下茶盏,掀袍起身。 皇后等人也连忙跟着起身。 皇帝含笑道:“今日晚膳劳烦皇后了。” 皇后端庄笑道:“皇上言重,这是臣妾的职责。” 皇帝颔首,面上带着温雅的笑意:“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回去了。” 纯妃和嘉妃有些惊讶,却依然温婉笑着。 皇上竟不留宿皇后帐中吗。 皇后却是面色变也未变,如常笑道:“臣妾恭送皇上。” 纯妃和嘉妃也连连跟着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微微颔首,径直朝大帐外走去。 第63章 夜色静谧,宁欢随着圆团儿走到御帐。 皇帝正静静坐在榻上,没批奏折也没看书,支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欢定定地看着他,方才在皇后帐中她便悄悄注意到,他练兵回来确实有些不同了,因为任凭他怎么收敛,那凌厉威慑的气势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在外练兵数日,他黑了,也瘦了,可是看着却愈发锐利精壮。也许是此刻只有他一人,他便不再刻意收敛,清贵温雅的光华被凌厉的气势遮掩下去,此时的他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铮铮闪着寒芒,锋利威严之势毫不掩饰。 待宁欢回过神来,便直直撞入他墨色浓郁的眸中,那长眸依旧如墨玉般深邃清幽,又似有光华流转。 他轻笑出声:“宝儿就这般想念我?” 宁欢气定神闲道:“是呀,不多瞧几眼我都认不出这是谁。” 皇帝面上的笑意果然僵住,他轻哼道:“小没良心的。” 他惦记着她的手,便将她带过来坐下。 他小心地捧着宁欢的手:“怎么又伤成这样。” 说着,他语气微凉:“皇后很缺绒花吗?” 宁欢轻轻拍了他一下:“都说了是我自己要做,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帝已然解开她手中的布条,霎时看见她一双布满伤痕的手,血印子已然结痂,然而这一道道的痂恰恰凸显着手的主人被伤得多惨。 肉眼可见的,他的面色沉下去,周围的冷意也愈发盛了。 宁欢被他冻得一激灵,很有求生欲的伏进他的怀中,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就是看着严重,我已经不疼了。” 皇帝抬眸看她,眸中压抑着些许怒意:“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你瞧你这手都伤成什么样儿了?” 哪怕是宁欢也不敢在此时挑战他的权威,只能软声撒娇:“可是我喜欢做绒花嘛,你瞧傅馨姐姐头上的凤簪,多漂亮。”,说着她的语气不由带上几分骄傲。 皇帝沉声道:“有什么好玩儿的,你若喜欢,想要什么样儿的绒花都可以。” 宁欢只能小作精附体胡搅蛮缠道:“你是说我做的凤簪不好看吗?!” 皇帝颇有些无奈,下意识便哄她:“好看,可是……” 宁欢不给他机会,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好看不就行了。” 她抱着他撒娇:“不生气啦……”,声音甜甜软软的,娇得仿佛能掐出蜜来。 皇帝垂眸看着乖乖伏在自己怀中的人,沉默片刻,伸手抱紧了她。 宁欢抬眸看着他,在他脸侧落下一吻,声音轻且柔:“不生气了好不好。” 皇帝呼吸一滞,又听她轻声呢喃:“我想你了。” 一记重锤落下,他霎时被砸得晕晕乎乎,佯装出的一层薄薄的威严也霎时被砸了个粉碎。 他紧紧抱着她,不住地轻抚她的后背。 半晌,他无奈地轻叹:“仅此一次。” 第141章 宁欢盈盈地弯起眸子,乖乖地答应:“好。” 他始终惦记着她的手,便起身去寻了凝玉霜来,而后温柔地为她上药。 他轻轻呼着她的伤口,颇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疼吗?” 宁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疼不疼,都快好了。” 皇帝一边温柔地替她上药,一边道:“回宫去便让内务府将绒花呈来,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尽管吩咐他们去制。” 宁欢忍不住笑了:“您也忒夸张,我也并不是多喜欢绒花,只是想亲手做几个。” 皇帝抬眸看她,神色淡淡的,也不说话。 宁欢霎时闭嘴,小声道:“我挑,我挑。” 皇帝这才低首继续为她上药。 他想起什么似的,又蹲下来脱她的鞋。 宁欢霎时一惊:“嗯?!” 皇帝无奈又好笑道:“让我瞧瞧你的双膝。” 方才那砰的一声听着可不轻。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她心下一软,便任由他动作。 皇帝将她的裤腿捋上去,白嫩的膝上果然有些发青,他霎时心疼道:“跪这么用力作甚?我还能真治你的罪不成?” 宁欢斜睨他一眼,不疾不徐道:“你说这怪谁呢?” 皇帝果然一滞,他哑然失笑,又柔声轻哄道:“是,怪我,怪我,是我不好。” 他去拿了药膏来替她上药,他道:“但是下次不许再这么跪。” 轻轻摸着她发青的地方便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他轻轻地替她呼了呼,又轻叹道:“我心疼。” 宁欢看着半跪着为自己上药的年轻帝王,一颗心软得不行,她柔声答应:“知道啦。” “不过。”,她轻笑道:“你这不也跪回来了?” 如此轻松地就说出帝王为她下跪,这天下间怕也只有一个她敢放肆大胆至此。 皇帝果然一怔,回过神来却只是如往常一般无奈又好笑,半分帝王之尊被冒犯的震怒都没有。 他垂首接着动作轻柔地为她抹药,轻笑道:“嗯,跪回来了。” 在他心爱的姑娘面前,他从来都不是帝王,只是她的丈夫。 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她道:“在我……在我看的一本书中,上面说有个国家的风俗就是丈夫若是做错了事,可是要在妻……”,她顿住了。 皇帝抬眸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温柔而耐心,他鼓励般地柔声问道:“要在妻子面前做什么?” 宁欢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又努力定了定神。 她轻笑:“要跪搓衣板。” 皇帝一怔,面上漾起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宁欢微微弯唇,只当这个话题过去了,却又听他纵容笑道:“好,只要能哄宝儿高兴就好。” 宁欢蓦地看向他,一时哑然。 待惊异过去心中便无可抑制地漫上甜意,她忍不住翘起唇角:“闲书上的玩笑之语罢了,谁敢受咱们皇上一跪?” 这怕是要折福折寿哦。 皇帝却纵容而认真道:“宝儿可以。” 宁欢看着他,心都要融化成一汪春水了。 她不自觉翘起唇角,却嗔笑道:“美得你,我哪儿来的丈夫?” 皇帝抬眸看着她,面上还带着温雅的笑意,连声音也很温柔:“是吗?” 偏宁欢在这般温柔的注视下察觉到几分凉意,她连连捂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皇帝看着她,到底无奈又纵容地摇头。 上完药,宁欢乖乖地窝在他的怀中,看着他凛若寒霜的眉眼,指尖不由抚上去,她轻轻一叹。 真是瘦了许多。 皇帝察觉到她的柔软,微微弯唇:“让宝儿担心了。” 宁欢哼笑,偏不承认:“谁担心你了。” 皇帝垂眸看着她,眸中墨色浓郁,他低笑:“真的吗?” 将将练兵归来,他的气势依旧锐利,阳刚之气毫不掩饰,随着他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被这样的他灼灼地看着,她竟然没出息地腿软了。 她努力想表现得有出息些,却不知她娇美的面容早已晕开几分艳丽的绯色,这幅强自镇定的模样落在皇帝眼中简直漂亮又可爱。 “你……” 她想说些什么,皇帝却不再给她机会,再也忍不住地吻住那柔软的甜蜜所在。 一别近二十日,他想她想得发疯,这一切都在这久别的一吻中体现出来,他的吻甚至强势到不给她回应的余地,只管凶猛地攫取她的芬芳,灼热阳刚的气息盈满了她,让她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刚强。 “呜……”,她快要喘不上气来,连连推拒着他。 皇帝沉迷在她的甜蜜与柔软中,不肯轻易放过她,松开她片刻,又再度吻住。 夜风轻轻拂过,裸露的肌肤触及微凉的空气霎时一颤。 看着埋首动情地轻吻着她的人,宁欢呜咽着推他。 “不……不行!”,她还记着上次的事儿。 皇帝在亲吻的空隙,声音含糊地问道:“为什么?” “你,你上次那么欺负我……”,说着她倒真想起来要收拾他来着,她下意识给了他一脚。 皇帝正吻得动情,一时不差竟真被她蹬下榻去。 他坐在地上,难得有些懵地看着她。 宁欢没忍住笑出来,却见皇帝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低头,便瞧见身前一览无余的春光,霎时又羞又恼,连忙扯过衣服盖住自己。 第142章 “禽兽!”,她羞恼地唾道。 皇帝回过神来,便想靠近她。 宁欢霎时拔高声音:“你不许过来!”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顺从地接着坐在地上。 他轻言细语地问道:“上次怎么了?” 宁欢嗔圆了眼,羞恼得不行:“你还有脸问?” 她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腿。 皇帝看见了,眸中的墨色霎时又浓了几分。 宁欢毫无察觉,依旧恨恨地控诉:“我的腿都破皮了,你简直太过分了!” 皇帝声音喑哑下来:“是我不好。” 他还打着商量道:“这次我轻些好不好?” 轻些,嗯…… 等等! 宁欢回过神来,霎时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这次?” “你想得美!”,她羞怒得不行,看也没看拿起手中的东西就砸向他。 皇帝下意识接住,待感受到手中的柔软与轻薄时,他一愣。 而后看见手中艳色生生的缠枝海棠,他的呼吸霎时粗重几分,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宁欢扔出去才意识到不对,榻上什么也没有,扔的只能是她自己的衣服。 她呆呆地看着他手中轻薄的布料,又羞又恼,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看见他炽热的眼神后,更是霎时就想跑。 被她招惹成这样,皇帝怎么可能放过她,拦腰就将她抱住,声音已低哑得不行:“宝儿……” 宁欢欲哭无泪地锤他:“不行,我还生着气!” 皇帝一个横抱将她抱起,声音低哑地哄道:“宝儿不生气,夫君是在疼你啊……” 宁欢胡乱得蹬着腿,奈何在精壮擅武的他手中就和拎着一只小鸡仔没什么区别,她那点儿挣扎跟挠痒痒似的。 “呜呜,你欺负人。” “乖……” 第64章 十月,上奉皇太后驻跸盛京。 盛京即沈阳,是大清龙兴之地,清太宗皇帝皇太极在此称帝,并改国号为大清,中国最后一个王朝在此始。 既至盛京,皇帝及随行后宫自然要住进盛京老皇宫。但盛京皇宫毕竟建造于清朝开国之初,与紫禁城完全没法儿比,说是皇宫,后宫居所其实就是几座大套院罢了。 这是宁欢第一次踏入沈阳故宫,她瞧着四周比之紫禁城不知朴素多少倍的……瓦房,眼皮不由跳了跳。 这哪儿来的什么东西四宫,五座宫殿——清宁、关雎、衍庆、麟趾和永福五宫全都在一处大院中,根本不同于紫禁城各宫隔开的模样,说得直白些,就是一个大院儿里的紧紧挨着的五间房罢了。 纯妃嘉妃等人亦是第一次到盛京皇宫来,瞧着这紧挨着的五座“宫殿”,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而后又面色如常地微微垂首。 皇后自然住入正宫清宁宫,纯妃与柔惠居麟趾宫,嘉妃与陈贵人居关雎宫,舒嫔则与海贵人居衍庆宫,娴妃因着在南苑染了风寒,故而自木兰始她便没有接着随行,而是身子好些后便直接被送回紫禁城。 宁欢随着皇后住入清宁宫。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此处人多眼杂,地方又窄,你自个儿留意些。” 后宫众人皆待在这一个院落中,有个什么动静保管其余四宫的人都能听见,着实是人多眼杂。 宁欢听懂皇后的意思,小声哼哼道:“奴才就跟着主子。” 皇后莞尔笑道:“皇额娘那儿你就不管了?盼越嬷嬷才来催呢。” 宁欢面色一僵,忙转移话题:“先伺候您安置。” 皇后轻笑一声。 初至盛京,皇帝果真很忙,至少这几日圆团儿都没引着她去见皇帝。 宁欢也乐得清闲,趁着天气晴好便去了太后宫中。 甫一踏入内室,宁欢鼻头微动,不由轻轻嗅了嗅。 她半是惊讶半是不敢相信,快步走过去。 太后见到她,便温和笑道:“来了?” 盼越等人对太后这般亲昵随意的态度见怪不怪,朝着宁欢微微福身便默默退下。 说实话,她们就盼着姑娘来呢,太后主子桌上放的那玩意儿她们简直望而生畏敬而远之避之不及。 这般想着,她们退下的脚步都轻快迅速许多。 宁欢瞧着炕几上放着的东西,睁圆了眼:“榴莲?!” 太后难得带着几分期待的瞧着她:“喜欢吗?” 宁欢用力点头,又惊又喜:“喜欢!” 太后异常满意地笑了,连忙拉着她坐下,递了银匙给她:“快来尝尝。” 宁欢期待无比地挖了一勺送入口中,感受到阔别许久的美味,她幸福地眯起了眼:“完美!” 太后乐呵呵地看着她:“你也喜欢便再好不过了,你是不知道盼越她们闻着这玩意儿那张脸都快绷不住了。” 想到方才盼越嬷嬷她们那逃似的身影,宁欢不由笑了:“吾之蜜糖,彼之□□。” 太后赞同地颔首,与宁欢一同享受这难得的异常想念的美味。 宁欢瞧着银匙中丝滑甜蜜的果肉,有些好奇:“现在就有这玩意儿了?” 太后解释道:“琉球进贡的。” 宁欢不由笑起来:“这就是宗主国吗?下边儿的附属国有什么好的都不忘献与宗主国。” 若是她没记错,今岁二月琉球才上贡过一次。 “或许是吧。”,太后又促狭点了点盘中的榴莲:“但你确定这在旁人眼中会是好东西?” 第143章 宁欢扑哧笑了。 她想到什么似的,眸光一转漫上几分不怀好意来。 太后好笑地看着她,也没点破。 管她呢,倒霉的总归不会是自己。 宁欢一面品尝着美味,一面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太后暂且居住的这处。 太后注意到了,便轻笑道:“这老皇宫是有些……”,她顿了顿,又道:“朴素。” 宁欢不由笑出声,她放下银匙,道:“是有些。” “但是好赖也是处旅游地不是。”,宁欢支着脑袋道。 太后笑了:“可不,今年这下半年你该玩得开心吧?” 宁欢笑眯眯地点头:“开心。” 一路从京城的南苑到直隶木兰,又从蒙古到东北辽阳最后来到沈阳,她这也算公费旅游一回。 太后轻笑道:“日后还有些地方要去,倒也不错。” 宁欢眸光一亮:“江南?” 太后颔首:“是,还有山东等地。” 宁欢支着脑袋,弯唇笑道:“那我就等着了。” 陪着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个下午便悄然过去。 用了晚膳,宁欢便辞了太后。 她还没踏出太后宫中,便看到了熟悉的狗狗祟祟。 她好笑道:“出来。” 圆团儿笑嘻嘻地给她打了个千儿。 宁欢看了看明月高悬的夜空,不自觉翘起唇角:“走罢。” “嗻!”,圆团儿喜笑颜开地应了。 圆团儿带着她一路绕到皇帝燕寝的保极宫。 皇帝正坐在西殿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中的书。 宁欢甫一踏进来他便察觉到了,笑意柔和地朝她看来。 宁欢看着他,哼笑道:“哟,皇上还记得奴才呢。” 皇帝哑然失笑,连忙带着她在榻上坐着。 他揽着她,轻笑道:“生气了?” 宁欢看着他,眼尾带着笑意:“若是生气了你待如何?” “唔……”,皇帝沉吟片刻,看着她笑道:“我跪搓衣板?” “噗……”,宁欢忍不住笑出来。 皇帝抱着她,轻笑道:“这不是宝儿说的吗?” 宁欢看着他,不由弯起唇角,故作淡然道:“此等小事,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见识。” 皇帝有模有样地抱拳:“多谢宁姑娘。” 宁欢着实被他逗得不行,笑倒在他怀中。 她乖巧地被他抱在怀中,仰头看着他:“你忙完了吗?” 皇帝轻轻颔首,眸光温柔:“忙完了,如今总算得空能抱着我的宝儿了。” 宁欢不由轻笑,柔软地靠着他。 心意相通的人,便只是静静靠在一块儿,什么都不多说也是惬意美好的。 宁欢瞥见桌上的金乳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怀好意。 她坐直身子,问道:“近日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皇帝思索片刻:“近日琉球倒是上贡。” “不过……”,想起下头呈上来的那东西,皇帝忍不住微微蹙眉。 宁欢瞧着他微凝的眉心,心中有底,她扯着他的衣袖道:“有什么?” 她想了想,特意描补道:“可还有什么新鲜果子?” 皇帝低眉看着小姑娘这激动的模样,忽然想起她是从皇额娘宫中前来。 他笑着捏了捏宁欢的鼻尖:“不就是想吃果子吗,我还能不给你吃不是?” 他只觉小姑娘是想找他要进贡的贡品却又不好意思。 他笑着补充道:“你放心,都给你留了一份儿。” 宁欢霎时笑起来:“那我还要尝尝。” 皇帝却略显迟疑:“那果子……” 宁欢笑眯眯道:“我已在太后处尝过,很是喜欢。” 皇帝一顿,略有些无奈地唤道:“李玉,呈琉球上贡的果子来。” 门外的李玉忙不迭应了:“嗻。” 没过多久,李玉便周到细致地火速呈着一份果盘上来。 皇帝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唇畔悄然弯起满意的笑。 李玉注意到皇帝的笑意,面上更是乐呵呵的。 谁料宁欢看了一眼后,便幽幽地看着李玉:“琉球进贡的果子都在这儿了?” 李玉一愣,忙不迭跪下,先请罪:“奴才该死!”,又接着解释道:“但那琉球上贡的其中一种果子……” 他小心道:“味道甚怪,奴才怕污了小主子的鼻子。” 皇帝揽着她,温声解释道:“那果子是有些奇怪,你未必会喜欢。” 宁欢看了他一眼,他面不改色地回望她。 宁欢心中笑得不行,面上却是一片淡然。 “那果子可是叫榴莲?”,她问。 李玉点点头:“是。” 宁欢面上弯起笑意:“那就是了,我在太后宫中尝过,味道很不错。” 李玉低垂的脸霎时苦下去,这小祖宗居然会喜欢那玩意儿,要命咯。 皇帝闻言,只能无奈道:“快去呈来吧。” “嗻。”,李玉又下去了。 宁欢偏头看着他:“你不喜欢吗?” 皇帝怕扰了她的兴致,便面色如常笑道:“还行,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宁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只看得他后背发凉,她才笑道:“那就好。” 她半真半假道:“我还等着有人与我一同分享这份儿美味呢。” 第144章 皇帝头皮一紧,却只能顺从应道:“好。” 李玉呈了榴莲来,他强行露出笑容:“小主子。” 宁欢看着盘中的金黄的果肉,眼睛都亮了。 李玉放下东西,忙不迭退下了。 不成,他要赶紧呼吸些新鲜的空气。 皇帝瞧着李玉进来时便一脸苦大仇深,但宁欢看他时他又面色如常地笑着。 宁欢也顾不得他,自个儿挖了一勺尝,而后满意地弯起唇角:“好吃。” 皇帝看着小姑娘沉浸在美味中,满意地笑弯了眉眼,就如同一只漂亮慵懒的猫儿一般,心中不免柔软,连着这不大好受的味道似乎都能忍受几分。 谁料下一秒,宁欢直接挖了一勺喂他,颇为期待道:“快尝尝。” 皇帝一顿,但看着少女美丽的眸中盛满了期待与欢喜,这么盈盈看着他笑,他真是什么都想不了了。 他咬咬牙,囫囵咽下去,面不改色地夸赞道:“不错。” 宁欢看着他,看着他明明难以忍受却还是不得不微笑营业,又好笑又心软。 她轻笑一声,端了茶盏给他:“快喝些茶压一压罢。” 皇帝蓦地看着她。 宁欢却只是递了递手中的茶盏。 皇帝连忙接过,灌了一大口茶水。 待他好些了,便捉了她过来:“好啊,故意戏弄我是不是?” 宁欢笑着锤他:“我先前分明问过了,明明就是你死鸭子嘴硬。” 皇帝听见这般俚语,怔了一瞬,又轻哼道:“这是为了谁?小没良心的。” 宁欢笑着抱住他。 她问道:“这果子明明很美味啊,你真的不好好尝一尝吗?” 皇帝霎时神色一肃,敬谢不敏:“你喜欢便多吃些。” 宁欢笑倒在他的怀中,等笑够了又爬起来重新品尝她心爱的榴莲。 皇帝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快乐地享用这来自千里之外的稀奇果子,瞧她的模样是真的喜欢极了。 他好笑又无奈。 宁欢挖起一勺,在他面前晃了晃:“真的不尝尝?” 皇帝微微后仰,坚定地拒绝:“不必。” “好吧。”,她将榴莲送入自己口中,不自觉舔了舔唇。 皇帝看着那粉嫩的舌尖,忽然觉着尝一尝也不是不行。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她:“宝儿真的愿意让我尝尝?” 宁欢不疑有他,哼笑道:“怎么又变卦了?” “唔,就是突然觉着这味道应该不错。” 宁欢好笑地摇头,好心地挖了一勺喂他:“来。” “不用这个。”,他似是轻笑一声。 宁欢略显疑惑,下一秒皇帝便将这一勺喂给她。 她还没来及问他到底是干嘛,他的吻便落下堵住了她的话。 她没想到他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完全没有准备,还没反应过来他清冽的气息便已无孔不入地扑面而来。 “唔……” 他吻得温柔,似乎真的在品尝某种珍贵的美味,宁欢却怎么也招架不住,被他吻得七荤八素。 脑子一团浆糊间,她似乎听见他含糊带笑的声音:“这榴莲,确实甜美。” 宁欢呜咽着锤他,混蛋! 与皇帝胡闹一通后,桌上的榴莲也没了——皇帝尝了一次还不够,非得擒着她将剩下的榴莲一同用完。 宁欢如今想着心爱的榴莲便只觉舌尖发麻,少儿不宜。 她气不过地拧他。 皇帝得了甜头,抱着她温柔地哄着:“乖,榴莲还有的,莫生气。” “你还说!”,她羞愤地拔高声音。 他笑起来:“好,好,不说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来满人称名不称姓,应该叫宁姑娘才是,但是前面的魏姑娘懒得改了ovo 第65章 十月庚戌朔,上御大政殿,赐扈从王大臣宴于凤凰楼前,谕王公宗室等革除陋习,恪守旧章,免盛京、兴京等十五处旗地本年额赋及乾隆六年逋赋。1 皇帝在凤凰楼前赐宴,宁欢便安静地在保极宫中等他。 夜色渐渐恢复成往常静谧的模样,宁欢估摸着这场大宴也该散了。 她起身,百聊无赖地拨弄着烛台上的灯芯,看着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 “你家主子大约多久能回来?”,宁欢漫不经心地问。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清冽的笑声:“这么快就想我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环住腰身抱在怀中。 她只能扭头看他,笑吟吟地问道:“您忙完了?” 皇帝从后面抱着她,有几分懒怠地将脑袋靠在她的颈侧。 “想着宁儿还在等我,便没耽搁太久。” 宁欢微微偏头,笑道:“喝醉了?” “唔,没有,就是想抱抱宁儿。”,他声音低柔。 宁欢忍不住笑了,她转身面对着他:“醒酒汤用了吗?” 皇帝哑然失笑:“放心,用过了,我也没醉。” 宁欢斜睨着眼看他,显然是不大相信。 皇帝好笑道:“你若不信,大可问问李玉与圆盛。” “或者……”,他凑近她,颇有些不怀好意道:“宝儿,试试……” 宁欢蓦地羞恼地不行,忍不住锤他:“不要脸!” 她这会儿信了他没醉,瞧这眼神清明没脸没皮的模样。 第145章 皇帝忍不住笑了,温柔地握住她的小粉拳。 “李玉,取披风来。”,他忽而吩咐道。 门外时刻守着的李玉忙不迭应了。 宁欢看向他:“这是做什么?” 皇帝眉眼间带着融融笑意:“还没好生瞧瞧老皇宫是什么样儿吧?现在便带宝儿去瞧瞧如何?” 有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今日恰是正好。 宁欢在保极宫待了一天,也如他所说,因着老皇宫窄小人多,这些日子她也不好出来闲逛,基本都老实待在皇后的清宁宫中。 她瞧着外面繁星点点灯火辉煌的夜色,也有些心动,便兴致勃勃地应了:“那咱们快走吧。” “好。”,他温柔地应了,动作细致地为她系好披风。 皇帝牵着宁欢的手,踏着星辉点点的夜色先到了大政殿。 晚宴将将结束,这些重要宫殿依然灯火通明。 “这是大政殿,入关前先太宗皇帝便是在此举行大典庆典。”,皇帝带着宁欢望着前方的八角建筑缓声介绍道。 宁欢随着他的目光打量着这座老皇宫中最重要的宫殿,这是一座建在须弥座台基上的八角重檐攒尖顶的亭式建筑,殿顶大约也是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宝顶周围有八条铁链各与力士相连,瞧着倒有几分皇宫建筑的模样了。 皇帝带着她走进去。 宁欢打量了一番殿内的梵文天花和降龙藻井,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确实华丽,瞧着与紫禁城的宫殿差不多。 皇帝看出她的兴致缺缺,笑叹道:“罢了,日后也能来,再去瞧瞧别处罢。” 宁欢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日后能来,便是以另一个身份参加大政殿晚宴了,他真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这些。 皇帝又带着她走到著名的“十王亭”。 十王亭名为亭,实则是帐殿式结构,设有围廊和砖墙,位于大政殿两侧南向,呈燕翅排列,是清朝入关前左右翼王和八旗旗主在皇宫内办公的地方。 宁欢站在从大政殿方向借着灯火瞧着这十座方亭。 “唔,我想想,大约有三座亭子是属于你的罢?”,宁欢笑吟吟地。 清朝皇帝向来亲领镶黄、正黄、正白这上三旗。 皇帝失笑,还是耐心回答了她的明知故问:“是。” 他牵着她慢慢从中间走过,停在了第二排的两座方亭中间。 “宝儿喜欢哪个旗?”,他忽而问道。 宁欢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好笑道:“正黄旗?” 她家便是正黄旗包衣。 “唔。”,他沉吟片刻,又问:“你觉着镶黄旗如何?” 宁欢斜睨着眼看他,镶黄旗是上三旗之首,皇帝亲统,连皇室也属于镶黄旗,他这是要求夸奖和吹捧吗。 平日宁欢必定不会搭理他,但顾着他忙了一天还来给自己当导游,她到底给面子道:“您的旗属,自然是最好。” 皇帝扬起唇角,颇有些意味深长道:“这可是你说的。” 宁欢瞥他一眼,大约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她倒也没拒绝,只轻笑道:“你开心就好。” 一语双关,皇帝忍不住笑了,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促狭!” 这种话若是说与旁人听,那人及其母家怕是要又惶恐又感激地千恩万谢,到他家小姑娘这儿倒仿佛是他该谢恩似的。 不过,是他惯的,还能怎么办,只能接着宠着惯着了。 皇帝心中轻笑。 “走,带你去瞧瞧崇政殿。” “好。” 这一走却是直接走到了大清门外。 “咦,怎么走到大门来了?”,宁欢略显疑惑。 皇帝似是顿了一下,想起她不了解老皇宫的构造,便面色如常笑道:“十王亭在东路属于前朝,与中路不连通。” 宁欢不疑有他,中路后边儿便是后宫所在,与前朝不通也是正常。 她抬头看着头顶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不由跟着念出来:“大清门。” 她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皇帝笑道:“我记着紫禁城也有一个大清门?” 皇帝一滞,见她也不像知道其中道道儿的模样。 他便温声解释:“这是老皇宫的正门,当年太宗皇帝便定名为大清门。” “说起来,这才算咱们大清真正的大清门。”,他笑道。 宁欢瞧着这座面阔五间的硬山式建筑,轻轻点头。 这里是清朝肇始之地龙兴之地,清朝在这个地方正式建立政权修筑皇宫,确实此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清门。 “来。”,皇帝忽然伸手看向她。 他的眸中似乎有隐隐的欢喜和……紧张? 宁欢微微偏头,却又觉着是错觉。 她心中暗笑,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过道门罢了,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顺从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柔:“走吧。” 宁欢笑着点点头。 皇帝执着宁欢的手,不疾不徐地跨过大清门。 一道大门罢了,说得庄重些便是皇宫的正门,宁欢很随意就跨了过去,但她总觉着皇帝就是有些紧张。 跨过门槛,皇帝不由看向宁欢。 宁欢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总觉得他有些奇怪。 她好笑地问道:“到底有什么问题?” 第146章 皇帝温柔地凝视着她,柔声笑道:“无事。” 宁欢瞧着他这模样,确实也不像有事的模样,但她暗暗留心,这个皇宫的大清门是有什么道道儿吗,瞧他过门时那庄重的模样。 但还惦记着前方的崇政殿,宁欢便也没深想,欢快地朝前走去。 皇帝站在台阶上,瞧着她一蹦一跳的活泼背影,面上含着温柔而满足的笑意。 她不知道也好,若是知道了还愿不愿意同他过这道门都是两说。 他不由抬头望了望头上的天,在这大清龙兴肇始之地,他执着她的手过大清门,便是敬告天地祖宗她的身份,天地祖宗必然能看见这一幕,只望天地恩泽,祖宗有灵,庇佑她,也庇佑他们。 宁欢见身后久久没有动静,便回眸看。 看着他还站在后面仰头看着天空,她不由也跟着望天。 她扬起盈盈的笑意:“看什么呢?” 皇帝回过神来,快步追上她握住她的手,他轻笑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宁欢一愣,她又哼笑道:“学人家说话。” “唔。”,皇帝沉吟片刻,又看着她温柔地低笑:“那,我钟爱宝儿。”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明明夜风拂过时带来的凉意甚至有些冰冷,她却觉着双颊和耳尖在发热,一颗心也又软又甜。 她嗔笑道:“花言巧语。”,话虽如此,脸颊却诚实地晕染开绯色云霞,唇角也不自觉高高翘起。 皇帝凝望着她,他声音低柔:“肺腑之言。” 年轻的帝王长身玉立地站在夜幕下,背后是灯火辉煌星光灿烂,温柔的月色也格外偏爱他,为他洒下一层泠泠清冷的光辉,衬得他愈发矜雅高华,清贵不可仰视,但这般清冷淡漠的他此刻正面色柔和地看着她,深邃清幽的眸中蕴着万般的爱意与温柔。 宁欢只觉自己快沉溺在他这般的反差与温柔中,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想不了。 直到听见他低笑着将自己抱入怀中才回过神来。 她又被他诱惑了,宁欢耳尖红得滴血地想着。 “讨厌。”,她不由锤他,声音却娇软得毫无半分攻击性,与撒娇差不了几分。 “这幅皮囊还能吸引宝儿几分,是我的荣幸。”,他低声笑道。 宁欢忍不住嗔笑道:“我若促狭必定也是和你学的。” 皇帝好笑又纵容地看着她。 宁欢微微偏头看着他,眸光一转。 她环着他的脖子,眨眨眼:“我走累了。” 皇帝听懂了她的暗示,无奈地摇摇头,到底纵容的半屈下身体:“上来罢。” 宁欢笑弯了眉眼,从善如流地伏在他宽阔而富有力量的脊背上。 她凑到他的耳畔轻笑:“哥哥真好。” 皇帝脚步一顿,偏头看她,长眸微眯:“故意的?” 宁欢伏在他的背上笑:“还夸不得了?那我日后不这样唤你了。”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宁欢不住地笑了,晃了晃他:“快走嘛。” 皇帝似是无奈地轻叹一声,背着她朝着崇政殿走去。 “日后还是得勤加锻炼才是。”,皇帝掂了掂她,轻笑道。 “哼哼,就想让你背我不行吗?” “……”皇帝一滞,毫无底线地退让:“行。” 宁欢满意地笑起来,她歪在他的颈侧,轻笑:“日后在紫禁城也可以这样背我吗?” 皇帝没有半分犹豫便柔声答应:“可以。” 但他促狭笑道:“宝儿就这么黏我吗?” 宁欢轻哼一声:“你若是不喜欢我就找旁人去。” “你敢!”,皇帝脸色一黑。 宁欢轻哼:“分明是你先嫌弃我的。” 皇帝笑叹一声,又轻笑着哄道:“是是是,是我不好。” 他背着她一步步朝前走去,声音温柔:“是我希望宝儿黏着我。” 宁欢忍不住翘起唇角,哼笑道:“知道就好。” 月光与灯火拉长了他们亲密的背影,他温柔的低哄声和她婉转轻快的笑声渐渐飘散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清史稿·高宗本纪》 第66章 十一月二十五,皇太后寿诞,皇帝于乾清宫设宴行庆贺礼。 宁欢此刻正在养心殿的御膳房中忙碌着。 圆团儿在一旁插不上手,又不敢闲着,便只能时刻关注着宁欢。 瞧着她身上单薄的夹袄,他不免忧心:“祖宗,您还是再加一件衣裳吧,或者再抬些炭火来?” 若是他照看不利,让小祖宗着凉了,皇上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宁欢却是无语片刻,瞥他一眼:“闭嘴,实在闲得慌便出去找些事儿做。” 这话他都不知道念叨多少遍了,这呆子。 圆团儿连忙可怜巴巴地闭上嘴。 宁欢悠悠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十一月甲戌,在外出巡了将近半年,皇帝方才自盛京奉皇太后还京师,他们是炎炎盛夏出的紫禁城,那时紫禁城中正是树木葱郁花草葳蕤的时节,如今回来却已是隆冬时节,紫禁城又变成了一幅光秃秃的萧索模样。 接近深冬,外面确实寒风刺骨,但在这养心殿,无论是何处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必定是一片温暖如春,尤其她此刻还忙活着,热得冒汗,更是一丝冷意都感觉不到。 第147章 她低眉继续忙活着手中的活计,她们的惯例,生日当然要吃生日蛋糕。 简姨这样怀念现代,她会喜欢的,宁欢心中轻叹一声。 …… 夜幕降临,深蓝的夜空中明月皎洁,星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夜空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盼越扶着太后从暖轿中下来。 生辰这样好的喜事,太后面上却没有多少笑意,方才在乾清宫还好些,如今回到寿康宫,太后便不再掩饰。 盼越在一旁瞧着,心中忍不住轻叹,有多少东西能令小姐开怀呢。 宁欢听见脚步声便站起来。 太后甫一踏进内室便看见她,面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果然在这儿。” 宁欢笑意盈盈地朝她福身:“祝您生辰快乐,福寿康宁。” 太后笑着点头:“好,谢谢宁宁。” 盼越看着太后,心中松了口气,也不自觉带上几分笑意,宁欢姑娘便是那为数不多能使太后开怀的人罢,果真是小姐口中的缘分,今日是小姐生辰,她高兴才是最好。 她瞥见桌上的东西,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默默地退下。 太后也看见了桌上的蛋糕,一时竟有些怔忪地看着宁欢:“宁宁?” 宁欢弯唇笑着,柔声道:“咱们过生日不都是要吃蛋糕的吗,我便为您做了一个。” “可能不大好看,您可别嫌弃。”,宁欢略显不好意思笑道。 太后哑然地看着她,心中一片暖融,她扬起笑意:“不会,不会,宁宁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她挽着太后的手走到桌前:“您快许愿。” 太后笑着点头:“好,好。” 宁欢扫视一番屋内明亮的烛火,道:“等等,我先将这些烛火灭了。” 太后看着她,温柔笑着:“好。” 宁欢便去拿起一个个灯罩,慢慢将烛火吹灭。 瞧着屋内见见暗下去,盼越在门外不由扬声询问:“主子?” 太后道:“无事,这是宁欢的礼物。” 盼越听着不由笑了,连声应道:“是。” 太后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宁欢也吹灭最后一盏烛火。 她便兴致勃勃地小跑过来。 “慢些,慢些,当心摔了。”,太后笑着提醒。 宁欢已然灵活地跑到太后身侧:“您快许愿吧。” “好。”,太后柔声应了,双手交握默默阖眸。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宁欢为她唱起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听着这熟悉的曲调与恍若隔世的英文版,太后竟有些眼热。 她不想影响宁欢,便默默压下眼中的情绪,缓声随着她一起又唱了一遍。 最后,宁欢欢快地鼓起掌:“生日快乐!吹蜡烛吧!” 太后笑着颔首,轻轻吹灭蛋糕上的蜡烛。 转眼间,偌大的内室便真正陷入一片黑暗,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好在宁欢有经验,端了两个烛台放在桌上,她连忙点燃桌上的蜡烛。 内室再次恢复了些光亮,宁欢端起一个烛台,准备重新点燃室内的蜡烛。 太后看着她,柔声道:“叫宫女进来点吧。” 宁欢回眸看着她笑:“不必,我喜欢点蜡烛的感觉。” 太后不由笑了。 待室内重新恢复灯火通明,宁欢又回到太后身侧。 太后抬手切下一块蛋糕,递与宁欢:“来。” 宁欢推回她身前:“您是寿星您先用。”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太后,祝福道:“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这是最简单直白的祝福,太后却听得高兴,这让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代。 她用力点头,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好,好,谢谢宁宁。” 太后又切下一块蛋糕递与宁欢:“快吃吧。” 宁欢笑眯眯地接过来:“您也快尝尝味道如何。” 太后挖下一勺,送入口中,扬起赞扬的笑:“很好吃,和咱们从前吃的味道差不多。” 宁欢得意地眉梢轻扬,刚想臭屁几句又想起什么似的默默地咽下去。 她本想说已经为皇帝做过一次做出经验了,突然又有些心虚地想起来去年太后生辰她本就要准备蛋糕来着,但因为生病便没有精力做这样繁琐的工作,故而直至今年才有机会为太后送上一份生日蛋糕,太后大约也不知道她从前其实做过一回蛋糕。 宁欢掩下心虚,眨眨眼:“御厨们厉害,我与他们描述几次他们便知道如何做了,他们帮了我许多。” 太后倒是不疑有他,手打淡奶油这种事确实不是宁欢一人能完成的,但这份心意已让她足够欢喜足够感动。 她看着身侧欢快品尝着蛋糕的女孩子,明亮的烛光映在她美丽的脸上,衬得她愈发眉目如画鲜妍娇丽,她的唇畔扬着明媚嫣然的笑意,那笑容似乎比甜软的奶油还要甜蜜几分,纯稚而美好。 瞧着这个美丽又美好的女孩子,太后心中一片柔软,暖意融融的。 她想,她望不到头的寂寂生活终于多了些不同的颜色,能有这样一个孩子陪着她,她也能少些遗憾,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她此生也必定会好好护着这个孩子,一如她往日所说。 “今日便在寿康宫住下罢,陪我说说话。”,太后忽然道。 第148章 宁欢抬眸看她,微微有些诧异。 太后轻笑道:“怎么,舍不得他独守空闺?” 宁欢先是笑出声,而后反应过来,还有些羞赧:“您说什么呢。” 见她这模样,太后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他没……欺负你吧?” 宁欢自然懂太后的意思,她双手捂脸:“没有,没有,说好还要等等的。” 他确实没有太后所说的那种欺负她,但除了最后一步,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但是这些必定不能让太后知道,谁让这也是因为她自己意志不坚定才会被他各式的美男计诱惑呢。 唉,宁欢心中又羞又恼地叹气。 太后素来相信宁欢,这又是小儿女的事,她便也没有深究。 只笑道:“所以今夜要留在这儿吗?” 宁欢用力点头:“留!” 且不说她也乐意同太后说话,正好她这几日也想避着养心殿那头贪得无厌的狼,哼。 * 隆冬时节,任外面寒风呼啸冰冷刺骨,养心殿中却必然暖意融融。 宁欢窝在窗边的炕上,屋内太过温暖舒适,她不由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皇帝就坐在她身侧,看着手中的奏折,瞧着她眼角泛起泪花的模样,不由笑了:“困了?” 宁欢倦怠地点点头:“嗯。” 皇帝笑叹一声:“那就睡会儿吧。” 宁欢微微偏头看着他,皇帝正想问她怎么了,她已爬到他的腿上,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抱。” 皇帝哑然失笑,心中柔软得不行,他轻笑:“黏人的姑娘。” 话虽如此,手上却老实地搂紧了她。 宁欢哼笑一声,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他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睡吧,我抱着宝儿。” 宁欢在他温柔而耐心的轻哄声中逐渐睡去。 养心殿中最爱闹的人睡去,偌大的宫殿霎时便安静下来,只剩皇帝偶尔翻阅奏折的声音和外头偶尔传来的隐隐呼啸的风声。 待宁欢迷迷糊糊地醒来,便见皇帝正看着窗外。 她睡眼惺忪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自觉眯起了眼,外面好白啊。 皇帝察觉到怀中的动静,低眉看她,见她醒来便笑道:“醒了?我正在想要不要叫醒你。” 宁欢娇气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怎么了?” “下雪了。”,皇帝柔声笑道。 “嗯?!”,宁欢眨眨眼,霎时清醒了大半。 她立马从皇帝腿上坐起来,扭头看着窗外。 不知下了多久的雪,描金彩绘的红墙砖瓦已被洁白的大雪覆盖,但这还不够,柳絮般的雪仍在纷纷扬扬地尽情飘洒着,冬日略显萧瑟的紫禁城终于在雪景下又显出华贵富丽庄严肃穆的模样来,这样美丽却端肃的景色让人不禁赞叹不禁敬畏。 她最喜欢看紫禁城的雪景,怎么也看不够。 宁欢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看皇帝,潋滟的桃花眸中亮晶晶的,期待之意毫不掩饰。 也不需她说皇帝便知道她的想法,他纵容而好笑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先梳洗。” 宁欢高兴地点头,连忙趿着绣鞋下榻。 皇帝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地才带着她出了门,还细致地记着为她换上元宝底的鞋。 甫一踏出大殿,风雪便迎面而来,宁欢的兴奋盖过寒冷,她兴致勃勃地伸出手去接纷扬的雪花。 皇帝只纵着她玩了一会儿便将手炉塞到她的手中:“当心着凉。” 宁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知道啦。” 在养心殿伺候的人都是聪明人,他们牢牢记着皇上和小主子的习惯,知道小主子喜欢雪,便大着胆子没有扫去院中的积雪。 皇帝果然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姑娘在院中玩闹。 宁欢走过来牵住皇帝的手,嫣然笑道:“去永寿宫。” 皇帝纵容地笑了:“好。” 他牵着宁欢的手缓缓踏入永寿宫中。 庭院中种满了海棠树,如今树叶落尽,瞧着便是光秃秃的一片。 宁欢也不在意,只是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雪。 她忽而看向皇帝,微微偏头:“您知道我为何要拉着您出来吗?” 皇帝本想笑她贪玩儿,但瞧她这模样又意识到什么似的,便笑着问她:“为何?” 宁欢看着他,微微弯唇:“我从前看过的杂记里说……”,她有些羞赧地顿住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温柔而耐心地注视着她,清冷深幽的墨眸中满满地都是她。 宁欢忽然便不羞了,向这个爱她的人也是她爱的人表达爱意有什么好羞涩的呢。 她嫣然笑了,柔声道:“若是与……心爱的人一同看初雪,便能白头偕老。” 说完这样一句直白而大胆的话,哪怕她已有心理准备,面上还是无法控制地晕染开艳丽的赧色,她下意识偏过头去,又再强自镇定地转回来看着他。 皇帝,皇帝已经呆住了。 他就这样痴痴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刻进脑海,刻进心里。 一次又一次,在他认为自己已足够幸运足够满足的时候,他心爱的姑娘总是会再让他感到惊喜,感到不可思议。 待他回过神来,心中无可抑制地汹涌起澎湃而热烈的喜意与暖意,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明烈又热忱,满含着灼热的爱意。 第149章 她说,他是她心爱的人…… 想到这儿,他无可抑制地将他的姑娘拥入怀中:“宝儿……” “好,白头偕老,以后每一年我都带宝儿看初雪,我们必定能白头偕老。” 他紧紧抱着她,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至宝一般。在这寒冷的冬日,他却觉着火热而滚烫,心都要软成一汪春水。 宁欢埋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怀中,不由弯起唇角。 她听见他低笑的声音:“我是宝儿心爱的人……” 宁欢不由笑了,她抬眸看他,嗔道:“傻。” 年轻的帝王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笑意欢喜而炽热:“得宝儿这句话,此生无憾。”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心中又甜又软。 她想,这个男人必定是极爱她的,才会得这么一句话就全然不复往日沉稳端方的模样,而她也知道,他这样的一面也仅仅只有她能看见。 她想,她也……此生无憾。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走在永寿宫的庭院中,面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宁欢却撇下他道:“我要自己玩会儿。” 皇帝看着她,迟疑片刻,但对于她,他向来是百依百顺,更何况是还欢喜得不行的这会儿,他便顺从站在一旁。 宁欢满意地笑了,伸手就去团雪。 “不行——”,皇帝连忙制止。 宁欢已经上了手,朝着他眨巴眨巴眼:“就玩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看着她那双波光潋滟的星眸,他实在有些难捱,艰难道:“……不行,你会着凉的。” 宁欢笑了笑,走过去拽住他的袖口,皇帝反手便将她的小手握住替她焐着。 他微微蹙眉:“瞧你这手,多凉。” 宁欢笑叹一声,道:“我知道我这身子大约不大好调理……” 皇帝一顿,有些慌乱地看着她:“宝儿……” 宁欢制止他,莞尔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知道吗,所以……” “其实玩这么一会儿也影响不了什么,就让我玩一会儿吧。”,她总算又扯回她的目的。 皇帝一滞,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 原来打的是这般主意。 宁欢摇着他的手撒娇,声音软软的,如同浸了糖汁一般甜蜜:“一会儿,就一会儿。” 皇帝无奈地叹气,却也不敢太放纵她:“只能玩一会儿。” 宁欢立刻眉眼弯弯地笑了:“好。” 再她将要松开他的手时,皇帝又道:“宝儿放心,你的身子也没这么差,是能调理好的。” 他的声音郑重而认真。 宁欢回眸看他,弯起唇角:“我知道的。”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她的手。 说是要玩雪,真的得了允准宁欢却又不想玩儿了,她只悠悠地环视着这座寂静而华美的宫殿。 一会儿碰碰秋千,一会儿又轻拂回廊栏杆上的雪。 皇帝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唇畔弯着温柔而耐心的笑。 宁欢看够了,忽而转眸看向他。 漫天大雪之中,他一袭墨色玄狐斗篷站在雪地中,容颜如玉,光华慑人,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更是灼灼粲然,薄唇轻弯,清贵而端凝。 宁欢好好地欣赏了一番他的美色,瞧着他这端凝自持的模样便心痒痒地想将他拉下神坛。 她没忍住团了一团雪砸向他。 皇帝瞧着她明媚灿烂的笑容,忍住下意识就要避开的反应,生生让她这团雪砸在身上。 她果然笑得更开怀了些。 他便过去捉住她,好笑道:“好玩儿吗?” 宁欢笑意盈盈地伏在他的怀中:“好玩儿。” 皇帝一把便将她抱起,故作恐吓:“砸了我一身雪,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欢胡乱地蹬着,笑着求饶:“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哼笑道:“晚了!” 宁欢扭着从他身上下来,笑道:“不行,我还要玩雪。” 说着她还跑得远了些。 “慢些,我不追你,别摔了。”,皇帝看着她的背影,笑着嘱咐道。 他也没真想怎么着,若他真有什么想法,她哪儿能这么轻易逃脱。 宁欢回眸看他,眉眼弯弯地笑了:“知道啦。” 看着小姑娘欢快灵动的身影,潋滟漂亮的桃花眸弯出好看的弧度,艳色生生地站在白茫茫的漫天银霜之间,他面上不觉便带上温柔又满足的笑意。 他心爱的姑娘,此生都会这般明媚欢畅的笑着,他保证。 第67章 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如同水洗过的蓝宝石一般明澈洁净,没了树叶的遮挡清浅的阳光尽情洒下,柔淡得宛若素影,这是隆冬时节难得的大晴天。 “姐姐。”,宁欢探头看着内室,欢快地看向炕上的柔惠。 柔惠见到她不由弯起唇角:“妹妹快来。” 宁欢走到柔惠身侧,挨着她坐下:“陈主子还没来吗?” 如今宁欢与陈贵人愈发相熟,她们三人便时时在柔惠这处说说话做做女红。 当然,宁欢一般是说话的那个。 至于为何会是陈贵人到一个常在处来——陈贵人与怡嫔同居延禧宫,陈贵人通慧,又知晓怡嫔先前所为,便尽量不让她们有和怡嫔碰面的机会。 “陈姐姐应该快到了。” 第150章 柔惠又忙握了她的手,果然摸到一片冰凉,连忙将桌上备好的手炉塞到她手中。 “妹妹快捂会儿,外面是不是很冷?”,她面露心疼之色。 宁欢捂着温暖的手炉,满足地喟叹一声,她看着柔惠笑道:“今日可是难得的晴天,可比往日好许多。” “这冬日便不该让你出来。”,她伸手覆在宁欢冰凉的小手上,面露忧色:“一到冬日妹妹的手就冰凉,可要再找太医瞧瞧?” 宁欢柔声宽慰她:“姐姐不必担心,太医说没什么大碍,慢慢调理着便好。” “这是体质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说道。 柔惠不疑有他,这才点点头,但也不忘叮嘱她:“太医若是开了方子一定要按时喝药。” 她面色难得一肃:“不许倒掉。” 宁欢不由笑起来,嗔道:“姐姐,你怎么和皇后主子一样,我有这么不懂事吗?” 柔惠笑而不语,但那神色分明就是在说“有”。 宁欢捂脸,原来自己在柔惠姐姐心中竟也是这般模样。 她又嗔笑道:“姐姐放心,我不会的,我知道这是为我的身子好。” 柔惠这才放下心,她温柔一笑:“你知道就好。” 宁欢又哒哒哒地跑到另一侧去,兴奋地拨弄着桌上的通草片,她不由幽幽地看向柔惠面前的蚕丝绒。 柔惠看见她的神色,又将蚕丝绒往旁边拨了些。 “妹妹答应过的,至多做些通草花。”,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说的话却有些不容置喙的坚定。 宁欢扒拉着桌上的通草片,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皇帝三令五申地禁止她再碰绒花,然而她还是真喜欢做绒花玩儿,不知这是不是人类叛逆的天性作祟,越不让做什么越想做什么,咳。但总之就是到最后她只能偷偷摸摸跑到柔惠这儿来,央着柔惠同意再带着自己做通草绒花。 然而柔惠虽然心软,却也坚定保持着底线,她做多能做些通草玩玩儿。 宁欢漫不经心地捏着手中的通草片,等着陈贵人来。 柔惠一面挑拣着蚕丝绒,一面与她说话:“这几日天气有些无常,妹妹还是安心待在长春宫中以免受了风着凉。” 宁欢“唔”了一声:“可是我想来找姐姐……”,她咽下那个“玩”字,重新道:“不是,是我最近比较清闲,也想趁这段时间多做些通草花。” 这时节恰恰是通草长得最好的时候。 柔惠手中动作一顿,又面色如常地看她一眼,摇头笑了。 从前她不知道宁欢和……的事时也没去过多注意这些细节,比如宁欢瞧着何以如此清闲,还敢时时来找她,如今知道了,有些事便轻而易举地能说通。瞧宁欢的模样,何止是近来清闲,想来皇后大约也知道些,所以一直也不让宁欢做什么罢。 柔惠也没多想什么,又柔婉笑道:“我时时都得空,妹妹何时来找我都行,何必赶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 “妹妹也不想再多喝些药吧?”,她好笑地补充道。 宁欢抬眸看她一眼,幽幽道:“知道啦。” “是我来晚了。”,一道轻柔温婉的声音响起,宁欢与柔惠便见陈贵人笑吟吟地从外面进来。 “给陈姐姐(陈主子)请安。”,两人笑着向陈贵人见礼。 陈贵人温柔笑了:“莫要多礼,这可是我来叨扰柔惠妹妹。” 柔惠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话,原本该是我们去延禧宫才是。” 陈贵人笑着摇头,采薇上前为她解下斗篷。 她走到小几另一侧坐下,看着宁欢笑道:“宁欢最怕冷了,今日可有被冻着?” 宁欢弯起唇角:“多谢陈主子关心,今日天儿好,还有些暖和气。” 陈贵人笑着颔首:“是,今日可是难得的好天气。” 柔惠道:“我方才还在同宁欢说,这几日天气无常,怕她又被冻着,让她好生待在长春宫,她还不肯呢。” 宁欢幽幽道:“陈主子您瞧,柔惠姐姐她嫌了我了。” 柔惠忍不住笑了。 陈贵人也掩唇一笑,她道:“你柔惠姐姐说得也是,你身子不大好,这寒风凛冽的吹病了就不好了。” 柔惠眉目柔和地笑起来,看向宁欢:“你瞧,陈姐姐也这般说,这回你该听了吧?” 宁欢微微皱眉,而后不甘不愿道:“我知道了。” 陈贵人瞧她这小模样便觉好笑,她调侃道:“其实也无事,至多宁欢病了柔惠多送些蜜饯与她便好。” 柔惠笑了,她附和道:“是,我必定让采苓做得再甜些。” 宁欢状似羞恼地捂脸:“柔惠姐姐和陈主子莫要打趣我了,快饶了我吧。” 陈贵人和柔惠都笑起来。 陈贵人又笑着朝宁欢招手:“快过来,不是想学做海棠吗?” 宁欢星眸弯起,笑盈盈地跑到陈贵人身侧去:“劳烦您教我。” 这些出自江南的美人闺秀们真是个个儿心灵手巧,宁欢心中默默赞叹着。 在钟粹宫中同柔惠与陈贵人笑语吟吟地做了一下午的通草花,宁欢才颇为满足地同二人告辞。 从钟粹宫出去宁欢却也没有回养心殿,而是拐弯儿去了寿康宫,太后说她那儿的小厨房新来了个擅长粤菜的御厨,邀她去品尝一二。 第151章 瞧着灿金绚丽的落日余晖自天边倾洒而下,宁欢好心情地眯了眯眼。 老天爷给面子,正巧要出来溜达今日便得了个难得的大晴天。 甫一踏入寿康宫的内室,美食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她弯唇笑起来:“我来得可真是刚刚好,正好赶上您这儿的饭点儿。” 太后笑道:“快来吧,早就等着你了。” 宁欢手中抱着一个匣子,献宝似的打开给太后看:“您瞧,这是我刚做好的通草花,送给您的,好看吗?” 太后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匣子中有模有样的通草花,赞许地点点头:“好看,做得真好。” 宁欢满意地弯起唇角。 太后将木匣子递与盼越,连忙捉了她的手翻看:“这回没伤着手吧?” 宁欢不由笑了:“没有,您放心。” “谢谢宁宁的心意,但下次别做了,这回得亏你没伤着手,否则我怕是难向皇帝交代。”,说着太后不由面带调侃之色看向宁欢 宁欢睁圆了眼,下意识反驳道:“他敢!” 太后轻睨她一眼,笑而不语。 宁欢略显心虚地眨眨眼,连忙挽着她坐下:“先用膳,先用膳。” 太后轻笑一声。 宁欢蓦地瞧见膳桌上稀罕地用玻璃瓶盛着的……葡萄酒? “这……”,她看向太后。 太后拿起那瞧着不像这个时代该有的玻璃酒瓶:“这是葡萄酒,我尝了点儿,味道还不错。” 宁欢眸光霎时一亮,稀奇地接过太后手中的酒瓶,她不由晃动起瓶中漂亮的紫色液体。 “这是您找工匠做的吗?” “对。” 宁欢看着手中的酒瓶,眉眼弯弯地笑了:“真好。” “是啊,真好。”,太后微微一笑。 宁欢见此,连忙为太后斟上葡萄酒,笑盈盈地转移话题:“我也要尝尝这葡萄酒如何。” 太后笑着颔首,也不想扰了此时的好心情,她轻轻举起酒杯:“来。” 瞧着手中如同穿越时空而来的玻璃杯,再瞧着四周富丽华美充满古韵的陈设,宁欢一时竟有些时空交混的错乱感。 她与太后碰杯,微微弯唇:“干杯。” “干杯。”,太后轻声道。 清甜的味道在口中绽开,宁欢欣喜地看向太后:“好喝。” 太后莞尔:“试验了许多回,想着你喜欢甜食,便多放了些糖,膳房的人倒是手巧,竟还没多少酒味儿。” 宁欢赞同地颔首,她轻轻晃了晃杯子:“多谢您。” 太后眉眼温柔地看着宁欢。 应该是我多谢你才是,她心中默默道。 她为宁欢夹了一道豉汁凤爪:“无骨的,想必你会喜欢。” 宁欢果然很喜欢,她赞叹道:“我最爱无骨凤爪。”,这可是懒人天大的福音。 太后睨她一眼:“我就知道。” 宁欢与太后一边聊一边用膳,很快就尝遍了这一桌的美味。 “真不错。”,宁欢心满意足地再次饮尽杯中甜蜜的果酒。 眼瞧着宁欢跟喝饮料似的一杯接一杯地倒着葡萄酒,太后不由好笑:“你可少喝些,这到底不是果汁,果酒后劲大,当心醉了。” 宁欢眨眨眼,微微偏头:“我感觉还行。” 太后瞧着她目光清明的模样,稍稍放下心,但还是道:“还是少喝些。” 宁欢笑眯眯道:“知道啦。” 太后瞧她用得开心,便道:“你若喜欢,这个御厨便送到你日后的小厨房中去。” “唔,不必了,您自个儿留着罢。” 太后便笑道:“我对吃食向来没什么讲究,你喜欢粤菜留下他便是。” “我也没这么喜欢粤菜。”,宁欢笑起来:“我最喜欢的还是川菜才是。” 太后掩唇笑了:“也是。” 年轻人大多喜欢重麻重辣的川菜罢。 但最后这个厨子太后还是劝着宁欢留下了。 一顿晚膳用完,太后的葡萄酒也喝完了,瞧着宁欢面上晕染开的绯红,太后心道不好。 “你这孩子……”,她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宁欢:“可是醉了?” 宁欢微微偏头,觉着自己理智尚存,便乖巧地眨眨眼:“没有。” 瞧她这模样,太后半信半疑地问道:“我是谁?” 宁欢弯起唇角,笑容也异常乖巧:“您是简姨嘛,您放心,我没醉。” 太后微微放下心。 宁欢瞧了瞧外头的夜色,道:“瞧着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好,回去记得用些醒酒汤。” “嗯。” 宁欢看着太后笑道:“今日又混了您一顿美餐,多谢您。” 太后好笑地轻抚她的鬓发:“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些?我巴不得你日日来陪我用膳。”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了。 太后又唤道:“圆团儿。” 以太后与宁欢的关系,不知道圆团儿的存在才是奇怪。 圆团儿忙不迭地滚进来:“奴才在!” 太后瞧着身旁乖巧的宁欢,总是不大放心,便叮嘱道:“你小主子喝了不少果酒,回去的时候小心看着她,再记着为她熬一碗醒酒汤。” 圆团儿连连点头:“皇太后放心,奴才必定会看护好小主子。” 宁欢瞧了瞧这两人,迷蒙了一瞬,又很快清醒过来:“您放心,我真没醉。” 第152章 太后笑了:“快回去吧。” 宁欢笑着朝她颔首,随着圆团儿走了。 在寿康宫时还好,然而一路走回养心殿,寒凉的夜风一吹,似乎格外醉人,宁欢非但没能清醒些,反倒仅存的理智似乎也被吹走了。 她迷迷糊糊地走入西暖阁,皇帝正静静地坐在炕上等着她。 见她进来,他便笑起来:“回来了?” 宁欢眨眨眼,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一般吃两顿,但是本文嘛,剧情需要还是三餐吧ovo 第68章 皇帝瞧着她,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怎的,她白皙胜雪的脸上晕染开艳丽的粉霞,异常娇美,她也不走过来,就乖巧地站在原地。 他走过去扶住她,为她解下斗篷,不动声色地问道:“今日去做什么了?” 宁欢微微偏头,脑子不清醒的她哪儿还记得不能让他知道偷偷做通草的事儿,有一项是一项一股脑全说了。 “唔,去了柔惠姐姐宫中和她还有陈贵人做通草花,然后去了太后宫中。” 听到通草花三字,皇帝面色微凝,捉了她的手看,见她手上没有伤痕才放下心。 陈贵人,陆柔惠,他暗暗留心这两人。 见她就这么乖巧地任由他看她的手,他心下不由柔软。 但她这般乖巧的模样也恰恰证明了她的不寻常,皇帝带着她到炕上坐下,柔声接着问:“还有吗?” 宁欢轻轻拍手,轻快地笑起来:“吃了好吃的粤菜,还喝了葡萄酒。” 她抿唇笑起来:“甜甜的,好喝。” 皇帝不由笑了,原来是喝了酒,瞧这模样约莫是后劲上来了,她还一点都不知道。 他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发:“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宁欢不满,坚持自己没醉。 皇帝不和喝醉的人计较,只吩咐圆团儿去熬醒酒汤来。 圆团儿在门外道:“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他又低头看着乖乖伏在自己怀中的人,柔声问道:“难不难受?” 宁欢眨眨眼,轻轻摇头。 他第一次见有人喝醉竟然一点儿不闹腾反倒安安静静的模样,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乖巧安静的模样。 他颇有些新奇地看着她。 宁欢也抬眸看着他,在她模糊的意识里还有他的存在。 于是她朝着他笑了,潋滟的桃花眸弯出好看的弧度,笑起来明媚又甜软。 皇帝只觉心都要被她笑化了,柔软得不行。 他想了想,忽然起了些心思,近乎哄骗似地问道:“我是谁?” 宁欢拧起眉,似乎奇怪他为什么要问这么个傻问题。 皇帝不甘心,声音愈发低柔:“宝儿乖,说说我是谁?” 宁欢觉得他奇怪又有些傻,无奈地叹息一声,她也学着他的模样哄他道:“弘历。” 皇帝笑了,平日哄她叫这个名字还要一番功夫,没想到醉酒以后这样乖巧。 他再接再厉:“我的年岁是不是比宝儿大?” 宁欢眨眨眼,轻声回答:“是。” 他声音轻柔,循循善诱:“那你该叫我什么?” 宁欢微微偏头,似是在思考。 皇帝便温柔又耐心地看着她,极力想哄骗她。 她果然弯唇笑起来:“弘历哥哥。”,声音娇娇的,甜软得能掐出蜜来。 皇帝不可避免地一滞,面上不由绽出笑意来。 心下柔软之余不免感叹,原来喝醉酒的小姑娘这样好哄。 他日后是不是…… 还未多想些,李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醒酒汤备好了。” 皇帝将人揽入自己怀中,道:“进来。” 李玉毕恭毕敬地垂首走进来,半点不该抬头看,放下醒酒汤即刻便退出去,只隐隐听见皇上温柔又耐心地轻哄着小主子的声音。 “乖,将醒酒汤喝了。”,他揽着她柔声道。 宁欢瞧着碗中的液体便觉饱了,拧着眉摇头:“不要。” 皇帝便哄道:“这是甜的,你喝了酒,若是不喝醒酒汤明日会头痛。” 宁欢一愣。 皇帝见状便接着恐吓道:“头痛就要喝药。” “很苦的药。”,他还补充道。 宁欢果然皱起一张小脸,苦巴巴道:“好吧。” 皇帝便趁机半哄半迫地喂了她大半碗醒酒汤。 因为宁欢畏寒,西暖阁中的地龙与炭火到冬日便烧得异常暖和。 身上还穿着毛绒绒的坎肩,又喝了不少酒,她这会儿便觉着热了,但她又不想自己动手,只看着皇帝异常自然地指使道:“脱衣服。” 皇帝一滞,抱着她的手都颤了颤。 见她指着身上兔毛坎肩才反应过来,他无奈地低笑。 看着她不知是热还是醉得双颊绯红的模样,他便顺从地替她将坎肩脱下。 脱了坎肩,身上只剩下夹袄,宁欢却还是觉着热,她难耐地扭了扭,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还要脱。” 皇帝一顿,他知道若是这件衣裳也脱了里面将是怎样的风景,他的呼吸不可避免地略有些急促。 宁欢热得不行,没了耐心,直接自己上手解开衣襟的盘扣。 “热。”,她娇气地抱怨。 看着少女醉得不清的娇憨模样,他还有一点儿为数不多的良心,实在不想欺负她,按住她的手无奈地哄道:“不能再脱了,会着凉的。” 第153章 宁欢不听,扒拉他的手:“不要,热。” 皇帝只能抱着她哄道:“去沐浴好不好,沐浴了就不热了。” 宁欢眨眨眼,偏头看着他,想不明白沐浴和不热之间有什么关系。 皇帝见状便想趁机起身去拿斗篷。 宁欢却拽住他,声音软软地撒娇:“不要走。” 皇帝回身看她,见她仰着头,一双盈盈的眸中满满的都是他,满脸依赖地看着他,他的心都要软成水了。 他的声音也温柔得要滴出水来:“我不走,我去拿斗篷,一会儿当心着凉。” “不要不要。”,宁欢摇头,直接靠上他劲瘦有力的腰:“要抱抱。” 皇帝哑然地看着娇娇软软黏着自己的小姑娘,心都要化了,他温柔地将她抱起,低笑道:“黏人的宝宝。” 若是平日宁欢必定要和他唱反调,然而此时的她脑袋一团浆糊,只想亲近眼前这个挺拔俊美的男人,只想一直黏着他,所以她只是软软地笑起来:“对,黏人的宝宝,你的宝宝。” 皇帝低头,额头抵住她的,温柔地低笑:“是,我的宝宝。” 他抱着她过去取斗篷,道:“让玉棠帮你沐浴,然后睡觉好不好?” 宁欢环着他的脖子:“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皇帝轻笑出声:“我不离开你,但是要让玉棠帮你沐浴。” 宁欢窝在他的怀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名堂来,干脆道:“那你帮我洗不就好了。” 皇帝轻吸一口气,停下脚步看着怀中大胆的人儿:“宝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欢浑然不知这句话带来的后果,只是歪头看着他笑:“你又不是没见过。” 你又不是没见过…… 说出这样大胆的话,偏她还这样天真无辜地看着自己,丝毫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危险,他只觉一股股的热浪不受控制地向下窜去,身上霎时燥热起来,他眸中的墨色渐浓,声音也低下来:“宝儿,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宁欢浑然不知危险的到来,还在他怀中扭了扭,催促道:“快走,好热。” “好。”,他声音喑哑地应了,大步抱着她离去。 这一次天子亲自帮忙的沐浴不知洗了多久多久。 许久之后,皇帝才抱着宁欢从浴桶中出来。 宁欢身上就裹了一件外衫被他抱在怀中,浑身都软下来,她所剩不多的脑子纳闷地想,她有这么脏吗,为什么被他翻来覆去地洗。 她不自觉问出声,皇帝一顿,抱着她低笑:“宝儿不脏,已经洗干净了。” 他抱着她一路走到后殿他平素燕寝的主屋,明知现在的她绝对黏人,却还是故意问道:“宝儿自己睡好不好?” 宁欢果然不同意,紧紧地抱着他:“不要不要,要抱抱。” 皇帝心满意足地笑了,他将她放在这张从未有女子能上来的明黄龙榻上。 这是后殿正屋,也是天子寝殿的主殿,素来只有天子能住,后宫女子从不敢也不能踏足分毫。然而此刻宁欢却毫无意识地在这张象征无上至尊的龙床上欢快地打滚,无比宽大无比柔软的明黄龙床让她很是满意。 皇帝便坐在床沿纵容又温柔地看着她。 宁欢玩够了,轻轻拍了拍身侧,软软笑道:“快来。” 皇帝看着她笑了,眉眼间蕴满了柔情,他顺从地躺下,将她揽入怀中。 他声音低柔地继续哄骗道:“日后宝儿都与我同住好不好?” 宁欢毫无防备,脆生生应了:“好。” 皇帝笑了:“不许反悔。” 宁欢伏在他的怀中,接着答应:“不反悔!” 皇帝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好哄,瞧着怀中娇憨又柔软的小姑娘,他竟生出几分哄骗无知少女的卑劣愧疚来,他无奈地笑了。 他轻轻抚着她柔软顺滑的乌发,柔声道:“宝儿日后不可在外人面前饮酒,知道吗?” 他的宝贝醉酒后这样乖巧黏人又大胆热情,想到她的这一面若是落在旁人眼中,他心中竟会无可抑制地漫上几分冷厉的暴虐之意,他默默轻叹一声。 宁欢仰头看着他,抿唇笑起来:“那我可以在哥哥面前饮酒吗?” 方才沐浴时,他一遍一遍地哄着她这样叫他,她也乖巧地叫了一遍又一遍。 皇帝一滞,紧紧地扣着她,哑声笑道:“可以,只能在我在的时候饮酒。” 宁欢伏在他宽阔有力的胸膛,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她现在的脑子不允许自己想太多,只能乖巧地答应:“知道啦。” 皇帝满意地笑了,若不是怕她明日清醒找自己算账,他真想再多提些要求,他似无奈似好笑地轻叹。 他轻柔地抚着她光滑柔嫩的后背,柔声哄她入睡:“我的乖宝儿,快睡吧。” 听着他这样低柔又耐心的轻哄声,莫名的,他在旁人面前那淡漠威严的模样也浮现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混沌的脑海中交织重叠,宁欢眨眨眼。 她似乎清醒了些,又似乎没有。 她蓦地撑起身子看他,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而下,映着她雪色无暇的肌肤,是说不出的艳色。 他呼吸一滞,有些心虚又有些期待。 宁欢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这个对外素来疏离强硬对她却无比纵容温柔的男人,是她的,也只是她的。 第154章 这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现出她的强势与占有欲。 皇帝看着她,看着她这无比认真的神色,心像是被撞了一下,不疼,反而欢喜万分,柔软万分。 他知道,他心爱的姑娘心中是有他的。 他何其幸运。 他笑起来,温柔的笑意冲淡了他眉眼间的清冷淡漠,他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眸中溢满了柔情与郑重。 他无比温柔,无比虔诚地道:“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永远都只是你的,我保证。 * 翌日。 阳光正好的时分,宁欢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明显宽阔许多的明黄大床,她眨了眨眼。 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宁欢难耐地碰了碰脑袋。 “醒了?” 金玉相击般清冽含笑的声音响起,宁欢下意识偏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便见他坐在床沿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她有些迷蒙地看着他,皇帝霎时心虚了一阵。 却听她问道:“你还没去上朝?” 皇帝悄然看了看她的神色,才面色如常地笑着:“傻姑娘,日上三竿了,早朝都不知散了多久。” 宁欢“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脑子清醒了些。 他轻轻拂开她脸侧的发,温声问道:“可有哪里难受?” 宁欢微微蹙眉:“头有些晕。” “得亏昨晚让你喝了碗醒酒汤,不然今日你还要难受些。”,皇帝笑道。 宁欢偏头看了看他,坐起来。 皇帝便将她扶起来,动作熟练地往她身后放了一个迎枕。 明黄的锦被滑落,露出些许裸露的肌肤,雪色无暇的肌肤上映着星星点点的红梅,艳色生生,他的眸色深了几许。 宁欢低头便看见自己身上斑驳的红痕,腿间甚至传来了熟悉的酸软刺痛。 她蓦地看向身旁的人。 皇帝面不改色地看着她,温柔笑道:“怎么了?可是难受?” 宁欢看了他一眼,将锦被往上拉了拉,努力回忆昨晚的事。 昨晚的记忆零散细碎地涌上来。 ——宝儿该叫我什么? ——弘历……弘历哥哥…… ——不要走,要抱抱…… ——日后都和我同住好不好? ——好! 还有最后,他虔诚而温柔的保证——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只零碎地回忆起一些,但宁欢已大致知道昨晚是个什么状况。 她蓦地看向身侧状似无辜的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无耻!” 皇帝不知自己是该欢喜她记得还是该心虚她竟然记得,但他下意识便捧住她的手,一脸无辜委屈道:“我没有,昨日分明是宝儿主动的……” “胡扯!”,她下意识便反驳,气得手都在微微发抖:“分明是你在哄骗我!” 隐约想起昨夜的种种,她又羞又恼,扯起身旁的迎枕就砸他。 皇帝纵容地任她发着脾气,等她累了才将迎枕扔到一旁,他笑着哄她:“好好好,是我不好,宝儿别气了。” 宁欢瞪着眼看他:“本来就是你不好。” 感受到双腿传来的不适,她更是羞愤地锤他:“我喝醉了你也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 皇帝毫不在意地笑着抱住她:“宝儿对我的吸引力有多大你自己不知道吗?” “宝儿还记得吗,昨夜……”,他低笑着在她耳畔说了什么。 宁欢强行被他带着回忆起昨晚的事。 她说,你又不是没见过……没见过……见过…… 啊啊啊啊,她疯狂地在心中尖叫起来,艳丽的绯霞也无可抑制地一路从脖颈漫上耳尖。 她又羞又恼,羞愤地挣脱他的怀抱,裹着被子滚到床内侧去,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她喝醉了怎么是这么副德行,抵制不了他美色的诱惑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大胆又……热情?! 宁欢自闭了。 皇帝看着缩在床角的那一团,右手握拳强行忍住笑意。 他忍笑哄道:“宝儿别害羞,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 宁欢咬着被角呜咽,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皇帝看着她笑了好一会儿,才上床将她扒拉出来。 他还在笑:“别捂着了,也不怕闷着自己。” 宁欢恨恨地看着他:“你,这一个月都不许碰我!” 皇帝面色一僵,严词拒绝:“不行!” 宁欢挠他:“你说不行就不行?这是谁说了算?!” 说着,她愈发裹紧了自己。 皇帝不由笑了,他道:“嗯,谁说了算?” 宁欢蓦地回过神来,哪次不是他又哄又骗,偏生她意志不坚定还挺吃他这一套…… 她恨恨地推他:“你给我出去!” 皇帝也不提醒她这里是他正儿八经的寝殿,要出去也该是她出去,不过这话他不敢说,要是说了这个月他就真别想上她的床了。 他只能抱着她柔声哄道:“宝儿不生气了,御膳房煨着你最喜欢的椰汁冰糖燕窝和生滚鱼片粥,先起来用些好不好?” 宁欢睡到正午,又和他闹了半天,确实有些饿了。 她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道:“玉棠。” 皇帝听懂她的意思,却没有去唤玉棠来,而是将她抱起来,轻笑道:“今日就由我来为宝儿梳妆赔罪如何?” 第155章 宁欢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见她这模样,皇帝便知她不会拒绝,他看着这个放肆地躺在独属于他的床榻上的少女,不由温柔而爱怜地笑起来。 她被他娇惯得愈发金贵娇纵,但也很好哄,面对这样娇气又可爱的她,他实在是爱怜得不行,内心柔软得不行。 他轻轻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去一旁拿了早早备好的衣裙来。 看着放在最上头的轻薄布料,宁欢霎时防备地看着他:“我自己来。” 皇帝牢牢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却也让她挣脱不得,他含笑道:“说好为宝儿梳妆赔罪,这等小事怎能劳动宝儿。” 宁欢尝试着挣扎,奈何半点儿也挣脱不了:“你!” 皇帝拿起海棠红的小衣,将她从被子中扒出来,无奈又好笑道:“放心,我没这么禽兽。” 宁欢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到底轻哼一声。 反正最受苦的也不是她。 皇帝果真只是细致认真地伺候她穿上衣裙,听着他不免急促的呼吸,宁欢不由翘起唇角。 自作自受。 最后宁欢坐在铜镜前,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男人熟练而细致地为她绾发,她心下一软,不由弯起唇角。 谁料他也借着铜镜与她对视,她看见他笑起来:“我平日也不用妆台,这个还是太简陋了,一会儿让下头换个更好些的来,方便你用。” 宁欢下意识瞥了一眼身前的妆台,千金难求的紫檀木,他说简陋,行吧。 等等,方便她用?! 她蓦地看向镜中的人:“什么叫方便我用?” 他温柔地笑道:“宝儿忘了昨日答应搬来此处与我同住?” “我什么时候……”,话说了一半她又想起来一些。 但她自然不认:“不行,醉酒的人说的话也能信?” 皇帝轻笑一声:“昨日我可是问了宝儿许多遍,宝儿再三保证不反悔。”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是不是?”,他苦口婆心地补充道。 宁欢扭头看他,他忙将手中的乌发放下怕扯痛她。 “我不管,我不同意!”,她理直气壮地耍赖。 皇帝只是笑:“唔,这可由不得你。” “你耍赖!” 皇帝气笑了,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是谁在耍赖?” “……” “混蛋!” “宝儿高兴就好。”,他好脾气地轻笑。 “……”,论厚脸皮她永远赶不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一写他俩黏糊就收不住了,我有罪ovo 第69章 纷纷扬扬下了几场雪,紫禁城又开始喜气洋洋地披红挂彩,上至后妃下至宫人似乎都在满心期待地盼着新年的到来。 养心殿。 “这一笔要轻一些……”,皇帝温热的气息拂在宁欢的脸侧。 宁欢瞥了皇帝一眼,颇有些一言难尽。 除夕将至,皇帝已然封笔,这几日便难得悠闲地能时时与她待在一块儿。 这不,这会儿正带着她练字。 若是真是正儿八经地练字也就罢了,但是瞧瞧,她好好的窝在炕上看话本儿,他偏要来招她,非说什么要带着她练字。 练字,有在炕上窝着练字的吗? 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皇帝轻笑一声:“专心些。” 宁欢睁圆了眼,耐心地等他带着落下最后一笔便掀开他。 “不练了。”,她跳下炕跑到另一侧去。 本来也不是在正儿八经的练字,她才懒得搭理他。 皇帝以手支颐,看着她笑:“怎么这么没耐心?” 宁欢面露微笑:“强词夺理。” 皇帝纵容地看着她笑:“好,不练便不练吧。” 本来也不是想练什么字,只是想时刻与她待在一块儿罢了。 宁欢瞥他一眼,拿过他身前的笔在自己的九九消寒图上添上一笔。 看着渐渐丰满的寒梅图,宁欢满意地弯起唇角。 她看了看外面寂静的夜色,不由打了个哈欠。 皇帝便问道:“困了?” 宁欢娇懒地点点头,道:“你也快去沐浴罢,明日还得忙到深夜,早些休息。” 皇帝扬唇笑了:“好,听宝儿的。” 他快踏出内室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宁欢笑道:“看来宝儿还是与我同住的好,如今连这熬夜的坏习惯也改好了。” 宁欢蓦地嗔圆了眼,颇有些羞恼:“你!” 皇帝弯起唇角,落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忙不迭地走了。 宁欢又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轻轻锤了锤腿上的迎枕。 待他走后,宁欢便踏入后殿内室。 这间养心殿中最大也是规制最高的寝屋前所未有地多了许多女子的用品,简素的紫檀木妆台换成了雕刻着垂丝海棠的黄花梨木梳妆台,上面堆满了华美精致的珠宝首饰,就连只放龙袍或是皇帝行服的衣橱也被各色明丽娇嫩颜色的衣裙占去大半位置,至尊的龙袍甚至只能可怜巴巴地放到角落中去,明黄的榻上还东一个西一个地放着海棠粉的迎枕。 宁欢坐在精美的铜镜前,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她哪儿抵得过那个不要脸的软磨硬泡,挣扎无果后还是住到了后殿来。 他就仗着他那张脸吧,哼。 这般想着,宁欢不由笑出声来。 第156章 再想起改掉熬夜这习惯,也是一把辛酸泪。 一开始她抵死不从,但他与她住在一处,总有办法收拾她。 他说,若是她不愿意早些睡,便做些其他的事…… 至于这个其他的事是些什么内容,宁欢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画面来。 啪—— 她羞恼地将手中的赤金穿花戏珠步摇扔回妆奁中,步摇与妆奁中的其他发簪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禽兽! 待皇帝踏入后殿时,宁欢正坐在梳妆台前悠悠地通着头发。 皇帝看着她娇懒悠然的模样便不由笑起来,这样寻常的一幕,却看得他的一颗心柔软温暖得不行。 他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犀角梳温柔又细致地替她将头发梳开。 看着她只穿着浅粉色的寝衣,皇帝便不由问道:“冷不冷?该披件外衫的。” 宁欢透过铜镜看他,不由好笑:“寝殿里这样暖和,再穿些才是要热了。” 她看了看他身上明黄的单衣,哼笑道:“你不也只穿着单衣吗?” “我冬日能穿着单衣练武,你能和我比吗?”,他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娇娇儿。” 宁欢拍掉他不老实的手,不和他争这些,只道:“快梳头。” 皇帝笑了:“遵命,我的宁姑娘。” 待皇帝为她通好了头发,宁欢便心满意足地钻进被汤婆子捂得暖洋洋的被窝中。 皇帝随着她上床,又娴熟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 宁欢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满意地喟叹一声。 其实就算没汤婆子也没事,冬日里他就是个人形暖炉,扒着他也很暖和。 皇帝搂着她,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道:“明日要去除夕家宴吗?” 宁欢阖着眸子,懒洋洋道:“不去。” 皇帝一顿,不甘心地柔声哄骗道:“明日的菜肴很是不错,还会放很多漂亮的烟花,会很热闹。” 宁欢睁开眸子,睨他一眼:“然后我去看着你们吃看着你们玩儿吗?” 皇帝一愣,而后哑然失笑。 他抱着她笑着道歉:“是我想岔了。”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低声道:“但只要你愿意,早就能坐到乾清宫中去……” 宁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帝在这样的目光下默默闭上嘴。 惹恼了她,他怕是要更难过。 他抱着她无奈地轻笑:“那明日在养心殿为你布置一桌与乾清宫无异的年宴如何?” 这个宁欢没有拒绝,痛快地答应:“行。” 皇帝笑了,他轻轻拍着她,又道:“明日不必等我,早些安寝。” 闻言,宁欢撑起身子看他,微微弯唇:“真的吗?” 皇帝抬眸看着她,明明早就想好的,现在这般看着她却又舍不得了。 他颇有些艰难道:“……真的。” 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人,宁欢轻笑一声:“好。” “……” 她答应得这样痛快,皇帝一面安心一面却又有隐隐的失落,他心中笑叹一声,觉着自己莫名。 谁料宁欢学着他平素对她做的那样,轻轻掐了掐他的脸,他看着她盈盈笑起来,她说:“你真幼稚。” 皇帝怔忪片刻。 下一秒,她已伏进他的怀中,他听见她轻快的声音:“说了往后年年都要等你,便要做到,你不是说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么?” 皇帝一滞,哑然地看着软软地伏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心中柔软得不行。 他轻轻吻了吻她,笑意温柔:“我是真心的,怕你难等。” “我也是真心的,怕你难熬。”,她哼笑道。 皇帝不禁笑了,温柔地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 “唔,说起来,其实我也很想看烟花。”,宁欢道。 皇帝蓦地看向她,期待之意毫不掩饰:“那……” “但是我还是不想去。”,她眨眨眼:“去了也只能站在后面。”,以她现在的身份。 这般想着,宁欢又坚定了自己原本的决定:“还是不去了。” 皇帝想了想,笑道:“这个简单,让皇额娘特恩你站在她身侧不就行了?” 宁欢想想,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往后还有机会。” “宝儿想看烟花就来,不必担忧什么。”,他柔声道。 宁欢想了想,忽然看着他,嫣然笑起来:“可是我想站在你后边儿。” 皇帝一滞,看着她这般明丽又依赖的笑颜,心都要化了。 他沉静的墨眸都亮起来,毫不犹豫便道:“那……” 宁欢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即睨他一眼:“想都不要想。” 皇帝眸中的光亮黯淡下去,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宁欢看得好笑,伏在他怀里笑道:“太冷了,我才不想特意为了看个烟花跑出去,就在养心殿瞧瞧也行。” 他沉吟片刻,还在努力思索怎么哄骗她。 宁欢懒得搭理他,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慵懒道:“说不去就不去,我困了,晚安。” 皇帝无奈地看着缩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在她的发顶落下温柔的一吻,柔声道:“好,宝儿晚安。” 次日除夕,宁欢果然没去乾清宫看烟花,她如去年一般独自在养心殿中热热闹闹地同圆团儿玉棠过了年,然后等着皇帝回来一同守岁。 第157章 大年初一,明窗开笔,皇帝又开始了忙碌的新的一年。 大好的年节里,纷纷扬扬下了几场大雪后,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宁欢身上裹了件火红的狐裘,兴致甚好地站在养心殿檐下看月亮,顺便等着皇帝结束晚宴回来。 这两年的正月里她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正月里皇帝忙得脚不沾地,宁欢又不想去各种年宴,便安安静静地独自窝在养心殿中,静静等他回来。 一年中人们最热闹放松的年节却是他最忙的时候,宁欢舍不得在大家都欢度春节的时候却让他独自忙碌,她都会一直等着他回来,让他知道他并不孤独,总有人会等着他归来。 雪后初霁,今日佳节老天爷也给面子,白日便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是以此时的夜空澄澈明净,如水洗过一般透亮,圆月高悬若白玉盘,星辰恍若细碎的宝石一般闪烁着璀璨的星辉,静谧而美好。 “唔,今日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她笑道。 圆团儿正准备附和几句,便听见养心殿外有纸炮声传来。 宁欢抬眸朝养心门看去,眉梢轻挑。 果然不过片刻,便见皇帝踏入庭院。 宁欢身后站着的人已然跪了一地,唯独她还站着。 这样已是养心殿司空见惯的场景。 皇帝看见宁欢还有些惊诧,快步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小手还算温暖他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宁欢眉眼柔和地笑着:“外边儿冷,怎么出来了?” “赏月。”,她又笑着睨了他一眼:“顺便等你。” 皇帝哑然失笑,握了握她的手:“不必等我,别冻着了。” 这两年是他过得最舒心的年节,因为他再忙碌心中也有盼头,他知道他心爱的姑娘会一直在养心殿等着他,他心爱的姑娘会等着他回家。 他拥着她朝殿内走去:“可用膳了?” “用了。”,她看他一眼:“今日怎的回来这样早?” “唔,年年如此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如各自回去过元宵。” 宁欢轻笑一声,又听他道:“何况我也急着回来陪我的宝儿过元宵。” 宁欢不由笑了。 待走入殿内,皇帝径直带着她朝着后殿走去。 “嗯?”,宁欢诧异地看着他。 皇帝轻轻抚了抚她的发,笑道:“先换衣裳。” 宁欢不明就里地坐在铜镜前,玉棠已然捧着衣裙进来。 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宁欢看了他一瞬,到底任由玉棠打扮。 见他还直直地在她身后站着,宁欢斜他一眼:“出去。” 皇帝眉梢轻扬:“你什么地方我没见过?” 感受到玉棠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宁欢霎时脸颊一红,羞愤地拿起桌上的玉梳就砸他。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玉棠还在呢,这样的话他也好意思就这么说出来,宁欢简直羞得不行。 玉棠的手颤了颤,哪怕见过多回,见到小姐这般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言行,她还是会无可抑制地惊恐。 那可是皇上,执掌天下手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帝王天子!她家小姐怎么敢这样胆大包天,像待一个寻常男人一般待皇上。不,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妻子怕也不敢这般对自己的夫主。 玉棠强行忍下下意识跪下的冲动,强自镇定地为宁欢拆着发髻。 但跟在皇上和小姐身边这么久,她也知道皇上到底有多纵容宠爱她家小姐,皇上从不会也不舍得怪罪小姐的。 果然,皇帝只是看着宁欢纵容地笑着,神色变也未变,甚至贴心地接住飞来的玉梳,他知道若是碎了他家姑娘又要心疼。 他轻笑道:“好,我出去。” 宁欢透过铜镜,看着他哼笑一声。 算他识相。 待玉棠为她换上月华裙,宁欢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些什么。 等着玉棠彻底为她打扮好,宁欢有些怔忪地坐在铜镜前。 一半青丝被挽做少女发髻的模样,斜插着精致漂亮的掐丝海棠攒珠步摇,垂下的流苏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身上是浅粉色勾勒娇丽海棠的十二幅月华裙,描金彩绣,轻灵华美如云霞月华。 看着这样一幅久违的宫外少女模样的打扮,宁欢怔怔地抚上自己的脸。 唔,似乎又漂亮了些。 直到有人轻轻扶上她的肩,她才回过神来。 皇帝轻笑:“怎么在发呆?” 宁欢弯起唇角,毫不脸红地自夸:“我觉得我变美了些。” 皇帝哑然,但看着镜中眉目灼灼如雨后海棠般明媚旖旎的少女,他又不由笑起来:“宝儿一直是倾城之色。” 宁欢扑哧笑了,她似嗔似笑:“花言巧语。” 皇帝看着她灿若春华明媚动人的笑颜,但笑不语。 “走吧。”,他将她扶起。 宁欢这才注意到他身上银白的常服,猜到□□成但又不敢相信:“你……” 皇帝只是笑着执起她的手:“上元佳节,宫外最是热闹,带宝儿去瞧瞧。” 宁欢惊喜地看着他,虽然大致猜到,但他真正肯定地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她激动地扑入他的怀中,弯唇笑起来:“哥哥真好。” 皇帝下意识便接住她,听着她这般甜甜软软地唤自己,呼吸一滞。 他哑然笑了:“宝儿真乖。” 第158章 带她出宫便能换来她一句平日要百般哄着才肯唤的称呼,他真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若是平日宁欢必定要傲娇一会儿,但此刻她只惦念着出宫,便推着他往外走:“别耽搁时间啦,快走快走。” 他拿起一旁的斗篷,无奈笑道:“外边儿冷,先将斗篷披上。” “好。”,她飞快地答应了,然后等着他为自己系好漂亮的兔毛滚边斗篷。 看着低眉细致为自己系着带子的男人,她不由笑出声:“怎么感觉你跟养女儿似的?” 皇帝一怔,蓦地看向她,面上的笑意无比温柔,他似笑非笑:“嗯?” 看着他这般温柔含笑的模样,宁欢却只察觉到满满的危险。 果然,无论男女,提及年龄都是大忌。 她哈哈一笑,抱着他劲瘦的腰撒娇:“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快走吧。” 皇帝将她扒拉出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面上依旧含着温柔的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宁欢后背发凉。 他说,“回来再收拾你。” 呜呜,她错了,宁欢在心中悲伤的呜咽。 完了,这个元宵她别想睡了,呜呜。 他们到宫外时,京城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街头巷尾每一处都挂满了精致美丽的花灯,本就繁华的大街上更是流光溢彩巍峨璀璨,满城火树银花,灯月交辉,五彩缤纷,人声鼎沸,繁华又热闹。 宫中在正月期间也会挂满上千盏美轮美奂的宫灯,亦是华美精致之极,但宁欢还是更喜欢热闹的民间街头,她一路走一路瞧着恍若百花争艳一般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花灯,眼睛一眨也不眨,满是赞叹与欢喜。 却不知她在看花灯,旁人在看她。 上元节也是未婚男女们祈求良缘或是有情人相会增进感情的好时机,是以今日京城大街上的年轻男女比往日还多了许多。 两人又都是顶尖的好容色,灯火辉煌下更是引来路人纷纷侧目,女儿家还好些,只敢悄悄地瞧上两眼,男儿们就大胆许多,直直望着宁欢,连撞上人都不知道。 皇帝面色一黑,占有欲极强地将宁欢搂入怀中,宣示着主权,一双浸满寒意而威严的长眸一扫,少男少女的心霎时碎了一地。 宁欢忍不住笑了,她轻睨他一眼:“幼稚。” 皇帝轻哼一声,搂着她就不放手了。 灯海锦簇间,各种各样的花灯色彩艳丽华美精致,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这个也好看!”,宁欢拨弄着小摊上的一盏可爱的小狐狸花灯。 宫廷制灯大多极尽华美富丽,如这般憨态可掬的小动物花灯宫中还真不怎么常见。 她话音一落,不需皇帝示意,李玉便已付了银子。 旁边悄然打量着二人的少年青年暗暗咂舌,这姑娘确实是绝色,但还真不是一般人养得起的。 少女们也隐隐歆羡地看着宁欢,瞧着这姑娘穿着的那流光溢彩美丽无比的月华裙便知他二人必然身份不俗,但她身旁的那位公子也太宠她了,她们瞧着这姑娘走了一路,旁边俊美的公子便给她买了一路的花灯,没瞧着他二人后面的侍从手上都快拎不下了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有的少女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身旁无辜的未婚夫,为此,除了羡慕嫉妒恨,皇帝又收获一批哀怨的眼神。 “猜灯谜得花灯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不知不觉便走到布置着灯谜的南大街上,宁欢眸光一亮,拉着皇帝就往前面走。 皇帝小心地护着她,将她与周围的人隔开,好笑道:“别急,慢些走。” 宁欢兴致勃勃地拽起一片灯谜就准备试试。 然而下一秒她便假装只是随意瞧瞧,松手又去拿另外一条,然后……又松手。 皇帝不由轻笑出声。 宁欢立即凶巴巴地看着他:“笑什么笑!你来猜!” 皇帝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他纵容道:“好,我猜,宝儿想要哪盏灯?” 宁欢哼笑一声:“这么自信?” 皇帝只是从容而笃定地笑着,虽不言语,但那股自信的气息真是扑面而来。 宁欢暗暗咬牙,打定主意要打他的脸。 她拽着他一路往前走去,越漂亮的花灯想必想得到便越难,她一定要好好瞧瞧。 没多久她便瞧见一处围满了乌泱泱人群的灯台,她眼神一亮,拉着皇帝便往那处走。 “这儿是在做什么呢?”,宁欢好奇地踮脚望着。 还没等李玉等人挤进去一探究竟,热情的京城人民便主动为宁欢解答。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华盛斋每年上元节必备的戏码了,一两银子猜一回灯谜,根据猜中的数量换取不同的花灯,若能一口气答对二十道谜底,便可换取他们的镇店之宝。” 华盛斋,宁欢忽然想起来,她未入宫前的上元节也和两个哥哥一同来看过上元灯会,这华盛斋是京城出了名的灯铺,制出的花灯极具巧思,独特精美,素来享有盛名,她当年也兴致勃勃央着哥哥们去猜灯谜夺宝来着,结果…… 不提也罢。 说着二十道题容易,但华盛斋的花灯精美又怎会轻易让人换去,是以此间灯谜异常刁钻,普通人也就能答对三五道,猜的灯谜数量不够便换不了好看的花灯,那花的银子是真·智商税,毕竟一两银子都能在其他花灯铺子买好几盏漂亮的花灯。 第159章 宁欢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帝一眼,接着问热情的京城人民:“今年的镇店之宝是什么灯。” “是一盏琉璃制的美人执灯盏!我方才瞧了一眼,真真是美轮美奂巧夺天工,怕是宫里的匠人都不一定能制出这样美丽的花灯。” 宁欢忍不住笑了,她谢过热情的路人,拉着皇帝往里走去。 做寻常百姓打扮的侍卫们悄然为两人辟出一条道来,方便他们前往灯台。 美人执灯盏被一众花灯簇拥着置于灯台正中,琉璃美人栩栩如生,倾城之姿,手中提着一盏华美精致缀流苏珠玉绘百花纹样的宫灯,美人衣袂飘飘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直上仙宫瑶台,灯中之灯,光华璀璨,着实不俗。 宁欢霎时眼前一亮,颇为赞赏道:“真不愧是华盛斋,每年都有新花样儿。” 说着,她暗示般地看向皇帝。 皇帝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想要这盏灯?” 宁欢看着他,挑衅一笑:“你行吗?” 皇帝微微弯唇,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见他这模样,宁欢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唇,连忙道:“我知道你可以的,快去!” 她真是怕极了他这模样,就怕他大庭广众之下也敢没脸没皮,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皇帝清幽的长眸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笑道:“好。” 看着这对璧人,周围传来一阵善意的笑,满是祝福与歆羡。 宁欢听得耳尖微微泛红,却也抿唇笑起来。 皇帝带着她走到灯谜前,宁欢跟着瞧了两眼,又装作什么都没见到似的收回目光。 得,这回连题目都读不懂了。 而后,她便眼睁睁瞧着皇帝一步一个灯谜,她连题目都还未读完,他已随手取下灯谜,从容而笃定。 越往灯台中间走,人便越少,围观的人们都不由发出惊叹之声。 “看来今年的灯魁是这位的公子的了。” “这还是人吗?看一眼就猜出谜底了?” “生得好还这么有才,还给不给人活路了。”,有人哀叹起来,引得围观的人群一阵欢笑。 皇帝取下最后一纸灯谜,看着宁欢弯起唇角:“好了。” 华盛斋的老板早早便注意到这位如入无人之境的公子,但仍是被他这样快的速度惊呆了,猜灯谜的活动办了这么些年,他从未见过能这样轻松,好似闲庭信步就拿下这些古怪刁钻灯谜的人。 他连忙走到皇帝面前,一一核对谜底,越看越是心惊。 皇帝面上含笑,在他的脸上似乎找不出“出错”二字。 宁欢便急不可待地问道:“老板,如何?” 老板抬头笑着回答宁欢的问题:“恭喜二位,二十道谜题全部答对。” 周围先是哗然,而后便是一片叫好声。 “厉害厉害!” “这位公子真乃神人也!” 能将华盛斋做得名满京城,老板自然不是输不起的人,他颇为敬佩地朝着皇帝拱手:“公子博学多才,在下拜服。” 皇帝面上含笑,微微颔首,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老板的夸赞。 他又看着宁欢,从容而自得地笑道:“如何?” 宁欢说不出话了,没想到说他通擅汉家经典还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总归这盏漂亮的花灯是为她赢的,她朝着他福身,狡黠笑道:“公子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小女也很是佩服。” 皇帝哑然笑了,小心碰了碰她的发,轻笑道:“促狭。” 老板见状,又笑着问二人:“在下冒昧,不知二位是兄妹还是……”,他恰到好处地停顿。 皇帝会意,将宁欢揽入怀中,面上蕴着浓浓的笑意:“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宁欢耳尖霎时泛起热意,在外人面前不好说什么,她似嗔似恼地瞪他一眼。 皇帝只是纵容地看着她笑。 一看这场景老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其实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二人的关系,他不过是确定一下罢了。 老板便朝着旁边招了招手,伙计会意地拎着两盏灯上前来。 一盏自然是皇帝赢得的美人执灯盏,另一盏…… “从未有人如公子这般如此迅速就能答对二十道灯谜,在下敬服于公子高才,这盏花开并蒂灯在下愿作为添彩便赠予公子和夫人。”,老板笑着道:“祝二位鸾凤和鸣,永结同心,恩爱白首。” 宁欢讶然地看着这位老板,伙计手中的花开并蒂灯也不是普通的模样,亦是漂亮精美巧夺天工。 但听着老板后面的话,她的面上又不由浮现出几分赧色,她暗暗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是听得心情大好,他轻轻拍了拍宁欢,笑纳了老板的好意:“我和夫人多谢店家的祝福,也祝店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宁欢闻言,暗暗磨牙,面上却也笑盈盈地看着老板。 人都爱听吉祥话,老板连连笑着朝二人拱手:“多谢多谢。” 老板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也就以为只是一句吉祥好听的话,他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皇帝的话便是圣谕,有他这句话这家店就是要倒闭了下头的人也能想尽办法让他变成财源广进的模样。 成功夺得心心念念的镇店之宝,二人便慢慢走出这人群聚集的地方。 “你怎么又说浑话!”,周围人稍稍少些了,宁欢转头便找皇帝算账。 第160章 皇帝看着她,轻笑道:“宝儿难道不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吗?” 宁欢霎时羞红了一张脸,却也无法反驳。 皇帝见此,不由翘起唇角,他笑吟吟道:“夫人还想去哪儿?” 听着他这般唤她,宁欢愈发羞赧,她挣脱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回头嗔他一眼:“讨厌。” 皇帝只是看着她,温柔又纵容地笑着。 “看着路,小心些。”,他笑着叮嘱。 “宁儿?!” 宁欢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这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霎时又惊又喜,她几步朝着前面的人跑去。 “二哥!” 作者有话要说: 2.5更hhhhh,又叒叕写不完,还是得分两章,明天见~ 第70章 皇帝原本听见有人这般唤她她还这般欢喜,脸霎时便黑了,下一秒再听见她的称呼,面色才缓和下来。 他抬眸看着宁欢面前的人。 宁欢也在看德馨,她欢欢喜喜地看着面前俊秀的青年:“二哥,你又长高了。” 说着,她想到什么似的,不由笑出声。 德馨毫无察觉,只是看着面前明媚姝丽的少女,也不由笑了:“宁儿也长高了,还变漂亮了。” 宁欢刚想臭屁地夸自己几句,却恍然看见德馨身旁身姿挺拔的青年。 德馨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宁儿不认识了?这是你宜青哥哥,从前你不是最喜欢和他玩了吗?” 宁欢面色一僵,想提醒她二哥别作死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果然,德馨话音落下,宁欢便觉后背传来一道灼灼的视线,如有实质。 宁欢又急又恼地嗔道:“二哥!” 德馨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还在乐呵呵地笑着。 宜青也笑起来,看着面前美丽的少女,他面上还有几分腼腆的羞涩:“宁欢妹妹。” “……” 完了,宁欢心中蓦地蹦出这两个字。 果然,她觉得后面的视线锋利灼热得都要将她的后背烧出个洞了。 宁欢看向宜青,不自然地笑着:“宜青……” 这回不止是如芒在背了,宁欢甚至觉得浑身发毛。 蓦地,她灵光一闪,刚想说什么,便察觉到后面的人走到她的身旁来。 “宁欢,这是?”,皇帝打断了她的话,他面上含笑,略显疑惑的看着宁欢。 第一次听他这般唤自己,宁欢心中一时竟有些奇异。 德馨和宜青下意识看向来人,这一眼却将他们惊得不轻。 青年有着一副极其出众的容颜,如玉如月光华慑人,温润雅致如同哪家清贵的公子,但他偏偏有着一双幽邃的墨眸,转动时光彩华耀,凝视人时则静若明渊,威严淡漠的冷色自眉眼间倾斜而下,虽未配刀剑却依旧难掩其锋芒,渊渟岳峙之姿,令人不敢仰视。 宜青回过神来,微微抿唇,总觉着这位公子似曾相识? 德馨则下意识看向宁欢,颇有些艰难地问道:“这,这位是?” 宁欢面色一僵,飞快地转动着脑子,她有些磕绊道:“这,这是如圭公子,他,他……” “他是宫中的侍卫……?”,她尾音微微上扬,悄悄打量着皇帝。 后边儿跟着的李玉和圆盛圆团惊悚地看着宁欢的背影,差点没直接跪下。 而做百姓打扮隐藏在人群中的真·宫中侍卫们,心理素质差点儿的更是差点没脚下一滑,惊恐又敬佩地看着这位胆大包天的主儿。 听着宁欢这古怪的语气,德馨略显疑惑地看着她。 宁欢一咬牙,反倒无比顺畅气也不喘地说完接下来的一串鬼话:“他就是宫中的侍卫,名叫如圭,这次是与我一同出宫办事。” 德馨不疑有他,宫中侍卫也不止有看大门的,说不定这位如圭公子正好是哪家八旗子弟,故而有这样一幅好气度呢。 他反倒注意到宁欢话中的另一处重点:“宁儿是出宫办事来了?” 宁欢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皇帝站在宁欢身侧,含笑看着德馨道:“原来公子便是宁欢的兄长,久仰。” 莫名地,看着面前的青年语气温和地说出这样的话,德馨竟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他连连道:“不敢不敢。”,说完,他自己都有些疑惑。 宁欢简直没眼看,她只能岔开话题道:“二哥是出来逛灯会吗?大哥呢?” 说着,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 德馨笑道:“大嫂有孕了,大哥在府中陪着她。” 宁欢惊喜一笑:“真的吗?我要有小侄儿了?” “真的,宁儿都要做小姑姑了。” “太好了。”,宁欢高兴地笑起来,又连连问道:“阿玛与额娘如何?家中一切可安好?” 德馨点点头:“阿玛和额娘很康健,府中一切安好,倒是宁儿……” 他颇有些担忧地看着宁欢:“宁儿在宫中可好?可有被人欺负?” 宁欢弯唇笑起来:“我也一切安好,没有被人欺负,二哥放心。” 德馨怎么放得下心,他们家小妹的性子他们还不知道吗,爱娇又爱玩,宫中规矩那样严,他们一家子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小妹。 但是德馨仔细打量了一番宁欢,他发现他们家小妹确实长大了,但眉眼间依旧是昔年在家一般纯稚烂漫不受杂事侵扰的无忧无虑的模样,甚至,她瞧着还隐隐还多了几分精心娇养着的贵气华色。 第161章 德馨脑海中不由冒出好些问号,他家小妹真的是当宫女儿去了吗? “二哥!”,原来他不自觉便将这句话问出声,引来宁欢一阵不满。 虽然这不满有些心虚,宁欢不自觉悄然看向皇帝,霎时便对上他略显促狭的目光,她当即转回去看着自家二哥。 皇帝便轻轻一笑。 但总归瞧着小妹的模样,德馨也稍稍放下心,不住叮嘱道:“宫中规矩森严,不比家中,宁儿在宫中做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才是。” 闻言,宁欢霎时一僵,她甚至看见皇帝面上愈发浓烈的笑意,还隐隐听见圆团儿在后头憋笑的声音。 她耳尖微微泛起红来,但是知道二哥是担心她,她只能若无其事地笑着:“二哥放心,我知道。” 德馨点点头,到底疼爱小妹,他看了皇帝一眼,拉过宁欢小声道:“宁儿若真的在宫中受欺负了或者待得不开心,便递信出来,二哥和大哥拼尽全力也会想法子将你带出宫。” 听见二哥此言,宁欢不由笑出声来。 德馨倒是微微蹙眉,怎么感觉有些冷呢。 但他顾不上这莫名的感受,连连看向宁欢:“宁儿!” 宁欢不自觉回眸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果然见他脸色黑得不行。 她强行忍住笑意,看向德馨,心中一片温暖柔软。 魏家根本算不得门第贵重,就是很普通的包衣世家,大哥和二哥也没有多少人脉,但是她相信,若是她真的想出宫,她的两个哥哥必定能如德馨所说拼尽一切也要帮她,他们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怎会不动容。 宁欢看着德馨,柔声道:“二哥放心,真的没人欺负我,我也不会被欺负。” “二哥是知道我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的,皇后娘娘待我真的很好。”,她道。 德馨看着她,轻轻点头。 皇后素有贤名,在她手下当差应当是不差。 “小妹高兴最重要。” 他看了看身旁的宜青,又笑起来:“不过小妹也别担心,你宜青哥哥马上便会被调入宫中当差,日后他也能护着你一二。” 宁欢心中那点儿柔软霎时被惊得烟消云散,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皇帝果然黑着张脸不要钱地释放着寒意。 偏偏宜青也认真地点点头:“对,宁欢妹妹,日后我会好好……帮扶你的。”,他的面上又不由微微泛红。 宁欢欲哭无泪,帮扶……个鬼啊。 德馨还想说什么,皇帝却再度走到宁欢身侧,淡笑道:“还是不劳烦这位了。”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宜青便收回视线,又看向德馨:“德馨公子放心,在宫中有我照顾宁欢,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宜青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公子待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漠甚至…不喜?又听见他这般的话,宜青微微抿唇。 德馨倒是讶然地看着皇帝,惊异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更重要的是他说的话,来自妹控哥哥的直觉,他颇有些危机感地看着皇帝:“您……” 宁欢暗暗咬牙,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捏了捏皇帝的手。 她连忙笑道:“二哥,如圭大哥说的是,我入宫当差便与他相识,他确实常常照拂我,你实在不必担心。” 皇帝眉梢轻扬,便见她隐隐威胁地看着自己:“是吧,如圭……大哥……”,他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他不由便笑了,从善如流道:“是。” 德馨却是拧着眉,怎么想怎么不对味。 宜青莫名先看了皇帝一眼,又看向宁欢,认真道:“宁欢妹妹,你我相识多年,何须如此客气。” 宁欢霎时觉着身后握着自己手的力道一紧。 她欲哭无泪,便要拒绝:“真的不必……” “宁……宁欢妹妹?!”,又是一道声音打断了宁欢的话。 宁欢连忙挣脱皇帝的手,抬眸望去,便见许久未见的郑妙颜与宜青的妹妹佟佳·宜淑结伴而来。 妙颜几步便走上前来,颇为惊讶道:“宁欢妹妹,真的是你。” 宁欢抿唇一笑:“妙颜姐姐。” 宜淑落后几步,下意识打量着宁欢,看着她身上漂亮的海棠红斗篷和轻灵翩然的月华裙不自觉瞪大了眼,而后又看见她手上提着的灯盏,不觉便提高声音打断两人:“美人执灯盏?!” 妙颜和德馨二人也下意识看去,果然见宁欢手上执着那盏巧夺天工精美绝伦的美人执灯盏。 妙颜这也才注意到宁欢的一身打扮,当年还略有稚气的少女长开了许多,愈显容姿如画窈窕动人。 她一头乌黑的墨发挽做精巧的少女髻,名贵而精巧的珠钗步摇点缀在她的发间,身上穿着华美的浅粉色十二幅月华裙,在月色与灯辉的映照下裙幅褶褶当真流动如雪如月如光华,外面披着海棠红的斗篷,上面描金彩绣地开满了缠枝海棠,滚边的兔毛衬得她的小脸愈发胜雪娇嫩。 这一身打扮真是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贵。 眉目如画玉质天成的少女站在灯海锦簇间,手中执着一盏华美绝伦的花灯,美人执灯,在她手中不止是指这盏华灯,更是对她本人最好的形容。 妙颜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绣帕。 德馨笑呵呵地又看了妹妹一番,心想他家小妹就是漂亮。宜青则悄悄看了宁欢几眼,面色微微发红。 第162章 皇帝面色一黑,轻咳一声,周围的人霎时回过神来。 宁欢轻睨他一眼,不由好笑。 德馨惊奇地看着宁欢手中的灯盏,方才乍然遇见两年未见的妹妹哪儿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也就是宜淑这样叫出来他才发现。 他惊异地看着宁欢:“这灯……” 宁欢略显得意地翘起唇角,偏头看了看皇帝:“如圭……大哥替我赢来的。”,她忍不住笑了。 妙颜和宜淑循着宁欢望去,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青年,待看清青年的模样,两人都不由呼吸一滞。 容颜如玉,光华慑人,气度凛然,这世间竟有生得这样好的公子,她们不由面色微红地看着皇帝。 宁欢微微蹙眉,不动声色挪了几步挡住二人灼灼的视线。 皇帝看着她的动作,唇角几不可查地上扬。 德馨想不了太多,只是敬佩地看着皇帝:“如圭公子高才。” 宁欢便哼笑道:“虽然也没多高才,但还是比二哥强上一些。” 这便是再说前年德馨同样挑战华盛斋却败北的事儿了。 德馨也不恼,只是笑道:“妹妹说的是。” 他又歉意地看着皇帝道:“小妹顽劣,公子见谅。” 皇帝便轻笑道:“宁欢天真可爱,并非顽劣。” 宁欢听着他的话,又悄然红了耳尖。 他的声音温雅,又若高山流水玉石相击般清冽,妙颜和宜淑又是一愣,听着青年这般温柔地袒护宁欢,又不由捏紧绣帕。 德馨先是笑了,而后又觉着哪里不太对。 而妙颜笑问宁欢道:“宁欢妹妹怎会在此?”,说着她忍不住看向宁欢身后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能写完,再写的话可能又要等明天才能发了(捂脸)所以先发一半,要是今天能写完会二更的ovo 第71章 宁欢面露微笑:“出宫办差。” “哦。”,妙颜心不在焉地看着宁欢身后俊美的青年,见他全然不复方才温柔含笑的模样,看也不看自己,只是眼眸微垂地站在宁欢身后,一派淡漠疏冷的模样,妙颜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 她又面色如常笑着问道:“那这位公子是?” “侍卫,同我一同出宫办差。”,宁欢面色寡淡道。 妙颜看着她,微微抿唇:“妹妹不高兴吗?可是我问了什么不恰当的话?若是如此,姐姐向妹妹赔罪,还请妹妹原谅姐姐。”,说着,她略有些娇怯地看着宁欢,又状似不经意看向她身后的人。 宁欢一滞,颇有些惊异看了妙颜一眼,倒也不恼。 哟,头一次见到活的了。 她回眸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也看着她,轻轻眨眼,唇畔不觉露出几分笑意。 “妹妹……”,妙颜看着这一幕,微微咬唇,欲言又止。 而后便听这个清贵端华的公子冷声开口:“既然知道不恰当还问出来作甚?” 噗—— 宁欢极力忍住想笑出声的冲动。 妙颜难以置信地抬眸看着皇帝,眸光盈盈,俏丽娇美的面容上满是受伤。 皇帝淡漠地扫她一眼,面色疏冷而凛冽,没有半分动容。 德馨和宜青只觉这气氛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德馨挠了挠头,看着妙颜笑道:“妙颜妹妹,宁欢在宫中当差,恐怕确有不便之处,还请妙颜妹妹多多担待。” 妙颜一噎,挤出一抹笑道:“德馨哥哥说的是。” 宁欢差点又笑了,她二哥可真行,直男本男了。 不过片刻,妙颜又面色如常地笑着看向宁欢:“听说妹妹如今是皇后娘娘位下的二等宫女,还未恭喜妹妹。” 宁欢敬佩地看着她,这份心性她怕是赶不上的。 还未开口,便听见宜淑娇笑道:“原来宁欢姐姐只是二等宫女啊,瞧宁欢姐姐这身打扮,我还以为宁欢姐姐已经是宫中的主子了呢。” “宜淑,放肆!”,这是宜青斥责的声音。 宜淑怯怯地看了宜青一眼,又看向皇帝,一脸天真道:“可是宁欢姐姐的穿着一点儿也不像宫女啊。” 皇帝如她所愿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然而这一眼却是极尽的冷厉与淡漠,那一刻宜淑恍然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与看死物无异,这个莫名又恐怖的想法让宜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竟不敢再看这个俊美清贵的男人。 “宜淑,闭嘴!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宜青严厉地看着她训斥道,他又歉意地看向宁欢:“宜淑年幼无知,冒犯宁欢妹妹,还望妹妹恕罪。” 宁欢却也不恼,还笑着点头:“确实,两年过去,宜淑年岁长了,性子瞧着倒是与当年无异。” 这便是说她只长年纪不长脑子,还与十来岁不懂事的孩子一般了。 宜青面带愧色。 宜淑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宁……” 宁欢抬手打断宜淑,温柔笑道:“宜淑若实在好奇,不如入宫亲自问问皇后娘娘?” 皇帝不由轻笑一声,后面的李玉等人也跟着笑了。 方才看她如看死物一般淡漠冰冷的公子如今竟因为魏宁欢一句话便笑了,宜淑羞窘恼怒得不行,憋红了一张脸,却不知说什么,她连连扯了扯一旁的妙颜。 妙颜看着宁欢盈盈笑道:“我还记得妹妹当年并不愿入宫,还同我说若不被留用必定要去护国寺还愿,如今瞧着妹妹在宫中倒是待得如鱼得水了。” 第163章 此话一落,宁欢便觉眼皮一跳,果然,她察觉到身畔的人气息一顿。 宁欢心中暗暗咬牙。 她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妙颜,笑意嫣然道:“当初是我眼界窄了,我如今才觉着入宫也有入宫的好处,毕竟这宫中的好宫外的人又怎会知道呢。” “哎呀。”,宁欢歉意道:“我不是说妙颜姐姐被逐出宫的事儿,妙颜姐姐不会介意的吧?” 皇帝难得见到小姑娘这般的模样,一时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 妙颜面上的笑意也维持不住了,她下意识看着周围的人。 看到宁欢身后俊美的青年听见宁欢这般的话神色变也未变,甚至还温柔又纵容地看着她笑,同方才对着自己和宜淑淡漠甚至冰冷的神色截然不同。 她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一下便断了,她奋力挤出一抹笑来:“是,妹妹说的是,不过妹妹入宫这么久,也该知道宫中的主子们不是这么好伺候,希望妹妹永远也别遇上那些佛口蛇心手腕狠毒的主子。” 李玉差点要忍不住呵斥出来,皇帝眼风一扫,他连忙闭上嘴低下头去。 “妙颜妹妹!”,德馨和宜青同时开口。 德馨眉心微蹙:“妙颜妹妹,你失言了。” 到底只是邻家妹妹,他也不能像宜青训斥自己亲妹那般疾言厉色。 妙颜回过神来,瞧着德馨和宜青的神色,面色霎时一白。 宁欢却是面色未变,轻轻一笑:“多谢郑小姐提醒,还是郑小姐好,这辈子都不必担心遇上那样的人。” 这下她连妙颜姐姐都不叫了,德馨看了看她到底没说什么。 “你!”,妙颜彻底绷不住面上的表情。 然而宁欢颇有些意兴阑珊,好好的出来看花灯怎么就能遇上这两人败了兴致。 她也不想再与妙颜纠缠,直接将德馨拉到一旁,道:“二哥,得知家中一切安好我便安心了,劳烦你告诉阿玛额娘还有大哥,我在宫中过得很好,不必为我担心。” 德馨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玉棠……” 宁欢笑道:“她如今在太后宫中当差,我们时常照应着的。” 其实玉棠也在后面,但见到二公子与小姐相遇后,她便悄悄隐没到人群中去了,小姐大约暂时是不愿让二公子他们知道这些的。 宁欢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宜青一眼,又看向德馨无奈道:“二哥真的不必担忧我,就不要麻烦……” 察觉到身旁默默传来的目光,她顿了顿,道:“不要麻烦宜青公子了。” 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宜青听见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打断。 皇帝唇角微弯,走到宁欢身旁,看着德馨道:“德馨公子放心,在宫中我会好生看顾宁欢,不必劳烦旁人。” 德馨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宜青,面色颇有些纠结。 眼前的青年虽然有一幅好气度,但他与宜青相识多年,自然是更信赖宜青些。 不过想到方才宜淑和妙颜的话,他又迟疑了,以妹妹的性子,日后与她们是不能好了,而宜青又是宜淑的亲大哥…… 宁欢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摇头笑了,她同德馨告别:“我的事还没办完,怕是不能再与二哥多说。” 宜青的目光黯淡下去。 德馨面露不舍,却也不敢耽误她的“正事”,只能嘱咐道:“宁儿在宫中一切小心,家中有我和大哥在,你且安心就是。” 宁欢轻轻颔首:“我知道的,二哥。” 德馨又转头看向皇帝,郑重地抱拳:“多谢如圭公子对家妹的照顾,在下一家感激不尽,日后公子若有需要,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宁欢心想,二哥,该是他谢你才是。 果然,皇帝面上露出笑意:“德馨公子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日后我也会好生照应宁欢,公子不必担忧。” 话音一落,他便察觉到小姑娘的眼风袭来,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德馨迟疑片刻,到底担忧妹妹,便道:“公子不知,我们家就得了家妹一个姑娘,自幼便将她娇宠着养大,是以家父家母也时常忧心家妹在宫中的处境,奈何到底人微言轻,如今我也只能厚颜劳烦公子稍加照拂家妹几分,公子若是不嫌弃在下一家改日必定备厚礼登门答谢。”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皇帝不由笑了,面色是难得的柔和:“德馨公子放心,说了会好生照顾宁欢我便必定会做到,至于登门答谢就不必了,德馨公子不知,令妹已经答谢过我,礼物我很是喜欢。”,说着,他意味不明地笑着看向宁欢。 宁欢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艳丽的绯霞霎时晕染开来,她又羞又恼地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笑着受了她这一眼,心情颇好地弯起唇角。 宁欢再羞恼,却不得不附和道:“对,我已经谢过他了,二哥,你就别操心了,这些事我心里有数。” 她心中面无表情道,二哥,你会后悔的,还让他照顾你妹,你怕是不知道羊入虎口这四个字怎么写。 德馨哪儿知道他二人心中的弯弯绕绕,他毫无察觉地点点头,他知晓自家小妹虽然娇气了些,但大事小事还是拎得清。 他看着宁欢温柔笑道:“宁儿在宫中一定要好好的。” 宁欢绽开一笑,柔声应道:“好,二哥你放心。” 第164章 看着这个素来疼爱自己的二哥,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她心中也有些不舍。 皇帝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 宁欢轻叹一声,她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弯起唇角:“二哥,那我先走了。” 德馨看着妹妹,不舍地点头。 宁欢嫣然笑道:“二哥,元宵快乐。” 德馨也奋力笑起来,目光柔软:“元宵快乐,宁儿。” 宁欢眨眨眼,转身快步离去。 皇帝朝着德馨微微颔首,连忙追上宁欢。 李玉等人连忙提着花灯跟上,周围的人群也动起来。 德馨瞧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为何忽然有这么多人跟上宁儿他们,手里还提着这么多盏花灯。 宁儿真的是出宫办差来了吗?德馨心中莫名有此一问。 宁欢走到一颗无人的大树下才慢慢停下步伐。 便服的侍卫们连忙将此处与人群隔开,为二人创造一片无人打扰的空间。 皇帝几步便追上宁欢,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心下轻叹。 他温柔地搂住她:“宝儿……” 但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造成她与她的家人分离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咳。 宁欢偏头看他。 皇帝见她久久不说话,心下一紧,顿时有些无措:“宝儿,对……” 谁料下一秒她看着他盈盈笑起来:“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嘛。” 皇帝一怔,反应过来后顿时哑然地看着她。 他低眉看着她笑:“那宝儿可有奖励?” 宁欢霎时嗔他一眼:“想得美。” 皇帝轻笑出声,抱了她一会儿。 而后他又看着她,面上含笑:“那宝儿是不是也该说说你那位宜青哥哥的事儿,宁欢妹妹?” 他幽幽地看着宁欢,轻飘飘地说出最后四个字。 他明明温柔笑着,宁欢却感觉一阵发毛。 她面上的笑意霎时一僵,她也最怕他这般明明温柔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的模样。 她不由搂住他,仰头看着他笑:“你吃醋了?”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淡然地轻笑一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儿,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宁欢看着他这般明明很酸偏要故作淡然还要拉踩人家一脚的模样,实在是好笑,她靠在他怀里笑得不行。 皇帝耳尖难得微微泛红,他故作凶狠地掐住她的腰,微微弯唇,声音温柔:“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不好笑。”,但她语调中的调笑怎么也掩不下去:“但是人家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喜欢他的小姑娘不知有多少,哪里乳臭未干了。” 皇帝长眸微眯,神色温柔:“宝儿也喜欢这样年轻的少年郎?”,他还特别加重了“年轻”二字。 宁欢又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他这般模样,她简直笑得直不起身子。 皇帝见此,面色便是一黑。 但他从来连嘴上都舍不得凶她一句,是以看着她笑得这般开心的模样,也只是微微抿唇,无奈却又纵容。 宁欢看着他这般纵容自己的模样,心中软得不行,到底不忍再逗他。 她环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盈盈笑道:“我才不喜欢他,我只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她漂亮的桃花眸微微弯起,盈盈潋滟地落满了星辉万点,也落满了他。 他被她这般的眼神看得心都要化了,神色缓和下来,奋力拉平想要上扬的唇角,依旧一脸淡然:“我不知道,你喜欢谁?” 宁欢忍不住笑了,她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畔,嫣然笑起来:“我只喜欢你啊……我的,弘历哥哥。”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轻且柔,皇帝只觉心间仿佛有一片柔软的轻羽划过,又酥又痒。 但他还是奋力忍着将要止不住的笑意,垂眸看着她:“他可比我年轻许多。” 说着,他真的忍不住酸了。 宁欢又不由笑了,她好笑地继续哄着这个幼稚的人,眸光潋滟地看着他轻笑:“那又如何,我可不喜欢青涩的少年郎,我就喜欢成熟稳重又疼我的男人,不行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唇畔的笑终于高高扬起,他将她扣入怀中,温柔笑起来:“行,当然行。” 宁欢哼笑道:“还说没吃醋,都要酸死我了。” 皇帝看了她片刻,蓦地笑了,他坦然道:“是,我就是吃醋了,我是一个男人,更是宝儿的夫君,现在有人觊觎我的至宝觊觎我的夫人,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宁欢听到他这般的话,羞赧得耳尖泛红,却不由甜蜜地抿唇笑起来。 她心中软得不行,便解释道:“你别听我二哥瞎说,什么宜青哥哥,我许久未曾见过他,他只是我们家的邻居罢了。” “所以……”,她笑起来:“你就别吃醋啦。” 皇帝微不可查的翘起唇角,面上却又是一片淡然:“但是听你二哥说你从前最喜欢和他玩儿?” 宁欢又要笑了,她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笑意,她说:“是啊。” 皇帝蓦地看向她,揽着她腰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扑哧笑了,眸中划过狡黠之色:“我五六岁时确实喜欢找他玩儿。” 皇帝哑然地看着她,终是止不住唇畔的笑意,他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尖:“坏丫头。” 但他想到什么似的,又道:“日后不许他再叫你宁欢妹妹。” 第165章 “更不许你叫他哥哥!”,他补充道。 宁欢忍不住笑了,她斜他一眼:“醋坛子。” 皇帝揽着她,坚定道:“反正就是不许。” 宁欢好笑地看着他:“我们两家是近邻,难免有这般称呼。” “难道你就没有几个哥哥妹妹的?”,说着,她又忍不住睨他一眼。 “没有。”,皇帝异常肯定道。 宁欢明显不信地看着他。 皇帝便轻轻抚了抚她的发,轻笑着解释道:“他们不敢。” 宁欢一愣,而后恍然,他的身份贵重,生来便是皇子龙孙,年少时是宝亲王,青年时更是登极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帝王,确实没人能这样叫他。 她又听见皇帝道:“所以,没人能这样叫我,也不许旁人这般叫你。” 宁欢不由笑起来,她嗔他一眼:“知道了。” 她想到什么似的,又轻哼道:“那你也没这般叫过我嘛。” 皇帝哑然地看着她,低笑出声。 在宁欢发作之前,他已轻轻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柔声哄道:“现在叫好不好?” “我心爱的宁欢妹妹。”,他的声音温柔又宠溺。 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心中漫起满满的甜意。 与他在树下腻歪了好一会儿,宁欢才想起这还是在宫外,她不由好笑地捂脸。 她拉着皇帝走出这一小片无人之地,再次汇入热闹的大街。 火树银花不夜天,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繁华的街上依旧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咦?”,宁欢有些好奇地瞧着人群涌动朝着南边儿走去。 她便偏头问皇帝:“这是去哪儿?” 皇帝瞧着人群聚集流动的方向,沉吟片刻,道:“似乎是去往护城河的方向。” 护城河…… 宁欢霎时眼眸一亮:“我知道了,这是去放河灯!” 皇帝看着她这般兴奋的模样,便笑道:“宝儿想去吗?” 宁欢点点头:“当然。” 待他们走到护城河时,宽阔而平静的河面上已经飘满了盏盏美丽的河灯,河水静静流淌着,火红而明亮烛光照亮碧水,星星点点的河灯浩浩茫茫地顺水而下,宛若一条璀璨而又辉煌的灯带,明月洒下温柔的清辉,璀璨的河灯辉映着灿烂的星辰,一时让人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只有天地星河缓慢地涌动着。 宁欢看着这美丽而壮观的一幕,不由弯唇笑起来。 “宝儿要放一个吗?”,皇帝温柔的声音响起。 宁欢扭头看他,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盏漂亮的莲花灯。 她笑起来:“要!” 皇帝便带着她走到一旁的小摊上:“那就来写你的心愿。” 宁欢笑着点头,她又道:“你也要放一个。” 皇帝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宁欢找摊主又要了一个,看着他笑道:“来都来了,必须放一个。” 皇帝不禁笑了,顺从道:“好。” 宁欢这才满意,她提笔准备写字,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皇帝:“你要许一个你自己的愿望。” 她可还记得去年生辰让他许愿,他是一点关于自己的愿望都没许。 这样想着,宁欢又不觉心软,无奈又甜蜜地笑起来。 见皇帝笑了,宁欢便嗔道:“不要笑,你听见没有?” “好,许一个我自己的愿望。”,皇帝柔声道。 宁欢这才满意地落笔写下今年的心愿。 灯月相辉下,皇帝凝望着身侧明媚纯稚的少女,见她不知想到什么笑得狡黠又可爱的模样,心中不觉一片柔软。 他垂眸,认真而专注地落笔。 ——愿吾爱所愿皆得偿。 刚想放下手中的笔,又想起小姑娘方才的话,他不由笑起来。 想了想,便又提笔在旁边添了一句。 ——愿大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宁欢也写好了字条,一脸期待地捧着花灯看着他:“好了吗?” 皇帝轻轻颔首。 他带着宁欢走到河畔,小心护着她。 宁欢不由看向他,不放心地问道:“写没写关于你自己的愿望。” 皇帝温柔笑道:“写了。” 宁欢弯起唇角:“好。” 随后,她便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河中。 河水缓慢向前,不过片刻,两盏河灯便汇入灯群之中,再也看不见。 宁欢慢慢站起身,遥望着这一幕,河水平静流淌,承载着人们美好希望与祝愿的盏盏河灯顺流而下,星星点点的烛光汇聚在一起便成了一片辉煌,河水汤汤灯火煌煌恍若九天银河倾落。 看着这一盏盏承载美好希望与祝愿的河灯,听着四周传来的人们热闹欢腾的喧嚣声,宁欢不由弯起唇角。 此时的百姓们生活大约也是和平安乐的。 她轻声道:“惟愿大清时和岁丰,国泰民安。” 皇帝猝不及防地听见她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竟有些愕然。 宁欢便看向他,弯唇笑道:“怎么?您觉着我说不出这样的话?” 皇帝哑然失笑,他神色温柔而欢喜,他道:“没有,我只是很欢喜。” 他没想到他天真无忧的小姑娘竟也是一个知道关心百姓疾苦的人,他确实很欢喜,也很惊喜。 像她这个年岁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怕是没几个会懂百姓民生,更没人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愿望罢。 第166章 但是他心爱的姑娘懂,还和他许下同样的愿望,这或许是因为她关心民生,或许是因为她与自己同心同德,但这都无所谓,他都为此感到高兴。 宁欢笑着轻哼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皇帝不由笑了,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是,我会再好好了解宝儿的,我们的日子还很长,不是吗?” 宁欢轻轻哼笑,不置可否。 “走吧。”,他执起她的手。 宁欢诧异地看着他:“去哪儿?” “唔,宝儿不是想看烟花吗?这就带你去寻个好位置。”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不自觉翘起唇角,心里又甜又软。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软得要滴出水了。 皇帝带着她走过去,约莫是被提前清场了,一路上基本看不到人影。 见此,宁欢便慢慢停下脚步。 皇帝低头看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宁欢有些不好意思,捏着他的袖子撒娇:“走不动了。” 皇帝哑然失笑,纵容地低下身子。 宁欢心满意足地伏在他的背上,忍不住娇气地抱怨:“今天走了好久,还一直没有地方坐。” 皇帝背着她稳稳地向前走去,轻笑道:“还是你锻炼得太少。” “我不管!”,她娇气地伏在他的颈侧:“我就是很累。” 皇帝笑叹一声,到底纵容道:“好,接下来就不走了,一会儿看完烟花咱们也该回宫了。” 宁欢轻轻哼哼两声。 皇帝挑的地方也没多远,就在护城河河畔的一片草地上,待会儿盛大的烟花会在河对岸升起。 李玉不知从何处拿来两件厚实的斗篷,待他将斗篷铺在草地上,皇帝便带着宁欢坐下。 宁欢感受到身下的柔软,满足地喟叹一声。 她看着河中的花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宫中似乎不让放河灯?” 皇帝思索片刻,也不知她是什么个意思,只能不动声色道:“是。” 宁欢睨他一眼,道:“那大家有点可怜哦。” 皇帝无奈地笑了,倒也未觉冒犯,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发:“宝儿日后可以下旨开恩。” 宁欢一愣,回过神来霎时有些羞恼地锤他:“瞎说什么呢。” 他只是看着她笑:“难道不是吗?” 宁欢从来都难以抵御他这样温柔却又热烈的目光,在这样柔情的注视下,她果然没过多久便投降,伏在他的怀中娇娇地嗔了一声。 “讨厌。” 皇帝弯起唇角,轻拍着她:“这样的小事儿,改一改规矩也无妨。” 他看着她,柔声道:“宝儿若是觉得是对的,便去做。”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他知道他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这是对她何等的纵容,或者说是何等的信任。 她软软地伏在他的怀中,娇声道:“你会把我惯坏的。” 皇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笑道:“惯坏也无妨,是我娇惯的合该我自己受着。” 宁欢止不住地翘起唇角。 她又抬眸看着他:“还得再谢谢您今日带我出宫,今日我真的很高兴,真的。” 皇帝看着她笑了,眉眼间蕴着万般的柔情:“宝儿高兴就好。” 宁欢刚想说什么便又听见他意味不明地低笑道:“那这回宝儿该给我些奖励了吧?” 宁欢心中那些柔软霎时散得一干二净,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嗔道:“你脑子里一天天除了想这些还有什么?!” 皇帝抱着她低声笑了。 谁料下一瞬,他便看见少女面上晕染开艳丽的粉霞,他看见她羞赧地别开眼,声音轻轻的娇娇的。 她说:“回去再说。” 皇帝一怔,愕然地看着她,而后心中无可抑制地漫上喜意:“宝儿……” 宁欢双手捂脸,颇为羞赧道:“不许叫我!” 皇帝见此,一个个温柔的轻吻更是无可抑制地落在她的发间,指尖,脸侧。 最后终于落到那最柔软甜美的地方,极尽温柔地勾着她与他缠绵,沉沦。 砰—— 对岸的烟花盛典拉开帷幕,天空中绽出大朵大朵绚丽灿烂的烟花,千万朵色彩缤纷的焰火瞬间华美绽放,流光溢彩光华夺目,深蓝的夜幕上溅起灿金的碎雨,将大地映得明亮,明丽绚烂的烟花映着河中锦簇华美的灯海,辉煌而璀璨。 宁欢仰头尽情地欣赏着这盛大而壮美的一幕,漂亮的桃花眸笑得弯起,潋滟盈盈。 皇帝揽着她,声音低柔:“宝儿,不必站在我的身后,要站便站在我身旁。”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一颗心柔软得不行,她不自觉弯起唇角。 倚在他温暖的怀中静静地看着烟花,宁欢反倒兴致高昂起来。 “今天真的好开心哦,看到了这么多漂亮的花灯,又放了河灯,还有烟花看!”,她很是高兴地和皇帝分享她的喜悦。 皇帝耐心地听着,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宝儿开心就好。” 宁欢想到什么似的,又低眉看着身上的月华裙,见灯火阑珊月色清辉下,月华裙果真如其名一般流光溢彩轻灵华美,想着方才在街上引来的频频瞩目,宁欢不由好笑。 做寻常打扮也给她准备这么一身华丽的衣裙,真是…… 但她也很喜欢这条美丽的裙子,便拎着裙摆轻巧地转了个圈,笑意盈盈地看着皇帝:“还有这身裙子,也好漂亮。” 第167章 皇帝看着她如月下的小花仙一般美丽而纯稚地笑闹着,不由温柔地笑起来:“宝儿喜欢就好。” 宁欢笑眯眯地弯起唇角,想到什么似的,走到他身侧似叹似笑:“还遇见了二哥,真是没想到。” 皇帝一顿,只能再度将她揽入怀中。 宁欢却没有他想的那般不高兴,她轻快地笑道:“没想到我大哥都要当阿玛了,我的小侄女儿或者小侄儿一定很可爱。” “想抱!” 皇帝笑了,不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沉吟片刻,忽而凑近她低低笑道:“宝儿不必遗憾,等日后咱们有了小公主或者小皇子,宝儿想抱多久都可以。” 宁欢霎时嗔圆了眼:“你不要脸!” 皇帝好心情地笑起来:“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宝儿就不喜欢小公主吗?”,他轻笑着诱哄道。 唔,萌萌软软的小公主,她当然喜欢…… 宁欢无法反驳,只能羞恼地捂脸:“讨厌。” 听着她没有反驳,只是这般娇娇糯糯地撒娇,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抱着她,极尽温柔地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 他想起什么似的,又不由轻笑道:“原来宝儿当初不愿入宫也是有原因的。” 他看着她,神色异常温柔:“不被留用还要特意去护国寺还愿,嗯?” 宁欢霎时一僵,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可真是……”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你不也知道我当初不想入宫吗?” 皇帝一顿,也不由笑了。 “那现在呢?”,他又问她。 宁欢睨着眼看他:“我要出宫你会放人吗?” “不行!”,宁欢话音刚落,他便斩钉截铁说出这两字,强硬得不容置喙。 说完,他难得一阵心虚,悄然看着她,怕她生气。 宁欢只是斜他一眼,哼笑道:“那不就行了。” “永寿宫还是我的呢,我为什么要出宫?”,她又看着皇帝笑着补充道。 皇帝一颗心落下,不由哑然失笑,他知道她也是在让他安心,心下更是柔软,温柔又纵容道:“对,是你的。” 宁欢轻轻弯唇。 他又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别听他们瞎说,宫中什么模样宝儿如今也知道了,不必害怕。” “再者,我必定也会护好宝儿,绝不会让宝儿被欺负。”,他认真道。 宁欢看着他,眉眼弯弯地笑了:“我知道。” 皇帝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轻笑道:“你二哥可是都将你托付与我了,所以宝儿,你还是安心待在宫中吧。” 宁欢扑哧笑了,她嗔了他一眼,哼笑道:“有你这么照顾人家妹妹的?不知道我二哥他会不会后悔。” “后悔也没用。”,皇帝唇角高高扬起,揽着她低笑道:“他的妹妹已经是我的了。” 宁欢的耳尖霎时漫上粉意,她又羞又恼地不住锤他:“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笑着低下头行偷香窃玉之事。 宁欢笑着推开他:“烦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三合一,我出息了!!! 希望我明天还更得出来(捂脸) 第72章 一年后,暮春。 养心殿。 皇帝垂眸看着手中的奏折,眉眼间笼上一层薄薄的郁色,本就疏淡的面容愈显凉薄清冷,这仿佛携着风雪般凛冽寒意的威势让人愈发震颤惊惶。 就在养心殿中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时候,从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呜咽的萧声。 拼命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的众人蓦地松了口气。 果然,皇帝静静地听了会儿,周身凛冽威严的寒意消散不少,养心殿再度春回大地了。 皇帝微微弯起唇角,他家娇娇儿啊…… 这般想着,他干脆起身走出养心殿。 永寿宫的海棠花又开了,炽艳灼灼,繁茂锦簇,芬芳满庭。 而他心爱的姑娘正坐在海棠树下的秋千上悠然地吹着洞萧。 在那满庭盛放的海棠花下,少女一身清浅素雅的浅色长裙坐在海棠花间,海棠花开得灼灼美丽,然而被繁花簇拥的少女比那娇丽烂漫的海棠还要明媚鲜妍绰约多姿。 这一眼,仿佛将他带回四年前他们初遇之时。 这是他与她相遇的第四年。 四年过去,她本就昳丽的容色彻底长开,此时的她正是女子最美好最动人的时候,那烂漫的海棠花树掩映间,少女眉目如画似朝霞映雪,明媚灼灼,仿佛一笔描尽万里山河艳丽锦绣,窈窕玉姿氤氲惊艳。 轻灵悠扬的萧声伴着满庭的海棠花瓣在空中飞舞,她淡色的裙,墨色的发间不由便沾上几瓣飘落的海棠花,无须刻意打扮,便已是最美好的模样。 皇帝痴痴地看着她,这是他的姑娘,他心爱的姑娘,无论过去多久,他的一颗心依然为她炽热滚烫,为她深深沦陷。 他还记得那时见到她的模样。 也是这般暮春时节,那正是雁栖湖的海棠花开得最好,最艳的时候。 在那盛放千里靡丽灼华的海棠花海中,她一袭素雅的淡色长裙,在海棠花树簇拥间素手拈花盈盈浅笑。 那裙幅素净却雅致,不染微尘,如同万顷碧波上的风荷,盈盈而立。湖畔温柔的风拂过,灼灼的海棠花瓣落在她的裙裾上,明艳的海棠映着她淡色的裙,竟是难以描绘的倾城色。 第168章 见到她的第一面,他便知道这个小姑娘与旁人不同,不止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更是因为她自己。 果然,他看见小姑娘看似大胆却又温柔,为了一只幼鸟便爬上树,身姿瞧着还挺娴熟利落,甚至还敢悠然地坐在树上和侍女说笑,全然不复先前娴静姝丽的温柔模样。 那时起,他便知道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美丽而纯稚,大胆又柔软。 他身份尊贵,见过的美人更是不计其数,唯独一个她,每次见到她都会让他忍不住心神一荡。 那海棠花树掩映间少女梨涡轻漩,眉眼生花的娇丽模样,他见了一眼便再也忘不掉。 她是那样娇弱纯稚,那样明媚动人,叫他忍不住想将她捧在手上,放在心上,一生怜爱。 那时,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更听见自己心中的轻叹。 他似是被她那笑靥如花的模样勾了魂儿,竟就一直愣着站在那儿看着她在树上嬉笑。 后来,她从树上往下爬时竟还敢分神和侍女说话,他看得一颗心提起,果然,没几瞬便见她脚一滑就要摔下。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身子就已自动向前,双臂伸展,将她接了个满怀。 她随着漫天柔软芬芳的海棠花雨一同落在他的怀中,少女的清甜幽香和海棠的馨香落了他满怀,更是落在了他的心上。 那柔软馨香的感触,他至今仍记得…… 真正见到年少时的她,真正直面她这般纯稚烂漫,大胆又活泼的模样,他更是不愿去想那个梦中的她的结局,那样近乎残忍的对比,让他不忍想,更不敢想。 是以,不过与她初相识,他便不自觉对她多娇惯纵容几分,只愿她一直这般纯稚无忧。 谁知,这一步纵容,竟步步沦陷。 他不由看向秋千上无忧笑着的她,眉眼温柔地笑了。 这天下万民都是他的臣,而他,是她的臣。 他这一生都将臣服于她,直至永远。 宁欢心满意足地吹奏完一曲,便见皇帝站在檐下目光热烈地看着她,她不由弯唇笑起来。 皇帝温柔笑了,走到她身畔。 宁欢坐在秋千上,仰头看着他笑,明知故问:“刚刚发什么呆呢?” 皇帝轻轻摘下她发间的海棠花瓣,俯身看着宁欢,神色温柔:“宝儿长成大姑娘了。” 宁欢先是弯起唇角,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神色有些古怪。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示,但她假装他不是在暗示,无辜地眨眨眼。 皇帝原本只是慨叹一句,但见宁欢这般模样,反倒提醒了他。 他便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宝儿,两年之期……” 宁欢在他这般的注视下悄然红了耳尖,本想和他唱反调,但莫名的,又不由想起这三年来的种种,想起他对自己炽热的爱恋与无度的纵容,这般想着,她的心便软得不行。 是以,难得的,她只是微微别开眼,轻轻哼哼:“又没说不行。” 皇帝一怔,竟是一时愕然。 他无可抑制地将她拥入怀中,一颗心柔软得不行,唇角高高扬起:“宝儿……” 宁欢伏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的温暖与力量,也默默弯起唇角。 她抬眸看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眼下的疲色,她心下轻叹。 但她面上不显,嫣然笑起来,捏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我想去西暖阁。” 皇帝自然毫无异议地答应:“好。” 永寿宫大修完成后,虽然它的主人一直未住进去,但宫人们依旧不敢懈怠,几乎与打理养心殿一般的频率打理着永寿宫,可以说只要宁欢想入住永寿宫,无论何时,都能直接住进去。 宁欢熟练地踢掉绣鞋爬上炕,但她并未如往常一般窝着。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看向皇帝。 皇帝一怔:“宝儿?” 宁欢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将他拉到自己身旁:“你都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皇帝哑然,将她抱入怀中。 “宝儿……我的宝儿……”,他不禁一声又一声温柔缱绻地唤着她。 这是他的姑娘,他心爱的姑娘,这样的她,他怎能不将她捧在手心,小心呵护爱怜着。 “下次再趁着我睡着跑出去看月亮就别上我的床了。”,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男人,宁欢轻哼道。 皇帝哑然失笑,连忙柔声应道:“好,听宝儿的。” “我不敢了。”,他低笑道。 宁欢哼笑一声,手上动作却无比轻柔地替他按揉着太阳穴。 今年并不太平,朝中张廷玉与鄂尔泰两党之争在皇帝多年的默许甚至推波助澜之下愈演愈烈,为了彻底不受掣肘,皇帝正在忍耐着静待最后的时机,只待一举将两党铲除的一日。而朝堂争斗之下,百姓们也不安稳,自年初开始,各地便连连传来大旱的消息,山东、河南、江苏、甚至京畿一带遍地灾情,数月滴雨未降,百姓苦不堪言,朝中为此亦是焦头烂额。 皇帝一直是一个心系天下的君主,是以这般多事之时,他日日忙得不可开交,许久未曾好好安眠。 皇帝喟叹一声,柔声安抚宁欢:“宝儿不必担忧。” 他睁开眼眸,看着宁欢笑起来:“钦天监来报说五日后必将降下大雨。” “真的?”,宁欢霎时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第169章 皇帝轻轻颔首,道:“不日我便启程前往方泽祈雨。” 宁欢忍俊不禁,她到底笑叹道:“这是好事,真是太好了。” 自前年皇帝知晓他的姑娘远比他想象的要知晓世情懂得民生疾苦后,他偶尔也会同她说起一些朝政上的事。宁欢自入宫以来便一直待在他身边,他批阅奏折时也从未避讳过她,而那间书房中原本也大半都是经史子集,这般耳濡目染之下,有些事他稍稍解释一二,宁欢也能一点就通,皇帝愈发欢喜之下更是不避讳这些事。 反倒是宁欢懒怠,还不大乐意他说这些弯弯绕绕的政事,他为此也是无奈又好笑。 就如此时,他甚至能毫不避讳地同宁欢说这自古以来都被描述得无上庄严神圣的祭地祈雨仪式,其实并没有这么神乎,靠的还是人为。 不过此事他从前便与她说过,因为他不信鬼神之力而宁欢同样不信,所以他也能坦然甚至隐隐愉快地与她谈论这些。 皇帝眉头也不禁舒展开来,他笑道:“对,是好事。” 能够顺利降雨,于他,于天下百姓都是好事。 他又盘膝坐起来,眸中划过一丝冷色:“至于朝中那些老匹夫们,朕忍他们忍得够久,也该是时候了。” 张廷玉历经三朝,更是他皇阿玛临终前亲自任命的顾命大臣,地位超然,是以他轻易动不得他。如今张廷玉愈加年迈,性子也愈加偏激固执,为成为一个真正大权在握不受掣肘的帝王,收回权柄是迟早的事。 他是真的有些恼恨,难得在她面前自称为“朕”。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冷厉的一面,但他看着宁欢,到底收敛了这凛冽的寒意。 宁欢见他这般冷厉的模样,神色变也未变,握着他的手安抚道:“您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必急于这一时。” 皇帝神色缓和下来,他轻柔地将宁欢揽入怀中,柔声道:“我知道。” 他也并非有多么恼怒,只是这些烦心事唯独只能与他的姑娘谈论一二,而宁欢也愿意为他分担,甚至引导他在自己面前表露些不能在外人面前流露的负面情绪,让他心中的压力稍缓一些。 这也是他唯独会在他最心爱最亲近的姑娘面前才会流露的一面。 皇帝低眉看着怀中娇娇软软的人儿,神色不由温柔沉静下来。 “至于觉罗们的事……”,提及皇室宗亲,皇帝也不由头疼,他声线又冷了几分,凉薄而冷冽:“这样处理便好,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此番让他们长长记性也好。” 正好……还能为他的姑娘将来铺路。 这般想着,他不由微微抱紧了怀中的人儿。 除了先头两件大事,皇帝提及的觉罗们也是一桩令人头疼之事。在朝堂内外一片忧患之时,宗室觉罗们竟还能没事找事,称今年天下连连遭逢大旱,而自乾隆六年至今,皇帝后宫再无皇嗣诞育,其中必定有所关联,这是上天降下灾祸警示,他们请求皇帝下罪己诏并……广纳后宫绵延皇室血脉。 下罪己诏倒不是主要问题,因为宗亲觉罗们只是扯了张大旗罢了,主要目的还是劝皇帝广纳后宫雨露均沾绵延后嗣。 宁欢初初听闻这些话时,都不由笑了,天灾这种事竟都能与皇帝的后宫联系起来,在觉罗们口中这甚至成了天大的祸事,为了劝皇帝开枝散叶这些宗亲觉罗们也是很能想很敢做了。 她静静地看着皇帝如何处理。 皇帝正是日日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没想到他的好宗亲们还能在这档口给他添乱,他当即下旨驳斥了几位宗亲和觉罗食君之禄却不知忠君之事,不关心天下百姓反倒成天盯着自己后宫。 但宗亲觉罗们也不在怕的,因为其中不乏皇帝的叔祖长辈,他们自以为自己当担起爱新觉罗家长辈的责任,督促皇帝为绵延爱新觉罗的血脉而努力,是以他们仗着身份或者说仗着亲缘辈分不怕死地屡屡上谏。 皇帝本就无暇顾及他们,恼怒之下便直言中宫已有嫡子,又丢下一句让他们好好想想嫡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堵了宗亲们的嘴。 这句话可以说是很无赖了,嫡子的意义可多了去了,浅一些便是中宫嫡出之皇子,再深一些自然可以引到中宫嫡子至贵乃太子不二人选上去,但皇帝也未表态,只是说了这么句模棱的话,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也没说。 但这句话还是打了宗亲们个措手不及,宗亲觉罗们还来不及细想其中深意,皇帝已然狠下心贬斥了几个冒尖的人,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操作果然让他们们暂且偃旗息鼓。 就在他们暗中筹谋再次上谏之时,皇帝竟抢先下了一道旨,称今年天下多疾苦,忧患之下他更是无心后宫之事,为节省不必要开支今年选秀暂且推迟,此举一下便赢得百姓们的颂扬。 但这对于觉罗们来说,这简直是在往他们脸上扇巴掌,他们前脚上奏求皇上广纳后宫选秀,后脚皇帝便下旨说选秀是不必要的开支。奈何有民间大势所趋,他们不敢折损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若是动摇了民心,别说是宗亲,怕就是皇帝的亲兄弟也不好使,也得抄家灭族掉脑袋,是以,他们彻底老实了,心中再不甘也不敢再说一句反对的话。 提及此事,宁欢不由坐直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觉罗们也是为了皇家枝繁叶茂。” 皇帝哑然失笑,他搂着她低笑:“宝儿吃醋了?” 第170章 宁欢瞥他一眼,凉凉道:“我哪儿敢啊,您可是皇上,觉罗们若是知道后宫三年无子是因为我,还不得把我活撕了?” “他们敢!”,皇帝下意识便厉声斥道。 而后他回过神来,面色又柔和下来,柔声道:“宝儿放心,不会的,他们哪儿敢。” 宁欢斜他一眼,不置可否。 皇帝笑了,继续柔声哄道:“宫中已有五位皇子,日后还会有咱们的孩子,宗室中也有不少孩子,皇室已经足够枝繁叶茂,我也并不需要这么多孩子。” “这是我答应宝儿的,若连这点儿都做不到,我有何资格将我的宝儿拥入怀中?”,他看着她温柔而笃定地笑着。 宁欢看了他片刻,忍住将要上扬的唇角,微微抿唇:“可是我不知道我的身子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好。” 皇帝面色一肃,认真道:“宝儿,你放心,你的身子必定会调理好的。”,他的声音柔下来,安抚地哄道:“宝儿近年来已然好了许多,不是吗?” 宁欢一滞,确实,如今的她比之初入宫那年是好了许多。 那…… 她略有些心虚的眨眨眼。 下一秒果然听皇帝笑起来,他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子:“小坏蛋,又试探我呢?” 宁欢被他识破也半点不心虚,还颇为理直气壮地坐到一旁去,故作娇纵道:“反正我这几年都不一定能生下孩子,你说怎么办吧。”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并不觉悖逆,只觉柔软又好笑,他坐过去环住她纵容地笑着哄道:“宝儿不愿意也无事,总归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更没有人能逼迫你。”,他的声音异常坚定。 “真的吗?” “真的。”,他认真而笃定。 “毕竟比起张廷玉和鄂尔泰,宗亲们那点事儿真是算不了什么。”,他轻笑。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柔软得不行。 她知道,这哪儿有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他是帝王,后宫可以是家事也可以是国事,和那帮宗亲觉罗斗法就要费不少心力,他本可以不与宗室对着干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想到这儿,她不由弯起唇角。 她哼笑道:“看在你被为难得可怜的份儿上……” 皇帝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莫名地,心中竟有隐隐的期待。 宁欢别开眼,颇有些羞赧地小声哼哼道:“多几个孩子也没事。” 皇帝一怔,愕然地看着她,霎时间心中无可抑制地汹涌着澎湃的爱意与万般的柔软。 “宝儿……”,他直直地盯着她,目光直白炽热得仿佛能将她融化。 宁欢被他这般热烈的目光看得羞怯,白玉似的耳尖羞得泛起剔透的红,声音也不自觉染上娇气:“你别叫我……” 他的心都要化了,无可抑制地将她抱入怀中,在她粉嫩的耳尖与脸侧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宝儿……我的宝儿……”,他的声音柔软得要滴出水了。 听着他这般温柔又缠绵地低声唤着她,宁欢心中又甜又软。 她伏进他的怀中,娇气地撒娇:“可是也不能太多,我还是怕疼……” 皇帝笑了,纵容地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好。” “都听宝儿的,咱们只要有一个小皇子便好。” 宁欢一怔,皇帝却已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地堵住她的柔软的唇,不想让她想太多,忧心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终于写到时光大法了(泪目) 第73章 瓢泼的大雨狂倾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铮铮作响,雨水又顺着檐角倾跌而下,滔滔不绝,地上的青砖被倾盆而下的大雨冲刷得一尘不染。 宁欢与皇后坐在炕上,静静看着窗外滂沱的大雨,这样阴沉湿冷的天却让二人无比欢喜。 皇后眉眼舒展开,一颗心终于落下,叹道:“可算是下雨了。” “真好,旱情应当能过去了。”,宁欢也舒了口气。 皇后赞同地颔首。 她捏着绣帕,展颜笑起来:“天佑皇上与大清,今日皇上于方泽祈雨,此刻上天便顺利降下大雨,皇上果然承天所佑。” 宁欢笑了,道:“您说得是。” 皇后看着窗外的雨幕,又不由轻叹一声:“这下宗亲们也该没话说了。” 宁欢一愣,便听皇后自责道:“是我不好,没能将永琮养得健壮些……” 皇帝一句嫡子意味着什么确实将宗亲们堵得哑口无言,但同样也给了皇后巨大的压力,皇上如此看重嫡子,甚至隐隐有只要宫中有嫡子便好的意思——皇后从未想过宫中三年无子会是因为皇上从未再碰过嫔妃的缘故,这样近乎天方夜谭的事是皇后想都不会想的。 她只想到皇上的那句话,皇上对永琮有这样深厚的爱重与期盼,但永琮却自幼羸弱,她着实害怕辜负皇上这一片拳拳之心。 “姐姐,这怎能怪你?”,宁欢握住皇后的手,道:“为了生永琮你付出了多少,为了将永琮健康养大你又付出了多少,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任是如何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皇后心下微软,但她摇摇头:“宫中三年无皇嗣诞生,永琮又羸弱……” 她苦涩一笑,只道:“本就是我的失职。” “姐姐!”,宁欢面色一肃:“这怎会是您的原因,您的贤明宽容后宫谁人不知?我甚至不能想到还有哪位皇后能您做得更好更出色,在我心中,您比昔年那数百位皇后都做得好,真正担得起‘皇后’二字。” 第171章 皇后一怔,虽然她大抵知道宫中如何评价她,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当着她对她做出这样崇高的评价,甚至说她比任何一位皇后都要做得好。 “真的吗?”,她喃喃地问道。 宁欢认真而笃定地点头:“真的。” 她本可以只顾好自己和永琮便好,本可以借着地位打压宫中嫔妃稳固她的皇后之位,甚至还可以借着这个身份做出不知多少事。但她从未这样做过甚至从未这样想过,她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待嫔妃和非自己所出的孩子都一视同仁,从未嫉恨打压过宠妃或是旁人,一向善待六宫,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无不赞叹她的贤德,她是真的做到了母仪天下这四个字。 宁欢的面色柔软下来,看着皇后柔声道:“而且,您还记得我经常同您说的话吗?我们本就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平心而论,您做的一切早已超出您原本应该做的。” 皇后怔怔地看着她,心下又酸又软,甚至忍不住眼眶一红。 她奋力眨眨眼,将泪意忍回去,不想让宁欢担心。 皇后定定地看着宁欢,最后无比柔软地笑起来:“能得宁欢如此评价,我已无憾,不求其他。” 既是不敢,也是不能。 一如她当年所说,这是她的责任,她作为皇后的责任。 宁欢这些年说的这些话对她怎会没有触动,她甚至觉得那才是她真正向往的人生,不止是活得活泼恣意,更是活得自由……平等。 但是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此生无法活成宁欢所说的那般女子,既然无法成为她最想要成为的人,那她便要成为众人希望她成为的那种人——她要尽职做到一个皇后该做的一切,甚至他日青史之上都会为她留下一笔,这是她余生所剩不多的追求。 所以现在宁欢对她做出这样高的评价,她便已足够欣慰。 宁欢一滞,不由抱住皇后,心疼地喃喃:“姐姐……” 多年相处下来,她更进一步了解皇后,她没想到皇后看似柔软温和,实则是一个内心异常坚定的人,她做下的决定基本从不会更改。 是以这一两年来虽然她一直尝试潜移默化地影响皇后,但无一不是失败告终,宁欢甚至不敢相信,柔软的皇后竟能坚定至此。又因每次提起这些总会引得皇后怅惘,宁欢便也渐渐提得少了,也是今日情况特殊提及宗亲嫡子之事,宁欢为宽慰皇后才会再次提起这些。 皇后抱着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又笑着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宁欢自己的事儿。” 宁欢果然被她的话吸引,抬眸看皇后:“嗯?” 皇后笑起来,眸中颇有些无奈:“宁欢已经入宫三年了,皇上可有说何时册封你?” 宁欢微微睁大了眼,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羞恼:“姐姐……” 皇后支着她,不许她靠着自己撒娇,又有些无奈道:“不许再和我插科打诨,这件事儿你已经避了三年了,如今宁欢都十八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 都成老姑娘了,皇后没有说出这句话。 但宁欢知道皇后的意思,却哼哼地嗔道:“姐姐这话我可不依,我才十八呢,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哪儿老了?” 皇后失笑:“是,我们宁欢可漂亮了,可是……” 她握住宁欢的手,轻叹一声:“宁欢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她担忧的是皇上,眼瞅着小姑娘都要二十了还未晋封,虽然她确实是最美好的时候,但她担忧皇上会……喜新厌旧。无论如何,她觉得宁欢真正晋封才是最稳妥的。 宁欢眨眨眼,心中一片柔软,声音也不由软下来:“姐姐……” 皇后只当她又要撒娇糊弄过去,略一思索,又笑起来。 “宁欢是不是怕我为宗亲们的事烦忧?”,她开始循循善诱。 宁欢迟疑片刻,点点头:“是。” 虽然宗亲们的事已经压下去,但他们的上奏始终在皇后心中留了影,为皇上分忧是皇后的职责,为了不让皇上再被这般烦扰,皇后仍在思索如何才能让宗亲觉罗们对皇上彻底无话可说。 “如今我倒想到一个解决办法。”,皇后眸中划过一丝华光。 宁欢果然上当,问她:“什么?” 皇后看着宁欢莞尔笑了,她握住宁欢的手:“宗亲们不是担忧后宫久无皇嗣诞育,操心皇室血脉绵延的问题吗?” 宁欢迟疑地点点头。 皇后握着宁欢的手,温柔笑起来:“皇上这般喜爱宁欢,宁欢又这般优秀美好,我相信宁欢日后必定会是……”,她顿了顿,到底坦然道:“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 这是她的祝福,也是暗示。 宁欢耳尖已泛起红晕,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皇后轻轻握了握她制止。 皇后接着道:“宁欢若是早日晋封,便也能早日为……”,到底估计宁欢还是个未嫁的女孩子,她便隐晦道:“为我分忧。” 何以分忧,唯有多多诞育皇嗣。 宁欢羞恼的同时脑海中还有空冒出这么一句话。 意识到这是句怎样的话后,粉霞更是一路晕开她昳丽的面颊,愈显娇艳。 “姐姐!”,她羞到了极致,却只能羞愤地叫出这么句话。 皇后看着她这般模样便不由笑起来,还宽慰道:“莫要羞恼,你不是想为我分忧吗,我觉得这便是最好的办法。” 第172章 皇上素来重情,宫中的孩子基本都是昔年跟着他的潜邸旧人所出,趁着皇上还喜爱宁欢,宁欢能多诞育几个孩子便是最好,想来皇上也会高兴,又能解宫中三年无皇嗣诞生乃触怒上天的谣传,也算是一举多得。 皇后越想越觉得可行。 宁欢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怔,更魔怔的是她循着皇后思路一想,发现这本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今只有她能诞下皇嗣,她生了宫中才会有孩子,所以她要多生几个。 这般想着,宁欢只觉一项重于泰山的任务压心下,直要将她弱小单薄的肩头压垮。 再想到自己在想什么,宁欢更是且羞且恼地捂脸,却心虚地无力反驳皇后。 她只能赖着皇后撒娇:“姐姐……” 皇后拿定主意,便温和而笃定道:“不日我便去同皇上提你晋封之事。” 宁欢连忙制止她:“姐姐,不必。” 皇后看向她,面色不赞同,将将要说话,便见宁欢有些羞赧地抿唇。 她心念一动,面上露出几分期待的笑意。 宁欢便忍住羞赧小声道:“今年应当能晋封……” 皇后忙问道:“真的?” 宁欢轻轻点头,耳尖泛着娇艳的粉霞:“嗯。” 宁欢不会在这样的事上哄骗她,皇后松了一口气,笑起来:“真是太好了。” 她轻轻抚了抚宁欢鬓边的碎发,眸中甚至有一丝促狭:“日后是真的可以唤宁欢一声妹妹了。” 宁欢面上的粉霞愈发艳丽了,又忍不住心中微暖,她倚在皇后肩头,轻声道:“姐姐,你真好。” 皇后搂着她,温柔地笑道:“宁欢也很好。” “宁欢不必担忧,姐姐会一直护着你。”,她顿了顿,声音愈发柔软:“皇上是夫君更是君主,就算不是宁欢也会是别人,比起旁人我更愿意是宁欢,所以,宁欢更不必不安。” 宁欢蓦地抬眸看向皇后,她知道皇后通透,却不知皇后敏锐至此,她那点儿几乎不曾在皇后面前表露的不安皇后竟也察觉到了。 “姐姐……” 皇后只是温柔地抱住她:“我说过,宁欢是我的妹妹。” * 春日在几场迟来的大雨后悄然落幕,转眼便进入天朗气清阳光明烈的夏日。 柔惠在御花园中寻到宁欢,二人便欢欢喜喜地坐在浮碧亭中说话。 “今日的荷花开了吗?没有。”,宁欢瞧着御湖中青郁的一水荷叶与几支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苞,一本正经地自问自答道。 柔惠不由笑出来:“妹妹促狭。” 宁欢还略显得意之色:“姐姐知道我促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柔惠失笑,喂了她一块金乳酥:“是,快吃吧,我促狭的好妹妹。” 宁欢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柔惠的美意。 柔惠无意间碰到宁欢的手,不由微微蹙眉:“已是夏日,妹妹的手怎还是这般沁凉?” 宁欢咽下口中甜软的金乳酥,轻轻拭了拭唇角才笑道:“这样不好吗?夏日炎热,我沁凉些才舒适呢。” 柔惠不赞同地看着她:“妹妹此言差矣,你这手一年四季就没个暖和的时候,岂止是夏日。” 宁欢忙握了她的手,柔声宽慰道:“姐姐别担忧啦,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已经比初入宫那会儿好多了不是?” 柔惠思索片刻,宁欢如今似乎是好些了,但她依旧不大放心:“可是照妹妹所说,太医已为你调理了三年,这般瞧着你这……” 这不算有多好啊,调理了三年才改善些许,这疗程是否有些慢了…… 宁欢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安抚柔惠:“姐姐不知,我先前在冬日落过几次水,伤了底子,故而确实不怎么好调理。” 柔惠闻言,略略放下心来,她也不懂医理,但想来宁欢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就在二人悠然地赏景闲聊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哟,这不是陆常在吗?” 柔惠与宁欢霎时抬眸循声望去,便见衣着素净的秀贵人站在亭外斜眼看着她们。 秀贵人再如何位分也在那儿去,柔惠和宁欢只得出了浮碧亭朝她行礼。 “嫔妾(奴才)给秀贵人请安。” 秀贵人瞧着二人低首行礼的一幕,不由得意地笑起来。 今日真是个不错的日子,想到方才的事儿,再看到此刻这两人不得不朝她低首的模样,秀贵人心情更是大好。 和琪坤格在宫外时常得她阿玛额娘称赞又如何,不过只是她阿玛部下的女儿罢了,入了宫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宫女,还不是得仰仗着自己帮助她施舍她。陆氏和魏氏容颜美丽又如何,见了自己还不是得屈膝行礼。 这般想着,秀贵人愈发自得,是以难得的,她没有为难二人,只是略显傲意地叫起:“都起来罢。” 看着二人低眉站着的模样,秀贵人心中不可避免地划过许多恶意,但这几年失宠的生活到底让她长了记性。她还有几分冷静,想到她如今不过只是比陆氏位分高上一阶,于帝宠上甚至还比不过陆氏,她不可避免地一滞,再一看她旁边的魏氏……多年来,她依旧深得皇太后与皇后的喜爱,秀贵人心头更是一梗。 这已不是当年她和怡嫔敢装傻充愣就能肆意处罚的宫女了,她背后的靠山,她一个也……惹不起。 第173章 不由想到如今落寞龟缩在延禧宫的怡嫔,秀贵人不免笑出声来,狐媚的汉女,活该没有好下场。 秀贵人的目光回到二人身上,见自己未发话她们便一动也不敢动,依旧静静地垂首站着,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很是满意地笑了。 她便自以为大发慈悲道:“本小主既然来了,这浮碧亭自然归本小主用,你们便退下吧。” 柔惠一顿,到底如常温声道:“是,嫔妾告退。” 宁欢眼眸微眯,随着柔惠退下。 看着二人恭敬退去的背影,秀贵人自得一笑,提步上了浮碧亭。 她想起什么似的,嘱咐身后的宫女:“和琪坤格那边儿可以偶尔帮她一二,但是一定要好生敲打她,让她给本小主记住她的身份!奴才就是奴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本小主才是主子,她永远只能屈居本小主之下。” 到底是她阿玛的下属,她既成了身份尊贵的嫔妃主子,倒也可以偶尔施舍施舍低贱的奴才以示恩德仁慈,还能看到和琪坤格那样隐忍却不得不感激的模样,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侍女一滞,连忙应是。 走出秀贵人的视线之外,柔惠歉意地看着宁欢:“抱歉妹妹,扰了你赏景的兴致。” 宁欢回眸看了看:“姐姐不必道歉,此事与你何干?” 柔惠心下微暖。 “秀贵人如今倒是聪明了些。”,宁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柔惠似笑似叹:“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她又无宠,自然得学聪明些。” 若是圣眷优渥的宠妃,行事再怎么莽撞跋扈也无所谓,因为她能有皇上护着,但于无宠的嫔妃而言,想要过得好些,自然得时时警醒着。 宁欢轻轻弯唇。 柔惠又握了宁欢的手,歉意道:“今日怕是不能在御花园中多待,妹妹不若随我回钟粹宫去?我让采苓做些妹妹爱吃的甜点。” 虽然方才秀贵人没有为难她们,但秀贵人那样的人,谁知她下一秒又是个什么想法,未免麻烦,还是不要与她待在一处的好,秀贵人不乐意,她更不乐意。 宁欢霎时眼眸一亮,连连应道:“好,这就去钟粹宫。” 柔惠不由笑了,这么多年过去,宁欢从未变过,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随着柔惠从角门踏入钟粹宫,便有一股药味儿飘散开来,宁欢下意识蹙了蹙眉,但不过一瞬她又恢复面色如常的模样。 随着柔惠越往后院走,药味儿便越淡些,但那苦涩的味道依旧笼罩在钟粹宫中,不得消散。 柔惠显然也想到这点,带着宁欢快步走入内室。 想到宁欢最讨厌苦涩的汤药,柔惠便歉疚道:“是我考虑不周,只顾着邀妹妹来玩儿,倒是忘了……” 到底在钟粹宫中,柔惠不好多说。 宁欢挽着柔惠,嗔笑道:“姐姐,你就别一天天把什么都往自个儿身上揽了,是我想念采苓的点心才央着来姐姐这儿,与你何干?” 柔惠将要说话,宁欢便制止她:“再者,姐姐此处便已清静。” 内室收拾得很好,又燃着淡雅的熏香,半分药味儿也没有。 柔惠心中微暖,歉意笑道:“多谢妹妹。” 宁欢嗔笑:“姐姐何须与我这般客气。”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又见采薇采苓都不在,才凑近柔惠小声问道:“贵妃娘娘这病……” 提起此事,柔惠清婉的面上也不由笼上一层忧色,她轻叹道:“自今年年初起,贵妃主子便病得愈发厉害,这几日季节更替,贵妃主子更是连榻都下不了。” 宁欢神色一凝,从前季节变化之时,贵妃虽然会病弱些,但不至于连榻都下不来,但如今……想着方才笼罩着整座钟粹宫的药味儿,已然可想到贵妃的病已严重到什么地步。 “太医如何说?”,宁欢问道。 柔惠轻轻摇头:“事关贵妃主子玉体,旁人轻易听不得这些。” 宁欢轻轻点头,心中却不觉一沉,历史上的贵妃似就是极年轻的年纪便病逝,如今瞧着,钟粹宫已是这般模样,怕是…… 但她面上不显,柔声安慰柔惠:“姐姐莫要忧心,贵妃柔善,想必也不愿见到姐姐为她这般担忧的模样。” 柔惠轻轻颔首,道:“妹妹说的是,我日日都在为贵妃主子抄诵经文祈福,只愿上天恩泽保佑贵妃主子顺利度过这一关。” 贵妃温柔纯善,知书达理,平日与柔惠这般同样温婉的汉女最是合得来,柔惠与贵妃同住一宫更是时常得贵妃庇护,面对这样柔嘉淑善的主子,柔惠深深感念她的好,日日期盼贵妃身体康健。 就在室内的气氛有几分沉重之时,采苓已奉了点心进来。 柔惠引宁欢来此本就是为了哄她高兴些,也不想因为自己扰了宁欢的兴致,便顺势道:“妹妹,你最爱的椰汁奶霜,快来尝尝。” 宁欢笑着点头,揭过这一面忧人之事。 柔惠见此,心下松了口气,瞧着宁欢用得开心的模样,面上的笑意也不由浓了几分。 但看着宁欢这般无忧的模样,柔惠又想起什么似的:“妹妹……” “嗯?”,宁欢笑着看向柔惠。 柔惠握住宁欢的手,语气微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皇上可有说何时晋封妹妹?” “咳——”,宁欢差点被呛到,柔惠连连端了水果茶给她,又连忙为她顺气。 第174章 见宁欢好容易缓过来,柔惠又内疚道:“是我不好……” 宁欢嗔笑地看着柔惠,柔惠见此,忙将道歉的话咽下去,又不由心下一软。 柔惠道:“并非姐姐想探听什么,只是妹妹,你已然……”,她顿了顿,又面露忧色:“着实得好生为自己打算一番。” 宁欢看着柔惠这般担忧的模样,心下微暖。 她握住柔惠的手:“让姐姐担忧了。” 柔惠将要说话,宁欢又柔声道:“姐姐不必为我烦忧,我今年便能……”,她看着柔惠抿唇一笑。 柔惠霎时面露惊喜之色:“妹妹,真的吗?” “真的。”,宁欢又心软又好笑。 柔惠一颗心霎时安定下来,握着宁欢的手欣喜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原本想到皇上待宁欢那般纵容宠溺的一面,她是不该担忧宁欢的未来的,但奇怪的是过去两年,宁欢依旧未得晋封,虽然瞧着皇上待宁欢是不同的,但世间男儿多薄幸,皇上还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她又不得不为宁欢担忧。如今听到宁欢这番话,她才算放下心来。 宁欢反倒被柔惠的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倚在柔惠的肩头,羞赧地撒娇:“姐姐……” 柔惠便搂着她,柔声笑道:“妹妹不必害羞,与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我可是一直盼着妹妹有这一日。” 宁欢微微弯唇:“姐姐真好。” 柔惠笑着搂着她,道:“妹妹是皇后主子位下的人,将来起封必定是贵人,这样一来日后秀贵人也不敢再欺负妹妹,真是太好了。” 宁欢心中一暖,她直起身子看向柔惠,坚定道:“姐姐放心,不止是我,日后秀贵人也绝不敢再欺辱你。” 柔惠心下亦是又酸又软,她看着宁欢歉疚道:“是我无用,非但没能好生护着妹妹,到头来反倒还要妹妹来护着我。” 宁欢瞪圆了眼,嗔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姐待我还不够好吗?说姐姐是我亲姐怕都有人信。” 柔惠心下柔软,不由笑了。 宁欢便接着道:“再者,姐妹之间不就是相互扶持吗,何须计较这么清楚,姐姐可是觉得由妹妹来保护你,失了姐姐的颜面?”,她又眨眨眼,低落地看着柔惠。 柔惠失笑,连连哄道:“怎会,我只为妹妹感到高兴。” “那不就成了。”,宁欢又促狭笑道:“姐姐也无需愧疚什么,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多为妹妹绣几方绣帕便好。” 柔惠哑然失笑,温柔地点头:“好,只要妹妹喜欢,我绣多少都可以。” 宁欢高兴地翘起唇角。 * 就在宁欢与柔惠在钟粹宫中提及此事之时,远在对角上的寿康宫中,紫禁城中身份最贵重的二人也在谈论此事。 “终于准备晋封宁欢了?”,太后看着皇帝轻笑道。 皇帝故作无奈:“是啊,儿臣终于哄得她愿意晋封了。” 两年下来,他已知道宁欢在皇额娘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虽然为此感到诧异,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因为如此一来,宫中又能多一个人护住她。是以此刻,他敢在皇额娘面前这般亲近地提起宁欢。 太后果然只是笑起来。 她还乐呵呵地想着,他必定不会知道宁欢今年才愿意晋封是她在从中作梗,对于这般坑儿的行为,太后只感到隐隐的愉快。 “皇额娘觉着,儿臣应当给宁欢一个怎样的位分才好?”,皇帝不动声色地问道。 太后瞧他这般模样只觉好笑,她也不动声色地将问题踢回去:“皇帝自己的想法呢?” 皇帝一滞,无奈地求饶:“皇额娘……” 太后满意地笑了,她斜了皇帝一眼:“既然知道就别和我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你直说便是。” “我待宁欢如何,你还不放心吗?”,她好笑地补充道。 皇帝闻言,果然不由笑起来。 是,皇额娘待宁欢的好有目共睹,有时他甚至有种宁欢才是皇额娘亲生的的错觉,他何须如此担忧。 但他还是温声委婉道:“宁欢是皇额娘宫中的官女子,而您是天下之母,皇后都是您的儿媳,这天下没有哪个女子的身份比您更尊贵,是以……” 他顿了顿,到底说出心中的想法:“皇后位下女子素来起封为贵人,您的身份比皇后还要贵重,为了不堕您的身份,儿臣便想着宁欢晋封时身份是不是也该往上再提些?” 太后瞥了一眼皇帝,淡声道:“说实话。” 皇帝一滞,无奈笑道:“儿臣想晋宁欢为嫔。” 太后闻言,不禁笑起来,心中更是为宁欢而高兴,她听到皇帝这句话,下意识都想替宁欢答应了,但是…… 皇帝见太后并不恼怒,反而笑起来,便觉心中有底,他面露期许之色:“那儿臣……” 谁知太后轻轻摇头:“不成。” 皇帝一滞,不由看向太后。 太后轻叹:“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皇帝,你应当知道大清建国至今,从未有女子自嫔起封……” 皇帝沉默片刻,又淡淡道:“那就让宁欢成为那第一人。” 太后笑了,却依旧摇头:“这于宁欢或许是荣耀,但是,我不得不多为她考虑几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又羽翼未丰,太扎眼了不免会招来祸事,到时恐怕就不是荣耀,而是祸患。” 第175章 皇帝声线微冷,笃定道:“她们不敢。” 太后看着他,笑而不语。 皇帝微微拧眉。 太后道:“宗亲觉罗们惹出的事儿尚且过去不久,若我没猜错,这一次的选秀你怕是要取消了吧?” 皇帝看向太后,薄唇微抿,却未曾否认。 太后便笑了:“所以若是此时乍然将宁欢推出来,你觉着……” 她言语未尽,皇帝却已明白,他果然迟疑。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区区一个嫔位他还怕委屈了他的姑娘,正筹谋着如何将她一步步推上去,如今却还要再降…… 太后又笑起来:“不过是初封罢了,你又意于九月晋封宁欢,正好三个月后便是年节,后宫自你登基后便再未大封,趁着整年大封一次图个吉利也是好事。” 明年便是乾隆十年,一个吉祥的整年。 皇帝果然眉头舒展开来。 太后接着道:“如此一来,宁欢也不算扎眼,往后等她羽翼丰满,你也确定能完全护住她,随便你怎么折腾,怎么……”,她轻笑:“怎么逾制都可以。” “皇额娘——”,皇帝难得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太后丝毫不觉自己说出的话意味着什么,她接着道:“所以她未来还能成为许多比封嫔更为荣耀的第一人,不是吗?”,她笑着看向皇帝。 皇帝看着她,竟一时失语。 太后只是款款一笑:“宁欢如我之半女。” 皇帝难掩惊异,却下意识为宁欢感到高兴。 他便从炕上下来,向太后行礼:“儿臣替宁欢谢皇额娘垂爱。” 他又拜得深了些:“儿臣亦谢皇额娘成全。”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朝着自己躬身的青年,沉默片刻。 她到底轻叹一声:“好好待她。” 皇帝看着太后,郑重而笃定:“这是自然,我必将护着宁欢如珠如宝。” 走出寿康宫,莫名地,皇帝回身看了一眼寿康宫的匾额。 想着皇额娘方才的话,除却惊异,他心中更有安定与释然。 他想,这一切与他梦中还是有所不同,其中区别最大的便是他的皇额娘,梦中的人与他的皇额娘完全不同,她待自己很好,但待后妃们素来平淡甚至疾言厉色,连皇后也会因为无子而为她所不满,最重要的是,梦中那人,极其厌恶汉女…… 若是皇额娘是那般模样,他的姑娘怕是要吃不少苦头,这般想着,他的姑娘在梦中是那般的结局怕也与此有些关联。 但,梦中皇额娘的模样其实才真正像一个满洲老太太的模样,就如娴妃她们一般,有相似的经历所以极其不喜汉女。 思至此,皇帝一顿。 “皇上?”,李玉小心问道。 皇帝一哂:“无事。” 他不该将一个梦与现实混为一谈,事实证明,那梦也不完全准确,比如皇后,绝不是梦中那个佛口蛇心的恶毒女子,再比如皇额娘,更不是梦中那般极其厌恶汉女,以至时时不喜他宠爱宁欢甚至阻拦宁欢晋封的模样。 梦终究只是梦,而他是清醒的,这一生是他自己的一生,自当由他自己掌控。 他抬步朝前走去。 第74章 九月初九,宁欢生辰。 晨光熹微,阳光透过华美的雕花窗洒下,落下一地碎金。玉棠走进内殿,轻轻将明黄绣龙纹的帐幔挂起。 “小姐,该起身了。”,玉棠柔声唤着缩在锦被中睡得香甜的人儿。 宁欢微微蹙眉,不满地嘟囔道:“今日是我生辰,我要多睡会儿。” 玉棠不由笑了,她柔声道:“今日皇上要带您出宫去玩儿,您可不能再睡了。” 出宫……出宫?! 宁欢霎时清醒不少,她睁开眼睛看向玉棠:“你说什么?” 玉棠笑着将她扶起来:“奴才也不知道太多,奴才先伺候您梳洗。” 宁欢眨眨眼,脑子一片混沌地任由玉棠摆弄她。 待宁欢彻底清醒时,玉棠正将最后一枚鎏金海棠攒珠步摇簪入她如云堆砌的乌发间。 宁欢轻轻碰了碰步摇上垂下的流苏,不由弯唇一笑。 玉棠扶着她起身,笑赞道:“小姐真美。” 宁欢低眉看了看身上流光溢彩的十二幅月华裙,亦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多谢棠儿。” 初秋时节,夏日的暑气将将散去,尚且穿得轻薄,这次没了斗篷的遮挡,能随时看见一身漂亮轻灵的月华裙,她也很是满意。 但是…… 宁欢看向镜中的人,不由轻轻揪了揪裙摆,月华裙上没有绣上她最爱的缠枝海棠纹,虽然这描金彩绣的花纹同样精致华美,但是,瞧着倒是像……并蒂莲? 她还来不及再多想些,便听玉棠催促她去用早膳。 宁欢便抛开这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儿,管他绣的什么花纹,只要她的裙子漂亮就行。 用了早膳,圆团儿便引着宁欢七绕八拐地悄然到了紫禁城一处城门下。 李玉候在马车前,见她过来便笑眯眯地打了个千儿:“给小主子请安。” 宁欢笑着颔首。 此时,车帘便被掀开,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伸了出来。 宁欢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快上来罢。” 宁欢微微弯唇,拉着他的手借力上了马车。 她甫一上马车,皇帝便将她带至身旁坐下。 第176章 宁欢看着他笑:“你今日要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宁欢微微拧眉,遗憾地摇头:“似乎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皇帝便笑了:“那便去登山罢,今日是宝儿生辰,咱们去佛前拈柱香,希望佛祖保佑宝儿一年都安宁康健。” 听着他这话,宁欢才是笑了,她揶揄地看着皇帝。 明明也是个不大信鬼神的人,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 皇帝也不恼,纵容地看着她,柔声道:“为了宝儿,求个心安。” 宁欢哑然,心中柔软。 又听皇帝接着道:“正好大觉寺的秋海棠开了,咱们也顺道去瞧瞧。” 宁欢霎时回过神来:“不行。” “宝儿不是最喜欢大觉寺的花儿了吗?”,说着他看向宁欢,眸中含着促狭的笑意。 宁欢不由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 她轻哼道:“大觉寺的佛祖一点儿都不灵,我才不去。” 皇帝一顿,温柔地看着她笑起来:“是吗,宝儿?” 宁欢被他这般温柔的目光看得后背一凉。 于她而言大觉寺的佛祖为什么会不灵,自然是因为她祈求佛祖保佑落选,然而她还是入了宫。于皇帝而言,怕是巴不得大觉寺的佛祖是这样的不灵。 宁欢不由锤了他一拳,娇气地嗔道:“讨厌。”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便笑了:“于这件事,无论你去拜京城哪位佛祖,怕是……” “都不会灵的。”,他轻笑出声,愉悦而笃定地说出这几个字。 宁欢霎时嗔圆了眼:“你!” 皇帝只是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愉快地笑道:“宝儿乖,这是上天注定之事,佛祖可管不了。” 宁欢伏在他的怀中,面对他的厚脸皮颇有些一言难尽,她恨恨地锤他:“臭不要脸。” 皇帝心情异常好地笑起来。 皇帝抱了她片刻,忽然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宝儿,我倒是觉得,大觉寺很灵。” 宁欢毫无察觉,以为他还在翻旧账,便羞恼地看着他:“你还说是不是?!” 皇帝哑然失笑,纵容地哄道:“好,不说了,不说了。” 看着怀中娇气又明丽的姑娘,皇帝面色柔软。 他是真的认为大觉寺灵验,但不止是小姑娘能入宫之事,更有那日,小姑娘颇有些嗔怪地提及的“极阳之数”之事。 他虽不大信鬼神之力,但对天衍之道却是推崇信任,是以既提及此事,他便想办法从那小沙弥口中撬出了完整的签文。 ——九,为数之大者表至阳,重九,更是数之极者乃极其尊贵的极阳之数,这样的命格素来只有他帝王家才担得起,而且……小姑娘的命格更是极贵极荣,不可估量。 他知道,那小沙弥不敢说的话是什么——小姑娘是凤命。 当日他只是半信半疑地一笑置之,如今看来,他到觉着那签所言非虚。 她是他心爱的姑娘,自然是他的妻子,而且这个妻子不仅仅是他心目中的妻子,更会名副其实——他的姑娘至少也要坐上皇贵妃之位,皇贵妃为二妻,为副后,亦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当然,如果可以,他也必定会让他的姑娘成为……皇后。 思至此,皇帝微微敛眸。 总之,凤命之说,名副其实,他深信不疑。 而且,今日更是乾隆九年九月初九日,正是最好最合适的时候。 最后宁欢还是同皇帝到了东华山大觉寺。 依皇帝所说,本意便是出宫游玩,拜佛祖是其次,去瞧瞧她喜爱的秋海棠才是正事。 宁欢想想,到底同意了。 皇帝牵着宁欢的手,缓缓朝着山上走去。 两人都生得一幅好颜色,又如此恩爱,自然引得路上的行人投来一阵阵祝福或是艳羡的目光。 行至半山腰,宁欢自然要歇息片刻。 皇帝替她拭去额间的汗意,不由好笑:“还是得勤加锻炼啊姑娘。” 宁欢霎时捂住耳朵看着他,无赖道:“我不听我不听。” 皇帝哑然失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周围亦有许多香客在歇息,看着二人这般恩爱的模样,便有夫人不住笑着感叹:“您瞧那位公子和夫人,感情可真好。” 她身侧年长些的夫人也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这些小儿女们瞧着就让人开怀。” 这都是纯粹的祝福与慨叹之言,夫人们也无须避着他们。 是以这些话便飘进宁欢耳中,她听着不由有些羞赧。 皇帝看着她这般眉眼生花,晕染绯霞的娇丽模样,不自觉捏了捏她的柔软细嫩的手。 倒引得宁欢一阵莫名,她转头看他:“嗯?” 皇帝轻笑:“夫人可歇息好了?” 宁欢不由嗔了他一眼,轻哼道:“没呢。” 皇帝只是温柔地笑着,墨玉般的眸中闪着细碎的光:“好,都听夫人的。”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唇角却微微弯起。 终于行至大雄宝殿,皇帝便带着宁欢前去拈香,图个吉祥也图个心安。 宁欢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自然地扶着皇帝的手一同跪在蒲团上朝着大殿中慈悲肃穆的佛叩拜。 门外的李玉却是跟被人卡住脖子一般惊惶。 他看得直叹气,小主子素来不重规矩,她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皇上呢,在小主子入宫前甚至如今小主子不在他身侧时,他都是一个极其注重规矩的人,他会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第177章 帝王跪拜神佛,要么是独自一人以显帝王的无上尊荣,要么,便是同皇后一同跪拜,这天下间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叩拜神佛自然也不是失礼。而旁人,从来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皇上这般,究竟是将小主子放在来何等的位置上……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能恭恭敬敬地垂首。 拜完了佛祖,宁欢本以为可以去赏秋海棠了,没想到某个幼稚的人偏要带着她故地重游。 看着这一片葱郁茂盛的竹林,宁欢颇有些一眼难尽地看着他。 “你幼不幼稚!” 皇帝丝毫不以为耻,甚至面色愉悦地笑着:“来都来了。” 他学宁欢说话。 宁欢轻嗤一声,嗔了他一眼。 皇帝只是笑意朗然地看着她,眉眼温柔:“宁姑娘现在想入宫吗?”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哼笑道:“若我说不想呢?” 皇帝面色变也未变,依旧温柔笑着,说出的话却是截然相反的不容置喙:“不想也不成。” 他轻抚她鬓边的碎发,轻笑道:“宁姑娘跑不掉啦。” 宁欢又气又好笑,轻轻锤了他一下:“幼稚!” 皇帝也不恼,他反倒俯身,直直凝望着她,神色郑重而笃定,唇畔的笑意却无比温柔:“我会一心一意待宁姑娘,宁姑娘也不会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宁欢哑然,怔怔地看着他。 他却只是无比温柔无比笃定地看着她笑着,墨玉般清幽的眸中满满地都映着她。 看着这样温柔而郑重的他,宁欢不由笑起来。 她霎时扑进他的怀中。 皇帝抱着她,哑然失笑。 “那宁姑娘如今可愿入宫了?”,他还没死心地柔声笑哄道。 “愿意。”,宁欢弯起唇角:“我幼稚的如圭公子。” 皇帝不由笑出声。 九月初九,不止是宁欢生辰,更是重阳佳节,故而登高的人也不少。 宁欢随着皇帝走出竹林,正朝着海棠林走去时便看见前面一处地方围了不少人,瞧着还都是男男女女的组合。 “咦?”,宁欢颇有些好奇。 皇帝无奈又好笑地摇头,到底带着她走过去。 没办法,他家姑娘就是爱凑热闹。 走至近前,宁欢便了然。 她抬头望着眼前参天的大树,不由弯起唇角:“原来是棵姻缘树。” 眼前的古树树干遒劲高大,树冠如云遮天蔽日,树叶葱茏翠绿,无比壮观,但那葱郁的枝干间缀满了红绸,充满历史厚重庄严感的古木霎时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味儿,百年来,这棵古木大约一直矗立于此,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儿女来到此处,满怀期待与欢喜地向它祈愿。 一旁摆摊儿的小沙弥也注意到这对容色出众年轻男女,便笑呵呵地招呼宁欢:“夫人可要来一条红绸?这是我们大觉寺最出名的姻缘树,情投意合的男女在此祈愿便能恩爱长久,白首不离,在整个京城可都是出了名的灵验。” 宁欢不由笑了:“真的吗?” 小沙弥连连保证:“自然是真的,这棵姻缘树已有足足二百年历史,您瞧瞧树上的红绸便知道了。” “取一条来。”,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蓦地开口。 小沙弥乐呵呵地应了,取了一条红绸递与皇帝。 宁欢看向皇帝,笑盈盈地:“公子?” 皇帝看着她,弯起唇角,声音温柔:“这也是我平生所愿。” 宁欢一时哑然,心中又甜又软。 皇帝亲自提笔写好后,便带着宁欢一同将红绸扔到树上。 他这一扔便直直扔到了古树高耸如云的冠顶上,还引来周围的人一阵叫好。 宁欢见此,不由笑了。又听皇帝轻笑道:“离天最近的地方,老天爷必定看得见。” 宁欢闻言,更是好笑,但她不由便循着树冠往上望去。 红绸牢牢挂在参天古树的最顶端,古树高耸入云,红绸飒飒飘舞,或许天能看见那并排写下的两个名字——宁欢,弘历。 待宁欢终于在大觉寺中玩够了,两人才慢慢下山。 他们真正走到京城大街上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街头巷尾已纷纷点亮灯笼,明亮璀璨的灯火照耀宽敞的大街,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而喧嚣。 两人却也未曾回宫,皇帝带着宁欢寻了一家酒楼用膳。 宁欢看着席面上精致的佳肴眼睛都亮了:“许久未曾在宫外用过膳,瞧着还挺别致。” 皇帝笑了:“宝儿喜欢就好。” 他为宁欢斟了一杯……果汁。 宁欢幽幽地看着他:“你哄小孩儿呢?” “宝儿确定要饮酒?”,他含笑看着她。 蓦地,宁欢便回想起上次她饮酒后发生的事,她霎时有些羞恼。 而后,她忍住羞意瞥了他一眼,轻哼道:“你会不想我饮酒?” 果然,话音一落,他那双清幽的长眸中墨色霎时浓郁许多。 片刻,他看着她轻笑道:“宝儿,真的要这么招我?” 宁欢心虚地眨眨眼,连忙为他夹了一筷子菜,她乖巧地笑道:“用膳,用膳。” 皇帝似是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看着宁欢:“酒也是有的,宝儿一会儿便能用上。” 宁欢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又打什么哑谜,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第178章 她便嗔笑道:“快用膳罢。” 皇帝轻笑,他执起酒杯,眉眼温柔的看着她:“宝儿,生辰快乐,愿你长乐无忧,平安康宁。” 宁欢也看着他,看着他素来淡漠清冷的眉眼软做一汪春水,蕴着万般的柔情与爱意,更满满地蕴着她。 她不由弯起唇角,举起酒杯:“多谢我的……弘历哥哥。”,她声音柔软且娇地说出最后四个字。 皇帝哑然,一颗心更是柔软得不行。 宁欢在皇帝耐心细致的伺候下用膳用得异常舒心,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皇帝好笑又无奈,再度为她斟上果汁。 然而他的手莫名一抖,竟撒了不少果汁在她的衣裙上。 他连忙用手帕为她擦拭。 宁欢好笑地看着他:“用些果汁还能让你醉了不是?” 皇帝歉意道:“是我不好。” 而后又唤了玉棠进来带宁欢去换衣裳。 宁欢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随着玉棠走了。 待走出去宁欢才想起来:“哪儿有衣裙给我换呢?” 玉棠似是神秘地笑了笑:“小姐随着奴才来便是。” 宁欢摇头轻笑。 酒楼旁便有一家成衣店,玉棠引着宁欢入内。 老板娘似乎早早便侯在那里,又笑盈盈地引着二人上到二楼的厢房。 她笑道:“东西都已准备好,奴家会一直在外面候着,姑娘若有需要随时吩咐。” 玉棠笑着颔首。 瞧着这一幕,宁欢看向玉棠。 玉棠一边引着宁欢入内,一边柔声解释:“这是公子送您的礼物。” 宁欢不疑有他,还弯唇笑起来。 待玉棠为她簪上最后一枚赤金如意凤钗,宁欢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便怔住。 镜中的女子一身火红的云锦缂丝旗装,衣襟与袖口均有金丝云纹滚边,裙身上更是以金线绣着山川江河凤鸟牡丹,通身描金彩绣繁复华美,华贵傲然如当空耀日熠熠生辉。一头乌发自是高绾做旗头,发间点缀以明珠金花,赤金凤冠傲然簪于发髻正中,凤喙中衔着一串耀眼的红珠金流苏,云髻两侧亦饰以赤金凤钗与珠花步摇,垂下的攒珠金玉流苏随着发髻主人的晃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但这般的严妆华服非但没有将少女压得黯淡,反而更加凸显她的明艳华美,盈盈坐着的少女玉质天成,冰肌玉骨似朝霞映雪,仿佛万里山河艳丽锦绣皆蕴于眉眼,眉如墨画,羽睫缱绻,漂亮的桃花眸轻勾,潋滟而明丽,樱唇被染上炽艳的红,更是明艳生华,映得肤白如莹玉,欺霜赛雪。 宁欢看着镜中大妆华服的女子,怔怔问道:“大晚上的怎么打扮成这样。” 虽然她也有许多华美艳丽的衣裙首饰,但她从未这般正儿八经地一套穿搭过。 玉棠看着镜中高贵华美的少女,眼眶不觉一热。 她知道,她家小姐必定会一生金尊玉贵,荣华无双。 但今日是小姐生辰,她绝不能落泪,是以她便奋力压住眼中的酸意,盈盈笑起来:“今日是您生辰,当然要打扮得喜庆些。” 宁欢不疑有他,她也有不少海棠红的衣裙,这件只是更红了些,她觉着玉棠说得也是,生辰嘛,穿得喜庆吉利些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一向喜欢这样极尽华美地打扮她。 思至此,宁欢不由笑了。 但她轻轻碰了碰发间的凤冠,轻笑道:“这个还挺像凤冠。” 玉棠一顿,欲言又止。 她想说这不是像,就是凤冠。 但她暂且不能说,便只能道:“奴才也不知道,只觉您簪着这金冠真是漂亮极了。” 宁欢弯唇笑起来:“棠儿嘴真甜。” 玉棠抿唇笑了,她小心翼翼地为宁欢披上披风,带上兜帽。 当她穿着这一身耀眼的正红,头戴凤冠出现在皇帝面前时,皇帝还是被惊艳了。 他素来知道她穿红色好看,可当她身着这样一身华美的正红凤袍高簪赤金凤冠,艳色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会失神。 他定定地凝望着她,他的姑娘正是最美好最娇艳的年岁,这样一身耀眼明艳的红正正适合她,非但没有让她变得黯淡,反倒更显得她明媚生辉,端然生华。 宁欢见着他这般不住失神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她盈盈潋滟地笑起来:“我好看吗?” 皇帝直直地望着她,声音柔软得都要滴出水了:“好看,宝儿倾城之姿。” 宁欢满意地弯唇笑了。 她看见皇帝也披着披风,不由促狭地问道:“您又将酒洒在自己身上了?” 皇帝哑然失笑,轻轻握住宁欢的手:“宝儿换了身美丽的衣裙,我自然也得跟着换一身衣裳不是?” 宁欢不由轻笑一声,不疑有他。 “走吧,咱们该回宫了。” 宁欢点点头,今日她也玩儿累了。 在马车上坐好后,皇帝碰了碰她的披风,问道:“冷吗?” 宁欢摇摇头,扯开披风的带子:“还有点热。” 皇帝失笑,小心地替宁欢解下披风:“那就解了吧,马上就到宫中了。” 宁欢颔首,本也是怕这一身太过惹眼才会披上披风遮掩一二。 不多时,马车竟缓缓停下,宁欢诧异地看着皇帝。 皇帝但笑不语,小心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第179章 宁欢走下马车,抬眸便看见眼前庄严厚重的城门,灯火辉煌,她轻易便看清城门匾额上的字。 大清门。 宁欢蓦地看向皇帝。 皇帝面色未变,只笑道:“在盛京时宝儿不是说紫禁城也有一个大清门么,今日正好也带你来瞧瞧这一个大清门。” “你——”,宁欢看着皇帝,竟一时失语。 她早就不是当年在盛京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想着那日他带她过门时的奇怪,宁欢寻着机会便问了圆团儿大清门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圆团儿告诉她,大清门是禁宫正门,素来只有皇帝才能从正门大清门入宫,其余人等只能走侧门。再有,便是帝王于紫禁城大婚之时,皇后凤架能从大清门过,抬入中宫,这是唯独皇上的正妻中宫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其余嫔妃便都如选秀入宫的秀女一般,只能从紫禁城后门神武门入宫。大清门,就是天下间那对至高夫妻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当日宁欢得知大清门真正的含义时,亦是如现在这般怔愣许久。 但这次,有皇帝轻握她的手。 她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暖,怔怔地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无比温柔地看着她,声音亦是柔软得不行,他说:“宝儿,别怕。” 宁欢又是一怔。 皇帝带着她上了前方静候多时的舆辇,宁欢微微冷静了些。 此时,皇帝却拿了两样东西放在她的手中。 金质双喜如意与苹果。 宁欢下意识握住手中的东西,反应过来后蓦地抬眸看向皇帝。 平安如意,凤冠凤袍,大清门,她再反应不过来她才是傻子。 皇帝只是眉眼温柔地看着她,眸中蕴着万般的柔情与爱意,他的声音温柔而耐心:“宝儿,你可愿意?” 宁欢握紧了手中的如意,竟忍不住眼眶一热:“我自然愿意,可是……” 皇帝抬手轻轻制止她的话,眉眼温柔:“宝儿愿意便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他说过,他的姑娘至少是皇贵妃。皇贵妃位同副后,为二妻,可如皇后一般簪凤冠,着明黄。他并不认为她身上这一套凤冠凤袍是逾制的。就算逾制又如何,她是他心爱的姑娘,自当拥有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他又接着哄道:“可不能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闻言,宁欢一下便想到方才费时许久才上好的大妆,瞬间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不由笑出来:“你可真是……” 皇帝不敢碰她庄重繁复的发髻和脸颊,只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纵容地笑起来。 舆辇一路过了大清门,□□,午门,最后于永寿宫前降舆。 皇帝小心将宁欢扶下舆辇,又带着她走进去。 此时的永寿宫大红喜帐高挂,檐下、廊庑内顶、月台两侧以及回廊等地处处挂着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宫门上也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整座宫殿红光辉映,喜气盈盈。 宁欢愣愣地随着皇帝走过这些喜气洋洋的地方,一直回不过神来。 皇帝又带着她走向正殿,跨火盆,跨马鞍。 正殿里甚至还放着两个牌位,宁欢震撼地看着他。 皇帝却面色未变,他带着她走过去,温柔地笑道:“来,宝儿,按照民间习俗,我们是不是该一同拜天地。” 宁欢怔怔地点头,皇帝已带着她跪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皇帝看着她,无比温柔地笑起来。 宁欢似哭似笑地看着他。 他又执着她的手走入内室。 内室之中目光所及之处亦是一片耀眼的红。东面靠北墙的座位右手边放有一柄玉如意,前檐通连大炕,炕两边放着紫檀雕龙凤,炕几上有瓷瓶、宝器等陈设,炕前左边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西北角安放又龙凤喜床,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床上是有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图案优美,绣工精细,华贵无比。 床前挂着“百子帐”,铺上放“百子被”,床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金玉珍宝,富丽堂皇。 皇帝带着宁欢坐到大红的龙凤喜床上,歉意地看着她:“抱歉宝儿,我暂且不能给你一个完完整整名正言顺的大婚礼,只能做到其中一小部分,是我对不住你。” 宁欢缓缓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为此仍感到歉疚的男人,心中又酸又软。 泪珠再也止不住,簌簌地滚落,她甚至有些哽咽:“够了,这样就够了,这个大婚礼我很喜欢。” 他在登基之前便已成亲,所以哪怕是皇后都没经历过过大清门这样的大婚礼,而皇帝甚至陪着她走完了这一切,还陪着她如民间成婚那般拜天地父母……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真的很喜欢。” 皇帝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抱着她温柔而耐心地轻哄:“宝儿喜欢就好,乖宝儿,不哭了,今日是大喜之日,可不能哭,乖。” 宁欢努力平静下来,却依旧在抽噎着。 皇帝无奈又怜爱地为她轻轻拭去眼泪。 待她彻底平静下来,皇帝便从桌上端了一个盘子过来,里面放着三四个特制的小水饺。 宁欢大概知道这些套路,面颊微红地轻轻咬了一口。 第180章 里面竟是全熟的,她微讶地看向他。 皇帝直直地看着她,目光直白而灼热,他还在笑:“生不生?” 这话一出,艳丽剔透的绯霞霎时从她的脖颈漫到耳尖,宁欢只觉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 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宝儿……”,他又这样柔情又缠绵地唤着她,如同和她撒娇一般。 宁欢最是难以抵御这样的他,又嗔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道:“生生生,行了吧!” 皇帝笑着受了她的嗔怒,只觉心满意足。 他心情异常美妙,看着眼前娇艳的人儿愉悦笑道:“这也叫子孙饽饽,吃了咱们便能子孙满堂。” 宁欢再度羞红了脸,娇嗔地掐了他一把。 看着她这般娇丽明艳的模样,他便喜欢的不行。 “宝儿,咱们该喝合卺酒了。”,他的声音不由哑下来。 多年相处,宁欢一眼便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不由轻轻锤了他一下。 皇帝也不恼,端了合卺酒给她,还笑道:“你瞧,今日是不是喝上酒了?” “正好还能将你方才招我的帐好生算一算。”,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宁欢不由似嗔似笑地瞪了他一眼,奈何她白皙胜雪的娇颜早已染上明艳的绯色,是以瞧着异常外强中干,非但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反倒让他看得心头一热。 待两人喝下合卺酒,宁欢的面色已然红得不行。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目光温柔而明烈:“宝儿,你终于成为我的妻子了。” 宁欢听着他这般称呼,心中又酸又软。 他今日已经为她做了这样多,她不可能在此时扫他的兴,于是,她轻轻颔首,弯唇笑起来。 红烛高照,煌煌灯火下的少女更是娇若海棠艳三分,皇帝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宁欢被他这般灼灼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她轻轻推着他,声音甚至有些发颤:“我,我要沐浴。” 皇帝阖了阖眸,冷静了些,带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亲自为她卸下钗环。 待宁欢沐浴归来,皇帝已早早坐在龙凤喜床上,静静地等着她。 宁欢轻轻咬唇,缓缓朝着他走去。 待她终于走到自己身畔,他早已等不及,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抱着她滚到喜床上去。 他看着宁欢低笑:“宝儿,你可知我等这日等了多久?” 宁欢看着他,桃花眸中漾着璀璨的流光,她微微阖眸,环住他,轻轻覆上他的薄唇。 他便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她,强势地夺过主动权,这是一个比往常更加火热缠绵的吻,直吻得她浑身发软,神识俱散。 他无比温柔无比耐心地安抚着她,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感觉汹涌而来,让她不由抱紧了他,脑子已是一片混沌。 在这样的时候,他偏偏要用那样无比低哑蛊惑人心的声音问她:“我是谁……” “唔,弘历……” 他不满意地轻轻咬了她一下,继续近乎哄骗的问:“我是谁?” 她轻轻颤栗,低低地呜咽着:“弘,弘历哥哥……” 他终于满意了,感受了一番指尖的触感才慢慢进行下一步动作。 她不由蜷缩起来,眼角微红带着泪意,像柔弱的猫儿一般低泣。 他温柔而耐心地细细密密地吻着她,无比温柔地安抚着她。 终于,她的呼吸渐渐平缓,又慢慢柔软下来。 他看着她这般娇软柔媚的模样,舍不得离开半分,深深沉溺于她的美好。 就在这样潮起潮落的时候,他偏偏听见她难耐地低泣。 他愈发凑近她,听清了她娇娇低泣的两个字。 轰—— 他的脑子几乎要炸开,更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似是愉悦似是咬牙切齿地抱紧了她,声音喑哑而无奈:“宝儿……” 他长她十六岁,可在这一刻,竟依旧承受不住她这样纯真的妩媚。 沉浮间,她只觉自己如浪涛汹涌的海面上一叶弱小又无助的小舟,几乎要被凶猛的海浪撞散,脑子一片混沌。 她只看得见大红撒花缎绣的帐幔在眼前晃晃悠悠,只听见他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低哑地笑:“宝儿,你终于属于我了,你是我的,我的宝贝。” 安静的殿中只有红烛灯影摇曳,月色如水洒落,红烛昏罗帐,热浪滚红被,一派春意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擦汗),三合一,我又出息了!! 希望我明天还能写得出来ovo 第75章 翌日,天光微亮。 皇帝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人儿,心中无比餍足无比爱怜。 她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他愉悦而温柔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悄然起身准备上朝。 谁料累了一夜本该沉溺美梦中的人儿竟也醒了过来。 宁欢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皇帝回身,复又搂住她,声音低柔:“可是我吵醒你了?乖,接着睡吧。” 宁欢强撑着坐起来,察觉到身上传来的酸软与腿间的酸胀无力,不由轻吸一口气。 皇帝抱着她,柔声问道:“可是难受了?还疼吗?” 宁欢被那一股酸胀的感受一激,反倒清醒了不少。 她娇娇地轻哼一声:“禽兽。” 皇帝哑然,但怎么都是他得了好处,便愉悦而餍足地受了她的嗔怪。 第181章 “若是不舒服便再上一次药?”,他柔声问她,声音却难掩愉悦。 宁欢听着他这般欢快的语气,面上的绯色愈发浓了些,上药倒是没什么,就是上药的过程……想到这儿,她轻轻掐了他一下,而后轻哼道:“不要。” 皇帝笑了,又抱着她哄道:“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罢。” 宁欢摇摇头:“要去给傅馨姐姐请安。” 按照规矩,新妃承宠后第二日便当向皇后行大礼请安。 皇帝不由笑了,他柔声笑道:“不必,皇后早前说了让你睡好了再去长春宫。” 宁欢面颊微红,还是坐起来,坚持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去。” 傅馨姐姐愿意体恤她是傅馨姐姐的宽容与仁善,但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毕竟是头一日。 “我都醒了,还不如去长春宫呢。”,她抬眸看着皇帝道。 皇帝无奈笑了:“好。” 而后,他便唤了宫人入内为她梳妆。 谁料宫人也不是旁人,而是玉棠和玉琼。 宁欢抬眸便见到玉棠与玉琼双双走进来,满面喜色地向二人蹲礼:“奴才恭喜皇上恭喜主子,愿皇上主子永结同心,恩爱白首!” 皇帝果然高兴,无比愉悦地一挥手:“赏!” 玉棠与玉琼松了口气,原本依照她们的想法是不敢说出这样不和规矩甚至逾制的话的,但李总管说皇帝必定乐意听见她们这般说,甚至还会龙颜大悦,想着今日到底是她们家小姐大喜的日子,二人便壮着胆子逾矩一回,没想到皇上果真龙心大悦。 宁欢却是顾不得旁的了,连连看着玉琼,似还有些不敢置信:“琼儿?” 玉棠先过去扶住宁欢,玉琼便欢喜地再度朝着宁欢蹲礼:“小……主子,是奴才。” 皇帝便在一旁笑着看向宁欢:“可高兴?” 宁欢一时哑然,却不由弯起唇角:“多谢您。” 待伺候二人梳洗好,皇帝便率先去上朝,宁欢则留在永寿宫中用早膳。 将将坐下,圆团儿便走进来拜倒,颇为喜笑颜开地朝她问安:“奴才圆团儿向主子请安,愿主子长乐无极,平安康健。” 宁欢微讶地看着他:“你先起来。” 圆团儿起身后便乐呵呵地同宁欢解释:“皇上下旨将奴才指给您使唤,日后奴才就是主子的人啦。” “真的?”,宁欢颇有些惊喜地看着他。 虽然圆团儿在她面前猴儿了些,但毕竟是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业务能力自然没得说,而且还时时逗得她开怀,若他能成为永寿宫的大太监,宁欢也更安心。 想来这也是皇帝的想法。 圆团儿笑嘻嘻地看着她:“真的,奴才怎敢哄骗您。” 宁欢弯起唇角:“好,还得多谢你……前主子。”,她狡黠一笑。 圆团儿也不由扑哧笑了。 用了膳,宁欢便携着圆团儿朝着长春宫走去。 这条路她走了三年,但这一次,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们都纷纷停下脚步,低眉恭敬地朝她行礼。 宁欢不禁微微捏了捏手中的绣帕。 圆团儿察觉到她的紧绷,便柔声笑道:“主子,您慢慢儿就习惯了。” 宁欢轻轻颔首。 到了长春宫,听见通传的望春连忙走出来迎她,一时还有些惊异。 但望春片刻便敛好神色,笑着朝宁欢行礼问安:“奴才给魏贵人请安,魏贵人万福金安。” 宁欢一路走来受了不知多少礼,心理建设也已做得差不多,便笑着颔首:“望春姑姑请起。” 先前太后和皇帝都与她提过晋封的事,对于这些她倒也无所谓。 “不敢当,奴才如今可当不得您一句姑姑。” 宁欢一哂。 望春又看见宁欢身后的圆团儿,这次是真的惊异了,但不过一瞬她便收敛好情绪,又笑盈盈地朝宁欢道喜:“奴才给您道喜,恭喜魏小主了。” 宁欢便弯唇笑道:“多谢望春姑姑。” 望春闻言,不由笑了,魏小主倒还是和从前一般。 她忙引着宁欢入殿:“您快请进吧,主子正在里头呢。” 这回,望春引她去的是正殿。 今日还未到嫔妃们五日一清安的日子,是以是宁欢独自一人来拜见皇后。 入了正殿,皇后正高坐宝座之上,虽是庄重了些,但她面上依旧是一如往昔的温柔笑意。 宁欢见此,便不由唇角轻弯。 在望春的指引下,她按照规矩端端正正地向皇后行六肃三跪三拜大礼。 皇后正座受满了她的礼,面色柔和地叫照春上前扶起宁欢。 随后她便起身,笑道:“走吧,随我去西暖阁。” 面对这般随意的皇后,宁欢更是不由笑起来,连忙上前去扶住皇后:“好。” 皇后看她踩着花盆底还走得不大稳的步子,反倒反手稳稳地扶住她,好笑道:“你可走慢些,别摔了。” 宁欢扑哧一笑:“知道啦。” 等到了西暖阁宁欢才是松了口气。 皇后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不是说了让你多睡会儿么,怎么这样早就来了?” “听是宁欢来了,我一时还有些不大相信。”,皇后笑着揶揄道。 宁欢闻言,便挽着皇后嗔道:“姐姐,您又臊我。” 皇后轻轻睨了她一眼,笑而不语,但那神色分明就是在说“懒丫头”。 第182章 宁欢面色有些羞恼,却朝着皇后弯唇一笑:“姐姐体恤我,但我却不敢仗着姐姐的疼爱……恃宠而骄。”,她促狭一笑,又接着道:“今日是向您行大礼的日子,无论如何我也不敢有所怠慢。” 皇后先是笑了,而后看着她这般认真的模样,又不由心中一软。 她看着宁欢柔声道:“宁欢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我也不在意这些虚礼。” “所以日后让你多歇息一会儿你还是听话歇着罢,宁欢是我的妹妹,姐姐自然允许妹妹……恃宠而骄。”,说着最后四个字,皇后不禁笑起来。 宁欢闻言,不由羞臊地拍了拍脸,挽着皇后撒娇:“姐姐——” 自己说还不觉着,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怎么这么臊得慌。 皇后弯起唇角,笑意柔软。 她又问道:“永寿宫住着可好?若有什么缺的只管于我说,我再给你添上一些。” 宁欢心中微暖,弯唇笑道:“永寿宫很好,不缺什么。” 皇后便笑叹道:“若是好便再好不过,你可别同我这般客气。” “我才不会和傅馨姐姐客气,就怕姐姐烦我呢。”,宁欢看着皇后狡黠笑道。 皇后不禁失笑:“你只管提便是。” 宁欢微微弯唇。 皇后看着盈盈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一身素雅精致的浅粉如意襟宫装,上面用金银丝细细绣着美丽的缠枝海棠纹样,发间簪着漂亮的碧玉穿花海棠步摇,珍珠明玉错落点缀在如云的乌发间,虽不够华美富丽却足够精致灵巧正衬少女这般鲜妍的年纪,而少女的容色更是娇丽若雨后海棠般明艳旖旎,俏生生的灿若春华。 皇后便不由笑赞道:“其实还是这身宫装最衬你。” 历来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自当只有世间最贵重华美的珠宝华服才配得上她的美丽与娇贵。 宁欢反倒拨了拨旗头上的流苏,朝着皇后撒娇:“总觉得不大习惯。” 皇后不禁好笑,她柔声道:“多适应几日便习惯了。”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了。 她又起身,再度俯身朝着皇后行大礼。 皇后一惊,便想扶她:“宁欢这是做什么?” 宁欢却不肯起,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皇后,神色柔软:“奴才能有今日,都是承蒙主子照拂袒护,主子对奴才的好,奴才永生不忘。” “今日奴才虽然住进了永寿宫,但您永远都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的……姐姐。”,话至此,宁欢又不由弯唇笑起来。 皇后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柔软却坚定的少女,一颗心又酸又软。 她笑起来:“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皇后又亲自将宁欢扶起,看着她,眸光温柔如水,声音亦是柔软而笃定:“宁欢也会一直是我的妹妹。” 与皇后又闲聊了一会儿,宁欢便辞了她。 皇后知道小姑娘素来娇懒,也没留她,笑意盈盈地让她走了。 宁欢提着一口气回到永寿宫,进了后殿便一口气松下来,毫无形象地扑向柔软的大床。 玉棠与玉琼哭笑不得。 “主子,奴才们先伺候您换身衣裳罢。” 宁欢合着眼,懒声撒娇道:“棠儿,就这样卸吧。” 玉琼没想到入宫这么久小姐还是这般模样,心下无奈之余又为此感到高兴。 先前玉棠同她说皇上如何纵容小姐如何宠爱小姐,还有太后与皇后待小姐也很好很好,这样天方夜谭的事儿她一时自是不敢相信,但如今她亲眼见到些了,见微知著,她也真的敢相信玉棠的话。 宁欢再度醒来已是正午时分。 外面天朗气清正是阳光最盛的时候,帐幔不知何时被挂起,宁欢不防被照进内室的阳光晃了一下,娇懒地蹙眉。 “玉棠——”,她懒声唤道。 却没听见玉棠的声音,反倒听见熟悉的轻笑。 “醒了?” 宁欢睁开眼看他,看到头顶大红缎绣的帷幔又清醒了些,她懒洋洋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如今她住进永寿宫总归没有养心殿那样方便。 皇帝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笑道:“等宝儿醒来用膳。” 哪怕没这么清醒,宁欢还是被他哄得高兴起来,不自觉便翘起唇角。 皇帝动作熟练地将她抱起来,自然便看见她裸露的肌肤,娇嫩的雪肤上映着朵朵娇艳的红梅,艳色生生直晃得人心头一热。 他不由呼吸一滞,又拨开她身上的锦被,果然见白皙纤细的腰肢上大掌掐出的红痕颜色又深了些。 见到这扎眼的掌印,他便不由想起昨夜他是如何牢牢捏着这纤细而柔软的腰肢将她抵入那绣着龙凤呈祥的锦被深处,思至此,他的呼吸又急促了些。 宁欢见他这模样,默默翻了个白眼,立马便想裹上被子。 皇帝强逼自己冷静了些,轻轻碰了碰她柔软的纤腰,柔声问道:“还疼吗?” 宁欢轻哼一声,坦然又娇气地抱怨道:“还有点儿酸疼。” 皇帝抱住她,柔声哄道:“抱歉宝儿,下次我会轻些的,一会儿再给你揉揉。” 下次…… 宁欢不由嗔了他一眼:“你要点脸行吗?” 皇帝见她这般可爱的小模样,不由便笑了,他眉眼间蕴着笑意,凑近她低声笑道:“宝儿,夫妻敦伦,天经地义,而且……” 第183章 他暧昧地笑了笑:“宝儿不是很喜欢吗?” 听见他无比自然地就说出那个词,虽然是事实,但她还是不由脸颊微红,再听见他后半句更是又羞又恼,艳丽的红晕一路从脖颈染到耳尖。 但她又无法反驳,只能破罐子破摔往锦被上一扑,娇娇地嗔了一句讨厌。 皇帝见此,愉悦地弯起唇角,又接着柔声问道:“除了腰可还有哪里不适?” 宁欢想了想,懒洋洋道:“还好。” 其实她腿间还是不大舒服的,但是…… 谁料这也没能绝了他的心思,他似是笑了一下,柔声道:“让我瞧瞧。” 宁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用这般清贵温雅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出这样……的话。 皇帝丝毫不以为耻,他轻笑道:“还是先给宝儿上药罢。” 宁欢闻言,霎时拽住被子,警惕地看着他。 “上药,你那是上药吗?!”,她嗔怒道。 上药和帮她揉腰可不一样,这两者差别大了去了,她清楚得很。 皇帝失笑,看着她保证道:“宝儿放心,只是上药,不上药你还要难受些时候。” “知道我难受你昨晚还……”,宁欢顿住了,实在没脸说下去,又不由嗔了他一眼。 皇帝看着她,俯身又将她抱起来,笑叹道:“宝儿,我昨晚已经足够克制……” “闭嘴吧你!”,宁欢掩住他的唇,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皇帝哑然失笑,轻轻吻了吻她的小手,异常满足地弯起唇角,纵容应道:“好,不说了,不说了。” “先给宝儿上药。”,他轻笑道。 宁欢霎时裹紧了被子就想挣脱他的怀抱:“不要,要上药也要我自己来。” 皇帝动作轻柔却不可抗拒地锢着她,状似体贴地轻笑道:“你自己来总归不大方便,由我代劳便好。” “你不要脸!”,宁欢愤怒地谴责。 皇帝只是轻笑,从容地用巧劲扒开她身上裹着的锦被。 她拼命挣扎,当然——无果。 “弘历,你要是再敢欺负我你这个月都别想再碰我!”,挣扎无果,她只能以此威胁他。 虽然体验感不错,但谁能受得住一直这么体验啊。 他似是笑了一下,好笑又无奈道:“宝儿放心,我真的只是帮你上药。” 宁欢半哄半迫地被他摆弄了。 他确实只是帮她上药,但这上药是怎么上的就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总之等宁欢彻底梳洗好去用午膳时,已经过了许久许久,原本炽热的阳光都在渐渐变弱了。 她颤着一双又酸软了些的腿坐下,恨恨地瞪了皇帝一眼:“你给我等着!” 玉琼第一次见这般场面,差点没被她家小姐吓得跪下。 但她瞧着身旁不动如山甚至连呼吸都不带变一下的玉棠,便强行冷静下来,强自镇定地垂首站好。 果然,皇上一点儿恼怒的迹象都没有,还笑吟吟地柔声哄着她家小姐:“宝儿乖,先用膳,要算账咱们……” “你闭嘴!”,几个字宁欢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要脸的话了,她当机立断打断他,下意识瞟了玉棠与玉琼一眼。 私底下怎么来都好,但是玉棠和玉琼还在也能这么没脸没皮的,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皇帝不由抬眸看了二人一眼,淡声道:“你们先下去罢。” 宁欢暗暗咬牙。 玉棠与玉琼连忙福身告退。 玉琼心中对她家小姐愈发敬佩,对玉棠描述的那些小姐是如何得到皇上的无上纵容与宠爱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了。 被他这么一打断,宁欢心中的羞恼也跟着散了。 她看了看桌上精致的佳肴,一本正经地问道:“玉棠她们都退下了,谁伺候我用膳呢?”,说罢,她还状似不经意地看向皇帝。 皇帝瞧着她这般狡黠灵动的模样,便不由笑了。 他想起什么,面上霎时带上温雅知礼的笑意:“好,这就伺候夫人用膳。” 宁欢闻言,娇颜果然微微一红,唇角却不自觉翘起,娇娇地斜了他一眼:“算你知礼。” 皇帝哑然失笑,纵容道:“夫人满意就好。” 第76章 宁欢如今虽名为贵人,但永寿宫只有她一人居住,宫内大小事宜自然由她掌管,明面上虽不能被称作一宫主位,但拨到永寿宫中伺候的宫人们都知道她便是永寿宫实际的主子。 既是如此,她入住永寿宫第一日,宫内的宫人们自然要等着永寿宫之主召见聆听主子训言。 皇帝有意锻炼宁欢,这样的场合便也没有陪着她,只告诉她一会儿处理完宫务记得回养心殿。 这个回字无疑用得好,宁欢便心情颇好地目送他离去。 庭院中侍奉着的宫人们初初直面自家主子如此随意与皇上相处,皇上却也这般纵容自家主子的一幕,差点惊掉下巴,对这位新主子不禁肃然起敬,心中更是愈发恭谨敬畏,再度抬高了这位新主子的地位。 如今宁欢的位分为贵人,宫人本来只该有八位,但皇帝和皇后都为她多添了几人,是以此刻永寿宫的人还真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他们整齐排列在庭院中,而后又恭敬地朝着宁欢跪拜行礼:“奴才等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宁欢垂眸看去,只看得见一地低垂的脑袋,头一次直面这般场景,宁欢本有些紧张,但莫名地,她竟不由想起那日晾鹰台阅兵,宏伟的八旗军队皆尽俯首无比恭敬尊崇地朝着皇帝跪拜的场景。 第184章 他当时又是怎样的感受呢。 思绪一打岔,宁欢便也放松下来,她微微弯唇:“都起来吧。” 宫人们依言站起,依旧恭敬地垂首。 宁欢唇角微扬,道:“你们都是李公公挑来的人,我信任李公公,自然也信任你们能在永寿宫好好办差。” 她的声音温和清浅,似还含着几分笑意,听了便让人不觉想到春日轻柔的风,柔软而适宜。 她接着道:“我自认不是个喜欢难为人的主子,你们平日也无须刻意讨好我什么,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生当差便是,做得好自然便会有赏赐。” 宫人们听着这般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却半分不敢放松,毕竟,宫中能成为主子的人必然都是是有几分手段的。 果然,下一秒便听这位瞧着美丽柔软的主子话音一转:“好好当差这四个字说着容易,做着怕是不易,若是不想在永寿宫待了坦诚告诉我便是,我不会为难你。但若是当着永寿宫的差事却拿着两份俸禄,吃里扒外……” 她似是轻笑一声:“我想,你们不会想知道我的手段。”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年轻鲜妍的面容上甚至亦是含着温雅的笑意,但在这初秋尚且有些炎热的时节,她这样温柔如水的举止却让他们不由心生寒意。 这一刻,这位新主子这般温柔却疏淡的模样,竟让他们不由便想起另一个至尊的人——这座紫禁城的主人,他们的君主。 他平素也是这般温雅的笑着,然而行事却是与他那副温雅模样截然相反的手腕强硬不容置喙,没人敢真的将他当做一个温润公子对待,在他面前莫不是毕恭毕敬无一人敢造次。 不过,现在似乎有人敢了,那人正好也是他们这位与那至高帝王气势相似的主子。 皇上也就罢了,他毕竟手握大权又御极多年,但他们这位新主子——一个将将十八尚且稚嫩的少女竟也有这般令人胆寒的威势,真是不可思议。 众人对她的敬畏更上一层楼,连连跪倒表忠心:“奴才们万死不敢!必将永远忠于小主!” 宁欢笑了笑,不置可否,她又轻轻挥了挥手。 玉棠会意地端着托盘上前。 宁欢道:“若是觉着我这永寿宫不适合你们,我也不难为你们,现在便可以离开,一人还可以领一两银子走。” 话音落下,下面跪着的宫人竟动也没动,连交头接耳都没有,又齐齐朝宁欢行礼:“奴才们永远追随小主!” 宁欢微微弯起唇角,不愧是李公公挑来的人,目前瞧着倒还沉稳。但无论如何,她初初执掌一宫,总该让下面的人多了解她几分,是以这个流程必须要走一遍。 “确定吗?”,她笑着又问。 宫人们又是一番坚定地表现忠心。 宁欢便笑了:“既然如此,每人便上前领三两银子罢。” 得益于皇帝连年的生辰礼物,她现在手中握着京城几处富得流油的庄子商铺,也是小富婆一个,这点钱于她而言无伤大雅。再者,就算不够,他也会补贴她的,他的私库可是说成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宁欢轻轻翘起唇角。 宫人们自是不会知道她此时的想法在他们心中会是多么的胆大包天,他们只震惊于新认的主子竟这样大方,连连叩首朝她谢恩。 接下来便是圆团儿的事儿了,宁欢转身回了内殿。 有些事还是要用时间来证明,只希望她这一宫的人如他们自己所说那般忠于自己,否则,杀鸡儆猴的威力应当不错。 但这样的事最好还是没有罢,宁欢心中轻叹。 瞧着少女袅袅离去的背影,宫人们心中肃然。 这位可是以贵人的身份独居一宫的主儿,独居的还是离养心殿最近的永寿宫,永寿宫的意义不仅嫔妃们清楚,他们这些位于紫禁城底层的宫人更是不能再清楚。虽然小主如今只是一个贵人,但她甫一入主永寿宫住的便是主殿,谁不知道魏贵人便是铁板钉钉的永寿宫之主,甚至指不定没多久人家便不再是贵人而是娘娘了呢。 再者,连圆团公公竟都被皇上指来给小主使唤,还有方才皇上与小主亲近相处的那一幕,有眼睛长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必定是位圣眷优渥的主儿,傻子才会为了那一两银子就离去,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李总管挑来的人,就算这位主子没那么得宠他们也不敢轻易离去。 宁欢回到内殿,在玉棠的帮助下大致了解了一番永寿宫的运作。 整理了一番,宁欢才慢慢悠悠去到养心殿。 不得不说两座宫殿挨得近就是好,宫巷一侧的门一关,谁也不会知道两座宫殿是什么情况。 借此时机,宁欢便直接跨过永寿门,自养心殿后门轻车熟路地走到西暖阁中去。 皇帝也没批奏折,正坐在炕上看着书等她。 听见她的脚步,他便放下手中的书,将她带到身畔坐着,笑着问道:“弄完了?” 宁欢娇懒地靠在他的身上,娇声抱怨:“真麻烦。” 皇帝不由笑了,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娇气的姑娘。” 宁欢赖在他身上,理直气壮地耍无赖:“还不是你养的?” 皇帝哑然,声音也柔软地不行,无奈又愉悦地抱着她笑道:“是,是我养的,我娇气又可爱的姑娘。”,他在她的额角轻轻落下一吻。 宁欢不由翘起唇角。 皇帝抱着她,柔声哄道:“慢慢来便好,圆团儿会帮着你些,不着急。” 第185章 宁欢抬眸看他,眸光幽幽的:“慢慢来?我不来。” 皇帝一顿,好笑道:“这于宝儿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日后熟练了也能帮着皇后协理六宫。” 皇后身体本就有些虚,如今身旁更是带着永琮,是以后宫之事一向有纯妃帮忙打理着,他也想让他家姑娘尽早熟悉这些。 宁欢却是嗔圆了眼:“你想得美!” 宫务烦杂,可就不是她一个永寿宫的事儿了,她才不想往自己身上揽这些烦心事儿。 “有傅馨姐姐在,我何须操心这些?”,她又理直气壮地补充道。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声音温柔:“宝儿早晚要适应。” “我不听我不听。”,她又赖着他耍无赖。 皇帝哑然失笑,到底无奈又纵容地抱住她。 罢了,不愿便不愿吧,她也还小,慢慢来便是,如他家姑娘所说,暂且有皇后就够了,实在不行,纯妃协理六宫也确实做得不错,纯妃性子又温婉谦和,日后有她帮衬着想必也无事。 翌日,正好便是长春宫五日一请安的日子。 皇帝素来有良好的作息习惯,到点儿都无须下边儿的人唤自己便能醒过来。 但…… 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姑娘,皇帝无奈又好笑。 他到底轻轻拍了拍她,柔声唤道:“宝儿,该起了。” 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扰她的美梦,可是昨夜她万般叮嘱自己一定记得叫她一同起身,若是他不照做,她怕是才要和他闹。 宁欢心中一直记着请安的事儿,又是头一次要去请安,是以皇帝一叫她她便清醒过来,但由于睡眠不足,她仍是恹恹地坐起身。 看着小姑娘挣扎着起来的痛苦模样,皇帝又心疼又好笑。 他抱住她,毫无原则道:“要不别去了?” 别去了,嗯……嗯?! 宁欢霎时又清醒不少,她看着他不由嗔笑道:“你的原则呢?” 皇帝失笑,轻轻摸了摸她绸缎般的乌发:“在宝儿面前,我何时有过原则。” 宁欢听得唇角弯起,却还是无奈地轻叹:“不成啊,我如今哪儿还能这般随意。” 皇帝闻言,微微抿唇,他得再想想。 宁欢又不由横了他一眼:“再说,我为什么起不来你心里没点儿数吗?日后若是次日要去长春宫,你不准再……” “闹我。”,她默默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不行!”,眼瞧着他将将过上美好的吃肉的日子,他家姑娘还要剥夺,他下意识便拒绝。 宁欢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若是不愿意你就给我睡侧殿去。” “宝儿……”,见他家姑娘如此无情,他便环住她,声音柔软得不行。 看着这个无耻地朝着自己撒娇的男人,宁欢又好笑又心软。 让外头的人见到他们清冷寡淡的皇上还有这样一面,他们怕是半点不敢相信。 “反正你不许打扰我睡觉。”,为长远计,她努力硬下心肠挣脱他的怀抱。 皇帝清隽的眉眼霎时带上几分忧愁,幽幽地看着坐在梳妆台前通着头发的姑娘。 “宝儿……”,他又唤她。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由好笑,却直接唤了宫人们入内梳妆。 皇帝一噎,无奈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犀角梳,动作熟练地为她通着头发。 但是,他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一会儿便去找皇额娘商议一番,他不由唇角微弯。 宫人们甫一入内,便见皇上站着,主子坐着,还没等他们惊恐,又看见皇上竟正亲自为主子通着头发,瞧着动作还无比娴熟无比自然。而她们的主子也无比自然且坦然地受了这般可称为僭越逾矩的动作。 她们差点端不稳手中的东西,然而李公公回头一扫,她们只能强自镇定地垂眸站好。 但是心中对主子如何圣宠优渥的认识更上一层楼。 待送走皇帝前去上朝,天色也彻底明亮,朝阳东升,洒下灿烂而耀眼的光辉,今日又是一个好天儿。 宁欢缓缓朝着长春宫走去。 第77章 到了长春宫,望春笑着为宁欢掀帘,引她进正殿。 宁欢笑着微微颔首。 她本以为她已经到得够早了,没想到长春宫中已然有几位嫔妃在,一位是海贵人,其余几位她……都不大认识。 那几位她不认识的人上前笑着朝她见礼,约莫是常在或答应,宁欢便含笑让她们起身,而后又与海贵人见礼。 海贵人略显腼腆地抿唇一笑:“还未恭喜魏贵人。” 宁欢微微弯唇:“多谢海贵人。” 海贵人也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人,两句话以后二人便自然地结束聊天。 宁欢坐了没多久,便见柔惠自外面而来。 柔惠见着她面上便浮现出笑意,朝着她走来,宁欢连忙站起身来,面上亦含笑。 走到宁欢面前,柔惠满面笑意地朝着宁欢福身:“嫔妾见过魏贵人。” 宁欢哑然,连忙扶她起来,嗔道:“姐姐可折煞我了。” 听着宁欢依旧亲近自然地唤自己姐姐,柔惠心中柔软。 宫中素来不论年岁,只按位分排位,宁欢如今身份高于自己,按说是她该叫宁欢一声姐姐才是。 柔惠温柔笑道:“礼不可废。” 宁欢将要说什么,又想起这是长春宫,周围也有旁人,便只能无奈笑了。 第186章 “恭喜妹妹。”,柔惠握着宁欢的手盈盈笑道。 宁欢弯起唇角,眉眼柔和:“多谢姐姐。” 不多时纯妃嘉妃还有陈贵人也一同到了,正殿中的众人便朝着二妃行礼。 二人含笑叫起了,还和善地同宁欢说了几句话。 正殿中的其他人见此,便知道纯妃和嘉妃的心思,想来也是不欲与这位新封的魏贵人为难的。 也是,这位魏贵人起封便是贵人,竟还能以贵人之身独居永寿宫,永寿宫那是怎样的地方,皇上竟就这样给了一个贵人,如此盛宠,可见一斑。想来只要不傻,都没人会在这档口与魏贵人为难。 陈贵人笑盈盈地走到宁欢跟前。 “陈……”,宁欢下意识便想叫她。 陈贵人眼疾手快地握住宁欢的手,温柔笑道:“给妹妹道喜了,妹妹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同陆妹妹一般唤我一声姐姐。” 宁欢不由笑了,从善如流道:“多谢陈姐姐。” 陈贵人莞尔。 而后宁欢又见舒嫔与一个女子一前一后地走进正殿。 直至众人与二人见礼,宁欢才知道舒嫔身旁的那个女子竟是怡嫔。 她心中微讶,如今的怡嫔瞧着憔悴又消瘦,面颊甚至凹陷下去,穿在身上的宫装瞧着空落落的,本就是纤细窈窕的身姿如今更是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子似的,再不见昔年娇媚动人,艳丽袅娜的模样。 舒嫔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宁欢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到前面落座。 怡嫔却是看着宁欢,一声冷笑:“本宫就知道……” 话还未说全,便见正殿中的众人目光都聚到自己与魏宁欢身上,她微微咬牙,到底不再说什么。 她失宠多年,早就不是昔年那个敢仗着帝宠便肆意跋扈让周围人都敬她三分的宠妃,反倒是魏宁欢,如今初封,又有那般待遇,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 但她看着眼前年轻鲜妍的少女,不由便冷笑道:“魏贵人可走好了,千万别落得同本宫一般的下场。” 闻言,陈贵人与柔惠不由微微拧眉,纯妃神色淡淡,嘉妃眸中划过一丝讥笑。 蠢货。 宁欢神色未变,唇角轻弯,柔声道:“多谢怡嫔娘娘切身教诲,嫔妾谨记。” 在场的嫔妃们悄然看着这一幕,心中有数,这位魏贵人可是没有表面看着这般娇软。 怡嫔更是咬牙看着宁欢,还有些不可置信,她竟敢讥讽自己! 看不到对方隐忍的神色反倒将自己梗得不行,怡嫔气得不轻,却又挑不出她这话的错处。 此时正好皇后自后殿走来,于宝座上落座。 嫔妃们便齐齐朝着皇后行礼:“臣妾(嫔妾)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含笑抬手:“妹妹们免礼,坐。” 嫔妃们面上也带着笑意,盈盈落座。 借故,怡嫔也干脆坐下了。 皇后不由便看向宁欢,微微弯唇。 宁欢也不由笑起来,朝着皇后轻轻眨眼。 众妃见到这一幕,便知晓皇后待魏贵人的态度了,至少明面上瞧着两人依旧亲厚。 怡嫔见此,彻底歇了心思,皇后还是这般袒护魏宁欢,她当着皇后的面与魏宁欢为难必定讨不到好,她还没这么蠢。 娴妃带着秀贵人慢慢悠悠地走进大殿。 二人朝着皇后行礼后,殿中众人又朝着娴妃行礼。 娴妃看着低眉朝着自己行礼的少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竟还是有这样一日,皇上终究是封了她。 她似是讥讽地一哂,淡声叫起。 人都来齐了,皇后便照例说了几句话。 而后她又看向宁欢,温言笑道:“这是新晋封的魏妹妹,想来妹妹们大都认识她。” 嫔妃们笑着颔首。 嘉妃娇笑着附和道:“自然是认识的,魏贵人素来灵秀美丽,臣妾对她印象颇深。” 宁欢便起身,抿唇一笑:“嘉妃娘娘谬赞。” 娴妃心中轻嗤。 不过一个贵人罢了,也不知道嘉妃为什么这么上赶着,就为了讨好皇后吗,但她面上不显,依旧如常笑着。 皇后闻言,果然莞尔,朝着众人温声道:“如此便好,总归都是姐妹,只望妹妹们用心侍奉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嫔妃们自然恭顺称是。 皇后每日照例该说的话说完,在皇后的默许下,众妃便品茶闲谈。 秀贵人看着宁欢,讽笑道:“还未向魏贵人道喜。” 如今宁欢与她同品级,也不必同她行礼,她便轻笑,声音清浅:“多谢秀贵人。” “说起来,听说魏贵人的永寿宫修得富丽堂皇的,怎的魏贵人衣着却如此素淡呢?”,秀贵人阴阳怪气地看着宁欢道。 永寿宫,这三个字一出,正殿中的人都不由看向宁欢,这亦是秀贵人的目的。 她们也没想到,那座哪怕大修过也依旧空置着的宫殿,到底住了人进去。住的竟还是一个当不得主位的贵人,若是旁的宫殿也就罢了,可那是永寿宫啊,几乎与养心殿连成一宫的永寿宫,皇上竟就这样轻飘飘地让一位初封的贵人住了进去,这是皇上对她何等的宠爱与看重。 更何况,皇上因着接连的大旱直接下旨取消了今年的八旗选秀,是以乾隆九年的后宫中竟就独封了魏贵人这个皇后位下学规矩女子。 第187章 一时间,她们也不知是该庆幸今年没有更多年轻的嫔妃入宫,还是该歆羡这个被独封的贵人。 总之目前看来,这位魏贵人必定是位有福气的,嫔妃们在心中默默衡量着宁欢的地位。 宁欢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只见皇后温柔笑着,是默许她行事的。 她便微微弯唇,又看向秀贵人,轻笑,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的:“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自然我爱怎么打扮怎么打扮,怎么,秀贵人家是住在海边吗?” 秀贵人下意识便问道:“你什么意思!” “管得这么宽。”,宁欢似笑非笑地吐出这几个字。 早就想收拾她,天天盯着别人如何打扮,好似别人打扮得素淡些便能让她比出优越感似的,之前碍于身份不能与她争执,如今二人同品级她还需要有什么顾虑吗,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何况如今她也有资格更有底气不给秀贵人这个脸面。 嫔妃们本也在好奇宁欢的意思,如今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更是让众人忍俊不禁,有不矜持的嫔妃甚至笑出声来。 皇后也不由微微弯唇,是宁欢能说出的话。 这位魏贵人着实有趣,不过…… 嫔妃们悄然打量着这位年轻美丽的贵人,初初晋封便敢这般不给秀贵人面子,果然不是个好惹的,至于她到底是恃宠而骄得意忘形而没脑子的嚣张,还是有所依仗在尺度之内的硬气,还有待观察。 “你,你放肆!”,秀贵人何时听过这样的话,一时瞪大了眼,下意识便斥道。 “本宫看你才放肆!”竟是娴妃出言训斥秀贵人。 “魏贵人与你同品级,你是哪儿来的底气这般同她说话?”,娴妃眸中划过什么,看着秀贵人的目光异常嫌弃且有隐隐的厌恶。 皇上取消选秀而后又只晋封了皇后位下的学规矩女子倒也没什么,她甚至乐见其成,毕竟晋封一个新人和晋封一批新人,区别可大了去了。但永寿宫之事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永寿宫,永寿宫,那座位置如此优越如此重要的宫殿竟就让人住进去了,住的还是一个贵人。 而且这个贵人还有着一幅不俗的容姿,娴妃心中霎时敲响警铃。但是她目前已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再默默观望一段时日。没想到吉勒塔珲这个蠢货,想拿人家做筏子就罢了,不仅没能讨到便宜还被人家笑盈盈地就挤兑得灰头土脸的,还偏要提及永寿宫,她心中着实恼怒。 更何况虽然不想承认,但吉勒塔珲这个蠢东西就是她承乾宫的人,与其让皇后出言让自己没脸,不如她先发制人,吉勒塔珲是自己位下的人,由她教导训斥合情合理,还能凸显她作为高位的公正明理。 被一宫的本主的训斥,秀贵人果然面色悻悻,只能偃旗息鼓。 她也意识到,魏氏已不是从前那个她能随意讥讽羞辱的宫女,她如今是与自己同级的贵人,甚至……圣宠在她之上。 见娴妃如此,皇后面上的笑意浓了几分,她也看向秀贵人,也没让秀贵人太难堪,只道:“娴妃与魏贵人说得是,秀贵人日后稍稍注意些便好。” 虽然皇后语气温和,亦没有说出什么严厉之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就是在袒护魏贵人,从前也没见着皇后这般偏袒过谁,这般瞧着,皇后待魏贵人还是一如往昔呢。 秀贵人面色一白,喏喏应是。 又闲聊一会儿,皇后便让众妃散了,但她又特意留了宁欢下来。 众妃明了,又在为魏贵人做脸呢。 她们也是奇了,这位魏贵人到底有何种手段,不仅能讨得皇后与太后欢心,还能得皇上如此宠爱。 当然她们是暂时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所以只是善意地朝着宁欢笑笑,而后退出长春宫。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可爱们,最近学校破事儿太多,容我协调一下时间t_t,所以最近更新可能不大稳定,抱歉orz。 顺便,让我try一try抽奖这个功能(滑稽),搞一个小抽奖,么么啾~ 第78章 寿康宫。 这是宁欢晋封后第一次以嫔妃的身份到寿康宫。 盼越嬷嬷早早等在寿康门外,笑盈盈地朝宁欢道喜:“给魏小主请安,给您道喜了。” 宁欢弯唇笑了,亲自将盼越扶起来:“您快起来,我哪儿当得您这般的礼。” “当得的,您一直都当得。”,盼越笑,又将宁欢引进内室。 太后正好整以暇地在内室等她,见她进来面上便浮现几分笑意。 宁欢眸中划过一丝黠色,笑着蹲礼:“嫔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一下便笑出来,嗔道:“小戏精,快给我起来吧。” 宁欢弯起唇角,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下意识看了看她脚下,轻笑:“如今穿这花盆底能走稳了吧?” 宁欢平日在寿康宫也无事可做,太后便起了心要玩“奇迹宁宁”,闲时最喜欢打扮宁欢,先前为了配她的裙子便搭配了花盆底,结果她一直穿软底绣鞋,乍然又穿花盆底还是不习惯,一走就摔,直把太后和盼越盼暇笑得不行。想着她暂时不晋封,太后便也没再拿那鞋为难她。 谁料这次见她,她都能踩着花盆底稳稳当当行礼了。 宁欢闻言,不由挽着太后嗔道:“您就别提这事儿了。” 她一开始当然还是……走不稳,说起来还是皇帝扶着她慢慢找重心然后慢慢走稳,提起这件事她便觉得羞耻,竟然还要他如同带孩子一般带着她走路。 第188章 宁欢想着便不由捂脸。 太后看她这莫名的模样便哼笑一声:“瞧瞧你美得,若实在惦记你干脆别出来了。” 宁欢连连否认:“没有,我才不是在想他。” 太后斜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盼暇嬷嬷在门外请示,得了太后允许便奉着甜点上来。 椰汁奶霜,金乳酥,百果蜜香糕……全都是宁欢喜欢的。 “椰汁奶霜,我的最爱。”,宁欢挖起一勺,异常满足地弯起唇角。 太后含笑看着她享受地用着美食。 小姑娘就是好。 “慢些用,不够还有。”,太后笑道。 宁欢不由轻笑道:“倒也不必如此。” 太后便笑了。 忽的,她倒是想起那日皇帝弯弯绕绕地和她提的事儿,便看着宁欢笑道:“这几日去请安怕是有些痛苦吧。”,她面露揶揄之色。 宁欢眨眨眼,到底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您又知道了?” 太后轻笑一声:“我还不了解你们么。” 宁欢摇头失笑,有些头痛地伏在小几上叹气。 晚上本就睡得有些晚,早上还得早起,这谁顶得住。 想着害自己不能早睡的罪魁祸首,宁欢心中咬牙,等着,这次他一定别想再上她的床! 至于她熬夜看话本儿的事儿,咳,她绝对不会承认的。 太后见她这般模样便不由笑了,又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道:“既然如此,那日后清晨便来我宫中问安侍奉我吧。” “嗯?”,宁欢略显疑惑地看着太后。 太后只是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 宁欢思索片刻便转过弯来,清晨来太后宫中侍奉自然便不必再去长春宫,而太后何时真的让她侍奉过,这就是变相帮她遮掩逃脱请安。 想明白其中关窍后,宁欢不由睁大了眼:“您……” 她下意识便否定太后的提议:“不成,怎可如此。” “有什么不好的,由我来提,宫中谁敢有异议?”,她语气笃定,甚至难得带上几分冷意。 宁欢却是心中微暖:“多谢您的好意,但是这实在太……明目张胆了。”,她不由笑了。 “这有什么,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太后毫不在意。 宁欢一噎,颇有些一言难尽。 人家那是倒霉遇上个爱磋磨人的老太太,更是正儿八经地去伺候皇太后,若是这人换作她,也就占了个名头罢了,若让先前的嫔妃知道她能借着这个磋磨人的借口正大光明偷懒,怕是能气活了。 太后便笑道:“皇后也会同意的。” 宁欢哑然,也不由弯起唇角:“是,傅馨姐姐会同意,但我……”,她无奈地笑了。 她哪儿好意思这么轻松就受了。 “您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宁欢朝着太后眨眨眼。 太后轻笑:“像什么?” “像一个帮着自家孩子可劲儿找理由逃课的开明家长。”,宁欢掩唇偷笑,微微加重了“开明”二字的语气。 太后也不由笑了,她轻轻摸了摸宁欢的软发,声音温柔:“宁宁不就是我的女儿吗?” 宁欢心中一暖,走过去倚在太后肩头,温暖地弯起唇角:“简姨,您真好。” 太后心中柔软,倒想起什么似的,将她拉起来笑道:“还叫简姨?” 宁欢一愣,见她这般含笑的模样片刻便反应过来。 太后面色柔软,柔声道:“无论如何,我到底是他名义上的额娘,所以……”,她含笑看着宁欢。 宁欢面上略有些赧色,到底起身朝她盈盈行礼,笑着唤道:“额娘。” 太后本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乍然听见她这般唤自己,还是有一时的怔愣。 还未反应过来,又看见面前的小姑娘直直地望着自己,声音柔软:“于我而言,不止是因为他而唤您一声额娘,更是我自己想这样唤您。” 太后一滞,更是怔怔地看着她。 宁欢笑意柔软:“在我心中,您早就是我的额娘了,只是……”,她故作迟疑:“不知您会否嫌我僭越。” 太后下意识便道:“怎会。” 看着面前明媚动人的少女,她不由笑起来,眸中隐隐有几分水光:“我的宁宁。” 她知道,未来这寂寂的深宫中会有她的宁宁陪着她,她不会再孤单无望甚至彷徨。 宁欢看着她,柔声道:“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啦,您若是应了可就甩不掉我啦。” 太后心中软得不行,将她拉回身侧坐着,轻轻抱住她:“不甩,不甩,额娘怎么舍得。” 她又想起什么,连忙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递给宁欢:“来,这是给你的,拿着。” 宁欢接过她手中的红封,不由笑起来:“您还准备了这个呢。” 太后弯起唇角:“该有的我都会给宁宁。”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了:“多谢您。” 太后温柔地抚了抚她鬓边的发。 宁欢又狡黠笑道:“现在连他的皇额娘都是我的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太后闻言反倒笑了:“他不会,他怕是巴不得多个人护着你。” 宁欢心下甜蜜,不由弯起唇角。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他先提的,他倒是惯着你。”,太后睨了宁欢一眼,似是高兴似是感叹。 宁欢唇畔的笑意又上扬了几分,颇为骄傲道:“他就是惯着我。” 第189章 太后轻嗤一声,到底忍不住笑了。 宁宁能有人万般娇惯着,过得幸福是好事。 不过说完,宁欢回想起这事是什么事,有些甜蜜又有些头疼:“不过他也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难道不高兴?”,太后轻睨她一眼。 “高兴,但是……”,宁欢笑着扶额:“但是这也太……” 太后只是笑:“所以这不是我一人的想法,也是他的想法,所以……” 宁欢就知道她还没死心,无奈又好笑道:“额娘……” 太后见此,不由轻叹道:“宁宁,本也是我对不住你,没能让你直接以嫔的身份晋封,所以这也是我的心意,你不必有什么多的顾虑。” 宁欢霎时嗔了太后一眼:“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这是为我好,树大招风的道理我怎会不知,况且先前咱们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在意这些东西,甚至低调些也正合我意。” 太后闻言心中微暖,却依然坚定:“既然叫我一声额娘,我自然更得让宁宁过得开心。” 她安抚地拍了拍宁欢的手,到底退让一步:“还是看看皇后如何说罢。” 宁欢便嗔笑道:“您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得了宁欢这么个女儿,太后如今更是坚定,她道:“总之你还是同皇后说去吧。” “额娘——”,宁欢挽着她撒娇。 太后只是笑着将捏了块百果蜜香糕喂她:“先吃点心。” 宁欢泄气,顺势咬了一口。 * 辞了太后宁欢便轻车熟路地回了养心殿。 西暖阁中,皇帝正凝神批阅奏折。 蓦地,花盆底轻叩地面发出的清脆声音传来,他一听便知道是谁回来了。 果然没多久便见她跨过门楹走进来。 他的眉眼霎时舒展开来,一如往常地起身迎她进来,又动作熟练自然地为她解下披风。 “回来了。”,他面上含笑,牵着她走到御案前坐下。 “嗯。”,宁欢瞥他一眼,刚想发难,便看见他身前罗列的奏折。 “很忙吗?”,她好声询问。 皇帝莫名后背一凉,看着她这般模样便知怕是又有哪里惹着她了,他脑子飞速转动着,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能不动声色道:“还好。” “至少还有时间陪宝儿。”,他温柔笑起来。 宁欢见他求生欲这般旺盛的模样,不由笑出来。 到底不忍心打扰他,她便绕开御案:“我去炕上歇会儿,不打扰你批折子了。” 皇帝莫名松了口气,下意识应道:“好。” 而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明显了,连忙补充道:“想吃什么点心便吩咐他们去做,这儿还有一批新到的话本儿,宝儿若是觉得无趣便随便瞧瞧。” 宁欢心中一软,不禁弯起唇角:“知道啦。” 皇帝便温柔地笑了,复又坐回去批折子。 他这一忙就是一下午,直至晚间才清闲下来。 陪着宁欢练了会儿字,皇帝看了看外面的夜色,环住宁欢柔声问道:“今日住养心殿还是永寿宫?” 宁欢手下一顿,恍然想起什么。 她又垂下头落下一笔,微微弯唇:“养心殿。” 皇帝低笑:“好。” 而后……他便迫不及待去沐浴了。 “夜深了,宝儿也快些去沐浴吧。”,他临走前还装模作样地提醒她。 宁欢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看着他雀跃离去的背影,她的眸中更是划过一丝狡黠。 给她等着吧。 等皇帝回到后殿时,宁欢竟已坐在梳妆台前悠悠通着头发。 他还有些讶然地看着她,不由笑道:“今日这么早?” 宁欢眨眨眼,面不改色地颔首:“嗯。” 皇帝笑了,正要接过她手中的梳子,便看见她起身走到桌旁坐下,好整以暇地支着脑袋看他。 看着她这般模样,他下午那般后背一凉的感觉又上来了。 “宝儿……”,他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宁欢视若无睹,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皇帝一滞,哑然失笑。 他便想走过去。 宁欢霎时制止他:“不许过来,你就给我站那儿。” 皇帝哑然,到底听话地顿住脚步,好笑又无奈道:“宝儿,可是我做错什么了?” 宁欢几不可见地翘起唇角,又奋力放平了。 “听太后说你提议让我……”,她顿了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让我日后清晨去她宫中侍奉?”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儿。 他温柔地看着宁欢,笑道:“是我,如此,宝儿不高兴吗?” 宁欢一噎,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 “你这让我怎么好意思,也太出格了。”,也是因他心疼自己才会有此一事,宁欢怎会不理解他的好意,便只是娇娇地嗔了他一眼。。 皇帝便笑了,试探地迈出一步,见她没有制止便径直走到她身畔。 他揽住宁欢,却一本正经道:“哪里出格,你作为儿媳侍奉皇额娘合情合理。” 宁欢霎时掐了他一把:“说什么呢!” 皇帝只是垂眸看着她笑:“难道不是吗,我美丽又可爱的……小妻子。”,他温柔而笃定地说出最后三个字。 第190章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一颗心又酸又软。 其实自他那般尽力地给了她一个大婚礼她就知道的,但是再度听他这般唤她,她还是有些恍然。 她定了定神,绕开这个问题,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总之真的没必要这样做嘛。”,倚在他的怀中,她的声音便不自觉染上娇气。 皇帝听着她这般软软地撒娇,心都要化了,声音也愈发温柔:“宝儿不必担忧,无人会有异议。” 更没人敢有异议。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宁欢霎时退出他的怀抱,将他往后推了几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起不来吗?” 皇帝一滞,素来沉稳庄肃的他霎时竟有些心虚。 还未想好理由,便不由先柔声唤她:“宝儿……” 宁欢轻哼一声,站起来。 她想了想,又朝着他温柔一笑:“所以以防我起不来,日后你还是给我睡偏殿去吧。” “不行!”,他想也没想便拒绝。 自从她去年被他哄来与他同住,两人基本没分开住过。这段时日他将将过上美好生活,更是舍不得与她分开,日日与她同寝而眠,甚至连其他嫔妃的牌子都没翻过,乍然要他去睡偏殿,他怎么可能同意。 宁欢睨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从前不是经常念叨要早睡早起么,怎么如今我难得准备早睡你倒不许了?” 皇帝一顿,反倒轻笑一声,气定神闲道:“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如今我倒觉得晚睡一些或许对宝儿的身体更好。” 说着,他的目光不由顺着她的脸滑下去,落在他最喜欢的地方。 宁欢霎时双手环胸,更是气结:“你!” “不要脸!”,你了半天她到底只骂出这话来,太粗鄙的话她骂不出来,也……不舍得用在他身上。 皇帝见她如猫儿被踩了尾巴一般炸毛的可爱模样,反倒愉悦地笑起来,还柔声哄道:“宝儿,夫妻敦伦乃天理,阴阳调和更是对你的身体有所裨益。” “你给我闭嘴!”,宁欢炸毛炸得更厉害。 皇帝顺从地闭上嘴,眉眼间却毫不掩饰他的愉悦。 宁欢恨恨地咬牙,看了他一眼,轻哼道:“我不管,你就是得给我睡偏殿去。” “宝儿……”,他垂下眉眼,低落地看着她。 本是俊美绝伦清贵矜华的人,此刻一双素来淡漠清冷的长眸却可怜巴巴的垂下,墨色瞳眸中更是蕴满了失落,幽邃的眸盈盈剔透,只一眼就看得人不住地心软。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果然一滞。 “你,你……”,她猛地回过神来,艰难地移开眼:“你别给我装可怜!” “至少要让我尝试一番成不成。”,到底被他的美色所惑,她没忍住心软地补充道。 见姑娘当真娇心似铁,皇帝也没辙了。 素来都是他在惯着她,纵着她,这次也不例外。 他无奈地轻叹:“好。” 宁欢反倒讶然,嚯,就这么答应了。 皇帝轻笑一声:“宝儿若是再这般看我,这话我随时可以收回。”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又道:“既然如此,那请您移驾罢。” 这回轮到皇帝愕然地看着她,一瞬,他回过神来,轻笑道:“若我未记错,宝儿明日无须去长春宫请安。” 还没到长春宫五日一次的请安日子呢。 “确实不用。”,宁欢微微弯唇:“但是总要先适应适应不是?” 皇帝愕然,幽幽地看着她:“宝儿……” 宁欢弯起唇角,将他往外推,娇声撒娇:“你答应了的,很晚了,快歇息吧。” 皇帝此时反倒想起什么似的,回眸看她,意味深长道:“宝儿确定今夜就要独自安寝?”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一时莫名,却还是笃定地轻哼道:“嗯。”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好。” 宁欢瞧着他这般模样总觉他不安好心,还未等她多想什么,皇帝又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脸颊。 “无事,少了我的总要还回来。”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宁欢却听得汗毛倒竖,她怎会听不懂他的潜意思,当即什么想法都没了,她就知道他脑子里就没什么好东西。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赶他:“快走吧你。” 皇帝闻言,无奈又好笑地摇头。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轻笑道:“宝儿还记得,这是哪儿吗?” 宁欢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养心殿后殿正殿,是他最名正言顺的寝殿,霎时便有些心虚。 但不过一瞬,她又理直气壮地道:“这里难道不是我的寝殿吗?” 她还悠悠地看着他,大有他说不是日后便别上她床的意思。 皇帝哑然失笑,胆大放肆至此的犯上作乱之言,换作旁人砍十次脑袋都是不够的,但听着她说出来,他却感到满满的愉悦与柔软。 这是他的寝殿,但夫妻一体自是不用分这些,她这般理直气壮不正是说明她也承认他是她的丈夫吗。 于是他只是纵容又宠溺地笑了:“是,这里也是宝儿的寝殿。” 宁欢闻言,满意地弯起唇角。 皇帝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天色确实不早了,宝儿也早些休息。” “夜里凉,别乱踢被子,当心着凉。”,他不放心地叮嘱道。 第191章 宁欢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下一片柔软,柔声应道:“知道啦。” 他便笑了,俯身温柔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声音亦是蕴满了柔情:“晚安,宝儿。” 宁欢尚且沉浸在他的温柔中,回神时他已然披了披风走出去。 直至她无知无觉地坐到梳妆台前,还有些恍然,怔愣地轻抚上眉心他方才轻吻的地方。 看见镜中人在做什么她才回过神来,一时哑然。 李玉看着皇帝出来,一时还有些惊异,连忙上前恭声询问:“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皇帝一哂,似是无奈似是纵容:“朕睡东稍间去。” 东稍间一应布置还没变,他多多少少能有些慰藉。 “啊。”,李玉讶然。 皇帝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李玉连忙闭嘴,恭敬地为皇帝引路。 灯火拉长了二人的背影,夜风阵阵,瞧着还有些萧瑟。 堂堂皇帝,竟然就这么被人霸占了天子燕寝之正殿,还不敢反抗,得可怜巴巴的跑去睡偏殿,养心殿值守的人此刻竟难得敢对皇上报以深切的同情。 待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胆大包天,他们连连低下头去。 不过这种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毕竟谁不知养心殿真正做主的是他们那位小祖宗呢。 宫人们不由看向那灯火明亮的正殿,肃然起敬。 夜深,宁欢沐浴归来便悠然钻进锦被中,明黄的龙床宽大又柔软,难得能独占这么张宽敞舒适的大床,她欢快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等她一个人玩儿累了,安静躺在衾被中时下意识便看向身侧,一时竟有些怅然。 怅然?!宁欢意识到这一点,连连打住自己忧郁的想法,轻哼一声,她才不会不习惯呢,哼。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她还在床上翻身,还是没能睡着。 宁欢怎么都找不到合适且舒适地姿势,不由又换了个地方靠,她泄气地一叹。 某人冬暖夏凉,就是个自带温度调节功能的人形抱枕,有他在身边,她总是睡得很舒适。 她看着头顶明黄织锦的繁复图纹,蓦地睁大了眼。 她就说他当时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宁欢心中一时又好笑又气恼,只怪自己不争气,她似嗔似恼地咬牙。 在宁欢在床上翻来覆去咬牙嗔恼的时候,皇帝在东稍间也没睡着。 好容易过上温香软玉在怀还能吃肉的日子,如今乍然来这么一下,自然也不习惯。 他幽幽地轻叹一声,无奈又好笑地扶额。 到底是自己纵出来的姑娘,他也真是没辙了。 * 夜色渐渐深沉,皇帝半梦半醒间下意识摸了摸身侧,他家姑娘爱踢被子,每夜到这个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醒来,要看一看她有没有踢被子,为她盖好被子。 这一次却探到一片平坦,他霎时惊醒过来。 而后一看身侧才慢慢想起来今夜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坐起身来,笑叹一声。 看着外面深邃的夜色,他想了想,到底无奈地轻叹一声,披衣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踢被子没有,可别着凉了。 后殿。 皇帝悄声踏入后殿内室,果然见小姑娘嫩藕一般白皙软嫩的小脚不安分地探出了锦被。 他无奈地笑了笑,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小脚塞回锦被中去,而后又细致熟练地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做好这一切后,他略有些遗憾地坐在床沿,若是平日他便可顺势将她拥入怀中,牢牢抱着她馨香温软的身子。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便准备起身回去。 但是…… 他看着床上正在“安睡”的人儿,长眸微眯。 片刻,他无声地勾起唇角。 “既然睡着了,那……” 他状似自言自语,而后将披在身上的外衣丢在地上,径直掀开被子将宁欢拥入怀中。 果然,他察觉到怀中温软的身子几不可查地一僵,他唇畔的弧度又大了些。 指尖探到她的衣襟,慢条斯理地解她的盘扣。 “如此,倒也不错。”,他一面解着她衣襟的盘扣,一面状似自言自语地轻笑。 果然下一秒小姑娘就抓住了他不老实的手。 宁欢嗔了他一眼:“你故意的!” 皇帝满意地弯起唇角,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宝儿不是睡着了吗?” 宁欢一滞,又理直气壮地恶人先告状:“你还好意思说?不就是你将我吵醒的?!”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哦,是吗?” 寝殿内没有燃着烛火,宁欢不大看得清他具体的模样,但也能感受到他含笑凝睇的目光,在他这般的注视下,她愈发心虚,却又有隐隐地期待。 若是他死皮赖脸要留下来,她便勉强同意吧,她这是被迫的,绝对不是舍不得他。 皇帝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替她掖了掖被子,便起身:“不早了,宝儿快些睡吧,别再踢被子了。” 宁欢一时愕然,看着他就这么毫不留恋地起身了。 她下意识便想叫住他:“你……”,下一秒却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闭上了嘴。 皇帝自然听见了,回眸看她,似是在笑:“宝儿怎么了?” 他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她就知道,宁欢心下又嗔又恼。 第192章 但是…… 想到她都滚了大半夜还没睡着,她泄气拍了拍身侧。 “你别走了。”,她的声音不自觉染上娇气。 皇帝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一时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着她这般娇气撒娇的模样,他的心都要化了。 于是回身将她拥入怀中,毫不掩饰他的愉悦:“宝儿睡不着吗?” 宁欢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偏偏他还要来招她,声音愈发愉快:“所以现在宝儿知道我是为你好了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 宁欢蓦地睁开眼,抬眸看向他,却只看见他温柔含笑的俊颜上带着几分与他平素沉稳端肃模样大不同的幼稚与狡黠,更感受他温暖而宽阔的怀抱。 这般感受着他的温度与柔意,她无可抑制地柔软了几分。 反正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不再为难自己,干脆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她娇娇地嗔道:“好好好,行了吧。” 皇帝看着她这般娇气地趴在自己怀中撒娇的模样,唇畔的笑意愈发大了,搂紧了她,还趁机得寸进尺:“日后还要赶我去偏殿吗?” 宁欢一滞,恼羞成怒地推他:“你别得寸进尺啊。” 皇帝愉悦地弯起唇角,也知道若是将她惹恼了,吃亏的还是自己,便温柔地安抚着她,柔声哄道:“好,宝儿快睡吧。” 滚了大半夜,宁欢被就有几分困意,如今熟悉的人形暖炉回来,熟悉的怀抱与温度更是让她片刻便昏昏欲睡。 但是在睡着之前,她还是强撑着理智再度哼唧了一声:“得寸进尺。”,而后便沉沉睡去。 皇帝看她这般模样,便知道她方才一直没睡着,心下无奈又好笑,但更多的还是柔软。 他动作轻且柔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柔声呢喃:“晚安,我的宝宝。” 第79章 转眼又是长春宫请安的日子。 “这几日天气渐渐转凉,妹妹们外出时一定得注意着些。”,皇后温声叮嘱。 纯妃便领头莞尔应是:“多谢主子娘娘关怀,臣妾们省得。” 皇后面上含笑,轻轻颔首。 娴妃坐在下首瞟了纯妃一眼,眉梢轻扬,道:“是要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不过臣妾们是自幼练习骑射的满洲女儿,身子骨强健,可也不会一阵风就能吹病了。”,话至此,她略带不屑地轻笑一声。 纯妃闻言,唇畔挽着淡笑,恍若未闻。 娴妃睨她一眼,又是一声轻笑。 皇后面色未变,淡笑道:“话虽如此,但妹妹们小心些总是好的,若是病了终归惹人心疼。” 娴妃美目微挑,将要说什么。 余光瞟到上首的位置,娴妃又想起什么似的,以绣帕掩唇,娇笑道:“可不是吗,瞧瞧贵妃成日汤药不离口的,臣妾可真是心疼得紧。” 闻言,殿中的嫔妃皆是一滞,又不由看向皇后左下首的第一位置。 那个仅次于皇后的位置,已然空了许久了。 宁欢却是下意识看向柔惠,果然见柔惠捏紧了绣帕。 柔惠察觉到宁欢的目光,朝她看来,奋力一笑。 宁欢安抚地看着柔惠,心中却不由一揪,她前些日子去钟粹宫寻柔惠,钟粹宫的药味儿又浓了几分,听柔惠说,贵妃已经病了快一月,却依旧缠绵病榻不见好转,宁欢想,贵妃怕是…… 还未等她深想下去,娴妃又再度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娴妃看着柔惠,娇笑道:“对了,陆常在与贵妃同住一宫,不知贵妃可好?” 柔惠自然地弯起唇角,浅笑道:“多谢娴妃娘娘挂念,贵妃主子有太医们尽心调理身子,一切安好。” 顾左右而言他,明知自己问的不是这个,娴妃便凉凉一笑:“是吗?” 柔惠捏紧了绣帕,依旧笑道:“是。” “可是本宫怎么……”,娴妃的话还未说完皇后便打断她。 皇后温声道:“娴妃妹妹若是记挂贵妃妹妹,明日不若同本宫一同去钟粹宫探望探望贵妃妹妹?” 娴妃面色几不可查地一僵。 咬咬牙她到底笑起来:“是,许久未见贵妃,臣妾都有些想念她了呢。”,说到最后,娴妃的语气甚至带上几分好似记挂友人的哀愁。 嘉妃闻言,捏着绣帕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娴妃,一时难掩讶色。 娴妃这是转性了? 谁料娴妃也看向她,和善一笑:“嘉妃与纯妃平日同贵妃关系最是要好,明日不若同皇后娘娘与本宫一同去瞧瞧贵妃?” 嘉妃面色一僵,却只能咬牙笑道:“娴妃说得是,我亦同娴妃一般记挂贵妃,当然会去。” 她就说娴妃怎么可能转性儿了,这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的性子,还是她,不愧是她。 二妃接连表态,纯妃自然亦要应是。 皇后闻言,便莞尔一笑,颇为满意道:“贵妃妹妹知道三位妹妹如此挂念她,必定也会开怀。” 娴妃坐在下首,奋力挽起一抹笑。 无事,也不止她去钟粹宫,若是被传染个什么好歹,还有三个垫背的呢,皇后那身子还有纯妃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要遭殃也必定是她们先遭殃,她说自己身体强健可不是自满,她必定不会比她们更糟。 思至此,娴妃面上也放松了些。 宁欢意兴阑珊地瞧着她们这你来我往的模样,悄悄打了个呵欠。 第193章 鉴于前几日失败的尝试,皇帝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睡偏殿,她……也不大愿意,咳。 然而如她所想,皇帝和她住在一起要能早睡才有鬼了,这次还是她奋力反抗软硬兼施才让皇帝折腾了一次便放过她,宁欢心中幽幽一叹,不知是恼怒还是嗔怪。 皇后注意到宁欢恹恹的神色,唇角不由轻轻弯起。 她就知道这丫头的。 “天气转凉,各宫秋冬节气的份例内务府不日便将分发下来,妹妹们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同本宫说。”,皇后温声嘱咐,准备结束这一日的请安。 嫔妃们笑着应是。 皇后便莞尔一笑:“如此便好,今日便先这样,妹妹们请回罢。” 嫔妃们便盈盈起身,朝着齐齐皇后一拜:“臣妾(嫔妾)告退。” 皇后笑着颔首,待嫔妃们将要退出正殿时,又柔声叫住宁欢:“宁欢妹妹暂且别走。” 嫔妃们闻言,不由又看向宁欢。 宁欢面色未变,先含笑应了皇后:“嫔妾遵旨。” 嫔妃们亦是面带笑意地朝着宁欢致意,而后按序退出长春宫。 心中对皇后待魏贵人的态度又多了几分了解,更是对自己该如何对待这位魏贵人多了几分考量。 自魏贵人晋封以来,她所受的宠爱果然与她以贵人之身独居永寿宫的殊荣相匹配,皇上除了永寿宫就没去过别的地儿,虽说她也才晋封没多久,但新妃这样得皇上近乎专房之宠的事儿从前从未有过,虽然有可能是皇上一时新鲜,但总归魏贵人如今盛宠在握,何必在这种时候触她与皇上的霉头。 况且瞧瞧皇后的态度,时时都要将魏贵人留下说话,毫不掩饰地表现着她对魏贵人的看重与维护,她们也不傻,这不就是皇后在向她们表达自己的态度么。 思至此,嫔妃们看向宁欢的目光愈发和善温煦,新晋的宠妃,又得皇后看重,她们暂且开罪不起也没必要与她为难。 待嫔妃们尽数离去,皇后便同宁欢走到西暖阁中去。 坐在西暖阁柔软的炕上,宁欢轻舒一口气。 皇后不由便笑了,推了推她身前的热奶茶:“先喝些罢,按你的喜好放了糖。” 宁欢弯唇一笑,依言喝了一口,而后赞道:“还是姐姐宫中的热奶茶最好喝。” 皇后便笑道:“你若喜欢便让玉棠来同照春学一学,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相处三年,宁欢实在不必与皇后再客气,她熟稔地接受皇后的好意:“好啊,到时玉棠怕是要叨扰照春姑姑了。”,她笑着看向照春。 照春面上含和煦的笑意:“小主说笑了,只要您喜欢便好。” 宁欢眼眸微弯,笑盈盈道:“那便先谢谢照春姑姑了。” 照春受宠若惊,连连笑着屈膝:“小主实在客气,奴才可担不得您一句谢。” 宁欢一哂。 皇后见此,面上亦是带着笑意。 她挥了挥手,照春与望春便退下了。 宁欢看着皇后笑,略显疑惑。 皇后微微弯唇,揶揄笑道:“方才便瞧你神色恹恹的,晨起怕是不大容易吧。”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宁欢霎时嗔笑道:“姐姐,原来您让照春姑姑她们退下就是为了臊我?” 皇后煞有其事地颔首,掩唇笑道:“对,好歹为你留点儿面子。” 宁欢不由扑哧一乐,她心知皇后要说什么事,是以便满不在意道:“您别担心,近日我都习惯晨起了,今日想着一会儿便要回去看看永寿宫的账册,我才没什么兴致。” 皇后闻言,不由便笑了,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宁欢弯起唇角,嗔道:“若是不忍劳烦姐姐,真想让姐姐全权接手那永寿宫的一应事宜。” 听宁欢如此随意且毫无防备地说出这样的话,皇后心中一暖,也只有真正信任自己依赖自己,宁欢才会如此毫无防备便轻易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直知道,宁欢就算晋封也依旧是从前的宁欢。 皇后面色柔软,却轻睨宁欢一眼:“懒丫头,你知道就好,我也不愿再给自己增加负担。” 宁欢闻言,果然神色恹恹地轻轻哼哼:“我就知道。” 皇后不禁失笑,到底柔声哄道:“虽然我不帮宁欢打理宫务,但有件事我却是可以帮宁欢。” 宁欢只当听不懂,捏着一块白玉卷咬了一口:“姐姐宫中的点心也好吃。” 皇后斜了她一眼,轻笑道:“不必顾左右而言她,想必皇额娘也同你提过,日后清晨你去寿康宫中侍奉便是。” 宁欢当即放下手中的白玉卷,抬眸看皇后:“姐姐,不可。” 皇后温声安抚道:“有何不可?皇额娘身畔有你侍奉我也能放心。” 宁欢无奈:“姐姐,您明知道……” 皇后轻轻摇头,笑着打断她:“虽然清晨去寿康宫是有些辛苦,但妹妹,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一语双关,皇后的眸中甚至划过一丝狡黠。 她当然知道侍奉太后就是个幌子,但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当事人都没说什么,旁人便更是不敢说。 宁欢泄气,却依旧坚定:“不成,姐姐,我不愿意。” 皇后以为宁欢是害怕后宫微词,便柔声安抚道:“这种事早有先例,妹妹不必担忧。” 宁欢一滞,走到皇后身侧,道:“我哪儿是担心六宫如何。”,她无奈地轻叹:“您是皇后,向您问安是我的本分,这比侍奉太后更重要。” 第194章 话至此,宁欢心中微微心虚,一样重要,一样重要,咳。 皇后闻言,却是心中微暖,她轻轻握住宁欢的手,不由温柔笑起来:“我知道宁欢的顾虑,但是妹妹,你知道我一向不在意这些虚礼,于我而言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没这份真心,日日来向我问安还不如不来,于大家都好。”,皇后难得说出这番促狭之言。 宁欢闻言也不禁笑了,傅馨姐姐若是没有这层身份束缚,应该也会是个活泼俏皮的女子吧。 思至此,宁欢不由敛了笑意。 但当务之急还是另一件事,还未等她再度开口,皇后便笑道:“若你实在过意不去,日后如同以往那般时时来同我说话便好。” “一个请安礼罢了,换个时辰来不也一样是请安吗?”,皇后笑着补充道。 宁欢眨眨眼,她就知道皇后会是这般态度。 “这哪儿能一样。”,宁欢不由嗔笑道。 皇后便轻笑道:“其实啊,按规矩严格来说便是晨昏定省,咱们宫中不也只有晨省么,所以你又何必如此在意这些。” “从前的宁欢可是最不在乎这些了。”,皇后不由看着她掩唇笑道。 宁欢闻言,便耷拉下眉眼,故作失落:“原来您果真嫌弃我逾矩呢。” 皇后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她本想说什么,却不由咳嗽起来。 宁欢一惊,连连帮她顺气,又将茶盏递与她:“姐姐,先饮些水。” 皇后结果茶盏饮了一口,勉强压下咳嗽。 宁欢面带忧色:“姐姐怎的又开始咳了?太医可来瞧过?” 皇后一哂,轻轻拍了拍宁欢的手,柔声安抚道:“这老毛病你也知道,不碍事的。” 宁欢微微拧眉。 皇后又握着她的手轻笑道:“也是最近没怎么咳嗽,都忘记常备着秋梨膏用了,一会儿让小厨房熬些我用了便好了。” 宁欢心中微舒一口气,不由嗔道:“您也真是的,这样的事儿都能忘,一会儿我必定要叮嘱照春姑姑,一定要时时记得为您备上药膳。” 皇后面色柔软:“好,谢谢妹妹。” “我从未觉得宁欢逾矩,我也一向最喜欢宁欢活泼自由不受约束的模样。”,她又握住宁欢的手,温柔笑道。 宁欢一怔,哑然地看着皇后。 没想到她一句随口之言,皇后还记得如此认真地回答她。 她心中一片柔软,弯唇笑起来,如三月的春阳的一般温暖而柔和:“姐姐,我知道的,一直知道。” 皇后亦是笑起来,又道:“此事就莫要与我争了,便这样定下罢。” “姐姐——”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状似思索片刻,又道:“不若如此,你先去寿康宫一段时日,实在不适应再来同我说,届时我必定想法子求求皇额娘。” 宁欢闻言,霎时意动,心知太后与皇后此刻想法坚定,不如迂回一些。 思至此,她眸光一亮,信心满满道:“当真?” 皇后看了她一眼,眸中飞速划过一丝黠色,面上却是一派如常的笑:“当真。” 她还不了解这娇懒的丫头么,入宫三年就没见得早起过几回,食髓知味,这丫头要是能起得来请安才怪了。 “如此便放心了吧?”,皇后好笑地看着她。 宁欢微微弯唇,而后下榻朝着皇后郑重地行礼俯首,声音柔软而真挚:“奴才多谢皇后主子恩典。” 皇后一时哑然。 看着这个真诚地朝着自己叩首的少女,她心下柔软得不行,连连将她扶起来:“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何须如此。” 宁欢不由笑了,小事?这样闻所未闻的事情岂会是小事。 皇后又笑道:“你早已晋封成为名正言顺的嫔妃小主,更不必再称奴才。” 宁欢弯起唇角,盈盈笑道:“奴才说过,您永远是奴才的主子。” 皇后哑然,心下愈发柔软。 她握着宁欢的手,温柔笑起来,声音亦是柔和似水:“可是宁欢忘了?宁欢也是我的妹妹。” 闻言,宁欢心中亦是一暖,盈盈笑道:“是,您是我最好的傅馨姐姐。” 皇后也弯唇笑起来,心中柔软而温暖。 翌日,太后蓦地降下一道懿旨,再次在后宫中掀起波澜。 据说是太后习惯了魏贵人侍奉在侧,如今魏贵人离去后太后舍不得,竟因此就直接下旨让魏贵人日后清晨都前往寿康宫去伺候。既是要去寿康宫中伺候,魏贵人自然不能到长春宫请安了,然而皇后身为儿媳自然要以太后的意志为重,当即便善解人意的同意了。 此举一出,后宫一时不知是什么想法。嫔妃们不知是该艳羡魏贵人日后不必到长春宫请安的殊荣,还是该可怜魏贵人日后要苦兮兮地清晨便侍奉在太后身侧。什么舍不得魏贵人离去,怕只是如民间一般恶婆婆为磋磨人而找的借口遮掩罢了。 一时间,后宫多了不少看这位新封的魏贵人好戏的目光。 不过除了看热闹的人,也有人觉得此事有些古怪,因为她们记得太后昔年是很是喜欢这位魏贵人,便想不明白为何如今太后会将这种磋磨人的手段用在魏贵人身上,难道这就是宫女与媳妇的区别么。但太后懿旨在前,皇后默许在后,她们作为普通的嫔御也不能说什么,至多暗暗纠结几分。 第80章 第195章 自太后下了那道懿旨后,嫔妃们闲来无事除了关心魏贵人的圣宠几何也暗暗留心寿康宫与长春宫的动静。 长久观察下来,她们便发现太后还真是如懿旨所言只是舍不得魏贵人而将她从皇后处要了过去,并非是要磋磨她。 太后待魏贵人的态度依旧很好——从永寿宫三五不时便能得到寿康宫赏赐便可看出,平日在御花园偶遇太后与魏贵人,太后待魏贵人的亲近也不似作假,还有皇后,依旧很袒护魏贵人。 见此种种,那些暗暗幸灾乐祸的嫔妃只觉脸都要被打肿了,人家不仅深得帝宠,更是有太后皇后维护着,她们拿什么同人家争。只能暗自安慰自己她好歹日日要去寿康宫侍奉太后,也不是什么清闲差事。 总之,这一场某些人期待了许久的三年一度的八旗选秀,连开始的预兆都没有便因天下接连大旱,皇上为缩减这一不必要的铺张浪费而直接被取消。 是以,乾隆九年这次三年一度的选秀,以后宫中独封了一位官女子落下帷幕。 而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位新晋封的魏贵人确如嫔妃们所想,或者说到底出乎某些人的预料,这位魏贵人目前竟仍是十分得皇上宠爱。 原以为过了那段新鲜日子,皇上待魏贵人的新鲜和宠爱便会淡下来,谁知皇上待魏贵人的宠爱不仅没有变淡,反而还愈盛,魏贵人竟隐隐有独宠六宫的架势了。 形势如此,嫔妃们也不傻,更是轻易也不会与宁欢为难。 至于日后魏贵人的盛宠还能长久到几时,就见仁见智了,还是要时间来说话。 * 在断断续续落了几场雪后,紫禁城正式进入深冬。 这日骤雪初霁,正是难得阳光明媚的好天儿。 自从不用去长春宫请安后,宁欢便一直在养心殿和永寿宫中猫冬,这日见阳光晴好,她心思一动便想去钟粹宫瞧瞧柔惠。 一路坐着暖轿到了钟粹宫,宁欢慢慢走进去。 果然,将将跨进钟粹宫地界儿,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药味儿便幽幽传来。 “小主。”玉棠扶着她,隐隐担忧。 宁欢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柔惠得了消息知宁欢要来,便早早吩咐了采薇。 听见魏贵人到了,采薇连忙出来给她见礼。 “奴才给魏小主请安,魏小主万福金安。” 宁欢笑着颔首。 采薇毕恭毕敬地为她掀起帘子,笑道:“小主恭候您多时了,您快请进。” 宁欢点点头,进了内室。 采薇看着她悠然踏入内室的背影,神色恭敬而谨慎。 自那日在热河行宫撞见魏小主与皇上之事后她便知晓会有这一日,如今魏小主果然已是名正言顺的宠妃。 然而后宫竟有人暗暗嘲讽魏小主等着她失宠的那日,若非亲眼目睹了皇上那般纵宠魏小主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她怕是也会同后宫中这许多的人一般抱着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的她比所有人都清楚知道,不会有那日的。 魏小主日后的造化只会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高到那些人都只能匍匐于她脚下。 一见宁欢进来,柔惠便想起身行礼,宁欢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嗔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先前不是说过咱们姐妹私下相处便不兴这些虚的。” 柔惠不由笑了,连连回握住她的手道:“是我不好,妹妹莫怪。” 宁欢这才弯起唇角,随着柔惠一同坐到炕上去。 柔惠握着她的手,道:“这天寒地冻的妹妹怎的还出来了,按说也该是我去永寿宫才是。” “许久未曾来钟粹宫看姐姐,趁着今日天儿好便想来看看姐姐。” 宁欢慵懒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笑眯眯道:“正好我也想出来活动活动。” 柔惠不禁莞尔:“大冬日的当心着凉,妹妹还是安心猫冬为好,要活动等春夏时日我必定陪着妹妹好生走一走。” 宁欢嗔道:“姐姐这话是不欢迎我来吗?” 柔惠温言哄道:“没有,没有,妹妹能来我最是高兴。” 宁欢这才满意地扬起唇角。 采苓奉了热气腾腾的甜奶茶入内,柔惠连忙招呼她:“妹妹快用些热饮子暖暖。” 宁欢心中微暖:“多谢姐姐。” 柔惠是汉女,更习惯用茶饮,本也不爱用奶茶一类的饮子,还是因为她,柔惠这儿才会备上这些东西。 半碗热奶茶下肚,果然觉着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看着窗外萧索的庭院,宁欢不由想起方才踏入钟粹宫时那股苦涩的药味儿,便问柔惠:“贵妃娘娘可好些了?” 柔惠一滞,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眉目间不由笼上一层忧色:“娘娘近来总是一阵好一阵坏的,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宁欢便宽慰道:“姐姐放宽心,贵妃娘娘总是有好的时候,不比时时病着强?” 柔惠揪着手中的绣帕,轻叹一声:“妹妹说得是。” 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忧愁扰了宁欢的心情,便拿起身旁的通草叶片,换了个话头。 “说来我正巧在做通草花,妹妹可有什么想要的花样儿?” 宁欢霎时眼前一亮:“不必劳烦姐姐,正好无事,我也陪着姐姐做一两朵通草花。” “好。”柔惠又柔声叮嘱:“不过妹妹可要仔细手,千万别伤着了。” 宁欢闻言,反倒颇为自得地笑起来:“这几年我做的通草花还少么,姐姐不必总是如此担忧。” 第196章 柔惠不由一哂,便又听宁欢笑眯眯道:“不过还是多谢姐姐提醒,我会小心的。” 柔惠哑然,面色柔软地笑了。 * 辞了柔惠,将将踏出钟粹宫,宁欢便瞧见天边夕阳渐斜,慢慢晕染开的云霞与橙红的夕阳洒下,落在红墙琉璃瓦上积着的雪上,雪色与霞光夕阳辉映,落得一片绚丽耀眼的金色晖芒。 想着此处离御花园极近,她霎时起了兴致准备去延晖阁看紫禁城的落日余晖。 “小主,还是乘着暖轿去吧,这天儿可得当心着凉。”圆团儿在一旁不放心地建议。 宁欢轻笑:“此时风光正好,乘暖轿去能见着个什么?再说这儿离御花园不远,你家小主还没这么弱不禁风。” 闻言,圆团儿只能苦哈哈地应了:“嗻。” 大雪初霁,御花园地上的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只于高处的树枝上还累着积雪。 玉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宁欢:“小主,小心滑。” 宁欢道:“知道啦。” 然而她的注意力却依旧放在眼前的青松上。 深冬时节,树木大多枯败,唯有松树傲然挺立,青郁而挺拔,瞧着这如画般的青松白雪,宁欢不由便赞道:“大雪压青松……” 想起什么似的,宁欢连忙住了嘴。 这句诗可不能吟。 还没等圆团儿发问,便听见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魏贵人好兴致,大冬日的还在这御花园中吟诗。” 这阴阳怪气又拈酸的语气,不必回头宁欢便知是谁。 她掀了掀眼皮子,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径直朝着前面走去。 秀贵人见她这般连头都不回一下的嚣张模样,不禁气急败坏:“你给本小主站住!” 宁欢脚步不停,这么威风,让站住就站住?她以为她是谁。 秀贵人果真气了个倒仰,也顾不上面子提步便追上她。 她终于拦住宁欢,不禁咬牙看着宁欢:“魏宁欢!” 宁欢看着身前的人,也终于停下脚步,却也未作声。 圆团儿见此,便道:“秀贵人,纵然魏贵人与您同平级,但是按礼,您也不该直呼魏贵人名姓。” 秀贵人一噎,当即斥道:“狗奴才,主子们说话岂有你开口的资格?掌嘴!” 秀贵人心想,他已不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了,不过是一个贵人身边的狗奴才罢了,她同为贵人还训斥不得了? 要不说秀贵人没脑子,她身旁的宫女都比她有脑子,犹豫着迟迟不敢上前。 总归是从前的御前内侍,她们从前见了圆团公公一向毕恭毕敬不敢有分毫失礼,纵然人家如今成了魏贵人的奴才,但也是皇上赐下去的,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圆团公公依旧不是她们这些小宫女敢招惹的。 秀贵人见此,正要发怒,宁欢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怎么,秀贵人这是到我面前逞威风来了?” 秀贵人霎时娇笑一声:“魏贵人说笑了,你身边的奴才不懂规矩,本小主不过好心帮着魏贵人教训一二让他懂懂规矩罢了。” “是吗?”宁欢轻嗤一声:“我倒不知秀贵人何时得了协理六宫之权,都能直接教训别人宫中的一等掌事太监了?” 一等掌事太监…… 秀贵人霎时一僵:“你!”心中更是涌起不甘与嫉妒。 同是贵人,魏宁欢却能独居一宫,还是永寿宫那样的地界儿,甚至魏宁欢还只是个贵人没资格当一宫主位呢,身边竟就配上了一等掌事太监,而且这个太监还是从前侍奉在皇上身侧的人,这是何等的荣宠。 而反观她自己呢,入宫多年还是个贵人,还要伏低做小地在娴妃跟前儿讨生活,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嫉妒得眼睛都发红了。 宁欢无趣地瞥了她一眼,再度朝前方走去。 浮碧亭…… 不知想到什么,秀贵人霎时恢复了战斗力,又是几步追上宁欢,秀贵人挑衅笑道:“这浮碧亭是本小主先来的,听闻魏贵人随和善解人意,想必是不会同我争的吧?” 浮碧亭?宁欢瞧着前方的亭子,恍然大悟,合着这蠢东西是以为她要去这浮碧亭? 宁欢霎时一言难尽地看着秀贵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是个人都该有脾气了,她更不是什么好性子。 宁欢当即扫了秀贵人一眼,轻嗤一声:“若是我不呢?” 秀贵人霎时面露得色,正想说什么,又听宁欢开口。 “如今的你……”宁欢似笑非笑地看了秀贵人一眼,淡淡一笑:“确定要同我争?”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甚至没有用自称,却让秀贵人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感,她当即气恼又愤恨地涨红了脸:“你,你放肆!” 她明白魏宁欢的意思,魏宁欢如今圣眷正浓,甚至还有太后和皇后站在身后,而自己失宠多年,有什么东西能争得过她。 圆团在宁欢身后面露笑意,隐隐还有几分得意的嘚瑟,果然是小主子能说出的话,听听,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这就是宠妃该有的模样。 “放肆?”宁欢轻笑一声:“你的本主,娴妃娘娘的话,秀贵人还记得吗?” 秀贵人一滞,面色愈发屈辱。她不由冷笑一声:“你很得意吧?” 宁欢抬眸看着远处的云彩,神色清浅:“还好,意料之中。” 第197章 秀贵人一噎,早年便知道魏宁欢说话气人,没想到如今更甚。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这样的底气十足,她凭什么这么有底气?就凭着如今皇上对她尚且有几分新鲜感而给予的几分宠爱么。 思至此,秀贵人不由讥笑道:“那又如何,皇上如今不过是有几分新鲜才愿意宠着你,可你以为你日后当真能时时如今日这般得宠吗?瞧瞧,你这寒天冷地地跑到御花园中来假模假样的吟诗,不就是想用这种下作的法子引起皇上的注意吗?” 宁欢收回目光,复又落在秀贵人身上,似是有些不解:“我何须要用这什么劳什子的办法吸引皇上注意?” 她轻飘飘地睨了秀贵人一眼,似是轻笑一声:“秀贵人不必以己度人。” “你!”秀贵人霎时抬起手指着宁欢:“你好生狂妄,竟还敢嘲讽本小主!” 宁欢微微蹙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身侧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手若是不想要了,尽管指着。”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宝贝们,最近真的太忙了,而且还有几场考试orz,时间实在不充裕orz 第81章 秀贵人霎时一惊,回眸看去,便见皇帝身披玄色轻裘,神色淡漠清冷地站在一侧看着她们。 她霎时跪下行礼:“嫔妾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宁欢眉梢轻挑,慢悠悠地朝着他福身。 皇帝唇畔几不可查地扬起笑来,几步便上前来稳稳地扶住她,声音温柔:“不必多礼。” 宁欢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懒懒一挑眉:“多谢皇上。” 秀贵人跪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只看见皇上玄色绣以金色龙纹的轻裘下摆无情地从她眼前扫过,而后停在了她最痛恨的人面前,在魏宁欢连膝盖都没屈多少的时候便柔声将她扶起来。 这是她许久未曾听见过的温柔语气,或者说……从未听过。 皇帝先捂了捂宁欢的手,看着她手中抱着温暖的手炉,手也不算冰凉才放心些。 而后他又淡淡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秀贵人,却也没叫起。 秀贵人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皇上叫起的声音,低下的面容霎时便是一白。 皇帝只是一直看着宁欢,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宁欢还未开口,秀贵人已然抢先伏在地上娇声哭诉:“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宁欢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秀贵人。 秀贵人此时才顾不上她,深深地俯首于地,哀戚道:“皇上,魏贵人仗着您的宠爱便肆意羞辱嫔妾,您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宁欢见此,眼尾微挑,便准备挣脱皇帝揽在她腰间的手,谁料她推也推不动,他甚至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宁欢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周遭的宫人们见此,头低得更低了,心中对魏贵人的受宠程度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皇帝手上不老实,面上却是一派淡然端肃,声音不辨喜怒:“哦,是吗?” 秀贵人低着头,看不见二人的动作,只沉浸在自己的哀哀声中,而后抬头看着皇帝,梨花带雨地抽噎道:“……是。” 然而她抬起头时,却看见皇上正动作温柔地扶着魏宁欢,她几乎不可置信地一窒。 这个时候皇上还如此小心魏宁欢?! 秀贵人作为宫妃自然也生得一幅娇俏容颜,此时俏颜含泪,自是一派楚楚可怜,宁欢偏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面上一片清冷,眉眼间甚至蕴上几分寒意,揽在她腰间的手却悄然收紧,宁欢感受到他的力道,悄然翘起唇角。 又听皇帝淡声道:“那你说说魏贵人是如何羞辱你的?” 秀贵人没想到皇帝会有此一言,被皇帝打了个措手不及,抽泣的声音霎时一噎:“这,这……” 如此一想,魏宁欢方才说的那些话拎出来着实算不得什么。 “怎么,说不出来了?”,皇帝眉眼淡漠,声音亦带上几分寒意。 未免偏颇,他又看向宁欢,然而面色却不觉柔软下来,声音亦是温和了几分:“魏贵人来说。” 看着皇上这般的差别待遇,秀贵人呆呆地跪在地上,竟是一时忘了言语。 宁欢闻言,轻轻挣脱他的手,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才浅声道:“方才嫔妾正要去浮碧亭中,秀贵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非说这浮碧亭是她先看中的,而后又与嫔妾争执。”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更不会为了塑造一个贤良淑德的模样而委曲求全,何况他既然给予她这万般宠爱,她更不可能委屈自己。 既然吉勒塔珲觉得自己要去浮碧亭,那她“去”便是,只是不知道这结果吉勒塔珲是否承受的起,宁欢心中一哂。 皇帝微微颔首,再度牵住她的手,而后看向秀贵人:“秀贵人,是吗?” 他几乎毫不掩饰地表现着他对魏宁欢的偏袒。 秀贵人呆呆地仰头看着面前的二人,从未有哪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同样是贵人,寒天冷地的,她却一直跪在这冰冷的青石地板上,而魏宁欢却抱着手炉闲适地站在皇上身侧,皇上甚至还在小心捂着她的手,怕她着凉。 秀贵人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似哭似笑:“嫔妾……没有。” 此刻,她跪着,魏宁欢站着,她如同是在跪魏宁欢一般。如此屈辱的一幕,她不由便想汉人常说的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198章 同样是在这浮碧亭前,昔日她可以理直气壮无所顾忌地便将魏宁欢和陆柔惠赶走,而今日她却只能如同一个卑贱的奴才一般跪在魏宁欢面前。 多么可笑。 “是她,都是她,是魏宁欢陷害嫔妾!皇上,您被她骗了啊!”,她猛地抬头,恨极了地瞪着宁欢。 “好了。”,皇帝的面色再度冷下来,声音淡漠而凉薄:“方才的事朕都看见了,原本顾及你入宫多年也算宫里的老人便想给你留几分颜面,若你据实以告朕便从轻发落,没想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还妄图欺君。” 若说其他还能辩驳,那妄图欺君四个字就不是轻易能承受的,秀贵人惊恐地瞪大了眼,连连叩首,哀声哭道:“皇上,嫔妾万万不敢!” 她终于真正意识到魏宁欢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低贱的内三旗包衣宫女,更是清晰且深刻地意识到如今看似与她平级的魏宁欢有多么得宠,而自己今日的举动将会带来怎样的灾祸。 她终于知道害怕了,霎时便服了软,连连解释:“皇上,皇上,嫔妾只是一时气急才与魏贵人争执几句,并未有什么过激的言论,是嫔妾脑子不清醒,求皇上饶过嫔妾这一次!嫔妾求皇上了!” “争执?”,皇帝语气淡淡,不置可否。 秀贵人连连点头:“对。”,她似哭似笑道:“嫔妾与魏贵人同为贵人,嫔妾又怎能欺辱了她去,不过言语上有几分争执罢了,嫔妾知错了,求您饶过嫔妾这次!” 皇帝闻言,竟是笑了:“对,你与她同为贵人。” 秀贵人不由仰头看他,泪水不住地滑落,也不知皇上此为何意。 还未等她想明白,便听皇上淡声开口,那声音冷冽清雅恍若金玉相振,甚至是温和的,但这般悦耳的声音说出的话听在她耳中却如同裹挟着风霜一般凛冽而寒凉,如同将她打落十八层地狱。 他说:“秀贵人他他拉氏,嚣张跋扈言行无状,降为常在,另,禁足三月静思己过。” 话音一落,秀贵人霎时脱力跌坐于地,她再顾不上什么,连连朝着皇帝叩首:“皇上,嫔妾知罪,您饶了嫔妾吧!皇上!” 宁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一时微讶。 还未反应过来,皇帝已然带着她离开。 秀贵人泪眼模糊地看着二人款款离去的背影,玄色轻裘与银白的狐裘交织在一起,宛若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而她跪在这里,如同一个笑话。 “魏!宁!欢!” 直至走出御花园,宁欢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偏头看着身侧神色清冷的男人,微微弯唇。 皇帝察觉到她的目光,面色柔软了些,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问道:“冷吗?” 宁欢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轻轻翘起唇角:“不冷。” 还有必要问什么呢,他对自己的肆意纵容与宠爱也不止是今日,甚至远远超过今日,他对自己的爱意与娇纵她还不知道么。 但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幽幽地看着他:“我原本想去延晖阁看落日的。” 皇帝哑然,好笑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那……”,他原本想说折回去,但又想起那乌烟瘴气的御花园,便改口道:“明日再陪宝儿来。” 宁欢下意识环视四周,便见宫巷两侧的宫人们都守礼地背过身毕恭毕敬地低着脑袋。 她不由回眸嗔了他一眼。 “大庭广众的。”,她轻轻揪着他的袖口,声音不自觉便变得娇气又温软。 皇帝哑然,若不是在外面,他必定要将这样娇气又可爱的她拥入怀中。 他笑叹一声,纵容道:“好,咱们回去说。” 宁欢娇娇地横他一眼,到底翘起唇角。 却不知后面随侍的宫人以及宫巷两侧耳聪目明些的宫人们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魏贵人在皇上面前竟是如此随意丝毫不顾规矩礼仪,而皇上竟也这般纵容了,还唤魏贵人…… 回想起皇上方才那温柔又宠溺的一声,他们刚刚抬起的下巴又要惊异掉了,而且莫名的还觉得有些撑…… 总之亲眼得见后,他们更深刻地认识到皇上对这位魏贵人的宠爱果真不是夸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 秀贵人冲撞魏贵人被皇上撞见,而后皇上又将秀贵人降为常在的事不过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一时间,后宫震撼,同时,她们对这位魏贵人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还说人家没有这么得宠呢,这下可好,同是贵人的他他拉氏在她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还被降位成了常在,这要是都不叫得宠,宫里怕就没有得宠的女人了。 还有皇上,竟会如此偏袒魏贵人,这个认识让宫中的人暗暗心惊,心中对魏贵人又不由多上了几分心。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找碎片时间争分夺秒写的,这回真的一滴都没有了(躺平.jpg) 第82章 “既然妹妹们都同意,那各宫便再度自行细查一番,查出结果后再统一呈送本宫这儿,而后本宫会与皇上商议如何处置此事。”,皇后看着众妃,语气微沉。 众妃面上亦是有些不好看,朝皇后应是。 过了这么些日子,因新晋的魏贵人掀起的些微波澜终于渐渐平静下去,谁料也没平静几日,宫中便出了大事,真正掀起了一场波澜——东西六宫竟或多或少都有物品失窃。 第199章 此事还是娴妃最先发现,起因是她某日突发奇想地要去翻找某年于王府中皇上赐下的几支金钗步摇和碧玺十八子,谁知翻来倒去好容易找着了,娴妃却发现这几支金钗步摇和她记忆中的东西不大相同,着人一验竟得知这几样东西竟被换成了下等赝品! 娴妃留了个心眼儿,又特意命人去寻了另外几件年代略久远的首饰,果然亦是大多被换成赝品。 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娴妃大怒,当即下令彻查,而后又将此事禀告皇后。执掌后宫多年,皇后比娴妃更为灵敏,当即便让各宫自查是否亦有东西失窃。各宫本来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下令去查,谁料这一查竟当真是每宫皆有物品被替换成了赝品。这下可好,内宫失窃一事彻底闹大。 如今查下来东西六宫中也就只有魏贵人的永寿宫因初初启用而没有东西丢失,其余各宫或多或少都丢了东西,或是首饰或是绸缎衣物或是陈设摆件,种类不等价值不等,竟是皆被宫中一条隐藏得极深的产业链窃取送往宫外换取钱财,靠着这么条产业链,宫中不少太监宫女竟都富得流油,甚至在宫外置办了不少产业。 大致查到这条地下交易链后,不止是皇后,皇帝亦是震怒。毕竟今日有人敢窃取东西六宫陈旧的物品出宫售卖,明日是否就敢朝宫外散播贩卖皇帝的一切行踪,到时的后果,不可估量。 况且此事发生在紫禁城最尊贵的皇室中,更是有损于皇室颜面威严,种种影响综合之下,此事必定不能被轻轻放下。慎刑司在皇帝的授意授权下已然逮了一批又一批宫女太监进去,甚至……死了不少在里面,一时间后宫中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承乾宫 娴妃甫一踏入西暖阁中,面色霎时沉下来。 她坐到炕上,语气难辨:“查到了吗?” 翡翠与翡青霎时跪倒在娴妃面前,翡青不忍心而悲恸地看着娴妃:“主子……” 娴妃微微闭了闭眼,轻呼一口气:“查到什么便说什么,本宫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翡翠咬咬牙:“奴才查到一切与巧儿所说无二。” “……自您在王府时便开始向您下药,哪怕入宫了也依旧断断续续地从未停过。”,说到最后,翡翠深深俯首于地,声音悲切而愤怒,显然心疼极了自家主子。 娴妃的承乾宫是最先调查出有物品失窃之事的宫,娴妃当然不可能一切全权交予皇后处理或是等着皇后来处理,在禀报皇后之前,娴妃便暗暗命人下去调查,谁知这暗中调查之下,翡翠便直觉一个宫女有些不对劲,凭着这一点儿直觉,翡翠还是暗暗盯了那宫女许久,最后竟真的抓到端倪。 那个宫女叫巧儿,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一个承乾宫中最普通的一个粗使宫女,在承乾宫众多宫女之中毫不起眼,但就是这么个平凡无奇的宫女给娴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本以为她只是宫中买卖物品的一员,没想到顺藤摸瓜查出来的东西几乎能掀翻整个承乾宫——那个宫女受长春宫指使,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找机会与长春宫的人里应外合向娴妃下了多年避子药!顺着宫女所招供的事查下,她们甚至发现不止是在宫中这九年,甚至早在多年前于王府之时娴妃便被下了药。 娴妃先是不敢相信而后震怒,但怒极之下她反而存了一丝理智,因居住王府已是多年前之事,有些事大多不可考,她便派翡翠去细查当年王府中是否也如那宫女所说。此事事关她能否生养,她甚至希望这宫女所言为虚,她的身子没有被避子药害了。 直至今日,翡翠与翡青调查出些许当年的事,前来禀告。 娴妃死死捏着手中的绣帕,努力平复着心中翻滚的怒意,她轻声问:“当真?” 翡翠连忙从袖中拿出几个精巧的小盒:“这些都是当年您在王府所用的香料香膏,里边儿大多被添加了那味药材,花房又时不时会奉了节令鲜花来,这便让她们钻了空子啊主子!”,她哽咽地看着娴妃。 娴妃伸手,甚至有些颤抖。 翡翠膝行上前,双手奉上手中的珐琅小盒。 娴妃拿起其中一枚小盒,轻轻打开。 看着珐琅彩盒中干涸的凝霜,娴妃甚至轻笑一声:“这是本宫当年最喜欢的香膏之一吧?” 翡翠俯首,颤声道:“是。” 当年娴妃初入王府时真真是一个纯真而直率的少女,对于贤德的福晋也是尊重甚至敬佩的,只是多年后宅生活下来,她一心爱慕皇上却又求而不得,还眼睁睁瞧着王府后宫中进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甚至瞧着皇上对这些汉女比对她好上许多,再加之名位上的不公,她当年那般天真坦荡的心性早已被磨得荡然无存,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傻得可怜的少女。 娴妃摩挲着手中的小盒:“当年不是找太医瞧过,说是没有问题安心用吗?”,她抬眸看向翡翠,目光凌厉。 翡翠似哭似笑:“太医们都是汉人,并不大了解咱们关外的满药,这些满药甚至还不是咱们平时的常用的那些,他们根本瞧不出什么来!” “本宫就知道这般汉人是一群庸医!庸医!”,娴妃狠狠地一掌拍在桌上。 她闭了闭眼,强忍住心中的怒意,缓声道:“还有吗?” “还有贵妃,她也同主子您一般……”,翡翠再度俯首下去。 “皇后!” 砰—— 第200章 娴妃再也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茶碗便朝地上砸去。 茶碗落在翡翠与翡青身侧,霎时碎成了一地,滚烫的奶茶也撒了一地。 翡翠与翡青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皆是悲愤地俯首。 “本宫就知道她是天底下最伪善的人!表面宽待后宫看似大度善良,背地里却还是怕本宫和高思姌动摇她的地位,贱人!贱人!” 娴妃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意,怒不可遏地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挥落于地。 乒乒乓乓,盛着精致点心的碗碟霎时碎了一地。 翡翠心知这次的事实在太大,更知主子心中的悲痛与愤怒,便没有再拦着她发脾气。 发泄一下吧,主子发泄一下心中也能好受些,翡翠悲切地俯首于地。 陶瓷乒乒乓乓落地碎裂的声音果然让娴妃心中缓和一分。 极大的愤怒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哀痛,娴妃呆呆地坐在炕上,一只手不自觉便抚上小腹,面上似哭似笑,她甚至有些哽咽:“原来,原来我这些年迟迟未有身孕竟是因为如此,如此!” 她倏地站起来,死死捏着桌角:“这个贱人!本宫这便去告诉皇上,让皇上看看这前朝后宫交口称赞的皇后究竟是怎样一个伪善之人!本宫这就去!” 说着,她便想抬步走了。 翡翠连忙拦住她:“主子,不可!” 娴妃霎时回眸看着翡翠,目光凌厉如刀。 翡翠哀切地摇头:“主子,奴才比任何人都希望扳倒皇后,但是主子……” “事情过去多年,她们又素来谨慎,此事本就是咱们大半推断出来,并无太多实证,且皇后积攒多年贤名,旁人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话,她们甚至可以说这是巧儿一面之词意图污蔑皇后,是以若是此刻乍然禀报皇上怕是不能即刻扳倒皇后,咱们反倒还要落一身骚。” 娴妃闻言,眸中沉沉浮浮,稍稍冷静了些,但心中的怒意依旧翻腾不休,她当即厉声道:“那我待如何?皇后做下此等恶事不即刻禀明皇上奏请废后,难道还要本宫看着她做下恶事却毫无报应,甚至还能继续高坐皇后宝座之上,继续对着本宫颐气指使吗?!” 翡翠抱住娴妃的腿,连声道:“不,皇后怎么会没有报应!” 她抬眸看着娴妃,眸中划过一丝狠色:“与其此时上禀皇上却只能对皇后轻轻放下,不若咱们自己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或许还能借刀杀人。”,翡翠面色甚至露出几分笑影。 翡青跪在她身侧,闻言,唇瓣翕动几分,到底沉默地垂首。 娴妃一顿,心中的怒意终于平复了些,她缓声问:“如何自己讨一个公道?” 翡翠看着娴妃:“她敢使出这等阴损的法子让您……”,她顿了顿,甚至笑起来:“那咱们便夺走她最心爱的东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好好感受一番您的痛苦不是更好?” 娴妃霎时眸光一凝:“最心爱的东西?”,她声音轻且柔,似是在问翡翠又似是在问自己。 皇后最心爱的东西是什么,她对皇上没有感情,那最心爱的便只剩皇后的宝座和……她的嫡子了。 娴妃又慢慢坐回炕上,她沉默许久。 翡翠一脸期待地看着娴妃。 娴妃一手支着额头,最后微微阖眸:“不可。” 翡翠不可置信地看着娴妃。 娴妃捏住桌角,微微偏过脸去:“稚子无辜。”,她似是轻叹一声。 翡翠连连道:“主子,您就是太仁慈了,什么稚子无辜,皇后向您下药时可有想过稚子无辜?若非皇后伪善,您的小阿哥说不定都快十岁了,主子……”,说到最后,她声音哀切而不忍。 “小阿哥……”,娴妃喃喃,不由轻轻抚上小腹。 她闭了闭眼,讽笑道:“是啊,本宫当年入王府时正是年华正好之时,身子又一向康健,若非如此,必定早早就能有个小阿哥或是小公主……” 翡翠看出娴妃的动摇,连声道:“主子,您素来仁善,奴才也不忍脏了您的手,您若是不愿,此事便交由奴才与翡青来做,一切都与您无关!” 说完,她悄然掐了翡青一把,翡青一疼,颤声附和道:“为了主子,奴才等万死不辞!” 娴妃沉默片刻,最后,亲手扶起二人,面色柔软几分:“跟了我这么个主子,苦了你们了。” 翡翠心知娴妃这便是默许了,喜出望外地摇头:“奴才们生来便是辉发那拉家的奴才,这辈子都是为护着主子而活,忧主子所忧,为主子做事是奴才们的本分,主子折煞奴才们!” 翡青亦是附和。 娴妃一哂,复又坐回榻上,她看向翡翠:“你说贵妃亦是被下了药?” 翡翠眸光愈亮:“是。” “听说贵妃近来身子倒是好些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娴妃,面上甚至带上一丝笑影。 娴妃嗤笑一声:“是吗?” 近年来贵妃的身子愈发不好,一病便病得下不来榻,这一年来就没见过贵妃几次。上次去钟粹宫看她,瞧着面色倒是红润,不过听说她总是一阵好一阵坏的,也不知她那破败身子还能撑多久。 翡翠笑着附和:“是呢,这样大的事总要告诉贵妃一声才是。” 娴妃轻笑一声,拨弄了一下指尖的护甲:“对,本宫与贵妃多年情谊,又与她共患难,这样的事怎能瞒着她。” 第201章 她抬眸,眼尾微挑:“看她可怜,本宫便当一回好人。” 翡翠笑道:“主子仁善。” 第83章 钟粹宫 娴妃以绣帕掩鼻快步走出钟粹门,面上略显嫌弃。 她正准备回宫,心念一动,忽的回首看了一眼钟粹门的匾额。 “主子?”,翡翠扶着她,小心问询。 娴妃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描金彩绘的匾额,勾唇一笑,转身袅娜朝着承乾宫方向走去。 他们汉人不是总爱说人走茶凉么,那么,这自乾隆元年起便最得皇上关注宠爱的钟粹宫,还能接着保持这样的荣耀多久呢? 钟粹宫后殿。 娴妃走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便在后殿响起。 寄霜心疼地扶着贵妃,小心为她顺气。 寄雪连连端了温水来:“主子,您先饮些水。” 贵妃在二婢的服侍下喝了些水,艰难地压下咳意,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她脱力地倚在身后的迎枕上,死死捏着衾被,声音虚浮地开口:“你们说,娴妃所言是真的么?” 寄霜与寄雪当即跪下,寄霜恨声道:“娴妃其心可诛!” 明知主子病重,却还要来告诉主子这样的事,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想让主子怒急攻心加重病体,其心可诛! 但是,若娴妃不说,主子或许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半分察觉不了皇后的伪善…… “先起来。”,贵妃朝着二人招手。 寄霜寄雪便顺从站起。 贵妃苍白而虚弱的面上一哂:“看来你们已然相信她所言。” 寄霜抬眸看着贵妃,微微拧眉:“奴婢愚见,娴妃应当没理由编出这样的幌子污蔑皇后,这次宫中明查暗访,动静这样大,牵扯出什么来也未必没有可能,此事怕是八九不离十。” 寄雪也应声附和:“是啊主子,入宫近十年,娴妃若真有心,怕也不会等到现在。” 贵妃却怔怔地仰头看着头顶绣以八吉祥如意纹的帐顶:“可是,皇后……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她微微阖眸,声音有些怔忪:“我与她同一年入王府,同她相处近二十年,我自认也不是一个蠢人,她当真能伪装至此,二十年来来一丝破绽都没有吗?” 皇后是一个无比大度无比宽容的女子,二十年来来从未苛待过嫔妃甚至下人,皇后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她亦是一向对这样贤德仁善的皇后尊崇且敬佩,这些难道真的都是皇后装出来的么。 寄霜寄雪亦是迟疑,她们是高府家下女子,与主子一同入王府,亦是熟识皇后十七年,自认也算了解皇后。 下一秒,寄霜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咬唇:“可是您与娴妃确实一直……”,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贵妃一滞,不由便咳起来,扯得心口一阵阵发疼。 寄霜连连扶住她,为她顺气。 贵妃缓过来,苍白虚弱的脸上浮现一丝讽笑:“是啊,纯妃与嘉妃各有一子,皇后甚至诞下了两个儿子……唯独本宫与娴妃,入宫多年一直无子。”,她不自觉悲痛地抚上小腹。 “主子……”,寄霜寄雪亦是哀切而心疼地看着她。 寄雪迟疑道:“如此看来,娴妃所言怕确是属实。” 沉默片刻,贵妃一哂:“娴妃固然不计前嫌来告知我此事,但她也绝非表面看着这般好心,她的话未必能全信。” 寄雪赞同地颔首。 “那,我们应当如何是好?”,寄霜拧眉问道。 贵妃看着帐顶,似是轻叹一声:“与皇后相识十七年,我相信她的人品。” “主子!”,寄霜不赞同地看着贵妃。 贵妃面色微微挽起一笑,偏头看向二人:“但此事既然被娴妃发现,我也不可能靠着这所谓的信任便轻轻揭过,先去查吧。”,她轻叹一声:“正好趁着宫中翻腾的这段时日去将这些腌臜事查清楚了,也让我们真正地好好地了解了解皇后到底是怎样的人。” “只望皇后别让我失望……”,她苍白的脸上甚至有一丝淡笑。 寄霜寄雪连连应道:“是。” “主子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查清楚,还主子一个公道!”,寄霜坚定道。 寄雪亦是坚定附和。 贵妃轻轻颔首。 她想起什么,忽的看向窗外:“听说宫中又多了位宠妃?” 寄霜寄雪霎时明白贵妃说的是谁。 寄霜便柔声道:“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就是皇上一时新鲜多宠爱她几分,成不了气候,主子不必担忧。” 贵妃反倒笑了,轻声问:“真的吗?” 寄霜点头:“自然是真的。” 贵妃却轻轻摇头:“你们不知道皇上是怎样的人,他鲜少有这样特殊优待一个人的时候,皇上是素来是一个端正公允的人,若他某一日真的待某个人有特别的地方,那他必定是对这个人上了心。” 寄霜微微拧眉:“可是近来,皇上待那位魏贵人也没什么特别的。” 似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寄霜的面色缓下来,柔声笑道:“所以主子不必担心。” 贵妃闻言,不自觉轻轻抚上心口,轻叹一声:“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偏头看向窗外明净的天,颇有些哀愁道:“你们说,皇上他……待我有几分感情?” 寄霜连忙道:“皇上心里自然是有您的,这么多年皇上待您的好,待您的宠爱这紫禁城中谁人不知?他甚至亲自为您调理身子,研制药方。”,她笑起来:“这宫中没有谁能比您更得皇上宠爱了。” 第202章 说到最后,寄霜的声音却莫名虚了些许,她竟也不禁想起皇上待这位新晋魏贵人的盛宠,以区区贵人的身份便能居一宫主位,甚至还是独居在永寿宫那样的地方,还有先前那段时日皇上对她的专房之宠…… 寄霜越想,心中竟越发不确定。 贵妃却是不知她的想法,听了寄霜的话,她似笑似叹:“宠爱?宠爱宠爱终究是宠在前啊,爱又能有几分呢?” 她病了的这一年,皇上会来看她,但这也并不影响他宠爱其他嫔妃,特别是近来皇上来看她,她明显地感受到皇上近来的心情异常愉悦,虽然他掩藏得很好。但倾慕并陪伴皇上十一年,她怎会看不出皇上的这些变化,而且愈是细微的变化她反倒愈是敏锐。 但她更知道,那愉悦……并不是因为她。 再联想到近来新封的魏贵人,想到宫中盛传的魏贵人多么得皇上殊荣宠爱,更想到昔年她见魏贵人的那寥寥数面——那个明媚昳丽,妍姿无双的少女,她心中便隐隐察觉到什么。 皇上,待魏贵人必然是不同的,甚至是从未有过的不同。 试问这样的皇上,待自己真的有爱吗,就算有,又能有几分呢…… 寄霜闻言,唇瓣翕动几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只能柔声劝道:“主子您尚在病中,最忌讳忧思过重,您先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主子。”,寄雪也道:“等您身子好了,皇上最上心的必定也是您,这宫中谁能越过您去呢?” 贵妃一哂,不置可否。 原也是她贪心,更是她傻,怎敢去祈求那天方夜谭的帝王之爱呢。 她也知道寄霜寄雪是想宽慰自己,也不想让她们担忧,便柔声道:“我有些乏了,想歇一会儿。” 寄霜寄雪连忙上前动作细致轻柔地伺候她睡下。 宫中形势变化风起云涌,就这么人心惶惶地查了不知多久,各宫终于将所有参与偷窃的宫人全部揪出来,而后尽数送去慎刑司处置,最后的结果便是皇帝严旨处置了牵头的几人,又杖毙了不少宫人,这一次宫中失窃的风波才慢慢平息下来。 唯一不受宫中这件大事影响的大约只有宁欢了,但那段调查的时日宁欢也乖乖待在养心殿与永寿宫中,也不去打扰皇后给她添乱,是以过去这么久,等这件事终于过去,宁欢也才有心情出来走动一二。 她在御花园中又恰巧碰见陈贵人,二人便结伴同行。 “妹妹可是去钟粹宫了?”,陈贵人笑问。 宁欢也笑道:“姐姐懂我。” 陈贵人掩唇笑道:“妹妹与柔惠妹妹最是要好,怕不止是我更是阖宫皆知。” “不,他们知道得不全。”,宁欢看着陈贵人,眸中划过一丝神秘的狡黠。 “哦?”,陈贵人略有些疑惑。 宁欢看着陈贵人盈盈笑起来:“还有姐姐呢,我同姐姐也最是要好。” 闻言,陈贵人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婉然的眉眼间蕴满了笑意,无奈又柔软:“妹妹还是这样会哄人。” 宁欢嗔道:“姐姐们总爱说我会哄人,我分明说的都是实话,下次再这样说,我可不依。” 陈贵人面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失笑道:“好,是姐姐不好,妹妹莫怪。” 宁欢不由弯起唇角,又道:“姐姐才没有不好。” 陈贵人忍不住笑了,心下微软。 “今日的天气真是好。”,宁欢看着清朗烂漫的蓝天阳光,笑道。 陈贵人笑叹道:“是啊,终于雨过天晴了。” 一语双关,二人相视一笑。 “说来此次之事,最让人羡慕的当属妹妹了。”,陈贵人笑道。 “先前还同柔惠姐姐说呢,若是我宫中也闹出这些事,我怕才是要焦头烂额了,我可真是怕极了这些事。”,宁欢煞有介事地摇头。 陈贵人不禁失笑,宁欢啊,哪怕是晋封了也不曾变过,还是如此。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宁欢身上兔毛滚边的海棠粉斗篷上,虽不是什么艳丽张扬的颜色,但用料与绣工无一不精无一不华美,无论是颜色还是绣纹还都是宁欢最爱的海棠,她想,宁欢必定是个被娇养着的姑娘。 看着身畔丽质潋滟的少女明眸含笑纯稚明媚的模样,她也不自觉弯起唇角,只愿这纯稚活泼的姑娘能一直这般明丽地笑着。 与陈贵人一路走一路闲聊,宁欢不觉又看见前面挺拔耸立的青松,她轻轻一哂。 陈贵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也见到那青松积雪却依旧挺拔的模样,她便笑着看向宁欢:“亭亭凌霜雪……” 宁欢弯唇一笑:“岂为微飙折。” 陈贵人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了,正欲说什么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冽温雅的声音。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那声音温雅含笑,闻之如沐春风。 宁欢与陈贵人回身,便见皇帝身披玄色披风,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们。 二人又连忙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的手微微动了动,忍住想要扶起宁欢的冲动,温声笑道:“不必多礼,快起来罢。” “谢皇上。”,宁欢与陈贵人从善如流地起身。 皇帝自然地走过去握住宁欢的手,察觉到小手的暖意才放松地捏了捏她,他又将特意带来的手炉塞到她手中,换走了她手上那个稍凉的。 第203章 “没冻着吧?”,他还是不大放心地问道。 “谢皇上关心,没有。”,宁欢有些不自然地回答了,又暗暗掐了皇帝的手一把,便想挣脱他的大手,然而皇帝握着她的大手反而握得愈发紧了。 她下意识便看向陈贵人,只见陈贵人莞尔一笑,眉眼间还有些促狭的笑意。 宁欢心下微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陈贵人笑了笑。 皇帝这才笑了。手中握着温软细嫩的小手,他心情愈发的好,便笑问:“方才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宁欢便看向陈贵人,朝着她眨眨眼。 陈贵人失笑,温言开口:“嫔妾与宁欢妹妹方才见着这几颗傲雪挺拔的青松,便聊了几句。” 皇帝颔首:“太华生长松,亭亭凌霜雪。天与百尺高,岂为微飙折?两位爱妃方才可是吟的这首诗?”1 陈贵人笑道:“是,嫔妾们掐头去尾玩笑之言,皇上见笑了。” 皇帝眉眼间含着温雅的笑意:“何出此言。”,他又看向宁欢,轻笑道:“你陈姐姐最通诗书,多同她学学,熏陶熏陶也好。” 宁欢也不恼,她盈盈笑起来:“不必您说,我也最喜欢同陈姐姐这样满腹诗书的才女相处。”,她又看着陈贵人狡黠地眨眨眼。 陈贵人看着宁欢看向皇上时眸中盈着的笑意,先是一怔,而后听见宁欢的话,又是哑然。 陈贵人面色柔软的笑了:“皇上与妹妹谬赞,嫔妾不过闲时读了几本书,万万担不得皇上和妹妹如此夸赞。” 皇帝笑而不语。 宁欢却嫣然嗔笑道:“姐姐不必自谦。”,她眸中划过一丝黠色:“总归只要咱们知道你的才情便好。” 陈贵人不禁失笑,面色温柔。 皇帝看向宁欢,轻笑:“你若喜欢青松,便在永寿宫中种上几棵如何?” 宁欢霎时嗔圆了眼:“您说笑呢?永寿宫种了满宫的海棠,再种青松,得多……”,她默默咽下两字,又道:“多突兀。” 陈贵人闻言,反倒一怔,永寿宫竟种了满宫海棠?这是何时的事,她记得永寿宫从前是有海棠,但不过在庭院前有寥寥两颗罢了,绝不足以用满宫来形容。 她又听皇上似是无奈似是好笑道:“好,你不喜欢就算了。” 陈贵人悄然抬眸看向二人,果然看见宁欢那双眸中盈着的潋滟而闪耀的笑意,映得那本就美丽的桃花眸更是盈盈璀璨,仿佛落满星河。 她的心不由一沉。 皇帝又低眉看向宁欢,声音低柔地问道:“出来这么久,冷不冷?” 宁欢紧了紧身上的兔毛斗篷,下意识回道:“还好……咳,”,她意识到什么似的,重新道:“谢皇上关怀,嫔妾不冷。” 皇帝不由笑了,轻轻勾了勾她小巧的鼻尖。 宁欢连忙瞪他一眼,而后规规矩矩地微微垂眸,简直不敢看皇帝另一侧的陈贵人。 皇帝见她这般模样,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他家娇娇儿真可爱。 陈贵人自皇帝那般温柔地出声询问宁欢时便有些愣神,皇上待宁欢似乎是出乎寻常的温柔和耐心。 还未等她想明白这一瞬的想法到底是错觉还是什么,李玉就苦巴巴地上前打断了三人:“皇上——” 若非无法,他也绝不想在皇上与小主子相处的时候打扰他们。 皇帝果然有些面色不愉,但他知道李玉素来有分寸,必有急事才会如此,到底放缓了声音:“何事?” 李玉俯首:“山东巡抚急奏。” 皇帝眸色一凝。 宁欢闻言,自也察觉到怕是有不好的事发生了,柔声道:“国事为重,您还是先回去罢。” 皇帝微微抿唇,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今日……” 原本是要来陪他家姑娘看落日。 宁欢不由嗔道:“孰轻孰重?” 皇帝面上浮现一丝笑意,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发。 “那我……朕便先回去了。”,他看向二人。 虽然他的话音转换得极快,但陈贵人还是注意到了,她一时微讶。 但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陈贵人便温声附和:“宁欢妹妹说得是,国事为重,嫔妾们不敢打扰皇上。” 皇帝轻轻颔首,正欲离去,宁欢轻轻拉住他的袖角。 皇帝便看向她,眉眼温柔:“要同……朕一同回去吗?” 宁欢一滞,无奈地嗔他一眼,好笑道:“嫔妾还想同陈姐姐聊会儿。” 闻言,陈贵人一时哑然,却面色柔软地弯起唇角。 皇帝略有些失落地微微抿唇。 宁欢直看得好笑,到底柔声道:“您千万别着急发怒,有什么事慢慢来。” 皇帝一怔,看着她这般认真而温柔的模样,心中无可抑制地柔软得不行,他温柔地应了:“好。” “你也别在外边儿待太久,当心着凉。”,他又不大放心地叮嘱道。 宁欢笑着颔首应是,屈膝行礼,目送他远去。 待皇帝走远后,陈贵人悄然看向宁欢,果然见她定定地一直看着那远去几乎看不见的背影,依旧满目的温柔与担忧,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盈盈如水。 陈贵人便不由想起这短短一段路,宁欢看向皇上的眼神,那样熟悉的美好而甜蜜的笑意,与昔日宁欢在木兰时流露的眼神如出一辙,她心下不由一沉。 第204章 待彻底看不见皇帝的背影,宁欢才回过神来。 “姐姐……”,宁欢有些迟疑地看着陈贵人。 陈贵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莞尔笑道:“妹妹与柔惠妹妹既然都唤我一声姐姐,我自然只为你们高兴。” 宁欢心下微暖,弯唇笑起来。 “上次在柔惠姐姐处说的小故事您还没说完呢,今日您可得告诉我结局。”,宁欢道。 陈贵人看着宁欢,哑然笑道:“原来妹妹留下来就是为了听故事。” “非也非也。”,宁欢脸不红心不跳,朝着陈贵人狡黠地眨眼,凑近她悄声道:“所谓先来后到,哪怕是皇上在我这儿也得遵守着。” 陈贵人哑然,再也忍不住掩唇笑起来:“妹妹没得促狭。” 宁欢扬唇一笑。 陈贵人心下柔软,柔声同宁欢讲着小故事的结尾。 “才子佳人,真心错付。”,听完结尾,宁欢唏嘘地感叹。 陈贵人笑叹一声:“可不是吗,人心易变的道理真是亘古不变。” 话音一落,陈贵人抬眸正好看见前面的青松。 她们又绕回这里了。 真心错付,人心易变…… 陈贵人心念一动,忽的看向宁欢:“妹妹喜欢松柏?” “唔。”,宁欢沉吟片刻:“我欣赏松柏傲然凌霜雪的品格,但我还是最喜欢海棠。”,她看着陈贵人笑眯眯道。 陈贵人似是笑叹道:“是啊,松柏傲然,高不可攀。” 她又看着宁欢,意味深长道:“妹妹可知,春夏时节,松柏周围总是会生长或是攀附着各种小花儿,甚至年复一年四季更迭间,靠着松柏汲取养分的花儿们还换了一茬又一茬。” “但你瞧此时,到了最后时节,无论春夏时松柏周围生着怎样的花,皆尽凋零,最后唯一不变的只有松柏,依旧只余他傲立大雪之间。” 或许皇上此时待宁欢确实有些不同,但后宫三千,选秀年复一年,这样的不同又能持续多久呢。这后宫沉寂如一潭死水,可悲的人已经够多了,她并不希望这个纯稚烂漫的少女也深陷泥沼变得不再鲜活。 宁欢一滞,不由定定地看着陈贵人。 陈贵人笑叹道:“任四季更迭花开花落,松柏却永远不会变,或许,生为松柏,孤傲伫立便是他的本色。”,说到最后,她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欢。 宁欢哑然地看着陈贵人,心知她是在以松柏作比,提醒自己莫要一腔真心错付那如松柏一般孤傲不可攀的帝王。 陈贵人在宫中原本也是独善其身的人,但她还是愿意来提醒自己,可见她待自己的一片心意。宁欢心下不由柔软。 她看着陈贵人,声音亦是柔和:“多谢陈姐姐提醒,我知道了。” 陈贵人见宁欢并无不高兴,心下松了口气之余更是一软,她一直知道宁欢是不同的,所以她才会愿意提醒她,不是么。 听了宁欢的话陈贵人也稍稍松了口气,但见她这模样仍是不大放心,又道:“妹妹常说艺术源于生活,我亦深以为然,就如方才那个故事,那真心错付人心易变的道理着实足够警示世人。” 宁欢便笑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懂的,姐姐。” 陈贵人心下微舒,轻轻颔首。 宁欢又盈盈笑起来,颇有些神秘地看着陈贵人:“但是姐姐可听过一句话?眼见不一定为真。” 陈贵人一怔,便见宁欢又笑道:“一切还是用时间来证明罢。” 眼见不一定为真? 宁欢的意思是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陈贵人轻轻握紧了手中的手炉。 但不论如何,只要宁欢能清楚地知道痴恋帝王可怜而又可悲的道理便好,她便温声道:“妹妹素来灵慧通透,心中有数便好。” 宁欢笑着颔首,盈盈朝着她微微屈膝:“无论如何,今日还是多谢姐姐。” 陈贵人连忙侧身避过她的礼,又扶起她,嗔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如今你我同为贵人,你这一礼真是折煞我了。” 她心中却是一片柔软,心知自己今日的提醒是正确的。 宁欢却嗔笑道:“既然唤您一声姐姐,这一礼您如何当不得?” 陈贵人哑然失笑:“哪儿是这般算得。” 宁欢又笑道:“好了姐姐,咱们也不说这些虚的了,说点其他有意思的事儿吧。” 陈贵人笑着颔首:“妹妹说得是。”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放心,绝对绝对不会弃坑的!!我还等着女鹅宠冠六宫呢hhhhh,就是更新时间不太稳orz 1李白《赠韦侍御黄裳二首》 第84章 待宁欢回到养心殿时已是傍晚时分,宫人们一见是她,皆是舒了一口气,连通传都不通传,便连连笑盈盈地掀帘恭敬地迎她入殿。 宁欢在养心殿住了三年,能在养心殿伺候的又是堪称宫中最精明的一批宫人,是以他们对宁欢地位的认识比宫中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得多得多。 他们可是目睹了三年这位小祖宗是如何胆大包天在皇上头上作威作福,而皇上又是如何纵容溺爱她的。 所以哪怕是如今小主子已然晋封,按照规矩嫔妃入养心殿需得通传,他们也敢视这条规矩为无物,见是她来便直接给她行礼,引她入内。 规矩?他们不能更清楚,在这位小祖宗面前一切规矩都是不存在的。别说他们了,就是皇上在小祖宗面前都……咳。 第205章 总之,于如今宫中扬言皇上并没有那么宠爱魏贵人之说,他们听着更是笑而不语,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位小祖宗是怎样的地位了,所以任由外面怎么传他们也依旧以最恭敬的态度对待她,甚至有种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悠然与得意。 等着吧,总有一天皇上和小主子会用实际行动打烂这帮爱嚼舌根的人的脸。 西暖阁。 听着殿外渐渐传来的花盆底轻叩地面的清脆声响,李玉与圆盛悄然对视一眼,蓦地舒了口气。 小祖宗可算回来了,他们养心殿有救了。 果然,下一秒便见皇上扔下手中的折子,眉眼间凛冽的霜寒也化去些许。 皇帝熟练而自然地走到门口接宁欢,下意识便捂住她的手:“冷不冷?” 宁欢笑着摇头:“不冷。” 她晃了晃手中明黄的手炉:“你给我带的这个还暖和着呢。” 皇帝眉眼柔和下来,微微弯唇。 他动作熟练地为她解下身上的斗篷,带着她到炕上坐下。 李玉已然贴心地端着热奶茶回来,轻轻放在小几上,而后带着殿内的人悄声退下。 宁欢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恨不得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宫人们,好笑地看着皇帝:“你又发脾气了?” 皇帝八风不动地坐着,面色亦是动也未动:“没有。” 宁欢斜睨他一眼,显然不相信。 见她这般模样,皇帝支着额头,无奈地笑了:“听了宝儿的话,我忍住了。” 宁欢忍不住笑了,干脆走到他身侧坐下。 皇帝顺势将她抱在膝上坐着,心爱的软玉温香在怀,他的面上终于露出几分舒心的笑。 宁欢搂着他的脖子,柔声问道:“是怎的了?” 皇帝将将柔和下来的面色又沉了下去,他低叹:“山东、河南一带连日暴雪,爆发雪灾。” 雪灾…… 宁欢一滞,连忙问道:“那下面可先赈灾了?” 皇帝颔首:“山东巡抚反应还算迅速,然连日暴雪不停,人力终究有限,何况……” 皇帝清冷的面上划过一丝凌厉:“也并非所有的官员都忧国忧民爱护百姓,总有些不安分的喜欢借此时机从中贪腐。” 宁欢微微凝眉:“国之庸蠹。” 闻言,皇帝一时哑然,而后颔首表示赞同。 宁欢抬眸,难得恳切地看着他:“对这样吸食百姓血肉的蠹虫,您一定要严惩不贷。” 看着他家姑娘这般认真且恳切地说出这样的话,皇帝更是哑然,面色柔软下来。他一直知道他的姑娘是一个心系百姓的人,与他同心同德,心性远超一般女子,不是么。 他温声应道:“不必宝儿说我也会这样做,我已下旨严查在赈灾中有所贪墨的官员,一经查实……”,他声音冷厉,然而话到嘴边却换了个温和些的说法:“严惩不贷。” 宁欢轻轻颔首,又柔声劝慰他:“你也别太忧心,自然天灾不可逆,咱们能做的便是做好善后的工作,尽力救助百姓减少伤亡损失才是。” 闻言,皇帝心中一片柔软,这就是他心爱的姑娘啊。 他抱着她,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面色柔和下来:“宝儿说得是。” * 眼瞧着便到了腊月,不大安生的乾隆九年即将过去,皇帝和皇后也又到了最忙碌的年底,这样的时候宁欢一般都是安生地待在养心殿或是去寿康宫寻太后,这年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日子过得清闲了罢?”,太后笑着睨了宁欢一眼。 宁欢眨眨眼,厚脸皮地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笑眯眯看着太后道:“还得多谢您。”,她顺势将手中做好的通草花递给太后:“给您做的,好看吗?” 太后和皇后果然足够了解她,尝到了几次不必早起的甜头,她果然彻底堕落,再没有在清晨早起去长春宫请过安。当然,她心虚之余午后往长春宫跑的次数倒是多了不少,直让皇后好笑。 太后微微扬起唇角,她又接过宁欢手上的通草花,道:“可仔细你那手,若是伤了我怕是又要被某些人念叨咯。” 闻言,宁欢不由甜蜜地弯起唇角,面上却一派大义凛然:“他敢!” 她又嗔笑地看着太后:“您一天天就取笑我,他哪儿敢念叨您。” 太后斜了她一眼:“从前他是不敢,如今嘛……”,她轻笑一声,故作感叹:“爱情使人盲目啊。” 与太后相处多年,她的厚脸皮早就练出来了,故而此时听到这般话,宁欢非但不羞恼,反而双手托腮,面含甜意地弯起唇角:“也不知他忙完了没有。” 太后一噎,嗤笑一声:“若是不乐意待在我这寿康宫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又故作感伤:“人老了就是遭人嫌哦,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宁欢笑不可抑,连连跑到太后身侧去,挽着她哄道:“额娘说什么呢,您怎么就老了,您这般的美人走出去旁人必定会夸咱姐俩怎么都长得这样好看。”,说到最后,宁欢都忍不住笑出来。 太后亦是忍不住笑了,她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额角:“臭美的小丫头,夸别人还要顺带夸一夸自己呢。” 宁欢挽着太后哼笑道:“我不管,我就是额娘最漂亮最贴心的女儿!” 太后哑然失笑,却搂住她柔声道:“是是是,我最贴心最漂亮的女儿。” 第206章 宁欢愉快地翘起唇角。 “对了,今年的葡萄酒酿好了,你还要么?”,太后笑问。 闻言,宁欢霎时眼眸一亮,她将将想答应却又想起什么似的,面色有些古怪,“要……吧?” 太后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宁欢眨眨眼,心中一瞬划过万千想法。 上次醉酒之后的事她还记得呢! 但是葡萄酒这么好喝,又是额娘特意为她准备的,她不要也不大好吧。 嗯,她可以悄悄带回永寿宫去喝。 越想,宁欢眸中璀璨的华光越发亮了,最后她肯定地笑起来:“当然要,多谢额娘。” 这是为了不浪费额娘的一片心意,嗯。 “我还以为那酒不好喝,竟引得你这般勉为其难。” 宁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其实是我在想我一次喝多少才不会醉。”,说着,她还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太后不由笑了:“也是我大意,都不知你酒量如何便一直纵着你喝,你酒量这样浅,这次可得小心些。” 闻言,宁欢也耷拉下眉眼:“谁知道呢。” 太后瞧她这般模样便觉好笑,便道:“果酒到底也是酒,少喝些也好。” 宁欢眨眨眼,面不改色地应了:“您说得是。” 太后一见她这模样便知她在想什么,便轻笑道:“喝多了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你,宿醉后头疼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太后的重点在后半句的头疼,宁欢却不由重点抓取了前半句。 吃苦头…… 可不是嘛,上次喝醉了可不是便宜了那个不要脸的反倒苦了自己么! 思至此,宁欢似嗔似恼,面色微微泛红。 不成,她这次一定要在永寿宫偷偷喝,才不要便宜他,哼。 她一面神游天外地思索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儿,一面还有心思胡乱地点头应和太后,太后便也未察觉她的异样。 太后说话间,不经意看向窗外,面上便不由绽开笑意:“又下雪了。” 闻言,宁欢连忙偏头去看,果然见明净透亮的玻璃窗外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雪花。 太后笑道:“你最喜欢紫禁城的雪了,葡萄美酒配上富丽肃穆的紫禁城雪景,想来也是不错。” 宁欢想了想那个场景,不由也弯起唇角:“您说得是。” 她支着脑袋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看着看着却突然想起什么。 她也不笑了,微微拧眉。 见她这般模样,太后便问道:“怎的了,怎么瞧着愁眉苦脸的?” 宁欢看向太后,缓声道:“您还记得前些日子山东来报遭遇雪灾吗?” 太后一顿,看向窗外的雪也意识到什么,面色微沉地颔首。 见此,宁欢便不由轻叹,颇有些忧心道:“又下雪了,不知道会不会加重那一带的灾情。” 沉凝片刻,太后反倒柔声宽慰她:“疆土这样大,此时京城下雪,其他地方却不一定会下,莫要忧心。” 闻言,宁欢眼眸微亮:“您说得是,倒是我忘了这一点。” 而后,她又不由微微凝眉,喃喃道:“也说不准……” 太后见她这般忧心的模样,便劝慰道:“如今消息来往不方便,咱们暂时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情况,你先别给自己增加压力,等山东一带的消息传来再说。” 闻言,宁欢沉默片刻。 而后,她轻轻站起来,不由在内室来回走了几步。末了,她轻声道:“我知道。” “可是我近来读史书,总会看见百年前甚至千年前发生天灾的记录,于史书而言不过一句‘某年,大饥,白骨蔽野,民存者百无一二。’,但是于真正身处那个时代的百姓来说却是真实的残酷的现实,于史书而言,受灾而亡的百姓只是一个数字,但于那真实存在的千万百姓而言,会是多么悲痛的一生。”,话至此,她不由捏紧了手中的绣帕,看着太后轻叹。 听完宁欢的话,太后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颔首:“你说的是。” “那你想如何做?”,太后看着她问道。 宁欢霎时泄气,她坐到太后身畔苦笑道:“我就是不知该如何做才想着问问您。” “古代的老百姓太苦了,如今既然身处这个位置,我想,我若能为百姓们做些什么就更好了。”,她看着太后,目光再度坚定起来。 闻言,太后竟是一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这一刻竟能有如此想法,还是这样的坚定这样的赤忱。 沉默片刻,太后点点头。 她不由握住宁欢的手,轻叹道:“宁宁的想法很好,枉我虚长这么多岁,竟还没有宁宁通透,宁宁比我的心怀更包容更宽广,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生活,所以也想为这个时代的百姓们做些什么,而我……” 她自嘲一笑:“整日沉湎于过去与不甘中,将自己围困于狭隘而封闭的世界,过久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竟真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宁欢一时哑然,回握住太后的手:“额娘——”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笑道:“不必宽慰我,有些事我自己知道,也让我自己想明白才好。” 宁欢反倒笑起来:“您不必自责,如今您便可以和我一同想想有什么好法子,咱们也能一同做些事。” 第207章 太后闻言,心中不由柔软。但她无奈地摇头:“可是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不懂这些建设类的研究。” 宁欢闻言也不由泄气,她也是。 太后见此,沉吟片刻,想起什么似的道:“但也并非一点法子都没有,皇帝信任你,你大可同他说说你的想法,术业有专攻,在治理国家上怕是没人能比他更懂了。” 宁欢认真地颔首:“您说的是。” 太后握了握她的手,意味深长道:“你也要知道,他不止是你的爱人,更是王朝至高至尊的皇帝,执掌整个天下。他的想法便关乎着天下百姓的生活,你若对他有所影响,自然也会对百姓生活有所影响。” 宁欢一时哑然,而后轻轻颔首:“对,您说得对,我会的。”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笑道:“好了,先别操心了,还是等等消息再说吧,有可能不是雪灾而是瑞雪兆丰年呢?” 宁欢也不由笑了,应道:“是,瑞雪兆丰年。” 话至此,宁欢忽然看了看外面依旧在肆意飘洒的鹅毛大雪,她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 “咱们不若尝试一下用羊毛织成衣物?” 太后霎时脱口而出:“毛衣?!”,她不自觉看了看门外,而后又看向宁欢。 宁欢点点头,笑道:“我也是忽然想到原来我在冬日一向穿的都是毛衣,轻薄又暖和,这才想到能不能试一试。” 太后赞同笑道:“当然可以。” 但话音一落,宁欢又想起什么,微微拧眉:“但羊毛一向娇贵,于这个时代百姓而言,怕是……” 不一定能承担得起。 她看着太后,面色微凝。 太后一顿,思索片刻也觉她说的并无道理。 “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将羊毛用来织毡毯,岂不也是浪费?”,太后不确定地看着宁欢。 宁欢微微凝眉。 沉吟片刻,太后反倒笑起来:“还是试一试吧,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咱们能做一些便是一些。” 闻言,宁欢也想通其中关窍,心下微舒一口气,轻轻点头。 “但是……”,她又迟疑地看着太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我也不会织毛衣。” 太后反倒不担心这一点:“不必担心,绣房灵巧的绣娘多着呢,同她们多说一说,她们必定能做出来。” “可不要小巧古代人民的智慧。”,太后笑着补充道。 闻言,宁欢亦是眼前一亮:“您说的是。” 太后见她这般欣喜的模样,便笑道:“若是于百姓有用,可都是宁宁的功劳。” 宁欢笑着摇头:“什么我的功劳,我不过是受了我们那个时代的便利罢了,归根结底还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太后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自信,坦然赤忱的少女,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好孩子。” 她比宁欢多活了这么多年,却少了宁欢这样赤忱的心。 她想,她或许也可以如宁欢所说,为这个时代的百姓们做些什么,也不枉费身居此位,不枉费那个时代对她的教育,比起整日沉寂于这寂寂深宫,能尽己所能做点小事,显然更有意义。 第85章 永寿宫。 宁欢走到膳桌前便瞧见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她不由看向圆团儿:“怎么着,今日就过年了?” 圆团儿嘿嘿笑道:“临近年关,膳房的师傅们总是会准备得丰盛些。” 宁欢慢条斯理地坐下,轻睨了他一眼:“我没有不高兴,不必这般哄着我。” 圆团儿一滞,装傻充楞:“奴才愚钝,您说什么呢?” 宁欢轻笑一声:“随你愚不愚钝,日后不准再动不动就来这么一大桌子,不过我一人用膳罢了,没得浪费。” “到时,我才会真的不高兴。”,宁欢看了他一眼,又哼笑道:“从前在养心殿这种时候我不也是一人用膳么,怎的到了永寿宫就这么大动干戈的?” 临近年关,皇帝忙得脚不沾地,这几日都是宁欢独自用膳,鲜能见到皇帝身影。 圆团便嘿嘿笑道:“主子仁德,是奴才处事不周。” 宁欢失笑,轻轻摇头。 不过,瞧着这一大桌丰盛的佳肴,她反倒想起什么似的。 她看着圆团儿,轻轻眨眼:“去将太后的葡萄酒取来。” 圆团儿一愣,脑海中迅速划过许多东西,上次小祖宗醉酒后皇上怎么说来着?是不让她喝了还是让她喝?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终于隐隐约约想起来,皇上似乎……乐见其成?! 他被这个想法一惊,霎时睁大了眼。 宁欢哪儿知道他在想什么,见圆团儿这般模样便以为他是惊讶于她要饮酒。 宁欢便笑道:“不过是果酒罢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圆团儿回过神来,嘻嘻笑道:“主子勿怪,奴才这就去取。” 既然小祖宗要喝,皇上又乐得小祖宗喝酒,那便再好不过,他乐呵呵地想着。 圆团儿忙不迭取了葡萄酒来,又将酒倒在专属的玻璃杯中呈给宁欢。 看着水晶般透亮的玻璃杯中盛着颜色漂亮的紫葡萄酒,圆团儿再度感慨皇太后和小主子天马行空却令人惊艳的想法,他从前只知道玻璃能用来替代窗纸做成窗户,没成想做成杯盏也这样好看。 宁欢尝了一口,口中盈着的清甜滋味味儿让她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 第208章 玉棠却不像圆团儿知道得那么多,她只担心宁欢醉酒,便柔声劝道:“主子您也别用太多,当心醉了。” 宁欢弯唇笑道:“我知道的。” “就算醉了,我此刻在永寿宫中,倒头便能睡了,不必担心。” 这也是她的小心思,某个人可别想再占她的便宜,她狡黠地翘起唇角。但此时的她却不知道,有些事也不是她想想就能控制得住的。 玉棠闻言,稍稍放下心,却还是道:“那您也得少用些,果酒也是酒,饮酒伤身。” 宁欢笑:“知道啦,我的玉棠管家。” 这下,圆团儿和玉琼都笑了。 话是这般说的,但真正沾到甜蜜的葡萄酒宁欢便什么都忘了,一面用着她素来喜爱的佳肴,一面尝着甜甜的葡萄酒,她异常心满意足,葡萄酒清甜的滋味儿太过美好,喝着喝着她便真当葡萄汁用了,一杯接一杯,浑然忘了自己那小得可怜的酒量。 玉棠期间也阻止过,奈何宁欢犟起来便是个难以招架的性子,她又惯会撒娇耍赖,软磨硬泡之下,玉棠瞧着她眼神清明的模样,到底放纵了。 直到玻璃瓶中的葡萄酒去了一半,玉棠又坚定起来,阻止了宁欢悄悄伸过去的手。 “主子,您已经喝了半瓶酒,这次真的不能再喝了。” 宁欢眨眨眼,软软笑道:“棠儿……” 这次的玉棠异常坚定,眼疾手快地将玻璃瓶递给圆团儿,圆团儿心领神会,忙不迭捧着酒瓶下去了。 玉棠本以为她会闹一闹,没成想她就静静地坐着,眼巴巴地看着圆团儿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面。 玉琼也有些纳罕,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姐,您不会醉了吧?” 宁欢支着脑袋,轻轻摇头:“没有。” 这一摇她便觉着有些晕,又连连自己扶住小脑袋。 玉琼与玉棠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玉棠柔声问道:“您用膳可用好了?” 宁欢下意识摸了摸小肚子,弯起唇角,乖巧道:“好了。” 玉棠看着她这般乖巧的模样,又与玉琼对视一眼,二人忍不住笑了。 小姐难得有这般乖巧的模样,必定是醉了,有些人醉酒就是不吵不闹反倒异常乖巧的模样,或许她们家小姐恰恰是这样。 二人小心扶着宁欢起身,玉琼笑道:“小姐下次可不能再用这么多,瞧您,酒量这样浅,喝些果酒便醉了。” 宁欢扭头看向玉琼,气鼓鼓地:“我没醉!” 玉琼见此,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但她顺着哄道:“是是是,您没醉。” 她悄然看向玉棠,玉棠会意,下去熬醒酒汤了。 玉琼将宁欢扶到炕上坐着,柔声哄道:“您先歇会儿,一会儿再用些甜汤好不好?” 宁欢倚在炕上,反应略显迟钝:“甜汤?” 玉琼笑着点头,声音轻柔:“对,甜汤,甜甜的,您最喜欢了。” 宁欢歪头想了想,忽然站起来。 玉琼一惊,连连扶住她:“小姐?” 宁欢偏头看她,认真道:“再备上一碗,我要去找他。” 玉琼一愣,问:“您要去找谁?” 宁欢略显奇怪地看着她,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你家姑爷了。” “啊……”,玉琼瞠目结舌地看着宁欢:“您是说皇上?”,她不确定地看着宁欢。 宁欢弯起唇角,认真地纠正她:“不是皇上,是姑爷。” 玉琼一惊,下意识看了看殿外,她为难道:“您要去找……”,在宁欢的注视下,她无奈地改口:“找姑爷吗?” 宁欢乖巧地点点头,她又看着玉琼奇怪道:“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姑爷长姑爷短么,现在怎么还不乐意叫了呢?” 玉琼一滞,欲哭无泪,下意识便认错道:“奴才错了。” 那能一样吗,从前她只盼着她家小姐能有个好归宿,未来的姑爷能善待小姐,但如今她们家这位姑爷成了皇上……那可是天下至尊的帝王,谁敢唤他一声姑爷。 不过,看着身旁娇艳明媚的少女,她也想起来皇上待小姐是如何的无度纵容,她想,若是小姐大概是可以的。 她入宫虽短,但皇上几乎日日与小姐待在一处,她对二人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的震惊惶恐再到如今的平静,适应得很快。 毕竟有些事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宁欢现在的脑子想不了太多,她也不管玉琼是何想法,径直便想走了:“走吧。” 玉琼连忙扶住她:“您要去养心殿吗?” 圆团儿回来便听见玉琼有此一问,转了个身便殷勤地取了狐裘上前来:“主子,那您先将狐裘披上,外头冷,可别着凉了。” 玉琼下意识瞪他:“主子同意了吗,你就取衣衫来。” 圆团儿亦是不服地轻哼一声,而后又看向宁欢:“奴才伺候您披上狐裘?” 宁欢点点头。 圆团儿见此得意地朝玉琼投去一瞥。 臭丫头,他才是最了解皇上和小祖宗的人,哼哼。 玉琼果然气恼,一把夺过圆团儿手中的狐裘为宁欢披上。 圆团儿一时不防便被玉琼夺走了狐裘,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素来能言善道的他第一次被玉琼这般霸道的行为噎着了:“你!你!” 你了半天他也说不出话来。 玉琼唇畔悄然弯起得意的笑来。 第209章 宁欢看着他俩,也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你们俩幼不幼稚?” “主子,是他(她)欺负奴才!”,他二人争先恐后地告状,而后又气鼓鼓地瞪了对方一眼。 宁欢笑:“要打去练舞室打。” 圆团儿和玉琼同时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宁欢不清醒,丢下一句话便朝着外头走去。 玉琼也没心思搭理圆团儿了,忙上前扶住她,圆团儿也连连跟上。 当然还是小祖宗更重要,瞧她这般模样,一会儿要是不小心摔了,他们怕就过不去这个年了。 玉琼小心地扶着宁欢到了养心殿,养心殿的人一见她便连连将她迎进西暖阁。 皇帝还没回来,宁欢便趴在小几上等他。 看着这满目的明黄,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有哪里不大对。 她便偏头问玉琼:“琼儿,我可是忘了什么?” 玉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确定道:“没什么吧?” 她以为宁欢还在惦记甜汤的事儿,便又笑道:“您放心,甜汤已经备上了。” 宁欢眨眨眼,不对,不是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外间的门便被推开了,皇帝携着一身霜寒走进来。 玉琼连忙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还未开口,便听见炕上的小姑娘声音软糯而认真道:“琼儿,都说了是姑爷,你怎么又忘了?” 玉琼一僵。 皇帝听着这个称呼却是一时哑然,他看着宁欢,轻笑道:“宝儿?” 看见外头站着的圆团儿皇帝便知她来了,他从外头回来,身上带着寒意怕冻着她便暂且没有靠近宁欢,先站在熏笼前准备驱散身上的寒意再过去。 谁料倒听见她这么一句话。 玉琼听见皇上这般柔软而纵容的语气,心下松了口之余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也是,皇上都那般娇纵小姐了,这又算什么呢。 宁欢听见他唤自己,便微微偏头,软软应了一声。 皇帝见此,目光微凝,很快便察觉到不对,他看向玉琼:“你主子饮酒了?” “回,回……”,玉琼一狠心,咬牙道:“回姑爷,是,主子饮了半瓶葡萄酒,奴才有罪,没能劝住主子。” 姑爷……再度听见这个词,皇帝不由笑了,果真没追究这个僭越的称呼,他只道:“醒酒汤可备上了?” 玉琼心下狠狠松了口气,连连应道:“已然备上了。” 她又道:“主子以为是甜汤,非要来给您也送上一碗。” 皇帝哑然地看着炕上乖巧窝着的人儿,眉眼间蕴满了笑意:“朕知道了。” 闻言,玉琼很有眼力见地悄声退下了。 此时,宁欢不满地看着站在熏笼前的男人:“你怎么一直站在那儿?” 皇帝碰了碰衣袖,察觉寒意散得差不多了,连忙大步走到她身侧,又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柔声哄道:“我将将从外面回来,怕冻着你。” 宁欢眨眨眼,缓缓道:“好吧。”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由好笑:“今日怎的又喝酒了?” 宁欢认真地沉思片刻,将小心思一股脑全说了:“趁着你不在悄悄喝酒然后悄悄睡在永寿宫,你别想再占我的便宜!” 皇帝一怔,而后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看着怀中乖巧的人儿,他真是爱怜得不行,他轻轻在她脸侧落下一吻,笑不可抑:“我的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宁欢只知道他在夸自己,她不由弯起唇角,却故作骄矜:“不是可爱,是漂亮!” 皇帝不由笑了,顺从地柔声哄道:“好,漂亮,我的宝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 宁欢抿唇笑起来:“真的吗?” 皇帝认真地点头:“真的。” 宁欢被他哄得高兴极了,想起前些日子看的话本子,她又问道:“那我是你的小公主吗?” 皇帝一怔。 此时大约少有用这个词来形容爱人的时候,他一时还不大明白宁欢的意思。 他这一迟疑倒惹恼了宁欢,本就脑子一片混沌的宁欢开始胡搅蛮缠:“呜呜呜,你不爱我了,你都不说我是你的小公主。” “你只想着让我给你生小公主,你就是只疼女儿不疼我了!” 皇帝哭笑不得,怎么又扯到女儿身上去了。 但他素来敏锐多智,她这么一说,联系她的话思索片刻他便知晓她的意思。 反应过来,他一时哑然,忙抱着她柔声哄道:“没有,没有,宝儿一直都是我的小公主,也永远都是我的掌上宝珠。” “我最爱的一直都是宝儿……”,说着,他温柔而虔诚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宁欢果然消停下来,她眨眨眼:“真的吗?” 皇帝温柔而纵容地笑了,执起她柔软的小手轻轻落下一吻,声音柔软宠溺:“真的,我的小公主。” 宁欢终于笑起来,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 皇帝心下一松,果真猜对了。 他又不由好笑,这小丫头最近又看什么话本儿了。 宁欢原本是笑着的,但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微微蹙眉:“不对。” “嗯?哪里不对?”,皇帝抱着她,温柔而耐心地看着她。 宁欢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你的女儿是真的公主哦。” 皇帝好笑地点头,耐心回答她:“是。” 第210章 “那如果我是你的小公主,你不就成我爹爹了?”,她想也不想便说出她的疑惑。 皇帝一滞,温香软玉在怀,他更是不可避免地比怀中这个醉得神志不清的人想得更多,再看着她这般天真纯稚的表情,霎时一股邪火向下涌去,他轻吸一口气,无奈道:“宝儿……” 宁欢浑然不知危险的到来,只对自己的等价换算感到满意:“不成不成,我可不想比你矮个辈分。” 皇帝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好笑无奈,他低笑道:“傻姑娘,哪里是矮个辈分的事……” “不过言出必行,宝儿,既然说了便要做到。”,他又柔声哄骗道。 宁欢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想不了太多,她天真地问道:“做到什么?”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正想说什么,门外便响起李玉的声音。 “皇上,醒酒汤备好了。” 皇帝一顿,轻轻抚了抚宁欢柔嫩的小脸,声音有些喑哑:“宝儿一会儿便知道了。” 宁欢不满地戳了戳他。 皇帝笑着抱住她,准了李玉入内。 李玉毕恭毕敬地垂着脑袋,半分不敢往上看一眼,放下醒酒汤便忙不迭快步退下。 宁欢从他怀中直起身子,看着小几上的两碗汤水,抿唇笑起来:“甜汤。” 她还记着这事呢,皇帝心下柔软。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哄道:“对,甜汤,宝儿同我一起喝了好不好?” 宁欢乖巧地点头。 乖乖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后,宁欢便觉着热了,连额角都不由渗出薄薄的汗意来。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热。” 皇帝一滞,不免想起醉酒后的姑娘乖巧又黏人的性子,他愉悦地弯起唇角,却故作正经道:“那我唤玉棠来带你去沐浴好不好?” 宁欢果然不依,缠人地黏着他,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不要不要,你不要走。” 皇帝满意地弯起唇角,心中柔软万分,他轻轻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柔声笑道:“好,我不走。” “那我带宝儿去沐浴好不好?”,他低声哄骗道。 宁欢闻言只知道他能时时待在自己身边,霎时愉快而乖巧地弯起唇角,脆生生地应了:“好。” 虽然知道醉酒后的她黏人,但看着她这般纯稚的模样,皇帝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滞,心中更是不免升起几分哄骗小姑娘的心虚来。 他无奈地低叹一声,仅存的那点儿良心作祟,他挣扎了一下,再度问道:“宝儿真的要我帮你沐浴吗?” 宁欢紧紧地扒着他,也再度应道:“要!” 皇帝呼吸一滞,颇有些咬牙切齿道:“宝儿可别后悔。” 宁欢微微偏头,抿唇笑起来,声音清脆:“不后悔!” 皇帝低低地笑了,声音不由便哑了几分:“好。” 他牢牢地将小姑娘抱起朝着耳房走去。 耳房中早就备好了热水,热气氤氲,宁欢更是热得不行。 她还被皇帝抱在身上,穿着浅粉色软锦绣鞋的小脚勾着他劲瘦有力的腰晃啊晃。 她娇气地和他撒娇:“好热啊。” 皇帝似是在笑,低声哄道:“乖,一会儿就不热了。” 宁欢环着他,理所当然地指使道:“那你快帮我脱衣服,我要沐浴。” 皇帝一滞,呼吸不免急促起来,他百依百顺地应了:“好。” 价值千金漂亮精致之至的云华软锦宫装就这么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不过比这件宫装更可怜的应当是它下面垫着的团龙行服,这件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制成的皇帝行服直接被主人急不可耐地扯成了布片,而后作为垫底凄惨地落到了地上。 宁欢被温暖的热水包围,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 皇帝牢牢握着她纤软的腰肢,看着眼前白嫩柔软的人儿,眸中的墨色浓郁得吓人。 偏偏宁欢半分没有察觉到危险,她还伸手轻轻戳了戳他,颐气指使道:“快沐浴。” 皇帝低低地笑了,哑声应道:“好。” 原本他当真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帮她沐浴,但娇媚柔软的小姑娘以这样的姿态与他一同待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娇软又黏人,早就尝过她甜美的他怎么能忍耐得下去。 果然才洗了一会儿他便开始不老实,宁欢虽还是迟钝的没有察觉,身体却已诚实地忍不住发软,她浑身无力,娇气地软在他的怀中。见此,皇帝便再也忍不住狠狠地吻住那甜蜜而柔软的唇。 宁欢只觉唇齿间盈满了他清冽而沉静的香气,直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偏偏他的手也不老实,她娇娇地推拒他,却被他抓住而后肆意亲吻,她不由娇气地哭泣出声。 她越哭,他便越想欺负她,皇帝借机感受了一番,满意地弯起唇角,而后他咬了咬她的耳尖,低声哄骗道:“宝儿乖,转过去扶着。” 宁欢早就被他欺负得神志不清,她娇娇地低泣着,被他半哄半迫地带着转过身去扶着浴桶,纤细柔软的腰肢弯出柔美的弧度。 没多久她便忍不住脚下一软,他早有预料地从背后牢牢锢住她白嫩纤柔的腰肢不让她滑下去,动作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宁欢眼尾微红,不住地娇声哭泣着,皇帝拥着她温柔而热烈地落下一个又一个炽热的吻。 不大不小的耳房回荡着水波荡漾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少女带着哭腔的娇泣。 第211章 “叫我什么?” “夫,夫君——”,少女娇娇地低泣着。 他呼吸一滞,虽然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但他更喜欢她方才说的话。 “不对。”,他轻轻拍了她一下,声音喑哑得不行:“宝儿是我的小公主,那我的小公主该叫我什么?”,越说,他的声音越发低哑,极力哄骗道。 “呜呜——”,她虽然脑子一片混沌,却还是知道些什么的,她实在难为情,不愿叫出来。 皇帝也不急,动作缓慢而轻柔地折磨着她,就是不给她个痛快,非要哄骗她那般唤他才行。 她果真被他折磨得不行,难受又难耐,再也忍不住地伏在他的耳畔颤声说了两个字。 轰—— 真的听见她唤出来,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霎时便断了,他咬牙一下便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她娇气的哭得愈发厉害,皇帝极尽温柔地哄着她,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却炽热的吻。 “乖,……疼你。”,他哑声低笑,在她耳畔重复了两个字。 * 第二日宁欢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阳光正灿烂,她有些难耐地伸手遮住眼前的光亮 “醒了?”,他清越含笑的声音传来。 宁欢下意识偏过头去,便见他坐在床沿笑意温柔地看着自己。 她阖眸,懒懒地点了点头。 而后,身上传来的酸软让她的意识渐渐回笼。 昨夜的画面零星在她脑海中划过。 她特意躲着他偷偷在永寿宫喝了葡萄酒,原本就是不想让他趁机占便宜,没成想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醉酒之人的想法,她喝了酒非但忘了先前的想法,反倒还主动送上门去等着羊入虎口! 但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他。 她霎时睁开双眸,直直看向他。 “你!” 皇帝果然一幅无辜的模样:“宝儿,昨夜我问过你的。” “问过?醉酒的人说的话也能信?!”,宁欢气笑了。 她越想越气,奋力爬起来锤他:“你怎么这么……” 话还未说完,她便察觉腿间传来一阵不适,宁欢下意识便以为是来了癸水,但她又想起日子不对,那就只能是…… 她霎时僵住了。 皇帝已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见她这般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的模样,便笑问道:“怎么了?” 宁欢又羞又恼道:“你竟还没帮我……” 皇帝一愣,但他片刻便反应过来,他的呼吸不可避免地一滞,声音也不由带上几分低哑:“我弄了的。”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抱着她在她耳畔声音喑哑地低笑:“但或许是昨夜太深……” 宁欢霎时捂住他的唇:“你闭嘴!” 说起这个,关于昨夜的记忆似乎又回来了些,脑海中霎时滑过她黏人地缠着他的画面,还没等她羞赧,更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霎时又浮现出来。 他,他竟然哄着她叫他…… 艳丽的绯霞霎时从脖颈升起一路染到她白皙的耳尖,霎时间她浑身都泛上娇嫩的粉意。 “弘历!”,她难以置信地叫出声:“你竟然……竟然……” 皇帝心知她是想起来了,片刻的心虚后,面上却是一脸无奈地轻叹道:“宝儿,是你先这般招惹我,那只能言出必行了。” 他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她:“咱们不是说过吗,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宁欢看着他这般仿佛被强人所难的无奈模样,真是又气又好笑,她炸毛:“那是我喝醉了,喝醉的人说的话你也当真?你可没醉,你这就是趁人之危。” 皇帝面不改色地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哄道:“可是宝儿确实是我的小公主啊。” 听着他这般哄她,宁欢面颊不由泛起绯色,这种时候心中竟还不忘漫上几分甜意。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面上却还是严厉地质问:“那你就能那般,那般……”,说到最后,她实在没脸说出来。 若非她的声音已在不自觉间染上几分娇气,她这正经发怒的模样还真能唬着人。 皇帝看着她这般色厉内荏的模样,果然面色柔软地笑了,他抱着她低笑道:“夫妻间的情趣罢了,宝儿昨夜不也很喜欢?” 宁欢也记不得太多关于昨夜的事,但就以往经验来看,她确实是…… 但她坚决不会承认,愤愤地锤他:“你还说!” 看他家姑娘这模样,这事应当是过去了,皇帝心中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柔软。 他温柔地笑起来,顺从地安抚着她:“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不是不舒服吗,我再帮宝儿看看。”,说着他便要去拨她身上的锦被。 宁欢霎时死死抓住锦被,坚决不肯:“不要。” 皇帝反倒有恃无恐地笑了:“那让玉棠或者玉琼来伺候你?” 闻言,宁欢果然一僵,若是让玉棠玉琼看见,那她……也不要做人了。 她不忿地咬牙看着他,果然见他正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 她越看越气,扯过身旁的迎枕就砸他:“混蛋!” 皇帝也不恼,眼角眉梢都含着柔和的笑意,纵容地受了,目光宠溺地看着她。 宁欢果然在他这般温柔而纵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不争气地别过头去。 皇帝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她是默许了,他不由愉悦地笑出声来。 第212章 “但你若是敢多碰我一下,这一月你都别想踏进我永寿宫的门!”,宁欢被他笑得羞愤,却不忘色厉内荏地威胁。 皇帝得了便宜,自然对她百依百顺,他含笑应了:“遵命,我的小公主。” 宁欢蹬他一脚:“你还说?” 皇帝温柔笑起来,声音低柔得不行:“宝儿就是我最心爱的小公主啊……” 宁欢原本是羞愤的,但看着他这般温柔地看着她,宠溺又纵容地说出这样的话,心中还是无可抑制地漫上几分甜意来,她到底只是嗔了他一眼。 皇帝看着她这般宜喜宜嗔的娇媚模样,不由便在她的脸侧轻轻落下一吻,他低笑:“我的小公主真乖。” 她果然受不住,窝在他怀中娇气地撒娇:“你别说了嘛……” 看着她这般娇软的模样,皇帝更是爱怜得不行,他家姑娘果然娇气却又好哄,他一颗心都要化了。 皇帝又重新伺候着她清理了一番,其中过程又是一番不可说。 等她坐到梳妆台前时,已不知过去多久。 她似嗔似恼地看着站在她身后的人,但真的认真论起来她也…… 她到底只横了他一眼,干脆唤了玉棠玉琼入内。 玉棠和玉琼恭敬地向二人行礼:“给皇上主子请安,皇上主子万福金安。” 闻言,皇帝倒想起什么,似是轻笑一声:“不叫姑爷了?” 玉棠和玉琼皆是一颤,霎时便跪下了。 宁欢却是嗔圆了眼,透过铜镜看着他,颇有些羞恼道:“说什么呢?” 皇帝先让玉棠和玉琼起来,而后看着宁欢笑道:“昨夜不是宝儿说的吗?” 宁欢一噎,耳尖不觉便染上几分绯色。 但她看了看旁边恨不得埋到地里去的玉琼,到底睨了他一眼,似嗔似笑道:“那你意下如何?” 皇帝哑然,温柔地扶上她的肩,声音低柔得不行:“荣幸之至。” 宁欢心中霎时漫开几分甜意,她翘起唇角。 玉棠和玉琼松了口气之余,却更为她们家小姐感到高兴。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第86章 钟粹宫。 贵妃喝了药,由寄雪扶着倚在身后柔软的迎枕上。 连月的病重让她本就娇弱的面容迅速消瘦下去,苍白且虚弱,不见一丝血色。她喉间微动,却只是虚浮地咳了两声,竟已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寄雪在她身后扶着,见她这般模样,拼命咬着唇,眸中不由便盈上水汽,几乎模糊了视线。 贵妃这段时日几乎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也就近几日,似乎又要好些了,清醒过来的时候多了不少。 贵妃抬眸,看向寄霜:“寄霜……”,她的声音虚弱而无力,仿佛下一秒便会消散一般。 寄霜素来是宫女中的主心骨,她听着贵妃这般虚浮的语气,心中一痛,却是拼命收敛好情绪,笑着应道:“奴才在。” 贵妃无力地闭了闭眸:“上次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寄霜一滞,微微抿唇:“奴才……” 贵妃轻轻抬手,打断了她:“不要再搪塞我了,我是病了却不是糊涂。” 寄霜砰地便跪下了,声音戚戚:“主子,您什么都别想,先养好身子,这些事奴才们来做便好。” 贵妃闻言,心下却是有底了。 “寄霜,你先起来。”,她看着寄霜轻声道。 寄霜抿抿唇,顺从地站起。 贵妃说不出什么心情地一哂:“寄霜,你照实了说,如今的我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呢?” 她定定地看着寄霜,轻叹道:“便是死,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主子!”,寄霜哀切而不赞同地唤道。 寄雪连连道:“呸呸呸!大好的年节,老天爷勿怪!勿怪!” 寄霜亦是看着贵妃,奋力一笑:“主子您胡说什么呢,您这几日不是好些了吗,新年新气象,这可是好兆头,什么死不死的,奴才们还等着您养好身子带着奴才们去热河去木兰好生长长见识呢。” “热河……木兰……”,贵妃喃喃。 她心中苦涩,她这一生虽是成了宫中除皇后外身份最高的女子,可自入了紫禁城便再也没能出去过。热河、木兰、蒙古、盛京……其他嫔妃们或许位分比她低,但她们却多多少少去过这些地方中的一处,唯独她,因为这破败的身子连紫禁城都出不了,这是恩宠,也是枷锁。 寄雪也努力笑道:“是啊主子,听说热河行宫的一切与江南水乡无异,您不是最喜欢江南风光了吗,等您身子好了便能去瞧瞧了。” 听着两个大宫女百般安慰自己,贵妃心中微暖,神智却也清醒了些。 “不必安慰我,这些事我早就看开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知道吗?”,贵妃苍白的脸上甚至浮上一丝笑。 “主子!” 贵妃轻轻伸出手,寄霜连连过去握住她冰凉瘦削的手。 贵妃回握住她,轻声道:“你们俩自幼随着我一同长大,这世上大概没有谁比你们更了解我了。” 寄霜闻言,不由笑了:“您是最好的主子,能自幼伴着您是奴才们最大的幸运。” 寄雪亦是奋力点头:“寄霜姐姐说得是,这是奴才们之幸。” 贵妃心下微暖,浅浅一笑。她又轻轻握了握寄霜的手:“所以你们是知道我性子的,不必百般瞒着我,照实说便是。” 第213章 寄霜霎时一滞,哀切道:“主子……” 贵妃一哂:“不必瞒我,我虽是病了却也没糊涂,瞧你这无论如何也不愿说的模样,我也猜到了。” “是皇后做的,对吗?”,她抬眸,定定地看着寄霜。 寄霜却在她这般柔弱却坚定的眼神中渐渐不再坚定,她颤声点头,声音哀切:“是。” 闻言,贵妃脱力地松开寄霜的手,努力压住喉间的腥甜,轻声道:“都查到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话已至此,寄霜也无法再隐瞒下去,同寄雪双双跪下,向贵妃说明她们查到的真相。 “……奴才们蠢钝,半分也未察觉到,竟就让她这样断断续续给您下了多年的避子药,而后您身子……”,寄霜顿了顿,哀戚而愤怒道:“您身子弱了些,她倒渐渐减缓了下药的次数。”,说完,寄霜与寄雪双双俯首于地。 待二人说完,室内一片死寂。 贵妃怔怔地看着俯首于地的寄霜和寄雪,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地,缓缓地开口,声音发涩:“所以,我多年无子并非只是因为我的身子弱,而是因为这多年被断断续续下了避子药?” 寄霜不忍,悲戚地开口:“……是。” “而我的身子日益虚弱,甚至也有这药物作用的原因?”,贵妃怔怔地看着寄霜,轻声又问。 寄霜眸中已含满了泪水,泪眼模糊地看着贵妃:“是!皇后害您至此,其心可诛!” “皇后……” 这真真切切的肯定的答复,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穿了贵妃本就羸弱不堪的心,她再也压不住喉间汹涌的腥甜,竟是生生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主子!” 寄霜寄雪见贵妃竟生生吐血,霎时大惊失色。 “太医!传太医!”,寄霜撕心裂肺地喊道。 钟粹宫后殿霎时一片兵荒马乱,迅速动起来。 寄霜寄雪连滚带爬地爬到贵妃身前,寄雪扶着她,颤着手为她拭去唇畔的鲜血,泪流不止:“主子,您坚持住,太医一会儿便来了。” 寄霜心痛而懊悔,哽咽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就不该同主子说这些。” 她又连连起身:“奴才这就去请皇上,主子,您坚持住!” 贵妃呕出一口血来,反倒觉得心中舒畅不少,她拉住寄霜,虚声道:“不许去。” “主子!”,寄霜悲愤而哀其不争地看着贵妃。 贵妃奋力挽起一抹笑来:“这口血吐出来,我反倒觉得好多了,或许还是因祸得福。” 寄霜和寄雪一怔,寄霜连忙问道:“真的吗?” 贵妃轻轻点头,她柔声道:“让太医来瞧瞧便好,这大好的年节因为这种事去请皇上,没得冲撞了皇上。” 见此时贵妃还在为皇上考虑,寄霜不免哀切道:“主子,您就是太善良了……” 就是太善良了才不懂得去争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一心向着皇后,最后被她害了一生。 贵妃轻轻一哂,善良么,或许吧,可是天然的,因为她的性子,她自幼所受的教育,有些事她真的做不到。 寄霜咬牙恨恨道:“就算不去请皇上,也要将此事上报皇上才是,皇后伪善恶毒害您至此,咱们必定要让世人看清她的真面目!她不配为后!” 贵妃沉默片刻,她轻轻抬眸看向寄霜,轻声道:“不,此事或许并非皇后所为。” 话音落下,寄霜霎时错愕而不可置信地看着贵妃:“主子?!” 贵妃轻叹:“你也说了此事是何人所为。” 寄霜难以置信地看着贵妃:“可是她是长春宫的大宫女,更是富察府的家下女子出身,若非皇后示意,她怎敢做出此等胆大包天之事?!” 贵妃沉默下去,但是这些年与皇后相处的一幕幕缓缓从她的脑海中浮现,最后定格在如今,在后宫对她这钟粹宫避之不及的时候,皇后却还是时常亲自来看她,似乎半点都不怕过了病气去。 她略显苦涩地阖眸。 皇后啊…… 贵妃轻叹一声,声音浅而淡,仿佛下一刻便会飘散而去:“与皇后相处十数年,我相信她的人品。” “真的有人能十数年如一日地伪装着,没有丝毫纰漏吗?”,贵妃看向神色悲切而不忿地寄霜和寄雪,像是在问她们,也像是在问自己。 “甚至如今我已是这般模样,皇后却还能记着我,时时来钟粹宫看望我。” 寄霜和寄雪皆是一怔。 沉默片刻,寄霜忽的道:“或许是她心虚了!又或许她只是想表现自己的贤德。” 贵妃一哂:“那你们瞧瞧纯妃和嘉妃,自上次后可还来过我这钟粹宫?” 后宫中谁不懂得明哲保身趋利避害的道理,都生怕沾染了她的病气甚至是不详,除了皇后和柔惠,谁还愿意时时来她的钟粹宫。 寄霜和寄雪又是一滞,寄霜心有不甘:“可是事实如此,难道还能有假吗?”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后宫中素来如此。”,贵妃似笑似讽。 见贵妃竟当真如此信任皇后,寄霜又急又恼:“就算不是皇后主使,可那是她带入王府的家下女子,她难道真的不知其所为吗?皇后依旧有放纵之罪!” 贵妃一怔。 见此,寄霜再度跪下,声音哀切而悲愤:“就算并非皇后所为,可是因为她御下不严放之任之,才害得您难以有孕甚至加重您的病体,让您日益虚弱,她们手段歹毒狠辣至此,主子,您怎能心软放过她们!” 第214章 难以有孕,日益虚弱…… 这八个字犹如一记重锤锤在贵妃心上,她霎时捂住胸口,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主子!”,寄霜膝行向前,与寄雪一同扶住她。 寄雪连连看向殿外,扬声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恰恰此时,殿外也有人扬声通禀:“寄霜姐姐,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一听太医来了,寄霜寄雪也顾不上其他,寄雪连连走到外间去迎太医。 贵妃握住寄霜的手,寄霜霎时看着她,柔声道:“主子,太医来了,您别太担心,您不会有事的。” 贵妃轻轻点头,说的却并非此事:“这件事再容我想想,你和寄雪暂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能擅自禀报皇上,知道吗!”,说到最后,贵妃甚至用力握住寄霜的手。 寄霜一滞,压低了声音:“主子!” “此事必须听本宫的,知道吗?”,贵妃看着寄霜,坚定道。 贵妃连自称都用上了,寄霜闻言便知她的决心,一时又急又气,奈何寄雪已然带着太医进殿,贵妃又这般坚定地看着她,她咬咬牙,到底应了:“奴才知道了。” 贵妃这才松了口气,脱力倒在迎枕上。 第87章 自前些日子与太后提了毛衣之事,这段时日宁欢便时时往寿康宫中跑,虽然知道进展没这么快,但她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寿康宫中同太后一起研究研究进度,找些事情做。 幸而她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出行都有暖轿,否则这寒天冷地的,太后还不一定愿意让她时时来往两宫之间。 这日宁欢回到养心殿之时已是夜幕时分,天幕早已变成深沉的幽蓝,这几日天气还算好,故而此时还有几颗星子隐隐绰绰地闪烁着。 虽然她现在已经正儿八经地住入永寿宫,但真正算下来她待在永寿宫的时间还是少得可怜,大半时间依然是待在养心殿中,简直同昔年做“宫女”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照太后的说法,永寿宫于她这个正儿八经的永寿宫之主来说反倒跟酒店似的,偶尔睡一晚便又走了,不过这个酒店属于她也就是了。 莫名的想到这儿,宁欢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快步走入西暖阁中。 “回来了?” 宁欢将将踏入西暖阁的门,便看见熟悉的身影在门口迎她。 她还略有些讶然:“你今日不忙?” 前些日子这个时候可是见不到他身影的。 皇帝一面为她解着斗篷,一面柔声应道:“明日便封笔,这几日事情也渐少。” 宁欢点点头:“原来如此。” 皇帝带着她到炕上坐着,眉眼含笑,又不动声色地问道:“倒是你,宁姑娘近来瞧着也很是忙碌,不知在忙些什么?” 提起这个,宁欢眉眼间不由便带上几分得色,但她却故作神秘道:“不告诉你。” 皇帝失笑:“这么神秘?” 宁欢略显得意地道:“日后你便知道了。若是真能成,那也是件大好事啊……”她到底忍不住多说了些。 皇帝看着她这尾巴翘上天的娇俏模样,简直爱怜得不行。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也没有刨根问底:“好,那我便等着宝儿的惊喜了。” 宁欢道:“你就知道是惊喜了?” 皇帝搂住她,柔声道:“只要是宝儿准备的,都是惊喜。” 宁欢不由伏在他怀中笑起来,声音也不觉带上几分娇意:“你怎么这么会哄人啊。” 皇帝抱着她,温柔道:“我只是相信宝儿。” 宁欢脸上的笑意愈发大了。 皇帝见此,借机不动声色问道:“明日还去寿康宫吗?” 宁欢理所当然地点头:“去。” 皇帝眸光微暗,却揉了揉她的发,面色如常应了:“好。” 话至此,宁欢又想起什么,颇有些苦恼:“但若是你的惊喜不成呢?” “不成也是宝儿的心血,我会想办法让它成功。”皇帝轻抚着宁欢,温柔而笃定道。 见他这般温柔纵容的模样,宁欢果然被他哄得笑起来,她忍不住伏在他怀中缠着他撒娇:“你怎么这样呀……” 明媚动人的少女乖巧地伏在他的怀中软声撒娇,少女清甜的馨香充盈在他的身侧,灯火煌煌下,衬得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愈发娇艳昳丽,看着看着,皇帝的眸色便浓郁起来。 “宝儿……”他唤她,声音竟都有些哑了。 “嗯?”偏偏宁欢丝毫察觉不到危险,还神色无辜地抬眼看他。 皇帝霎时便笑起来,他一把将她抱起:“夜深了,咱们该歇息了。” 宁欢下意识便搂紧了他,牢牢趴在他身上。 待她反应过来便忍不住锤他,宁欢嗔笑道:“你不累的吗?” 闻言,皇帝似是轻笑一声,他还在她颈侧偷了一个香:“我累不累你一会儿便知道了。” 宁欢听得耳尖微红,她努力挣扎:“明,明日还要忙,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他似是在笑:“宝儿放心,我有分寸。” 宁欢挣扎:“你有个,唔……”鬼的分寸。 话还未说完,她已落入柔软温暖的锦被中,未尽的话语更是被他牢牢地堵在唇齿间。 夜色昏沉,芙蓉帐暖。 起伏间,宁欢脑子一片混沌,只看得见明黄的帐幔在眼前晃晃悠悠。双腿酸软无力地想要从他肩头滑落,他却不让,牢牢地捏着她,不让她逃脱分毫。 第215章 她低低娇泣着,却只换来他更过分的欺负。 粉嫩可爱如嫩藕一般的小脚搭在他的肩头,随着帐幔的沉浮晃晃悠悠,满室明黄的映衬下,莹润细嫩的小脚更是白得晃眼。 浪涛滚滚间,宁欢只觉自己如一叶弱小孤舟行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海水汹涌着袭来,小舟摇摇晃晃,却又无力抵抗,弱小可怜又无助。 偏偏这样,皇帝还要伏在她耳畔声音低哑地笑问:“宝儿,如何?” 宁欢被他欺负得受不住地娇娇哭泣,不愿回答。 但皇帝也不愿放过她,动作慢条斯理地,非要她说出来才行。 宁欢果然受不住,低低地呜咽着:“你……你……” 皇帝不疾不徐地问道:“我怎么了?”他的动作也不疾不徐的。 宁欢被他折磨得不行,却只能娇声哭泣着,她到底顺着他的意思道:“行,你行……” 皇帝果然满意,再度俯身覆住她柔软的唇瓣,尽情攫取她的甜蜜芬芳。 宽敞的寝殿内回荡着少女娇娇的哭泣,可她越哭越求饶,皇帝却越想将她欺负得更可怜些。 皇帝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湿意,声音低哑地哄着:“我的乖宝儿……” …… 翌日,宁欢果然没去成寿康宫。 她幽幽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侧,便触及一片冰凉。 这一片冰凉反而让她更清醒了些,宁欢回过神来,恨恨地拍了拍身侧。 也不知他哪儿来这么多的精力,今日可是封玺仪式! 宁欢这么一动作,门外便听见动静,玉棠柔声询问道:“主子?” “进来吧。”宁欢道。 闻言,玉棠便带着候在外面多时的玉琼进殿。 玉琼将她扶起来,明黄的锦被滑落,雪嫩的肌肤上遍布红梅,玉琼面色微红,不敢多看,连忙同玉棠伺候她起身穿衣。 双腿一动,宁欢便察觉腿根处传来一阵酸软,她轻吸一口凉气。 想到她昨夜被迫抬了这么久的腿,她更是又气又恼。 玉琼面颊微红,玉棠到底跟在皇帝和宁欢跟前伺候了多年,便面不改色地问道:“主子要上药吗?” 宁欢抿唇,轻轻点头。 闻言,玉琼便又在她身后垫了个迎枕,玉棠去梳妆台寻了药来。 二人默默地退到屏风后面去。 小姐脸皮薄,这些事素来都是她亲力亲为。 宁欢一低头便看见腿根遍布的痕迹,她本就生得白皙柔嫩,如今青紫的指印映着细白的肌肤更是说不出的显眼,她又羞又恼,却不得不挖了药霜覆在腿间轻轻揉开。 混蛋! 待她自己上好药后,玉棠和玉琼又过来伺候她穿衣,而后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玉棠为她绾发,柔声问道:“主子今日还去寿康宫吗?” 宁欢看着铜镜的眼神一顿,莫名便觉得腿根处的酸软更剧烈了些。 “不去了。”她颇有些恼恨道。 玉棠顺从地应了:“是。” 这一问一答倒让宁欢想起什么似的,她眼眸微眯。 …… 皇帝回来时,宁欢正坐在西暖阁的炕上看书。 冬日的阳光透过明窗尽数倾洒在她身上,为她笼上一层温暖而明丽的微光,衬得本就雪肤花貌的少女愈发昳丽明媚,偏偏她正面容沉静地低眉看着手中的书,更是玉质天成窈窕端华。 皇帝看着他家姑娘这般温柔娴静的模样,唇角不自觉便带上笑意,他走过去扶上她的肩。 “在看什么?” 宁欢一见他,再瞧瞧外面的天色,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忙完了?” 皇帝颔首,柔声道:“忙完了,早些忙完便能早些回来看宝儿。” 宁欢一滞,心中果然没出息地漫上几分甜意,她似嗔似恼。 皇帝见此,便坐在她身侧环着她,声音低柔地问道:“还难受吗?” 一提此事,宁欢心中那丝甜意霎时烟消云散,她咬牙:“你还有脸问?” 皇帝早就得了甜头,此刻更是抱着她百依百顺地笑着哄道:“是我不好,下次轻些好不好?” 下次…… 男人在床上和床下说的话完全是两码事,宁欢如今更是深谙这个道理。 她愤恨地看着他:“你哪次说到做到的?言而无信!” 见她这般嗔恼的模样,皇帝竟是忍俊不禁,但他忙顺着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宝儿别气了。” 每次都这样,认错倒认得快。 宁欢轻哼一声,气鼓鼓地别过头去。 看着小姑娘这般娇俏可爱的模样,皇帝心中更是爱怜不已,他的声音愈发低柔:“宝儿乖,不生气,还难不难受,要不要我再帮你上次药?” “不要!”宁欢霎时严词拒绝。 皇帝柔声道:“我怕你难受。” 宁欢挣脱他的怀抱,坐得离他远了些,她警惕地看着他:“我自己上过药了。” 见此,皇帝不禁失笑,而后到底顺着她道:“那就好。” 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逆着她,若是再惹恼了她,他怕是真的再难上她的床了。 宁欢见他这般听话,果然满意了些。 皇帝见此,借机又再度将小姑娘抱入怀中:“今日没去寿康宫?” 提及此事,宁欢便想起她醒来时想到的事,她霎时抬眸看他:“你还敢问?你说,你是不是为了不让我去寿康宫,才,才……”她没脸说下去。 第216章 皇帝低笑:“才什么?” 宁欢啪的一下打在他手上,皇帝不敢惹她,纵容道:“好,不说,不说。” 偏偏他这般话语比不说还让她羞恼,宁欢努力忽略那丝羞意,将话题拉回正轨:“你给我好好说话。” 皇帝一脸无辜:“我绝无此意。” 宁欢挣脱他的怀抱,眼眸微眯:“真的?” 皇帝面色不改,八风不动,“真的。” 宁欢看了他片刻,而后似是轻笑一声:“既然如此,这几日我便住寿康宫了,来回折腾,我也嫌麻烦。”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人果然变了脸。 “不行!”皇帝立刻便拒绝。 宁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皇帝到底忍不住笑起来,他再度将她抱入怀中,还用上几分巧劲不让她挣脱。 皇帝一本正经道:“这是我一年中难得休沐的几日,宝儿不该好生陪着我吗?” 宁欢面露微笑:“平日我不也陪着你么?同这几日也无甚差别。” 皇帝一噎,又低落地看着她:“不一样,这几日宝儿能从早到晚都陪在我身侧,我也无政务所扰。”说着,他的语气愈发低沉。 看着面前这个表情低落,甚至有一丝可怜的男人,明明知道他是装的,宁欢却依旧忍不住心软。 谁让他这般无赖甚至幼稚的模样,也只有她才能得见呢。 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素来威严自持的万岁爷竟会有这般装可怜的时候,他们怕是打死也不敢相信。 宁欢定了定神,努力不去看他俊美却可怜的面容,故作无动于衷:“所以你说不说实话?” 皇帝一滞。 但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他退让纵容得多,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好,好,我说,我确实有几分心思。”他低笑一声,又道:“可是宝儿,哪次你不是第二日都睡到这个时候来。” 他还不忘为自己找补几分。 宁欢原本都扬起唇角了,听见他最后的话又忍不住先掐了他一把。 她又好气又好笑:“连太后的醋都要吃,你怎么这么幼稚?” 皇帝抱着她,被揭穿了也不脸红,他的声音低柔却霸道:“宝儿是我的。” 宁欢一滞,心中却不免柔软下来,她哼笑道:“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你不在养心殿还不许我出去了?” “你这几日可是比我回来得还晚。”他幽幽地看着她:“况且今日我便封笔,你却还想着去寿康宫。” 看着他这般幽怨的模样,宁欢心中那丝本就微末的恼意也在不觉中消散了,她到底没忍住笑道:“幼稚!” 皇帝丝毫不脸红,还含笑道:“幼稚便幼稚吧,总归你不能对旁人比对夫君还上心。” 宁欢好气又好笑。 皇帝又看着她,声音低柔下来:“这几日都留在养心殿陪我好不好?” 宁欢睨他:“我什么时候不在养心殿了?” 皇帝不禁便弯起唇角,他轻柔地在她唇畔落下一吻:“宝儿真乖。” 原本只是浅尝辄止,但她太过美好,想着那清甜又润泽的滋味,他不由便加深了这个吻。 宁欢从来难以招架他,不过几息便娇气地软在他的怀中。 他却是不老实,指尖拨开她的下裙,柔声哄道:“乖,让我看看还要不要上药?” 娇嫩的肌肤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她霎时清醒过来,连连拽住他的手。 她又羞又恼:“大白日的呢!” 皇帝的额头抵着她的,他低笑:“我真的只是看看。” 宁欢将他的手拽出来,冰雪玉质的面容上染着剔透艳丽的绯霞,“不要,我先前上过药了。” 皇帝眨眨眼,正欲说什么,外面却传来李玉的通传。 “皇上,钟粹宫寄霜求见!” 闻言,宁欢更是清醒了些,想了想,到底起身。 皇帝下意识就想拉住她,她却朝着屏风后面走去:“我去后头整理。” 皇帝失笑,到底放过她。 他轻轻理了理衣摆,允了寄霜入殿。 寄霜甫一入殿便砰的跪下,泪水涟涟地恳求道:“皇上,主子咳血了,求您去看看主子罢。” 那日贵妃呕出一口血是舒畅了些,太医也只劝她安心温养着,谁料自那日后,没几日贵妃的病情便急转直下,竟开始时时咳血,寄霜无法,只能擅自来了养心殿。 闻言,皇帝目光微凝,他问道:“太医去瞧了吗?” 寄霜抽噎着:“太医去了,说,说主子怕是……” 她不忍再说下去,俯首于地深深哭泣着。 沉默片刻,皇帝道:“你先去外头等着,朕即刻便去钟粹宫。” 寄霜连连叩首,不知是喜还是悲地泣道:“谢皇上!奴才谢皇上!” 而后她便起身准备出去。 但寄霜起身之时,却隐隐瞧见华美的屏风后头似乎有人,因为从底下可以隐隐窥见主人无意识露出的一双浅粉缎面的花盆鞋来。 后宫中能穿花盆底的自然只有嫔妃主子,屏风后面是什么人不言而喻。 寄霜也不敢多看,恭敬地退出内殿。 但她垂首,泪水不住地滚落。 主子,这就是您爱的皇上,您病重,可皇上身边依旧有数不清的年轻貌美的女子环绕着,他或许都快忘了您了。 寄霜深呼吸一下,无尽的悲哀漫上心头。 第217章 西暖阁。 寄霜出去后,宁欢便从屏风后面走出。 皇帝看着她,一时沉默。 宁欢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快去瞧瞧吧,我也很担心贵妃。” 皇帝定下心,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柔:“等我回来。” 宁欢轻轻颔首。 目送皇帝离去后,宁欢便慢慢坐回炕上。 她看着窗外明净晴朗的天,轻轻一叹。 …… 承乾宫。 娴妃立在檐下,直直望着眼前澄澈的晴空。 钟粹宫便在承乾宫之后,后头传来的喧嚣娴妃在承乾宫中也能听见一二。 “钟粹宫去请皇上了?” 娴妃微讶地看着在门外盯着动静的承乾宫小太监。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回话:“回主子,是,皇上的御驾已然过去了。” “都要请皇上了啊……”娴妃看着头顶晴朗的蓝天,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的道。 翡翠在娴妃身后微微一笑:“主子,您的心愿会得偿的。” 娴妃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 待皇帝回来之时已是傍晚。 宁欢见他神色冷淡地归来,心中不大好的预感便愈发浓烈。 皇帝见着她,便收敛了疏离的冷淡,面色放柔许多。 “快回炕上去,别冻着你。”他走到熏笼前驱散寒意,看着宁欢道。 宁欢点点头,乖乖地爬回炕上。 皇帝觉得周遭没有这么寒凉了才走到宁欢身侧去,他将她抱入怀中。 宁欢抬眸看着他,问道:“贵妃如何了?” 皇帝轻轻摇头。 宁欢心下一紧,想到那个纯善温柔的女子,再想到柔惠,她的声音都有几分涩意:“太医都无法了吗?” 这与身份无关,那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那样温和柔善的女子。 皇帝淡淡道:“生死有命,非人力所能及。” 宁欢轻叹一声。 皇帝看着她,低声问道:“宝儿不生气吗?” 宁欢霎时诧异地看着他:“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 说着,她还真有些恼了。 皇帝失笑,连连抱着她哄道:“当然不是,是我担心宝儿不高兴,是我不好。” 宁欢横了他一眼,轻哼道:“当然是你不好。” 皇帝纵容地哄道:“是,我错了。” 听着他这般轻易坦然地便向她认错,宁欢心中也忍不住一软。 她到底道:“我知道,你这只是对一个重病之人的怜惜,何况她也陪伴你多年,怎会一丝感情都没有。” 便是养只小猫小狗,在它们要病逝的时候都会难过得不行,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皇帝看着她,心中不觉便变得柔软。 他的姑娘啊。 但他看着她,神色平静:“是,我只是有几分惋惜。” 宁欢诧异地看着他,惋惜?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他肯定了她的想法:“不是怜惜,是惋惜,毕竟她还年轻。” 这与情爱无关,虽然他待后宫中这众多的女人没多少感情,但照他的想法,既然入了宫,名义上成为了他的女人,只要安安分分的,他也必定会让她们在宫中安稳地度过余生。 对这些潜邸便跟着他的老人,他更是会多照拂几分,谁知贵妃竟撑不到那个时候了,贵妃今年到底才三十三岁,尚且年轻啊。 但他所有的情感都给了宁欢,对旁人也仅有这么点儿所剩不多的惋惜,说是多怜惜不舍却是没有的。 宁欢一时讶然,她不禁便抱住他,柔软地伏在他的怀中。 皇帝轻抚着她,温柔而爱怜地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 他又略显迟疑道:“但还有一事……” 宁欢抬眸看他,眸光温柔,好似春水般温和而轻柔,她是鼓励他说下去的。 意识到这点,皇帝一颗心软得不行。 皇帝温声道:“贵妃确实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潜邸旧人,而宫中素来有冲喜一说,年后大封六宫,照贵妃如今的情况,惯来是要晋为皇贵妃为她冲喜,宝儿愿意吗?” 愿意。 他竟用这个词来询问她,宁欢一时哑然。 皇帝以为她不高兴,便又柔声哄道:“不过冲喜一说我素来半信半疑……” 宁欢轻笑着打断他:“当然可以。” 皇帝一怔。 宁欢哼笑道:“我有这么胡搅蛮缠么?竟让你小心翼翼成这样。” 皇帝忍俊不禁,而后又抱着她温声哄道:“当然不是,是我有所顾虑。” 他又定定地看着她,认真而笃定道:“宝儿不必委屈自己,若是不高兴便说,我也并非必须要晋贵妃为皇贵妃,你若不高兴,便日后再……” 他虽未说明,宁欢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好笑地看着他:“不必,我真的没有不高兴。” “你也说了贵妃是潜邸的老人,她为人纯善宽和,我亦很喜欢她,她已是……”宁欢顿了顿,只道:“这是为了冲喜,我怎会不高兴。若真能成了,也是好事。”她轻叹。 皇帝哑然地看着她:“宝儿……” 宁欢又哼笑道:“再说,我不过是小小一个贵人罢了,无论你要封多少个皇贵妃我也没资格干涉啊。” 皇帝失笑:“哪儿来这么多皇贵妃。” 第218章 他又捉起她的小手轻轻落下一吻,而后温柔而认真地看着她:“而且,宝儿是我的妻子。” 宁欢哑然,看着他这般认真而坚定的模样,面上不自觉便染上娇艳的绯色。 她不由便伏进他的怀中,黏着他撒娇,声音也娇得不行:“你怎么老是这样。” 皇帝看着怀中这个娇气的人儿,心中柔软得不行,眉眼间蕴着万般的温柔与爱怜。 他牢牢地抱着她,低笑:“也不是第一次说了,怎么还是这么怕羞。” 宁欢果然愈发羞恼,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皇帝却愈发愉快地笑起来:“我的乖宝儿……” 第88章 大年三十,除夕佳节。 宫中处处都装点得喜庆吉祥,张灯结彩下更显紫禁城这座巍峨宫殿荣华璀璨,流光溢彩。这一日上至后妃下至宫人更是都换上了颜色鲜艳的衣裙,到处都充斥着喜气洋洋的年味。 在宫中度过几次新年,今年却是宁欢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参加乾清宫家宴。 尚且还有几分新奇,她也提早了些到乾清宫。 谁知她到时,乾清宫中已三三两两到了些嫔妃。 “海贵人安好。”,宁欢含笑同海贵人见礼。 海贵人还有些讶异,她悄然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比之昔年已然长开,又圣宠在握,被精心娇养着,原本便是瑰姿玉色的少女如今更是愈发明媚昳丽,灼灼生辉。 这个锦绣明艳的少女在此时却还主动和她打招呼,她面上不自觉也带上腼腆的笑,柔声道:“魏贵人安好,除夕安泰。” 宁欢闻言亦是微讶,她面上的笑意浓了几分:“海贵人同乐,除夕安泰。” “宁欢妹妹。”,一声熟悉的柔婉的声音响起。 宁欢回眸去看,弯唇笑起来:“陈姐姐。” “除夕快乐。”,她眉眼弯弯地笑着补充。 陈贵人闻言,微讶之余又觉贴切,也不由莞尔笑了,学着她道:“除夕快乐,妹妹。” 宁欢盈盈一笑。 “妹妹来得倒是早。” “唔,姐姐要体谅体谅我尚存的几分好奇心。”,宁欢笑。 陈贵人以绣帕掩唇,笑不可抑:“听妹妹说话就是令人开怀。”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了。 陈贵人又柔声道:“一会儿年宴便是后宫同皇上饮宴,期间有歌舞宴戏助兴,妹妹只管赏戏饮宴便好。”,说到最后,陈贵人看着宁欢,面上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 宁欢心中微暖,弯唇笑道:“多谢姐姐。” 陈贵人便柔声嗔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宁欢挽着陈贵人,笑着应是。 “这几年又多了烟花表演,妹妹应当会喜欢。”,陈贵人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宁欢眸光微亮,盈盈笑道:“姐姐懂我,我从前便最喜欢看烟花了。” 陈贵人看着她这般模样就忍不住弯起唇角,精心娇养着的小姑娘大约都是这般纯稚又美好的模样。 “陈姐姐,宁欢妹妹安好,除夕安泰。”,柔惠也到了,向二人见礼。 “妹妹快快请起,除夕安泰。”,陈贵人柔婉道。 宁欢亦是盈盈笑道:“柔惠姐姐除夕快乐。” 柔惠勉力弯起一抹笑意,朝着二人颔首。 宁欢看着柔惠略显憔悴的面容,心知她是在为贵妃忧心,但眼下在乾清宫,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 柔惠心下柔软,回握住宁欢的手,扬唇笑起来。 大过年的,她也不想坏了宁欢和陈姐姐的心情,更不能提及贵妃的病情冲撞了她们。 陈贵人亦是柔声宽慰道:“辞旧迎新,否极泰来,贵妃是有福之人,妹妹莫要太过忧虑。” 柔惠见二人都这般宽慰她,心中又酸又软,轻轻点头:“多谢陈姐姐,宁欢妹妹。” 三人闲谈间,嫔妃们也陆陆续续到齐。 纯嘉二妃一前一后地走进乾清宫,皇后未至,贵妃病重,眼下殿内就属二人身份最高,众人便齐齐朝她二人拜礼。 纯妃柔声免了众人的礼,还含笑多看了宁欢几眼。 为此,殿内嫔妃们的目光也不由落到宁欢身上几分,自宁欢不再去长春宫请安后,她在冬日又不爱出门,故而嫔妃们也许久未曾见过她,谁知今日一见,便瞧着这位魏贵人风姿愈盛,如同被精心娇养的花儿一般,愈发娇贵愈发美丽。 因是过年又是节宴,故而今日她也打扮得鲜妍,着了茜色妆花锦绣如意团纹吉服,浅金色流云纹滚边,外罩同色对襟狐绒坎肩,乌发云髻间亦是金玉相衬,美丽的金累丝海棠垂珠步摇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曳。这鲜艳的打扮非但没将她压下去,反而衬得她本就昳丽的容色愈发明媚生辉,灼灼动人。 除夕佳节,大家都打扮得鲜妍明丽,宁欢这身打扮本都算不上出挑,奈何嫔妃们经年住在天下最荣华锦绣的紫禁城中,锦绣堆中出来的人,轻易便能看出魏贵人这身打扮瞧着低调实则奢丽。 瞧她那滚边的坎肩,是贵重的白狐绒,其上漂亮的缠枝海棠纹样精细地用彩线金丝缎绣而成,繁复又精贵,又听闻魏贵人最喜海棠,她这通身的打扮便是皇上对她的盛宠最好的证明,被娇养着的宠妃,难怪瞧着愈发娇贵明艳。 怡嫔同样注意到宁欢,吉勒塔珲的前车之鉴,而如今魏宁欢这一身打扮也在彰显着她暂且还是盛宠不衰,旁人多多少少要给她三分脸面。怡嫔眸光微暗,捏了捏手中的绣帕,到底忍耐着别开眼去,不再看她给自己添堵。 第219章 舒嫔在纯妃和嘉妃后面而来,宁欢的席位在舒嫔旁,她便朝着舒嫔福礼:“舒嫔娘娘万福金安。” 舒嫔看了她一瞬,端庄地颔首,温声道:“魏贵人免礼。” 其实在见到这个美丽少女的第一面,她就该想到会有这一日。而且,她不过是皇上后宫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嫔位,哪有什么资格不平皇上要晋封谁呢,想通这一点后,舒嫔也早已调节好了因落差产生的复杂。 宁欢从善如流,微微一笑:“舒嫔娘娘除夕安康。” 舒嫔一时哑然,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她面上有些不自在,但声音到底放柔几分:“魏贵人亦然,除夕安康。” 此时,娴妃也到了。 喜庆的年节,娴妃面上亦是笑意盈盈,含笑免了众人的礼。 她的目光在宁欢身上顿了片刻,而后如常笑着落座。 至于秀常在,禁足期尚未满,还在承乾宫中待着。 坐得近又关系好些的嫔妃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着,又是年节,乾清宫中本就张灯结彩,一时更是热闹。 没多久便听见殿外传来太监高声的通传:“皇太后,皇上,皇后驾到!” 这一下,原本热闹盈沸的乾清宫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众人齐齐请安的声音。 皇帝温声免了众人的礼,同皇太后皇后于上首升座。 “谢皇上!”,嫔妃们起身后等三位紫禁城中最尊贵的人落座后,才各自盈盈落座,面上都含着得体的笑,但还是比方才拘谨许多。 见此,皇帝面上含笑,语气温和道:“今日除夕家宴,不必如此拘谨。” 皇后坐在皇帝下首,面上带着端庄的笑意,应道:“皇上说得是,姐妹们难得一同饮宴,又是除夕佳节,妹妹们尽兴便好。” 娴妃闻言,看着皇帝娇美一笑,道:“皇上皇后体恤,臣妾们省得。” 纯妃一顿,与嘉妃相视一笑,到底随着她笑意盈盈地附和。 皇家的年夜饭果真丰盛,宁欢也没坐到上首的核心圈去,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地看着歌舞享用年宴。 但丰盛也有丰盛的不好,宫中宴席菜肴注重“色”,一向做得精致可口,精致的下场就是还没用几筷子便没了,而后又会再换上新的菜品来。 宁欢下意识便想去夹面前那道百花虾球,意识到什么指尖一顿又转了个弯夹了玉笋蕨菜。 皇帝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皇后等人说着话,目光却一直悄然注意着下面的小姑娘。 见到她的小动作,他唇畔不禁便带上几分笑意,本就清贵矜雅的容颜愈显端华,下首的嫔妃们见此,面上的笑意又收敛地矜持了几分,生怕给这样端贵清雅的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皇帝却也没注意到她们,看了一眼自己身前未动的百花虾球,召了李玉道:“给……魏贵人送去。” 李玉乐呵呵地应了,小心捧着黄地粉彩如意盘走下去。 舒嫔见李玉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一时微讶,下意识放下手中的玉箸。 而后便见这位李公公目不斜视地路过她,走到了身旁的魏贵人身侧。 这位见谁都不卑不亢笑着的御前总管在魏贵人面前似乎更加恭敬甚至真诚几分,只听他笑呵呵地恭声道:“魏贵人,这是皇上特意赐您的佳肴。” 舒嫔一怔,捏了捏手中的绣帕,又恢复了端凝自持的模样。 周围更是诡异地寂静了一瞬。 还是嘉妃和纯妃面色如常地接着闲聊了几句,乾清宫内才又恢复了方才热闹的模样。 宁欢一时哑然,下意识偏头看向上首端坐的人,便见他朝自己投来温柔含笑的一瞥。 她到底忍不住翘起唇角,守着礼矜持地朝他颔首。 皇帝面上的笑意愈发大了。 舒嫔本就坐在宁欢身侧,更是下意识便注意到这一幕,她心中更是讶然。 至少她从未见过皇上这般模样,舒嫔轻轻一哂。 而嫔妃们更是早在皇帝有所动作时便有意无意观察着,谁知这一观察竟等来这样一幕。 魏贵人果真得宠,也没瞧着皇上时时注意着她们爱吃哪道菜还特意再添上一份儿。 娴妃意兴阑珊地放下银箸,面上却依旧挽着笑意。 汉女果然都是一丘……什么玩意儿! 她被自己一噎,没好气地以袖遮掩饮了一杯酒。 怡嫔的目光怔怔落在宁欢身上,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绣帕,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唯有亲眼所见才知道魏宁欢如今是什么个地位,她方才要是没忍住稍稍冲动些,怕是就要去和吉勒塔珲作伴了。 但她心中又不由有些妒恨,皇上竟这样宠爱她,狐媚子!她等着魏宁欢失宠的那天,看她还能不能这样得意。 她似讽似恨地朝着宁欢投去一瞥,却看见皇太后和皇后身边的宫女各奉了一份菜肴到魏宁欢的席上,魏宁欢正忙着向二人谢恩。 她面上的表情霎时五彩缤纷。 别说怡嫔,其他嫔妃见此亦是惊异,宫中最最尊贵的三位都这样看重魏贵人,这魏贵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同时得了这三位的喜爱。 虽然她只是小小一个贵人,但如今人家身后有三位顶尊贵的人撑腰,她们还是惹不起,没瞧着连纯妃嘉妃见面都给魏贵人三分好脸色吗。 嫔妃们啧啧称奇。 第220章 纯妃与嘉妃对视一眼,纯妃温婉笑道:“魏贵人果真讨人喜欢。” 嘉妃笑:“可不是么。” 昔年在御花园遇见太后和魏贵人之时,她便知道十有八.九会有这一天,没想到果真实现。 “两位妹妹,除夕安泰,愿二位妹妹新岁安康喜乐,如意顺遂。”,陈贵人笑着向宁欢和柔惠祝酒。 “多谢陈姐姐,也愿陈姐姐新岁平安吉祥,万事如意。”,宁欢和柔惠笑意婉然地回礼。 话音落下,三人便笑意盈盈的举杯共饮。 谁料杯中酒水一入口宁欢便察觉不对,她眨眨眼,又细细尝了一口。 是果汁不是酒水,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但她面上却是一派安然,笑盈盈地同柔惠和陈贵人说了几句话才如常转回身去。 她霎时看向上首含笑端坐着的男人,漂亮的桃花眸微挑,似嗔似笑。 皇帝也不躲,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眸中含着促狭的笑意。 宁欢片刻便读懂他的意思,上次醉酒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盛大的场合,她确实不适合饮酒。 思至此,她似嗔似笑地横了他一眼。 皇帝看着她这般娇俏的模样,面上的笑意愈发愉悦,清冷的长眸中仿佛蕴着墨玉般的光辉,光华摄人。 宁欢竟不敢再看,遮掩似的低头看向身前的佳肴。 皇帝哑然失笑。 年宴接近尾声,皇帝进酒,后妃们便默契地起身,齐齐向皇太后和皇帝行跪拜礼。 后妃们面上含笑喜气盈盈地朝皇太后和皇帝恭祝:“愿大清来年风调雨顺,皇上太后福泽绵延,长乐康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含笑道:“免礼。” 后妃们便盈盈起身,笑意温柔地看着皇帝。 皇帝又循例温声道:“也愿爱妃们新岁如意吉祥,安康长乐。” “谢皇上!”,后妃们笑意盈盈地谢恩。 进酒跪礼后年宴便彻底结束,众人又起身随着皇帝与皇太后行至乾清宫前等待片刻后盛大的烟花表演。 盼越嬷嬷走到宁欢身侧,笑道:“魏贵人,皇太后主子请您上前去呢。” 原本以宁欢的身份,看烟花自然站不到好的位置去,但太后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便让盼越留下带她过去。 话音一落,宁欢周围的嫔妃目光不觉便落在她身上。 宁欢一时哑然:“这……” 陈贵人见此,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皇太后主子恩典,宁欢快去吧。” 宁欢定了定神,朝着陈贵人和柔惠莞尔一笑,轻轻颔首,而后便随着盼越上前去了。 同样站在后面的嫔妃见此,也不免艳羡几分。 魏贵人也只是贵人罢了,偏偏能有皇太后护着,这样的场合下也不忘将她带到身侧去,真是好运道。 怡嫔见此,不免轻嗤一声。 舒嫔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她神色淡淡地看着前方,心中有个莫名的想法。 站在前头的纯嘉二妃见宁欢上前还有些讶异,而后见太后身边的盼越嬷嬷直直引着她朝太后身侧走去,心下便了然。 太后又在为魏贵人做脸了。 二妃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的一哂。 宁欢走到太后身侧,先守着礼朝着她和皇帝皇后福身。 太后笑着扶起她:“大年节的,不必多礼。” 宁欢抿唇一笑:“多谢您。” 她又朝着皇帝皇后轻轻颔首,目不斜视地滑过皇帝,而后朝着皇后悄然眨眼。 皇后弯唇笑起来。 皇帝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 小丫头。 太后笑道:“你最喜欢烟花了,这个位置正好。” 宁欢一本正经道:“那我一会儿可得好好看看。” 太后和皇后都笑了。 娴妃目光不由落在斜前方的三人身上,见皇太后和皇后都言笑晏晏地和宁欢说话,霎时便难以理解又没好气地看了皇太后一眼。 皇后也就罢了,老太太是怎么想的,老太太和她都是纯正血统的满洲格格出身,甚至老太太早年也被敦肃皇贵妃那个汉女压得抬不起头,现在是怎么能这样毫无芥蒂地对待一个身份低微的汉姓包衣的,她真是想不明白。 娴妃依旧没想明白的时候,盛大的烟花表演拉开序幕。 夜幕中瞬间同时绽出大朵大朵锦簇绚烂的烟花,姹紫嫣红流光溢彩,四散的烟花又化作一场碎金的雨,将深蓝的夜幕映得光彩华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璀璨而夺目。 在这样华美而辉煌的景色下,所有人都忘了说话,皆是仰头望着头顶这场绚烂而璀璨的烟火表演,一时间偌大的乾清宫前只剩烟花绽放又四散成雨的声响。 宁欢心满意足地仰头看了半晌,她又偏头看向太后,语气欢快:“新年快乐!” 太后一时哑然,轻轻握了握她的小手,柔软笑道:“新年快乐,宁宁。”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而后便察觉太后身侧有一道幽幽的目光正看着她。 她眨眨眼,果然见某个幼稚的人正目光幽怨地看着她。 宁欢霎时便掩唇笑起来,她无声地开口:“幼稚!” 皇帝丝毫不以为耻,眉梢轻挑,悠然地看着她笑。 第221章 宁欢似嗔似笑,到底声音轻柔地开口:“新年快乐。” 她知道他听得见。 他果然心满意足的笑了,唇畔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宁欢看得好笑又心软,失笑地轻轻摇头。 “啧。”,身旁传来太后牙酸的声音。 宁欢不由笑了,连连挽住她,软声撒娇:“太后……” 太后轻睨她一眼,笑着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改得我无语,想撂挑子不干了,尽力写了这章orz 对啦,宝贝们五一快乐~ 第89章 整个正月里,纵然贵妃病重,但宫中一应该有的年节礼仪也不会停,后宫如常举行各项庆典晚宴,只是皇后忙碌之余不忘时刻留意着钟粹宫的情况,嘱咐太医院全力救治贵妃罢了。 但贵妃每况愈下,自除夕开始便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正月二十三,皇帝下旨大封六宫,晋纯妃、娴妃为贵妃,魏贵人晋令嫔,陈贵人晋婉嫔,陆常在晋贵人,贵妃晋皇贵妃。 旨意一下,后宫一片哗然。 首先是贵妃,宫中默认,有皇后时必然不能存在一位皇贵妃与之分庭抗礼,但如今的情况显然并非是皇上对皇后有所不满才册一位皇贵妃,既是如此,这位皇贵妃便是因冲喜而册立,由此也可见贵妃,不,皇贵妃的病已然严重到何种地步,怕是…… 二便是新册封的两位贵妃,照着前几朝惯例,皇后、皇贵妃、贵妃素来只有一位,如今皇上大封六宫一封便破例封了两位,倒是令后宫未曾想到。 但说来说去,最令后宫惊异的还是这次大封六宫晋了令嫔的魏贵人。 自她从皇后位下学规矩女子晋封贵人以来本就是一位圣眷优渥的主儿,何况那日除夕家宴她们也能看出人家不仅盛宠不衰甚至依旧有皇太后和皇后撑腰。 没成想这也就罢了,她晋封不过三月,就又一次晋封成了嫔,正儿八经的成了一宫主位,这下可真是再无人能酸她永寿宫之主的位分名不正言不顺了。如此盛宠,后宫众人实在是不得不为之称奇侧目。 正月二十三这日,大封六宫的圣旨一下,年味儿还未散尽的后宫又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连皇贵妃似乎都真的被这冲喜冲走了些病气,连续昏迷了数日的她终于在这一日强撑着清醒了过来。 闻此消息,皇帝便赶去了钟粹宫。 见此,皇后同后宫一众主位自然也得陪着。 宁欢到时暖阁中已有不少人。 皇后免了她的礼,招了她到自己身侧:“今日风大,没冻着吧?” 宁欢抿唇笑笑:“谢主子娘娘关怀,嫔妾尚好。” 怡嫔在一旁看了看,到底没忍住酸溜溜的开口:“还未恭喜令嫔,不过三月便又成了嫔主子,令嫔真是天大的福气。” 暖阁中几位嫔妃的目光也落在宁欢身上片刻。 确实,这也是她们想说的,但她们还没怡嫔这么蠢,公然宣之于口。 舒嫔的目光落在宁欢身上一瞬,而后神色淡淡的低眉。 除夕那日她莫名的预感竟真的成真,魏贵人果真很快就晋了嫔位。 令嫔,还未封嫔便已是永寿宫之主,如今更是名正言顺。 反观她自己,旁人都说她出身高贵,可是出身高贵又如何,她为贵人时不也是居于纯贵妃景仁宫位下,直到后来晋了嫔才搬到永和宫成了一宫主位,反倒是令嫔这个出身不高的,自晋封之日起便都是殊荣。 舒嫔说不出什么心情的一哂。 宁欢自然不会知晓旁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她只看了怡嫔一眼,淡声道:“多谢怡嫔,都是皇上皇后垂爱。” 说罢,她微微偏头朝着皇后弯唇一笑。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亦是莞尔。 怡嫔见此,不免咬牙,先是令嫔如此区别的态度令她不忿,但皇后此举无疑是毫不遮掩地在表现着她对令嫔的亲近,她怎敢没眼力见的再说什么,她扯出一笑道:“令嫔说的是。” 如今魏宁欢已是嫔位,与她同品阶,甚至于圣宠上更是远远胜过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她说罚跪便能罚跪的卑贱的宫女。 怡嫔闭了闭眼,低眉捏着手中的绣帕,不再看宁欢。 外头传来高声的通传。 “娴贵妃娘娘到——” 不多时,便见钟粹宫的宫女打帘引娴贵妃进来。 娴贵妃新封贵妃,眼角眉梢都难以掩饰地带着几分笑意。 直到进到暖阁。 她进了暖阁便见皇后和一众人都在,皇后身边一个是新晋的令嫔,另一个是同样晋为贵妃的纯贵妃。 这三个女人此时恰恰待在一处,娴贵妃见此,面上的笑意霎时淡了下去。 她懒声朝着皇后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温声道:“娴贵妃免礼。” 暖阁中的众人又朝着她行礼。 娴贵妃心气顺了些,又看见纯贵妃依旧八风不动的站着,只是含笑朝着她颔首。 二人同为贵妃,理应如此,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但这也表明了终究不是她一人独封贵妃。她也享受不了昔年如高思姌为贵妃时,因宫中只有一位贵妃,故而她可如独一无二的皇后和皇贵妃一般,不冠封号做区分,以示唯她独尊的尊荣。甚至如今,再往上的皇贵妃、皇后之位还都被占满了! 第222章 想到这儿,娴贵妃的好心情彻底没了,淡声免了众妃的礼。 她心情不好,便也想找点事儿让自己痛快些。 娴贵妃问皇后:“皇后娘娘可进去瞧过了?皇贵妃如何了?” 提及此,暖阁中的气氛果然凝滞一瞬,皇后轻叹:“娴贵妃一会儿也去瞧瞧皇贵妃罢,到底姐妹一场,好生说几句话也算全了这多年的姐妹情谊。” 娴贵妃踉跄两步,掩唇又惊异又不可置信道:“皇贵妃当真已经……” 嘉妃瞥她一眼,又看向皇后,道:“主子娘娘莫要忧心,皇贵妃晋位是喜事,说不定提前预备着也真的能再为皇贵妃冲走些病气。” 娴贵妃知她是和自己唱反调,霎时冷笑一声。心说什么冲喜,怕是提前预备好了,就等着人一走正好不用折腾便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对。 她正欲讥讽几句,皇后已然开口截住她的话头:“嘉妃说的是,只望这一遭能再为皇贵妃带些喜气来。” 娴贵妃被皇后一截,霎时乏味地甩了甩帕子,朝内室望去。 钟粹宫内殿。 皇帝正坐在皇贵妃身侧温言同她说着话。 皇贵妃握着皇帝的手,声音虚弱地追忆着这些年同皇帝的情谊,说到动情处,面上也不自觉带上浅浅的笑意。 “……臣妾去后,只望您能……能念在往日情谊,照拂……臣妾母家。”,最后,皇贵妃哀哀地看着皇帝,面露恳求之色。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别说这些,你且放宽心安心养病,有太医院和朕在,你不会有事的。” 皇贵妃轻轻摇头,面上挽起一抹清浅的笑:“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有数,皇上……不必宽慰臣妾。” 闻言,皇帝轻轻握住她的手:“皇贵妃……” 皇贵妃一笑:“皇上,都不再唤臣妾思姌了。” 皇帝一顿。 皇贵妃道:“皇上,您应当是很喜爱令嫔。” 否则不会给了她这样的多的荣宠。她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鲜少见到皇上有这样偏颇的时候,若非喜爱还能是什么呢。 皇帝神色未动,将皇贵妃的手放入锦被中,为她盖好被子,温声道:“你尚在病中,莫要忧思过重,安心养病便是。” 皇贵妃的手在锦被中动了动,略显苦涩的一哂。 皇上是怎样的人,这样顾左右而言他不是恰恰说明他未曾否认么。 是她太傻。 皇贵妃轻轻摇头,她是聪明人,有些事不会点破也没必要点破。 她面上露出笑意,柔美而脆弱:“臣妾自知无福,不能……不能再长伴皇上身侧,只愿皇上往后万寿康健,长乐和美,所愿得偿。”,说到动情处,皇贵妃也不住悲切落泪。 皇帝轻叹一声,替她拭了泪:“莫要胡说,你是朕的皇贵妃,地位尊贵,得天所佑,怎会无福。” 说到此事,皇贵妃更是轻轻哽咽:“臣妾伴驾近二十年,得皇上宠爱良多,但却未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是臣妾无用,着实愧对皇上待臣妾的好。” 皇帝摇头:“你知道朕从来不在乎这些,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皇贵妃心下微暖,却是强撑着要起身。 皇帝连忙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皇贵妃面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却是坚持要下床跪下。 “有什么直说便是,朕都会答应你,何须如此?”,皇帝扶着她道。 皇贵妃轻轻摇头,松开皇帝的手强撑着跪在皇帝身前,她颤着身子俯首:“臣妾跟在皇上身边近二十年,从未……从未求过皇上什么,如今臣妾已是油尽灯枯,恳请皇上看在……看在多年情谊,允臣妾一个恩典。” 皇帝想将她扶起,皇贵妃却不肯,只是跪在地上仰头坚定而哀切地看着皇帝。 皇帝轻叹:“你说便是,只要是朕能做的,都会答应。” 皇贵妃面上终于露出笑来,她轻轻的咳了两声,温柔而恳切的看着皇帝,她柔声道:“皇上往日总是夸臣妾柔嘉淑慎,甚至……甚至连钟粹宫皇上御赐的匾额亦是‘淑慎温和’……”,说着,她忍不住朝着室外看去,仿佛那样就能看到皇上亲书的四个字一般。 皇帝耐心的听着,轻轻颔首:“这两个字你当之无愧。” 皇贵妃弯唇笑起来:“淑慎者,贤也,臣妾……臣妾斗胆,求您将此字赐于臣妾做谥号,让臣妾也能……能带着您对臣妾的赞誉长眠地下,让这些美好的回忆永伴……永伴臣妾身侧。” 说罢,她深深的俯首下去,虚弱的身子已然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动作,她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 她生性纯善温和,有些事实在做不出,也至多做到这个地步了。 闻言,皇帝先是一怔,而后深深地看着俯首于地的皇贵妃。 她是一个柔婉纯善的人,伴驾近二十年,哪怕曾经得了多于其他嫔妃的宠爱殊荣,也从未骄矜,始终持躬淑慎,温和宽容,恪守本分,从未逾越半分,亦是从未求过他什么。 她也是最早一批入潜邸的女人。 看着皇贵妃俯首于地瘦削单薄而不停颤抖的身子,他沉默片刻,到底扶起皇贵妃,轻叹道:“朕答应你。” 皇贵妃面上露出笑来,这一喜反倒刺激她咳得愈发厉害。 “臣妾……谢主隆恩……” 皇帝为她顺气,而后便看见她唇畔又溢出鲜血来。 第223章 他若无其事地为她拭去,而后迅速收好明黄的手帕,又将她扶到床上睡下。 他为皇贵妃掖着被子,柔声道:“你不过是病得稍重了些,过些日子开春暖和了便能温养好,何苦早早说什么谥号,没得冲撞了。” 皇贵妃心愿已了,只是温婉地含笑点头。 皇帝又同皇贵妃说了一会儿话,才从内室中出来。 皇后等人连忙起身迎上去。 “皇上……” 皇帝扫了暖阁中的一众人一眼,道:“都去看看皇贵妃罢。” 皇上本也是精通医理之人,连他都这般说,皇后不免面露几分悲色:“竟真的……” 皇帝沉默不语,眉眼间笼着淡淡的郁色。 皇后见此,便带着众人入了内室。 皇贵妃已是油尽灯枯,同皇帝说了这么久话已是苦苦支撑,皇后不忍她再劳神,没说多久的话便带着嫔妃们离开内室。 谁知一出来竟见皇上仍未离去,神色淡淡的坐在暖阁之中。 “皇上莫要忧虑,皇贵妃是有福之人,上天必定会庇佑她。”,娴贵妃见此,心下虽然酸得不行,却不忘劝慰他几分。 嘉妃与纯贵妃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别开眼去。 方才在皇后面前可不是这般说的。 皇帝神色淡淡的dj看了娴贵妃一眼,声音疏淡的应了一声。 他看着皇后道:“钟粹宫的一应事宜便交予皇后了,皇后受累。” 皇后道:“皇上折煞臣妾,这本就是臣妾职责。” 皇帝颔首,又看向宁欢:“令嫔随朕一同回去罢。”,对着宁欢时,他的声音不觉便柔和下来几分。 暖阁中霎时静得诡异。 宁欢眨眨眼,轻声应了:“是。” 而后皇帝便起身准备离去,宁欢朝着皇后等人施礼,而后追上皇帝。 皇帝本就放慢步子等她,等她几步跟上了才握着她的手一同离去。 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暖阁中的嫔妃们神色一时莫名。 似乎有几分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但总归,事实在眼前,令嫔果真得宠。 怡嫔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皇上不会是在等令嫔吧?” 话音落下,暖阁中霎时便是一滞。 娴贵妃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蠢货,非要说出来才行吗。 但她看向皇上与令嫔离去的地方,不由捏紧了手中的绣帕。 怡嫔面色讪讪。 嫔妃们又不由看向皇后,却见皇后面色变也未变,语气温和道:“咱们也走罢,莫要扰了皇贵妃妹妹休息。” 嫔妃们婉声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五一假期qaq,假期过后我又要开始忙了orz 第90章 生死有命,最后的冲喜到底也没能留住皇贵妃。 正月二十五,皇贵妃薨。 钟粹宫一片缟素,哀切悲戚的哭声不绝于耳。 皇帝在钟粹宫送了皇贵妃最后一程。 他看着钟粹宫一片缟白的灵堂,心中轻叹一声。 皇后衣着素淡,站在皇帝身侧虽亦是悲戚含泪,却不忘劝慰皇帝:“皇上节哀,想必皇贵妃在天有灵,也希望皇上保重龙体,不愿见到您为她神伤。” 皇帝轻轻点头:“朕知道。” 此时灵堂中只有皇帝皇后两位主子。 皇帝便看着皇后道:“接下来皇贵妃的一应丧仪都要劳皇后费心了。” 皇后垂泪道:“皇上放心,此乃臣妾职责,皇贵妃妹妹又与臣妾多年情谊,臣妾必定会尽心尽力让她走得安心。” 皇帝颔首。 皇后又道:“当务之急是先为皇贵妃拟定谥号,不知皇上是准备交由礼部来办还是……” 提及此事,皇帝的目光也落到皇后面上几分,他道:“朕已为两位皇贵妃想好谥号。” 皇后微讶:“两位?” 皇帝轻轻颔首:“朕欲同时追封哲妃为皇贵妃。” 哲妃是大阿哥生母,虽亦是自潜邸便服侍在皇帝身侧,但福薄,还未等皇帝登基为帝便已薨逝,皇帝于元年追封其为哲妃。 “皇后以为如何?”,他看向皇后。 皇后一愣,而后轻叹一声:“哲妃妹妹亦是自潜邸便侍奉皇上身侧,又诞育皇长子,皇上情深义重,理应如此。” 虽然哲妃直接由妃越级追封为皇贵妃按理来说是不大合规矩,但皇上是一个看似温雅好说话实则手段强硬的帝王,他要做的事从来不容旁人置喙,又是在这种时候,皇后不愿也不敢逆了他的意。 如她所言,哲妃入潜邸早,又诞下了皇上的长子,追封为皇贵妃也说得过去。 皇帝果然面露满意之色:“皇后素来知朕心意。” 皇后捏着绣帕拭了拭泪,又问皇帝:“不知皇上为二位妹妹定了什么谥号?” 皇帝淡声道:“哲妃追封皇贵妃,谥哲悯。” 皇后点点头,温声道:“哀怜惜恤曰悯,皇上待哲悯皇贵妃一片心意,哲悯妹妹泉下有知,也能含笑安息。” 皇帝神色淡淡,不置可否,他又道:“至于皇贵妃,追谥慧贤。”,说罢,他抬眸定定看向皇后。 皇后果然一怔:“慧贤?” 皇帝轻轻颔首,执起皇后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两字,又重复道:“对,慧贤。” 第224章 皇后得了肯定的答复,更是怔然,手不由便从皇帝手中滑下。 “皇上何以,何以会为皇贵妃定下这二字?”,皇后看着皇帝,声音竟有些艰涩。 贤良淑德,贤良淑德,贤字从来都是给予正妻的谥号,是对正室最高的赞誉,“贤妻”、“贤后”,这一字不知是多少正妻、多少皇后一生的追求。 这亦是皇后此生为数不多的追求。 谁知皇上在此刻竟是先将这一字给了皇贵妃,皇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 “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话还未说完,皇帝便轻叹一声:“这是皇贵妃弥留之际最后所求,朕总赞她淑慎敏慧,她始终挂念着,便想带着这二字长眠地下。她跟在朕身边近二十年,从来温和恭顺恪守本分,更是从未求过朕什么,不过一个谥号罢了,朕便允了她。”,他定定地看着皇后,神色有些难辨。 皇贵妃最后所求。 皇后听着这几个字不由便怔住了。 但她又听见皇上而后的解释,慢慢回过神来。 确如皇上所言,皇贵妃从来是个纯善温婉的性子,或许这一谥号确实只是皇贵妃不舍的情意。 皇后定了定神,轻轻颔首:“皇上所言甚是,既是皇贵妃遗愿,臣妾自然毫无疑义。”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皇后最是宽容体恤。” 皇后面上微微一笑,略显苦涩。 虽然她知晓这或许是皇贵妃待皇上的深厚情意,但终究是“贤”字啊,这个字皇上终究是先给了皇贵妃啊。 皇后捏着绣帕踌躇片刻,迟疑地看着皇帝,将要说什么,外面却传来通传的声音。 各宫嫔妃到了。 皇帝看着皇后,温声询问:“皇后有话要说?” 皇后捏了捏绣帕,轻轻摇头:“臣妾无事。” 罢了,终究只是一个谥号,证明不了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她这一生做过什么,是否能名副其实的真正担得起“贤后”二字,只要她问心无愧就好。 正月二十六,皇帝下旨,为皇贵妃高氏上谥号,册谥慧贤,并追封大阿哥生母哲妃为皇贵妃,册谥哲悯。 消息传到永寿宫时,宁欢正窝在炕上看书,她神色恹恹的,没什么兴致。 她听了圆团儿传来的消息才打起些精神来。 “慧贤?”,宁欢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圆团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只能再度应道:“是,皇上为皇贵妃赐谥慧贤。” 宁欢轻轻摩挲着书页。 贤,这个字他竟然先给了皇贵妃吗。 思至此,她下意识便起身:“去……” 长春宫三字还未说完,她又想起如今皇后正忙着为慧贤皇贵妃治丧,怕是正忙着,她再去长春宫无异于添乱。 玉棠上前扶住她,柔声询问:“主子想去哪儿?” 宁欢想了想,道:“去钟粹宫。” 圆团儿和玉棠玉琼皆是一愣。 圆团儿下意识道:“慧贤皇贵妃金棺已然奉至静安庄,主子此刻去钟粹宫……” 因为还在正月里,纵然皇贵妃地位尊贵,但到底不及帝后,未免冲撞,皇贵妃都不能在宫中停灵,敛好遗容后即刻便被奉至东直门外静安庄停灵,一应丧仪也皆在静安庄举行了。 宁欢无奈道:“我去瞧瞧柔惠姐姐。” 如今慧贤皇贵妃薨逝,柔惠一向看重皇贵妃,必定难过,她又是一个人待在钟粹宫中,宁欢便想去看看她。 圆团儿反应过来,连连道:“嗻。” 玉棠和玉琼重新为宁欢整理了一番衣着妆容。 不多时,她便从内室款款出来,玉棠随后捧着雪白的狐裘。 “这几日天气无常,又有些冷了,小姐可别冻着。”,玉棠将狐裘抖开,为宁欢穿上。 宁欢低声应了。 圆团儿站在一旁静静等着她们。 他看着玉棠和玉琼忙前忙后地为小祖宗细致地打扮,生怕她冻着半分。 同为嫔妃,宁欢虽不用为皇贵妃穿孝,但衣着肯定得素淡些。好在皇帝从来都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最贵重的东西奉予她哄她开心,衣裙华冠从来都是远超她身份的制式。就算她平日鲜少穿素淡的颜色,也依旧给她一应备着。 何况她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嫔主子,可称一声娘娘,从前那些不便以贵人或是宫女身份穿出去的衣裙如今穿了也合乎她的身份,不显僭越。 她此时就换了一件珍珠白缂丝捻金暗花云纹缎裙,袖口裙边浅金色花边淡淡点染,滚雪细纱层层叠叠以金银线绣芙蓉绫鸾纹饰,裙幅熠熠好似雪色月华俱凝于这裙摆间,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月华冰雪轻轻流动,轻灵又华美。 虽然瞧着素淡,但瞧瞧这流泻如雪如月华的裙摆便知并非俗物。 圆团儿看着她身上这价值千金的宫装与雪白无一丝杂色的狐裘,不觉便笑着低眉。 宫中总说慧贤皇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那是他们没好好瞧瞧这位小祖宗,更是没那荣幸瞧见小祖宗是如何同皇上相处的。小祖宗的吃穿用度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无一不精细无一不华贵,她穿的衣物簪的钗环从来都是价值千金的上佳珍品。也就是皇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才养得起这么位祖宗。 不过这些倒也就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还是切切实实的帝心宠爱。 第225章 说起帝心,别说宫中之人,就是圆团儿,自跟在皇帝身边起就没见过谁在皇帝面前能有这般地位与宠爱。小祖宗都能爬到皇上头上作威作福了,大逆不道僭越犯上的事儿她几乎是做了个遍,但别说处罚,皇上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小祖宗说一句,更是恨不得宠得她再娇纵再往他头上爬几分。 何止什么简在帝心,小祖宗就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捧在手里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咯。 别说旁人,便是拿小祖宗同昔年最得圣宠的慧贤皇贵妃比那都是欺负人。何况瞧瞧慧贤皇贵妃身后,哪怕封了皇贵妃,也再不是当年皇后主子之下唯她独尊的尊荣,皇上这次还一并追封了哲悯皇贵妃呐。 可见今时不同往日。 不过,在小祖宗面前,往日也不算什么。 思至此,圆团儿弯眉笑了笑,乐呵呵道:“主子您慢些,当心地滑。” 在圆团儿胡思乱想的这空挡,宁欢已然收拾好了。 她手中捧着手炉,身披雪白狐裘,正准备朝着永寿宫外走去。 闻言,她轻轻点了点头。 钟粹宫虽不再是一片缟素,但年节里该有的喜庆颜色也没挂。 毕竟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薨逝,早早移灵出宫已是无奈之举,若真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也是不可能的。 采苓在门外见到宁欢时,又惊又喜,连连行礼:“奴才给令嫔娘娘请安,令嫔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免了她的礼,温声问道:“柔惠姐姐如何?” 说起这个,采苓便是一脸忧色:“自慧贤皇贵妃去后,主子一直郁郁寡欢,还望娘娘能劝劝主子,奴才实在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 宁欢闻言,轻轻颔首,抬步走进暖阁中。 “姐姐——”,宁欢轻声唤道。 柔惠一惊,便见宁欢走进来。 她连连起身迎宁欢:“妹妹怎的来了?” 宁欢看着她肿的跟桃儿似的一双眼,心中轻叹。 她握着柔惠的手,道:“左右无事,来瞧瞧姐姐。” 柔惠带着宁欢到炕上坐着,歉疚道:“是我让妹妹担心了。” 宁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姐姐既然知道让妹妹担心了便不该接着这般消沉下去,死者已矣,生者如斯,慧贤皇贵妃纯善,想必也不愿看着活着的人为她这般难过神伤。” 闻言,柔惠心下又酸又软,她忍着泪意轻轻点头:“妹妹,我知道的,只是皇贵妃主子将将故去,我难免放不下几分,这钟粹宫如今冷冷清清的,我实在不免会想起往日娘娘温柔同我说话的模样。”,说着说着,她便再也忍不住,默默垂泪。 宁欢动作温柔的为她拭泪,声音亦是温和轻柔:“姐姐莫要这般难过,慧贤皇贵妃只是摆脱了病痛去了另一个世界,从此不必受病痛杂事所扰,姐姐该为她高兴才是。”,见她这般悲切,宁欢也忍不住用前世的说法宽慰柔惠。 柔惠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竟是一时怔住。 回过神来,她心中更是又酸又软。 宁欢啊…… 柔惠连连握住宁欢的手,用力点头:“妹妹说得是,该为皇贵妃主子高兴。”,但她的声音依旧哽咽着。 宁欢轻轻拍了拍她,温柔地安抚着她。 柔惠在宁欢温柔而耐心的安抚中不觉便哭了一会儿,有亲近的人陪着她,她才真真正正地释放了几分内心的哀伤。 在宁欢温柔的包容下哭一场,柔惠果然好受了些,她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让妹妹见笑了。” 宁欢嗔道:“这有什么,咱们姐妹之间何须说这些,我也没少在姐姐面前哭呐。” 闻言,柔惠果然破涕为笑:“妹妹说得是,是姐姐狭隘了。” 她拭了拭泪,心知宁欢来此也是为了安抚她,她也不愿让宁欢为她担忧。 柔惠握着宁欢的手,转移话题道:“还未恭喜妹妹晋了嫔位。” 宁欢轻笑道:“也要恭喜姐姐再得晋封。” 柔惠莞尔,对自己的晋封到不怎么上心,她只是柔声道:“如今妹妹已是嫔主子,乃一宫主位,日后如怡嫔之流也必不能再欺负了妹妹去。” 宁欢点点头,声音柔软:“姐姐放心,有我在,日后也没人能欺负姐姐。” 说着,她又朝柔惠狡黠地眨眨眼:“我就说姐姐必不会一直屈居秀常在之下吧。” 柔惠一时哑然,心下柔软。 她素来有颗玲珑心,闻言便不免比宁欢多想几分。 她自入宫后,一直是宫中位分最低的答应,身份也就比官女子高上这么一点,一直默默无闻,皇上就跟忘了有她这个人似的。直至后来,因为宁欢的那两方绣帕,她第一次得见皇上,而后晋位常在。再到如今,明明无宠却又再度得以晋封…… 如今想来,既然昔年皇上待宁欢就已是那般深厚的情意,他二人必定早早就熟识,甚至她晋位常在一事或许便是宁欢直接从中斡旋,那两方绣帕指不定只是皇上随口找的由头罢了。 她又想起宁欢方才那般狡黠的模样,如此,或许今日她再度晋封贵人,依旧是宁欢在帮她。 特别是此次在宁欢之后晋封的人中仅有她和陈贵人,正好她们都与宁欢相熟…… 思至此,柔惠一惊,倒越发肯定了这个想法。 那她能有今日,都是因为宁欢。 第226章 这或许,也是皇上想让她知道的。 这个莫名的想法冒出来,柔惠霎时心下一颤。 有几分不可置信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柔惠不由怔怔地看着宁欢。 宁欢略显疑惑地看着柔惠:“姐姐?” 柔惠如梦初醒,面色如常的挽起一笑:“近日总是不自觉便出神,妹妹莫怪。” 宁欢只当她是因为慧贤皇贵妃逝去而神伤,也没多想,只柔声劝慰道:“姐姐还是要多多休息,莫要再这般伤神了,于身子也无益啊。” 柔惠轻轻点头,温柔一笑:“多谢妹妹,我知道的。” 自那年在热河之时她便做好了决定不是么。 况且,后宫这么多女人,她明明无宠却能在这次大封六宫中占据一席,她能有今日确实是因为宁欢。而宁欢从来待她赤忱坦然,宁欢是这样一个纯稚而美好的姑娘,她早已认定了宁欢,只会为宁欢的一切感到高兴。 也如皇上所想,她会一直坚定的站在宁欢身侧。 柔惠看着身侧明媚纯稚的少女,微微弯起唇角。 宁欢坐在一旁,不免便看见外面萧索冷清的庭院,微微凝眉:“姐姐如今独居钟粹宫是冷清了些。” 柔惠说不出什么心情的一哂,道:“妹妹,钟粹宫不会一直这样冷清的。” 宁欢愣了一瞬,而后便反应过来。 柔惠仅仅是一个贵人,按照惯例是不能掌一宫事独居一宫的,咳。 总之,钟粹宫应当很快便会搬入一位主位来。 宁欢想了想,反倒眉头舒展开来:“照如今这般情形,怕应是陈姐姐搬来这钟粹宫。” 陈贵人晋了婉嫔,原本她为贵人时是与怡嫔同居延禧宫,但一宫岂有两位同品阶主位的道理,她二人必定会有一人要移宫。 但钟粹宫这样的地界儿,曾是慧贤皇贵妃这样数十年如一日地位尊贵且得宠的嫔妃住的地方,皇帝怕是不会让怡嫔那般轻狂的人挪进来。何况怡嫔一直掌延禧宫事,应当也不会乍然让她换一宫执掌。 显然柔惠也想到了,面色也缓和几分:“约莫是的。” 宁欢笑起来:“若是陈姐姐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二位姐姐本就感情深厚,日后同居一宫更是方便,姐姐也不用担心主位不好相与。” 闻言,柔惠心中也不由敞亮了些,她神色柔软的点点头:“妹妹说得是。” 比起旁人,陈姐姐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那真是太好了,日后要同二位姐姐说话我直接来钟粹宫便是,真是省了不少麻烦。”,宁欢又看着柔惠,狡黠地翘起唇角。 柔惠也忍不住笑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是,我的懒妹妹。”,柔惠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与纵容。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修改了几处——舒嫔封嫔后已搬到永和宫掌一宫事,大封六宫陈贵人晋婉嫔,海贵人还是海贵人(捂脸) 为了码这一章图都没画(捂脸),五一以后要滚去画图了,更新不稳定qaq,抱歉orz 第91章 天气日益回暖,杨柳枝抽出嫩绿的新芽,百花吐露新蕊,转眼便又进入烂漫的春日。 宁欢静静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春意正好,阳光和煦温暖,宁欢看着看着便不由犯起春困,倦怠地支颐着垂下眼帘。 皇帝踏入永寿宫时,宫人们将将要行礼,皇帝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噤声。 这般温暖却又不明烈的春光下,他家娇娇儿必定在小憩。 宫人们见此,无声地朝着他行礼,而后恭敬地垂首。 皇帝踏入永寿宫西暖阁时果然见到一幅如海棠春睡般娇丽而美好的美人卧春图,似乎连春光都格外偏爱这个明丽的少女,毫不吝啬地尽数倾泻在她身上,在那浅金色阳光的映照下,一时竟分不清是春日更烂漫些还是这小憩于春光间的美人更明媚些。 他悄然扬起唇角,无声地走过去将她抱入怀中。 这个姿势睡久了不舒服,容易被惊醒。 宁欢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什么,鼻尖却传来一阵沉静幽远的清香,这熟悉的香气让她放下心,又渐渐熟睡过去。 看着外头明媚的春光,又看看怀中娇憨入眠的人儿,皇帝抱了她一会儿便开始不老实,一会儿轻轻捏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一会儿又轻轻碰碰她浓密而卷翘的羽睫。 宁欢在做梦,又梦到了雁栖湖畔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棠花林,春日烂漫,雁栖湖畔繁茂的海棠也开了,清丽娇艳,美不胜收。 一阵和煦轻柔的春风拂来,带起满林琼芳,娇嫩鲜妍的花瓣漫天飞舞,宁欢看得欢喜,正准备伸手去接,却看见前面飞来一大片蝴蝶。 咦,她穿成了香妃吗,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蝴蝶。 梦里光怪陆离,宁欢想不太明白,而后她也没心思想了,因为这一片蝴蝶围着她飞舞起来。 都说蝴蝶漂亮,又说香妃以体香引来蝴蝶翩翩环绕令人惊艳赞叹,但宁欢从来不喜欢。因为蝴蝶大多是深色,宁欢不大喜欢它们的颜色和花纹,而且她总觉得随着蝴蝶的飞舞会有乱七八糟的粉末从蝴蝶翅膀上抖落下来。 而现在,还更是乌泱泱一群蝴蝶朝她飞来。 越想,宁欢越觉恶寒,她想了想,到底伸出罪恶的手去驱赶这片无辜围着她飞舞的蝴蝶。 第227章 啪—— 咦? 宁欢被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一惊,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了过来。 而后便察觉自己正倚在皇帝的怀中,而皇帝…… 皇帝正捂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宁欢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一下便彻底清醒。 她清醒过来便意识到不对,不敢相信地眨眨眼,颇有些不确定道:“我打的……是你?” 皇帝松开捂着脸的手,光洁如玉的容颜上果真有浅淡的红痕,他颇有些委屈地轻哼一声。 不过这委屈也有几分心虚,他本在行偷香窃玉之事,谁知这块美玉不是这么好窃的,毫无征兆的就给他来了一巴掌,他当时都懵了一瞬。 宁欢下意识便没忍住笑出声,引来他愈发幽怨的目光。 宁欢见此,忙忍住笑意,伸手抬起他的脸,努力憋笑道:“让我看看。” 看着他脸上浅浅的红痕,宁欢霎时有几分歉疚,她轻轻地吹了吹,软声问道:“疼不疼?是我不好。” 皇帝听着小姑娘这般柔软轻哄的声音,忍不住翘起唇角。 他想了想,依旧是一脸委屈的模样:“疼。” 宁欢将将醒来,又处于歉疚的心理中,闻言又愧疚了几分,声音也愈发柔软:“再给你吹吹好不好,实在不行传太医来瞧瞧?” “不必。”,皇帝将脸凑过去,低笑道:“宝儿亲亲我就好了。” 闻言,宁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没好气地推开他:“既然没事儿就给我起开。” 皇帝轻轻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红痕:“怎会没事儿,都红了。” 瞧着小姑娘方才一下便软下来的态度,他不难猜到,脸上必定是留下了“证据”,否则他家姑娘不会是这般模样。 宁欢眨眨眼,哼笑道:“那我亲你一口,你脸上的红痕就能消了?” 皇帝毫不脸红地点头:“宝儿的吻包治百病。” 宁欢听得又气又好笑,但他脸上到底留着印子,她也没搭理他这茬,只自顾自道:“不知道凝玉霜有没有用,不如还是找太医来瞧瞧?” 皇帝见她这般认真的小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不再逗她:“哪儿这么麻烦,我皮糙肉厚的,过会儿它自个儿便消了。” 宁欢不放心:“真的吗?” 他们二人之间如何倒是无事,但他堂堂帝王被她糊了一巴掌,还留下了印痕,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越想宁欢越觉心虚,起身便想下榻。 “真的。”,皇帝将将回答完她便见她要跑,一把拉住她:“去哪儿?” 宁欢无奈地回眸道:“去给你拿凝玉霜,总不能让你时时顶着个巴掌印吧?”,说着,她一面觉得不好意思一面又觉好笑。 皇帝扬唇笑了,却依旧抓着她,他轻笑道:“宝儿既觉得愧疚,就该听我的。” 说着,他还微微偏过头去,用拿印着红痕的半边脸对着她,明里暗里地示意着。 宁欢看着他这幼稚又无赖的行径,真是又气又好笑。 她到底心软,轻哼一声便凑过去在他的脸侧轻柔地落下一吻。 少女柔软如花瓣一般的唇落在他的脸侧,温柔地落下一吻,清甜又温软的气息霎时包裹住他。 他怔愣了一瞬,而后回过神来一把将她带到自己怀中,低头朝着那清甜润泽的源头的吻去。 宁欢本以为亲一下脸就算了,没成想他这么禁不起撩拨。她被他抱坐在怀中,被迫仰着头承受着他炽热而富有侵略性的亲吻,唇齿间盈满了他沉静幽远的气息。 她娇娇地推拒着他,却换来他愈发热烈霸道的深吻。 宁欢娇软地倚在他的怀中,看着他脸上已经渐渐淡去的红痕,她没好气道:“你别上药了。” 皇帝轻轻碰了碰脸侧,愉悦地弯起唇角:“我都说了只要宝儿一吻便能治好,宝儿这下信了吧?” 宁欢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 皇帝低低的笑了,眉眼间都是毫不掩饰的愉悦。 他又抱着她问道:“方才梦见什么了?” 宁欢懒洋洋道:“梦到雁栖湖畔的海棠开了,然后……” 她眼角几不可查的一抽。 皇帝笑问:“然后呢?” 宁欢道:“然后莫名就有一大群蝴蝶朝我飞来。” 想着那个场景宁欢还有些头皮发麻,她不由轻轻抚了抚手臂:“真是有点儿吓人,我就挥手赶它们走了。” 皇帝笑了:“原来如此。” 他又轻轻拍着宁欢,安抚着她:“宝儿不喜欢蝴蝶吗?” 大多数女子都是以画扇扑蝶为乐趣。 “不怎么喜欢,尤其还是一群蝴蝶围着我的时候。”,宁欢轻啧一声,微微摇头。 “不过刺绣里的蝴蝶我还是喜欢的。”,说着,她抬起一只手,垂下的轻纱袖口正好绣着一只精致漂亮的彩蝶,她弯唇晃了晃。 皇帝看着她这般纯稚娇俏的模样,不由便笑起来,眉目间满是温柔。 说到这个,宁欢反倒想起什么,她从他怀中坐起来,神色有些古怪地问道:“若是有个女子身怀异香,翩然起舞间便能引来一片蝴蝶围着她飞舞,你觉得如何?” 说罢,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皇帝原本正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笑着,谁料她竟有此莫名一问,看着她这般好整以暇的神色,他后背一凉。 但他不动声色,道:“不如何,我本也不太喜欢这些小东西。” 第228章 宁欢很是满意,却又看着他温柔笑道:“但你不觉得美丽的姑娘在蝴蝶环绕间翩然起舞,香风阵阵,这个场景很美吗?” 皇帝看着她这般笑意温柔的模样,更是觉得瘆得慌。 他神色未动,抱着她轻笑:“我并不知晓其他人是否美丽,只识得宝儿的容姿,只知道我的宝儿是天下最美丽最可爱的姑娘。” 宁欢果然听得唇角甜蜜的翘起:“真的吗?” 皇帝低眉看着她,神色温柔而认真:“真的。” 他带入了一番宁欢的模样,便又低笑道:“但若是宝儿作此舞,必定是倾城之姿。” 宁欢哼笑:“那你还是觉得这个场景好看。” 皇帝抱着她温柔而纵容地笑道:“有宝儿在其间,自然是最美的,我想到的画面中只有宝儿的模样,无论宝儿是什么模样我都喜爱啊。” 他的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她这一个姑娘,再装不下也想不起旁人。 宁欢闻言,心中无可抑制地漫开甜意,她环住他的脖子,娇娇软软地倚在他的怀中,不由便翘起唇角道:“姑且信你一次。” 皇帝抱着这个香软娇气的姑娘,心中柔软得不行,他声音低柔道:“我从来都不会骗宝儿。” 宁欢唇畔上扬的弧度又大了几分,哼笑着应了一声。 皇帝抱了她一会儿,又温声询问:“今日阳光正好,春光明媚,可要去御花园瞧瞧?” 宁欢闻言,偏头看了看窗外,深以为然。 但她回眸看他,故作娇纵地轻哼:“是你让我去的,我若是走不动了你背我?” 皇帝轻笑一声,纵容地应了:“好。” 宁欢微微偏头:“真的?” 皇帝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看着她笑道:“真的。” “只要你愿意。”,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宁欢被识破,果然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拍他手上:“走开,我要去梳妆。” 她现在是不大好意思让他背着她招摇过市。 皇帝纵容地笑了笑,顺从地将她松开。 第92章 时值早春,御花园中的花儿大多是坠着一个个花苞含苞欲放的模样,但比之光秃秃的冬日好歹多了几分鲜艳娇丽的颜色,一片新绿之下,看着倒也颇为新鲜。 宁欢和皇帝走到绛雪轩前,绛雪轩中的海棠树只抽出了翠绿的新芽,连花苞都还未结上。 宁欢偏头看皇帝,意味不明地翘起唇角:“绛雪轩。”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禁失笑:“喜欢这个名字吗?” 宁欢矜持地颔首:“不错。” “喜欢就好。”,皇帝低眉看着她笑,声音温柔而坦然:“当初不过睹物思人,如今绛雪轩的海棠再好也比不上我手心里最美的这朵小海棠。” 他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细嫩的手。 宁欢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而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竟一时哑然。 但心中的甜意却也无可抑制的蔓延到脸上,她弯唇笑起来,故作骄矜:“是吗,海棠娇贵,你可要好生养着。” 闻言,皇帝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声音亦是低柔得不行:“好,我必定将我的小海棠视若珍宝,珍之重之。” 宁欢甜蜜地翘起唇角,下意识回眸看了看身后的宫人,见宫人们都恭敬地远远坠在后头,大约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她放下心来,大胆却又羞怯地看着他,柔软笑起来:“夫君真好。” 皇帝一时哑然,看着眼前强忍羞怯笑意明媚烂漫的少女,心中一片火热。 他一下便将她揽入怀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宝儿……” 说完宁欢便不好意思了,耳尖晕染开艳丽的绯霞,轻轻推了推他:“还在外头呢。” “朕抱的是朕的爱妃,有何不可?”,他看着她,唇角蕴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宁欢嗔他一眼:“谁是你的爱妃。” 皇帝气定神闲地扬起唇角:“当然是咱们最漂亮的令嫔娘娘。” 令嫔娘娘,宁欢原本已听惯了宫人们这般唤她,但这个人换成他,她却莫名感到几分羞赧。 她悄悄掐了他一把,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她压低了声音。 皇帝面不改色的受了,纵容地低笑:“遵命,我的令嫔娘娘。” 宁欢嗔圆了眼:“你!” 皇帝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畔偷了一个香。 光天化日之下,后头还跟着宫人们,宁欢下意识看了看身后,见宫人们都恭敬地垂首才稍稍放心些。 她又抬眸,娇娇地嗔了他一眼:“讨厌。” 皇帝面色愉悦地笑起来。 “嫔妾给皇上……令嫔娘娘请安,皇上娘娘万福金安。”,一道娇俏却又略有些胆怯的声音响起。 春日烂漫,想来御花园中瞧个新鲜景的人自然不止皇帝和宁欢。 宁欢抬眸看去,便见秀常在在前方行礼。 难怪她方才听着这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呢。 皇帝面上的柔情与愉悦霎时淡了几分,他扫了前面的人一眼,淡声道:“起来吧。” 秀常在起身,看着皇帝神色淡漠疏冷,再不是方才同令嫔说话那般温柔而纵容的模样,可他的手却依旧紧紧握着令嫔的,她心中更是梗得不行,又气又恼。 但在皇帝面前,她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只能奋力弯起一抹笑来,还未开口便听皇帝声音疏淡地问道:“你的禁足令解了?” 第229章 秀常在脸上的笑霎时僵住了,面上一阵白一阵红,却只能屈辱地回道:“回皇上,是。” 皇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又淡声道:“你跪安吧。” 闻言,宁欢几不可查地一顿,以绣帕遮掩奋力掩住唇畔的笑。 这人可真是…… 秀常在更是面上一僵,颇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皇帝。 跪安?皇上竟连一句话都不说便让她跪安,他对自己是多不在意,或者说,多厌恶…… 皇帝看着身畔憋笑憋得难受的少女,无奈又好笑地微微弯唇。 他看向秀常在的神情也不由带上几分不耐:“怎么,你对朕的话有异议?” 秀常在一惊,颇为委屈地咬唇,面色楚楚地看着皇帝:“嫔妾不敢。” 皇帝看都没看她,也不再搭理她,牵着宁欢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秀常在无法,屈辱地守着礼跪安:“嫔妾恭送皇上,恭送……令嫔娘娘。” 看着皇上牵着令嫔离去的身影,看着令嫔身上金丝银线极尽奢丽精致的衣裙,秀常在不甘而嫉恨地捏紧手中的绣帕,养得长而尖利的指甲甚至透过绣帕在她的掌心扎出血印来。 魏宁欢! 皇帝牵着宁欢走了一段路,悄然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道:“是我不好,下次若要来御花园便着人先清场一番。” 宁欢根本没什么想法,如今的吉勒塔珲于她而言早已不算什么。 但听见身旁的男人这般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她又好笑又心软:“瞎说什么呢,怎么这么霸道?” 皇帝见她笑了才松了口气,语气平淡道:“宝儿要来自然得玩得高兴才是,怎能让闲杂人等坏了心情。” 闲杂人等,听着这四个字宁欢笑不可抑,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嗔笑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但听他的语气宁欢觉得他是真的想付诸实际,她知道他做得出来,便在他开口前抢先道:“你不许管这么多,我可没你这么霸道。”,她笑着嗔了他一眼。 皇帝失笑,无奈又纵容地应了:“好,你高兴就好。” 二人不觉便走到种着丛丛山茶花的青石路上。宁欢看着身侧灼灼盛放开得美丽的茶花还有些惊讶:“茶花这样早就开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花房培育的几株珍品应当也开了,你若喜欢到时都送到永寿宫去。” “珍品。”,宁欢笑问:“传说中的十八学士吗?” 皇帝也笑了:“对,这只是其中一种,还有白宝珠、胭脂点玉、紫重楼这些珍品。” 宁欢弯唇笑起来:“好啊,到时搬来让我瞧个新鲜。” 皇帝怎会不答应,柔声应了她。 宁欢看着眼前繁茂娇艳的山茶花,心思一动便折下一朵来。 她转着玩了一会儿,指尖拈花问他:“好看吗?” 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听她这般问,更是想也不想便温柔笑道:“好看。” 宁欢看着他一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便脱口而出,又甜蜜又好笑。她举着手中娇丽的山茶花在他眼前转了转:“我说花,茶花!” 皇帝搂着她,含笑凝睇道:“没有宝儿美。” 宁欢霎时横了他一眼,唇角却不自觉地带上笑意。 她将花塞到他手中,熟稔地指使道:“快帮我簪花。” 她的声音娇气又绵软,皇帝心间仿佛被小奶猫轻轻挠了一爪子一般,酥酥痒痒的,柔软得不行。 他眉眼间蕴着温柔而纵容的笑意,柔声应了,动作轻柔而熟练地为她将茶花簪入如云的发间。 “好了。”,他柔声道。 宁欢抬手轻轻碰了碰发间的茶花,盈盈笑道:“好看吗?” 少女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容颜昳丽鲜妍灿如春华,明媚的笑颜比清浅烂漫的春光还要纯稚,还要美好。 皇帝看着她,面上不觉便带上笑意,轻柔地在她眉心落在一吻:“我的宝儿倾城之姿。” 宁欢察觉到他温柔的吻落到自己的眉心,霎时轻轻一颤,回过神来后又推开他:“都说了还在外头呢。”,她的声音不自觉便染上几分娇意。 皇帝笑了,眉眼间皆是纵容而愉悦的笑意:“朕喜爱朕的爱妃……” 话还未说完,宁欢已然抬手掩住他的唇,似嗔似恼:“你给我闭嘴!” 而后她便是一僵,因为皇帝竟然借机在她手上偷了个香。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柔软与濡湿,宁欢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眸看他,便见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盎然的笑意。 宁欢恨恨地掐了他一把,扭头就走:“讨厌。”,虽是羞怒,声音却依旧娇气柔软,仿佛在娇娇地同他撒娇一般。 皇帝听得柔软又愉快,几步便追上她,握住她的手道:“生气了?” 宁欢轻哼一声,啪地一下拍掉他的手。 皇帝神色纵容而柔软,厚着脸皮再度握上去,低笑着哄道:“宝儿不生气……” 他又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宁欢白皙胜雪的面上霎时染上几分娇艳的绯色,衬得她如画的容色愈发明媚昳丽,灿若春华。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弘……”,她还记得这是御花园,憋屈地咽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名字。 但她面上愈发羞恼,却又难以反驳。 皇帝借机再度握住少女的手,纵容而温柔地哄道:“好,回去说,宝儿想怎么说怎么说。” 第230章 宁欢娇娇地哼了一声。 皇帝见此,唇畔的笑意愈发浓了。 他又柔声问道:“晚膳想用什么?” 宁欢轻哼一声,这茬就算过了。 她骄矜地抬首:“香椿滑蛋,姜汁鱼片,三丝豆腐……” 说着宁欢还真有些饿了,她晃了晃皇帝的手软声撒娇:“我饿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皇帝看着她这般娇气的模样,神色温柔得不行,柔声应道:“好。” “不过怎么这么爱吃香椿,那东西吃多了不好。” “一年也就春日能尝个新鲜,哪儿多了?”,她理直气壮道。 “可是你一整个春日都在尝。” “……” “我不管,连最最最普通的香椿都不让我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无理取闹。 “……”,这回换皇帝无言片刻。 他无奈又好笑,暂且妥协了:“好,今日尝个新鲜。” 宁欢得意地轻哼一声,也没注意到他言语中的陷阱。 待二人渐渐走远了,站在花树掩映之后的灵云才敢出声。 她被震撼得不敢相信又有些感慨:“皇上果真宠爱令嫔娘娘,竟能容得令嫔娘娘那般大胆放肆。” 她们可是亲眼所见令嫔对皇上是如何的肆无忌惮而随意,竟敢那般随意就指使皇上为她簪花,还敢毫无顾忌地一巴掌就拍在皇上手上,偏生皇上竟半分也不恼,花也簪了,打也受了,还笑意温柔纵容地哄着令嫔。 婉嫔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有几分惊异,没想到宁欢同皇上私下竟是这般相处,皇上确实足够纵容宠爱宁欢,至少她从未见过谁敢在皇上面前这般放肆。 她婉然笑了,感叹道:“‘如圭如璋,令闻令望’,令嫔这个封号取得好。” 令字,如玉般的美好,皇上又极其爱玉,他既然给了宁欢这个封号,表明他待宁欢亦是有几分心意的,也不算辜负了宁欢一腔的情意。 只望皇上这份心意能长久些,别让宁欢那个傻姑娘早早失望灰心。 婉嫔轻叹一声。 灵云却想不了这么多,只是笑着应道:“如玉般的美好,倒是与令嫔娘娘相符呢。” 婉嫔平日与柔惠和宁欢来往最多,故而近身伺候的灵云和灵霞也对柔惠和宁欢颇为熟悉,灵云对宁欢这个成了宠妃后都未有所改变,待她们依旧亲和温柔的少女有着不错的感官。 婉嫔闻言,亦是笑意轻柔的颔首:“是,这个字很好。” 第93章 正值永寿宫中海棠开得最是繁茂妍丽的时候,这日风和日丽,宁欢便邀了婉嫔和柔惠到永寿宫来赏海棠。 如宁欢与柔惠所料,婉嫔最终成了钟粹宫的新主位,这倒真如宁欢所言方便了她们三人不少。比如此刻,婉嫔与柔惠二人正好一同前来宁欢宫中。 这是婉嫔第一次来到永寿宫。 甫一踏入永寿门,一座如同画中才能有的华贵精美的宫殿便映入婉嫔与柔惠眼中,二人不约而同的怔了一瞬。 柔惠虽然来过几次永寿宫,但那时海棠花早已谢尽,能看见的只是数株高大的树木,而从未见过这永寿宫满宫海棠竞放时的模样,不成想如今一见竟是如此的令人惊艳。 永寿宫本就足够堂皇富丽,但如今春日明媚,满宫的海棠趁着时节恣意地盛放着,其姿其态繁茂而娇艳,开满了整座宫殿,华美的永寿宫被笼罩其间,亮丽的黄琉璃瓦,精致的龙凤和玺彩画斗拱掩映在海棠花树间,为这座美丽的宫殿平添几分神秘的绮丽。 微风拂来,满树的海棠花瓣飘然而下,好似下了一场花雨,隐隐还有一阵阵馥郁的馨香幽然飘过,整座宫殿都如同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而这座华美宫殿的主人正站在庭院的海棠树下,嵌银流云粉皑梨白袖,玉蕊锦绣海棠裙,端得是云鬓花颜,琼姿玉貌。 午后的阳光透过海棠花树在她肩头洒下一片碎金,明明不过二八的年纪,但此刻她就这样盈盈站在明艳的花树下,站在耀眼的阳光中,却显得明媚而昳丽,无双矜贵,仿佛她生来便属于权势富贵,令人不敢仰视。 二人本就被这美丽精致的永寿宫惊艳了一番,如今又见到这样昭昭清贵的宁欢,又是一愣。 “明辞姐姐,柔惠姐姐。”宁欢见二人有些怔愣,便莲步上前,望着二人笑意盈盈地开口。 婉嫔和柔惠回过神来,柔惠柔声唤了声“宁欢妹妹”。 婉嫔心中一哂,方才恍惚间她竟以为此间站的不是一个嫔主子,而应该是一位统领后宫手握无上权势的后宫之主,真是太阳太大晒得有些发昏了。 她面上却是不显,只笑道:“今日我与柔惠妹妹厚颜来叨扰妹妹,还望妹妹莫要嫌我二人扰了妹妹清静。” 宁欢便嗔怪道:“明辞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巴不得二位姐姐日日来这永寿宫陪我,没的我独自一人在这宫中无聊。” 婉嫔却是掩唇而笑,望着宁欢打趣道:“这可不成,今日妹妹是独自一人,明日乃至日后的日子可就不是了,我与柔惠妹妹可不敢来打扰妹妹。” 宁欢一愣,而后更是嗔怪:“姐姐!” 柔惠也不由笑起来,连连附和婉嫔:“可不是吗,我们可万万不敢打扰。” 她看着宁欢,目光柔软。 如今后宫谁人不知,令嫔圣宠优渥,皇上一月入后宫十五日有七八日都是歇在永寿宫,就算不进后宫,也仍会时不时到永寿宫小坐,如此盛宠不知让多少人瞠目结舌,羡慕嫉妒。柔惠却只为宁欢能一直独占帝心而高兴。 第231章 宁欢却是连连讨饶,忙引着二人在庭院中坐下:“姐姐们莫要再打趣我了,先来用些茶水罢。” 婉嫔看着宁欢落荒而逃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此时她又注意到了宁欢身侧的秋千。 她心中轻笑,什么后宫之主,还只是个活泼烂漫的小姑娘呢。 三人坐下用了些茶,婉嫔打量了一番永寿宫,道:“妹妹这永寿宫果真华美,特别是这满宫的海棠,我瞧着胜过御花园绛雪轩的海棠不知多少呢。” 宁欢道:“我与姐姐英雄所见略同。” 婉嫔笑道:“如此看来,如今这宫中海棠开得最美最好的地方当属妹妹的永寿宫了。” 宁欢道:“姐姐若是喜欢,便趁着春光来我这永寿宫赏海棠便是,正巧我还巴巴地望着二位姐姐能时时与我作伴呢。” 婉嫔与柔惠相视一笑,又看向宁欢道:“只要妹妹不嫌弃。” 宁欢道:“怎会。” 婉嫔又看着宁欢促狭笑道:“若是我没记错,从前的永寿宫是有几株海棠树,但远没有如今这般繁茂的模样,皇上果真疼爱妹妹。” 宁欢霎时有些羞意地嗔了婉嫔一眼:“姐姐!” 婉嫔与柔惠见此,不由便笑了。 此时玉琼又奉了点心上来,宁欢忙转移话题,招呼道:“二位姐姐快尝尝这点心,这是我小厨房中一个宫女所做,我平日颇喜欢她的手艺呢。” 婉嫔与柔惠闻言,便也不再打趣宁欢,各自夹了一块儿品尝。 柔惠轻咬了一口,面露赞赏之色:“口感绵密,甜而不腻,回味似乎还有淡淡的花香味儿,这手艺果然不俗。” 婉嫔亦是赞同:“妹妹可是有口福了。” 宁欢面露得色,她笑道:“二位姐姐若是喜欢,日后我便命人时不时送些去钟粹宫。” “不劳烦妹妹了,妹妹也知道我与你柔惠姐姐也不爱用点心,何必浪费了这般好的手艺。”婉嫔道。 柔惠看着宁欢促狭笑道:“可不是吗,妹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钟粹宫的点心师傅多是妹妹到钟粹宫时才有用武之地呢。” 宁欢哼笑一声,却不肯承认:“不知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说到最后,宁欢自个儿都忍不住笑起来。 柔惠与婉嫔便也笑了。 三人就这样沐浴着春日和煦却不显炽热的阳光,在开满海棠花的永寿宫庭院中畅聊了许久。一时间永寿宫中春光明媚,清香幽然,笑语声盈盈。 不觉便到了傍晚。 宁欢此时已经随性地坐到了秋千上,她轻轻的晃悠着,抬头望了望天色,笑着邀请道:“来都来了,二位姐姐不如留在我这永寿宫用了晚膳再回去如何?” “若是二位姐姐不嫌弃,今夜干脆歇在这儿也行。”宁欢又补充道。 婉嫔看了看柔惠,柔惠自然是没有意见,婉嫔便想答应。 谁知这时,门外响起了通传声:“皇上驾到——” 婉嫔与柔惠皆是一惊,宁欢却是悄然轻哼一声。 不多时便见着了一身石青色团龙行服的皇帝自永寿门外走进来。 庭院中的人跪了一地。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见宁欢身侧行礼的两人,不由眉梢轻扬,他瞥了宁欢一眼,温声叫起:“都免礼吧。” 婉嫔与柔惠悄声站起,恭敬地低眉。 皇帝道:“今日婉嫔和陆贵人也来了?” 这话是看着宁欢问的,二人便识趣的没有接话。 宁欢无奈道:“春日永寿宫中海棠开得正好,嫔妾便邀了明辞姐姐和柔惠姐姐一同来赏花儿。” 皇帝满意地颔首,面含笑意道:“如此也好,省得你一人在永寿宫无聊,没事儿老跑出去瞎晃悠。” 宁欢暗暗咬牙,飞快地横了他一眼,面上却笑着附和道:“是。” 婉嫔和柔惠默默垂首,心道皇上如今甚至已不再遮掩他对宁欢的百般宠爱,她们可从未听过皇上如此直白而亲昵地同她们说话。 宁欢笑道:“您今日怎么来啦?” 皇帝看着小姑娘看似笑意盈盈实则暗暗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好笑得不行。 他面上却是一片沉静温雅,一本正经答道:“已是晚膳时分,朕想着爱妃宫中大约备好了晚膳,便来了。” 宁欢听得臊得慌,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又恨恨地横了他一眼。 她这永寿宫知道备好晚膳,难道他的养心殿还能敢不备着?这明显就是暗示逐客了。 婉嫔果然心领神会,道:“既然皇上来了,令嫔妹妹便有人陪了,那嫔妾与陆妹妹便不打扰皇上与令嫔妹妹了。” “不必——”宁欢下意识看向婉嫔。 婉嫔看着宁欢笑了笑,皇帝也不出言挽留。 二人便识趣地行礼:“嫔妾告退。” 待二人离去,宁欢横了皇帝一眼,转身回到了秋千上。 庭院中众人见令嫔娘娘又开始如此随性,心中条件反射地惊了一惊,又平静地悄声退下了。 他们都习惯了,皇上都没说什么,都愿意这么纵着,他们操这心作甚。 皇帝看得心软又好笑,赶忙凑到她身侧,笑意盎然地看着她:“生气啦?” 宁欢偏过头去,轻哼一声。 皇帝坐在她身畔,故作委屈:“我不过同平日一般过来用晚膳,你怎的还生气了?” 第232章 宁欢果然中计,转过头来看他:“你还说!我可不信你不知晓明辞姐姐她们在这儿。” 皇帝一脸无辜:“我确实知晓她们午后便来了,可现下已至晚间,我怎知她们还未离去?” 宁欢气结:“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你!” 皇帝面上笑意不变,连连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哄道:“好宝儿,不生气了,我不也是一整日未见到你了?我想念宝儿,晚间过来还不行了?”说着,他的声音中还带上几分委屈的意味。 宁欢又气又好笑,又装可怜。 她伏在他怀中娇声嗔道:“你怎么这么烦,一点儿都不害臊。” 皇帝借机在她娇嫩的脸侧偷香一口:“这本就是我所想的,有什么害臊的?” 宁欢到底忍不住笑了。 她站起来掸了掸裙摆,骄矜地轻抬下颌:“行吧,那本宫赏你一顿晚膳便是。” 皇帝见她这般可爱又骄傲的模样,简直忍俊不禁,但他还是配合地拱手道:“那便多谢令嫔娘娘赏了。” 宁欢到底忍不住笑了,握住他的手嗔道:“烦人。” 皇帝清朗地笑起来,携着她朝着内殿中走去。 “这次就罢了,下次我若邀明辞姐姐她们来玩儿,你可不许再来打扰!” “……”皇帝不言。 “听见没有?不许装傻!”令嫔娘娘发威了。 “好好好,谨遵令嫔娘娘懿旨!” “哼——”令嫔娘娘到底被逗笑了。 第94章 “这纸鸢做得倒是精致。”,宁欢拿起面前精致的燕形纸鸢的一角,颇为满意地称赞道。 圆团儿托着纸鸢,笑道:“主子喜欢便好。” 他心中暗笑,如今宫中怕是没有谁还眼盲心瞎地看不清自家主子的地位,送到永寿宫的东西从来都是顶好顶好的,何况一个小小的纸鸢。 宁欢抬头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又看向圆团儿:“给我罢。” 圆团儿的脸瞬间苦下来:“您真不要奴才先帮您弄上去?” 宁欢嗔笑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波光流盼:“说了不用,放纸鸢这种小事儿当然要自己来了。” 圆团儿自知拗不过她,只一遍遍叮嘱道:“那您可小心些,可别累着自个儿,若是累了便换奴才来。” 宁欢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了。” “玉棠,快瞧瞧风向。”她又道。 玉棠忙应了。 测好风向,宁欢便牵着线朝前走去,待距离差不多,她抬手示意不远处举着纸鸢的圆团儿。 圆团儿会意,将风筝又举高了些,并借着风力顺势推向空中。 宁欢见状便迎风跑起来。 谁知此时风力不太合适,不过片刻,纸鸢便摇摇晃晃地坠落了。 圆团儿连忙上前捡起纸鸢。 宁欢看着地上的纸鸢只觉脸疼,但她面上依然撑着:“这会儿的风不大行,让我再试试。” 圆团儿心中憋笑,面上却是恭顺地应和道:“主子说得是。” …… “诶,方向不对,再来。” …… “哎呀,力气不够,再来。” …… “呀,这风……再来!” …… 连着放飞失败几次,宁欢连找借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棠扶着她,心疼地给她擦汗:“主子,歇会儿吧,瞧您累得。” 宁欢气呼呼地坐到石椅上,只觉脸疼。 圆团儿连忙跑上前来,笑着宽慰道:“主子别气,是今日风不好,这纸鸢也不听话,可不是您的问题。” 宁欢饮了一口果茶,只觉更气了。 她猛地扇了几下宫扇,横了圆团儿一眼:“知道你能耐,快去放吧。” 圆团儿笑嘻嘻地应了。 事实证明,果然怪不着风和纸鸢,圆团儿一次便成功将纸鸢送上天了。 宁欢看着空中悠扬起舞的纸鸢,只觉脸更疼了。 她也不得不啧啧惊叹:“整日跟在他身边,还会放纸鸢呢。” 这个“他”自然是指皇帝。 玉棠便笑道:“皇上身边的人自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 哪怕皇上用不着的技艺呢,那也得备着,保不齐就如今日这般皇上用不上,但皇上的宠妃娘娘用得上呢。 待纸鸢在空中稳定,圆团儿便牵着线过来,笑眯眯道:“主子,奴才替您将它训好了,您可要试试?” 宁欢忍不住笑了:“就你能说会道。” 她也歇好了,便起身接过圆团儿手中的风筝线。 折腾半天,这纸鸢总算飞在宁欢手中了,她牵着线,随着风速控制着空中的纸鸢。 艳丽精美的纸鸢在澄澈的蓝天白云下翩翩起舞,果然是一幅不错的画卷,宁欢心中满意。 牵着牵着,她便不满意这样小范围走动了。 宁欢环视周围,瞧着这片空旷的地界,便起了心思要学学话本里的女主角。 她道:“你们散开些。” 一听这话,二玉便知她要做什么,玉棠连连劝道:“主子,您还是别跑了,当心累着。” 玉琼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况且您还穿着花盆底呢,当心摔着。” 听了这话,宁欢下意识点了点鞋跟,她又满不在意地笑道:“不会的,如今我穿这鞋走路可是如履平地。” 见二人还要再劝,宁欢连忙跑开了些,又回头看着她们笑:“你们瞧,我这不是没事吗。” 第233章 玉棠和玉琼看她那平稳的模样,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又深知宁欢正在兴头上,必然听不进去劝,便也作罢。只叮嘱道:“那您小心些,跑慢些。” 宁欢道:“知道啦。” 感受到风势正好,宁欢便慢慢牵着纸鸢跑起来。 不容易啊不容易,这竟然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放上纸鸢,她心中感叹。 看着宁欢跑了一会儿依旧稳稳当当的模样,二玉和圆团儿便慢慢放下心,怕忽然碰撞到宁欢,她们又不敢离宁欢太近,只能拉着距离跟着。 宁欢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尾巴”们笑:“别跟着我,看着多奇怪呀。” 玉棠忙道:“奴才们不跟便是了,您快好好看路。” 宁欢美目微挑:“我才不会……” 宁欢立的旗帜就没有不倒过,果然她一分心便不留意地踩在一颗石子儿上,在不平稳的花盆底鞋作用下,她毫无反抗之力地摔了。 “主子!”玉棠和玉琼想跑上去接住她,但人哪儿跑得过瞬间的重力作用,还是没能接住宁欢。 宁欢跌在青石板上,临近夏日,衣衫本就轻薄,这一下磕得便重了。 给不妙的是,为了彰显身份,后妃们的花盆底本就做得高,这鞋最是不稳了,她这样重心不稳的一扭,可想而知脚腕承受了怎样的力。 自她入宫以来本就一直被皇帝娇养着,已是许久许久没有受过伤,如今乍然来这么一下,真是生疼,生理泪水便止不住地泛上眼眶。 二玉和圆团儿火速赶到宁欢身侧。 玉棠心疼地扶着宁欢,替她拭泪:“主子,不哭不哭,一会儿就不疼了。” 宁欢眼泪汪汪地吸了口气。 “哎呀!这是哪儿来的石子儿啊?!” 玉琼眼尖地看见宁欢跌倒的地方多了一块儿石子,泄愤似的一脚踢过去。 见此,圆团儿也蹙起眉头,方才他们跟着主子一路小跑,可是将地面的石子都踢走了的,这会儿子又是哪儿来的石子。 宁欢含着一包眼泪,也想回头去看,刚回过头便落入一个更宽阔硬朗的怀抱。 抬头便听见他隐含愠怒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四周的宫人连忙跪下磕头请罪:“皇上恕罪!” 宁欢看着他,不自觉地眨眨眼,含了半天的泪水也不自觉地滑落了:“呜……” 看着他的宝贝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厉声斥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主子!” 龙颜盛怒之下,宫人们更是战战兢兢,磕头求饶的声音愈发大:“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宁欢含着泪,扯了扯他的衣袖:“疼……” 皇帝也顾不得发怒了,连忙动作轻柔地替她拭泪,心疼道:“乖宝儿,不哭,不哭。” 宁欢吸了吸鼻子,想将眼泪憋回去,眼泪却不争气的越流越多:“我也不想哭,可是,可是好疼啊……” 皇帝从来见不得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又怜又心疼,连连哄道:“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儿上了药就不疼了,不哭不哭。” 他也顾不得旁的了,一把便将宁欢抱起,大步朝前走去:“还不快传太医!” “嗻!”李玉连忙应了,连滚带爬地朝着太医院跑去。 剩下的宫人也连连追着皇帝的步伐离开。 假山后面,秀常在跌坐在地上,望着皇帝抱着宁欢离去的方向,又妒又恨地扣着石壁,道:“便宜她了!” 她身后的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着皇上这般宝贝令嫔娘娘的模样,若是知道令嫔摔倒是她做的,她的命怕也保不住了。 秀常在回眸看着她,不屑道:“怕什么,反正也没人瞧见。” 宫女瑟瑟道:“是。” 秀常在起身,看着永寿宫的方向,恨恨一笑:“魏宁欢,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还能风光多久!” 皇帝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宁欢到了养心殿。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榻上,柔声问道:“摔哪儿了?” 宁欢委屈道:“膝盖,脚踝。” 皇帝一听神色愈发凝重,连忙小心翼翼地替她褪下鞋袜。 一看见小姑娘原本白皙纤弱的脚踝如今变得又红又肿,他又急又心疼:“怎么扭成这样?” 他动作轻柔地碰了碰,宁欢却是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脚。 皇帝心疼极了,却也只能极力哄劝道:“乖,先让我瞧瞧伤到骨头没有。” 宁欢吸了吸鼻子:“你轻点儿。” “好。”皇帝声音轻柔地应了。 然而摸骨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疼,宁欢疼得极力想将脚往回收,皇帝却忍着心疼强硬地捉住她的脚不让她后退。 等他一边哄一边迅速地检查完,宁欢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讨厌!好了没有啊……好疼啊……” 皇帝连忙擦了手将她搂入怀中:“好了好了,宝儿莫哭了,莫哭了。” 宁欢在他怀中抽噎着,皇帝温柔又耐心地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她哄得不哭了。 “还好没伤着骨头,不然你怕是更要吃些苦头。”皇帝抱着怀中娇娇的人儿,简直又气又心疼。 宁欢仍在抽泣着,却不忘轻哼一声和他唱反调。 皇帝见她都有力气和自己闹脾气了,便又放了她,半蹲在她膝前:“还摔着膝盖了是不是?” 第234章 宁欢轻声“嗯”了一声。 皇帝轻叹一声,又替她重新捋高了裤腿。 “唉,你……” 看着小姑娘腿上被搓破了皮,又青又紫还不断渗血的膝盖,皇帝心疼极了。 她的皮肤本就又白皙又娇嫩,平时轻轻一捏都能红上半天,如今这么重地一摔,这膝盖更是严重地没法儿看。 宁欢也低头看见了,本来都快没什么感觉了,但被这么直白的伤口一刺激,她只觉又疼又委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不要钱地往下掉。 皇帝连忙搂着她哄:“乖宝儿,别看了,不疼的,不疼的。” 宁欢埋在他怀中,哽咽着无理取闹:“又不是你摔了,你当然不疼。” 皇帝又心疼又好笑,却只能柔声顺着哄道:“是是是,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 “乖,莫哭了,莫哭了。” 宁欢缩在他怀中,抽抽搭搭的:“好疼啊……呜呜呜……” 皇帝心疼极了,却只能轻柔地吻着她,安抚着她:“没事的,没事的,不哭不哭……” 他一面轻轻拍着她,一面忍不住愠怒道:“太医呢,太医来了吗?!” 李玉屁滚尿流地带着女医走进来:“回皇上,来了来了,女医来了,钱太医也候在外头。” 顾及着小主子伤在身上,必定不能让男太医看见,李玉自然要请两个太医。 说起来这女医也是当年小主子被怡嫔罚跪以后,皇上着令太医院添置的,就是为小主子备着的呢。 女医恭恭敬敬地就要行礼,皇帝道:“快起来,先瞧瞧娘娘的伤。” 女医应是,小心翼翼地上前。本想先瞧瞧宁欢脚踝的上,但又听皇帝道:“娘娘的脚踝朕已经为她瞧过了,没伤着骨头,你瞧瞧她膝上的伤便是。” 女医也知皇帝亦是通擅岐黄之术,便连连应是。 瞧着宁欢腿上的伤,连她都忍不住心疼。女儿家本就生得嫩,这般血淋淋的模样瞧着都疼。 这般想着,她的动作愈发小心:“娘娘这般可疼?” 宁欢道:“还好。” 得到答复后女医又轻柔地检查另一处。 待女医一一检查后,确定她没伤着骨头,才小心回话道:“禀皇上,娘娘膝上的伤都在皮外,并未伤及骨头筋脉,依微臣愚见,敷几贴药即可。” 皇帝“嗯”了一声,又让李玉去叫钱太医。 这批女医大多培养用作检查外伤,还是得让太医把把脉他才能心安。 圆盛连忙取了薄毯来。 皇帝动作轻柔地为宁欢盖上薄毯:“乖,再让太医把脉瞧瞧。” 有外人在,宁欢反而没这么娇了,她瓮声道:“不是都说了没伤到骨头吗?” 皇帝抱着她轻哄:“总归要让太医把把脉我才放心,就一会儿,很快的。” 宁欢轻声应了,皇帝这才让李玉带着人进来。 一番折腾,确定宁欢确实无大碍,皇帝这才放心。 李玉打了温水来,皇帝挽起袖子,准备替宁欢处理伤口。 宁欢不自觉往后缩了缩:“疼……” 皇帝温柔却坚定道:“必须先将血擦干净了。” 宁欢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皇帝看着她这般委屈娇柔的模样,心下一颤,又狠心低下头去:“不成。” 他捏住她的腿,道:“现在知道疼了?下次还敢穿着花盆底乱跑吗?” 嘴上虽狠,他的动作却是轻柔得不行。 宁欢果然分神,道:“旁人都行,为何我不行?” 皇帝轻扯唇角:“你行,你瞧瞧你现在还行吗?” 宁欢的伤口被温水刺激得生疼,她当即更委屈了:“你凶我!” 皇帝无奈,迅速给她处理好伤口,柔声哄道:“不是凶你,是心疼,你下次若是还不长记性可怎么办?你疼我也疼啊。” 宁欢从来吃软不吃硬,她吸了吸鼻子,弱声道:“我记住了嘛……” 处理好膝上的上,皇帝便拿了冰袋小心地敷在宁欢红肿的脚踝上。 看着她肿得跟馒头似的脚踝,他无奈叹道:“你瞧瞧你,这下怕是百十来天都不能出去玩儿了,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宁欢一听,这可不得了,小嘴一瘪,眼中又迅速包上一包泪。 看着这委屈巴巴的小人儿,皇帝又心疼又好笑,忙柔声哄道:“宝儿不哭,是我不好,不哭了好不好?” 宁欢心如死灰,含着包眼泪趴在小几上:“讨厌……” 皇帝摇头笑道:“这下该长教训了吧?” 宁欢瞬间回头,眼泪汪汪地控诉他:“你还说!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说!你是不是变心了!你都不心疼我了!” 皇帝哭笑不得,但看着她这般委屈巴巴地控诉,还是心疼,只得顺着哄道:“没有,没有,我不会变心,我最心疼的就是宝儿,是我说错话,是我的错。” 被他这般百依百顺地哄着,宁欢心里又酸又甜,本来假意红的眼眶又包不住眼泪了,泪珠刷刷地滚落。 皇帝心疼地为她拭泪:“怎么又哭啦,是我不好,宝儿不哭好不好。” 宁欢埋进他的温暖而坚实的怀中,哽咽道:“你怎么这么顺着我嘛,弄得我多无理取闹似的。” 皇帝抱着她温柔地安抚着:“我本就是宝儿的夫君,不顺着宝儿顺着谁?好了,莫哭了,再哭明日又要成兔儿眼了。” 第235章 宁欢心中的委屈与烦躁总算在他不断地、耐心地、温柔地安抚中慢慢平息下来,她环着他的脖子,软声道歉:“是我不好,是我无理取闹了。” 谁知皇帝一听这话,面上反而严肃起来,他看着宁欢:“宝儿不必道歉,我说过,在宝儿面前我只是你的夫君,所以在夫君面前,宝儿想怎样无理取闹,怎样恃宠而骄都是应该的。” 他握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侧,声音温柔:“这是仅属于宝儿的,独一无二的权力。” 宁欢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虽一脸严肃,却说出这样温柔纵容的话。 仅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权力。 她在心中默默重复这几个字,心中仿佛吃了蜜糖一般,又甜又软。 宁欢一下便破涕而笑,紧紧地搂住他,在他脸侧香了一口:“我的夫君真好。” 皇帝看着怀中娇娇软软的人儿,不由地轻吻她的发顶,抱着她眉眼温柔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了,感谢美人儿们的支持(orz) 第95章 宁欢站在御花园中,半是舒心半是哀怨地舒了一口气。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宁欢的脚没有扭到这般严重,但也被皇帝箍在永寿宫足足两月。 足足两月没有外出,宁欢只觉自己都快被憋死了,被皇帝劝着哄着待了两月已是她的极限,今日她便软磨硬泡撒娇与撒泼齐上阵,终于让皇帝同意放她出来。 玉棠道:“主子,皇上是担心您呢。” 宁欢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看着前面满树红艳艳的樱桃,宁欢心中的浊气才真正舒出去一些。 她抬手摘下一枝,随意擦了擦便往嘴里放。 玉琼霎时急道:“主子,还没洗过呢,您怎么就吃了?” 还挺甜。 宁欢笑弯了眼,顺手塞了一枚到玉棠口中:“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也尝尝。” “您这儿又是哪儿来的歪理啊。”玉琼嘟囔着咽下去。 圆团儿在一旁笑眯眯道:“主子赏你的你受着便是,哪儿这么多话。” 玉琼霎时瞪圆了眼:“你!” 圆团儿晃了晃脑袋,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主子!”玉琼连忙向宁欢告状。 玉棠眉目一肃,轻斥道:“还在外头呢,你二人稳重些。” 除了宁欢,二人也最是听从玉棠的话,便都收敛了。 宁欢在一旁看得好笑,玉琼也就罢了,圆团儿先前明明是地位不低的御前内侍,从来只有别人听他话的份儿,如今和玉琼待久了倒是都对玉棠言听计从的了。 想罢,宁欢让玉琼和圆团儿各拿了一个篮子:“玉琼去摘李子,圆团儿去摘桃子。” 二人笑嘻嘻地接过篮子,对视一眼,撇头轻哼一声便各自走了。 宁欢看得好笑,但看着看着又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玉棠自幼便跟在她身边,看她这般模样也猜到七八分,低声道:“奴才回去会好生敲打玉琼,绝不会让她做出不和规矩的事。” 宁欢沉默片刻,道:“不必,让她在外头注意些便是。” 玉棠轻轻蹙眉:“主子……” 宁欢轻叹道:“随缘罢,左右宫中也没有明确的宫规。” 玉棠应了,心中却想回宫有必要好好和玉琼谈一谈。 宁欢摘了半篮子樱桃,心情也愈发愉快。 她拎着一支樱桃,道:“回去便让映云做成樱桃酪,她手巧,做来必定不错。” 玉棠便笑道:“难得遇到映云这么个能满足主子各种想法的人。” 宁欢将樱桃放回篮子中,弯唇笑道:“这也是有缘呐。” “令嫔安好。” 蓦地听见一道清冷泠的声音,宁欢便回头望去。 是舒嫔。 “舒嫔安好。”二人互相见礼。 沉默片刻,还是宁欢起了个话头:“舒嫔也来摘果子?” 舒嫔神色僵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淡声道:“随便走走。” 宁欢本想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眼前穿着青色宫装的女子。 选入宫的女子从来没有丑的,如今四年过去,舒嫔的五官也早已长开,臻首娥眉,秀美灵动,身上的气韵也愈发稳重,瞧着便是个端庄凝然的一宫之主。 但宁欢还是记得四年前舒嫔的模样,她便莞尔笑道:“这御花园种的果子倒是甜美,遇到舒嫔也是缘分,舒嫔若是不嫌弃,这篮樱桃便赠予舒嫔。” 舒嫔的目光下意识划过宁欢手中的樱桃,红艳艳,嫩生生的,瞧着就新鲜甜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舒嫔颇有些恼意地回神,下意识便要拒绝:“不……” 宁欢已然将樱桃递到舒嫔身后的宫女手中:“拿着罢,舒嫔莫不是嫌弃这樱桃被我碰过了?” “自然不是。”舒嫔连忙否认。 不说宁欢如今圣宠在握,便是仅凭她二人同等的品阶她也不会下宁欢的脸子。 闻言,宁欢便笑道:“这樱桃刚摘下来,趁新鲜洗了吃滋味必然不错,若是吃不完便让小厨房做出樱桃糕或是樱桃酪都是不错的。” “对了,熬成樱桃酱夹在饽饽里吃也不错。”宁欢想到什么似的,弯唇轻笑道。 “夹在饽饽里吃?”舒嫔迟疑地看向宁欢。 宁欢老神在在地点头:“你回去尝尝便知。” 第236章 舒嫔下意识点头。 意识到自己竟与宁欢在此处说起了吃食,她面色颇有些不自在:“多谢令嫔赠樱桃,改日本宫……” 她本想说改日再到永寿宫道谢,又想到如今皇上最长待的地方出了养心殿便是永寿宫,若是贸贸然说要去永寿宫,倒显得她居心不良似的。 宁欢贴心地接过话茬,笑道:“一篮子樱桃罢了,舒嫔何必与我客气,若你实在客气,赶明儿舒嫔再赠我一篮桃儿便是。” 闻言,舒嫔面上不禁露出一个淡笑,应道:“好。” 见她笑了,宁欢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舒嫔有些不自在道:“可是本宫有什么不妥?” 宁欢轻轻摇头。 “舒嫔笑着更好看了。”宁欢轻笑道。 舒嫔一愣,不禁看向眼前的少女。四年前初见宁欢时她便知道宁欢生得美,如今四年过去,她果然出落得绝色,朝霞映雪般的面容,在夏日的阳光下更是灼灼生辉,明媚而昳丽。加之圣眷优渥,被权势富贵堆砌着,如今的她说一句宠冠后宫,艳冠后宫也不为过。 而这样一个颜色冠绝后宫的人竟然说自己好看,舒嫔心中先是觉得荒诞,而后又觉别扭。 她还是没变,无论是当初身为小小的包衣秀女,还是如今作为盛宠在身的令嫔娘娘。 心中百转千回也不过一瞬,舒嫔回过神来,淡笑道:“多谢令嫔夸奖,令嫔才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这回换宁欢怔愣了,她未曾想过舒嫔这样端凝的女子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舒嫔见她这般模样,不知为何竟也想笑,她又道:“今日多谢令嫔的樱桃,改日再让莲容将桃子送去永寿宫。” 宁欢轻笑一声。 舒嫔敛了眉眼,道:“本宫便不打扰令嫔赏玩,先回去了。” 宁欢颔首,相互行礼后便任舒嫔远去。 直到踏上夹道,舒嫔身旁的莲容才开口,疑惑道:“主子今日怎的待令嫔这般客气?” 跟在舒嫔身旁几年,她也多少了解自家这位主子,主子虽然不会表露出来,但她多少是有些门第观念的,每每提及“叶赫那拉氏”她从来都是骄傲的。况且,主子与令嫔同年选秀入宫,当年的令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包衣宫女,如今却与主子平起平坐,这样的落差怕是谁都没法儿接受良好。 舒嫔看了莲容一眼,莲容连忙低声认错:“奴才多言,主子恕罪。” 舒嫔也没想治她的罪,声音浅淡道:“无论她曾经是谁,如今都是永寿宫令嫔,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她早就认命了,出身大族又如何,在后宫中没有皇上的宠爱出身再高又有何用。一无宠爱,二无地位,她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令嫔?她又不是没有脑子,凭着一时的不畅去为难一个圣眷正浓的嫔妃,这种事哪怕是怡嫔都不会去做,何况是她。 左右都是皇上的女人,左右她……还是没变。 想到后头那一篮樱桃,舒嫔心中的郁气便散了。 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听见主子这般冷淡的声音,莲容连忙应是,不敢再编排令嫔。 。 送走舒嫔后宁欢也娇懒地不想再亲自摘樱桃,刚坐下玉琼和圆团儿便拎着篮子过来。 “主子,您快瞧奴才摘的桃儿,又大又红呢。”圆团儿拎着篮子咋咋呼呼地小跑过来。 玉琼本也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玉棠的眼神便将话咽下去,只小跑着到宁欢身前复命:“奴才也将李子摘回来了。” 圆团儿下意识看了看玉琼,只看见她低着的侧脸,他抿唇,也低下头去。 宁欢没注意到他二人,注意力全被两个篮子里新鲜漂亮的果子吸引。 她支着脑袋,笑道:“宫里的师傅不光种花有一套,育出来的果子竟也这般好。” “主子说的是,宫中的能工巧匠自然是多的。”玉棠笑着为她扇着扇子。 宁欢捏着一枚李子,左右打量一番,又听见一道轻弱的声音响起。 “奴……奴才参见令嫔娘娘,令嫔娘娘万福金安。” 她懒懒地抬眸看去,便看见前面跪着一个宫女在行礼。 宁欢只当是小宫女路过请安,便道:“免礼,退下吧。” 只见那宫女身形一僵,慢慢抬起头来,扯出一抹笑道:“妹妹……是我……” 看着面前宫女抬起的脸,宁欢顿了顿。 是魏燕锦啊。 圆团儿是知道主子这位远远远远房堂姐和主子的不愉快的,当即冷下脸来,斥道:“放肆!哪儿来的没规没矩的宫女!” 作为曾经的御前内侍,圆团儿冷下脸的气场十分唬得住人,魏燕锦当即被吓得埋下头去。 况且他也没训错,上来一个宫女就朝着嫔主子叫妹妹,简直堪称以下犯上。毕竟能叫嫔妃主子妹妹的除了其亲眷便只有宫中其他的嫔妃主子。 看着她这般模样,宁欢扯了扯嘴角,懒声问道:“你是何人?” 魏燕锦眼中划过愤恨,宫中未经主子允许,一般不得抬头直视主子,她只能跪着低着头,连抬头看魏宁欢一眼都不行。 在她的角度,她只能看见魏宁欢绣着华贵精致金丝滚莲纹的裙角,还有她身后站着的宫人。 她的命可真好啊,一跃便成了宫中尊贵的主子,还居一宫主位盛宠在握。 第237章 这几月来她听得最多的便是令嫔如何如何貌美命好,皇上又是如何如何宠爱令嫔,令嫔是如何如何圣眷优渥宠冠六宫。魏宁欢竟然成了她想都不敢想的宠冠后宫的宠妃,真是天大的笑话! 老天何其不公,竟然让魏宁欢这样出身卑微的人成了宠妃! 她本来不想再见到魏宁欢,奈何家中传来消息,偏让她与魏宁欢拾起姐妹情谊。她下意识便要拒绝,家中人却告诉她,她与魏宁欢相像,魏宁欢能得宠,她魏燕锦未必不行,这才让她起了心思忍住心中的嫉恨与不甘找上来。 “令嫔娘娘问你话呢!” 魏燕锦被这冷冷地一声呵斥惊醒,下意识便是一颤。 她压住心中的妒恨,弱声道:“娘娘恕罪!” “娘娘不认识奴才了吗?奴才原名魏燕锦。”她扯出讨好的笑,微微仰头觑着宁欢。 宁欢心中轻哂,大概猜到魏燕锦的来意。但她如今身边有的是人,便不用再亲自与魏燕锦多费口舌。 宁欢支着脑袋,也不说话。 圆团儿见她这般神色,便心领神会,道:“果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你这小宫女是什么意思,想仗着同娘娘同姓便想上来攀关系吗?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是哪个宫的?” 魏燕锦恨恨地低头,口中却求饶道:“娘娘恕罪,奴才没有!奴才是景仁宫的二等女子。” 说着,魏燕锦的心忍不住落下些,魏宁欢得宠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嫔罢了,还越得过纯贵妃去不是。 闻言,宁欢声音浅淡:“原来是纯贵妃宫中的人。” 魏燕锦心中又恨又喜,魏宁欢果然不敢动她。 刚想说什么,便见魏宁欢起身就要离去。 魏燕锦下意识便想抓她的裙角,圆团儿一脚踢开她的手:“好大的胆子,纯贵妃宫中的宫女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魏燕锦吃疼,抬眸看向圆团儿:“你……” 她正想说什么,却见圆团儿冰冷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息的死物,魏燕锦被他看得心中发毛。 见宁欢携着宫人们远去了,圆团儿才蹲下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魏燕锦:“想死吗?” 魏燕锦心下一凉,却是虚张声势道:“我是纯贵妃的人,就算令嫔得宠也无权处置我!” 圆团儿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哈哈笑起来。 “你!”魏燕锦愤恨。 圆团却不与她废话,直接一把掐住魏燕锦的脖子,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宫中想让一个人悄无声息死去的法子太多了,你想试试吗?” “你……你怎么敢!”,魏燕锦被掐得面色紫涨,瞪大了眼,拼命想挣脱圆团儿的手。 圆团儿依旧笑着看着她。 魏燕锦几近昏厥,连连求饶:“我……奴……奴才……知……错……” 圆团儿猛地松开她,顺手拿衣裳下摆擦了擦手。 魏燕锦猛地摔在地上,眼泪都咳出来了。 圆团儿走过去,蹙着眉,再次捏住魏燕锦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我如今虽是令嫔主子的人了,但你不会忘了我曾经是谁的人吧,你说纯贵妃是觉得宫中一个一抓一大把的二等女子重要,还是皇上重要呢?” 闻言,魏燕锦瞳孔一缩,伏在地上不禁瑟瑟。 皇上…… 圆团儿冷声道:“现在清醒了吗?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魏燕锦连连点头。 圆团儿松开她,冷声问:“你说说你是谁。” 魏燕锦颤抖着,声音沙哑地哭着开口:“奴,奴才是景仁宫的画燕,只,只是恰巧与令嫔娘娘同姓,这是,这是奴才天大的荣幸。” 圆团儿满意地点头,笑道:“画燕姑娘,希望你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 魏燕锦低着头,喏喏应道:“是,是。” 待圆团儿走了许久,魏燕锦才颤着一双腿从地上爬起来。 她看着圆团追去的方向,又恨又怕,脖子上不断传来的疼痛却让她清醒过来,她用力掐了掐掌心,终是朝着景仁宫走去。 待圆团儿追上宁欢时,宁欢正在摘李子。 看见圆团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宁欢瞥他一眼:“处理好了?” 圆团儿一僵,似是没想到宁欢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还以为主子什么都不知道,被皇上护得很好呢。 但主子都这样问了,圆团儿便如实回道:“她应该不敢往外说。” 宁欢摘下一枚李子扔在篮子里:“说了也不会怎样,最多我多些麻烦事。” 圆团儿嬉笑着凑上去:“所以奴才想先为主子分忧,让主子少些麻烦事。” 宁欢轻笑一声,扔了一枚李子给他。 圆团儿故作夸张地双手捧着李子,大声拜谢:“奴才多谢主子赏!” 宁欢忍不住笑了。 等果子也摘得差不多,宁欢便打算着分配。 “嗯,太后喜欢吃酸的,这篮李子给她送去。” “桃子嘛,送到钟粹宫去。” “还有这篮子樱桃,皇后娘娘应当会喜欢。” 玉棠小声提示宁欢:“皇后娘娘和五阿哥都病了,怕是不能用樱桃。” 宁欢眉眼微动:“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玉棠低声道:“病了有些日子了,前些日子您行动不便,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不让您知道。” 宁欢气恼:“什么行动不便,明明是……” 第238章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编排皇帝,只能气道:“那今日正好我出来,我便亲自去一趟长春宫。” “主子……”玉棠为难。 虽然是大不敬,但皇后毕竟病着,主子这也才好,要是过了病气…… 宁欢知道她要说什么,只道:“我哪儿有这么孱弱,回去我替你们担着。” 玉棠无奈,她什么时候拗得过宁欢。 一踏进长春宫的门,宁欢便闻见一股药味儿。 这浓郁的药味儿让她恍惚间觉得此处如同从前的钟粹宫一般。 思至此,宁欢神色一凛,甩掉这该死的想法,朝着大殿走去。 望春将将掀帘出来便看见宁欢,连忙上来问安:“奴才给令嫔娘娘请安,娘娘怎的来了?” 宁欢免了她的礼:“皇后娘娘如何?” 望春抿唇:“刚用了药,这会儿见到您肯定高兴。” 宁欢点点头。 望春又引着宁欢进去。 宁欢在长春宫也是不需通传,皇后从来只会盼着宁欢过来。 “主子,令嫔娘娘来了。” 听见声音,皇后先是高兴,而后又有些嗔恼。 她坐在炕上看着疾步走过来的宁欢,嗔道:“你来做什么,没得过了病气。” 宁欢轻哼:“姐姐是不欢迎我来吗?” 皇后自然不会是这般想法,连连否认。 宁欢便抢先道:“我哪儿有这般柔弱,来瞧瞧姐姐便会病倒。” 皇后无奈笑了,她又看了看宁欢的脚:“脚上的伤可好了?” 宁欢弯唇笑道:“自然是好了,今日我还特意去御花园给姐姐摘了樱桃呢。” 皇后只注意到她前半句,便道:“好了就好,以后可要小心些,伤筋动骨哪儿是这么好捱的。” 宁欢颔首,招手让玉棠拎着樱桃上来展示给皇后看:“姐姐你瞧,这御花园的樱桃又大又红,还很甜呢。” 皇后看了看,神色有一瞬的怔愣:“御花园的樱桃都熟了啊。” 闻言,宁欢便知皇后又是忙着照顾永琮而无暇顾及其他。 宁欢面上却不显,面色如常地问道:“姐姐是不是又因为照顾永琮累病了。” 皇后一僵,却是浅笑道:“永琮还小,我是他额娘,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 宁欢又气又无奈,走到皇后身边坐下:“可是您就不需要照顾了吗,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您先照顾好自己才能谈照顾别人。” 皇后轻轻捏了捏宁欢的鼻子:“知道啦,小管家婆。” 宁欢气结,偏过头去:“您每次都这样说,哪次做到了?您瞧瞧这都是第几次了。” 皇后轻轻拍了拍宁欢,笑道:“宁欢生气了?” 宁欢轻哼一声。 皇后便笑了,正欲好好哄哄她,却不住地咳嗽起来。 宁欢想去扶她却被皇后推开:“远着些,别过了病气给你。” 宁欢哪儿管这么多,照样去帮皇后顺气,又端了温水给皇后。 皇后好容易顺过气了,便嗔怪地看着宁欢:“不听话。” 宁欢哼笑道:“做姐姐的都不听话,我这个妹妹自然要跟着姐姐学。” 皇后心下又担忧又忍不住熨帖,她轻轻抚了抚宁欢的发,道:“等宁欢日后有了孩子便知道了,做额娘的哪儿有只顾自己不顾孩子的。” 宁欢握住皇后的手,道:“可是做妹妹的只希望姐姐先顾着自己。” 哪怕听过多次了,皇后还是忍不住心下一片柔软,她声音有些哑:“好,姐姐知道。” 又是这样,皇后每次都是这样,宁欢心下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挫败。 她知道母性的伟大,特别是皇后这样失而复得的母性,但她还是极力想影响皇后,改变皇后,可是似乎总是收效甚微。 宁欢抿唇沉默。 片刻,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看着皇后认真道:“姐姐若是再不好好照顾自己,那我只能去求太后亲自抚养永琮。” 皇后被她这般大胆的话一惊,却是下意识看向门外,确定没多余的人后才急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皇后说要将皇后的孩子抱走抚养,莫说是对皇后,对任何一位有孩子的嫔妃都是莫大的挑衅。况且这还是皇后嫡子,让有心人听去了,宁欢的话严重了可按意图谋逆论罪。 宁欢走下炕跪下,却依旧坚定地看着皇后:“嫔妾知罪。” 皇后又气又急,冷声道:“你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就不怕本宫治你大罪吗!” 瞧着她这般冷面,宁欢看了一会儿,皇后面色不改,依旧一脸冷肃。 宁欢却是慢慢弯唇:“姐姐会吗?” 看着宁欢一幅无所畏惧的模样,皇后头疼不已,她恨恨地拉起宁欢:“你就仗着我疼你吧。” 宁欢顺势倚过去:“是呀,我就仗着你是我的姐姐呀。” 皇后看着身侧挽着她的人,一面气恼,一面心中又止不住的柔软。 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心肠将宁欢拉起来,严肃道:“日后这种话不可再说,你实在是太大胆了!” 想想还是觉得心悸,宁欢是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宁欢温顺地点头,握着皇后的手道:“因为是姐姐,我才会说这样的话。” 皇后气急又心软:“你啊……” 宁欢依然坚定道:“姐姐,我方才的话都是认真的,姐姐还是照顾好自己为好。” 第239章 皇后看着宁欢,片刻,才妥协道:“姐姐尽量。” 宁欢气结,却也知道这已是皇后的让步。 她有些恼道:“若还是不行,那我便只能搬来长春宫,亲自照顾姐姐。” 经过宁欢方才那般胆大包天的话,皇后甚至觉得宁欢此时的话都只是毛毛雨,她只是轻轻拍了宁欢的手一巴掌:“你这又是什么话!” 宁欢理直气壮:“左右我能在寿康宫侍奉太后,身为嫔御,在长春宫侍奉皇后主子也并非不合礼法。” 皇后道:“你就气我吧。”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浅笑道:“先前的事我不知道,但这件事,你瞧瞧皇上会不会同意。” “他……”宁欢闭嘴,又道:“那我便先斩后奏。” 皇后好笑无奈,轻轻点了点宁欢的脑袋:“一天天的怎么这般胆大妄为。” 说着她又止不住地忧心,握着宁欢地手语重心长道:“日后在外人面前可万不能这般随心所欲。” 宁欢霎时讨价还价:“那姐姐要照顾好自己,若非姐姐不好好照顾自己,我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就强词夺理吧。”皇后状似头疼地嗔道,心中却是又酸又软。 第96章 待皇帝终于认定宁欢的脚完全恢复后,已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又是一年秋狝,同往年一般,皇帝携着后宫众人先至热河行宫避暑,而后赴木兰行围。 “姐姐好生歇着,接下来几日应该能好生休息休息。”宁欢扶着皇后在榻上坐下。 皇后点点头,面色有些苍白。 宁欢看着她这般孱弱的模样便又气又急:“我都劝姐姐在热河行宫好好休养便是,姐姐偏要跟着来木兰,您瞧这路途崎岖的,您受得了吗?” 皇后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我还没这么羸弱,撑得住的,宁欢别担心啦。” 宁欢气结:“撑得住?您听听您这是什么话。” 皇后心中柔软,但还是握了宁欢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宁欢,我知道宁欢关心我,可是宁欢啊,你知道的,这是我的责任,身为皇后的责任。” 责任。 每当宁欢遇上这两个字总是一阵无力。因为她知道,皇后这样一生都以身作则,一生都以协助皇帝打理好一切为己任的人,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字。她改变不了皇后,因为这是皇后人生几十年刻进骨子里的信条。 宁欢深深地压住这股无力,不再同往常那般与皇后辩论这二字,只是仍作恼怒道:“您说您何苦,先将身子养好了,日后有多少次木兰让您来呢,又不差这一次。” 皇后便笑了,握着宁欢的手,声音温柔地哄道:“好,宁欢说得是,回宫后我一定好好将养着。宁欢莫要生气了,气坏身子可怎么办?” 宁欢赌气道:“气坏就气坏吧,正好陪着姐姐一起病着。” “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老天莫怪。”说完后,皇后没好气地拍了拍宁欢的手:“一天天净瞎说。” 宁欢虽然不信这些,但还是为皇后的话而温暖,她无奈地叹气:“姐姐担心我,我待姐姐的心也是同样的,所以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皇后柔声道:“好,姐姐知道的。” 闻言,宁欢不禁拧眉:“您可答应了回宫要好好养好身子,您是一国之母,不能食言。” 听着宁欢连“一国之母”都搬出来了,皇后更是哭笑不得:“是是是,宁欢说的是。” 看着皇后歇下后,宁欢便出了皇后的大帐。 将将一出帐子,宁欢便觉一阵眩晕,险些没站稳。 玉棠和圆团儿吓得一激灵,连忙扶住她。 “主子,您怎么了?” 宁欢笑了笑:“没事,太阳太晃眼了,出来一时有些不适应。” 玉棠却不放心:“还是传个太医瞧瞧吧。” 宁欢轻笑道:“丢不丢人呐,不就是被阳光刺激了一下,这就要传太医,那我也太娇贵了。” 圆团儿连连道:“不丢人,您就是怎么娇贵都是应该的。” 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拥有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宁欢忍不住笑了,仍然坚持道:“好了,咱们去前面逛逛,然后去寻太后。” “是”见宁欢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二人这才应了。 宁欢走了一会儿便觉热了,手中的宫扇扇个不停。 圆团儿连忙为她撑起伞。 一片阴翳落下,宁欢稍稍舒服了些,她调笑道:“圆团公公还是一如既往地细致体贴。” 圆团儿嘿嘿笑道:“这是奴才的本分,主子高兴就好。” 一路走宁欢一路打量四周,她远远便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也没多想,依旧一面扇着宫扇,一面慢慢走着。 直到那人拦下她。 “微臣参见令嫔娘娘。” 宁欢摇扇子的手一顿,漂亮的桃花眸微眯:“你是何人?” 那人似是没想到她竟不认识自己,低垂的头抬起看向她,声音有些涩然:“微臣佟佳·宜青。” 宁欢的面色彻底冷下来。 还以为他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也这般拎不清。 圆团儿小心觑着宁欢的面色,再次心领神会地充当她的打手。 只是想到还在围场中奋力打猎的前主子,圆团儿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因此他的语气也阴阳起来:“这位将军拦在令嫔主子面前有何贵干?可是皇上有所吩咐?” 第240章 刀刀往宜青心口戳。 宜青果然身形一僵,但他还是没忍住直直看着宁欢:“娘娘过得可好?” 宁欢闻言,鸡皮疙瘩直掉。 佟佳家的人都是没有脑子的吗,以这样的语气问她是要干什么,明明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却搞得他们曾经有过什么美好而遗憾的过往一般。 宁欢气笑了:“这话说的,好像本宫与你有什么关系似的,莫名其妙。”说罢,她眸中忍不住带上两分厌色,甩袖离去。 她不想和脑子不好的人说话。 宜青似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反应,下意识便想转身。 “微臣……” 圆团儿眼疾手快地摁住他,冷笑道:“这位将军慎言,这般逾矩地对着令嫔娘娘说话,你家里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宜青一僵,似乎终于找回了理智。 他声音艰涩:“是微臣一时头昏,冒犯了令嫔娘娘,微臣知罪。” 是啊,她说得对,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是自己脑子拎不清。 圆团儿一把推开他,冷哼道:“没有脑子的人在宫中也活不长久,将军这样的人想保命还是趁早自请出宫为好。” 宜青心下羞愧,涩然道:“公公教训得是。” 圆团儿才懒得搭理他,径直起身拿着伞追着宁欢去了。 直到走出许久,宁欢依然有些气恼,玉棠便一路劝慰着她。 直到瞧见不远处的太后便朝着她招手,宁欢心中的恼意才散了不少,她朝着太后走去:“您等了多久了?热不热啊?” “刚出来没多久,还好。”太后打量她一番,道:“倒是你,瞧瞧这汗流的。” 宁欢下意识一摸,还真摸了一手湿濡,她笑叹道:“我本来就怕热,还好现在太阳下去些了。” 太后捏着锦帕为她擦了擦汗,道:“要不咱们回帐子去?你瞧你热的。” 宁欢眯了眯眼,正好感受到一股清凉的风吹来,她瞬间便觉舒爽不少。 宁欢便道:“草原上的风吹着还凉爽些,咱们就在外头走一会儿吧,左右这天气也阴下来了。” 太后本也是怕宁欢热,听她这般说便也同意了,但她又有些担心道:“这一冷一热的可别着凉了,还是拿件披风披着罢。” 宁欢顿时如临大敌:“可别,我这儿才凉爽些,再披一件披风肯定会热,您就别折腾我啦。”说着,她忍不住挽着太后的手撒娇。 太后没好气地笑了:“你这孩子。” 宁欢连连保证:“您放心,不就吹会儿风吗,您看我什么时候被风吹倒过?” 太后瞧着她这般坚持,想想到底作罢,随了她。 走了一会儿,太后想起宁欢从何处而来,便随口问道:“皇后如何?” 提起这个宁欢便止不住地叹气:“老样子,这舟车劳顿的,果然病了。” 太后听了也忍不住摇头:“她啊,就是把自己的责任看得太重。” “是啊。”都说起这个了,宁欢瞧着此处就她和太后两人,便忍不住又多说几句:“简姨,我好像真的没法儿改变她。” 太后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皇后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皇后,她自幼所受的教育,她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这不是你轻易能动摇的。” 宁欢挫败道:“我知道,可是都一两年了……” 太后:“你也说了才一两年呐,皇后如今都是多少岁的人了?她的三观早就形成早就稳固了。” 闻言,宁欢不禁喃喃:“难道真的……” 太后握紧了她的手,忍不住望向头顶澄澈的天:“尽人事。” 宁欢面上越发沉凝。 太后见此,却转头说起另一个话题:“说起这个,牛痘的事儿怎么样了?” 宁欢的注意力果然分散了些,她拧起眉来:“还没谱呢,他派出去的人跟石沉大海似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自从去年冬日雪灾,她们就致力于推动某些事的发展,比如那些多少记得且目前的水平能做出来能造福百姓的东西。 牛痘便是其一,毕竟“天花”二字在这个时代基本等同于“死亡”。若是真的能早早研制出牛痘,那将挽救多少孩子的生命,绝对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但是“太后”二字听着虽然地位超然,但实际根本没有多少权力,这样大的事必然绕不开皇帝去。 因此,宁欢便以梦为由,十八般手段齐上阵,唬得皇帝真的以为她就是一时兴起想胡闹个大的,他从来最是顺从宁欢,果然即使这次宁欢这异想天开得有些大,他也依然愿意帮着宁欢去尝试。 但宁欢想,这也不仅是因为皇帝宠着她愿意顺着她让她高兴,也是一种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无奈。毕竟这个时代对于“天花”,他们是真的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治疗方法。若真能有个另辟蹊径的法子,想必也是所有人都希望的。 不过受限于时下的科学技术发展,研究“牛痘”一事迟迟未有太大进展。 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些,虽有遗憾但还是劝慰道:“慢慢来,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容小觑,他们肯定能研究出一个好的结果。” “嗯。”宁欢颔首。 她们干着急也没用,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见宁欢仍有些低沉,太后便看着身侧的人儿,又起了一个新话头:“若是我没记错,你这骑马也学了两三年了,今日怎的不心痒痒地想随着去围猎啦?” 第241章 无他,上次在木兰在南苑宁欢都一边嚷嚷着想要随着打猎,一边又因为骑术水平而作罢。按说今年应当能圆了她的梦才是。 宁欢面上有几分疲色:“不想去,不知道怎的来木兰以后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太后一听这还了得,看着宁欢确实有些恹恹地,一面抚上她的额头,一面问道:“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宁欢蹙眉:“没有,嗓子鼻子还有脑袋都不难受,就是提不起劲儿,可能是舟车劳顿吧。” 说着,她还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故作哀怨道:“唉,我真是老了啊。” 太后的心情并没有被她的玩笑放松下来,反而肃了肃眉:“还是找太医瞧瞧罢。” 宁欢摆摆手:“不用啦,估计就是有些累,多休息休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太后还是不赞同,却又见宁欢哼笑道:“况且太医院那帮太医您还不知道吗,就算没病但只要你叫了他,他也要给你开点儿温补的汤药,我可不想喝那些苦哈哈的药。” 太后忍不住笑了,颇为赞同道:“确实。”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宁欢,蹙眉问道:“食欲如何?” 宁欢轻叹:“一般,就是那种长途以后不大吃得下饭的状态。” 太后沉吟片刻,颇有些犹疑道:“想吐吗?” 听见如此一问,宁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太后瞧了瞧周围,见人都散得远,才低声问道:“你不会是怀上了吧?” 宁欢霎时僵在原地,秀丽的眉头也不禁拧起,她颇有些怀疑道:“不……不会吧……” 太后没好气:“就你们那恩爱的模样,怎么不会。” 宁欢听得羞恼,嗔怪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还在细数宁欢的症状:“吃不下,身子乏,做什么都恹恹的,还真挺像有了的。” 越说太后越自信,说着便想带着宁欢往回走:“走,咱回去传个太医来瞧瞧。” 还是宁欢拽住了她:“不用啦,应该不是。” 太后疑惑地看着她。 宁欢轻叹一声:“前几日才结束呢。” 虽然一开始太后这般说她也动了两三分心思,但后来又蓦地想到没多久前才来过,细细数数日子,应该是不可能有孕。 闻言,太后悬了一半的心也落下了:“那估计不是了。” 她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遗憾,高兴宁欢不必才十八九岁的年纪便生孩子,又有些遗憾暂时见不到可爱的属于宁欢的新生命出生。 宁欢想到什么,道:“再说,我入宫那年太医给我诊治过,想有孕怕是有些困难。”说着这样对这个时代的女人堪称灭顶之灾的事,宁欢面上却是轻松的,甚至还有几分浅淡的笑意。 闻言,太后蓦地看向她:“这……” 虽然她们都不认同“女人一定要生孩子”这样的理念,但没办法,谁让她们如今所处的是在这该死的封建王朝,而且现在的宁欢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呢。她们也不得不考虑必须要拥有孩子的事。 宁欢宽慰道:“也不是不能有孕,就是要好好调理,我估计这几年我都不会有孕的。” 太后拧着眉:“太医说的?” 说起这个,宁欢还有些小得意:“太医自然不敢跟我说这些,是我自己通过蛛丝马迹知晓的。” 皇帝想将她护得密不透风,但是她又是个天生好奇心重的人,有些事用点小手段总归瞒不过她。虽然这样的事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闻言,太后蹙着的眉总算松了下来:“这样就好。” 她是相信宁欢的,以宁欢的地位和手段,有些事她想知道肯定能知道。 “如此也好,左右你也还小,这么早生孩子多伤身子。”说着,太后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她本也不想宁欢这般小的年纪就生孩子,搁现代这个年纪的孩子刚上大学甚至还在上高中呢。 宁欢自然表示赞同。 但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犹疑道:“真不传个太医来瞧瞧?” 宁欢挽着她的手,笑道:“不用啦,或许真是舟车劳顿,如今在这草原上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我好像也也没这么难受了。” 闻言,太后才放下心来:“行,那咱们再走一会儿。” 宁欢颔首,随着太后走在广阔而柔软的草地上,感受着四周携着松涛声声和青草芬芳而来的清风,她的精神似乎真的好了些。 暮色四合,等皇帝围猎归来后盛大的篝火晚宴结束,众人才得以回到帐中休息。 宁欢恹恹地朝着大帐走去。 玉棠瞧她这般模样,轻声问道:“主子累了?” 宁欢叹气:“下午走得太久了,累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玉棠了然,柔声哄劝道:“那咱们快些回去休息,睡一觉便好了。” 宁欢蹙着眉点头。 一队巡逻兵举着火把从不远处经过,宁欢抬眸一看,一眼看去竟然又是宜青。 她微微抿唇。 宜青也恰好看过来,下意识注视宁欢几秒,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抬头看前方,只当方才只是无意识一瞥。 宁欢心下顺畅些,没有再打量四周,径直走回大帐。 宁欢坐在梳妆镜前,玉棠和玉琼伺候着为她拆下珠钗步摇。 头上轻松了些,宁欢心中也松快些,想到方才见到的人,她便问道:“圆团儿,让他清醒过来了?” 第242章 虽然还是有些脑子不好,但比起下午遇到她时还是清醒不少。 圆团儿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笑道:“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分。” 宁欢不禁笑了,笑着笑着她又透过铜镜看向后面的圆团儿,面带善意的微笑:“今日的事你会告诉你前主子吗?” 圆团儿瞬间笑不出来,连连表忠心:“奴才现在就是主子的人,什么前主子?奴才不知道!” “好你个圆团儿,对你主子倒是忠心。” 众人回头便看见皇帝站在屏风处,意味不明地看着圆团儿。 “砰”的一声,圆团儿直直跪下,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宁欢瞧着他生无可恋的背影,简直笑不可抑。 皇帝便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这么好笑?” 宁欢轻笑道:“他是为了我,你可不许罚他。” 皇帝也笑了:“我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 宁欢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皇帝随意坐在梳妆椅的扶手上,瞧着圆团儿道:“忠心才是好事,朕罚你作甚。” 圆团儿咧嘴笑开,连连磕头谢恩:“奴才谢主子!谢皇上!” 听着他谢恩的顺序,皇帝嗤笑一声:“狗东西,还不快滚。” “嗻!”圆团儿笑眯眯地退下了。 大帐中的宫人们也退下了。 宁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换衣裳呢。” 皇帝一把将她抱起:“夫君帮你换。” 宁欢耳尖泛起红意,轻轻锤他:“你精力怎么这么好!” 累了一天还有精力来折腾她。 皇帝抱着她坐到床上,低眉看着她笑:“夫君的精力好不好,夫人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宁欢轻啐:“不正经。” 皇帝抱着她,倒也没有像宁欢想的那般不正经,反倒先问起了另一件事。 “方才和圆团儿说什么不让我知道,嗯?” 宁欢眨眨眼,先发制人地锤他一拳:“你又偷听我说话。” 皇帝无辜地看着她:“我一进来便听见了,并非刻意偷听。” 宁欢轻哼一声。 皇帝本也是逗逗她,抱着她柔声道:“不说便不说罢,你高兴就好。” 听着他这般大度,宁欢反而先心软。 她搂着皇帝的脖子软声道:“也没什么,今日遇见佟佳·宜青……” “佟佳·宜青你记得吗?就是……”宁欢怕他没印象正准备解释解释。 谁知皇帝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声音愈发温柔:“记得,宁欢妹妹。”他还刻意咬重了“妹妹”二字。 宁欢只恨自己心软,竟然忘了他是个什么德性,指不定方才某人就是以退为进想听她亲口说出来呢。 她恨恨道:“醋坛子!” 醋坛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语气平淡:“你是我的夫人,他是个什么东西?” 经过下午的闹剧,宁欢倒是有些认同她家醋坛子的话了。 她含糊道:“确实。” 闻言,皇帝动作一顿,低眸看着她,眸中墨色浓郁:“他放肆了?” 瞧着他这般下一秒就能下旨灭人九族的模样,宁欢又气又好笑,想推开他坐起来,谁知皇帝反而愈发用力地箍着她。 “啪——”她一巴掌打在皇帝的手上。 “你轻点儿!” 皇帝连忙松开她,下意识想给她揉腰,又意识到现在该摆摆谱,手便顿住不动了。 宁欢察觉到他的动作,简直好笑又无奈。 皇帝目光危险地看着她。 再耽搁下去她家醋坛子真的要杀人了,宁欢忍笑握住他的手:“你自己又在脑补什么?就是下午在草原上遇见他,他竟然莫名其妙问我过得好不好。笑话,我会过得不好吗?他什么身份,竟然来问我这些,属实有病!” 说着,宁欢又忍不住气恼地直起身子看着皇帝:“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听着她噼里啪啦一通抱怨,皇帝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听见宁欢发问,他也认真点头:“有病,我这就……” 斩了他! 宁欢还不了解他么,连忙捂住他的嘴,嗔怪道:“闭嘴。” 皇帝眉眼间含着笑意,捏着她的手轻吻。 见他恢复正常,宁欢便开始翻旧账:“你说你刚刚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觉得我和他有什么?!啊!你是不是还想问我的罪?!” 说着,宁欢倒真有些气恼,起身就想下床。 皇帝一把将她抱回怀中,笑着哄道:“我怎么会不相信宝儿,我再生气也是因为他放肆,他有病,怎么可能生宝儿的气,是我不好,是我吓着宝儿了。” 宁欢偏过头,状似不搭理他,实在在拼命忍住笑意。 皇帝却是不知,便从后面抱住她,细细密密地吻她,一边吻一边认错:“是我不好,我错了,令嫔娘娘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搭理搭理我好不好?” 宁欢本就在忍笑,这下实在忍不住了,她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烦人。” 皇帝笑着在她脸上落下温柔的一吻:“多谢娘娘宽恕。” 宁欢嗔笑地横了他一眼。 皇帝抱着她躺下,墨玉般的眸定定地看着她,还想接着问:“不过宁欢妹妹……” 宁欢还会不了解他吗,便先发制人地在他发难之前仰头吻住他,而后又在他耳畔娇声轻语:“……哥哥,我就喜欢你……” 第243章 她在他耳畔说了什么。 皇帝眸中的墨色愈发浓郁,他低笑着在她颈侧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一定不负妹妹的期望。” 意乱情迷间,宁欢竟还有空想到下午和太后说的打猎的事,她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微喘道:“改日……改日带我去骑马打猎。” 一直奋力耕耘的人顿了一下,而后抱着她坐起来,宁欢蓦地低低娇哼一声。 皇帝抱着她,哑声低笑:“不用改日,现在就带宝儿骑马。” 宁欢霎时领悟到他的意思,恨恨地一口咬在他肩上:“老不正经!” 没想到这一口让他更兴奋了,宁欢又是一声低低的娇哼。 皇帝满意地弯起唇角,他抱着她低笑道:“明明方才还说……唔……” 宁欢身体力行地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出更羞人的话来。 海棠红的床帐落下,随着烛光不停地摇曳。 第97章 宁欢与太后和皇帝说的过几日便去骑马打猎的事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因为宁欢病了。 许是多年没有生过病,这一病便格外来势汹汹,宁欢竟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昏昏沉沉醒来时,模模糊糊听见皇帝压抑而冷沉的声音。 “水土不服能昏迷这么久?你们是在糊弄朕吗!” 宁欢蹙着眉,偏头看去。 玉棠见她醒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上前询问:“主子,您可算醒了,可有哪儿难受?” 圆团儿亦是连忙跑到屏风后去报喜:“皇上皇上,主子醒了!主子醒了!” 宁欢浑身都难受,蹙着眉正想说什么,便蓦地听见“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有什么落地的声响。 再抬眸便看见皇帝急急朝着她走来。 皇帝连忙坐到宁欢身侧,紧紧握住她的手,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地问道:“怎么样,还难受吗?” 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宁欢才仿佛真正清醒过来,感受到脑袋传来的不适,她霎时委屈地不行,一瞬便眼泪汪汪的了:“难受……头昏……还疼。” 皇帝见她这般虚弱又委屈的模样,心疼得不行,连忙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又柔声哄道:“乖,不哭不哭。” 一边哄,他一边为宁欢把脉。 确定是如外头那帮太医所说的症候后,皇帝一直凝着的眉才稍稍放松些。 好歹先将她的风寒治好再谈其他。 他扶着宁欢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面为她拭泪,一面柔声哄道:“乖宝儿,不哭了,咱们喝完药就不难受了。” 谁知宁欢更委屈了,呜呜咽咽地:“不要,不想喝药,苦。” 皇帝虽心疼她,却更希望她身子快些好起来,便耐心哄道:“宝儿听话,不喝药会更难受,喝了药一会儿头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宁欢在他怀里默默委屈了一会儿,才哑声问他:“我这是怎么了?” 皇帝顿了顿,抱着她道:“风寒,在热河就埋下病根,到草原你身子弱受不了这样燥郁多变的气候,便病倒了。” 宁欢委屈:“我都多久没得过风寒了。” 皇帝心疼地抱紧她:“是啊,所以一下就病得这般严重。” 宁欢哼唧着接受了这个说法,却不知从背后抱着自己的皇帝,眸色压抑地暗了几分。 皇帝百般哄着宁欢服了药,没多久她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皇帝坐在床边,看着宁欢苍白无血色的脸和唇,眉间的郁色浓得化不开。 确定宁欢睡熟后,皇帝才从内间走出来。 宫人和太医们跪了一地。 皇帝面色疏冷而威严,冷声道:“娘娘自热河以来吃过的用过的东西全部给朕好好查一遍,若有瞒报者,杀无赦!” 他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风寒能将宁欢折腾成这般模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为宁欢清除隐患。 宫人和太医们连连叩首应是,盛怒之下的帝王,威压令人胆寒。 皇帝无意间瞧见帐子里摆放着的草原特有的花草,他本想随手抽一枝出来,又想起里面的小姑娘是如何宝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顿了顿,只是轻轻碰了碰宝瓶中的鲜花。 他想了想,又道:“再去给朕找几个蒙医来,协同太医院的太医一同查探。” 太医们学的都是正统的汉家医药,此地又处蒙古,若是混了蒙古草药进来太医们不一定能分辨出来,还是让蒙医一同查探更让人放心些。 皇帝转念又想,既然都叫了蒙医,再叫几个满医也无妨:“再去寻几个满医,最好是了解关外药材的老满医,与太医还有蒙医一同给朕查。” 李玉额间的汗哗哗的流,自小主子病倒,就没见皇上的脸色好看过,那低沉疏冷的气压活活能将人冻死。 他忙不迭应了:“嗻。” 只盼这些蒙医满医能发挥作用,让小主子快些好起来,他们也少受些罪。 面对盛怒冷面的皇上,他们真是没几个脑袋够砍啊。 皇帝扫了一眼帐中跪了一地的宫人和太医:“查探令嫔娘娘一切吃穿用度之事一律秘密进行,若是让朕知道你们走漏了消息,小心你们的脑袋。” 他的声音淡漠甚至是平和,但就是这样轻淡的一句话却让跪在地上的宫人和太医们止不住地颤栗。 帝王之威,哪怕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一句话,也足以让多数人颤栗畏惧。 第244章 跪地的众人连连战战兢兢地叩首:“微臣(奴才)遵旨!” 他们知道,皇上的话不是说出来吓唬他们,作为掌握天下人生杀的帝王,皇上是真的能要了他们的命。 * 时间一日日过去,宁欢连着喝了好些天药也不见明显的好转,依然是每日昏昏沉沉地,大半日都在睡着,就算有清醒的时候也是恹恹的,半点精神都没有。 皇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知她这是许久不生病,一病又是在草原这样不适合养病的环境中才一直拖着不容易好。 奈何别说回宫了,就是从坝上草原回热河行宫的路程都漫长崎岖,一路颠簸更不利于宁欢养病,无法,皇帝只能让宁欢在草原养病。 皇帝心中担忧着急,更是没什么心情围猎,奈何祖宗规矩又在那儿,他便每日匆匆完成任务而后迅速折返去看顾宁欢。 这日天气好,娴贵妃从帐中出来准备在草原上散散步,便见皇帝面色冷峻地骑着马从围场出来。 娴贵妃抬头望了望天色,奇道:“还这般早,皇上怎么回来了?” 翡翠抿了抿唇,提示娴贵妃看皇上离去的方向。 娴贵妃顺着看去,只瞧见皇帝匆匆往大营去的背影,没一会儿甚至连皇帝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可见其急迫。 想着方才瞧着皇帝疏冷的面色和周围人如履薄冰的模样,娴贵妃面色沉下来,不禁撇了撇嘴:“不就是个小小的风寒嘛,瞧皇上急得。” 如今整个围场谁人不知,自令嫔病了,皇上便着急上火得跟什么似的。令嫔这一病又来势汹汹,迟迟不见好,皇上的心情也愈发阴沉。 他心中担忧着急,面色便愈发疏冷威严,这时候惹恼了皇上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这几日不知有多少稍有疏忽的大臣宫人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被重罚的也不在少数。是以整个围场的气氛都低沉下来,众人无不小心翼翼行事,生怕又有哪儿行差踏错惹怒了皇上。 想着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娴贵妃的好心情也没了,她没好气地甩了甩手中的绣帕,抱怨道:“汉女果真柔弱,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病成这样,哪儿有咱们满洲格格强壮,偏生皇上还宝贝得不行。”说到这儿,娴贵妃不禁冷哼一声。 原本对于令嫔病了,娴贵妃是半点儿没感觉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她怎么会看得惯一个盛宠六宫的女人,何况又是一个汉姓的宠妃。 谁知她高兴了没多久就发现,令嫔虽然病了,但她们也讨不到什么好。皇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个病怏怏的女人身上,周身的威压也随着令嫔日日不见好而愈发冷沉,对她们根本没个好脸色,虽然也没人能在这段时间讨得皇上的好脸色就是了。 “都是些没福气的。”娴贵妃没好气地低声道。 翡青怕这话被旁人听见不好,尤其是皇上这般心疼令嫔的时候,若是让皇上知道自家主子怕是讨不了好,忙劝道:“主子,别说了,隔墙有耳。” 娴贵妃回眸剜了翡青一眼:“本宫不过说了一句话还说不得了?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翡青连忙跪下请罪道:“奴才知错,主子恕罪。” 娴贵妃看了看她,冷哼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皇帝到宁欢帐中时,柔惠正坐在宁欢床前守着她,为她拭汗。 听着身后传来脚步声,柔惠便回头去看,见来人是皇帝,连忙下榻想要行礼。 将将蹲下,皇帝便示意她免礼。 柔惠会意地轻声起身,回头见宁欢还安睡着才安心。 皇帝转身走出内间,柔惠低眉跟上。 “今日如何?”皇帝低声问道。 柔惠亦是压低声音轻声回答:“回皇上,妹妹服了药刚刚睡下。今日瞧着似是比前些日子要好些了。” “真的?”皇帝面上终于有了些喜色。 柔惠恭顺地低着眉回话:“是,今日妹妹还有精神同嫔妾说几句话。”说着柔惠眉间的折痕也舒展了些。 皇帝心中稍稍放松,瞧着面前一直恭谨地低着头回话的人,难得温声道:“这段时日辛苦陆贵人照顾宁欢了。” 柔惠内心毫无波动,只是敛了敛眸,声音浅淡道:“宁欢妹妹既然唤嫔妾一声姐姐,嫔妾照顾生病的妹妹便是应该的,皇上何须说这样的话。” 这些日子瞧着从来活泼娇俏的宁欢每日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再无从前活泼好动的模样,甚至小脸也迅速瘦下去,她真是又急又心疼。奈何她不懂医术,没法儿帮到宁欢什么,只能日日来照顾她,在宁欢清醒时哄着她说几句话多吃些东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朕自然知道你待宁欢的心。”皇帝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多说什么,又道:“朕来照顾宁欢吧,你先回去歇着。” 这些日子一直是这样,皇帝不在时便是柔惠照看宁欢,皇帝来了柔惠方才回去。 柔惠本想告退,又想起什么,忙嘱咐皇帝道:“妹妹有些发汗,若是发得多了劳烦皇上及时为妹妹换身衣裳,免得妹妹着凉。” 闻言,皇帝颔首,眉眼间的冷色也放缓了些:“朕知道了,不会让宁欢着凉的。” 柔惠这才放心地行礼:“嫔妾告退。” 她知道皇上会照顾好宁欢。 早些年在热河撞见宁欢与皇帝时,柔惠便知道皇帝待宁欢极其宠爱,但直至这几日亲眼看见皇帝是如何亲力亲为尽心尽力地照顾宁欢,柔惠才真正对皇帝待宁欢的感情有了清晰的认识。 第245章 宁欢很幸运,她真的拥有了这天下至尊的爱。 是爱,不是宠爱,柔惠看得真切。 虽然不知道这帝王之爱能持续多久,但至少此时宁欢是拥有的,比起那些古往今来数不清的求而不得的女人已经足够幸运。 所以正是因为她看清了二人之间的感情,她才敢胆大包天地嘱咐皇上而不是去嘱咐玉棠。 待走出宁欢的帐子,柔惠回眸看了看,才轻叹一声:“也不知妹妹何时才能好起来。” 宁欢这一病好得着实有些慢。 采薇柔声劝慰道:“令嫔娘娘吉人天相,又有皇上护佑,想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柔惠勉强点点头:“希望吧。” 第98章 原本应该热烈昂扬的木兰围场因宁欢的重病而沉寂下来,甚至连普天同庆的万寿节皇帝都没心情过。 一改往年的盛大隆重,今年的万寿节竟只是在草原简单设了晚宴便算过了。 皇帝这一举动可是将众人惊得不轻,因为一个生病的嫔妃而缩减自己这天下至尊的生辰节礼,莫说本朝,便是前几代皇帝也没几次这样的事儿。因此,后妃们甚至大臣们再度刷新了对这位令嫔受宠程度的认识,又重新估量了一番令嫔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草原上平淡沉静的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后妃们本以为这般沉寂的日子还得持续好一段时日,怕是要等令嫔身子好起来,能够启程回宫才算完,没成想皇帝的一道旨意打破了草原这段日子以来的平静。 原来竟是远在紫禁城的秀常在,哪怕离令嫔如此之远也依旧不安分,竟借着令嫔随行木兰之际,趁草原上不比宫中严密谨慎,指使永寿宫小厨房宫女映云趁机向令嫔下药,这才导致这次令嫔竟在草原一病不起命垂一线。 皇帝大怒,降旨言,他他拉·吉勒塔珲无才德之行,亦无诞育皇嗣之功,然心思狠毒谋害宫妃,实不配居嫔妃之列,着即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宫女映云赐自尽。 然而,哪怕是这样的疾言厉行还不足以平息皇帝心中的怒火,他又贬斥了吉勒塔珲和宫女映云的母族。 一番调查才知,原来映云家里亦是满洲出身,乃正白旗包衣,姓库雅拉氏,其父是吉勒塔珲之父的下属,映云原本有个满洲名字,名唤和其坤格,后来因调到永寿宫伺候才改了个汉名叫映云。因其父族受吉勒塔珲之父的限制,映云才在吉勒塔珲的胁迫下向令嫔下药。 但错了就是错了,皇帝可不管她有没有苦衷,他直接斥责他他拉氏与库雅拉氏教女无方,加之本就有弹劾他他拉氏一族的折子,这下皇帝干脆将两个家族的官位一同捋了,让他们滚回祖地放牧去。 经此一案,皇帝也正好借题发挥贬斥了大大小小与他他拉氏一族有所牵连的官员,从小虾米开刀,悄无声息地肃清朝堂,巩固帝权。 娴贵妃是在一个午后得知的这一消息,她本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手中的丝绦。 正有些昏昏欲睡,便见翡青急急从外间进来:“主子,不好了。” 娴贵妃懒懒抬眸,没好气道:“你是在咒本宫吗?本宫好着呢。” 翡青连连请罪:“主子恕罪,是秀常在不好了。” 娴贵妃一时清醒了些,半是嗤笑半是好奇道:“那蠢货怎么了?” 翡青道:“皇上下旨,将秀常在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还下旨贬斥了秀常在的父族他他拉氏和宫女映云的父族库雅拉氏。” 这下娴贵妃彻底坐直了身子,这信息量巨大到她一时竟没能捋清楚:“秀常在贬为庶人?映云又是谁?他他拉氏和库雅拉氏?” 她眼睛一瞪:“你原原本本地给本宫说清楚咯。” 翡青便连忙为娴贵妃解释始末。 娴贵妃听完,沉着脸慢慢消化了一会儿,才慢慢倚回大迎枕上,她嗤笑道:“她倒是会想法子,本宫也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运。” 说吉勒塔珲幸运,是她难得聪明一回,知道用关外也不常见的满族草药给令嫔下药,这草药莫说宫中的汉人太医,就是关外的满医也得要上了年岁经验丰富的老满医才能辨别出来。 况且吉勒塔珲最幸运的便是遇上映云这么个深得令嫔喜爱的点心厨娘。加之那味草药最大的功用是导致不孕,并不会如毒药一般很快就能让人从身体状况上查出端倪,若无这次令嫔病倒,长此以往,没准还真让吉勒塔珲得手了。 说吉勒塔珲不幸运,便是因为令嫔这次的病。谁知道令嫔恰恰就在草原病倒了呢。皇上还这般宝贝她,一个小小的风寒也值得召集满蒙汉三族的良医一同为她诊治。况且那和其坤格也是个蠢的,竟然一次便给令嫔下足了药,不仅加重了令嫔的病情,更让满医和蒙医轻易察觉出不对。 思至此,娴贵妃不禁扼腕:“蠢人果真是一对儿一对儿的!若是本宫,知道那和其坤格这般蠢,必定给她一包毒药,还用什么避子药,直接……” 多好的一箭双雕的机会,当然这是于娴贵妃而言。 没了令嫔这个她看不顺眼的宠妃,还能顺便将吉勒塔珲那个蠢货除了,多好的机会。 娴贵妃真心地感到可惜。 翡翠和翡青却没她这般心大,连忙打断她:“主子,这话可说不得!” 翡青连连转头看向四周。 娴贵妃瞧着她们这般谨慎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嘴:“本宫不过是过过嘴瘾还不成了?” 第246章 话虽如此,她倒也没接着说下去。 “隔墙有耳,主子。” 娴贵妃无趣地甩了甩绣帕,轻哼道:“她倒是命好……” 这回的她便是指宁欢了。 娴贵妃忽然想到什么,一下便坐直了身子:“翡翠,你快去见皇上,请皇上也将为令嫔诊治的满医和蒙医召到本宫这儿来一趟。” 翡翠为难:“主子,不会吧……” 娴贵妃当即剜她一眼:“皇上和令嫔先前也觉着不会吧。” 她本就有被皇后下药的先例在,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越想越心惊。 娴贵妃环顾四周:“不仅要瞧瞧本宫这帐子,回了紫禁城也得找个老满医到本宫宫中去瞧瞧。” 翡翠瞧着娴贵妃这般紧张的模样,也知她在忧心什么,便应了。 娴贵妃打量了一番大帐,忽然又缓缓靠回榻上,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讽笑道:“若皇上对本宫也有对令嫔一半的上心,本宫怕是也早早就能察觉到傅馨那个贱人的阴狠手段,本宫又怎会白白被下了这么多年的药!” 翡翠膝行到娴贵妃身侧,连连劝慰道:“主子,没事的,咱们已经知道了,调养了这么久,主子肯定很快就能有孕。” “有孕?”娴贵妃讽刺地看着翡翠:“皇上都多久没召过本宫了,就算本宫身子养好了又有什么用,有孕是靠本宫一人便能有的吗!”说到最后,娴贵妃的声音愈发尖利。 翡翠心疼地看着她:“主子……” 娴贵妃紧捏着桌角站起来,恨声道:“这些贱人,就会给女人下避子药,她们这样恶心恶毒的女人还有什么脸生孩子,生下来也是养不大的贱种,统统都不得好死!” 闻言,翡青也顾不得规矩,连忙走出外间,见只有寄雪候在门外才松了口气。 自慧贤皇贵妃薨后,两个大宫女,一个寄霜被皇后留在长春宫,一个寄雪则被娴贵妃要了来。 皇后本是想将寄霜寄雪一同留在长春宫,奈何娴贵妃坚持要留着寄雪“睹人思人”。 皇后还不知道娴贵妃的性子么,知道娴贵妃睹人思人是假,想折辱慧贤皇贵妃曾经的大宫女是真,便想强硬地将寄雪带到长春宫。谁料寄雪不争气,竟不敢违逆娴贵妃的意思,口口声声称自己也愿意跟在娴贵妃身边,皇后见二人都这般坚持,虽怒其不争,但到底同意了。 寄雪低眉顺眼地朝着翡青行礼:“翡青姐姐。” 翡青低声问:“这里一直只有你一人吗?” 寄雪会意地颔首:“只有奴才一人,也没人从帐外经过。” 翡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又道:“守好这里,莫要让人靠近。” 寄雪:“是。” 内间,翡翠亦是当机立断地抱住娴贵妃的腿:“主子,别说了,您别说了……” 娴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满脸恳求的人,虽知翡翠是为自己好,还是忍不住冷笑一声。 当皇后就是好啊,旁人敢说一句,哪怕连最忠心的贴身宫女也得拦着主子,不让编排皇后。 她仰了仰头,将眸中泛起的泪花压下,又再度扶着桌子坐下,她甚至笑起来:“本宫说什么了?吉勒塔珲罪大恶极,本宫瞧着,贬为庶人都便宜她了,皇上应当赐死这心肠狠毒的贱人才是。” 翡翠跪在娴贵妃身侧,见她平息下来心中亦是松了口气,她柔声安抚着:“主子放心,这些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娴贵妃紧紧攥着桌角,低低一笑:“是啊,她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与此同时,皇后大帐亦是得知皇帝的旨意。 听完始末,皇后眉间的折痕愈发深了:“本宫原只当他他拉氏没学好规矩,娇纵跋扈了些,没想到她竟这般恶毒!本宫怎会挑了这样的人入宫……” 说着,皇后不禁咳嗽起来。 望春连忙为皇后递水。 照春一面为皇后顺气,一面劝慰道:“主子,这哪儿是您的过错,知人知面不知心,您也不能凭着选秀时那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恶毒的啊,快莫要为这种不值得的人置气了。” 皇后饮了水平复了些,道:“本宫哪儿是和她置气,只是想着宁欢如今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本宫心疼。”说着,皇后眉间愈发忧愁了。 照春便安慰道:“您放心,如今真相大白,太医对症下药,令嫔娘娘肯定很快便能好起来。” 皇后轻叹一声,到底点点头。 她又道:“你再去瞧瞧随行带来的药材有没有适合宁欢的,一会儿再给她送去些。” 闻言,照春不禁拧了拧眉,却还是无奈地应了。 一旁的孟春没照春这般稳重,颇有些愤愤地开口:“主子,您自个儿还没好利落呢,还要给令嫔送药。皇上这般宠爱令嫔,因着这事儿罚秀……他他拉氏也就罢了,还牵连了他他拉氏和库雅拉氏两族,令嫔这般深受皇恩,又岂会缺药。” 孟春的话落下,皇后还未开口,照春率先斥责道:“孟春,放肆!” 孟春不情不愿地跪下,眼巴巴瞧着皇后。 皇后拧着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孟春道:“奴才只是为您不值,您才是皇后,皇上却对令嫔这般上心,她的风头都快盖过您去了!” 闻言,照春眉眼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低眉伺候在皇后身侧。 皇后却是直接斥道:“孟春,你确实放肆了。” 第247章 孟春一惊,连忙叩首:“奴才知罪!” 皇后看着地上颤颤巍巍跪着的宫女,到底记挂着她是随着自己一路从王府走到宫里的侍女。 想到这一点,皇后难免心软了些,便好言同她讲道理:“你也入宫多年,如今反倒越发不稳重了,皇上的旨意自有他的道理,有错便罚,皇上也没冤了他他拉氏和库雅拉氏去。 再者,皇上是天子,天子的心思岂是你能随意揣测的,你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拦,哪怕你是本宫的宫女,本宫也保不住你。” 孟春这才后知后觉擅自揣测帝心,甚至质疑帝意是多大的罪,她冷汗森森地连连叩首:“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况且……”皇后叹气:“你应当知道本宫一直将宁欢当做亲妹,但作为皇后统御六宫却没能护好她已是本宫的失职,送些药本宫还觉得少了,你作为本宫的大宫女,却是这般言行,又是置本宫于何地?” 闻言,照春不禁微微凝眉。 而孟春又是一顿认错:“奴才知错,奴才知错,求主子饶过奴才这一回。” 皇后道:“这也不是你第一次这般言行无状,本宫不能再纵着你了,这次便罚你半年俸禄,再重新学学规矩,望你引以为戒。” 孟春一滞,蓦地抬头看向皇后:“主子……” 她作为皇后身边风光无限的大宫女,如今却要再重新学规矩,不用想都知道她到时候该多丢人。她还以为皇后宽仁,最多说她两句,不会真的罚她。 照春蹙眉道:“孟春,只罚你月俸已是主子宽容,还不快谢恩。” 孟春直直地望着皇后,见她当真无转变心意之意才咬咬唇,低声道:“奴才谢主子宽恕。” 皇后疲惫地挥了挥手。 第99章 因为自己这一病掀起这么些波澜,宁欢是暂时不知的。 皇帝来时,宁欢正准备喝药。 玉棠小心翼翼地将宁欢扶起来,宁欢虚乏地靠在她身上。 看着玉琼端过来的药碗,宁欢都快产生生理性厌恶了。 这时候就是这点不好,生病了永远只能喝中药,中药苦就罢了,见效还慢,一喝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还得一日三顿的喝,一般人都受不了,更别提宁欢这个吃惯西药又吃不得苦的人。 不过她这次是病得有些狠了,都没精神去耍无赖不喝药了。 玉琼看着她苍白毫无精神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虽说小姐这般明媚的美人病弱时更多几分西子捧心的楚楚,愈发惹人怜爱心疼,但她们还是希望自家小姐永远都是那般明艳活泼,爱娇爱闹的模样。 玉琼放柔了声音,轻声哄道:“主子,咱们喝药吧,今日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糖心莲,肯定能压住药味儿。” 宁欢蹙着眉,忍着恶心接过碗一饮而尽。 在不得不喝药的情况下,宁欢从来不喜欢让人一勺一勺喂着来,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别折磨自己了。 玉琼连忙往她口中塞了枚糖心莲。 宁欢深深地蹙着眉,难耐地偏过头去。 连着喝了这么多天的药,吃什么蜜饯都没用,宁欢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泛着苦。 玉琼将碗递给小宫女,动作轻柔地为宁欢擦掉嘴角的药渍。 玉棠知道这药有安神作用,便柔声问道:“主子,奴才伺候您睡下?” 宁欢拧着眉,难耐地点点头。 玉棠和玉琼便连忙伺候她躺下。 皇帝站在屏风侧,全程目睹了这一幕。 明明是那样一个怕苦又爱闹的娇娇儿,如今却是病得连撒娇卖痴的精力都没有了,喝了药也没什么精神。 若是见惯了的柔弱女子也就罢了,偏偏他见过他的宝贝活泼爱玩,精力无限的模样,那般娇俏明媚的模样同现在这般羸弱的模样一对比,他真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想着他的宝儿方才那般羸弱,那般难受的模样,皇帝心中跟针扎似的疼,恨不得自己替她难受去。 顿足静默片刻,他蓦地转身走出大帐。 待皇帝再度回来时,便见宁欢正伏在床边难受地干呕,他霎时什么都忘了,几步走到她身侧,轻柔地为她拍背。 “怎么了这是?”他虽已极力压制,言语间仍难掩焦急。 玉棠和玉琼连忙跪下,亦是忧虑:“奴才们也不知道,主子喝了药原本都睡下了,忽然便吐了。” 皇帝还没来得及发难,宁欢又是一声干呕。 他也顾不得其他了,连连为她顺气。 等宁欢终于吐完,皇帝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来,他让宁欢倚在自己怀中,动作轻柔地为她擦干净嘴角。 “怎么了这是?”一边问,他一边捏着宁欢的手把脉。 宁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倦怠地抬了抬眸:“没什么,药没事,是我自己嘴里全是药味儿,实在恶心得没压住才吐了。” 皇帝没说话,蹙眉为她把着脉。 确实没见什么异常,甚至还有转好的迹象。 但他还是挥了挥手,玉棠和玉琼会意地端着剩下的半碗药去找太医瞧了。 这次他他拉氏下药将宁欢害成这般模样,他们仍然心有余悸,不敢松懈半分,对万事都抱了最高的警惕。 皇帝抱着宁欢,温柔地拂开她脸上飘散的发丝,看着她如今苍白毫无血色的小脸,眸中的疼惜都快溢出来了。 第248章 宁欢没精神,不想说话,便偏了偏头,声音沙哑道:“我想睡一会儿。” “好,好。”皇帝连忙应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宁欢躺下。 他又熟练而仔细地将她整个人裹好,不让半分凉意渗进去。 宁欢整个病中都是昏昏沉沉的,每日睡觉养息的时间占了大半,这次也是一会儿便睡过去。 皇帝却一直坐在床沿守着她,看着她这般羸弱的模样,眉间的折痕愈发深了,既是心疼也是担忧。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忧心忡忡是何种情绪,看着宁欢这般脆弱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不由便想到慧贤皇贵妃临终前的模样。 那时看着慧贤皇贵妃只剩一口气吊着,苍白孱弱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他心中只有淡淡的叹息,感叹她何以这般年轻就要去了。但如今,看着宁欢病弱地躺在床上,他却慌了,而且慌乱担忧得无以复加,完全无法以对待慧贤皇贵妃那般冷静的态度对待宁欢。 这是他的心头肉啊。 他真正认识到,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皇帝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触碰宁欢苍白的面颊。 但他又立马回神,收回自己的手,生怕惊醒宁欢。 他再度帮宁欢掖了掖被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玉棠回来了。 皇帝看了看宁欢,见她仍睡着才放轻脚步走出内间。 玉棠亦是轻声跟上。 “太医怎么说?”皇帝问。 玉棠低眉道:“回皇上,太医和满医蒙医都瞧过了,药没问题。” 皇帝颔首,彻底放下心来,他才再度走回内间。 但快走进内室时,皇帝却忽然驻足。 他站在屏风处,远远看着床上正陷入沉睡的人儿。 他不由想起方才宁欢吐得那般难捱的模样,他从未见到她这般难受过。 他又想起她虚弱地倚在他怀中的模样,瘦弱,恹恹地,脸上毫无血色,连唇都是苍白的。每想一次,皇帝便体会一次什么叫“心如刀割”。 皇帝不由攥紧了身侧的屏风。 * 好在自那日之后,宁欢总算否极泰来,接下来的日子她的身体状况总算是肉眼可见地好转不少,不再是昏昏沉沉的模样。 她见好了,不光是皇帝太后等人安心了,整个草原都松了口气。 之前令嫔病着迟迟不见好时,皇上的气场是一日比一日冷,如今她转好,皇上总算是恢复成了常人能承受得住的威压。只有这执掌天下的至尊心情变好了,底下的人才能从紧张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听见宁欢精神好了些,这日太后便迫不及待地来见宁欢。 “瞧着是好多了,就是这小脸还白着瘦着呢,可得好好补补。”太后坐在宁欢身侧,握着她的手心疼道。 瞧着宁欢这段时日的模样,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宁欢半靠在床上,轻声应道:“好。” 她又笑了笑:“知道这段时日您来瞧过我多回了,可惜我一直病着,也没能和您说说话,晾了您这么久。” 不止是太后,柔惠、婉嫔等人常常来看她,甚至连皇后都不顾病体亲自来过,可惜那些日子她时常都在睡着,她们来时她大半是不知道的。 太后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来见你难道就为了和你说话?咱们之间还要说这些客套话吗?”说着,太后本想点点宁欢的脑袋,但又想起她还病着,便只是轻轻拍了拍宁欢的手。 “是是是,我和简姨可不用客套。”宁欢笑盈盈道。 太后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反倒愣了一瞬。 前些日子宁欢一直病着,连说句话的精神都没有,孱弱得很,如今再度看见她脸上带上这般明媚的笑意,太后一时也是感慨。 她极轻地抚了抚宁欢的脸:“我们宁儿还是这般笑着好看,多漂亮啊。” 宁欢叹道:“让您担心了。” 太后道:“担心才是正常的,只要你如今好起来了,我便不担心了。” “嗯。”宁欢笑着乖巧地点头。 看着她这般乖巧可人的模样,太后却是越想越生气,不由埋怨道:“我就说这后宫待着不好,你瞧瞧你这回弄的。” 好好一个人生生被草药害成这般苍白虚弱的模样。 宁欢便劝慰道:“这不是好巧不巧遇上我病了吗,倒也不全是因为那药。” 提到生病,太后也严肃了些:“下次再又不舒服一定要让太医瞧瞧,可不能再像这次这般不当回事儿了,你瞧瞧你这就是拖的。” 这些天宁欢不知听过多少遍这样的话,连连求饶:“知道啦,我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太后睨她一眼:“你最好真的记到心里头去。” “是是是,太后娘娘,我真的记住啦。”宁欢再三保证。 瞧着她这般讨饶的模样,太后面上才缓和些。 她又想到什么,嘱咐道:“回宫去后,你宫里的人怕是还要筛一筛,可不能再来个漏网之鱼。还有你宫里的东西,也要好生查一查。” 宁欢听话地点点头。 说到这儿,太后也不知该庆幸还是什么:“得亏你病了,不然咱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发现那二人的歹毒手段呢。” 闻言,宁欢倚在大迎枕上,轻叹道:“映云,我是真没想到啊。” 太后道:“若非东窗事发,谁又会知道?看来还是前期调查得不够多。” 第249章 宁欢道:“我想着这都是李玉挑来的人,便也没太上心。之前我也敲打过他们,没想到还是没起到效果。” 太后冷哼一声,道:“所以李玉被打板子了,若非他的确是个忠心的,早就被打发到皇陵去了。” 宁欢又坐起身,惊讶道:“李玉被打板子了?” 太后轻哼道:“他办事不利害了你,依着规矩,赐死他都无人敢说什么,也就是顾及你,皇帝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便小惩大诫打了他一顿板子。” 闻言,宁欢也松了口气:“我肯定不会同意啊。” 有过则罚,但若是因此夺了李玉的性命,她才不会心安。 无论在宫里浸染了多久,她内里始终是个两百年后的灵魂,做不出随意剥夺人性命的事。 太后又接着道:“还有这用人之道,岂是敲打一次就能一劳永逸的?你日后要学的还多着呢。” 宁欢深以为然,听话地点头。 太后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经此一事,你也得长长记性,虽然我和皇帝会护着你,但百密一疏,你也得学会自保才是。” 宁欢回握住太后的手:“您说得是,我知道的。” 太后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道:“还好皇帝也没让咱们失望,直接将他他拉氏贬到冷宫去了,以前总觉得他行事温和总会留些余地,但如今这么一瞧,他倒真是个合格的帝王,分辨得清孰轻孰重,该冷酷的时候可是一点不差。” 她对于皇帝这次的态度很是满意。 男人嘛,尤其他还是个皇帝,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甚至在她受到伤害后也不能为她出气,那可真是太窝囊了,还当什么皇帝。 闻言,宁欢也不禁弯唇笑起来,心中又甜又软:“他当然知道。” 太后看着她这般模样,又好笑又好气:“瞧你那点儿出息。” 宁欢偏了偏头,面上满是得意和甜蜜的笑意。 但在太后臊她之前,宁欢先开口转移话题道:“不过他可真能耐,为了毫无疑义地废掉吉勒塔珲,我得个风寒竟然被夸大成命垂一线。”宁欢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眉眼间却满是带着笑意的嗔怪,又娇又喜,太后真是没眼看。 她嫌弃道:“是是是,他最疼你了。” 宁欢扑哧笑了,又摇着太后的手道:“我的额娘也一样疼我。” 自从叫过太后额娘后,她便时常简姨、额娘地混这叫。太后自然全凭她开心,她乐意怎么叫都好。 太后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她不再同宁欢插科打诨,又说起正事:“这样也好,这次也算杀鸡儆猴,有他他拉氏的先例在,日后其他人想对你出手都得好生掂量掂量。” 希望皇帝的雷霆手段能让后宫众人记住,对令嫔出手将是怎样惨烈的下场。莫说普通的宫女,便是嫔妃也不会被饶过,甚至还要牵连自家的父族。 想着已经移居冷宫的吉勒塔珲,宁欢神色淡下来:“已经进去一个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是能慢慢肃清那些人的。” “对,总能慢慢肃清。”太后先是赞同,而后又不住叮嘱:“不过你自个儿还是要小心,总不能回回都靠自己受伤来清理这些人。” “知道啦。” 宁欢又抱着被子再度倚回迎枕上,还有心情调侃笑道:“没想到话本儿里写的也不完全是假,宫里还真有人用这些手段。” 太后道:“艺术源于生活,这不是你常说的话么?” 闻言,宁欢不禁摇了摇头。 本来是戏说的一句话,没想到还成了现实了,有些事真是古人诚不我欺。 这边其乐融融,娴贵妃的帐中却没这么平静。 看着外头又渐渐恢复了从前的喧闹,娴贵妃非但不觉得放松,反而心中郁恨。 她冷哼着甩袖走入帐中:“令嫔可真是好大的威风,这草原上热不热闹倒全靠她一人了。” 翡翠扶着她,温声劝慰道:“您何必和她计较,不过是皇上还新鲜着,等再过些时日,皇上厌烦了,瞧她还能这般得意不。” 闻言,娴贵妃反而停下脚步,声音有些讽刺又有些冷寒:“皇上……真的只是一时新鲜吗?” 一时新鲜会因为一个普通嫔妃病了便这般焦急,压得整个草原都跟着战战兢兢?一时新鲜会因为一个普通嫔妃病着而从简自己的万寿节?那可是皇上啊,这么多年来从来都克己审慎,遵规守礼的皇上。 娴贵妃越想越没法儿说服自己。 闻娴贵妃如此反问,翡翠也愣住了。 她下意识回想这段时日以来的事。不说前几朝的皇帝,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从王府一直到宫中,从未见过皇上待哪位嫔妃这般上心过。 自令嫔病了,皇上日日守在令嫔帐中,脸色也是一日比一日难看,因她而忧也因她而喜。 便是从前最得宠的慧贤皇贵妃也从未得到过皇上这般的担忧和照顾,日何况慧贤皇贵妃的病还比令嫔这小小的风寒严重得多。 这,真的只是皇上得了个新宠,一时新鲜吗? 就在主仆二人皆沉默下来的时候,翡青走进来打破了这片沉静。 “主子……” 娴贵妃回过神来,缓缓走到榻边落座:“怎么了?” 翡青跪地道:“回主子,他他拉氏……他他拉氏……” 第250章 娴贵妃蹙眉:“她又怎么了?好好说话!” 翡青颤声回道:“他他拉氏发病,殁了。” 第100章 娴贵妃霎时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翡翠也是一脸惊疑地看着翡青。 翡青重复道:“是……是宫里传来的消息,他他拉氏前几日……前几日在冷宫突发恶疾,当晚便殁了。” 娴贵妃坐直了身子,紧紧地攥着桌角。 翡翠见她似是吓着了,忙压住心中的惊疑,先劝慰娴贵妃道:“他他拉氏是个薄命的,那般心思歹毒的人没了也好,必定是老天开眼了。” 谁料娴贵妃听她这般说,忽然冷笑一声,她看向翡翠:“老天开眼?你真以为她是突发恶疾吗?” 这回换翡翠愣住了:“不是突发恶疾?” 娴贵妃接着冷笑道:“什么恶疾,偏偏去冷宫没几日便发作了?” 翡翠惊疑不定地看着娴贵妃,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想。 果然,下一秒娴贵妃便声音尖锐地道出真相:“皇上,是皇上!必定是皇上心疼令嫔被害,他这是为令嫔出气呢!” 她气得将桌上的茶盏扫落,茶盏落地,砸出“砰”地一声,碎成了几瓣儿。 纵然有所准备,翡翠还是心下一震。 翡青直接惊住了:“是皇上?” 纵然知道娴贵妃说的话□□成是真的,但翡翠还是强笑道:“主子是不是多想了,皇上怎会……” 皇上可是一向不插手后宫之事的,按着以往来瞧,他他拉氏之流被贬为庶人也就算到此为止,皇上也不会再去管这些人的生死。 “不会?”娴贵妃冷冷一笑。 她仰头看了看帐顶,似是讥讽又似是悲凉:“本宫十六岁就入宝亲王府,自此一直仔细留心着皇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想清楚皇上的心意能讨他欢心。”娴贵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定了定神,又讽刺一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娴贵妃道:“整整十一年了,这宫中没有人比本宫更了解皇上,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皇上,就是这么一个心狠的人。” 宫中多数女人都觉着皇上是一个温雅仁和的好君主,好夫君,但她知道,不是的。 那看似温雅的态度不过是皇上最良好的涵养,他看似温和,实则最是疏离。他是君主啊,青年登基便执掌天下大权在握,又岂会真的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文雅,他同样有着为君者强硬冷酷的手段。 她自年少时便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是那时的她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高兴。 因为这样的皇上恰恰表示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上心,都说他宠爱慧贤皇贵妃,可是依她看,那不过是多了一份关照罢了,皇上还是那个本性淡漠的皇上。而这样的人,若是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那也必将长久地真正得到皇上的宠爱和护佑。 况且她爱皇上啊,自她十六岁嫁入王府便爱上皇上了,若是她也能得到皇上这份爱护,那将会多么美好,多么圆满。 所以自她认清这一点后便一直在为此而努力,既然没有人能真正得到皇上的爱,那她一定要做这第一人。 可是如今种种,皆在表明皇上待令嫔的上心…… 不!不会的,皇上这样的人,执掌天下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女人了。从前都没有动过心,如今岂会为这么一个小丫头动心!不过是这段时日他正宠着令嫔,见不得旁人这般害他的人,这是对他这个执掌天下的帝王的挑衅!所以他才容不得吉勒塔珲活下去。 娴贵妃死死地攥着桌角,冷声重复道:“不过是因为吉勒塔珲胆敢挑衅皇上的威严,自寻死路罢了,又有什么特别的?” 她也不知是在重复着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 翡翠翡青二人最是清楚自家主子对皇上的心思,便连连点头,不敢在此时刺激她。 翡翠虽也畏惧于皇帝的冷酷,但还是努力平静下来,劝慰娴贵妃道:“主子快别多想了,令嫔才晋封多久,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又岂会一直这般深受皇上恩宠?” 手心传来钝痛,娴贵妃慢慢松开紧攥桌角的手,她扯了扯唇角:“是啊,日子还长着呢。” 是与不是,日子久了总能看出来。 娴贵妃闭了闭眼。 * 娴贵妃心情如何复杂宁欢自是不知,她依旧老老实实待在帐中将养着身子。 这日天气好,虽有阳光却并不炽热,天空更是一碧如洗,澄澈净透。 柔惠又亲自采了些漂亮的花卉来看宁欢。 自宁欢一日比一日见好后,在宁欢的百般软磨硬泡下,柔惠便不再日日来照顾她,只是时常来陪宁欢说说话。 柔惠来时,宁欢正披着披风坐在榻上。 见柔惠捧着花束进来,宁欢便起身想去迎接,她高兴道:“姐姐来了。” 柔惠忙制止道:“好妹妹,快坐下,不过几步路罢了。” 宁欢还是走过来拉着柔惠一同坐下。 “姐姐也说了才几步路罢了,我哪儿有这般孱弱。” 一听“孱弱”二字,柔惠便不由想起前些日子的宁欢,那时候是真的孱弱,小脸瘦了一圈儿,虚弱又苍白。好在这么多日过去,宁欢总算是一日日地好起来了。 看着宁欢如今渐渐红润的小脸,柔惠才慢慢舒颜。 第251章 她道:“还是好好将养着吧,可别留下什么病根去。” 宁欢无奈:“姐姐,我知道的。” 柔惠这才笑了。 玉棠捧着插好花的柳叶瓶过来。 宁欢瞧着瓶中滴着水的娇艳鲜花,心情也不由好了些。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花瓣,单手托着脸笑道:“姐姐采的花都比我采的好看几分呢,瞧瞧这颜色搭配得,看着就舒心。” 宁欢转了转瓷白的花瓶展示给柔惠看。 柔惠摇头失笑,只道:“妹妹,那便快些好起来罢,等妹妹好了咱们便一同去采花,再一同插花。” 听她这般说,宁欢不禁轻叹一声:“病去如抽丝,也不知何时才能完全好了,不知还要在这帐中待多久。” 说到最后宁欢不禁有些哀怨,原本她都觉得自己好多了,想去草原上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谁知皇帝就是强硬地不许她外出,将她当成个脆弱的瓷娃娃一般,生怕一阵风又将她吹倒了。 柔惠知道她在哀怨什么,不禁笑道:“皇上是担心妹妹呢,本就是为你身子好,快别忧愁了。” 宁欢轻哼一声:“连姐姐也向着他。”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只要是对妹妹好的,我都赞成。”说着,柔惠面上难得的带上几分促狭之色。 宁欢道:“姐姐就气我吧,哼。” 柔惠失笑道:“好,好,不说了。” 宁欢满意了,又好奇地问道:“这几日草原倒是热闹,我在帐中都能听见喧嚣声,不知又有什么活动?” 柔惠道:“似乎没什么活动,不过同往日一般围猎比武罢了。” 说着,柔惠心中不禁好笑。喧嚣声不过是同前些日子的静默对比出来的。前些日子宁欢病得严重,皇上心情极差,能跟来草原的都不是傻子,那般情况下自然更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尤其是宁欢大帐周围,更是一片宁静。宫人们一般不会从这边经过,就算不得已经过也会放轻声音,谁也不敢扰了令嫔养病,毕竟他们还想多活几年。 说到这个,柔惠倒是想起什么,同宁欢道:“不过前些日子倒是有些事。” 宁欢霎时来了精神:“什么事?姐姐快说。” 柔惠性子沉静,原本对旁人是半分兴趣也无,但知道宁欢喜欢听这些,她便不拘着下面的人不让她们谈论宫中之事,她知道些也好说与宁欢听。 柔惠道:“说起来还是因为妹妹,自从知道妹妹是怎么病的,娴贵妃去求皇上,嘉妃也去求了皇后,都想让满医们帮她们瞧瞧一切用品是否有所不妥。” “哈?”听柔惠这般说,宁欢惊奇又好笑:“竟有这样的事儿?那果真是热闹。” 柔惠点点头。 宁欢又想到什么,忙问道:“那姐姐呢?姐姐和明辞姐姐那儿可让满医去瞧过了?” 闻言,柔惠心下熨帖,她道:“妹妹放心,见娴贵妃和嘉妃都这般小心谨慎,皇后主子干脆直接求了皇上让满医们将所有嫔妃的用度都查了一遍。” 宁欢这才点点头,又问道:“可查出什么?” 听宁欢这般问,柔惠不禁心疼地抚了抚宁欢的鬓发:“没有,各主子那儿都正常着,真是苦了宁欢。” 唯独就宁欢被害了去。 宁欢反倒不甚在意,她握着柔惠的手,故意调笑道:“我都不难过,姐姐难过什么?姐姐这般模样是想招我难受吗?” 柔惠忙应道:“是我不是,我不惹妹妹伤心了。” 宁欢自然只是逗逗柔惠,她又道:“我待姐姐之心和姐姐是一样的,姐姐不希望我病倒,我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只有我一人中了招,也好过还牵连了姐姐们。” 柔惠心疼地看着宁欢。 宁欢便又柔声安慰柔惠:“姐姐也别太担心我,我这是病在风寒,那点心虽然掺了不少的药,但我用得也不多,没伤着底子,好生将养将养便好。” 柔惠却是不赞同道:“就算少,那也是毒药,妹妹还是得好好调理着。” 听着“毒药”这词,宁欢真是哭笑不得,却又知道柔惠这是看重她,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在柔惠看来怕都是毒物。 宁欢心下温暖,便柔声应了:“好,我知道的。” 她又想到什么,问柔惠道:“皇后主子的身子如何了?” 柔惠道:“皇后主子已经好了不少,瞧着已然病愈了。倒是妹妹……”柔惠也不知说什么好:“皇后好了妹妹反倒病了。” 宁欢不由笑道:“我这许久未病过,难免的。不过皇后主子好了便好,我这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皇后那病……” 她又摇了摇头:“好在她病愈了。” 柔惠想着皇后如今的模样,心下亦是感叹,但她面上却劝慰道:“没事的妹妹,总归都会好的。” 宁欢轻叹一声,到底点点头。 宁欢与柔惠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聊天,宁欢只是想有个人陪陪自己,别那么无聊地养着病便好,柔惠亦是如此。 直到柔惠瞧了瞧天色,觉着时间差不多,皇帝怕是该回来了,便请辞道:“妹妹,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宁欢瞧了瞧外头,挽留道:“姐姐不若用了晚膳再走?” 柔惠失笑,打趣道:“不了,一会儿我留在这儿怕是不方便。” 她识趣地不会打扰皇帝和宁欢。 第252章 宁欢心中暗暗骂了皇帝一句,没再留柔惠,只道:“等我病好了再邀姐姐一同用膳。” 柔惠温柔笑道:“好。” 在宁欢的坚持下,她送了柔惠走出大帐。 “妹妹快回去吧,傍晚风大,可别再吹着了。”柔惠不住地嘱咐道。 宁欢笑眯眯应了:“好,我没事儿的。” 柔惠只是眉眼柔和地看着宁欢,也不说话,也不离去。 宁欢嗔怪道:“姐姐真是的,我这就回帐子。” 柔惠这才弯唇笑了:“快回去吧。” 宁欢跺了跺脚,转身回了帐子。 见宁欢回去后,柔惠眉目温柔的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 帐子中,宁欢走了几步便停住脚步,示意圆团儿:“你去瞧瞧柔惠姐姐走了没?” 圆团儿忙不迭地应了,跑出去片刻便又回来,还笑呵呵回道:“回主子,陆贵人已经回去了。” 玉琼在一旁瞪了他一眼,这蠢东西。 圆团儿收到她这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但下一瞬他便知道是为什么了。 只听宁欢笑盈盈道:“那咱们出去瞧瞧吧。” 这回不用玉琼提示,圆团儿自个儿就跪下了,苦哈哈道:“主子,可不能出去,外头风大,您还没好利落呢。” 宁欢哼笑道:“我哪儿有这般脆弱,况且我又不去哪儿,就在帐子门口瞧瞧。” 圆团儿求救地看着玉棠。 玉棠刚要开口,宁欢便摇着她的手撒娇:“好棠儿,让我去外头瞧一眼吧,整日整日地在帐子中待着,我都快被憋坏了。” 玉棠又要开口,宁欢再次抢先道:“咱们换件厚些的披风,就待一会儿,让我瞧瞧晚霞。好不好?” 玉棠真是拿她没办法,无奈应了:“好。” 玉琼忙去去了斗篷来。 看着她手上天水碧色的轻裘,宁欢眉心跳了跳:“琼儿,你可真行。” 还是秋日呢,就要给她换上轻裘了。 玉棠却是接过轻裘,为她换上,声音温和却坚定:“主子就说出不出去吧?” 宁欢轻轻点了点玉棠的脸:“棠儿也学坏了。” 玉棠不禁弯唇笑了笑。 换上相对厚实的轻裘,宁欢便出了大帐。 满目的青草随着晚风起伏,仿若一道道青色的海浪荡漾。早已看不见柔惠的身影,但宁欢仍然遥望着柔惠离去的方向。 她心中温暖又柔软。 她的柔惠姐姐啊,在她重病的这段时间日日都来照顾她,万事亲力亲为。 当年选秀之时不过顺手扶了她一把,那时的她绝不会想到自己竟能收获柔惠这般真挚的情谊。她何德何能能在宫中拥有这样一个不是亲姐却胜似亲姐的柔惠姐姐。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倾洒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巍峨的山峰,青翠的绿草都被笼罩着,灿烂辉煌。澄澈的天空中渐渐晕染开浓墨重彩的霞色,绚烂的彩霞映照着广阔辽远的草原,瑰丽而雄浑。 宁欢赞叹地遥望着这壮美的一幕,晚风拥着草原的气息从她身旁掠过,拂起她鬓边细碎的发。 多日病弱待在帐子中的憋闷此刻似乎也被草原清爽的风吹散。 “太可惜了……”宁欢喃喃,今年太不争气了,怕是也没机会再骑马去看草原落日了。 “主子,咱们回去吧。”玉棠还是担心她吹太久的风不好,在一旁很是破坏气氛的劝道。 宁欢瘪瘪嘴,正不情不愿的。 下一秒却看见不远处,皇帝正朝她这边走来。 她面上霎时带上笑意,朝着皇帝的方向挥了挥手。 皇帝远远便瞧见她了,看她此刻精神这般好,原本冷肃淡漠的面色也柔和下来,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他利落地大步走过来,没几步便到了宁欢面前。 “怎么出来了?冷不冷?”皇帝扶了扶着宁欢的肩,又去握她的手,感受到小手暖和的温度才放心些。 宁欢好笑地示意他看自己身上穿的什么:“喏,你觉着穿这么厚的斗篷还会冷吗?我好热。” 皇帝便笑了,又问道:“在外面站在做什么?也不怕吹着。” 宁欢睨他一眼:“我哪儿有这么柔弱,况且我就想站在门口看看晚霞还不成了?” 听她这般反问,皇帝下意识便想说有,前些日子的模样还不柔弱吗? 但瞧着她此刻粉润的面颊,兴致又正高昂着,到底没说什么。 他只道:“当然可以,但是等病好了咱们要看多少晚霞不成?”皇帝拥着宁欢进去。 宁欢本想挣扎一番,又听见他道:“不是说热吗?咱们进去换一件。” 宁欢扭了扭,到底随着他进了大帐。 一面走,她一面回他方才的话:“说得倒是挺美,别以为我不知道再过几日便该启程回宫了,到时候还看哪门子的晚霞。” 听她这般娇气的抱怨,皇帝面上含着笑意:“宫里的晚霞不好看吗?到时候咱们去延晖阁看看。” 宁欢轻轻踹他一脚:“你是故意气我吗?” 两人身后跟着的宫人瞧着令嫔主子这般胆大包天地踹皇上,心脏快速跳了两下,而后又当什么都没看见地低下头。 嗯,他们习惯了,早就从吓得战战兢兢地跪下到如今的面不改色,适应良好。 果然,皇上只是笑着受了令嫔主子一脚,声音非但不恼,甚至还是带着纵容的笑意。 第253章 皇帝当然高兴,比起前些日子她病恹恹躺在床上的模样,他更愿意看到她如今又有精神娇纵玩闹的模样。 他这么健壮的身子,让他的宝儿踹一脚又不会怎么样。 无意顾及旁人如何想,皇帝只是含笑哄着他的小姑娘:“我哪儿敢气我们令嫔娘娘呀?” 宁欢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不正经。” 皇帝低眉为她解开身上的轻裘,又拿过玉琼手中轻薄的斗篷为宁欢披上。 “今年便罢了,你身体不好,下次再来木兰咱们再一同去看晚霞好不好?想看多久看多久。”皇帝继续温言哄道。 宁欢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但难免失落。 她走到榻边坐下,忧愁道:“太可惜了,本来还想跟着你一同去骑马打猎的,如今倒是连晚霞都看不了了。” 她眼巴巴地抬眸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皇帝瞧着她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简直可爱又可怜,直将他看得心软。 他搂着宁欢,耐心而温柔地哄道:“没事,往后咱们还要来多少次木兰,下次一定带着宝儿去打猎,不难过了好不好?” 宁欢倚在他怀中,唇角不自觉扬起,声音娇气又柔软:“好吧。” 皇帝看着她娇娇软软倚在自己怀中的模样,心都要化了,他温声问道:“今日如何?可还有哪儿不适?” 宁欢道:“好多了,也没什么难受的,就是……” 皇帝还不了解她么,含笑打断她:“药必须接着喝。” 宁欢泄气地推开他:“讨厌。” 皇帝动作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不喝药怎么好啊,宝儿。”他的声音温和而纵容,温柔得让人恨不得沉浸其中。 宁欢听得耳根发软,回头报复似的也捏了捏他的脸:“你又犯规!” 皇帝哭笑不得,抱着她,任她发泄。 等她捏够了,皇帝才接着道:“药方已经改过了,现在喝的药不算苦,再忍些日子好不好,这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早在上次宁欢被药汤逼得吐出来,皇帝便让太医院一步步改良了药方,同等替换成了些不苦的药材,甚至还加了些带着酸甜味的药材,极力压住汤药本身的口味。 依太医们的说法,再加点菜就和药膳差不多了,奈何皇上要惯着,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宁欢却依然不满意,心想他一个喝惯了汤药的人当然不觉得苦。 但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拽着他的衣袖问道:“药丸儿什么时候才能制出来?我不想再喝汤药了。” 皇帝耐心地解释:“还需时间,现在太医们做出来的药丸儿功效远远不及汤药,还是再等等吧。”他轻轻捏了捏宁欢的鼻子。 他素来对宁欢有求必应,前些日子宁欢闹着不肯吃药,要将汤药做成药丸儿服用,他本就心疼她,虽然没法儿立刻满足她的要求,但还是让太医院抽时间去研制,日后若真能研制出拥有的药丸儿,也是一大好事。不止于宁欢而言,更是于国而言。 他是皇帝,难免就想得多一些。 宁欢想着自己还要接着喝那苦兮兮的汤药,便不由呜咽两声:“讨厌。” 皇帝哭笑不得地抱着她,实在不知她怎么这么娇,一点儿苦味儿都沾不得。 但他还是尽力顺从地哄着她道:“乖,再过几日便改成药膳,药膳不苦,好不好?” 不苦才怪,连着喝了这么多日的中药,她早就被腌入味儿了,只要是沾着药字的她都觉得苦。 宁欢锤了他两下泄愤,又抬起衣袖凑到皇帝面前:“你闻。” 皇帝不明所以,轻轻嗅了嗅:“怎么了?” 宁欢道:“你就没闻见一股草药味儿?喝了这么久的药,我觉着我都被腌入味儿了。” 皇帝愣了愣,而后被她的说法逗得直笑。 他抱着她好笑道:“什么腌入味儿,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他顿了顿,又凑近宁欢,唇畔含着笑意:“我没闻见药味儿,只闻见宝儿身上的香味儿。” 宁欢一愣,而后一把推开他:“臭不要脸。” 奈何他抱得紧,根本推不开。 皇帝甚至在她脸侧偷香一口,言语间满是掩不住的笑意:“肺腑之言。” 宁欢又气又忍不住好笑,哼笑推开他的脸:“可离我远些,别将风寒染给了你。” 皇帝只当没听见,一把将她抱起:“宝儿放心,我比你健壮多了,轻易不会染上风寒。” 宁欢:“就你厉害。” 皇帝含笑受了她的嗔怪,抱着她朝外间走去:“厉不厉害咱们日后再说,先用膳。” 宁欢恼羞成怒,狠狠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一把。 皇帝面不改色,仍然笑着抱她去净手。 * 因为宁欢的病早期拖着一直好不了,后来皇帝又害怕路途遥远颠簸不利于宁欢恢复,便又在坝上草原停留许久。 直到宁欢好得七七八八才终于启程回宫。 她们出宫是夏日,如今回宫竟已是深秋时节,眼瞅着就要入冬了。 回宫休整一日,第二日宁欢便懒洋洋地出现在她最喜欢的永寿宫的东暖阁中。 坐在窗边百聊无赖地翻着手中的书,宁欢不由打了个哈欠。 这会儿,正好玉棠整理好离宫后永寿宫中发生的大小事宜和账册来找宁欢。 第254章 宁欢看着她手中那一摞册子便头疼。 这下可好,她彻底精神了。 宁欢随手翻了翻玉棠捧在手中的册子,都是些平日的小事。 她随口问道:“宫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玉棠回道:“纯贵妃到底协理六宫多年,经验丰富,主子们随着圣驾离宫期间,纯贵妃将宫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并无什么大事发生。” 宁欢点点头。 “就是……”玉棠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宁欢抬眸看她,好笑道:“你怎么也学这宫里的人不好好说话,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玉棠道:“冷宫的他他拉氏殁了。” 这消息其实她们在草原之时便得知,但当时觉着此时晦气,又怕扰了宁欢养病便一直瞒着没让她知道。 宁欢一愣,神色淡淡:“知道了。” 她倒也没多想,只当他他拉氏养尊处优多年,冷宫条件又不好,这般落差之下,若是染了病没得治而身亡也是正常。况且莫说病亡,在冷宫冻死的也不在少数。 敢下手害人,自然也要自己承受恶果。在法治社会都是如此,何况如今还是在规矩森严皇权至上的天家。 玉琼总算有机会舒一舒心中的恶气:“那般心思歹毒的恶人,死了也清净,真是便宜她了。” 宁欢听见玉琼的话面上才又有了笑意:“好了,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气什么?不值得。” 玉琼出了口恶气,再听见宁欢的话,更是赞成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主子说得是,如今咱们和她可真的是两不相干了。” 人和鬼自然是两不相干的。 宁欢被玉琼逗笑了:“促狭。” 她又翻了翻账册,还是决定暂时搁置:“既然没什么大事,那也不急于一时。棠儿将这些东西放书房去罢。” 玉棠想着她的病还没好全,也不敢累着她,便纵容地同意了。 宁欢起身伸了个懒腰:“咱们去养心殿玩玩儿吧。” 圆团儿嘴角一抽,也就您这位主儿敢将养心殿说成玩乐的地儿了。 宁欢到养心殿西暖阁时,李玉正守在门外。 “给小主子请安,小主子万福金安!”李玉殷勤地行礼。 宁欢笑道:“李公公快免礼。” 李玉笑呵呵地站起来,一面为宁欢掀起帘子,一面道:“皇上正批折子呢,知道您来肯定高兴。” 李玉如今待宁欢是越发殷勤,他知道小主子病倒的事本就是他疏忽,险些酿成大错,原本以皇上的性子,他这次算是完了,但他既没有被赐死,也没有被从皇上身边打发走。这都是因为有这位宽容亲和的小主子啊。所以他虽然挨了板子,却不记恨宁欢,反倒感激小主子救了他的命。 经此一回,李玉是真将宁欢当祖宗了。 宁欢自是不知他想了这么多,只如常道:“好,多谢李公公。” 李玉忙道:“不敢不敢,小主子可折煞奴才了。” 宁欢摇头笑笑,走进西暖阁。 皇帝早早就听见她和李玉交谈的声音,却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欣喜,稳稳坐着。 宁欢一进门便见他一幅正襟危坐,满脸端肃认真批着折子的模样。 似是才知道她来了,皇帝抬头,笑道:“怎么过来了?” 宁欢瞧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便想笑,但她今日心情尚好,便捡他喜欢听的说。 “来看看你啊。”她径直走到龙椅旁坐下。 皇帝连忙往旁边让了让。 他这把椅子为了方便宁欢,早年间便换成了一把加长的,再坐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但他旁边那把椅子也没撤掉,只紧着宁欢来,她高兴坐哪儿便坐哪儿。 他果然听得欣喜,素来清冷的眸中盈满了柔和的笑意,他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这么乖?” 宁欢哼笑一声:“是是是,乖,你喜欢吗?” 皇帝便含笑看着她,宠溺道:“宝儿怎么样我都喜欢。” 宁欢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我是不是又打扰你处理政务了?” 皇帝反而一把将她抱起。 “诶。”宁欢惊呼一声。 皇帝将她放在腿上:“不打扰。” 宁欢靠在他怀中,轻轻给了他一拳:“你这样怎么批折子?像什么话?” 皇帝唇畔含着笑意,抱着她示范般的在面前的奏折上落下几个字。 他还有些得意:“瞧,就这样批。况且,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什么?” 宁欢看着他这般幼稚的模样,真是气笑了,她横他一眼:“就你能耐。” 皇帝在她脸侧落下一吻,轻轻嗯了一声。 不用想,他指定又歪曲她的意思到十万八千里了,宁欢真是好气又好笑。但到底任由他抱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写到了100章,这是我曾经没想过的hhhh,继续加油吧!多谢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101章 深秋时节,紫禁城满宫的银杏化作一片灿金,叠翠流金的秋色映衬着紫禁城威严厚重的红墙琉璃瓦,端的是一片富丽斑斓,巍峨庄严。 宁欢最喜欢看的便是被四时装点得无比华美巍峨的紫禁城,比如海棠满宫,比如大雪纷飞,又比如此时的金红辉煌。 这日天高云淡,阳光正好,宁欢便同太后一同到御花园中赏秋。 第255章 名为赏秋,实则是宁欢终于寻着机会大吐苦水。 “您说说,哪儿有这样的,不想扎马步就练五禽戏,不想练五禽戏就绕着西六宫和御花园走,他干脆累……”宁欢默默咽下那个字,轻哼一声。 太后听得哭笑不得,这次却难得坚定地站在皇帝那边。 “这也是为你好。”太后拍了拍宁欢的手:“你瞧瞧你这次病得,一个风寒竟然把你折腾成这样,可见你身子弱,是该好好锻炼锻炼。” 在宁欢不服之前,太后又道:“你入宫以后就一直被娇惯着,这身子也被养得娇弱了,你说是不是?” 闻言,宁欢细细思索一下,从前在宫外时,她为了出府去玩常常和她额娘斗智斗勇上蹿下跳的,出了府更是要在外头疯玩好久,运动量自是没的说。后来入宫了便基本只待在养心殿永寿宫中,最多再来御花园走走,这么一想和入宫前还真没法儿比。 她确实被养得愈发娇了…… 想到这儿,宁欢果然偃旗息鼓。 但她还是同太后撒娇道:“可是打一套五禽戏下来也太累了。”她长叹:“臣妾做不到啊……” 太后乐不可支。 自在草原生了场大病后,皇帝深深明白有一幅好身体的重要性。虽然这一点他自幼便知道,但之前他只以此要求自己,要求皇阿哥们,对于姑娘家他一向觉得娇养着才好。 但宁欢这一病倒是让他醒悟了。其他方面也就罢了,他娇纵得起,但强健体魄一事不能再纵着宁欢。 皇帝觉着宁欢还是得好生锻炼锻炼身体,至少不能让一场风寒便将她打倒。以小见大,要想让她更长久地陪着自己,甚至让她更好的在宫中活着,她一定要有一副好身体。 他不想失去她。 所以为了让宁欢更强健些,宁欢病好后,皇帝便坚定地带着宁欢锻炼身体。宁欢一开始自然是同意的,她也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弱。 刚开始皇帝便先让宁欢扎马步,从最基础的来。原本他以为宁欢会闹着不肯,毕竟扎马步的姿势在时下的闺秀看来着实有些不雅。 但没想到宁欢居然没什么意见地答应了,还一幅他少见多怪的样子。皇帝当时真是哭笑不得。 但后来皇帝才知道。他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如太后所说,宁欢这些年被他惯得愈发娇气。刚开始时间短还好,后来慢慢增加时间还要每日都练,宁欢便开始嫌扎马步枯燥又难熬,哭着闹着怎么都不肯继续。 皇帝能怎么办,虽然想心狠一些但又见不得她掉泪珠子。是自己惯出来的只能自己受着,他便又想法子让她换着花样儿锻炼,不那么枯燥。 后来便换了八段锦、五禽戏这些功法,每日带着宁欢练习。但宁欢嘛,总能变着花样儿地闹他,他便一退再退,可以不练五禽戏这些,但必须多动动,绕着西六宫和御花园多走走,也能锻炼身子。 这是他的底线。 宁欢自然不情不愿,但底线果真是底线,这回皇帝任她闹腾都自己受着,就是忍着心疼不肯再妥协。 毕竟比起一时娇着宠着,他更想一辈子娇着宠着她。 两人之间从来都是皇帝妥协得多,这次难得他这般强硬,宁欢……宁欢还真没骨气地妥协了。 毕竟这件事完全不为谁,只是为她好,她自己受益。宁欢虽然被惯得愈发娇纵,但脑子还在,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 况且,她喜欢折腾,只是喜欢看他被自己闹得无可奈何,却依旧耐心温柔哄着她的模样。 这样好的耐心,同他在外头待其他人那般疏离冷漠的模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去,宁欢就喜欢他待自己最特殊的模样,咳。 所以宁欢这些日子一直哀怨地咬牙锻炼着,每日都累得没精力再出来。直到这几日,似乎锻炼初见成效,宁欢才又有精神来找了太后吐苦水。 谁知太后这样不论黑白都力挺自己的人,今日倒也站皇帝那边了。 宁欢幽怨地看着太后。 太后笑不可抑,还是耐心安慰道:“打一套太累咱们就打半套嘛,慢慢来,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恒地练着,不半途而废才是最好的。” 宁欢皱着个小苦瓜脸:“说着容易做着难,锻炼也太难了。” 闻言,太后换了个方式安慰道:“强身健体这几个字也该是你从小听到大的吧?”她眼神暗示宁欢。 宁欢会意,可不是吗,她们原先那个时候,国家一直号召从小学生做起,好好锻炼身体。 想到这儿,宁欢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太后这才笑道:“所以道理你也懂嘛,只怕是来这里……”太后顿了顿,又道:“入宫太久你自个也忘了。” 闻言,宁欢不禁也笑了,还真有些。 太后便接着道:“这老话也说,身体是……是一切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呀。你瞧瞧最简单的例子,你若是身体强健些,今年不就能去打你心心念念的野兔野鸡了?” 宁欢叹气,无法反驳。 她想到什么,又道:“不过说起来,就算我不病,怕是也打不了猎。” “嗯?” “我忘了我还不会射箭。” “……” 太后很无语,没好气地看着她:“你是想讲冷笑话逗我笑吗?” 宁欢反而扑哧乐了:“一半一半嘛,我也才去过木兰围场两三次,上次忙着做绒花,他……皇上又去练兵了。再上次,忙着学骑马,这次……”宁欢看向太后:“您也知道啦。” 第256章 太后道:“这有什么,日后你还要去多少次木兰围场,再学不就是了?而且射箭很简单,一会儿就能学会。” 准不准就是另说了。 宁欢自然听懂了太后的言外之意,这回换她无语了。 不过她的关注点更在太后说的话:“很简单?您竟然会挽弓射箭?” 太后这样一幅什么都不在乎,还念起佛经的淡然沉静模样,真是看不出来还会射箭这样热烈活力的运动。 太后看着她这般惊讶的模样,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她轻笑:“钮祜禄氏好歹也是满族大姓,满族的格格嘛,有谁不会挽弓?哪怕是皇后,你别看她这般端庄温婉简直和汉家女子无二,她年少时亦是个娴熟于骑射的好手。” 宁欢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又看向太后:“但我入宫这么多年,从未见您挽过弓,骑过马。” 闻言,太后一哂:“我都老咯,还骑什么马射什么箭,这是你们小年轻该玩的项目。” 宁欢看着太后,忽然有些悲伤。 哪儿是老了啊,分明是太后被这宫墙困住,她早年心灰意冷,哪里有什么心情去骑马射箭,后来年复一年过下来,她也不想再去做这些事。 宁欢甚至可以想象,当年太后和皇后驰骋于草场,弓马娴熟的模样,必定如当年她在木兰看到的娴贵妃那般,扬鞭策马,自信畅快,恣意耀眼。 可是如今…… 宁欢不愿再想,便扬起笑嗔道:“您哪儿老了?瞧您这保养得多好,若是日后我到您这个年岁也有这样好的模样,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太后睨她一眼,心中却是高兴的:“就你嘴甜。” 宁欢挽着太后,笑眯眯地:“您也不是第一日知道啦。” 她又直了直腰,挽着太后撒娇道:“咱们去亭子里坐一会儿吧,走了这么许久了。”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似的,道:“好啊,你这么一打岔我倒忘了督着你多走走,你这坏丫头是不是故意岔开话题的?” 宁欢连连表忠心:“哪儿有,是您提起打猎一事,我不就很自然地想到射箭的事儿了吗?” 太后表示怀疑,哼笑道:“无论如何,你还是好生锻炼着吧,这也是好事。” 宁欢头疼不已,生无可恋道:“臣妾知道了。” 太后瞧她这模样只觉好笑,她无奈摇摇头:“走吧,去歇一会儿,一会儿你再走回永寿宫去。”她还着重强调了“走”字。 宁欢霎时一梗,捂着脸假意哭道:“老祖宗不疼臣妾了,您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太后看得笑不可抑,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就你戏多。” 她在外人面前惯常自称嫔妾,若是称了臣妾,必定是又开始给自己加戏闹腾了。 若是知道太后此时的想法,皇帝必定要直呼皇额娘是知己,实在太了解这娇娇作作的小姑娘了。 太后自是不知皇帝更是“深受其害”,她此时忙着治这戏多的小姑娘。 她轻哼道:“方才还说我不老,这会儿又成老祖宗了?” 宁欢一僵,放下手又是一副嬉笑的模样:“这也是对您的尊称嘛,是我口误,您可别生气。” 太后怎会生她的气,好笑地睨她一眼。 二人便说说笑笑地渐渐走远了。 在她们身后不近不远的树木掩映间,嘉妃站着粗壮的桂花树下。 她远远望着太后和宁欢的背影,笑叹道:“有时本宫倒真羡慕她,她的命可真好啊。当年在这御花园中第一次见到她时,本宫便觉着这姑娘有大造化,如今种种证明果真如此。连太后待她的好都从未变过,甚至远胜当年。” 她原本还无聊地猜测过,小宫女儿变成了小儿媳,太后的态度会不会也跟着变呢。毕竟做人家小儿媳和在身边伺候可不一样。 但没想到,太后非但没因这层“婆媳关系”而疏远令嫔,反倒待她越来越好。 在这宫中,皇上、太后甚至皇后都很喜欢她,令嫔的位分虽不算高,但有这宫中最尊贵的三位护着,谁不敢不给她面子? 再者,说难听些,就算令嫔日后失宠了,依着太后对她这般好的模样,没了皇上的宠爱也还能有皇太后老主子护着,她日后在宫中的生活也不会难过到哪儿去。所以说,嘉妃真心觉着令嫔的命是真好。 银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家主子,绞尽脑汁道:“皇太后主子仁善……” 嘉妃怎会不知她想说什么,不由轻叹:“入宫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太后这样喜爱一个宫妃?本宫瞧着太后怕是将令嫔当女儿疼的。” 想着令嫔自晋封以来的种种,还有方才隐隐约约听见的一些对话,银恩也沉默了片刻。 但她知道自家主子也不是那种心思狭隘喜欢争风吃醋的主儿,她便大着胆子小心问道:“您不高兴吗?” 嘉妃摇摇头,面上甚至含着一丝笑意:“本宫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在太后那儿指不定连本宫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 善贞,您叫善贞,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奴才知道。 银恩在心中默默道。 可是她作为主子的奴才知道又有什么用,关键是太后知不知道,皇上……记不记得。 银恩有些迷茫地看着嘉妃,也不懂嘉妃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嘉妃瞧她这般模样,便掩唇笑了:“你啊。” 第257章 她挑着入府的这两个侍女都是老实的人,不过也只有老实的人带进宫才放心。 银恩看着嘉妃,抿唇一笑。 又听嘉妃轻声开口:“本宫只是很感慨,人和人的命就是不一样。当年本宫是嘉妃,她是太后身边的小宫女。如今她成了宠冠后宫的令嫔,本宫还是嘉妃。” “甚至……”嘉妃想到什么,虽不至于妒恨,一时却也难掩心酸:“甚至本宫自王府便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了,本宫还是正黄旗包衣呢。她呢,才晋封一年呢,皇上便给她抬旗出包衣了。” 听嘉妃提及此事,银恩和秀恩对视一眼,心中一凛。 这一直是启祥宫上下严禁谈论之事,就是怕主子伤心。除了当日得知消息,此事便再也没在启祥宫中提起过。 原以为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嘉妃此时会再度提起。 秀恩忙安慰嘉妃:“令嫔也是遭了大罪,如此换来的一罚一赏罢了,主子莫要太在意了。恕奴才僭越,奴才就宁愿主子一直都好好儿的。” 令嫔在草原被庶人他他拉氏所害,险些丧了性命。除了要严惩罪魁祸首他他拉氏,对无辜遭罪的令嫔皇上自然也要加以安抚。是以九月初九令嫔生辰那日,她因病着没法儿大摆筵席庆生,皇上干脆下旨开恩,将令嫔父族魏氏抬入满洲正黄旗。 此恩赏既是对令嫔所受伤害的弥补,也是皇上给令嫔的生辰贺礼。 至此,魏家奉旨出包衣,入满洲正黄旗,是正儿八经的满洲主子了。 为此,后宫不知多少人艳羡呢,一场大病换来整个家族的荣耀,换她们她们更乐意。 听到秀恩甚至有些天真的安慰,嘉妃不由轻轻弯起唇角。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将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 嘉妃便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求不来的。” 她轻舒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情:“还是快些回去吧,永珹的衣裳本宫还没做好。” 提到四阿哥,秀恩眼睛亮了亮,道:“是啊,主子您还有四阿哥……” 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大宫女,嘉妃怎会不知她的心思。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秀恩:“依皇上对令嫔的宠爱,她迟早也会有。” 秀恩眸中的亮色黯淡下来,但她还是小声道:“奴才只希望主子和四阿哥安好便好。” 嘉妃欣慰地弯唇,她似笑似叹道:“是啊,只要本宫和本宫的永珹好好儿的便好。” 在这后宫中能安安稳稳地活到最后已是极难得的事儿,能顺顺利利养大一个皇子更是了不得。如今她也算有子万事足,只希望她唯一的儿子能平安长大。 * 养心殿前的树叶从金黄到枯黄,再到凋落,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眼瞅着宁欢又快厌烦了每日从永寿宫到御花园的长路,这日趁着天气不错,皇帝便先发制人,直接将宁欢捞起来在养心殿□□院中练五禽戏。 皇帝果然足够了解宁欢。宁欢的确又有些兴致想换着五禽戏来练。 为了避免意外,养心殿的□□被清扫得一颗石子儿一片树叶都没有。 宫人们也尽数退下,只留李玉和玉棠背着站在远远的回廊处,以避免主子有所吩咐却无人可用的情形。 不过虽然宁欢有这个心情,但早早地从柔软温暖的被窝中被捞出来,她也是不乐意的。 她不情不愿地来到庭院中,待皇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皇帝也想不明白,他问:“怎么就喜欢晚睡啊?白日不也能看话本儿,况且白日的光亮不比在夜明珠和烛光下看书舒服?” 早年便知道宁欢喜欢大晚上不睡地折腾,先前宁欢还住养心殿东稍间时皇帝不好管她,便只能无奈纵着,让宫人们将东稍间装点亮堂,别让烛光伤了她的眼。 所以后来哪怕她搬去养心殿后殿,永寿宫,宫人们也依旧记得这条规矩。可谓是宁欢走到哪座宫殿,哪座宫殿的夜晚便能亮如白昼。 宁欢霎时瞪圆了眼:“还晚?我如今可是子时就睡了。” 那会儿也不过十一点多,比起从前的凌晨两三点,宁欢一直觉得如今自己的作息可太健康了。 每日寅时起床的皇帝:“……” 摊上这么个娇娇儿,他也是无奈。 不知想到什么,皇帝忽的抬起手在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的脸,他唇边蕴着笑意:“看来晚上还是太清闲了。” 想着她这娇娇柔柔的身子要练五禽戏,他昨夜便没折腾她,她要回永寿宫也放她回去了,没想到小姑娘果然没干正事儿。 宁欢霎时领悟他的意思,下意识一扫周围,而后上面的手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手,下面的脚又狠狠踩他一脚。 “臭不要脸!” 皇帝熟练地受了,面不改色,甚至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他忙捉了她的手,笑着哄道:“这都是为你好,熬夜伤身。” 宁欢气得锤他:“我看是为你自己好吧!” 皇帝顺势将她抱入怀中,还若有所思地点头:“阴阳调和确实顺应……” 宁欢羞恼地捂住他的嘴,却见他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凤眸中满是笑意。 他笑得这般开怀,反而引得宁欢愈发生气,她没好气地就着捂着他嘴的手给了他一下,凶神恶煞地:“还笑!” 美人粉面含怒的模样亦是别有一番风姿,宁欢不知她此刻面上虽怒气冲冲,美丽的桃花眸中却满是娇娇的嗔怪,盈盈如春水,旖旎娇媚,说不出的动人。 第258章 皇帝看着她这般娇怒的模样,只觉她可爱。 但他也不敢再招她,便连忙止住笑意哄道:“好,不笑了不笑了,是我不好。” 宁欢轻哼一声推开他,不再搭理他。 整理了一番衣摆,宁欢自顾自地在庭院中摆起架势,准备练习五禽戏。 再折腾折腾怕是又该用午膳了。 她虽然爱玩,但在真正进入状态做事时却是极其认真,完全摈弃外物一心一意地做事。 皇帝站在一旁看着她,见她渐渐沉静下来,知她专心了,面上也渐渐平和甚至严肃起来。 都说人认真时才是最美的,皇帝也极其欣赏宁欢用心的时候。 因为要打出动作,宁欢自然不会自讨苦吃挽着旗头穿着华美的裙裾花盆底来做运动。 她此刻满头青丝尽数挽做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髻上也没有多余的钗环,只有两枚用以固定的玉钗。身上穿着素色的裤装,方便练武。纵然是最简单的裤装,用的也依旧是最好最柔软的面料,淡色的上衫和下裤上也描金彩绣地绣着精致美丽的木芙蓉花。 如今不好看的衣服宁欢是不穿的。 但此刻她的打扮在皇帝眼中就是极简的。在他看来,精致打扮时的宁欢娇贵甚至隐隐有几分威严,端华美丽。但如今她这样素净的打扮亦是美如清水芙蓉,怎样都好看。 尤其是美丽的人儿此刻这般沉静认真的模样,动作柔软而舒缓,恍若一支在万顷碧波中亭亭而立的荷,濯清涟而不妖,柔和却也极美。 周围的风似乎都害怕打扰了她,不再肆意吹散。 他便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出言提点宁欢几句。 几次过后,皇帝小心觑了觑宁欢的神色,见她神色未变该是消气了,才渐渐走进,上手帮她调整姿势。 “手臂要打直,再抬高一些。” 宁欢一顿,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便收回视线,并照着皇帝的意思做。 皇帝悄然一眨眼,心中松了口气。 宁欢毕竟还是锻炼得少,短时间内没见着太大成效。她只打了两套便气喘吁吁,手酸腿软了。 皇帝连忙扶住她:“累了?” 宁欢也累得没工夫和他计较了,由着他扶着坐到椅子上。 皇帝给她倒了一杯水,问她:“今日还练吗?” 宁欢一口气喝了半杯,道:“不练了,今日可以了吧?” 比起以前打一套都费劲,如今能顺顺畅畅打完两套,宁欢觉着自己进步很大,很可以。 皇帝瞧着她这般疲累的模样,自然是心疼。这次他终于顺着自己的心意毫无底线地同意:“好。” 不过比起往日,今日宁欢确实练得算多的,他也不是纵容。皇帝心中默默思忖。 宁欢眨眨眼,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在强身健体这件事上皇帝待她是前所未有的铁石心肠,刚开始练的时候她的身体娇气得不行,练不了多久身上就酸疼乏力,她当时便撒娇不想继续。 但皇帝却是第一次不为所动,愣是硬着心肠任她打任她闹,最后哪怕是手把手带着她也要让她练完一套动作。然后等她练完了才好言好语来哄她。 一开始她真是又气又委屈,和皇帝闹了几天。但除了锻炼身体一事皇帝不敢再纵着她,其他时候他在她面前从来任打任骂,所以哪怕后来的几天是她无理取闹,他也依旧耐心而温柔地一遍一遍地哄着她,百般哄着才终于将她哄好。 后来,宁欢就习惯了…… 毕竟这真的是为她好来着。况且皇帝每日为她安排的锻炼度本也是合理的,累是因为她的身子实在被养得娇气,并不是会伤身的那种累。 所以真要客观来说,就是宁欢在无理取闹。奈何他们一个敢无理取闹,一个愿意哄着,也就不干旁人的事了。当然,除了太后也没人敢管就是。 皇帝自觉地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为她续上一杯。 “今日的量已然足够,你不说我也会让你歇着的。”他好笑道:“难道在宝儿心中,我就这么不近人情吗?” 宁欢轻哼一声,控诉地看着他:“你说呢!” 刚开始那几日还不够不近人情吗! 皇帝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不由失笑:“刚开始那几日难以适应也属正常,但若是连头都开不好,日后可怎么办啊,我的宝儿。”他动作极轻地捏了捏宁欢的脸。 宁欢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理直气壮道:“太后说了,持之以恒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常常锻炼着便好,你日后不能再逼着我锻炼。” 皇帝哑然,他摸了摸宁欢的脑袋:“原来是找到个大靠山呀。” 宁欢再度拍掉他的手:“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皇帝无奈摇头,看着她笑道:“好,只要你真的持之以恒。”他着重地强调着“持之以恒”四个字。 听见他的话,宁欢来不及高兴,只觉难熬,生无可恋地将下巴搁在桌上。 持之以恒,听着就难受,人生还有多少多少天啊…… 但在她的下颌碰到冰凉的桌子前,皇帝先一步托住她的脸:“桌上凉。” 正好一阵秋风吹过,皇帝便想带着她进殿:“咱们去殿中歇着好不好?” 宁欢拽住皇帝的手,硬是拽着她,让他的手托住自己的脸放在桌上。 “不想回去,让我在这儿待会儿。” 第259章 皇帝素来温和的眉眼间满是无奈,但到底没将手抽出来。 想着她方才的话,他不知是欣慰还是感叹道:“皇额娘倒是纵着你。”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想不明白,皇额娘那样一个淡然的人怎么就独独对这姑娘这样上心。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没见皇额娘对谁这么特殊过,哪怕是当年同样才十五六岁的皇后也没这待遇。 宁欢压在他的手掌上,偏头看他,颇有些得意道:“那是,太后说了,可是将我当亲女看待。” 听着她这样大胆的一句话,皇帝以为他会震惊,但他的内心其实毫无波澜。 毕竟这些年皇额娘待宁欢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不用说也看得出是完全的亲女待遇。皇额娘待宁欢,可比待自己这个亲儿子还好得多,说句亲女似乎也很合理。 不过…… “亲女,公主……”皇帝若有所思,托着宁欢的手不自觉地暧昧摩挲着她的唇。 宁欢一愣,霎时堪破他又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她羞恼地扯开他的手,怒道:“一天天除了那事儿,你还会想别的吗?!” 皇帝无辜地看着她:“我想什么了?” 宁欢看着他这一脸无辜的模样,愈发羞恼,她一把甩开皇帝的手,冷哼一声朝殿内走去。 皇帝唇畔含着笑意,快速追上去:“乖,不恼了,是我不好。” 宁欢懒得搭理他。 皇帝便厚着脸皮开启下一个话题:“不过皇额娘都待你如……” 宁欢回眸瞪他一眼,皇帝霎时改口:“待你这么好,那宝儿也该换个称呼了吧?” 宁欢一顿,又脚步不停地朝殿内走去。 皇帝还在极力哄骗道:“如何?改日我再带宝儿到皇额娘面前改口去,让皇额娘再封个红封给宝儿。” 宁欢霎时真是又气又好笑。 此时已然走入殿内,她便坐在炕上,冷哼道:“你别一天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话音落下,她想到什么似的,一顿,又淡然地端起几上明黄的缠枝花茶盏轻呷一口。 闻言,皇帝便轻笑:“怎么叫有的没的,这是带宝儿去皇额娘面前过个明路,还能讨个红封。” 宁欢砰地一声放下茶盏:“不去。” 皇帝面露遗憾之色。 但他若有所思地喃喃:“也好,等日后……” 等日后封了皇贵妃,甚至是……皇后,再正正经经地到皇额娘面前去,那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皇帝敛下神色,又眉眼温柔地看向宁欢:“那咱们便私下唤唤?” 宁欢真是又气又好笑,这人才真是“持之以恒”。 “你烦不烦人?”她没好气地将手上的茶盏塞到他手中。 皇帝依旧温和笑着,甚至稳稳接过茶盏轻呷。 宁欢斜倚在桌旁,支着下颌看他饮茶,忽然道:“皇额娘应该没什么意见。” 皇帝果然一时不妨,被呛了一下。 宁欢见计谋得逞,倚在炕上笑不可抑。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平复下来,便一把将宁欢抱起来坐在腿上。 “好个坏姑娘,竟然敢戏弄朕。” 坏姑娘依旧不知死活,挑衅地看着他:“戏弄了又如何?皇上要治臣妾的罪吗?” 看着怀中姑娘这般狡黠的模样,皇帝顿了顿,声音忽然哑了几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看着他深邃的墨眸,宁欢霎时察觉到危险,挣扎着就想从他身上下来。 皇帝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一把将她抱起,朝着内间走去。 他低笑:“朕就罚你好好戏弄朕。”他极轻极缓的说着“戏弄”二字。 宁欢伏在他的肩头,不住地锤他:“不行!白日宣.淫,你要不要脸!” 皇帝轻笑一声,声音仍旧温和:“朕是天下之主,朕就是规矩,有谁敢置喙?” 听着他这样看似温雅,却说出这样独断睥睨的话,若是平时,宁欢必然为这样强势的他而心醉。 但一想到他此时说出这样威严的话是为了做什么,她真是没眼看。 “你的折子呢?不批了?”她还想挣扎。 “哦,宝儿这般体贴?那我便快一些然后去批折子?”他言语含笑。 “你!”她恼羞成怒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嘶……放心,一定让宝儿满意。”他言语间的笑意愈发浓了。 “混蛋……唔……” 作者有话要说: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宁欢已经是个小作精了(确信 第102章 紫禁城的冬日单调、萧肃。这样的日子,嫔妃们大多蜷缩在自个儿宫中静静猫冬,日子枯燥而平静。 但今日钦天监一则上奏却打破了这枯静的冬日。 钦天监正使夜观天象,上奏言,五阿哥永琮八字恰合星象天时,宜于腊月二十八日之吉时种痘。皇上以为然,允。 这就代表五阿哥种痘一事,便如此板上钉钉了。 皇上准奏后,此消息便飞快地在后宫中传播开来。宫中的日子枯燥,一则普通的消息都能在宫里沸腾半月,何况这次关乎皇后嫡子种痘这样天大的事,后宫霎时热闹得不行。 毕竟以如今的种痘法,风险仍然巨大,也不知这位金贵的嫡子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不过熬不熬得过,于前朝后宫都将是一场风波。 第260章 听说这则消息时,娴贵妃正在承乾宫书房练字。 她被大字折磨得够呛,咬牙练了一个时辰到底没耐住,烦闷地将手中的毛笔一扔。 “这汉人的字就是麻烦,本宫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若不是皇上就好这一口,她死也不会碰汉人的东西一下。 翡翠正要劝慰几句,便见翡青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主子,出大事了!” 娴贵妃冷哼一声:“本宫好着呢!” 但说归说,她到底从书桌前走开,一边净手一边问:“你好好说话,别一有点儿什么事就这么慌慌张张的,半分沉着的模样都没有。” 翡青平复了一下呼吸,连忙道:“是,奴才知罪。” 听她请罪都听烦了,娴贵妃直接问:“到底什么事儿?” 翡青便道:“是长春宫的事,今日钦天监上奏说五阿哥该种痘了,皇上已然允了。” 闻言,娴贵妃霎时精神了,她将手中的帕子一扔,连忙问道:“真的?真要种痘了?” 翡青连连点头:“是,皇上已然下旨,听说长春宫都已经收到旨意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娴贵妃反而平静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擦干手上的水迹:“种痘好啊,要本宫说五阿哥早该种痘了,偏生皇上偏袒,愣是拖到这个岁数了才松口让他种痘。” 自康熙朝以来,宫中皇子大多在四岁左右种痘,皇上前几个皇阿哥都是这样过来的。偏偏这回皇上心软又偏心,非得偏袒这个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嫡子,硬是压着钦天监绝口不提五阿哥种痘之事。 如今可好,拖到五阿哥都五岁多了,眼瞅着都到送去毓庆宫教养的年纪,皇上才终于松口。 依娴贵妃看,若非皇阿哥送毓庆宫的年龄在那儿,皇上怕是还得拖着,拖到五阿哥长得壮壮实实万无一失了再让他种痘,幸好…… 想到这一点,娴贵妃也高兴不起来了:“都快六岁了……” 如今的种痘之法虽然在康熙朝被改良过,但让将将四岁的幼童种痘亦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有时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但宫中规矩如此,皇阿哥们必须种痘,能活下来自然是好,若是熬不过去,那就是他无福了。 照娴贵妃的想法,五阿哥又长了一岁,身体必定健壮许多,这时种痘可真不如四岁时种痘效果好了。 闻言,翡翠反而面带笑意,道:“五阿哥生来羸弱,依奴才愚见,别说只多了一年,便是再多一年他也是熬不过去的。” 娴贵妃听懂翡翠的意思,霎时警醒道:“你想做什么?稚子无辜,不可对幼子下手!” 听见娴贵妃这番话,翡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么久过去了,主子还是心软。 她试图劝说:“主子,他可不无辜!若没有他那好额娘,宫里这第五个阿哥便该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他可是顶了咱们小阿哥的位置,哪里无辜?” 娴贵妃闻言,深深地蹙起眉头,手中的绣帕都快被她揉碎了。 翡翠见此,便再接再厉地劝道:“主子,您就是太心软了!不然您也不会被她们害成这样,这是皇后欠您的!您难道忘了皇后都对您和慧贤皇贵妃做了什么吗?您若是不自保,慧贤皇贵妃的昨日……” 意识到自己言语太过激,翡翠霎时跪下请罪:“奴才有罪!奴才有罪!主子恕奴才失言!” 娴贵妃倒也没因为她后面的话而发怒。因为高思姌怎么没的她大概也知道——高思姌的身子本就柔弱,还被下了这么多年的药,更是日复一日地拖垮了她的身子,最后便这么被耗没了。 思至此,娴贵妃更是深深皱眉,神色阴晴不定。 她思忖片刻,缓缓扶着小几坐下:“那孩子也实在可怜……”她叹气。 自出生起就病怏怏的,皇后整日将他藏在长春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了。由此也能看出五阿哥如今虽长大了些,但身体必定也没养多好。 听娴贵妃这么说,翡翠眼中霎时闪过一丝精光,志在必得道:“主子您放心,有奴才们在,绝不会让皇后好过,一命偿一命,这都是她自己种的苦果!” 娴贵妃不想谈这个问题,挥了挥手:“起来吧。” 翡翠便笑着从地上站起来:“谢主子。” 娴贵妃看着窗外,颇有些幸灾乐祸道:“不过本宫瞧着五阿哥那身子,快六岁了也弱得跟小猫儿似的,皇后日日将他护得密不透风,若是知道她的宝贝儿子要种痘了,她还不得哭晕过去?” * 皇后确实快哭晕过去了。 自李玉传完旨后,皇后便默默坐在炕边垂泪,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怎么都擦不干净。 “永琮,我的永琮……” 宁欢听说消息后,便知道皇后会是这般反应,她第一时间便赶来了长春宫。 宁欢也难受,本来她没当过母亲,应当是暂时无法和皇后共情的,但她知道永琮的结局啊,两两相加,此刻也是难受得不行。 可永琮到底不是她生的,是皇后拼了命生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旁人再心疼也心疼不过皇后去。 宁欢只能一遍遍劝慰道:“皇阿哥们终究是要过这关的,您瞧永琮的哥哥们不是都顺利度过这关了吗?永琮还是嫡子呢,必定更加得天所佑,姐姐快别哭了。” 皇后不停地擦着眼泪,声音都哭哑了:“宁欢说得是,永琮必定得天所佑的。” 第261章 宁欢心中叹气,想方设法地继续劝道:“况且永琮都六岁了,还多养了两年呢,身子必然比普通的四岁小儿健壮,四岁孩子都能熬过去的事儿,永琮必然更没有问题,姐姐说是不是?” 一边说,宁欢心中也抱上几分希望。说不定真的会这样呢,她这个蝴蝶翅膀一扇,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许多事,说不定这次永琮的命运也会偏移呢。 她不太了解本朝的后宫史,只知道历史上的永琮是没能留住的,毕竟后来稍知名的皇子中并没有他。但那时的七阿哥几岁,是因为什么而亡,她也不清楚。 但此刻,宁欢在心中默默想,既然阿哥的位次都变了,既定的命运也能变吧。只可惜…… 还未思索完,皇后便抓住宁欢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后似哭似笑,哽咽道:“是啊,永琮都长到六岁了,他必定会没事的。” 她也知道,永琮能拖到六岁种痘,已经是皇上给的天大的恩典。可是做额娘的怎么会不为自己的孩子担忧呢? 种痘那是一件多么凶险的事,熬不熬的过去全靠天意。况且宁欢近年见永琮也少了,她并不知道永琮虽然长到六岁了,可身子…… 皇后不愿再想,只是紧紧地握着宁欢的手,如同握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宁欢看得心疼,伸手抱住皇后,一遍一遍耐心地安抚着她:“姐姐放心,肯定没事的,没事的。” 皇后便无助地靠在她的肩头,默默垂泪。 照春也在一旁看得眼尾湿润,还好主子还有人陪着啊…… 宁欢抱住皇后才发现,皇后如今瘦得厉害,平时有宽大的宫装遮挡着,最多看得见脸瘦些,苍白些,却不知皇后内里的身子竟也瘦弱至此。 她又心疼又气恼。 宁欢甚至有些极端的想,生这个孩子做什么呢,怀的时候艰难万分,生的时候九死一生,如今好容易长大些了依然为他日夜担忧,把自己的身子都拖垮成这样了,真的值得吗? 宁欢不知道自己的答案,但她知道皇后的答案——值得。 皇后必定会说值得的,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坚定、恪守,而且固执。 她认为这也是她作为皇后应该做的事。身为皇后,除了打理好后宫为皇上分忧,剩下最重要的事便是生下嫡子,为皇室开枝散叶,只有这样才不是忝居后位,才算是真正尽到了她作为一个皇后的责任。 宁欢的眼圈也红了,姐姐啊,她的傅馨姐姐。 宁欢又抱着皇后好生安慰了许久,才让皇后慢慢止住眼泪。 但长春宫的平静未能持续多久,只听外面响起长长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暖阁内外的宫人霎时动了起来。 站在皇后身后的孟春面上难以抑制地出现几分喜色。 但显然这样的喜色在此时的长春宫是不合时宜的,她又连忙敛下眉眼,低眉顺眼地出去恭迎皇帝。 照春看着她出去,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倒也没阻拦她。 若是皇上来了长春宫,没人出去解释两句皇后主子为何没率先出去恭迎,也不太好。 而宁欢和皇后霎时坐直身子,皇后甚至慌乱了一瞬。 “我……”皇后轻轻碰了碰自己红肿的眼,便想起身去梳洗。 宁欢按住她的手,道:“您这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皇上还能因此治您御前失仪不成。” 皇后呐呐。 宁欢又无奈地看向身后:“而且也来不及了。” 果然,话音落下,孟春和望春便引着皇帝进来了。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后又请罪道:“皇上恕罪,臣妾疏忽,竟未能及时恭迎圣驾。” 皇帝自然不会因此怪罪她们,先免了二人的礼,又温言道:“是朕来时未曾告知皇后一声,突然便来了,皇后何罪之有?” 皇后便谢恩道:“谢皇上。” 皇后引皇帝上座,自己坐在另一边,照春则忙抬了绣墩给宁欢。 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照春一眼。 待两人落座,皇帝这才看清皇后和宁欢的眼睛都红红的,尤其是皇后,不知掉了多少泪,眼睛更是红肿得没法儿看了。 皇帝神色微凝。 皇后也注意到皇帝的神色,便羞愧地请罪:“臣妾失仪,皇上恕罪。” “皇后言重,坐下罢。”皇帝叹道:“是因为永琮吧?皇后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提及永琮,皇后又是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宁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便起身道:“皇上皇后恕罪,嫔妾宫中还有宫务处理,便先回去了。” 宫务…… 是个人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词。不过皇帝听着这二字,先疑惑了一瞬,而后莫名有些想笑。 永寿宫近来的宫务他昨日才帮她处理完,哪儿来这么多的宫务。 偏生她还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瞎话,真是……可爱。 到底记得此时为何而来,皇帝便心中默默笑了笑,面上依旧四平八稳的。 皇后闻言,刚想让她不必走,皇帝便率先开口道:“好,令嫔便先回去吧。” 倒不是要说什么宁欢不能听的,就怕一会儿谈起永琮皇后哭,宁欢也跟着哭,他看着心痛又难哄。还不如顺了她的意,让她先回宫去。 有皇帝一言,宁欢便利落地行礼告退了。 第262章 孟春小心地送她出去。 照春见孟春这次这般主动,眉眼稍动了动。 孟春落后几步走在宁欢身后,以她的眼神能清晰的看见宁欢发髻后面簪的是精致华美的宝石珠钗,身上披的是奢华繁复的滚边狐绒斗篷,狐绒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斗篷的缎面甚至是万金难求的云华锦。 别说旁人,便是宫中的娘娘们能用云华锦做成一件裙装便高兴得不行,这样好的料子自然是做在春夏的衣裙上最能物尽其用,可令嫔却随意地将这奢丽的锦缎做成了斗篷的缎面。 真是暴殄天物! 孟春一面惋惜一面艳羡。 不知想到什么,她的唇边又不由泛上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意。 等日后…… “呃——” “嗯?”宁欢听见声音,回头望去。 原来宁欢在长春门外停住脚步,刚要回头让孟春回去时,孟春不知怎的走了神,脚步依然不停。 若非圆团儿眼疾手快拽住孟春,她便要撞到宁欢身上了。 这一拽终于打断了孟春发散的思绪。 孟春猛然清醒过来,连连蹲礼赔罪:“令嫔娘娘恕罪!奴才失仪!娘娘恕罪!” 宁欢笑了笑:“无妨,姑姑快起来罢。” 孟春感激地看着宁欢:“多谢令嫔娘娘!” 宁欢道:“天冷,姑姑不必再送,快些回暖阁伺候皇后娘娘罢。” 孟春连连点头:“令嫔娘娘路上小心。奴才恭送娘娘。” 宁欢颔首,转身走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长春宫的影子,圆团儿才嫌弃道:“这孟春怎么回事,也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做事还是这般不沉稳,若非奴才手快,她可就要撞到您了。” 宁欢笑:“行,你厉害行了吧?” 圆团儿嘿嘿笑了笑,又连忙表忠心:“奴才不是为了夸自个儿,就是她太毛躁。” 宁欢道:“她必定是在为姐姐和永琮担心,心神不宁也是正常,这种时候何必揪着这些小事呢。” 圆团儿叹气:“主子您就是太宽容了。”若是没有皇上和他看着,他真怕主子哪天就被人欺负了去。 宁欢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本想直接回养心殿去,但半路想了想,还是改道去了寿康宫。 她还是心乱得很。 * 宁欢本以为皇帝要和皇后谈许久,但没想到她前脚刚出长春宫没多久,皇帝后脚也准备离开了。 “皇后莫要多想了,永琮是有福之子,怎会熬不过这区区种痘?” 皇后忍着眼泪连连点头,她知道种痘这件事不可更改了。能拖到如今,皇上已然扛了不少压力,她又怎能不懂事地无理取闹。 见她这般强撑的模样,皇帝难免劝慰道:“虽说咱们相信永琮,但种痘也是大事,一应物什皇后也要开始准备了,你还是永琮的亲额娘,便更不能因为心疼孩子而有所疏忽。” 闻言,皇后也更清醒了,连连道:“皇上说得是,臣妾必定会好好为永琮准备的。” 皇上说得对,她不止是一个母亲,也是皇后,这时候由不得她软弱沉溺。 见皇后终于恢复了些,皇帝便点点头。 “皇后好好歇着吧,惦记永琮的同时,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你是皇后,还不能倒下。” 他可不会像宁欢那般换着花样儿的百般劝慰皇后养好身子。 在他心中,皇后目前来看依然是个合格的皇后,身居此位是知道自己的责任的,亦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 脑子拎不清的,不必再待在这个位置上,太过软弱,也不适合这个位置。 皇后自然不知皇帝的想法,只是恭顺地应了:“谢皇上关怀,臣妾明白。” 皇帝轻轻颔首:“朕还有折子要批,便先回养心殿了。” 说完这句话,他不由想起方才宁欢的话,心中笑意蔓延开来,果真是“近墨者黑”。 这个坏姑娘。 皇后习以为常地点头:“臣妾让孟春送皇上。” 闻言,照春不由眉心一动,却不敢在此时说什么。 而后皇后又率着宫人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孟春便快步追着皇帝出去了,出了暖阁,面上的喜意更是难以抑制。 但这回她不敢再走神,又连忙收敛了喜意,恭恭顺顺地跟在皇帝身后。 走出长春门,皇帝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见皇帝看来,孟春面上不由泛上几分娇羞之意,脸颊微红。 孟春是四春中生得最好的一个,面容秀美,此刻秀颜含羞的模样也更添了几分姿色,颇为娇美。 见此,皇帝面色温润如常,眼底却平静得淡漠。 他再自然不过地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都走出去很远,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孟春依然呆呆地站原地,渴慕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想着皇上君子如玉的温和模样,孟春面上的红意愈发浓了。 从前皇上从来不会看她的。 果然…… 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孟春不断在心中给自己加码,愈发志得意满。 她正准备走回去复命,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捂住自己的脸。 她作为宫女,双手长时间露在外面,没有手捂和手炉可用,此时手上冰凉得很。双手将将放上脸颊便被冰得一哆嗦,脸上的红晕也慢慢被冰褪了。 第263章 感受到脸上不再有热意后,孟春便放下双手。 她伸手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指,再想想方才看见的令嫔,她不由轻嗤一声。 孟春狠狠闭了闭眼。 会有的,手捂手炉,还有令嫔拥有的那些,她都会有的! 一阵寒风刮过,孟春被吹得一哆嗦,快步朝暖阁走去。 暖阁才温暖,她可别再傻傻地在这儿吹风了。 见她走进来,庭院里清扫落叶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微微朝她福身,而后再继续清扫。 * 这边,寿康宫。 盼越嬷嬷听见外头的通传声便迎了出来。 一掀帘子便瞧见宁欢红红的眼圈。 她霎时一惊,连忙行了礼。 “哎哟,我的娘娘,您这是怎的了?”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宁欢。 宁欢这才意识到眼眶还红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盼越连忙扶着她进去。 还没走近呢,便听太后着急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太后听见了盼越的惊呼便急急朝外走来了。 一见到人便看见宁欢双眼红得跟兔儿似的,一幅伤心的模样。 她霎时拉着宁欢往里走,可心疼坏了,一个劲儿地问怎么了。 宁欢被几位长辈这般着急的模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轻摸了摸眼睑,愧道:“让您担心了。” 盼暇嬷嬷已经手快地上好了奶茶,内间的人便会意地退了出去。 到底宫人们都退下去,好说话些了。 此刻,太后也大致猜到宁欢此番是为何,了然道:“刚从长春宫出来?” 一提起长春宫,宁欢心下就不由弥漫开一阵心酸之意。 宁欢眼圈泛红地点了点头:“看着傅馨姐姐那般模样,我太担心了。” 太后道:“总会有这么一遭的。” 熬不熬得过去,都是命。 宁欢擦去眼角的泪花,她不想信命。 “牛痘研制得怎样了?”她问道。 有了牛痘,逆天改命也不是不行。 太后看她这期盼着急的模样,心中不忍,便只是委婉道:“目前还没有消息。”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如今此事已全权交由皇帝处理,或许他那儿的消息会比咱们多些。” 其实她也就是暂且安慰宁欢罢了,若是真有好消息,皇帝必定会说,定不会让宁欢和长春宫此刻这般惴惴。 显然宁欢也能想到这点,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万一呢,万一皇帝此刻就在和皇后说这件事呢。 但她也知道希望渺茫,不由头疼地扶额:“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她看着太后:“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太后轻叹,还是残忍地打破她的幻想:“能有什么办法呢?此时的技术你也知道,偏生他们皇家还非得让所有阿哥走过种痘这一遭,全看命硬不硬,真是造孽。” 提起这个,宁欢也不由讽笑了一下:“是啊,物竞天择,熬得过来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皇子龙孙是吗?” 说归说,二人也知道这也是目前最有效的防治天花之法了。但始终受困于时代的局限性,这般与自然界无二的优胜劣汰法则亦是无奈之举。 道理大家都懂,但此刻的宁欢也不想懂。 她在想,若是牛痘没能研制出来,日后又将有多少孩子被天花夺去性命呢?想想都是一个可怕的悲剧。 宁欢看着太后,道:“历史,到底能不能改变?” 闻言,太后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温和却残酷道:“当然是可以改变的。但你来了这么久,也该知道,于后人而言,历史上的人的一生不过书页上的寥寥几句话,似乎和书里的纸片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于我们真正处在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她们又怎会是单薄的纸片人呢? 她们都是活生生有自主思维的人,所以你我的到来会改变有些人的轨迹。但同理,她们是有自己的意识的,有的人依然想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这也是无法改变的。” 听着太后的话,宁欢不禁怔然。 是啊,她们是有自己思想的人,而非可以随意摆布的纸片人。 她早就知道的,不是么。 太后见她这般模样,到底心疼,不忍再打击她,便又劝慰道:“你又何必这般悲观,这痘还没种呢,谁知道结果呢。永琮到底六岁了,不一定熬不过去,你也该乐观些,咱还不知道结局呢,如今这般不是折磨自己吗?” 闻言,宁欢轻吐出一口气:“是啊,谁知道结果呢。我确实不该早早就杞人忧天。” 太后见她想通了,稍稍放心了些。 她将几上的热奶茶塞给宁欢,转移话题道:“先喝口热的,这是你喜欢的甜奶茶,天大地大自己最大。” 闻言,宁欢轻轻弯了弯唇。 从去长春宫到现在她就一直没喝水,如今是有些缺水。 太后看着她双手捧着碗乖巧喝奶茶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惹人心生怜爱。 左看看右看看,看她那红肿的眼便更不顺眼:“我让盼越取冰袋来给你敷敷,不然明日眼睛该痛了。” 宁欢应了:“好。” 见她这般乖巧的模样,太后也不由多调侃两句:“可别让皇帝瞧见,不然他还以为是我仗着身份欺负了你这个小辈。” 第264章 “您说什么呢,谁不知道这宫里您最疼我了,他怕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您的。况且……”宁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在长春宫他就瞧见了。” 太后轻啧一声,正欲说什么,外头便响起通传声。 “皇上驾到——” 听见声音,太后一脸嫌弃的模样:“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我回来了!毕业季真的太忙了tat。 以后我会一边更新一边修文(但就是改改前文病句错字啥的,不会动剧情)所以看到“修改”的标签宝子们不用点开哦,有剧情修改我会在作话通知滴,感谢~ 第103章 片刻,皇帝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利落地掀袍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太后掀了掀眼皮:“起来吧。” “谢皇额娘。” 宁欢这才象征性地朝着他福身:“嫔妾……” 才说了两个字,皇帝便上前扶住了她:“不必多礼。” 宁欢似嗔似笑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本是笑着的,但见她一双红肿的眼霎时神色微凝。 太后瞧着这二人在她跟前便眉来眼去的,简直没眼看。 “皇帝是来接宁欢的吧?” 皇帝自然不会这般直白,当即将宁欢护在自己身后,温言道:“儿子自是来向皇额娘请安,只是没想到宁欢也在此处。” 皇帝是个细致周到的人,要做一件事就做好所有准备,所以他虽然知道太后待宁欢极好,还是会在太后面前将礼数做全。 显然太后不吃他这一套,她好笑道:“都多少年了,还怕我欺负了宁欢去?” “儿子不敢!” 看着他这般规矩的模样,宁欢站在他身后偷偷捂着嘴笑。 她有多久没见这人这般端方古板的模样了。 听见身后的压抑的笑声,皇帝清隽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温和的无奈。 太后见此只觉牙酸,颇为嫌弃地挥挥手:“哀家好着呢,你赶紧带着宁欢回去吧。” 皇帝温言应了:“是。” 太后想到什么似的,又嘱咐道:“她那眼睛红得厉害,回去记得用冰袋敷一敷。” 闻言,皇帝神色认真了几分:“儿子知道了,多谢皇额娘关怀。” 太后这才颔首,挥手让二人离去。 再不走,她今日的晚膳都不用吃了。 撑的。 * 出了寿康宫,宁欢自然地挽住皇帝的手臂,问:“你怎的知道我在寿康宫。” 而后,她便意识到这是在宫巷,便想将手抽出来。 皇帝却使了力锢住她的手不让她抽出去,一边答:“你在哪儿我不知道?” 宁欢看看四周,而后瞪了他一眼。 四周行走的宫人遇见圣驾,自然是恭恭敬敬地背过身去。 但她还是觉得,在外头这样,太……嚣张了。 皇帝依旧紧紧让她挽着自己,心满意足之余,不忘低笑着调侃她:“这可是宠妃才有的待遇,令嫔娘娘宠冠六宫,嚣张些又如何。” 宁欢简直没耳朵听,遇上他也是她造孽。 她咬牙笑道:“那臣妾是不是还要谢皇上恩典呐?” 皇帝闷笑出声,温雅的眉眼间蕴满了笑意:“不必不必,这是朕应该做的。” 他总是喜欢逗她。 宁欢果然咬牙,她也不委屈自己,狠狠在他手臂内侧掐了一把泄愤。 皇帝脸色微变,面上却还是笑的:“谢娘娘赏。” 这回连宁欢也输给他的厚脸皮了,又气又好笑,气冲冲地拖着他快速朝前走去。 * 回到养心殿温暖的炕上,宁欢这才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皇帝挤在她身侧,见她这般模样,便问:“冻着没?” 宁欢将手塞进他的大手中:“没有呀,一直握着暖炉呢。” 皇帝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这才满意地颔首。 他又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眼眶周围还是红的,也不知是哭得太厉害还是刚才被风吹的,还是二者皆有。 皇帝便吩咐李玉去取冰袋。 听见“冰袋”二字,宁欢便想起方才想问什么,随口问道:“你这么快就从长春宫出来了?” 听见宁欢有此一问,他眉梢轻挑:“也没什么事儿,要待多久?” 宁欢提了提脚上盖着绒毯,此时也没心思和他闹了。 她抿了抿唇,问:“牛痘怎么样了?” 若是有牛痘,别说永琮,这天下都再无天花的困扰。要知道她那时候,天花已经被消灭到只剩样本留存于实验室中。 若是…… 闻言,皇帝却是一滞。 虽然不忍,但他还是打破了她的幻想,皇帝摇了摇头:“没有消息。” 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宁欢霎时泄气,她抓着腿上的绒毯喃喃:“怎么会……” 其实她也知道,距离她提出这个想法才半年多,别说古代,就是现代要通过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去研制新药都要不止半年的时间。所以此时没消息也很正常。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可是,永琮等不了啊。 宁欢有些着急,病急乱投医地看着皇帝:“就不能再拖拖嘛?” 话音一落,她就知道不行。先不说能不能拖,就说就是因为他是皇帝,已下的旨意才不能更改。若是朝令夕改,日后臣民、天下人又该如何看他这个皇帝呢。 第265章 皇帝握着她的手,也没笑她想得天真,而是温声同她解释道:“阿哥们七岁便要离开额娘去毓庆宫读书,永琮若是再不种痘,日后若是去了毓庆宫对他也不好。” 其实对毓庆宫的阿哥们也不好,毕竟毓庆宫的阿哥都种了痘,而永琮还没种,若是来个相互传染那才是要出大问题。这也是皇帝为什么不再拖延的原因。 宁欢听得泄气,知道回天无术了。她眼中不觉便含上一汪泪。 这么小的孩子,该多可怜啊。 更重要的是皇后…… 若是永琮没能熬过去,那皇后…… 宁欢不敢再想,眼中含着的泪簌簌落下。 皇帝见此,霎时慌了,连忙抱着她不住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种痘而已,永琮必定能熬过去,你别担心,乖。” 宁欢紧紧抱着他,埋在他的肩上呜咽:“你不懂……你不懂……” 她说得轻,连皇帝都没听清,只以为她在抽泣。 他连连柔声安慰:“乖,别哭了,哭坏身子怎么办,宝儿乖,别哭了,别哭了,我心疼。”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若是方才将宁欢也留在长春宫,两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怕是更要哭得不能自已。 皇帝心中叹气,默默抱紧了怀中的人。 先前为了安慰皇后,她不敢哭。如今有依靠了,宁欢才敢哭出来。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湿濡,皇帝心都碎了,却只能一遍一遍耐心而温柔地安抚着她。 宁欢哭了一场后,心中才稍稍好受些。 她从皇帝怀中抬起头来,抽噎着看向窗外。 皇帝抚着她的肩,默默地、耐心地安慰着她。 宁欢看着窗外枯落的几片树叶,喃喃道:“尽人事,听天命。” 听见这句话,皇帝也愣了一瞬。 片刻,他才复杂道:“是啊,尽人事,听天命。” * 夜色渐浓,终于将皇后伺候睡下后,留下守夜的望春仲春,照春和孟春回了后罩房。 孟春正要同照春行礼告辞,便见照春径直走进她和仲春的房间。 “照春姐姐……”孟春不解。 照春头也不回:“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孟春一惊,神色有一瞬的慌乱。但她连忙安慰自己不可能。 怎么可能,他可是…… 孟春定了定心,神色无常的走进房间。 “把门关好。”照春道。 孟春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照春,暗暗咬了咬牙,却神色无常地关好门。 她看着照春笑了笑,问:“照春姐姐要同我说什么?” 照春看着她:“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便没有明说过,但如今我看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孟春故作不明:“照春姐姐,你在说什么?” “姐姐?”听着这个称呼,照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也知道要叫我姐姐。咱们是什么身份?你既然知道要叫我姐姐,那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去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孟春心下一紧,面上却是一脸茫然:“我妄想什么了?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照春见她这幅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气极反笑:“好,好,给你脸你不要,非要我明说是吗?” 说到这儿,她反而平静下来:“你想勾引皇上。” 她说的是陈述句。 孟春霎时吓得跪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姐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敢!” 她心里却是一松。 看着孟春这般惊愕的模样,照春微微眯了眯眼,默默审视着她。 孟春一幅无畏地模样看着照春,誓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确实不怕,现在她可没有勾引皇上了。 见她这般坚定的模样,照春心下反而稍稍动摇。 但她面上却不显,只是平静道:“咱们生来就是富察家的奴才,这一生都要忠于主子,事事以主子为先,这是我们的本分,你还记得吗?” 孟春心中冷笑,生来的本分?凭什么?若非卖身契还在富察家,她早就…… 不过还好,只要往上爬一爬,卖身契又算什么。 心中百般愤慨,但她面上却是连连点头,真挚地看着照春道:“我当然记得!我是富察家的奴才,怎敢背叛主子。” 照春这才点点头,但她最后警告了孟春一次:“没有自然是最好,我给你赔不是。若是真让我知道你胆敢勾引皇上……” 她顿了顿,平静道:“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孟春霎时一惊,连连点头,还举起四指表忠心道:“怎会!照春姐姐,我怎敢做出这般背主之事,我发誓我不敢啊。” 惊惶之余,孟春心中甚至有一丝诡异的高兴。 果然,她就知道照春有问题。 她最好真的有问题,这样就离自己脚踏青云不远了。 照春自是不知她所想,若是知道,她绝不会让孟春活过这个月。 她此刻反而软下神色,将孟春拉起来,又苦口婆心劝道:“孟春,这也是为你好啊。你想想,后宫有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嫔妃,皇上又怎会看上咱们这样入宫多年的宫女呢?” 孟春心中不屑,面上却是霎地低落下来,有些怔怔的模样。 照春见此,心中有数,继续温言劝道:“再者,退一万步说,就算皇上看上你了,你觉得你争得过令嫔吗?你看她多年轻多貌美,又惯会歪缠皇上,你觉得你是比她年轻貌美还是比她更有手段?” 第266章 孟春神色凝滞,而后缓缓低下头,一幅不愿接受的模样。 瞧着孟春这般模样,照春这才算放下心。 无论孟春说得再好听,她先前就是有妄念,不打破她的幻想,她是不会死心的。若是孟春一口答应,她还要再怀疑一番呢,好在孟春终究记得自己的卖身契还在富察家,能打得醒。 如今她这幅失落的情绪才恰恰证明她听进去了。 想必还是她之前心软了,从来未曾直白拆穿她的心思才会有今日。 好在现在还不算晚。 照春继续温和劝慰道:“成为嫔妃未必有多好,不过是瞧着花团锦簇罢了,今日得宠明日失宠,没个安稳可言。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咱们作为奴才,遇上皇后娘娘这样心善仁慈的主子已是天大的福气,主子是一国之母,又素来宽仁,咱们还是跟着她多年的大宫女,日后必能有个好结局,这是多少宫女求而不得的福分。” 听见这话,孟春失落的眸中才像有了一丝光彩,但她依然有些郁郁。 她又努力扯起一抹笑,道:“照春姐姐说得是,是我魔怔了,多谢姐姐提点。” 她心中却是讥讽,皇后宽仁?她上次不过是抱怨了令嫔两句,皇后便罚了她半年俸禄,还在其余低等宫人面前丢尽了脸。况且她当时还是为皇后而抱不平,皇后还罚她。照她看来,皇后根本没有后宫吹捧的这般好。 与其等着日后皇后怜悯,不如自己挣个好前程,那才是万分妥当的。 照春这才松了一口气,如常温柔和善地笑着:“谢什么,我是你们的姐姐,该提点的地方我自然会说,不会害了你们。” 孟春低落地点点头,闷声道:“夜深了,姐姐也早些歇息罢。” 看她这般模样,照春更是放心了些,她轻轻拍了拍孟春的手:“你也早些歇息,别多想了,我先回去了。” 孟春一直低着头,等照春走远了后才缓缓抬头。 许久,她极低地轻嗤一声。 刚想挪动脚步,膝上便传来隐隐的痛意,孟春不由面露恨意。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就是怕自己爬上去了踩在她头上吗。她不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么,同样是奴才,她也敢心安理得的让自己跪这么久,真是好大的脸。 在孟春心中,照春就是见不得她好,见不得她有荣华富贵的一天。 她心中恨极,只盼着自己她爬上去,第一个收拾的就是照春!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娴贵妃是真的很了解皇帝呀。 第104章 乾清宫,早朝。 率先处理完几件较为重要的事后,便又到了每日御史们快乐打嘴仗的时候。 大的罪过是这段时日暂且是没有的,所以近日御史们的上奏比起弹劾更像揭短。无非就是你弹劾我有几日未曾按时上值,我弹劾你身为朝廷命官竟敢公然出入花楼狎妓这样的丑事。 这些堪称丑闻的事本不该拿到乾清宫这样庄肃的地方来谈,但眼下才是初冬,日子还算平静。御史又号称有“监察百官”之责,就盼着多多行使自己的职责,好在皇上跟前留个印象。 但这类御史的算盘怕是打错了,比起这些可以私下解决的丑事,皇帝更想听到的是有价值的弹劾。这帮御史倒好,日日揪着政敌那三瓜两枣说。 连着听了多日,哪怕涵养极好的皇帝也有些不耐。 他们在皇帝心里的印象确实是留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想不想要这样的印象。 皇帝此刻便端坐上位,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人拉扯了一会儿。 片刻,他才沉声开口:“好了。” 底下扯皮的二人连忙躬身行礼,止住嘴仗。 皇帝这才觉得耳根清净些,他又问道:“除去几位御史所言,众卿可还有事启奏?” 一听皇帝的话,方才你来我往的几位御史脸色都不大好看,青一阵红一阵的。 这时,工部左侍郎出列,躬身上奏:“启禀皇上,微臣有本上奏。” 皇帝眉眼稍稍舒展了些,温言开口:“准。” 工部左侍郎恭敬而隐隐激动地开口:“禀皇上,前些日皇上命臣等于京城中推广的‘蜂窝煤’已大获成功,据工匠和百姓们所言,蜂窝煤实乃奇物妙物。同木炭木柴对比,同等重量的蜂窝煤,不仅价格低廉,燃烧时更能发出比柴火炭火更多的暖意,且所维系的时间也远胜于木炭木柴。几相对比,此物优点诸多,实乃神物! 臣以为,若天下各地百姓皆能用上这物美价廉的蜂窝煤,日后的冬日,因寒冬而丧命的百姓也会大大减少。”说到最后,工部左侍郎的腰也弯得更深了些,可见其诚挚。 皇帝显然是动容的,忙问:“果真如此?” “皇上明鉴,臣绝不敢夸大其词,有所欺瞒!”工部左侍郎在四周瞧了瞧,又拱手道:“况朝中诸公家中亦是用上了蜂窝煤,其效果有目共睹,臣又岂敢夸大。” 闻言,皇帝便随便点了几个人询问:“讷亲,岳循,徐成典所言可真?” 徐成典便是上奏的工部左侍郎。 而被点到名的二人当即出列,皆应是。 就连向来老神在在的张廷玉都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几句:“启禀皇上,臣亦以为蜂窝煤确乃奇物,如徐侍郎所言,若能推及天下也必将惠及天下百姓,实乃大善啊,皇上!” 第267章 闻言,皇帝不禁满意地颔首,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勤宣伯所言极是,这蜂窝煤作用如此之大,效果如此之好,朕确实准备推及天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躬身而拜:“皇上圣明!” 此时,徐侍郎再度开口,郑重道:“皇上,蜂窝煤一物实乃利国利民之器,不知当初是何人有如此巧思?臣以为,此人既能想出蜂窝煤此等妙物,于器物营造方面必然有大才,当重赏!” 工部尚书也跟着开口,毫不掩饰他对此人的看重:“皇上,徐侍郎所言极是,臣以为,此人当破格录入工部,日后若多加培养,必能为我大清营造法式做出良多贡献。” 听见工部尚书的话,朝堂上的御史眼皮动了动,但他们也算既得益者,倒也没急着开口。 先听听皇上怎么说。 而皇帝,朝堂上素来沉稳端肃的他竟是有些忍俊不禁。 他笑道:“入工部怕是不行的。” 闻言,御史们便默默垂下眼皮去。 而工部尚书反而急了:“皇上……” 皇帝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诸位爱卿可知,这蜂窝煤一事是谁想出的点子?” 皇帝显然是想卖个关子,但朝中大臣确实也不清楚,便齐声道:“臣等不知。” 皇帝便笑了,面上隐隐还有几分骄傲:“是朕的令嫔。” 皇帝话音一落,朝堂霎时一片哗然。 顾不得失仪,大臣们不由议论起来。 “啊?” “谁?皇上说是谁?” “是我听错了吗?还是那个人名叫令平?” 皇帝好言回答了此人的问题:“爱卿们没听错,是朕永寿宫的令嫔魏氏。” 皇帝肯定的言语落下,朝堂上霎时炸开了锅。 工部尚书霎时涨红一张老脸:“这不可能!” 一介女子,如何会想得出这般堪称巧夺天工的奇物。 皇帝面色平静:“如何不可能?朕的令嫔冰雪聪明,又性善纯孝,只因时常侍奉于皇额娘身侧,知晓皇额娘冬日畏寒,便百般翻阅书籍,百般试验,最后孝感天地得天所赐,得以构想出蜂窝煤一物的雏形,后又交由工部巧匠完善才有了今日的蜂窝煤。诸位卿家若是不信,大可向皇额娘和寿康宫宫人求证。” 提及皇太后,朝中的声音也小了些。 就算皇上离谱地宠爱令嫔到要为她造势的地步,也断然不能让皇太后也这般配合。 那可是皇上的亲额娘,皇上见了都要行跪礼的人,乃是全天下最尊贵之人,连一人之下这词都用不上。 皇上虽贵为天子,但在太后面前也是儿子。况且皇太后并不蠢笨,就算再疼爱儿子,也不会离谱到配合皇上唱一出戏去抬高一个小小妃妾身价的地步。皇太后是何等尊崇高贵之人,怎会做这般辱没身份之事。 大臣们以己度人,百般脑补之下还真将自己说服了。 皇帝怎会不知他们所想,眉眼间闪过一丝凉意,快得没人看见。 他面上却依旧是温雅的:“爱卿们若是不信,也可待来日验证。令嫔确有过人之才,平日奇思妙想不在少数,过些时日她用羊毛研制出来的那个什么毛衣毛裤也将面世,诸位爱卿届时试试便知。” 大臣们霎时又吃一惊,面面相觑。 “这……” 工部徐侍郎看着周围震惊的大臣,默默开口:“诸位大人,古有道士因炼丹失败的一次炸炉而研制出火炮烟花,可见有些新东西的出世靠得便是机缘,微臣以为皇上所言极是,令嫔娘娘得天所爱,灵光所现制出毛衣、蜂窝煤等物什也不是什么奇事。” 皇帝自然也听见徐成典的话,他眸中划过一丝赞赏之意,显然对徐成典很是满意。 几番话术之下,臣子们是彻底没话说了。 首先是这个羊毛制的毛衣,听着确实像是女人家能做出来的东西。那她既然能别出心裁研制出这什么毛衣,如皇上和徐成典所言,再灵光乍现歪打正着弄出蜂窝煤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其次是皇上,皇上都这样信誓旦旦为令嫔作保,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就算不信也捏着鼻子认了,毕竟这是皇上,皇上的话便是圣旨,君无戏言,岂容置疑。 但他们不明白的是,皇上这般为令嫔造势究竟是为何。 几名宗室大臣悄然对视几眼,心道皇上若是想以此晋封令嫔,他们还是要考虑一番要不要阻止。 毕竟令嫔一介汉姓包衣,得皇上宠爱已然早早封嫔,甚至全家抬旗出包衣,于她一个汉姓包衣女而言已是足够,再往上去,怕是还差点儿,至少也要诞下一儿半女再说。 宗室们心思活络,但多数文臣御史却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站着,一幅万事不理的模样。 他们想,就算皇上想抬高令嫔的身价他们也认了。毕竟无论最初想法如何,这件事的结果都是一件于众人于天下百姓有利的大善事,这将救活多少百姓,是何等的大善。 而徐成典看了看工部尚书,依然一幅死倔的模样。 他心中轻叹,又再度上禀:“皇上,令嫔娘娘巧思制出蜂窝煤惠及天下,皇上更应论功行赏,臣请皇上大力封赏令嫔娘娘,以彰其功!” 皇帝面上含笑,问:“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回却是武将们先出列:“臣附议!” 他们也是用过蜂窝煤的,见微知著,他们想,若是那东西能用到军营中必定是一大好事,温度高保温久不说,花销也低了很多。自古行军打仗最怕的不就是后勤跟不上吗,若是军中能用上这物美价廉的蜂窝煤,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 第268章 他们可不管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令嫔制出来的,只要皇上说是她,那便是她。只要能用在军中,他们愿意支持皇上,支持令嫔。 而后文臣御史们也跟着出列:“臣附议。” 剩下的宗亲大臣们见此情形,霎时傻了眼。 皇帝见此,微微一笑:“巴尔敦,你们有何意见?” 巴尔敦便是宗室大臣们的领头人,若真按宗族论,皇帝还得叫他一声堂叔父。 巴尔顿额间的汗珠坠下,他也不敢抬手擦拭,讪讪笑道:“臣等并无意见,附议徐侍郎所言。” 皇帝这才有了几分满意之色,他又感慨道:“你们可知,令嫔至纯至善,虽研出此等利国利民之物,却并不以此而骄矜,甚至不愿要封赏。令嫔言,此物实非她一人所为,工部的巧匠们亦是研制出蜂窝煤必不可少的大功臣,朕若是大力封赏她,她受之有愧,这功劳和赏赐至少一半都得是工部的。” 话音一落,朝堂上又是一阵骚动。 工部尚书听闻此言,嘴唇翕动几下,霎时又觉丢脸又觉羞愧。 徐侍郎则是眼神亮了亮,敬佩而是感动,深觉这位娘娘乃是奇女子。 皇帝看了他一眼。 徐侍郎霎时觉得自己背后一凉,恭恭敬敬地垂下头去等着聆听圣训。 皇帝轻飘飘地收回视线。 此时朝堂上又有大臣上奏:“皇上,令嫔娘娘谦逊纯善,然有过则罚,有功则赏才是顺乎常理,不会乱了规矩。工部诸人当赏,但也万不可少了娘娘的封赏。” 皇帝颔首:“这是自然,朕也是这般同令嫔说的。但令嫔实在仁善,心系天下百姓,又言愿意将朕封赏的所有物什悉数捐赠出来,宁愿将这些封赏之物拿去制作蜂窝煤,再加紧运往各地,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说到这儿,哪怕皇帝已经听宁欢亲口说过一遍了,此刻再说与大臣们听,也依旧动容。 他知道,他的宝儿是真的与他同心同德,心怀天下。 他欢喜而骄傲地道:“令嫔至纯至善!” 大臣们更是被皇帝口中令嫔的高义所震撼,一介女子,竟也能有如此的胸怀见地,忧民之所忧,这是何等的大智大仁。 此时他们终于相信,或许那蜂窝煤真的是令嫔想出来的。 朝堂之上立着的国之肱骨们,此刻齐齐躬身:“令嫔娘娘至纯至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清代应该是在乾清门御门听政的,但是清架空嘛,就由本书亲妈我来改变设定了(doge),本文有很多这样的私设,宝们勿考究哦~ 第105章 朝会散去,朝堂上的消息也飞一般地在后宫流传开来。 若是以往的朝堂消息必定不会这么快这么详尽的流传到后宫中,但这次的消息不仅与朝政有关,也与后宫有关,便没必要瞒着了。 先是景仁宫,纯贵妃那时正在东暖阁的书房处理宫务。 皇后身体不好,先前便将一部分协理六宫的权力分给了纯贵妃和娴贵妃,如今皇后更是拖着病体忙着准备五阿哥种痘的事,愈发心力不足,是以这段时日,压在纯贵妃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些。 听完大宫女画柳所说,纯贵妃的眼神下意识落到屋内的鎏金画珐琅三足炉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画柳:“你说什么?这蜂窝煤乃是令嫔所制?” 怎么可能,令嫔,蜂窝煤,谁也没办法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她们这些用过蜂窝煤的人,深知此物的好,更是无法相信这样巧夺天工的奇物是令嫔所制。 一介后宫女子,怎么可能。 画柳一开始自然也不敢相信,但消息是从前朝传来的,也由不得她们不信。 她便继续解释道:“是从乾清宫传来的消息,皇上说此物本是令嫔担忧皇太后冬日苦寒所冥思苦想出来的,谁知在工部的推动下最终竟得出了这足以惠及天下的奇物,皇上盛赞令嫔娘娘聪慧仁孝,就连王公大臣们也对令嫔娘娘赞不绝口,称令嫔娘娘至纯至善。” 纯贵妃听完画柳所言,愣愣地坐了半晌。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纯贵妃干脆起身,几步走到燃着蜂窝煤的鎏金炉前。 她将手伸到火炉上方,感受到鎏金炉周围的热意,她也不得不感叹道:“令嫔确实是个同旁人不一样的女子。” 能同时得了宫里最尊贵的三人喜爱,本就足够特殊,如今更是…… 画桥也看着炉中温暖燃烧的煤,仍然难以置信:“这,这等奇物当真是令嫔娘娘想出来的?” 纯贵妃思忖片刻,微微颔首:“有皇上和大臣们作保,想必是真的。” 她同朝臣们想的一样,认为皇上不可能如此离谱地为令嫔造势。 首先皇后尚在,而且还是一位天下臣民认可的贤后,皇上那般胸有丘壑的人绝不可能应宠爱一个女人而废了皇后另立。其次,自古以来君王真要宠谁还需造势吗,直截了当地给予他的纵容与宠爱便好,也无人能说什么。所以皇上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况且令嫔似乎是与她们不太相同,这是纯贵妃在王府后宫生存这么多年的直觉。 所以她要是真的奇思妙想出这东西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就算不是令嫔所想又如何。皇上说是她,那便是她。没看前朝的大臣们都没说什么吗,她们这些后宫女子又能说什么呢。 第269章 纯贵妃低眉看着炉中烧成红色的煤,羽睫轻颤,又问:“皇上可说了如何封赏令嫔?” 提到这个,画柳眉眼一肃,言语间不禁带上几分郑重与敬佩:“皇上说令嫔娘娘不愿要赏赐。”她又将皇帝在朝上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纯贵妃霎时怔住了:“你说什么?” 画柳便再度重复了一遍。 确认画柳之话属实后,纯贵妃沉默良久。 而后,她看着温暖燃烧的鎏金炉,复杂道:“她果真是个特别的人。” 她自问做不到令嫔这般地步。且不说她想不出来这样的奇物,就算想出来,得了皇上的封赏,那是多么荣耀多么欣喜的事,她约莫只会欢欢喜喜地谢恩,怎会想到这些。 先天下之忧而忧,这样的事不是前朝的男人们该做的吗,与她一介后宅女子何关。 “难怪,难怪皇上会这样宠爱她。”纯贵妃喃喃。 容貌倾城也就罢了,心智还这般聪敏仁义,与皇上同心同德,皇上怎会不喜欢她。 画桥小心道:“主子?” 纯贵妃回过神来,温柔笑了笑:“本宫不难过,只是感慨何以会有令嫔这样的奇女子罢了。” 她说的是实话。 她的圣宠素来不丰,能居贵妃之位也是因为皇上念及她诞下皇子,又跟了他多年的缘故。这已是天大的恩赐,她从不奢求更多。 听到纯贵妃的话,画柳心中亦是默默点头,认同令嫔是个奇女子的说法。 虽知道自家主子说得是真的,但画桥还是皱了皱眉:“那日后……” 令嫔这次功劳如此之大,日后再来一两手同样的神来之笔,她的地位岂不是要更高。况且她本就盛宠在身,日后再封赏几次,岂不是…… 画桥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想。 纯贵妃依旧面色淡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况且你真当这些奇物是这么好研制的?” 画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是,就这蜂窝煤,她怕是一辈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纯贵妃在鎏金炉边瞧了一会儿,又步伐轻缓地走回书桌前。 她吩咐道:“画柳,一会儿你去库房整理些东西出来,送到永寿宫去,就说本宫也想捐赠些财物去制成蜂窝煤,愿为天下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画柳忙应了。 画桥眼前一亮,赞叹道:“主子仁善。”此番举动既能为百姓做些事,还能得皇上一些关注,主子行事就是周到。 纯贵妃摇头笑了笑。 景仁宫的院落中,画燕正同其他宫女一同打扫宫苑。 知道纯贵妃开了库房送东西去永寿宫后,前朝的事她们也听说了。 此刻几个小宫女便一面打扫一面小声议论。 “令嫔娘娘可真厉害,竟然能研制出这么好的东西。蜂窝煤这么暖和,咱们以后可都能好好过一个冬天了。” 宫人的份例有限,冬日时常是多个人共用一个炭盆,而炭火燃烧时间不长,有时下值回去甚至没有火能烤,只能躲进被子里捱着。但蜂窝煤就不一样了,量大便宜,温暖燃烧时间还长,真是怎么看怎么好,是以宫人们如今都很是敬佩研制此物的令嫔。 “是啊是啊,而且令嫔娘娘还这么善良,宁愿不要赏赐也要百姓们过得温暖些,娘娘真是太好了!” 几个小宫女不住地附和着。 画燕也在其中,听着宫女们奉承的话,心中不住地翻白眼。她心说就你们天真,魏宁欢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但宫人们都得了蜂窝煤的好处,又无比相信皇上的话,此刻正是最爱戴令嫔的时候,画燕知道自己要是说令嫔一句不好,必定会被她们奚落,便也就默默忍了。 但越听她心里越不是滋味儿,魏宁欢如今是过得越来越好,地位越来越高,与她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想到如今令嫔所得到的一切,帝宠,地位,荣耀。 再想到她先前给自己的羞辱,画燕心里跟刀割似的难受。她清了清嗓子:“好了,快先别说了,一会儿嬷嬷看到又要生气了。” 小宫女们霎时噤了声,有几个宫女朝着画燕翻了个白眼,走去别处打扫了。 画燕咬咬牙,心想还是得想办法送封信回家去。 如纯贵妃之流,稍有些脑子的人,听闻令嫔便是宫中近来畅行的蜂窝煤初创者之事,反应大多同纯贵妃差不多,惊叹之余便是感慨。 而长春宫、钟粹宫这样与宁欢交好的,更是为宁欢而高兴。 她们最是清楚宁欢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的,所以完全相信蜂窝煤是宁欢能想出来的物什。 她们同皇帝一样,为她欢喜而骄傲。 再听闻宁欢大义的善举后,更是纷纷响应,捐了不少东西去永寿宫。 而承乾宫中,娴贵妃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她听闻翡青的回禀后,不可置信地扔掉了手中的毛笔:“你说什么?!令嫔所制?你再说一遍!” 翡青老老实实地又重复了一遍。 娴贵妃丝毫不为所动,气极反笑:“好啊,皇上为了她,连这种瞎话都编出来了!皇上怎么不说连这天地都是她令嫔创造的,她是神女下凡呢!” 翡青的心狠狠跳了跳,为难道:“主子,慎言!” 这般编排天地,天地有灵,可是要遭报应的。 娴贵妃气得一挥手:“慎言什么!皇上都能睁着眼说瞎话了,本宫还怕吗?” 第270章 翡青面露纠结,心道皇上那是真龙天子,老天爷的亲儿子,老天爷当然向着他,您是什么…… 她被自己大胆的腹诽吓了一跳,头埋得更低了。 翡翠也无奈地劝道:“毕竟是在宫中,主子还是小心些。” 娴贵妃憋着气,到底不敢再编排皇帝。 但她仍旧难以理解:“皇上这是想干什么?给她这么大一顶帽子带着,皇上是想扶她做皇后吗!” 翡青跪在地上,试探道:“或许蜂窝煤真的是令嫔想出来的?” 皇上、皇太后还有大臣们都承认了,这还能有假吗。 娴贵妃当然觉得有假,厉声道:“怎么可能!” 她气得扯着翡青往掐丝珐琅四足炉旁走,靠近珐琅炉后她才松开手。 “你瞧瞧,你瞧瞧!你好好瞧瞧这东西是你这猪脑子能想出来的吗!” 翡青委屈地含着泪,心想就算自己是猪脑子,令嫔也未必是啊。但这种话她肯定是不敢说的。 看着低下熊熊燃烧的煤火,娴贵妃气得恨恨地踹了这个精致的珐琅火炉一脚。 霎时灰白的煤灰带着火星子四散出来,翡翠眼疾手快地拽着娴贵妃后退。 翡青也忙往后跪了一些。 翡翠劝道:“主子,快别拿这火炉撒气,当心伤着自个儿。” 娴贵妃恨恨地甩手,又憋闷又气愤,她委屈道:“皇上到底要做什么啊!” 翡翠耐心道:“皇上不会做什么的,您瞧皇上给令嫔的赏赐,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赏赐么,可见哪怕真有此事,皇上也没想晋封令嫔呢。” 娴贵妃瞪大了眼:“晋封?再晋封她就成令妃了,汉女无子封妃,皇上是疯了吗!” 翡翠头疼地跪下,想提醒主子如今令嫔已是满洲正黄旗人,哪儿是什么汉女。就算是从前,令嫔也是正黄旗包衣,正儿八经的旗人,从来都不是什么汉女。 但她也知道说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便只能提醒似的唤道:“主子!” 娴贵妃深呼吸一口,尽力平静下来。 她走到炕边坐下:“对,你说得对,皇上也没想着晋封她。哼!” 翡翠翡青见她冷静下来,都不由松了口气。 翡翠继续宽慰娴贵妃:“主子,您别太担忧了,无论如何,只要没有晋封令嫔便是好事。等皇上这一时新鲜过了,她小小一个嫔更算不得什么。” 闻言,娴贵妃横了翡翠一眼:“一时新鲜?皇上都新鲜两年了,还没新鲜够吗!” 翡翠一噎,想到什么似的,忙道:“那是因为后宫一直没进新人,马上又要选秀了,到时有更多新人入宫,令嫔也必不能再霸着皇上。多了这些新人,皇上怕都要忘了她是谁了,主子等着瞧便是。” 娴贵妃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气恼道:“选秀,选秀!那本宫还是宁愿宫里只有一个令嫔。” 再来这么多女人,又要多多少女人来抢皇上,还都是些年轻鲜嫩的小姑娘,一个个跟花儿似的,还不如只有一个令嫔呢,娴贵妃越想越气,越想越心酸。 翡翠也叹气:“主子,令嫔失宠也是好事。” 毕竟以令嫔如今的得宠,威胁实在有些大。宫中何时有过令嫔这样的宠妃,皇上又何时这般宠爱过旁人。 娴贵妃恨恨地扯着手帕:“没了令嫔,说不定还有这个嫔,那个嫔……”说到最后,娴贵妃声音渐渐小下去。 她闭了闭眼,喃喃:“本宫爱上的怎么偏偏是皇上。” 这话连翡翠也不敢接了,她沉默地跪着。 但娴贵妃这次提到皇上,却有些另外的气恼:“这还没三年呢,皇上这回倒是这么快就同意选秀了!” 这次选秀,本该在乾隆十二年举行,但自乾隆五年五阿哥出生后,宫中已然五年无皇嗣诞生,宗亲们、大臣们替皇帝急得不行。他们又想到乾隆九年的选秀便只选了如今的令嫔一人,便理所当然地猜想是因为后宫嫔妃不丰的缘故,故而便上奏早日选秀,也好早日多多绵延皇室血脉。 皇帝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但这回宗亲们联合众臣一同上奏,就连皇后都劝了几次皇帝。皇帝烦不胜烦,为了耳根清净,征求宁欢的意见后便允了。 他想,反正这些女人选入宫来也是摆设,多几个人少几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但皇帝答应之余,他也下了一道圣旨。 自此次选秀起,参选的秀女全凭自愿,只要本人不想选秀便可不入京城来,自行婚配便是。哪怕到了京城,入宫后管事嬷嬷也会再度询问秀女的意见,不愿意的依然可以出宫去,皇帝恕她们无罪。 他当然知道有些秀女虽非自愿,但迫于家族而不得不参与选秀。但他是皇帝,能做出这一步已是本朝第一人,他放得了一部分人还放得了所有人吗。若非宁欢要求,他甚至都不会考虑至此。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若是真这么想要天家的荣华富贵,呵,那便进来试试吧。 总之,乾隆十一年的八旗选秀就这样定下了,这次选秀将在年后进行。 翡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劝说娴贵妃,能分令嫔的宠便是好事。 娴贵妃头疼地扶额,又看见那燃得正旺的珐琅炉。 她霎时指尖一指:“给本宫把这东西扔出去!日后这东西不准出现在本宫眼前!” 翡翠和翡青霎时一惊:“主子!” 第271章 这么好的东西,多少人想用还没有,主子竟然为了一时的恼怒而弃之不用。 娴贵妃固执己见:“扔出去!本宫的银丝炭用着不好吗?本宫不用这东西!” 这自然是假话,只要用过的人都知道蜂窝煤的好,但娴贵妃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这完全是工部造出来的她也就用了,但这东西现在冠了令嫔的名字,全天下都知道是她造出来的了,她岂会用令嫔的东西,笑话! 翡翠想劝一劝她,但娴贵妃只是以手支颐地阖着眸。 她平静道:“本宫并不拘着你们,承乾宫的宫人仍可用蜂窝煤,但是本宫不会再用,日后在承乾宫,这东西也别出现在本宫眼前。” 听见这话,翡翠和翡青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可,还好只是主子不用,若主子真意气用事撤了承乾宫所有的蜂窝煤,宫人们怕是要拼了命也要告到皇上那儿去。 翡翠便连忙吩咐人将屋中燃着的煤炉抬下去,换了银丝炭来。 银丝炭换上来,娴贵妃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翡翠又想起什么,硬着头皮禀道:“主子……奴才方才听说,纯贵妃听闻令嫔捐物之举后,也愿效仿令嫔,送了不少东西去永寿宫,希望用在百姓身上,纯贵妃还是……还是后宫第一位响应令嫔的举动的。”说完她又跪下了。 娴贵妃果然气笑:“苏沅兰这个伪善的女人!伪善!”她又砸了手边的茶盏。 翡翠和翡青被吓得眼皮一跳,却也不敢动。 娴贵妃冷哼一声:“让本宫猜猜,现在宫中怕又都是盛赞苏沅兰的声音了吧?还后宫第一人,她倒是好心思!” 明知道以皇后的做派必定会跟着捐物,她苏沅芷便干脆第一个跑去捐了,还能得这么个好名头,着实心思深沉,伪善之极! 翡翠顶着压力,再度开口:“主子,自纯贵妃后,后宫必将纷纷效仿,您……” 听到翡翠的话,娴贵妃气得心口疼,她捂着胸口狠狠地呼吸两下,只觉这一天天发生的事都糟心得很。 她又不得不开口,恨声道:“去开库房!送东西到永寿宫去!” 翡翠这才松了一口气,就怕娴贵妃赌气犯糊涂。 第106章 养心殿中,引起后宫轩然大波的主人公,此刻却是懒散而随意地窝在西暖阁温暖的炕上。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一时兴起在后宫,在天下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但说没感觉自然是假的,只是早前宁欢已经和太后设想过多次蜂窝煤问世后的情形,此刻大家的反应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 宁欢此刻正在听圆团儿绘声绘色地说起朝堂上发生的事。 震惊到没太多,更多的是好笑和羞恼。 她不禁扶额:“说得也太夸张了。” 什么冰雪聪明,什么孝感天地,什么至纯至善…… 宁欢每多想一个词,脸上就多一分恼意。 最后臊得她干脆捂住半张脸:“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清冽含笑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皇帝处理完剩下的朝事,又将厚重的朝服换成舒适的行服才回到西暖阁来寻宁欢。 一来便听见宁欢羞恼的话。 宁欢便抬头望去,让她害臊的罪魁祸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呢。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悄无声息地退下。 皇帝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含笑又问:“夸张什么?” 宁欢霎时瞪他:“你说呢!”她微恼地握紧了他的手:“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哪儿有这么夸张地夸人的,你也不嫌害臊!”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而后他又扬眉笑道:“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为何要害臊?朕的令嫔娘娘本就冰雪聪明……” 他又要开始了,宁欢连忙捂住他的嘴,又羞又恼,威胁地瞪着他:“不准说了!” 皇帝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毫不掩饰的愉悦。 他心下笑叹,真是个娇气包,这么久了还是多夸两句就羞恼。他认为自己只是以最简朴的语言夸了夸她,若真让那些专业拍马屁的文臣来夸,她不得羞得钻到地里去? 这般想着,他心下愈发愉悦怜爱,不禁握着宁欢的手偷了个香,惹得宁欢又是一眼嗔怪。 皇帝便抱着宁欢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他感叹:“宝儿,你不知道这蜂窝煤到底有多好。” 宁欢心下笑,她怎会不知,否则她和太后也不会绞尽脑汁地回想了。 她从皇帝怀中坐起,直直地望着皇帝:“只要有用就好,这也是我和太后所希望的。” 皇帝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哪怕不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心怀,他也依旧动容,依旧赞叹。 他心中百转,却觉得语言都是苍白的,便郑重地看着宁欢,只道:“天下百姓都会知道你为他们做的一切。” 你也必将同我一道,并肩留于青史之上。 听见他的话,宁欢反而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我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若无工部巧匠,此物大抵也是不成的。” 皇帝再一次感慨她的心性何以如此通透纯善,若是换了其他人,怕是都恨不得将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而他的宝儿却始终谦逊,说她至纯至善,绝非虚言。 他将宁欢再度揽入怀中,满怀爱意地低唤:“宝儿,宝儿……” 第272章 宁欢窝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微微弯唇。 她想了想,还是道:“日后别再这么夸我了,我听着真是臊得很。” 皇帝低低地笑了笑:“就算我不说,也会有其他人说,日后天下对你的赞扬只会越来越多,宝儿,你也要习惯。” 宁欢无言片刻。 唉,忘了这些臣子们的尿性了,太平盛世之时他们的作用不就是夸夸夸嘛,还要攀比谁夸得最不造作,谁夸得最是华美。 但她想了想,还是道:“不是说不能夸赞,但也不能太过浮夸。一个人本能好好做些实事,若夸赞的话太多,稍稍心志不坚的便会被夸得飘飘然,人沉稳不下来,长此以往,能做事的怕也做不成什么。” 她严肃道:“如此不正之风,必须遏制。” 皇帝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简直怜爱得不行。美色所惑,哪儿还听得见她在说什么,便下意识地点头:“好,好。” 宁欢看他这不正经的模样,气得拧了他一把:“好你个头!和你说正事你听见了吗?” 皇帝连忙讨饶,笑道:“听见了,听见了,宝儿说得对。” 宁欢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皇帝失笑,又耐心解释道:“然则身为上位者,名声也是必不可少的,有时甚至做一千不如说一句,身为上位者,埋头做实事是好事,但若是下头的人毫无所知便不是好事了,宝儿,你明白吗?” 宁欢瞧了瞧他,这也算御下之术,他倒是毫无顾忌。 皇帝怎会不知她所想,霎时好笑道:“我教你的东西还少吗?” 连奏折这种东西,她好奇的时候,他也会仔细为她解说一遍,这又算什么。 宁欢想想,也是。只是她许久没碰他的奏折,都快忘了。 她轻叹道:“我明白,但还是得克制些,不要过于夸张。”但如皇帝所言,她确实也要习惯习惯。 皇帝失笑,知道她喜欢做实事,很是厌恶尸位素餐无病呻吟之人,他应道:“我知道了,宝儿说的也有道理,我会好好遏制这股不正之风的。” 宁欢听出他言语间的调笑之意,恨恨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你就这是这股不正之风的头头!” 皇帝听得直好笑,他爱怜道:“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那是真心仰慕令嫔娘娘。” “你看看你!”宁欢控诉。 “好,好,不说了。”皇帝顺从地哄道。 宁欢叹气,她的脸皮还是太薄,真得好好和某人学学。 看着旁边眉眼含笑,志得意满的某人,宁欢恨得牙痒痒,伸手狠狠捏了捏他的脸。 “我倒要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皇帝面上依旧满是笑意,好脾气地任她施为。 “皇上,主子——” 门外响起圆团儿气短心虚的声音。 皇帝果然面带不满,宁欢横了他一眼,皇帝稍稍收敛了些。 宁欢唤道:“进来。”若是无事,圆团儿不会敢打扰的。 皇帝不满地再度将宁欢环入怀中,宁欢下意识挣了挣,随他去了。 算了,反正圆团儿也没少见。 圆团儿低眉顺眼地进来,自然不敢抬头看两位主子。 他恭敬禀报道:“主子,纯贵妃娘娘送了许多东西来,说是也想捐入蜂窝煤的制造中,为天下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宁欢坐直身子,眼前一亮:“当真?” 圆团儿道:“自然是真的,玉琼将将送走景仁宫的宫女呢。” 宁欢霎时笑起来:“太好了。” 她倒是没想到纯贵妃会有这样的回应。如此一来,后宫众人定也会纷纷响应,积少成多,想必也能稍稍加快蜂窝煤的制作和运送了。 皇帝在一旁也微微点头,很认可纯贵妃的识相。 宁欢一拍手:“哎,倒是我懈怠了。” 到底是以纯贵妃的名义来送东西,且还是为了支持她支持天下百姓,她怎么着都该露露面的。 这般想着,宁欢便连忙下榻:“走,咱们现在便回去,一会儿皇后姐姐定也要送东西来。” “嗻!”圆团儿连忙应了。 皇帝看她这般急切的模样,也唤李玉入内,道:“去开朕的私库,朕也要支持支持娘娘的大业。” 宁欢穿好鞋,回头嗔了他一眼,轻哼道:“那臣妾可替天下百姓多谢皇上了。” 也不等皇帝回应,她便下颌微抬,抱着手炉走了。 李玉朝着宁欢行礼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眼皮都不带抖一下的。 果然便听见皇帝纵容地一笑。 又是毫不意外的一天呢。 而圆团儿谄笑着朝皇帝行礼准备告退,起身时一抬头便见皇帝脸上还未消去的红痕。 他的小心脏吓得噗通一跳,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地快速溜了。 唉,主子就不能注意些换个地方掐吗,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多不好。 意识到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地编排皇上,圆团儿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跟着个大胆的主子太久,连自个儿的胆子都养肥了。想想也就是主子,若是换旁的人,连碰皇上一下都不敢,还掐?怕是坟头草都几尺高了。 回到永寿宫中,正巧照春带着长春宫捐出的物什前来。 宁欢便走上前去:“照春姑姑。” 照春回头看见宁欢从永寿门中走进来,那方向明显是从养心殿回来的。 第273章 她心下暗了暗,却面色如常地行礼:“奴才给令嫔娘娘请安。” 宁欢免了她的礼:“这是皇后姐姐送来的?” 照春温和笑道:“令嫔娘娘高义,皇后主子身为国母自是十分愿意支持娘娘善举,也望能为百姓们做些事。” 说完,她眼眸中迅速划过一丝复杂。 她万万没想到令嫔竟能制出如此奇物。她一直跟在皇后身边,也很是了解宁欢,下意识相信这是宁欢能想出来的东西,但她却不愿相信。 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 可,就算不是又如何呢,皇上说是她,那便是她,这些荣耀与风光已经都是她的了。 宁欢自不知照春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依礼朝着长春宫的方向福了福身,认真道:“我替天下百姓谢过皇后娘娘。” 照春避开宁欢,又道:“长春宫捐赠之物已送到,奴才便先回去伺候皇后主子了。” 宁欢点点头:“姑姑快去吧,一定要让姐姐照顾好自己。” 照春自然答应。 她带着长春宫的宫人低眉顺眼地退出永寿宫。 看着永寿门身后不过几丈的养心殿后门,照春神色暗了暗。 原本令嫔便已宠冠后宫,如今更是得此神助,日后这宫里还有多少人能赶得上她的荣耀与宠爱? 只希望这次选秀能出几个出息的。 送走照春后,宁欢便大致扫了几眼皇后送来的东西。 贵重、量多,显然价值不菲。 宁欢又高兴又感动。 “玉琼,带下去登记造册。” “是。”玉琼脆生生地应了。 玉琼回头看了看,带着宫人准备下去。 她第一个便瞧见最前头抱着东西的圆团儿。 玉琼面色平静地朝着圆团儿微微颔首。 圆团儿神色一黯,默默低下头去。 他先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玉琼忽然便冷淡起来,不说其他,平日都不和自己吵嘴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他有时和玉琼较劲得太过分了? 圆团儿想不明白,一开始他也是傲气的,心想臭丫头不理就不理吧,小爷又不缺人讨好。 但日子一久,他便从恼怒变成忸怩,最后变成后悔。 所以挣扎了许久,他还是主动去找了玉琼。 他问玉琼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她都不搭理自己了。 玉琼却和和气气的,和气得让他心凉。 因为这样的和气反而代表着疏远,他倒宁愿玉琼像从前一般对自己横眉冷对的。 但玉琼只是平静地告诉他,不是他做错了什么,只是她自己意识到先前的举动有多么不合规矩,她怕给主子招来麻烦,所以日后会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守规矩。 圆团儿信了,虽然有些失落,但他也明白玉琼说的是对的。 主子宠冠六宫,足够招眼,虽说宫中的主子们大多还算好相处,但有好人自然也会有找事的。若是玉琼被揪到,确实也是麻烦。虽说主子必不会放任玉琼被欺负,但她是主子的大宫女,自然保护好自己不让主子操心才是最好。 但明白归明白,始终是少了一个敢和自己吵吵闹闹的人,圆团儿总是难过的。 玉琼清脆的声音响起,圆团儿回过神来,默默地带着宫人们整理东西。 宁欢正好瞧见了玉琼看圆团儿的那一幕。 她远远看着宫人们的背影消失在庭院中,面露纠结之色。 若是圆团儿是个男人…… 唉,她也不想多插手,顺其自然就好,有缘无缘还不是看他们自己。 玉棠时刻关注着宁欢,自然察觉到宁欢的心思。 她抿了抿唇:“主子……” 本来主子不想让她管玉琼和圆团儿的事的,是她自己擅作主张,深觉玉琼身为主子的大宫女,不可再是从前那般莽撞的样子,以免日后为主子甚至为玉琼自己招来祸事,是以她还是找玉琼提了提。 宁欢之前也说过玉棠,甚至罚过她了,此刻自然不会再旧事重提。 她摇了摇头,笑道:“没准是我们想太多,他俩那样子也未必像开窍的模样。” 玉棠想想也是,玉琼和圆团儿虽然关系好,但瞧着就如小孩儿置气吵嘴一般,他二人性子都算单纯,没接触过这些事,也不一定有她们想的这么多。 但玉棠心下还是不希望玉琼真开窍的,若是开窍,玉棠宁愿她瞧上宫外的人,那时她必定风风光光为玉琼送嫁。 不过有上回这一遭,玉棠也不会再多事了,如主子所言,顺其自然。 第107章 紫禁城陆陆续续下了几场大雪过后,乾隆十年就这样悄然过去。 转眼便到了乾隆十一年新春佳节,又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至,本是大好的年节,但因五阿哥已于腊月二十八送往种痘所种痘,皇上和皇后都担忧着,这个年节便也不像往年那般热闹。毕竟宫里最尊贵的两位都心有所系,今年的年宴自然也不敢弄得太热闹,只是走了个过场便算完事。 好在正月初七,边关传来的几封捷报将宫中沉郁的气氛扫去不少,宫里终于有了些过年的样子。 乾清宫,朝议。 在人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捏着手中的奏折,难掩喜悦道:“好,好啊,张广泗有功,朕要大大嘉奖他!” 第274章 正月里,张广泗入川,出其不意,先后收复了大金川所占的毛牛、马桑等地,小金川土司泽旺也闻风投诚,并出兵协同大清攻剿大金川。1 至此,小金川尽数归入大清治下,大金川收复也指日可待。 朝臣们亦是欢欣鼓舞,盛赞皇帝的英明和川陕总督张广泗的勇武。 谁不想在自己还居庙堂之高的时候亲眼看见国土日益广袤,国力日益强盛呢。 有大臣欢喜地上奏:“皇上,张将军顺利收复小金川,大金川必定闻风丧胆,大势所趋下大金川也必将迅速归降我大清,可见皇上圣明,天佑皇上,天佑大清!”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诸臣立刻响应:“天佑皇上!天佑大清!” 皇帝却不如他们想的那么乐观,战场之事千变万化,哪儿是一句话说得清的,不过这也是个好的开头就是。 看着阶陛下躬身的朝臣们,皇帝又不由想到宁欢的话,他微微抬手,肃容道:“得此大捷,朕虽高兴,亦深知此皆是将士们的功劳,爱卿们不必如此,就算要赞,诸位爱卿也当盛赞前线将士们之勇猛才是。” 先前上奏的大臣微微一僵,有些不明所以。 但朝臣们都不是傻的,隐隐意识到皇上心思的转变。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再度齐声道:“皇上英明!” 皇帝牵了牵唇角,知道此风不是这么容易转变的,倒也没急于求成。 他又扬起手中的奏折,笑道:“诸卿可知,此次大捷除了将士们神勇,还另有一重要原因?”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一头雾水。 但站在前面的几位,不约而同地摩挲了一番袖口,或者说袖子里的那件衣裳,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皇帝也不卖关子,含笑道:“张广泗在上奏中说,若是往年,正月的西川严寒,他绝不会命穿着累赘臃肿的将士突袭金川,此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绝非上策。然则今年将士们得了新制的毛衣毛裤,毛衣保暖且轻薄,将士们得以轻装上阵,大大有利于作战,如此出其不意突袭金川,才有今日的捷报。” “诸卿呐,张广泗和副将在奏折中可是对毛衣此物的大功赞不绝口啊。”皇帝再度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又将奏折递给李玉。 李玉会意地双手奉着,带下去交由大臣们传阅。 朝臣们自然是相信的,但还是依着皇上的意思草草看了一遍张广泗的上奏。 一看,便知皇上都说得轻了,岂是赞不绝口,张广泗那意思都要将毛衣和毛衣的创造者夸上天去了。 最为机敏的大臣已然眼观鼻鼻观心地垂下头去,默默等着皇上出招。 传阅完张广泗的奏章后,朝臣中间便推出一人,躬身拜道:“毛衣此物确实精妙,如今更是让我大清大捷,臣等拜服。” 皇帝颔首,道:“看来诸卿都认可毛衣的大用,朕以为,此次大捷,此物亦有大功。” 下首的某些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正欲上奏说些什么,徐成典却抢先一步地出列。 徐侍郎上奏言:“皇上圣明,微臣依稀记得此物亦是令嫔娘娘所制,娘娘大善大德,不仅研制出蜂窝煤造福天下百姓,如今更是以毛衣一物大破敌军,臣以为,令嫔娘娘有不世之功,皇上封赏张将军,也更要封赏令嫔娘娘。” 此话很是中肯,朝臣们自然不会反对,纷纷同意:“臣附议!” 皇帝面露满意之色,唇畔含笑道:“朕以为然,令嫔先前制出蜂窝煤却不要封赏,已是仁善之至,如今制出的毛衣更是立此大功,先前便罢了,如今朕亦以为必须大力嘉奖令嫔。否则有功者而无赏,日后还有人愿意为百姓做事吗?” “皇上圣明!”朝臣们对此依然认可,无话可说。 “不知皇上想如何嘉奖令嫔?”朝臣中央探出一人小心试探。 皇帝淡然道:“金银布帛上次已然赏过,且此番令嫔的功劳不吝于上次,再赏同样的东西未免不够心诚,是以,朕欲晋令嫔为妃,以彰其功。” 皇帝话音落下,朝堂霎时炸开了锅,一片哗然。 一半朝臣拜服道:“皇上圣明!”这其中多是武将。 而另一半以宗亲为首的朝臣则是大惊,忙劝道:“皇上三思!” 其中一位宗亲大臣吉哈里顶住压力,出列上奏:“皇上三思,令嫔纵有功,然则并未诞育皇嗣,无子而封妃实在有违常理!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平静道:“卿所言,所谓有子方可封妃的常理,乃是圣祖后宫中的汉女嫔妃所依,然令嫔乃满洲正黄旗出身,与此何干?” 吉哈里被皇帝一噎,深深感叹皇上脸皮之厚。令嫔明明是包衣出身,若非皇上为她抬旗,她哪儿做得了正儿八经的满洲上三旗人,如今倒成了皇上拿来堵他们的借口了。 他正欲再辨,又有一名武将出列。 “皇上,臣有本启奏。” 吉哈里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但他顺心趁机缩回队列中,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对宗亲不满已久,若非逼不得已他是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 皇帝瞥了吉哈里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他准了武将上奏。 武将便言:“臣附议皇上晋令嫔娘娘为妃。” 霎时有人骚动起来,皇帝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躁动的朝臣霎时乖乖低下头去。 第275章 皇帝示意他接着说。 武将道:“只因臣以为毛衣此物的大功恐怕不仅在于大小金川一役。依臣愚见,此物是否同样可用于北面与准噶尔作战的将士们身上。” 话音落下,朝堂上又是一阵哗然。 准噶尔踞于北方,又一向贼胆包天对大清虎视眈眈,是历代皇帝头疼的一大祸害。 但也如武将所言,准噶尔地处北境严寒之地,以重骑兵为长,所以每到冬日,骑兵更加沉重的重甲也是两边头疼之事。如今大清有了毛衣,重骑兵在冬日也能轻装上阵,也不是不能学打金川一样,冬日里来个出其不意。别忘了,大清也是马背上打下的天下,论起骑兵来绝不输准噶尔。 如此浅显的道理,显然朝臣们都能领悟到。 一阵议论后,朝堂上便逐渐安静下来,众人脸上都严肃起来。 比起准噶尔这个国之心腹大患,皇上要封赏他后宫一个嫔妃的事显然很是不值一提。 皇帝显然早就预料到这一出,但他面上还是做眼前一亮的模样。 他一抚掌:“爱卿所言甚是,如此看来,毛衣的功劳怕是远不止于今日大小金川一役,令妃之功当之无愧!” 皇帝都直接改口称令妃,足见其心志之坚。 宗亲觉罗们意欲再言,有几个武将便直白地打量了他们一番,而后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几位大人上奏之前不如先将身上穿的毛衣脱了,这样还更有底气些。如今您几位穿着娘娘研制出的东西,却说着如此狼心狗肺之话,我都替几位大人臊得慌。” 话音落下,其余的武将毫无顾忌地大笑:“说得好!” “就是就是!脸皮未免太厚。” 宗亲觉罗们作为宗室,和皇上沾亲带故,何时受过这样直白的羞辱,霎时涨得脸色通红:“你……你们……” 他们想找皇上做主却又不敢,毕竟他们便是最反对皇上晋封令嫔的那帮人。 皇帝眸中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却肃然:“好了,朕意已决,此事无须再议。” 大势已去,再无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其实听闻皇帝亲自在朝中说出晋封的事时,宗亲们便知道皇帝怕是心意已决。其实皇上若是在后宫中直接下旨,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毕竟等他们上奏的时候早就晚了。但皇上偏偏要在朝上提出,宗亲们虽然疑惑皇上何必多此一举,但也抓住机会“行使职责”。 他们也是不得不反对,毕竟令嫔一个曾经出身包衣的汉姓女,如今入宫不过一年多便已一路扶摇直上,不仅抬旗出了包衣,还从贵人一跃成了令妃。如此前朝从未有过之事,宗亲们作为宗室理应规劝皇上恪守祖宗家法,就算皇上不同意,他们也得摆明自己的立场,让皇上不能无所顾忌。 谁知这次倒是被一帮武将给羞辱得彻底,这帮武将真是有奶就是娘,呸!宗亲们郁郁地在心中唾骂。 但无论如何,此刻已是大势所趋,朝堂诸公皆是一拜:“皇上圣明!” * 令嫔封妃的消息传入后宫自是引起一番波澜。 后宫众人心中如何复杂自是不必说。 娴贵妃的承乾宫这回是彻底忍不住,噼里啪啦地不知砸了多少好东西。 发泄过后却依旧要端起协理六宫贵妃的架子,同后宫其他嫔妃一般,送了不少贺礼去永寿宫。 有这么件事,承乾宫中又是哭又是闹,喧闹得不得了。 宁欢得知消息时,正在永寿宫中挑宫女。 八旗选秀是三年选一次,但宫女的引见却是每年都有的。 正好乾隆十年通过引见的宫女,在宫女所学好规矩了,内务府便送人来让宁欢挑一个。 内务府总管吴玉刚来,圆盛便喜气洋洋地跑来报信了。 “皇上口谕,请娘娘接旨。” 宁欢站在院落中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跪下去。 永寿宫的宫人和内务府带来的人也跟着呼啦啦跪下了。 “永寿宫令嫔聪敏仁善,于金川之役有大功,兹晋尔为令妃,钦哉。” 因只是口谕,便简洁了些,正式的圣旨会在册封礼上重新晓谕六宫。 宁欢却是愣愣地跪在原地。 什么?令妃?她又升了? 圆盛见此,下意识想扶起她,这位祖宗在皇上面前可是连皇上都舍不得她跪的,如若不是此刻人太多,他恨不得让这位祖宗坐着接旨,万一在地上冻坏了怎么办,皇上不得剥了他的皮。 但众目睽睽之下,圆盛不敢太过,便只能连忙提醒道:“令妃娘娘?” 宁欢回过神来,端起笑意:“臣妾谢皇上恩典!” 圆盛松了口气,连忙将她扶起来:“娘娘快起来,当心冻着。” 宁欢笑了笑。 圆盛扶起她后,又连忙拱手行礼:“奴才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永寿宫庭院中所有的人都会意地一同恭贺:“奴才恭喜令妃娘娘,贺喜令妃娘娘!” 玉棠玉琼和圆团儿站在后面亦是激动得不行。 主子封妃了,晋封才一年多主子便封妃了!他们相信主子的福泽远不止今日! 连内务府的总管太监都是红光满面的,心想这时间来得好啊,必定少不了赏赐。 宁欢面上含笑:“都免礼罢。” 她一挥手,玉棠会意地将本来准备给吴玉的赏银给了圆盛:“辛苦圆盛公公跑这一趟。” 第276章 玉琼则机敏地跑回殿内去重新装银子。 圆盛收下赏银,笑道:“是皇上看重娘娘,朝议还没散便让奴才先来传旨。” 宁欢笑意清浅,温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圆盛难得见到这位祖宗这般规规矩矩温柔端庄的时候,有些新奇还胆大包天地有些想笑。 但显然他是一个合格的御前内侍,面上如常朝着宁欢笑着:“娘娘恕罪,皇上快要下朝了,奴才得先回去伺候着。” 宁欢点点头,示意玉棠去送圆盛。 待送走圆盛,吴玉又谄笑着凑上前来:“奴才恭喜令妃娘娘。” 宁欢微微一笑:“多谢吴总管。” 吴玉连连道不敢,又殷勤道:“娘娘,您看这批官女子您可有看得上的?您如今是妃位,可以多挑几个。” 听见吴玉的话,小宫女们都隐隐激动起来。 入宫几月,她们早就对这位宠冠后宫的令妃娘娘有所耳闻,谁不知道令妃娘娘早年也是官女子出身。昔日她为令嫔时便已盛宠在握,如今更是一跃成为令妃,她的永寿宫自然是最好的去处。更何况皇上这般宠爱她,跟在令妃身边必能常常见到皇上,同为官女子,她们也未尝不能复刻令妃的荣华。 玉琼出来便看见几个小宫女掩饰得还不够到位的野心,冷冷一笑,心中暗骂她们痴人说梦。 宁欢反倒没什么想法,反正也就是她们单方面地幻想幻想,日后被紫禁城多毒打毒打就会清醒的。 但她也不会委屈自己留下这些惦记她的丈夫她的位置的小宫女,反正紫禁城最不缺的就是宫女。 她扫了一眼底下的宫女,其中倒是有个宫女,瞧着虽然年纪小,但面色端庄平和,很是沉稳的样子。 宁欢抱着暖炉,道:“第二排左边第三个宫女,就她了。” 那宫女连忙出列,蹲礼谢恩:“奴才谢令妃娘娘。” 走近一瞧,长得也很清秀,看着就很舒服的样子,宁欢满意地点点头。 她难得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儿?” 宫女恭敬回道:“回娘娘,奴才名玉露。” 这回,不止身后的玉棠玉琼,连宁欢都没想到。 她微微一笑:“这个名字好听,是谁替你取的?” 玉露答:“回娘娘,这是奴才阿玛取的名字,出自秦观《鹊桥仙》中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阿玛说是为了纪念与额娘的相逢。”说着,玉露微微红了脸。 毕竟是清白的大闺女,谈起情爱之事总是有些羞涩。 宁欢了然:“原来如此,不过你倒是与本宫这永寿宫有缘,本宫的两个大宫女也都是取玉字辈。” 玉露恭顺道:“这是奴才的荣幸。” 宁欢反而摇头笑笑:“不过是巧合罢了,是你阿玛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玉露心下微讶,没想到这位宠冠六宫的令妃娘娘这样好相处,并不跋扈刻薄,甚至和善……体贴。 虽然“体贴”这个词用在一位尊贵且备受帝宠的娘娘身上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玉露此刻就是这样想的。 她真诚地笑了笑:“谢娘娘。” 见二人聊完了,吴玉这才小心赔笑:“娘娘不若再挑几个伺候?” 宁欢摇了摇头:“不必,本宫挑一个便够了。” 实在是上次的映云把她弄得有些心有余悸,若非瞧着玉露有眼缘,她一个都不想要。 吴玉苦着脸,欲劝不劝的模样。 宁欢哭笑不得,不就是挑个宫女么,至于吗。 “皇上驾到——” 长长的通传声响起,永寿宫庭院中的人皆是一惊,哪怕人还没走进永寿门,他们已转过身去面朝大门跪地。 宁欢哼笑一声,鹤立鸡群地站着,等看见他走来了才象征性地福身:“臣妾……” 皇帝敏捷地扶起她,眉带笑意:“爱妃不必多礼。”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 皇帝含笑受了,又握住宁欢的手,微微蹙眉:“大冬天的怎么待在外面?” 宁欢示意宫人们跪着的地方:“内务府送引见的官女子来让我……臣妾挑选。” 皇帝了然,声线却是有几分寒意:“选几个宫人罢了,为何不到正殿中去,站在这儿不怕娘娘受寒吗?” 听见皇上如此冷厉的话,原本还笑着的吴玉吓得连连叩首:“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他欲哭无泪,历来挑选宫女哪儿有带到殿里去的,庭院里总是比正殿宽大,这才方便主子们全方位地审视宫女啊。早知道皇上心疼令妃娘娘至此,他说什么也得再机灵些。 宁欢岂会不知这点,她没好气地轻拍了拍皇帝的手,瞧着吴玉可怜的模样,到底为他打圆场:“是臣妾想在外头好好瞧瞧的,不干吴总管的事儿。” 听见宁欢的话,吴玉都要哭出来了,还好令妃娘娘心善,还好娘娘心善! 皇帝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心知她要维护吴玉,到底她的手是暖和的,他便没说什么。 他冷声道:“起来吧。” 吴玉连连点头:“谢皇上!谢令妃娘娘!” 随着他来的小宫女们也随之起身,见皇上这般维护令妃的模样,又听见他清冽威严的声音,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宫女大着胆子抬头,想要瞧瞧这般宠爱令妃的君王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一瞧她们便红了脸颊,没想到皇上生得这般好,清贵端凝,渊渟岳峙。 第277章 皇帝抬眼便敏锐地瞧见几个小宫女朝他看来,还有大着胆子红着脸暗送秋波的。 他的面色霎时冷淡下来:“不懂规矩,拖下去。” 他下意识看了宁欢一眼,宁欢却是面色如常的靠在他身上,面上甚至是带笑的。 皇帝悄然松了一口气,搂紧了她。 察觉到他的力道,宁欢转头看向他,眼波一横,不知是嗔怪还是满意。 皇帝被她这盈盈的一眼看得心痒,一时的不悦也悉数散去,清冷的眸中满是笑意。 而几个小宫女却是吓得不行,连忙跪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有胆大的想着令妃心软,便朝着她求饶:“令妃娘娘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饶命!” 皇帝被吵得烦躁,不耐地挥了挥手,几个小太监霎时捂住小宫女的嘴拖着下去了。 宁欢懒懒地收回视线,心软是没多心软的,但饶命也是不至于的,最多按宫规处置,打一顿板子逐出宫去。 她说了,经历一番来自紫禁城的毒打便会清醒的,这不就来了。 而吴玉早已再度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深恨几个小宫女给他找事。 想攀龙附凤也不先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令妃娘娘那张脸还摆在这儿呢,是个人都不会再去看旁人,也不知这些小宫女哪儿来的自信。 “皇上恕罪!令妃娘娘恕罪!奴才没能好好教导好宫女,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帝没管他,只问宁欢:“宫女挑好了吗?” 宁欢往玉露的方向抬手:“好了,就那个。” 皇帝这才点点头,问:“随……朕去养心殿?”他迅速换了个称呼。 宁欢掩唇偷笑,轻轻颔首。 皇帝看她笑,自己也不由笑了,他无奈摇了摇头。 他拥着宁欢朝养心殿走去,落下一句话:“罚俸一年。” 吴玉却是如蒙大赦,连连叩首:“奴才谢皇上!谢令妃娘娘!奴才谢皇上!谢令妃娘娘!” 他刚才甚至都想到自己内务府总管的职位要被撸了,没想到只是罚俸。 感谢令妃娘娘,她果真是个活菩萨! 吴玉抹了抹泪,心道以后除了长春宫,永寿宫的事儿便是第一位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清史稿·高宗本纪 2金风玉露也不一定非是那个那个意思,也可以很单纯唯美的指爱情(doge) 第108章 皇后一片爱子之心,又是九死一生才再度生下这么个皇子,所以皇后平日更是将永琮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次永琮种痘,皇后是始终悬着心,所有准备亲力亲为也就罢了,甚至在永琮种痘后,一向最是恪守规矩的皇后难得出格一回。硬是让人在种痘所旁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自永琮被送入种痘所,除了年节里作为皇后必要出席的节礼,皇后都一直在那间屋子中守着。 她想要时时刻刻在外面守着永琮,好让永琮知道额娘一直陪着他,让他更勇敢更坚强些。 这样的事自然是不合规矩的,但是皇上和皇太后都怜惜皇后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便也就默许了。 宁欢每日都会去种痘所外陪着皇后,今日自也不例外。 今日难得有些阳光,虽然只是看着温暖毫无温度,但宁欢想着多走走锻炼锻炼身体也无妨,便干脆从永寿宫走去种痘所。 但这路走到一半时,不料有人“拦路”。 “儿臣给令妃娘娘请安,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抬眼看去,认出是大阿哥永璜。 她如今是二品妃,倒是当得起皇阿哥一礼。 “大阿哥有礼,快请起。”宁欢有些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手炉,一个就小自己一岁的皇子在自己面前自称儿臣,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她也不由暗骂皇帝老不要脸,竟然就这么哄骗了自己入宫。 大阿哥自是不知她所想,只见少年眉目含笑地直起身子:“儿臣谢令妃娘娘。” 大阿哥声音清朗,生得也是一副气宇轩昂,英俊翩然的模样,他的身姿挺拔如松,再加上一副谦谦温和的好气度,倒是隐隐更有几分像皇帝的模样。 宁欢看了一眼便平静收回视线,见过真正如青山如松柏般挺拔傲岸的人,这棵尚在成长中的罗汉松在她心中惊不起半点波澜。 她微微一笑:“大阿哥这是从种痘所来?” 这条路只往种痘所而去。 闻言,大阿哥微微收敛了笑意,稍有些忧虑道:“回娘娘,是。今日听说五弟有些不好,儿臣便来看看他。” 宁欢一愣,忙问道:“五阿哥怎么了?” 大阿哥温言解释道:“娘娘也不必太担心,五弟先前是高热不退有些凶险,好在现下太医已经控制住了。这会儿也是因各宫娘娘都赶去种痘所,再加之五弟病情稳定了些,儿臣便先行回来。”说着,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宁欢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皇阿哥和后宫嫔妃是要稍稍避嫌,至少就大阿哥一个长成的皇子和皇帝的一堆嫔妃长久待在一屋中是不太得体的,且五阿哥病情稳定下来,大阿哥离开也无可厚非。 但宁欢还是担心,非得自己亲自去瞧瞧才放心,她便肃容道:“多谢大阿哥相告知,本宫便先去瞧瞧五阿哥。” 大阿哥自然表示理解,他又见宁欢只带了几个宫人便徒步走到种痘所,便出言关切道:“令妃娘娘,天寒地滑,您出来该坐个暖轿才是,还望您注意身子,若是您病了,怕是皇阿玛也不能心安。” 第278章 宁欢微微有些诧异,但也没多少解释什么,只是款款一笑:“多谢大阿哥关怀,本宫会注意的。” 大阿哥这才认真地点点头。 宁欢道:“大阿哥也注意身子,本宫便先去种痘所了。” 大阿哥识趣地拱手行礼:“儿臣恭送令妃娘娘。”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估摸着大阿哥也该走远了后,玉琼才小声道:“大阿哥倒是关心主子。” 前些日子皇上下旨封主子为妃,各宫送来的礼中也是大阿哥送的东西最为贵重。 闻言,宁欢却是一哂:“他哪儿是关心我,他关心的是令妃。” 玉琼瞧了瞧四周,冬日寒冷,宫巷里倒是一个宫人都没有,她才小声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大阿哥生母已然追封皇贵妃,他又何必来讨好您?” 硬要掰扯,皇贵妃的儿子也能算半个嫡子呢,大阿哥的地位无疑因生母的荣荫而比宫中其他嫔妃所生的阿哥高了不少。 圆团儿解答玉琼的疑惑:“谁不知道这宫中皇上最是宠爱主子,且主子还有这样大的功绩在身,这些功绩就算拿到前朝去都是能留名青史的。如今主子又身居妃位,若是能得了主子的支持……”剩下的话哪怕周围没有其他人,也不方便说了。 玉琼对说话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对说话的内容更在意,她心中暗骂大阿哥异想天开,皇后的五阿哥还在呢,他倒是打起了这般的注意,真是疯了! 但玉琼嘴上却连连提醒:“主子,那您可得……警醒着些。”她尽力委婉劝道。 玉琼心道宫里的人心思就是深,弯弯绕绕的,自己日后可得再警醒些。 宁欢轻轻笑了笑:“好了,我心中有数。” 想到圆团儿的话,她又不禁道:“不过哪儿有这么夸张,还青史留名呢。” 圆团儿信誓旦旦:“主子您绝对当得!” 这话也让玉棠和玉琼表示赞同。 宁欢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久后,宁欢一行人也到了种痘所。 各宫主位也是接到消息没多久,故而宁欢去得也不算晚,也就是前后脚的事。 看清是宁欢来了后,屋内诸位嫔妃的视线都不由落在她身上,又是探究又是复杂。 宁欢只当不知道,先向皇后和纯贵妃行了礼,娴贵妃还没到。 如今这六宫,能让她行礼的也就这三人了。 皇后免了礼后,其余人又再向她行礼。 宁欢免了她们的礼,忙走到皇后身边去,问道:“娘娘,不知五阿哥如何了?” 皇后见她过来,忙伸手拉住她,仿佛有了些支柱的模样。 她紧紧握着宁欢的手,眼眶还有些红:“太医说永琮在退热了。” 宁欢回握住皇后,安慰道:“那就好,退热了就是好事,娘娘快别担忧了。” 纯贵妃也跟着柔声劝道:“是啊娘娘,令妃妹妹说的是,种痘最要紧的就是退热,五阿哥退了热便说明是好事。” 皇后忍着眼泪点点头,她心中却没这么乐观。 因为永琮这几日一直是反复高热,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她真的害怕把永琮给折腾坏了。 宁欢只能握着皇后的手,默默安慰着她。 此时,娴贵妃也到了。 她向皇后行了礼,又免了众人的礼。 娴贵妃一眼便看见站在皇后身边的宁欢,她轻笑一声:“令妃也来了?还未恭喜令妃得封妃位。” 她这话一出,嫔妃们的视线便明目张胆地落在宁欢身上。 其实这也是令嫔封妃后,她们第一次见她,心中实在复杂。 令嫔,不,现在应该叫令妃。 令妃从入宫时一个小小的包衣宫女,到如今晋封不过一年多已然从贵人一跃成为令妃,甚至还是无子而封妃,这是皇上对她何等的恩宠。 要知道自大清开国始就从未有过汉女甚至汉姓女无子而封妃的先例。 在康熙朝,还是蒙古嫔妃势力渐微的情况下,才有了汉女有子封妃的先例,而能封妃也是到了头了。也就是前朝雍正爷后宫出了个汉女出身的敦肃皇贵妃才算打破汉女地位低微的这一“惯例”。 但人家敦肃皇贵妃有一个好出身啊。如今的令妃可是出身最普通甚至低微的包衣世家,还是汉姓,现在却能得此殊荣,真是堪称大清后宫第一人了。 不过要这么说,想到令妃为何而封妃,她们也没法儿说什么。毕竟那都是实打实的功绩,若是放在前朝说不定封赏会更多。 是以嫔妃们心思再复杂也只能心中想想,面上却不会因此而不满更不会去质疑。 不过她们似乎也没什么资格不满,毕竟如今的令妃是妃位,六宫中位分比她更高的就是皇后、纯贵妃和娴贵妃,连潜邸就跟着皇上甚至诞育皇子的嘉妃都要和令妃行平礼了。 这般想着,众人也不禁悄然看向嘉妃。 嘉妃依然是面色如常的。 她心中嗤笑,当她傻吗,和令妃争?想看她的笑话?门都没有! 见嘉妃这般不动如山的模样,嫔妃们又悄然挪开视线,只道令妃实在命好。 宁欢只当不知道在场嫔妃们心中的小九九,回道:“多谢娴贵妃娘娘,臣妾以为,此刻还是以五阿哥为重为好。” 听见她的话,嫔妃们都默默低下视线。 令妃还是那个令妃,从来不怕事的,从前还是贵人时便是如此,如今封了妃只怕更是有底气。 第279章 而娴贵妃则是面色一僵,她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令妃说得是。” 她又向皇后请罪:“皇后娘娘,是臣妾不是,不知五阿哥如何了?” 皇后略显疲倦地开口:“永琮现下还好,多谢娴贵妃关心。” 娴贵妃笑了笑:“应该的,五阿哥身为嫡子,他种痘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臣妾怎能不关心。” 听娴贵妃此言,纯贵妃垂下的羽睫轻轻颤了颤。 嘉妃则是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她心道这话还是等你揣个一儿半女再说吧。 皇后正万般忧心着,没工夫应付她,只是淡淡地点头。 然,娴贵妃显然是个闲不住的,她扫了一圈,各宫主位都齐了,就差一人。 她便沉下脸问道:“怡嫔何在?她这个嫔架子倒是大。” 娴贵妃如今有协理六宫之权,倒是有底气如此发难。 其余人自然是不知,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还是纯贵妃的景仁宫与延禧宫挨得近,稍稍知道些情况,纯贵妃见此到底开口道:“怡嫔似是病了。” 娴贵妃正欲再讽,皇后先行打断了她:“怡嫔病了是该好好将养着,妹妹们能来都是心意所至,本宫替永琮谢过各位妹妹。” 显然皇后的话也算回护怡嫔,无论怡嫔是真病还是不想来,都没有错,毕竟这不是强制的,只看各自的心意。 娴贵妃郁卒,果断地闭了嘴。 皇后又道:“妹妹们暂且也看不到永琮,本宫怎好拖累妹妹们也在这儿跟着担忧,妹妹们还是先回去罢,有消息本宫会派人知会妹妹们的。” 各宫嫔妃们本就是来走个过场,表示表示自己的关心,如今皇后开口,嫔妃们和皇后互相来回两句,便也顺着台阶下了。 宁欢则道:“臣妾想留下陪着娘娘,还望娘娘恩准。” 皇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分笑意,点点头:“好。” 嫔妃们都知道令妃和皇后关系好,这些日子令妃更是日日往种痘所这边跑,所以她们也没傻傻地附和说要留下的话。 只是心中又一次感叹令妃命好,皇上如此盛宠之下,皇后还能这般喜欢令妃,真是不知道令妃哪儿来这么好的运道。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一下:本文所有的宫斗剧情,宝们切勿深究逻辑,求求了tat,我就是又菜又爱写罢辽(点烟) 第109章 又是平淡的一日,宁欢照常陪皇后到晚间再从种痘所出来。听闻家里递了信入宫,她估摸着皇帝此时大约还在处理政务,便干脆先回了永寿宫看信。 待宁欢踢掉脚上的花盆底,舒舒服服地在西暖阁炕上待好后,圆团儿便将信递给她。 宁欢面露期待的打开信封。 未免瓜田李下,家里其实不常递信入宫,总是要等到家中有大事发生,如大哥吉庆的长子出生,再如二哥德馨成亲,诸如此类家中才会递信入宫给宁欢说一声。故而宁欢每次收到信都很是高兴,毕竟都是些好事喜事。 但这次,宁欢看完信却是冷冷一笑。 玉琼小心觑着宁欢,大着胆子问道:“主子,这是怎的了?” 宁欢冷哼一声:“魏燕锦家倒是好心思,竟还敢厚颜无耻地求到我阿玛额娘那儿去!”她将信递给玉琼。 圆团儿和玉棠忙凑到玉琼身侧一同看信。 信中大概意思便是说,自宁欢封嫔以后,魏燕锦家便屡屡讨好到宁欢阿玛清泰府上。先前还算有自知之明些,只是常送些礼品到府上,魏府退回去或者还回去也就是了。可如今听闻宁欢晋封令妃,那家人便愈发殷切,干脆频频上门拜访,意欲求和讨好。 宁欢阿玛和额娘有些烦扰,毕竟先前宁欢只说了和那家人平淡处之即可,如今那家人如此殷切,家中也不知如何是好。家里拿不定主意,便递了信入宫求问宁欢的意见。 毕竟如今宁欢才是魏氏满门荣辱所系。 玉棠看得直蹙眉,玉琼则是忍不住地嘲讽道:“从前主子没入宫时可没见着大爷家这般殷勤,那时候大爷和大夫人可是常在老爷和夫人面前摆谱儿,从来眼高于顶的。如今眼瞅着主子荣宠在身,倒是巴巴地跑上来攀关系献殷勤。” 玉琼轻啐一口:“呸,大爷一家真是好生不要脸。” 圆团儿暗暗点头,就是。瞧着宫里那个名叫画燕的宫女就大致能猜到她家里都是一帮什么样的人。 眼高手低,傲慢自负,攀龙附凤。 玉棠则是轻轻拉了拉玉琼,到底是主家,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议论的。 玉琼朝着宁欢吐吐舌头,请罪道:“奴才失言,主子恕罪。” 宁欢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轻轻一笑:“你也没说错,请什么罪,快起来吧。” 闻言,玉琼笑盈盈地站起来。 她就知道主子不会怪罪她,她可是最了解主子的人。 圆团儿看了看宁欢,道:“主子,依奴才愚见,这家人忽然这般殷切攀附,除了主子晋位之外,怕也少不了画燕的手笔。”他只懊恼上次的手段还是轻了些,有的人就是不长记性。 圆团儿又试探道:“不若奴才帮您彻彻底底解决这个麻烦?” 宁欢原本支着额头靠在炕上,一听圆团儿的话她霎时稍稍坐直身子。 她瞪了圆团儿一眼:“年纪轻轻,就不能积极向上一些吗?” 第280章 圆团儿霎时装傻一笑。 他心下笑主子实在心软,感慨皇上说主子至纯至善是真贴切,真了解主子。 但他面上却接着道:“能为主子分忧才是奴才的荣幸。” 宁欢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啊……倒也不说要心软心善,只不过有时候行事不必如此狠绝,这或多或少总是会影响你的心性。” 习惯了视人命如草芥,早晚要出大问题。 圆团儿眨了眨眼,他第一次听到这宫里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他从前在御前伺候还能讨了皇帝欢心,自然是聪明人。固然宁欢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但他还是能大致领悟到宁欢的意思。 圆团儿心下酸胀,他知道主子这是为他着想,若非真心以待,谁会对一个奴才说这些话。 宁欢又随意扫了一眼小几上的信笺,道:“前倨后恭,殷切讨好,说来倒也是人之常情。就是令人烦扰了些,何至于……”宁欢瞥了圆团儿一眼。 虽然魏燕锦又有小心思,但人想往上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且目前来看她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递了信想走迂回路线求和罢了。 如此便绝了她的后路甚至要了她的命,宁欢暂且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说到底还是她的现代思想作祟,不愿轻飘飘一句便夺人性命,有过罚之便是。 虽然她也并非多单纯良善之人,但只要没犯到她头上,她向来不会下狠手。 再者,魏燕锦还是纯贵妃宫中的人,无端发落了她也有些下纯贵妃的面子。 圆团儿笑着认真地认错:“奴才明白了,是奴才想得太直,奴才下次一定会照主子说的做。” 宁欢轻笑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她思忖片刻,道:“就这样吧,圆团儿你找个人盯着些魏燕锦便是。至于她家那边,我会回信让阿玛不必搭理他家,正常往来便好。” 魏燕锦时不时有些小动作确实令人烦扰,不过又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处置了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不处置又实在有些烦,还是找个人盯着她算了。 不过事不过三,宁欢想,她也不是很好脾气的人,再有下次,她觉得自己恐怕真的要恃宠而骄以权谋私一回。 圆团儿自是应了。 他瞧了瞧天色,又问:“主子要回养心殿吗?” 宁欢想了想外头刺骨的寒风,又感受到炕上的温暖,霎时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她小手一挥:“不回去了,他爱来不来。” 圆团儿低头偷笑,心道皇上怎么可能不来,皇上是恨不得主子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待在自己身边。 * 而此刻,主仆几人暗暗编排的皇帝正站在西暖阁的神堂中。 西暖阁有好几个佛堂,或者说是神堂,不仅供奉佛祖,也供奉满族最是信仰的萨满神。 神龛中的青楝香缓缓燃烧着,释放出独特的草木香气。1 这是专门供奉萨满神的香,香味独特,时下的人们认为这可以净化四周污浊的空气。 “起来吧,慢慢说。”皇帝看着地上伏跪的那人道。 “是,谢皇上。”跪着的人站起身子,露出大半张秀丽的面容,赫然是皇后身边的孟春。 青楝香缓缓燃烧,有烟雾四散开来。 孟春本就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此刻又有烟雾缭绕,孟春更是看不清皇帝的神色。 但她想,皇上方才的声音分明很是温和,那皇上此刻脸上也一定是带着笑意的。 想到皇帝那张清隽的面容,再想到自己探查到的东西,孟春心中虽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愈是这个时候,她倒愈发小心,竭力摆出宠辱不惊的模样,回道:“皇上,经过奴才这几月的小心探查,终于查明照春确有问题!奴才查到照春常以调配香料为由,时常从宫外采购香料。” “而这些香料众多,照春便借机找人在其中混合了许多关外的满药,有些关外药材又与汉家典籍中的草药长得相似,故而查验的人也不太能分辨清楚。再加之照春是皇后主子的大宫女,查验香料的人也常会因此给予她几分情面。长此以久,照春更是愈发肆无忌惮,夹带了许多类似的草药入宫。” 说完这些,哪怕孟春已经知道这些事,后背也依旧发凉。她没想到照春竟然有如此手段,她怎么想的!是怎么敢的! 孟春有些惴惴又有些庆幸,也幸好是多年来从未东窗事发,照春仗着和查验的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才愈发肆无忌惮,这才留了几分马脚。否则,她怕也不能这么快就查清照春的问题。 而皇帝,听完孟春所言,面色已然沉下来,森冷得令人胆寒。多年来养成的良好修养,才让他极力忍住心中的戾气没有立刻发作。 自去年宁欢在草原大病一场,他歪打正着找了资深的老满医为宁欢看诊,顺便检查一切用度后,他便开始有所怀疑。 昔年如太医院千金科圣手孙檀礼所言,宁欢的身体按理调养几年便能恢复,可是四年过去,为何还是收效甚微。 起先他以为是宫女映云下药所致,可后来老满医为宁欢请脉,才察觉她的身体不好调理似是长久用了关外几种致不孕的药材所致。若非长期被药材侵染,仅凭她用的那几小块儿点心不至于如此。 皇帝不可置信之余更是勃然大怒。 只因宁欢的身体本就需要长期调理,再加上孙檀礼并不了解关外这些传统满药,所以他和孙檀礼从未怀疑过宁欢曾被下药。若非这次误打误撞找了老满医,他不知还要被瞒多久,宁欢还不知要被害多久。 第281章 但盛怒之余,他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狠毒之事。 他也知道,宁欢自入宫以来就只待在养心殿、长春宫和寿康宫这三处。 皇帝当时下意识怀疑的便是长春宫。 只因养心殿中的奴才绝不敢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无论是什么药,只要敢下在皇帝的御膳中便是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心中明白无论什么好处都不足以收买养心殿的奴才。当然后来也证实了与养心殿无关。 再有便是寿康宫,太后更没理由给一个嫔妃下避子药。 而后来,满医们在后宫为诸位嫔妃检查时,竟然查到娴贵妃也同宁欢有一样的情况时,皇帝更是确定此事和长春宫脱不了干系。 也是因为娴贵妃之故,他也不由想起他曾经的另一位侧福晋——慧贤皇贵妃。他想起慧贤皇贵妃此生唯一一次利用了他的心软——在临终前坚定地求了“贤”这个封号。 慧贤皇贵妃饱读诗书,会不知道这个字的意义和重要性么,她会不知道皇后的追求么。说慧贤皇贵妃真的只是为了带着皇帝的赞扬长眠,皇帝是不信的。 所以慧贤皇贵妃为何会在临终前忽然有此一求,皇帝似乎也找到了答案。 况且对于宁欢,亦是长春宫嫌疑最大。自宁欢入宫以来,除了养心殿便是在长春宫待得最久,有时甚至说是与皇后朝夕相处也不为过,是以在长春宫绝对是个下药的好机会。 可这个推断让皇帝心中很是复杂。 皇帝与皇后年少结发,虽无男女之情,可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很了解皇后的。他相信皇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贤后,但事实又摆在眼前,让皇帝不得不怀疑。 在皇帝的授意下,满医并没有如实告知娴贵妃她身体的状况。皇帝也开始了他的调查,无论如何,等真相大白,他便能知道皇后这十多年来,究竟是心思深沉伪装出的贤后还是真的贤良。 皇帝是何等会洞察人心之人,他知道皇后身边的孟春一直有小心思。孟春作为和另外三个大宫女相处最久的人,还有谁能比她这里更好突破呢。是以,皇帝便利用孟春,借她之手先行调查。 如皇帝所想,过去这么久,孟春果然查到不少东西。 皇帝压下心中的暴戾之意,神色难辨地看着孟春,问:“她拿这些草药来做什么?” 听到皇帝一问,孟春也不由咽了咽口水,想到照春所为,她更是心中发寒。 她也不敢再站着,当即跪下颤声回答:“回皇上,这些,这些草药单独使用并不会对身子有损坏,且不易被察觉,甚至有的草药还有些好处。但若是与某些花草或是另一味草药一同使用,长此以往便会导致女子不孕。” “当年在潜邸时,照春便借机在后入府的慧贤皇贵妃和娴贵妃娘娘的用品中添了其中一味草药,而后又再伺机送些添了相克草药的东西或是时令鲜花去两位侧福晋房中,多年下来,娴贵妃娘娘和慧贤皇贵妃怕是,怕是……”孟春不敢再说下去。 这与皇帝知道的无异,娴贵妃确实被伤了身子,就连慧贤皇贵妃,这么年轻就病入膏肓怕是也与这些脱不了干系。 他平静问道:“还有吗?” 孟春被皇帝敏锐地洞察力一惊,连忙倒豆子似的倒了个干净:“还有,还有令妃娘娘……” “令妃娘娘入宫以来便是长春宫的官女子,先前娘娘还未晋封时,常常来往于长春宫,令妃娘娘颇为喜欢照春做的香囊,照春便故技重施,她知道皇上也能辨明草药,便谨慎地没有在香囊中加入相克的草药,只放了其中一味。 “可是,可是令妃娘娘常常同皇后主子一同用膳,且娘娘独爱长春宫各类鱼肉做的佳肴,皇后主子又素来不爱吃鱼,照春便借此机会又下了药在膳食中。” “还有,还有照春自己佩戴的香囊,她甚至也会在其中下药,借机影响娘娘的身子。” 说着,孟春颤着手将袖中的东西掏出来,那是几种草药和一本账本一个香囊。 孟春双手捧起,颤声道:“皇上,照春平日最常用的几种草药和她托人在关外采买药材的记录都在这里。您,您也可以查查这个香囊,看其中药材是否与照春曾经赠予令妃娘娘的香囊相克。” 她没有想到照春犯下的事竟然这么大,给潜邸中除了主子外最尊贵的两位侧福晋下药,给如今皇上最宠爱的令妃下药!她怎么敢的啊! 这样大的事,孟春都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可是先前她已然和皇上透过底,已经无法回头了。她只盼皇上还是那个温和宽仁的皇上,她为皇上探到这么多东西,皇上能记住她的功劳。 皇帝先接过孟春手中的账本,随意翻看几眼,又仔细辨认孟春捧着的草药。 都与当日老满医同他说的几种草药无异,已经不用再看香囊了。 他甚至在其间看到一味熟悉的草药——紫荑花。 皇帝平静地看着这些东西,幽邃的眸中却仿佛蕴着风暴。 难怪,难怪。 难怪宁欢的身子调理了这么多年还是收效甚微。他和孙檀礼一面为宁欢调理身子,那边照春一面给宁欢下药,要好得了才怪。 当年看见宁欢香囊中单独的紫荑花他还觉得心思独特。 没想到果真是好心思啊! 哪怕猜到是这样,可是当证据呈在眼前,皇帝依然难掩心中暴戾。 第282章 从乾隆六年到乾隆九年,宁欢总共在长春宫待了多久? 三年! 她被下了整整三年的药! “啪——” 皇帝将手中的账本一扬,账本霎时飞出去在地上砸出沉沉的声响。 天子之怒下,孟春霎时吓得连连叩首,哭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此事都是照春一人所为,若非皇上吩咐奴才,奴才从来都不知照春竟胆大狠毒至此!皇上恕罪啊!” 皇帝垂眸看着地上的孟春,神色难辨:“照春一人所为?这些事就与皇后无关吗?” 孟春一僵。 “抬头,看着朕回话!” 孟春跪地的身子一颤,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皇帝。 看见皇帝面上的冷厉之色,她吓得又是一颤。 两行眼泪滑落,孟春哽咽道:“回皇上,奴才确实未查到此事与皇后主子有所关联,皇后主子似乎确是不知情。” 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她暗查了这么久,确实没发现其中有皇后的手笔。 她本来也一直纠结要不要攀扯上皇后,可是皇上突然发难,倒是让她什么都顾不上,只能实话实说。 皇帝神色有些复杂:“是吗?”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孟春连连点头:“是!奴才绝不敢有所欺瞒!” 皇帝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走开几步,让孟春看清身后供奉的萨满神。 他语气平淡:“那你便对着天神发一道誓罢,发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萨满教中最高的主神被称为天神。 孟春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见神龛中萨满天神诡谲又神秘的脸。 她霎时心下一颤,下意识看向皇帝,却只见皇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 “怎么?不敢?”皇帝淡声问。 他的声音平淡且随意,却听得孟春满是畏惧。 她怎么就忘了,皇上再温雅再随和,那也是帝王,是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君主。 她含着泪连连摇头。 知道皇上非要看到她的诚意不可,孟春深呼吸一口,神色恭敬而庄肃地看向萨满天神:“天神在上,奴才发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奴才若对皇上有所欺瞒,必受天神所罚,五马分尸,不得善终!”孟春颤着声音说下最后几个字。 听着孟春这般诚恳的誓言,皇帝心中的疑虑又少了些。 他轻轻颔首,面色似乎终于缓和下来,温声道:“难得你如此诚恳,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的功劳朕也记下了,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闻言,孟春也顾不得害怕,似乎又有了希望,皇上是相信她的! 她猛地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面色温润如常,语气亦很是温和:“你放心。” 看到皇上这般同往常无二甚至待她更温和的模样,孟春心中的害怕更是淡了些,霎时什么都顾不上了,高兴地连连叩首:“奴才谢皇上!奴才谢皇上!” 她的选择或许是对的,那一切确实是照春所为,与她无关,所以罪行再大又与她何干? 她这个揭发之人说不定真的能借着照春平步青云。 皇帝道:“起来吧,出来得太久,你也该回去了。” 得了皇上肯定的话,孟春此刻对皇帝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站起身来,向皇帝行礼:“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她的脸上甚至有几分羞涩。 皇帝面不改色,轻轻颔首。 待孟春退下后,皇帝才转身看向神龛里供奉的萨满天神,神色冷淡甚至是冷漠。 满洲儿女,特别是满洲八大姓族中之人,无一不是虔诚信奉萨满神教。孟春作为富察家的家生子,自然也是如此,她既然敢在萨满天神前立下如此毒誓,可信度又更高了些。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要依着孟春提供的这些证据再仔细调查一番才行。 但,照春是绝对留不得了。 皇帝神色一暗,唤道:“李玉。” 李玉连忙恭敬地走进来:“奴才在。” 皇帝声色平静:“长春宫宫女照春……” “皇上!皇上!” 皇帝还没说完如何处置照春,圆盛便在门外急促地高声呼喊。 李玉暗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怎么会这么不沉稳。 作者有话要说: 1供奉萨满的青楝香为私设。 第110章 皇帝微微蹙眉:“何事?进来说话。” 圆盛连滚带爬地从推门进来,霎时跪倒在地,颤声道:“皇上,五阿哥……五阿哥……” 皇帝霎时神色一凝:“五阿哥怎么了!” 圆盛颤抖着哭道:“五阿哥薨了——” “你说什么!”皇帝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盯着圆盛。 圆盛哭道:“皇上,这是刚从种痘所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哭得吐了血,现在已经哭晕过去了……” 听到圆盛如此确切的话,李玉霎时跟着跪倒在地。 而皇帝,有些回不过神来地站在原地,紧紧攥拳,只觉心头发冷。 李玉哭着劝道:“皇上节哀!保重龙体啊!” 听到李玉的哭声,皇帝才像回过神来一般,大步朝门外走去。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嫡子。 * 此刻,种痘所已是乱成一团。 第283章 皇后当时一直在屋里守着,隐隐听到外头传来哭声,她心下便是一缩。 当即想要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刚走到门前便看见太医哭着来回禀,说五阿哥薨了。 皇后霎时脑子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用太医再说了,四周已经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皇后娘娘节哀——” 皇后痛彻心扉,竟是蓦地吐了一口鲜血。 “主子!” “皇后娘娘!”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照春连忙扶住皇后。 皇后一把掀开照春的手,顾不得擦拭唇畔的鲜血便朝着种痘所走去。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好好的儿子就这么没了!她要去看他,她要亲自去看看!她不相信! 可四周的人立刻反应过来,牢牢抱住皇后的腿,不让她去。 五阿哥刚走不久,里面的天花痘种还有传染的风险,纵然知道皇后心中痛极,她们也不敢让皇后进去冒险。 “主子,您不能去啊主子!五阿哥没了,您更要保重身体啊!”照春泪流满面,死死抱住皇后的腿不让她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孩儿!我想再看他一眼都不行吗?!”皇后哭着拍打抱住她的手。 “我要去看永琮!我的永琮,他怎么可能就怎么没了!怎么可能!”皇后泪如雨下,挣扎着往前。 母爱的强大,让她瘦弱的身躯爆发出强劲的力量,竟硬生生挣脱了几个宫人的束缚,跑到了种痘所的门前。 宫人们顾不得其他,连忙再度拦住她抱住她,哭着劝道:“主子节哀!您真的不能去啊!” 皇后被拦着跪倒在地上,看着门槛后的种痘所,肝肠寸断地哭喊着:“永琮,额娘在这儿!额娘在这儿啊!你别怕,你出来看看额娘啊!永琮!我的永琮!你不是最心疼额娘了吗?你出来看看额娘啊!” “娘娘……娘娘……”看着皇后悲痛至此,周围的宫人无不红了眼眶,泪流满面。 “永琮——” 皇后的身子本就日渐虚弱,如此大悲之下更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当时便昏倒在种痘所门前。 可是昏倒时,她养得细嫩娇贵的手却依然死死扣着面前的门槛,生生折断了指甲。 似乎这样,她就能离她最心爱的孩儿近一点,更近一点。 * 等皇后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长春宫。 她睁开眼便看见皇帝坐在床前,面有悲色。 而四周,六宫嫔妃都到了,大家都穿得很是素净,很多人甚至红着眼眶。 皇后心脏骤然一缩,她紧紧捏着被子坐起来,最是克己守礼的她此刻什么都忘了。 “皇上?”她颤抖着看向皇帝。 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她只是病了,此刻这里围着的这么多人只是来看她的,而不是因为其他。 皇帝面色不忍,却还是打破了皇后的自欺欺人:“皇后节哀。” “节哀……节哀?”皇后眼中的泪水霎时涌了出来。 “我不信!”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皇帝连忙扶住她。 “皇后……” 皇后却是紧紧握住皇帝的手臂,摧心剖肝地哭着哀求道“皇上,您让臣妾去看看永琮,让臣妾去看看永琮,他肯定没事的,他怎么会有事啊!他都六岁了,他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会没了啊!皇上!” 看着皇后这般大恸,嫔妃们似乎也感同身受,跟着又红了眼眶。 哪怕是娴贵妃都紧紧攥着手帕,默默移开眼去不忍再看。 皇帝心中亦是难受,但他还是耐心劝慰道:“皇后可以去看永琮,可是要再等几个时辰。这会儿永琮身上还有痘种,你没有种过痘,若是这会儿去你也会被染上的。明日,明日你就可以看到永琮了。” “明日,明日……”皇后眼中的泪哗哗地落下。 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床上泣不成声:“永琮……我的永琮……是额娘对不起你……是额娘对不起你……” 皇帝看着皇后痛不欲生的模样,侧过头去快速眨了眨眼。 待面色平静些后,皇帝转过头看向旁边捂着嘴无声落泪的宁欢。 他愈发心痛。 皇帝向宁欢招了招手,将位置让给她。 “令妃留在这儿,其余人都随朕出去罢。” 一众妃嫔皆是低声应了。 皇帝又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肩,劝道:“你是皇后,一定要振作。” 皇后头一次这般任性放肆,充耳不闻,依旧伏在床上痛哭着。 宁欢则是含着泪狠狠地瞪了皇帝一眼。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 看着两个女人的反应,皇帝心中轻叹,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内室时,他看见守在门边,眼眶红肿的照春。 皇帝的脚步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眸色微暗。 但此时,皇后悲恸大哭的声音甚至穿过内室传到了外间。 皇帝神色微凝,想到里面悲痛欲绝的皇后,他到底不忍在此时再打击皇后。 但他也绝不会再给照春机会,更不会留她太久。 皇帝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拳,神色冷淡地掠过照春,走了出去。 * 内间。 宁欢上前抱住皇后,忍着哭腔唤道:“姐姐,姐姐……” 如果说皇后方才还压着些,现在只剩宁欢,她才是完完全全地发泄出来。 第284章 她紧紧抱住宁欢,失声痛哭:“宁欢,宁欢……我的永琮没了,我的永琮没了!” 她的永琮,她这么乖的永琮。 会叫她皇额娘,会整日跟在她身边问皇额娘渴不渴,皇额娘累不累。 看着她每日处理的宫务繁多,他会懂事地为她捶肩,会纯稚地说日后等他读书了也要帮额娘分忧。 有时候他病着,明明难受得不行,却还哄她说“额娘,我不难受,您别难过”。 明明被药苦得不行,却还是极力笑着哄她说:“额娘,我不苦的,不苦的。” 怎么会不苦啊,这个傻孩子。 她的永琮啊,她这么懂事的永琮。 她的永琮虽然病弱,可是从来都是个乖巧的孩子啊。 为什么上天要怎么残忍,连这么好的孩子都要带走。 宁欢抱着皇后,亦是潸然泪下。 “姐姐,姐姐……永琮这么懂事,若是知道你为他哭伤了身子肯定会难过的……” 闻言,皇后更是悲痛不已:“是啊,永琮这么懂事,这么懂事,为什么老天还是要这么快就带走他?他还没有多看看这个世界,他甚至连想学的字都没学几个……是我不好,我应该多教永琮认几个字的,他这么喜欢读书……我怎么没多教他认几个字,没多陪他读几本书呢……是我不好……” “是我对不起他,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是我对不起他……”皇后自责地恸哭。 她的永琮啊,生来刚学会喝奶就开始喝药,一口奶一口药地好不容易长到今天,却还是没能留住。 都是她这个额娘的错,没有让他健康快乐地活着,都是她的错。 宁欢抱着皇后,用当初劝慰柔惠的话,一遍一遍地哄着皇后:“姐姐,姐姐,你听我说,永琮现在反而是摆脱病痛的折磨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再也不会受病痛的折磨,他会健康快乐地生活着,他肯定会幸福的……” 听到宁欢的说法,皇后忽然抬起头看向她,她泪流满面地哽咽道:“你说什么?” 宁欢擦了擦眼泪,扶着皇后下床:“姐姐,来。” 皇后顺从地靠在她身上跟着她,脸上的泪依然是怎么都止不住。 宁欢将皇后扶到窗边,又去将窗户支起来。 今夜正好星河璀璨。 宁欢指着天上的星星,声音温柔:“我曾在书上看到过一种说法,说人走了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他们在天上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到了夜晚便会发出光亮,守护着注视着地上的亲人。” 皇后怔怔地抬头仰望着繁星漫天的夜空。 “变成星星……我的永琮也在其中吗?”她喃喃。 “在啊。”宁欢忍着鼻酸,找到最亮的那颗星星指给皇后看:“姐姐,你看今夜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永琮啊,他在看着额娘呢。” “永琮——”皇后顺着宁欢指的方向看去,泪水不住地从脸上滑落。 宁欢柔声哄她:“姐姐,快别哭了,永琮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不会想看到额娘为他这么难受的样子,他这么懂事,肯定也像你希望他幸福快乐一样,希望额娘也能好好生活。” 皇后依靠着宁欢沉默地落着泪,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问:“宁欢,永琮真的摆脱病痛去了另一个世界吗?” 宁欢肯定地点头:“当然,那个世界不会再有病痛,永琮会幸福的。” 皇后默默垂泪:“可是我还是好舍不得他,他是我的孩儿啊……” 宁欢环着她,声音柔和若春水,温柔至极:“只要我们一直记着他,他就与我们同在。” 皇后轻轻阖眸,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记得看哦~ 第111章 正月的年节还没过完,宫里便出了这样大的事,这个年自然没法儿好好过下去。因五阿哥薨逝,宫中年宴晚宴皆尽停办,不能暂停搁置的节礼也尽数从简,连本该在年后举行的选秀也推到了二月去。 选秀固然重要,但遇上这样的事,也没人敢说什么。 正月十六,皇上下旨追封五阿哥,谥曰悼敏皇子,随葬端慧太子园寝。至此,两兄弟也算是另一种意义地团聚。 强撑过悼敏皇子的丧仪,皇后彻底病倒。 如今,长春宫不仅药味浓郁,连气氛也很是沉郁。 宁欢知道无论说得再美好,泣血般的丧子之痛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轻过去。 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时常去长春宫陪伴皇后,只盼她能坚强一些。 悼敏皇子丧仪后,本以为这个正月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这日,宁欢从长春宫出来,心中实在难受,但有些话似乎只能和太后说说,她便先去了寿康宫一趟。 太后一看她红红的眼眶就知道她刚从长春宫来。 她又心疼又头疼地叫盼越取了冰袋来。 “你瞧瞧你哟,再多去长春宫几日,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 宁欢用冰袋捂着眼睛,缓解眼圈周围的红肿干涩,她道:“那傅馨姐姐可怎么办?” 丧子之痛,皇后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太后叹道:“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还是夭折的第二个,这样的伤痛,谁也劝不了她。倒是你,明明心中难受还要日日跑去长春宫,你这不是一遍遍往自己心上戳刀子吗?” 第285章 宁欢放下冰袋:“可是我难受……” “若是牛痘能早一些研制出来……”两行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落,她哽咽道:“我对不起傅馨姐姐……” 皇后待她这样好,待她胜似亲妹,从入宫以来就一直帮着她,护着她,疼着她。 她也一直将皇后当做亲姐看待,自然皇后的儿子她也当做亲侄子对待,她也是心疼的。 况且她不能再清楚永琮对皇后的重要性,所以自知道永琮要种痘起,她一直都担心,担心永琮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担心皇后还是步上历史的后尘。 那是她的姐姐啊,待她这样好这样好的姐姐,她怎么舍得让皇后年纪轻轻就这样离去。 永琮没了后,看着皇后肝肠寸断的模样,宁欢又伤痛又自责。 怎么就没能再早一些呢…… 太后替她拭去脸上的泪,道:“这与你何干?牛痘这东西,在目前这样的条件下能不能研制出来都是问题。咱们固然能带来些不同的东西,但始终有人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你又何必自己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若是你自责能加快研制的进程也就罢了,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想这么多除了让你更难受,什么用都没有。” 宁欢擦着泪,道:“可是我没法儿不去想,我就是难过……” 太后看着她这样子,又心疼又无奈。 她想了想,还是肃容道:“宁儿,你清醒些。也就是咱们大致知道牛痘是怎么个东西,才能就这么草率地让人去研制。也是因此才让你有了几分期望,如今又有了负担。” “可是你好好想想,若是咱们没能想到牛痘呢?甚至更残酷些说,若是咱们没有到这里来呢?这些孩子照样要循着历史的轨迹硬捱过去,能活下来便是幸运,活不下来就是命,直到牛痘的出现。” 宁欢缓缓放下手中的锦帕。 太后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宁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现在是有希望的。现在是很遗憾没能救得了永琮,可是事已至此,一味沉湎于悲伤除了一遍一遍伤害自己又有何意?人要向前看,现在救不了永琮,那日后就多救活天下千千万万的孩子,这才是最好的意义,不会辜负。” 宁欢眼中含着的泪珠再次滚落,她靠在太后肩头不住地呜咽。 太后看着她这般难过的模样,揽着她温柔地轻拍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道:“你还是别日日去长春宫了,瞧你现在这样儿,我可担心你没把皇后劝好,反而把自己弄得抑郁。” 宁欢低声道:“可是没人陪着傅馨姐姐啊,她这么难受,我总要多多陪着她好好劝劝她,给她些支柱。” “陪?”太后好笑:“你们两个一起抱头痛哭吗?你现下的状态就不适合去劝别人。” 宁欢抹了抹泪,小声表示不满:“您怎么这样……” 太后笑:“我说的是实话,不若你去问问皇帝,看他是不是也这样说?” 宁欢小声反驳道:“肯定不是。” 但她揪着裙子的手将柔软精细的面料攥作一团,显然有些心虚。 皇帝当然不愿看她日日这般伤怀伤身,也劝过她先别去长春宫。 只是她固执,皇帝又舍不得把她怎么样,只能无奈地放纵着,然后自己又来哄她。 太后看破不说破,只是接着劝道:“听话,等皇后自己先缓缓吧。现在她看见你或是你看见她,心里只会更难受。哭能释放情绪,可是哭得太多就不是好事了。皇后也需要自己独自疗疗伤,你一直陪着她未必是好事。” 宁欢搅着手中的面料,轻轻一叹。 太后说的也对,劝了皇后这么多天,换一换方法也好。 太后见她听进去才欣慰些。 姑娘哭得眼泪汪汪地总是令人心疼,还是像往日那般肆意笑着好看。 她轻轻拍了拍宁欢,温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向前看,放过自己。” 宁欢闷声道:“我知道,只是我也需要时间。” 太后点点头:“不要过分沉溺于悲伤便好。” 好容易安慰好宁欢,两人刚用上些点心,盼越嬷嬷便在门外通传。 “太后,圆团有事相禀。” 太后:“进来罢。” 圆团儿恭恭敬敬地走进来,躬身道:“禀太后,娘娘,延禧宫传来消息,说是怡嫔薨了。” 宁欢愕然地看着圆团儿:“你说什么?怡嫔薨了?” 圆团儿肯定回道:“是。” 宁欢有些讶异,前些日子还听说她病着呢,如今直接就没了。 她拧了拧眉:“怡嫔怎么薨的?” 圆团儿飞快地看了宁欢一眼,道:“说是病逝。” 宁欢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毕竟这么多年,太后都不知送走了多少人,连皇帝她都瞧着送走了两个呢。 宁欢瞥了圆团儿一眼:“说是?你又打听到些什么消息了?” 圆团儿讨好地笑了笑,将打听到的消息倒豆子似的说了。 “回主子,怡嫔的确是病逝,只不过她本不至于病到药石无灵的地步。听说是因为怡嫔宫里……太过冷清,底下的人奉高踩低,正好又赶上悼敏皇子种痘,延禧宫竟一直没能请到太医为怡嫔医治,这拖来拖去的,等到终于有太医到延禧宫去,怡嫔已然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 第286章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圆团儿再是清楚不过太后待主子的好。 说句胆大包天的话,圆团儿甚至觉得自家主子才是太后的亲女儿,连皇上都得靠边儿站呢。所以有什么消息就算不方便说与旁人听,至少太后是听得的。 听完圆团儿所言,太后微微蹙眉。 宁欢则是气笑了:“奉高踩低?宫中怎会有如此风气!” 昔年她刚入宫时,太后和柔惠还笑她话本子看得太多,同她说宫中规矩森严,内务府的人绝不敢如此过分,至少该有的份例还是有的。后来经过她自己的体会,也信了。 没想到在今日,竟然能从这宫里亲耳听到“奉高踩低”这四个字。 看来只有艺术源于生活这句话是对的。 圆团儿看她气恼的模样,虽有不解,但还是小心回道:“昔年都是皇后娘娘掌管后宫,皇后娘娘克己奉公,宫中风气亦是勤恳清正,但如今……” 圆团儿顿了顿,到底道:“自去年冬日,皇后娘娘几乎将后宫庶务尽数交由纯贵妃和娴贵妃处理,后来便一直是娴贵妃管着内务府这块儿,娴贵妃喜听好话,更看重自己身边的人,渐渐地宫里就……” 圆团儿尽力委婉地描述娴贵妃虚荣逐利,任人唯亲的行事作风。 宁欢对娴贵妃的行径未予评价,她只是扯了扯唇角:“皇上怎么说?” 圆团儿道:“皇上命内务府依礼为怡嫔治丧,涉事宫人一律照宫规严惩。至于娴贵妃之事该当如何,奴才回来时还未听见消息。” 恰好此时,门外又传来通传声:“太后,养心殿圆盛求见。” 太后笑道:“这不就来了吗?” 她又让圆盛进来。 宁欢先是笑了笑,而后又觉得不对。若是处置娴贵妃,素来只需去承乾宫传一遍旨意便是,其他宫自会陆续收到消息,圆盛何须特意跑来寿康宫一趟,多此一举。 圆盛进来行了礼,解答了她的疑惑。 圆盛恭敬禀道:“太后,令妃娘娘,娴贵妃疏忽导致怡嫔药石罔效。皇上言此虽非娴贵妃故意为之,但但娴贵妃仍有失察渎职之罪。是以,皇上罚娴贵妃三个月俸禄,褫夺娴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并将内务府交由纯贵妃处理,令纯贵妃肃清内务府中不正之风。” 宁欢点了点头,对皇帝的处置很是满意。 谁知圆盛又朝着宁欢笑了笑,道:“令妃娘娘,皇上说纯贵妃本就管着大半宫务,如今又要清肃内务府,事情繁杂恐怕顾不过来,便将先前娴贵妃手中的宫权移交给您和嘉妃娘娘,同赐您和嘉妃娘娘协理六宫之权。” 这一消息落下,不止宁欢,连太后都没想到。 而一旁的圆团儿先是瞪大了眼,而后又喜笑颜开起来。 皇上这是要主子平步青云啊。 平步青云好啊,平步青云好。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都得不到的天恩。 宁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微笑着再问:“你说什么?赐本宫协理六宫之权?” 圆盛笑道:“回娘娘,是。奴才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谁知他想象中小主子笑眯眯谢恩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宁欢笑倒是笑了,不过是森然一笑:“那本宫可真是多谢皇上大恩呐!” 那语气要多阴阳有多阴阳,听不出半分真心高兴的样子,圆盛霎时笑不出来了。 他苦着脸看向宁欢:“娘娘……” 他也反应过来,他怎么就忘了这位祖宗从来被皇上惯得娇气又娇纵。平日是能躲懒就躲懒,就连永寿宫的宫务有时都要让皇上替她处理,这位祖宗又岂会乐意接管比永寿宫更烦杂的后宫宫务。 这于旁人是天上掉馅饼求都求不来的大好事,到小祖宗这儿倒成了一件万般嫌弃的麻烦事。 圆盛心中发苦。 宁欢也不和他这个传话的人计较,轻哼一声,挥了挥手:“找圆团儿领赏去。” 话音一落,圆盛瞬间觉得天又晴了。 他霎时喜笑颜开地朝着宁欢谢恩:“奴才多谢令妃娘娘!” 圆团儿和圆盛退下后,宁欢才闹起来。 “您瞧瞧他!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商都不和她商量就直接下旨,定是猜到她不会同意才这么做。 届时木已成舟,她也不能如何。 太后调侃笑道:“协理六宫,这可是嫔妃们做梦都想要的大好事。” 宁欢轻哼:“您就逗我吧,不若我将这大好事尽数赠予您如何?” 太后连连笑着摆手:“那可不成,老都老咯,我还管什么事儿?安享晚年不好吗?” 宁欢:“您这是倚老卖老!” 太后看她这般跳脚的模样,笑不可抑。 等她笑够了,才拉过宁欢的手,道:“手中握着权力也是好事,哪怕只是一部分。” “况且……”太后顿了顿,眼中有些笑意:“你说后宫这些宫务,虽然繁多,却不至于要三个人一同来管的地步,皇帝为了给你漏点儿权力也真是煞费苦心,他想的只怕也是同我一样。” 听太后如此一言,宁欢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但她还是娇气地嫌弃道:“可是掌管宫务也太麻烦了,连永寿宫我都不想管,还去管后宫?真是烦人。” 太后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你啊……你方才不还很是不喜娴贵妃的行事作风么?现下正好给了你机会,你亲自去打理后宫,将之整顿成你想要的模样不好吗?” 第287章 宁欢捏着一根玉箸戳着盘中柔软的点心,显然兴致缺缺:“不必了,内务府可是交给纯贵妃去整顿了,您也知道我手中分不到多少权力,到时真要动作大了可别逾越了得罪人才好。” 太后笑:“你还怕得罪人?” 宁欢嗔笑地看了太后一眼。 “总之我真的不想管,我手里现在这么点儿权力也管不出什么名堂。再者……”宁欢放下不停戳着点心的玉箸,道:“这些宫权总归是要交回傅馨姐姐手中的,就算不交回给她,可能也要还给娴贵妃,我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太后觑了她一眼,见她难得能这么平静地提起皇后,便也没说打击她的话。 她是觉得,娴贵妃不好说,但皇后……怕是难。 太后面上不显,摇了摇头:“总归有个协理六宫的名头也是好事,你还是稍稍上点儿心吧。” 她想,以后这后宫总是要交给宁欢的,现在开始上手也好。 这般想着,太后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忽而想到,皇帝……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 看着旁边这姑娘暂且无忧无虑的模样,太后微微敛眸。 是与不是似乎都无伤大雅,只要宁欢能过得好便好。 宁欢自是不知太后竟想了这么多,她还在娇声抱怨:“真烦人。” 她心道,谁让她管的她就还给谁,谁让他不先和自己商量商量,哼。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直起身子来,盈盈的桃花眸中带着几分得意:“简姨,你们总说这后宫不像话本子里写的那般算计倾轧,没人敢克扣嫔妃,您瞧,现在不就有了吗?我就说艺术源于生活嘛。” 太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还记着这茬儿呢。 “我也没想到,毕竟在上一朝的后宫,确实很平静。” 说到这儿,太后忽然有些明悟:“不过或许也是因为,我遇到的一直都是孝敬宪皇后和如今皇后这样克己尽责的人掌权罢。显然处事风气和执政者的言行密切相关。” 宁欢想了想,赞成地点头。 太后便笑:“所以啊,你更要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就算不多做什么,至少也要尽责做好自己本职的事,为下面的人带一个好头。” 宁欢无言以对,最后还是恨恨咬牙:“这个混蛋,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太后神色平静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显然不信她这外强中干的能算得了什么帐,不被吃得死死的就好了。 * “嗒,嗒,嗒——” 花盆底叩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密集,可见来人气势汹汹。 圆盛守在外间,听见花盆底的声音便忙掀帘出来。 除了小祖宗,可没有谁在养心殿还敢走出这么嚣张的脚步声。 果然,甫一出来,圆盛便看见小祖宗冷着一张俏脸,盛气凌人地从外面走来。 他心中暗道不好,伏低做小地弯着腰引宁欢进去。 生怕小祖宗殃及池鱼。 果然,小祖宗一进内室就给皇上来了一顿冷嘲热讽。 “你出息了啊你!现在都敢先斩后奏了!” 噗—— 圆盛瞪大了眼,以此极力忍住心中的震撼惊悚,以及内心胆大包天的笑声。 虽然知道不应该也不能,但圆盛震惊之余就是想笑。 诶哟哟,从来只有皇上劈头盖脸斥别人先斩后奏的,哪儿有人敢对皇上说这四个字的,怕不是嫌脑袋太多不够砍。 可是如今这位祖宗就做了这第一人,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皇上九成九不仅不会动小祖宗的脑袋,还得好好哄着。 祖宗,这可真是位祖宗! 圆盛和李玉心中齐声道。 他们算是又长见识了。 从宁欢撂下那一句放肆大胆的话,李玉和圆盛便动作迅速地悄声退出暖阁。 小祖宗是有底气敢对皇上说这样的话,但他们算什么,再多听一句怕是就要被发配去守皇陵了。 而自听见宁欢的脚步声便严阵以待的皇帝,听见她一进来就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也是愣了一瞬。 听着“先斩后奏”四个字,他有些愕然,但更多的是好笑。 皇帝笑着走过去握住宁欢的手。 宁欢“啪”地一下拍掉他的手,负气转身坐到炕上去。 皇帝忍着笑意,小心凑到她身侧:“怎么了这是,是谁惹朕的令妃娘娘生这么大的气?该罚!” 宁欢霎时气得转过头来,恨恨地在他身上拍了几下:“你又和我装傻!又和我装傻!” 皇帝顺势将她抱入怀中,让她两腿分开跨坐在自己腿上,面对面地抱着宁欢坐下。 他眉梢眼角含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好,好,是我不好,乖。” 宁欢挣扎着不想他抱。 可惜某人不禁脸皮厚,力气也大,她怎么也挣不脱他的怀抱。 他甚至还一脸正经:“好了乖,别闹。” 宁欢看着他这厚脸皮地模样,更是气得咬牙,不解气地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皇帝微微一僵,而后面不改色地轻抚她的脊背。 是打是闹这人永远都是这么一幅好脾气任她施为的模样,宁欢一面生气心中却又不争气地漫开几分满意与甜蜜。 她暗骂自己不争气,抬头仍是嗔怒地看着皇帝:“下旨之前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商量?” “原来是这件事。”皇帝作恍然大悟状。 第288章 宁欢气得锤了他一拳:“你怎么这么烦,还给我装傻。”她气得恨恨地将头扭到一边去。 皇帝知道不能再逗了,再逗这娇气包就真的要生气了,到时候苦的还是他自己。 他便抱着宁欢,正经解释:“我下旨处置娴贵妃之事时,你不是正好不在么,旨意都说了一半了,总不好收回去,我便直接下旨了。” 宁欢扭过头来,冷笑一声,显然不信:“你就这么急着处置娴贵妃?等我回来都不成?” 皇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做事情怎可拖延,况且内务府风气不正牵连甚大,越早解决越好。” 宁欢气得推了他一把:“你就胡扯吧,我不信你就差这一个时辰?” 皇帝顺势抱着她倒在炕上,低笑着叹道:“宝儿,有宫权是好事,旁人想要我都不愿给的权力,怎的你就这般嫌弃。” 比如方才的娴贵妃,可是在养心殿外哭求了许久,他都没同意归还一部分宫权。 宁欢伏在他身上,见实在挣扎不起来便也放弃地伏在他怀中。 “这么麻烦的事,我才不想干。”她泄愤似的又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我不管,这是你揽的活儿,你自己管去。” 皇帝抚着她,低声笑起来:“真是娇气。” 宁欢霎时瞪圆了眼:“你嫌我娇气了是不是!你……” 皇帝当机立断地轻咬她的唇,堵住她还没说完的话。 他轻柔地含吮她柔软的唇瓣,声音低柔而含糊:“没有,宝儿是我惯出来的小娇娇,我乐意宝儿娇气。” 宁欢被他吻得娇声地哼哼。 皇帝轻抚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地哄着:“你手中有权我也放心些,你就好好接着罢,嗯?” 宁欢道:“我瞧着纯贵妃管得挺好的,她未必不行。” 皇帝“唔”了一声,道:“可我觉得宝儿能管得更好。” “你不是也一向希望后宫甚至天下风气清正,行事廉洁吗?”皇帝抱着宁欢坐起来,笑问。 宁欢弯了弯眉眼:“我这点儿权力怕是没这么大影响。” 话音一落,她就觉得不好。 果然,皇帝若有所思:“那……” 宁欢连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你烦不烦?” 皇帝愉悦地低笑,在她手心偷了个香,才道:“那宝儿就从这一小点儿做起,日后你总是要……” 他几不可查地一顿,换了个说法:“要为皇后分忧的,到时也会有更好的效果。” “你们怎么都这样!”宁欢控诉。 你们? 皇帝眉梢轻扬,大抵猜到另一个人该是太后。 他也不大在意,只是接着低声哄道:“你手中的宫务不会太多,你先试试,嫌麻烦的交给我便是。” 宁欢神色微微松动,哼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 皇帝笑叹:“是,我说的。” 固然得了他的答复,宁欢想着自己日后怕是要忙起来,还是不大高兴地戳了戳他:“麻烦。” 皇帝抱着她笑,好脾气地耐心哄着:“乖。” 宁欢看着他,看着他这般温柔而耐心的模样,忽然想到什么。 她道:“马上就要选秀了。” 皇帝眼皮一跳,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嗯?” 宁欢从他腿上下来,垂眸看着他:“她们又年轻又漂亮,家世也好,你待她们也会这么温柔吗?” 皇帝一愣,而后笑意却是不可抑制地从脸上漫开。 宁欢霎时跺脚:“你还笑!” 皇帝笑不可抑,起身抱住她:“吃醋了?” 宁欢轻哼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看着她这般姣颜微怒的娇俏模样,皇帝心下爱怜地不得了。 他环着宁欢笑着哄道:“我待宝儿的心意,宝儿还不知道吗?宫里从不缺少漂亮的女子,你可有看见我多瞧她们一眼?有了宝儿,我谁都看不上。” 他的声音清冽温柔,又说着这般动人的话,宁欢的耳尖霎时泛出几分娇艳的绯色。 “况且家世好?”皇帝有些忍俊不禁:“我还需要谁的家世吗?” 他是君王,是天下之主,这天下没有谁的家世能好过他去。从来只有旁人攀附他,哪儿有他需要倚仗旁人家世的道理。 皇帝忍笑问:“宝儿,你是不是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儿了?” 宁欢被戳穿,霎时恼羞成怒地掐了他一把。 都怪那该死的话本,要不然她也不会突发奇想问他这么一句。 她当然知道他待自己的心意。可是被偏爱的人,总是喜欢听他这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温柔地耐心地哄着自己。 皇帝显然是了解她的,他揽着宁欢的腰,再度抱着她坐下,平时清冽淡漠的声音中满是柔情,温柔得不行:“宝儿乖,我的爱意与纵容只属于你啊,永远只属于你。” 他的心里早就满满的都是她了,哪儿还装得下旁人。 宁欢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甜意,她伸手回抱住他,娇纵地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听着她霸道又娇横的话,皇帝的心又软又爱怜。 他低笑着道:“是,我只是你的。我整个人都是属于令妃娘娘的,可不敢胡作非为。” 宁欢忍不住笑出声,娇娇地嗔了他一眼。 皇帝还是怕她多想,又温声解释道:“不过就是多几个人入宫罢了,我瞧着倒也同每年入宫的官女子没什么不同。”皇帝想到宁欢是怎么入宫的,便又多加了一句:“嗯,除了你。” 第289章 宁欢睨了他一眼 皇帝一本正经:“这的确是我的想法,或者照你的说法,咱们就是选几个……花瓶入宫?” 宁欢再也忍不住,笑着伏在他怀中:“你倒记得这话。” 皇帝道:“我倒觉得宝儿说得很是贴切,花瓶,不就是选进来摆在宫中么?” 宁欢嗔笑道:“好了,没完没了还。” 皇帝自然不会提醒她这个话题是谁挑起的,他怕去睡偏殿。 但皇帝倒是想到什么,笑着问她:“宝儿如今也有协理六宫之权,到时选花……” 宁欢嗔了他一眼,他霎时好好说话:“到时选秀,宝儿要去吗?” 宁欢掀起眼皮斜睨他:“我去做什么?帮我的夫君挑小老婆吗?” 皇帝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了,显然被她口中的“夫君”一词取悦。 他失笑:“什么小老婆。这不是让你挑几个稍稍顺眼些的,你不是喜欢漂亮的人吗?” 宁欢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漂亮的?那你呢?” 皇帝抱着她笑:“夫君眼中最漂亮的当然是夫君的宝儿,旁人漂不漂亮夫君倒真分辨不出来。” 听着他一口一个夫君,宁欢霎时横了他一眼。 皇帝连忙笑着讨饶,哄道:“好,好,不想去就不去罢。” 他故意逗宁欢道:“本来我还想让她们瞧瞧朕的令妃娘娘是怎样貌若天仙。” 宁欢果然被他逗笑,娇声嗔怪道:“一日日的不正经。” 第112章 雪后初霁,宁欢从长春宫出来,想着皇后瘦削虚弱的病容,心中到底有些难受。 不过好在皇后这几日的精神似乎要好些了。 她轻叹一口气。 恍然间,她抬眸望去,便见四周的红墙琉璃瓦上落满了雪。此时夕阳渐斜,落日余光肆意倾洒在纯白的积雪上,雪色与余晖交织,灿金的晖芒与厚重悠远的深红宫墙辉映,落得一片斑斓肃穆。 宁欢看着灿金的余晖,微微眯了眯眼。 “去御花园。”她脚步轻抬,换了个方向。 去御花园看一看紫禁城和旁边景山的漂亮雪景也能换换心情。 天气尚且寒冷,这个时节的御花园大半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只有松柏、梅花这“岁寒二友”傲雪凌然。另一友竹子御花园虽然也栽种得有,却没和它们种在一起。 银霜遍布,苍劲的枝干间,艳丽的红梅凌雪怒放,一团团一簇簇,明艳而傲然。稍稍靠近,便有沁人的梅香悄然漫开,梅香并不浓郁,清幽而淡雅,又似带着新雪的清冽。 宁欢看得心痒,没忍住上手折了几枝,准备一会儿带回养心殿去插瓶。 玉棠见此,连连阻止她:“主子,这上头有雪呢,可别冻着。” 圆团儿忙附和道:“是呀,是呀,主子您瞧中哪一枝,奴才帮您折。” 宁欢回眸看了他二人一眼,轻叹气,看着手里折下的两三枝梅,倒也没拒绝。 她稍稍退后些,抬手指了指:“那几枝开得好,你折吧。” 圆团儿笑呵呵地应了。 待一捧艳丽火红的梅花入手,宁欢抱着花,左看看梅枝,右看看前面的梅树,忽然笑开。 “玉棠,玉琼,这么瞧着我倒想起当年在大昭寺的红梅林了。” 玉棠笑着温柔地颔首。 玉琼则直接掩嘴偷笑道:“是啊,当时主子还是初学滑冰,可是……哎,主子!” 她被宁欢用梅枝敲了一下头,还被宁欢威胁:“不许说了!” 玉琼看着宁欢强撑威严的模样,奋力忍住笑意:“是,奴才遵命。” 圆团儿在一旁听得先是疑惑,而后仔细回想一番忽地恍然大悟。 玉琼说的应该是那年主子在大昭寺梅林遇到皇上的那次吧。 想起那时他随着皇上偷偷摸摸藏在梅林后面,看着主子初学滑冰,摔了又滑,滑了又摔笨拙可爱的模样,圆团儿也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宁欢眼尖看见圆团儿偷笑的样子,她霎时眯了眯眼:“圆团儿,当时你也在是不是?” 圆团儿脸上的笑意一僵。 宁欢森然一笑:“好啊,你给我老实交代,当时你和你家主子瞧见了多少?!” 圆团儿无辜笑道:“奴才的主子不是您吗?” 宁欢气笑:“果然是主仆,这装傻的模样真是一样儿一样儿的!快老实交代,你们都瞧见了多少?” 圆团儿看着她这般“凶狠”的模样,朝着宁欢讨好地笑了笑,弱声道:“也没多少……就,就是,其实是皇上先到的红梅林。” 宁欢睁圆了眼:“你……你们!” 偏生她才是哪个后来者,宁欢只能气急败坏地强词夺理:“臭不要脸的,就喜欢躲着偷听女儿家说话!” 竹林那次是,梅林那次也是。 想到那年自己在梅林摔得七荤八素的模样都被某人看得清清楚楚,宁欢觉得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羞恼地拿红梅遮住自己的脸。 圆团儿努力憋笑,作无奈状:“主子恕罪,奴才也是听从皇上的话啊。” 他还在宽慰宁欢:“主子,您不必气恼,您不知道当时皇上多稀罕您,您多可爱啊。” 宁欢咬牙,还未发难,便听身后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哦?听朕的什么话?” 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圆团儿霎时笑不出来了,砰地一下跪倒在地,欲哭无泪:“皇上,奴才知罪……” 第290章 皇帝淡淡一笑:“你能耐了啊,圆团儿,都敢在背后编排朕了。” 圆团儿还没来得及请罪解释,宁欢先狠狠瞪了皇帝一眼:“我看你更能耐。” 皇帝脸上的淡漠持重霎时端不住了,眉眼间不由漫上柔和的笑意,伸手想去握她的手:“怎么了这是?” 见此,圆团儿悄然松了一口气,偷偷摸摸往更隐蔽的地方跪了跪,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宁欢不让皇帝牵自己的手,侧过身去:“怎么了?你瞧瞧你,还是不知悔改,又在偷听我说话!”她又横了皇帝一眼。 皇帝忍俊不禁,讨饶道:“冤枉啊令妃娘娘,我一来便听见圆团儿在编排我,这不是来讨个公道吗?” 圆团儿的头埋得更低了,瑟瑟发抖。 瞧着圆团儿这样儿,虽然知道他有装的成分,但宁欢还是险些没绷住笑意,她极力淡下声音:“圆团儿,你先起来。” 而后又瞥了皇帝一眼:“他可没编排你,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圆团儿偷摸瞄了皇帝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悄摸摸地起身,飞速撤到远处宫人们停侯的地方去。 皇帝果真没管他,只是看着宁欢作洗耳恭听状:“他说了什么实话?” 一听这话,宁欢便忍不住恼羞成怒:“你当时明明早就在红梅林瞧见我了,为什么还躲着?你又偷听我说话!”不仅偷听,还偷看! 红梅林? 再看见宁欢手上的红梅,皇帝瞬间明悟她说的是哪件事。 他笑着解释:“你当时可不愿见我,我又见你兴致正高,便不忍心扰了你。” 宁欢轻哼:“你还知道我不愿见你,后来不还是见了?” 皇帝神色温和而无奈:“你都摔了这么多次,再看你摔我实在不忍心,我心疼啊。” 霎时,宁欢像被什么击中似的,心下无法抵御地一软。 “花言巧语。”话虽说得正气,她的眉眼间无法抑制的几分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她抱着一捧红梅站在雪中,漫天银霜之间,红梅傲然怒放,而她明明只着了最素净的颜色,姿仪神韵却丝毫不输艳丽凌雪的红梅,此时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桃花眸中水波盈盈,粉面桃腮,更是令她眉目如画,明艳旖旎。 皇帝低眸,默默地凝视着她。 片刻,他才又笑道:“不过当时我若直接出去,也看不到我的小红梅精翩翩起舞的美丽模样了。” 想到她那时明艳纯稚的模样,皇帝的面色愈发温柔。 翩翩起舞…… 宁欢心中默默捂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滤镜太重,她就是拿着红纱随风飘扬了一会儿,在他这儿倒成了翩翩起舞了。 她瞪他:“你才是红梅精!” “哦,我是海棠精。”皇帝含笑搂住她。 似曾相识的话,让宁欢再也绷不住面上的冷淡,笑着扑进他的怀中软声撒娇:“你好烦啊,不准再提这三个字了!” 那简直是她年少无知时的黑历史。 皇帝稳稳地抱住她,轻轻在她的鬓间落下一吻:“遵命,我的令妃娘娘。” 他总是喜欢这样叫她。 宁欢脸上带上几分甜甜的笑意,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抬眸看皇帝:“我当时摔成那样,看着是不是很傻?你那时候不回躲在后边儿看着我笑吧!” 笑自然是笑的,但自然不是嘲笑。 但这话皇帝也不敢说,只道:“没有。” 他面上带着几分怀念,低笑着哄道:“圆团儿有句话倒是没说错,我当时可稀罕宝儿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宝儿可爱。” 那样一个明艳漂亮又倔强纯稚的小姑娘,谁看了不喜欢。 他庆幸当时清了场,可没让其他人看见他的姑娘这么可爱的样子。 宁欢心中不自觉漫上几分甜意和满意,面上却是冷傲地轻哼:“你不要脸,又偷看小姑娘!” “唔,我只看宝儿。”皇帝抱着她低笑:“说来也巧,这么多年我也只这样看过宝儿,从未遇见过旁人,可见这是我和宝儿天定的缘分。” 宁欢忍住唇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轻剜他一眼:“你还想看别人?” 皇帝温言笑道:“那自然是不想的。有了宝儿,我眼中可再也看不见旁人。”他极轻极温柔地在她的眸上轻轻落下一吻。 宁欢沉溺了一瞬,又睁眼嗔怪道:“还在外面呢。” 皇帝眉梢轻扬:“如今谁不知令妃娘娘宠冠后宫,朕名正言顺宠爱朕的令妃不是寻常吗?” 宁欢嗔了他一眼:“不正经。” 皇帝笑:“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宁欢懒得搭理他,微微低头便看见散落一地的红梅。 她霎时恶人先告状地看着皇帝:“你看看你,若不是你要抱我,我的梅花也不会落在地上。” 皇帝失笑,也不知是谁扑到他怀中时顺手就将梅花扔了。 但他只当不知道,顺从而温柔地哄道:“好,是我不好,再给你折一束好不好?” 宁欢弯唇笑起来,看着他纵容的模样,心中甜滋滋地:“折两束,一束放养心殿,一束放永寿宫。” 皇帝柔声应了。 他在抬手折梅花时,倒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宁欢:“还想在梅林里玩吗?你若是喜欢我便让人在西苑种上梅花。” 宁欢微微歪了歪脑袋:“太液池旁吗?” 第291章 皇帝:“唔,你若是想在太液池玩也行。” 他想着冬日太液池凝成的冰面更大,倒也更方便她玩耍,顺便还能锻炼锻炼身体。 宁欢便拍了拍手:“好啊,你看着安排便是。” “好。”皇帝声音温柔地应了。 皇帝折好梅花,又召了宫人过来将梅花拿好,一会儿带回去。 宁欢从中抽了一支出来,又将手炉递给皇帝:“快暖暖手。” 皇帝心下柔软,道:“我不冷,倒是你,在外头待了这么久,冷不冷?” 宁欢瞪了他一眼,将手炉塞到他手中:“我不冷,你还想不想牵我了。” 皇帝失笑,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愉悦:“好,我这就将手捂暖和,可别冻着我的宝儿。” 宁欢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再懒得理他。 累了,习惯就好。 她捏着梅枝,转身便走。 “去哪儿?”皇帝跟上她,问。 “我要去御景亭看雪景,都怪你,耽搁了这么久。” 皇帝哑然失笑,感受到手暖和了才牵住她。 他一本正经:“堆秀山的台阶高,当心地滑,我牵着你。” 宁欢睨了他一眼。 御景亭建在堆秀山上,站在御景亭中,能将整个紫禁城尽收眼底,就连旁边的景山、西苑也尽在眼中。 落日熔金,夕阳的余晖倾洒而下,仍覆着积雪的明黄琉璃瓦在晖芒下折射出灿烂的金色,整座巍峨肃穆的紫禁城都笼罩在洁白的轻雪和灿金的落日余晖之下,大气的朱红与耀眼的金色交相辉映,富丽而庄严。 “真美啊。”宁欢倚在窗边,看着眼前大气的景色,不由感慨道。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宁欢扭头望去,却见皇帝正认真地凝视着她。 她在看风景,他在看她。 蓦地想到这句名句,宁欢脸上笑意嫣然:“让你看风景,你看我做什么?” 皇帝凝视着她,轻声道:“没有你美。” 落日的余晖穿过楼阁落在她的脸上,灿烂的光芒下映得她本就明媚的容颜越发昳丽鲜活,妍姿无双。 宁欢笑起来:“就你会哄人。” 皇帝也笑了,将她揽入怀中:“我向来只说真话。” 宁欢笑着嗔他一眼。 她倚在他的怀中闲逸地看着四周的风光,忽然神色一凝。 她微微歪头看着那个方向。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神武门的方向。 看着神武门内外绵延曲折,缓缓行进的马车队伍,宁欢蓦地看向皇帝。 “明日选秀?” 皇帝原本都在想要如何哄她了,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么个问题。 他有些哭笑不得:“是啊,你不知道吗?” 宁欢摸了摸鼻尖,好像听谁提过一嘴,但她又不去选秀,便没放在心上。 宁欢眺望着神武门的方向,马车队伍络绎不绝,似乎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想着这一茬一茬入宫的马车里坐的都是什么人,宁欢本以为她会生出些许“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惆怅与感慨。1 但没想到,她此刻心情是无比的宁静,半分怅惘之感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这个导致“年年人不同”的主人公正站在她身侧,紧紧抱着她的缘故? 宁欢抬头望去,便看见他认真看着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温柔而专注,似乎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去。 宁欢奋力拉平想要弯起的唇角,故作淡然地问:“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皇帝便笑,眉眼间满是柔情与认真:“宝儿就在我怀中,我哪儿还有心思看别的。” 只要她在他怀中,他的目光便总是看向她的。 宁欢再也忍不住,面上无法抑制地漫开笑意,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皇帝轻轻抚了抚她。 宁欢看着前方绵延的马车队伍,忽而有些感慨道:“都五年了。” 皇帝低头看她:“是啊,都五年了。” 他终于真真正正地将他心爱的小海棠揽入怀中,护在羽翼之下。 他忽然心念一动,问:“那年入宫时,你在想什么?” 宁欢抬眸看他,笑意嫣然:“要听真话?” 皇帝轻轻眨了眨眼,还是道:“是。” 宁欢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当然是一直在祈祷一定要落选,就算不落选也一定别被分去伺候皇上或是其他娘娘,给我分个平常些的差事,让我混到二十五岁便平安出宫罢。” 她每说一句,箍在她腰间的手就紧一分,最后听到“出宫”二字,皇帝便再也忍不住,掐着她的腰吻下去。 在他的桎梏下,她逃脱不得,被迫仰着头承受他的热烈。 显然他有些恼了,一遍一遍深入而绵长地吻着她,最后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才微微松开。 但他仍含着她的唇吮吸轻咬,声音含糊地问:“现在呢?” 宁欢气喘吁吁,眼尾泛起醴丽的红意。 明明是他先问的,现在倒是这幅样子! 输人不输阵,她奋起狠狠在他作怪的唇上咬了一口。 “嗯?”他意味深长地低笑。 宁欢连忙偏过头,恨恨地咬在他的肩头:“现在我还能出宫吗?!” 都是上了玉牒的令妃了。 皇帝却难得没有和她插科打诨,而是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问:“你想出吗?” 第292章 她是有圣旨的。 宁欢看着他这般较真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 他这么爱她,这么纵容她,她又何尝不是呢。 到底是她爱的人啊,她也会心软。 想到这儿,宁欢不禁抬手捧住皇帝的脸,认真地看着他:“不出宫,我不想出宫。” 皇帝直直地凝视着她,片刻,眉眼间终于漫开笑意。 他将她抱入怀中,愉悦异常:“好,不出宫,不出宫。” “我这辈子估计都交代在这儿了,你可得好好对我,不能对不起我。不然我还是会反悔的!”宁欢凶神恶煞地瞪着皇帝道。 皇帝爱怜地看着她,声音温柔而认真:“当然,你可是我的宝贝。” 翠羽明珠,半壁江山不换的宝贝。 看着他这般柔情宠溺的模样,宁欢到底绷不住凶狠的模样,娇娇地笑着伏在他的怀中。 宁欢看着今日入宫的秀女,想着当年为了选秀,凌晨就起来的日子,不由有些酸。 “她们都不用凌晨起来赶路了。” 永琮夭折,皇后身心俱弱,更是没有精神打理宫务,自然选秀一事便全权由纯贵妃筹备。纯贵妃心善,想着今年是冬日选秀,天气严寒,便让通过初选的秀女们提前一日入宫,在宫中住下,第二日直接到延晖阁便是。省得在寒冷的冬日凌晨赶路等候冻坏身体,也能节省时间。 后宫之事,只要不是倒行逆施违背律法,皇帝从来不管,纯贵妃提了,他便允了。 总归是纯贵妃安排,让她自己折腾去便好。 谁知倒让宁欢哀怨了。 皇帝失笑,逗她道:“那我将剩下的人都赶出去?让她们明日再按时入宫?” 宁欢果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她懒得搭理他,回头却看见方才随手放在桌上的梅枝,忽地倒又想起方才被他打断的想法。 她认真地看了看梅花,又捏着梅枝往窗外的方向一划,故作感慨:“花无百日红,色衰而爱驰,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皇帝先是一愣,而后无奈道:“又说胡话。” 他捧起宁欢的手,神色温柔:“少听那些酸腐之言,朕的小海棠花可是花开不败的。”他轻轻摩挲着宁欢食指上带着的海棠花玉戒。 这枚戒指也是他亲自为她雕刻的。 宁欢哑然,恼道:“就会钻空子。” 话虽说得似是不留情,她的眉眼间却已是止不住的笑意和甜蜜,可信度并不很高的样子。 皇帝抬起她柔软的手,轻轻在海棠花上落下一吻,柔声笑道:“君无戏言。” 宁欢还没来及嗔怪,便听他又道:“再者,我比宝儿大了十六岁,该害怕色衰而爱驰的不该是我吗?” “我真怕娘娘哪日便厌烦了我,到那时我才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故作惆怅。 宁欢忍了忍,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欢快地笑着环住他的脖子:“那你可得小心伺候着,若是伺候不好,本宫指定要厌弃了你。” 皇帝看着她这般傲然骄矜的模样,爱怜得不行,顺势让她的腿分开环在自己腰间,将她抱起。 他抱着她低笑着应了:“遵命,我的令妃娘娘。” 宁欢原本还笑着,忽然便觉得有些不对,她面上难以抑制地泛上几分绯色:“你做什么!” 皇帝吻住她,指尖灵活:“宝儿不觉得这里很合适,别有一番意趣吗?” 因为知道令妃娘娘冬日喜欢在御景亭和延晖阁赏雪赏落日,故而这两处地方到冬日都会布置得暖意洋洋,时常烧着炭火,御景亭的四周甚至会围上厚厚的毡帐,抵挡高处吹来的寒风。 固然皇帝用厚厚的狐裘裹着她,四周也都是温暖甚至燥热的,但宁欢更多的不是怕冷,而是羞耻:“你疯了?!” 皇帝就势抱着她让她的背抵着窗台,声音低哑:“放心,没人。” 也没人敢凑过来。 说话间,宁欢蓦地低哼一声,欲哭无泪:“你……” 又先斩后奏! 皇帝紧紧地抱着她,哑声道:“我这不是遵照令妃娘娘的话,好好地伺候娘娘吗?” 宁欢伏在他的怀中,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忍住将要娇呼出口的声音。 …… 面前的窗大开着,寒意一阵一阵地拂面而来,宁欢却只觉身上燥热,全是汗。 她面色酡红地站在窗前,目光失焦地看着神武门的方向,紧咬下唇,白皙细嫩的手指深深地扣住窗台,几乎要陷进去。 皇帝站在她身后,从背后紧紧拥着她,微喘着凑到她耳畔低笑:“如何,宝儿相信我的眼中只有你了吗?” 宁欢死死咬唇,不说话。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而后她便不由自主地往窗前扑了一寸。 一声轻轻的娇哼随着冬日的风消散而去。 她服了软,带着哭腔道:“相信……相信……” 皇帝转过她的脸,动情而温柔地轻吻她眼尾的红意:“娇气……” 宁欢气得拧绞了他一下。 “嘶——”皇帝轻吸一口气。 他缓过来便低笑着哄道:“好,是我说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平息下来。 宁欢腿一软,险些滑倒。 皇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打横抱起来。 宁欢拼命夹住腿,埋在他怀中声音沙哑地骂道:“你混蛋不要脸!” 第293章 皇帝餍足,愉悦地受了她的控诉,在她微湿的鬓边轻轻落下一吻。 “真乖。”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1《白头吟》刘希夷 第113章 选秀顺利结束,因为皇帝那道全凭自愿的旨意,今年的选秀参选秀女的确因此少了一些,是以选秀进程也快了不少。 二月二十七,新晋嫔妃入宫。 宁欢没想到,皇后病还没好完,选秀那日竟也强撑病体去了延晖阁,好在还有皇帝、纯贵妃和娴贵妃在,皇后得以省些事,只需在延晖阁上首端坐便是。 连选秀那日皇后都撑着去了,今日新晋嫔妃入宫,皇后自然更是要在长春宫接受她们的拜见,也让她们拜见众妃嫔的。 去年入冬以后,天气寒冷,加之皇后要操心永琮种痘的事,便早早免了嫔妃们的晨省,后来永琮夭折,便更不必说。是以新妃入宫这日,还是入冬以来,长春宫第一次开启大门,重启晨省。 宁欢想了想,昨夜便提醒皇帝让他次日记得叫她,她也要去长春宫。 当时,皇帝还诧异了一瞬。 他侧过头揶揄道:“你冬日不是一向起不来?这会儿又突发奇想要去长春宫了?” 当年想办法免了她的晨省,不就是因为瞧着她冬日早起的模样实在可怜么。 宁欢横了他一眼:“傅馨姐姐还病着呢,我总是去看着才放心,况且这可是长春宫冬后第一次晨省,我怎么也得去吧?” 皇帝笑了笑,忽的福至心灵一问:“怕是不止这个缘由罢。” 宁欢从床上坐起来,猛地推了他一把,嗔道:“就你聪明。” 咳,他确实猜对了,一是不放心,二便是好奇。 毕竟这是她入宫后第一次选秀,她又是以宫妃的身份旁观,总是有些许好奇心。 她轻哼一声:“再去见见你的新欢们,成了吧?” 皇帝跟着坐起来,无奈又好笑:“哪儿来的什么新欢。” 他想到什么,忽的暧昧地扫视了一下宁欢:“还要我再证明一下吗?宝儿……”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柔而缓,缠绵又悱恻。 证明…… 宁欢霎时想起他在御景阁做的混蛋事,扯过被子挪远了些。 说到御景阁,她倒蓦地想到什么:“御景阁的地毯换了吗?!”她又别扭又羞愤,耳尖都不自觉泛上几分绯色。 皇帝连被子带人将她抱过来,低笑道:“放心,所有东西都换了。” 那样有意义的地方,他可不会留着就让别人去了。 想着宫人们更换东西的那个场景,宁欢又羞又恼,不解气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都怪你!” 皇帝纵容地安抚着她,道:“不是浇了茶水上去吗?他们不会知道的。” “还好宝儿机敏,知道夹着……”没让其他漏出来,不然也不好掩盖。 他还没说完,宁欢已羞愤地捂住他的嘴:“不准说了!” 皇帝低低一笑,亲了她的手心一口,含糊问道:“那宝儿还要我证明证明吗?” 宁欢轻啐一口,拽过被子裹进去:“睡觉!明日记得叫我。” 偏偏皇帝穷追不舍,钻进她捂得香暖的明黄锦被中,从后面环住她:“宝儿信了吗?” 一面问,他一面轻柔地在她的发间,耳尖,颈后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宁欢被他亲得发痒,转过来再度捂住他的唇,没好气道:“信了,信了,行了吧?” 皇帝将她搂入怀中,满意地一笑:“真乖。” “睡吧,我明日叫你。”他在她额心落下温柔一吻。 话虽说得好听,但到了第二日,宁欢还是一个改不了的起床困难户。 皇帝叫了她好一会儿她才痛苦地抱着被子坐起来。 皇帝看着她迷糊又挣扎的模样,又好笑又心疼。 他抱着她,到底纵容道:“不过一个请安罢了,不去也无妨,再睡会儿吧。” “你一会儿也要去吧?”宁欢先是半梦半醒地问了一句。 “你一会儿也要去。”宁欢忽然想到这点,清醒过来。 皇帝失笑,柔声道:“我去不去又有何干系?你起不来就睡吧。” 宁欢清醒了,抬手打了个哈欠:“何干?皇上都去了,皇后姐姐还撑着病体出来,我没生病没犯事儿的还敢缺席,那我可太嚣张了。” “你有这个资格嚣张。”皇帝抱着她声音低柔地纵容道。 纵然知道她还未行事至此,可她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他会一直娇纵着她的。 也因为是真话,宁欢心下才更加甜美更加满意了。 她精神振奋地扑到他怀中:“我醒了,梳洗去吧。” 皇帝稳稳地抱住她,无奈又纵容:“好。” * 不请安则罢,一旦要请安,宁欢从来只会早到不会踩点或是晚到。 故而她到长春宫时,还是第一个到的高位嫔妃。 舒嫔倒是先到了,见她来,便行礼:“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面上含笑:“舒嫔免礼。” 舒嫔仪态端庄地起身,又静默地回到座位上。 她早就比不过令妃,如今位分差距之下,更甚。 争不过,也不想争。 不多时,婉嫔和柔惠也一同来了。 宁欢坐着悄然打了个哈欠。 第294章 还是起早了,不习惯。 柔惠见了,微微弯了弯唇角,又随着婉嫔一同给她行礼:“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笑意盈盈地:“两位姐姐快请起。” 舒嫔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 按理说,后宫从不以资历排辈,向来以位分论高低,无论年龄,都只有低位嫔妃叫高位嫔妃姐姐的,舒嫔倒没想到,令妃封妃了还是这般随意。 不过令妃的性子一向如此,始终如一倒也是好事,证明她没看错人。 舒嫔微微垂眸。 对于宁欢的称呼,婉嫔和柔惠也是无奈又柔软。 无奈是说了几次宁欢都不以为意,柔软是宁欢始终是和旁人不同的,固然荣宠在身,也依旧是那个宁欢。 婉嫔和柔惠起身后,柔惠便看着宁欢小声笑道:“娘娘困了?” 关系亲近是一回事,可是人前总得守着规矩。高位嫔妃愿意自谦自称妹妹,但低位嫔妃在人前却不能真这般不懂规矩地受了。 宁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有些。” 婉嫔温柔地笑了笑:“娘娘要伺候皇太后,其实也不必赶来的。” 宁欢偷偷一笑,道:“两位姐姐,没事的,捱过这一会儿便好。” 婉嫔和柔惠与她聊了两句,其余的嫔妃也陆续到了。 纯贵妃和嘉妃神色如常地笑着和宁欢打了招呼。 倒是姗姗来迟的娴贵妃,不出所料地照常拈酸:“哟,令妃也来了?可真是稀客。令妃今日不去寿康宫伺候皇太后了?” 听到娴贵妃的话,众妃或是低眸或是品茶,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其实日子久了,后宫早就回过味儿来,令妃哪儿什么是去伺候皇太后,分明就是皇太后疼爱令妃,特意给她找的由头。 但是知道归知道,皇太后和皇后这两位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她们就只能心中酸一酸,然后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慧贤皇贵妃去后,如今这片战场的主角儿又变成了娴贵妃和令妃。 如今两人位分差距不大,娴贵妃虽然是贵妃,但令妃有协理六宫之权,她本人也不是慧贤皇贵妃那样稍显绵软的性子,又盛宠在身被皇上百般娇惯着。 向来是不犯她则罢,大家相安无事,若是犯了她,她从来是毫不掩饰她的脾气和娇纵的。 是以这两位都不好惹的对上,众妃们向来不多说什么,都只是安静地喝茶,不敢掺和。 这也是宁欢不耐到嫔妃多的地方的原因。 嫔妃一多,娴贵妃必然在,娴贵妃在,便会闲不住要找她不痛快,宁欢很是头疼。 此刻,她看着娴贵妃,笑问:“原来在臣妾等不知道的时候,娴贵妃娘娘竟是常来长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吗?这倒是臣妾不懂事了,没有娴贵妃娘娘这番心意。” 话音一落,几位嫔妃不约而同地捏着绣帕点了点唇角。 看吧,就说令妃是不好惹的。 娴贵妃果然面色一僵。 在座所有的嫔妃今年都是头一次来向皇后请安,这样说来,大家都是稀客。反倒是令妃,这段时日常常往长春宫跑,真要论起来,说谁是稀客都不该说令妃是。 娴贵妃咬了咬牙:“伶牙俐齿!” 宁欢闲散地朝着娴贵妃福身,语气随意:“多谢娘娘夸赞。” 其余嫔妃端起茶盏,默默忍住笑意。 心道,可千万不能学娴贵妃犯糊涂去招令妃,人家底气足着呢。 娴贵妃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一拳打在棉花上,偏生人家又没说什么犯上的话。 好在皇后及时出来,终止了这场纷争,或者说是娴贵妃单方面的纷争。 “臣妾(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们免礼。”皇后微微抬手。 众妃谢恩后又再度坐下。 宁欢抬眸看皇后,明黄的凤袍宽大看不出皇后内里的瘦弱,但皇后的脸到底瘦削不少,今日不知上了多少脂粉才掩住脸上的病色。 察觉到宁欢的目光,皇后柔和一笑,安抚地看着她。 宁欢心中轻叹一声。 皇后又开口:“今日是新入宫的嫔妃们觐见的日子,外头站着也冷,本宫也不多说其他,便先让新妃们觐见如何?” 众妃自然毫无异议。 宁欢明显看到众妃暗暗挺直的腰杆,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 不多时,新选入宫的嫔妃们便娉娉袅袅地走进来,齐声向皇后行礼:“嫔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面色温和:“免礼罢。” 新晋嫔妃们起身后,又再度向众妃请安:“嫔妾等给诸位娘娘请安,诸位娘娘万福金安。” 如今妃嫔中排序最高的是纯贵妃,她便柔声让她们免礼。 新妃们谢了恩才低眉顺眼地站好了。 宁欢和没到延晖阁参与选秀的其余嫔妃这时才慢慢打量起这批新入宫的嫔妃。 嗯,果然年轻又漂亮,听方才请安的声音也很是清脆动听。 皇后又在上首一个个点名给宫里的嫔妃们介绍:“这是慎贵人章佳氏杏湄。” 站在第一排左侧的慎贵人便莲步轻移朝诸位嫔妃一礼。 “这是梅贵人梅氏惜音……” 宁欢跟着大致看去。 嗯,这个生得婉约柔美,那个看着娇艳明丽,果真选入宫的就没有丑的。 第295章 “这是白常在柏氏芙烟。” 其余嫔妃神色依旧平常,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倒是宁欢来了点儿兴致。 柏芙烟,白敷衍? 她顺着看去,便看清是个再端庄不过的女子,生得娇艳俏丽,神情倒是平静淡然。 宁欢微微挑眉,是她恶趣味了,这名字总是让她不自觉联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皇后介绍完新晋的几位妃嫔,又将在座的嫔妃们介绍过后,便在上首开始垂训。 无非是嘱咐嫔妃们互敬友善,恪守本分,好好伺候皇上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云云。 宁欢则在下首开小差,盯着新晋嫔妃们一个一个仔细看去。 旁的嫔妃都是若有若无地悄然打量,只有宁欢是明目张胆地观察。 几个新晋嫔妃察觉到这道毫不掩饰的视线,都有些不安,暗暗推测这是哪位娘娘这般直白。 只有一人注意到宁欢的视线,竟然跟着大着胆子跑神,悄悄抬头看向宁欢。 宁欢的视线一下同这个嫔妃对上。 咦,这不是她刚才夸娇艳明丽的那个么,封号好像是那常在? 名字,名字是巴林什么来着? 没想到那常在的胆子果然很大,看见宁欢看来非但不慌张,反而大方地朝着宁欢一笑。 笑完后她又迅速低下头去,作专注聆听皇后垂训的模样。 她这一番大胆的举动下来,宁欢反倒愣住了,这次入宫的还有这种性格的人呢。 她款款一笑。 不多时,外头通传皇上来了。 这回,无论是新妃还是其余嫔妃,都忙整理衣着,呼啦啦地跪下。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这声音可比方才给皇后问安时婉转动听得多。 皇帝大步流星地走到上首坐好,微微颔首:“都起来罢。” 众妃嫔便依次站好、坐好。 皇帝问皇后:“皇后方才说到哪儿了?朕可是打断皇后了?” 皇后温婉一笑:“臣妾不敢,倒也仅剩几句话想嘱咐妹妹们。” 皇帝面色温和:“那皇后接着说罢。” 皇后恭顺地颔首,又看向下首站着的嫔妃们,温声问道:“诸位妹妹都知道自己分到哪宫居住了,妹妹们可有自己的想法?毕竟是日后生活的地方,若有想法,本宫会尽量满足。” 这话不过是走过场的客套话罢了,每次选秀都会问,嫔妃们也都会识趣地不应声,感恩戴德地接受先前的安排便是,回回如此。 嫔妃们,包括新入宫的嫔妃们都不甚在意。 谁料,今年倒出了个个例。 皇后本准备照例揭过这茬儿,却听见下面一道娇俏的嗓音响起。 “是否嫔妾想要换到哪个宫,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会应允?” 说着,她大胆地朝着皇帝看去,看见皇帝清俊端贵的容颜,神色更是含羞带怯。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预收开错了,专栏有本叫“勿入”,是哪几个小天使收藏了,可以把它取消一下(捂脸) 这一章没写完,只能分成两章了orz 第114章 “是否嫔妾想要换到哪个宫,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会应允?”说着,她大胆地朝着皇帝看去,看见皇帝清俊端贵的容颜,神色更是含羞带怯。 一听这话,众妃霎时来了精神。 果然没让她们失望,有好戏看了。 宁欢正准备端起的茶盏也放下了,神色平静地朝着皇帝看去。 皇帝觑见宁欢的目光,只觉后背一凉。 但他八风不动,神色淡淡:“后宫之事,听皇后的便是。” 皇后倒是面色如常地笑道:“慎贵人但说无妨。” 慎贵人仍是看着皇帝,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娇声道:“嫔妾是有个想法,但怕皇上和那位姐姐不准,故此才不敢说呢。” 看着慎贵人这样一幅娇俏撒娇的模样,众妃都觉得有些扎眼。 她们大多出自官宦世家,自幼便学得一幅端庄温婉的模样,就算不温婉也断不会众目睽睽之下便敢在皇上面前邀宠,何时见过这般大胆的情状。 宁欢反倒神色依然平静,她默默地看着皇帝。 众妃看得气恨反酸,这一下竟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宁欢。 听慎贵人这话,多半是打上令妃永寿宫或者嘉妃启祥宫的主意了,毕竟东西六宫就这两座宫殿离皇上的养心殿最近,而永寿宫又是最近的地界儿。 令妃素来最是被皇上娇纵的,又最是善妒,自她得宠可没再见有谁能从她手中将皇上夺了去。谁若惹了她,她那脾气可是不小的,谁让她被皇上娇惯得厉害呢。 这会儿,嫔妃们倒一致对外,指望着令妃这个宠妃恃宠而骄些,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一点颜色瞧瞧。 宁欢自也有所猜测,但她正等着看戏呢,蓦地便发现众妃将视线投向自己,她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的善妒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她觉得自己平日很和善呀。 若是听到宁欢心中的疑问,嫔妃们心中必定要无语片刻。 你还真是对自己没有半点了解呢。 皇帝自是注意到阶下嫔妃们的表现,心里也想跟着看宁欢的热闹。 可惜这不懂事的人是朝着他来的,他只能忍住不耐,声音平静回答:“皇后都让你说了,你便先说来听听。” 第296章 慎贵人自觉心下有底,便笑意嫣然地看了宁欢一眼,又看向皇帝,娇娇俏俏地笑道:“嫔妾听闻永寿宫只有令妃姐姐一人居住,嫔妾想与令妃姐姐做个伴儿,让姐姐不那么孤独。” 好啊,果然是看上永寿宫了,呸! 众妃在心中齐齐轻啐一口。 还给令妃作伴,谁不知道是因为永寿宫离养心殿最近,还找这么个由头,真是够不要脸的! 但知道归知道,众妃嫔也觉得又有好戏看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啊,敢对上令妃,真是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这样想着,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宁欢,看好戏的意味毫不掩饰。 宁欢眉梢微挑,虽然猜到了,但是被这么矫揉造作地说出来,她心中还是怪怪的。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原来慎贵人还知道本宫会不准?那还开这个口做什么?自取其辱么?” 听见令妃的话,嫔妃们愈发兴奋,这不就来了。 皇帝听见宁欢的话,淡漠的面上浮现了些笑意,也顺理成章地跟着嫔妃看宁欢的热闹。 慎贵人正一脸期待地等着皇帝开口,一听这话,身形一僵。 她霎时有些委屈,还自以为大义地指责道:“可是永寿宫也并非令妃姐姐一人所有,姐姐这……” “停。”宁欢淡声打断她的话:“慎贵人,本宫只有两个哥哥,从未有过妹妹。再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唤本宫一声姐姐的,本宫与慎贵人并不熟,慎贵人还是守规矩些为好。” 慎贵人听到她这般不留情面的话,又委屈又气恨,抬眸却楚楚可怜地看向皇帝:“皇上……” 宁欢轻笑一声:“皇上?叫皇上也没用,皇上也没办法让本宫阿玛这把年纪了再给本宫添个妹妹。” 噗—— 终于有嫔妃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令妃果然还是那个令妃,没让她们失望呐。 皇帝看着宁欢,眉眼间含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他家这姑娘,真是…… 连皇后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宁欢啊。 但下一瞬,皇后便感到有些胸闷,她又不想在此时表现出来,指尖便紧紧攥着膝上的绣帕,生生忍下心口的难受。 皇帝和其余嫔妃的注意力都在宁欢身上,没注意到皇后的举动。只有娴贵妃看戏之余无意看到皇后攥得泛白的指尖,她眉梢几不可见地一扬,又恍若未见地端起茶盏。 新妃队列中的那常在悄然看着宁欢这般有恃无恐,游刃有余的模样。 她又是惊叹又是赞叹。 原来大名鼎鼎的令妃娘娘竟是这般性子。 果真是个独特的人。 听到宁欢戏谑讽笑的话,慎贵人不甘又气恼,正欲再辨,皇帝却按下笑意,一脸正色地先开口:“令妃说得是,慎贵人的规矩是要再好好学一学。”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甚至是温和的。慎贵人却是听得脸色煞地就白了。 皇上虽不是疾言厉色地斥责她,可是就这样轻飘飘地一句话便足以将她打落云端。 再学规矩不就是不懂规矩么,被皇上说过不懂规矩的人还能有什么出路。 她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皇上有多么宠爱令妃,这竟然真的不是夸大的虚言。 令妃明明说了这么多娇横过分的话,皇上却恍若未闻,反而说自己不懂规矩。 慎贵人想,皇上真是偏心到极点了! 她心中又气又悔,却不得不跪下请罪:“嫔妾知罪,还望皇上恕罪!” 热热闹闹的新妃觐见,此刻倒是成了沉闷的请罪现场,这是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的。 皇帝也没叫起,只是神色平淡道:“知错便好,还望尔等引以为戒。” 不是谁都能冒犯到令妃头上的。 不知为何,皇上虽然没明说,但在场的众人心中齐齐冒出这句话来。 宫中的嫔妃神色淡淡,或垂眸或平静。 这话不用皇上说,她们早就领悟到。 她们早知道令妃不是好惹的,当年她还是魏贵人时,同为贵人的他他拉氏同她撞上一回便直接降成了常在,如今荣升妃位了便更不必说。 再有便是,且不说她那性子娇,就是她身后站着的皇太后也足够保她日后哪怕失宠也不愁。所以除了娴贵妃,宫中也没谁会不长眼地去招惹令妃,何况就算是娴贵妃也只敢口头上和令妃打打机锋,口中说出的嘲讽话甚至都有几分余地。 最霸道的娴贵妃况且如此,何况是她们。 只是这些新入宫的新人总是天真莽撞,没见过他他拉氏的下场,也没认清令妃地得宠并非夸大这一点。 这不,入宫第一日,皇上和令妃就亲自为她们上了一课。 听见皇帝的话,此次新封的另一位梅贵人带头,得体地一福身:“嫔妾谨记皇上皇后教诲,定然慎始敬终恪守宫规,不敢逾越。” 梅贵人的声音娇柔动听,神情也很是温顺谦和,无论是行礼还是回答都很恭谨得体,与方才莽撞的慎贵人形成鲜明对比,让人看了便不觉眼前一亮。 但在场的嫔妃听见梅贵人那娇媚轻柔的声音,却是神色微动,或挑眉或抿唇。 新妃队列中的白常在低垂的面上划过一丝诧异,这位梅贵人声音婉转若莺啼,一听就是练过的,而且还很像南府的法子。 但白常在面色平静恭顺,看不出什么。 第297章 是与不是似乎也与她无关,她能顾好自己就算不错。 白常在默默收回思绪,跟着新妃们齐声行礼:“嫔妾谨记皇上皇后教诲。” 将将入宫就这么不平静,看了这么一出大戏也是心累得紧,只盼令妃娘娘注意不到自己,日后发威可别殃及池鱼。 皇帝又看向皇后:“皇后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本想说话,开口却是压抑不住地咳嗽,众妃嫔霎时也看向皇后。 皇后惭愧地朝着皇帝请罪:“臣妾失仪……” 皇帝温言打断她:“皇后何必说这般话?朕知道你久病未愈,今日支着病体出来已是不易,朕又岂会怪罪。” 皇后努力笑了笑,脸上晕开的胭脂托着她的病容显得越来越不自然。 但她忍住喉间的痒意,还是坚持道:“臣妾想最后叮嘱妹妹们几句话。” 皇帝神色有些无奈,却到底温声道:“皇后说吧。” 皇后便恭顺地颔首,尽力自然地嘱咐了新入宫的妃嫔们入宫后还需了解注意的几件事宜。 最后再度提了几句望嫔妃们恭谨谦让恪守本分的话。 “臣妾(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最后在场所有的嫔妃都跟着起身行礼。 皇后面色温和地颔首,而后看向皇帝:“皇上,臣妾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不知皇上对妹妹们可有什么嘱托?” 皇帝道:“皇后说的便是朕想说的,如此便好。” 皇后浅浅一笑,指尖却暗暗掐了掐手心,忍住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和喉间的咳意。 皇帝道:“今日便这样罢,皇后也先着人将她们安排下去。” 这便是要叫散的意思。 “是。”皇后恭顺地一福身,侧身恭送皇帝。 皇帝则是面色如常地走到宁欢身边,神色温和而自然道:“令妃随朕一同回去罢。” 周围起身恭送皇帝的嫔妃头低得更低了。 宁欢抿了抿唇,忍住笑意,柔柔一福身道:“是。” 她又再向皇后一福身:“臣妾告退。” 皇后温柔地颔首。 皇帝神色淡然地牵着宁欢往外走,宁欢睨了他一眼,倒也没挣脱他。 路过新晋嫔妃们时,宁欢又瞥了她们一眼才袅袅娜娜地走了。 今日一遭,她才发现自己在后宫除了“宠妃”竟还有“娇纵善妒”这个名头,可今日她似乎也真是坐实了这个名头,既然如此,嚣张大胆些似乎也无妨。 总是说她恃宠生骄,那她总得骄给她们瞧瞧不是。 新晋嫔妃们早就听闻这位令妃娘娘如何宠冠六宫,性子如何娇纵随意。没想到今日初初入宫便得见,想着方才她对慎贵人的毫不留情面和皇上对她的纵宠,如今被她瞥这么一眼,心肝儿都有些颤。 以皇上对令妃的宠爱,令妃想整治整治她们不是再轻易不过的事么。 何为宠妃,她们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新妃们也不由在心里埋怨起慎贵人来,都怪她挑事儿,要是成功了还没什么,如今可好,不仅没得到皇上的怜爱,反而被令妃娘娘好一通羞辱,如此无脑之人也不知如何选进宫来的。 * 走在长长的宫巷中,宁欢斜睨了皇帝一眼。 “今日倒也没白来,这出戏唱得可真热闹。” 皇帝温和而无奈:“当日选秀也没瞧出什么来,你若不喜欢,日后不来便是。” “那是自然,我可不想大清早就这么闹心。”宁欢眉眼一扬,微抬下颌。 “不过说到底,这都怪你。”宁欢有些嫌弃地掐了掐皇帝握着她的手。 皇上神色纵容地看着她笑。 宁欢轻轻瞪了他一眼,正准备转过头去,便听见旁边飘来轻浅的一句话。 “再等等吧,宝儿。” 这句话说得极轻,几不可闻,很快也飘散在冬日的寒风中。 宁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但似乎又没有。 她微微歪了歪头看他,有些迷惑又有些疑惑:“你说什么?” 看着她迷糊地看向自己的娇憨模样,皇帝心下软得不行,他抬手将兜帽给她带上,声音温柔道:“日后便知道了,乖。” 又打哑谜。 宁欢轻轻地横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倒也没追问。 反正他也不会做什么对她不好的事,她早晚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还有一更哦,记得看~ 第115章 三月春光正好,杨柳吐绿,满目葱茏,百花争艳春意浓,娇艳秀丽的的春花与巍峨富丽的紫禁城交相辉映,满城春景温柔而烂漫。 宁欢和太后在御花园中漫步赏春。 太后瞧着她兴致不高的样子,还有些纳罕:“这是怎的了?你不是最喜欢紫禁城春光烂漫的时候吗?同我出来就这般烦闷?”她还调侃。 宁欢抬眸看了太后一眼,又看了看御花园这满园春色。 她看向浮碧亭的方向,道:“咱们去那儿说吧。” 浮碧亭建在碧水上,在水上轻易便可观览四周动静,说话倒也方便。 亭下一汪碧水缓缓流动,周围有锦鲤成群游动,浮光跃金,映着御花园烂漫的春色很是生动。 宁欢意兴阑珊地揪了一把鱼食撒下去,锦鲤瞬间争先恐后地涌来,激起一道道水花涟漪。 她看着碧水中争相抢食的鱼儿,有些想不通:“傅馨姐姐同我说她一定要随驾东巡,我怎么劝也劝不住。” 第298章 东巡是去年便定下的,原本还是定的今年二月自京出发,只是没想到遇上悼敏皇子和选秀的事,东巡一事也跟着往后推了。 这样的大事,皇后自然想跟着一起,但宁欢却觉得她最近身体实在不算好,时下出巡的方式又不算轻松,再是皇家出巡,一路也总是会折腾颠簸,正常人都有可能水土不服,更何况皇后还三五不时地病着。宁欢不想让她受路途颠簸之苦加重病情,便想劝她留在宫中正好好生修养一番。 但皇后是什么人,拖着病体也要出席选秀和新妃觐见的人,责任二字已经深深刻入她的心扉,她又觉着自己身子没这么差,至少东巡大概是去得的,宁欢怎么劝她也不听,反而还一个劲儿的宽慰宁欢。 宁欢实在担忧她,便不由有些头疼。 太后似是静静地看了宁欢一眼,问:“你不想让她去东巡?” 宁欢道:“自然,她身子本来就不算好,这次又要走的路途又这么远,万一再折腾病了可怎么办。” 太后似是有些诧异,但她的眉眼还很是平静:“这样啊,这确实有可能。” 宁欢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便疑惑地看向太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问:“您是知道这次东巡会发生什么吗?会发生什么?” 太后蹙了蹙眉,复而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只知道确实有这么件事,或许是遇见夏雨荷?”她还有心思开玩笑。 宁欢便也松了口气,也笑起来:“您真是促狭。” 太后反而调侃地看着她:“听说大明湖出美人,就算没有夏雨荷,你就不怕出来个张雨荷、李雨荷?” 宁欢霎时眼波一横,目露凶光:“他敢!” “不过届时我倒要亲自瞧瞧这大明湖畔的美人有多美。”她有些嗔恼又有些期待地放狠话。 太后瞧着她这模样,不禁摇头失笑:“你这喜好美人的习惯也真是改不了。” 宁欢笑眯眯地又往碧水中撒了一把鱼食:“美人花容月貌的多好看,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瞧着也赏心悦目。” 说到美人,宁欢便不由联想到每逢节宴总是会有的歌舞,又有些心猿意马。 真正见过这古时的舞是何等绝色曼妙,她是真的明白为何“从此君王不早朝”,为何总是会有一代又一代的皇帝沉溺声色,因为供奉皇室的声色她实在太美太妙了啊。 宁欢想,若是她做了皇帝必然是个沉迷歌舞的昏君,还好她没穿成架空朝的女皇,否则她的王朝迟早要玩完儿。也还好某人有这个能力长久地为她提供沉溺声色的条件,让她得以沾光享受一二。 太后看着宁欢脸上不自觉浮现的笑容,便知她又没想什么正经事,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没出息。” 宁欢也不恼,厚着脸皮朝太后嫣然一笑。 太后侧身凭栏而坐,又淡淡道:“好了,你也知道看美人赏心悦目,皇后想去东巡你也别再拦着她了,出去走走也好,沿路赏赏不同的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还更有利于养病些,绝对比关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好。” 宁欢脸上的笑意霎时落下去些,面露纠结之色,她觉得太后说得有理,但还是有些担忧。 “可是路上总是颠簸,可不利于养病。” 太后看着宁欢,无奈道:“她是成年人,还是此时肩负重大责任的皇后,是所谓一国之母,她自己能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你关心她是好事,可是她是个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人,你不能总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啊,这人生总是她自己的,不是么?” 听着太后的话,宁欢缓缓偏头枕在手臂上,沉默下来。 太后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她想,宁欢总说皇后不易动摇,内心坚定很难改变自己固有的想法,可是她自己不也一样么,总是想去改变皇后。可是她忘了啊,皇后是个具备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能对自己做的选择负责,也应该为自己做的选择负责。 宁欢默默思索了半晌,妥协道:“您说得是。”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有时候尽己所能便好,别想太多,我们是人,不是神。” 宁欢盯着池水中轻灵摆尾的鱼儿,认真道:“出去散散心也好。” 不见见更广阔的风景,怎么会知道自己囿于一地。 * 从御花园赏完景,宁欢同太后去寿康宫用了晚膳才慢悠悠回到养心殿,她直接去了后殿,准备玩一会儿就安寝。 这时,圆团儿取来一封信:“主子,您家中又给您递信来了。” 宁欢有些意外,上次递信才没多久,家里最近似乎也没什么事,按说不会这么短时间又递信入宫。 她接过信,暗暗思忖是不是魏燕锦家又去烦阿玛额娘了。 想着宁欢还偷笑一番,只道当年在家中时额娘总是劝她好好和魏燕锦相处,这下她总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搭理魏燕锦不喜欢搭理那家人了吧。 谁知,拆开信看了几眼宁欢便笑不出来了。 一目十行地扫过这封信,宁欢又扯过信封看了看,凉凉一笑:“什么家里递的信,魏燕锦家可真是好手段。” 她将几页信纸甩给圆团儿。 圆团儿手忙脚乱的接住。 一瞧,竟是魏燕锦家递来的信,还在信封上仿了主子家里的笔迹,竟真蒙混着送进宫中来。 第299章 再一看信的内容,跟着看信的玉琼差点气得脑袋冒烟 “他家好大的脸!大小是个参领世家,竟也敢写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来,好生不要脸!” 这次连玉棠都没阻止玉琼的逾矩。 只因信中写道,听闻此次选秀宫中又进了不少新人,令妃主子入宫也多年,如今纵然圣宠在身,但独木总是难支,且年复一年总会有年轻漂亮的新人入宫,魏家便想让令妃主子帮忙抬举燕锦好帮令妃主子固宠。 只因同为魏氏出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抬举了魏氏女总比让其他嫔妃分了宠去好,在宫中也能互相有个照顾。信中甚至说了,若是令主子觉得燕锦年岁不行,魏家也可送族中更年轻貌美的魏氏女入宫,更能携手应对新入宫的年轻嫔妃们,总归是自家人,也好帮令妃主子长长久久地稳固圣宠。 宁欢皮笑肉不笑:“我倒不知魏图茂家何时还做得了宗族的主了?就算真有这种事,也该是阿玛和族里商议过了再来同我说,他魏图茂是个什么东西。” 说句托大的话,如今因为宁欢得到了远超她的出身可以得到的权势荣华,还让荣荫了娘家,让魏家跟着抬旗出包衣成了满洲上三旗,可以说整个魏家的兴衰都系于她一身,所以现在整个魏氏宗族的大事都是她阿玛清泰这一支做主。 显然魏燕锦阿玛魏图茂的举动是绕开了宁欢阿玛的,只是下血本联合了几个有女儿同样想攀高枝的旁支,瞒天过海递了这么一封信进来。 玉琼义愤填膺道:“就是,还固宠?也不多向他那个好女儿打听打听,咱们令妃主子还需要固宠吗!” 圆团儿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咱们主子宠冠后宫的名头是说说的吗?是谁都能被冠上“宠冠后宫”这四个字的吗?真是一群猪脑子!” 玉棠虽不说话,但也在一旁悄然点头。 宁欢被他们这一唱一和地逗笑了:“好了,越说越夸张。” 圆团儿嘿嘿笑道:“奴才说的都是实话,不说六宫承认,就是皇上也亲口说主子宠冠后宫呢。” 闻言,宁欢非但不高兴,反倒有些埋怨地嗔道:“这个人,平日就是口无遮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果然被你们听去了。” 圆团儿偷偷一笑,面上却绷着表情请罪道:“主子息怒。” 宁欢挥了挥手让他起来。 她在桌旁来回踱步,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本来今日就有些烦闷,偏还有人来撞枪口。 最后,宁欢面色凉薄:“本宫说了事不过三,圆团儿,你明日去景仁宫和纯贵妃讨个人情,就说画燕和本宫本家有些渊源,她家想求本宫给她换个差事,本宫念旧情,厚颜向纯贵妃讨个人。” 敢伸手冒充家里将信递到宫里来,还提了这样的要求,怎么想都知道不会与魏燕锦无关。还知道她是令妃,那她非得让那家人知道什么叫“妃”不可。 圆团儿喜笑颜开地应了:“嗻!” 主子总算是不心软了。 不过换差事…… 魏燕锦家不是想让主子抬举她吗,倒还真算换差事,就是不知道主子如今给她换的这份差事,她们家满意否。 圆团儿心里偷偷笑主子促狭,又问道:“主子准备将画燕换去哪儿?” “唔。”宁欢思忖一会儿,又展颜:“打发她去盛京老皇宫吧,她不是喜欢待在宫里吗?让她去。” 玉琼没忍住笑出声,一面笑还一面道:“主子英明。” 盛京那个地方,说得好是旧都旧皇宫,但如今天子脚下早就变成了京城,皇上几年都难得去一次盛京,那地方又旧又小又没人气,说句不敬的话,闲时候的盛京皇宫说是鸟不拉屎也不为过。 圆团儿觉得主子还是留了一线,画燕好歹没背上被逐出宫的名头。 不过话说回来,她去盛京那地方的待遇与景仁宫也是天差地别,这么一想倒是不知道是逐出宫更坏还是去盛京更坏了。 宁欢眉梢轻扬:“固宠?我倒要瞧瞧有谁能这么能耐,还让我需要去固宠。” “固宠?什么固宠?”清冽温柔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转头便见皇帝走来。 宁欢这时见了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轻哼一声。 玉棠等人见此,便悄声行礼退出后殿。 皇帝哭笑不得:“这是怎的了?我今日没做什么吧?” 甚至连人都是这会儿才看到呢。 宁欢蛮横道:“你是暂时没做什么,可总有人想要你做点什么。” 皇帝还是云里雾里的,宁欢便将信拍到他身上。 皇帝眼疾手快地接住,面色疑惑地看下去。 一目十行地看完,皇帝神色沉下来:“好大的胆子!” 宁欢眨了眨眼,看他这般反应反而有些想笑。 她忍住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高兴?有人急着献美,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你啊……”皇帝轻笑一声,一把将她抱起,走到一旁坐在绣凳上,又将她放在腿上坐着。 宁欢惊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正要推开他,便听他哄道:“坏姑娘,明知我对旁人半分兴趣也没有。” 他也明白宁欢方才说的固宠是什么意思了,又声音低柔地补充道:“宝儿说的是对的,你永远都不需要去固宠,我所有的宠,所有的爱都是你的,我的整个人也都属于你,你永远不必担心。” 第300章 他是天下人的君主,却是她一人的臣,永远的臣。 他的声音本就清冽透彻若金玉相击,此刻更仿佛含着万般的温柔,还说着这样情意绵绵的话,宁欢听得耳尖不自觉便泛起绯色,怎么也止不住。 她心满意足地埋入他的怀中,闷笑着问:“真的吗?” “当然。”他温柔地在她颈后落下一吻。 “真的对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感兴趣?”宁欢追问。 皇帝温柔而无奈:“我眼中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永远只有你。” 宁欢满意又甜蜜地弯唇笑起来:“算你识相。” 她笑意明媚,漂亮的桃花眸中盈盈柔媚,仿若雨后海棠般旖旎艳丽,此刻又娇娇软软地坐在他怀中,皇帝看着看着,忽的声音微哑地开口:“况且我只对宝儿有兴趣,宝儿还不知道吗?” 他咬重了“兴趣”二字,还暗示地抱紧了她,让她感受。 感觉到身下传来的炽热,宁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能耐你。” 这么快就能…… 皇帝埋在她的颈间,声音低哑地笑:“我能不能耐宝儿不是最清楚?” 宁欢推开他,微嗔道:“等会儿,我先和你说正事。” “嗯,你说……”他一边揉着,一边低头咬开她另一边的一枚盘扣,接着往下。 宁欢压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往下,气息有些不稳:“我,我准备打发,打发魏燕锦去盛京……” 皇帝顺势隔着轻薄的衣衫咬上去,声音含糊:“好……” 宁欢难耐地咬唇,松手不敢再压着他:“但是她家,她家肯定要,肯定要去我阿玛府上闹,你想办法将他一家都,都打发去盛京……” “好……”皇帝没心思去管旁人,毫不犹豫地应了。这时候别说她只是想逐人出京,就是想诛人九族他怕是都会同意的。 而后他的手急不可耐地一撕。 撕拉—— 宁欢看着变成碎片的下裙,恼怒道:“我新做的裙子!”可惜她的声音早就变得娇柔无比,还带着几分软媚的哭腔,听了半分威胁都没有,反而还有几分意趣。 皇帝抱着她坐下,哄道:“乖,明日再多做几套更好看的,你想做多少都可以……” 宁欢娇娇地哼了一声,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别,别在这儿……” 皇帝抱着她稳稳地坐在绣凳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低声笑道:“乖……” “烦人……唔……” * 三月初五,皇帝奉皇太后大驾卤薄起驾东巡,纯贵妃留宫主事,后宫皇后、娴贵妃、嘉妃、令妃、婉嫔等随行。一路经高桥、赵北口、河间府、凤凰台、河源屯而后于戊寅到达曲阜,谒孔林,祭孔庙。免直隶、山东经过州县额赋十分之三。1 而后又启程前往泰安府,准备祭岱岳庙,登岱岳。 一路上,未免无聊,宁欢总是换着马车坐,一段路陪陪皇后,一段路陪陪太后,一段路又招了婉嫔和柔惠坐一车,一面看着外面的风景,一面聊聊天,还有些不亦乐乎。 最后皇帝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个询问事宜的由头将她拐到最前面的皇帝座驾中去。 “你就是酸的。”宁欢坐在马车中煞有其事地评价。 不过看看四周宽敞舒适的陈设,换宁欢酸了:“这和我的马车差得也太大了。” 虽然她的马车也布置得十分舒服,但总是比不上他这个皇帝的。 皇帝看着她笑:“那日后都同我坐一架马车?” 宁欢笑着睨了他一眼:“你想得美,我还要去陪我的姐姐们呢。”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笑了,又问:“那谁来陪我呢?” 宁欢瞧着他这般故作可怜的模样,本想笑,忽的却眼波一转:“谁知道呢,反正你又不缺人陪。” 皇帝笑着抱过她:“缺,我就缺宝儿陪我。” 宁欢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眉眼间满是笑意。 她故作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黏人。” 皇帝哑然,抱着她笑道:“是,是我黏人。”他意有所指。 宁欢哼笑一声,没搭理他。 她靠在他怀中,掀开帘子的一角。 看着仪架外干净却冷清的街道,她有些遗憾道:“还以为能瞧瞧外面的热闹呢,这也太没意思了。”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安全着想,但总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皇帝也没说什么,思忖片刻,抱着她道:“这一路要去岱岳,倒还有些事,若你实在想玩,等回銮的时候找机会带你去街上瞧瞧如何?” 宁欢眼前一亮,扭头看他:“真的吗?” 皇帝道:“当然,只要你想。” 宁欢拍了拍手:“好,那咱们是去泰安府逛吗?” 皇帝纵容而耐心道:“你想去哪儿?” 听见他这么问,宁欢霎时兴奋起来:“不知道,快拿舆图来瞧瞧。” 看着她这般兴致勃勃的模样,皇帝眉眼间的笑意也愈发浓了,顺从地从暗格中将舆图抽出来递给她。 展开舆图,宁欢仔细瞧着山东的地貌。 “青州……济南……泰安……”她面露纠结之色。 皇帝好笑地看着她:“估摸着都差不多,随便选一个?” 宁欢皱了皱鼻子,点在济南上:“济南吧。” 是府城,肯定很热闹。 不过想到什么似的,宁欢福至心灵一问:“大明湖是在济南吗?” 第301章 皇帝答:“是,你想去大明湖吗?咱们确实有这个安排。” 宁欢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皇帝略有疑惑:“怎么了吗?不想去?” 宁欢憋笑:“没有。” 她又煞有其事地问道:“听说大明湖畔出美人,你怎么看?期待吗?” 皇帝低笑一声,还是温柔而无奈地哄道:“出不出美人与我何干?我最感兴趣的美人不是正在我怀中吗?” 宁欢嗔了他一眼,眉眼间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就你会哄人。” 皇帝轻笑:“我说的可是实话。” “不过……”他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我看更期待的是你吧。” 这丫头也不知哪儿学来的毛病,就喜欢生得漂亮的人,若是能歌善舞那就更得她欢心了,比他还贪图享乐。 宁欢捂着唇偷笑:“你又知道了。” 皇帝睨了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么。” 宁欢笑意盈盈地将目光再度落到舆图上,看着舆图中标出来的泰山,她不由伸手轻轻点了点。 “岱岳……”她忽的又想到什么,忍笑问道:“你不去封禅吗?” 皇帝眉梢轻扬,看着她一脸坏笑地模样,忍不住轻轻揪了揪她的脸:“坏姑娘,你都知道的事儿,我还能不知道?” 泰山封禅自古以来便是最崇高神圣之事,表示帝受王命于天,向天告太平,对佑护之功表示答谢,更是宣告帝王的政绩如何显赫之时。 又因第一个封禅泰山的是始皇帝那样的千古一帝,始皇之后,去封禅的也大多是开疆拓土兴立盛世的有为之君,故而封禅一事也被蒙上了一层更富政治意义的光辉,似乎谁去封禅,谁就是天下人后世人都认定的明君。 可惜这么一件本该是明君都心向往之的事,硬生生被宋真宗这位“能人”给毁了。一个同意丧权辱国的檀渊之盟,割让土地,缴纳贡税的皇帝,居然还有脸跑去泰山封禅,可以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先前封禅的大都是什么人,是秦皇汉武,是盛世明君,但被宋真宗这神来一笔,泰山的名声竟也被他能耐地以一己之力搞臭了,自宋真宗后再无帝王赴泰山封禅,大家都很是默契地只祭祀不封禅。 皇帝熟读史书,宁欢更是爱看这些富有意趣的历史故事,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位“著名”的封禅泰山的皇帝。 宁欢先是偷笑,而后又争辩道:“什么叫我都知道,我分明也熟读史书好么?” 皇帝轻笑着哄道:“是,宝儿亦是博学多才,学识让许多人都自愧不如。” 宁欢拧了拧眉,虽然是夸赞,但听着总是有些怪,她轻哼一声。 不过她的注意力还在泰山上,便煞有介事地摇头:“我本以为能见到你封禅时威风凛凛的模样呢,没成想倒没这个福气。” 皇帝一哂:“你真觉着这是福气?你是真不怕你夫君被天下被后世耻笑啊。” 宁欢笑倒在他怀中:“不想,当然不想。” 皇帝稳稳地抱住她,想了想,竟道:“你若真想看,不若我去景山走一遭?” 宁欢一愣,第一想法是他疯了。 封禅这样的大事还能随便换山呢,换的还是景山那种随便的山,这怕是比封禅泰山更容易让天下耻笑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可能脑子不清醒地做出这种事吗?必然是在逗她。 果然,一抬头便看见他笑意促狭的眉眼。 宁欢又气又好笑,砰地一下撞在他的下颌:“烦人!” 皇帝稳稳接住她,朗声大笑:“这不是满足宝儿的心愿吗?” 宁欢轻哼一声,默默埋首在他怀中,眉眼间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1《高宗纯皇帝实录》 第116章 三月三十,上祭岱岳庙,奉皇太后登岱。 然而看着泰山中线险峻陡峭几乎望不见尽头的天阶,皇太后并不怎么想登岱的样子。 太后道:“哀家老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年轻人上去瞧瞧便好。” 路途中太后便和皇帝提过这件事,皇帝倒也不惊讶,但还是循着礼道:“皇额娘不必忧心,儿子吩咐底下备了软轿,皇额娘乘轿上山便好。” 太后便笑道:“既已祭祀岱宗,登山上去也是为了瞧瞧岱顶的雄奇风光罢了,这一路来哀家也有些乏了,乘软轿上山又未免太兴师动众,哀家还是不掺和了,皇帝自去便是。” 坐过索道登泰山的人哪儿还愿意坐轿子,虽然也不用自己走,可是颠簸来颠簸去的也不轻松。 话已至此,皇帝自然顺从地应允:“皇额娘说的是,倒是儿子思虑不周。” 太后摇头笑笑:“你是思虑太周。”她又看向一旁强撑着的皇后:“皇后也留下陪着哀家罢,正好同哀家说说话。” 皇后有一瞬地微讶,而后忙笑着应道:“是,儿臣遵命。” 有了太后的话,照春几人和皇后自己心中都悄然松了口气。 皇后本来也不大有精力再登山,可她作为皇后,与皇上夫妻一体,皇上要亲自步行登山,她这个做皇后的自然也要跟着,况且连太后都不愿乘轿上山,她这个皇后自然更不能。可是一路行至泰安府,她的身体已然有些撑不住,再步行登岱,皇后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撑住。 如今有了太后的话,她也算松了口气。 第302章 皇帝点点头,而后又看向太后身后站着的随行嫔妃,其实主要看的是宁欢。 他温言笑道:“皇后要陪皇额娘,便不去了,你们还有谁愿意同朕走这一遭的?” 宁欢瞟了一眼泰山雄奇险峻的峰顶和陡峭直入云霄的天阶,悄然往太后身后挪去,意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才不想去,泰山比东华山高得多得多,步行她最多能走一半,要是爬到山顶她不得累死。 谁知皇帝就盯着她呢,向前一步将她从太后身后拉出来,言语含笑道:“嗯,令妃昨日就同朕说过想去岱顶看日出,朕自然要答应,令妃算一个。” 宁欢霎时瞪大了眼,又气又急:“我……” 可是我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什么来,只因皇帝话说到这个份上,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反驳皇帝,毕竟皇帝金口玉言,怎么会说谎呢。 她扭头求救般的看看太后。 谁知太后竟也笑着点头:“也好,岱顶落日朝阳皆是难得的美景,令妃想去看便去吧。” 皇后也跟着笑表示赞同。 见此,宁欢的嘴角霎时垂下来,她恨恨地掐了皇帝的手心一把,甩开他的手,却不得不守礼朝着太后福身。 虽然宁欢努力掩饰,但就凭她胆大包天甩皇帝那一下,谁不知道她的不情愿。 但令妃这般放肆,皇上却依然笑意温和,半分恼怒的样子都没有。 看着皇上这般态度,众嫔妃也算第一次亲眼目睹皇上对令妃的宠爱,先前都是耳闻,其实平日难得见到帝妃二人相处的情景,这下看来,皇上果然够纵宠令妃,这宫里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给皇上摆脸色,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呢,偏生皇上还一点儿都不恼。 复杂归复杂,她们也更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看来皇上说的那话哪儿是令妃求的,怕分明就是皇上自己编的就为半哄半迫地带着令妃一同登岱呢。 娴贵妃看着宁欢不情不愿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堆起笑意看向皇帝:“皇上,臣妾第一次来这岱山,也想陪着皇上登顶去见识一番岱顶传闻中至美的晚霞夕照呢,皇上放心,臣妾必不会拖累皇上。” 皇帝心念转了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又问:“还有吗?” 娴贵妃自觉心下有底,眼角眉梢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她非得让皇上好好对比对比,知道这些汉女比起她来到底有多柔弱不可,山都爬不了还说什么好生养呢。 嘉妃羞愧地低首:“臣妾无用,这一路来似乎有些水土不服,臣妾厚颜想留在此处陪着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还望皇上恩准。” 经过皇上和令妃的一来一往,明眼人都能瞧出皇上的意思——分明就是只想带着令妃登山,享受一番同游的意趣。聪明的人自然都会识趣的不跟着去掺和。 嘉妃素来机敏,可不想学娴贵妃那般莽撞,非得掺和进去,到时可别非但不能让皇上刮目相看,反而惹了皇上厌烦,得不偿失。 况且她们这些常年养在深宫养尊处优的后妃,去爬这险峰也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安心在山下歇歇吧。 皇帝心中划过一丝满意,面上却关切道:“水土不服?一会儿你赶紧传个太医瞧瞧,可别学令妃当年,愣是让小病拖成大病。” 宁欢站在他身后,默默掐了他负在身后的手一把。 皇帝面色温和,岿然不动,负着的手却借机牢牢握住宁欢不老实的手,不让她逃脱。 宁欢暗暗瞪了他一眼。 二人的小动作自然没多少人注意到,嘉妃笑盈盈地谢恩:“是,臣妾谢皇上关怀。” 后宫中自然是聪明人居多,有嘉妃带头,舒嫔、婉嫔和柔惠等人亦是纷纷响应,表示愿意留在山脚陪伴太后,照顾皇后。 皇帝自然一一应允。 跟来的几位新晋嫔妃们有些傻眼,一时也不知是该跟着谁。 还是那常在大胆些,大方地一福身:“嫔妾在草原从未见过这样巍峨险峻的山峰,想上去见识一番,还望皇上应允。” “嫔妾自幼便练习骑射,自认登上岱顶应当无碍,途中绝不会劳烦皇上照顾的。”那常在想了想,也尽力补充道。 皇帝面色温和:“那常在果然是草原的女儿,巾帼不让。” 听到皇帝的话,娴贵妃悄然轻哼一声,她明明也不差,皇上难道忘了她也弓马娴熟?还能比不上乌伦珠日格这个嫩丫头? 而那常在笑意明艳:“皇上谬赞。” 看着皇帝清贵端凝,笑意温和的模样,另一位林常在竟也大着胆子从后排出列:“皇上,嫔妾也想陪皇上登岱。” 林常在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她身上。 无他,林常在虽然瞧着清冷镇定,但她这身板儿看着就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时下人们认知中娴静温婉的汉女,登山这种也不像是她这弱柳扶风的模样能受得了的。 娴贵妃素来直白,霎时轻笑一声:“林常在要登岱?恕本宫说话耿直,本宫真怕你在半路就倒下。” 众嫔妃心中暗暗点头,表示赞同。 而林常在朝着娴贵妃一福身,没争辩什么,只是再度看向皇帝,不卑不亢道:“皇上,嫔妾略读过几本诗书,还在闺中时便最是仰慕岱宗‘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的磅礴之景,如今有幸至此,嫔妾实在想亲眼瞧一瞧诗圣杜甫描绘过的岱顶是何等模样,还望皇上恩准。” 第303章 宁欢站在皇帝身后,悄然看着林常在那纤柔的身姿,暗道她想不开。 林常在自然也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有些羞赧地又补充道:“皇上,嫔妾家中长姐因体弱常年缠绵病榻,未免重蹈覆辙,家中长辈便让嫔妾和幼妹们时常投壶射箭,也会外出骑马,嫔妾绝不敢拖累皇上。” 有娴贵妃这么一开头,后面想跟着上山的嫔妃还都有样学样跟着表达了一番自己并非累赘的意思。 娴贵妃轻哼一声,而众人挑眉,流露出些兴致。 这位林常在,倒真看不出来啊,瞧着清冷柔弱的,竟还会跑马射箭。 反而是宁欢有些神色不自然,要上山的都弓马娴熟,身体素质棒棒,合着就她一人会拖累人呗。她觉着娴贵妃口中的林常在会不会倒在半山腰她不知道,但她有自信自己肯定会倒在半山腰。 宁欢心中暗暗叹气,不过再想想要怪也该乖先斩后奏的某人,她本来才不想登山呢。 这般想着,她又不解气地掐了皇帝一把。 皇帝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安抚着她。 自林常在后,倒也没人提出要跟着一同登山了。 皇帝唇角噙着笑意:“好,没想到诸位倒都有凌云志。” 思忖片刻,他又忽的看向娴贵妃:“不过,倒不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但人多了朕也难顾得过来。皇后和嘉妃身体不适,皇额娘和这么多嫔妃都在山下,总得有个照看的人。娴贵妃,你是随行嫔妃中唯一的高位,你便先留下如何?” 皇帝的话落下,众人都默默低下头去。 嘉妃更是捏着绣帕点了点唇角,就说娴贵妃是个没脑子的,明摆着皇上只想带令妃,她跟着掺和什么,这下可好。也就是皇上体贴,还寻了个不伤面子的理由留下她。 而娴贵妃更是一愣,没想到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还能跑了,她有些不甘地看向皇帝:“皇上……” 皇帝温言细语同她讲道理:“你是唯一的贵妃,自当担起贵妃的职责,山下的一切事宜皆交由你来搭理,朕也更放心。” 娴贵妃搅着帕子,还是不大情愿,不过忽的转念一想,在宫外皇上将管理事宜交给她打理,若是她打理好了,回宫以后说不定皇上还会顺理成章地复她协理六宫之权。 这么一想,娴贵妃蓦地眼前一亮。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就是这样。 有协理六宫大权在前面吊着,娴贵妃觉着不能陪皇上登山也没什么了。 她咬咬牙,端庄笑道:“臣妾遵旨,皇上放心,臣妾在山下定会照顾好皇太后和诸位妹妹的。” 不过瞧着皇帝身后的令妃总是有些扎眼,娴贵妃心念一动,又望着皇帝贤淑笑道:“不过臣妾不跟着上去,心里难免会担忧皇上,不若让臣妾宫中的白常在替臣妾陪着皇上如何?白常在身子康健,不会拖累皇上,还能多一个人跟着照顾皇上呢。” 皇帝还未开口,后边儿被点名的白常在已然唰地白了脸色。 白常在又着急又委屈,心酸自己为何时运不济竟分到娴贵妃的承乾宫去住,她只是想在宫中安安稳稳了此残生罢了,为何命运如此弄人。 宁欢站在皇帝身后,看见白常在那和她封号一样白的小脸,不厚道地有些想笑。 皇帝自然将白常在的反应瞧得清清楚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带太多人朕难免分散心神,就令妃、那常在、林常在随朕上去罢。” 在娴贵妃出言力劝之前,皇帝抢先一步开口:“好了,你们三人快去换双轻省的鞋罢,岱山可不好爬。” 话已至此,娴贵妃只能不甘心地将话咽下,眼睁睁瞧着皇帝带着令妃三人轻装从简地上了山。 * 而这边,哪怕换上了轻软的平底绣鞋,抬头望着岱山中路直耸入云霄的天阶,宁欢还是气得咬牙。 这个人,实在太过分了! 皇帝看着她笑,伸出手柔声哄道:“朕拉着你好不好?” 宁欢忍住将要哼出去的声音,皮笑肉不笑:“臣妾不敢,您还是走自个儿的吧。” 那常在和林常在跟在后面,听着令妃娘娘同皇上闹别扭,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 皇帝知道她在气头上,温和而无奈道:“一会儿走不动了记得同朕说。” 宁欢默默偏过头去,装作认真看风景的模样。 皇帝无奈而纵容地摇头。 岱山不愧为五岳之首,山峰巍峨雄浑,植被葱郁繁茂,越往上走越能瞧见四周群山连绵,苍翠绵延的群山被升腾而起的云雾缭绕吞没,景色雄奇而峻秀。 然而风景再好,登山总是会累的,哪怕宁欢心中憋着气也实在难抵身体的娇弱。 那常在在后面看着宁欢轻一步重一步的模样,想了想,到底大着胆子上前,试探道:“令妃娘娘,嫔妾扶着您?” 林常在默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宁欢则是略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着那常在热情真切的模样,她下意识笑了笑。 而皇帝听见身后的动静,则是停下脚步准备去拉宁欢:“累了?来。” 那常在略有些失望,也是,皇上怎么会不管令妃娘娘呢。 谁知宁欢依然无视皇帝伸出的手,反而毫不客气地牵住那常在的手:“不劳烦皇上了,臣妾正好想和那常在说说话。” 那常在蓦地睁大了眼,感受到手中柔若无骨的娇软触感,更是眼前一亮,忙道:“嫔妾的荣幸。” 第304章 皇帝好笑道:“说话会累,你也注意些。” 宁欢轻哼一声:“臣妾省得,您走慢些便好。” 那常在胆大包天地跟着点头。 林常在默默看了二人一眼,又抬头看向皇帝。 便见皇帝神色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令妃,柔声道:“好,朕走慢些,快到山腰了,一会儿咱们歇一会儿。” 林常在微微抿唇。 有那常在拉着,宁欢在心理作用下轻松了些,她也真有心思和那常在说几句话。 “你叫什么名儿来着?本宫记得你名字有些长。” 那常在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地回答:“嫔妾本名巴林·乌伦珠日格,乌伦珠日格在蒙语中是彩云的意思,娘娘若是不嫌弃叫嫔妾乌伦珠就好。” “彩云?”宁欢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常在。 那常在自然生得一幅好容貌,娇艳明丽,如草原上盛放的山丹花般灼灼婀娜,她的性子也似乎确实和山丹花一般热情张扬。 总归宁欢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 再想着那常在那日在长春宫的举动,宁欢便笑道:“确实人如其名,不过本宫倒觉得你更像草原上的萨日朗花,漂亮大方。” 那常在眼前一亮:“娘娘知道萨日朗花?” 宁欢颔首:“自然,草原上的花开得美丽,我很喜欢便多认识了些。” 那常在给面子地吹捧道:“娘娘真厉害,其实嫔妾家中人也常说嫔妾像萨日朗呢,只不过他们都是说嫔妾张扬放肆不懂收敛。”她有些不好意思道。 宁欢想着没入宫时,在府中每日和额娘斗智斗勇的日子,竟有些感同身受:“本宫额娘也常这样说本宫,做父母的总是觉得自家孩子顽劣,别人家的孩子更好嘛。” 那常在握着宁欢的手,只觉娘娘就是自己的知己啊,她深以为然地点头:“娘娘说得极对!” 皇帝在前面听得好笑,回头搭话道:“你少时上蹿下跳,喜欢爬树下河的,怕是哪家额娘见了都得说一声顽劣。” 宁欢霎时瞪他一眼:“臣妾和那常在说话,皇上掺和什么?还有,皇上也觉得臣妾顽劣吗?”说罢,她看着皇帝森然一笑。 皇帝很有求生欲地哄道:“哪儿有,你明知朕最喜欢你活泼好动的模样。” 旁边还杵着两个常在,宁欢不禁有些羞赧,下意识看了那常在一眼。 那常在早已识趣地低下头去,只当没听见。 但是离令妃娘娘这么近,又牵着娘娘细嫩柔软的手,娘娘身上清幽馥郁的香气随着山风一阵阵地飘散,甜软的香风萦绕在鼻尖,那常在觉得,娘娘这般香香软软的美人,又娇艳活泼性子好,是她她也喜欢。 不过,少时?皇上很早就认识令妃娘娘了吗,不然为何会知道娘娘少时是什么模样。 林常在也难得跟着开口,声音舒缓:“令妃娘娘,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想必娘娘的额娘也是为了您好。” 宁欢眉梢微挑,笑了笑,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是啊,本宫额娘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额娘的确是为了她好,怕她性子太活泼将来入宫不好。谁知道她还算运气好,遇上一个,哦不,是好几个愿意纵着她的性子的人,而他们也有这个能力让她继续保持这样张扬肆意的性子,甚至变得更加娇纵。 这样想着,宁欢歪头看着前面男人宽阔的背影,她知道他的臂膀胸怀是多么宽厚令人安心,知道他的能力能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万事无忧,更知道他又多纵容她,宠溺她……爱护她。 这么一想,她心里因为被强行带着爬山的郁气忽然就散了些。 他不就是想自己陪着他登山顺便锻炼身体嘛,这么黏人,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宁欢唇畔不自觉泛起笑意。 皇帝竟是若有所感,回头便看见宁欢看着他笑得甜美娇艳的模样。 他呼吸一滞,心下柔软得不行。 他再次朝她伸出手,声音温柔得都要滴出水了:“令妃娘娘可愿同朕走一段?” 宁欢嗔了他一眼,大庭广众的,周围还有嫔妃呢。 皇帝含笑受了,依然耐心而温柔地等着她。 而林常在听见皇帝的话,一时愕然。 皇上,称令妃为娘娘?虽是揶揄,可到底…… 而且看令妃还是一副接受良好习惯了的模样。 林常在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而宁欢看着皇帝耐心又笃定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那常在一眼。 那常在识趣地松开手,还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宁欢不由回以一笑,牵住皇帝的手。 皇帝紧紧地回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心满意足:“走。” 宁欢被皇帝拉着走到前面去。 那常在和林常在坠在后面。 那常在看着二人相携的背影,一时竟会觉得般配养眼得很。 那二人不像是尊贵的帝妃,倒是像她在草原机缘巧合见到过的感情甚笃的夫妻。 不过,夫妻…… 那常在默默按下这个僭越的词,她心中也笑自己心大,自己是皇上的嫔妃,却盛赞皇上和另一位宠妃,这是什么事儿。 不过令妃娘娘的性子的确很好,也没想象中的那般娇纵蛮横,也或许是她的娇纵都对着皇上去了? 那常在被自己的想法一惊,低下头去。 第305章 罢了罢了,和令妃娘娘交好绝对远胜于和她交恶,至少她对娘娘的感官也还很不错。 而林常在同样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眨了眨眼,忍不住偏头去看四周的风景。 宁欢在前面随着皇帝一阶一阶往上走,她看着四周云雾缭绕,青山隐约,忽然道:“咱们上次登山也过去许久了吧。” 皇帝握着她的手,道:“是啊,上一次还是乾隆九年的时候。” 宁欢弯起唇角,忽的又横了他一眼:“上次也是你……您非要带臣妾去。” 顾着后面两人离得不远,她艰难地转换称呼。 皇帝眉梢轻挑:“登高多好,正好让你锻炼锻炼。” 宁欢不情不愿地:“不好,臣妾觉着一点儿都不好,要锻炼身体在宫里多走走也行,而且臣妾现在也时常走动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皇帝轻笑:“是时常走动,可是你登这岱宗不还很费劲吗?这就说明还是不够。” 宁欢娇娇地横了他一眼,不服道:“总比从前好。” 皇帝顺从地应道:“是是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章,么么啾~ 第117章 好容易走到半山腰,哪怕有皇帝牵着,宁欢还是累得不行。她看见开拓出来的休息平台就再顾不得其他,不顾形象地就想直接坐下去。 皇帝手快地拦住她,李玉会意地快速铺上一层毯子。 宁欢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温柔地安抚着她:“乖,石台太凉了。” 好在李玉动作迅速,宁欢很快就坐了下去,她终于放松下来。 皇帝看得又好笑又心疼,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着汗。 玉棠连忙递了水上来。 直到宁欢气息缓和下来,皇帝才跟着坐在她身侧。 他这才看到一旁还站着的两位常在,又道:“你们站着作甚,快坐下歇会儿。” 那常在利落地找地方坐下,林常在落后几步,又看了皇上一眼,见他还忙着照顾令妃,压根儿没看她们,才垂眸走过去跟着那常在坐下。 宁欢看着周围的人,哪怕是看起来最弱不禁风的林常在都只是稍显疲累的样子,看来她说的时常射箭骑马强身健体的确不假。 只有她,只有她这个看起来还算强健的人累得跟什么似的。 宁欢内心深觉丢人,但更恨让她丢脸的人:“都怪你!” 皇帝揽着她的腰,一时也是哭笑不得:“是我不好,没预料到你的身子还是不够强健。” 当年爬东华山的时候她也没累成这样,皇帝都有些后悔硬带着她登岱顶了。 不过还好他也做好了准备。 宁欢知道他在想什么,霎时眉眼一横:“你好好儿想想,东华山和岱山的陡峭程度还有高度一样吗?” 皇帝好脾气地认错:“不一样,是我不好。” 他轻轻为宁欢拭去额间和颈后冒出来的汗珠,柔声道:“后半段我背你好不好?” 宁欢霎时眼前一亮,心动了。 但看着不远处坐着的林常在和那常在,她又面露纠结之色:“不,不太好吧。” 皇帝纵容:“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朕最宠爱的令妃,她们难道不知道吗?这是我给你的恃宠而骄的权利。” 宁欢还是有些犹豫,说好的一同步行登山,结果她被皇帝背着了,剩下两位还得跟在后头步行,这…… 不过感受到腿上传来的酸软,这一口气松下去她更没精力接着爬山了,宁欢还是狠了狠心,娇纵就娇纵吧,反正新妃觐见那日她们就该知道了。 靠在皇帝身上,她忽然福至心灵,低声道:“你早就想好了是吧?” 要不然也不会百般让娴贵妃留在山下,若是娴贵妃真跟着上来,她必定要时时应付娴贵妃,此刻怕是更没力气爬山,哪怕皇帝要背她她也会因嫌麻烦而咬牙拒绝。 但若是只带两个位分稍低的常在就不一样了。 皇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十分气定神闲:“我也不知道令妃娘娘这么柔弱啊。” 宁欢笑着嗔了他一眼,惯会在外人面前装蒜。 眼见天色不早,也休整得差不多,众人便起身整理准备走完最后一段路程,登岱顶。 随行的众人都起身准备好了,就等着皇上出发。 但他们没想到竟能亲眼看见从前难以想象的一幕——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帝王竟纡尊降贵地在令妃娘娘面前蹲下。 而且令妃娘娘似也神色如常地、十分自然地就顺着伏在皇上身上。然后他们又亲眼看着皇上稳稳背着娘娘率先朝前走去。 皇上的心情似乎还十分地好,还朗声道:“最后一段路,加紧上去也好瞧瞧岱山的晚霞夕照。” 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让众人无不惊骇,林常在甚至趔趄了一下。 那常在也有些惊讶,不过想到入宫以来的所见所闻,倒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看见林常在的模样,她略显奇怪,但还是伸手扶住她:“林常在怎么了?” 林常在努力笑笑:“多谢那常在,我没事,就是突然站起来腿有些软。” 那常在点点头,又好心道:“我扶着林常在?” 林常在清浅一笑,谢过了那常在的好意,又道:“不敢劳烦那常在,一个半程罢了,我还能走。” 那常在眉梢轻挑,似是笑了一下。 第306章 “那我便先走了。”落下一句话她便径直追上去。 林常在微微垂眸,也跟着向前走去。 而众人眼中十分自然的令妃娘娘,此刻伏在皇帝背上,耳尖已然通红。 她没忍住埋在他的肩上轻轻咬了一口。 皇帝感受到那小猫儿似的力道,轻笑着哄道:“乖,这下不累了吧?” 宁欢娇气地抱怨道:“但是好丢人啊!” “不丢人,多少人想让朕背朕还不愿背,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皇帝促狭道。 宁欢哼笑:“脸皮真厚。” 皇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皮不厚也求不到我家宝儿啊。” 宁欢忍了忍,到底忍不住在他肩头笑开:“烦人,快走快走,我要去岱顶看晚霞。” 皇帝眉眼间满是笑意,顺着应了:“谨遵娘娘命。” 看着前面皇上稳稳背着令妃还疾行如风的模样,再听见前方偶尔传来的说笑声。 林常在可以想象皇上此时的神色有多温柔多愉悦,她望着前面二人交叠的背影,到底没忍住怔然道:“皇上待令妃可真好。” 帝王之尊就这样无比自然地在令妃面前屈膝,明明说好要步行登岱以示敬意,此时却纡尊降贵地背着令妃上山,还很是乐在其中的模样。 那常在听到她怔忡的话,瞥了她一眼,道:“令妃娘娘入宫多年,你方才没听皇上说令妃娘娘少时便与皇上相识吗?又有皇后娘娘玉成,多年情分自不是旁人可比。” “是吗?”林常在苍白地笑了笑。 少时相识,那宫中那些潜邸就跟着皇上的嫔妃们岂非更是与皇上少时相识?皇上怎的就没这么宠爱她们呢。 想着令妃对着皇上十分自然的恣意和娇纵,林常在心中有些酸闷地想,既是少时相识,皇上必定娇惯了令妃许多年,才让令妃这般习惯自然地对着他恃宠而骄,任性放肆。 越想她心中越是忍不住的酸楚,只叹自己入宫太晚。 那常在不知道林常在想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只是直觉林常在很奇怪。 既然入了宫成了皇上三千后宫中的一人,便该知道皇上永远不会只属于一人。甚至说句不好听的,皇上今日对令妃情深义重,谁知这份情意又能维系多久呢。所以为了日子好过些,便绝不该将心放在一个帝王身上,这绝对是只赔不赚的买卖。 那常在觉得这个连自己这么天真的人都明白的道理,怎么比她还大一岁据说还饱读诗书的林常在不明白呢。 她不理解,但到底好言劝道:“林常在别多想了,咱们还是快些跟上皇上和娘娘吧。” 林常在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向那常在赔礼:“是我不好,扰了那常在,那常在勿怪。” 那常在摇了摇头:“林常在言重,接着走吧。” 林常在努力笑了笑,点头跟上。 有人背着上山果然轻松很多,宁欢顾念着皇帝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登山便收敛着不和他说话,以免他太累。 谁知皇帝倒是精力好,时不时问问这个,说说那个的。 宁欢忍不住,伏在他肩头问道:“你不累吗?” 似乎牵着她登山才真是对皇帝的拖累,自从背上她,皇帝才是真的行步如风,背上她还是跟一身轻松似的,甚至矫健地竟一会儿便将随行的人甩出一截。 故而宁欢同他说话也更随意了些。 皇帝失笑:“我常年习武,别说一个你,信不信就是再来一个你,我也能健步如飞?” 说着他还颠了颠宁欢证明自己。 宁欢又好气又好笑,搂紧了他的脖子:“信信信,你最能耐了,满洲第一巴图鲁你都当得。” 皇帝一噎,而后侧过头低低一笑:“我能不能耐宝儿不是最清楚不过?” 后面跟着人,他的动作不好太大,便只是在被遮掩的地方暧昧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腿。 这回换宁欢哽住了,她低声斥道:“你正经些,这么多人!” 皇帝眉眼间的笑意毫不掩饰,安抚道:“放心。” 见他确实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宁欢才娇娇地轻哼一声。 伏在皇帝宽阔强健的背上,宁欢东瞧瞧西看看,看着四周云岫烟岚,青山苍翠的好风光,她还有些兴致勃勃地同皇帝说:“这样登山似乎也不错,日后你若愿意背着我,那咱们时常去登高也不是不行。” 皇帝气笑了:“坏丫头,你当然觉得好,又不用出力还能赏景。” 宁欢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娇纵地轻哼:“那你就是不愿背我了?” 皇帝果然无奈地投降,哄道:“没有,我当然愿意背宝儿,可若是登山,我还是希望宝儿自己走上去,这样才真正能对你的身子有益处。” 宁欢甜蜜又柔软地弯起唇角,伏在他的肩头声音软绵地撒娇:“那你可要背我一辈子。” 听着她娇声撒娇的话,皇帝霎时失语,心下更是柔软得不行,他侧过头在她脸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声音也温柔至极:“好,我会背宝儿一辈子。” “不,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背宝儿。”他声音低柔地补充。 宁欢眉眼弯弯,漂亮的眸中波光流盼,也主动在他的脸侧“啾”了一下,她还盈盈笑道:“赏你的。” 皇帝哑然失笑,顺着她道:“多谢娘娘赏。” 第307章 …… 一番折腾,一行人总算登顶岱宗。 此时恰好金乌西垂,晚霞舒卷,灿金的落日余晖自天边洒下,穿云破雾落于群山之间,光辉灿烂层林尽染。不远处的云峦渐渐晕染开绚丽旖旎的霞色,此刻彩色的云海翻腾,漫天晖光与霞光交相辉映,停驻岱顶,竟仿若步入云间仙界。 宁欢面露赞叹地望着眼前大自然鬼斧神工描绘出来的壮美画卷,一时竟也是忘了从皇帝背上下来。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一道娇一道柔的声音一同响起,同时念出这经典的千古名句。 听见身后清冷却婉柔的声音,宁欢霎时从美景沉浸中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就想从皇帝背上滑下。 皇帝下意识扶住她,又小心地将她放下,还一面柔声劝道:“慢些,慢些。” 宁欢稳稳妥妥地落地,动作轻灵地朝皇帝一福身:“臣妾谢皇上一路照拂。” 难得见她这般守规矩的模样,皇帝一时好笑,却还是亲手扶起她:“快起来,不是想看晚霞吗,去那边看。” 他示意地看向前方更近更广阔些的“观景台”。 宁欢眨了眨眼,俏生生地应了:“好。” 走近观景台,瞧着似乎在脚下舒卷开来的漫天云霞,宁欢不由赞道:“这就是被传颂千年的岱宗奇景啊,果然名不虚传。” 那常在站在宁欢后面,好奇道:“方才娘娘和林常在吟诵的诗说的便是这里吗?” 宁欢回眸看向那常在:“是啊,这是几百年前<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的一位著名诗人所作,‘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你说是不是很贴切很大气?” 那常在细细品读一番,而后赞同地点点头:“娘娘说得是。” 宁欢莞尔一笑。 灿金的余晖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就这样盈盈明媚地笑着,漫天的彩霞在她身后舒展,可她的容色竟比天边绚丽云彩还要明艳旖旎,瑰姿艳逸窈窕无双,不外如是。 皇帝默默地凝望着她,明明岱宗著名的晚霞夕照就在眼前,可他依然沉醉于她嫣然的笑意中。 “令妃娘娘可真美……” 那常在的喃喃声传入皇帝的耳中,皇帝回过神,看见那常在略显痴迷的脸,脸色一黑,提醒道:“那常在。” 看着令妃昳丽无双的容姿,再看到皇上和那常在的反应,林常在轻轻眨了眨眼。 令妃确实生得一幅好容貌,可她若是以色侍君,那…… 皇帝的声音也让那常在倏地清醒过来,她不好意思地朝宁欢吐了吐舌:“娘娘天姿国色实在美丽,嫔妾失仪。” 宁欢轻轻嗔了皇帝一眼,又看向那常在:“那常在说的什么话,有你这话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闻言,那常在脸上又绽出笑容来:“谢娘娘。” 自半山腰再上山,林常在就愈发沉默,见了壮丽雄浑的风光,宁欢的心情也很不错,便关怀了一句:“岱山险峻,林常在可是乏了?若是乏了可以先去歇着。” 林常在守礼地温言答道:“多谢令妃娘娘关怀,嫔妾也是见了岱顶风光一时沉迷,让娘娘见笑了。” 宁欢点点头:“林常在没事就好。” 而皇帝在一旁看着,眉心动了动,欲言又止。 那常在有些眼力见儿,便识趣地拉着林常在行礼:“皇上,令妃娘娘,嫔妾想同林常在再去别处瞧瞧,还望皇上允准。” 能跟着登山已是皇上恩典。一路下来她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就是想带令妃娘娘同游罢了,捎上她们不过是因为她和林常在位分低,对令妃娘娘没太大影响罢了,若是再不识趣些,怕是不好。 那常在心道,还得学学其他娘娘们,下次可别再这么好奇为好,省得招了皇上的眼。 而林常在听见那常在的话,嘴唇翕动几下,还在犹豫便听皇帝爽快地拍板同意。 “去吧,你二人也小心些。” 皇上话已至此,两位常在便齐齐谢恩,低眉顺眼地退下了。 两人走后,四周随行的人也跟着退下,只剩李玉和玉棠几人守在远处。 宁欢也终于松懈下来,她立马就想往石阶上一坐:“好累啊。” 皇帝依然眼疾手快地揽住她,另一手将旁边的毯子抛开。 他无奈道:“石台上多凉啊,坏习惯。” 宁欢笑盈盈地:“这不是有你吗?” 皇帝无奈而温柔地笑了,搂着她坐下。 宁欢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肩头,闲散地看着前方连绵的彩云。 彩云…… 宁欢倚着皇帝,懒散地开口:“乌伦珠日格,这个名字真好听。” 皇帝脸上的笑意落下来,声音危险地提醒:“宝儿,你现在是和谁在一起?” 宁欢看着他这般小气的模样,又想起方才他提醒那常在的样子。 她霎时嗔道:“你幼不幼稚,连那常在的醋都吃。” 皇帝并不以为耻,还一本正经道:“我觉着她对你心思不纯。” 宁欢轻啐他一下:“越说越离谱。” 想到什么似的,宁欢忽的笑起来:“说不定她和我一样喜欢美人呢?” 闻言,皇帝倒也没否认,眉眼间满是无奈,他轻轻点了点她的脸颊:“你啊,倒又找到个志同道合的了?” 他一时都有些怀疑这后宫是谁的后宫了,虽然于他也只是个摆设,咳。 第308章 宁欢眼尾微挑,不置可否:“谁知道呢。” 想到什么似的,宁欢又兴致勃勃地坐起来,看着皇帝:“不如你也给我取个满语名字?取个好听的!” 皇帝瞧着她这兴起的模样,无奈又好笑:“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宁欢晃着他的手臂撒娇:“想一个,快想一个。” 皇帝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定定地注视着她。 片刻,他才声音低柔地开口:“早就想好一个了。” 宁欢诧异地看着他:“嗯?” 皇帝动作轻柔地轻抚着她的脸,声音也很温柔:“鄂珠德宁,我的珍宝。” 宁欢怔怔地抬头望着他,望进他一双幽深而满是柔情的眸中,一时竟是哑然。 蓦地,她扑入他的怀中,唇角无法抑制地弯起,声音也带上几分娇意:“你什么时候取的呀?” 皇帝稳稳地抱着她,温柔轻抚她的脊背:“很早了。” 连他都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或许是他初见她的那年,或许是他彻底不愿她离开他的时候。 宁欢伏在他的怀中,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她心下又甜又软,最后忍不住伏在他耳畔娇声道:“你也是我的鄂珠德宁。”说罢,她便难以抑制地笑出声。 皇帝抱着她,听着她娇糯的话又好笑又心软,在她鬓边落下一吻,还是低低地应了。 落日熔金,天边铺陈开的云霞颜色愈发秾丽,映照出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瑰丽模样。 “真美啊……” “嗯,没有你美。” 宁欢扑哧笑出来:“你认真点儿。” 皇帝笃定道:“我认真的。” 他又接着问道:“往后还想再来看吗?” 宁欢纠结了一会儿,偏头看着他笑:“若是你每次都背我,我就来。” 皇帝轻轻点了点她的脸颊:“想得倒是美。” “你说好要背我一辈子的呢?”宁欢耍无赖。 皇帝叹气,而后到底纵容道:“好,你想来便好。” 他真是舍不得她失望。 得了他的话,宁欢反而伏进他的怀中,笑盈盈道:“和你说笑的,我还舍不得累着你呢。” 皇帝稳稳地接住她,心下柔软得不行:“想来咱们便找机会来,我更舍不得你受累。” “好啦,日后再说。”她道。 “嗯,你高兴便好。”他纵容。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我这算四合一了吧,就当我已经更到周三了(?)爸爸们对不起,4.15(周五)前论文要送审,所以这几天要疯狂改论文,又无法保证更新了(滑跪)等我4.15了结了论文,一定好好更新orz(抹泪) 第118章 落日的余晖渐渐被天边的暮色吞没。 傍晚时分,岱顶的风也变得愈发清冷。 一阵山风拂过,宁欢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皇帝抱着她,感受到拂面而来的凉意,便唤李玉,想让他拿披风来。 宁欢从他怀中起来,又眺望了一番远处连绵奇峻云雾缭绕的群山。 她道:“晚霞夕照也没了,咱们走吧。” 皇帝自然顺着应了,他起身后帮宁欢抚平坐皱的裙摆,又随手掸了掸自己的衣摆,才握住宁欢的手,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宁欢轻轻摸了摸肚子,娇声道:“可是我有点饿了。” 皇帝哑然失笑,却只道:“很快的。” 宁欢哼哼唧唧道:“好吧。” 果然也没几步路。 宁欢随着皇帝往岱顶南侧走去,片刻便瞧见眼前雕梁画栋的碧霞灵应宫。 此刻还有几分光亮,歇山顶式的碧霞宫在最后的余晖下依然金光璀璨,大气庄肃。 大殿的门早已打开,侍奉碧霞元君的道长们在大殿门前肃穆恭候。 皇帝带着宁欢往大殿里走去。 宁欢倒也没多想,神态自若地就跟着皇帝踏入大殿的门。 反而是两侧的道士们有些愕然。只因碧霞宫的大殿轻易不开,百姓们平日登岱只能入东西配殿,而若是想朝拜碧霞娘娘,只能在大殿外的香亭中遥遥向碧霞娘娘求祷叩拜。 素来只有天子和品阶不低的王公大臣才有资格入碧霞宫大殿朝拜碧霞元君真像,当然皇后也是可以随着皇帝入殿的。 只是道士们听说此次皇后娘娘并未随着登岱,显然皇上带着进大殿的那位娘娘并非皇后,真依礼来说,皇贵妃以下都没资格入大殿才是,但皇上还是带着那位娘娘进殿了,可见皇上的恩重。 宁欢自是不知道皇帝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自己“逾矩”,她此刻正和皇帝一同叩拜正殿中的碧霞元君。 大殿内,碧霞元君的金色坐像供奉于神龛之中,凤冠霞帔,慈颜安详端庄。 宁欢有些好奇地看向神龛中的神像,神像大多是肃穆神圣,但这位碧霞娘娘的神像更多的是和蔼可亲,春风化雨般的慈厚。 她收回目光,随着皇帝走出大殿才问:“这位碧霞元君是?看着倒很是慈和。” 她从来坚定信仰唯物主义,对各个宗教和宗教中的各位神佛都不大了解。 皇帝温言同她解释:“碧霞元君是道教中地位极高的女神,道教认为碧霞元君庇佑众生,灵应九州,岱宗是五岳之尊,是以碧霞元君的道场也落于岱宗之巅,她也被百姓们称做泰山娘娘。” “碧霞元君和蔼慈悲,乐善好施,百姓们信奉碧霞元君,认为她能造福众生遂人所愿:贫者愿富,疾者愿安……祈生者愿年,未子者愿嗣,子为亲愿,亲戚交厚,靡不相交愿,而神亦靡诚弗应。1” 第309章 宁欢点点头,算是又了解了一位宗教中的主神。 她又抬眸笑问:“那你带我来是求什么?未子者愿嗣?” 皇帝哑然失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姑娘,比起子嗣,我更愿你此生健康长乐。”他的声音温柔而认真。 听见他认真的话,宁欢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蓦地扑进他的怀中:“我也愿你健康长乐。” 皇帝一时不妨被她撞了个满怀,但还是稳稳地接住她:“你长乐就是我长乐啊。” 说罢,他又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吧,去用膳。” 宁欢低呼一声,下意识环紧了他,她瞧了瞧四周,人不多而且也没人敢抬头往这边看。 但她还是嗔道:“放我下来,我还走得动。” 皇帝爱怜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乖,登山累了,我抱你。”说罢,他稳步抱着宁欢往行宫正殿走去。 * 岱宗行宫偏殿。 行宫毕竟是建在岱山之巅,岱山又陡峭巍峨,在天然限制下,岱宗行宫总是比不了正儿八经建的行宫。是以上了岱顶,哪怕是作为皇帝的嫔妃,那常在也得同林常在挤在一处。 她二人那时正在偏殿等着皇帝的意思。 虽然那常在觉着皇上八.九成是不会传她们过去侍膳,但没有皇帝的吩咐,她就是饿了也只能等着。 瞧着不远处呆呆望着窗外的林常在,那常在心下暗暗摇头。 好在也没等多久,便有小太监过来传话。 “奴才给那常在、林常在请安。” 林常在蓦地回过神来,走到那常在身边。 那常在问:“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笑道:“正是,皇上还要同令妃娘娘去朝拜碧霞元君,是以让奴才来传话,说让您二位早些用膳好好歇着。皇上还说,明早要同令妃娘娘看岱顶的日出,那常在和林常在若是有兴趣也可早些起身。” 那常在眉眼弯弯地笑道:“多谢公公,我知晓了。” 反而是林常在有些愕然:“碧霞元君?皇上带令妃去拜碧霞元君?” 小太监依旧笑着:“回林常在话,是。” 林常在抿了抿唇。 那常在眉梢微挑,让人送走了传话的小太监。 她问:“林常在这是怎的了,碧霞元君是岱山供奉的神女罢?皇上和令妃娘娘来了岱山去拜一拜神女不是寻常?” 闻言,林常在看着那常在,轻声道:“碧霞元君是汉家道教中地位崇高的女神,她普度众生,庇佑九州,只是道场设在这岱山之巅。” 那常在稍稍理解了一番林常在的话,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又问:“然后呢?” 林常在有些涩然:“碧霞元君地位尊崇,岱顶的碧霞宫大殿从来只有皇上和皇后有资格进入……” 那常在有些不以为然:“这次登岱顶,令妃娘娘便是身份最高的娘娘,皇上拜碧霞元君带着娘娘一道不也正常?” 林常在垂下眸去,倒也没再反驳:“是啊,正常。” 不是令妃能进碧霞宫大殿这件事有多么令人惊愕,而是皇上的态度,皇上竟然这样看重她么,只要皇上想,依礼令妃便进不去这大殿,可是…… “碧霞元君庇佑众生,赐福赐子,皇上带着令妃去,定也是想求元君庇佑令妃早日诞下皇嗣……”林常在望着窗外喃喃。 皇上这样喜爱令妃,必定也想让令妃早日有喜,诞下皇嗣吧,林常在心中酸涩地想。 她的声音有些小,那常在也没仔细去听,之听见“令妃”、“皇嗣”之类的词。 那常在扬了扬眉,只当没听见,随口道:“林常在,我有些饿了,现在传膳如何?” “嗯?”林常在回过神来,又连道:“哦,好,好。” 那常在点点头,唤了人。 * 夜色静谧,明月高悬,漫天星斗浩瀚流转,恍若辉煌的银河星带化作一片碎金,洒落深蓝夜幕中。站在泰山之巅,璀璨星辰似乎伸手可摘。 山巅的夜风拂过,似乎还裹挟着几分少女伶俐娇糯的笑声。 是宁欢在笑:“岱宗的夜景也很美呀。” 难得出来游玩,也没有旁人,大晚上的宁欢便兴奋了,兴致勃勃地拉着皇帝从正殿出来看泰山之巅的夜景星空。 偏偏她还不喜欢行宫周围太亮的环境,非得自己拎着一个灯笼拉着皇帝往人烟稍少的地方走。 在深沉的夜色中,因为远离行宫,四周只有微弱的灯火光芒和夜晚的月色照耀,但这样反而更清晰地感受到此时岱顶璀璨的漫天星河。 宁欢伸手去摸似乎触手可及的璀璨星辰。 “哎呀,摸不到。”她娇声叹息。 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皇帝面上笑意宠溺:“真乖。” 宁欢侧过脸看着他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傻。” “不会。”皇帝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我的宝儿这样可爱。” 宁欢盈盈笑起来,牵住他的手接着往前走去:“再转转。” “再玩一会儿便回去罢,明日不是还想看日出?”皇帝道。 “知道啦。” “咦——”看着前方几株繁茂盛放的花树,宁欢惊奇地睁大了眼,举着灯笼照去。 “是海棠!”宁欢惊喜地看向皇帝。 也不等皇帝说话,她已然抛下他,小步朝着前方的海棠树跑去。 第310章 皇帝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兴冲冲的背影,还是几步跟上拉住她:“慢些,别摔了。” 宁欢拽住皇帝一起跑到海棠树下。 夜风浮动,花树轻轻摇曳,树影婆娑,细碎的海棠花瓣随着夜风飘落、四散。 “哇。”宁欢抬手接住打着旋儿飘落的花瓣,她扭头看皇帝:“这里竟然有海棠树,你先前也不知道吗?” 皇帝看了看四周,道“我亦是第一次登岱,此处离行宫也有些距离。” 宁欢点点头,将灯笼丢给皇帝,看看天又看看盛放的海棠树,她笑意盈盈地拎着裙摆转了一圈。 “有群山云海,有星空海棠,岱山果然很美。” 浩瀚星河下,灯火映照中,她在海棠树下笑意嫣然,随着漫天飘飞的花瓣轻舞,那眉眼生花的模样如春色旖旎烂漫,明艳昳丽之色胜过她身后娇艳的海棠花。 皇帝深深地凝望着她,什么星河璀璨,什么海棠娇丽,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在漫天花雨中盈盈一笑的姑娘。 就如当年他在雁栖湖畔初见她时一样。 宁欢回眸便看见皇帝静静望着她的模样,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她依然看见他眸中溢满的柔情与爱怜。 她忍不住笑了,蓦地扑入他的怀中,娇娇地问:“我好看吗?” “好看。”皇帝抱着她,毫不犹豫道。 宁欢伏在他肩头盈盈笑出声。 一阵夜风拂过,带起几分凉意。 皇帝抱着她,低声哄道:“太晚了,明日还要早起,咱们回去罢?” 宁欢此刻正在兴头上,虽然知道该歇息了,但就是睡不下去。 她回头看向海棠树的方向,有些纠结:“可是我好像睡不着。” 皇帝的心本就被她在葳蕤花树下明媚而笑的模样撩得火热,此刻再感受到掌心下盈盈纤柔的触感,他的声音霎时有些低哑:“睡不着?” 宁欢疑惑地看向他,下一瞬却再也看不见漫天的繁星了。 因为皇帝已伏下身来吻住她。 唇齿间盈满了他清幽冷冽的气息,宁欢感觉到胸前的衣襟一松,趁机而入的夜风在白嫩娇软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阵凉意。 “你又……唔……” “睡不着咱们就做些有意义的事儿,一会儿宝儿就能睡着了。”他将她抵在树上,一面吻着她,一面揉着。 远处,林常在望着皇上和令妃恩爱亲近的模样,面色发怔。 她原本因为心绪杂乱而睡不着,又怕扰了同屋的那常在安寝,便悄然从行宫出来,想吹吹夜风散散心。 没想到竟会看见皇上和令妃也恰好到了此处。 她借着夜色和树影的遮挡,默默看着他们,看着令妃对着皇上宜喜宜嗔,放肆又娇纵的模样。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令妃恣意自然的模样,林常在也能猜到此刻令妃在皇上面前是多么放松娇纵,皇上又是多么纵容宠爱她。 她敢随手便将灯笼扔给皇上,自己跑走,她也能想扑进皇上怀中便自然地扑进皇上怀中,想牵皇上的手便去牵,似乎怎么也不怕皇上责怪她、拒绝她。 还有令妃看到那海棠花的模样。既入了宫,林常在稍稍上心便也听说因为令妃钟爱海棠,皇上便在她的永寿宫种下满宫海棠的事。听说每逢春日,紫禁城中海棠花开得最好最美的地方便是永寿宫。 而此刻,皇上亦是愿意陪着令妃在海棠树下玩闹。 她心下满是酸涩,直道皇上待令妃可真是宠爱。 可是,望着令妃在静谧夜色与微阑灯火下愈显朦胧昳丽的容色。 林常在想,君恩如流水,色衰而爱驰,令妃,会有那一天吗? 但她还没想清楚,便瞧见皇上朝着令妃俯身吻下。林常在一瞥便羞红了脸,不敢再看下去,羞臊又涩然地快步离去。 灯火朦胧的海棠树下,宁欢被皇帝吻得浑身无力,脚下一软险些滑落。 皇帝牢牢拥住她不让她滑落,扶着遒劲的海棠花树以做支撑接着落下一个又一个热烈的吻。 海棠树花荣繁茂如云,盎然舒展的花枝随之一同摇曳,海棠花瓣随着身影地晃动而簌簌飘落,如花雾如花雨,娇丽的海棠花瓣落在宁欢变得松散的发间,也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襟上、披风间。 落英霏霏,但被花雨笼罩的宁欢似乎比落于她身上的海棠花更加娇艳婀娜,昳丽明艳若花之魂。 皇帝望着便愈发痴了,不由发狠似的再度吻住她。 花树摇曳间,娇艳柔嫩的海棠花瓣随着落了一地,红艳而芬芳。 夜色静谧,山风裹挟着几丝甜软柔媚的低语拂过,悄然回荡在寂静空旷的山间。 * 次日,岱顶行宫正殿。 眼瞧着快到岱山日出时分,皇帝醒来便第一时间低声轻唤旁边的宁欢。 “宝儿,该起啦,咱们去看日出。” “……”宁欢难耐地翻了个身,甚至试图用被子裹住自己,免受外界声音扰人安眠。 虽然皇帝昨夜顾念着凌晨时分便要早起看日出,便想速战速决也没有闹宁欢太晚,但宁欢柔弱娇懒的身子更是承受不住他的疾驰热烈,海棠树下结束后她便睡在了皇帝怀中,后来回到正殿她更是睡得人事不醒。 皇帝看得好笑又无奈,干脆直接将她从锦被中抱出来。 “乖宝儿,快醒醒,你不是心心念念地想在岱山之巅看日出吗?再不起可就瞧不了了。” 第311章 宁欢趴在他怀中痛苦又虚弱地呜咽:“我……起不来……” 皇帝看着她这般迷糊的模样,不禁低笑出声。 他无奈又纵容地轻叹一声,直接抱着她给她换衣裳。 宁欢倚在他怀中,闭着眼乖巧地任他摆弄。 直到最后玉棠为她挽好发髻簪上钗环,宁欢还是迷迷瞪瞪的。 皇帝干脆直接背着她走出正殿。 清晨的岱顶吹来寒凉的山风,宁欢被迎面拂来的凉意一激灵,睡意又去了大半。 她搂住皇帝的脖子,倦怠地睁眼。 此时的天幕正在徐徐展开,逐渐由深蓝变作浅淡的青白,遥远的天际也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光影,晕染着山顶盘旋的云海。 走到日观峰时,那常在和林常在似乎早早便到了,见着皇上和……皇上背上的令妃,两人有些惊愕。 但两人很快回神,恭敬地朝着皇帝的方向福身:“皇上、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微微颔首:“免礼。” 二人起身后,那常在波澜不惊地跟在二人身后,而林常在悄然觑着皇帝背上似乎倦怠疲乏的令妃,不知想到什么,悄然红了脸颊。 她抿了抿唇,垂下头去。 一回生二回熟,宁欢神色娇懒而淡然,稳稳伏在皇帝的背上。 她又困又累,她们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天幕终开,云海绵延万里,朝阳却冲破云海蓬勃升起,灿烂的朝晖倾洒而下,将绵延的青山和云海染作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辉万里,壮丽而辉煌。 宁欢从皇帝的背上微微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辉煌壮美的景色。 “真美啊。”上了泰山,这不知是她第几次这样感慨。 “嗯。”皇帝低低地回应她。 宁欢低头伏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蹭他:“我似乎真的还想再来登泰山。” 如此美景,只见过一次似乎是不够的。 皇帝偏头看她,他的眉眼在朝阳温暖灿烂的光辉映照下,也愈发温柔:“好,想来咱们便再来。” 宁欢弯唇笑起来,神色甜蜜而温软。 作者有话要说: 1王锡爵《东岳碧霞宫碑》 第119章 四月初三,至济南府。 既至济南,不说要将著名的济南八景悉数游玩一遭,但济南城最声名赫赫的趵突泉和明湖泛舟自是要去的。 趵突泉前些日子便去了,那漱玉喷花,回风舞霰,清澈粼粼的“天下第一泉”果然非浪得虚名。游过趵突泉,今日便又来了大明湖赏景。 大明湖碧波万顷,四周有群山环绕,风景秀丽,气势壮阔。岸堤上更是翠柳垂荫,春风拂过,便有柳枝轻摇,婀娜多姿。 泛舟湖上前,皇太后带着一众后妃先沿着岸堤在湖畔游览,先体会一番不同角度的不同风光。 这次到济南来,皇帝尚且还有巡视民生的重任,后妃们便只剩赏景了,此刻皇帝尚有政务处理暂且不在。 皇太后带着众妃游览便没这么多的规矩,随行的嫔妃们也不必时时跟着她,允众人自去赏景,是以,此时嫔妃们倒是三三两两地停在各处,只消一会儿泛舟游湖时跟上便好。 宁欢看着身旁神色有些倦怠的皇后,略有些担忧:“姐姐还好吗?不若先行登船去歇会儿,太后必定不会怪罪姐姐的。” 皇后笑了笑,道:“我没事,在这湖畔看看秀美的湖光山色,吹吹风,我反而心情舒畅些,宁欢别担心。” 宁欢微微拧眉,还是有些不放心。 皇后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让我走一走还好受些,整日躺在床上我才是难受。再者,咱们一会儿不就要登舟吗,你就放心吧。” 宁欢看着皇后,认真道:“姐姐不舒服便立刻传太医。”她又看向皇后身后的仲春。 到济南后,不知照春和望春是否是水土不服,竟相继病倒,如今便都是仲春、孟春并寄霜伺候在皇后身边。 仲春立马会意地福身:“令妃娘娘放心,奴才省得。” 皇后神色柔软:“有仲春照顾着,你安心就是,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又示意前方等着宁欢的皇太后:“皇额娘正等着你呢,快些去吧,宁欢可别因为我让皇额娘生了芥蒂,那我才是要不好受。” 皇后真是又无奈又心软,原本皇太后便指明让宁欢陪着,可宁欢不放心自己,便执意先陪着自己,她当时都怕皇额娘恼了宁欢,还好皇额娘慈厚没说什么,她高兴归高兴,但也不能让宁欢为难。 宁欢瞧了瞧皇后的面色,倒也还算红润,便点点头。 她又叮嘱仲春:“湖边风大,娘娘若是咳嗽,仲春姑姑一定要给娘娘系上披风。” 仲春低眉道:“是,令妃娘娘放心。” 皇后面色温柔,揶揄道:“知道了,我的小管家。” 宁欢嗔了皇后一眼:“我这是为姐姐好。” 皇后含笑:“好,我知道,快去吧。” 宁欢点点头,福身行礼后,便朝着太后的等着的方向走去。 皇后望着宁欢离去的背影,面上柔婉含笑,下一瞬,却再也没忍住地咳嗽起来。 仲春连忙扶住她,皇后紧紧攥住仲春的手,极力不让自己弯下腰去。 仲春替皇后顺气,有些担忧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您这咳疾似是又严重了。” 第312章 只有她和几个近身伺候皇后的宫女才知道,皇后脸上抹了多红的胭脂才压住那苍白羸弱的病色。 照春还没病时便和她们竭力劝过皇后在行宫养息,可是皇后怎会听她们的,执意要跟着来这春日尚有几分凉意的湖畔吹风,也不让传太医,深怕自己拖累了皇上的行程,照春几人又心疼又着急,可皇后倔起来她们也没辙,只能尽力照顾好她。 照春和望春都病了,仲春从来属于老实做事的人,如今独挑大梁心里也有些没底,生怕皇后有个不好。 孟春连忙想为皇后系上披风。 皇后抬手阻止,气息有些不稳:“这咳嗽是老毛病了,吹不吹风都这样,不必如此,倒显得我特殊。” 仲春凝眉道:“您本来就病着,这有什么。” 皇后轻轻按着心口:“这会儿大家正高兴,别败了大家的兴致。” 仲春正欲再劝,皇后已抬步朝前走去,声音有些缥缈:“走吧,别耽搁时间了,本宫也想再多瞧瞧外头的好风光……” 仲春呐呐地看着皇后的背影,她不算聪明,可这一刻还是有莫名压抑不住的悲伤涌上心头。 她似是意识到什么,眼眶竟有些红了。 仲春心中狠狠呸了几下,又快步跟上去扶住皇后,没再劝她,只柔声道:“好,您慢些走,奴才扶着您。” 不远处,娴贵妃站在回廊中,看着皇后羸弱咳嗽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唇。 “本宫怎么觉着皇后这咳疾是越发严重了,是本宫的错觉吗?” 翡翠悄然上前一步,轻笑道:“湖边湿气重风又大,有咳疾的人本碰不得水汽才是,皇后也太不顾惜自个儿了。” “湿气重……”娴贵妃轻轻重复这几个字,而后看向翡翠。 翡翠笑着点点头。 这边,宁欢追上前面的太后。 太后问:“怎么样,皇后没事吧?” 宁欢道:“瞧着似是还好。” 太后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四周的人散去,太后才揶揄地看着宁欢:“大明湖。” 宁欢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她东张西望了一番,瞧着对面廖无人烟的堤岸,轻啧道:“都清场了,想冒出个大明湖畔的美人来怕是不容易,可见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四周守卫森严,普通人想靠近怕是没那个命。 太后看着她,戏谑道:“人家那是微服私访偶遇,万一呢?” 宁欢磨了磨牙,森然一笑:“让他试试,我倒要瞧瞧大明湖畔的美人有多美。” 太后不住取笑道:“小醋精。” 宁欢哼笑一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显然将某人的厚脸皮学了去。 在湖畔走了一会儿,瞧着前面的葳蕤成帘的柳枝,宁欢忽的心念一动,看着太后狡黠笑道:“您站在这儿等我。” 太后显然很是了解她,“戏瘾又犯了?” 宁欢朝太后笑嘻嘻地眨了眨眼,又朝着坠在后面的玉棠招了招手,而后便往前方柳枝深处小跑而去。 太后好笑,但也顿足在原地看她要闹什么幺蛾子。 片刻,果然见宁欢撑着把油纸伞缓缓从柳帘后面走出来。 柳枝轻柔低垂,她原本明艳旖旎的容颜也跟着带上几分轻薄的忧伤,眸中似含着盈盈波光,又蕴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楚楚可怜。 她面色落寞,看见太后,温软如水的眸中更是变成三分震惊三分喜悦四分哀愁。 只见她幽幽怨怨又情真意切地看着太后,语气夸张:“皇上,您还记得十八年前大明湖畔的魏雨荷吗!” 噗—— 太后虽然是在笑,但这笑声似乎有些不对,还有一道像是从宁欢的斜后方传来的。 那人还含笑接道:“这个,朕可真不记得。”说完,他似是没忍住又是一声轻笑。 宁欢睁大了眼,往后面看去,便见皇帝不疾不徐地从柳树遮挡后的回廊处走出来。 她惊得霎时扔掉手中的油纸伞,蹬着花盆底步履如风地跑到太后身后,简直又羞又臊。 完了完了,玩梗还让正主瞧见了,她没脸见人了! 太后这回笑得更开怀了。 皇帝忍笑朝太后行礼:“皇额娘万福金安。” 太后点点头:“皇帝来了,快起来罢。” 宁欢难得在外头不守礼一回,甚至狠狠地跺了跺脚:“你……你又偷听别人说话!” 皇帝面色无辜:“爱妃又冤枉朕,朕不过是恰好从这面过来罢了,谁料倒瞧见……”他又忍不住笑了,没继续说下去。 宁欢羞得掩面,一面晃着太后的衣袖:“太后,太后,您要为臣妾做主!” 太后忍俊不禁,却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宁欢的手:“好了,正主来了,你若有兴趣便继续演,哀家想先一个人走走。”说罢,她便真的干脆利落地放下宁欢的手,朝前走去。 宁欢伸手,下一刻便被行完礼的皇帝搂入怀中,他促狭道:“乖,继续?让朕听听十八年前都发生了什么?” 宁欢没忍住羞愤地踹了他一脚:“滚蛋。” 皇帝面色不改,搂着她低笑:“分明是你自个儿说的,可是朕十八年前没来过大明湖,只能听宝儿说说了。” 宁欢挣脱不开,便破罐破摔,羞臊地埋在他的怀中,娇气地撒娇:“你怎么这么烦人,还问!” 第313章 哪怕被她的撒娇磨得心都化了,皇帝也没放过她,还抱着她追问:“乖,快让我听听,宝儿编的这又是什么故事?” 宁欢恨恨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没好气地抬头瞪他:“皇上风流,处处留情的故事,行了吧!” 皇帝哑然失笑,也不知她这小脑袋瓜是怎么想的,一天天的总会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他还是耐心哄道:“哪儿来这么多的情,十八年前我尚且还在紫禁城读书,可从来没有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况且那时候的魏雨荷……”皇帝低笑:“还是个小不点儿呢。” “你闭嘴!”宁欢羞愤:“真是丢死人了!” 皇帝一把将她抱起,笑着哄道:“不丢人,宝儿这么可爱,我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说的是真话,方才在柳枝后看着她惟妙惟肖的表演,他真是觉得他的宝儿怎能这样惹人怜爱,他真是爱极了她这般灵动可爱的模样。 宁欢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本就泛着昳丽绯色的脸颊愈发红了,这回是羞甜的。 而皇帝忽的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难怪宝儿总是说大明湖畔出美人,原来是惦记这个,放心,这种事无论来大明湖多少次都不会有,宝儿安心。”他还促狭地轻笑。 宁欢红着脸睨他一眼,轻哼道:“谁惦记这个了,我看分明是你自己念着。” 皇帝眉梢轻挑,将她放下,又故作沉思:“既然如此,一会儿午宴的歌舞还是撤了罢,省得宝儿见了不高兴。” 宁欢果然急道:“不行,你不看我还要看呢!” 说完她也回过神来,嗔了他一眼,又推开他朝前走去:“烦人。” 皇帝跟上她,牵住她的手:“乖宝儿,这不是为了让你安心吗?” “哼!” 一番打闹——基本是宁欢单方面的打闹后,皇帝才带着一众后妃登了船,准备再好生感受一番闻名的“明湖泛舟”。 宁欢特地唤了柔惠作伴,至于婉嫔,因为林常在是钟粹宫的人,又将将入宫不久,婉嫔作为主位总是顾念包容些,觉着不好抛下林常在让她一人待着,便没跟着柔惠来,还让柔惠代为请罪。 宁欢倒也没什么想法,依然高高高兴兴地同柔惠站在画舫的窗台赏着清幽静美的明湖风光。 “姐姐,江南的湖泊想必也是这般秀丽吧?”宁欢问。 柔惠温婉笑道:“是啊,湖光山色,杨柳依依。但没想到这山东的大明湖也很是诗情画意。” 宁欢凭栏眺望,又偏头看着柔惠,揶揄道:“今日既来了明湖游玩,可见咱们皇上是个喜欢外出巡视游玩的,如今边关战事即将平息,天下升平,指不定哪日皇上便巡游到江南去了呢。” 闻言,柔惠眉眼间的笑意也愈发浓了,难得有几分期待和向往:“妹妹说得是,此生若是能再回江南,我便真的无憾了。” 宁欢道:“必定会的,到时去了江南,姐姐可要好生同我介绍介绍江南的名胜和美食。” 柔惠笑意温柔:“好,妹妹放心。” 宁欢倚在窗前,托着腮笑。 “主子,陆贵人,清辉殿午宴即将开始,怕是该过去了。” “清辉殿……”宁欢轻笑一声。 不愧是皇帝的船,哪怕只是艘船,各间都要用殿来命名。 心中腹诽一番,宁欢又看向柔惠:“姐姐,咱们走吧。” 柔惠点点头。 山东巡抚费心安排的湖心午宴果真不俗。 佳肴精致可口,配的歌舞亦是美轮美奂。 娴贵妃瞧着殿中心翩然起舞的舞姬娇娇袅袅的模样,稍显厌恶地蹙了蹙眉。 狐媚!她心中暗骂。 再抬头瞧见对面还看得津津有味的令妃,娴贵妃竟有一瞬无语,令妃这女人不是最善妒么,怎么现在倒还一幅乐在其中的模样,真是惯会装模作样。 若是知道娴贵妃的想法,宁欢必定要报一声冤枉。 她这可不是装的,看着美人花容月貌,霓裳轻旋的模样,她真是极其喜爱的。 瞧这广袖一甩,纤腰一扭的模样,是多么婀娜动人,这娇柔袅娜的姿态堪比湖上轻盈玉立的莲花,大明湖果然出美人,宁欢不禁跟着美人那一步一舞而沉醉。 况且她自觉无需担忧什么,就算大明湖的舞姬再美又如何,跳给某人看还不如跳给自己看来得好。 不过…… 瞧着舞姬中明显生得最美身姿也最袅娜的那位,若有若无朝着上首瞧去的模样,宁欢捏着宫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她顺着朝上首望去,便见皇帝神色寡淡,甚至意兴阑珊低眉研究手中酒盏的模样。 宁欢掩在宫扇下的唇不由发出一声轻笑,下一瞬便见上首那个原本兴致缺缺的人敏锐察觉到她的目光,蓦地往她这方看来,那人淡漠的眉眼间霎时也带上几分笑意。 甚至还有些揶揄之色,似是在说看吧,我可对她们没兴趣云云。 宁欢以扇面遮掩,嗔了他一眼。 皇帝愉悦地弯唇,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 娴贵妃对歌舞没兴趣,注意力自是在皇帝身上,瞧见二人这眉来眼去的一幕,她心中轻啐。 呸,令妃这女人惯会歪缠皇上。 而其余嫔妃自也在安心欣赏歌舞,没欣赏歌舞的偶尔瞥见皇上和令妃,也只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地挪开视线。 第314章 这样的画面自令妃晋封起,这么久了,她们早都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卡啊orz,放心,还差的2000肯定补上orz 第120章 虽然到了济南城,但最后宁欢也没如一开始设想的那般微服去凑凑山东府城的热闹。 因为,皇后病了。或者说自永琮去后,皇后的病就没好过,只是从大明湖下来,皇后是连强撑都撑不住了。 看着皇后日益羸弱的身躯,虚白的面色,宁欢也没有心情外出游玩了。 于是皇帝便下令回銮,于德州登舟,准备走水路回京。 皇后的翔螭舟上。 “姐姐再用些吧,怎的又只吃这么点儿。”宁欢瞧着桌上还剩大半碗的八珍鸡蓉粥,不住劝道。 皇后捏着绣帕点了点唇角,摇了摇头:“吃不下了,再吃我怕是要反酸了。” 瞧着皇后难受的模样,宁欢想着生病时大抵都这样,什么都吃不下,到底没再劝皇后,只道:“那姐姐一会儿若是饿了便再换些其他的吃食来,少食多餐也好,但总归得多吃些。” 皇后点点头。 瞧着皇后虚弱的笑,宁欢心中有些酸涩,但她面上却轻松同皇后闲话:“走水路总是要平缓些,姐姐倒是也好安心养病。” 皇后轻叹一声:“你啊,何必日日跟在我身边,我没事的,难得出来一回,你该尽兴瞧瞧外头的景色才是,倒是我这病歪歪的身子扰了你。” 宁欢怨怪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外头风景再好咱们下次也还能来,自然是姐姐养好身子最重要。况且如今连仲春姑姑都病了,我自然更得上心照顾好姐姐。” 先前到济南时照春和望春便病了,连大明湖都没能去。而这次也不知是不是大明湖的春寒太重,从大明湖回来,不止皇后,仲春竟也跟着病了,这接二连三的,若非太医好生检查过并非疫病,众人还不知要慌成什么样儿。 所以如今皇后身边就只剩孟春一人,好在当年她要了寄霜过来,都是大宫女,寄霜跟着孟春照顾起人来倒也熟练。但宁欢总觉着皇后身边到底少了三个熟悉的宫女照料,回銮途中本也无事,干脆便也时时跟在皇后身边。 皇后无奈又心软,握住宁欢的手道:“好,我自然知道宁欢的心意。”她还想说什么,心口却又开始一阵阵地发闷,她不着痕迹地松开宁欢的手。 皇后轻轻咳了咳,又劝道:“皇额娘还等你陪着她说话呢,这也不早了,你快些去吧,别让皇额娘怪罪。” 宁欢瞧了瞧天色,天是黑了,但看着皇后,她又不大放心。 皇后笑叹:“我这儿没事的,一会儿也该歇息了,若是因我连累你被皇额娘埋怨,我怕是更难心安。” 宁欢想了想,到底应了:“好,那姐姐一会儿服了药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姐姐。” 皇后点点头:“路上慢些,我让孟春送你。” “不必了,姐姐这儿还是留着人照顾罢,我知道路。”宁欢笑。 皇后也笑,依然坚持:“让她跟着去罢,我这儿还怕没人用么?” “别让我担心。”皇后道。 宁欢无奈:“好。” 宁欢走后,皇后脚步虚浮地走到梳妆台前,她慢慢拿起绣篓。 她咳了咳,抱着绣篓走到床边坐下。 皇后看着手中的东西,目光愈发温柔,她又捏着绣花针颤颤巍巍地将最后的几针绣上。 宁欢走出翔螭舟,看见守在门外的寄霜,不住叮嘱道:“寄霜姑姑照顾好皇后娘娘,喝了药尽量再送些好克化的吃食让娘娘用,她今日晚膳又没用多少。” 寄霜连连点头:“奴才省得,令妃娘娘放心。” 宁欢点点头,便朝外走去。 后面,瞧着宁欢被江风吹得飘动的披风和裙裾,那披风上金丝银绣的华美海棠在煌煌灯火下闪着泠泠细碎的光。 寄霜目光悠远,令妃啊,她们真是小瞧了她。 有她在,主子又算什么呢?寄霜在心中自嘲一笑。 江边带着凉意的夜风拂过,寄霜蓦地回过神来。 她瞧了瞧冷清的四周,目光微凝。 片刻,寄霜叫了两个小宫女替她守在门口,自己则朝外走去。 这边,宁欢行至半途便听见其中一座漾彩舟上传来的泠泠笑声和听不太清内容的轻柔慢语。 “这是谁的舟舫来着?倒是热闹。”宁欢问。 漾彩舟为嫔妃所乘。 圆团儿瞧了瞧,道:“似乎是婉嫔娘娘主乘的漾彩舟。” 宁欢眸光一动,霎时笑起来:“走,咱们先去凑个热闹。”说着,她已提步走上甲板。 圆团儿迟疑:“那,那太后那儿……” 宁欢挥了挥手:“放心,我去去就来,况且太后也不会怪罪的。” 她又看向身后的孟春:“孟春姑姑快些回去吧,你同姐姐说我平安到了太后的朱雀舫便是。” 孟春为难道:“这……” 宁欢笑道:“没事,有问题我替你担着。” 孟春这才笑了笑,想着都到这儿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行礼:“那奴才便先回去复命,令妃娘娘,奴才告退。” 她也还有一去处要去,倒是正好…… 宁欢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进漾彩舟的主殿,宁欢笑道:“姐姐们在聊什么?好生热闹。” 第315章 一见是她来,婉嫔忙领着众人行礼:“嫔妾给令妃娘娘请安,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挥了挥手:“免礼。” 众人起身后,宁欢一瞧,婉嫔、柔惠、那常在、林常在甚至连白常在都在,着实是热闹。 婉嫔忙想让出主位,宁欢却随意地在柔惠身侧坐下,笑道:“都坐吧,方才在外头便听见声音了,便来凑个热闹,婉嫔姐姐不会怪我打扰吧。” 婉嫔温柔笑道:“怎会,娘娘来了还更热闹些呢。” 那常在跟着笑道:“是呀是呀,方才是嫔妾在同姐姐们分享草原上的事儿。”她稍有些不好意思道:“嫔妾失仪,让令妃娘娘见笑了。” 宁欢掩唇轻笑:“什么失不失仪的,你这分明是性子率真。” 闻言,那常在霎时喜笑颜开,眉眼弯弯好似月牙:“谢娘娘夸赞。” “好了,坐下,快接着说来让本宫也听听。”宁欢挥了挥手。 那常在点点头。 这一会儿,柔惠将一直剥着的松仁儿推到宁欢跟前儿,宁欢见到了,悄然朝柔惠眨了眨眼,弯唇笑起来。 柔惠回以温柔一笑。 林常在注意到两人心照不宣的一幕,心道没想到陆贵人和令妃关系这样好。 翔螭舟。 寄霜端着汤药进殿便看见皇后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天边皎洁的月亮。 她放下漆盘走到皇后身边:“娘娘,您该喝药了。” 皇后回头看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一边伺候皇后喝药,寄霜一边瞧着外头的夜色,笑道:“这江边的月色同紫禁城里的大不相同,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般美景难怪娘娘都瞧入迷了。” 听见寄霜随口吟诵的诗句,皇后微微弯唇:“寄霜不愧是慧贤皇贵妃身边的女子,诗词名句信手拈来,倒是学了皇贵妃的才情去。” 寄霜也笑:“皇贵妃通晓诗词翰墨,奴才哪儿比得了,不过是皇贵妃心善,教过奴才和寄雪几首脍炙人口的诗词罢了。”说着,寄霜眸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怀念和伤感。 皇后见此,便没再提皇贵妃,她只是偏头看向窗外:“今夜的月色的确是好。” 寄霜便道:“娘娘想出去好好瞧瞧吗?”说完她才觉着自己说错话,忙道:“是奴才失言,娘娘该好好在船上修养才是,可别出去吹风着了凉。” 皇后心念微动:“你说的对,本宫想出去好好赏赏江边的夜景。” 寄霜迟疑:“可是……” 皇后笑了笑:“披上披风便好,本宫也想出去吹吹风散散心,在这小小的寝殿呆着,本宫没病都要憋出病来。” 寄霜想了想,便也点点头:“娘娘说得也是,奴才这就去为娘娘取披风。” 皇后颔首。 出了翔螭舟,寄霜扶着皇后沿着岸边走去。 夜色寂静,月光皎洁,灯火与明月交相辉映,将平缓的江面映得金波滚滚,仿佛星河都落在了江水之中,盈盈璀璨地闪着细碎的光芒。 皇后望着这朦胧而美丽的江景,面上不由带上几分笑影:“真好……” 是啊,真好…… 可惜主子从来没机会出宫见到这样好的风光。 寄霜心中似笑似嘲。 远处,有泠泠清悦的笑声随着夜晚的江风飘来,只因现下已然入夜,主子们大多待在船上歇息,岸边便有些冷清寂静,稍有些声响便会顺风传开。 皇后随着望去,看着前方隐现的漾彩舟,不禁笑道:“那边倒是热闹。” 寄霜扶着皇后,道:“娘娘要过去瞧瞧吗?看方向,应当是婉嫔娘娘和诸位小主在那儿。” 皇后摇了摇头:“不了,她们难得开怀,本宫这病怏怏的样子可别坏了她们的兴致。” 寄霜叹道:“怎会。” 一阵夜风拂过,江面的水汽与夜晚的寒凉拂面而来,皇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寄霜握着皇后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忙道:“娘娘,江边风大,奴才还是扶您回去罢。” 皇后摇头笑笑:“咱们才出来走了几步啊,再走一会儿罢,本宫倒觉着吹着这风还舒服些,没事的。” 寄霜犹疑了一会儿,道:“那奴才再去为您取件厚实些的披风来罢,是奴才不好,也没想着多带一件。” 皇后温和道:“无事,你去吧,本宫就沿着这岸边走走。” 寄霜点点头:“那您小心着些,奴才去去就来。” 皇后轻声应了。 寄霜快步朝着翔螭舟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距离,她朝着被夜色掩盖的昏暗处使了个眼色。 霎时便有人借着夜色的遮掩,悄然往皇后的方向走去。 寄霜狠狠闭了闭眸子,因果循环,这都是你欠主子的。 片刻,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似是有人落水。 寄霜只当没听见,依然往翔螭舟的方向走去,去取披风。 不远处的漾彩舟。 听那常在说完草原趣事,宁欢瞧着也差不多,便准备告辞再去皇太后处。 她心道,简姨应当不会生气……吧。 宁欢正准备出言告辞,便见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不好了!各位主子不好了!皇后娘娘落水了!” 第121章 “不好了!各位主子不好了!皇后娘娘落水了!” 第316章 “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落水了?!”漾彩舟中的众人大惊,连连问道。 宁欢更是猛地站起来,惊愕地看着报信的小太监。 小太监涕泗横流地回禀:“各位主子,奴才怎敢欺瞒,皇后娘娘将将被救起来,皇上和太医都赶去翔螭舟了,说是,说是……”他不敢再说下去。 宁欢霎时慌了,顾不得其他,飞快地跑出漾彩舟。 她不敢想象,在这样寒凉的春夜,皇后那般羸弱的身子落了水,会是怎样的后果…… 后面的众嫔妃也急急忙忙地跟上。 宁欢一路都是跑着去的,等到了翔螭舟上,听着船上隐隐传来的哭声,她几乎站不稳,就要摔倒。 玉棠和圆团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主子!” 宁欢狠狠掐着门楹,定了定神快步走进殿去。 内殿,皇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孟春一边哭一边为皇后绞干头发。 皇帝已然到了,太医跪了一地正在轮流给皇后诊脉。 宁欢捂着心口,快步走到皇后床前。 皇后还昏迷着,脸色和唇色都惨白得令人心惊,气息也微弱得很,似乎下一瞬就要乘风仙去一般。 见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皇后,宁欢脚下一软,直直便要跪坐下去。 皇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搂入怀中,默默地安抚着她。 宁欢泪眼朦胧地抬眸看着皇帝,忽的拉着他就往外走。 走到外间,宁欢才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姐姐怎么会落水?!”她的声音甚至都沙哑了。 皇帝面色有些沉凝:“方才就只有寄霜伺候在皇后身边,她说皇后想外出走走散心,她拦不住便跟着去了,后来风大她便听从皇后的吩咐先回来取披风,刚从翔螭舟取到披风便听见皇后落水。” 宁欢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这意思是事发时竟无一人在场吗?” 皇帝道:“现在看来是这样,但我已派人去查。” 宁欢深深地拧眉:“怎么就这么巧?怎么可能这么巧!我不信,你一定要好好查清楚!”她抬头定定地看着皇帝。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皇帝心下不忍,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好,你放心。” 宁欢眼中的泪珠却是越擦越多,止不住地滚落。 “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怎么会落水的?” 外头传来娴贵妃的声音。 娴贵妃、嘉妃,并方才落后宁欢几步的众嫔妃都到了。 众人进门便瞧见皇帝轻柔为宁欢拭泪的模样,皆是一顿。 宁欢微微别过头去,自己捏着手帕拭泪。 互相见礼后,娴贵妃便先问道:“皇上,皇后娘娘如何了?” 皇帝道:“还没醒来,太医正在里头诊治。” 嘉妃担忧道:“怎会如此,皇后娘娘怎会在这夜里落水了?” 李玉便将方才皇帝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众嫔妃面面相觑。 娴贵妃叹气道:“哎,夜里寒凉,岸边又湿滑,皇后娘娘怎的就走到岸边去了呢?” 嘉妃道:“是啊,皇上,您一定要好好查查此事,指不定就有蹊跷。” 闻言,娴贵妃便看向皇帝:“皇上,臣妾定会好好调查,还皇后娘娘一个公道。” 目前又是娴贵妃管着出巡的大小事宜,这样的事自然该她来调查。 皇帝面色沉凝:“你去查,朕也会好好查查,若真有蹊跷,宁可错杀也不会可放过一个!” 娴贵妃连连点头:“皇上放心。” “皇上,可否让嫔妾们见一见皇后娘娘?听闻娘娘落水,嫔妾们这心便一直悬着。”婉嫔面色担忧地看向皇帝。 皇帝道:“去瞧一眼吧,瞧了也快些出来,人多也不利于皇后将养。” 众妃便齐齐应是,跟着皇帝走进内间。 走进去,看见床榻上面色惨白形销骨立的皇后,众人皆是被吓了一跳,又惊又悲。 “这……”娴贵妃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羸弱得似是就剩一口气的皇后。 嘉妃和婉嫔看着便红了眼眶,不停地抹着泪。 皇后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是…… 娴贵妃不忍地看了皇帝一眼,又看向地上跪着的太医院院判:“章太医,皇后娘娘究竟如何了?” 话音落下,宁欢便与众人一同朝着章太医望去。 章太医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又低下头去:“回皇上,娴贵妃娘娘,臣等还需商讨片刻。” 皇帝微微摩挲了一番手上的玉扳指,才看向众嫔妃,道:“你们也瞧过了,在这等着也只是徒增担忧,都回去吧,有消息朕会知会你们。” 嘉妃看着皇帝,哽咽道:“皇上,请您让臣妾在这儿为皇后娘娘侍疾。” 婉嫔也跟着上前,恳切道:“是啊,皇上,皇后娘娘自潜邸起便对嫔妾们照拂有加,如今看着娘娘这般,嫔妾们实在放心不下,您就让嫔妾们留下侍疾吧。” 如此,后面的嫔妃也跟着表示要留下。 皇帝却依然坚定不容动摇,只道:“朕和皇后都明白你们心意,都回去吧。” 见皇上心意坚定的模样,嘉妃和婉嫔又默默落下泪来。 娴贵妃看了章太医一眼,又看着皇帝叹道:“皇上,若皇后娘娘转醒,还望您及时告知臣妾们。” 皇帝颔首:“放心。” 第317章 话已至此,众嫔妃便只能跟着娴贵妃行礼告退。 宁欢也跟在众妃后头,只不过走到外间她便停住脚步,没再跟着走出翔螭舟。 她要亲耳听听皇后到底如何了。 其余嫔妃还沉浸在悲伤和惊虑中,倒也没注意到她。 唯有柔惠和娴贵妃回头。 柔惠担忧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含着泪朝她摇了摇头。 柔惠轻叹一声,跟着走了。 而娴贵妃看见宁欢伤怀不已的模样,微微敛眸,倒也没在这个点儿寻事,也只当没看见,若无其事的走了。 嫔妃们都散去,皇帝等了一会儿才看向章太医:“说吧,皇后情况如何?” 霎时,太医们的脑袋埋得愈发低了,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章太医额上已满是冷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回皇上,臣等无能,皇后娘娘本已沉疴难愈,如今湿邪侵体,体内阴虚潮热,脉位不显,虚阳外浮,怕是……怕是……” 皇帝眉眼一肃:“怕是什么!” 章太医的脑袋几乎要埋进地下,老迈的声音愈发颤颤巍巍地回道:“皇后娘娘……如今怕是回天乏术了……皇上,恕臣等无能……” “恕臣等无能……”一众太医都跟着叩首。 砰—— 外间有落地的声音传来。 “主子——” 皇帝蓦地看去,一想便知是谁还在外面,他攥着拳,心中轻叹。 非要留下,就是不听话。 回头看向太医,他面上已是一片冷寒,疾言厉色地斥道:“胡言乱语!皇后不过是病弱了些,怎至于如此!” “臣等不敢欺瞒!”太医们砰砰地叩首。 章太医壮着胆子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当年产育后便伤了元气,原本好好调养数年也能慢慢恢复。可是,娘娘这些年并未遵照医嘱好好调养,一直体弱。加之,加之悼敏皇子去后,娘娘又大病一场,而后更是日日怀忧伤神,五内郁结,气神失宣,掏空了元气,身子也被拖垮了。” “这次,这次出巡,娘娘本就是旧病缠身之躯,一路颠簸,再加之水土不服,皇后娘娘本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早日回宫安心调养着或许,或许还能延缓……” 章太医没有说下去,只接着颤声道:“可是,可是,如今娘娘又落入寒凉的江水中,莫说其他,就是身体强健的女子在这样的春夜落水都要大病许久,何况,何况是娘娘这样孱弱空乏的身子……这一落水,娘娘是真的……” 章太医再度重重叩首:“臣等无能!” “不,不,不会的!” 皇帝还没开口,宁欢跌跌撞撞地从外间跑进来。 看着她焦急伤神的模样,皇帝连忙扶住她。 宁欢定定地看着章太医:“章太医,你是太医院院判,医术最是高明,还有诸位太医,你们都是这天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皇后娘娘只是体弱些……”她已泪如雨下,语带哭腔:“你们怎么会调理不好?怎么会?” 章太医声音越发苍老,却还是那句话:“令妃娘娘恕罪,臣等无能!” “无能?你们……”宁欢忍了忍,别过头去。 她又看向皇帝,哭着恳求道:“您快派人去寻一寻山东的名医,万一民间有良医能救治姐姐呢?万一呢?您快去!” 皇帝抱着她,连连答应:“好,好,我派人去寻。” 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皇后,皇帝微微一叹。 他又看向太医们,声音有些低沉:“尽你们最大的努力救治皇后,无论要用什么药物,不论价值,哪怕是天材地宝都通通都用上,只要能治好皇后!” “臣等遵旨,必定全力救治皇后娘娘!” 太医们站起身,快步退下。 宁欢走到皇后床前,看着她惨白无一丝血色的面容,眼中的泪珠怎么也止不住。 她跪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摇头:“不会的,怎么会?怎么会?” 皇帝揽着她,默默地安抚着她。 “都怪我,当初无论如何也该让姐姐留在宫中,都怪我,要是我坚持就好了……”宁欢哽咽道。 皇帝低声道:“胡说,事发突然,谁也不会意料到途中会发生这样的事。” 宁欢抽泣着,泪眼婆娑地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皇后:“姐姐,你快醒来啊,快醒来好不好,咱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咱们回家去好不好?好不好……”倒在皇帝怀中,她已泣不成声。 第122章 国母病重,而后的几天,整个行船队伍的气氛都很沉闷。 山东以及沿途的良医,但凡有些名气的都被叫到翔螭舟为皇后诊治,可是最终的说法仍是令人失望。 调查皇后落水一事始终没查出什么,而皇后几乎整日都是昏迷的,眼看着气息一日弱过一日。 直至五日后,皇后终于完全地意识清醒,甚至能用些粥食。 一听见这消息,众人立刻赶到皇后的翔螭舟去。 宁欢从翔螭舟离开没多久,将将睡下又立刻更衣回去。 她到翔螭舟时,皇帝和众人都到了,但他们都只是站在正堂中,并未守在楼上皇后住的内殿中。 宁欢迟疑地看着皇帝:“为何,为何大家都不进去?” 听见她发问,嘉妃不自觉地抽泣一声,又快速别过脸去。 宁欢心中有隐隐的猜测,却不愿相信。 第318章 而皇帝握住宁欢的手,声音也很轻:“皇后在等着你陪她说话,快去吧。” 宁欢迟钝地眨了眨眼,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看向皇帝。 皇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想给她些支柱。他没说什么,可是面上的不忍却已将什么都说了。 宁欢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她松开皇帝手,提步就往楼上跑去,再顾不得什么。 宁欢上楼后,皇帝微微抬头,看着楼上的方向,沉默下来。 嫔妃间偶尔传出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泣。 内殿。 宁欢急匆匆跑进来的时候,皇后正清醒着,静静地躺在床上。 看见宁欢进来,皇后偏过头,甚至笑了笑:“听这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你。” 宁欢快速地眨了眨眼,不欲眼泪落下,她也笑着走到皇后身边,握住皇后的手:“那是,姐姐可是最了解我的。” 皇后看着她,面色依旧温柔:“宁欢,这一路玩得开心吗?” 宁欢笑起来:“自然开心,外面的风景多好,姐姐看着也开心是不是?” 不等皇后回答,她又接着道:“等姐姐养好身子,我们再去更多的地方,去草原,去江南,去看看这天下各地不同的风光好不好?” 皇后笑了笑:“好,开心就好,我从未去过江南,日后你替我去看看……也算圆了我的遗憾。” 宁欢拼命地摇头:“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才不替你去,要去你自己去!” 皇后想触碰宁欢的脸,可是抬手都很吃力了。 宁欢连忙在床边跪坐下来,握住皇后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皇后抚去她脸上的泪:“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潸然泪下。 宁欢再也忍不住,泣声道:“姐姐,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那帮太医诊断不准,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你怎么会有事?” 皇后替她抹着泪,柔声哄道:“乖,不哭,人都是有这么一遭的,生死有命,早晚罢了。” 宁欢含着泪摇头:“不,不要,姐姐不要离开我,姐姐,你坚强些,多喝些药多吃东西,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皇后只是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上依旧温柔:“傻姑娘……” 她握住宁欢的手,虚弱地歉意道:“宁欢,对不起,姐姐失言了,日后……日后怕是不能再每年都陪着你过生辰了……”她忍不住咳了咳。 宁欢哽咽:“不,不会的,姐姐不要说这种话。” 皇后轻轻笑了笑,又道:“不过,不过宁欢也别伤心,我为宁欢准备好了接下来每一年的生辰贺礼,我虽然不在了,但宁欢日后……日后每一年都会收到该有的生辰贺礼,这大概……大概也不算姐姐失言吧。”皇后的脸上甚至有了几分笑意,面色温柔地看着宁欢。 听见这样的话,宁欢再也忍不住地悲痛大哭:“不,我不要什么贺礼,我只要姐姐,姐姐只要一直陪着我便好……我不要礼物……” 皇后看着宁欢悲痛的样子,也不由红了眼眶。 她眨了眨眼,费力地从枕头下拿出一物。 “来……”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宁欢:“你瞧瞧,喜不喜欢?” 宁欢接过,是一件小衣裳,一看就是小孩儿穿的,她含着泪点头:“真好看。” 皇后弯了弯唇角:“这是给宁欢以后的小阿哥做的,这是姐姐最后能为你做的,宁欢喜欢就好。” 宁欢握着手中柔软的小衣裳,已是泪如雨下。 她不禁伏在皇后的手上泣不成声:“姐姐……姐姐……” 皇后轻抚着她的脸颊,还在柔声安慰她:“乖,别哭了,宁欢不是说过人死了都是摆脱病痛去了另一个世界吗?那宁欢应该……应该为我高兴才是,与其拖着这残破的身躯苟活,我……我不如解脱了去天上为好……” 宁欢悲泣:“不……” 皇后温柔道:“乖,日后我去天上成了星星也会如在人间一般,长长久久……永永远远地守护着宁欢,宁欢别害怕,也别为我伤心。” “不,不要,我不要姐姐去天上……”宁欢泪雨涟涟地哽咽:“我就要姐姐在人间陪着我,守着我……” 皇后看着伏在自己怀中悲泣痛哭涕泪交横,一点形象也没有了的姑娘,心下又酸楚又柔软。 宁欢啊,自始至终都还是她当年初初认识的那个纯稚烂漫的小姑娘,从未变过。 她温柔地摸了摸宁欢的发:“宁欢,不要为我伤心。” 想了想,她目光有些缥缈:“除了姐姐、皇后,我,我也还是个额娘啊。” “我的永琏、永琮还有我的大妞儿,他们都没了……”说着,皇后又红了眼眶,不禁有些哽咽:“他们还这么小,哪怕是永琏也还不到十岁啊,他们这么小,这么小,那时该多害怕啊。” 大妞儿是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帝的长女大公主,可惜才三个月不到便夭折。 宁欢看着皇后,眼中的泪掉得更凶了,她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说什么:“姐姐……” 皇后眨了眨眼,忍住眼中的泪水,却是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所以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我只是去陪我的孩子们了……” 宁欢仍然不愿面对,泪流满面地摇头。 皇后最后看了她几眼,才柔声道:“去吧,我还想和皇上说几句话,宁欢不要难过了。” 第319章 “姐姐——”宁欢悲痛。 “去吧。”皇后的面色温和却坚定。 宁欢闭了闭眼,到底撑着身体起身,她胡乱地抹了抹泪,为皇后盖好被子,声音和手都有些颤抖:“那,那我先出去,明日,明日再来同姐姐说话。” 皇后虚弱地点点头,又将锦被上的小衣裳递给她:“拿好,日后六阿哥穿着一定很好看。”似是想到那个画面,她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宁欢握着柔软的小衣裳,泪如雨下。 快要走出房门时,宁欢没忍住回头再度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偏着头,目光温柔而包容地看着她。 一如当年,从未变过。 宁欢含泪死死咬唇,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路跑下楼,她才后知后觉地腿脚一软,就要坐下。 皇帝眼疾手快地抱住她,看着她一双红肿的眼,他又不忍又心疼。 宁欢伏在他怀中便想哭,可是记挂着时间,还是强忍着抹了抹泪,声音沙哑道:“你上去吧,姐姐想和你说话。” 皇帝点点头:“好,你别哭了。” 他看见宁欢手里的东西,便问她:“这是?” 宁欢将衣裳展开,似哭似笑:“这是姐姐给我的小阿哥绣的衣裳,好不好看?” 皇帝竟是一愣,而后才郑重地点头:“好看。” 他将宁欢扶起:“乖,你先回去吧,我去和皇后说话。” 嫔妃们都离开了。 宁欢点了点头,也没再和他说话,魂不守舍地握着小衣裳走出翔螭舟。 皇帝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攥紧了拳。 轻叹一声,他才上了楼。 见到皇帝进来,皇后歉意地低头,苦笑道:“皇上恕罪,臣妾实在是无法起身……” 别说起身,她就是连靠坐的力气都没了,不然也不会一直躺着同宁欢说话。 皇帝抬手制止:“何至于如此,皇后安心躺着便是。” 皇后温婉道:“谢皇上。” 夫妻二十年,看着皇后如今孱弱不堪病体难支的模样,虽然早有预料,但皇帝心中到底有些悲伤。 皇后始终还年轻啊。 “皇上,夫妻二十年,最后能再见您一面,臣妾也算圆满了。”皇后微微弯了弯唇。 皇帝看着她,声音温和而怜悯:“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别想太多,等你养好身子,自然想什么时候见朕,便能什么时候见朕。” 皇后笑了笑:“您怎么也学宁欢这样哄着臣妾了。” 皇帝便也笑起来:“没有,朕和宁欢说的都是实话啊。” 提到宁欢,皇后不由便看着皇帝,柔声道:“皇上,宁欢性子纯稚,这样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待在紫禁城中。” 她笑了笑,明知这话不该,却还是接着道:“如今她既然入了宫,您一定要善待她,就算……就算您日后不再喜欢她,也待她好些,臣妾厚颜,还望您念着……念着往日情谊,也看在臣妾的份儿上,至少,别苛待她。” 皇帝竟是失语片刻,而后目光愈发怜悯:“皇后放心,朕会善待宁欢,宁欢此生都会无忧。” 皇后微松一口气,道:“也是臣妾逾越,皇上恕罪。” 皇帝便叹道:“你待宁欢的好,朕都知道,又岂会怪你。” 闻言,皇后微微弯了弯唇:“皇上,臣妾自幼便被教导要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年少时虽不知道自己日后会成为皇后,但也一直被家中按照大家宗妇来教养。” 她又慢慢陷入回忆中,目光有些缥缈:“臣妾从来恪守规矩,不敢逾越半分。后来成为您的福晋,成为皇后,便是不止臣妾,后宫中也都是像臣妾这样守礼板正的女子。” 皇后忽的看向皇帝,歉然笑了笑:“臣妾自知已是油尽灯枯之时,难免想多和皇上说几句,皇上恕罪。” 皇帝面色温和:“皇后说便是,说来,朕与皇后也是许多年没有好好说说心里话了。”他微叹。 皇后弯了弯唇:“是啊……” 她眨了眨眼,又接着道:“臣妾,臣妾从未见过宁欢这样的女子,她活泼,纯稚,似乎一点不受世俗规矩的拘束,哪怕入了宫她也还是……还是那个心思通透纯稚烂漫的小姑娘,臣妾……真的很喜欢她,也,很羡慕她……”她毫无顾忌地说出心里话。 想着那些年在宫外遇见的那个小姑娘,皇帝也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他没有站在一个皇帝的角度斥责皇后不守身份异想天开,反而认同道:“朕和皇后一样,也很羡慕她。” 他何尝不是同皇后一般,自幼便被束缚于所谓的规矩礼仪之中,少年时被要求守礼谦和恭谨,青年时被要求仁爱温和圣明,这一生怕是都无法真正自由。 皇室规矩严苛,更是缺少真正的情与爱。人总是会不自觉地被自己缺失的部分吸引,他天生向往自由又充满爱与幸福的灵魂。 所以皇帝想,哪怕没有那些梦,他也依然会被宁欢所吸引。 到底结发几十年,皇后很透彻地领会到皇帝的意思,她笑了笑:“皇上,恕臣妾僭越,臣妾觉得,在这方面,臣妾真的与您很是相像。” 她咳了咳,似笑似叹:“所以臣妾能成为您的皇后,却永远不会成为您的爱人……” 她和皇上太像了,他们内心所追求的也从来都不是相像的人。所以她只会是皇后,只是为皇上打理好后宫,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协助者。 第320章 所以无论有没有宁欢,他们二人此生始终只会是志趣相投互相扶持的伙伴,而永远不会是爱人。 情爱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皇后这一生所追求的,她坦然。 皇帝竟也认同地笑了,他主动握住皇后的手,笑叹道:“是啊,皇后真的很像朕,所以皇后一直都是朕心中最满意的皇后人选。” 所以哪怕想要扶宁欢上位,他也从未下狠手直接害了皇后的性命。 闻言,皇后心神一动,竟是牵连地不住咳嗽起来,她的面色愈发白了。 皇帝去为皇后倒了一杯水。 皇后谢过皇帝,偏着头饮了些水,稍稍平复些,才虚弱地看向皇帝:“皇上,臣妾……臣妾自认一生克尽厥职,从未逾越,既然皇上有此一言,臣妾便想最后再问皇上一句,臣妾这一生……是个合格的皇后吗?” 皇帝默默地凝视着皇后。 无疑,这个连百官连天下人都在赞扬的皇后在皇帝心中亦是一位合格的皇后。哪怕她的侍女犯下滔天罪行,可是证据和过往摆在眼前,皇帝相信皇后确实不知情,她如自己所言,这一生都克尽厥职,从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她不狭隘,不妒忌,为人宽和,处事清正。 皇帝想,若这样的皇后都不算合格那怎样的皇后才算合格呢。 于是,他看着皇后,认真而郑重道:“傅馨,你是朕的贤后。” 傅馨…… 皇后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竟有些一瞬的怔愣,她都多少年没有听皇上唤过这个名字了。 皇后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她笑起来:“得皇上此言,臣妾此生无憾。” “馨者,品德美好高尚也,你从来无愧于这个名字。”皇帝用锦帕拭去她眼角的泪,沉声道。 皇后扬唇而笑:“臣妾,谢皇上。” …… 夜里,娴贵妃的漾彩舟上。 娴贵妃还没睡,反而穿戴整齐地站在窗边。 她凭栏而望,眺望着灯火映照下在夜晚依旧波光粼粼的江面。 “皇上走了?”娴贵妃问。 翡翠应声:“是,皇上现下已在龙舟安寝。” 娴贵妃沉默一会儿,最后轻轻地落下两个字:“去吧……” 翡翠的心情反而比娴贵妃轻松,轻快地应了。 第123章 翔螭舟。 皇帝走后,皇后便睡下了。 四周静悄悄的,皇后所在的二层除了寄霜值守,便没有旁人。 因为皇后落水之时,寄霜去取披风,怎么着都与皇后落水无关,照春和望春依然病着,寄霜便继续留在皇后身边侍疾。 寄霜悄然走入内间,屋里还亮着灯火,这是皇后的吩咐,此刻倒是方便了寄霜。 看着床榻上形销骨立面色惨白的皇后,寄霜神色复杂。 可是想到同样瘦削得不成样子,含恨而去的主子,寄霜又狠下心来。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皇后身边坐下,轻轻地拍着皇后:“皇后娘娘,醒醒,快醒醒。” 皇后本就浅眠,又时常惊梦,此刻便很快醒来。 看着寄霜,她还有些迷朦:“寄霜,该喝药了?” 寄霜轻笑:“喝药?待会儿再喝吧,若是娘娘还咽得下去的话。”她面带恶意地补充。 皇后有些诧异:“寄霜,你这是……” 寄霜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笑问:“娘娘,您知道您是怎么落水的吗?” 皇后微微凝眉,还是叹道:“夜里地滑,是本宫脚下不小心。” 寄霜轻呵一声,似笑似讥:“娘娘,您在人前还是一如既往地端得善良呢。” 皇后蹙眉:“你在说什么?” “明白告诉你吧,你落水是我叫人做的。”寄霜面带恶意,嘲讽地笑起来。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寄霜:“你?寄霜?为什么……” “为什么?”寄霜冷笑一声:“一命还一命罢了,你既然敢心思歹毒地对主子下手,害得她年纪轻轻便去了,便该意料到有今天!皇后,害了这么多人,午夜梦回时你都不怕有人找你索命吗?!”她厉声喝道。 皇后却是又惊又急,不停地咳嗽起来:“你,你在说什么?本宫……本宫何时害过慧贤皇贵妃?本宫何时……何时害过谁?!” 寄霜将手边的水给皇后灌下去,止住她的咳嗽。 可是看着皇后这般伪善的模样,她脸上冷意更甚,恨声道:“你还敢装傻,主子和娴贵妃都查到了,自潜邸起,你便让照春在我家主子和娴贵妃的一应吃穿用度中见缝插针地下避子药,哪怕入宫了也从未停手!都是你,是你害得主子和娴贵妃多年不孕,主子本就体弱,最后更是被害得芳魂早逝!你还敢抵赖!” “本宫,照春……照春下避子药?”如此重磅的消息落下,皇后连咳都咳不出来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寄霜,否认道:“不,不可能,本宫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没有?”寄霜冷冷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甩到皇后面前:“你自己看,这是照春在潜邸时从府外购入各类草药的单子,你瞧瞧这些草药,葛伊罗、紫荑花、山馥子……哪一样不是你们关外的秘药?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 这些东西都是调查出来后,着人重新誊抄制成的账册。 皇后费力地翻动面前的账册,看着那一行行记载着年份与药材名的文字,药材旁边甚至还有满文批注的功效,大概是满医写上去的。 第321章 “致不孕体虚”几个字深深刺痛了皇后的眼,她还是难以置信:“照春,照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寄霜冷笑:“不过我猜,是否是因为娴贵妃出身满洲辉发那拉氏,身份也算正统高贵,又是侧福晋,而我家主子备受皇上宠爱,入宫后更是荣封贵妃,你不希望这两位能诞下皇阿哥,危及你和儿子的地位?无论如何,你属实实在是蛇蝎心肠,不配为后!” 皇后又气又急,道:“不,我没有!我从未让照春做过这样的事!照春,照春呢?你把照春找来,本宫要亲自问她!” “照春?”寄霜似是轻笑一声,看着皇后,目露怜悯之色:“皇后娘娘一会儿便能和照春团圆了。” 皇后看着寄霜,气息微喘:“不管你信不信,本宫的确没做过谋害慧贤皇贵妃和娴贵妃的事,本宫……本宫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要骗你。” 寄霜蓦地看向皇后,有一瞬的犹疑。 但她狠狠掐了掐手心,冷声道:“无论如何,照春也是你的心腹宫女,怎么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皇后苦笑一声:“是本宫御下不严……” “照春,糊涂啊!”她又气又急地咳喘起来。 寄霜扯了扯唇角,也不知她到底是不是还在伪善。 但话已至此,她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事到如今,是否是皇后指示的还重要么,主子已故,皇后也被娴贵妃和她们害得去了大半条命,事情早已成定局,早就回不了头了。 于是,寄霜只是自顾自地道:“当年主子稍稍受宠些照春便要给主子下药,如今的令妃,盛宠程度更是远在主子之上,您说,照春有没有动手脚呢?” 皇后一窒:“宁欢……” 也不需要皇后回答,寄霜便自问自答道:“必定是有的,毕竟令妃还在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呢,况且,令妃承宠多年,皇上对她几乎是专宠,如今却也迟迟未能有孕……” 说到这里,寄霜忽然了悟地大笑起来:“怎么会没下药呢,哈哈哈,令妃晋封三年了!为此盛宠之下,竟也还未有孕!哈哈,她简直是同主子和娴贵妃一模一样啊!” 皇后已然呆呆地怔愣住。 “真是可怜……”寄霜笑够了,又怜悯地看着皇后,似讥讽似叹息:“令妃若是知道她口口声声唤着姐姐的女人害得她多年不孕,甚至日后都可能难有身孕,不知会是何想法,不知她是否还唤得出这一声亲热的姐姐来?” 皇后的心口一阵一阵的难受,不止是心理的难受,更是生理的,她只觉心口处又闷又痛,不禁死死捂住胸口,泪水滚落:“宁欢……宁欢……是我对不住宁欢……是我对不住你们……” “对不住?”寄霜眼中也有了水光:“主子已经没了,她还这么年轻,她心心念念地想要去热河去木兰,去江南,可是她最后连紫禁城都没出过便早早去了,这是一句对不住就能还清的吗?”寄霜悲恸地质问。 皇后的泪落得更急了。 “可怜主子心善,被害成这样最后竟还是使不出什么手段,只是轻飘飘求了一个封号妄图恶心你,我的主子啊,这算什么惩罚,您就是太良善了,才会被人欺负至此。”寄霜含泪哽咽。 皇后愣愣地看着寄霜,眼中的泪水滑落,苦笑道:“竟是如此吗?” 慧贤皇贵妃果然是有意求的这个封号,可是这一瞬,皇后也认同寄霜的话,慧贤皇贵妃真的是心善啊,被害成这样最后却依然良善。 皇后心中愈发内疚心痛。 提到芳魂早逝的慧贤皇贵妃,寄霜也愈发伤痛。她抬手将眼角的泪抹去,看着皇后:“皇后娘娘,您知道您何以会有今日吗?” 皇后怔怔地看向她。 寄霜似哭似笑:“我家主子良善,可是娴贵妃可从来不是慈心的人,她知道照春给她下了多年避子药害她多年未孕,不管是不是您做的,可照春就是长春宫的人,是自潜邸就跟着您的大宫女,这是如何也抵赖不得。娴贵妃如何肯咽下这口气,于是她便一步一步布局走到今日。” “娴贵妃连您都能害落水,敢要您这个皇后的命,您说,悼敏皇子种痘而亡会不会有她的手笔呢?”她轻声发问。 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他的也就罢了,可是提及永琮,皇后心中便是十分的悲痛也会变成万分,她死死地盯着寄霜,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永琮,永琮是娴贵妃所害?” 寄霜轻轻点头:“大概是吧,毕竟悼敏皇子好歹也是六岁的孩子了,三四岁的孩子都能捱过去的种痘,怎么到他就不行呢。” 皇后霎时痛苦不堪,死死捂住心口:“所以,所以因为照春的自作主张,娴贵妃将一切都报复……报复到我的永琮身上,我的永琮,我的孩子竟是……竟是代我这个额娘受过……”她早已泪流满面。 寄霜最后沉重的一击,让皇后心痛万分,接连打击之下,她再难压住喉间的腥甜,蓦地呕出大口鲜血。 “永琮……我的孩儿……” 皇后心如刀绞,想着她那可怜的孩子简直是肝肠寸断,泪水和鲜血都在不断地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寄霜跪在榻边为皇后擦着唇畔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皇后身心俱痛的模样,她此刻竟也感同身受地悲泣道:“娘娘,不要怪奴才,您心疼悼敏皇子,奴才也心疼主子,您去后,奴才和寄雪都会为您陪葬。” 第322章 寄霜哽咽道:“您去吧,您去陪端慧太子和悼敏皇子吧,这一世实在太不值了……” 皇后本已是强弩之末,如今重击之下更是再无心气。 寄霜的话落下,她缓缓阖上双眼,眼角却依然有泪水滑落。 皇后就这样痛彻心扉,泣血心伤地咽了气。 看着皇后阖上双眼再无气息,寄霜已是泪流满面。 主子大仇得报,可是她此刻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冤冤相报,都是可怜人罢了。 寄霜颤着手为皇后擦干净唇畔的血迹,又连忙去找了一件崭新的寝衣为皇后换上,最后将皇后放好,作安然入睡的模样。 打理好一切后,寄霜含着泪,朝着皇后的方向三叩首,低头走出内室。 …… 寂静的夜里,翔螭舟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叫,而后便是悲痛的哭喊声。 “皇后娘娘崩逝——” 漾彩舟。 听着一道一道由远而近传来的哭喊,在窗边不知站了多久的娴贵妃还是怔住了。 她的目光似是穿过重重江水落到皇后身上,她不由捏紧了窗柩。 皇后,不要怪我,这是你欠我和慧贤的,都是因果报应。 翡翠换了素白衣衫急匆匆地走进来,面上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喜色,她低声道:“恭喜主子!” 娴贵妃扯了扯唇角:“换衣裳罢。” “是!”翡翠也压下喜色。 …… 宁欢夜里睡得也不安稳,模模糊糊听到四周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还未裹着被子再睡过去,便听见玉棠带着哭腔的声音。 “主子,快醒醒,皇后娘娘崩了……” 宁欢猛地惊醒,不敢相信地看着玉棠:“你,你说什么?” 玉棠手上捧着素白的衣衫,哽咽道:“奴才服侍您更衣。” 宁欢双眸睁大,已是泪如雨下。 待宁欢赶到翔螭舟,四周已是一片哭声,舟上甚至已经搭起了白幡。 皇帝已经到了,他站在皇后旁边,低头默默看着这个和他从少年时期走来,一路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妻子。 她终究是没能熬过去。 宁欢看着床上安详躺着的皇后,泪水随着四周起伏的哭声不断滚落,她死死握住玉棠的手,一步一步朝着皇后走去。 走到皇后床前,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 她不甘心地去探皇后的鼻息,只探到一片虚无。 握住皇后冰凉僵硬的手,宁欢再也忍不住,伏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姐姐——我的姐姐——” 她的姐姐,那个永远温柔对着她笑的姐姐,那个从她入宫起就一直护着她包容着她的姐姐,那个总是担忧她,待她如亲妹的姐姐,那个教她做通草做绒花,会为她伤了手而心疼落泪,亲自为她上药的姐姐…… 那个每次都会在长春宫准备她喜爱的吃食耐心等着她的姐姐,那个说好要每一年都陪她过生辰的姐姐,那个在弥留之际还强撑着为她绣好小阿哥衣裳的姐姐…… 没了。 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我有点难受哇。皇后是一个很好的皇后,至少,富察·傅馨是这样。 第124章 不远处的黄篾舟上。 听着一声接一声传来的“皇后娘娘崩逝”的哭喊,卧病的照春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她不敢相信,主子崩逝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来人,来人——”她慌乱地呼喊。 吱呀—— 门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往常送药的小宫女,而是寄雪。 照春抬头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寄雪?” 寄雪将门关好,笑着朝照春轻轻点头:“是我。” “你来做什么?”照春又颤着声问:“外面在吵嚷什么?” 寄雪弯了弯唇:“没听清楚吗?那我亲自和照春姐姐说说吧,是皇后娘娘,方才崩逝了。这会儿子大概皇上和后宫嫔妃都赶去翔螭舟了罢,你瞧,我这也换上素衫子了。”她扯了扯身上素白的衣摆。 看着寄雪的素衣,照春仍是不相信地瞪大了眼,泪水却不住滑落:“不,不可能,主子……” 寄雪轻笑:“有什么不可能的,皇后那般的身子落了水,撑不住也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我们给皇后挑了个好日子,提早些送她下去罢了。” 照春猛地看向寄雪:“你说什么?!” 寄雪道:“其实也不能说是我们害得她,若是没有变故,皇后应当是被你气死的啊,照春。” 照春又恨又急,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身体却乏力地摔下:“你,你们到底对主子做了什么?!” 寄雪居高临下地看着照春,讥笑道:“我们做了什么?你怎么不先问问你做了什么。” 她扬手就给了照春一巴掌:“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敢下药害主子和娴贵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日?这都是你和皇后的报应!” 照春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去,但比起愤怒她心中更多的是惊慌,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你在说什么?” 寄雪冷呵一声:“还不承认吗?你瞧瞧这些记录可还熟悉?”她同样扔出一本账册。 账册飞到床上便摊开在照春面前,照春不想看也看见了。 看见那一行行熟悉的草药,甚至还有那些明确的时间,照春的心也彻底沉下去。 第323章 作为跟着皇后身边多年的大宫女,她从来不是傻子,大概也猜到寄雪在此刻前来的目的。 照春轻轻拂去嘴角的血迹,费力坐起来,愤恨至极地看着寄雪:“所以你们就因为这本账册害了皇后主子?除了你还有谁,还有娴贵妃是不是!谋害国母,你们好大的胆子!” “好大的胆子?我们可比不上你和皇后,宫中但凡有宠有地位的女人你们都敢下避子药害了,甚至也害死了我的主子慧贤皇贵妃,论起来,谁又比谁差了。”寄雪讥讽道:“不过一命偿一命罢了,敢害得我的主子芳魂早逝的那日便该想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总归会有还回来的一天。” “还回来?”照春含泪的眼死死看着寄雪。 听到寄雪的话,比起痛恨,她更多的是崩溃:“这不关主子的事,这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们为什么要牵连主子!你们要报复就来报复我,为什么要害主子?!” 寄雪冷冷一笑:“你一人所为?你是长春宫的大宫女,就算是你一人所为又如何,总归此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照春拼命地摇头,泪流满面:“不,主子真的毫不知情,是我,这都是我自作主张啊!你们为什么要还到主子身上去……为什么……” 见她似是万般悔痛的样子,寄雪反而笑起来,跟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果然忠心啊,不过忠心的照春姐姐啊,你可知你忠心护了一辈子的主子,到头来可是活生生被你害死的啊……” 照春含着泪,惊怒地看向寄雪:“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寄雪轻抚袖角,慢慢道:“也没什么,就是娴贵妃大概在悼敏皇子种痘时动了手脚罢,而后悼敏皇子便没了,再后来皇后重病,便让皇后落水呀,然后便是今日,寄霜大概将一切都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告诉皇后了罢。” 照春听得惊怒至极,不住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她忽的反应过来,怨恨地看向寄雪:“是你们,是你们害得我和望春病倒对不对?你们,你们就是为了支开我和望春,是不是!” 寄雪坦然:“当然,知道你忠心。”她讥笑一声,又道:“不支开你们,寄霜如何方便对皇后动手呢。” “你……你们……”照春又气又怒,竟恨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照春憎恨的模样,寄雪忽的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不过,若是真如你所说,这一切皇后都不知情,那她今日忽然知情了会如何?知道因为心腹宫女的心狠手辣自作主张,害得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宝贝嫡子夭折,最后更是害得她自己重病而亡,你猜猜,皇后若是知道这一切会是何感受?” 说罢,寄雪大笑起来。 照春惊疑不定地睁大了眼,又惊慌又悔恨。 寄雪忽然又凑到照春面前,满脸恶意地曼声道:“所以,皇后其实是生生被你气死的吧?照、春。” 最后两个字落下,照春终于彻底崩溃了,她哭喊着一把抓住寄雪的头发:“不,是你们!都是你们这帮恶毒心狠的人害了主子!是你们这些贱人……” 寄雪吃痛,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到照春脸上将她掀开,寄雪冷笑:“我们心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若不是你下手在先,我们也从未想过要做什么。怎么,已经害死了皇后,你竟还不知悔改么?” 照春脱力地伏在床上,泪流满面,痛苦万分,“是我,竟是我害死了主子,害死了小阿哥……是我……主子,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主子……” 寄雪神色平静地看着照春痛苦的模样,似讥似讽:“罪该万死?你确实该死。” 照春兀自痛哭着,听到寄雪这句话,又恨恨地扭头看向她:“可是你们……你们和娴贵妃一同谋害皇后,谋害一国之母,你们又该当何罪!” 她似是想到什么,挣扎着便要从床上下来:“我,我要去告诉皇上,我要去告诉皇上你们的罪行!你们这些恶人都要去给我的主子陪葬!” 寄雪似是轻笑一声,伸手便轻松将照春推回床上:“告诉皇上?然后让皇上知道皇后竟然对慧贤皇贵妃还有娴贵妃下了多年避子药,最后还害死了慧贤皇贵妃吗?哦,对了,令妃应当也被下药了吧?” 瞧见照春一僵,寄雪便有了答案,她冷笑:“果然啊。” 寄雪道:“现在还有皇上最宠爱的令妃也被下了药,你觉着皇上若是知道真相会如何?皇后?你说皇后人都没了,但若是东窗事发,她会不会连这个名号都保不住了?” 寄雪又笑起来:“只是不知照春你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愿不愿见到皇后连死了都还不得安宁,竟还要被废,成为废后呢。” 闻言,照春有些惊惶,而后又急又怒地看着寄雪:“不,我说了,这些事都与皇后娘娘无关。” 寄雪眉梢轻挑:“皇后都没了,死人也不会开口说话,谁又知道她到底做没做过呢?” “你……”照春又气又恨。 寄雪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住口,道:“所以照春啊,你是想将这些话都咽到肚子里,保全皇后身后,让她还能得个贤后的名声……”她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又道:“还是要同我们来个鱼死网破呢?” 照春怔愣住了。 最后,她脱力地倒在床榻上,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滚落:“主子……” 都是她对不住主子,若非她擅作主张,自以为是为了主子好,也不会害得主子竟被害得如此下场。 第324章 她的主子啊,一生从未做过什么错事、坏事,最后却被自己害得儿女早夭,不得善终。 都是她的错,她就算死了也无颜再见主子。 见照春再无反抗意志,寄雪微微抬了抬头,轻呼一口气。 寄雪吃力地将她从床上拖下来。 照春自寄雪放出账本便知她定是要和自己鱼死网破来,得知皇后崩逝的真相后,她更是再无生的欲望。此刻便毫不反抗地顺着寄雪的力气,跌跌撞撞地朝船外走去。 寄雪眉梢轻扬,意外似乎又不意外,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照春和自己都是一样的忠心。 她自嘲地笑了笑。 两人走到江边。 一国之母崩逝,事项繁多,随行的宫人们全部都动了起来,所以除了照春养病的黄篾舟周围一片安静,整个江面几乎都是喧闹的。 灯火通明,肉眼可见每艘船舫都在拉起白幡,悲痛的哭喊声一道又一道,响彻这一方天地。 照春听着这一声声悲戚的哭喊,眼中的泪再度滑落。 她声泪俱下悲痛万分地朝着翔螭舟的方向三叩首。 寄雪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她叩首,而后轻声道:“去吧,去陪皇后娘娘,我和寄霜也会去陪我们的主子。” 照春回头看她,冷冷一笑:“你们最好说到做到。” 寄雪神色平静:“你忠心为主,我和寄霜何尝不是。” “忠心为主”四个字在这一刻反而深深刺伤了照春。 她似笑似嘲,悲恸地大声哭喊道:“主子,您且等等奴才,奴才来陪您了!” 而后照春便毫不犹豫地投入寒凉流动的江水之中。 寄雪平静地望着照春毫无挣扎地渐渐沉下去,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 主子,奴婢和寄霜为您报仇了,您且安息…… 。 遥远的天际已泛起青白,天光渐亮。 船队上下及两岸已是一片素白。 国母崩逝,民间停嫁娶辍曲乐禁喧嚷,一片肃穆安静。 大行皇后的丧事在娴贵妃和嘉妃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料理起来。 皇帝回了龙舟。 除了皇后的丧事,他作为皇帝仍然有许多事要处理。 殿阁中静得出奇,孟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后崩逝后,她便被人看守起来,此刻又被提到龙舟来。 若是往日她必定欣喜若狂,可是此时,无论是皇后崩逝,还是皇帝的漠然都让她心下一阵阵的发寒。 皇帝神色淡漠地看着俯视她,如同在看一粒不值一提的尘埃。 孟春的身子俯得更低了,几乎要扣进船板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淡声开口:“看着朕说话,皇后到底是如何崩逝的?” 孟春瑟缩地抬起头,眼中的泪几乎要滑落:“奴才真的不知道,当时是寄霜轮值,奴才便回了黄篾舟歇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寄霜?”皇帝意味不明道:“寄霜失足跌落江中,死了,你说巧不巧?” 孟春愕然地看向皇帝,而后惊疑道:“寄霜,是寄霜害死了皇后娘娘?!” 皇帝微微凝眉,也有些头疼。 原本皇后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夜里没了或许也是正常。可不正常的是,皇后崩逝后便再也找不到当夜值守的寄霜,后来又听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说远远听到有落水的声音,恐怕就是寄霜失足跌落了。但如今寄霜还处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况。 结合先前皇后落水的事,再联想一番,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古怪,皇帝便想从孟春这里下手,看看能得到什么,但看孟春这样子,也是个不知情的。 “至济南城后便是寄霜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她可有什么异样?”皇帝问。 孟春仔细回想,而后摇了摇头:“寄霜侍奉皇后娘娘很是尽心,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倒是与长春宫其他的宫人所说一致,皇帝沉默下来。 片刻,他又再度投下一个重磅的消息:“照春投江殉主了,你知道吗?” 孟春霎时惊愕地看向皇帝:“殉、殉主?” 皇帝神色漠然。 他也没想到会有如此之事。皇后崩后,原本他也准备了结了照春这首恶之人,却没想她反倒先一步投江自尽,倒是便宜她了。 照春最后的那一声惊天哭喊让附近的望春和路过的宫人都听见了,虽然也还没找到尸首,但也基本可以确定照春是没了的,毕竟满人并不擅水,基本都是旱鸭子。皇后宫中的人更是如此,连皇后都是,不然皇后也不会因为落水无法自救而在水中呛了许久,最后甚至没了命。 这几日落水的人倒是多,皇帝心中凉凉一笑。 他眉眼动了动,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她究竟是忠心殉主,还是畏罪自尽?” 孟春下意识否认道:“不,奴才从未将这些事说出去过,除了皇上,无人知道她都做过什么,她应当也没有察觉,不至于畏罪自尽。” 皇帝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是吗?” “照春对皇后娘娘最是忠心,不然也不会……”孟春顿了顿,苦笑道:“殉主的确是她会做的事。” 皇帝似乎也不意外她的回答。 皇后崩逝,照春这个首恶之人也死了,也该了结了,皇帝神色淡薄。 而后,他便疏淡地开口:“你们都是皇后的陪嫁侍女,既然照春殉主了,那你们三人也一道跟着去伺候皇后罢。” 第325章 孟春惊惶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皇上——” “不——您,您说了奴才为您办了事,您一定不会亏待奴才的……”她恐慌地膝行过去,努力想去抓皇帝的衣摆。 皇帝轻轻往后一退,李玉和圆盛也飞速地制住孟春。 “背主攀附,死不足惜。”他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定下孟春最后的结局。 “不——” 孟春还欲哭求,李玉眼疾手快地忙拿手帕堵住她的嘴,与圆盛合力将孟春拖下去。 皇上最不喜吵闹。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殿中,落下斑驳的影子。 顺着望去,看到龙舟外明亮的天光,皇帝微微出神。 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125章 五月初二,还京师,大行皇后梓宫至京,奉安於长春宫。上谕文武百官及内外命妇,皆于于城门前缟服跪迎大行皇后梓宫。 上辍朝九日,服缟二十七日,着令所有妃嫔、皇子、公主为大行皇后穿孝。满朝文武百日内不准剃头,持服穿孝的二十七日内,停嫁娶止作乐;天下军民,摘冠缨七日,在此期间,亦不准嫁娶作乐。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故世而服丧。 这样的丧仪规格,在本朝,在大清入关以来,可以说是空前的。 五月初八,皇帝钦定大行皇后谥号为“孝贤”。帝曰:追思皇后之淑德,惟朕知之为最深,畴咨谥典之隆称,自朕衡之而允协。惟贤与孝,实乃兼优,曰孝且贤,词无溢美。兹以册宝,谥曰孝贤皇后。1 孝贤皇后丧仪过后,宁欢便病倒了。 她这一病很是吓了皇帝一跳,因孝贤皇后崩逝而持续了多日的冷寒狠厉险些变得愈发狠绝。 好在她只是因为太过神伤太过疲累而害了一场风寒,喝药养了几日也就慢慢好了。 于是皇帝除了要费心朝政之事,整治在孝贤皇后丧仪上不够尽心的大小官员,还要时时来永寿宫照看宁欢。 因为某些原因,皇帝并不愿意宁欢待在养心殿看到他手段狠厉处置其下官员的场景,怕吓到她,也怕政事繁多扰了她,不利于她养病。于是,便自己麻烦些,时常往返于养心殿与永寿宫之间。 此刻宁欢准备喝药,皇帝便掐着时间过来,在一旁陪着她。 看着那漆黑还不断散发苦味的汤药,宁欢下意识别开眼去。 皇帝亲自接过药碗靠近她,柔声哄道:“乖,先喝药,喝了药马上含一块糖莲子就好了。” 宁欢的面色还有些苍白,神色倦怠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如往日那般撒娇闹腾,反而直接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喝了药,皇帝便伺候她漱口,又立马喂了一颗甜腻的糖莲子给她。 宁欢含着糖莲子,感受到口中渐渐泛开的甜意,紧蹙的眉才慢慢松下来。 她又靠回窗边的迎枕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出神。 看着她依然红肿的眼,皇帝心中轻叹一声。 每日夜里都要哭,怎么哄都没用。就算前一晚哄好了,第二日夜里怕他担忧便自己偏向一边默默掉眼泪。 若是哭出声还好些,可她怕吵着自己,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落着泪,皇帝发现后心都要碎了。 皇帝上了炕,将宁欢抱入怀中。 殿内伺候的宫人见此,便悄声退下了。 皇帝抱着她,声音无比低柔地哄道:“御花园的莲花都开了,咱们出去走走如何?” 宁欢迟缓地眨了眨眼,而后道:“不想去,我哪儿有心情赏花。”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皇帝便接着哄道:“好,不去,过些日子咱们到园子里去,那儿的莲花开得更好,园子里也凉快。” 皇帝说的园子便是圆明园和畅春园。自他即位后便又开始陆续扩建改建的圆明园终于于去年竣工,是以当时便也定下了今年夏日要去圆明园避暑的事宜。 “去园子?”宁欢轻声重复了一遍,而后下意识喃喃道:“姐姐都没去过……” 她眼中又有泪忍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 皇帝又心疼又无奈,到底只能先给她拭去眼泪,再哄道:“别哭了,哭多了伤眼睛,你这双眼睛还要不要了?” 宁欢的泪落得愈发急了。 皇帝只能叹道:“皇后去过的,在我登基前,圆明园的长春仙馆便是皇阿玛赐予我的居处,皇后曾随我在长春仙馆住过。” 他先前不说是怕她多想,如今看来,这姑娘惦记皇后可比惦记他多得多,他有些不合时宜地胡乱想到。 闻言,宁欢怔怔地抬头看他,然后看到他肯定而柔和的眼神。 宁欢眨了眨眼,又有泪水顺着滑落。 是啊,倒是她昏沉得忘了这点,姐姐至少是去过圆明园的,只是日后的江南之行,便真的只能她替姐姐去看了…… 想到这儿,她的泪又落得愈发急了,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皇帝心疼极了,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哄着:“乖,不哭了,不哭了,宝儿,你哭着我也难受啊,不哭了……” 他越哄,她越是心酸难过。 宁欢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再也忍不住地伏在他的肩头失声痛哭:“姐姐……傅馨姐姐……我的姐姐……我真的好想她啊……” 皇帝感受到她痛彻心扉的悲恸,再感受着肩头传来的濡湿,他的心都要碎了。 第326章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极尽温柔极尽耐心地安抚着她:“不哭了,不哭了……” 安抚了她一会儿,见她仍是悲恸,皇帝便轻叹着哄劝道:“宝儿乖,皇后生前便待你如亲妹,她在天有灵又怎会愿意看到你为她日日伤神至此。以皇后的性子,她见到你这般伤怀甚至伤身,必定会百般歉疚,你会愿意吗?” 宁欢抽噎了一下。 皇帝便趁机为她擦去泪水,继续耐心低柔地哄道:“逝者已矣,你要好好活着,别让我,让皇后担忧。” 顿了顿,皇帝又道:“若是你也……”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有些忽然紧紧抱住宁欢,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只是有一丝这个念头他便觉得心痛无比,又怎么愿意深想。 他道:“那我怎么办?皇额娘怎么办?不要让我们担忧啊,宝儿。” 感受到他的力道和那极力掩藏的一丝不安,宁欢先是愕然,而后心头便慢慢弥漫上几分内疚。 是她不好,不仅让姐姐一直担忧,如今也让身边人这般担忧心慌。 宁欢含着泪水,回抱住他,声音还有些沙哑:“是我不好。” 皇帝温柔地轻抚着她,声音也很低柔:“那日后便不要再让我们担忧了,皇后也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对不对?” 宁欢伏在他怀中,心中伤痛。 怎么不对呢,姐姐在弥留之际还在极力笑着和她说话,就是为了让她不要担心不要伤心,甚至还为她准备好了多少年的生辰贺礼,她就是希望自己能好好地,高兴地活着啊…… 她的傅馨姐姐啊…… 宁欢闭上眼,泪水再度滑落。 皇帝抱着她,耐心而温柔地安抚着她,默默陪伴她。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常态。 过了好一会儿,宁欢从他怀中直起身子,看着他。 皇帝也柔和地回望她,等她开口。 看着他这万般的柔情与耐心,宁欢心下又酸又软,眼中的泪水险些又没忍住。 他待她多好啊,此时正是各项事宜政务最繁多的时候,他却每日都要花时间过来照看自己。 定了定神,宁欢道:“快回去吧,你肯定还有很多政事要处理,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连连的哭泣下,她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行。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怎么放心得下。 没说好与不好,皇帝只道:“一会儿让小厨房炖一盅冰糖雪梨羹来。” 宁欢吸了吸鼻子,自己扯出绣帕将脸上的泪擦干净,然后拉住皇帝的手,道:“好,我知道了,你快回养心殿吧,我会好好的。” 皇帝低声心疼道:“不许哭了。” 宁欢点点头,奋力扯出一抹淡笑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太后担心的,也,也不想让姐姐担心。”她还是忍不住哽咽地微微别过头去。 皇帝见此,不敢再多说,生怕又惹她伤心,便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那我先回去了,晚间再来陪你用膳。” 宁欢乖巧地点头。 见他转身要走,宁欢想到什么忽的拉住他的手。 皇帝便回头,耐心而温柔地看着她:“怎么了?” 宁欢抽噎了一下:“你少,少发点火,注意身体。” 对于这段时间他的行事,宁欢多少有所耳闻,哪怕皇帝极力瞒着。 皇帝一时哑然。 宁欢又道:“你想做的便去做,但一定要保重自己。”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一颗心柔软得不行,他声音低柔地应了:“好,宝儿放心,我也不会让宝儿担心。” 皇帝又将桌上的茶盏揭开递到她的唇边,道:“乖,喝点水顺顺气。” 宁欢顺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捏着绣帕轻轻点了点唇角,她道:“快去吧。” 皇帝微微颔首,转身走出内殿。 走到外殿,皇帝看着玉棠等人,淡声道:“照顾好娘娘,别让她再哭了。” 玉棠等人连连应是。 见此,皇帝便回了养心殿。 离养心殿越近,皇帝身上冷厉的威势便越重。 瞧着皇上脸上的柔和再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积威多年的漠然与威严,李玉愈发惊惶,诚惶诚恐地愈发弯低了腰。 他心中叫苦不迭,这些日子在永寿宫和在养心殿的皇上简直是判若两人,在永寿宫的他有多温柔多耐心,在养心殿的他就有多冷漠多杀伐果决。 李玉不仅担心养心殿的宫人们日子不好过,也担心皇上太分裂了将自己弄出病来。 他默默叹气,只望令妃主子能上心些,至少让皇上在永寿宫时能轻松些。 作者有话要说: 1《清实录·乾隆朝实录》 第126章 等宁欢病好后,太后也看不下去她这般伤痛颓唐的模样,干脆地传了她到寿康宫,强制她出来走动走动,说说话。 和太后随意聊了几句,宁欢缩在炕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 窗外天光正好,天空一碧如洗,湛蓝而明净,日头正好,灿烂的阳光透过青翠树叶间的罅隙落在青石板上,印出斑驳的影子,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可惜宁欢的心情实在难以像今日的天光这般明媚。 太后看着她,再也忍不住叹道:“宁儿,别再这样伤神了,要向前看啊。就如咱们常说的,皇后离世也是去了没有病痛的天堂,她去陪她的孩子们了啊……” 第327章 宁欢眨了眨眼,忍住眼中的酸涩。 她低声道:“可是,姐姐还是没了啊,我没法儿不去想,没法儿不难受……” 太后便道:“难过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也不能一味沉湎于伤痛之中,总要走出来,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 宁欢抹去眼角的泪花,却还是依言点头道:“我知道。”显然是愿意接受太后的话的。 太后看着她,虽然兴致还是不高,但至少已经不是先前日日以泪洗面,苍白颓唐的模样了。 她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 走到宁欢身侧坐下,太后轻轻拍着她,道:“好,咱们慢慢放下,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啊。” 宁欢默默点头。 太后又将宁欢扶起来,哄道:“再用些甜点吧,你瞧这道酥酪多好看,你会喜欢的。” 宁欢顺着望去,无奈道:“简姨,我吃不了这么多。” 太后无所谓道:“没事,尝一两口便好,你尝尝合不合口味,不喜欢的话正好提意见让小厨房的师傅改善改善。” 宁欢知道太后担忧了自己许久,便没有再推拒,浅浅挖了一勺来尝。 她抿了抿,道:“不甜。” 太后:“你啊,也太嗜甜了,吃这么多糖作甚。” 宁欢搅了搅碗中软绵绵的酥酪,似是自嘲似是说笑道:“或许我这辈子就是吃不了苦。” 太后反而认同地颔首:“有我在,你的确吃不了苦。” 宁欢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慢慢靠在太后肩头,有些内疚道:“让您担心了。” 太后揽着她,道:“知道让我担心便好好调整过来,别让我一把年纪了还在操心。”她佯装怨怪道。 宁欢眨了眨眼,低声道:“我知道,您给我些时间,我也需要时间……” 太后应道:“好,咱们慢慢来,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可不能再一昧沉湎于悲痛中,这样于你的身心都无益啊。” 宁欢轻轻点头。 怕她伤心,太后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又换了个话头:“皇帝最近的行事作风倒是难得的狠厉果决,你没受影响吧?” 孝贤皇后崩逝后,皇帝往日的温和作风再也不在。 这段时日以来,因为孝贤皇后丧仪的事,皇帝不知迁怒重罚了多少官员。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上但凡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或是错处,便会引来皇帝的勃然大怒。借此,他不知薅掉了多少大大小小官员的乌纱帽,朝中势力说是大换血也毫不为过。 如今无论朝野内外还是后宫内外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被皇帝的怒火所殃及,丢了官帽事小,抄家丢命事大啊。 但太后想,皇帝的火要是真敢发到宁欢身上,她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宁欢道:“我没有,他没在我面前发火。” 她忽然看向窗外,看着外面明黄的琉璃瓦和朱红的宫墙,她的声音有些轻淡:“这就是帝王之心吧。” 什么对孝贤皇后不敬,宁欢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这次发落的许多官员都是雍正为他留下的前朝老臣,甚至重臣。皇帝早就看这些倚老卖老,不太听话的臣子不顺眼了,如今有了倚仗,以对大行皇后不敬为由发落这些人,哪怕再暴怒再狠绝,朝中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们非但不敢反对,还得称颂称颂他对大行皇后的情深义重,果然是个绝佳的时机。 这次之后,朝堂上必然会换上许多忠心于他的听话臣子,他的帝权必定会更加稳固吧,宁欢似笑非笑地想。 太后也很清楚皇帝近段时日的杀伐盛怒最终是为了什么,此刻,她便只是叹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不仅是你的丈夫,更是一个帝王,一个真正的帝王。” 宁欢轻声道:“我知道,但我也相信他。” 本来她也有些彷徨,皇帝在外人面前对皇后的崩逝表现得多么痛惜啊,可是如此,他仍然记得借皇后的崩逝大做文章,巩固帝权,甚至还能让天下对他的举动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一颗冷硬的帝王之心,冷静坚硬得令人惊惶。 但是看着皇帝每日为了她花费的精力和时间,无论在其他人面前多么冷厉凉薄,在她面前却总是温柔耐心的模样,宁欢那一点儿微不可见的彷徨也消散了。 且不说她相信他待自己的好,再不济,也还有太后,还有那封圣旨,她怕什么,宁欢微微垂眸。 虽然皇帝这段时日在外的表现着实令人心惊,但想着昨日还亲自来寿康宫恳求自己开解宁欢的皇帝,太后倒也相信,他待宁欢的心意的确从未变过。 就算变了又如何,自己作为太后还护不了一个宁欢不成,太后心中轻哼一声。 她面上却安抚宁欢道:“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但他若是他待你不好,你只管来找我,我收拾他。” 宁欢微微弯了弯唇角:“好。” “你也别怕,这些倒都与你无关。”太后又补充道。 “随他要做什么吧,我懒得管。”宁欢淡声道。 太后便笑了。 忽的想起什么,太后又有些头大地道:“其实你也的确该振作起来了,你瞧瞧如今,不止是前朝乱,这后宫也闹腾得不得了,你难不成就这么看着娴贵妃一家独大不成?” 先前朝堂上便有请立皇太子的声音,而今孝贤皇后崩逝,凭借生母追封皇贵妃的哀荣,大阿哥永璜更是自诩半个嫡长子,既嫡既长,朝中借机请立大阿哥为太子的声音愈盛。而三阿哥永璋也已长成,岂会令大阿哥一家独大。所以朝中一直在争论这两位阿哥中,立谁为太子之事。 第328章 且不说皇帝从来就没有丝毫立太子之意,就说如今皇后崩逝,皇帝正是大刀阔斧清扫朝野之时,朝堂上却还敢提这样的事,可想而知皇帝会是如何盛怒。 五月初八,于景山观德殿册谥孝贤皇后时,皇长子永璜、皇三子永璋皆丧未能尽礼,皇帝大怒,罚师傅、谙达等俸有差,谕禁廷臣请立皇太子,并责皇长子、皇三子於嫡母大行皇后大事无哀慕之诚,惟满心野望,不忠不孝,断不可为皇太子人选。 这般严厉无情的话一出,不止是当事的大阿哥和三阿哥,当时整个观德殿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大阿哥和三阿哥如何苦苦哀求皇阿玛恕罪不说,三阿哥的生母纯贵妃更是声泪俱下地不断叩首求皇上宽恕。 可惜最后磕得额头都流血了皇帝也无动于衷,皇帝甚至让人将纯贵妃母子及大阿哥带下去,让他们莫要扰了孝贤皇后灵前安宁。 皇帝如此冷硬的心肠和果决无情的处置,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惶不已,众人更深刻地认识到皇上这段时日的手段到底有多么狠绝。 连仅剩的几个亲儿子都说罚就罚,甚至重罚到直接剥夺了继承大统的资格。至此,朝野上下,后宫上下对皇帝愈发敬畏,对孝贤皇后的丧仪也愈发谨慎恭谨,不敢有丝毫松懈。 纯贵妃回宫后便病倒了,但皇帝非但因此而对纯贵妃有所怜惜,反而继续斥责纯贵妃教子无方,并褫夺纯贵妃协理六宫之权。 至此,纯贵妃便病得愈发重了,听说近日连床都下不了了。 后宫震荡至此,如今最高兴的莫过于娴贵妃。 原本孝贤皇后崩逝后,便是纯贵妃与娴贵妃两位贵妃地位最高。纯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并且育有一子,而娴贵妃无子,且那协理六宫之权也仍是悬而未决的——皇帝只让娴贵妃协同纯贵妃等人为大行皇后治丧,并未下旨重赐协理六宫之权,所以怎么看,娴贵妃除了出身比纯贵妃高贵,哪一方面都比不上娴贵妃。 孝贤皇后梓宫奉安后,宫中便一直有隐隐以纯贵妃为尊之势,甚至还有不少暗传纯贵妃是下一任皇后的流言。 可想而知先前娴贵妃听见这些话有多气闷。 不过如今可好,那时的娴贵妃有多生气,这几日的娴贵妃就有多得意。 纯贵妃唯一的儿子废了,基本没有即位的可能,她本人也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甚至病得起不来床,指不定哪日也跟着孝贤皇后去了,实在不足为惧。 娴贵妃也因纯贵妃之故,终于重新被赐予协理六宫之权,如今的后宫可以说就是娴贵妃的地位最高权力最大。 至于如今唯一有子的嘉妃,娴贵妃反而觉得她不足为惧。 一是嘉妃祖上到底有朝鲜血统,附属小国的血脉怎配继承天.朝大统。再就是,就算有个儿子又如何,纯贵妃的三阿哥还不够证明有时候生个儿子还不如生个棒槌么。 娴贵妃想,有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还不算老,日后未必不能自己生一个,待自己生下皇阿哥,那时候更没有嘉妃什么事。 总之如今的后宫,出身比她好的位分没她高,位分比她高的更是没有,唯一一个同位分的出身也没她高。若是真要再度立后,不止娴贵妃自己想,宫中多数人也觉得下一任的皇后之位多半是娴贵妃的了。 但总归有纯贵妃的前车之鉴,这种话不光宫人们不敢再乱传,连娴贵妃自己在承乾宫都不许宫人乱说。 只是宫人们对娴贵妃和承乾宫的敬重也是肉眼可见与日俱增。 话说回寿康宫这头。 听见太后的话,宁欢掀了掀眼皮,故意道:“我能做什么,她是贵妃,家世显赫,我只是一个令妃罢了,还没有孩子。” 太后睨了她一眼:“你明知道……” 明知道日后总会有,甚至这江山都会是你儿子的。 体会到太后的未尽之言,宁欢心中不合时宜地泛上几分甜意。 她有些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坐着,又忍不住叹道:“算了吧,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看着宁欢有些遗憾的模样,太后有些心疼。 他他拉氏下的药到底影响了宁欢啊。 她却没表现出来,只道:“早晚的事,你晚些生也好,安全些。” 宁欢微微弯唇,点了点头。 “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娴贵妃那人本就是个不好相与的,若是真让她坐大,怕是对你不好。”太后微微蹙眉道。 宁欢反而不太在意:“我怕什么,我好歹是妃位,也有协理六宫之权,就算她成了……”宁欢顿了顿。 她微微眯了眯眼,忽而问太后:“您说皇上会立她为后吗?” 太后的神色有些沉凝,而后看向宁欢:“问我不如直接去问皇帝。” 纵然她年长皇帝许多岁,有时候却也会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如她们所言,他是一个真实的帝王,纵使她们来自科技更发达的时代,也不能小觑一位君王的谋略和智慧。 给他同等的环境,他的成就或许还会远胜于她们。 宁欢若有所思,而后又漫不经心道:“总归有您和他护着我,纵使娴贵妃张扬,她也不敢真的奈我何。我也不是吃素的。”她看向太后,轻轻扯了扯唇角。 太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那般说也只是为了旁敲侧击地让她振作起来罢了。 第329章 她便道:“你也要小心些,一日不成为皇后,有些事总归是不方便。” 宁欢觉得眼中又开始酸涩了,她眨了眨眼,努力忍下泪意,轻声道:“顺其自然吧。” 她又忍不住倒在太后肩头,软下声音道:“反正我有额娘护着。” 太后无奈地笑叹一声,却仍然应了:“好,额娘当然会护着你,哪怕你成了皇后,额娘也还会护着你。” 宁欢微微弯起唇角:“我知道额娘最好了。” 太后眉眼间带上几分温暖的笑意,温柔地轻抚着她。 * 启祥宫。 嘉妃将将从毓庆宫看过四阿哥回来。 将食盒中的点心放在小几上,秀恩忍不住笑道:“咱们四阿哥真是孝顺,吃到好吃的点心都不忘记挂着额娘,还要让主子带一份儿回来。” 嘉妃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就是实诚。” 银恩悄然看了看四周,此刻便只有自己和秀恩在。 她还是没忍住地凑到嘉妃身边,低声笑道:“咱们四阿哥人品端重,如今又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奴才觉得四阿哥日后必定能……” “银恩闭嘴!”秀恩低斥着打断她。 皇帝的话一下夺了两个皇阿哥继承大统的资格。说得难听些,如今宫中真正的皇阿哥便只剩下嘉妃的四阿哥。若真是大胆些,这位唯一得用的四阿哥怕就是下一任皇太子的人选。 不过想归想,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前车之鉴,此时的宫中也无人再敢说这样的话,嘉妃更是严防死守决不允许启祥宫的人妄言,为此,嘉妃甚至杖责了启祥宫不少宫人。 今日也就是正好去看了四阿哥,银恩才大着胆子再提这件事。 银恩受到斥责后,立马跪下请罪:“奴才失言,主子恕罪。” 嘉妃轻叹一声,却也没叫起。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贴身侍女太蠢,近身伺候的人太蠢可是会闯下大祸的。 她便语重心长地开口:“本宫知道你们也是为本宫好,可是银恩,今日宫中只有永珹这一个皇阿哥,但日后呢,皇上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选秀也会一茬接一茬地来,日后这宫里绝不会缺阿哥少公主,只是端看……”嘉妃顿了顿,有些苦涩道:“端看皇上愿不愿意给罢了。” 闻言,银恩也泄下气来,越发觉得自己冒失。 她再度叩首:“是奴才蠢笨,多谢主子教诲。” 这回嘉妃让她起来了。 嘉妃又道:“你们都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但也得有自己的判断,万不可轻信外头的人云亦云,这宫里什么样儿的人都有,什么话都有说的,但谁又知道她们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闻言,秀恩与银恩认同地点头,而后齐齐行礼:“奴才明白,谢主子教诲。” 嘉妃捏起一块点心,轻声道:“永珹若真有那个命,那是我和永珹的福气,若是没有……” 她摇了摇头,叹道:“也不该去强求,都是命。咱们只老实听从皇上的话便是。你们瞧纯贵妃那样儿,争来争去又好到哪儿去。”说到这儿,嘉妃的手颤了颤,仍有些心有余悸。 提到纯贵妃,不光是嘉妃,秀恩和银恩亦是心下一颤。 她们这次是真的真切认识到皇上的无情狠绝了,想到她们原本还隐隐兴奋的想法,两人都有些后怕。 秀恩和银恩的心思彻底淡了,认真道:“是,奴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猜猜娴贵妃会不会成为皇后呢? 第127章 六月,上奉皇太后至圆明园。 圆明园,曲院风荷。 碧波浩渺,堤岸两畔有垂柳随风轻舞,但更美的是满湖亭亭玉立的各色荷花。清波照红湛碧,有莲叶田田,青碧茂盛,更有菡萏妖娆,婀娜多姿。夏日的风拂过,湖畔清凉的水汽和清浅的荷香飘散开来,凉爽而清新。 看着这清凉秀美的湖畔风光,皇帝疏冷的脸上也不由带上几分笑影。 这么好的景色不亲眼来看看才是遗憾。皇帝想,过几日凉爽些了一定要带他家姑娘过来瞧瞧,不然日后她自己瞧见了必定要和自己闹,他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而皇帝此刻心情甚好,李玉却不大敢跟着高兴。 “皇上,还是让奴才们划船去摘荷花罢,或者奴才们划船,您去折?”李玉苦着脸再度提议道。 皇帝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摘算怎么回事,没听见你们令妃主子说要朕亲自给她采荷花回去么?” 李玉赔笑道:“奴才当然知道这是您待小主子的心意,奴才们不敢染指,只是……”他的脸又苦下来:“您就让奴才们划船过去吧。” 这阳光明媚正适合歇晌的天,皇上为何会从九州清晏跑到这曲院风荷来,想想也知道与那位任性娇纵的祖宗脱不了干系。 小祖宗故意折腾皇上,不愿出来赏风景,却想看荷花。想看荷花也就罢了,九州清晏后湖就有,走几步就到。可小祖宗不乐意,听说曲院风荷的荷花开得最好,还非得让皇上亲自跑来曲院风荷摘花。 李玉想,他这个粗人是看不出这两个湖里的荷花有什么区别了,不都是荷花嘛,只能说小祖宗爱折腾人的坏心眼儿又起了。 但如此娇纵的要求,毫无意外,一如往常,皇上应了。 悄悄觑一眼,瞧着皇上那还乐在其中的表情,李玉真是没眼看,又心酸又钦佩。 第330章 心酸是心酸他们这从来被人小心细致伺候着的皇上,明明是天下至尊,小祖宗却一句话就能驱使,还挺心甘情愿,他默默心疼皇上。钦佩是这样的事在小祖宗面前都是寻常了,皇上伺候起小祖宗来,可比他们伺候皇上还细致尽心呐,所以也就小祖宗敢这么使唤皇上了。 李玉叹气。 不过皇上纵容小祖宗是正常的,他们都习惯了,默默腹诽几句人与人的区别为何这般大也就算了。可皇上要摘荷花却不同旁人一般要划船去摘,非得自己踩水过去直接摘。 虽然皇上自幼习武,武艺高强,但身为御前大太监,他怎能不担心皇上的安危。 李玉再叹气。 皇帝倒也没想这么多,小姑娘难得心情好些了,想看曲院风荷的荷花就看嘛。 这天气也热,园子里虽然凉爽些,但他还是觉得他家娇娇软软的姑娘出来会受罪,总归他自己皮糙肉厚的,来替她来摘几支花也没什么。 至于划船……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李玉不必再说。 看着眼前高地错落的荷叶和荷花,皇帝眉梢轻挑,眉眼间难得有几分少年意气,下一瞬,他便足尖轻点纵身跃了出去。 李玉吓得大惊失色:“皇上——” 皇帝却怡然自得地在水面和荷叶间挪动步伐,不一会儿手中便抱了满满一捧鲜嫩的荷花。 他甚至不忘摘几个莲蓬,莲子清甜,他家宝儿也喜欢吃。 片刻,皇帝又气定神闲身姿挺拔闲逸地回到岸边了。 李玉还是惊慌失色:“皇上,您,您没事吧?” 皇帝抱着荷花,瞥了他一眼:“大惊小怪,朕的武艺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李玉还是上上下下地查看了一番,确定皇上只是衣摆和鞋上稍稍沾了些水,才放下心来。 他连连赔笑道:“奴才当然知道皇上武艺高强,只是这湖水不知深浅,奴才实在没法儿不担心皇上啊。”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知道他关心则乱,倒也没说什么。 不过看着四周赶过来的侍卫,皇帝眉眼间有些无奈。 这都是李玉嚎那一嗓子引过来的。 皇帝道:“都回去吧,李玉大惊小怪,朕无事。” 领头的侍卫长见皇帝确实无事,便抱拳退下了。 皇帝又看了李玉一眼,李玉忙朝着皇帝狗腿地笑着。 皇帝淡淡地挪开视线,抱着荷花接着往前走。 只是,被李玉那一嗓子吸引过来的人还不只是忧心天子安危的侍卫。 “皇上,您没事儿吧?方才嫔妾真是吓得不清呢。”梅贵人带着侍女疾步走过来,眉目含情,心有余悸地看着皇帝。 梅贵人本就生得若雨中芙蓉一般清丽柔美,此刻满目担忧,一双秋水眸清波流盼,再加上那婉转若莺声呖呖的好嗓音,更是盈盈楚楚,惹人怜爱。 然而皇帝看见这我见犹怜的美人儿,面色反而淡下去:“你怎么在这儿?” 梅贵人娇柔一笑:“今日天气好,嫔妾第一次来园子好奇了些,便想随意逛逛瞧个新鲜。没成想听见李公公那一声……嫔妾便着急赶来了。” 闻言,皇帝面色如常地颔首,示意知道。 见此,梅贵人反而大胆了些,娇娇俏俏地朝着皇帝一笑:“皇上武艺高强,嫔妾方才瞧着皇上凌波摘花的模样,真真是英姿神武风姿无双,嫔妾叹服。” 想着方才皇帝衣袂翻飞间却依旧气定神闲的模样,梅贵人脸颊微微泛起娇羞的绯色,那时凌波立于水上的皇上真真是俊美极了,矫健敏捷又风姿卓绝。 皇帝听着她的话也没什么波动,只道:“天气炎热,你也快些回宫去吧。” 梅贵人只当皇上是在关心自己,脸上的绯色愈发浓了,她看着皇帝,声音婉转道:“天气炎热,嫔妾院中正好备着冰镇的酸梅饮子,皇上不若去尝尝?” 皇帝神色淡淡:“不必了,朕还有事。” 梅贵人微微咬唇,没想到这样独处,皇帝还会拒绝自己,她有些不甘心,却还是娇柔笑道:“自然是国事为重,嫔妾不敢扰了皇上。” 看到皇帝手中的荷花,她忽的妙目一转,道:“不过皇上采的荷花可真好看,不知皇上可否赏嫔妾两支回去赏玩?” 皇帝淡漠的面上隐隐有了几分不耐,语气越发疏冷:“这里有许多识水性的小太监,你若喜欢让他们帮你折几支便是。” 梅贵人听见皇帝冷淡的语气心中莫名一凉,但还是大着胆子朝皇帝娇娆地撒娇:“可是嫔妾想要皇上亲手折的荷花嘛……” 闻言,站在皇帝身后的李玉只觉牙根微酸。 稀奇,小祖宗入宫以后似乎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这自小祖宗入宫后第一批进宫的秀女果真有些心思。 只是,有些人的算盘怕是要落空咯。 他默默将头埋得更低了。 果然,皇帝的面色愈发疏冷,他微微垂眸,目光终于落在梅贵人身上,“梅贵人,你放肆了。” 他并没有多么疾言厉色,可就是这样平淡的语气却让梅贵人害怕得心下一颤。她惶恐地立刻跪倒在地请罪:“是嫔妾不懂事,嫔妾知罪,还望皇上恕罪!” 梅贵人的眸中立刻就有了泪花,水光盈盈地看着皇帝,愈发楚楚可怜。 皇帝却依然不为所动,只道:“回宫去好好反省反省。” 第331章 梅贵人眼中含着的泪立刻就落了下来,却连忙叩首:“谢皇上恩典,嫔妾谨记。” 皇帝没再看她,抱着娇嫩欲滴的荷花.径直走了,冷淡得令人心凉。 待皇帝的背影彻底看不见后,梅贵人才身下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 身后同样惊惶的宫女也回过神来,忙想扶她:“小主……” 梅贵人却怔愣地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忽然有些心慌地看着身旁的宫女:“皇上生气了,他会不会因为今日的事厌弃了我?” 宫女扶着她,连连劝道:“不会的小主,新入宫的嫔妃中皇上最宠爱的便是您了,不过是几支荷花罢了,皇上怎会因此就厌弃您?您且放心。” “是啊,就是几支花罢了……”梅贵人喃喃。 而后她却又恨恨地捶地:“就几支花罢了,皇上怎么能这样待我?” 皇上明明很宠爱她的,方才怎的待她这般冷漠,她不过是要两支再普通不过的荷花皇上便这样凶她。 宫女忙捧住她的手,心疼道:“小主,快起来,您这手嫩着呢,可别伤着了。” 梅贵人也反应过来,心疼地轻轻擦了擦手,而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 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停住脚步,眼眸微眯:“一会儿打听打听皇上去了哪儿?”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金贵这么嚣张,竟然害得她被皇上训斥,梅贵人气恨地咬牙。 宫女有些迟疑:“小主……” 窥伺帝踪可是死罪。 梅贵人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有些恼怒地看着她:“那你去打听打听花去哪儿了行了吧?这回本小主是让你打听花的去向,又不是皇上的去向!圆明园这么多宫人,随便问问不就知道了?” 梅贵人强词夺理,可是宫女也没办法。 这位小主在皇上面前千娇百柔的,在她们这些下人面前可不是位好相与的主儿,她只能为难地应了:“是。” …… 天然图画,苏堤春晓。 看着窗外青碧树影随风微微摇曳的模样,柔惠仿佛能感受到从大小湖泊上轻拂而来的凉风,似乎能看到天然图画和外面秀丽静美的湖光山色,她的唇畔不由扬起一抹笑来。 她很喜欢圆明园,这里让她有种回到如诗如画的江南故乡的感觉。 瞧着外头明媚的天,柔惠便唤采薇,道:“快去五福堂问问婉嫔娘娘,要不要同我一道去天地一家春陪令妃娘娘说话。” 采薇笑着应了,一福身便忙去正院找婉嫔了。 采苓拎着食盒过来,笑着回禀道:“小主,给令妃娘娘做的点心好了。” 柔惠忙让采苓打开给自己瞧瞧。 看着食盒中精致甜美的点心,柔惠满意地点点头。 宁欢肯定会喜欢的。 采苓道:“不过小主,只做半份儿冰碗,娘娘真的不会生气吗?” 柔惠便笑道:“不会的,娘娘的身子还得养着,不能吃太多冰的。” 柔惠想,至少得宁欢平安生下一个孩子,她才能稍稍纵着宁欢些。 皇后不在了,这些事她更要时时上心,更要照看好宁欢。 想到皇后,柔惠的眼中也不由泛上几分酸涩,她偏头看向窗外将眼中的酸意压下去。 一会儿可万万不能提到孝贤皇后,免得又平白惹宁欢伤心,柔惠心中轻叹。 采苓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掩唇偷笑道:“但是令妃娘娘肯定会和小主撒娇。” 闻言,柔惠温柔地摇头笑了。 过了一会儿,采薇也回来了。 她上前回禀道:“小主,婉嫔娘娘正和林贵人在一处,奴才便没进去,先回来回禀您了。” 前几日,新入宫的那常在晋了那贵人,林常在晋了林贵人。 这时离孝贤皇后崩逝也不过一月有余。皇上看着为孝贤皇后如此悲痛,甚至因此连素来温和的脾性都变得漠然冷厉了不少,可明明是这样哀痛的时候,他却晋封了后宫。 柔惠有些看不懂皇上,却下意识为这样凉薄漠然的他而心惊。 还好,宁欢应该是不同的,柔惠努力定了定神。 柔惠回过神来,点点头:“姐姐这会儿必定也走不了,你一会儿再去和姐姐说一声就好。” 采薇应是。 柔惠整理了一番,便带着采薇和采苓往外走。 出天然图画要路过婉嫔所在的五福堂。 听见从五福堂飘出来的模模糊糊的轻声慢语,柔惠微微敛眸,神色淡然地走过。 林贵人住在钟粹宫,又擅诗书,平日柔惠和婉嫔与她自然有很多来往。但日子一久,柔惠总觉得她的性子有些酸绉绉的,没事便喜欢伤春悲秋,柔惠不大喜欢她这般的性子,也就渐渐少了来往。 倒是婉嫔,作为一宫主位,又比柔惠和林贵人都年长,婉嫔便总是多包容些,与林贵人的关系倒是一直不错。 采苓跟了柔惠这么多年显然是了解她的,走出天然图画,采苓才小声道:“林贵人又去巴着婉嫔娘娘了,娘娘就是性子太好了些。” 小主不大喜欢林贵人的性子,所以一般林贵人在时,小主便很少会再去婉嫔娘娘殿中,而婉嫔娘娘又一向温和柔婉,自然不会拒绝林贵人的到访。 柔惠不赞同地看了采苓一眼:“采苓,慎言。” 采苓连忙请罪。 柔惠自然不会如何,但还是口头上叮嘱了采苓几句,让采苓在外头收敛些,谨慎行事。 第332章 采苓连连应是,心中又默默叹气。 小主的性子也好啊,还好有令妃娘娘和婉嫔娘娘护着,才没像刚入宫时那般处处受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皇帝能轻功水上漂(bushi)这个问题,我一开始也以为普通世界不可以,但是没想到!我在阿b刷到好多视频,这个世界真的有人能做到!!还真会武功!震惊,所以皇帝这种自幼习武的能做到好像也不足为奇(呲牙) 如果还觉得奇怪,那就默念架空俩字吧orz 下午还有一章,么么~ 第128章 五福堂。 采薇进来禀报时,婉嫔正在和林贵人下棋。 听到采薇的话,婉嫔便温和笑道:“好,只要令妃娘娘应允,柔惠妹妹想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也劳烦采薇让妹妹在令妃娘娘面前替我请罪,便说改日我再同柔惠妹妹去天地一家春,到时我亲自向令妃娘娘赔罪。” 采薇笑着应了,而后慢慢退出五福堂。 林贵人微微抿唇,轻轻摩挲了一番手中的棋子,她才问道:“令妃娘娘同陆姐姐的关系似乎很好?” 婉嫔便莞尔笑道:“令妃娘娘和柔惠妹妹是同一年入宫的,她们选秀时便认识,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竟是如此么。”林贵人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婉嫔看了她一眼,面上含笑如常。 …… 这边,柔惠从天然图画走出没多久便遇到从曲院风荷满心郁郁出来的梅贵人。 梅贵人见到来人是柔惠,先是一愣,而后看见她素净清雅的衣着,又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柔惠温声同她见礼:“梅贵人安好。” 梅贵人正好心情不好,便懒洋洋道:“陆贵人安好。”她竟就这样站着受了同为贵人的柔惠的礼,连稍微曲一下膝都没有。 采苓见此,不禁气恨地看了梅贵人一眼。 梅贵人眼尖看见了,便冷哼道:“陆贵人可要好好管管你的贴身侍女,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瞪主子,胆子真是不小。” 柔惠便弯唇笑笑:“梅贵人以身作则让我这侍女学了去,是不大好意思。” 梅贵人眉头一竖,下意识抬起手指着柔惠:“你……” “梅贵人要说什么?”柔惠依然神色淡淡,却微微咬重了贵人二字。 梅贵人咬牙,又是一声冷笑:“本小主还有事,便不同陆贵人在这儿废话了。” 说罢,她依然不行礼,傲然轻抬下颌就走。只是路过柔惠时梅贵人又故意撞了柔惠一下,而后便扬长而去。 柔惠一个不稳,还好采薇及时扶住她,“小主……” 柔惠温婉一笑:“我没事。” 采苓气恨道:“梅贵人不过是近来得宠了些,便这般嚣张!瞧瞧她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哪儿还有初入宫时那般温婉守礼的模样,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闻言,柔惠反而淡淡一笑:“得宠?在令妃娘娘面前,这宫里可没有谁能当得起这二字。” 听到这话,采苓也没这么气了,不由笑起来认同地点点头:“小主说得是,她就是井底之蛙罢了,皇上稍稍怜惜一二她便以为自己得宠了,殊不知有令妃娘娘在,她那点儿微薄的圣宠根本算不了什么,梅贵人实在是浅薄。” 采薇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若是她哪日敢自大地招摇到令妃娘娘面前,必定有她好受的!” 柔惠摇了摇头:“好了,也别说这些话了,让人听了不好。” 采薇和采苓便连忙收敛。 柔惠又肃了眉眼,看向采苓:“不过采苓,你也不该对着梅贵人失礼,无论如何她都是贵人。” 采苓呐呐地低头:“是奴才冲动了,主子恕罪。” 柔惠便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我不怪你,但总归她是贵人,若真计较起来受伤的还是你,下次可莫要这般大胆了。” 采苓连连应是。 采薇却开口道:“可是梅贵人跋扈,到底欺负了您,您该去告诉令妃娘娘才是,娘娘有协理六宫之权,也必定会为您做主。” 柔惠无奈:“不过是小事罢了,她又没伤害到我,我如何能用这般小事去麻烦令妃娘娘?令妃娘娘协理六宫,便更要小心些,我不想日后有人拿这件小事攻讦娘娘。” 采薇和采苓双双叹气:“您就是太心善了。”二人异口同声,不禁相视一眼,而后又是一声叹息。 柔惠都不由被她们逗笑了。 “没事的,梅贵人浅薄,此时纵有宠爱也长久不了,不必担心。”柔惠面上挂着淡淡的笑,轻声道。 采薇和采苓又是一眼对视,而后笑着齐齐点头:“小主说得是。” …… 折腾了一番,柔惠到天地一家春时,皇帝恰好走了没多久。 她进殿时,宁欢正托腮观赏着瓷白净瓶中娇艳欲滴的荷花。 一见她进来,宁欢蓦地坐起身,她惊喜道:“姐姐来啦。” 柔惠笑着点点头:“妹妹。” 相处多年,私下里柔惠也不会再和宁欢客套,那才是生疏。 玉棠将采苓拎过来的点心摆上桌。 看着精致可口的甜点,宁欢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慢慢垮了小脸。 她点了点那半份儿的冰碗,幽怨地看着柔惠:“姐姐,这也太少了。” 柔惠含笑:“你如今来小日子不疼了?” 第333章 宁欢语塞。 柔惠见此,便笃定而温柔道:“所以还是得少吃些冰,等妹妹什么时候不疼了,我必定愿意让妹妹吃个够。” 宁欢又是眼前一亮:“这可是姐姐说的。” 原来是听说有了某生活后便不会再痛,如今宁欢身体力行实践了,但显然是没用的,她悄然撇了撇嘴。 但又有说法说生了孩子以后必定是不会痛了的,那自己总有能放肆用冰饮子的那天吧,宁欢心中默默流泪。 柔惠自是不知宁欢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会令她害臊的东西,她笑意温婉地点头:“是,我说的。” 宁欢挖起一勺冰沙,恨恨地送入口中:“你们都不心疼我,我想吃口好吃的都不行。” 看着她这么稚气纯然的嗔怪着,哪里还有在外人面前作为协理六宫的令妃娘娘那般仪姿矜贵的端华模样,柔惠不禁有些好笑。 她面上却温声劝道:“不让妹妹多吃冰饮子才是心疼妹妹呢,养好身子才是一等一的大事,身子好了妹妹日后想吃什么没有?” 宁欢自知柔惠和皇帝在这件事上都不会纵容自己,便只能嘴上说几句了。 她一面幽怨着,一面快速解决冰碗。 化了可就不好吃了。 柔惠柔声道:“慢些吃,当心冰着。” 宁欢朝着她眉眼弯弯地笑着。 两人便一面用着点心,一面闲聊。 “明辞姐姐怎么没来?”宁欢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柔惠温声道:“我过来时明辞姐姐正在同林贵人说话,一时走不开,我便没叫她。不过明辞姐姐倒是说改日定会亲自来向妹妹赔罪。” 宁欢便笑道:“什么请不请罪的,明辞姐姐还同我客气,不过她若是能带着灵云亲手做的点心来向我‘赔罪’自是更好。”她有些促狭道。 不知怎的,似乎其他嫔妃们身边总是会有一两个点心做得尤其出众的宫女,比如柔惠身边的采苓,婉嫔身边的灵云,还有舒嫔身边的莲容……就是宁欢,身边的玉棠和玉琼都不擅做点心,好容易来了个符合宁欢心意的映云,还是个居心不良的。宁欢叹气。 柔惠失笑,也揶揄道:“明辞姐姐还不了解妹妹么,必然会的。”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那是。” 她又想起柔惠方才的话,婉嫔和林贵人在一处,便没来。 想到登泰山时那个有些奇怪的林贵人,宁欢便随口问道:“林贵人是个怎样的人?姐姐是不是不大喜欢她?”她促狭而了然地看着柔惠。 柔惠惊讶于她的心细,这倒也说明宁欢对自己的上心。 她温柔笑起来:“林贵人性子温婉端凝,也颇擅诗书,说来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宁欢促狭道:“但是?” 柔惠无奈又好笑,还是顺着宁欢的话道:“但是,或许是我小人之心,总觉得她有些清高,我自觉与她怕是道不同者。”柔惠坦然。 道不同不相为谋,宁欢了然:“合不来就合不来罢,又不是所有喜好诗书的人都能玩儿到一块儿去,若是如此,那天下也不会有这么多读同一本四书五经的读书人互相攻讦了。”宁欢笑。 柔惠听到宁欢的说法,有一瞬的讶然,而后也笑起来:“妹妹真是通透。” 宁欢略显得意地扬眉:“那是。” 而后她又正经道:“不过姐姐毕竟和林贵人同住一宫,又有明辞姐姐在,你与林贵人平常处之便是。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林贵人有什么歪心思,姐姐也别心软。” 柔惠便笑:“林贵人只是孤高了些,不是个坏人,她的心是好的,很是婉柔纯良。” 宁欢可有可无地点头:“反正姐姐只需让自己开心便好,处着不开心的人便不要处了,没得让自己难受。” 柔惠莞尔笑道:“多谢妹妹提点,我明白了。” 宁欢霎时嗔了柔惠一眼。 柔惠眼中的笑意愈发浓了。 感受着殿中扑面而来的凉意,柔惠的心情也愈发舒缓。 宁欢畏热,皇上便向来很舍得让宁欢用冰。 再看到桌上娇艳欲滴犹带露水的荷花,柔惠便不由赞道:“妹妹这荷花倒是新鲜娇嫩,很是好看。” 闻言,宁欢轻轻点了点荷花软嫩的花瓣,轻笑道:“是吧,这是曲院风荷的荷花,我瞧着确实比后湖的好看。” “曲院风荷?”柔惠问:“妹妹还出去了?” 问完柔惠就觉着不大可能,先不说外头的太阳这样大,宁欢乐不乐意出去,就说她身上这身柔软闲适的居服和松散挽着的发髻也不像是出去了再回来的样子——宁欢娇懒嫌麻烦,外出回来是不会换发髻的,一般要等到睡前才会拆散旗头。 果然,宁欢轻咳一声:“没有。” 她看着柔惠,面上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还有几分羞涩。 看到她这般模样,柔惠便知道这荷花是怎么来的了。 柔惠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皇上果真疼爱妹妹。” 妹妹也真会折腾皇上,她没说出来,却眼神揶揄地看着宁欢。 柔惠面上揶揄,心中却也替宁欢松了口气,皇上待宁欢果真是不一样的,纵然皇上变得冷厉无情了些,但他待宁欢还是没变的。 想着许多年前在热河时皇上便那般纵容宠爱宁欢的模样,柔惠想,也是,那样深厚的情意又岂会轻易改变呢,总归现在还是好的,她笑起来。 第334章 宁欢读懂柔惠的眼神。如此,哪怕是在柔惠面前,她还是微微红了脸颊,但宁欢理直气壮道:“反正也不远,我哪儿折腾他了,多出去走走也好。” 柔惠以为然地颔首:“妹妹说得是。” 柔惠这般配合反而让宁欢有些羞恼,她支起身子,喂了一块儿冰糕给柔惠:“姐姐快吃点心!” 柔惠顺从地咬住,眉眼柔和地笑着,倒也不再调侃宁欢。 又聊了一会儿,看着烈日下去了,柔惠便道:“妹妹也说多出去走走好,现下也凉爽不少,不若咱们出去走走?” 宁欢霎时皱起眉头,不太情愿的样子。 柔惠便哄道:“园子里的风光这样好,妹妹就不想去瞧瞧吗?这会儿凉下来了,一会儿咱们还能好好看看夕阳和晚霞。” 有孝贤皇后和慧贤皇贵妃的先例,柔惠深觉有一幅好身体才是头等大事,所以她也想让宁欢一起多动动,至少比整日坐在屋里对身体好。 听着可以看晚霞,宁欢便有些意动,看着窗外簌簌摇动的树叶,宁欢想,大概是很凉爽的。 这般想着,她便心甘情愿地下地穿鞋:“那姐姐等我收拾收拾,一会儿便好。” 她头上就随意挽了个髻,并没有梳旗头。 说起来她能梳汉人发髻还是因为皇帝宽和开明,允许满蒙汉各族出身的嫔妃时不时着各自民族的衣裳,梳各自民族的发髻。在宫中时,嫔妃们都能如此,到了圆明园这宫外的园子,自然更能随意些。 只是话虽如此,到底嫔妃们都是大家出身,都谨守规矩,平日基本还是旗装打扮,鲜少着汉裙或是蒙裙。连柔惠都习惯了穿旗装梳旗头,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 也就是宁欢喜欢新鲜,时不时便喜欢换个造型。 第129章 待宁欢重新梳好妆,她和柔惠便踏着晚风走出九洲清晏。 走出天地一家春时,柔惠的脚几不可查的一顿,而后又继续如常和宁欢说笑。 天地一家春,九洲清晏的寝院,就住在皇上身畔,也就住了宁欢一人。如此宠爱优待,皇上待宁欢哪里变过呢,柔惠温柔地笑笑。 随意在这圆明园中走着,一眼望去便是碧波浩渺的粼粼湖泊,清凉的晚风拂过,两岸青翠的垂柳婆娑起舞,远望而去,隐约可见苍翠峻秀的青山轮廓,也可见或淡雅或华丽的殿阁。 殿、堂、亭、台、楼、阁、榭……在这辽阔的圆明园中,各种建筑样式应有尽有,既有描金彩绘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有静雅清淡朴素雅致的水墨楼阁,风光之秀丽,建筑之精美,令人见之忘俗,唯余无尽的赞叹。 曾经的万园之园,果真名不虚传,宁欢微微敛眸。 轻轻摸着桥上木制的栏杆,她想,不止是她现在住的天地一家春,就是这木桥,以后都会被烧毁罢…… 万园之园,毁于一旦。 宁欢不知是何心情地眨了眨眼。 “妹妹?”柔惠有些不解地看着宁欢。 宁欢回过神来,笑了笑:“姐姐,这湖里有几条锦鲤,我一时都看入神了。” 柔惠不疑有他,温柔问道:“妹妹还要接着看吗?” 宁欢摇头:“咱们接着走走吧,这湖边倒是凉爽。” 柔惠莞尔应了。 一路分花拂柳的走着,宁欢的心渐渐静下来。 她轻轻拨弄了一番身旁的柳枝,笑着看向柔惠:“过几日咱们一同去福海泛舟如何?” 说罢,她便凝了凝眉,否定道:“不成,福海有些大,乘画舫还行,泛舟怕是不成,咱们还是在后湖泛舟吧?” 柔惠婉声道:“都好,妹妹喜欢便好。” 宁欢便笑问柔惠:“那姐姐喜欢圆明园吗?” 柔惠怡然笑起来:“自然喜欢,这里可真美,比热河行宫还美,也更像江南的园林。” 宁欢也认同道:“我也觉得,还好咱们今年能在这里住上许久,咱们也能好好赏玩赏玩。” 今年不去木兰秋狝,在圆明园至少要待到秋日,等紫禁城也凉爽了才会回去。 柔惠笑意温婉地点头。 “嫔妾给令妃娘娘请安,令妃娘娘万福金安。”两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宁欢和柔惠的闲聊。 宁欢望去,是那贵人和伊常在。 她温声叫起:“免礼罢。” 那贵人和伊常在齐齐起身,那贵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宁欢:“令妃娘娘也出来逛园子?” 伊常在看着那贵人亲热的模样,微微抿了抿唇。 宁欢清浅笑道:“傍晚凉爽,便出来走走。” 顺势望去,宁欢不仅看见那贵人甜美的笑脸,也看见伊常在一脸孤傲的模样,宁欢摇着宫扇的手慢慢缓了下来。 她有些莫名,这一脸傲气是摆给谁看呢,她和这位伊常在似乎没有交集吧,柔惠也不像会和伊常在交恶的样子呀。 不过也可能是伊常在性格如此,宁欢又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宫扇。 好在那贵人远远便看见宁欢和柔惠一路气氛融洽地聊着天走来,她很有眼力见儿,寒暄几句便笑着请辞道:“嫔妾和伊常在也出来许久了,便不打扰娘娘和陆贵人,先行回去了。” 宁欢对那贵人愈发满意了,她笑了笑:“好,你们快些回去吧,好好歇着。” 那贵人眉眼弯弯地,脆声应了:“是。” 而后她便和伊常在再度行礼,告退了。 第335章 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不见令妃和陆贵人的背影后,伊常在便冷哼:“乌伦珠,你对着令妃倒是笑得开心。” 两人都是出身蒙古又一同入宫,年纪也相当,所以平日素来交好,说话倒也没什么顾忌。 那贵人莫名:“你也知道她是令妃,我不对着她笑难道要哭吗?” 说到这儿,那贵人也想起什么似的,头疼道:“你瞧瞧你方才是什么表情,也就是令妃娘娘宽和,没和你计较。” 伊常在不以为意:“我就是平常的表情啊,反正又没有冒犯她,她还能无故罚我不成。” 那贵人停住脚步,微微眯眼:“塔娜,你很不喜欢令妃?” 伊常在本名图穆禄·塔娜。 伊常在很是坦然:“对,我就是不喜欢她。”她微微咬牙:“整日霸占着皇上,我就没见过这么会争宠的女人。” 皇上那样容姿卓绝又神武强健的男人,岂会只属于令妃一人,伊常在觉得令妃惯会痴缠皇上,痴心妄想。 那贵人霎时横了她一眼,连忙打量四周。 幸好周围除了她俩和贴身的宫女,也没旁人。 那贵人便低声斥道:“你不要命了!这不是在咱们自己宫里,更不是在蒙古!” 伊常在咬了咬唇,瞧了瞧空旷的四周,还是忍不住拉着那贵人低声道:“你也知道咱们出身蒙古,身份高贵,你瞧令妃是个什么出身,你就甘愿一直屈居于她之下吗?” 闻言,那贵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住嘴,别说了。” 伊常在也不甘示弱地瞪了那贵人一眼:“乌伦珠,我当你是好姐妹才和你说这些,你怎么还站在令妃那边。” 那贵人没好气道:“我若不当你是姐妹,便不会让你闭嘴,干脆让旁人听了报到令妃娘娘和皇上那儿去好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伊常在抿了抿唇。 那贵人接着道:“令妃是什么出身?满洲正黄旗出身,你记住了。” 伊常在就要辩驳,那贵人瞪她一眼又道:“皇上愿意宠谁那是皇上的事儿,别说咱们,就是皇后也没资格管皇上。再者,令妃娘娘和皇上多少年的情意了,你才入宫多久,就想爬到令妃头上去?不是我说,你也太痴心妄想了。” 伊常在唇瓣翕动几下,到底没和那贵人争辩。 那贵人又自顾自说道:“还有,什么霸占。皇上愿意宠爱令妃,自然是令妃有她的好,皇上自个儿乐意,你瞧你,能强迫皇上来你宫里让你霸占着吗?”那贵人没好气道。 伊常在不忿:“乌伦珠!” 那贵人冷哼道:“塔娜,你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放肆了,但凡让一个有心的人听去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自己还不好好想想。” 伊常在气恨:“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她。” 哪怕自己比令妃年轻,可是伊常在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没有令妃生得美。而且不管宫中是否多了新人,皇上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令妃,那样完美符合了她少时对英雄和天子幻想的皇上啊,竟然这样宠爱一个出身不显的女人,伊常在很嫉妒。 那贵人又瞪了她一眼:“没脑子,不喜欢也忍着,等你什么时候位分比令妃娘娘高了再说。” 伊常在憋屈又愤恨。 这边,宁欢和柔惠接着往前走,也在聊身后二人的事。 宁欢有些奇怪地问柔惠:“姐姐和那位伊常在有来往吗?” 柔惠显然也看见伊常在高傲的模样了,她摇了摇头:“没有,这位伊常在平日挺独来独往的,除了同样来自蒙古的那贵人,她并不与谁来往、交好。” 宁欢若有所思。 片刻,她轻笑一声:“难怪看着这般傲气。” 柔惠便笑:“或许草原的姑娘还是不习惯宫里的生活罢。” 宁欢摇了摇宫扇,意味不明:“是么。” 傍晚的圆明园凉爽,风景秀美,出来吹风散心的自然不止宁欢几人。 娴贵妃从石桥走下来,正好看见宁欢和柔惠远去的背影。 她眯了眯眼:“那是令妃和陆贵人?” 翡翠跟着望去,肯定道:“是。” 娴贵妃不禁嘲讽道:“她心情倒是好,都有心思出来游玩了。” 翡青附和道:“主子说得是,令妃好手段,凭着那几滴眼泪得了皇上怜惜,能跟着住在天地一家春,可不是得意。” 没想到娴贵妃霎时怒了,狠狠剜了翡青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圆明园中哪处院子最好,旁人自然各有各的说法,毕竟圆明园四十景,每一处院子的风光都美不胜收,也美得各不相同,各有特色。 但在娴贵妃这儿,她就觉得天地一家春最好,实在不行韵玉轩、鸢飞鱼跃也好啊。 因为这几处都是属于皇上所居的九洲清晏这一景的,相当于随皇上而居。要说离皇上近,没有哪儿比得了天地一家春了,院子也宽敞。 关键娴贵妃气就气在这个宽敞上,天地一家春多宽敞啊,原本这地方建出来就是为了能让几位后妃同时住下。要娴贵妃说,现在那里面再住四五个嫔妃都有富余的呢。 可这样宽阔的殿寝,皇上偏偏只让令妃一人住进去!连除了令妃外最受宠的嘉妃都没能住进去。九洲清晏这么多间随寝,也就只住了令妃一人。娴贵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气个半死。 第336章 直到现在娴贵妃还是气得直扯手帕:“皇上就这样偏心令妃吗?!偏心!” 因为娴贵妃的出神,翡青便由请罪吓得改成磕头了,还不住道:“奴才知罪,主子恕罪。” 娴贵妃被她的声音唤回神,这一回神,她又被气得不行。 她觉得翡青实在是太蠢太没眼力见儿了,没看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将湖畔行走的宫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么。 娴贵妃愈发觉得闹心:“起来!让旁人见了还以为本宫怎么苛待你了。” 她还准备争一争皇后的位置,若是让旁人觉得她是一个苛待宫人的主儿,未免于她不利。偏偏翡青这个说话不中听的,脑子也不好使,还要拖她后腿,娴贵妃愈发恼了。 “奴才谢主子!”翡青连忙起身。 看着翡青额心的红肿,娴贵妃恨声道:“把你那猪脑子给本宫低下去,别让旁人瞧见!” 翡青连忙埋首:“是,是。” 娴贵妃轻哼一声,扶着翡翠的手继续往前走。 翡翠低声劝慰道:“主子别和她们计较,令妃再得宠也不过是宠妃罢了,将来怎么也比不上您的。” 娴贵妃眼眸一亮,终于舒了一口气:“还是你说话好听。” 她微微勾唇:“你也觉得本宫能……”当皇后? 娴贵妃到底没直说。 但翡翠自然会意,扶着娴贵妃,她低声笑道:“这后宫中,主子位分最高,出身也高,除了主子可没人能当得起那个位置。” 娴贵妃傲然扬起眸子:“那是自然。” 她又轻哼一声:“你说的是,本宫何必同她们计较,都是一群妾罢了。” 翡翠一噎,这话不敢接。 毕竟说起来娴贵妃现在也还是妾。 好在娴贵妃现在心情好,也没多想,又开始愉悦地赏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乐哦~下午还有一更,记得看,么么~ 第130章 盛夏时节,天空湛蓝得一碧如洗,云朵慢悠悠地从天上划过,阳光明媚得刺眼,不遗余力地炙烤着大地。 但无论外面如何炎热,天地一家春总是时刻凉爽的。 而于宁欢而言,盛夏不仅代表着烈日炎炎,更代表着又到了吃榴莲的季节。 这东西第一次作为贡品上来时都是秋季了,算晚的。 后来皇帝见宁欢和太后都喜欢吃,便让琉球等产有榴莲的附属国按照时令上贡。上朝宗主国皇帝有这样的意思,附属国自然殷勤。所以近来年宁欢都能从第一批果子成熟起便开始早早赏用,直到腻味了为止。 她也的确更喜欢夏日吃榴莲,能借着时节用上冰镇的果子,岂不美哉。 宁欢和太后都很高兴,皇帝看着也高兴。 只是…… 看着身旁那个难得不黏着自己,独自坐在一边去的人,宁欢笑不可抑。 “有这么难闻吗?”她笑。 皇帝无奈极了,脸上难得地维持不住那沉稳淡然的模样。 但他还是温和道:“你吃,高兴就好。” “但是这东西上火,也不能贪嘴。”皇帝不住叮嘱道。 宁欢笑意盈盈地:“好。” 飞快地解决了剩下的半份儿,宁欢便唤玉棠进来收拾。 瞧着玉棠也难得失态快步走出的模样,她笑得愈发开怀。 原本宁欢也没这么恶趣味,每年都吃的东西,早也习惯皇帝受不了这个味道,她早就不会闲得没事地恶作剧了。只是今日她正准备品尝时,皇帝恰好来了,偏生这人受不了这味道还不愿走,宁欢直看得好笑。 皇帝温声道:“不吃了吗?我没事,你想吃便吃。” 宁欢慢慢走到皇帝身前,难得体贴道:“不吃了,吃太多也腻得慌。” 皇帝知道她是顾忌自己,唇角不自觉扬起。 宁欢站在皇帝面前,轻轻点了点他:“不过你这不是自讨苦吃,闻不得这味道还要待在这儿。” 她觑了一眼桌上摞着的奏折,好笑道:“在‘勤政亲贤’处理政务不好吗,非得过来黏着我。”说罢,宁欢略显得意地扬唇。 皇帝看着她这幅小尾巴要翘到天上去的娇俏模样,真是喜欢得不行,一把便将她拉入怀中。 他轻笑:“孤守空殿,政事本就烦杂无趣,自然是有宝儿陪着,批起奏折来才轻松。” 宁欢睨他一眼,轻轻挣脱他,转了一圈后抬起袖子轻嗅:“你又不怕我身上沾染着榴莲味儿了?” 皇帝便再度将她抱入怀中,埋首在她的颈侧,轻嗅一口,而后他低笑道:“宝儿身上只有芬芳的香味。”他还证明似的,在她颈侧落下一吻。 宁欢被他亲得发痒,笑着动了动。 她今日正好穿了一件嫩黄色的滚雪细纱裙,抬起绣着金丝芙蓉的广袖瞧了瞧,宁欢道:“你瞧我这一身衣裳的颜色,你不觉着自己像抱着一个榴莲精吗?”说罢,皇帝还没怎么反应,她自己便不可抑制地笑倒在他怀中。 皇帝更是又好笑又无奈,而后却抱着她一本正经道:“若宝儿是榴莲精那也是最香最漂亮的榴莲精。” 听到他这话,虽然是夸奖,但宁欢总觉得怪怪的,她不禁轻哼道:“你才是榴莲精,谁要做榴莲精啊!” “唔。”皇帝似是轻笑一声:“我可是宝儿亲封的海棠精。” 宁欢霎时恼羞成怒地横了他一眼:“闭嘴,不准说了!” 第337章 哪怕过去多年,宁欢还是对当年的事儿记忆犹新羞恼不已。 这就叫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吧,宁欢半捂着脸羞窘地想。 皇帝笑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不说了。” “不过我会一直记得的。”他愉悦道。 无论是当年的海棠精还是当年的她,他都永生难忘。 宁欢知道是这辈子都过不去了,她抬头轻撞他的下颌,恨恨道:“我就不该心疼你。” 皇帝轻抚着她的脊背,温和而纵容道:“想吃就再让人呈上来。” 宁欢还是没忍住弯了弯唇,她灵巧地从他怀里跳下去。 她故作体谅地摇头:“罢了,怜悯你这一回,我就不折腾你了。” 皇帝配合道:“那我可多谢娘娘体恤。” 宁欢大方地摆摆手:“应该的,毕竟本宫心善。”她弯唇捏着宫扇扇起来。 皇帝看着她得意娇俏的模样,温柔而纵容地笑着。 宁欢闹够了,闲散地摇着宫扇,道:“快看你的奏折,别闹我。” 皇帝哑然,但他也不敢说到底是谁再闹谁这样的话,除非他接下来都想自己睡九洲清晏殿去。 他温和而无奈地笑了笑,应了:“好。” 皇帝很快进入状态,专心致志地批阅带过来的奏折。 宁欢没事做,便陪着他在一旁练字。 皇帝偶尔抬眸看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看奏折。 宁欢也偶尔朝皇帝投去一瞥,看见他的唇角拉得越来越平,周身的气势也愈发冷漠威严。 她心中轻笑一声,在她这儿都这样,难怪李玉他们一天天的巴不得把整个‘勤政亲贤’搬到她这里来才好。 皇帝察觉到她的目光,顺着望来,身上的气势却缓和了许多。 宁欢眉梢轻挑,也没说什么,同他对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写字。 皇帝便笑了笑。 外面天气正好,炎炎盛夏,但因为宫人们时刻注意着,外头便没有一丝夏蝉的聒噪声,清静得很,只偶尔有树影随着夏日清风摇曳而发出的婆娑声响。 殿内,冰鉴中的冰块慢慢散发着凉意,安静得只剩下笔尖轻划纸张发出的窸窣声,皇帝和宁欢相对而坐,都低头认真做着自己的事,一时倒是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但这样的安宁静好显然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宁欢无聊地将手中的笔放下,开始闲不住地在殿中闲逛。 皇帝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也没管她。 不一会儿宁欢便又失了兴致。 她挨着皇帝坐下,慢慢伏在他的背上。 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度与柔软,皇帝反手揽住她,侧头低声问道:“困了?” 宁欢顺势脱鞋上了榻,又往他肩上攀了些,她摇头:“不困,就是有些无聊。” 皇帝便温和笑道:“那可怎么办?” 宁欢还没说出个所以然,目光便被他面前展开的奏折所吸引。 她眼眸微眯,轻声跟着念出来:“国不可一日无后,臣请皇上早日册立新后,以正坤仪……” 宁欢念不下去了,气的。 她从皇帝身后支起身子。 皇帝转过身,握着她的手温声道:“都是些该骂的废话,我一向不予理睬。” 宁欢却还是气道:“姐姐才走了多久,他们就请立新后?!真是……真是没心没肺,无耻之尤!” 皇帝眉眼间也带上几分冷色,缓声道:“是啊,朕可能还是太仁慈了,有些人竟然还不长记性。” 宁欢这一瞬难得认同他这段时日的作风了,行事若是不狠绝些,总有人敢大着胆子在底线上放肆。 她忽的又瞥了皇帝一眼,问:“那你呢,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皇帝心下一凛。 斟酌了一番,他还是看着宁欢坦诚道:“皇后与我结发二十年,从来贤德明理,我与她虽无情爱,但有相互扶持之义。为感念皇后,我会下旨为皇后守孝三年。若要立后,也要等三年后再议,这三年间不准任何人再提及立后之事,议者当罪。” 听到他的话,宁欢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是什么心情。 按照惯例,情意深厚的皇帝会为大行皇后老实守满二十七个月,但多数皇帝还是以日代月,意思意思守够二十七日便算尽心,第二个月便能册立新后或是先册封默认为新后人选的皇贵妃。 他这话可好,变成守孝三年,一下便多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倒还真是符合他在人前表现出的对孝贤皇后万般看重的情意。这样一来,虽然会有人有所微词,但必定大部分人都会支持他,甚至称颂他对孝贤皇后的情深义重。 情深义重…… 宁欢不知是什么心情地扯了扯唇角。 皇帝默默握紧了宁欢的手,心下有些忐忑,但脸上还是沉稳镇定的模样。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一时竟有些好笑。 不过,三年啊…… 宁欢好像隐约猜到他为何要这样拖延了。 但她也直视皇帝,坦诚问道:“你会立娴贵妃为皇后吗?” 闻言,皇帝一时有些愕然,又有些疑惑。 究竟因为什么竟会让她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禁笑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宁欢漫不经心道:“除非从下一届秀女中直接册立一位各方面都合适的皇后,否则后宫中便是娴贵妃的条件最适合新后的位置吧。” 第338章 明明是他的新后人选,关乎他,也关乎宁欢自己,偏偏她似乎还不偏不倚地同他分析。 皇帝竟看得有些好笑。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皇帝想,若是没有宁欢,他可能真的会册立娴贵妃为继后。 只是…… 皇帝再度将宁欢抱在膝上做好,看着宁欢道:“没有什么各方面都合适的秀女,入宫的秀女如此年轻,如何当得起皇后之位?” 宁欢颔首,微笑地示意他接着说。 皇帝下意识便觉后背一凉,而后又不禁低笑起来。 他笑叹一声,看着宁欢郑重而认真道:“宝儿,无论是哪个秀女还是娴贵妃,从来都不是什么最合适皇后之位的人。唯有你,你才是唯一的、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你便是我的下一任皇后,放心。”他笃定而认真道。 或许早就猜到,或许早就是默认的事。可是,当皇帝亲口说出来,这一刻,宁欢还是怔住了。 她回过神来,抬手抚上皇帝的脸,似哭似笑:“你……” 皇帝笑着将她抱入怀中,低声哄着:“我早就说过宝儿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自当正位中宫,怎么还这般惊讶?宝儿不信我吗?” 闻言,宁欢埋在他怀中闷声道:“我信。” 但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她有一瞬的心虚。毕竟当初她对他也没抱太大希望,只当皇帝这般说是为了哄自己开心。那时皇后还在啊,她想,若能保下姐姐和永琮,然后还真要在这宫里呆一辈子,那日后她死了,追封个皇贵妃他也是说到做到,但没想到…… 她心下又酸又软,有些心虚和愧疚地抱紧了皇帝。 可不能让他知道,他若是知道她这般不相信他,必定要好生哄许久才会消气。 皇帝哪里知道宁欢竟会有如此心思,感受到她的力道,他唇畔的笑意还愈发浓了。 他接着哄道:“所以哪儿来的最合适的人选,不过是一群人痴心妄想罢了。” 宁欢到底忍不住笑了,她从他怀中起来,不禁嗔道:“这些话你倒是敢说。” 三年后的事不知道,但至少她知道现在的事,现在若是要立自己为皇后,朝中是绝对不会支持的。他再强势再坚定,都必定要僵持下来。所以这些话若是让人听去了,朝堂上不翻了天才怪。 皇帝眉梢轻扬,神色矜傲:“朕是天下之主,为何不敢?就算传出去朕也不怕。” 但总归会有些烦恼,皇帝暗暗也有些恼怒,心道总有一日要这朝野上下完完全全听从于他,唯他驱用莫敢不从。 宁欢看破不说破。笑着睨了他一眼。 皇帝读懂她的眼神,也不恼,温和而无奈的笑了笑。 他又抬起宁欢的手轻轻落下一吻,温声道:“但是,君无戏言。” 宁欢下意识嘴快地反驳道:“你的戏言还少吗?” “是吗?”皇帝也不说什么,只是含笑看着她。 宁欢一时心虚,下一瞬想到什么似的又理直气壮起来:“你先前还说要时时带我出宫呢,可有做到?” 皇帝哑然,也不禁歉然道:“这的确是我不好,是我失言。” 宁欢从来吃软不吃硬,看着他这般火速低头,她反倒不好无理取闹了,她心中不禁嗔怪皇帝真是会拿捏她。 不过他的确也只是出去的时间少了,并非完全失言。 想了想,宁欢还是体谅地靠入他的怀中,道:“罢了,也是你忙。” 皇帝这项工作可一点都不轻松。 皇帝不禁温柔地笑起来,心中倒愈发歉疚了,他轻轻摸了摸宁欢柔软的发:“不过日后咱们还有几十年。” 宁欢可有可无地点头。她有事做时,倒也不会时时惦念着出宫。 皇帝忽的抱着她站起来,笑道:“不过现下虽然不能去京城大街游玩,但咱们在园子里逛逛也好。” 宁欢环住他的脖子,努力往窗外看去,日头下去了,这会儿出去倒也不热。 但她还是娇懒地伏在他的肩头撒娇:“一会儿要是走不动了你背我啊。” 嗯,这句话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皇帝果然温和而纵容地应了:“好,但是要多走走。” “知道啦。” …… 下午时分,金乌渐渐西斜,吹来的风也愈发凉爽。曲院风荷两岸的柳枝低垂轻舞,湖面层层叠叠的莲叶随风起伏似层层绿浪,又如片片翠玉,娇艳的荷花在这一片翠玉间亭亭玉立,随风摇曳,带来清新的荷香。 宁欢看着这一片开得正美正盛的荷花,不禁感叹道:“原来这就是诗中描绘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曲院风荷的荷花果然漂亮。”1 “还很香。”感受着鼻尖若有若无的清香,宁欢看着皇帝笑起来。 皇帝温和道:“嗯,这里的荷花是园子里最漂亮的。” 宁欢走到回廊坐下,毫不客气地再度支使皇帝:“那你再去为我摘一支荷花吧。” “好。”皇帝纵容地应了,还温声问道:“想不想吃莲子?” 宁欢想了想,在外面总是有些麻烦,便微微摇头:“不要,要荷花就好。” “好。” 说罢,他朝着宁欢扬唇一笑,便足尖轻点,凌空过去摘下湖中开得最美的一支荷花。 看着皇帝凌波摘花,衣袂翻飞的卓绝容姿,哪怕宁欢之前早已见过,她还是不由为这样风姿无双,意气飞扬的他而赞叹。 第339章 要知道当年她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这般张扬的时候,真是久久回不过神来。那时她差点以为自己不是穿到清朝,而是穿到某个武侠世界。 皇帝气定神闲地带着花落到她面前,脸上的笑意笃定而自信。 宁欢笑着睨了他一眼:“又显摆。” 皇帝便笑:“宝儿不是很喜欢?” 看着他那张在高超武艺加持下,愈显俊美风华的脸,宁欢的确很喜欢,她便没有反驳,只是又嗔了他一眼。 皇帝愉悦地翘起唇角。 宁欢没眼看,便看向他手中娇嫩还带着水珠的荷花,她看得喜欢,伸手便去拿。 皇帝制止她,从袖中抽出一方明黄的锦帕细细将荷花的茎干裹好,方才将花递给她。 他温声道:“拿帕子裹着的地方,当心扎手。” 其实哪儿有这么夸张,不过他一向待她细致,宁欢也不禁弯起唇角。 她听话地接过荷花,轻轻嗅了嗅,眼神微亮:“真香。” “我又想吃炸荷花和荷花酥了。”宁欢看着皇帝道。 皇帝就知道是这样,这个贪嘴的姑娘。 他轻笑一声,还是纵容道:“好,那我再多折几支?” 宁欢从回廊的美人靠上直起身子,一使力便站了起来,皇帝看得心惊,连忙扶住她。 他微微凝眉,轻声斥道:“顽皮,当心摔着。” 他这话说得实在温柔,宁欢一点儿也不怕,还笑意盈盈地伸出手。 皇帝无奈地笑了,会意地将她抱出来。 他还是忍不住说教道:“这样危险。” 如果不是某人还是牢牢抱着她不撒手,宁欢真的要信了。 她偷笑一番,又看着他娇俏道:“就是让你抱呀,你难道抱不稳我吗?” 听着她撒娇的话,皇帝面上的笑意愈发温柔,他到底纵容道:“好,我抱。” 他换了个姿势将她打横抱起,还轻轻颠了颠:“我抱得稳宝儿吗?” 宁欢搂着他的脖子,娇声笑起来:“抱得稳,抱得稳,快放我下来!” 皇帝顺从地将她放下。 宁欢一手拿着荷花,一手牵住他的手:“走吧,咱们再出去走走。” 皇帝自然百依百顺地应了。 …… 阳光洒落湖上,泛起一片金色的波光,清风拂面,吹动两岸的垂柳,又吹皱烟波浩渺的湖。远处洲岛错落,青山含黛,湖光山色秀美如画卷。 宁欢与皇帝漫步湖畔,四周的宫人见到二人远远地便行礼,然后噤声回避,不敢冒犯天威。 宁欢乐得清静。 看着这一片清雅精美的风光,她不禁偏头看向皇帝:“圆明园的景色真好,很漂亮。” 皇帝为她扇着扇子,温和笑道:“你喜欢就好。” 宁欢又问:“江南就是这般模样吗?” 皇帝笑得有些神秘:“明年不就知道了。” 宁欢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真的?” 倒是没听说这茬,不过他不会骗她,宁欢更多的还是兴奋。 皇帝耐心回答:“若无意外过几日正式商议一番便会下谕旨。” 宁欢不禁笑起来:“真好。” 皇帝温声道:“边关战事平定,天下安宁我才得空巡视江南一带,宝儿,这也有你的功劳。”他温柔地看着宁欢。 宁欢盈盈笑起来:“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于国于民有利,我也很高兴。” 皇帝哑然,有些动容地看着她,他笑:“所以……” 皇后的位置合该是你的。 他没有明说,只骄傲笑道:“不愧是我的宝儿。” 宁欢用荷花遮住半张脸,桃花眸笑得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松栋连云俯碧澜……双桐荟蔚矗烟梢。姐姐,我觉着皇上这诗作得可真好,不仅是符合天然图画,也正称咱们此时所见之景呢。”2 旁边的葳蕤小径传来轻柔的女声。 宁欢先是一愣,而后听到说话的内容,她实在忍不住地拿着荷花遮掩,轻轻笑出声来。 一面忍笑她还一面促狭地看向皇帝。 她想,这是对这人多厚重的滤镜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哪怕是她也无法昧着良心夸皇帝的诗好。宁欢想,或许是她古学造诣浅薄,皇帝的诗她怎么看怎么拗口堆砌,她是不大欣赏得来。不过想想她所学的课文中似乎也从未收录过皇帝的诗,宁欢又觉着不是她的问题了,八成就是他自己写得不好。 这般想着,宁欢的眼神愈发揶揄。 皇帝看着她这般促狭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他是知道她嫌弃自己的诗的,可是能怎么办,千人千味,皇帝也不能强迫她欣赏。只不过,自得知她不喜欢后,皇帝作诗也少了。 堂堂天子地位至此,真是说不尽的心酸泪。 而那头,听见外面的动静,立刻有宫女轻斥道:“谁在那儿?” 待那一行人走出来,便见皇帝和携着荷花的宁欢站在外面。 一行人都是一惊,连忙蹲身行礼:“嫔妾(奴才)给皇上、令妃娘娘请安,皇上、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原来是婉嫔和林贵人。 那方才的声音应当是林贵人的了。 她似乎知道当时在泰山为何会觉得林贵人有些奇怪了,宁欢用荷花轻轻点了点鼻尖。 皇帝收敛了神色,温和而疏离道:“免礼吧。” 第340章 婉嫔仍是蹲礼,请罪道:“嫔妾不知是皇上和令妃娘娘在此,冒犯皇上和令妃娘娘,还望皇上、令妃娘娘恕罪。” 方才出声训斥的宫女也跟着连连叩首:“奴才知罪!皇上、令妃娘娘恕罪!” 皇帝淡声道:“不知者不罪,都起来吧。” “谢皇上!” 婉嫔一行人都起来了。 站起来便看得更清楚了些,看着皇帝手中握着的宫扇,婉嫔和林贵人都有些愕然,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皇帝对她们也没什么说的,他不开口,一时间四周竟就静默下来。 宁欢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而后看着婉嫔笑道:“婉嫔姐姐也出来赏景?” 婉嫔温柔笑起来:“回娘娘话,今日天气好,这会儿日头下去了也凉爽,嫔妾便同林贵人出来踏踏晚风。” 宁欢顺势便也看见婉嫔身旁的林贵人,看着林贵人清冷却婉然的眉眼,她便想起柔惠说的林贵人虽有些清高,但是个纯良柔善的。 她心中轻笑,清高孤傲,这一年入宫的秀女性子都挺独特。 宁欢下意识便想摇扇子,却感受到锦帕丝柔的触感,她才反应过来团扇还在皇帝手中。 有她开口,皇帝乐得省心,注意力也都在她身上。 见她动作,皇帝会意地拿过她手中的荷花,又将宫扇递给她。 宁欢神态自若地接过,朝着婉嫔自然地笑了笑,捏着扇柄的指尖却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这个人! 林贵人看着皇上的动作,不禁微愣,而后抿了抿唇。 皇上的动作这么自然而流畅,显然是做惯了的,她迟缓地眨了眨眼。 婉嫔似乎也不怎么意外,只是稍有些揶揄地看着宁欢笑。 宁欢耳尖微红,忙转移话题地问道:“陆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婉嫔笑道:“陆贵人说要给娘娘绣手绢,还差些细碎功夫,想一鼓作气绣完,便没出来。” 宁欢的唇畔不禁带上笑意,到底这么多人在,她便客套道:“陆姐姐有心了。” 婉嫔笑着颔首。 觑了一眼宁欢身侧八风不动神色淡漠的皇帝,婉嫔正欲请辞,却听身旁的林贵人轻声开口。 “嫔妾有一疑问请教令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1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2爱新觉罗·弘历《天然图画》 第131章 觑了一眼宁欢身侧八风不动神色淡漠的皇帝,婉嫔正欲请辞,却听身旁的林贵人轻声开口。 “嫔妾有一疑问请教令妃娘娘。” 宁欢眉梢微扬:“林贵人请说。” 林贵人道:“嫔妾方才念了两句皇上的御诗便听见令妃娘娘的笑声,不知令妃娘娘是笑嫔妾念错了诗,还是……什么?”她顿了顿,看了皇帝一眼,到底没说出后半句。 林贵人的声音清冷舒缓,但是说出的话却直白甚至有些带刺。 听到林贵人的话,婉嫔有些惊愕,不禁朝她投去一瞥。 而林贵人神色未动,也不怎么害怕,只是看着宁欢,和皇帝。 皇帝的神色蓦地淡下来,但目光仍未落在林贵人身上。 而宁欢,她原本摇着宫扇的手也顿住了。 她似是轻笑一声,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皇上,不如您来说说臣妾方才在笑什么?” 皇帝神色一凛,而后看向林贵人,声音疏冷地开口:“林贵人,你逾矩了。” 宫中的规矩,尊卑有别,便是高位主子在旁边骂了低位,低位都没资格张嘴,何况质疑。 林贵人立刻蹲礼请罪,腰肢却依然挺直:“嫔妾知罪。但嫔妾只是喜爱皇上所作的御诗,故而好奇想向令妃娘娘讨教一二。” 到底是一个宫的,也有几分情分,婉嫔也跟着蹲礼,替林贵人辩解道:“皇上,令妃娘娘,林贵人平日的确很喜爱皇上的御诗,时常抄写吟诵,她只是一时心切,并非有意冒犯令妃娘娘,望皇上、娘娘恕罪。” 闻言,林贵人微微抿了抿唇,有些愧疚牵连了婉嫔,又为婉嫔的话而浮现几分羞意。 她悄然看了皇帝一眼,觑见皇帝疏离漠然的神色,她又有些酸涩地低下头去。 方才还不是这样的,方才皇上看令妃的神色是多么温柔。 哪怕解释至此,皇帝也没什么反应。 冒犯的是宁欢,皇帝全权让宁欢自己处置。 宁欢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摇了摇宫扇:“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觉得林贵人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她恋慕皇帝啊,这就是所谓女人的第六感吧,宁欢还忍不住在心中轻笑。 可是林贵人这滤镜未免也太厚了,对着皇帝的诗都能爱屋及乌喜欢得不行,宁欢只觉牙根微酸。 他的魅力倒是大,宁欢轻飘飘地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皇帝站得更挺拔了些。 宁欢不禁轻笑一声,却也没让她们起来。 虽然没有多生气,但她觉得林贵人是该守守礼,只是连累婉嫔要跟着蹲礼了。 宁欢似笑非笑地开口:“林贵人方才未尽之言是什么?是本宫是否在笑皇上的御诗吗?” 林贵人的神姿依然挺拔清傲,她冷静而坦然道:“是。” 她倒是坦诚,宁欢眉梢轻挑。 这般清冷却直白坦诚的性子,倒的确是清高,清高的人么,自持自矜却也不屑惺惺作态,只是不知这位林贵人究竟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了,宁欢漫不经心地想。 第341章 她轻轻摇了摇宫扇,慢悠悠开口:“既是如此,那本宫也不妨告诉林贵人,千人千味,林贵人喜好皇上的御诗,但本宫念着,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说罢,宁欢还看了皇帝一眼。 她还是给皇帝留了层面子,没直白地说她其实很嫌弃。 可是如此,林贵人还是差点失态,愕然地看向宁欢,只觉令妃过于直白,也过于大胆。 令妃竟胆大至此么,皇上还在她也敢说这样的话?她就不怕皇上因此发怒厌弃她么? 但是看见皇上看向令妃的神色,依然温和而纵容,没有一丝怒意,林贵人就明白了,令妃真的不怕。 皇上竟娇纵令妃至此,林贵人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宁欢也不在意林贵人是否心酸苦涩,自顾自地说完便看向皇帝,她微微弯起唇角:“皇上说呢?” 皇帝温柔而无奈道:“你不喜欢就不喜欢罢,朕日后少作些便是。” 宁欢还没什么反应,因为皇帝早就不爱作诗了。 但林贵人却惊声道:“皇上——” 皇帝看向她,原本温柔的神色也淡了下来:“你有什么意见?” 林贵人的唇翕动几下,涩然道:“若是如此,嫔妾只是有些惋惜。” 她忽的抬眸看了宁欢一眼,又看向皇帝道:“可是您和令妃娘娘也说了千人千味,您又何必因为娘娘的话而……”她到底有几分分寸地顿住了。 宁欢眉梢轻扬,捏着宫扇轻轻点了点鼻尖。她忍不住看向皇帝,促狭道:“是啊皇上,您又何必因噎废食。” 皇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啊……”他又摇头轻笑道:“罢了,你高兴就好。” 宁欢掩唇偷笑。 林贵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明明皇上这话也算顺应了她的请求,她本该高兴才是,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只觉心中涩然。 皇上因为令妃一句话而来回改变,只因为了让令妃高兴就好,林贵人只觉连嘴里都泛起了苦意。 看着林贵人摇摇欲坠的模样,宁欢淡淡一笑,到底叫起了:“好了,都起来吧。” 就是大致猜到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宁欢也恶趣味地想看看,她才会难得和林贵人坦然废话两句。 否则按照皇帝方才所说,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直接斥责林贵人逾矩就好,因为林贵人根本没有资格质问她,这是对她这个妃主子的不敬和冒犯。 生气是没多生气,但是打击情敌就是要从根本上打击嘛,宁欢有些恶趣味的想。 听到宁欢叫起,林贵人很快收敛好神色,和婉嫔守着礼谢恩起身:“嫔妾谢令妃娘娘。” 宁欢淡声道:“本宫还要去前头瞧瞧,二位自便吧。” 说罢,她也不管皇帝,不行礼也不说什么,竟直接转身就走。甚至走之前还随手将宫扇扔给了皇帝。 令妃,这实在是太嚣张,太恃宠而骄了,林贵人看着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惊愕。 还是婉嫔适应良好地再度拉着林贵人行礼:“嫔妾恭送令妃娘娘。” 皇帝也有些愕然,但他还是敏捷地接住宁欢扔来的宫扇,心中却下意识一凉。 皇帝不禁神色疏冷地看了婉嫔和林贵人一眼:“日后在宫中当谨言慎行。” 冷淡落下一句话,他也走了,几步追上宁欢慢悠悠的背影。 而婉嫔和林贵人都是一惊,又连忙蹲礼:“嫔妾谨记。” 皇帝虽然走了,婉嫔和林贵人却还是不敢早早起身。 林贵人怔怔地望着前方,皇上追上令妃,令妃拿回荷花,皇上便在她身边替她打着扇子。 难怪方才皇上手中会拿着宫扇,就是怕令妃不方便拿花又拿宫扇,却又怕她热吧。还有那荷花……林贵人已经不愿去想更多皇上娇宠令妃的细节了。 谨言慎行…… 林贵人涩然一笑,可令妃方才的一言一行又哪里称得上谨言慎行了,皇上可真是够娇纵她宠爱她的。 …… 这边,宁欢本就刻意走得慢地等着皇帝,所以皇帝也几步便追上。 他伸手去牵宁欢,低声唤道:“宝儿……” 宁欢睨了他一眼,倒也没如皇帝悲凉想象的那般挣脱他的手,反而还再度拿过他手中的的荷花。 皇帝心中松了口气,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 宁欢轻轻嗅了嗅荷花,又睨了皇帝一眼:“看不出来,林贵人入宫这么几月,倒是对你情根深种,瞧瞧人家,那些御诗可是随口就来。” 皇帝神色一凛,道:“与我何干?”他的语气很是漠然,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宁欢轻哼一声。 皇帝便轻笑道:“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宝儿,旁人如何都与我无关,宝儿不必为无关紧要的人而难过。” 宁欢轻啐:“谁难过了?脸皮真厚。” 皇帝忍俊不禁,含笑受了:“好,不难过。” “不过,不说随口就来,宝儿若是能熟读我的御诗我必定高兴。”他又忍不住轻笑,语气还有些憧憬。 宁欢霎时也忍不住笑起来:“梦里什么都有。” 皇帝的面色难掩失望。 见此,宁欢奋力忍住唇角的笑意,同他无理取闹:“你看你,人家熟记你的御诗,你果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皇帝后背一凉,忙哄道:“没有,宝儿冤枉我,我只为你熟记而高兴罢了。天底下也不乏有熟读我诗的人,难不成我要为每个人都高兴一番?”说着,他眉眼间带上几分隐晦的得意。 第342章 宁欢没眼看,轻啐道:“瞧你得意的。” 皇帝也不恼,只是温和而纵容的笑笑。 年轻的帝王身姿挺拔地站在湖畔,细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落下一层金色的光辉,映着远处的湖光山色,清波映辉,衬得他愈发清冷端华,温雅矜贵,真是清贵俊美如入画中。 宁欢停下脚步,静静地凝望着他。 就这样身姿玉立地站在湖边,他便已容姿卓绝无双,足够吸引人。更别说原本清冷淡漠的他,此刻却如此温柔看着她纵容至极的模样了。 别说旁人,就是见惯了的宁欢也还是忍不住会为这样的他而心醉。 宁欢微微失神,喃喃道:“你的魅力确实是大。” 容姿无双,文治武功,天下至尊,喜欢他的人的确不会少。 皇帝原本有些不明所以的停住脚步,却没想到就看见她怔愣看着自己的模样,而后又听见这么句话。 他一时哑然,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很是愉悦地低笑道:“那,宝儿喜欢吗?” 当然喜欢。 他的确有一幅好皮囊,还有一幅卓绝的好气度,那气度不止来自于他自身的清贵端方,更来自于他那至高至尊的权势。 想到这儿,宁欢也忍俊不禁,她还是主动牵住他的手:“当然喜欢。” 皇帝刚刚翘起唇角,又听见她道:“不过,这么温柔……” 宁欢抬眸定定地看着他,坚定而霸道:“只能是我的!” 皇帝哑然地看着她,感受到她霸道的占有欲,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再也忍不住,不再顾及还在外面,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他甚至在她的耳尖落下一吻。 他的声音低柔之至:“嗯,是你的,只是你的。” 宁欢也大胆地回抱住他,弯唇笑起来。 …… 七月,朝中请立新后,皇帝大怒,贬斥为首的尚书济阿,御史讷通等人。谕旨为孝贤皇后守孝三年,此三年间,禁廷臣请立皇后,违者当罪。 如宁欢所料,皇帝盛怒之下,加之他这段时日对孝贤皇后所表现出的哀痛,果真大部分朝臣都没什么意见地便遵了旨。 虽然仍有少数人对此有所微词,但大势所趋下,再加之他们也是深刻体会到这段时日皇上的心情有多不好,动不动就要贬官掉脑袋的,他们也不敢真的和皇上硬碰硬。毕竟能留在朝堂上的多少还是识时务的,敢和皇上硬碰硬的早就不知道在那旮旯放牧去了。 于是为孝贤皇后守孝三年,暂不册立新后的事就这样定下。不光朝臣们,甚至民间都在盛赞皇上对孝贤皇后的情深义重。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圆明园各院子中。 长春仙馆的太后听到这话,当即轻嗤一声:“情深义重?他倒是会拿捏人心。” 但总归这个拖字诀于宁欢而言倒也是好事,太后落下这么句话便也没再多言。 而圆明园的“坦坦荡荡”一景中就没这么平静了。 素心堂。 娴贵妃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失手”砸了手中的茶碗。 “守孝三年不立新后?!甚至连提都不能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针对我吗!”娴贵妃又气又怒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翡翠连忙劝道:“主子息怒,皇上怎会针对您,您快别多想了。” 娴贵妃怒气冲冲地看向翡翠:“息怒?皇后之位都要跑了,你让本宫怎么息怒!” 翡青也连忙道:“主子,隔墙有耳。” 娴贵妃恨了她一眼:“闭嘴,反正皇上都这样儿待本宫了,本宫还怕什么?”她又气恼又心酸地扯着手中的绣帕。 翡翠便劝道:“主子,不会的,皇上只是这三年暂不立后罢了,三年后皇后之位不还是您的?您放心。” 娴贵妃停住脚步,咬牙念道:“三年后,三年后……” 她又深吸一口气,看向翡翠:“你说的是真的?” 翡翠连忙扶住娴贵妃,耐心劝道:“自然是真的,这宫中除了您还有谁配坐那个位置吗?” 娴贵妃心下微松,还是不甘道:“可是还要三年,三年!” 翡翠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过三年罢了。等日后您登临后位,可是要母仪天下几十年呐。” 闻言,娴贵妃果然轻舒一口气,她紧紧抓住翡翠的手:“你说得对,不过三年罢了,本宫怕什么!本宫可不像孝贤那么病歪歪的,本宫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仿佛见到自己荣登后位,母仪天下的赫赫威势,娴贵妃也渐渐平静下来。 翡翠将娴贵妃扶到榻上坐下,又道:“况且皇上不过是暂不立后,也没说不能立皇贵妃啊。如今后宫无主,迟早要先册立一位皇贵妃主持大局,这三年间您虽成不了皇后,但必定能先晋封皇贵妃,同样是后宫唯您独尊,您且安心便是。” 宫中无后,一般也会先册立一位皇贵妃过渡,这位皇贵妃将为新后人选。 娴贵妃蓦地睁大了眼,她看向翡翠,面露得意之色:“你说的对。” 娴贵妃心情平缓下来,又懒洋洋地歪倒在迎枕上,她冷哼道:“不册立皇后,皇上还能不立皇贵妃?早晚都是本宫的。” 翡翠为娴贵妃换上茶盏,笑道:“这是自然。” 娴贵妃倚在迎枕上,忽的又气恼道:“孝贤还在时也不见皇上待她有多么宠爱,这会儿子死了皇上对她倒是这么情深义重的!” 第343章 她气得坐起来拍桌。 翡翠连忙朝她使眼色,制止道:“主子……” 娴贵妃见此,冷哼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该气的都气过了,她这会儿也就是忍不住发发牢骚。 翡翠便道:“主子放宽心,皇上待先皇后情意再深厚又能如何呢?总归她已……”她没说下去。 娴贵妃却接收到翡翠的意思,她眼眸微眯,又宽心地笑起来:“是啊,一个死人罢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这话说得轻而低,翡翠便没再劝阻,只是跟着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总是会掏空我,所以会晚更_(:3」∠)_我以后如果不更新会先在评论区说一声,或者直接请假,么么啾~ 第132章 七月流火,在天地一家春待着虽然舒适闲逸,但总归也会无聊。圆明园是这样的辽阔,有四十处不同风格不同样式的美景,宁欢很新奇也很好奇。 圆明园本就是避暑之地,如今接近盛夏的尾声,园子里更是凉爽,所以乘着那点儿新奇,宁欢也愿意伴着凉风在外面闲逛。园子里广阔,赏景之余还能好好锻炼锻炼身体,皇帝对此更是乐见其成。 这段时日,向来是宁欢先外出,而后皇帝处理完政务便会到园子中去寻宁欢。不止是两人能乘兴一同散步,更重要的是,宁欢回程时若是走不动,还能让皇帝背她,咳。 这日天气依旧很好,晴空万里,阳光明媚。虽然有太阳,但是圆明园里绿树成荫,大小湖泊星罗棋布,风一吹便能带来一阵凉意,因此也不像紫禁城和外边儿那般炎热。 宁欢带着玉棠玉琼和圆团儿继续探索圆明园。 “这是哪儿?倒是像一个缩小的福海。”看着湖泊中心伫立的殿阁,宁欢问圆团儿。 圆团儿早有准备,成竹在胸地回答:“回主子,此处名为‘濂溪乐处’,是四十景之一,这可是园子里最大的一处园中之园呢。” 宁欢点点头,若有所思:“好生巧妙,住所在湖中心呢。” 闻言,圆团儿神色一凛,忙笑着劝道:“奴才倒觉着此处不大方便,还是您的天地一家春好,这里不过一个湖心岛罢了,九洲清晏的后湖多大呀,荷花也开得好,您都不必出门在院子里就能瞧见。” 宁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声主子唤得顺口,但我瞧你这心还是在你前主子那儿呢。” 圆团儿忙不迭跪下讨饶:“哎哟,主子您冤枉奴才了,奴才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奴才这哪儿是向着前主子啊,这不是奴才愚见,觉着此处虽精巧但太过偏远嘛,哪儿有您的天地一家春好。” 宁欢哼笑一声:“巧舌如簧,还说不向着他,不都是生怕我从九洲清晏跑了么。” 圆团儿装傻乐呵呵地赔笑。 宁欢摇了摇手中的玉骨扇,又是一声哼笑:“快起来罢。” “多谢主子。”圆团儿霎时喜笑颜开。 一行人又接着往前走去。 “主子,圆明园可真漂亮,咱们这些日子见的景色就没有重的。”看着眼前奇巧秀美,令人目不暇接的风光,玉琼跟在宁欢身后,还是忍不住地感叹道。 “是啊。”宁欢似笑似叹:“万园之园,名副其实。” “万园之园?”玉琼眼眸一亮:“主子总结得真好,一个词就囊括了奴才想说的。” 宁欢笑看玉琼一眼:“那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还想着,若是能长久住在园子里就好了?” 玉琼笑得愈发开怀,脆生生道:“主子英明,您就是了解奴才。” 宁欢的眉眼间有几分得意:“那是自然,咱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 玉棠玉琼都笑了。 到底穿的是花盆底,宁欢走了一会儿还是受不住,准备先歇一歇。 不远处正好就有一个凉亭,而且还是如浮碧亭一般建在碧水之上,宁欢看得欣喜,正欲过去,谁料倒是有两人比她更快一步出现,只不过那二人站在小湖泊旁,倒也没上凉亭去。 是慎贵人和那贵人,瞧着倒是狭路相逢的样子。 宁欢见此,微微弯起唇角。 她站的地方正好花木扶疏,属于宁欢稍稍隐蔽些也能看得清二人,但那二人却又看不见她的好位置,简直是个方便看戏的绝佳地方。 宁欢轻轻摇了摇宫扇,倒是可以顺便观察一番那贵人在旁人面前究竟是怎样的性子了,只望她在自己面前的率真热情不是装出来的。 宁欢又示意跟着自己来的三人噤声。 玉棠和圆团儿无奈,而玉琼则是随了宁欢,亦是兴致勃勃的模样。 小湖边。 慎贵人见到对面走来的那贵人,轻轻扯了扯唇角,道:“原来是那贵人,那贵人安好。” 慎贵人并未同那贵人见礼,那贵人见此,便笑了笑,也直直站着同她问好:“慎贵人安好。” 见此,慎贵人轻哼一声:“这大太阳的,那贵人倒是兴致好。” 那贵人微笑:“慎贵人不也是?” 慎贵人一噎,又道:“我和那贵人如何一样,我整日无事可做便出来逛逛。倒是那贵人,你怎么不在九洲清晏伺候皇上,反而也出来闲逛呢?”她难掩嫉妒地看着那贵人。 新入宫秀女先后被封为贵人的这几人都算有宠,唯独她,因为入宫当日的事,竟就这样隐没在宫中,空得一个贵人名号,还不如那个白常在。 第344章 那贵人微微蹙眉,还未开口,又见慎贵人故意娇笑起来:“哦,瞧我这脑子,九洲清晏可是住着令妃,有她在哪里还有那贵人什么事儿?听闻皇上时常会在园子中散步,想必那贵人出来便是想在外头偶遇偶遇皇上吧。” 闻言,那贵人霎时冷笑一声:“慎贵人,倒也不必以己度人,还有,敢编排令妃娘娘,你的胆子倒是大。” “你……”慎贵人眉头一竖。 她又讥讽道:“也是,那贵人这般殷勤讨好着令妃,何愁日后令妃不能分两分帝宠给那贵人。” 那贵人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慎贵人,初入宫那日皇上和孝贤皇后对你的训诫你都忘了吗?没想到这么久过去,慎贵人还是如此不懂规矩。” 耻辱的过去被提及,慎贵人霎时又气又恼。 她怒气冲冲地指着那贵人道:“巴林·乌伦珠日格,你不过是仗着你有个好母族罢了,你以为你凭什么得宠,不过是皇上给蒙古几分面子罢了。” 那贵人握住慎贵人的手指,冷笑道:“皇上看重蒙古是我和巴林氏的荣幸,倒是你,我记着章佳氏也是大族啊,怎么你章佳·杏湄就没能凭着母族得两分圣宠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满人的规矩一向称名不称姓,连名带姓地叫别人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章佳·杏湄如此冒犯她,她自然要还回去,不必给她面子。 慎贵人果然被气了个倒仰,只是不知是因为提及章佳氏还是那贵人连名带姓地叫她,或是二者皆有。 她气恨道:“你放开本小主的手!” 那贵人冷呵:“章佳一族便是这样教你规矩的?随随便便就拿手指着旁人,好生没教养。” 看到这一幕,宁欢摇了摇宫扇,轻啧一声:“这个章佳·杏湄,倒是白瞎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圆团儿和玉琼跟着点头。 “主子,她们打起来了!”玉棠连忙提醒道。 宁欢顺着望去,大约是那贵人的那句话彻底扯掉了慎贵人的脸面,她竟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和那贵人撕扯起来。 那贵人在草原长大又岂是好欺负的,不甘示弱地往她身上招呼。 两个贵人,本来伺候的人就不算多,此时她们身后也只是各带了一个侍女,根本拉扯不开愤怒到极点的二人。 “哎哟,这两位也太不懂规矩了!”圆团儿没眼看,又问宁欢:“主子,要去拉开她们吗?” 看着那二人你来我往,滚做一团的样子,宁欢咂舌:“这战斗力,真是不俗。” 她觉着要是她,怕是哪一个都打不过。 宁欢看了一会儿乐子,到底走出花木葳蕤的小径:“快去吧,去拉开她们。” 圆团儿和玉琼连连应了,正准备跑过去。 就是这么一瞬,变故陡生。 那贵人和慎贵人本就是倒在地上撕扯,这你来我往的,又是在湖边,慎贵人脚下一滑便往小湖中摔去,惊恐之下她也不忘死死拽住那贵人。 最后便是两个人齐齐摔进湖中,两个宫女的手抓不住二人,倒是逃过一劫。 看着两人在湖中扑腾的样子,两个宫女惊叫出声,连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可惜圆明园太大了,这地方也僻静,一时真的呼喊不到人。 这下莫说玉棠三人,连宁欢都大惊失色。 看慎贵人和那贵人扑腾的那模样,一看就不会水,她们的宫女自然也是不会的,不然不会只在岸边呼救。 宁欢忙看向圆团儿:“你会凫水吗?” 玉棠和玉琼不会水,她是知道的,唯一的希望便是圆团儿了。 圆团儿面色发苦:“奴才不会。” 他什么都会,唯独不会水。因为幼时落过水,所以长大了一向有些阴影。先前皇上倒也不在意这一点,皇上自己会凫水,身边会水的侍卫和内监也多,所以这么多年他便也这么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今日…… 宁欢跺了跺脚:“快去叫人。” “是!”玉琼和圆团儿都忙向四周跑去。 两个跪地大喊的宫女见宁欢带着玉棠疾步走出来,连忙膝行过来涕泪横流地哭求:“令妃娘娘,快救救我们家小主吧,她自幼长在草原,不会凫水啊!” “我们家小主也是,她也不会凫水,求令妃娘娘救救她!” 宁欢凝眉道:“别哭了,快去周围叫会水的人来,这里偏僻,你们在这儿哭也没人能听见。” 两个宫女霎时回过神来,应声后连滚带爬地就跑着出去了。 要是小主真出事了,她们也活不了。 宁欢急匆匆走到湖边,那贵人和慎贵人还在湖里扑腾。 她先看向那贵人,那贵人似乎在努力自救的样子,可是到底没学过凫水,不成章法,至于慎贵人,也在胡乱地努力扑腾出水。 “救命——救命——”她们也在竭力呼喊。 宁欢叹气,而后伏在湖边大声喊道:“乌伦珠,你冷静下来,我现在来救你,听得见吗?” 玉棠大惊失色:“主子不可!” 宁欢暂时没理她。 说起来也有她的一份责任,若非多和圆团儿说笑两句,早些将她们拉开,也不会让这二人落水了,宁欢心中叹气。 还好那贵人离岸边不算远,浮出水面时隐隐听得见宁欢的声音。 她尽力拍着水面回应:“我听得见……我,我冷静……” 第345章 见此她还算冷静听话,宁欢定了定神,踢掉脚上的鞋,大着胆子下水去。 玉棠连忙拉住她:“主子,太危险了,玉琼她们都去叫人了,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您还是别去了!” 宁欢道:“你瞧她们,都快没力气了。” 玉棠顺着看去,扑腾的水花的确在变小了。 宁欢趁机便跳下了水。 玉棠大惊,失声叫道:“小姐!” 宁欢在水中适应地游了一会儿,湖水清澈透凉,若非正事要紧,她真想就这么游泳玩耍一番。 她朝着那贵人游过去,口中仍在喊道:“乌伦珠,你冷静下来,一会儿不准拽我,明白吗!” 看着有人向自己游过来,那贵人心下也稍微安定一些,努力回道:“好——好——” 旁边的慎贵人见此,也连连惊叫道:“救我——救我——” 宁欢游到那贵人身边,费力将她的脑袋抬出水面:“别乱动,呼吸。” 那贵人在发抖,却还是竭力冷静地顺着宁欢的话做。 好在她的确听话,宁欢顺利地将那贵人带回岸边,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算有底,只是看那贵人还算冷静才大着胆子去救。 那贵人上岸后不住地咳嗽起来,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仍然心有余悸。 待她稍稍冷静下来后,抬头才看清方才救自己的人是谁。 “令妃娘娘?”她惊愕不已。 玉棠围着宁欢急得团团转:“主子,您真是吓死奴才了!您瞧您浑身都湿透了,若是着凉可怎么办!” 宁欢递给玉棠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向那贵人:“你太冲动了。” 那贵人愧疚道:“是嫔妾连累了娘娘。” 她又朝着宁欢跪地俯首,郑重道:“娘娘救了嫔妾一命,嫔妾必定当牛做马还报娘娘的恩情!” 闻言,宁欢竟是忍不住笑了。 看着那贵人还在发抖的身躯,宁欢让玉棠扶她起来:“先起来。” 那贵人还未开口,圆团儿已经带着会水的小太监来了,他们迅速跳下湖去救慎贵人。 圆团儿看到岸边的那贵人和身上还在滴水的宁欢,霎时睁大了眼:“主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便飞快走来一人,拿过圆团儿手上的斗篷便朝着宁欢走去。 “嫔妾参见皇上。”那贵人又跪下了。 宁欢则是心虚地站在原地,皇帝不算温柔地将宁欢严实裹在斗篷中,又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竟就这样直接抱着她走了。 他面色冷寒,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 会游泳也不要轻易救人哦,很危险(._.) 第133章 皇帝抱着宁欢,一路走回天地一家春。 他的面色冰冷沉凝,别说旁人,就是宁欢都只敢老实缩在他怀中,大气都不敢喘。 悄然觑着他的脸色,宁欢觉得他这脸沉得都要滴水了,简直比她尚在滴水的衣裙还能滴。 他平日在她面前不会发火,但是一旦发起火来…… 宁欢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默默为自己祈祷。 回到天地一家春,耳房里早已备好热水,皇帝冷着脸将她放进去便走出耳房。 连玉棠都没能跟着在耳房里伺候宁欢沐浴。 宁欢唇瓣翕动几下,到底没敢开口,老实让小宫女伺候着沐浴。 没办法,她都自身难保了,只能让玉棠她们自求多福了。 紧张地沐浴完,小宫女细致地为宁欢绞干头发,又为她奉上一碗驱寒的姜汤。 宁欢穿好衣裙,忍痛喝了姜汤,披散着头发慢慢吞吞地走到外间。 宫人们早都害怕地退得远远的了,寝殿里静得厉害,只偶尔听到几声外面传来的风声和树荫的婆娑声。 皇帝坐在榻上,没看书也没看奏折,神色平静而淡漠,气势十分疏冷,也十分威严。 宁欢心颤颤地看了他一眼,她算是知道平日里宫人们甚至嫔妃朝臣们为何会这样怕他了,这样冷淡威严的他,她也怕啊。 宁欢搅了搅手指,试探地提了一个话题:“玉棠她们呢?” 皇帝抬眸,平静地看着她:“外面跪着。” 宁欢霎时踮起脚尖朝外面看去,果然隐约看见殿外的庭院中整整齐齐跪了一地的人。 怕是天地一家春的人都被他罚跪了。 他这次是真的气着了,宁欢心颤颤地想。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回护道:“不关他们的事……” “护主不力,主子心软不懂事,下面的奴才也不知道劝阻,看顾不好主子,要他们何用?”皇帝冷声打断她。 这一下把宁欢也跟着训了,宁欢霎时闭嘴。 她慢吞吞移到皇帝面前,牵住他的手,讨好笑道:“别生气嘛,你这样我都害怕……” 令宁欢意外的是,皇帝竟然敏捷地避开她的手,不让她牵。 宁欢错愕了一瞬,心道不好,这回真是气大发了。 但她这会儿也不敢有什么想法,还是厚着脸皮再度去牵皇帝的手:“别生气,我错了嘛,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皇帝还是没让她牵,却语气平淡地开口:“错哪儿了?” 宁欢讨好地笑了笑,忙细数自己的错处:“我不该就带着玉棠他们三个出去,不该独自靠近湖边,不该在一旁看热闹最后竟然没能及时制止她们害得她们落水,不该……自己冒险下水去救人。”越说,宁欢的声音越低。 第346章 每听她说一句,皇帝的眉心便跳一次,最后面色更是沉得难看。 天知道远远看见她带着那贵人从湖里费力游上来时,他有多害怕。万一她游不动怎么办,万一那贵人胡乱挣扎将她也带入水中怎么办,万一……皇帝不愿再去想。 宁欢此刻还不知道他有多害怕多恼怒,说到最后不该救人,她还是忍不住小声辩解道:“可是那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我看她们都快沉下去了,那贵人看着还算冷静,我就想试试。要是真因为耽搁而没了命,我必定要愧疚死……” 听到最后一个字,皇帝的眉心狠狠跳了跳,再也忍不住地一把将她拉过来,让她俯趴在自己腿上,狠狠给了她两巴掌。 他气道:“愧疚死?那你怎么不想想我呢,若是巴林氏没有这么配合,最后反而拖累了你,那我怎么办?我不会伤心愧疚吗?她们落水便落水,那是她们自己没有分寸活该,就算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自己最重要,明白吗!” 皇帝鲜少会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无情又凉薄的一面,可见这会儿是气狠了,也着急狠了。 他这两巴掌可没有留情,宁欢捂着屁.股,霎时红了眼眶,她在他腿上挣扎,又羞又气:“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个……你放我下来!” 皇帝又给了她两下,只是这次收了力道,他冷声道:“还不知道错是不是?” 宁欢挣脱不开他的束缚,也逃不开他的巴掌,最后只能认命地趴在他腿上无能哭泣:“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打了……” 皇帝将她抱起来,却没有像往日那般哄着,声音依旧平淡地再问:“错哪儿了?” 宁欢吸了吸鼻子,只觉又羞又丢脸,最后还是道:“我不该,不该去救人,应该先保护好自己。” “下次还敢不敢了?”皇帝又问。 宁欢连连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皇帝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他拿过宁欢衣襟间的绣帕轻轻为她拭泪,凉声道:“若再有下次,你身边这些人全部……打发去守皇陵,不能护好主子,要他们也没用。” 在宁欢面前他到底收敛了些,方才训斥宫人时,他说的是杖毙。 哪怕是如此,宁欢还是一惊,她哽咽地控诉:“你怎么能这样!” 皇帝轻哼一声:“比起他们,我更不愿失去你。” “小没良心的。”他恨恨地在她脸上擦了一把,又道:“所以你最好听话。” 宁欢吸了吸鼻子,知道是自己有错让他担忧,她便还是服软道:“知道了嘛。” 她又轻轻抱住皇帝,软声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皇帝紧紧地回抱住她,沉声道:“知道让我担心下次便也好好记着,绝对不许再这么大胆。” 宁欢无比乖巧地点头:“记住了。” 皇帝强行冷硬了半天的心终于软下来,他的手下移,放缓了声音问道:“方才打疼没有?” 宁欢霎时抬眸,控诉地看着他:“当然疼!我都多大了,你还这样打我,丢死人了。” 皇帝也不禁轻哼一声:“瞧你今日的行径,半分沉稳都没有,哪里大了?”他忍不住揪了揪她的小脸。 宁欢又是一瞬的心虚,忙撒娇跳过这个话题:“好了好了,别说了嘛。” 皇帝轻笑一声,对她逃避的行为不置可否。 他抱着她,声音忽的低柔下来:“那我瞧瞧打红没有,我帮宝儿揉揉。” 宁欢被他碰到伤处,下意识轻吸一口气,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禽兽吗?!” 皇帝微微弯唇,下一瞬便坚定地吻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说话。 他仍是心有余悸,必须用另一种方法切身感受她的存在。 外面就跪着一地的宫人,哪怕知道他们听不见,宁欢还是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死死咬唇。皇帝便时不时怜惜地吻住她,含下她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 皇帝所有隐藏的不安和担忧终于都尽数宣泄了出来。 宁欢无力地倒在皇帝的怀中,眼尾还带着醴丽的红意,又娇气又柔媚,动人极了。 “你,你太过分了,我才沐浴过。”宁欢捂着肚子,恨恨地控诉。 可惜她此刻眼尾绯红,声音娇气又甜软,说出来的话不像控诉,更像是撒娇,半分威慑力都没有。 皇帝轻抚她乌黑如缎的长发,温柔道:“那我再抱宝儿去洗一次,我伺候你。”他甚至微微一笑。 宁欢霎时横了他一眼:“你做梦。” 皇帝轻笑一声,一把将她抱起:“走吧,宝儿。” 宁欢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后,又气又恼,却又不敢蹬腿挣扎。 她气恼道:“你的政务都处理完了?” 皇帝气定神闲:“自然。” 宁欢一噎。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忙道:“你快先让玉棠他们起来。” 皇帝不以为意:“时辰到了他们便能起来。” “你!你要他们跪多久?”宁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会太久,至少不会耽误来伺候你。”皇帝平淡道。 “你……” “听话。”皇帝淡淡地打断她。 宁欢一缩,果然不敢再开口。 …… 进了耳房中,果然如宁欢所料,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又换了一桶水后,宁欢浑身酸软地靠在皇帝怀中,娇懒得很。 第347章 轻轻撩动起水花,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眸一转。 她换了个方向,和皇帝相对而坐。 宁欢眨了眨眼:“其实我很会凫水的。” 闻言,皇帝的神色有些危险:“嗯?” 宁欢拍水:“哎呀,别再提今日的事了,我说的是另一件。” 皇帝平静下来,好脾气道:“好,你说。” 宁欢神色微松,又问道:“你也会凫水的是不是?” 皇帝颔首:“嗯,我会。” 宁欢笑起来,稍微往皇帝的方向靠近了几分,她拉住皇帝的手,娇声撒娇道:“正好天气还热着,改日你带着我找个清澈也僻静没有人的小湖去玩玩好不好?” 皇帝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先是一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他难得有些失态地问道:“你想去凫水?” 宁欢一脸理所当然:“是呀,盛夏时节泡在水中最舒适了,圆明园的湖泊可清澈了,必定也好玩儿。” 皇帝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好在宁欢从来都是如此天马行空的性子,这么多年了,皇帝早就适应良好。 他不禁冷哼道:“你做梦,也不怕着了凉。” 宁欢忙道:“怎么可能着凉,这么热的天儿,凫完水洗个热水澡不就好了,你听过有几个水兵夏日会因为凫水而着凉的?”她信誓旦旦。 连水兵的例子都举出来了,皇帝真是气笑了:“你也还知道那是水兵啊。” 宁欢同他撒娇:“哎呀,凫水对身体也有好处的嘛,我看书上说,凫水一里路可比走十里路更能强身健体呢。” 皇帝竟真的一噎,毕竟手下有水师,皇帝自然知道水师是怎么训练的,只是这姑娘,怎么一日日总是这么异想天开的。 他温和而无奈地道:“你不一样,你的身子哪里比得上那些水兵。” 宁欢咬了咬唇,忽然道:“那这样吧,若是今日过后我没有染上风寒便说明我不怕夏日的湖水,凫水定也不会有事儿,如何?” 皇帝睨了她一眼:“偷梁换柱。” 宁欢气恼地泼了他一脸水。 而后,她倒是想到什么似的,几步靠近他,在他精壮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她眼波一转,漂亮的桃花眸媚态横生:“哥哥,你就不想看看我凫水吗?” 皇帝的呼吸蓦地沉下来,他捉住宁欢不老实的手,轻笑道:“为了去玩儿,你倒是舍得。” 宁欢不耐地轻哼一声,不管不顾地搂住他:“你就说行不行吧!” 感受到柔软的触感,皇帝的呼吸更重了几分。他似是轻笑一声,又凑到她耳畔哑声道:“那宝儿得现在先凫给我看看,让我看看到底成不成。” 现在? 宁欢蓦地瞪大了眼,她在他肩头恨恨地咬了一口:“臭不要脸。” 皇帝愉悦地低笑:“宝儿就说愿不愿意吧?” …… 最后,宁欢还是被半哄半迫在他眼前“凫”了一次水。 青天白日的,这次宁欢真是被欺负惨了。 好在,软磨硬泡之下,皇帝总算是答应改日带她在圆明园找个小湖泊凫水了。 不过,现在宁欢也再不想听到“凫水”二字,羞愤得很。 * 七月,慎贵人身为宫嫔,却言行无状,骄横轻狂,嚣张跋扈与那贵人相争,最后甚至牵连令妃落水。皇帝下旨贬斥慎贵人,并斥责其父族章佳氏教女无方。慎贵人褫夺封号,贬为答应,禁足半年,罚俸一年,即刻送归紫禁城。 而那贵人,她虽是被章佳答应嚣张行事所牵连,但皇帝仍斥其行事莽撞,毫无沉稳之态,最后甚至连累了令妃,皇帝小惩大诫,那贵人被罚禁足一月,罚俸一年。 章佳答应被救起来后,人还没醒就被送回紫禁城了。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下是废了。除非有奇迹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否则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无宠且无位。 至于那贵人,被罚禁足一月倒是还是在圆明园中禁足,听说也没见什么怨恨失落之色,还是老老实实的。 娴贵妃的“坦坦荡荡”中。 听到皇上对章佳答应和那贵人的处置,娴贵妃不禁轻嗤道:“嚣张跋扈,行事莽撞?本宫看皇上气的是她们两个牵连了令妃吧。”娴贵妃看得很明白,语气中难掩酸意。 翡翠小心为她锤着腿,陪笑道:“怎会,到底是章佳答应蠢笨张狂,挑事在先。” 娴贵妃轻哼一声:“的确是个蠢货,入宫那日本宫就看出来了,没想到她还能更蠢。” 翡翠便跟着笑笑。 “不过令妃……”娴贵妃坐起来,神色有些古怪:“她还会游水,真是便宜她了!” 若是令妃真如皇上所说那般被牵连落水,或是被那贵人牵连着沉下去,那才是好事,娴贵妃轻哼。 翡翠劝道:“游水罢了,主子您还会骑马打猎呢,这才是咱们该有的技艺,平日在京城在草原,会游水能做什么。” 娴贵妃却不赞同地看了翡翠一眼,而后若有所思:“你说本宫要不要去学学游水?本宫看皇上很是欣赏令妃会游水。”她又有些拈酸地道。 翡翠却是大惊失色:“主子,不可,去游水多危险啊。” 娴贵妃想了想,的确是危险,她还想留着命做几十年的皇后呢。 她又靠回迎枕上,懒洋洋道:“不去就不去吧,你说的是,本宫会骑马打猎便好。” 第348章 翡翠这才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话说你们有多余的月石吗,或许我可以求一波吗(///▽///)~方便的话可以在pc端或者wap端(手机网页版jj)点那个空投月石给我(羞涩)不方便就算了哦~ 不是打负分!!(强调!)打负分是消耗你的月石,我这里是收不到的(哭泣orz) 第134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有层层叠叠树荫的遮挡,又有湖畔的凉风时不时拂过,太阳的热烈被遮去大半,最后阳光只能寻着树荫间的罅隙落下,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光影。 宁欢又出来闲逛了,只是如今每次都老实带满了人,也不敢独自靠近湖泊。 其实也不是她不敢,只是她稍稍靠近,身后跟着的宫人们便如临大敌似的,倒是弄得宁欢也没了兴致。 宁欢让人在园子里扎了一个秋千架,这地方选得尤其的好。 四周有绿树成荫遮挡烈阳,听说春日里更是一处繁花似锦的好地方。 坐在秋千上,宁欢也轻易便可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湖,和青翠连绵的远山轮廓。 清风浮动,树荫与垂柳一同婆娑轻舞,碧波浩渺的湖面也泛起涟漪闪烁着细碎的金光,远山含黛,天空一碧如洗,看着便令人心情舒畅清爽。 宁欢轻轻摇着秋千,看着这幅美景,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说他,这一日日管我管得跟什么似的,出来随意走走还必须带这么多人,这样声势浩大做什么?多没意思。” 玉棠为她打着扇,无奈笑道:“皇上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圆团儿也跟着陪笑道:“是啊主子,其实说起来,宫中哪位主子出门不是带着许多宫人随侍,何况您还是妃位,这再正常不过了。” 宁欢睨了圆团儿一眼:“我就说你还是和你前主子一条心。” 圆团儿忙不迭讨饶:“哎哟,主子您又冤枉奴才了,奴才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宁欢哼笑一声,让他起来。 玉琼便也跟着道:“主子不必烦恼,宫人们不都站在远处么,也瞧不见您,碍不着您什么,您安心玩乐便是。” 宁欢故意道:“那我要去湖边瞧瞧,你们还不是……”她嫌弃地看了三人一眼。 玉棠无奈地摇头。 圆团儿却霎时苦了一张脸,道:“主子,您就饶了奴才们吧,皇上有命,奴才们不敢不从。若是抗旨,皇上疼爱您,您是没事儿,但奴才们怕是小命难保了,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们吧。” 看着他越说越夸张,宁欢忍不住笑起来:“行了,我是那么心狠的人么。” 圆团儿又喜笑颜开起来。 宁欢不禁轻哼一声:“瞧瞧,还说不是管我,比我阿玛还……” 不知想到什么,宁欢默默闭上嘴,遮掩似的轻咳一声,耳尖却悄然泛上绯色。 她有些别扭地轻啐:“烦人。” 玉棠等人自是不知道他们的闺中乐趣的,只是顺着柔声劝道:“这是皇上疼惜您呢。” 宁欢还没来得及和玉棠无赖掰扯一番,便听见从旁边的花木葳蕤处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柔媚声音。 “原来是令妃娘娘。” “令妃娘娘万福金安。”有人聘聘袅袅地走过来,轻柔慢语地行礼。 是梅贵人。 听着梅贵人那娇柔若莺啼婉转的声音,宁欢下意识起了些鸡皮疙瘩。 旁人是何感受宁欢不知道,但依她的想法,这声音真用来唱曲时或许好听,但平日听着总觉得有些矫情。 不过看到梅贵人微曲的膝,宁欢微微眯了眯眼。 她停住晃动的脚,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淡声道:“免礼。” 梅贵人勾了勾唇,慢慢地站直了。 梅贵人看向宁欢,看到她身上茶白色的滚雪细纱裙,虽是素雅的淡色,但衣裙上仍用金丝银线精细地绣着繁复的纹样,茶白映着金绣愈显华美,却又兼顾了适合夏日的清爽飘逸,梅贵人不禁微微咬唇。 她恰好认得这种料子,千金一匹的滚雪纱,在江南富庶之地亦是一纱难求,如今倒是这般轻飘飘地被令妃制成了宫裙,皇上倒是宠她。 梅贵人定了定神,曼声道:“听说令妃娘娘前些日子不慎落水,没成想今日倒是就见您出来了,想必娘娘是大好了?” 听到梅贵人的话,宁欢声音清浅:“多谢梅贵人关心,不过本宫倒是未害上风寒。” 梅贵人娇笑一声:“是嫔妾失言,娘娘勿怪。” 勿怪,这个词用得…… 宁欢琢磨两下,神色平淡地受了她的请罪:“嗯。” 梅贵人神色一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令妃淡声开口。 “本宫出不出来与你何干,梅贵人,你说这些话的确不妥。” 梅贵人的面色霎时沉了些,她又咬牙笑道:“令妃娘娘教训得是,不过嫔妾倒是以为,在训诫嫔妾之前,娘娘是否应该先以身作则呢?” 宁欢一顿,神色疏冷地看向梅贵人:“你想说什么?” 看着她这般冷淡的神情,倒是颇有几分威严,梅贵人下意识地感受到心惊,甚至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她在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娇笑着开口:“方才嫔妾走过来,不甚便听见令妃娘娘编排皇上的话,娘娘身为宫妃,却对皇上如此失礼,不知,又该当何罪呢?”她的声音依然婉转柔媚,只是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好听。 第349章 梅贵人傲然地看着宁欢,状似神态自若,可眉眼间却难掩几分嫉色。 她是查到了,原来那日的荷花被皇上送去了天地一家春,那荷花是皇上给令妃折的!因为几支破荷花便害得她被皇上冷厉训斥,就因为那是令妃要的么?梅贵人又气愤又嫉恨。 她想,必定是令妃善妒又极会争宠才让皇上这般漠然地待自己,梅贵人实在是不满又气恨,没想到今日倒是抓到了令妃的错处。 前些日子的章佳答应如何被罚的,不就是因为她言行无状么,梅贵人想,她倒要看看令妃如何圆回来,若是说不好,指不定也会像章佳氏那般被皇上处罚,她非得将那日的屈辱还给令妃不可! 梅贵人的神色莫名得意起来。 梅贵人的话一落下,圆团儿霎时呵斥道:“放肆!” 梅贵人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一个小太监罢了,等令妃倒了,看她怎么收拾他。 而宁欢的神色也彻底冷下来,虽然不知道这梅贵人发的什么疯,但想想大抵也和后宫争宠脱不开关系。 不过她说的这话…… 宁欢慢慢站起来,甚至轻笑一声:“本宫该当何罪?你倒是会痴心妄想。” 梅贵人眉头倒竖:“你!” “你?”宁欢声音冷淡:“一点规矩都不懂,的确放肆。” 梅贵人理亏,气恨地咬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宁欢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说起该当何罪,那本宫就先同梅贵人好好算算。方才梅贵人向本宫行的是哪门子的礼?你一个小小的贵人,对着本宫行礼,只微微曲一下膝便行了吗?还是说在本宫不知道的时候,皇上和太后恩典免了你向高位嫔妃行礼?” 梅贵人气结,却仍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宁欢又看向她:“看来梅贵人也是知道规矩的,那便重新同本宫行礼罢。” 梅贵人咬牙,冷哼道:“令妃娘娘一定要同嫔妾计较这些小事吗?” “小事?”宁欢面色疏冷地看着她:“看来在梅贵人心中不分尊卑,以下犯上都是小事了,那么梅贵人你是视宫规为何物呢?” “可是令妃娘娘不也冒犯了皇上?若是如您所说,您岂不也是以下犯上?”梅贵人不甘示弱地冷笑起来。 闻言,宁欢反而微微弯了弯唇角:“冒犯皇上?若是如此,你大可亲自去问问皇上会如何处罚本宫。” 梅贵人蓦地看向她,看着令妃这一幅有所依仗的模样,梅贵人又嫉恨又下意识有几分心虚。 宁欢又垂眸看向梅贵人,凉声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在这儿跪上几个时辰,好生清醒清醒再去禀报皇上。” 梅贵人咬牙,却还是傲然冷笑道:“令妃娘娘巧舌如簧,嫔妾叹服。” 宁欢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淡地开口:“掌嘴。” 闻言,梅贵人蓦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欢:“你敢打我?” 宁欢轻轻摇了摇宫扇,并不搭理她。 而圆团儿已然迅速带着几个健壮的宫女强制押着梅贵人跪下了,他冷冷一笑,抬手就是一巴掌:“梅贵人,令妃娘娘有协理六宫之权,您藐视宫规,以下犯上冒犯娘娘,令妃娘娘当然有权处置您。” 说话间,梅贵人已经受了几巴掌。 “你……” 梅贵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前面传来一道温雅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这道声音在梅贵人耳中如同天籁,她眼中霎时一亮,趁着宫人行礼的间隙,顺势便挣脱了几个宫女的钳制。 “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她膝行着朝皇帝的方向爬去,声音娇媚委屈极了,又恰到好处地带上几分哭腔,好不惹人怜。 宁欢便跟着同他行礼:“臣妾参加皇上。” 皇帝蹙着眉避开梅贵人,几步走到宁欢身边扶起她:“免礼。” 他微微挑眉,还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梅贵人正委屈皇上竟这样无视她,听见皇帝的话,忙看向皇帝,正要娇声报几声委屈:“皇上……” 宁欢似笑非笑地看向梅贵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接着掌嘴。” “嗻!”圆团儿忙不迭地大声应了。 几个宫女原本有些犹豫,但是见皇上的确没说什么,便也大着胆子重新押住梅贵人。 梅贵人则是瞪大了眼,她不敢相信,令妃是疯了吗,皇上就在这儿,她还敢打自己!她着实是跋扈! “皇……” “啪——”圆团儿的巴掌打断了梅贵人委屈的声音,也让梅贵人真真切切地亲身体会到令妃的骄纵与跋扈。 皇帝依然温和的看着宁欢,显然是默许她行事。 宁欢见此,微微翘起唇角,她慢悠悠地开口解释:“梅贵人娇横,冒犯臣妾,臣妾原本想小惩大诫便好,谁知她却不知悔改,言语愈发轻狂冒犯,臣妾便让圆团儿教训她一番。” 皇帝眉眼一肃:“该罚。” 他又握住宁欢的手,温声道:“你有协理六宫之权,处置不守宫规的嫔妃理所应当。”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眉梢轻挑。 而梅贵人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她还在奋力挣扎:“皇上……不是的……” 皇帝眉眼间浮现几分不耐,宁欢反而轻笑一声:“那皇上不妨听梅贵人说说是怎么回事。” 主子开了口,圆团儿便会意地停手。 第350章 梅贵人甩开几个宫女的手,正欲起身,便听皇上冷声道:“跪着回话。” 梅贵人愈发委屈,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好。 她敢在令妃和旁人面前轻狂几分,却不敢在皇上面前骄横。 她不禁抬眸看向皇帝,眼中有泪珠滚落,声音也委屈得紧:“皇上,是嫔妾先听到令妃娘娘编排皇上,令妃娘娘冒犯了您,嫔妾听不下去便和娘娘论辩了几句,谁料娘娘竟……”她似是说不下去,捂着脸娇声哭泣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土狗,我爱看这种情节(///▽///)所以也爱写。 清朝轻易不打脸,打脸挺侮辱人的,但是嘛,这是清架空,咳。 第135章 若是平常,梅贵人这幅清丽柔美的美人面配上这泫然泪下的模样,必定是楚楚惹人怜爱。 可是…… 圆团儿下手可没留情面,此刻梅贵人脸上满是巴掌印,脸颊又红又肿,再加上这泪流满面的模样,着实……不算雅观。 皇帝垂眸看了她一眼,声音冷淡道:“论辩几句?不说其他,娘娘说话岂有你一个贵人插嘴的余地,敢和高位主子争论,你的确不懂规矩。” 梅贵人愕然地抬头,她不甘道:“可是令妃娘娘冒犯地编排您……” “是啊,皇上,臣妾可是胆大包天地编排您呢。”宁欢嫣然笑道。 皇帝看着宁欢,面色缓和下来,甚至不禁轻笑出声:“你平日编排朕还编排得少么。” 宁欢霎时瞪了他一眼。 皇帝照旧温柔而含笑地受了。 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梅贵人却没这么好受了。 听到皇上说的话,再看看令妃和皇上当着众人的面便眉来眼去的模样,梅贵人嫉恨又恐慌,她霎时失了力气,跌坐于地。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皇上为何会宠爱娇纵令妃至此! 看着皇上温柔之至纵容之至的眉眼,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梅贵人又嫉恨又酸涩。 她忍不住哭诉道:“皇上,您偏心!” 听到这句话,宁欢眨了眨眼。 呀,现在才知道吗。 而皇帝听到这句话,却难得多说一句。 他平静道:“朕就是偏爱令妃,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 偏爱,他说的还不止是偏心。 这样一句轻描淡写却又分量极重的话落下,园子里愈发静了。 梅贵人呆呆地怔住了,不止是她,就是四周伺候的宫人也全都愕然了一瞬。 纵使知道皇上宠爱令妃,可是,这是皇上第一次在人前直接而坦然地承认他对令妃的偏爱。 这也是自皇上这十几年来,唯一在外承认过的偏爱。 这是他待令妃何等的宠爱,何等的纵容。 所有宫人的头都低得更低了。 而宁欢听到他的话,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地翘起唇角,她笑着嗔了皇帝一眼,怪他张扬。 皇帝的心都要被她这一眼看化了,柔软得不行。 他温柔笑了笑,面对眼前的烦人事却愈发不耐。 收敛了些神色,他又声音淡漠地开口:“梅氏言行无状骄横跋扈,以下犯上冒犯令妃,不知悔改。降为答应,禁足三月。” 梅贵人霎时大惊失色,脸色唰地就白了:“皇上……皇上恕罪!嫔妾知错,皇上恕罪啊!”她哀戚地叩首哭求道。 方才还在嘲笑章佳氏,甚至妄图皇上罚令妃一个言行无状,没想到如今这些都落到了自己头上,梅贵人又害怕又恼恨,若是真的贬为答应,那她这一生也就完了。她泪流满面,万分后悔为什么要去挑衅令妃。 皇帝挥了挥手,圆盛霎时会意地上前堵住梅答应的嘴。 皇帝又问宁欢:“你方才如何处置梅氏的?” 宁欢看了一眼远处落在湖面的阳光,道:“跪到太阳落山再起来,好好反省反省。” 瞥了一眼梅答应肿得不成样的脸,宁欢到底没让人接着掌嘴。 皇帝颔首,又道:“令妃的处置也当继续,梅答应便跪到太阳落山再回宫禁足罢,望你好好反省。” 说罢,他不再管地上泪流满面的梅答应,带着宁欢便走。 走出几步,皇帝柔声问宁欢:“还逛吗?” 宁欢轻哼一声:“没心情了。” 皇帝哑然,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细嫩的手,哄道:“那我去给你摘荷花赔罪好不好。” 宁欢到底忍不住地笑了,她睨了皇帝一眼:“又想显摆是不是。” 皇帝便笑:“你不想看吗?” 宁欢哼笑一声,她又轻轻推了皇帝一下:“现在不想看,快回去,我饿了。” 主要原因是还是饿了。 皇帝笑起来,道:“好,我让小厨房给你备了清蒸鲥鱼。” 宁欢蓦地眼前一亮:“好。” 皇帝看着她高兴,自己也高兴。 他牵着宁欢,又柔声道:“累不累,要不要背?” 宁欢停下脚步,轻轻眨了眨眼。 她没说话,但是她翘起唇角,暗示地看向皇帝。 皇帝哑然失笑,会意的屈膝:“上来吧。” 宁欢蓦地伏上他宽阔健壮的脊背,她嫣然笑起来,声音娇气又甜软:“走吧,偏爱我的皇帝陛下。”她的声音里似乎也盈满了笑意,可见心情之好。 皇帝一时哑然,只觉心都要化了,他眉眼温柔地笑起来:“好,谨遵娘娘命。” 第351章 …… 天气明媚却不炎热,在园子中四处闲逛的大有人在。 娴贵妃本来也是个不喜拘束的人,到了圆明园还算新奇,便也喜欢时不时出来瞧个新鲜。 “这江南的景儿就是长这样儿啊,树多山多水也多,难怪那一个个汉女瘦得跟这柳枝似的,弱不禁风。”娴贵妃挑起身边的一支垂柳,勾唇轻笑道。 翡翠扶着娴贵妃,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们在寒冷的白山黑水间长大的女子,自然要比她们更健壮。” 娴贵妃悠悠往前走去,心情还算不错:“可不是,咱们满洲女子自小也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汉家闺秀身体好,见识也比她们多。” 翡翠附和道:“主子说得是。” 不过说起会骑马,也是说曹操曹操到。娴贵妃走了几步,正欲从花木扶疏的回廊穿出去,便看见一个难得会骑马的汉家闺秀——林贵人。 林贵人站在湖岸边,静静远望着浩渺的湖泊,面上带着清浅的愁绪,这两分眉蹙春山的模样,将她本来清冷端凝的芙蓉面衬出几分柔弱的我见犹怜来。 娴贵妃停住脚步,有些嫌恶地拧了拧眉。 她最厌恶的便是汉女这幅伤春悲秋楚楚可怜的模样,这酸不拉几地装给谁看呢,就是为了惺惺作态地引皇上怜爱罢了,娴贵妃心中轻啐。 娴贵妃觉着自己好好儿地出来散散步,却遇上这么个酸绉绉的女人,真是坏了她的好心情,她心中直道晦气。 正遇快步走过,却见不远处的林贵人轻声念了一句诗:“水榭山亭,天然画图。瞻彼茅檐,痌瘝切肤。1”她的声音清冷,语气却很是柔婉,百转千回。 “天然图画……”林贵人又怔然地轻声重复。 听到这么两句诗,娴贵妃倒也没有立即嘲讽,反而微微蹙眉,她怎么觉着有些耳熟呢。 于是娴贵妃有些嫌弃地问翡翠道:“她酸溜溜念的是什么诗?怎么这么耳熟。” 汉家诗词翰墨一道,连娴贵妃都不怎么了解,翡翠自然更是不知,她愧疚地请罪:“主子恕罪,奴才不知。” 娴贵妃无趣地甩了甩绣帕,倒也没盼着她能答上来。 翡翠答不上来,自然有人能答。 因为娴贵妃的话并没有刻意避着人,所以站在石栏畔的林贵人也听见了,她蓦地回过神来,往旁边挪了几步便看见树荫后的娴贵妃。 林贵人便低眉行礼:“嫔妾给娴贵妃娘娘请安,娴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娴贵妃懒洋洋道:“起来吧。” “谢娴贵妃娘娘。”林贵人起身,神态平静而端凝。 娴贵妃看着她这般孤高的模样,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她再度问道:“林贵人方才念的是什么玩意儿?” 她的言语有明显的轻慢,林贵人却是神色未变,她微微低眉,声音清冷:“回娴贵妃娘娘,是皇上的御诗《九洲清晏》。” 娴贵妃果然一噎。 她轻咳一声,又端正了神色轻笑道:“原来是皇上的御诗,本宫就说怎么这么耳熟。” 林贵人淡声道:“是。” 娴贵妃看着她这端得清高的模样,只觉无趣又牙酸,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见翡青疾步走来。 翡青蹲礼回禀道:“主子,方才皇上降旨,贬梅贵人为答应,禁足三月。” 林贵人微讶地看向翡青。 娴贵妃原本因为翡青看不懂眼色而嫌弃,有什么事大可回宫再禀,没看这儿杵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万一是什么秘事呢。 但听到翡青禀报的内容后,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忙问道:“梅氏因何被贬?”娴贵妃的眉目间不禁带上几分幸灾乐祸之色。 翡青恭声道:“梅答应言行无状,冒犯令妃娘娘,且不知悔改,皇上恼怒,便贬了梅答应。” 娴贵妃顿时笑不出来了,她忍了忍,到底没说出更直白的话,只是冷哼道:“言行无状?这几日宫里言行无状的嫔妃倒是多!” 翡翠忙悄悄扯了扯娴贵妃的袖子,示意林贵人还在,让娴贵妃再收敛些。 娴贵妃察觉到翡翠的动作,一撇嘴,又随口问:“皇上还说了什么吗?”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娴贵妃都后悔自己为何要多嘴问这么一句。 “梅答应送归紫禁城禁足三月,还有就是……”翡青有些迟疑。 娴贵妃眉头一竖:“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儿。” 翡青咽了咽口水,到底道:“皇上还说他最是偏爱令妃,这应当是阖宫都知道的事儿。”说罢,翡青便深深地埋首下去。 此话落下,四周霎时静得出奇。 林贵人愕然地看向埋首的翡青,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她只觉心中一阵一阵地涩然,苦涩得不得了。 娴贵妃更是气得胸腔起伏不定,她嫉恨地咬牙,攥着绣帕就要发作。 翡翠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不住地低声劝道:“主子,主子……” 有外人在,她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遍一遍地唤着娴贵妃。 娴贵妃死死攥着手中的绣帕,硬生生地压下心头的怒气。 她又听一旁的林贵人失神地喃喃道:“最是偏爱令妃?” 翡青看了林贵人一眼,到底是位小主,她便老实回道:“是。” 娴贵妃瞪了翡青一眼,目光又落回林贵人脸上,她看见林贵人的脸上泛起一个苍白而苦涩的笑。 第352章 她再是清楚不过这样的神色代表着什么了,娴贵妃微微眯了眯眼。 她似乎知道林贵人为何会熟背御诗,又为何会有此一问了。 知书达理,孤高自矜,熟背御诗,倒是好一个林贵人,娴贵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贵人。 林贵人察觉到娴贵妃的注视,微微垂眸,她的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清清冷冷的。 娴贵妃似是冷笑一声,甩袖走了。 林贵人神色淡然地行礼:“嫔妾恭送娴贵妃娘娘。” 娴贵妃憋着气,一路疾步走回坦坦荡荡。 回到素心堂,她才再也忍不住地砸下一个茶盏:“偏爱?皇上说他最是偏爱令妃,那本宫算什么?!难道本宫这么多年的情意在皇上眼中就一文不值吗!”她又妒恨又酸涩,眼角甚至泛上泪花。 翡翠连连哄劝道:“不会的,主子,皇上不过是为令妃做脸罢了,万万当不得真。” 娴贵妃似讽似笑:“真的吗?”她捏着绣帕轻轻点了点眼角的泪。 翡翠努力劝说:“自然是真的,况且皇上怎会不知道您待他的情意,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会尊您为贵妃?还有将来……”翡翠暗示了一番,却没说下去。 “是吗?”娴贵妃扯了扯唇角,忽然又死死地盯着翡翠:“皇上这样宠爱令妃,你说会不会立令妃为皇后?!”娴贵妃有些心焦又有些不安地扯着帕子。 翡翠更是一惊,连忙劝道:“怎会,主子您多虑了,令妃是什么身份?如何比得了您,不说其他,便是朝中的大人们也绝不会同意皇上立令妃为后啊。” 娴贵妃微微定了定神,喃喃道:“对,朝臣是不会同意的,还有宗亲们,宗亲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她坚定地重复着。 翡翠点点头,继续劝慰道:“主子您放心,这后宫中只有您才当得起新后之位,您且安心。” 娴贵妃深呼吸一口,紧紧攥着绣帕:“是啊,只有本宫才当得起这个位置,这后宫中有谁比得过本宫。” 但是她又忍不住扯了扯唇角,似讽似笑:“可是你还不知道本宫么,本宫最想要的从来不是皇后之位。” 她闭了闭眼:“偏爱?皇上就这么喜爱令妃吗?” 翡翠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待皇上的一片情意,她心中疼惜为主子不值,可是面上却只能顺着哄道:“主子莫要多虑,令妃也不过是一时风光罢了,您瞧瞧慧贤皇贵妃,当年皇上不也同样宠爱慧贤皇贵妃么,如今又如何?” 娴贵妃的眼中蓦地浮现出亮光,但她还是又有些犹疑道:“可是皇上从未对慧贤说过这样的话。” 翡翠一顿,而后面不改色地道:“令妃最多也就是比慧贤皇贵妃再多几分宠爱罢了,她们再得宠又如何,花无百日红,今日有一个令妃,日后未必不会再多一个恩宠胜过令妃的人。” 在娴贵妃发作前,翡翠又忙道:“但她们最终也只能是个妃罢了,您瞧慧贤皇贵妃临了临了不也还只是个皇贵妃么,但是主子您不一样,您和她们这些人都是不同的。” 娴贵妃渐渐平静下来,她扯了扯唇角:“是啊,本宫和她们不一样。” 翡翠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总之您先登临后位,再慢慢谋图其他,将来您是皇后,是皇上的正妻,何尝不能凭借夫妻之情得到皇上怜爱。” 娴贵妃抿了抿唇,神色阴郁地点头:“对,你说的对。” 想到皇上直言对令妃的偏爱,娴贵妃心中还是酸涩。她气恼地想,既然如此,那后位和皇上的爱她至少得抓住一样儿吧,当然若是二者兼得那她此生便无憾了。 “不过这个令妃……”娴贵妃想想,还是气得头疼:“皇上偏要这么宠爱她吗?这个月因为令妃都罚了几个嫔妃了?他是想将整个后宫全都贬成答应才好吗!” 翡翠耐心道:“这哪里是因为宠爱令妃,说到底都是因为这两个答应轻狂蠢笨罢了,若是梅答应冒犯的是您,皇上必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处置,您何必生气。” 听到翡翠这话,娴贵妃心中的郁卒果然消散了些,她饮了一口凉茶压住心下的火气。 娴贵妃渐渐平静下来,她轻舒一口气:“也是,巧合罢了,这两个蠢东西。” 翡翠温声附和道:“可不是嘛。” 娴贵妃拨弄着金色的护甲,冷哼道:“瞧瞧梅氏狐媚的那样儿,那声音矫揉造作得不行,她们入宫那日本宫便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还好皇上英明,没有被她迷惑。” “蠢货一个,现在就想和令妃争宠,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娴贵妃有些痛快又有些气恼地嗤道。 这话翡翠不敢接,只能陪笑地帮娴贵妃打着扇子。 “不过皇上啊……就是太英明太好了……”娴贵妃又怔怔地道。 想着皇上英武健壮的身姿和俊美无双的容颜,娴贵妃一面忍不住恋慕,一面又忍不住泄气。 “就是太好了,才会有这么多女人都喜欢他,连林氏都敢觊觎皇上了。”想到连一个刚入宫的贵人都如此爱慕皇上,再想想这一后宫的女人,娴贵妃心酸又气恼地将茶盏重重扣到桌上。 见娴贵妃又开始了,翡翠又连忙劝道:“主子,您何必同她们计较,都是她们痴心妄想罢了,将来还不是您和皇上并肩而立,帝后同心。”翡翠又渐渐压低声音:“所以您何必在意她们。” 第353章 娴贵妃吐出一口郁气,冷哼道:“你说的是,都是痴心妄想罢了,将来能站在皇上身边的只有本宫一人。” 皇后之位,她志在必得。无论是为了名位权势,还是……为了皇上的爱…… 她一定要成为皇上的正妻皇后,娴贵妃坚定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了好多月石,谢谢宝贝们!爱你们(^3^) 1爱新觉罗·弘历《九州清晏》 第136章 午后,正值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园子里成片的绿树都被晒得蔫蔫儿的,就连湖水都会被炽烈的阳光晒得不那么冰凉。 这样的时候,宁欢一般是不会出门的,不过今日,还就得挑这种时候外出,因为皇帝终于挑了个日子实现诺言,带她来凫水了。 明明前些日子甚至方才在路上宁欢都还兴奋不已,可是眼下湖泊就在眼前,宁欢反而犹疑了。 看着眼前清澈见底的小湖泊,宁欢悄然咽了咽口水。 不愧是皇帝,他答应的事从来都会做到最好,所以挑的这个小湖泊也十分完美,至少宁欢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湖泊不算大,水位瞧着也不深,但是水流清澈,四周也没有遮挡,小湖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太阳底下。这样炎热的午后,绝对不用担心着凉的问题。湖泊周围有回廊,有树荫,玩累了还能上岸去歇晌。 这处廊院的四周都被清场了,现下只剩宁欢和皇帝。 看着宁欢犹犹豫豫的模样,皇帝不禁轻笑一声:“宝儿,若是不想玩儿咱们就回去,只是这是今年你唯一能下水的机会了。” 盛夏接近尾声,估计也就热这几日了,马上就要入秋,皇帝是绝对不会同意宁欢再戏水的。 宁欢下意识想和他争辩,想多要几次玩水的机会。 但是看着皇帝淡然含笑的模样,她到底闭上嘴。 凡是与她身体相关的事,她怎么都拗不过他的。 不过,她气哼哼道:“你先下去再说。” 皇帝眉梢轻挑,随手就解开了身上的行服,不一会儿身上便只剩一条雪白的中裤。 到底养尊处优,除非外出练兵,他的肤色一向白皙,但这却不是瘦弱的白,他身上肌肉分明,精壮得很。 看着他宽肩窄腰,腹肌块垒分明的矫健身姿,宁欢细细地欣赏了一会儿。 日光正好,她鲜少在这样明亮的光下看到他精壮的好身材。 宁欢忍不住上手戳了戳他的腹肌,又没忍住地轻抚了一把。 三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发福,还是这么英武俊美,她很是满意。 皇帝却是一把攥住她的手,无奈道:“乖,别闹。” 宁欢霎时听话地收手,这个人有多“英武”她再清楚不过了。 宁欢不敢再撩拨他,哼唧着将他往水畔推去:“下去下去,下去好好冷静冷静。” 皇帝顺着她的力道往前,却是轻笑一声:“恶人先告状。” 宁欢故作凶狠地掐了他一把。 皇帝失笑,慢慢下了水。 岸边的水不高,皇帝便往稍远的地方游了游,适应一番。 湖水不算凉,甚至还有些温,皇帝放心,再度回到岸边。 他伸手:“宝儿,要不要下来?” 宁欢看他随意游动几步便已看得心痒,于是没有再犹疑,光着脚试探地走下去牵住皇帝的手。 皇帝笑了笑,一把便将她搂入怀中。 他问:“水凉不凉?” 宁欢适应了一番,也笑起来:“还好,正好太阳大呢。” 皇帝轻嗯一声。 下一瞬,宁欢却挣脱他的怀抱,拂水往前滑去。 皇帝紧跟着她,看着她渐渐浮起来,他也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 小姑娘还会凫水,真是聪敏勇敢。 宁欢回眸便看见他在笑,便问道:“笑什么呢?” 皇帝轻轻捏了捏宁欢的脸,柔声道:“宝儿真厉害。” 宁欢也不禁笑起来,面露几分得意之色:“这算什么,你瞧。”说罢,她又往后一仰,作仰泳的姿态,她微微支着头,志得意满地看着皇帝笑。 皇帝哑然,愈发赞叹于她的敏捷。 但他还是过去将她扶正,温声道:“当心呛水。” 宁欢不以为意:“怎么会。”但她还是顺势半坐到皇帝的臂弯上。 这里的水渐渐在深了,她站不住但皇帝还能站着将头露出水面来。 宁欢搂着皇帝的脖子,笑盈盈地问道:“这个湖最深的地方有多深?” 皇帝抱着她,示意地看向湖心:“湖中心,大约有五六尺。” 五六尺,那就是两米左右,宁欢默默换算。 要不怎么说皇帝做事极其认真细致,瞧这个地方,不仅环境合适,连水深都很合适,宁欢真是佩服于他的考虑周详。 她笑起来:“那不算深嘛。” 皇帝哑然,轻笑道:“还不深?都快有两个你这么高了。” 宁欢轻嘶一声,猛地掐了他一把:“我哪儿有这么矮,我才三尺吗?!” 皇帝面色不改,还轻轻摸了摸她的乌发,顺着她温言笑道:“嗯,是我说错了,宝儿不矮。” 宁欢轻哼一声,又问道:“那我可以游到对岸去吗?” 皇帝神色一正:“不成,水不算深,但是足以盖过你,万一你游到一半儿没力怎么办。” 第354章 宁欢目测了一番,这个小湖宽度大约就是三十多米的样子,不算太长,而且说起来是什么湖泊,这种廊屋小院中的小湖都是人工湖罢了,只是引了活水才这般清澈,说起来叫池塘也成。 这样的人造湖也不会如真的湖泊那般会有暗流漩涡之类的危险,宁欢想,她游到对岸应该是没问题的。 于是她便同皇帝软磨硬泡:“怎么会,才五尺罢了,我又不是走过去,再者,湖心虽然深一些,但又不会有漩涡,怕什么。” 漩涡自然是不会有的,不然就算是宁欢百般撒娇,皇帝也绝对不会松口。 皇帝无奈道:“你游得过去么?” 见他有所松动,宁欢眼中更亮了,她信誓旦旦:“当然游得过去。”她又娇娇笑着和皇帝撒娇:“再说,不是还有你么,我游不动了你抱我呀。” 皇帝眉眼微松,但还是有些顾虑。 宁欢便故意哼笑道:“不会是你……不行吧?” 话音一落,宁欢就暗道不好,暗骂自己嘴快。 果然,下一瞬便见皇帝微微眯了眯眼。 他面色平静,含笑再问:“宝儿说什么?”他在水下给了她一巴掌。 宁欢呜咽一声,下意识捂住臀部,她气急败坏:“你就说你能不能游过去吧。” 皇帝轻笑一声,却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他牢牢抓住她,似笑非笑地问:“那我到底行不行,嗯?” 感受到他的危险,宁欢气哼哼地掐了他一把,却还是恨恨地低头:“你行,你最行了!” 皇帝弯唇,抱着她愉悦地低笑:“是啊,我的宝儿最清楚不过了。” 宁欢恼羞成怒地横了他一眼,蹬腿就往外游去。 皇帝顺势松开她,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阳光正好,湖面波光粼粼的,宁欢的身影在浮光跃金的湖水中若隐若现,轻灵而飘逸,如同一条灵动而狡黠的锦鲤,恣意畅快地徜徉在清凉的湖水中。 皇帝跟在后面看着,面上不觉便露出笑来,真漂亮真可爱。 可惜漂亮可爱的某人到底不是鱼儿,她高估自己了,游到一半果真没了力气。 皇帝看着她逐渐不成章法的扑腾,摇头笑了笑,几下便追上宁欢。 他将她揽入怀中,轻笑道:“游不动了?”他的语气有些揶揄,意料之中。 宁欢憋屈地哼了一声:“你游得动不就行了,游快些!”她还故作凶狠地催促。 皇帝看着她这般羞恼遮掩的模样,只觉可爱极了,他愉悦地笑起来,纵容道:“好。” 下一瞬,他果真提了速度,很快便穿过深水区,朝着水位稍低的前方游去。 宁欢有一瞬的愕然,合着他果然收着力气陪她玩呢。宁欢心中默默流泪,她也太没用了,连这么短的距离都游不过去,还是得勤加锻炼啊。 游到宁欢能够站立的位置,宁欢便从皇帝怀中下来了,看着面前大气不喘一下的人,她的眼神微微嫉妒。 皇帝直看得好笑,他揉了揉宁欢的头发:“宝儿,还是要继续锻炼啊。”他难掩得意地翘起唇角。 宁欢看着他这般显摆的模样,轻啐一声:“看把你能的。” 皇帝好脾气地笑了笑。 见此,宁欢眼珠一转,蓦地拂了一捧水泼向皇帝,而后便迅速往旁边游去。 皇帝轻笑一声,还放任她奋力游了一会儿,却仍是轻松地逮住她。 “坏姑娘。”将宁欢揽入怀中,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宁欢娇声嗔道:“你怎么这样!” 这么快就能追上她。 “想知道为什么?”皇帝抱着她,含笑问道。 宁欢狐疑地看着他。 皇帝将她放下,道:“来吧,宝儿顺着岸边游过去。” 宁欢霎时反应过来,转身就想溜,皇帝早有所料地牢牢抓住她。 他含笑道:“你不是说游一里路胜过走十里路么,正好今日下水了,就顺道锻炼了吧。” 宁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让我锻炼身体来了?” 皇帝唇畔噙着笑意:“顺带罢了,主要还是实现诺言。” 宁欢不忿地唾弃:“你太过分了。” 皇帝却是面色不改,好话歹话他都受了,但他微微弯唇:“宝儿就说日后还想不想再来游水吧。” 宁欢一噎,看着他气定神闲含笑笃定的模样真是气得不行,难怪朝臣们嫔妃们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属实是心机深沉了,宁欢在心中幽怨。 她还是气不过地又泼了皇帝一脸的水,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老实地顺着岸边游动。 拗不过啊拗不过,宁欢哀怨。 轻轻抹去脸上的水珠,看着姑娘乖巧向前浮动的灵巧身影,皇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真是……可爱。 游一会儿,歇一会儿,被皇帝督促着游了半晌,宁欢彻底没了力气。 皇帝抱着她,笑问道:“还玩吗?” 宁欢不解气地锤了他几下:“烦人。” 皇帝面色不改,好脾气地受着:“嗯,宝儿莫气。” 看着他这般永远纵容永远好脾气的模样,宁欢到底忍不住满意地轻轻翘起唇角。 她反应过来后,又稍稍收敛,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 横了他一眼,宁欢又颐气指使道:“我要回对岸去。”她抬手搂住皇帝的脖子,暗示皇帝抱着她游过去。 第355章 皇帝弯起唇角,温和地应了:“好。” 皇帝带着宁欢游回了对岸。 宁欢终于舒心了些,又闲逸地仰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浮在水上,慢慢放松。 皇帝时刻跟在她身边,柔声问道:“好玩吗?” 宁欢微微弯了弯唇角:“好玩。”她在水里翻了个面,然后又翻回来。 皇帝一惊,刚想提醒她小心些,便见她蓦地站起来,闭着眼睛不停咳嗽。 果然被呛水了。 皇帝无奈又好笑,忙扶着她帮她擦去脸上的水:“你啊……” 见宁欢呛得难受,皇帝便捏住宁欢的鼻子,温声道:“快擤。” 宁欢眨了眨眼,又咳了咳:“你不怕弄脏你的手啊。”她的声音因为被捏住鼻子而变得瓮声瓮气的。 皇帝只柔声道:“擤,不是呛得难受吗?” 宁欢一狠心,照做了。 等她缓过来,皇帝才就着活水洗了手,他这才轻笑着回答宁欢的问题:“我什么时候嫌弃过宝儿。” 宁欢听得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欢喜得不行,她一下便跳到皇帝背上:“一辈子都不会嫌弃吗?” 皇帝稳稳地背着她,听到她的话,便偏头温柔答道:“嗯,一辈子都不嫌弃。”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愉快地在他脸侧落下一吻:“你真好。” 皇帝哑然,神色愈发柔和。 又陪着宁欢在水中玩了一会儿,感受热气渐渐下去,不再像午后那般炎热,皇帝便问宁欢:“还玩吗?一会儿怕是该凉了。” 宁欢也玩够了,游了这么久早就没什么力气了,她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清澈的小湖,“那还是不玩了吧。” 皇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日后再来。” 宁欢乖巧地点头,道:“走,沐浴去吧。”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而后一把抱起宁欢:“好,沐浴去。” 宁欢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下意识挣扎起来,她横了他一眼,道:“我自己洗。”她重重地强调了“自己”两个字。 皇帝的唇角噙着笑意:“玩了这么久,宝儿必定累了,还是我帮宝儿吧。” 宁欢嗔恼道:“你还知道我累了啊!” 皇帝便低笑道:“我陪宝儿玩了这么久,要些奖赏总是应当的吧?” “你不要脸!” “乖……” …… 等皇帝索要完他的奖赏,宁欢是真的半分力气都没有了,软软靠着皇帝便睡着了。 皇帝帮她穿好衣裳,抱着她在廊屋中找了一处凉爽的地方让她安然小憩。 看着宁欢恬静的睡颜,皇帝不禁温柔地弯起唇角。 他将宁欢放睡下,然后坐在她身侧守着。 皇帝随便拿了本书,一手为宁欢打着扇子,一手悄声翻书,等着她醒来。 一时间,廊屋中静得出奇,只剩几不可闻的翻书声,和屋外偶尔传来的树荫婆娑声。 傍晚时分,刺眼的阳光化作柔和的橘黄色,天边逐渐有云霞铺展开来。 天色将晚,夕阳的光影渐渐偏了位置,落在宁欢脸上,皇帝刚想用宫扇帮她遮挡光线,宁欢便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转醒。 皇帝帮宁欢遮住落在脸上的暖黄光线,她迷糊地哼唧了一声。 “醒了?”皇帝柔声道。 宁欢微微偏头看他,随便动了动,还是觉得浑身酸软,她娇娇地嗯了一声,朝皇帝抬起双手。 皇帝会意地将她抱起来,顺手将茶水递到她的唇边。 宁欢满意地受用,喝了半盏茶,她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皇帝答。 那她也睡了挺久,但可能这一日运动量太大,她还是很困,宁欢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她又声音娇懒地问道:“你守了我一下午?” 皇帝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嗯。”他又温声问道:“饿了没?咱们回去用膳?” 宁欢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方才沐浴前吃了些点心垫着,倒也没这么饿,不过也该用晚膳了。 宁欢点点头:“回去吧,不过……”她想了想:“我想在路上看看晚霞。” “好。”皇帝温和道:“那我慢些走。” 宁欢蓦地睨了他一眼,嫣然笑起来:“你又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皇帝神色笃定地笑道:“我的宝儿,我还不了解吗?” 宁欢哼笑一声。 皇帝唤玉棠打水进来,他给宁欢擦了擦脸。 稍稍整理一番,他便又在宁欢面前微微屈膝:“上来吧。” 宁欢弯唇一笑,顺势伏上他的背。 伏在皇帝肩头,宁欢还是忍不住轻斥道:“都怪你。” 还得她现在仍是浑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皇帝稳稳背着她走出廊屋,他微微偏头,轻笑道:“不过一次罢了,还是宝儿自己不够健壮。” “呸——”宁欢气哼哼地轻啐一口。又眼见宫人们都渐渐跟过来,她到底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皇帝背着宁欢,不紧不慢地走在圆明园中,那气定神闲甚至身姿挺拔的模样仿佛闲散漫步,半分看不出还背了个人的样子。 四周的宫人远远见了便跪伏于地,噤声行礼,半分不敢乱看。 只是行礼之前到底还是见到皇上背着令妃娘娘的,这都是这些日子园子里的常态了。 第356章 皇上和令妃娘娘喜欢在园子里漫步,令妃娘娘娇懒,皇上又宠爱娇纵她至极,时常便背着令妃娘娘在园子中悠然漫步,常常在园子中来往行走的宫人多少都撞见过这一幕。 从一开始的瞠目结舌惊愕不已,到如今的见怪不怪,也不过几日罢了。再想想皇上那句广为流传的“偏爱令妃”,宫人们更是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只能感慨令妃实在得宠,竟被皇上宠爱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么么~ 第137章 落日熔金,灿烂的阳光在湖面洒下一片斑驳,湖面上层层细浪随风而起,映得一片粼粼碎金。 天边的晚霞瑰丽绚烂,倒影在浩渺的湖水中,如梦一般,湖畔的垂柳婆娑起舞,与夕阳晚霞交相辉映,鎏金叠翠,美不胜收。 看着这样瑰丽烂漫的景色,宁欢忍不住喃喃:“那河畔的金柳,是……”她忽然福至心灵地回过神来,住了嘴。 皇帝却含笑问她:“是什么?” 果然听见了,宁欢暗道惊险。 她弯了弯唇角,微微偏头:“是多么的美丽。” 皇帝直觉有些不对,但也没追问,只是温和笑道:“你看得喜欢就好。” 宁欢悄然翘起唇角,她轻轻倒在皇帝的肩上,“回去吧。” 皇帝柔声应了,继续背着宁欢前行。 晚风柔和拂过,皇帝的步伐也十分平稳,宁欢本想靠在他肩头随意阖眸一会儿,却不想在舒缓的轻微晃动中真的渐渐熟睡过去。 皇帝听见耳畔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不禁弯了弯唇,他的眉眼愈发温柔,步伐也放得愈发平稳舒缓。 他稳稳背着宁欢,踏着夕阳和晚风,慢慢悠悠地走在圆明园中。 不远处,看见缓步走来的皇上,林贵人原本有几分惊喜,却不想走进几步却看到皇帝背上恬静安睡的令妃。 她脸上扬起的淡笑微怔,有些惊愕地看着皇帝。 岱宗险峻就罢了,圆明园这样平缓静美的园子,皇上也要背着令妃么,这里的宫人和嫔妃这样多,就不怕众人议论令妃恃宠生骄么。 她心中复杂,却还是垂眸婉声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 “免礼,噤声。”皇帝放轻了声音道。 他的声音因为放得轻缓而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分平日的疏冷淡漠。 林贵人先是一怔,而后又为皇上的话而有些愕然,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伏在皇上肩头的令妃微微蹙了蹙眉,呓语了两句什么。 皇帝听到动静,微微偏头,他轻轻碰了碰宁欢的脸,声音低柔地轻哄:“乖,睡吧。” 宁欢被他哄了两句,眉头舒展,又安睡过去。 这下林贵人知道皇上为何会有此一言了,原来是怕扰了令妃安眠。 她心下涩然,怔怔地维持着蹲礼的姿势。 皇帝哄睡了宁欢,淡淡地瞥了林贵人一眼,也没再管她,径直便走了。 林贵人痴痴地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她从未听过皇上那般温柔轻哄的声音,也从未见过皇上那般柔情纵容的神色,比起此刻,原来岱宗那日皇上待令妃的娇惯根本不算什么。 是啊,皇上亲口承认的偏爱,他待令妃怎会不是万般的娇宠。 林贵人的心中愈发酸涩,面色苍白而怔然。 近身伺候的宫女见皇上走远了,便忙扶起林贵人:“小主,您快起来。” 林贵人迟缓地回神,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她的目光忽然又落到前面随着盛夏结束而渐渐凋零的荷花上。 林贵人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不禁喃喃道:“花无百日红……” 若只是以色侍君,会有红颜未老恩先断的那日么?皇上待令妃的宠爱会长久地存续下去,经年不变么?林贵人不知道,但她的心中又自觉卑劣地浮现了那么一丝希望。 她这话说得轻,连身后的宫女都没听清楚,宫女便疑惑问道:“小主说什么?” 林贵人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她不该这样想的,林贵人回过神来,抿了抿唇。 她想,总归日子还很长,是与不是都会有答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又能做什么呢。 不远处的石阶上,娴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贵人远去的背影,慢慢走下石阶。 她冷哼一声:“瞧她那酸纠纠的模样,一幅全天下她最爱皇上的模样,摆给谁看呢。” 翡翠扶着她缓步走下台阶,轻声道:“痴心妄想罢了,主子何必和一个小小的贵人计较。” 娴贵妃瞥了她一眼,道:“那你觉着本宫应该去和令妃计较?”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幕,娴贵妃心中的酸意都快把她淹了,她恼恨地甩了甩绣帕,低声骂道:“这个令妃……” “主子……”在她还没骂出口之前,翡翠牢牢扶着娴贵妃,硬着头皮提醒。 娴贵妃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来往的宫人不少,但都蹲身垂首地静默行礼。 看到这一幕,她也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鸿愿,强自舒了一口气,到底咽下嘴里不大好听的话。 但是不能骂令妃,娴贵妃还是忍不住想讥讽林贵人两句,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她身为贵妃,还是说得的。 娴贵妃懒懒看了一眼林贵人离去的方向,想着林贵人方才摇摇欲坠的模样,她不屑地轻嗤道:“这个林芷容,还不如令妃呢,想争宠,有本事就学令妃那般大大方方地争。一面自矜清高不争宠,一面看到旁人得宠却又摆出这样一幅故作深情,伤心失意的模样,恶心谁呢。” 第357章 翡翠无奈,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翡青在一旁劝道:“林贵人入宫不久,难免年少不懂事些,主子何必同她计较。” 娴贵妃却觉得这话不好听,她莫名觉得翡青这话也骂了自己似的。 于是她便剜了翡青一眼,冷哼一声。 翡青见此,紧紧闭上嘴,被罚过几回,知道自家主子在外头不想表现出严苛的形象,便强自忍着没有蹲礼请罪,只是默默退到后面去,不敢再惹主子烦心。 见翡青还算有分寸的表现,娴贵妃总算是满意些。 但她忍不住小声斥道:“这个翡青,说话怎么越来越难听。” 翡翠陪笑道:“她素来嘴笨,主子莫要为她生气。” 娴贵妃甩了甩绣帕,轻哼道:“本宫没那么严苛。” 翡翠一顿,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变:“这是自然。” * 八月十三,皇帝万寿。 万寿节前后几日,圆明园很是热闹了一番,到处都披红挂彩,宫人们脸上也都喜气洋洋的。 八月十三这日,皇帝在蓬岛瑶台设万寿宴,阖宫并几位宗亲王爷携家眷出席。 宴席上自是歌舞升平,丝竹悦耳。 席间众人献礼,宁欢百聊无赖地跟着看去,这么多年了,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东西,要么是写的绣的祈福佛经,要么是字画,要么就是珍宝古玩,大都中规中矩的。一般不会有什么太新意的东西,献给皇帝的礼物,太过与众不同便容易出错,还是中规中矩些好。 宁欢意兴阑珊,无意看去便见那贵人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笑,宁欢也不禁回以一笑。 这姑娘,看了几次都这么高兴地看着自己笑,真是…… 自那贵人解了禁足后,她对宁欢倒是愈发殷勤,宁欢自觉顺手救下她也不算什么大事,况且谢礼那贵人也送过了,价值不菲,宁欢便愈发觉得没什么。 但那贵人似乎不这么认为,宁欢本来都怕那贵人太过热情她招架不住,但还好,那贵人从入宫以来一向很有分寸,如今亦是,虽殷勤但也不是过度得令人不适的谄媚,宁欢心中对她倒是愈发满意。 献礼过后便是祝酒环节。 到底今日是生辰,皇帝的神色不似往日那般淡漠沉肃,倒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温和,众嫔妃祝酒他也来者不拒。 宁欢看得直蹙眉,频频抬眸看他。 皇帝悄然朝她眨了眨眼。 宁欢也不知道他面前的酒水是纯的还是兑的,见他这般模样,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再管。 罢了,他生辰,还是他高兴就好。 皇帝见此,面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眼见着嫔妃祝过一轮酒后,又有人开始祝二轮,娴贵妃不禁蹙了蹙眉。 她捏着绣帕轻轻点了点唇角,也不含糊,直言便劝道:“饮酒伤身,妹妹们的心意皇上岂会不知,既然各位妹妹都已向皇上祝过酒,此时自是龙体康健为重,妹妹们说是不是?” 娴贵妃话音一落,席间霎时静默下来。 看着神色平和,端然贤惠的娴贵妃,嘉妃瞧新鲜似的眉梢轻挑,娴贵妃如今在人前是愈发会做面子功夫了,说话也雍容大气许多,这是…… 而正在敬酒的伊常在则是一僵,但她直直地看向皇帝,娇俏道:“皇上英武不凡,酒量自也是海量,在蒙古,男儿们哪个不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反而愈发健壮英勇,嫔妾倒是觉得娴贵妃娘娘多虑了。” 听到伊常在隐隐傲然的话,娴贵妃的眉心动了动,还没说话又听令妃开口。 “皇上,臣妾认为娴贵妃说得极是,您纵然是海量,但饮酒过多到底伤身。”宁欢放下手中的宫扇,微笑地看向皇帝,难得附和了娴贵妃一回。 娴贵妃的面色愈发雍容平和,心中也的确满意令妃的识趣。 而伊常在就不好受了,她有些难堪,正欲和令妃辩驳几句,便见上首的皇上含笑开口。 “娴贵妃和令妃果真贤惠,都说得极是,如此,朕自当采纳,诸位尽兴饮宴便好。” 这便是赞同二妃说法,不再让众人敬酒的意思了。 皇上话已至此,众妃自然齐齐起身应是。 娴贵妃志得意满地笑了笑,皇上夸她贤惠呢,这个词好,就是还带上了令妃,她有些高兴又有些遗憾。 伊常在咬了咬唇,愈发难堪。皇上虽然并未训斥她,可是也无视了她,伊常在想,这还不如和她多说几句呢。 她到底顺势跟着嫔妃们坐下,只是愤恨地悄然看了娴贵妃和令妃一眼。 那贵人瞧见了,微微蹙了蹙眉,好在伊常在也没有什么冲动的举动或言语,只是面色仍有些不佳。 见此,那贵人便放缓了声音,道:“塔娜,你不是想念草原的炙羊肉么,今日正好有,多吃些。” 伊常在也看向她,小声抱着委屈:“没心情。” 那贵人也无奈,到底低声劝道:“别多想了,听皇上的话安心饮宴。” 谁料伊常在有些不忿地看着那贵人,也低声道:“你又向着她们!” 闻言,那贵人也微微拧眉:“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分不清好歹吗?” 伊常在咬咬牙,气恨地别过头去,不再和那贵人说话。 见此,那贵人眉间的折痕更深了些,而后她又神色平淡地收回视线,没再管她。 那贵人心中却叹气,若是塔娜一直是这般模样,那…… 第358章 …… 祝酒过后,万寿宴很快结束,皇帝和宁欢回了九洲清晏。 看着皇上和令妃相携离去的背影,嫔妃们或淡然或艳羡或嫉恨,却都只能无可奈何地目送二人远去,只能感慨一句令妃的盛宠,如今的后宫怕是无人能及。 乘船穿过福海上岸,皇帝与宁欢漫步在园子中,准备慢慢走回九洲清晏。 宁欢轻轻戳了戳他:“醉了吗?” 皇帝温声道:“没醉。” “你喝的到底是酒还是掺了水的?”宁欢问。 “是酒,宴席之上怎会用掺水的酒?”皇帝失笑。 闻言,宁欢反而蹙起眉头,没好气道:“喝了这么多,多伤身啊。” 皇帝心下柔软,弯唇笑道:“偶尔一次罢了,今日也高兴,宝儿别担心。”他轻轻捏了捏宁欢的手。 宁欢的神色也缓下来,却轻哼道:“懒得管你。” 皇帝笑意不改,忽的一把抱起宁欢。 宁欢一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她娇声嗔道:“你做什么?” 皇帝稳稳抱着她,眉眼间笑意盎然:“向宝儿证明证明我没醉,你夫君可是千杯不倒。”他素来沉稳端方的脸上难得带上几分得意之色。 宁欢又好气又好笑:“还说没醉呢,瞧你显摆的这样儿。” 皇帝轻笑一声,又凑到她耳畔低声道:“那看来,宝儿只有待会儿亲身体验一下才会相信了。”他咬重了“亲身”二字,语气低缓而暧昧。 宁欢霎时听懂他的暗示,她不禁轻啐一声:“呸——” 宁欢踢了两下腿,娇哼道:“快放我下来,我要赏月。” 皇帝失笑,温和地应了:“好。”他动作轻柔地将宁欢放下。 马上便是十五,月儿圆似银盘,洒下皎洁而柔和的光,四周灯火煌煌倒映在平静的湖面映出斑驳浮动的光晕,天上星空璀璨,地上月色与如境的湖水交相辉映,有一色湖光万顷秋之美。 皇帝见她看得入神,便柔声问道:“要去‘平湖秋月’赏景吗?” 景如名意,平湖秋月仿杭州西湖之景所建,就是用来观赏圆明园月色湖光的好地方。但刚从福海上来,这时候再过去可真是完全迁就宁欢了。 宁欢听得心下甜软,回眸看着他笑:“不去了,先回去吃长寿面。” 皇帝一时哑然,而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他的声音低柔得不行:“好。” 若是说年年都要为皇帝准备出别出心裁的礼物,那自然是有些困难的,毕竟日后还有这么大几十年。所以前几年的新鲜过后,如今为皇帝过生辰都是宁欢每年亲自为皇帝煮一碗长寿面作寿礼,当然若是她能想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便也会给皇帝备上当礼物。 但若是想不到,便只能委屈他啦。 皇帝却半分不觉委屈,这么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愿意每年为他下厨,他已是欢喜得不行,况且有时候平平淡淡才是长久,皇帝很高兴很满意。 …… 回到九洲清晏,宁欢动作迅速地换下身上的吉服便去了御厨房。 几年的锻炼,她如今做长寿面的技艺是愈发娴熟,很快便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回到天地一家春。 皇帝接过她手上的漆盘,第一眼看的不是长寿面,而是她头上的钿子,他的面色柔软而无奈:“怎么不摘了再去,你戴着多难受。” 她素来不喜欢带朝冠和钿子,嫌沉。 宁欢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她笑了笑:“太麻烦了,懒得拆。” 皇帝将漆盘放在桌上便去拉她的手,温声道:“走,我先给你拆下来。”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却还是按着他坐下:“先吃面,等你拆完钿子面怕是要坨了。” 皇帝不以为意:“没事,坨了也能吃。” 宁欢心下又甜又软,她哼笑道:“你这不是浪费我的心意么。” 皇帝无奈,正欲开口宁欢径直将筷子塞给他:“快吃!”她微微加重了语气。 皇帝温柔而无奈地笑起来,柔声应了:“好。” 他很快便迅速地解决了宁欢的一片心意,哪怕如此,他的仪态依然完美。 看着他无论何时都端贵矜雅的模样,宁欢心中轻啧一声。 不得不说,这仪姿,真是她这样“半路出家”的人没法儿比的。 皇帝收拾了一番,察觉到她的目光,便笑问:“看着我作甚?” 宁欢摇头笑笑,只道:“味道如何?” 皇帝肯定地点头,赞道:“好极了,比之去年美味更甚。” 宁欢笑不可抑:“就会哄我。”话虽如此,她的眉眼间仍满是笑意。 皇帝见此,也温和地笑起来:“肺腑之言。” 宁欢嗔了他一眼。 而后她朝着皇帝盈盈福身,嫣然笑道:“生辰快乐,愿您长乐康宁,所愿皆所得。” 皇帝握住她的手,眉眼温柔极了:“你在我身边,便是所愿得偿。” 宁欢哑然,而后抑制不住地翘起唇角。 皇帝牵着她往内室走:“走,去拆钿子。” 宁欢这回连连点头,可快些吧,她的确支撑不住了。 …… 宁欢坐在梳妆台前,皇帝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而细致地为她拆下钿子和细碎的钗簪,她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顺势滑下。 宁欢也不禁舒了一口气:“好沉啊。”她摸了摸头发。 第359章 皇帝便为她轻柔地按摩头皮,他失笑:“这个钿子都算轻的,日后可怎么办?还有朝冠,朝冠可比钿子沉多了。” 闻言,宁欢不禁哀叹一声,她又嘟囔道:“反正不是日日戴。” 尤其是朝冠朝服,只有册封、祭祀等重大场合才会穿戴,宁欢不由庆幸道:“幸好朝冠只有重大场合才会戴。” 这般想着,她忽然透过铜镜和皇帝对视:“你每日上朝都要戴朝冠,真的不难受么。” 皇帝神色自若,淡笑道:“习惯了。” 宁欢轻啧地摇头:“我还是不习惯为好。” 皇帝便轻笑一声,点评道:“娇气。” 宁欢理直气壮:“还不是你惯的。” 皇帝哑然,只觉心下柔软极了,他顺着她道:“是,我惯的。”将这朵娇花儿养成这般明艳华贵又娇气的模样,皇帝也很有成就感,他的神色愈发温柔。 “好些了吗?”皇帝一面轻柔地按着,一面柔声问。 宁欢点点头,下一瞬她便觉得不妙。 果然,便见皇帝轻笑起来,而后一把将她抱起。 宁欢嗔道:“你就这么着急么?” 皇帝便低笑道:“这可是我的生辰礼,自然期待已久。” 宁欢又气又好笑,娇声轻哼一声,却还是搂着他的脖子。 皇帝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愉悦,抱着她去耳房沐浴。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限定款万更(摊倒) 第138章 皇帝万寿过后,很快便也到了九月初九宁欢的生辰。 宁欢对生辰宴倒是没什么追求,是以前两年哪怕已然晋封也婉拒了皇帝为她大办生辰宴的意思。但今年是她二十岁芳诞,她又已是妃位,皇帝说什么也要为她办一场千秋宴。 又因为宁欢很喜欢圆明园,是以为了给她在园子里办千秋宴,皇帝还特意推迟了回紫禁城的时日,至少要等宁欢过完千秋再启行回銮。 九月初九这日,风和日丽,天空格外澄净,一碧如洗,湛蓝的天幕上偶尔有雪白的云絮悠然飘逸。金秋时节,圆明园里成片的桂花开得正好,秋日的清风不仅带来徐徐的凉爽,也带来丹桂的馥郁芬芳。 蓬岛瑶台,皇帝同样在此地为宁欢办千秋宴。 宁欢上月万寿节时才在庆幸轻易不会穿戴朝服朝冠,没想到今日因为皇帝为她大办千秋宴,她便不得不盛装出席,穿朝服戴朝冠了。 此刻,宁欢正顶着脑袋上沉重的青绒夏朝冠,保持仪态,面露微笑地接受嫔妃们的朝贺。 无论心中是何想法,此刻众嫔妃们都笑意婉然,声音柔美地朝着宁欢祝贺:“恭祝令妃娘娘千秋,愿娘娘春华永驻,安康长乐。” 宁欢莞尔一笑,仪姿端方地道:“多谢诸位,快快请起。” 嫔妃们便朝着宁欢浅笑颔首,而后盈盈落座。 宁欢又客套道:“大家尽情饮宴便好,不必拘束。” 嫔妃们又婉然应是,一派和乐的景象。 只是,抬头看着上首端坐的三人,嫔妃们心中都不约而同划过一丝奇异古怪的想法。 今日令妃的千秋之宴是皇上特意为她办的,皇上自然在,他高坐上首正中。 而皇太后一向喜爱令妃,只是嫔妃们没想到,皇太后竟然喜爱令妃到今日也出席了这场千秋宴。要知道皇太后平日是轻易不会出来走动的,素来偏安一隅。而今她却以皇太后之尊出席一个妃位的千秋,这下,嫔妃们对皇太后待令妃的喜爱和疼爱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再有便是今日是令妃的千秋,这样的场合自是着朝服大妆出席,以她的品阶,穿的便是金黄色朝服,她是寿星,是以能破例将席位摆在上首的皇上身侧。 而皇上和皇太后也着了明黄色吉服,金黄色与明黄色的差异其实不算大,是以嫔妃们往上首看去便瞧见着明黄和金黄朝服的三人端坐上首的模样。 某一时刻,一眼望去仿佛他们三人便是这天下至尊至亲的一家人一般。 何为至尊至亲,自然是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这三位。 这一瞬,嫔妃们竟然觉得端坐上首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令妃,而是正位中宫的皇后。 嫔妃们都被心中这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她们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她们首位的娴贵妃——不光是娴贵妃自己对后位志在必得,便是后宫大多数嫔妃也都觉着新后人选八成便是娴贵妃。 看到娴贵妃身上同样为金黄色的吉服,嫔妃们也慢慢回过神来。 她们又若有若无地看了上首的令妃一眼。 令妃依然只是令妃,而非她们恍惚间异想天开以为的皇后魏氏。 婉嫔抬眸看了看宁欢,心中仍是有一丝奇异的想法,但她笑了笑,并未深想。 柔惠也看向宁欢,见宁欢略显疑惑地笑着朝自己看来,她便也温柔一笑,朝着宁欢举杯遥祝。 宁欢翘起唇角,也端起酒杯饮下。 嗯,掺了水的果酒。 宁欢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回以温和一笑。 见到上首皇上看宁欢那从未变过的温柔纵容的模样,柔惠面上弯起一抹温柔而神秘的微笑,她慢慢垂下眸去。 娴贵妃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更是注意到今日令妃居于上首的特殊情景,以及众嫔妃若有若无的打量。 第360章 她面上依然雍容而宽心地笑着,掩在桌下的手却紧紧攥着绣帕,精心养护得细长的指甲都快将手心扎破了。 翡翠实在忧心自家主子压不住脾气,在众目睽睽下便不管不顾,忙低头为娴贵妃续酒,轻声提醒道:“主子,果酒甜美,您多尝尝。” 娴贵妃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意思,便压着恼意点头。 她端着酒盏一饮而尽。 而后,看着上面大妆朝服的令妃,娴贵妃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过是她生辰罢了,不过是这半日罢了,不过只是……金黄色罢了! 对,只是金黄而非明黄,娴贵妃强自舒了一口气。 不过,她的千秋宴皇上都没有这样重视过。思至此,娴贵妃心中又心酸又恼恨,她咬牙再度将酒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宁欢不知道因为一件颜色相近的朝服,嫔妃们脑海中都百转千回地脑补了些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头上沉重的夏朝冠和身上虽已极力用料轻薄,但仍然繁复厚重的朝服上。 垂眸看了看袖口精致而繁复的金色龙纹,宁欢心中咂舌,好看是真的好看,但是麻烦也是真的麻烦。好在中途便能换下,不然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她连吃饭都成问题。 她极力保持仪态的偏头,看着皇帝轻声道:“臣妾去更衣。” 皇帝看着她眉眼间极力掩饰的痛苦之色,不禁好笑地弯起唇角,他笑道:“快去吧。” 宁欢点点头,仪态万千地起身,由玉棠扶着去更衣了。 待宁欢换了一声金黄色的吉服和更轻浅方便的钿子回来时,嫔妃们都有些惊异地看了她几眼。 令妃这性子果真随意,千秋时连朝装都不愿长久穿戴。嫔位以上方能着如此华美尊贵的朝装,是以嫔妃们一向很珍惜,嫔位以下的嫔妃更是艳羡,令妃反倒是半点儿不在意。 宁欢才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若是从头到尾都穿着这么一身衣裙顶着这么重一个朝冠,她这生辰宴是别想好好吃东西好好享乐了。 感受到相比之下轻松许多的脑袋,宁欢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 她终于有心情好好欣赏宴席之上的歌舞了。 目光重新落在中央抱着琵琶袅娜起舞的舞姬,宁欢愉快地翘起唇角。 琵琶声声悦耳,舞姬一步一莲生,水袖轻扬间袅娜的身姿翩然欲飞,小脸生得也动人极了,怎一个美字了得。 宁欢看得目不转睛,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显然喜欢极了。 皇帝看她这津津有味的模样,直看得好笑,不禁问道:“有这么好看?” 宁欢没看他,只漫不经心问道:“你觉得不好看?” 皇帝笑道:“我瞧着都差不多。” 宁欢霎时递给他一个不懂欣赏的眼神,心中又满意又有些不满意,她又转过头去看翩然起舞的舞姬了,“那我喜欢就好。” 皇帝含笑嗯了一声。 南府现在养着的大批舞姬可以说都是为宁欢准备的,今日献舞的便是,全是照着宁欢的喜好来的,谁让她不爱听戏就喜欢看歌舞呢,难得她有个特别喜欢的东西,皇帝自然要大力支持她的爱好哄她高兴。 宁欢赏舞赏得优哉游哉的,随口问皇帝:“这是敦煌的飞天舞么?” “……或许也可以这么说。”皇帝的神色有些奇异:“你还见过敦煌的飞天?” 莫高窟在遥远的大西北边漠之地,这个入宫前除了京城和盛京哪儿都未出去过的姑娘,知道的倒是多。不过皇帝转念一想,他家这姑娘喜欢看杂书,指不定又是某本书上所写,他面露微笑。 果然,只见宁欢心虚地拿宫扇遮住半张脸,语气却很是理直气壮:“游记上看到的,不成么?” 皇帝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也没多想,只是含笑顺着她道:“嗯,宝儿亦是见多识广。” 宁欢又心虚又傲然地轻哼一声。 皇帝温声道:“别光顾着赏舞,记得用膳,今日可都是你爱吃的菜式。” 宁欢又翘起唇角,看了他一眼:“知道啦。” 看着皇上和令妃和乐融融说话的模样,众妃淡淡一笑,都各自寻了话头聊天饮宴。 习惯了。 更何况这段时日以来,唯一不受皇上怒意波及甚至还盛宠依旧的也只有令妃了,这又算什么。 而娴贵妃见此,轻轻摸了摸护甲。 她提了提唇角,端庄起身,端着酒杯朝着宁欢笑道:“令妃。” 宁欢心中有些诧异,却也含笑起身:“娴贵妃娘娘。” 娴贵妃面色端和,曼声道:“今日是令妃千秋,本宫便祝令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眼眸微挑,朝着宁欢款款一笑。 祝你年年如今日,永远都是令妃,只是令妃,娴贵妃面上的笑意愈发雍容。 嘉妃略显奇异地看了娴贵妃一眼。 如今娴贵妃养气的功夫真是越发好了,不仅能大气平和地祝福令妃,还能说几句她先前最不屑的文绉绉的汉家文辞了,嘉妃莞尔轻笑。 宁欢心中有一丝的古怪,她下意识面露微笑:“多谢娴贵妃娘娘,您请。”她端着酒盏道。 就算娴贵妃阴阳又如何,皇帝和皇太后都陪在她身边,这样的日子便足够和美,再者,她今日不是端坐上首么,宁欢含笑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有娴贵妃开头,后面的嫔妃自然跟着一一向宁欢祝酒。 第361章 宁欢在这一瞬忽然理解到皇帝万寿那日的心情了,不,她还是不理解,至少她不能向皇帝那般言笑晏晏对众人的祝酒来者不拒,宁欢面上保持微笑,心中却默默流泪。 好在在皇帝也担忧她,纵使果酒掺了水,但到底也是酒水,她酒量又不算好,若非今日是她生辰,各类宴席上皇帝一般不会让她真的饮酒。 眼见果然有嫔妃开始祝酒二轮,皇帝便也含笑为宁欢解围:“身体为重,你们当日顾忌朕的身子,今日自也不能厚此薄彼,当怜惜令妃几分,令妃也不会怪你们的,是吧。”他看向宁欢。 宁欢微微颔首,有些迫不及待地顺势道:“皇上说的是,本宫十分感念诸位的心意,今日的歌舞如此美妙,还望诸位尽兴。”她含笑朝着众人举杯。 皇上和令妃都这样说了,嫔妃们自然也是顺着婉声应是。 伊常在小声和那贵人嘟囔:“我看最怜惜令妃的是皇上才是。” 那贵人面上笑意不变,说出的话却没这么好听:“知道你还说?” 伊常在气结,轻哼一声。 明月高悬,天空也化作深沉的墨蓝,眼见宴席接近尾声。 那贵人闲不住地四处张望着,忽然看见福海中渐渐浮现起星星点点的光亮,她不禁惊呼道:“那是什么?” 众人便齐齐望去,果然见福海之中有光点四散开来,随着水波浮动。 皇帝起身,看着太后:“皇额娘。” 太后会意地起身,面上也含着几分笑意:“看来是皇帝为令妃准备的惊喜了,那咱们也一道去凑个热闹。” 皇帝温言笑道:“您先请。” 太后颔首,率先走了出去。 皇帝便又含笑朝着宁欢伸手:“走吧,去瞧瞧?” 宁欢翘起唇角,将手放入皇帝手心,狡黠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皇帝霎时笑起来。 他又看向下首的嫔妃们,道:“你们也来。” 嫔妃们原本就等着呢,闻皇帝此言,霎时齐声应道:“是。”那声音婉转动听得很。 众人跟着到了蓬岛瑶台岸边的廊桥上,也将四周的景色都看得愈发清楚。 原来是整个福海四周有宫人在放荷花灯,这正是星点光亮的来源。 不知宫人们放了多少盏荷花灯在福海中,众人眼前能瞧见的大半个福海上都已飘满了随波而来的美丽荷灯,湖水微澜,星星点点的荷灯随之起伏,恍若漫天星河都倒入福海之中,璀璨而辉煌。 福海中恍若星海,福海沿岸也不甘示弱,沿岸都挂满了各式华美精致的宫灯,宫人们正在渐次点亮两岸的宫灯。 宁欢和皇帝站在最中心靠前的位置,她看得再清楚不过。 她霎时笑起来:“是荷花灯啊。” 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听皇帝柔声道:“看天上。” 宁欢下意识抬头望去。 砰—— 几乎是皇帝话音落下,天上便绽开了第一朵流金溢彩的巨大烟花。 嫔妃们都惊呼起来:“是烟花!” 这个时候的烟花也算稀罕物,从来只有年节才会放,连上月皇帝的万寿都没放烟花,是以嫔妃们看到也很是惊讶。 只见深蓝的天幕上绽开一朵又一朵华美的烟花,密布而张扬四绽的烟花似乎要铺满整个天空,色彩缤纷流光夺目,在夜幕中洒下碎金的星雨。 此刻,两岸和沉静碧水之间的锦簇灯海与夜空中流光溢彩的绚烂烟花交相辉映,光华夺目,浮翠流丹,辉煌而璀璨。 宁欢一直被眼前应接不暇的各色风光所吸引,惊艳欣喜得不行。 皇帝又指引她看天上:“快看。” 看着天上蓦地绽开的“生辰快乐”四个字,别说嫔妃们,就是宁欢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天呐,快看——” “竟然能在空中浮现字样,这……” “皇上待令妃娘娘也太好了……” 嫔妃们惊奇而讶异地小声议论着。 而宁欢更是呆呆地看向皇帝,一时间想笑却又觉得眼角湿润:“怎么,怎么是这样……” 皇帝看着她,轻柔地为她拭了拭眼角,声音也是万般的温柔:“宝儿,生辰快乐,平安康宁。” 他只希望她此生都能健健康康的,安宁长乐,永伴他身侧。 宁欢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她犹豫着。 皇帝却不犹豫,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宁欢紧紧地回抱住他,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起来:“这个生辰礼我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皇帝也看着她,温柔道:“你喜欢便是最好。” 皇帝又朝旁边招了招手,霎时有一行宫人捧着荷花灯和纸笔前来。 皇帝道:“宫中难得放一次荷花灯,趁此机会,都写下自己的心愿吧。” 嫔妃们听见更是喜不自胜,柔声行礼:“臣妾(嫔妾)谢皇上恩典!” 皇帝含笑道:“不,你们该谢令妃才是。” 若非今日是令妃的生辰,也不会有这个放荷花灯的机会。 皇帝虽然没明说,但众人都领悟到皇帝的意思。 娴贵妃欣喜的表情淡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雍容笑起来,接话道:“今日大家都沾了令妃的光,的确应该向令妃道声谢,多谢令妃。” 嘉妃也嫣然笑道:“多谢令妃。” 见此,其余嫔妃纵使心中或淡然或不适,但到底也顺着皇上和娴贵妃的意思,笑意婉然地再次谢过宁欢:“嫔妾谢令妃娘娘恩典。” 第362章 宁欢看了娴贵妃一眼,依然神色自然地笑了笑,道:“诸位言重了,不必多礼,都去放荷花灯吧。” 嫔妃们又婉声应是。 皇帝带着宁欢去写纸条。 宁欢落笔前,皇帝柔声道:“今日许一个你自己的心愿便好。” 他显然是想起当年他们一同出宫看灯会放荷花灯的事了。 宁欢怎会不知他的意思,便轻笑道:“你明知道……”这不过就是一个美好的寄托,甚至图个好玩罢了。 皇帝轻轻按住她的唇,含笑制止她的话:“写便是。” 这样的话说出来总是不好,皇帝舍不得。 宁欢不禁好笑,但到底照着他的话做了,没再多说。 太后正好在旁边,她也在随手书写,宁欢便抛下皇帝,几步凑到太后身侧去,娇声唤道:“太后。” 皇帝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小没良心的,有时候他都会酸溜溜地胡思乱想一番在宁欢心中,自己和皇额娘到底谁更重要的问题。 太后和宁欢自然是不知皇帝在想什么,但若是知道,她们必定要默契地相视一笑。 太后抬眸看着宁欢笑了笑,将字条塞进荷花灯,她便顺势和宁欢一同前往岸边,今日直至此刻才有机会和宁欢随意聊两句。 太后看着宁欢,温柔笑道:“宁儿,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她凑到太后耳边轻声道:“谢谢额娘!” 太后的面色越发柔和,轻轻弯了弯唇角,而后也学着宁欢压低声音道:“红包送天地一家春去了。” 宁欢掩唇偷笑起来:“好。” 待众人放完荷花灯,烟花也接近尾声。 皇帝问太后道:“皇额娘可要一同去沿岸赏赏花灯?” 太后淡淡一笑:“哀家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年轻人好生去赏玩一番便好。” 宁欢犹疑地看着太后,太后悄然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宁欢便也悄然点头。 太后不像她,的确不喜欢凑热闹,平日出去也是因为她。 而皇帝正欲再劝:“皇额娘……” 太后微微摆手:“你们的心意哀家明白,但哀家实在也不想再折腾,皇帝带着令妃去赏玩便是。” 太后的话至此,皇帝自然顺势答应:“是,那儿子送皇额娘乘画舫回宫。” 这次太后没有再拒绝。 皇帝陪着皇太后上了画舫,嫔妃们紧随其后。 自福海上岸后,皇帝便再度领着一众嫔妃行礼恭送太后。 众人起身后,娴贵妃看向皇帝端惠笑道:“皇上,这两岸挂了这样多的宫灯,景色如此之好,不知臣妾和妹妹们是否也有这个福气再沾沾令妃的光,去赏玩一番?” 宁欢看了娴贵妃一眼,神色浅淡。 娴贵妃还是那个娴贵妃,看着再和气贤淑也只是看着罢了。 嘉妃捏着绣帕轻轻点了点唇角,这些宫灯就在这挂着,一路都能瞧见,何必还要多此一问,只能说娴贵妃真是越发喜欢在皇上面前表现她的贤惠了。 皇帝看了娴贵妃一眼,淡声道:“园子这样大,你们自去赏玩便是。” 娴贵妃笑道:“臣妾多谢皇上。” 她莫名觉着皇上的话哪里不大对,但也没多想。 而嘉妃听见皇帝的话,以绣帕遮掩默然地轻笑。 她就说,皇上岂会看不出娴贵妃那点儿心思。 皇帝落下一句,便没再同众人废话,径直带着宁欢走了。 众嫔妃齐声蹲礼:“臣妾(嫔妾)恭送皇上。” 看着皇上和令妃再度相携离去的背影,看着那颜色相近的明黄与金黄,嫔妃们都有一瞬的怔然。 纵然令妃只是妃而非皇后,但她也仍是那个宠冠后宫无人能及的令妃。无论是这皇上亲自在蓬岛瑶台为她办千秋宴,还是皇太后的出席,亦或是今日这一个又一个皇上精心为令妃准备的惊喜,都在彰显着令妃的盛宠和特殊。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 我想想本章要点:妃位以上的生辰都称为千秋,贵人以上才有资格摆寿宴。皇后、皇贵妃朝服是明黄色,贵妃、妃着金黄,嫔用香色,而且朝服都有龙纹。 第139章 夜幕低垂,繁星璀璨,圆明园中亦是灯海锦簇,一盏盏华美宫灯组成的灯海将原本静谧的园子照亮,一步一景,皆是璀璨流转的灿烂光华。 宁欢与皇帝漫步在圆明园中,慢慢欣赏灿烂的灯海,一路上,不止有华美精致的宫灯,亦有民间形态各异颇具意趣的花灯。 “兔子灯!”宁欢几步便蹦到一株花树前,轻轻拨弄了一番树上低垂挂着的兔子花灯。 小兔子灯栩栩如生,雪白可爱。 她回眸看着皇帝笑:“你是将京城大街上所有的花灯都搬过来了吗?” 皇帝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侧,并不回答,只是含笑问她:“喜欢吗?” 宁欢弯起唇角:“当然。” 一面说,她又一面向前走去,看着前面憨态可掬的小狐狸花灯,宁欢眉眼弯弯地支使皇帝:“这个好可爱,快摘下来。” 皇帝温声应了,而后便上手将她看中的狐狸花灯摘下来。 将花灯递给宁欢,他便随口问道:“宫里的宫灯你不喜欢么?” 反倒从来是对这些动物灯、花草灯。 第363章 宁欢转了转手中胖乎乎的小狐狸灯,道:“我当然喜欢,那么漂亮,不过……”她睨了皇帝一眼:“宫灯多沉啊,一会儿你来拎么?” 比起手中轻飘飘用竹制骨架制成的花灯,宁欢瞧了瞧身侧另外一盏更加华美也更加繁复的宫灯,不用上手都知道这盏灯重量必然不轻。 皇帝哑然失笑,却纵容地顺着她道:“嗯,你喜欢便取下来,我来拎。” 宁欢笑起来,拎着小狐狸灯转了一圈:“不必了,这个就好。” 漫天灿烂星海下,她站在流光溢彩的灯火煌煌间,拎着花灯和裙摆娇俏地转圈儿,脸上的笑比她身后蔓延巍峨的灯海还要璀璨烂漫,眉眼如海棠春色旖旎,纯稚却明艳。 皇帝看得唇角不自觉地弯起,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 他的姑娘从未变过,一如昔年所见,那他也算将她护得很好,皇帝颇为满意愉快地想到。 宁欢看见皇帝脸上无比温柔的笑意,她霎时扑进他怀中,眉眼弯弯地问道:“我是不是很好看?”说罢,她自己便先笑出声了。 皇帝稳稳抱住她,眉眼柔和,声音也温柔而笃定:“当然,我的宝儿倾国之姿。” 宁欢伏在他怀中笑不可抑,她摸了摸耳朵,笑睨他一眼:“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皇帝摸了摸她的小脸:“令妃娘娘仙姿玉色,艳冠后宫,谁人不知?” 宁欢的耳尖泛起绯色,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从皇帝怀中出来,又拉住他的手,娇嗔道:“好好赏灯。”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他牢牢握住宁欢的手,柔声应了:“好。” 皇帝和宁欢闲散地走了几步,便遇见前方同样结伴而来的婉嫔和柔惠。 婉嫔和柔惠见到二人,便忙见礼:“嫔妾参加皇上、令妃娘娘,皇上、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柔和的面色淡了一瞬,而后温声叫起:“免礼罢。” 宁欢则是有几分欣喜,她向前几步,走到婉嫔和柔惠面前:“两位姐姐,好巧。” 婉嫔笑道:“娘娘说得是。” 柔惠也朝她温柔一笑。 待看清宁欢手中拎着的狐狸花灯,二人都不约而同揶揄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性子天真烂漫,哪怕入宫多年,而今也还是如此。 宁欢领会到她们的意思,回以一个嗔怪的眼神,而后又道:“姐姐们若是见到喜欢的花灯便也吩咐宫人们取下来罢,一会儿还能带回宫去赏玩赏玩。” “皇上,您说呢?”她回眸象征性地看了皇帝一眼。 婉嫔和柔惠看着宁欢的眼神愈发柔软。 皇帝温和道:“听令妃的便是。” 婉嫔和柔惠便道:“多谢皇上,令妃娘娘。” 婉嫔又温婉笑道:“嫔妾等不敢打扰皇上和娘娘赏灯,便先行告退。”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便带着宁欢继续前行。 宁欢朝着婉嫔和柔惠笑了笑,跟着皇帝走了。 蹲礼恭送二人远去后,婉嫔和柔惠起身。 婉嫔看着柔惠笑道:“娘娘这性子,还是这样纯稚烂漫。” 柔惠也不禁弯起唇角:“是啊,这么多年,娘娘从未变过。” 婉嫔温声道:“这是好事。” 这说明宁欢一直被护得很好,至少现在还是这样。 柔惠轻轻颔首:“是。” 她和婉嫔相视一笑。 “走吧妹妹,咱们去挑两盏宫灯,可不能辜负了娘娘的心意。”婉嫔看着柔惠笑道。 柔惠也不禁笑起来,她轻声点头:“好。” …… 走到湖边,看见湖畔依然星星点点闪耀着的荷花灯,宁欢才想起什么似的。 她道:“荷花灯,是因为我当时说的话么?”她抬眸看着皇帝笑。 当年去宫外看灯会,她随口提了一嘴可惜宫中不能放河灯,倒也没想着一定要在宫里放,因为她想着河灯这东西说不定在宫外放着才更好玩些,没想到他反倒一直记着。 皇帝也垂眸看着宁欢,声音低柔:“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为为你实现,我怎舍得你失望。” 宁欢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温柔而认真的神色。 她嫣然笑起来,心中又甜又软。 宁欢蓦地扑入皇帝怀中,她又踮起脚尖,在他唇畔落下轻柔一吻。 皇帝有一瞬的哑然,而后稳稳抱住她,反客为主,深深地吻下去。 夜风清凉拂过,宁欢只觉唇齿间都盈满了他清冽的气息,热烈而缠绵。 不知何处飘来的桂花的馥郁芬芳也随着风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宁欢的鼻尖,她觉得她好像有些醉了。 许久过后,她软软地靠在皇帝怀中,面色醴丽,气息微喘。 她手中的小狐狸灯也因主人的无力而滚落在地上。 宁欢微微皱了皱鼻子,娇声抱怨:“我的小狐狸。” 皇帝直觉她有些不对,他一手揽着宁欢,一手将地上的狐狸宫灯捡起。 他又低声道:“宝儿,你醉了。” 虽然该是疑问句,皇帝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果酒的劲儿都在后头,她的酒量本就不好,此刻吹了半晌夜风,怕更是催发了她的醉意。 宁欢接过皇帝手中的花灯,娇声嘟囔:“我没醉,你才醉了。” 下一瞬,花灯险些滑落。 第364章 皇帝眼疾手快地接住花灯。 宁欢气哼哼地,一把从皇帝手中拿过花灯,紧紧捏住,没有再让花灯脱手,她轻哼:“不乖。” 看着小姑娘愈发娇憨可爱的模样,皇帝更是心下有底,果然是有些醉了,他心下好笑。 皇帝柔声问道:“拿得稳吗,不如让圆团儿先带回宫去?” 宁欢认真道:“拿得稳,你看。”她抬起花灯给皇帝看。 皇帝心下又想笑又柔软,他轻轻摸了摸宁欢的脸颊:“宝儿啊,下次还是不让你饮酒了。” 宁欢有些微醺,却也没醉得这么厉害,她的脑子还算转得过来。 宁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最喜欢我醉酒了么。”她娇娇地哼了一声。 皇帝哑然,低眉看着怀里的姑娘,他的眸色变得愈发深邃,连声音都有些哑了:“宝儿……” 宁欢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笑起来。 她歪头靠在皇帝肩头,娇气地撒娇:“背。”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笑了,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柔声答应。 早有预料,是以皇帝为了能让她伏得舒适些,也特意在宴席结束前去换了一套行服。 穿朝服背也不是不行,就是宁欢会不舒服。 宁欢拎着狐狸灯伏在皇帝背上,果然舒舒服服的,她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的宫灯和荷灯。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随口道:“看到这些花灯我就想起以前在宫外过年过节的时候,那时候大哥和二哥还会带我去城外放天灯呢,大家都放,成片成片的天灯飞上天去,漂亮极了壮丽极了。” 皇帝默默地听着,等她说完,他便温声笑道:“很喜欢吗?” “唔,印象里很漂亮。”宁欢道。 “嗯。”皇帝答道。 皇帝又想到什么似的,轻笑道:“又让你的哥哥们带你出去玩,回家怕是没少挨你额娘的训。” …… 二人的身影远去,花木葳蕤处,林贵人静默地看着皇上背着令妃的身影渐渐掩没在夜色中。 虽然听不见令妃都说了什么,但是听见风中偶尔飘来的几声娇笑,林贵人可以想得见,令妃必定是心情愉快地在和皇上撒娇,而皇上也定是百般娇惯地哄着她。 林贵人的目光放远了一瞬,而后神色平静地转身回宫。 这头,皇帝提到出去玩的事,宁欢果然有些恼羞成怒:“好的不提提坏的,我被额娘训你就这么高兴?” 皇帝想象着小姑娘垂头丧气乖乖挨训的模样,一时觉得那时的她必定十分可爱,一时又觉得她挨训的小模样可怜兮兮的,可无论如何,他心下都爱怜得不行。 皇帝便温声哄道:“怎会,日后若是想出去玩儿,我便带你出去,你也不会再被你额娘训了。” 宁欢哼道:“那我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不必,这是我应该做的,再者,我可是答应你二哥要照顾好你的,宁欢妹妹。”他微微偏头看着宁欢,声音低缓而愉悦地唤出最后四个字。 他的声音实在轻柔缠绵,宁欢听得耳根又软又红。 她轻啐道:“呸,我二哥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个照顾法,当日怕是说什么也要带我出宫。”想到自家二哥的作风,宁欢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皇帝轻轻捏了她一把,面色冷了一瞬,他又轻哼道:“他若是知道,也不敢。朕倒要看看谁敢夺去朕的心头宝。” 宁欢原本气得要掐他,再听到他后半句,她又忍不住地翘起唇角,最后到底只是嗔道:“独.裁。” 皇帝也不恼,好脾气地笑了笑。 独.裁就独.裁罢,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便好,皇帝面露温和的微笑。 他忽的又问:“不过宝儿,不如好生说说我是怎么个照顾法?我倒是自觉未曾辜负你二哥的嘱托。”说罢,他一面轻笑,一面在手下暧昧地摩挲了一番。 宁欢的身形一僵,她一口咬在他的肩头,羞恼地唾弃道:“臭不要脸。” 怎么照顾的,当然是照顾到龙床上去了,宁欢羞愤地想。 皇帝反而愉悦地笑起来。 宁欢简直没眼看,气哼哼地咬了他一口。 旁边的小径慢慢走出两人,是同样结伴闲逛的那贵人和伊常在。 她们见到皇上和皇上背上的令妃,皆是一惊。 但都很快收敛好神色,恭声蹲礼:“嫔妾参加皇上、令妃娘娘,皇上、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的面色沉下去,淡声道:“起吧。” 圆明园曲径错落,各式的小道石阶数不甚数,众人又都在四处闲逛赏灯,难免会撞见。 知道归知道,但皇帝的心情还是很不愉。 那贵人和伊常在起身便看见皇上略显冷淡的面色。 看着皇上背上神色安然的令妃,再看到令妃手上可爱的狐狸灯,伊常在微微咬唇。 想了想,她还是朝着皇帝娇俏笑道:“嫔妾在草原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宫灯,今日算是开了眼,嫔妾多谢皇上恩典。” 闻言,宁欢微微偏头,看了伊常在一眼。 伊常在瞥见宁欢的目光,只当没看见,还是满目期待地看着皇帝。 那贵人攥了攥手中的绣帕,心中恨铁不成钢,可她此刻什么也不能说。 皇帝的神色愈发疏冷,他的目光并未落在二人身上,只道:“今日是你们令妃主子千秋,要谢也该谢你们令妃主子才是。” 第365章 话音落下,伊常在面色一僵,有些难堪。 那贵人却已弯眉笑开,盈盈福身:“皇上说得是,嫔妾多谢令妃主子恩典。” 她悄然拽了伊常在一把。 伊常在看着皇帝淡漠威严的面色,到底憋屈地跟着行礼:“嫔妾多谢令妃主子恩典。” 见此,宁欢笑了笑,嗯了一声,却也没叫起。 让宁欢受了二人的礼后,皇帝也未曾再管她们,背着宁欢径直便走了。 伊常在的面色愈发难堪,皇上愿意停留片刻就是为了让令妃受她们的礼么,她心中憋恨,连行礼都忘了,还是那贵人硬拽了她一把,两人才恭声恭送皇帝和宁欢。 起身后,伊常在还在抱怨:“令妃好生娇气,这样平整的青石路面也好意思让皇上背。” 这样俊美英勇,文武双全的皇上,为何偏偏百般宠爱令妃那个女人,伊常在心中又气愤又嫉恨。 那贵人忍无可忍地看着伊常在:“令妃娘娘也是你能编排的?再者,说得不好听些,就算令妃娇气又如何,皇上愿意宠着,你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伊常在愕然地看着那贵人,惊叫道:“乌伦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随口一说?”那贵人冷笑一声:“那方才当着令妃娘娘的面儿,在皇上面前争宠也是随口一说?塔娜,你有没有脑子?” 伊常在的小心思被那贵人毫不客气地戳破,她霎时气急败坏地看着那贵人:“好啊乌伦珠,就因为令妃救了你一次,所以你现在就这样是非不分地处处维护她吗?你还当我是姐妹吗?” 那贵人扯了扯唇角:“你还知道是非不分这个词呢?” 在伊常在发作前,她又再开口道:“你也知道令妃娘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她真的是你口中那般品行不端的人就罢了,但她不是,所以你日后最好也别在我面前再说令妃娘娘的不是。” 伊常在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贵人,恼怒道:“你这话是不想再和我做姐妹了吗?” 那贵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最后再告诫你一次,想在宫中长久地生存,说话做事最好过过脑子,你再这般下去,谁也保不住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罢,她便径直朝前走去,再不管伊常在是何反应。 她对塔娜实在是失望,原本以为大家都是蒙古出身,性子也算相投,深宫寂寞,便也正好做个伴儿,但是越深入接触,那贵人越发现,她和塔娜恐怕不是一路人。 伊常在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怒不可遏,气得直跺脚:“乌伦珠,你什么意思?我再也不要和你做好姐妹了!” 回应她的只有那贵人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 伊常在见此,站在原地不甘又气恨地咬牙。 …… 这边,皇帝背着宁欢,放缓了语气问道:“夜深了,咱们回去吧?” 闲杂人等实在多,着实扰了他的好兴致,但自然是以宁欢的想法为重。 宁欢嗯了一声:“也逛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皇帝微微弯唇:“好。” 歪在皇帝肩头,宁欢也娇声娇气地道:“臣妾也多谢皇上恩典,今日可是让臣妾好好开了一番眼。” 皇帝听着她故作娇气的声音,不禁低笑起来。 他微微偏头碰了碰宁欢的脸,道:“你不喜欢,便将她贬为答应吧,日后让她离你远些。” 他的话很是轻描淡写,仿佛说的只是轻飘飘的一件小事。 不过于皇帝而言,这的确是小事。 宁欢伏在他肩头笑不可抑:“你就不怕人家伤心么?少女的慕艾之心,多么可贵啊。”她故作感慨。 皇帝轻呵一声:“她是什么东西?” 他背着宁欢稳步走着,温和而笃定地笑道:“再者,我最想要,也最可贵的那颗少女慕艾之心不是已然在我怀中,其他人如何又与我何干。” 宁欢霎时嗔道:“就往你脸上贴金吧。”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气定神闲:“宝儿虽然不说,但我怎会不知道宝儿的心意。” 宁欢轻啐一声,面上却满是盈盈的笑意,到底没有反驳。 皇帝又问她:“你意下如何?” 宁欢反而不甚在意,她甚至促狭道:“嫔妃么,邀宠不是很正常?” 皇帝冷淡道:“不正常,况且她还惹你不高兴。” “我才没有。”宁欢傲然。 在皇帝和她掰扯之前,宁欢率先转移话题:“一句话罢了,不至于如此,但她若是真犯到我面前,我可不会手软。”她轻哼道。 皇帝见她如此迅速地转移话题,真是好气又好笑,到底无奈道:“嗯,不必手软,只你高兴便好。” 他又似是感叹地轻笑道:“咱们令妃娘娘治下果真宽仁。” 宁欢哼笑一声,又轻轻点了点他的脸,她学着他往日那般,一本正经道:“促狭。” 皇帝哑然失笑。 …… 终于回到天地一家春,到底是寝居,宁欢也觉得轻松不少。 “快,帮我把钿子取下来,好沉啊。”她娇声抱怨。 皇帝失笑,连忙背着她过去,将她放在梳妆台前。 他动作熟练而轻柔地帮宁欢卸下头上的钿子和钗环。 钿子被取下,宁欢终于轻舒一口气,娇气道:“真是不喜欢参加这些筵宴。” 第366章 皇帝帮她轻柔地按着头皮,闻言也不禁失笑:“今日可是你的千秋。” 宁欢摇头:“千秋宴更麻烦,戴的还是最沉的朝冠。”她透过铜镜控诉地看着皇帝。 看了看皇帝的脑袋,宁欢想,早年她吐槽皇帝摘个朝冠也要人伺候着实有些不公正。她才是妃位,夏朝冠都是这样沉,何况是他。何况她也的确掂量过皇帝的朝冠,那真是沉上加沉,宁欢咂舌,有些怜悯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见宁欢怜悯的神色,略一思索便知她想到什么了,他不禁有些好笑。 他又故意问道:“不喜欢筵宴,那歌舞也不看了?” 宁欢果然迟疑,最后轻轻地哼了一声:“让她们在永寿宫、在御花园跳给我看也成。” 皇帝一时哑然,好笑地摇头:“你啊……” 他慢慢为宁欢通着头发,目光又落到宁欢身上金黄色的吉服上,透过铜镜,他目光微凝:“若是明黄色必定更好看。” 闻言,宁欢睨了他一眼,微笑道:“你努力。” 皇帝笑不可抑,他一把将宁欢打横抱起,一语双关:“好,听宝儿的,我努力。” 宁欢勾着他的脖子,娇娇地嗔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挣扎。 嗯,这也是她的生辰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身体被掏空(安详躺平) 第140章 九洲清晏,清晖阁。 天光正亮,皇帝正倚在窗边在看书。 随手翻了一页,皇帝一面阅览,一面漫不经心地想:姑娘这个时辰在外头,应该不会吹了凉风着凉罢。 这般想着,皇帝便看了一眼外边儿的天,初秋的阳光还算明媚,圆团儿也带着斗篷,应当没事儿。 不过,一会儿还是让御厨房备上一盏秋梨汤罢,反正是甜盏,他家姑娘也喜欢,皇帝摇头笑了笑,又翻过一页书页。 这时,李玉脚步轻缓地走进来,躬身通禀:“皇上,娴贵妃娘娘和白常在来了,想求见皇上。” 娴贵妃和白常在? 皇帝微微拧了拧眉。 见到皇帝的神色,李玉会意,小声提醒:“白常在随娴贵妃娘娘居于承乾宫。” 想到他方才看见的白常在,李玉心里凉凉的想,有些人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咯。但是想到皇上可能会有的反应,李玉心中又是一惊,他凄苦地暗自道,只盼皇上莫要太生气莫要迁怒,也盼小主子可早些回来罢。 不过小祖宗若是正好撞见,岂不是更要生气,这下,李玉只觉舌尖都开始泛苦了。不能埋怨娴贵妃这个主子,如今只能只求多福了,李玉心中默默叹气。 皇帝自是不知李玉在想什么,听到李玉的话,皇帝才想起来,原来白常在是娴贵妃宫中的人。 略一思索他便大概猜到娴贵妃的目的。 自先皇后崩逝后,娴贵妃行事倒是越发大度雍容了,所图甚大啊,皇帝似笑非笑地想。 看了看书中的内容,皇帝还是放下书,道:“让她们进来罢。” 他倒要看看娴贵妃是不是想闹什么幺蛾子,皇帝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李玉应声后便走去外面引娴贵妃和白常在进来。 站在清晖阁廊下的娴贵妃听到李玉的话,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皇上愿意见她,早知道今日就不带柏芙烟来了,娴贵妃又满意又可惜。 这般想着,娴贵妃不由看了眼身侧穿着浅粉色衣裙的白常在,她的眸中划过几分满意又划过几分厌恶之色。 但最后娴贵妃到底只是压低声音警告道:“这是本宫给你的机会,你自己好好把握,不要让本宫失望。” 白常在始终低着头,心中发苦,又怕又委屈,最后却不得不轻声应道:“是。” 李玉走了几步,回头见娴贵妃还远远落在后面,便放慢脚步等着娴贵妃跟上。 见此,娴贵妃端和一笑,带着白常在跟上李玉的步伐。 娴贵妃带着白常在款款走入内室,二人行礼:“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皇帝淡声叫起。 “谢皇上。”娴贵妃和白常在慢慢站起。 皇帝这才向娴贵妃和白常在投去一眼,这一眼却看得神色蓦地冷下。 娴贵妃看着皇帝冷淡的神色,竟也不觉有异。 毕竟这几月以来皇上一直是这样的脸色,疏冷淡漠得很,除了在令妃面前脸色好些,旁人哪个不是在他的冷脸下战战兢兢度日。 思至此,娴贵妃心中难以抑制地一窒,但她面上却依然笑着:“皇上,秋日寒凉,臣妾想起从前在关外时咱们总是依时节而食,这时候关外的山珍最好了,臣妾得了些便特意炖成山珍雉鸡汤,皇上尝尝?” 皇帝神色不明地看着娴贵妃:“你有心了。” 娴贵妃莫名有一瞬的胆寒,但她只当是错觉,又端然笑道:“在外打理宫务,在内照顾好皇上,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臣妾也时刻挂念皇上的身子,皇上何须同臣妾这般客气。” 她又轻轻推了推白常在:“白常在,快去替皇上盛汤。” 白常在心下一颤,埋着头低声应了:“是。” 看着白常在这怯懦的模样,娴贵妃简直恨铁不成钢,可是来都来了,只能让白常在去到皇上身边了。 白常在拎着食盒走到皇帝身侧,始终低着脑袋不敢看皇帝,她颤着手将食盒中的汤碗取出。 第367章 她轻声道:“皇上……” 皇帝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她身上海棠粉色绣木芙蓉的旗装。 因为白常在低首为皇帝奉汤,是以皇帝也将她旗头上的发饰看得愈发清晰。 看见她发间十分眼熟的钗环搭配,皇帝的神色愈发冷寒。 接过白常在奉上的汤碗时,皇帝手一松,汤碗霎时滚落于地,碗中的汤水洒了一地,也洒在皇帝的衣摆上。 皇帝霎时斥道:“放肆!” 这样出乎意料的一幕让娴贵妃愕然,她没想到白常在竟这样不争气。 但是再气再后悔也没用了,此刻平息皇上的怒火才是要紧事,娴贵妃忙不迭地跪下:“皇上息怒。” 白常在早就伏跪于地瑟瑟发抖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声音疏冷:“抬起头来。” 这话是对白常在说的,娴贵妃跪在地上,悄然望过去。 白常在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却始终垂着眸不敢看皇帝,等待着皇帝的审判。 皇帝声音淡漠道:“你这身打扮,知不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 闻言,白常在眼睫轻颤,身子也开始瑟瑟发抖。 娴贵妃更是惊愕地看着皇帝。 下一瞬,便见皇帝神色厌恶地斥道:“心思这般深沉,争宠竟敢争到朕的眼前,白氏,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冷厉训斥的话落下,娴贵妃霎时低眉,不敢再看皇帝,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皇上的反应竟是这般生气?! 白常在更是吓得连连叩首:“嫔妾不敢,皇上恕罪!嫔妾不敢,皇上恕罪啊……” 娴贵妃正欲为白常在辩驳几分,便又听皇上冷声道:“这海棠花簪也是你配戴的?李玉,将她头上的发饰全部摘下来,别让朕再看见!” 这一次,娴贵妃连心里的害怕都不顾上了,她猛地抬眸看向皇帝。 娴贵妃膝行几步,不忿得维持不住端庄雍容的姿态,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皇上,何至于如此,不过是一枚海棠花簪罢了,这,这……” 难道因为令妃喜欢,这海棠花簪除了令妃,别的人就都不能戴了么! 娴贵妃死死掐着手心,到底有几分理智地没有直说,她极力压着心中的气恼,状似冷静明理地劝道:“皇上,这不过是一枚普通的花簪罢了,也并非是九尾凤钗那般非皇后不得戴的东西啊。” 皇帝声音冷寒:“朕说不配便是不配,娴贵妃有异议?” 娴贵妃当然有异议,正欲再“劝谏”几句,却又见皇上看向她。 “白氏这身打扮,娴贵妃真的看不出一点儿不对劲么?”皇帝神色平静地问道。 娴贵妃霎时闭嘴,俯首道:“皇上息怒!” 皇帝又看向李玉,冷斥道:“李玉,愣着做什么,你也要质疑朕的话吗?” 李玉一面高呼不敢,一面连滚带爬地爬到皇帝身边,将白常在拉远了些。 他低声道:“白常在,得罪了。” 而后李玉便和圆盛一起将白常在头上的钗簪尽数摘下。 到底只伺候过皇上,李玉和圆盛都不大懂女子的钗簪是怎么个簪法,只能硬扯,下手也没个轻重的。 等李玉和圆盛将白常在头上的发饰悉数摘下,白常在的发髻也松散了,脸侧甚至落下几缕,她脸上更是泪水涟涟,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漠然地看了一眼白常在脸上的泪水,李玉和圆盛捧着手上的钗簪滚了出去。 现在知道怕了,敢胆大包天模仿小主子的时候做什么去了,那位尊贵的小祖宗也是你能模仿的,李玉和圆盛心中冷哼。 内间,白常在还在连连叩首,哭着请罪:“嫔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皇帝神色疏冷地看了白常在一眼:“白氏御前失仪,降为答应,禁足三月好好反省。” 娴贵妃心中愤恨,面上却焦急劝道:“皇上,白常在罪不至此啊……” 白答应心中却是蓦地松了一口气,竟有种解脱之感。 她想谢恩,但娴贵妃还在为她“求情”,白答应便只能接着俯首。 但白答应知道大局已定,娴贵妃就算说出花来,皇上也不会转变心意的,不求娴贵妃真能求情减轻皇上的处罚,只盼她别再火上浇油了!白常在心中郁郁。 皇帝看向娴贵妃,声音淡漠道:“娴贵妃,白氏是你宫里的人,你亦有御下不严之过,罚俸三月。” 娴贵妃霎时住了嘴,生怕再劝下去反而惹皇上更生气,再夺了她协理六宫的大权。 是以纵使心中气恨憋屈,娴贵妃还是识时务地叩首:“臣妾知罪。” 皇帝冷声道:“都给朕滚出去。” 白答应心中彻底松了一口气,没有变得更差便好。 听到皇上冷厉无情的话,娴贵妃心中又委屈又气恨,却只能老实带着白答应叩首:“臣妾(嫔妾)告退。” 但是快要走出内室时,娴贵妃还是气不过地回头顶撞了一句:“皇上,白常在姓柏。” 落下一句,她便忙不迭地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留在室内的皇帝果然脸色一黑,他将手边的书册掀到一边儿去。 这头,宁欢优哉游哉地拎着一篮子桂花走到清晖阁前,见到门前战战兢兢守着的宫人们,她还有些疑惑。 第368章 他不是在看书么,怎么会发脾气的,看这些宫人吓得。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见神色郁郁的娴贵妃带着一个……披散着几缕头发的女子走出来。 宁欢愈发诧异。 娴贵妃刚跨出清晖阁的大门便看见令妃站在外面。 导致今日这场祸事的祸害来了,娴贵妃差点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恨要发作。 翡翠死死地拉住她。 宁欢行礼:“臣妾见过娴贵妃娘娘。” 娴贵妃死死掐着翡翠的手,冷冷道:“令妃免礼。” 听见外面竟是正主令妃娘娘,白答应霎时一颤,深深低着头行礼:“嫔妾参见令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恨铁不成钢”这个说法红楼梦里就有,所以这个时候也能用。 第141章 “免礼。”宁欢叫起后,又有些讶然地看着娴贵妃身后的女子:“这是?” 竟然还是个嫔妃,只是……怎么披头散发的。 听见令妃这般问,娴贵妃忽然笑起来,她有些恶意地曼声道:“还不抬起头来让令妃娘娘瞧瞧你是谁?” 白答应心中又恼恨又害怕,奈何人微言轻,最后只能战战兢兢地抬头:“回令妃娘娘,嫔妾是白答应柏氏芙烟。” 她知道令妃娘娘的性子,轻易不会为难人,但谁若冒犯她,她也有宠妃该有的骄横与嚣张,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梅答应的下场就是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此刻若是令妃娘娘也看出什么来,怕是也不会轻饶自己,若是令妃娘娘气不过,再去皇上面前闹一番,自己必定会再被加罚,白常在心中愈发绝望。 只恨她为何时运如此不佳,竟被分到娴贵妃宫中,白常在脸色苍白。 宁欢这才看清白答应的脸,小脸惨白得不行,旗头上竟是一根钗簪都没有。别说嫔妃,便是宫女都不敢挽个头发便外出,这是失仪的大罪,何况她们还是来面见圣驾的。 如此,再看白常在散落的几缕头发,宁欢大致能猜到她这样子,应该是有人强行将她发髻上的钗簪摘下所致。 宁欢先是愕然,而后又看见白常在身上海棠粉的宫装,衣裙上绣的倒不是海棠,是木芙蓉。 看了一眼手中宫扇上的木芙蓉,再看看白答应穿着的旗装,宁欢似乎知道她为何会是这幅尊容了。 白敷衍?争起宠来可半点儿不敷衍。 宁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白答应?本宫若是没记错,不应该是白常在吗?” 白答应的脸色愈发白了,低垂的眼睫害怕地颤个不停,她低声回道:“嫔妾,嫔妾御前失仪,犯下大错,皇上降嫔妾为答应。” “哦,竟是如此。”宁欢神色平淡。 娴贵妃看着宁欢这般平和的模样反而来气,她故意问道:“令妃不觉得白常在这身打扮很眼熟么?” 宁欢神色不变,淡笑道:“娴贵妃说笑,臣妾什么时候这般发髻散乱……精简至极地出现在人前过?”她还算委婉地道。 白常在却还是窘迫地低下头去。 娴贵妃则是冷冷一笑:“呵,令妃说得也是。” 到底记得这件事是自己撺掇的,娴贵妃见没能恶心到令妃便也不想再抓着不放,毕竟若是令妃真恼了,追根究底之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就是因为皇上宠令妃,才让自己一个贵妃还得给令妃几分面子,娴贵妃心下气恼,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娴贵妃发现,自己再养气,在令妃面前还是难以维持那般大度端庄的姿态。 她恨恨地掐了掐手心维持仪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宁欢:“令妃来清晖阁倒是勤。” 看她这闲散的模样,就料定了皇上必定会召见她么。 不过也不用令妃回答,娴贵妃心里知道,皇上会的。他现在将令妃宠成这般模样,说不定还盼着令妃日日来呢。 娴贵妃越想心中越嫉妒。 宁欢不知她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也只会付之一笑。 此刻,宁欢将手中的篮子展现给娴贵妃看,到底给了娴贵妃几分面子,“臣妾奉皇上之命去摘桂花,此刻回来复命,让娴贵妃娘娘见笑了。” 娴贵妃却还是难以抑制地一梗。 奉皇上之命?笑话! 桂花最是甜腻,别以为她不知道,皇上最是不喜甜腻的吃食,皇上不喜欢怎么可能还让令妃去摘,令妃就是敷衍自己。 她想,要么是令妃随意找了个由头,实则还是来清晖阁邀宠,要么就是皇上娇惯令妃,自己不喜欢却也不愿委屈了令妃。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都令娴贵妃十分恼恨。 她奋力压住心中的恼意:“竟是如此吗?” 娴贵妃提了提唇角,又道:“不过令妃,不是本宫说你,既然你也身俱协理六宫的重担,那好好在宫里打理宫务便是,也莫要日日来打扰皇上,你说是吗?”她极力端出一幅大气雍容的姿态好言劝道。 宁欢微微弯唇,只道:“臣妾若是没记错,白答应似乎是娴贵妃娘娘宫中的人,依娴贵妃娘娘所言,白答应御前失仪,贵妃娘娘也当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白答应缩在娴贵妃身后,瑟瑟发抖。 她就知道,令妃必然会恼怒的。 此刻其实是娴贵妃比较恼怒:“伶牙俐齿!”娴贵妃冷笑道。 宁欢面色不变,微笑道:“娴贵妃娘娘,臣妾还要去向皇上复命,便不和娘娘闲谈了。” 第369章 娴贵妃咬牙,又是一声冷笑:“此刻皇上龙心不悦,未必会见你,你倒是自信。” 宁欢还未开口,便见李玉疾步从阁内走出来,他快步走到宁欢面前,笑道:“给令妃主子请安,您快请,皇上正等着您呢。” 娴贵妃霎时一滞,气恨地剜了李玉一眼。 李玉这才看见娴贵妃似的,忙赔笑请罪道:“奴才眼拙,参见娴贵妃娘娘。” 娴贵妃忍了忍,到底顾忌他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便淡声叫起:“起吧。” 李玉起身后又对着娴贵妃笑劝道:“娴贵妃娘娘,皇上让您早些带着白答应回坦坦荡荡去,毕竟白答应还要禁足,您看……” 娴贵妃又是一窒,她死死掐着手心,尽力露出一个笑:“本宫遇见令妃便随意聊了两句,李公公说的也是,本宫这就带着白答应回去。” 极力维持端庄的落下一句话,娴贵妃再也忍不住,拂袖便走,再不想管身后的人都是什么想法。 再不走,她就真的要被活活气死了! 宁欢见此,竟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看来娴贵妃这养气的功夫还得再练练。 李玉觑见宁欢的脸色,暗暗咂舌,明明瞧见白答应了,却也不恼。小祖宗性子随意,他真是摸不准这位祖宗此刻的想法。 总之,皇上自求多福,他们更是要自求多福,李玉心中叫苦不迭。 他小声提醒:“令妃主子?” 宁欢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李玉连连笑起来,忙不迭引她入内。 宁欢慢悠悠走进清晖阁,便见皇帝闻声走过来迎她。 “回来了,累不累?”皇帝温声问道。 宁欢道:“还行,外面很凉快呢。” 皇帝反而有些不放心:“没着凉吧?” 宁欢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会。” 她终于靠到榻上,满意地喟叹一声。 见此,皇帝不禁弯起唇角,满心满眼都是她娇俏动人的小模样。 宁欢轻轻点了点他身上的行服,支着脑袋问道:“怎么换了件衣裳?” 皇帝微微一顿,而后面色如常道:“方才那件弄脏了,便换了一件。” 想到方才白答应说的御前失仪,宁欢睨了他一眼:“怎么弄脏的?” 皇帝先是坐直了身子,而后反应过来,又看着她轻笑道:“方才不是在门口遇见她们了,她们没说?” “瞧白答应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她敢说吗?”宁欢随手将指尖的金丝护甲摘下,又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你来说。” 她斜斜地倚在榻上,神色慵懒,不紧不慢地看着他,发髻上的金珠流苏随着主人微微晃动,流苏的主人云鬓花颜,容姿明艳,加之此刻漂亮的桃花眸似笑非笑,一眼望去,让人除了惊艳于她的容色,更让人心惊于她的雍容与威严。 看着她这般气势十足的模样,皇帝先是哑然,而后又有几分新鲜似的看着她。 宁欢睨了他一眼:“怎么,不敢说?” “自然不是,只是……”皇帝看着宁欢,低笑道:“令妃娘娘凤仪威严,竟让我一时看呆了。” 从来被他带在身边娇养着的花儿,经年浸染之下,不觉间也会流露出几分雍容与威严,不再只是娇与美,这正说明他将她养得很好,护得很好。 这般想着,皇帝愈发满意,面上的笑意也愈发大了。 而宁欢听到他的话,却以为他又在打趣自己,她不禁轻轻戳了他一下,轻哼道:“好好说话!” 令妃娘娘威严不再,皇上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他温声解释道:“你也看到了,白……柏氏御前失仪,泼了我一身汤水,实在不像话,我便命她好生反省。” 宁欢却稀奇地看着皇帝:“她敢泼你一身汤水?是怕的吧。” 皇帝面色不改,八风不动:“谁知道呢,但是我看她那胆大包天的模样,也不像是会怕。”想到柏氏方才的打扮,皇帝的声音微冷。 宁欢却霎时笑起来,她撑起来好奇地看着皇帝:“她簪了怎样的发饰?让我猜猜……”她眼眸一转,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发髻:“不会是我现在这样的吧?” “不是。”下意识回答后,皇帝忽的轻笑一声:“你都猜到她做了什么?” 宁欢得意地翘起唇角:“当然,我又不傻。” 皇帝不禁笑起来:“嗯,我的宝儿自然聪慧伶俐。”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又道:“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将她抱入怀中,有些无奈,还是照实说了:“你也瞧见她那身衣裳了,她刻意模仿你的衣着打扮,心思不正,我看得厌烦。”说着,皇帝眼中不禁划过一丝厌恶。 “以为靠一身衣饰朕就能多看她一眼吗,可笑。”皇帝又漠然地冷嗤一声。 见他这般冷漠厌恶的模样,宁欢忍不住满意地翘起唇角,她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她头上戴了什么啊,是你让人摘的?” 皇帝轻嗯了一声,道:“是海棠花簪,金累丝垂珠步摇,都是你喜欢簪的。” 皇帝神色微凝,不愿再去回想,却冷声道:“海棠花簪也是她配戴的,这样美的簪子不该出现在这样心思不正之人的头上。” 宁欢此刻却不大在意那几个钗簪,反而对皇帝的话笑不可抑:“哪儿有这样的规矩,你就不怕旁人议论吗?” 第370章 皇帝微微弯唇,神色却疏冷漠然:“我看谁敢,我便是天下的规矩,自然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甚至没有用自称,可宁欢还是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听出了乾纲独断,杀伐果决的霸道之色。 原来大权在握,权倾天下的帝王,不用自称“朕”便也可以这般傲然睥睨。 宁欢一时哑然,虽然知道不该,但这一瞬还是为这样睥睨的他而倾心。 这帝王气势实在是太足了,她看得入神。 皇帝一时没得到宁欢的回应,便低眉看她,谁料一眼便看见她呆呆望着自己的神色,眼中满是惊异和……爱慕。 皇帝的神色蓦地温柔下来,唇角也不自觉地高高翘起,他抱着宁欢低低笑道:“看夫君看呆了?” 宁欢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出神也有些羞赧,耳尖不禁晕开几分莹润的绯色,她娇娇地嗔了他一眼:“瞧你得意的。” 皇帝翘起唇角,愉悦道:“我心爱的姑娘如此爱慕地看着我,我怎能不得意。”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到底也没反驳。 皇帝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再不见方才的漠然与杀伐。 他抱着宁欢,柔声问道:“不生气吧?” 宁欢舒服地靠在他的肩头,慵懒道:“你不是罚过了,我生什么气。” “不过……”她闲不住地抠了抠皇帝胸前的龙纹,道:“此事怕是也与娴贵妃脱不了干系。” 皇帝先是心下微舒,而后又淡声道:“她的确有些歪心思,但也揪不出什么大错来,我罚了她三月俸禄。” “再等等吧。”皇帝的目光有一瞬的微冷。 宁欢轻轻嗯了一声,可有可无。 瞧着她倦怠的面色,皇帝便抱着她声音低柔地哄道:“睡吧,一会儿起来吃桂花奶糕。” 宁欢微微弯唇,阖上眼眸,慢慢在他温暖坚实的臂弯中睡去。 * 清晖阁中安宁温柔,坦坦荡荡这边却没这么好的气氛了。 娴贵妃带着满腹的恼恨怒气冲冲地回了素心堂。 刚刚走到内室,她就忍不住朝白答应砸了一个茶盏。 “没用的东西!” 茶盏应声落地,碎出清脆的声响。 白答应悄然往旁边挪了一步,跪地俯首,瑟缩道:“娘娘息怒,是嫔妾无用。” 瞧着她这怯懦的模样娴贵妃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你这样子,哪个正经主子像你这般软弱胆怯?本宫看,你这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宫里那些官女子!”她恼怒地讥讽道。 白答应心道,若自己真的只是官女子便好了,但她面上仍是一个劲儿地颤抖着请罪:“是嫔妾无用,是嫔妾无用……” 娴贵妃却看得愈发气恼,她忍无可忍,不想再看见白答应这幅胆怯的样子,娴贵妃怒斥道:“没用的东西,给本宫滚下去!” 瞧皇上今日盛怒的模样,这个柏芙烟,日后怕是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了。可是日后这汉女还是得待在自己的承乾宫碍眼,娴贵妃想想便心气不顺。 白答应却是连连叩首:“是。” 而后她便快速退下。 听见身后的素心堂内不断传来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白答应低垂的眉眼间划过一丝讽意。 都说娴贵妃直率爽朗,行事日渐沉稳大度。但白答应再清楚不过娴贵妃究竟如何,娴贵妃就是这般跋扈严苛的性子,从未变过,只是如今谋图后位,在旁人面前懂得遮掩了罢了,白答应冷冷一笑。 白答应不知道娴贵妃会不会如愿成为皇后,但她知道,自己算是解脱了。 回到半亩园,伺候白答应的宫女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 看见白答应散落的头发,她霎时惊呼出声:“小主,您这是怎的了?” 白答应微微垂眸,面色落寞:“是我没用,御前失仪,皇上将我贬为答应了。” 宫女惊愕地看着白答应:“小主……” 白答应摇了摇头,抬步走进内室:“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宫女见此,咬咬唇,到底应声退下了:“是。” 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散乱、空无一饰的旗头,白答应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着看着,她竟是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若无意外,她日后真的能安安稳稳在宫中了此残生了。 谁也不知道,白答应其实是怡嫔柏氏的族亲。 她原本就不愿入宫,当初皇上降旨开恩,令秀女们自愿参选,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可是她不愿入宫,家里却是巴不得将柏氏所有的女儿都送入宫去为家族挣前程,迫于家族的胁迫,白答应不得不入宫。 白答应原本都认命了,可是入宫后便惊闻怡嫔薨逝的消息,再稍加打听怡嫔这些年的处境和薨逝的缘由,白答应心中愈发害怕。 因怡嫔的下场,白答应脑子越发清醒,更是不愿争宠。因为比起一直无宠平安度日,先得宠招人眼,最后却失宠的下场绝对更加惨烈。 奈何天不如人愿,造化弄人,她竟被分到了娴贵妃的宫中去。娴贵妃是怎样的人,就算当初不了解,可是凭借怡嫔薨逝的原因,白答应便知道娴贵妃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后来发生的种种也都证明了白答应的推测。 白答应曾无数次委屈自己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直到前些日子。前几日娴贵妃突然找到她,让她模仿令妃的打扮去皇上面前邀宠。 第371章 白答应虽然谨慎胆小,但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她当时便察觉娴贵妃的不怀好意。 若是以此得宠,她是承乾宫的人,于娴贵妃也算有利,可若是因此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白答应可以想象,最后只会是她一人承受皇上的怒火,也波及不到娴贵妃。 但是白答应还是同意了娴贵妃的计策,因为她求的便是失宠。 她看得很清楚,令妃宠冠后宫的名头绝非虚言,皇上待令妃极好极宠爱,所以她敢说,自己敢模范令妃的打扮,皇上的反应九成九会是震怒。 事实证明,白答应再一次猜对了。 得知皇上只是将她降为答应时,白答应的第一想法竟是庆幸。 庆幸没有被皇上直接贬为官女子,庆幸没有被罚得更加惨烈,也庆幸,终于无宠,不必再受娴贵妃掣肘了。 “解脱了。”白答应对着镜子无声地做着口型。 她微微阖眸,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这宫里的女人恐怕谁都幻想过皇上待自己是不同的,可是事实证明,皇上唯有待令妃一人是不同的。 第142章 初冬的紫禁城,萧瑟寂静,似乎连明艳的红墙黄琉璃瓦都在呼啸的寒风中失了些颜色,窗外的天空有些暗沉,冬日的凉风一吹,树上又慢慢旋落几片枯叶。 “紫禁城的枫叶都快落完了。”宁欢倚在榻上,轻轻点了点玻璃。 太后顺着望去,也道:“是啊,这一年又快过去了。” 深秋时节,在圆明园待了三个多月后,皇帝终于启行回銮,如今便已是初冬时节。 比起满目的红墙宫巷,宁欢还是更喜欢在花木扶疏,曲径错落的圆明园中闲逛。回到紫禁城后,除了时不时去御花园瞧瞧,宁欢走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太后的寿康宫。 从前,其实还有姐姐的长春宫的…… 宁欢眨了眨眼,心中又有些酸涩了,不忍再深想下去。 她自顾自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玉琼说的果然不错,若是能长长久久地待在圆明园中也挺好。” 太后便笑道:“那是你今年头一回去圆明园,还新鲜着。你瞧这紫禁城,你初入宫那会儿也新鲜吧,恨不得将紫禁城每一处宫殿都逛遍,如今呢?” “也是。”宁欢又不由笑道:“难怪有些皇帝喜欢修建行宫,皇宫再漂亮,待久了也看腻了。” 太后点点头:“可不是。” “但是圆明园,真的很美。”说到这个,宁欢又忍不住低声道:“一想到这样雕栏玉砌的圆明园日后都要付之一炬,想到那些巧夺天工的玉宇宫殿、亭台楼阁在百年后,都会湮没成历史的尘埃,只剩一片一片的杂草丛,我真是……” 若是只见过那片废墟还好,可是如今见到了曾经真正的万园之园,宁欢再想想它的日后,实在是心痛。 闻言,太后也不禁轻叹一声,但是她看着宁欢,似感叹似无奈道:“可是咱们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不是么?” “是啊。”宁欢微微垂眸,低声道:“我们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太后递了一块点心给宁欢,温声道:“活在当下,这不是你常说的吗,顺其自然便好。” 宁欢接过,咬了一口软糯清甜的点心,她轻轻嗯了一声:“您说的是。” 太后见此,便换了个话题:“说起来,看皇帝的态度,他如今是不会先立另一个继后做过渡了?” 闻言,宁欢也不禁看向看着太后道:“他的确告诉我他不会立娴贵妃为继后,说……”宁欢抿了抿唇,竟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太后轻笑一声,道:“说你是皇后的唯一人选是不是?” 宁欢抿唇一笑,轻轻点头。 太后神色满意:“本也该如此,你们这样好的感情,他若是还要再立旁人为继后我才是看不上他。” 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太后:“嗯,我就知道简姨最疼我了。” 太后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但是看着她依然美丽烂漫的神色,太后也有些感叹,她欣慰道:“如此我也放心了,皇帝也没有让我们失望。” 宁欢翘起唇角:“是啊,他从来没有。”她的神色又甜蜜又柔软。 太后简直没眼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是这么轻易被他哄骗了。” 宁欢掩唇偷笑:“用皇后之位哄骗吗?这成本也太大了。” 听她这般说,太后好气又好笑。 但她忽的又想到什么,又问:“再看他前几日的说法,怕不止是继后,就是连皇贵妃也不会另立吧。” 前些日子,眼见孝贤皇后崩逝已有半年之久,朝臣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虽然皇上有言在先此三年间不立新后也不准朝臣提立后的事,但某些人总是抱侥幸心理,想着皇上虽然说不让提继立新后的事,但也没说不能请立皇贵妃呀。是以有朝臣再度以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为由,请皇上先行册立一位皇贵妃摄六宫事安定后宫,以作过渡。 可想而知,这一上奏再度惹恼了皇帝,皇帝斥责为首的几位大臣整日不思为百姓做事,反而整日盯着他的后宫,着实是尸位素餐,其位不正。骂得大臣们畏畏缩缩之时,皇帝也冷言,他的后宫目前很安宁,用不着他们这些前朝的臣子为自己担忧。 就这样,又贬了一波朝臣后,连册立皇贵妃的事都被皇帝压下了。不说远的,但至少在孝贤皇后孝期满一年之前,怕是都不会再有朝臣请立皇贵妃了。 第372章 消息渐渐传到后宫时,宁欢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她知道,就算皇帝立了另一位皇贵妃,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那位皇贵妃始终都不会变成皇后。 但承乾宫就没这么平静了,娴贵妃再度“失手”砸了不少瓷器。 娴贵妃实在是想不通,暂且不立新后也就罢了,为何皇上如今甚至连皇贵妃都不愿册立。 娴贵妃打心眼里觉得如今的后宫不像话。两位贵妃并立,就算纯贵妃卧病,她这个贵妃算是独尊,但也不是完全地独尊,下面的嘉妃和令妃甚至也有协理六宫之权,娴贵妃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地位。偏偏就这样,皇上竟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后宫很安宁,娴贵妃实在很委屈很不理解。 但让娴贵妃最气的是,皇上不立皇贵妃便不立吧,为何还要再斥责请奏的大臣尸位素餐,行事不端?! 加之先前皇上便斥责过请立新后的朝臣狼心狗肺、无德无义,娴贵妃越想便越气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嘛,不立就不立嘛,为何还要将请立的朝臣们训斥得这么严重,这到底是对朝臣不满还是对她不满啊,娴贵妃很愤慨。 总之这段时日的承乾宫阴云密布,宫人们行事愈发小心谨慎,生怕一件小事也惹来娴贵妃滔天的怒火。承乾宫上下再也不见孝贤皇后将将崩逝那会儿隐隐得意甚至喜庆的气氛。 花开两朵,再说回寿康宫这头。 听到太后有此一问,宁欢漫不经心地戳了戳桌上软糯的点心:“这个不知道,但是……”宁欢抬起头,微微一笑:“您知道的,于我而言似乎都没有区别。” 太后却不大赞同:“话虽如此,但皇贵妃的位分总是更高。” “这也是没办法,我从未嫌弃过我自己的出身,但架不住有人会嫌弃。”宁欢凉凉一笑。 闻言,太后也眉目微冷:“这些所谓的满洲亲贵,不过一个破姓氏罢了,还真觉着自己高人一等了,什么东西。” 见太后越说越恼,宁欢反而宽心地劝太后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是怎么个想法又有什么什么关系呢,最后到底还是皇上说了算,只要他坚持,他们再不甘愿也没用。” 毕竟而今是皇权至上的天下,有谁能真的违拗那位大权在握的天下至尊呢。 跟在皇帝身边这么久,宁欢看得尤其明白。当一个手握实权的帝王真正想做一件事时,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有些事情从来是端看他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您说这是不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宁欢竟有些忍俊不禁。 看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太后真是好气又好笑:“我真不知是该夸你心大还是骂你心大。” 宁欢弯了弯唇角:“您也别生气,毕竟,时移世易。”她一语双关。 闻言,太后也轻笑一声:“是啊,时移世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且瞧日后……她心中冷笑。 …… 在寿康宫待了没多久,眼瞅着怕是要下雨,宁欢便赶忙回了养心殿。 走到养心殿外时,宁欢便听见有婉转悠扬的乐曲声从殿内四散出来。 圆盛守在门外,一见她回来,忙笑着迎上来:“小主子,您回来了?” 宁欢点点头,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圆盛一边为她打帘,一边道:“南府新作了几支曲子,今日特意送来给皇上赏鉴。” 宁欢便轻笑道:“他倒是好兴致。” 这话圆盛不敢接,小主子敢随意调侃皇上,但他们做奴才的连附和都不成,那是大不敬。 圆盛便装傻地陪笑,一路引宁欢入内。 快要走到西暖阁的内室时,宁欢听见皇帝的声音。 “此处曲调似乎有些凝滞生涩,是曲乐本来如此,还是有人弹错?” 闻言,宁欢眉梢轻挑,示意圆盛噤声,她自己则悄然躲在一侧打量室内的情景。 圆盛觑了她一眼,到底止住准备引宁欢入内的步伐。 而后宁欢便见一位弹琴的乐伎起身跪地,胆怯地向皇帝请罪:“回皇上,是奴婢一时紧张,弹错了几个音,皇上恕罪。” 宁欢眉梢微扬,朝皇帝看去。 皇帝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宁欢微微弯唇,正欲走出,便又听那琴伎大着胆子盛赞道:“皇上耳力过人,奴婢早就听闻皇上琴艺卓绝,如今亲聆圣训,更是心悦诚服。”那夸赞的声音娇怯却又柔媚,堪比方才弹奏的琴音。 闻言,宁欢轻轻摩挲了一下衣袖,微微弯眸,静静看着皇帝。 皇帝却是没什么反应,只淡声道:“接着弹奏罢。” “是。”琴伎似也没怎么失望,同众乐伎应声后便又坐回去准备继续弹奏了。 “曲有误,周郎顾。皇上好兴致啊。”宁欢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是个倒霉蛋,牙疼引起头疼,最后还给我整发烧了,我真的无语了(抹泪)存稿也没了,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可能会请假,宝贝们见谅 第143章 “曲有误,周郎顾。皇上好兴致啊。”宁欢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 见似乎有嫔妃主子进来,将将坐下的乐伎们再度起身,看清来人后便齐齐行礼:“参见令妃娘娘,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见宁欢进来,脸上霎时有了笑意,他连忙走过去迎她:“回来了,冷不冷?没冻着吧?”握住宁欢的手,皇帝不住问道。 第373章 宁欢睨了他一眼,轻轻抽出手:“不冷。” 皇帝一愣,看见她浅淡的面色,再想想她方才的话,略一思索皇帝便知道她怕是躲在后面听见方才那一出了。 他微微翘起唇角,熟练而自然地帮宁欢解下斗篷:“不冷便好。”方才握着她的手也的确还算温暖。 宁欢没有拒绝,默默等着他为自己解下斗篷。 有几个乐伎悄然张望时见到这一幕,蓦地将头垂得更低了些,生怕暴露脸上惊异的神情。 从头到尾没听见令妃娘娘给皇上请安便罢了,反而是皇上一见令妃娘娘来便亲自去迎她,甚至还要亲手为她解下斗篷,竟当真如传言所说那般,皇上宠爱令妃娘娘至极。 皇帝将斗篷递给李玉,又带着宁欢坐在榻上。 宁欢看了一眼仍在福身的乐伎们,淡声道:“都起来吧。” 乐伎们依言起身,又无声垂首而立。 皇帝轻轻揽住她,笑道:“什么曲有误周郎顾,不过是朕直觉几个曲调有些不对,随口提一句罢了。” 他的话虽然很是轻描淡写,但宁欢还不了解他么,还是听出他言语间的几分得意之色。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瞧你得意的。 到底这么多外人在场,宁欢还是给了皇帝几分面子,无声做着口型。 话虽有些嫌弃,她的眉眼间却带着几分盈盈的笑意。 见此,皇帝不禁低笑一声,他又道:“你不喜欢,换一批乐伎便是。”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乐伎们吓得霎时跪下请罪:“皇上恕罪,令妃娘娘恕罪!” 宁欢又睨了他一眼,她看向地上跪着的乐伎们:“这首曲子弹完了吗,你们还有几首曲子要弹?” 领头的乐伎恭声回道:“回令妃娘娘话,此曲还有三个曲段,娘娘若是喜欢,后面还有两首曲子。” 宁欢轻轻嗯了一声,淡声道:“那便接着弹奏罢。” 领头的乐伎犹疑着,又看向皇帝。 皇帝见此,神色微冷:“没听见娘娘的话么,自然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乐伎们一惊,忙齐声应是,而后坐回去准备接着弹奏。 丝竹管弦之声再度悠扬响起。 皇帝看向宁欢,无声询问着。 宁欢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一幅安心听曲的模样。 见此,皇帝不禁失笑,温柔而无奈。 总归是南府精心挑选到皇帝面前的,技艺自是万里挑一的好,乐曲声清泠悦耳得很。 宁欢顺着看去,找到了方才弹错曲调的琴伎,容貌很是娇丽,宫中的乐伎舞伎都没有丑的,但是这个乐伎的容貌在这批乐伎中间仍是出挑。 难怪胆子这么大,宁欢神色玩味。 皇帝的心思一直放在宁欢身上,见她打量便也跟着望去,那方向似乎是方才回话的那个琴伎。 皇帝哑然失笑,但收回视线看到宁欢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后,他还是觉得后背一凉,不禁正襟危坐了几分。 他试探地握住宁欢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宁欢回过神来,她笑睨了皇帝一眼,也没收回手。 皇帝温和笑着,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乐伎们都察觉到宁欢的目光,心中虽有些紧张,却依然维持着含笑仪态,不敢在皇上和娘娘面前失仪。 那名琴伎亦是垂眸认真弹琴,偶尔跟着抬头露出的笑意愈显面容娇美。 宁欢看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宫里喜欢做梦的人太多了,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大概都不会有能幻梦成真的人,她微微一笑。 比起曲乐,宁欢还是更爱看舞伎跳舞,听了一会儿她便略显无趣的将下颌靠在皇帝肩头,还闲不住地拉了皇帝的手来玩。 皇帝的手也生得很漂亮,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但半分不显瘦弱,同样有力得很。 对于最后一点,宁欢更是深有体会。 脑中的思绪不觉歪了一瞬,宁欢意识到自己竟想了什么,不禁有几分羞恼,她倒打一耙地捏了皇帝的手一把。 皇帝下意识看她一眼,一时间虽不知她是怎么了,但还是好脾气地笑笑,脸上的笑意温柔纵容得很。 正在弹奏的乐声交叠了一瞬,有些杂乱,这次不止是皇帝,连宁欢都听出来了。 宁欢倚在皇帝肩头,顺着望去。 皇帝声音冷淡:“怎么回事?” 这次,先前便弹错一次的琴伎和她身后的一个琵琶伎齐齐跪地,一个懊恼一个胆怯地请罪:“奴婢技艺不精,皇上、令妃娘娘恕罪。” 皇帝的眸光冷了片刻,但他还是缓下神色看向宁欢,先询问她的意思。 宁欢倚在皇帝肩头,声音慵懒,还是问:“还剩多少?” 领头的乐伎蹲礼回答:“回令妃娘娘话,还剩半个曲段和两首曲子。” 宁欢淡淡地嗯了一声,闲散道:“接着弹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批乐伎能不慎弹错多少次。 这次,领头的乐伎先悄然觑了一眼皇上,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便学聪明了些,直接起身坐回去带着乐伎们接着弹奏。 皇上果真没出言打断,显然是默许了。 领头的乐伎心中松了一口气,只咬牙盼这帮小乐伎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皇上和令妃娘娘是什么人,岂会看不出这样拙劣的手段。若是只皇上一人在也就罢了,可现在令妃娘娘在皇上身边,能有她们什么事,乐伎恼恨这帮年轻乐伎蠢笨又自负,看不清形势。 第374章 揽着宁欢,皇帝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乐伎们。 无妨,他家姑娘想怎么处置便先让她处置,等她先高兴完再按规矩来,皇帝面色微凉。 曲乐声悠扬,宁欢凝神听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地去玩皇帝的手了,皇帝自然也是好脾气地把手递给她,任她摆弄。 因为宁欢畏寒,西暖阁中的地龙和炭火总是烧得很暖和,此刻西暖阁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天色更昏暗了些。 暖阁中温暖舒适,再伴着渐渐变得舒缓催眠的丝竹管弦之声,宁欢倚在皇帝肩头,强撑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困意,她渐渐松开皇帝的手,缓缓阖眸。 皇帝察觉到她的动静,微微偏头一看便见她阖眸睡去的模样,他无声地笑了笑,又小心将宁欢抱到怀中。 宁欢似有察觉,羽睫轻颤似要睁眼,皇帝轻柔地安抚着她,哄她再度安睡过去。 见宁欢大概睡熟后,皇帝便看向仍在弹奏的乐伎们,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乐伎们注意到后便停了奏乐,静默垂首。 皇帝放低声音:“都退下吧。” 闻言,乐伎们起身,正欲齐声行礼告退。 皇帝蓦地神色冷寒地看了她们一眼:“噤声。”他极力放低了声音,一面轻轻安抚着宁欢。 乐伎们被他冷寒的神色吓得不清,略显胆怯地无声福礼。 原来皇上也就是待他怀中的令妃娘娘那般温柔罢了,这样威严的皇上与方才轻哄令妃娘娘的皇上实在相差甚远,乐伎们心中颤颤。 皇帝面色稍缓,目光再度落回宁欢身上。 一会儿将这些乐器撤下去,是抱着宝儿接着在这儿睡还是将她抱回后殿去呢。 皇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听“砰”的一声闷响。 他霎时神色冷厉地看过去。 是一个琵琶伎,不知为何摔了一跤,不仅没能拿住手中的琵琶,还让琵琶连带身旁的古琴一同滚落于地。 这回不止是乐伎们,连西暖阁里留下伺候地宫人们都齐齐跪下了。 李玉和圆盛心中暗恨这帮乐伎愚蠢,一个个心比天高地妄图攀附,这下可好,美梦前程尽碎不说,还要牵连他们。 皇帝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地方便忙看向怀里的宁欢。 果然见宁欢被惊醒,她不耐地在他怀中蹭了蹭,蹙着眉低声抱怨:“好吵……” 皇帝正欲安抚轻哄一番,便见宁欢挣扎着睁开眼。 她沉着脸从皇帝怀中坐起,语气有些不耐:“怎么回事?” 皇帝正准备扶她的手微顿,而后轻轻揽住她的肩,稍稍放缓了呼吸,生怕她殃及池鱼。 他家姑娘实在是有些起床气,连他也不敢轻易招惹此时的她。 乐伎们连连叩首:“令妃娘娘恕罪!令妃娘娘恕罪!” 砸落琵琶和古琴的乐伎一面叩首一面哭求道:“令妃娘娘明鉴,是绣音故意绊倒奴婢,奴婢一时不稳才让古琴滚落,并非奴婢有意为之,求令妃娘娘明鉴!” 乐伎口中明叫绣音的琴伎连连叩首否认:“令妃娘娘,奴婢没有,是她心思歹毒污蔑奴婢,求皇上、令妃娘娘明鉴!” 宁欢没想到醒来竟又是一出大戏,若是平日她必定会有些兴致,可现在她将将睡了没多久便被吵醒,着实是不耐。 宁欢倒回皇帝怀中,微微蹙眉:“你处置,烦人。” 皇帝轻抚她的肩,低声应了:“好。” 他又抬眸看向跪了一地的乐伎,斥道:“这次南府是怎么挑的人,如此不懂规矩!这批乐伎和管事的人杖责二十后全部逐出宫去,朕不想再看到他们。”他的声音冷厉得很,再不见方才的轻柔温和。 皇上如此冷漠无情的话落下,乐伎们霎时哭出声来,泪流满面地连连叩首求饶:“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在皇上再度发怒之前,李玉忙带着圆盛和几个宫人将哭作一团的乐伎们带下去。 龙心是这么好攀附的么,没瞧着真正的凤还在旁边呢。 先前弹错音的琴伎不甘地回眸想要看皇帝,却只隐约看见一眼皇上低眉轻哄令妃的温柔神色。 “皇……”娇媚的声音还未呼出口,李玉已然眼疾手快地堵住了琴伎的嘴。 这个是最不安分的,若是有这个福气也就罢了,既然没有那还是别污了两位最尊贵的主子的耳为好。 等哭闹的乐伎们被带下去,宁欢也清醒大半。 她伏在皇帝怀中娇声抱怨:“真烦人。” 皇帝抱着她,温声道:“宝儿若还是生气,再加罚便是。” 宁欢缓了缓,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打也打了,逐也逐了,就这样吧。” 皇帝见她还有些倦怠的模样,便声音低柔地哄道:“再睡一会儿?我抱你。” 宁欢眨了眨眼,道:“算了,一会儿也该用晚膳了,我也醒了。” 皇帝温言道:“好。” 他又让玉棠去打水来给宁欢净面。 宁欢净完面总算完全清醒。 她懒洋洋地靠在皇帝怀中,道:“先前的乐伎不是都挺懂事的,怎么这次的就这般大胆。” “所以该让管事也滚出宫去,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教不好,要他们何用。”皇帝面色微冷地道。 宁欢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她道:“之前的乐伎技艺似乎也更好些,至少不会时时误拂弦。”宁欢睨了皇帝一眼。 第375章 皇帝哑然失笑:“且不说我并非周公瑾,就说时时误拂弦,这也只说明这些乐伎实在技艺不佳,南府当罪!”他的声音又沉了一瞬。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微微支起身子,似笑非笑地问道:“那我呢?” 她学抚琴的时候可没少弹错音,宁欢睨了皇帝一眼。 见她这般娇意的模样,皇帝不禁低笑一声,他笑着哄道:“她们如何能与我的宝儿相提并论。不过若是你,那我倒心甘情愿做周公瑾,时时顾怜我的宝儿。”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但她轻轻点了点皇帝的下颌:“你就是你,做什么周公瑾。” 皇帝一时哑然,只觉心都要化了。 他牢牢抱着宁欢,温柔而笃定道:“嗯,我不做周公瑾,只做宝儿的夫君。” 宁欢笑起来,娇娇地嗔了他一眼。 皇帝看得爱怜不已,轻轻在她脸侧落下一吻,他低笑道:“不吃醋了吧?” 闻言,宁欢霎时睨了他一眼,她抬手轻轻揪了揪皇帝的脸:“都怪你这张脸,实在招蜂惹蝶。” 皇帝蓦地笑起来,偏生还凑到宁欢面前,促狭道:“可是宝儿最喜欢的不就是我这幅皮囊么?” 宁欢嗔道:“才不是,我也很看重内在的。” 皇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他轻笑:“嗯,宝儿说得是。” 宁欢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她又戳了戳皇帝的脸。 皇帝好脾气地任她摆弄,甚至还微微低下头方便她的动作。 不过,他想到什么似的,眉梢轻挑:“说起来,宝儿的琴艺还是我亲手所教,如今,你还记得多少?”他又好笑又无奈。 宁欢戳着他脸的手蓦地一顿,她起身就想跑。 可惜皇帝早有预料,牢牢将她锢在怀中,他轻笑:“跑什么?” 宁欢干脆靠在他怀中,理直气壮道:“学过了不就成了,你不是也过了一把当先生的瘾?”她不知想起什么,似嗔似恼。 皇帝低低笑起来,又低声道:“那宝儿再唤一声来听听?” 宁欢蓦地嗔圆了眼:“你要不要脸!” “嗯。”皇帝似是轻笑一声,而后低头吻住她。 感受到突来的凉意,宁欢微微挣扎,娇声道:“晚膳,一会儿还要用晚膳……” 皇帝在她耳尖落下一吻,声音低哑地笑道:“这个也一样。” 宁欢娇娇地低哼一声。木已成舟是无法了,但她还是气不过地一口咬在他肩头。 …… 西暖阁又传来了琴声,只是这次的琴声却断断续续的,甚至有些曲不成调。 宁欢坐在皇帝怀中,颤着手拨弦,她又羞又恼:“你,你太过分了……” 哪儿有这样弹琴的。 皇帝让她牢牢靠在自己怀中,他哑声低笑:“先生这是在好生教导宝儿,免得你这个娇气的学生懒怠。”他微微往前一些。 宁欢手下的琴音又变了调,她娇娇地低哼一声。皇帝握着她的腰稳住她才没有让她伏下去,宁欢嗔恼道:“有你这样教琴的先生吗?!” “这不就有了。”皇帝又低笑着轻哄道:“乖宝儿,你现在该唤我什么?” 宁欢霎时羞恼道:“我不!”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而后将她往自己身上抱了抱,让她与自己挨得更近了些。 “嗯?”他在她耳畔笃定地低笑。 宁欢微微颤抖着,忍无可忍地干脆换了个方向抱住他。 这回换皇帝身形一顿了。 宁欢略带恼意地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先生,先生……行了吧?!”她的声音逐渐他磨得娇娇怯怯的,到底如了他所愿。 皇帝紧紧握住她的腰,片刻,才低哑笑着受了她的礼:“好,先生这就教宝儿抚琴。” 西暖阁再度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却不再是方才那般断断续续、曲不成调,反而轻扬悦耳、明朗轻快,可见弹琴之人心情的愉悦。 第144章 寒风呼啸,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纷纷扬扬洒落,天色也有些昏沉沉的,见不到半分阳光。 养心殿后殿。 宁欢照常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随手往旁边一摸,意料之中的空旷冰凉。 宁欢清醒过来,慵懒地抱着被子在宽阔柔软的龙床上滚了一圈。 床上还昏暗着,望着头顶明黄绣云腾龙纹的床帐,宁欢睁着眼睛缓了缓,而后随手摇了摇床铃。 玉棠听到声音便先进来。 “主子,您醒了?”玉棠轻轻掀开明黄的床帐,轻声问道。 宁欢轻轻嗯了一声,微微支起身子,玉棠会意地将她扶起来。 玉棠再摇铃,玉琼便带着宫人们鱼贯而入。 宁欢轻轻打了个哈欠,看见外面阴沉沉的天,眨了眨眼:“下雪了?” 玉棠扶着她下床,笑道:“是,但就是些雪粒子,也不知能堆多厚。” 宁欢点点头,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下玉棠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主子,快午时了。” 宁欢有一瞬的心虚,而后又面色不改地漱口。 漱了口宁欢才理直气壮道:“一会儿正好用午膳嘛。” 这段时日皇帝的政事尤其繁忙,早上便也没像往常那般因为她担心不用早膳伤身的问题,而常常盯着她早些起来,宁欢便也过得愈发懒怠了些。 第376章 虽然这个早些起来,不是让宁欢和他一样寅时(凌晨三至五点)就起,而是希望她至少得在巳时过半(早十点)左右起来。但对于宁欢这个就是喜欢夜间活动的夜猫子而言,十点还是太早了,要知道她从前说不定都是皇帝起床时分她才睡来着,咳。 总之就是这段时日皇帝没这么多闲工夫管她了,她的日子便过回从前那般“潇洒”的模样了。 玉棠无奈,但想想等皇上忙完这一阵儿,必定又会重新纠正主子,甚至等开春说不定还要揪着主子早起锻炼,她便也不担心了。 这般想着,玉棠便隐晦笑起来:“您说得是。” 宁欢新鲜地看了她一眼,玉棠居然没念叨两句? 还是玉琼更了解玉棠,她凑到宁欢身边嘻嘻笑道:“玉棠姐姐定是想着过些日子主子还是得被皇上带着早起,甚至还要锻炼身子,这才没念叨主子呢。” 玉棠霎时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玉琼一眼。 “好啊棠儿,你到底是谁的人!是不是入宫许久也被他收买了,竟都不向着我了。”宁欢嗔恼道。 玉棠便笑:“主子息怒,奴才并非向着皇上,只向着一切为主子好的。” 宁欢轻哼一声,面上却是带笑的。 玉棠便赶紧换了个话题:“主子今日要穿哪套宫裙?” 宁欢的注意力果然换到漂亮的宫裙身上去,她纠结了一会儿随手一指:“那件浅粉色的吧。” 玉棠会心一笑,便和玉琼为她换上挑好的浅粉色如意襟缂丝绣山茶花旗装。 宁欢慢慢在梳妆台前坐下,随手拿了一只缠枝花步摇在手中把玩。 “主子今日想簪哪些钗簪?”玉棠一面为宁欢绾发,一面问。 宁欢扫了一眼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钗簪步摇,因为摆放不下,小宫女们还在从妆奁中将钗簪取出来,悉数展示给宁欢挑选。 宁欢看着便觉得眼睛要花了,今日懒得再自己纠结,她便随口道:“你们自己看着办。” 玉棠笑了笑,温声应道:“好。” 玉琼一面精心为宁欢挑选着步摇钗环,一面偷笑道:“主子,如今这梳妆台放您的钗簪都放不下了呢。” 明明是君王燕寝的正殿,可是除了一应配色还是明黄色,彰显着此间主人的地位,其余的东西如妆台、如衣柜哪里不是摆满了主子的衣服首饰,皇上的东西占的位置反而少得可怜,甚至连后殿的一应摆设都是按照主子的喜好来的。 说句大不韪的话,这养心殿的后殿早就换了个主子,成了她家令妃主子的寝殿。 不过按照皇上待主子的宠爱程度,皇上想的怕也是他的便是主子的,玉琼不住地窃笑起来。 宁欢听出玉琼的言外之意,看着桌上华美琳琅的钗簪和胭脂水粉,她也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 夫妻一体嘛,她心中理直气壮地想到。 但面上还是遮掩了两分,宁欢一本正经道:“皇上又不用梳妆,更不戴钗环首饰,这梳妆台空置也是空置,我不过合理利用一番这个梳妆台罢了。” 此刻在殿中伺候宁欢梳洗打扮的宫女们都是知道梳妆台和衣柜中是何情形的,听宁欢此言,她们都不由低眉笑起来。 合理利用也不是要将皇上的龙袍都挤得没地方放了呀。 只能说皇上实在是宠爱自家主子,她们也是与有荣焉。 从最开始见到皇上待令妃主子堪称越制的宠爱时的惊愕惶恐,再到如今的见怪不怪,养心殿和永寿宫的宫人们如今适应得十分良好,他们甚至觉得皇上就算要立她们的令妃主子为新后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 毕竟比起皇上待令妃主子那天方夜谭般的纵容与宠爱,一个名位似乎也不算什么,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其实两宫的宫人们还对后宫中竟然无人提过皇上或许会立令妃娘娘为新后这一事而有些憋愤,不过也会有几分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得意。 因为只有他们这些时常跟在两位主子身边伺候的宫人才知道,皇上待令妃主子究竟宠爱到何种地步。无论是从前程看还是什么,他们都希望皇上立令妃娘娘为后,也总觉得会是这样。 但经过映云一事后,养心殿和永寿宫的宫人更是精挑细选重新调.教了一番,行事愈发细致谨慎,就如立后一事,她们心中虽有想法,却也绝不会像其他宫的宫人那般议论出来,只心照不宣地相互笑笑或是自个儿再心中臆想一番便作罢。 宁欢不知道竟然连永寿宫的宫女们都在为她细算封后的事儿了。 她此刻看见小宫女们低头偷笑的动作,还差点心虚地小脸一红。 但她当作没看见,只是透过铜镜嗔了玉琼一眼。 玉琼朝着宁欢嘻嘻一笑,知道自家主子不会怪罪。 终于梳好妆,宁欢披着海棠红的滚毛斗篷慢慢走出后殿。 天空中还在源源不断地飘着雪粒子,宁欢伸手去接,细碎的雪粒落在掌心霎时化作一滴冰凉。 “不知道会不会下成大雪。”宁欢道。 玉棠还没来及开口,又听宁欢轻声道:“不过还是别再下大为好。” 这个时代的冬天,她在这天下间最荣华锦绣的紫禁城里自然能受到最好的待遇,暖和舒适一样不缺,但是于百姓,尤其是贫苦百姓而言,飘了大雪的冬天最是难熬。 还好从去年起就有了更为物美价廉的蜂窝煤,从皇帝给她看的奏折中,宁欢也看到百姓们的冬日至少比往年好过了不少。 第377章 宁欢有些欣慰地微微弯唇,收回了接雪的手。 玉棠知道她在说什么,一时竟有些眼酸,但她只是柔声道:“主子仁善。” 她曾经也是贫苦百姓家的女儿,再是清楚不过从前的冬日是何景象,用一句凄惨来说毫不为过,每年都会有许许多多活活冻死的人。 但是想到如今她们正在用的蜂窝煤,玉棠想,如今那样悲惨的景象应该会少很多吧。 看着身前明媚潋滟的主子,明明看着娇艳烂漫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偏偏做出如此于国民大善的仁义之举,玉棠想,这样的娘娘不做皇后,这宫里又有哪位娘娘能当得起那个位置呢。 玉棠了解宁欢,宁欢何尝不了解她。 宁欢轻轻握了握玉棠的手以示安慰,她柔声道:“都会好的。” 玉棠笑起来,点点头。 宁欢一路走到西暖阁,本来是笑意盈盈的,但是见守在外头的圆盛一幅紧紧抿唇的严肃模样,她霎时微微挑眉。 宁欢走过去。 圆盛见是她来,神色肉眼可见的舒缓了些,他正要行礼宁欢便制止了他。 圆盛比圆团儿更沉稳些,若是圆团儿,此刻怕是要喜笑颜开起来了,宁欢下意识瞥了身边的圆团儿一眼。 圆团儿一时莫名,脸上却始终笑眯眯的。 宁欢心中轻笑一声,止住胡乱的思绪。 她往里面瞧了一眼,低声问圆盛:“又生气了?” 圆盛霎时苦着脸点头,也跟着低声道:“皇上下朝后神色便格外地不愉,一直蹙着眉。” 闻言,宁欢也拧了拧眉:“今日朝上发生了何事?” 圆盛摇摇头:“并无大事发生,一切如常,山东巡抚还上了赈灾善后的折子,说是受灾的地方已然悉数赈灾,百姓们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宁欢的地位在养心殿是肉眼可见的,李玉和圆盛更知道皇上看折子是从来不避讳小主子的,甚至还要同小主子随意闲聊朝政之事,反而是小主子娇懒,不喜欢听这些东西,不让皇上说呢。 所以宁欢要问什么,圆盛都会毫无隐瞒地细致回答,无论是琐事还是政事。 听了圆盛的话,宁欢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不解:“那是为什么。” 这段时日皇帝之所以忙碌,便是因为山东一带又降雪灾,灾情紧急,谁知正值费心之际,边关的战事竟也跟着来了。准噶尔年成不好,又想下来掠夺大清了,夹在大清与准噶尔之间的大小和卓也有些不安分,怎一个麻烦了得。是以这段时日皇帝忙得不可开交,最忙的时候甚至在西暖阁的政事堂将就了几晚。 宁欢看得忧心,又不敢添乱,只能静静陪着他,在他心情不愉时好言劝他几句。 不过这几日雪灾的赈灾有条不紊地进行,边关的战乱也渐渐趋于平稳,按说皇帝应当没有前段时日那般忙碌烦心了才对,今日怎的又发火了,宁欢有些疑惑。 “难道是朝臣们又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吵起来了?”她想到什么似的,嗤笑道。 圆盛霎时陪笑道:“小主子英明,的确也有些。” 宁欢笑着摇头,先进了暖阁。 她悄然放轻脚步。 圆盛见此,也无声无息地跟着,不敢发出声响。 走到门边,宁欢便听见室内传来皇帝不悦的声音:“这个钱济礼,该做的事不去做,整日就知道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朕,简直是……咳咳……” 宁欢听到他咳嗽的声音,霎时一惊,也顾不得偷听,踩着花盆底嗒嗒嗒地快步走进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半突然想写写宁欢在养心殿“平平无奇”的一天,噫。 第145章 皇帝原本脸色还阴沉着,见她进来脸色终于舒缓了些,脸上甚至还带上几分浅淡的笑:“醒了?” 他正欲起身过来迎宁欢,宁欢便已快步走过去让他坐下。 “李公公,皇上怎么回事,一直在咳嗽吗?”宁欢拧着眉问道。 李玉霎时跪倒,他悄然觑了皇帝一眼,宁欢看见了,脸色一黑。 “照实说,本宫给你做主,他不敢找你麻烦。”宁欢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便神色如常的笑笑。 李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咬牙到底还是听了宁欢的话。 小主子都这样说了,那他听小主子的话就好,总归,总归皇上也听小主子的话。 李玉便低声回道:“回小主子,皇上今晨上朝时便有些头疼,下朝后又有些咳嗽,是奴才无能,没能劝动皇上请太医来诊平安脉。” 一听这话,宁欢脸色微沉,又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温和笑了笑,伸手去牵她,温言道:“是李玉大惊小怪,可能有些着凉,我喝一碗姜汤水不就好了?” 宁欢被他握住手,霎时感受到他比往日还要热上几分的手心温度。 她微微凝眉,而后直接上手摸了摸皇帝的额头,果然温度烫得吓人。 她的语气蓦地沉下来:“李公公,快去请太医。” 李玉忙不迭应了,然后迅速跑出去请太医。 宁欢拧着眉:“这么烫,你自己把脉瞧瞧是不是发热了!”她拉过皇帝的手。 皇帝这个时候不敢再招惹她,乖乖听话照做。 一拿脉,还真是…… 他看着宁欢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哄道:“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第378章 宁欢又气又急:“还不碍事,都烧成这样了!总说我不爱顾惜自己的身子,你瞧瞧你,不是也一样?” “朝政朝政。”看着他面前摆开的奏折,宁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先顾好自己的身子,谈什么朝政?”她甚至随手扔了一本奏折出去,可见心情不愉。 她也知道他今日为何心情不好了,生病的时候还遇上这么多烦心事,这心情能好才怪了。 奏折飞出去,皇帝看也没看一眼。 只是见她这般又气又急的模样,皇帝心里柔软得不行,他拉着宁欢坐下,低声哄着:“是我不好,但是宝儿别担心,一个小小的风寒罢了,喝几贴药便好了。” 宁欢平日里哪儿有这么好哄,但是感受到他手心的滚烫温度,宁欢也实在硬不起心肠同一个病人置气。 她放软了声音,道:“一会儿听听太医怎么说,该喝药便喝药,该休息便休息。” 前半句还好,一听后半句皇帝眉心微动,正欲说什么,宁欢便先睨了他一眼:“边关战事渐渐平息,赈灾的事宜也接近尾声,现在剩的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政事,为何不能安生养病?” 皇帝霎时无奈笑了。 他家姑娘太聪慧敏锐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此刻,便实在是瞒不过她。 但皇帝还是温言开口,试图争取一二:“可是……” 宁欢制止他,微微一笑:“没有可是。” “现在顾忌你是个病人,我不和你多说,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闻言,皇帝不禁笑了,他柔声哄道:“好,我听宝儿的,宝儿别生气。”他的神色纵容而又柔软。 他本来就不舒服,方才还百无顾忌地发着脾气,此刻却百般来哄自己,宁欢这颗心更是酸软得不行。 宁欢平复了一下心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皇帝忍不住地别过头去咳了两声。 宁欢见此,便拧眉唤道:“圆盛,太医来了吗?” 圆盛听见声音,连忙跑进来回话:“回小主子话,应当在路上了,稍后便能到。” 这会儿急也没用,太医也不会飞,纵使心中焦急,宁欢还是挥了挥手让圆盛下去。 皇帝柔声道:“宝儿,不若你还是先回后殿去,或者回永寿宫去,被我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宁欢霎时瞪了他一眼:“回什么回,我生病的时候你担心,这会儿你生病了我就不担心了吗?” 皇帝哑然看着她,神色柔软得不行。 宁欢说罢,又直接靠向皇帝肩头,声音又放软了些:“我没事的,不在你身边我才不放心。” 看着牢牢伏在自己怀中的姑娘,皇帝的一颗心简直柔软得要化了,他到底紧紧搂住宁欢,柔声低叹道:“可是我也担心宝儿啊。” 宁欢靠在他的颈侧,娇声道:“担心也没用,我在你旁边待了这样久,要染上也该染上了。”她甚至轻笑一声。 皇帝低眉看着她狡黠的神色,心下更是又酸又软,他的宝儿啊。 他到底无奈又柔软地低叹道:“那一会儿让太医给你开一幅温补些的方子,以防万一。” 宁欢霎时笑不出来了,她哼哼唧唧地,却也没有拒绝,只小声嗔怪道:“你怎么这样。” 皇帝笑起来,脸上的笑意温柔得很:“因为我也希望宝儿好好儿的。” 宁欢伏在皇帝肩头,微微弯起唇角,到底低声应了:“嗯。” 好在知道皇上的龙体耽搁不得,李玉很快便带着太医院院判赶来。 “微臣参见皇上、令妃娘娘,皇上……” 秦太医话还没说完,宁欢便挥手打断他:“秦太医快免礼,先来为皇上把脉。” 她和皇帝已经坐在了西暖阁窗边的炕上。 秦太医连忙应是。 他走过来,又跪在地上小心细致地为皇帝把脉。 半晌,秦太医斟酌了两句,才道:“皇上这是积劳成疾,近日忧思过重,气神不足之下便易被风寒之邪外袭,此刻肺气失宣,寒邪侵体,怕是要喝上一段时日的药好生调养一二。” 宁欢一幅果然如此、果该如此的神色看着皇帝。 皇帝温和而无奈道:“哪儿有这样夸张,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 闻言,秦太医的头低得更低了。 见此,宁欢瞥了皇帝一眼,又温声问道:“恐怕没有皇上说得这般轻松吧,秦太医说呢?” 斟酌片刻,秦太医到底如实回道:“娘娘说得是,微臣以为皇上这段时日当好生休息调养一二。微臣斗胆,若非这风寒之症发现得早,皇上再这般不顾龙体地拖下去恐怕会更加严重。” 闻言,宁欢眉心微挑,忍了忍,她面上到底温言笑道:“如此,秦太医便快些下去开方熬药罢。” 秦太医正准备应声,便听皇上道:“娘娘要留在朕身边侍疾,但她的身子一向不算好,你替她开一副温补些的方子,别让她也跟着染了风寒。” 宁欢的脸色有片刻的不自然,但咬咬牙到底只是抿唇笑道:“劳烦秦太医了。” 若是不跟在他身边看着,她肯定放心不下,罢了罢了,喝药就喝药吧,就当她舍命陪君子了,宁欢没好气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握着她的手,神色温和地笑了笑。 而秦太医先是一怔,而后也恭敬地连连应是。 第379章 只心道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令妃娘娘啊,看来方才在娘娘跟前儿照实了说果然是正确的抉择。 待人都退下后,宁欢才忍不住地数落道:“你听听太医怎么说的,如何,是不是拖不得?是不是要好生调理着?” 皇帝连忙柔声哄道:“宝儿说得是,别生气了。” 不能老是让一个病人来哄自己,宁欢极力压下心中的脾气,她的面色放缓了些:“好生歇着,朝政之事耽搁不了多少,不然养这么一帮文武重臣是做什么的?”她轻嗤。 听到她的话,皇帝更是忍俊不禁,但这个时候到底顺着她道:“好。” 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未曾用膳?” 宁欢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点点头。 她不大在意道:“没事,我这会儿也吃不下什么。” 不过看了看皇帝的面色,她还是道:“但你也该用膳了,那咱们正好一道用午膳。” 闻言,皇帝反而揉了揉眉心:“我这会儿吃不下,还是宝儿先去用膳吧。” 宁欢霎时不赞同地看着皇帝,她握住皇帝的手,道:“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是也不能不用膳,本来就生着病呢,一会儿让御膳房做些清淡的菜品来?” 皇帝的神色柔软得不行,他轻叹一声。 宁欢继续放柔了声音劝道:“喝些粥也成,但多少要用些。” 皇帝知道她怎么也不会同意自己不用膳的,到底无奈应了。 好说歹说地劝皇帝用了午膳,宁欢又同皇帝一同喝了药。 看着身旁喝药面不改色的人,宁欢自己先含了颗蜜饯,又往皇帝嘴里塞了一颗。 “不苦吗?”宁欢皱着小脸含糊问道。 皇帝很快将蜜饯咽下去,柔声道:“不苦。”他轻轻捏了捏宁欢柔软的手。 宁欢又吃了一颗糖心莲子,甜蜜的味道再度在口中展开,宁欢的神色才缓下来。 她忧伤地想到,要是有板蓝根就好了,那玩意儿能预防感冒不说还不苦。 皇帝看着她这般苦巴巴的小脸,又好笑又无奈:“都说了不让你在这儿侍疾,我自己喝几贴药便好,这下可好,还得和我一同喝药了。” 宁欢嘴里的苦味散去,嗔了他一眼正欲说什么,便见李玉急匆匆进来通传。 “皇上,娴贵妃娘娘来了,说是听说皇上病了,想探望一二。”觑了皇上和令妃主子一眼,李玉又道:“各宫主子似也在赶来的路上。” 皇帝略显头痛地皱了皱眉,宁欢便轻笑道:“难怪不要臣妾在这儿侍疾,原来皇上是等着娴贵妃她们来侍疾啊。” 皇帝霎时笑了,他轻轻点捏了捏宁欢的手:“促狭,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 看着伏跪于地的李玉,皇帝捏了捏眉心,道:“就说朕头疼得很,一会儿便要歇息了,养心殿人太多朕才是不舒服,朕想清静些,让她们都回去吧。” 李玉连连应了。 李玉走后,宁欢便牵住皇帝的手,柔声道:“走吧,去睡一会儿,你前段时日可就没好好睡个整觉,就是这么累病了。”宁欢叹气。 皇帝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他的确要歇息了。 皇帝牢牢握着她的手,低声哄道:“没事的,喝几日药便好了。” 宁欢看了他一眼,到底只是柔声道:“嗯。” 两人一同去了后殿。 殿外。 听到李玉的回禀,娴贵妃先是一愣,而后倒也明了地点点头:“皇上说得也是。” 但她又有些担忧地问道:“李公公,皇上到底是怎的了?是得了风寒吗?” 李玉道:“回娴贵妃娘娘,皇上偶感风寒,太医让皇上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好。” 娴贵妃点头:“是要好生歇着。”不过她想到什么似的,又不悦道:“近日又都是令妃侍奉皇上吧,她怎么伺候的,竟然还让皇上染了风寒!” 令妃专宠的事儿本就让娴贵妃不快,此刻皇上大抵还是在令妃处不慎害了风寒,娴贵妃对令妃愈发不满。 李玉眉心一跳,却还是和事佬般的笑道:“娴贵妃娘娘说笑了,令妃娘娘侍奉皇上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 娴贵妃神色不愉,怎么总觉得这位只忠心于皇上的大太监有几分向着令妃呢。 看了一眼李玉脸上的笑,娴贵妃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朝养心殿内的方向看了看,她神色不明地看着李玉:“李公公,令妃此刻是不是跟在皇上身边侍疾?” 李玉斟酌片刻,低声道:“方才是令妃娘娘察觉不对才让奴才去请了秦太医来,是以此刻便是令妃娘娘在皇上身边侍疾。” 娴贵妃心中一梗,又急又恼。 皇上不让她们侍疾,却还是留了令妃在身边。 但是木已成舟,皇上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还这么不懂事地大闹,扰了皇上养病不说,怕是于自己也不利。娴贵妃心中百转千回,到底紧紧攥着绣帕,极力压住心中的不平。 但看着面前的李玉,娴贵妃不能朝皇上和令妃撒气,却还是忍不住地拿李玉撒气。 她迁怒地训诫道:“李公公,不是本宫说你,你作为御前总管,察觉皇上龙体欠安便当规劝皇上一二,竟还等到令妃来了才请太医,实在不像话。” 李玉面色不变,在小主子面前还要解释两句,但对娴贵妃便不必如此了。 第380章 于是他便只是恭声应下娴贵妃这位主子的训诫:“是,娴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奴才知罪。” 到底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娴贵妃虽是主子却也不好太过,她稍稍缓了缓面色,轻轻颔首:“李公公下次注意些便好。” 李玉便顺着应是。 看了看殿内,娴贵妃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皇上真的不要本宫侍疾吗?就本宫和令妃两人,绝不会扰了皇上的清静安宁。”娴贵妃甚至退让了几步。 李玉陪笑道:“娴贵妃娘娘,此刻皇上服了药,怕是已然睡下,奴才也不敢再去扰了皇上啊。” 娴贵妃紧紧抿唇,片刻后,到底妥协道:“那本宫先回去了,皇上若是有什么吩咐李公公一定要及时告知本宫。” 李玉连连点头:“娴贵妃娘娘放心,有消息奴才必定第一时间回禀您。” 娴贵妃担忧地最后看了养心殿内一眼,点点头转身准备走了。 下了几步台阶,娴贵妃便瞧见纯贵妃、嘉妃等主位都陆续赶来了。 互相见礼后,纯贵妃便柔声问道:“娴贵妃可见到皇上了?” 娴贵妃斜斜看了她一眼,心道纯贵妃这女人所图不小,儿子不中用了,她还是能这么快便又振作起来。 但娴贵妃依然觉得纯贵妃不是她的对手,从前纯贵妃有个宝贝皇阿哥或许还能争一争,如今的纯贵妃和一个无子的汉女嫔妃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位分高了些。娴贵妃很自信,她觉得无论是前朝还是皇上太后,都绝不会属意纯贵妃为继后的,纯贵妃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 至于再生个皇阿哥东山再起……娴贵妃本来迟疑了一瞬,但又想到此刻独自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令妃,娴贵妃便愈发觉得纯贵妃成不了气候。想生个皇阿哥,那也得皇上愿意给啊。 娴贵妃甚至好心情地笑了笑。 纯贵妃见到娴贵妃脸上的笑意,一时莫名:“娴贵妃?” 娴贵妃微微收敛了些,淡声道:“皇上服药歇下了,你们也不必去打扰皇上,皇上指明了就让令妃侍疾,你们去了也只是搅扰皇上安宁。” 落下一句话,也不顾众妃愕然的神情,娴贵妃直直便抱着手炉走了。 嘉妃行礼起身后,回眸看了一眼娴贵妃远去的背影,心中还有几分诧异。 娴贵妃这是彻底转性了?若是从前知道只有令妃在皇上身边伺候,她不闹起来才怪呢。 嘉妃又看向纯贵妃,迟疑道:“这,咱们还要去求见皇上吗?” 纯贵妃微微抬眸:“就算皇上不见,咱们也该先求见再说,本宫实在担心皇上龙体康健。” 嘉妃也回过神来,是啊,她们又不只是为了来见皇上的,而是实在担忧皇上的龙体啊,就算见不了皇上也得向李玉问清楚情况吧。 嘉妃点点头,道:“纯贵妃说的是。” 婉嫔和舒嫔也跟着点头。 众妃再度在养心殿前求见皇帝,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一样的。 无奈,众妃也只能口头关怀皇帝几句,再让李玉有消息及时告知。 目送这些娘娘们离去,大冷的天,李玉额上愣是冒出汗来。 他轻轻擦了擦额间的汗,心道难怪皇上不愿让娘娘们来侍疾,这女人多的地方,果然是够吵的,的确不利于皇上养病。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李玉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再如何那也是娘娘主子们,皇上和小主子能编排,他这个奴才可没资格编排。 李玉又忙不迭地进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146章 夜幕低垂,冬日里深夜的天幕浓沉得很,连星子也见不到几颗。 宁欢睡得不大安稳,因为谨记着发烧的人夜间要发一发汗才好,宁欢半夜便混混沌沌地醒来,她迷糊地往皇帝的额头一摸,想看看他发汗没有,谁知却摸到一片滚烫。 宁欢霎时一惊,瞬间清醒了。 她轻轻拍了拍皇帝,平日最敏锐的人此刻却没什么动静,只是低低地呓语着什么。 宁欢心道不好,连忙摇了摇床铃。 玉棠在门外应声:“主子?” “玉棠,点灯,快传太医!”宁欢焦急道。 玉棠也意识到皇上怕是不好,连忙让人去传太医,又叫了门外守着的宫人跟着进殿去。 养心殿很快又恢复了一片灯火通明,甚至还有些兵荒马乱,宫人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后殿的灯火都被点亮,宁欢这才看清楚皇帝是个什么情况。 此刻皇帝唇色苍白,脸上却泛着不大正常的红,显然是又烧起来了。 此刻这样大的动静,他竟也没有醒来。 宁欢看得又焦急又心疼,但是在太医来之前,只能先拿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拭降温。 好在太医们很快赶来。 一众太医为皇帝诊脉后,在一旁讨论了一番。 而后便又由秦太医出来恭声回话:“回令妃娘娘,皇上喝了药将体内隐而不发的病气都引出来了,是以此刻便烧得严重了些。” 宁欢捏着绣帕,又问道:“皇上的高热什么时候能退下去,这么烧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她有些焦急。 秦太医忙道:“娘娘不必忧心,这场高热烧起来反而是好事,皇上服了药很快便能退热,只是退热过后,皇上怕是需要好生将养一段时间。” 第381章 宁欢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道:“好,本宫知道了,你们快去熬药。” 说罢,她便再度走回内间,亲自拧了帕子给皇帝擦拭。 看着床上这个男人面色苍白的模样,宁欢竟是忍不住眼眶微红。 他的身姿从来挺拔宽阔,似乎能永远□□地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可他再是天下至尊又如何,天下至尊的君王也是人啊,他也是会生病的。 宁欢含着泪,轻柔地为他擦拭着额头、面颊还有四肢。 宁欢轻声道:“快些退热吧。” 皇帝显然还在昏睡着,但耳边动静太多,他还是忍不住呓语。 宁欢微微一愣,低头凑过去些:“你说什么?” “宝儿……”宁欢从他的呓语中分辨出这两个字。 她霎时怔愣住了,呆呆地伏在他的胸膛。 宁欢到底忍不住落了泪,但她恨恨地抹去眼泪:“你这个人,真是……” 病了还要惹她哭! 宁欢心中实在是又酸又软,此刻恨不得整个人都伏在他的怀中去。 可是她不能。 宁欢止住泪,换了张帕子轻柔地为他擦拭手臂,她柔声道:“快些醒来吧,哥哥。” 玉棠和伺候在一旁的宫人听到宁欢的称呼,霎时将头低得更低了。 宫人们很快便煎好了药。 宁欢坐在床沿,轻声唤着皇帝:“皇上,皇上,快醒醒……” 皇帝仍然昏沉睡着。 宁欢微顿,给玉棠使了个眼色。 玉棠会意,连忙先带着宫人们下去。 等宫人们都走了,宁欢便伏下身子,柔声唤道:“哥哥,快醒过来啊,咱们该喝药了。” 皇帝微微蹙了蹙眉。 宁欢一时竟是有些好气又好笑,这个人,昏睡着也不忘占自己的便宜。 她咬了咬唇,又一狠心忍着羞赧道:“夫君,宝儿在这儿呢,你先醒过来,醒过来。”平日听他这般唤自己,听习惯了到不觉得什么,只是自己这么叫出口实在觉得羞耻,宁欢捂着半边脸,只觉从脖子到耳朵都在发烫。 好在大概也只会有她知道这羞耻的一幕,宁欢庆幸地想。 但羞赧归羞赧,的确好用,皇帝果真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宝儿……”他的声音沙哑得不行。 宁欢霎时顾不得羞耻,惊喜道:“你醒了?” 皇帝的手从被子下探出来,宁欢立马会意地握住他的手:“你真是吓……吓到我了,总算醒了。” 她算是明白宫中为何忌讳那个字了,此刻她也感同身受地忌讳啊。 皇帝微微弯了弯唇,有些虚弱地歉然道:“让宝儿担心了。” 宁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的什么话!” 她又忙唤道:“玉棠,快进来。” 玉棠连连应了,端着漆盘再度回到内间。 宁欢将皇帝扶起来,道:“先喝药,太医说你喝药退热了便好。” 皇帝轻声道:“好。” 但是看着宁欢微红的眼眶,他柔声问道:“怎么哭了?” 宁欢抿了抿唇,眼中差点又含了泪:“还不是你,让我担心。” 皇帝一颗心又酸又软,心疼不已,他忙抬手去摸她的脸:“是我不好。” 看着他这般难受却还要先哄着自己的样子,宁欢心里才是难受。 她将眼泪憋回去,放柔了声音:“我没事,你先喝药。” 皇帝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柔声哄道:“不哭。” 宁欢努力笑了笑:“嗯。” 她转头接过药碗,心思换了一个地方倒也平复了些。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宁欢迟疑了一下:“你是要我喂还是……” 她自己更喜欢一口喝完,不受罪。 话还没说完,便见皇帝微微弯唇:“那就劳烦宝儿了。”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也不怕一口一口喝苦着自个儿。” 话虽嗔怪,但宁欢还是舀起一勺药汤远远地吹了吹。 皇帝柔声道:“只要是宝儿给的,必然都是甜的。”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嘴上却嗔道:“甜?你自个儿尝尝甜不甜。”她将一勺汤药送至他的唇边。 皇帝面不改色地咽下去,唇畔依然噙着浅笑:“甜的。” 宁欢好气又好笑,尽量快速地喂完了药。 没办法,某人难得撒娇,就是她也抵不住啊。 宁欢又照旧往皇帝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平日的他威严疏冷,俊美矜贵得很,此刻病弱,非但没有削弱他的容色,那苍白的面色反而将他称得愈发惹人心疼,何况他还在和自己撒娇呢,她实在是抵不住这波美□□惑,宁欢暗暗咂舌。 但他还病着呢,宁欢心中骂自己禽兽。 皇帝对她直白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若是平日他动动脑子也就猜到了,但此刻他的头实在疼,便干脆笑了笑直接问道:“这般看着我作甚?” 宁欢回过神来,遮掩般地弯唇笑起来:“没事。” 她轻轻摸了摸皇帝的额头:“还是烫。”宁欢微微蹙眉。 不过没有方才那般烫了。 皇帝宽慰她:“没事的,睡一觉便好了。” 看着她简单挽就,只象征性簪了两朵绒花的旗头,皇帝的神色愈发柔软:“今夜真是辛苦我的宝儿了。” 大半夜的被折腾起来,挽了旗头换衣裳,簪这两朵绒花定也是为了在太医面前看着得体些,不显失仪。否则按他家姑娘的性子,定然更愿意披散着头发。她定也劳心劳力地照顾了自己许久,皇帝的目光愈发心疼。 第382章 宁欢却霎时嗔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生病的时候你不也是这般照顾我,如今你病了,这不是应该的嘛,要不然还说什么夫妻一体。”她低下声音嘟囔道。 皇帝一时哑然,紧紧握住宁欢的手,他低声道:“嗯,妻子照顾夫君。”他的声音很是愉快。 宁欢又笑起来,她柔声道:“好了,你再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皇帝看向宁欢:“你也睡。” 宁欢摇了摇头:“你病了,这会儿养心殿事情多,我得先去处理清楚了再睡。” 皇帝面色微沉:“李玉……” 宁欢无奈道:“李公公也有李公公的事,我得看着。” 在皇帝开口前,宁欢又劝道:“要不了多久的,一会儿我还得重新洗漱一番呢,你先睡吧,好好养病,快些好起来才是为我好。”她直接抽走了皇帝身后的迎枕,扶着皇帝睡下。 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皇帝真是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她家姑娘倔起来他也是无法的,皇帝到底只是柔声道:“那你也要快些安寝,别还把自己累病了。” 宁欢笑着点头:“放心,一会儿就好。” 宁欢给皇帝拉了拉被子,柔声道:“睡吧,我先守着你。” 皇帝弯起唇角,闭上了眼。 他想,真好,他生病时终于也会有人这般时时担忧时时守在他身边了,还是他心爱的姑娘,上天到底对他不薄,皇帝唇畔的笑意愈发温柔。 宁欢坐在皇帝身边静静守着,看着他渐渐安睡过去,宁欢也不觉微微弯起唇角。 原来她生病时他照顾她时、还有平日看她熟睡时,就是这种感受吗。 不过她还是宁愿他不生病,英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宁欢温柔一笑。 等皇帝再度熟睡过去,宁欢便走出内室。 一会儿还得让太医再来把脉,看看有没有好转。 还有早朝,今日的早朝必须先停一日,他正病得重,若是再有不长眼的朝臣气气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着。 宁欢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令妃主子……”李玉走过来,低声唤道。 宁欢下意识看了内室的方向一眼,也放低声音:“怎么了?” 李玉苦着脸道:“娴贵妃来了,想探望皇上。” 宁欢眉梢轻挑,倒也算意料之中。 她忽然听见什么声响似的看向外面,宁欢问:“外面下雨了?” 闻言,李玉点点头:“是,雨下得还不小。” 悄然觑了宁欢一眼,李玉低声道:“奴才瞧着娴贵妃主子的斗篷都湿了。” 宁欢又看了内室一眼,轻轻揉了揉眉心:“罢了,先让娴贵妃进来吧。” 皇帝睡过去了,她若是阻拦后宫嫔妃探望也不像话,没得还让旁人以为她这种时候还善妒地霸占着皇上呢。她们想照顾就让她们来吧,也算意料之中的事。 娴贵妃很快进了殿,宁欢低眉行礼:“娴贵妃娘娘金安。” 她低眉时果然看见娴贵妃的斗篷下摆湿了大片,还有些滴水。 估计娴贵妃得到消息就直接走过来了,若是乘了轿辇也不至于湿成这样。 她对皇上倒很是关心,宁欢微微垂眸。 听见宁欢压低的声音,娴贵妃意识到什么似的,也放轻声音:“免礼。” “皇上睡了?”她低声问。 宁欢点点头,看了一眼娴贵妃身上沾着水汽的斗篷,宁欢道:“娘娘不若先换件衣裳?当心着凉。” 娴贵妃不以为意地摆手,随手解下斗篷:“不必,雨水都在斗篷上,本宫的身体没这么差。” 宁欢一顿,还未开口又听娴贵妃低声问:“太医怎么说?” 宁欢便轻声道:“太医说皇上发这一场热就好了,服了药便会退热,日后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 娴贵妃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她又忍不住怪罪地看着宁欢:“你怎么照顾的皇上,太不上心了,竟让皇上病成这样。”哪怕是训诫,她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宁欢微微敛眸,只道:“娴贵妃娘娘教训得是,臣妾日后一定尽心。” 娴贵妃没好气地看了宁欢一眼:“本宫去瞧瞧皇上。” 说罢,她便放轻脚步走进内室。 宁欢跟着她进去。 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皇上,娴贵妃面上是忍不住地焦急和忧心。 她静静地在内殿待了一会儿,竟也没逗留,轻轻为皇帝掖了掖被子,娴贵妃转身便欲走。 宁欢静静地跟着。 娴贵妃此时才稍有些心情打量后殿。 这是皇上燕寝的正殿。她们这些嫔妃平日也没机会到这儿来,平日就算被翻牌子也是去养心殿的西耳房,养心殿后殿向来只有皇上一人燕居,连皇后都不一定有资格住这儿。 但是看到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妆奁,娴贵妃还是忍不住一顿,她的目光在梳妆台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皇上独居的后殿么,怎么会有女子用的妆奁? 瞥见身旁的令妃,娴贵妃忽然福至心灵地想通了,她的呼吸不免一窒。 令妃……令妃竟还能踏足此处同皇上在此处一同安寝吗?! 又看了一眼梳妆台,到底没见到什么明显的钗簪步摇,娴贵妃瞥了宁欢一眼,轻呼一口气,快步走出后殿。 第383章 或许是她多想,皇上也有玉佩东珠之类的饰物,那妆奁里说不定放的便是玉佩,娴贵妃紧紧捏着绣帕。 宁欢自然注意到娴贵妃的视线停留,她的目光悠悠落在平日所用的梳妆台上。 她还不想嚣张到如今就直白地显露一切,平日摆了一台子的钗环步摇此刻自然是被收捡好了。只是有些东西总也该让人慢慢明白了,宁欢微微一笑。 宁欢回头看了皇帝一眼,见他还安睡着才悄声走出内间。 娴贵妃已然在外间的炕上坐下了,她身边的翡翠和翡青正捧着几本书陪她翻阅。 宁欢微微扬眉。 娴贵妃抬眸看了宁欢一眼,淡声道:“令妃自便。” 听着这仿佛此间主人的话,宁欢轻轻笑了笑,倒也轻声应了:“是。” 主不主人的,也不在这一句话。 还未坐下,李玉又进来通传:“禀娴贵妃娘娘,令妃娘娘,纯贵妃娘娘等后宫主位和小主在外面求见。” 闻言,宁欢又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娴贵妃却是扯了扯唇角,她抬眸看了宁欢一眼:“令妃,此处不便说话,你随本宫一同出去?” 宁欢便点点头。 宁欢和娴贵妃到了殿外。 外面的雨势果然有些大,风一吹便往檐下吹,在这寒冷的冬夜愈显刺骨。 宁欢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玉棠连忙为宁欢披上斗篷。 宁欢朝玉棠笑了笑。 娴贵妃瞧见这一幕,不屑一笑,她都没穿斗篷呢,令妃这身子果然也不行。 养心殿的檐下站了一地的嫔妃,身上都有些雨水。 娴贵妃见此,眉心一跳:“不是本宫说你们,身子不好还冒着雨出来,若是病了你们到底是来侍疾的还是来添乱的?” 纯贵妃温婉一笑:“娴贵妃多虑了,咱们姐妹的身子都还算康健,况且大家一路都乘了轿辇来,并未受冻,只是此刻沾了些水汽罢了。” 娴贵妃微微扬眸:“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宁欢望去,不仅各宫主位都来了,连柔惠和林贵人这些小主也跟着来了,再过些时候怕是其他贵人常在的也要跟来,她只觉额心微跳。 感受着外面的冷雨不断飘进来,宁欢微微眯了眯眼。 还未开口,便听娴贵妃一派端和道:“大家忧心皇上龙体的心都是一样的,不过本宫先提醒诸位一句,皇上服了药睡下了,大家进殿去动静可要放小声些。” 众妃颔首,纯贵妃婉声道:“娴贵妃放心,我们自是省得。” 娴贵妃提了提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面色:“那便都进来吧。” 嘉妃略显古怪地看了娴贵妃一眼,只道娴贵妃这派头倒显得她是养心殿的女主子似的。 众嫔妃走进后殿才终于觉得暖和些,一个个悄声解下身上的斗篷。 纯贵妃便先轻声问道:“皇上如何了?” 娴贵妃低声重复了一遍宁欢的话。 众妃心中有数,暗自琢磨着皇上这段时日需要好生休养,她们是否要日日来养心殿侍疾。 娴贵妃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轻轻提了提唇角:“走吧,去瞧瞧皇上。” 众妃无声颔首,轻声跟着娴贵妃走进内殿。 第147章 进了内殿,瞧见皇上苍白的面色和唇色,众妃嫔都忍不住提了提心,面露担忧之色。 但又怕扰了皇上安眠,便都只是抿唇不语,唯有手中紧紧捏着的绣帕暴露了她们的心绪。 娴贵妃还有些事,见皇上还在安睡,她便率先走出内室。 众妃嫔见她先出去还有些诧异,娴贵妃不是恨不得寸步不离皇上的么,今日难得有机会了怎的还这般爽快。 但娴贵妃都如此表态,众妃嫔悄然打量了一番内殿便也准备跟着去外间待着了,一会儿几个人轮流来内殿看护皇上便好。 但是随意打量着,众妃嫔总觉着这后殿的摆设有些不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这不该是皇上喜欢用的东西,但又的确是一片明黄色,众妃嫔便也压下心中的疑惑。 不过,同样看到梳妆台上的妆奁后,嫔妃们霎时神色各异,琢磨片刻,她们都下意识看了宁欢一眼。 此刻再仔细看,她们才注意到令妃的发髻实在太过简素,一看便是急匆匆随意挽的。说不定方才她就是跟着睡在这后殿中,见皇上发热了便第一时间起来了所以连仪容都顾不上太多。 想到这个可能,嫔妃们的神色都有些意味深长。 而宁欢神色温和任由她们悄然打量,甚至一派泰然平静的模样。 纯贵妃很快收回目光,神色依然温婉含笑。 嘉妃眼波一转,悄然看了宁欢一眼,也微微低下头去。她轻轻摩挲着绣帕。 瞧这样子,令妃说不定早就在这后殿安寝过了,所以这妆奁里装的到底是皇上的玉佩还是令妃的钗簪呢,若是令妃的钗簪,那她们这满殿的嫔妃怕真是这辈子都争不过令妃了,嘉妃心中一哂。 舒嫔神色平淡,似乎什么都不足以再让她有所波动,她也跟着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令妃宠冠六宫之名早就毋庸置疑,再多也都是锦上添花,也早就与她这个身份更低一等的舒嫔无关。 婉嫔和柔惠还注意到梳妆台上的缠枝海棠纹,二人不由对视一眼,而后心照不宣地低下头去。 第384章 柔惠极力抿住唇边的笑意,她就知道,有谁会不喜欢宁欢呢,宁欢一定是最幸运的那个。 林贵人怔怔地望着那梳妆台上的妆奁和两侧的海棠纹,再看看令妃头上随意簪着的绒花,只觉一颗心空落落的,却又有无尽的酸涩蔓延开来,瞬间淹没了她方才为皇上焦急不已的担忧。 又待了一会儿后,内间里的嫔妃们也陆续走出,全部聚到了外间。 众嫔妃一出来便瞧见娴贵妃仔细翻看手中书册的情景,一时竟都有些讶异。 娴贵妃见她们出来,目光从书页上离开了一瞬,再度淡声道:“诸位自便吧。” 众妃嫔脸上的神色一时都有些精彩。这话,还真把自己当成统领六宫的皇后了不成,不过就算是皇后最多也是养心殿东耳房的女主人罢了,这养心殿的主人从来只有皇上一人才是。 纯贵妃神色不变,轻声问道:“娴贵妃在看什么?莫不是医书?” 娴贵妃再度抬眸,端然微笑:“纯贵妃好眼力。” 娴贵妃的话落下,众妃嫔的目光蓦地都落在她身上,难怪今日娴贵妃显得尤为沉静,原来是一直急着翻看医书为皇上治病啊。 不过…… 纯贵妃柔声道:“太医院已然为皇上诊脉开方,想必皇上很快就能醒来,娴贵妃也不必太过忧虑。” 娴贵妃压住心下的不耐,面色端和道:“太医不也说了皇上这段时日要好生调养着?太医们都是汉医,但是本宫想着关外的满医同样有不俗的医术,便想再瞧瞧是否有更好的调养身子的法子。” 嘉妃看了娴贵妃片刻,微微低下头,若是满医真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何这宫中的太医几乎都是汉人太医?不过到底是娴贵妃待皇上的一片真诚心意,旁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反而娴贵妃此举还将她们这些单纯来侍疾的嫔妃都比下去了。 连宁欢的目光都不禁在娴贵妃身上停留片刻,她微微摩挲了一下指尖的绣帕。 纯贵妃也看了娴贵妃片刻,而后温婉道:“娴贵妃待皇上一片心意,想来皇上若是知道也会高兴。” 娴贵妃淡淡一笑:“纯贵妃说的是。” 嘉妃轻轻点了点唇角,轻声道:“臣妾看娴贵妃娘娘搬来的书还有些多,可要姐妹们帮着娴贵妃查阅一二。” 闻言,娴贵妃淡淡看了嘉妃一眼。嘉妃都做好被她冷嘲热讽的准备了,也不对,这些日子以来娴贵妃可是端庄大气不少,应当不会直白的冷嘲热讽。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见娴贵妃忽然平和一笑:“这书上都是满文,本宫看在座的诸位怕也没有几人能看得懂这些书罢?”她扬了扬手中的书。 娴贵妃的语气也和她脸上的笑那般平和笃定,但嘉妃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屑与得意。 嘉妃却是神色未变,含笑道:“是臣妾关心则乱,娴贵妃娘娘能者多劳了。” 娴贵妃的唇角还未勾起,便又听两侧传来两道不同的声音,一清冷一端凝:“嫔妾倒是识得几个满文……” 声音重叠的一瞬,舒嫔和林贵人都停下话头,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微微颔首。 舒嫔便先道:“嫔妾亦是担忧皇上龙体,恰好也识得几个满文,不知娴贵妃娘娘可否让嫔妾替娴贵妃娘娘分忧?” 林贵人便紧接着开口:“嫔妾亦是,请娘娘恩准。” 宁欢的目光又落到舒嫔和林贵人身上了。 众妃嫔亦是,但她们主要看的是林贵人。这个林贵人,听说是个精通汉家诗书的,去岱山时她们也知道了她还会骑马射箭,如今竟连满文都识得,实在是不容小觑啊。 婉嫔看了林贵人一眼,又看了宁欢一眼,心中轻轻叹气,罢了,都是为了皇上龙体康健。 娴贵妃的面色似是沉了一瞬,但再一看去又仿佛错觉,她的神色依然端和:“竟是如此?林贵人竟还通擅满文?” 舒嫔也就罢了,出身叶赫那拉氏,不识满文才是怪事,怎么这个汉女出身的林贵人也跟着来掺和了,还识得满文,娴贵妃心中总觉得有些堵。 林贵人的声音放得很轻:“回娴贵妃娘娘,通擅嫔妾不敢当,但顺畅看几本满文书写的书应当没有大碍。” 她微微抿唇,又道:“娴贵妃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先考校嫔妾一二。” 娴贵妃心里很烦,她答应让她们一起翻书了么就考校,现在这般倒成了赶鸭子上架了。 但一扫桌上摞着的书,娴贵妃也是头疼,方才还有翡翠翡青帮着翻看,如今嫔妃们站了一屋子,大宫女们都在外面,她便只能一个人翻阅,这量的确有些大。 娴贵妃心中烦闷,脸上的平和却维持得很好:“既然林贵人话已至此,那便和舒嫔一起来陪本宫翻阅罢,到底擅不擅长满文,一看便知。” 舒嫔和林贵人都轻声应了,留在屋里伺候的两个宫人将二人的绣凳搬到娴贵妃身旁去。 一时间外间暖阁中只剩轻轻地翻书声,众妃嫔也不好再去打扰她们,一个个都坐下了。 宁欢去外面看了一眼,雨倒是越下越大了。 纯贵妃见她出去又回来,便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令妃妹妹?” 宁欢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我瞧着外面的雨势有些大,养心殿为皇上侍疾的人也足够了,不若再去向各宫传话,剩下的嫔妃不必再往养心殿来,以免人多嘈杂。再者,此刻雨这样大,这大雨夜的赶来,着凉就不好了。” 第385章 纯贵妃思索片刻,还未开口便听娴贵妃淡声道:“令妃说得是,赶紧些让人去传话吧。”娴贵妃没抬头,目光依然落在书页上。 闻言,纯贵妃看了嘉妃一眼,嘉妃也温和道:“我觉着也是,诸位妹妹再赶过来着凉了就不好了。” 纯贵妃便轻轻颔首:“我也赞成令妃妹妹的说法。” 三位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嫔妃和位分最高的贵妃都这样说了,剩下的嫔妃更没有什么资格多说什么。 再者,养心殿的人的确是多,说是绰绰有余都行,何必再添些人来,到时瞧着人多也烦。 不过纯贵妃想到什么似的,迟疑道:“皇太后主子那儿……” 宁欢便轻声道:“纯贵妃娘娘放心,方才寿康宫的嬷嬷便来养心殿瞧过了。这样大的雨就算是皇上也不愿让皇太后主子跟着折腾操心的,臣妾便让宫人随时来往于寿康宫和养心殿之间,及时告知皇太后主子一应情况。” 闻言,纯贵妃温声道:“令妃妹妹想得周到。” 嘉妃也跟着点头。 娴贵妃掀起眼皮子看了三人一眼,没多说,目光又落回书上了。 她现在是对老太后不抱希望了,由得令妃和老太后折腾吧。 而宁欢微微弯唇,颔首后便再度走到门边让玉棠吩咐去各宫传话了。 一时间,外间又安静下来,嫔妃们或坐或站,都在外面为皇帝守着夜。 内殿似乎又有了些动静。 因为后殿实在安静,嫔妃们似乎也都听见了。 宁欢本就准备进去再看看皇帝退烧没有,如今听见动静,便先一步走了进去。 见此,众妃嫔便也轻声跟上了。 皇上那边有动静,娴贵妃的医书也看不下去了,她轻轻放下书。 娴贵妃也放轻脚步快速走进内室。 见身后的嫔妃声音都放得轻,宁欢便也没多管,她走到皇帝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是退热了,宁欢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有些烧,估计再发些汗就好了。看着皇帝额间和自己手上的水迹,宁欢准备叫人打水进来。 纯贵妃极轻地问道:“皇上如何?” 宁欢也放低声音:“退热了。” 一听她的话,众妃嫔都放下心来。 娴贵妃走过来不放心地试了试皇帝额间的温度,她凝眉看向宁欢,但声音却压得很低:“怎么本宫摸着还是有些烫?” 宁欢便轻声解释道:“比方才退热许多,估计今晚便能完全退热了。” 娴贵妃这才松了口气,她点点头。 娴贵妃又朝跟进来的一个宫人吩咐道:“快去打水来。” 宁欢低声补充道:“要温热的水,多拿些帕子。” 宫人无声行礼,而后快步走出内间。 很快宫人们便悄声端着水和帕子进来。 宁欢洗了洗手正准备拿张帕子给皇帝擦汗,便见娴贵妃已挽起广袖拧了帕子。 宁欢浸在水中的手微微一顿,到底没说什么。 侍疾嘛,不就是这样么。 她面色平淡地擦干手。 娴贵妃拧了帕子,动作轻柔地为皇帝擦去额间的汗意。 皇帝似是察觉到动静,低低呓语了两句。 娴贵妃眼眸一亮,轻声道:“皇上说什么?” 众妃嫔也是都凑近了些,想瞧瞧皇上是不是要醒了。 唯有宁欢,僵在原地,轻轻捂住半张脸。 她一时竟不知是盼他说还是盼他不说。 不用她纠结,皇帝似乎没有听见想听的声音,再度呓语出声:“宝儿……” 内室安静得出奇,这回众妃嫔也都听清楚了皇上的呓语,皆是一顿,面上满是讶异。 宝……儿?她们没听错吧?这,这是在唤谁?后宫嫔妃中似乎没有闺名中带“宝”这个字的。 若不是闺名,那这个爱称未免也太过宠溺了,众妃嫔神色各异。 娴贵妃握着帕子的手更是僵在原地,她心中极力调整了一番,又轻声道:“皇上,臣妾……臣妾们在这儿呢。”她咬咬牙,到底添了个“们”字。 皇帝还是没听见熟悉的声音,蹙着眉低语:“宝儿……” 得,这回众妃嫔都听清楚了,就是“宝儿”二字。 到底是谁竟得皇上如此怜惜,取了这么个小名? 众妃嫔暗暗思忖片刻,而后,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令妃身上。 宁欢平静地再拧了一张帕子,走到皇帝身边重新给他擦了擦脸。 娴贵妃也是有所猜想,她目光微冷地看着宁欢,到底先往旁边让了让。 而后,嫔妃们便听见令妃声音轻柔地道:“皇上,我在。” 果然啊……众妃嫔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听到宁欢轻柔的声音,皇帝蹙着的眉头果然舒展开来,但他又唤了一句:“宝儿……” 众妃嫔眼神一亮,难道不是令妃? 神色还没完全亮起,便见皇上的手微微探出锦被,似乎要寻什么。 宁欢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地哄道:“我在,快睡吧。” 皇帝无意识地回握住宁欢的手,竟当真不再呓语,似是又睡了过去。 众妃嫔眼中的光彻底灰暗下来。 竟真是令妃,瞧皇上,也是令妃应声哄了两句便不再呓语了,甚至昏睡着都想握着令妃的手呢。 宝儿……原来皇上和令妃私下便是这样相处的吗? 第386章 这一瞬间,哪怕是纯贵妃、舒嫔这样从来事不关己的人都没忍住对宁欢露出一个艳羡的神色。 能得皇上如此爱怜如此纵宠,令妃实在是幸运。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偏偏她们的皇上生得如此俊美矜贵,又从来英武不凡,可以说是容姿俱佳文武双全,甚至他的身份还是天下至尊的皇上。但这样就算不做皇帝也同样卓尔不群的男人竟对令妃怜爱至此,不说她们,便是这天下都会有不少女人会羡慕啊。 但再如娴贵妃和林贵人之流,就没有这么好受了。 宝儿…… 这样一个一听便满是怜爱与宠溺的爱称,这是倾注了皇上对令妃多少的爱意啊,娴贵妃和林贵人只觉从心口到舌尖都是一片酸涩,酸得发苦。 嘉妃看着娴贵妃手中那几乎要捏得变形的帕子,再看看娴贵妃极力端得平和的神色,微微敛眸。 何必呢,一颗心都扑在皇上身上,又明知皇上心里没有自己。强扭的瓜不甜,可有些东西却是求也求不得的,这又是何必呢。 还好她许多年前便明白这个道理,是以今日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皇上待令妃的如此不同,艳羡几分便也没什么酸涩难受的想法,在这宫里看得淡才能长远啊,嘉妃垂下去的面上露出微微一笑。 柔惠悄然看着众妃嫔或艳羡或酸涩或平静的神色,她脸上的神情亦很是平和。 总会有这一日的,大家总会知道这后宫中唯有宁欢一人在皇上心中是不同的,没想到今日倒也算误打误撞了,今后宁欢的地位想必也会更加稳固,她垂下头去微微弯唇。 娴贵妃忍了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轻声开口:“方才皇上唤的,是令妃的乳名?” 众妃嫔嫔的目光都再度落在宁欢身上。 而宁欢只是朝娴贵妃笑了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又低头去看皇帝了。 可是就是这样沉默的笑,众妃嫔嫔似乎便明白这个小名到底是令妃家里人取的还是……皇上取的爱称了。若真是乳名,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 娴贵妃神色微冷地看了一眼宁欢,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的皇帝。 她起身出了内殿。 她再不去找点事儿做,怕就真的忍不住了。 见此,舒嫔便也再度跟上。毕竟医书也还没翻完,而且看娴贵妃这模样,也不知能不能静下心来,这进度怕是又要慢上不少。 林贵人怔忪的目光也从宁欢和皇帝身上收回,无意中再度看到梳妆台上的妆奁,她目光微滞,而后逃也似的走了出去,她也出去接着翻医书了。 待皇帝彻底熟睡过去,宁欢才轻轻松开皇帝手。 她将皇帝的手重新放回明黄的锦被中去,又细细为皇帝盖好被子,耳尖的绯色也终于慢慢褪下去。 她也没有管众人是如何想的,只是坐在床沿静静守着皇帝,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某人无意中都暴露了,还能怎么办。再者,她也管不了旁人是何想法。 宁欢看着皇帝沉静安睡的容颜,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但是看着皇帝毫无血色的唇,宁欢还是轻轻眨了眨眼,心疼得很。 快些好起来吧。 再说,如今我可是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了,还不快些好起来护着我?宁欢眉眼温柔,心中轻轻一笑。 她又伸手再度摸了摸皇帝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又降下些了,她微微放下心。 没去外间的纯贵妃等人便也陪着待在内殿。 陪伴之余难免闲不住地随意打量几分。 再度看瞥见梳妆台上的妆奁后,嫔妃们的目光都似被烫了一下似的,迅速收回。 见过那样令人惊愕的一幕,她们现在好像能猜到那妆奁里到底放的是什么了,还有这殿内的装饰…… 纯贵妃和嘉妃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平静地看着床上昏睡的皇上。 众妃嫔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守在后殿的内间和外间中,静静等着皇帝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么么~ 第148章 养心殿灯火通明地亮了一夜,嫔妃们也都守了皇帝一夜。 天亮时分,皇帝的高热终于退去,众妃和太医们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诊了脉,太医们又去守着煎药了,嫔妃们便接着守在养心殿中。 看着逐渐明亮的天光,再看看众妃都有些倦怠的神色,宁欢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再这样全在这儿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好在终于有人能帮她解决这些麻烦纠结的事儿了。 天光照进内殿,众妃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来遮住透光的窗户,以免扰了皇上安眠。 正想着,便见龙床上的皇上微微蹙眉,而后慢慢睁眼。 众妃嫔霎时眼前一亮,娴贵妃守在最前面,见此也惊喜道:“皇上……” 皇帝的头又晕又有些疼,下意识唤道:“宝儿……”他的手也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 嫔妃们见到皇上如此自然的动作,或挑眉或敛眸,似乎再一次确定了什么。 而娴贵妃的神色一僵,但她很快便恢复平静温和的面色,而后眼神微冷地往旁边让了让。 宁欢忍不住扶额,这个人,生病了还挺爱撒娇。 意识到这个想法,她心中忍不住地轻笑,连嘴角也微微翘起来。 她本也守在皇帝床边,此刻便直接握住皇帝的手,柔声道:“皇上,臣妾在呢。” 第387章 皇帝循着声音偏头,看见宁欢守在自己身边,他忍不住温柔地弯了弯唇。 但是想到什么似的,他低声问道:“是不是没睡?” 见此,嫔妃们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得,皇上唤的“宝儿”就是令妃了。 娴贵妃则深深地低下头去。 宁欢轻声道:“大家都守了您一夜了。” 大家? 皇帝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目光从宁欢身上挪开,扫视了内殿一圈。 看着他床前站了满满一地关切看着他的嫔妃,他只觉头更疼了。 他微微直起身子,纯贵妃和宁欢便会意地一个放迎枕,一个将他扶起来,娴贵妃本也想去扶,但见宁欢如此手快,便也神色淡淡地站在原地了。 皇帝坐起来,稍稍缓了缓语气:“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纵使昨夜见识了皇上对令妃独一份儿的怜爱,但皇上如此直白的话还是让嫔妃们都有些神色讪讪。 娴贵妃幽幽地看了皇帝一眼:“皇上昨夜高热不退,昏迷不醒,臣妾们自然担心皇上,夜里便来给皇上侍疾了。” 闻言,皇帝反而先诧异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悄然瞪他一眼,看她做什么,她有这么不讲道理地善妒么,难道她还能拦着嫔妃们不准她们侍疾? 皇帝见此,轻轻弯了弯唇角,因为还有些笑意,是以语气和温和许多:“倒是辛苦你们了。” 娴贵妃的面色这才好看些:“这是臣妾们应该做的。” 她又关切问道:“皇上可好些了?” 皇帝微微颔首:“朕好多了。” 娴贵妃刚松了一口气便又听皇上道:“你们也守了朕一夜,都辛苦了,便先回宫去歇着吧。” 娴贵妃便笑道:“臣妾没事的,皇上刚醒来,臣妾还是不放心,想再守着皇上。” 皇帝正欲开口,便听李玉在外通传。 “皇上,诸位娘娘,太医来了。” 纯贵妃便先柔声开口:“皇上,不若先让太医为您诊脉?” 皇帝看了纯贵妃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也在,不过不说其他,纯贵妃的身份也的确该在。 他神色淡淡:“好。” 一众太医便恭敬地低头走进来朝皇帝和诸妃嫔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参见诸位主子,皇上、诸位主子万福金安。” 皇帝道:“起来吧,先诊脉。” 太医们连忙应了。 等太医们诊完脉在一旁小声讨论过后,院判章太医便再度回禀皇帝:“皇上,您虽高热已退,然风寒之症仍在,脉力仍有虚浮,接下来的时日务必好生调养,切忌太过操劳忧思。” 闻言,嫔妃们皆是认同地点点头。 这次皇上可不就是累病了。 皇帝反而神色淡淡:“朕知道了,下去写方子罢。” 太医们行礼后便又恭敬退下了。 皇帝看向众妃嫔:“听到了?朕已经没事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娴贵妃迟疑:“可是……” 皇帝道:“不必多言,你们也一夜未睡,若是再守着朕怕也是要累病了,都回去吧,养心殿的太医和宫人这么多,还能照顾不好朕?” 纯贵妃见此,便率先道:“皇上说的是,妹妹们担忧皇上的心都是一样的,但想要侍疾也得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是?还是听皇上的吧。” 嘉妃也跟着附和道:“皇上和纯贵妃姐姐说得是,那臣妾们晚些再来侍疾。” 见二人这一唱一和的,娴贵妃脸色一黑,还未开口便又听皇上淡淡道:“等朕传召再来罢,养心殿人多了朕也头疼。” 众妃嫔一愣,但是看皇上的神色的确不大舒服,便也只能齐齐福身:“臣妾遵旨。” 皇帝神色略显倦怠地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话已至此,娴贵妃虽仍有些不情不愿,但也只能跟着众妃嫔再度行礼:“臣妾(嫔妾)告退。” 但是想想令妃也一样要回宫,没什么特殊的,娴贵妃心里也稍稍舒服了些。 谁知才走了几步便又听皇上道:“对了,令妃先留一会儿,朕有几句话要问。” 众妃嫔一听这话霎时神色各异,娴贵妃脸上端然的神色更是差点没稳住。 什么有话要问,方才不能问么,非要等着大家都准备走了再开口,皇上就是偏心想令妃留下罢了。 娴贵妃掐了掐手心,神色冷淡地扫了宁欢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径直便走了。 留着吧,最好把她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儿也累病了,看她还能歪缠皇上么,娴贵妃心中冷哼。 最能来事儿的娴贵妃都没说什么,其余嫔妃便更不会说什么,朝着宁欢笑笑便也陆续出了养心殿。 宁欢就知道会是这样,她望着嫔妃们的背影,微微弯唇。 等人都出去后,她才几步走回皇帝床边。 宁欢伸手去摸皇帝的额头,嗯,现在摸不出什么了,反正不似之前那般滚烫了。 皇帝握住她的手,温柔笑道:“放心,不烧了。” 宁欢点点头,看着他干燥的唇,又连忙去倒了一杯温水来:“先喝水,是不是渴了?” 皇帝的确有些渴了,喝了一杯还有些意犹未尽。 宁欢笑了笑,干脆拎了茶壶过来:“喝吧,有多的。” 皇帝一连喝了几杯才止住口渴之意。 宁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才又回到皇帝床边。 第388章 皇帝握着她的手:“是不是一夜没睡?” 宁欢不大在意地笑笑:“这么多人都在呢,怎么睡。” “再说。”宁欢弯起的唇角又落下:“我也一直担心着,本来也睡不着。” 皇帝心疼地看着宁欢:“辛苦我的宝儿了。” 宁欢慢慢伏进他怀中:“不辛苦,我难得照顾你一回呢,还好你好些了。” 皇帝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神色柔软温柔得不行:“嗯,我好了,不会再让宝儿担心了。” 宁欢微微弯唇。 而后她便感受到皇帝手上的动作,她微微疑惑:“你在做什么?” 皇帝熟练而轻柔地为她拆下挽好的旗头,又将她发间的两朵绒花取下随手扔在地上。 他柔声道:“快先睡一觉罢。” 一头乌发散落,宁欢霎时觉得脑袋轻了不少,但她笑道:“睡什么啊,你还得用膳喝药呢,等你喝了药我再睡。” 皇帝没说话,微微使力,直接将她抱上床榻。 宁欢怕弄脏床榻,忙不迭将脚上的花盆底踢掉:“诶——” 虽然在病中,他这力气却还是不减,起码还抱得动她呢。 宁欢完全地伏在皇帝胸前,嗔笑道:“非得强迫我睡觉不成?” 皇帝把她放在旁边用被子盖好,才温柔笑道:“嗯,睡吧,一会儿起来用膳。” 宁欢微微偏头:“那你呢?” 皇帝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我好多了,去外间喝了药再回来,到时候再陪宝儿安寝。”他笑起来。 宁欢先是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而后又有些担忧地直起身子:“你行不行啊。” 闻言,皇帝一顿,而后弯腰捏了捏宁欢的脸,他低声笑道:“宝儿,无论什么时候你的夫君都是行的。” 宁欢霎时是又好气又好笑:“行行行,你最行了。” “快穿上衣裳,别再着凉了。”宁欢这回没和他掰扯太多,一心放在他的身体上。 皇帝神色柔软,低声应了:“好,快睡吧。” 见他随手从衣柜中扯了一件行服出来换上,宁欢才算放了心,慢慢闭眼睡去。 皇帝轻声而快速地换好衣服,神色温柔地看了宁欢一会儿才慢慢走了出去。 …… 等宁欢迷迷糊糊醒来时,甚是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她轻轻嘤.咛一声,摸到一片温热的触感。 宁欢微微睁开眼,发现她正睡在皇帝的怀中,四周一片昏暗,似乎是床帐被拉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皇帝本就是睡醒过来,抱着她闭目养神,此刻听到动静即刻睁开眼眸:“醒了?” 宁欢下意识在他温暖的怀中蹭了蹭,娇懒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皇帝掀开床帘一角,见天光还亮着便道:“大概该到申时了罢。” 宁欢轻轻地嗯了一声,又下意识摸他的额头:“还烧不烧了?” 见着怀中还迷糊着却时刻惦记自己还发不发热的姑娘,皇帝的心都要化了,柔软万分也温暖万分。 他牢牢搂着宁欢,柔声道:“不烧了,放心。” 宁欢感受到手心正常的温度,又嗯了一声。 她打了个哈欠,终于清醒地睁开眼睛。 她靠在皇帝肩头仰头看他:“头还疼吗?” 皇帝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还有些,不过不妨事,再喝几贴药便好了。” 宁欢却是神色严肃:“好好休息。” 皇帝哑然失笑:“好,听宝儿的。” 他想到什么似的,又低眉问宁欢:“饿不饿,起来用膳吧?” “不饿。”但宁欢问皇帝:“你饿吗?你才该按时喝药用膳。” 皇帝道:“方才用了些粥食,这会儿还不饿。” 宁欢以为他将将用完午膳,便也没多想。 于是她牢牢地攀着皇帝,伏在他肩头娇声道:“那陪我说说话吧。” 皇帝哑然,轻柔地抚着她披散下的长发,“好。” 宁欢轻轻戳了戳皇帝,让他顺手将床帐拉开些,床里实在太昏暗,她都快看不清皇帝的脸了。 皇帝照做,一手去拉床帐,一手微微遮住宁欢的眼睛,让她慢慢适应。 白日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透进来,宽大的床上终于有了些光亮,不再像方才那般昏暗。 宁欢适应了一会儿,愈发清醒。 她撑起身子,细细地打量了皇帝一番,“脸色还是很白,是不是很难受?”她轻轻碰了碰皇帝的脸,有些心疼道。 皇帝柔声哄道:“就是看着白了些,我倒没什么感觉。” 宁欢抿了抿唇:“日后不许再这么不顾身子的操劳了,你瞧你这次病得。” 闻言,皇帝便轻柔地将宁欢搂入怀中,“嗯,是我不好,让我的宝儿担忧了,还连累宝儿照顾我。”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许再说这个词。” 皇帝笑起来,万般顺从:“好,不说。”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这宁欢的脊背,忽而想到什么似的低声问道:“我在睡梦中似乎听到宝儿唤我,是我在做梦吗?” 宁欢先是不大在意,而后想到什么似的身形一僵。 察觉到怀中姑娘微僵的身形,皇帝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笑起来:“我听见宝儿娇娇柔柔地唤我哥哥,唤我夫君,是吗?” 第389章 宁欢埋在他的怀中,死死攥着他的衣襟,羞愤不已。 没想到他昏睡过去了竟也听到了。 此刻拉开一半的床帘反而是便宜了皇帝,他清晰地看到宁欢耳朵上莹润的红晕。 皇帝愉悦地笑起来:“有什么害臊的,从前又不是没唤过,宝儿这般唤我,我最是高兴,宝儿不知道么。” 宁欢羞赧地呜咽着:“还不是你,怎么也醒不过来,我又急着给你喂药,便想试试,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他还真吃这一套,宁欢心中又羞又软。 皇帝看着她愈显红润的耳尖,听着她羞赧娇气的声音,一颗心柔软得不行。 他爱怜地轻抚着宁欢:“嗯,是宝儿了解夫君。”他愉悦地低笑。 在宁欢发作前,皇帝先笑起来柔声哄道:“若是每次生病宝儿都这样时时唤我,那我……” 话还未说完,宁欢已然捂住他的嘴,桃花眼瞪成了圆溜溜的杏儿眼,她嗔怪道:“说什么呢,哪儿有这样说话的!” 皇帝轻轻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吻,低笑道:“好,不说。” 下一瞬,却又见宁欢羞赧地看了他一眼,娇声道:“你想听直接说便是,我还能不愿意吗?哥哥……”最后的两个字她叫得尤其娇气,甜软得不行,皇帝的一颗心都要被她这娇声娇气的一句“哥哥”叫化了。 “宝儿……”他哑声唤她,紧紧地搂着她。 若不是怕过了病气,他此刻必定要好好折腾她一番,让她哥哥夫君地多唤几句!明知道他最受不得她这般模样,她还这样娇娇软软地来勾自己。 宁欢见他这般心满意足的模样,虽还是有些羞赧却怎么也忍不住地翘起唇角。 他这么喜欢,那以后还是多这样叫他好了,她心中羞羞甜甜地想。 也就是此刻皇帝尚在病中宁欢才没注意到他的不怀好意,等后来皇帝病愈百般哄着宁欢这般唤他时,宁欢才长记性似的回想起这人到底有多禽兽,简直为此刻的想法后悔不已。 可惜现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抱着宁欢,还是忍不住地哄骗道:“宝儿再唤一声。”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就仗着你在病中,我怜惜你吧,哥哥!”她轻轻点了点皇帝的脸,却还是顺着他唤了一声。 多叫几次好像也没这么难以启齿了。 皇帝笑起来,神色无比愉悦:“嗯,宝儿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多谢宁欢妹妹垂怜。”他温柔地低笑。 宁欢倚在他的怀中,到底没忍住弯起唇角。 第149章 皇帝陪宁欢在床上腻歪着说了半天话,才终于哄得宁欢起身用膳。 玉棠带着宫人们进殿伺候两位主子梳洗。 宁欢换了身月白色金绣燕居服,而后慢慢坐在梳妆台前:“随便挽个髻便好,一会儿也不会出去了。” 玉棠轻声应了。 看着梳妆台前重新摆出来的一堆钗簪步摇,宁欢随手拈起一支花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皇帝。 皇帝收拾起来比宁欢快得多,此刻便忍着头疼站在宁欢身后闲散地看她梳妆。 见到宁欢的目光,皇帝便透过铜镜与她对视:“怎么了?” 宁欢欲言又止,但是看到此刻满殿的宫人到底没说出来。她转了转手中的花簪,道:“没事。” 见此,皇帝眉梢轻扬,倒也没说什么。 她想说自然会说,他从来不会探究逼迫她什么。 玉棠给宁欢挽了个轻省些的汉式发髻,发髻间仅仅簪了几支玉簪和两朵绒花,很是符合宁欢的要求。 宁欢轻轻碰了碰发髻间柔婉的浅粉色山茶花,微微弯唇。 皇帝透过铜镜看着她娇美的模样,唇畔也不觉含上几分笑意。 宁欢起身握住皇帝的手:“饿不饿啊,我似乎又耽搁了许久。”她有些担忧又有些歉疚。 皇帝柔声道:“哪里有许久,不过挽个发髻罢了,再者,我也实在没什么胃口。”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担忧道:“不成,没胃口也得多用膳,就是生病了才要好好吃饭。” 皇帝含糊地嗯了一声。 宁欢睨了他一眼,倒是难得见他这般模样。 宁欢也算是饿了一日,御膳房送来的又都是她喜欢的菜式,她便用得愈发尽兴。 皇帝的晚膳是茯苓鸡茸粥,他实在没什么胃口,便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粥,一面看着宁欢用得香甜,也就当下饭了。 他一面为她夹菜,一面道:“下次不许彻夜不眠了,今日就用了这么一顿晚膳。” 宁欢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你下次不许生病了。”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笑了。 他的宝儿啊。 宁欢用了个半饱,看着皇帝面前还剩一半的鸡茸粥,劝道:“再用些吧,怎么就吃这么点儿。” 皇帝也是无奈,只道:“你也多吃些,我看你吃得香才有些胃口。” 宁欢不禁笑起来,她给他夹了一筷子爽口的小菜:“好。” 皇帝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宁欢看他一眼,忽然又想到方才未尽的话。 宁欢道:“你知道你昨夜说梦话吗?” 皇帝一顿,看向宁欢:“我说了什么?” 此刻想起来,宁欢还有几分羞赧,她觉着耳根又开始发烫了。 下意识揉了揉耳根,宁欢嗔怪地看着皇帝:“你在梦里叫我来着,当时所有人都在呢。” 第390章 听到她似娇似嗔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皇帝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调羹,了然笑起来:“害羞了?” 宁欢的耳尖霎时由单纯的热变成了晕出绯色,她下意识想反驳没有,但想想实在没什么可信度,最后便只是娇娇地嗔了他一眼:“当时这么多人呢。” 皇帝不甚在意地笑起来,他握住宁欢的手:“这有什么,听见便听见罢,本就是我的宝儿,你是我的心上珍宝,难道六宫还有不清楚此事的么,何须避着人。” 宁欢嗔道:“先前不清楚,这下真是人尽皆知了,你真是……”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皇帝便笑道:“情之所起,情不自禁,这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我在病中如何管得了。”他的眉眼间还隐隐有几分傲然的得意。 见他还挺自得的模样,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他就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的特殊啊,反而是她会不好意思。 不过如今他叫也叫了,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听到了,此刻她也就是随口同他说两句罢了,还能怎么办。 宁欢没和皇帝计较什么,皇帝反倒越说越起劲:“令妃娘娘宠冠后宫,朕待令妃娘娘自然有独特之处,让她们知道也好,正好再清楚地了解了解令妃娘娘在朕心中是什么地位,日后也好少动些歪心思。” 听他“我”、“朕”的混用个不停,宁欢嗔笑着点评道:“张扬。” 皇帝便止住话头,看着宁欢,他温柔而纵容地笑起来:“朕的心头宝在这宫中自然当有极尽张扬的资格,也就是我的宝儿太过温婉纯善。” 温婉、纯善…… 听着他口中的这两个词,宁欢耳尖上的绯意愈发浓了。 她忽然觉得他对自己的滤镜也是够厚的。 宁欢没忍住嗔了他一眼:“别说了,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听到她这般娇声娇气的嗔怪,皇帝霎时笑起来,笑意纵容而愉悦。 “好,我知道便好。”皇帝温和笑道。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 皇帝忽然也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先前是你让人将梳妆台上的钗环收起来的?” 他早晨起身看到干干净净的梳妆台还以为怎么了,好在随手打开妆奁一看,见她的步摇首饰还放在里头。 宁欢喝了一口汤,才道:“嗯,那儿到底是你的后殿,我还没想那般招摇。” 皇帝略显遗憾:“什么叫招摇,明明是名正言顺的事儿,看见又如何。” 他还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呢,可惜他家姑娘从来不算大肆张扬的人,明明早就得了他独一无二的爱意和纵宠,却很少因此而招摇。 皇帝为此也是怜爱不已,恨不得更多地宠爱她几分,将她宠得再娇纵肆意些,作为君王珍爱之人,她有这个资格,也该这样,皇帝想。 宁欢不知他的想法,若是知道大抵也是哭笑不得。 此刻她只是睨了皇帝一眼:“后殿不是从来都只有皇帝一人独居么,怎么着也说不上名正言顺吧,又不是东耳房。” 皇帝不以为意:“我说名正言顺便是名正言顺,你是我的妻子,同夫君住在一处为何不是名正言顺?”他还有些理直气壮。 宁欢看得直好笑,心中却是无尽的柔软,她嗔道:“我还不是呢。” 宁欢还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口一说,皇帝却是顿了一下。 但他掩饰得很好,只握着宁欢的手温柔道:“在我心中早就是了,日后,所有人也都会知道。”他的语气认真而笃定。 宁欢笑起来,她微微偏头看着他,狡黠道:“名正言顺啊,那你努力。” 皇帝哑然失笑:“好,夫君努力。” 他又不着痕迹地看了宁欢的小腹一眼,心中有些遗憾,若是有个皇儿再加上宝儿的功绩,阻碍定然会小得多,实在有些可惜。但这种想法在宁欢面前他连一分一毫都不敢泄露,生怕惹宁欢伤心。 还是便宜照春和他他拉氏了,皇帝敛下眸去,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 紫禁城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便将恢宏富丽的红墙金瓦覆上一层雪白,寒风吹过,碎琼乱舞。 若是从前这个时候,宁欢必定最是兴致勃勃要出去看雪,可是如今皇帝尚在病中,除了每日陪着皇帝,宁欢还要……帮他分忧。 “……大金川土司吉各里阿和诱夺小金川土司泽旺印信,臣奏请皇上旨意。”宁欢读完一本奏折,顺便暗暗琢磨了一番,这样子看来大小金川收复在即啊,她看向皇帝。 皇帝蹙眉思索片刻,而后道:“谕玉保饬修守御,毋轻举动,注意保安地方。” 闻言,宁欢便依照皇帝的意思一字不改地在奏折上提笔书写。 若是此刻有人在养心殿中看到宁欢笔下逐渐成句的朱批,必定是大惊失色,而后痛心疾首于皇上的放任,惊怒于令妃的牝鸡司晨,再极力劝谏皇帝问罪令妃。 可惜现在西暖阁中就只剩宁欢和皇帝两人,连李玉和玉棠等人都不在,自然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收到的奏折上的“御笔朱批”或许还是后宫那位盛宠六宫的令妃娘娘所批。 宁欢写好批复,看着奏折上行云流水的朱批字迹,她微微走了一会儿神。 百年后,若是这些奏折还有机会再度被翻出来收藏,那时候怕是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奏折上的批复并非皇帝本人所写,而是他的令妃所写罢。 第391章 想到这儿,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狡黠笑意。 她的“朱批”或许会在百年后重见天日,那她是不是也以另一种方式回了那个时代呢,宁欢有片刻的失神。 皇帝看着她脸上狡黠之色,面上也不禁带上笑。 果然有他的姑娘陪着这处理政事的节奏也轻松加快不少。 他又低眉去看手中的奏折了,可不能太得意,一会儿这娇气的姑娘见了又要撂挑子不干了。 宁欢很快回神,她在紫禁城的日子实在过得太美好,已经许久不会为过去而伤神了。 她将批好的奏折放在一边,又顺手再拿起一本奏折。 看了一眼对面同样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宁欢心中还是忍不住悲愤地叹气。 若是可以,她才不愿做什么干政的后妃呢。 皇帝还病着,但太医说了皇上许久未病,这一次的风寒便是来势汹汹,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皇帝嘴上答应,却还是放不下他手上的政事,宁欢看得焦急担忧,却还劝不动他。 皇帝一面放不下政务,一面也不忍看宁欢如此为他忧心,便干脆折了个中,让宁欢为他念诵奏折,然后照着他的想法批复。 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宁欢如今的字迹与他相比几可以假乱真——她的书法是他亲手教的,也是他一笔一画带着写的,所以经年累月下来,宁欢的字迹也与他愈发相似。皇帝相信,宁欢就算是在奏折上落下朱批也不会教臣子看出端倪来,是以,他才有此提议。 宁欢一开始自然是不愿的,倒不是惶恐什么后宫不能干政,或是所谓牝鸡司晨,只是单纯的懒怠罢了,这么多奏折,她看着也很头大的。况且她心中也对自己的字迹没那么自信,生怕写得不好让人瞧出什么。 但是皇帝又哄又劝的,还特意给宁欢看了几本奏折。 好嘛,这一看宁欢才发现,这些奏折和她曾经想的极其重要的军国大事是毫不相干,多是一些琐事和向皇帝问安的折子,对于这一大类的折子,皇帝向来是简短批阅“朕躬安”或是“朕已阅”便好。 如此宁欢倒是放下心来,她本也担心皇帝的身体,于是便真被他哄得妥协了。 从一开始的念诵,再到后来皇帝全权交予她,小事和问安折子不必再念给他听,宁欢自己批复便好,也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宁欢原本还很自然地答应,念折子也很废口舌的。但直到后来的奏折逐渐变成了正经事,宁欢才回过神来,她又被皇帝哄骗了。 可是她已经替皇帝批复了不知多少本“朕躬安”的折子,早就上了皇帝的贼船下不来了。 三个字是写,两句话也是写,宁欢又一次妥协了。 如此,有宁欢陪着一起批阅奏折,皇帝的确清闲了些,能好好调养身子,只是宁欢反而忙碌了些。 但皇帝也舍不得真的累到他的宝贝,也没有如平日那般整日整日地处理政务,还是搁置了些,每日处理政事的时间也比往日少了不少,还让下面的臣子跟着分担。如宁欢所言,此时不用,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养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今天没写完,再写就过0点了,只能分两章了orz 第150章 再度写下“朕躬安”三字,宁欢略显不耐地将明黄的奏折拍到一边儿去。 每日写这么多“朕已阅”“朕躬安”,宁欢总觉着自己跟签名似的,名字叫“朕躬安”。 “这个敦达,这个月都上了几封请安奏折了,这是闲得没事么?”宁欢不理解,闲的没事干就老老实实待着,偏偏这人还要写奏折来烦扰上尊。 皇帝哑然失笑,却附和似的点头,不敢在这时违逆她。 毕竟拿人手短,她还是那个本就被他百般纵容的姑娘。 宁欢幽幽地看着皇帝:“你就不能让他们少写些废话连篇的请安折子么?要我看,有这么多的请安折子批阅才是安不了,徒增烦扰。” 皇帝忍俊不禁,却还是温言和她解释道:“宝儿,有时候圣旨也不是随心所欲就下的,我随口的一句话便会惹得下面的人百般琢磨,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虚言。”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宝儿说的也有道理,我会仔细考虑一番。” 闻言,宁欢仔细思索片刻,最后她放弃似的睨了皇帝一眼:“懒得管你,反正日后被烦扰的不是我。” 皇帝不禁轻笑出声,只觉她傲娇又可爱。 此时,李玉在外间通传:“皇上,娴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淡声道:“朕忙着。” 李玉会意,出去打发娴贵妃了。 殿外,娴贵妃听到李玉的回禀,有些意外又好像没那么意外。 她淡淡地看了李玉一眼:“令妃可在里边儿?” 李玉陪笑道:“回娘娘话,令妃娘娘在里边儿替皇上伺候笔墨。” 娴贵妃差点没忍住鼻间的冷哼。 今日伺候笔墨,明日侍奉汤药的,皇上就是铁了心只留令妃一人侍疾呗,娴贵妃心中又酸恼又委屈。 这段时日满宫嫔妃都想来养心殿给皇上侍疾,但皇上就是态度明确地表明不希望她们来,皇上还说什么人多嫌吵。但娴贵妃心想,瞧令妃先前还是官女子时在孝贤身边便叽叽喳喳的样子,难道令妃陪着就不吵了么,皇上就是偏心罢了! 可是失落归失落,皇上不让来,众嫔妃也实在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只能每日遣宫人来问安顺便送些东西了。 第392章 好在令众嫔妃稍稍欣慰的是,虽然见不到皇上,但有什么东西皇上倒是一应收了。 娴贵妃沉默片刻稳住脸上端和的神情,她道:“本宫从医书上找到几个咱们满人调养身子的好方子,也遣太医和满医们瞧过了,他们都说没问题,本宫便想呈给皇上试试,还望李公公替本宫奉上。” 她轻轻抬手,翡翠便将手中的方子交给李玉。 李玉接过,连连笑道:“奴才一定向皇上转达娴贵妃娘娘的心意。” 娴贵妃的面色这才好看些:“多谢李公公。” 李玉道:“不敢不敢,娴贵妃娘娘折煞奴才。” 娴贵妃笑了笑,又担忧地叮嘱道:“李公公务必劝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操劳,政事虽然重要,但皇上龙体康健才是头一份儿的。” 李玉道:“娴贵妃娘娘放心,奴才谨记。” 娴贵妃这才点点头,又往养心殿内看了一眼,她才道:“那本宫便先回去了,皇上有什么吩咐或是养心殿有什么事李公公尽管差人告诉本宫。” 李玉连连应是:“娴贵妃娘娘放心。” “奴才恭送娴贵妃娘娘。”李玉行礼。 娴贵妃走了。 余光瞥见娴贵妃的背影走远,李玉才起身拿着方子走进养心殿。 他心中也松了口气,还好今日没再送补汤来了,味道再好,这么多日下来,他和圆盛也是真喝不下了啊。 李玉再次站在外间通禀:“皇上,娴贵妃娘娘寻了调养身子的满医方子,想呈给皇上。” 但李玉猜皇上大概是不会看的,估计这方子又要被他和圆盛拿去吃灰了。 果然,下一瞬便听见皇上拒绝的声音:“下去。” 李玉正准备应声,却又听里面传来令妃主子的声音:“李公公,先拿进来罢。” 李玉心中略有些惊异,面上却连连应了。 虽然两位主子意见不同,但李玉再清楚不过,这种时候听小主子的才是正确选择。 果然,皇上并未出言制止。 李玉进殿便看见皇上和小主子对坐在炕上,桌上摆了几摞奏折,还有朱墨毫笔,估计是小主子又在为皇上念诵奏折了,这都是这些日子养心殿的常态了。 令妃主子这可不就是在为皇上伺候笔墨么,李玉一面呈着方子,一面分了一分神在心中乐呵呵地想到。 “劳烦李公公了,下去吧。”宁欢接过方子,道。 李玉笑呵呵道:“小主子折煞奴才,奴才告退。” 李玉退下了。 宁欢兴致勃勃地展开手中的方子,皇帝见此,温和而无奈地笑了。 但是展开纸张后,宁欢脸上的笑意微微落下了些,她略显怨念地递给皇帝:“还是你看吧。” 皇帝略显疑惑,接过一看才明悟。 原来纸上写的是一水的满文,难怪宁欢没了兴致。 宁欢倒是在他的教导下识得些满文,但是当时见她兴致不高,皇帝便也没教下去,由得她高兴便好。 是以常用的字宁欢认得几个,但如药方之类的术语,在她眼中还是和一门外语无甚区别。 皇帝随手将方子放到一边去:“不想看就不看了,我也不用。” 宁欢却不大赞同:“万一有用呢,关外的满医不是也挺厉害的,说不定有奇效。” 皇帝忍俊不禁:“什么奇效,你又看了多少话本儿?” 宁欢霎时瞪他一眼,皇帝愉悦地笑了。 皇帝柔声哄道:“就算有奇效也无需什么满医的方子,太医院不是正开着方子么,汤药喝多了也不是好事,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也清楚,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好。” 是药三分毒,倒也是这个道理,宁欢点点头。 但是听到他后半句,宁欢没忍住睨他一眼:“那你好好休养了吗?” 皇帝气定神闲地笑道:“宝儿不是贴心地为我分忧许多么,自然好好休养了的。” 宁欢又气又好笑,但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实在也恼不起来,她似嗔似笑地摇头。 宁欢又拿过皇帝随手扔在一边的药方,仔细看了看。 虽然看不懂,但是看排版和字迹,写得很是详细工整,显然很是认真。 宁欢微微偏头:“这是娴贵妃的字迹么?” 皇帝瞥了一眼,略显为难:“不知道。” 宁欢先是诧异,而后没忍住地微微翘起唇角:“真不知道啊?” 皇帝看她一眼,好笑道:“朕每日看的奏折就够多的,哪里记得多少人的笔迹?” “不过宝儿的笔迹我应当是记得的。”他有些促狭地看着宁欢。 先不说宁欢的特殊,就说无论是从前她那歪歪扭扭极具特色的缺胳膊少腿的字,还是如今与他愈发相似的字迹,皇帝都会是见一眼便不会忘。 宁欢先是笑,而后看见他揶揄的神色便反应过来。 她气得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就想扔他,但是想想他还在病中,宁欢纵使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放下奏折,换成拍桌泄愤:“你说什么?” 皇帝顺手拿起她方才批阅的奏折,展开给宁欢看,他一本正经道:“你瞧,这样的字迹我怎会不记得?况且宝儿的字还是我一笔一划亲自教的。”说到这个,他有几分愉悦又有几分得意。 宁欢横了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皇帝便看着她温和笑着。 第393章 宁欢的目光再度落在药方上,她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纸页:“看不出来,娴贵妃对你倒很是上心。”她抬眸看向皇帝。 闻言,皇帝眉心微跳,但他神色未变:“何处此言,一张方子罢了,这些日子旁人送来的东西还少吗?” 说起这个,宁欢反而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无论谁送来的或是无论送的什么,皇帝看都不看一眼,全让李玉和圆盛拿去处理了,只名义上收下便好,宁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歹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宁欢托腮看着他,眉眼弯弯的。 皇帝八风不动:“朕消受不起,我只需要宝儿的心意便好。” 宁欢的唇角高高扬起:“想让我替你煲汤啊?” 皇帝却微微摇头:“不必,万一烫着就不好了,宝儿像现在这般陪在我身边便好。” 宁欢微微偏头,盈盈笑起来,他哄她总是很有一套。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宁欢故作傲然。 皇帝却是看得眉眼含笑:“嗯,多谢娘娘。” 宁欢不禁轻笑出声,但她想到什么似的:“哎呀,你又打断我。” 皇帝失笑:“好,你要说什么,洗耳恭听。” 宁欢以手支颐,声音轻柔:“那日夜里雨下得大,娴贵妃可是第一个便冒着雨不管不顾地来了养心殿,连裙摆都沾湿了,还熬了整夜为你翻医书找方子呢,实在看不出来,娴贵妃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她微微偏头,浅笑看着皇帝。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含笑,但皇帝却被她这微笑的目光看得后背一凉,他不禁正襟危坐了些,面上却是八分不动的淡然:“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当年他还是皇考的皇四子时,身边便从来不缺乏爱慕他的人,只是这份爱慕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所给,在他眼中便是一文不值。 “与你何干?那可是人家对你的一片爱慕之心呢。”宁欢眉梢轻挑,唇角却微微翘起。 皇帝笑起来,眉眼间的笑意温和却又凉薄:“这天底下爱慕我的人多了去,我都要去管么?” “我的心里从来只装得下宝儿一人。”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宁欢身上,眉眼彻底温柔下来。 宁欢不可抑制地娇笑出声,她想说他自恋,可是看着他正襟端坐窗边,清雅矜贵却又隐含帝王威严的端方模样,她实在说不出天下没几个人爱慕他这样的话。 可是这样方方面面都卓绝无双的人,是属于她的呀,独属于她。 想到这里,宁欢实在忍不住地高高翘起唇角,最后只似笑似嗔:“你呀……” 皇帝干脆走过来将宁欢抱在膝上,他低笑:“不吃醋了罢?”他的声音很是愉悦,显然很高兴她吃醋,这样才证明他的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 宁欢嗔了他一眼:“哪儿有这么多醋吃,照你的说法我吃得过来吗?” 皇帝难以抑制地笑起来:“嗯,宝儿说的对。” 他顺从地附和她,却换来宁欢再一眼的嗔怪。 宁欢轻轻靠在他怀中:“我只是有些诧异,娴贵妃那样性子的人,竟也会如此上心一个人。” 娴贵妃是什么性子,张扬,直白,从来眼高于顶的模样,总是带着所谓满族姑奶奶的傲气,没想到这样一个瞧着没心没肺的人竟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对皇帝动了心,可见皇帝的魅力之大。 宁欢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见此,温和笑了,抱着宁欢轻轻抚着她的肩。 他又不甚在意道:“她怎样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宝儿待我的一片真心便好。” 宁欢伏在他怀中,盈盈地笑起来。 皇帝柔声问:“一会儿晚膳想吃什么?” 宁欢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沉思片刻,道:“胭脂鹅脯,百花虾丸,桂花鱼条……” 说着她又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你什么时候再寻几个做川菜的大师傅入宫啊。” 先前也不是没找过,只是做出来的东西和宁欢想吃的相差甚远,宁欢也歇了一段心思,如今倒是又惦念起来了。 皇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上次不是不喜欢么?” 宁欢理直气壮:“那我这段时日突然又想再尝尝了不成么?” 皇帝哑然失笑,到底柔声答应了:“可以,当然可以,我让张广泗替你留意。” 闻言,宁欢反而有些忸怩:“张大人啊,这点小事太麻烦人家了吧。” 宁欢知道张广泗是川陕总督,总领一方的封疆大臣,让他去找厨师也太大材小用了。 皇帝不以为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作为朕的臣子,听命行事便好。再者,上次找的厨子不是不合你心意么,这次直接让川陕总督去找,总该没错了。” 宁欢不禁轻笑出声:“这和官职大小有何关系?” 皇帝道:“有关系没关系都无妨,正好张广泗上了一封折子,朕顺道便让他办了。” 话已至此,宁欢便只能欣然接受皇帝的提议了:“好吧,那就麻烦张大人了。” 皇帝轻笑:“你是君,他是臣,他受不起‘麻烦’二字。”他的语气平淡,可是平淡寻常的语气中天然带着为君王者的不以为意和理所应当。 宁欢轻轻眨眼,似乎又再一次认识到了什么。 皇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随口应了宁欢的要求后,他抱着她换了个方向坐,一同打开一本奏折:“咱们再看会儿折子,一会儿便去用膳。” 第394章 宁欢霎时哀怨:“我不想看了。” 皇帝抱着宁欢,柔声哄劝道:“没有多少了,这摞看完,今日便不看了。” 宁欢娇气地轻哼一声。 药方不慎落在炕上,没有人再在意那轻飘飘的一张纸页。 第151章 阳春三月,两岸绿树成荫,拂过的微风还带着几分早春的凉意。运河之上,浩浩荡荡的船舫队伍顺水而行,明黄色的旌旗随着两岸的风猎猎飞舞。 此刻外面还有些微雨,宁欢站在窗前,百聊无赖地看着沿岸雨雾氤氲的景色。 河面宽广平静,两岸葳蕤青绿,此刻斜风细雨更有几分烟雨朦胧的恬静,但再美的景色连着看了数日宁欢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她此刻只盼着早些下船去,也好亲自到江南的各个城镇去走走。 柔惠走到宁欢身边:“妹妹,当心着凉。”她给宁欢披了一件轻薄的斗篷。 宁欢失笑:“一点儿小雨罢了,姐姐莫要担心。” “妹妹还是注意些吧,着凉了总是不好,到时怕是连妹妹心心念念的江南美景都提不起兴致去瞧了。”柔惠笑道。 宁欢无奈,到底跟着柔惠去桌边坐下。窗户还支着,在桌边到也能看见几分外面的景色。 宁欢看着柔惠,笑道:“姐姐,你瞧,我没骗你吧,咱们这不就来江南了。” 柔惠莞尔一笑:“我自然是相信妹妹的。” 去年冬日,皇帝因病将养了近一个月,病愈之后便脚不沾地地再度进入一年中节礼祭典最多的时候,冬至祭天、除夕守岁、明窗开笔……忙忙碌碌地便到了乾隆十二年。 正月过后,宫里宫外便开始准备首次南巡的事宜。 二月二十五,圣驾自京师启行,渡黄河后乘船沿运河南下,此刻一行人便是在去江宁府的途中。 看着窗外烟雨朦胧,宁欢微微弯唇:“这就是江南吗,咱们在京城一月难得见到几场雨,此刻来了江南,这一路都不知下了多少场雨了,湿润得很。” 柔惠便笑着同宁欢解释:“是这样,江南多雨,这个时节还算好,若是在梅雨时节那才真是和京城调了个个儿,一月难得见几回晴天呢。” 宁欢也笑起来,看着柔惠脸上盈盈的笑意,宁欢也是感慨,回了江南,柔惠姐姐真是肉眼可见的开朗许多。 不过这个时候的嫔妃,入了宫基本就是一辈子待在宫里。难得遇上皇帝这种喜欢四处巡幸的君主,还能让这些出自江南的嫔妃回一次“家”,如此,本朝的嫔妃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比较幸运的。 “姐姐是不是很开心?”宁欢笑问。 柔惠点点头,面上的笑意始终没有落下去:“是啊,我从未想过还能有这一日。” 当年从江南北上选秀,她以为自己此生都回不了柔情多姿的故乡了,后来到了仿江南而建的热河行宫、圆明园本已算慰藉,没想到如今还有更大的惊喜,她竟还能亲自回到故乡来看看,甚至再看看其他只在书中看过却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游遍半壁江山,这是柔惠无论在闺中还是入宫后都从未妄想过的事。 “还得多谢妹妹在名册上添上我的名字。”柔惠看着宁欢,笑意温柔地道谢。 她知道,若无宁欢,无论是以她的位分还是以她的“帝宠”,都绝不足以出现在此次南巡的嫔妃之列,这都是宁欢始终记挂着她才能圆了她的念想。 宁欢霎时嗔道:“什么谢不谢的,姐姐还同我客气么,况且就算没有我姐姐也能来的。”她信誓旦旦。 闻言,柔惠只是看着宁欢笑而不语。 有些事她自己知道便好,也只要宁欢高兴就好。 宁欢又换了个话头,道:“姐姐快接着说说江南有哪些美味的吃食,到时我也想一一品鉴一番。” 柔惠看着宁欢这般兴致勃勃的模样,脸上便不禁带上笑意,宁欢啊。 她柔声道:“最出名的自然是江南的桂花糕,但我觉得妹妹应当也会喜欢杭州府的荷花酥。” 宁欢眼眸微亮:“哦?荷花酥,那是姐姐家乡的美食罢?” 柔惠是浙江杭州府人士。 虽然去年在圆明园御厨也就地取材用荷花为宁欢做过荷花酥,但宁欢也不吝于再尝尝正宗产地的荷花酥是什么味道。 柔惠微微颔首,笑着为宁欢介绍起荷花酥。 其实她再是江南人士,拘于规矩,从来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秀女,除了家中常做的几种糕点,外头街上的小吃柔惠其实是不大了解的,但是宁欢喜欢听,除了自身经历,柔惠便也搜集了不少记载来说与宁欢听。 漾彩舟的内殿传来轻柔的说话声,偶尔还伴着几声女子清脆明快的笑声。 柔惠陪着宁欢一路闲聊打发时间。 玉棠守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便进殿轻声提醒道:“主子,陆小主,午宴快开始了。” 宁欢止住话头:“好吧,姐姐咱们现在过去?”她看向柔惠。 柔惠自然是毫无意见。 快要走到清辉殿时,宁欢从拐角处看到娴贵妃的身影走过,她停住脚步。 直接问个安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宁欢听见娴贵妃一路走一路问道:“一会儿献舞的舞姬可是南府准备的?” 宁欢虽然不大关注这些问题,但有人问了她自然愿意顺带听上一耳朵。 第395章 只听翡翠低声道:“不是南府的,是两江总督为皇上准备的,听说是江南一带最好的乐姬和舞姬。” 闻言,娴贵妃停下脚步,宁欢手中拿着做装饰的纨扇也顿住了。 娴贵妃扯了扯唇角:“两江总督?他倒是上心。” 翡翠道:“天子巡幸,沿岸官员自然是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恭迎圣驾。” 娴贵妃眉眼间略显不耐:“技艺出众又如何,是正经舞姬么,可别冒出些不干不净的污了皇上的眼。” 闻言,宁欢先是眉梢轻挑,而后想到什么似的,眼波一转。 翡翠陪笑道:“尹大人自然有分寸,应当不会有家世不明的女子混入其中,若有这样儿的事,就算尹大人是两江总督怕也要吃挂落。” 娴贵妃似笑非笑:“谁知道呢,若是皇上愿意……”她蓦地止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虽然她也希望能多个女人动摇一番令妃的地位,但若只是些乐伎舞姬她反而不报什么希望。虽然令妃的确生得美,但娴贵妃也不得不承认,皇上并非是会为美色所惑之人,他绝不会因为一个低贱的舞姬生得绝色便迷了心智做出让她扶摇直上的事,在这一点上,娴贵妃倒是有这个自信。 不会为美色所惑,这一点上皇上也比天下间不知多少男子做得好,他甚至还是皇上呢,便是将天下美人尽揽怀中也是应该的,可是他绝不会这样做。 想到这儿,娴贵妃心中又傲然又酸涩。 她没有再想下去,再想只会让自己更气恼罢了,娴贵妃提了提唇角:“听说江南最是出美人,走吧,咱们也去瞧瞧这江南的美人到底有多美。” 翡翠轻声应是,扶着娴贵妃继续前行。 等娴贵妃走远后,宁欢和柔惠才慢慢从拐角走出。 柔惠原本也因娴贵妃的话而有些担忧,但是想想皇上待宁欢的万般情意与纵宠,她便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江南出美人又如何,宫中也从不缺乏貌美的宫女,何时见皇上对她们有过垂怜。 但她正想着要不要宽慰宁欢几句,便见宁欢兴致盎然道:“娴贵妃这话倒是没说错,江南出美人,姐姐,咱们也去见识见识。” 柔惠哑然失笑,却柔声道:“依嫔妾看,江南的美人再美在娘娘面前也是黯然失色的,如何比得上娘娘的风姿。” 私下如何亲昵都好,但是在外头,柔惠和婉嫔都会谨守规矩,不敢真的与宁欢姐妹相称,宁欢拗不过她们,倒也习惯了。 此刻她以纨扇遮掩,笑不可抑:“姐姐也会说这样的话来哄我了?” 看着宁欢发髻上随着她的笑意而跟着轻颤的鸾凤衔珠步摇,柔惠微微弯唇:“嫔妾怎会哄骗娘娘,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柔惠相信无论是宁欢昳丽无双的容色,还是她这被帝王精心娇养出来的娇贵与雍容的仪姿气度,这天下间都绝不会有人能比得过她,毕竟被君王娇养在身畔纵容宠爱多年的姑娘,这天下也就这么一位罢了。 所以江南再出美人又如何,再美也美不过宁欢的。 宁欢却是不知自己的底细早八百年便被柔惠无意知悉了,她还当柔惠在哄着她呢。 宁欢便娇笑着同柔惠撒娇:“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还是亲眼去瞧瞧江南的美人罢。” 柔惠婉声道:“好。” 清辉殿的午宴很快开始,两江总督亲力亲为为皇帝准备的午宴自然是百般精致。 宁欢先将肚子填个半饱后,注意力便落在了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身上。 两江总督精心挑选出来的舞姬舞姿自然是无话可说,翩若惊鸿。 但看着舞姬们的脸,宁欢反而有些失望,都说江南出美人,她还当是怎样清透的绝世美人呢,没想到也就是千篇一律的容色,和那年在大明湖山东巡抚准备的舞姬也差不多,没瞧出什么特别的。 身在天下间最煊赫锦绣的紫禁城,这些年宁欢见的美人也是数不甚数,这风姿各异的美人没能入皇帝的眼,反而是将宁欢的眼光养得越来越挑,如今倒是难得见到能再让宁欢惊艳的美人儿了。 想想初入宫时,见到那些秀女都要暗暗咂舌的自己,再瞧瞧如今,宁欢暗暗唾弃自己实在被娇惯得挑剔。 再想想将自己娇惯成这般的源头,宁欢便不禁抬头去看上首的皇帝。 果然还是那副平淡冷峻的面色,那目光放空得都不知落到哪儿去了,宁欢忍不住轻笑。 皇帝的注意力不在舞姬身上,很是敏锐地察觉到宁欢的目光,他微微偏头看向宁欢,以神色询问。 宁欢微微瘪了瘪嘴,略显无聊。 见此,皇帝眉心微蹙,目光难得落在殿中央的舞姬身上一瞬,今日的歌舞让她不满意么,这不是他家姑娘一向最喜欢的软舞么,还是说筵席的菜式不好,皇帝默默思索。 见到皇帝沉凝的模样,宁欢忍不住地扬起唇角,她朝皇帝轻轻眨眼,又去看歌舞了。 虽然舞姬没让她惊艳,但舞姬跳的舞她还是很喜欢的。 皇帝眉梢轻挑,温和又无奈地轻笑。 他家姑娘向来想一出是一出,罢了,她高兴便好。 相比于宁欢的失望,娴贵妃看着殿中央的舞姬反而高兴,很是满意两江总督的识相。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江南美人,那还真是传言不实,娴贵妃微微一笑,饮下一盏酒。 第396章 不过这都是些卑贱的舞姬乐姬,也不知道皇上沿途驻跸的官员府上会不会有更出众的名门闺秀。 想到这儿,娴贵妃不免一滞,她下意识看向上首的皇帝。 而后她便又看见皇上和令妃眉来眼去的一幕,娴贵妃暗暗咬牙。 这个令妃,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歪缠皇上,有令妃在,两江的闺秀再美怕是也入不了皇上的眼了。 一时间,娴贵妃也不该是高兴还是该恼怒。 想不通,娴贵妃便又饮下一盏清酒。 一旁的嘉妃原本也跟着愉快地赏舞饮宴,但偶然瞥见娴贵妃频频饮酒的姿态,难免将注意力落在娴贵妃身上几分,她有些疑惑,一群平平的舞姬不至于也引得娴贵妃这般醋吧。 但福至心灵地看了皇上和令妃一眼,嘉妃便了然了。 她心中摇头轻笑,何必呢,有些东西是争不过的,甚至可能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嘉妃又优哉游哉地赏舞了,从未想过还能随着皇上四处巡游大清的河山,这样难得的机会,自然要愉快地赏玩,可不能坏了心情,白白浪费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然后走一波剧情~ 第152章 清辉殿午宴结束,皇帝顺势留下宁欢。 虽然也算习惯皇上这般的喜爱令妃,恨不得令妃时时陪着,但娴贵妃心中还是难免郁卒,她神色郁郁地看了宁欢一眼。 若真能有个两江闺秀入了皇上的眼,分了令妃的宠或许还是好事,娴贵妃心中冷哼。她神色不明地看了宁欢一眼,端然平和地走了。 至于其余嫔妃,那是真习惯皇上待令妃的宠爱了,神色变也没变便跟着行礼告退了。 皇帝带着宁欢上了二层的寝殿。 宁欢懒洋洋地歪在榻上,只觉酒足饭饱就容易犯困。 皇帝将她抱在怀中,然后再在榻上坐下:“今日的午宴不和你心意?” 一边说,他一边帮宁欢拆下发髻上的钗簪。看他家姑娘这样子,一会儿指不定就困了,挽着发髻睡总是不舒坦。 价值千金的珠钗宝簪被拆下随手扔在桌上。 宁欢任他拆下高绾的发髻和珠钗步摇,她哼唧道:“都说江南出美人,怎么今日我瞧着来献舞的舞姬也没什么出众的,就没见着特别美的。” 皇帝哑然失笑:“原来不是筵席不合口味?” 宁欢道:“淮扬菜,倒也提不上不合口味。” 宫里的御厨做的大部分菜式都是淮扬菜,虽然清淡了些,但宁欢也习惯了。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摘下最后一枚珠钗。 不是不合口味便好,他原本还怕她用得不尽兴,还准备让随行的御厨重新为宁欢做些吃食。 宁欢看着皇帝,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顺势滑落:“听说今日的舞姬是两江总督准备的,怎么瞧着也没多特别。”这江南的美人竟就这样么,宁欢不甘心。 她微微动了动脑袋,只觉放下发髻脑袋都轻松了不少。 皇帝不以为意:“是么,我瞧着倒是都差不多。”他轻抚她柔软顺滑的乌发。 宁欢看着他眉眼间的几分疑惑之色,好像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同,她简直又好笑又甜软:“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皇帝又笑起来,温柔而笃定道:“况且我的宝儿风华无双,这天下也没有谁能美得过你去。” 自从有了她,他的眼里心里哪儿还装得下旁人,旁人在他眼中长得都无甚区别,皆是平平无奇。 宁欢伏在他怀中笑不可抑:“你就会哄我。” 皇帝轻抚着她,温柔笑着:“肺腑之言。” 宁欢盈盈笑起来,漂亮的桃花眸中波光潋滟。 但是忽的想到什么,她又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皇帝:“今日的舞姬不出众,不会是因为出众的已经被私下送给你了吧?” 皇帝眉心微动,而后温和而坦然地和她解释:“尹继善的确不懂规矩地送了几个来,但我让他们都滚了,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这般行事。” 他不仅让人滚了,还狠狠斥责了尹继善几句,如此,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明白他的态度。 虽然皇帝没明说,但宁欢还不了解他么,那时必定不会对两江总督有什么好脸色的。 这般想着,她的唇角便止不住地高高扬起,面上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之色。 皇帝见到她狡黠的神色,脸上也不禁带上笑意,纵容得很。 宁欢搂住皇帝脖子,故作傲然地哼笑道:“算你懂事。” 皇帝神色坦然地抱着宁欢,甚至有几分愉悦地受了,他还道:“嗯,是尹继善不懂事,有令妃娘娘在也敢献美,实在是没眼力见儿。” 宁欢伏在他怀中笑不可抑,心中又甜又软。 “那尹大人献的美人生得如何?有方才的舞姬美吗?”宁欢又有些兴致勃勃地看着皇帝。 皇帝很头疼,这好美的习惯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他还不了解她么,若是知道有人给自己献美,他家姑娘第一反应不是吃醋,而是好奇美人到底又多美,皇帝真是好笑又无奈。 此刻,皇帝的声音温和而平淡:“我没看,不过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模样罢。” 宁欢霎时嗔了皇帝一眼,她就不该问,看他每次赏舞都兴致缺缺的模样她便该知道什么美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这也是因为她呢。宁欢心中又好笑又忍不住地甜软。 第397章 但是或许错过了美人,宁欢也不禁有些遗憾地嘟囔出声:“怎么就没人给我献美呢?” 皇帝目光一凝,略显危险地看向宁欢:“嗯?”这话听着不像好话。 宁欢一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又不知想哪儿去了,她没好气地横了皇帝一眼:“献美女,成了吧?”她还故意咬重了“女”字。 皇帝的神色缓下来,愉悦地弯唇:“成,当然成。” “不过……”他特意找了个角度,任由窗外的天光洒在他的脸上:“我这张脸还不够让宝儿满意的么,还是说宝儿如今便已然厌倦了?”原本是说笑,但说到最后,皇帝竟也不禁抿唇,心下还真有了些犹疑。 外面丝雨飘飞薄雾氤氲,明亮的天光却尽数倾洒在皇帝身上,将他本就俊美的容颜称得愈发清贵矜雅,此刻端凝清冷的人神色犹疑不安,真是愈发让人动容啊。 宁欢心中感慨,手也不禁轻轻抚上皇帝脸:“你是对你的脸有什么误解吗?” 皇帝静静地看着宁欢,笑意温和而纵容。 宁欢却是看得愈发怜爱:“令妃娘娘对你还算满意,怎会厌倦,不过日后还得勤加伺候才是。”她的唇角止不住地高高翘起,促狭道。 皇帝看着她这般狡黠傲然的模样,心中简直爱怜得不行,他低笑道:“是,谨遵娘娘懿旨。” 宁欢伏在他怀中,眉眼弯弯地娇笑出声。 看着窗外濛濛的烟雨薄雾,宁欢还是忍不住咕咕叨叨:“我就不信江南这么大,还找不到几个如烟似雨般的美人儿。” 皇帝听着她的念念不忘,简直又好笑又无奈,他轻轻捏了捏宁欢脸,却到底还是纵容道:“那到时多召些江南的舞姬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好。”宁欢眉眼弯弯地笑了。 说起舞姬,宁欢倒蓦地想到方才娴贵妃说得话——是正经的舞姬么…… 眼波一转,宁欢仰头看着皇帝,直接问他:“尹大人给你送的美人儿舞姬们是正经人吗?” 闻言,皇帝有一瞬的愕然,正经人,难道她还知道什么不正经人不成。从来养在深宫的姑娘,怎会知道这些东西,也不知是谁污了她的耳朵,若是他知道必定不会轻饶,皇帝心中冷然想到。 但他面上却温言道:“我不清楚,不过想来若不是查明身份的,尹继善他们也不敢往我面前送。”皇帝含糊了一番宁欢的意思。 宁欢若有所思:“也是。”但他是不是会错意了呀。 皇帝温声道:“一群舞姬罢了,能让你开怀便好,这批不喜欢咱们换下一批便是。”因为在同宁欢说话,他的声音还很是温和,可是言语间却还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为君者的漫不经心和不以为意。 或许在他眼中,诸如舞姬之类的人和那些供宁欢赏玩的器物摆设没什么区别。 宁欢听出来了,不禁扶额。 在皇家长大,而后又登基御极,成为天下至尊权掌天下十余载的君王,要改变他的思想几乎也是不可能的,最多是她表现出不喜后,他会在她面前收敛几分罢了,但他心中的想法是不会变的。 宁欢还没哀叹出个所以然,皇帝又不动声色地问道:“不过是谁和宝儿说了这批舞姬有问题么?” 宁欢的思绪霎时被他牵着走了,她随口道:“听人闲话了两句。” 说到这个,她又看向皇帝:“只是先前听说扬州瘦马生得美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两江总督送来的人里是不是有?我倒还想瞧瞧。”她眼中果真流露出些兴致来,也不知这些姑娘生得美不美。 皇帝额心一跳,她果然知道什么是不正经人。 “你从哪儿听来的?”皇帝无奈道。 宁欢眨了眨眼:“话本儿里呀。” 看着皇帝的反应,宁欢似乎知道了“扬州瘦马”四个字似乎不该从她嘴中提起,她有些心虚。 皇帝神色不明:“李玉给你寻的话本儿里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自从知道她常常受一些胡编乱造的话本儿的影响,能送到宁欢面前的话本儿都是他严令筛选过的,绝不会有这些不该有的东西。 宁欢又心虚了一瞬:“以前在家中看的不成吗?” 皇帝一滞,只觉头疼,这姑娘在闺中都看了些什么东西,还在闺中时便连扬州瘦马这样不堪的事儿也知道了,果然是这个一直无法无天的姑娘,他心中好笑又无奈。 但他面上却神色微沉:“玉棠和玉琼该罚,都给你看了些什么东西。” “才不是,她们那时候还不识字儿呢,她们知道什么。”宁欢又先发制人地嗔恼道:“我还要和你算账呢,你果然筛过我的话本儿了!看个话本儿都不成,你怎么这样!” 皇帝牢牢抱着她,轻哼道:“让你去看这些乱七八糟污人眼的东西么?” 宁欢气恼:“许人写还不许人看了吗,再说她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又有什么不能提的?” 纵使金尊玉贵,他家姑娘却总会有些泛滥的心软和同情心,皇帝对此很是无奈。 再清白又如何,在皇帝眼中,就算再通琴棋书画,说白了也还是妓.女罢了,让宁欢知道了他真是觉得污了姑娘的耳和眼。 宁欢还在恼道:“还不都是你们男人,若不是你们,又怎会有……” 皇帝及时打断她,轻笑道:“是他们,可不是我。” 第398章 他的确不知道尹继善送来的人里有没有瘦马,但他半分不感兴趣,此刻甚至觉得骂尹继善几句还有些轻了,平白污了姑娘的眼,真是该死。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嗔了他一眼:“你真能耐。” 皇帝却很是自得,笑了笑他又抱着宁欢柔声道:“日后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得污了你的眼。会琴棋书画的人多了,回头召沿途官员家的闺秀来给你见见便是,何必要去瞧那些……”他没有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喜,在宁欢面前他到底收敛了些。 宁欢气哼哼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她心中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位皇上觉得有什么她也拗不过他。 但听着皇帝的话,她还是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人家都是大家闺秀,传来为我弹琴作画的没的辱没了人家。” 皇帝不以为意:“你是朕的爱妻,是君,她们是臣,这是她们的荣幸,何谈辱没。” 天下之母想看几个闺秀展示一番才艺算什么事,本就是理所应当,皇帝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又来了,宁欢无奈又好笑地摇头。 宁欢没和他计较,皇帝反而兀自思索着:“尹继善家好像有几个女儿,也不知……” 宁欢霎时睨了他一眼:“越说越来劲了。” 皇帝失笑,但也不会提醒她到底是谁先起的话头,他可不想晚上独自一人睡龙舟。 他没再说话,只是温柔地轻抚宁欢的乌黑秀美的长发。 等她什么时候有了兴致再召见吧。 宁欢闲逸地倚在皇帝怀中,随意瞥了一眼窗外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咱们要去江宁府,听说秦淮两岸极其繁华热闹……”她暗示地看着皇帝。 皇帝会意,但他还是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金陵自古都是富庶之地,自然热闹。” 宁欢霎时嗔道:“你讨厌,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皇帝作恍然大悟状:“宝儿是想去街上逛逛?” 宁欢娇娇地轻哼一声,还是道:“是啊。”她随手将滑落的青丝拂到身后去。 姑娘乌黑如瀑的一头青丝披散而下,衬得她雪肤花貌,艳色生生的。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轻抚她的发,他气定神闲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个劳心劳力陪伴宝儿去玩儿的人是不是该得些赏赐?” 宁欢霎时明悟他的意思,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烟雨濛濛的天,她嗔恼道:“大白日的!” 皇帝不再和她多说,直接抱着宁欢顺势倒在榻上:“又不是没有过。”他轻轻吻了吻宁欢的耳尖,低笑道。 宁欢听得羞恼,还没来得及反应,唇齿间便盈满他清冽的气息。明明是微凉料峭的春日,宁欢却觉得他的吻炽热而明烈,被他缠得浑身无力。 她试图抵抗,娇娇地同他撒娇:“我困了嘛。” “乖,我这不是谨遵娘娘懿旨勤加伺候娘娘么。”皇帝低笑,而后将她往身上一抱。 闻言,宁欢正想嗔恼两句,下一瞬却下意识咬住唇,止住差点呼出的娇哼。 她哼唧着一口咬在皇帝肩头,又先斩后奏! 皇帝还在她耳畔声音低哑地轻笑:“睡吧,也不用宝儿出力。” 这么晃睡得着才怪…… 宁欢想骂他,却又被他先发制人地吻住,堵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几声含糊的娇泣。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我都快没时间更新了tat,也不大在状态,我尽量调整吧qaq 第153章 江宁府行宫。 阳春三月,绿柳垂绦,一弯清溪在行宫中穿流而过,蜿蜒曲折,白墙青瓦间藤萝如织,繁花似锦。 宁欢和太后漫步在江宁府的行宫中。 皇帝外出巡视水利河工,宁欢便只能在行宫中待着,她对这地方倒也算新奇,便找了太后出来一同逛逛。 “先前来过这儿吗?”太后走在宁欢身侧,随口问道。 宁欢正欲摇头,而后又反应过来太后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唔……”宁欢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倒是清静得很,宫人们也都远远坠在身后,大抵是听不见她们说话的。 但宁欢还是稍稍压低了声音:“江宁府来过,但是这处行宫自然是没来过的。” 闻言,太后眉梢轻挑:“原来来过啊,那我瞧你这一路还是兴致勃勃的,我当你从未来过江南呢。” 宁欢轻笑道:“这个啊,也不只是因为此地是江南,而是因为是外出巡游我才这般高兴,若是换个行省自然也是一样。” 太后了然一笑:“也对,你这姑娘从来都闲不住。” “是呀,您最了解我的。再者,此时的江南和日后又怎能一样。”宁欢狡黠地笑起来。 太后:“也是,那这可真是我们独有的记忆了。”她难得有些感慨。 宁欢笑了笑。 打量着四周清幽素雅的亭台楼阁,白墙青瓦,宁欢轻声念叨:“江宁织造府……”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金丝彩绣的妃色宫装,又看向太后:“咱们宫里常用的锦缎就是从这儿来的?” 太后看着宁欢四处探寻的目光,不禁好笑:“算是吧,不过那些锦缎自然不是从此处出来的,都在江宁织造衙门呢,这儿从前应当是江宁织造的府邸。” 宁欢点点头:“您说的也是。” 但是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住脚步。 第399章 见此,太后便问道:“怎么了?” 宁欢打量了一番此处的亭台楼阁,她微微偏头:“您说这儿从前是江宁织造的府邸,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嗯?”太后略有些疑惑。 宁欢放低了声音,轻笑道:“您还记得有一本书或许就是以此为原型吗?” 太后思索了片刻,而后便反应过来,她恍然:“你说的是《红楼梦》?” 宁欢狡黠一笑:“当然,那此处岂不就是荣国府或者大观园的原型?”她有些兴奋地四处打量着。 太后浅浅笑道:“应当是吧。” 她倒不像宁欢一般对诗书文学感兴趣,是以知道这处行宫可能是《红楼梦》中的原型后也没什么多余的感觉。在太后心中也还是一处行宫罢了,若论精致,其他地方的行宫兴许建得比江宁行宫还好呢。 宁欢伸手碰了碰身旁用做休憩赏景的石桌石凳,她干脆坐下了:“原来当年鲜花着锦的荣国府就是这样儿。” 太后也随着她坐下,不大在意道:“到底只是虚构的,未必真的是这般模样。” 宁欢点点头,但还是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四周。 不过想到什么似的,她低声问太后:“这个时候,书写出来了吗?” 她读是读过,但过去得太久,那本书究竟作于是什么时间她也忘了。 太后就更不清楚了,她好笑地看了宁欢一眼:“我也不知道,我和你的兴趣不同,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欢捏着宫扇轻轻点了点鼻尖,她轻笑道:“好吧好吧。” “不过曹公应该是这个时候的人吧,他晚年实在过得不算好,咱们是不是该想法子接济他一二?”宁欢若有所思。 太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此时寻人如同大海捞针,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宁欢果然顿住了,但想了想,她又狡黠道:“我找不了就让皇上找呀,他找个人还不容易吗?” 看着她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太后不禁失笑。 她更知道宁欢不止是说说,若她真有这么个想法,皇帝必然会百般满足她的要求。太后也是好笑又无奈:“罢了,你想寻便寻吧。” 反正要麻烦也是皇帝的事儿,宁欢高兴便好。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到时候我和他提一嘴罢,说不定还能看到真正的后四十回呢。” 不过想到什么似的,宁欢唇角的笑意又落下些。 太后看着她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实在好笑,这性子,也实在是皇帝娇惯出来的。 她便问道:“怎么了,看到后四十回不好吗?” 宁欢轻啧:“再是曹公所写也是个悲剧,看了怕是也难受。” 太后笑道:“我当是什么,你就将它当话本子看吧,不要太上心,这本是悲剧便多找几本圆满的来看。” 宁欢却轻笑着摇头:“这也不是普通的话本子呐。”当属话本届的翘楚才是。 太后实在不大在意这些,只道:“若能有后四十回,你可又做了件好事。” 看着眼前盈盈带笑,昳丽容光甚至胜过四周娇艳繁花的姑娘,太后也不禁感慨,宁欢这姑娘和她到底是不同的,宁欢比她幸运,也……比她更善良,宁欢总会记得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宁欢微微弯唇,眉眼间的笑意好似春水般的温和轻柔:“反正于如今的我而言这种事也算举手之劳,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何乐而不为?” 太后也笑起来,认同而欣慰地看着宁欢:“是啊,何乐而不为。” * 在江宁府行宫待了几日,皇帝连着宵衣旰食许久终于将最重要的政务处理完,有时间兑现他的诺言带着宁欢去见识一番金陵城的模样。 “白玉桂花糕,新鲜出炉的白玉桂花糕~” “小姐,看看我们家的花簪吧,瞧这支芍药花簪多漂亮……” “香包,香囊,全是新鲜的百花制成,客官们都来瞧一瞧咯~” 繁华的金陵大街上,行人如织,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珠钗、香囊、饰品、美食应有尽有。 宁欢手里捧着一包糖炒栗子,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着。 真是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充满市井烟火气的大街了,这里还不是京城,是金陵城呢。 皇帝小心地护着她,生怕她被行人冲撞。 宁欢看了他一眼,嗔怪道:“哪儿有这么金贵,你瞧人家不都走得好好的?”宁欢示意前面一对同样在闲逸逛街的夫妻。 皇帝顺着望去,虽然很满意她举的例子,但还是道:“小心些总是没错。” 宁欢笑着睨了他一眼。 “冰糖葫芦~正宗的冰糖葫芦~” 听到这耳熟的叫卖声,宁欢不由轻笑出声:“在金陵城卖正宗的冰糖葫芦?认真的吗?”嘴上这样说,宁欢还是兴致盎然地循声走过去。 皇帝好笑又无奈,却还是连忙跟上。 大大的稻草靶子上插满了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很是满足了宁欢对古时大街的想象,真是和剧里一样儿一样儿的。 宁欢看着红艳艳的糖葫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东西真是看着就生津。 “夫人,要来一串吗?”小贩见有人光顾生意,连忙笑问道。 宁欢点点头:“来一串儿吧。” “你说你这是正宗的糖葫芦?这东西在北方多见在南方倒是少见。”宁欢轻笑着问道。 第400章 可不同于以后南来北往地极其方便,此时多少有些饮食“壁垒”。 听着这位夫人的口音多少和他们有些区别,再听她这一问,小贩便知这位夫人应当是北方人了,他忙笑道:“夫人好见识,这糖葫芦的确是北方传来的,在京城和京畿一带还很是受欢迎呢。小人祖上从天津府迁来江宁府,是以小人便也学得了这冰糖葫芦的做法。” 宁欢轻笑,果然都有个从北地迁往南地的祖上啊。 “瞧着的确正宗。”看着手上红艳剔透的冰糖葫芦,她点点头。 这夫妻二人,无论是这位夫人还是一直默默跟在她身旁的公子,打扮和气度皆是不俗,想来也是身份不低的贵人,指不定就是哪位随着皇上巡幸至江宁的北地大人和家眷呢。 这般想着,小贩便也凑趣道:“夫人,不瞒您说,其实这东西的做法也不算难,就是拿山里红在糖稀中滚一转便是,您若是喜欢,家里的厨娘也能做,只是这糖稀的调制要稍稍非一番心力。” 宁欢作恍然状地笑起来:“原来如此,多谢小哥告知了。” 小贩连连陪笑道不敢。 宁欢往前走了,李玉给了小贩一包丰厚的赏银,求仁得仁。 宁欢将冰糖葫芦举到皇帝面前:“你瞧着正宗吗?” 皇帝笑道:“夫人应当比我更了解吧?” 宁欢笑着睨了他一眼,她轻轻咬了一口糖葫芦。 “唔……”宁欢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不过想到什么似的,她若无其事地将糖葫芦送到皇帝唇边:“快尝尝,酸酸甜甜的。”宁欢含糊道。 皇帝眉梢轻挑,心中暗笑姑娘演技不佳,面上却只当不知,还是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将剩下半个糖葫芦咬下。 这就是京城大街上时常叫卖的冰糖葫芦么,吃着也没什么特别的,皇帝漫不经心地想到,但是…… 看着皇帝面不改色地咽下糖葫芦,宁欢难以置信:“嘶……”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皇帝伸手来接:“快吐出来。” 皇帝想,他家姑娘最吃不得酸了,难为她还忍着来戏弄自己,他实在是好笑。 见他识破,宁欢也不装了,酸得直皱眉,却还是含糊道:“绣帕。”她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糖炒栗子,若非如此,早就自己捂着绣帕吐了。 皇帝无奈又好笑,连忙取出一方素色的锦帕捂住她的唇。 宁欢吐掉酸倒牙的糖葫芦后,连忙剥了个糖炒栗子压住嘴里的味道。 皇帝还在笑:“都酸成这样儿了,还讲究什么,反正也是吐在我手上。” 宁欢轻哼:“黏黏糊糊的,你还想不想牵我的手。” 皇帝哑然,他愉悦地笑起来:“嗯,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宁欢神色奇异地看着皇帝:“不酸吗?” 皇帝还是神色如常,轻轻摇头:“没什么感觉。” 宁欢不忿地看着皇帝,怎么能有人这么能吃酸,竟然没能捉弄到他。 想到“捉弄”,她也想到什么似的,嗔圆了眼:“那你是不是知道我是骗你的。”虽是疑问但宁欢用了肯定的语气。 皇帝眉梢轻扬,接过宁欢手里的糖葫芦,然后牵住她:“配合宝儿还不好么。” 宁欢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忍住地笑起来,甜滋滋道:“好,当然好。” 看着皇帝手中红艳剔透的冰糖葫芦,宁欢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太酸了,难怪他不吝啬地告诉我‘秘方’呢,这东西在金陵怕也没人吃吧。”这边的菜式其实偏甜,盛行的吃食也是甜口的多。 皇帝反而有些疑惑:“京城的不是这个口味吗?” 宁欢摇头:“没这么酸呢,我还挺喜欢吃,或许北边儿的山楂更甜?”她胡乱猜测。 皇帝便笑:“那咱们回京城的时候再吃。” 宁欢捂着半边脸,气哼哼地:“不想吃了。” 皇帝哑然失笑,喂了她一片方才买的桂花糕。 作者有话要说: 江南不好玩,还是早点回家吧(一个卡文卡疯了的亲妈如是说,笑死 糖葫芦盛行其实在民国时期~ 第154章 “夫人,要尝尝我们家的桂花糖芋头吗?可甜呢,必定能压住那山里红的味道。”旁边卖甜品的摊主殷勤招呼道。 远远便看见这对夫妻了,两人的容貌气质实在出众,尤其是这位夫人,身上穿的衣裙簪的步摇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再看她家夫君待她,更是纵容宠溺得很,几乎是夫人的目光在哪儿多停留一会儿,公子便会让人买下哪个。这般纵容爱护,难怪这位夫人明明都成家了,瞧着却还是天真烂漫得紧。 宁欢忍不住笑道:“老板,你也知道这山里红酸啊。” 老板一幅过来人的样子:“这是那边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子卖给夫人的吧,咱本地人都不买这东西的,那小子就是赚您这些瞧新鲜的夫人小姐的银子哩。” 宁欢笑着点头:“那老板给我来一碗糖芋头吧,闻着就香甜呢。” 皇帝瞧着人不算少的小摊,微微蹙了蹙眉,但到底看着还算干净,他便也没说什么。 “好嘞。”老板又笑道:“我们家的桂花糖芋头在这金陵城也有上百年历史了,这金陵城里的人家几乎都吃过我们家的芋头哩。” 宁欢微讶:“还是百年老字号呢。”瞧着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摊,没想到还是老字号,不过瞧着这小摊里的人的确人来人往。 第401章 老板颇有些自豪道:“那是,不是我自夸,我林记的糖芋头在金陵城里只要是吃过的人就没有不夸的,想来就是去了京城献给皇上,皇上保准也说好。” 旁边的食客听了便笑:“老林,还说不是自夸,这不又吹上天了?” 听到这话,周围又传来一片笑声。 宁欢也忍俊不禁,看了身旁神色平淡的皇帝一眼,她又忍笑道:“好,那便尝尝,你家这个糯米藕瞧着也不错,也来一份儿吧。” 老板连连应了,笑呵呵地忙引着宁欢找座位坐下。 皇帝拉住宁欢,李玉殷勤地上前,想垫一层锦绸放在长凳上。 宁欢睨了皇帝和李玉一眼,自己扯过锦绸随意擦了一下长凳便坐下:“你坐不坐?不坐便出去等我。”照她的想法,连擦都不用擦的。 李玉不敢多言,陪笑地站在一旁。 皇帝无奈地笑了,还是陪着她坐下:“我自然要时刻陪着夫人。” 周围静了片刻,见这位夫人如此随和倒也又渐渐恢复了方才的人声鼎沸。 老板倒是不怎么在意,比这位夫人更精贵更精细的主儿他都见过呢,反而是这位夫人看着身份不凡的,处事却随和得很。 他笑呵呵地呈上一碗桂花糖芋头和桂花糯米藕:“夫人慢用,公子可要来一碗?” 宁欢看了皇帝一眼,替他回答:“不必了,他和用一碗便好,可别浪费了。” 皇帝毫无意见,他本来就不爱吃甜的。 老板笑着点头,他心道“浪费”这词儿从这些金尊玉贵的夫人口中听见可真是稀奇得很。 老板回到前边儿继续招呼客人了。 宁欢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糖芋头来尝,桂花的香甜气息霎时弥漫在嘴中,小丸子状的芋头软糯又清甜,一口便可以吃好几个,味道的确不错,口中最后剩的那几分酸意也终于消失不见。 宁欢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唇:“真甜,好吃。” 皇帝坐在宁欢旁边,看着她用得尽兴脸上也不禁带上笑意,心道他家姑娘实在好养,宫里精致的御膳吃得,宫外简陋平常的小吃也吃得。 宁欢舀了一勺递给皇帝:“尝尝?” 闻着那扑面而来的甜味儿,皇帝倒也没说什么,顺从地低头吃下。 方才吃糖葫芦没什么表情的人,此刻倒是微微蹙眉,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拭了拭唇角:“你喜欢就多吃些。” 见他微蹙的眉头,宁欢轻啧:“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喜欢甜食喜欢酸口的人。” 皇帝不禁笑道:“我也不喜欢酸口,只是尝着没什么区别罢了。”也是尚在在接受范围之内罢了。 宁欢微微偏头,促狭地低声道:“那看来皇上吃了是说不了好了。” 闻言,皇帝无奈又好笑,但他温和道:“无妨,娘娘喜欢吃便好。” 宁欢忍不住轻笑出声,眉眼弯弯好似漂亮的月牙。 糖芋头和糯米藕都是甜食,纵使宁欢嗜甜,多吃了些也觉得腻得慌,她连忙倒了一杯清茶解腻。 皇帝温声道:“吃不下便不吃了。” 宁欢舀了舀装糖芋苗的小碗,倒是没剩什么,反而是糯米藕,还剩几小片。 她便睨了皇帝一眼,有模有样地说教道:“粒粒皆辛苦呀,如圭公子。” 皇帝先是哑然失笑,而后又含笑纠正她:“是夫君。”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没搭理他。 她又夹了一片糯米藕吃,只是吃了一半又忍不住再倒了杯茶。 不成,还是太腻了,她还得留着肚子尝尝别的小吃呢。 皇帝正欲再劝,又见宁欢眼波一转,看着他盈盈笑起来。 他听见她说:“不能浪费粮食,你吃。” 还挺理直气壮,皇帝霎时哑然失笑。 见他也没反对,宁欢便缠磨他道:“就两片,吃了吧,吃了吧。” 皇帝温和而无奈:“你啊。” 但他还是顺着宁欢的话,神色自然地吃下她吃剩的半片糯米藕。 李玉连连低下脑袋。 哎哟,从来金尊玉贵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皇上,在小祖宗这儿吃的都是什么啊,偏偏皇上还挺乐意,李玉简直没眼看了。 宁欢却是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殷勤地给皇帝倒了一杯清茶解腻。 …… 心满意足地解决掉糖芋头和桂花糯米藕后,宁欢又兴致盎然拉地着皇帝在街上闲逛起来。 “听说秦淮河两岸的灯景极为漂亮,尤其是上元灯会,闻名天下呢,可惜没在上元节……”宁欢忽的止住话头。她在想什么呢,每年年节从初一到十五都是皇帝最忙碌的时候,需要完成许多祭礼典仪,也需要常常于宫中设宴赐宴,怎么可能直接到金陵来。 皇帝耐心地听着,正暗自思索,忽的又见宁欢看着他盈盈笑起来:“不过那日圆明园的灯景也极美,想来也不输秦淮两岸。” 见到她脸上嫣然甜软的笑意,皇帝一时哑然,心下爱怜得不行。 他柔声道:“你喜欢便好,若是真想看……”也不是不行。 话还未说完,宁欢便嗔笑着打断他:“不要,大过年的跑这么远,我才不乐意呢,过年还是在家里好。” 听到她如此自然地说出“家里”二字,皇帝的心不可避免地柔软下来,他愉悦而温柔地笑起来:“嗯,夫人说的是,还是家里好。” 第402章 宁欢笑着睨了他一眼。 一股奇异的味道飘来,宁欢轻轻动了动鼻子,皇帝却是蹙起眉来。 宁欢眼眸一亮,循着味道走过去。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背影,皇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臭豆腐!”看着眼前的小摊儿,宁欢有种果然如此地的感觉,还挺惊喜。 “夫人,要来份油炸臭干尝尝吗?”看着眼前夫人锦衣玉绣的模样,老板虽然迟疑了一瞬,但还是热情地招呼了一句。 皇帝眉心一跳,拉着宁欢远离了小摊儿:“那东西的味道实在,实在不算好。”他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没说太难听。 顿了顿,皇帝又道:“也不知是加了何物,还是别吃了。” 宁欢瞧着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简直忍俊不禁:“哪儿有这么夸张,有的东西就是闻着臭吃着香罢了,比如榴莲呀。” 皇帝的眉心松了一瞬,但是远远望着味道飘来的小摊儿,他再度蹙起眉:“那是果子,这个……” 宁欢掩唇偷笑:“您啊,就是高坐……嗯,上位太久,从来没有切身地体察过民情。” 李玉跟在后头,原本还在心里嘀咕小祖宗真是什么都新鲜,想一出是一出的,这喜好实在奇怪。还没嘀咕完便被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吓得回过神来,他惊恐地一缩脖子,连连埋下头去。 虽然皇上不会生小主子的气,但他这个奴才听了这种胆大包天僭越的话还是会下意识心惊。 果然,皇帝脸上一丝恼意也无,只是长眸轻扬,依然温和地看着宁欢。 宁欢示意他看小摊前来来往往的客人:“民间百姓的智慧也不容小觑,既然不少人喜欢吃,说明还是有它的独到之处的。” 皇帝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轻笑道:“为了尝个新鲜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旁人若是听到这意味不明的话必定会吓得立马叩首请罪,但宁欢从来不怕他,更何况他此刻的语气又说得实在是纵容,宁欢就更没什么感觉了。 但她笑意盈盈地看向他:“您要治我的罪吗?我要不要先请个罪?”她还装模作样地要福身。 皇帝牢牢地扶住她,轻笑道“促狭。” 宁欢翘起唇角:“那我也没说错呀,你连京城大街上最常见的冰糖葫芦都没尝过呢。”她理直气壮。 皇帝睨了她一眼:“歪理。” “哎呀,管它歪理还是正理,难得见到臭豆腐,我一定要尝尝。”宁欢不由分说地拉着皇帝便走。 皇帝闻着这奇怪的味道就头疼,他无奈道:“一会儿你自个儿吃。”别的都行,她吃不下他可以帮她解决了,但是这奇特的东西还是算了。 宁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径直找老板要了份油炸臭干儿。 宁欢道:“老板,少放些,我给你一样的价钱。”她还是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 老板乐呵呵地应了。 宁欢一手捧着新鲜出炉的臭豆腐,一手戳了一块儿来尝。 咦,好像和当年她在南京城吃的臭豆腐味道差不多,不过当年是个什么味道来着,咳。 总之味道还不错,宁欢满意地笑起来。 看着旁边敬而远之如临大敌的皇帝,宁欢坏心眼一笑,她戳了一块臭豆腐想喂皇帝。 皇帝敏捷地避开,他温和而无奈道:“宝儿,说好自个儿吃的。” 宁欢理直气壮:“我可没答应。” “夫君,尝尝吧,吃着一点儿都不臭,还很香呢。”她试图用撒娇哄骗皇帝。她这恶趣味上来,怎么也挡不住,非得折腾皇帝不可。 皇帝被她这娇声娇气的一声夫君叫得心一颤,心中美滋滋的,但是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还是头疼。 他也试图哄道:“你喜欢便多吃些。” 宁欢睨了他一眼,咬了一半,又将剩下的一半再递过去:“这回呢,夫君?”她眼波盈盈,顾目流盼地看着皇帝。 她这一声接一声的“夫君”实在叫得动听,就是凭这一声声娇软甜美的称呼,她递来的就是毒.药皇帝也会面不改色地吞下去的。 皇帝无奈又好笑,到底接受了她的“美意”。 咬住那小半块儿臭豆腐,皇帝嚼都没嚼便几下咽了下去。 嗯,的确没什么怪味道,皇帝宽心了些。 宁欢看他这模样,简直好笑又心软。 她道:“怎么样,是不是不难吃?” 皇帝面不改色地颔首,但还是温声哄道:“你喜欢便吃,吃不完就扔了罢。” 宁欢笑不可支,这是多怕她接着祸害他呀。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宁欢也没想接着折腾他,但她哼笑道:“不懂欣赏。”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轻笑。 一路玩一路走,宁欢的脚也走得有些酸了,但是看天色也还不到用膳的点儿,她放慢脚步沉思起来。 皇帝见此,大抵猜到她是累了,他便低声问道:“要不要找个茶楼歇歇?” 宁欢眸光一亮,连连点头。 一队车马经过,皇帝拉着宁欢避让。 抬头看着两侧高低错落的楼阁,宁欢忽然笑起来:“你瞧,当时我便是这样看见你的。” 皇帝顺着宁欢的目光看去,同样是座三层小楼,可是二层的窗户却紧闭着,也没有一位容姿卓绝的公子往下看着宁欢笑。 皇帝一时哑然,又柔和笑起来:“咱们是缘分天定。” 第403章 宁欢睨了他一眼:“真会给自己贴金,明明是你强取豪夺。”嗯,好像也不对,说完,宁欢自己便先笑起来了。 “强取豪夺?”皇帝若有所思,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不过似乎还不错……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宁欢难以置信,他这是在想什么?! 只能说他果然是个合格的帝王么,天生对这个强势、不容置喙的词有亲近感。 这般想着,宁欢霎时没好气地狠狠捏了一把皇帝的手:“打住你脑子里无法无天的想法,还有没有王法啦。” “哦?”皇帝看着宁欢轻笑。 他又不紧不慢道:“宝儿还记得王法是什么吗?”他的语气温和而平淡,漫不经心间却还是显露出几分傲然与睥睨来。 王法是什么,他作为天下之主,帝王至尊,自然他就是王法。 宁欢明白他的意思,觉得他实在霸道,也的确无法无天,她霎时嗔了皇帝一眼:“你还挺骄傲。” 皇帝笑起来,显然不以为耻,他还凑在宁欢耳边低笑道:“无论如何,天子自己定的姻缘,自也是天定姻缘。” 宁欢实在是折服于他的厚脸皮,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走啦,不是要去茶楼么?”宁欢懒得搭理他,推着他往前走。 车马队伍早就走了,他们却待在街头说了好一会儿话,还好这个位置还算清静,也没什么小摊。 皇帝却不依不饶,“宝儿说我们是不是天定姻缘?” 宁欢拽不动他,见他这般幼稚又执着也实在觉得好笑。 这个人啊,若是让那些被他的冷面吓得战战兢兢的朝臣和嫔妃们见到他这一面,必定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她呢,宁欢心下也忍不住甜软。 这般想着,宁欢便也顺了他的意,她嗔笑道:“你不是说了么,天子定的姻缘,是天定姻缘行了吧?” 路过的行人听到“天子”二字,诧异地看了路边这对恩爱的小夫妻一眼,只当又出了什么新评书,笑一笑便走了。 皇帝满意地笑起来,他牵着宁欢地手往前走去:“对,天定姻缘,为夫这就带夫人去歇歇。” 李玉神色麻木地跟在后面,没眼看啊,在小主子面前的皇上和在其他人面前的皇上分明就是两个人。或许在皇上心中人也只分两类吧,一类是令妃主子,另一类便是令妃主子之外的人。 李玉被自己的腹诽逗乐了,下一瞬又连连低下头去,又妄自编排帝王,该死。 宁欢又想到什么似的,好奇地问皇帝道:“那你当时看见我,在想什么?” 闻言,皇帝再度停下脚步。 他低眉看着宁欢,神色温柔极了:“我在想,这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美丽可爱的姑娘,合该是我命定的皇……嗯,妻子。”他的声音也柔和而充满爱意。 宁欢顿时睨了他一眼:“还说不是强取豪夺,见姑娘美丽便想夺了人家,哪儿有这么霸道的人。”话虽如此,她的唇角却止不住地高高翘起,眉眼间也满是盈盈笑意。 皇帝便轻笑道:“那自然是因为我与宁姑娘两情相悦,宁姑娘合该是我的妻子。” 宁欢再也忍不住地轻笑出声,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又往自己脸上贴金。”话虽嗔怪,她脸上的笑意却始终没有落下。 皇帝牢牢地牵着宁欢的手,只温柔笑道:“嗯,能求得宁姑娘为妻,是我的福分。” 宁欢的唇角高高扬起,傲然道:“算你识趣。” 皇帝纵容含笑。 但他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回眸看了李玉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哇,他俩真能腻歪(嘻嘻),下午或者晚上应该还有一章(么么) 第155章 宁欢也回过神来,又嗔又恼地瞪了皇帝一眼。 都怪他,这下可好,这些话也让李玉听见了。 何为帝王之妻,自然是皇贵妃,皇后。 这种话现在说实在有些不妥。 李玉额间直冒冷汗,纵然早就有所猜测,可是亲耳从皇上口中听到这话自然还是不同的,大街上也不敢跪,他只能默默低着脑袋,极力恭敬,就怕皇上心念一偏便摘了他的脑袋。 不,或许应该担心令妃主子要他的小命才是,皇上是最了解他的忠心的。 皇帝的确不大在意,李玉是他的心腹,许多事他都是让李玉去办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李玉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然也不能跟在自己跟前儿这么多年。 再者,小主子这个名头也是这老滑头当年为了讨他欢心先唤出来的,叫了这么多年,到如今皇帝觉得,李玉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宁欢是什么地位才对。 但是想着宁欢或许会不放心,皇帝便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李玉,知道小主子是谁吗?” 李玉眉眼一肃,恭恭敬敬地拱手:“小主子自然是奴才的女主子,唯一的女主子。” 李玉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皇上,能被称为女主子的人,自然是皇上的正妻,皇后。 皇帝对李玉的识趣很是满意:“嗯,你心中清楚便好。” 李玉会意,连连应是。他又忙看向宁欢殷勤陪笑道:“您一直都是奴才的女主子,奴才只忠于您和主子。” 皇帝也看向宁欢。 嗯,她高兴就好,若她还是担心,那便只能…… 话已至此,宁欢倒也没什么想法了,既然皇帝都信任李玉,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她便轻笑道:“李……你的忠心我自然知道。” 第404章 李玉连连陪笑。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李玉的施礼已经引来不少人旁观了,宁欢不欲多说,拉着皇帝往前走去。 见小主子最终没有计较什么,李玉心中狠狠松了口气。 他落在后面悄然放缓了脚步,落下一个听不见皇上和令主子说什么,但又能看见二位主子的距离。 他可不想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了,李玉心有余悸地握着衣袖擦掉额间的汗。 …… 茶楼近在眼前,宁欢却停住脚不动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茶楼对面的另一座小楼。 皇帝顺着看去,“物华楼”二字映入眼帘。 嗯,里面儿瞧着不禁有绸缎卖,还有珠钗步摇卖,倒也不负其“物华天宝”之名。 皇帝了然笑道:“走吧,去瞧瞧,这铺子瞧着还算大,应当也有茶水喝。” 宁欢眸中的光彩愈盛,笑意嫣然:“夫君真好。” 皇帝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 一进店,伙计便忙不迭地迎上来:“夫人里边儿请,您想置办些什么?” 宁欢打量着周围展示出来的绸缎绮罗,钗环步摇,她随口问道:“你们家二层能歇息么?” 伙计一时为难:“这……” 二层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都是金陵城里的高门豪富或是他们物华楼的熟客才能上去,上面的东西更好,当然价值也更贵重。 皇帝微微凝眉,还没说什么,倒是见一个女子笑盈盈地迎上来:“能去能去,妾身是物华楼的管事,夫人若是不嫌弃便由妾身引您上去吧。” 她挥了挥手让伙计离开。 这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瞧着这位夫人和她夫君的穿着打扮皆是不俗么,就说夫人发髻中那支金累丝穿花嵌宝石攒金步摇,那颗显眼的红宝石有多么贵重稀罕自不必说,就是这金累丝和攒丝的技艺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这段时日圣驾巡幸江南,如今天子正驻跸金陵,随行官员不少,金陵城中多了不知多少显贵的高官。秦淮两岸的繁华热闹天下皆知,难免会有大人趁此时机带着家眷出来游玩,指不定她现在接待的这二位便是其中之一呢,反正瞧着这两位的气度也不像是差钱的主儿,自然小心伺候为上。 宁欢微微一笑:“好,那就劳烦了。” 女管事笑容满面地引着宁欢上楼:“不知夫人想看些什么,我们物华楼有绸缎也有成衣,有珠钗步摇也有耳坠手镯,这几日正好还到了新鲜式样的散花锦和彩烟缎,您若是有兴趣也可瞧瞧。” 宁欢一边听一边点头,有个富有四海的夫君跟在后面,她更是毫不客气地大手一挥:“那就先将你们店里最好最漂亮的料子和首饰都呈来看看罢。” 管事眼前一亮,果然没看错,是为身份不低的夫人啊。她连连笑道:“好的,妾身这就去吩咐,您且先品茶歇上一歇。” 宁欢和皇帝在月桌边坐下,有伙计来为二人奉茶。 二层也有几位在看绸缎和首饰的夫人小姐,听到宁欢的话都不由悄然看过来。 也不知是哪家夫人,口气这般大,竟这般豪奢。 但是目光看过去,却看到一对容姿极为出众的夫妻,丈夫俊美矜贵,渊渟岳峙,夫人琼姿玉貌,明艳无双。 再看夫妻俩的衣着打扮,一看便知是做工精细价值不菲的上佳珍品。特别是那位夫人身上的十二幅月华裙,流光溢彩却又轻灵翩然,缎料绣工实在精巧,也实在漂亮夺目,看着便价值连城。可见这二位身份的确不凡。 偏偏这样端贵的人家,丈夫还能耐心温和地陪着妻子来逛物华楼,真是…… 夫人们别过眼去,小姐们悄然看了这位温雅清贵的公子几眼后,也挪开了视线。 女管事很快便带着伙计将绸缎首饰呈上来,她笑着为宁欢介绍:“夫人您请看,这是缕金飞花纹的彩烟缎,这是霞彩千色蹙金马面裙,便是那散花锦制成的……” 宁欢瞧了瞧,锦缎虽然已足够轻软漂亮,但总归还是比不得她常用的天华锦和云锦之类的缎料,不过样式还挺好看,宁欢便也随手点了几件。 见夫人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管事想了想,又小心问道:“夫人可是对这些料子不满意?其实咱们店里还有江宁织造御供皇家的云锦,可要妾身为您呈上看看?” 江宁云锦能御供皇家自然是千金一匹的贵重难求,不说旁的,便是这金陵城里用得起云锦的人家都寥寥无几,是以一开始管事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拿出来。 但是此刻拿着这些锦缎出来,虽已足够富丽却似乎还是比不上夫人身上那件十二幅月华裙的面料和绣工,管事咬咬牙,到底提了这么一嘴。 宁欢眉梢轻挑:“不是说要你们店里最好的面料么,既然有云锦为何不呈上?” 管事陪笑:“妾身有罪,是妾身怠慢夫人,但夫人应当也知道云锦的贵重难求,这也是咱们物华楼的镇店之宝,向来轻易不示人,是妾身瞧着夫人气度不俗,这才……” 闻言,宁欢到底没说什么,她微微颔首:“拿来瞧瞧吧。” 她也想看看江宁本地的云锦和进贡到宫里的云锦有何区别。 管事连连应了。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江宁云锦,一呈上来便将旁边的各式彩缎比得黯然失色。 二层的几位夫人和小姐目光都不知不觉凝在托盘上的云锦身上,色泽灿烂明丽,华美瑰丽如天上云霞织就,难怪能闻名天下成为皇家贡缎。 第405章 宁欢看了一眼,倒也没多么惊艳,毕竟她衣柜中云锦制成的衣裙数不胜数都快放不下了,看多了便也没什么感觉了。但好在这些云锦的花纹样式实在精巧新颖,宁欢倒也还算满意。 “这件、这件、还有那几件……”宁欢顿了顿。 管事便忙笑道:“好嘞,妾身这就让人为您包起来。” 宁欢却蓦地笑起来:“不。” 管事一愣。 宁欢恶趣味道:“除了方才指的几件,剩下的都包起来罢。” 这回不止是管事了,连二层的夫人小姐们都愕然一瞬,二层静得出奇。 这位夫人瞧着年纪轻轻地却是出乎意料的豪富啊,这么多匹云锦不知要花上多少两金银,看来夫家身份不低啊。 偏生瞧着那位夫人神色自若,她的夫君从头到尾也只是看着她笑,似乎毫不介意她这一下花出去多少金银,一看便是都习惯了这样的花销的。 着实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夫人们纷纷别开眼去,不再看云锦也不再看宁欢。 这么一比,家里的男人都快被比到泥里去了。 皇帝看着宁欢狡黠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地轻笑,他家姑娘,还是这么促狭。 管事连忙收敛好神色,笑容满面地连连应是:“好好,妾身这就让人包起来,能让夫人满意是小店的荣幸。”她想过最好的便是这位夫人要上两匹缎子,毕竟这云锦的价值实在贵重,却没想这位夫人的豪奢还是出乎她的想象啊。 看来这两位贵人果真是从京城随驾而来的高官大户啊。还好方才没有得罪,管事心下喜悦又庆幸。 但是看着宁欢身上描金彩绣流光溢彩的十二幅月华裙,管事还是没忍住笑着多问了一句:“妾身瞧着夫人身上这件十二幅月华裙的面料亦是难得的精细,当真如月华云霞般轻灵华美,怕是不输咱们江宁云锦的美名。” 她也并非完全是奉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一开始便看出夫人这身月华裙的质地和绣工技艺不俗,管事也的确好奇到底是哪种缎料制成,竟连彩烟缎这样上好的缎面都被比下去了。 啊,不输江宁云锦么? 宁欢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翩然轻灵的裙摆,这身月华裙是什么面料做的她还真不知道,她从来只管好看便是。 宁欢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皇帝。 皇帝温声回答宁欢的疑惑:“是蜀锦。” 蜀锦…… 二层夫人们的目光又再度落回了宁欢身上,难怪看着如此华美却偏偏轻灵至极,是见所未见过的式样,原来这就是同样金贵至极的蜀锦制成的衣裙啊,果真奢丽不凡。 但她们又都想到什么似的很快便移开目光,这二位的身份怕不是轻易招惹得起的。 管事更是差点惊呼出声,竟然还真是与江宁云锦齐名的蜀锦。 与云锦不同,蜀锦的产出更为稀少,是以向来只御贡皇室,这位夫人能用得起蜀锦,必定是皇上亲赐才能有的,那么这二位要么是皇室宗亲要么便是京城里最顶尖的几户高官人家了。 管事愈发小心谨慎,陪笑道:“原来是蜀锦,是妾身眼拙,果然是与江宁云锦齐名的贡缎呢,但夫人风华无双,竟将这华美的蜀锦都比了下去。” 宁欢微微一笑,她又岔开话题:“还有什么钗簪步摇,都呈来瞧瞧吧,我方才见你们店里的步摇制得也很是漂亮。” 若是知道是蜀锦,她就不会问皇帝的,实在有些……招人眼。 管事殷勤地让后排捧着珠宝首饰的伙计上前。 看夫人买云锦都跟买不值钱的布匹似的,若是有看上的珠钗宝簪,必然也不会吝啬。 宁欢后来干脆自己在二层和三层逛起来。 拿着一支春水玉花簪和一支金嵌花镂金倒垂莲步摇,宁欢纠结地看着皇帝:“哪支好看?”她微微在头上比划了一下。 皇帝温和道:“都好看,都包起来吧,换着簪便是。” “也是。”宁欢又狡黠笑起来:“嗯,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皇帝哑然失笑,温柔附和道:“夫人说的是。” 李玉心中轻啧,也亏是皇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否则一般人真是轻易养不起这位娇贵的主子。 管事小心翼翼地陪在后面,心中暗暗咂舌,什么时候自己买东西纠结的时候也能这样全都要便好了。 直到逛到快到用晚膳的点儿宁欢才心满意足地结束她的挑选。 管事笑道:“还请夫人留个地方,小店也好将东西送至您的宅邸。” 宁欢顿了片刻,又道:“李一,一会儿你留一个吧。” 李玉连连应是。 管事笑意殷勤地送宁欢和皇帝出门。 这位夫人今日买的这些绸缎衣裙钗环步摇的价值都快赶上她们店里十日的进账了,她们的店也不是什么小店,只能说这二位着实是豪富,在京中门第必然不低。 目送两位贵人远去后,管事便笑着朝李玉讨要住地。 李玉带着管事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道:“全部送到江宁府行宫去,自有人会接应。” “好嘞,是江宁府……”管事本来还笑着,忽然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再一听这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侍从,这声音显然还是和常人有些区别。 管事当即便跪下了。 江宁府行宫?!就算再难以置信她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皇上天恩允了哪对皇亲或是高官大人夫妇随侍行宫吧。行宫住的都是皇上和宫里的主子们,那,那二位贵人的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第406章 “您……方才,方才……”管事紧张又惶恐,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李玉早有预料,只声音平平道:“起来说话,今日就是公子和夫人恰巧进了你们这物华楼一趟,将东西送到便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么?” 管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撑着站起来,哪怕极力镇定声音也还是有些颤抖:“妾身遵命,妾身今日就是如往日那般接待了两位贵客罢了,您且放心。”她脸上撑出一个笑来。 李玉满意地点点头,连忙追着小主子和皇上离开的方向去了。 李玉离开后,管事才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自己的腿还有些软。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方才那两位贵人离去的方向。 这,这……她方才接待的竟是天子和某位娘娘吗?! 难怪那位夫人连一件寻常的月华裙都是用万金难求的蜀锦制成,裙身上也用了繁复高超的缂丝技艺,还有夫人发髻上那些步摇钗簪,夫人的打扮为何如此金贵,为何能眼都不眨一下地便一掷千金,管事在这一刻终于也明白了。 宫里边儿金尊玉贵的主儿啊,这一切用度可不都是天下间最锦绣金贵的好东西么。她的夫君更是富有四海的帝王,自然这天下的东西都属于皇上,于帝王而言,金银真的只是身外之物了。 管事缓了一会儿,眸中光芒大盛。她连连上了楼,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快快,将方才那位夫人要的东西都包好,用最上等最漂亮的绢丝礼盒打包,绝不能有所纰漏!” 执掌天下的帝王竟就长这般模样么,竟然这般年轻俊美,温雅端方。还有那位娘娘,必定是极其受天子宠爱的,瞧方才那位娘娘那般挥金如土的模样,皇上可一直纵容默许着呢,管事心中暗暗咂舌,脸上愈发春风得意。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接待了皇上和娘娘,还卖出去这么大笔价值连城的东西,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看见女管事忙得团团转的模样,还在楼里的夫人和小姐们都纷纷别开眼去。 什么叫千金博一笑,她们今日也算见识了,几乎是方才那位夫人的目光在哪支珠钗步摇上多停留一会儿,她的夫君便会直接让人包下哪个,这般不把银子当银子的阔绰,便是她们也是第一次见。 容姿卓绝,恩爱不已,估计身份也不低,小姐们暗暗期许,若是未来的夫君也是这般模样,也能这般待她们便好了。夫人们虽清醒许多不会奢求,却也实在被方才那对夫妻打击得不清。 谁不想像那位夫人一般被自家夫君疼着宠着挥金如土娇养着呢。 见过那奢丽的云锦和蜀锦,这些平日瞧着美丽华贵的蹙金彩烟缎也黯然失色没什么特别的了。 夫人和小姐们都没了兴致,陆续走下楼去。 二楼的管事们也不慌张,还是笑容满面地送诸位夫人小姐出去。 方才那位夫人一掷千金带来的收入都抵他们多少日的营收了,倒也不妨事。 二楼倒还剩几位依然在看珠宝首饰的客人。 坐在窗边的一位女子从外面收回目光,看着管事春风满面团团转的模样,她微微蹙眉:“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竟如此豪奢。” 陪侍的侍女便笑道:“或许是从京城随驾而来的夫人呢,没见过咱们江南一带的花样儿,难免新奇了些。” 女子没说话,微蹙的眉头却渐渐松开,她从那一批又一批的绢丝宝盒身上收回目光。 就是那位公子,看着那般清贵守礼的人竟也如此纵容他的夫人,就算新奇,行事到底铺张奢靡,实在同她从前见过的端恪持家的主母夫人们不同。 她心中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扼腕。 “小姐,咱们也该回嘉兴了,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江宁,您若喜欢不妨多挑些东西一并带回嘉兴?”侍女在一旁柔声提议。 女子彻底回过神来,可有可无地点头:“那便多挑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富有四海,一掷千金啊,女鹅真幸福(贴贴) 第156章 宁欢和皇帝用完晚膳重新回到金陵的街上时,已是夜幕降临。 然而秦淮河两岸果然不负盛名,纵使已是夜晚,大街上却依然热闹非凡,街头巷尾都挂满了各式的灯笼,绵延数里的灯火辉煌明亮,将夜晚的秦淮两岸照得亮如白昼。 “秦淮两岸的繁华热闹真是名副其实。”宁欢手里捧着杯酸梅饮子,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似乎比白日更繁华璀璨的沿岸大街。 皇帝看着璀璨连绵的繁华灯火,微微颔首:“江南一带的确富庶,鱼米之乡,得天独厚。” 宁欢道:“是呀,平日竟也这般繁华,若是到上元灯怕更是热闹漂亮。” 皇帝牵着她的手,微微低头看她:“想看吗?” 宁欢抬头看他,她弯唇笑起来:“其实灯会看来看去估计都差不多,只是秦淮更富盛名罢了。都不说金陵了,你什么时候能有空再带我去京城大街看看灯会才更实际一点儿。”宁欢睨了他一眼。 皇帝一时哑然,他低叹道:“实在是为夫有负夫人期许,对不住夫人,为夫一定好好反省。” 宁欢哼笑一声,也没真的想和他计较。 她又拉着皇帝到了一处卖花灯的店铺。 虽然没有灯会,但秦淮的花灯亦是闻名,哪怕是平日也会有店铺售卖花灯,但生意自然是比不过上元、上巳这些节日时。 第407章 纵使宁欢永寿宫的私库中已经不知堆了多少花灯,但姑娘乐意,皇帝自然也随着她高兴。 他坐拥天下,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娇气的姑娘么。 宁欢挑了一盏走马灯和一盏漂亮的花树灯。 皇帝问道:“不再多挑些?” “买回去也是放库房摆着,就这两盏吧,就当是我来金陵买的纪念品。”宁欢笑道。 “纪念品……”皇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道:“这个词用得倒贴切。” 宁欢一顿,又神色如常地笑起来:“当然。” 宁欢随口问花灯铺子的老板:“老板,秦淮河除了赏景可还有些其他的看头?” 老板很是热情地道:“夫人算是问对人了。咱们金陵最热闹的就是秦淮河了,几乎每日夜里秦淮河上都会画舫林集,常有乐女舞女于淮河之上奏曲起舞呢,夫人若是感兴趣大可包下一艘画舫前往一观。” 听到会有舞女于河上起舞,宁欢果然眼前一亮:“是嘛。”她蓦地看向皇帝:“你包画舫了吗?” 皇帝颔首:“有,你逛累了咱们便上去歇歇脚。” 宁欢心满意足地点头。 老板在一旁笑道:“二位实在是好运,这几日正值……”看着这气度不凡的夫妻二人,老板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止住了话头。 宁欢听了一半,难掩好奇地追问道:“正值什么?还不能说么?” 说都说出口了也没必要故作神秘讨人嫌,老板心中懊恼轻叹。 看了二人一眼,他到底道:“也不是不能说,就是今日正好是秦淮两岸选百花魁首的日子,秦淮河的画舫早早便都被订完了,若是现下才去订必是没有的,公子实在有远见。” “若是污了公子和夫人的耳还望二位恕罪。”老板又连连陪笑道。 百花魁首,说得直白些便是从各个名妓间选出花魁中的花魁,再是附庸风雅也还是女.妓罢了,是以老板也是怕这二位瞧着便矜贵的主儿觉得有辱斯文。 皇帝的面色果然沉了一瞬。 宁欢却是不大在意,还很是兴致勃勃:“竟是如此?秦淮河畔的名妓想来必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皇帝头疼地看着宁欢,他知道这姑娘此刻必定是兴致高昂得很。 老板则略显讶异,大家夫人们对这些秦淮女艳可都是避之不及的,提都不愿提起,这位夫人瞧着身份不凡反而还不大在意呢,甚至……还很是感兴趣,老板暗暗咂舌。 他脸上却陪笑道:“夫人说得是,尤其是今日参选百花魁首的名妓更是个中佼佼者,除了琴棋书画,善舞之人也不在少数。” 宁欢眸中光芒愈盛:“好啊,善舞好啊,古有秦淮八艳……”她脱口而出,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蓦地止住话头。 老板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心道这究竟是哪家的夫人,竟然连秦淮八艳都知道,实在是……实在是不知如何形容。难怪这位夫人能这般坦然地问起秦淮名妓,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啊。 他下意识看了旁边一直默默陪着的公子一眼,觑见公子冷沉的脸色,老板状似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 他心中稀奇,嘿,这对夫妻,提起秦淮名妓,年轻的夫人不生气反倒是丈夫瞧着很是不悦,真是两位奇特的主儿。 宁欢也悄然看向皇帝,果然见皇帝脸色一黑,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她默默扶额,实在是得意忘形了,上次提一句扬州瘦马都不得了,这次……她心下为自己点蜡。 宁欢朝着老板笑笑:“多谢老板告知,祝您财源广进哈。” 说完她便忙不迭地拉着皇帝走了。 老板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只道这位夫人着实是个妙人,生得又这般美丽,难怪成家了瞧着还是一派娇气烂漫的模样,可见她的夫君也是极其宠爱她的。老板笑了笑,又去整理眼前的花灯了。 宁欢就没有这么悠哉的心情了,走到一处僻静的树下,她小心觑着皇帝冷沉的面色。 李玉瞧着二位主子估计有话要说,便让扮作寻常百姓的侍卫们在外围守着,不敢让人进去打扰二位主子说话。 这回他更是离得远了些,瞧皇上那面色,小主子不得和他歪缠一会儿,可不能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这边,宁欢犹犹豫豫地辩解:“不,不至于吧,我不就是知道得多了些么?” 皇帝气笑了:“那是你一个小姑娘该知道的东西吗?” 秦淮八艳,他敢肯定自她入宫以后看的所有话本子里绝不会有哪本书会提及这四个字,一猜便知道那是她还在闺中时看的杂书,她入宫那年才十五呢,那她在闺中时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才多大。想到这些,皇帝真是又好气又无奈。 “才不小呢。”宁欢小声嘟囔。 其实秦淮八艳是她前世便知道的,若论起来,那时候她也有十八了,反正不是像皇帝想的那般十二三岁不谙世事的年纪。 见她还敢反驳呢,皇帝气得捏了她的小手一把。 宁欢娇声道:“哎呀,这又有什么嘛,反正我看也看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能把我的记忆都剔了不成?” 就是因为没办法剔除皇帝才气,他不解气地捏了捏宁欢的脸:“无法无天的姑娘,那些东西是你一个小姑娘能看的吗?” “小姑娘?”宁欢忽的睨他一眼:“那我入宫时才多大,你不也对我这个小姑娘下手了,如果不是我不小,那就是你禽兽。” 第408章 皇帝惊诧地看着她,竟是一时语塞,他气笑了:“诡辩。” 宁欢轻哼一声,傲然自得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皇帝忽的笑了,他看着她:“若我真是禽兽,在你入宫那年我便该封了你,如今看来,还是我太过心软。”他轻轻捏了捏宁欢的脸。 宁欢竟是没忍住地笑了,这个人啊…… 没绷住表情,她便也不装了,她勾住皇帝的脖子,娇声撒娇:“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再说就算我当年不该看,那如今总可以看了吧,不就是男女那档子事么?”宁欢满不在意地道。 听着她这般直白大胆的话,皇帝一时愕然,他咬牙道:“宝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欢也不怕他,眼波盈盈地看着他:“我知道呀,难道不是这样吗?你也没少做呀,夫君。”她凑到皇帝耳畔轻笑。 皇帝轻吸一口气,牢牢地箍着怀中这个妖精纤细柔软的腰肢。 半晌后,他才好气又无奈地低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 他妥协了,宁欢得逞地笑起来,“夫君不喜欢吗?” “不过不喜欢也晚了,我大概这辈子都做不得班昭那般贤良淑德温婉守礼的女子。”她微微偏头,得意地看着皇帝。 为何会是班昭,因为她永寿宫的匾额是“令仪淑德”,挂的是《班昭辞辇图》。 看着她傲然又明艳的模样,皇帝的心早就软成一汪春水,他笑叹道:“喜欢,怎会不喜欢,我的宝儿用不着做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子,你就是你,也有这个资格放肆娇纵。” 宁欢伏在他的怀中,娇娇俏俏地笑起来:“君无戏言,这可是你说的。” 皇帝抱着她,温柔而纵容道:“嗯,我说的,君无戏言。” “那我们赶紧去乘画舫吧。”宁欢抬头看他,狡黠笑道。 皇帝睨她一眼:“原来说这么多好听话就是为了哄我放你去乘画舫?” “哪儿有,这也是我的肺腑之言。”宁欢毫不心虚。 皇帝笑了笑,又无奈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什么看的,没的污了你的眼。” 宁欢嗔了他一眼:“什么污了我的眼,人家就是好好的弹个琴跳个舞,又不是要做什么。” 皇帝又是愕然地看着她:“要做什么?你又看了什么?”他的思绪也跟着发散,却有些不大敢相信地看着宁欢。 他家姑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东西。 “咳。”宁欢不自在地咳了咳,忙解释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看她这心虚的样子,肯定没看什么好东西,皇帝头疼又无奈。 在皇帝开口前,宁欢抢先道:“都是人,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皇帝不赞同地看着宁欢,她这么矜贵的姑娘好端端地看什么名妓,实在是辱没她的身份。 宁欢看了他一眼,忽的笑起来:“你知道的,无论是你……”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皇帝,又随手往外一指:“还是贩夫走卒,在我眼中都没有区别。所以皇帝陛下呀,还请您收起您的偏见呐。” 闻言,皇帝一时愕然,却静静地凝视着她。 宁欢轻轻弯唇,接着道:“我想,若是我没有入宫,以我们家当时的门第,我阿玛额娘估计也就给我找个普普通通的会疼人的读书人嫁了,但是你信不信我的日子还是能过得不错?” 随遇而安,没有人能比她更懂这个词了。 皇帝却是呼吸一窒,面色蓦地阴沉了几分。 怎么可能,他怎么能允许她随便找个人便嫁了! 会疼人,这天下还能有谁比他更疼她,更能娇养得起她吗? 看他就要气急败坏的模样,宁欢好笑又心软,她到底安抚道:“我就是举个例子,反正若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我也还是会嫁给你啊,同样无关身份,知道吗?”她捧住皇帝的脸,盈盈笑起来。 当然,若他是个已经成家的读书人,情况和现在可就不同了,她是绝不会嫁的,咳。 不过也没有这种可能了,就不说出来让他闹心了,宁欢心中偷笑。 眼前的姑娘笑意明媚,一双漂亮的眼眸中仿佛落进了漫天繁星,不,漫天繁星都没有她此刻的笑意来得漂亮璀璨,她就是这世上的至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比不过她。 这就是他心爱的姑娘啊,最幸运的是,她也恰好爱着他。 她说无论他是皇帝还是贩夫走卒,她都会嫁给他,听着这甜软真挚的话,皇帝的心都要化了。 这一瞬他恨不得将全天下都捧到她面前博她开心,珍宝给她,他也给她。 他紧紧地凝视着她,最后再也忍不住牢牢地将她抱入怀中。 “宝儿,我的宝儿啊……”他轻叹,声音温柔至极也爱恋至极。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一个姑娘,纯稚、美好、大胆、仁善、爱悯……在皇帝心中,这世间所有的词都不足以来形容她的好。 好在他当初握住她了,他无比庆幸。 宁欢弯唇笑起来,回抱住他。 过了好一会儿,宁欢又抬起头看着他盈盈笑道:“走吧,一会儿我该看不到漂亮的舞了。” 皇帝还在为她的话而心软,却也没忍住轻哼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看你的秦淮名妓。” 宁欢连连笑道:“那倒不是我的,我就是单纯地想欣赏一番姑娘们的美貌和舞姿罢了。” 第409章 皇帝叹气,到底妥协了:“走吧,去看。” 他实在不明白,一群风尘女子能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他家姑娘为了看上一眼,什么好话都说出来了,他到底心软了,实在见不得她不高兴。 宁欢笑起来:“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摇头。 …… 秦淮河的水缓缓流动,两岸辉煌的灯火落在河水中倒映出耀眼的光影,水波粼粼姹紫嫣红,两岸灯海锦簇,河中大小的画舫林立,大大小小的画舫上也悬满各式各样的彩灯,将秦淮河照得愈发光华璀璨。 “果真热闹啊。”宁欢站在画舫二层,看着四周各式各样的画舫,忍不住地感慨道。 皇帝还没来得及接话,宁欢又兴致勃勃道:“开始了。” 皇帝无奈,陪着她看去。 果然是所谓的选百花魁首,举办方还特意在秦淮河上搭出了一个巨大的舞台,经过层层筛选来到最终角逐阶段的名妓都会一一乘船到水中舞台上献艺。 此刻每一艘行在秦淮河上的画舫上都有一篮子绢花,可以为喜欢的姑娘投花,绢花的数量于姑娘们的比试排名也有一定的加成。 这样的活动皇帝自然是不愿参与的,但是宁欢要玩,他也实在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同意。 此刻宁欢便拈了一朵绢花,轻笑道:“还挺会玩儿。” 观众海选啊,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了。 “怕都是内定的,不过走个过场让你们有些参与的乐趣便是。”皇帝不以为意,淡声道。 宁欢霎时瞪了皇帝一眼:“就你聪明,不想看就回去。” 皇帝哑然失笑,搂住她的腰:“好,我不说了。” 宁欢轻哼一声。 此刻水舞台上的名妓正在弹琴,琴声悠扬缠绵,虽然看不清美人的脸,但一眼望去能看见她的身姿袅娜窈窕,可以想见脸必定也是如花似玉的,瞧着的确养眼。 不愧是优中选优挑出来的各家花魁啊,宁欢心中感叹。 她又戳了戳皇帝:“琴声如何?” 皇帝微微蹙眉,并不想评价。 看他这略显嫌弃的表情,宁欢便知道了。得,要么是琴艺入不了他的眼,要么便是皇帝陛下自持身份,不愿折腰去点评一个风尘女子。 宁欢轻啧一声,在皇帝开口前,她道:“想好你要说什么,要是不好听你还是别说了,不如闭嘴。” 皇帝听话地闭了嘴。 瞥了一眼他老实的模样,宁欢实在没忍住掩唇轻笑。 古琴、琵琶、古筝、瑟箫笛甚至是箜篌……秦淮两岸的秦楼楚馆真是使出浑身解数来争奇斗艳了,叫得上名字的乐器几乎是应有尽有都上了一遍。 “不说身份,这排场都快比得上南府了吧。”宁欢咂舌道。 皇帝眉心微蹙,南府都是挑的清白人家的女子自幼在宫中培养,虽然身份也不高,但还是比这些所谓名妓强上许多。怕惹宁欢不高兴,皇帝虽然这般想,却并不说话。 宁欢看了他一眼,摇头轻笑。 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宁欢又神色古怪地看着皇帝:“说起南府,我倒想起扬州瘦马了,人家一开始也是清白的姑娘,还不是自幼培养,最后被献出去,南府不也……” 若是皇帝愿意,南府清白的乐伎舞伎也会被献给皇帝,成为他的女人。 皇帝气笑了:“你这是将我与那些满脑肥肠的盐商比?” 宁欢知道这话不大妥当,她便难得殷勤地笑道:“就事论事,不是说你,区区盐商怎么能比得上咱们天下至尊至贵的天子。” 皇帝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他到底还是同宁欢解释道:“瘦马一向低贱,主人家对其大可肆意打骂肆意买卖,纵使被教了一身琴棋书画又如何,养成后也还是用于风月,被送入勾栏的便不说了,那些哪怕做了富贵人家妾的也还是能被随手送人、转卖,有时候与其说她们是人,不如说是物件。” 他的声音温和平淡,说出的话却很是残酷。 “再说南府,虽然也只是低等的乐伎,但没有人能肆意打骂她们,她们也不会被随意送人随意买卖,就算……”皇帝看了宁欢一眼,到底客观道:“就算真被皇帝收了,反而是一步登天。” 宁欢知道皇帝说的都是真的,这回倒真是她举例不恰当了。 但她不在意南府的乐伎会不会一步登天,她在意那些被当做物品的扬州瘦马。 宁欢有些哀伤:“真可怜啊……” 沉默片刻,她想到什么似的,忽的看向皇帝。 皇帝眉心一跳,到底温和而耐心地同她讲道理:“宝儿,你应当也知道,养瘦马早已成为江南一带庞大的产业,牵连甚广,牵涉的官商数量更是庞杂巨大,不是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宁欢闷闷地应了一声。 拔出萝卜带出泥,她怎会不知道,这些苦难的女子唯有……唯有逃离这个时代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沉默了片刻,宁欢还是不甘,她忽的道:“但咱们可以慢慢来。” 皇帝看向宁欢。 宁欢道:“江南这一带的盐税问题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既然要处理,那便一并处理好了,也是顺带的事,多这一桩罪名也不多。” 皇帝一时哑然,实在赞叹于她的敏锐。 宁欢看着皇帝,认真道:“先杀鸡儆猴吧,这样总有一日能完全肃清这样的事。” 第410章 皇帝虽然不忍她忧愁,却还是没有像往常那般一口答应她所有的要求,他轻叹一声:“让我考虑考虑,这不是小事。” 宁欢也不算失望,她轻轻颔首:“好。” 大事小事她心中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胡搅蛮缠。 皇帝反而讶然,他搂着宁欢轻笑:“这么乖?” 宁欢脸上的正经还是没能多维持一会儿,她嗔恼道:“在大事上我什么时候不懂事过?” 皇帝失笑,抱着她哄道:“嗯,是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好。” 宁欢轻哼一声。 此刻窗外正好传来一阵喧嚣声,比刚才还要热闹许多。 宁欢打起精神,又振奋起来,她忙探头望去。 “哇——”看到水舞台上的景象,她也忍不住地和方才喧闹的人群一般惊叹出声。 原来竟是有舞姬在秦淮河上作水上舞。 只见一丛丛莲叶和莲花间,有美人于其间轻盈曼舞,水袖轻扬间翩若惊鸿,手腕和腰间的银铃随着身姿的舞动发出清脆泠泠的声响,美人脚下亦是步履不停,凌波踏浪而舞,甩袖抬腿间时常扬起片片水花,恍若步步莲生。 一舞毕,四周都很给面子地发出巨大的叫好声,也不负舞姬在这寒凉的春夜作水上一舞。 “这个时节,有荷花吗?”宁欢好奇地问皇帝。 皇帝道:“假的,估计是仿制出来的器具。” 宁欢恍然:“也对。” 但是看着舞姬湿透的下裙,宁欢不禁伸出手感受了一番画舫外的温度,河风拂过甚至带来微凉的寒意。 宁欢不禁凝眉:“这么冷的春夜还下水,她就不怕身子寒凉吗?” 皇帝一顿,他家姑娘有时候敏慧非常,有时候却也懵懂天真。 这些风尘女子何须担心身子受寒,若是受寒无法有孕或许还是好事。 但这话实在不堪,皇帝不想污了宁欢的耳,便只模糊了一番道:“为了夺魁首,自然是拼尽全力。” 宁欢果然没有察觉,只是轻轻叹息。 好在又有人开始献舞,宁欢的注意力便再度被吸引过去。 皇帝也悄然松了口气。 看着水舞台之上舞衣精美舞姿灵动的美人,宁欢又兴致盎然道:“秦淮风流,名不虚传。你说……”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宁欢话还未说完,皇帝已经先一步开口止住她的话头。 宁欢笑不可支:“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皇帝温和而笃定地笑了笑:“宝儿,这会儿瞧瞧便罢了,若是你要召到行宫或是漾彩舟上,都是不可能的。” 宁欢好气又好笑,气他的古板顽固,笑他实在了解自己。 她本也就是随口一说,便只睨了皇帝一眼:“别人家都是妻子生怕丈夫去秦楼楚馆风流,咱们家倒好,反而是你嫌弃得不行。” 虽然被宁欢口中的“咱们家”所愉悦,但皇帝还是道:“她们是什么身份,不配靠近朕,也不配靠近你。” “你也少看些,也不怕坏了你的名声。”皇帝还不忘叮嘱道。 宁欢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她就知道说了还是白说。 看着她满不在意的模样,皇帝无奈极了。 他柔声和她讲道理:“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旁的也就罢了,若真是召了这些秦淮河畔的……女子起舞助兴,日后史书会如何写?宝儿不会一点儿都不在意后世如何评说吧?”皇帝笃定笑起来。 宁欢果然一顿,但是看着他笃定的笑意还是恨得牙痒痒,她争辩道:“我还不是。”但底气还是不算足。 皇帝轻抚她柔软的发,气定神闲道:“《皇后列传》中会记载你所有的生平,此等轶事史官必定不吝记载。” 宁欢果然绷不住了,她嗔恼:“别说了!我又没说要召。”她不解气地一头撞进皇帝怀中。 若是真让后人看见史官记录她召名妓助兴,那她成什么了,虽然在更远的后世不会有人说她行事悖乱荒唐,但定然会成为一桩揶揄的笑谈,真是想想就社会性死亡了。 皇帝稳稳地接住她,愉悦而满意地笑起来:“宝儿也别担心,现在不是没人知道么。” 宁欢气哼哼地戳了戳皇帝的脸:“你就会欺负我。” 皇帝无辜道:“我明明是为宝儿着想。” 宁欢轻嗤一声。 皇帝便笑着哄道:“还看不看了?若是累了咱们便回去。” 宁欢瞥了他一眼:“看,为什么不看。日后就算史书记载,也是你这个皇帝带着我来看的,我一个柔弱恭顺的嫔妃如何拗得过皇上呢。”说着,宁欢还装模作样地慨叹起来。 看着她狡黠的模样,皇帝不禁轻笑:“促狭。” 宁欢轻哼一声,又转头去看水上舞台了。 月上柳梢头,秦淮两岸却依然繁华热闹,灯火璀璨。 宁欢托腮看着,微微弯唇:“金陵不夜天呀。” 此刻虽然热闹,但一会儿到点儿还是该宵禁,皇帝心中正直地反驳宁欢。 但他面上却很识趣,不敢说出这话煞风景。 他温和问道:“江宁府好玩儿吗?” 宁欢回眸看他:“好玩儿,尤其这秦淮两岸,实在热闹。” 皇帝满意而纵容地笑道:“玩得高兴便好。” 宁欢依偎进皇帝怀中,看着沿岸灿烂辉煌的灯海,她感叹:“也不知下次再来金陵是什么时候。” 第411章 皇帝抱着她,声音低柔道:“日子还长,什么时候想来了咱们便来。” 宁欢蓦地笑起来,哪儿有他说的这么轻易啊。 不过她还是欣然接受了皇帝的好意:“那就等着你安排了。” 皇帝轻笑,温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第157章 四月,圣驾至嘉兴。 皇帝驻跸于海宁大族陈氏的园林,行宫设于遂初园。 遂初园内风景清幽古朴,以水景擅长,园内遍布大小碧波荡漾的池塘,其中有池荷万株,亭台楼阁掩映于树木葱郁间,花树繁茂,奇峰叠嶂,泉石深邃,一草一木,一池一水间皆呈显出幽雅古朴的天然野趣。 这是一座很符合江南风光的园林,但宁欢却显得兴致缺缺。 “这里不好看吗?”太后看着宁欢兴致不高的模样,还有些纳罕。 宁欢随意地摇了摇宫扇:“好看是好看,估计是臣妾没有这么高的艺术造诣,这些园林在臣妾眼中都差不多呢。” 这是陈家的园林,不比早早空置的江宁行宫,难免人多眼杂,宁欢还是适当地守礼了些。 太后不禁失笑:“这样啊,其实我也没瞧出什么区别来,亭台水榭,草木葱茏,的确差不多。” “是吧。”宁欢轻笑:“臣妾倒想起圆明园了,圆明园不也是仿江南园林而建,不,应当说圆明园中也包含了江南园林的风光。” 有江南素雅的园林,也有皇室华美的殿宇,万园之园,并非夸大。 宁欢随意扫视了一番四周,又百聊无赖道:“反正臣妾觉着这儿的景色和圆明园差不多,虽然也美,但到底不如圆明园辽阔。” 同样类型的园子,宁欢还是更喜欢圆明园,所以此刻便显得无聊了些。反而是皇帝,他还挺喜欢这处园子。 太后摇头笑道:“圆明园是皇家园林,这遂初园能建成这般模样已是罕见。” 宁欢先是点头,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一声:“江南的富庶还是超乎想象啊。” 一个私人的园林也能建得不输皇家,可见陈氏的豪富。 太后道:“可不是吗,江南自古以来都是天下最富庶安乐的地方。” “不过我瞧你,哪儿是嫌园子无趣,是嫌整日待在园子里不能出去逛街无趣吧。”太后压低声音揶揄道。 宁欢笑道:“您最了解臣妾了。” 太后了然地笑起来。 “臣妾参见太后主子……”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都是预料之外地一顿,而后二人又再度齐声道:“太后主子万福金安。” 原来是娴贵妃和嘉妃从两处不同的地方走出来,正好都看见太后了。 太后道:“都起来吧。” “谢太后主子。”娴贵妃和嘉妃笑盈盈地起身。 宁欢便又同二人见礼。 娴贵妃淡笑着免了宁欢的礼:“令妃免礼。”她又看着太后笑道:“今日天儿好,臣妾便随意出来逛逛,没想到倒是遇上了太后凤驾。” 太后道:“难得来一次江南,是该多出来瞧瞧。” 娴贵妃端然笑道:“您说得是。” 看了一眼太后身畔笑意婉然的宁欢,娴贵妃又轻笑道:“只是臣妾到底比不上令妃尽心,没能时时陪伴在太后主子身边。” 宁欢浅笑:“娴贵妃娘娘谬赞,太后主子喜清静,臣妾能时时陪伴太后,实在是臣妾的福分。” 看着娴贵妃脸上的笑意几不可查的一僵,嘉妃捏着绣帕轻轻点了点唇角,遮住唇畔的笑意。 可不是吗,就娴贵妃这爱拈酸又聒噪的性子,若真伺候在太后身边,可不得扰了太后清静。 娴贵妃缓缓一笑:“令妃说得是,还望你恪守本分,好好伺候太后主子。” 宁欢微微弯唇,浅浅一福身。 太后淡声道:“令妃很好,哀家也很好,娴贵妃不必操这么多心。” 娴贵妃脸上还在笑着,只是脸上的笑意实在不算自然:“您说得是。” 太后是说她多管闲事吗?!娴贵妃心下郁卒。 太后道:“你们自去赏玩吧,难得来江南一趟,好生游玩便是。” 娴贵妃心下又是一噎,太后也实在偏心! 没管娴贵妃和嘉妃是何想法,落下一句话,太后便带着宁欢走了。 宁欢朝着娴贵妃微微福身,又跟上太后。 娴贵妃和嘉妃蹲礼恭送太后。 等二人走远后,娴贵妃又收拾好神情,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嘉妃:“嘉妃今日也有闲心出来赏景了?” 嘉妃弯唇一笑:“娴贵妃娘娘说得是,臣妾也是听了太后主子的话好生游玩懒得管其他,这整日也还算清闲。” 娴贵妃脸上的笑意落下些:“嘉妃这是什么意思?” 嘉妃温婉笑道:“娘娘,咱们这是在行宫,多少还是比在宫里清闲,您也当适当放松些。” 她在提醒娴贵妃,现在不是在宫里,周围若是有外人看见,岂不在外面丢了宫中主子的体统。 娴贵妃先是一愣,而后也听懂了嘉妃的意思。 她心中暗骂太后心软,虽然此处是陈家的地儿,但既然成了行宫自然就是皇家地盘,为何不直接将陈氏女眷都赶出去,陈氏如此富庶,她就不信她们能没有地儿住了。 但事已至此,娴贵妃忍了忍,到底端和笑起来:“嘉妃说得是,咱们的确该好生赏玩一番江南风光,嘉妃不若同本宫一同走走?” 第412章 嘉妃脸上的笑意顿了一瞬,却到底道:“臣妾遵命。” 娴贵妃和嘉妃也结伴消失在前方的树荫间。 过了片刻,才有两人颤颤巍巍地从旁边花木扶疏的假山后走出来。 不,应当是侍女颤颤巍巍,主子瞧着倒还算平静。 侍女咽了咽口水:“小姐,这就是宫里的娘娘吗?明明……”明明听着都是笑语盈盈的,怎么就感觉这么让人胆战心惊呢。 陈楹芳淡声道:“慎言,宫中的主子岂是咱们能妄议的。” 侍女连连点头,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惊异地看向陈楹芳:“小姐,方才,方才的那位娘娘是不是咱们那日在物华楼遇见的……夫人。” 陈楹芳目光复杂地点头:“应当是了。” 难怪那日那般豪奢,原来是宫中大名鼎鼎的令妃。 令妃盛宠之名,哪怕陈楹芳远在江南也有所耳闻。因为听闻令妃最是喜爱江南进贡的各式缎料珍宝,而他们海宁陈家在江南一带也算有些声望,族业庞大复杂,多少涉及相关的行当,是以陈楹芳偶尔也会从父母口中听到一耳朵关于这位宠妃娘娘的事儿。 没想到那日竟会如此近地得见那位远在天边高不可攀的娘娘,生得的确貌美姣好,也的确奢靡铺张。 皇上……也的确十分宠爱她,想到这儿,陈楹芳羽睫轻颤。 “难怪那日夫人花钱如流水似的,原来是……”侍女暗暗咂舌,作为宫中金尊玉贵的主子,的确有不把银钱当银钱的资格,豪奢程度实在是她们难以想象的。 陈楹芳摇头:“纵使是宫里的主子,这位令妃娘娘还是太奢靡了些。” 她自幼学的便是身为女子要温良恭俭,端礼持家,如此张扬铺排的作风,她是学不来的。只是那到底是宫中尊贵的妃主子,陈楹芳感叹两句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她自知没这个资格。 侍女想着那日那位令妃娘娘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派头,也不禁佩服而艳羡地点点头。 虽然奢靡了些,但哪个女子不希望能这样被丈夫宠着娇着,完全不在意买的物什价值几何呢。 想到娘娘的丈夫,侍女也想起什么似的,战战兢兢道:“那,那日的公子岂不是……”她没敢说下去。 陈楹芳轻轻抚上心口,轻叹道:“是皇上。” 得到小姐的肯定,侍女心中暗暗咂舌,原来皇上真的会宠爱一个嫔妃至此,竟愿意白龙鱼服带她出去游玩。 但侍女想到什么,又笑起来:“原来皇上竟生得如此风姿卓绝,小姐……”她欣喜地看着陈楹芳,纵使喜悦,但到底有分寸地没有说下去。 陈楹芳还是微微蹙眉:“这种事更不可妄议,一个字都不能多说,明白吗?” 或许也就是她父亲一厢情愿罢了,纵使她的祖父曾是阁老,可祖父已故,如今的陈家实在是高攀。但若真的是那日那个清贵端凝的公子,陈楹芳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轻松。 侍女捂住嘴,连连点头。 陪着小姐走了一会儿,侍女又好奇道:“原是奴婢没见识,原以为咱们的遂初园已足够漂亮,方才听令妃娘娘所言,似乎京城的圆明园更是远胜遂初园呢。” 陈楹芳婉声道:“皇家园林岂是我们小小一个陈家能比的,想必的确是极其宽阔美丽的。” 闻言,侍女眼前一亮,她笑道:“小姐日后亲自去看一看便知,还望您也带着奴婢去见识一番,您去哪儿奴婢便去哪儿。” 陈楹芳淡淡一笑。 * 傍晚,皇帝外出巡查完河工很快回到行宫。 进到室内便看见宁欢正倚在美人榻上小憩,他还有些讶异。 挥手示意玉棠等人噤声退下,皇帝轻声走到宁欢身边。 看着姑娘恬静安然的睡颜,皇帝脸上便不禁带上笑意。 看了一会儿,皇帝悄然起身去沐浴更衣。 外出奔波了一日,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更不敢去抱宁欢。 沐浴归来,皇帝闲逸地坐在宁欢身畔,笑意温柔地注视着她。 真是怎么都看不够。 宁欢本就浅眠,没多久便迷糊地睁开眼。 看到身侧的人影,她下意识抱住他的腰腹,往他怀中蹭去:“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 皇帝轻抚她柔软的发,柔声道:“嗯,回来陪宝儿用膳。” 宁欢闭着眼笑了笑,娇声道:“我要喝水。” 皇帝连忙应了,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倚在皇帝怀中饮了一杯水,宁欢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慵懒地靠在皇帝身上。 皇帝低声问道:“今日没去陪皇额娘吗?” 宁欢道:“陪了,不好玩儿,又回来了。” 皇帝讶异:“不好玩吗?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江南?” 宁欢睨他一眼:“我要看的是小桥流水人家,不是园林,若是为了看园林,直接去圆明园去热河行宫不行吗。” 皇帝哑然失笑:“原来如此,是我想岔了。” “不过小桥流水人家,就是百姓平日住的地方,有什么看头?”皇帝不理解。 宁欢略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不懂了,小桥流水才是江南的风土人情,自然值得一观。” 皇帝笑起来,配合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宁欢略显得意地弯唇,她又道:“我觉得这遂初园也就这样,还比不上圆明园呢。” 第413章 皇帝道:“景致还是不同的,遂初园注重‘天然’二字,颇有些野趣。” 宁欢睨了他一眼,轻笑:“南苑更有野趣。” 皇帝哑然失笑,还是顺着她道:“嗯,宝儿说得极是,若论宽广和营造工艺,遂初园自然比不上圆明园,一处行宫罢了,你不喜欢咱们下次便换一处驻跸。” 宁欢扑哧笑道:“也不至于不喜欢,就是和你提一嘴罢了。” 皇帝点点头:“若是无趣,过几日给你召些歌舞来瞧瞧如何?” “好呀。”宁欢当然乐意,不过想到什么,她又犹疑道:“专门召来给我瞧,是不是太……” 皇帝轻笑:“你是朕的爱妃,宠冠后宫多年早就足够特殊,这又算什么。”他实在不以为意。 “什么多年。”宁欢好笑。 皇帝道:“就算是自九年至今,也有三年了,令妃娘娘的地位早就足够稳固。”他笃定地笑起来。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就你会说。” 皇帝温和地笑了笑,道:“到时候你安心欣赏便是,都安排好了。” 既然如此,宁欢便点头:“好吧。” 他说得也没错,既是宠妃,这又算什么呢。 第158章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却不炽热,天空一碧如洗,澄澈干净得很。 宁欢今日准备去遂初园的“烟波莲静”,听皇帝说,一会儿安排好的乐伎舞伎会在此处献艺。 一路走,倒是遇到不少宫人和陈氏的仆人,瞧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 虽然见到宁欢的彩仗宫人和侍仆们都会避让行礼,但宁欢还是察觉到今日园子里的人似乎多了不少。 她倒也没太在意,优哉游哉地到了烟波莲静。 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见着几个江南的美人儿。 前面站在垂柳下正在说笑的几位夫人远远便看到一队由红缎七凤曲柄伞、金黄花盖四团扇和金黄凤旗组成的彩仗缓缓行来。看着彩仗的规制应当是身份不低的妃主子,夫人们霎时止住话头。 彩仗的主人慢慢悠悠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她着了一件湘妃色的蹙金绣海棠缂丝宫装,虽不是贵重的吉服,却亦是描金彩绣华美异常,似乎还是千金一匹的江宁云锦制成。发髻上簪着各式华贵精美的花簪宝钗,最夺目的当然还是髻上那支金累丝鸾凤衔珠明金步摇,步摇垂下的灿金流苏随着主人的步伐轻轻晃动。 再看这一身华美行头的主人,更是生了一张不逊这满园春色的窈窕容姿,其姿其容灿若朝华,如雨后海棠般明艳旖旎,端的是云鬓花颜艳冠群芳的绝世容光。 悄然打量的夫人和贵女们都被来人这昳丽明艳的容姿晃了一瞬,但她们也很快回过神来,齐声行礼:“臣妇(臣女)参见令妃娘娘,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听到动静,四周的官夫人和贵女们也齐齐走过来行礼。 宁欢却是一时讶异,但还是温声道:“免礼。” 这是什么情况,宁欢有一瞬的疑惑。 嘉妃和婉嫔等人都在,宁欢又和她们见礼。 朝嘉妃笑了笑,宁欢神态自若地带着婉嫔和柔惠走到一边。 宁欢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中的宫扇,她轻声询问:“这是?” 看宁欢一幅状况外的模样,婉嫔便低声解释:“今日是皇太后主子办的赏花宴,皇太后恩典,召了嘉兴一带官员的女眷一同赏花。” 宁欢眉心微动,脸上的神情差点没绷住。 什么皇太后主子恩典,怕是皇太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开了恩吧,一想便知是皇帝的手笔。 宁欢实在没想到,她原以为就是江南一带的舞伎来献艺,最无趣的也就是南府的舞伎们来跳上几支。先前还担心会不会太招摇,现在可好,没想到皇帝还特意拉了个大排场,不仅召了后宫嫔妃一道,还将嘉兴一带的官家女眷都叫来了。 忽的想到先前他说的让江南的闺秀们为自己献艺,宁欢的眉心狠狠跳了跳。 不会吧…… 但得先回应婉嫔,宁欢定了定神,轻轻颔首:“原来如此,皇上只说今日有歌舞,我倒不知竟是一个赏花宴。” 婉嫔也有一瞬的讶异,“难怪方才瞧娘娘有些惊讶。” “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或许疏漏了吧。”宁欢漫不经心道。 婉嫔和柔惠都笑起来。 也就是宁欢了,敢如此随意地说皇上有所疏漏。 明了状况后,宁欢便很是闲逸地打量起四周来。 烟波莲静中涵盖着遂初园最大的一片池水,池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新绿的荷叶层叠交织立于碧波之上,四周亦是处处垂柳绿树成荫,纵使阳光明媚却也很是清凉。花树繁茂,有即将凋落的晚樱,也有即将到盛花期的玉兰、芍药等花,也的确不负这个赏花宴的名头。 “这地方倒是挑的好。”宁欢满意地点头。 婉嫔道:“娘娘说的是,皇太后主子要办赏花宴,如此荣光,陈府自然要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 听到“皇太后”三字,宁欢就忍不住想捂脸。 到底这么多人在场,宁欢便只是用宫扇遮住下半张脸掩饰自己的神色,她也只能好笑地认同道:“也是。” 宁欢又打量起四周的各家闺秀夫人来。 “江南水乡养人,这些贵女们的确出落得温柔婉约,看着便知书达理。”她摇了摇手中的宫扇,又看着婉嫔和柔惠狡黠地笑起来:“二位姐姐尤其是各中佼佼者。” 第414章 婉嫔和柔惠皆是失笑,婉嫔道:“娘娘又打趣嫔妾们了。” “哪儿有,我当初可是一眼便瞧出柔惠姐姐来自江南,是不是。”宁欢看着柔惠自得地笑道。 柔惠温柔一笑:“是,娘娘慧眼。”她又看向婉嫔揶揄道:“陈姐姐,咱们就收下娘娘这份谬赞吧,不然娘娘不知还要说多少话来臊咱们呢。” 闻言,婉嫔也笑起来:“陆妹妹说得是。” 宁欢笑着嗔了柔惠一眼,又问道:“二位姐姐江南之行可还愉快?” 婉嫔和柔惠皆是笑容满面地点头。 千言万语,此刻只化作一声笑叹,婉嫔道:“皇上天恩。” 柔惠也认同地颔首。 宁欢便笑道:“愉快便好,二位姐姐也算是回家了。” 婉嫔和柔惠皆是欣慰地点头。 见此,宁欢便也笑了。 她的目光又闲散地落在不远处,宁欢随口道:“前面那三个姑娘瞧着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温婉柔美得很,不知是不是亲姐妹。” 婉嫔和柔惠顺着宁欢的目光望去。 婉嫔笑道:“倒也巧,那三位正是这海宁陈家的女儿,还有她们旁边那个女童也是陈家的女儿。” 接驾之时陈氏一族都来跪迎了,这几个姑娘又是主人家的女儿,婉嫔在园子中闲逛之时也遇见过几次,是以还有几分印象。 宁欢了然:“的确是巧。” 柔惠道:“陈大人和夫人倒是会教女,一个个都长得亭亭玉立的,瞧着也是满身的书卷气。” 宁欢又看了陈家的三个姑娘一眼,她轻轻点头:“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婉嫔和柔惠也都认同地莞尔一笑。 那边宁欢和婉嫔她们闲聊江南的贵女,这面江南的贵女和夫人们也在小声议论这位尊贵的娘娘。 都是家中精心教养百般疼爱的金枝玉叶,本以为自己的容貌和仪态已经足够出众,却没想到如今这位令妃娘娘一来,竟将在场的人都比得黯然失色。 不愧是传言中宠冠六宫的令妃,的确生得琼姿花貌,风华绝代,夫人们暗暗感叹。 陈家四姑娘陈楹芙还是个小姑娘,年岁小到底跳脱了些,她惊叹地说出了在场贵女们的心声:“原来那就是那位金尊玉贵的令妃娘娘吗?瞧着果真是美极了也威风极了。” 其中一位贵女听了陈楹芙的话也低声道:“本以为方才那几位娘娘已足够高贵美丽,没想到这位令妃娘娘的容色仪姿还远在其上,真真是风华无双。” 贵女们暗暗点头,存了几分心思的贵女脸上都不禁流露出几分失落来。 令妃娘娘生得如此貌美,艳冠群芳,哪儿还有她们什么事。 陈家大姑娘陈楹芝婉声道:“令妃娘娘的确凤仪万千,但诸位娘娘都是宫里尊贵的主子,还是莫要妄议了。” 陈楹芙蓦地捂住嘴,小心觑了一眼不远处笑意明艳的令妃娘娘一眼,她连连点头。 方才接话的贵女脸红了一瞬,也默默住了嘴。 贵女们三三俩俩地散开了,周围只剩下陈家四姐妹。 陈楹芝看了二妹楹芳和三妹楹蕤一眼,心中也默默叹气。 两个妹妹的容貌都生得极好,行事也温婉知礼,先前她自是对妹妹们极有信心的。但如今亲眼一见那位美得堪称国色的令妃娘娘,她便是楹芳和楹蕤的亲姐姐,也实在说不出自家两位妹妹必定能比得过令妃娘娘的话来。 她自己是定亲了,这两个小妹的姻缘却还没有着落,本以为……但如今看来怕也是悬了。 三姑娘陈楹蕤略显犹疑地看了陈楹芳一眼:“二姐……” 陈楹芳神色自若,方才诸位贵女喧嚷,她却始终神色平静,既没有艳羡也没有失落。 她此刻便温婉地看向三姑娘:“怎么了?” 陈楹蕤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二姐你不担心吗?” 陈楹芳平静地淡笑道:“三妹,咱们为皇太后娘娘献艺,尽力而为便好,你的琵琶是弹得最好的,更不必紧张。” 三姑娘讶然地看着自家二姐:“可是……” 大姑娘陈楹芝也有一瞬的怔愣,但她很快回过神来。 她柔声打断三姑娘的话:“二妹说得是,楹蕤,你和楹芳都是咱们陈家这一代最出众的姑娘,从来不比旁人差,何必紧张。” 看了一眼始终温婉平静的二妹,陈楹芝又有了几分信心,二妹楹芳从来是她们陈家女儿中的骄傲,的确不比旁人差。她相信,就算二妹入不了宫也一定能有一个好归宿。 况且也不是非要入宫,或许入不了宫也是好事,陈楹芝心中轻叹。 听了两个姐姐的话,陈楹蕤微微抿唇,到底点头。 …… 宁欢本想四处走走瞧瞧,可她每走一处,便会有不少夫人和贵女恭敬地行礼避让,看着夫人和贵女们脸上恭谨的笑意,宁欢也没了兴致。 正准备去水榭里歇歇,倒是看到一旁的鹅卵石路上有个小团子。 小丫头扎着一个小揪揪,全身上下穿得粉粉嫩嫩的,人也长得玉雪可爱,像个白里透粉的小糯米团子。 宁欢霎时来了兴致,她微微屈膝:“你是哪家的姑娘?”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你又是谁?” 有夫人看见了想提醒这小丫头,旁边的人却拉住她。 宫里边儿尊贵的主子有兴趣逗小孩儿,自然还是不打扰为好。 第415章 宁欢的确有几分兴趣,她很多年没有看见过小朋友了,还是这样可爱的小朋友。 她便轻笑道:“我啊,我叫宁欢,是来做客的。” “哦!”小姑娘点点头,竟还小大人似的道:“那,欢迎姐姐来我们家做客。” 纵使学得再正经,小丫头的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宁欢实在忍俊不禁,她微微挑眉:“你是陈家的女儿?” 小姑娘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很是惊奇:“姐姐你怎么知道?” 奶声奶气的小糯米团子叫自己姐姐啊,宁欢真是喜欢得不行,她笑得温柔而神秘:“啊,是姐姐猜的。” 小姑娘又赞叹地“哇”了一声:“姐姐真聪明。” 宁欢自得地笑起来,完全没有骗小孩儿的心虚。 她又道:“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姑娘点点头,软软糯糯道:“我叫楹萦。” 陈……盈盈?宁欢不知道究竟是哪两个字,但这也不重要,她笑道:“楹萦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小姑娘有模有样地点头:“姐姐的名字也好听。” 宁欢笑起来,她干脆弯腰将小团子抱起来。 “主子……”玉棠下意识唤道。 宁欢轻笑:“没事,我抱得动。” 小姑娘乖巧地被宁欢抱在怀中,她凑近轻轻闻了一下,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宁欢:“姐姐好香啊。” 宁欢笑不可抑:“宝贝嘴真甜。” 小姑娘却是惊喜而害羞地捂住小嘴巴:“姐姐叫我什么?” 宁欢实在觉得小姑娘可爱,她轻轻地在小团子柔软白净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宝贝呀,这是对小朋友的爱称。” 小姑娘圆圆的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姐姐真好,我娘都没有这样叫我呢。” 宁欢笑起来:“可能是你娘不知道这个称呼,回去就教你娘这样叫你。” 看小姑娘这玉雪可爱的模样,她在家里必定也是备受宠爱的,提个小小的要求家中大人不会不应。 小姑娘认真地点头:“好的,我回去就告诉娘。” 抬头看见宁欢发髻上璀璨生辉的花簪步摇,小姑娘又不禁惊叹道:“姐姐不仅长得好看,戴的簪簪也好看。” 宁欢微微偏头,弯唇笑道:“是吗。” “玉棠,取一支下来给小朋友玩。”她道。 玉棠犹疑了一下。 小姑娘懂事道:“楹萦不要,姐姐不用取下来,还是姐姐戴着好看。” “唔,楹萦可以等长大了戴。”宁欢轻笑。 “玉棠。”她又唤了一声。 玉棠无奈,小心地从宁欢发髻上取了一支不影响整体的珠钗下来。 “拿着吧。”宁欢大方道。 小姑娘握住珠钗,乖巧笑道:“多谢姐姐。” “这小丫头倒还算懂事。” 后面传来一声轻笑,声音温雅清冽,若金玉相击。 宁欢抱着小姑娘转身,众人已是齐齐拜倒:“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59章 宁欢抱着小姑娘,见是皇帝,正欲行礼,皇帝却已牢牢托住她:“还抱着人,不必多礼。” 说着,皇帝竟顺势抱过小姑娘。 还挺沉,难为他家姑娘还能抱这么久。 夫人们远远瞧见皇上的举动,暗叹陈家五姑娘实在是运气好,不仅得了令妃娘娘的喜爱,还被皇上亲自抱过了。又纷纷扼腕早知令妃娘娘喜欢活泼的小姑娘,她们必定要领着家中小女儿在令妃娘娘面前留个印象。 而贵女们偶然觑见皇上卓绝风姿,脸上都不由带上几分惊叹,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年轻,更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温雅端贵龙章凤姿的模样。瞧着皇上清隽挺拔的背影,几个贵女脸上甚至有了几分娇羞之意,期盼而羞赧地低下头去。 宁欢浅笑:“谢皇上。” 小姑娘方才能对着宁欢言笑晏晏,此刻被这个看着很温和的叔叔抱在怀中却下意识地闭了嘴。 明明这个叔叔比她以前见过的叔叔都要好看,可小姑娘就是下意识觉得这个叔叔比自己的爹爹还要有气势,有点吓人。 看着小姑娘抿唇的紧张模样,宁欢微微嗔了皇帝一眼。 好在皇帝并不像宁欢一般有兴致逗一个小丫头,他接过小姑娘便将小姑娘放在地上了。 “都免礼罢。”皇帝这才免了众人的礼,他又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倒是活泼。” 陈夫人冷汗涔涔地小步走上前,带着小姑娘跪下请罪:“回皇上,这是臣妇家中五女。小女实在顽劣,搅扰了令妃娘娘,还望皇上、令妃娘娘恕罪。” 陈家另外四个姑娘也跟着跪地,再无心思想其他,只是后怕不已。 若是令妃娘娘不喜欢小孩儿,小妹今日必定不会好过。 皇帝温言道:“无妨,这姑娘性子好,朕的令妃也喜欢,又何来搅扰一说。” 宁欢也笑道:“皇上说得是,陈夫人快起来罢,本宫很喜欢楹萦,陈夫人将楹萦养得很好。”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楹萦小心抬头看了宁欢一眼。 虽然还小,但是看着母亲和四个姐姐齐齐跪地的模样,陈楹萦也意识到了这个姐姐的身份似乎不一般,她下意识朝着宁欢抿唇一笑。 宁欢看到了,轻笑出声。 陈夫人听见宁欢的话,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见皇上没什么反应,陈夫人这才抿笑谢恩:“臣妇谢皇上、令妃娘娘恩典,能得令妃娘娘喜爱,是小女的福气。” 第416章 宁欢笑了笑,又看向小姑娘:“楹萦不是喜欢漂亮的簪簪么,那一会儿姐姐再多送你一些好不好?” 陈夫人一惊,正欲推辞,却看见令妃娘娘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家五姑娘身上,看也没看自己,她便识趣地闭了嘴,只紧张地看着自家五姑娘。 陈楹萦握着手中的珠钗,仰头看着宁欢笑:“姐姐,这支簪簪就很好看了,楹萦不要其他的。” 宁欢弯腰捏了捏陈楹萦的脸,笑道:“不够,小姑娘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姐姐给你的便拿着吧。” 陈楹莹虽然很高兴,但还是懂事地先看向自家母亲。 陈夫人尽力自然地笑道:“楹萦,还不快谢过娘娘恩典。” 到底是小孩儿,陈楹萦开心地笑起来,她点点头,还有模有样地福身:“楹萦谢过娘娘姐姐。” 看了一眼姐姐旁边的叔叔一眼,陈楹莹记得这个叔叔的身份似乎也很高,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小声道:“也谢皇上叔叔……”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四周霎时静得出奇,皇帝脸上疏淡的神色都几不可见的僵了一瞬。 陈夫人绝望地闭了闭眼,再度叩首请罪:“臣妇教女无方,皇上恕罪,令妃娘娘恕罪!” 陈家四个姑娘有些担忧地看了自家小妹一眼,也跟着叩首请罪。 周围的人噤若寒蝉,宁欢却是笑不可抑,童言无忌啊。 还好这周围的人不算多,大部分人都在远处站着不敢走动呢,小姑娘这话也说得小声,估计也就她和皇帝还有离得近些的陈家母女听见了,不然皇帝陛下这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了,宁欢忍笑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看着宁欢乐不可支的模样,抿了抿唇。 心情不算好,他只当没看见叩首请罪的陈家母女。 的确教女无方,皇帝心中冷然道。 看着皇帝微微沉下的神色,宁欢到底收敛了些,她忍住笑意,亲自将小姑娘扶起来:“楹萦啊,你真是太可爱了。”她又没忍住地笑出声来。 陈家母女听见令妃还敢这般说笑,心头皆是一颤,暗道令妃胆大。 但皇帝到底只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陈楹莹不知道姐姐在笑什么,但见姐姐笑得这样好看,也跟着笑起来。 宁欢再度将小姑娘抱起来,抱着人面朝皇帝,她小声问道:“为什么叫皇上叔叔?” 她还敢说呢,皇帝神色沉郁地看着宁欢。 陈夫人和四个姑娘也是愕然,惊愕于皇上竟然就这般放任令妃了。 她们又默默地俯首,心中更是暗暗祈祷楹萦不要再瞎说了,令妃娘娘也别再这般,这般……好奇了。 令妃娘娘有皇上宠爱,不会有事儿,可她们家楹萦又算什么。 皇上叔叔的气势越来越可怕了,陈楹萦看了一眼便紧张地收回目光,她也小声凑到宁欢耳边道:“皇上叔叔看着就好厉害,比所有的叔叔还要厉害。” 听见小姑娘的话,宁欢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因为叔叔长得……”她忍笑止住话头。 皇帝的脸色原本微微缓和了些,听到宁欢促狭的话又没忍住再度脸色一黑。 陈楹莹小幅度地点头:“叔叔长得很好看,其实更像哥哥,但是哥哥都没有他……威风。”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努力想出一个词来。 皇帝的面色终于彻底缓和下来,甚至有了几分笑意。 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他和她计较什么。 陈家母女五人也暗暗松了口气。 宁欢忍俊不禁,也作认同状地点点头:“楹萦真聪明。” 陈楹莹抿唇笑起来。 皇帝似笑非笑地睨了宁欢一眼。 宁欢心虚地眨了眨眼,只当没看见地偏过头去。 皇帝好气又好笑,到底无奈。 “皇上,这是怎的了,怎么还……”娴贵妃实在忍不住,直接从远处走过来打探情况。 这陈家母女几人一直跪来跪去的,隔太远也听不见皇上和令妃都在说什么,等了一会儿娴贵妃到底没忍住,状似不经意地走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见娴贵妃有动作,其余嫔妃和夫人们便也跟上了,此刻倒是浩浩荡荡地都来了这片鹅卵石地上。 皇帝的神色早已恢复平静,如今这么多人更没必要再说什么,他道:“无事。” 娴贵妃脸上的笑意几不可查的一僵。 陈家母女跪了一地,还没事呢,皇上就这么不乐意同自个儿说话么! 皇帝淡淡扫了一眼仍然跪地的几人:“都起来吧,你们家小女儿年岁还小,活泼了些也是正常。”他意味不明道。 宁欢忍俊不禁地看了皇帝一眼,至于么。 陈夫人背上直冒冷汗,却只能强撑着笑意谢恩:“谢皇上恩典。” 旁的一句都不能多说,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她们母女甚至是陈家才真的是大祸临头。 娴贵妃见到宁欢脸上神神秘秘的笑意便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的,她心中气恼不已,也不知皇上究竟在和令妃打什么哑谜,有这么见不得人吗。奈何再气恼,皇上不乐意说,娴贵妃也不能再多探寻什么,只能自己生闷气。 但是看令妃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儿,娴贵妃便微微一笑:“令妃很是喜欢小孩儿呢。” 宁欢将小姑娘放下,不慌不忙地笑道:“臣妾一直都很喜欢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多可爱,娴贵妃不喜欢吗?” 第417章 娴贵妃一顿,又扬起一抹端然的笑意:“本宫自然也喜欢的。令妃喜欢小姑娘也好,你生得好看,日后若生下公主必定也是个玉雪可爱的。” 嘉妃看了娴贵妃一眼,又挪开眼去。 有些话真是说了也是白说,娴贵妃这性子装得再好也难改。 宁欢仿佛听不出娴贵妃的意思,还很是愉快地笑起来:“借娴贵妃娘娘吉言,臣妾也盼着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公主呢。” 听见这话,皇帝不禁看了宁欢一眼,而后若有所思。 而看着宁欢真的很是欣喜仿佛真是盼着一个小公主的模样,娴贵妃反而一噎。 听见两位娘娘笑意盈盈你来我往的,陈夫人暗暗心惊,心道果真是宫里的娘娘。令妃娘娘看着这样好脾气的一个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宫里金尊玉贵的宠妃,连贵妃都能别别苗头,又岂是旁人能冒犯的。方才真的是楹萦运气好得了令妃娘娘喜爱,否则……陈夫人心有余悸。 娴贵妃虽然被宁欢的话堵得心下一梗,但面上仍是带笑的,她正欲说什么,远处又传来通传的声音。 “皇太后驾到——” 如此,皇帝便先领着嫔妃们过去接驾了,娴贵妃也默默地闭了嘴。 …… 皇太后到了后,这场赏花宴便也正式开始。 众人正准备一一列席,却见上首的皇太后笑道:“令妃过来陪着哀家吧。” 众人的目光再度汇聚到下首那位明艳耀眼的令妃娘娘身上。 众人目光如芒在背,宁欢却恍若未见,她神色如常地谢恩:“臣妾谢太后恩典。” 她坐去了太后身边。 太后端和道:“难得来一回江南,又正值百花盛开的好时候,今日哀家倒是借花献佛了。” 温言,众人齐齐谢过皇太后恩典,而遂初园的主人陈邦直也连连道不敢当。 一番场面话后,乐伎舞伎们便先行前来献艺,赏花宴正式开始。 宁欢凑在太后身侧,小声笑道:“真是您想办的赏花宴?” 太后也轻笑一声:“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宁欢嗔道:“我才不清楚,我方才都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是有所察觉地朝宁欢看过来,还笑了笑。 宁欢嗔了他一眼。 众人的注意力在中心献艺的舞伎身上,也在上首最尊贵的几位身上。 看见上首三人其乐融融的模样,众人的视线都不由多停留了一会儿。 已经见过一次这样场面的众妃看了一眼,又各自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那种一家三口的感觉又来了,实在是荒谬。 娴贵妃更是受这种感受影响最深的人。 她心中憋恨,太后竟然让令妃一个妃位坐到她身边去,反而让自己这个不二的继后人选屈居下首,她实在气太后的偏心。 娴贵妃置于桌下的手紧紧攥拳,面上的笑意却越发端然雍容。 江南一带的官员和夫人们虽看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皇上和皇太后对这位令妃娘娘的喜爱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便也暗自琢磨了些什么。 太后没理会旁人是什么想法,见宁欢和皇帝的眉来眼去,她简直没眼看:“你就该坐皇帝身边儿去,有什么话直接和皇帝说得了。” 宁欢忙笑道:“才不是,我更愿意陪着您呢。” 太后睨她一眼。 目光落在舞台中央翩然起舞的舞伎身上,宁欢道:“最近都没瞧见什么特别出众的美人儿了,这是江南的舞伎吗?” 太后道:“是南府的。” 宁欢本是随口一说,此刻得到太后肯定的答复反而惊诧:“您怎么知道?” 太后道:“因为今日没有安排江南的舞伎献艺。” 宁欢略显失望:“那有什么意思。” 还拉这么大的排场呢,她还以为能再瞧瞧这次会不会有出众的江南美人儿呢。 太后却接着道:“没有舞伎,但是会有其他的江南女子会献艺。” 宁欢先是诧异,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她不大敢相信:“难道是……” 太后微微一笑,道:“你看,这不就来了。” 宁欢顺着望下去,南府的舞伎退下,一位贵女出列盈盈拜倒:“皇上巡幸江南实乃江南之福,臣女等承蒙天恩,愿为皇上皇太后和诸位娘娘献上一曲,聊以感念皇上和诸位主子恩典。” 皇帝看向太后以示询问:“皇额娘?” 太后便笑道:“早有耳闻江南贵女温婉可人,才情出众,看来今日哀家是有眼福了。” 皇帝微微颔首:“那便听皇额娘的,下去准备吧。” 闻言,方才出列的贵女恭顺温婉地应了:“臣女遵旨。” 列席其间的贵女们得到肯定的话,眸中亦是光彩闪耀,她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上首俊美端贵的帝王身上,娇羞又期盼。 而嫔妃们见到这一幕,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悄然看一眼上首明艳含笑的令妃,嫔妃们也不知是该担忧还是该放松了。 江南贵女,才情出众?但总觉得在令妃面前还是不够看。 娴贵妃面上亦是笑意不变,扫视一眼面色绯红娇羞的贵女们,她眸中的神色却微冷。 痴心妄想。 第一位贵女很快便开始在舞台中心献艺。 宁欢没想到皇帝还真的寻了个由头让江南的闺秀们来表演了,偏生看着这些贵女还挺心甘情愿。 第418章 看着下面几个贵女脸上娇羞的红晕,再看看皇帝那张脸,宁欢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宫扇。 青年的帝王比之少年更多了几分沉稳端方,容姿亦是越显俊美清贵。岁月和无上权势将他打磨得愈发内敛平和,但周身的威严却是与日俱增,他卓绝的容姿和他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样吸引人。 皇帝察觉到她的目光,便含笑看过来,他仿佛在询问她满意与否。 宁欢嗔了他一眼,回去再找他算账。 皇帝温和含笑地受了她的嗔怪。 第一位弹筝的贵女很快弹完一曲,太后笑道:“好,江南的闺秀果真是才貌双全,赏。” 贵女悄然看了上首的皇上一眼,见他依然是一幅神色平淡的模样,目光也不知落在哪儿。虽然不免有些失落,却也无法,只能盈盈福身,笑意婉然地谢过太后的赏赐。 后面的贵女们亦是一个个自信优雅地上台献艺,然后又再在太后偶尔的赞赏声中略显失落地退下。 太后偶尔还会点评两句,皇上却始终没有开口,脸上平静的神情也没有变过。 不,应当是变过的,当皇上和令妃说话时,他原本淡漠的神色总会柔和许多,看起来温柔极了,一点不像一位高居帝位的至尊君王。 意识到这一点,贵女们就更是失意了。 令妃盛宠之名,竟是名副其实。 而众妃嫔则显得平静许多。 好像也没有意外,这里果然没有能动摇令妃地位的人呢。 赏花宴上各人心思各异,宁欢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闺秀生得柔美,一手箜篌弹得极好,那个闺秀生得娇媚,一支《罗敷行》跳得极其动人,果然不负江南多才女的盛名。 太后看她这乐在其中的模样便轻笑道:“我这可不就是借花献佛了吗。”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道:“那臣妾也多谢太后恩典。” “只是江南出美人出才女,您就不乐意欣赏欣赏吗?”宁欢笑着问道。 太后睨她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好美色。” 宁欢不以为耻,义正言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太后摇头失笑。 宁欢的目光偶然落在台上,此刻换了另一个弹琵琶的贵女上来。 听了一会儿,她微微偏头问太后:“这个好像是陈家的姑娘?” 太后凝眸看了两眼,道:“好像是他们家三姑娘。” 宁欢点点头,笑道:“陈家果然会教女,小的活泼可爱,大的知书达理。” 看着陈家三姑娘偶尔朝上首看来的一双盈盈秋水眸,太后意味不明:“我看未必。” 宁欢先是诧异,而后看见陈家姑娘略显娇羞朝上首看来的神色,她了然地笑起来。 “可惜了,这样娇美的一张脸也只能我看了。”瞥了一旁垂着眸的皇帝,宁欢轻笑。 太后便笑道:“你倒是心大。” 宁欢示意太后看皇帝,她笑道:“这不是我心大,是有的人的确做得好。” 太后顺着看去,便看见皇帝略显无聊地打量着手中的酒杯。 她也不由笑了:“挺好。” 宁欢满意而甜软地笑起来:“是呀。” 皇帝有所察觉似的往这边看来,看见他家额娘和他家姑娘皆是满意地看着自己,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 宁欢轻笑一声,没再看他了。 皇帝微微翘起唇角。 陈家三姑娘志得意满地弹完一首琵琶曲,四周的人倒是在抚掌称颂,可是上首最尊贵的那二位却没有反应。 一眼望去,皇太后只是面色含笑地看着下面,虽然是笑着的,却并没有要夸赞几句的意思。而皇上……注意力全在旁边的令妃身上呢。 陈楹蕤原本温婉笑着的神色落下了,微微抿唇便抱着琵琶告退。 席间的陈夫人和大姑娘陈楹芝见此,心中皆是轻叹一声。 四姑娘陈楹芙心道令妃娘娘笑起来真好看,皇上也好生宠爱令妃娘娘。但是看着即将上场的二姐和身边神色忧愁的母亲和大姐,到底没敢说出口。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位上来献艺的贵女,陈家二姑娘陈楹芳,她弹的是古琴。 不愧是陈家最出众的姑娘,陈二姑娘的琴声悠扬婉转,清幽如山涧泉鸣,空灵似环佩叮当。 连太后这个不懂古琴的人都忍不住赞叹一二:“不说其他,陈家女儿的才情在这一众贵女中都是佼佼者。” 宁欢轻轻点头,她又忍不住看了皇帝一眼。 哦,皇帝还在研究酒杯的纹路,宁欢忍不住地笑起来。 皇帝再度看过来,他眉梢轻扬。 宁欢看着他,盈盈弯眸。 太后没听到宁欢的回答,便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到两人又在眉目传情,她没好气:“要不你还是坐皇帝身边去,我倒是碍着你们了。” 宁欢笑嘻嘻地:“哪儿有,我就是无意间看了他一眼嘛。” 太后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皇帝在琴艺上也是造诣颇深,他怎么看?”太后故意问道。 宁欢掩唇轻笑,略显得意道:“他怎么看啊,他在看酒盏上究竟描的什么纹路呢。” 太后看着她这般自得的模样,到底没忍住笑了。 宁欢的目光落在台下落落大大温婉柔美的陈家姑娘身上,又瞥见陈家姑娘的父亲陈邦直陈大人,宁欢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 第419章 她以团扇遮掩,同太后道:“原本瞧着陈家有六个姑娘,我还以为终究是不同的,没想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太后疑惑了一瞬:“什么?” 宁欢道:“知画呀。” 太后反应过来,蓦地也笑了:“知画,原来是知画,我都忘了。” 宁欢摇了摇宫扇,故作深沉:“是吧。” 太后也好好地看了看台下的陈二姑娘一眼,她轻笑道:“虽然几个姑娘或许不一样了,但我瞧着陈家这爱钻研的性子竟是没变的。只是这次的姑娘不是献给儿子的,直接准备献给儿子他爹了。”她揶揄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却是不大在意,反而忍俊不禁,她还促狭笑道:“谁让儿子他爹如今正值盛年呢。” 太后不由笑了,好笑又无奈。 太后道:“可惜这些心思终究是用错地方了。” 宁欢又看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的皇帝一眼,她满意而自得地笑起来:“当然。” 皇帝不经意地摸了摸耳朵,总觉得有人在念叨自己,他朝宁欢看去。 一眼望去,便见宁欢笑得比春日繁花还要灿烂的脸。 也不知是和太后说了什么趣事,就这么看着,皇帝脸上也不禁带上几分笑意。 宁欢回以一个嫣然甜软的笑意。 皇帝一时哑然,脸上的神色愈发温和,柔软得很。 陈家二姑娘一曲终,太后到底不吝啬地夸赞了两句。 陈楹芳温婉一笑,朝着太后盈盈福身:“臣女谢太后恩典。” 起身时,她到底忍不住朝上首看了一眼,却只看见皇上朝令妃温柔笑着的模样。 皇上还是没有将目光落在台下,从始至终。 陈楹芳微微敛眸,仪姿端庄地退下。 第160章 赏花宴结束,宁欢和皇帝一同离开。 嫔妃们倒不怎么惊讶,这种场景不知都见了多少回了,早就习惯了。哪怕是娴贵妃,脸上的笑意也没有变过,有些事情再气恼再酸涩,多见几回这养气的功夫也就练出来了,至少表面是这样。 看着皇上和令妃相携远去的背影,还有其余娘娘们脸上依然端庄温婉的笑意,江南一带的夫人们对那位令妃娘娘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看宫里面这些娘娘的态度,怕是早就见惯了,可见皇上对令妃娘娘的盛宠。 不过想想一批批从江南送去京城献给令妃娘娘的各式奇珍异宝,缎料首饰,也的确符合皇上对令妃娘娘的荣宠,夫人们心中暗暗咂舌。 几个贵女看着皇上和令妃恩爱相和恍若一对璧人的背影,面上的失落之色毫不掩饰。 皇上今日从到到尾没对她们的献艺表过态,不说赞赏,就连看都没看过几眼。如此看来,家里或是自己心中那点儿旖旎的心思怕也是无望了。 嫔妃们也陆续离去后,陈楹蕤难掩失落地看着陈楹芳:“二姐。” 陈楹芳温婉笑道:“三妹,今日的琵琶弹得很好。” 陈楹蕤似有不甘:“可是,我们真的……” 陈夫人低声打断她:“蕤儿,你二姐说得是,日后再勤加练习便更好了。” 看见陈夫人警告的眼神,陈楹蕤微微抿唇,到底低声应了:“我明白了。” 陈夫人这才放心了些,她温声道:“蕤儿,你带着妹妹们先回去,我和你大姐二姐有话要说。” 陈楹蕤看了自家母亲和大姐二姐一眼,虽有那么几分不甘愿,但到底不敢违逆,低声应了。 陈夫人带着大姑娘陈楹芝和三姑娘陈楹芳先走了。 回到自家院子里,陈夫人才略显忧心地看着陈楹芳:“芳儿,你是如何想的?” 陈楹芝也关心地看向陈楹芳。 陈楹芳神色平静,她温婉一笑:“女儿自然但凭父亲和母亲安排。” 陈夫人叹气:“芳儿,今日你也瞧见了,皇上……” 想到今日的种种,陈楹芳也不禁微微抿唇。 原以为那日在物华楼所见,皇上对令妃已足够宠爱,没想到今日再见,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令妃在,哪怕是在筵席上,皇上竟还是连注意力都不会多放在旁人身上几分,不看歌舞不赏曲乐,却时时注意着令妃,可见他对令妃的上心。 如此宠爱,让陈楹芳有些不敢相信,也更有几分隐晦的失落。 那个清贵端礼,容姿卓绝的公子是皇上,可皇上还是像那个公子一般,眼中只有他那个明艳傲然的夫人。 他不在意他的夫人是否不够温良恭俭,也不在意夫人的奢靡铺排,皇上就是如此地宠爱令妃啊。 陈楹芳有片刻的失神。 陈夫人见到陈楹芳抿唇不语的模样,咬咬牙到底道:“芳儿,你和娘说实话,你到底想不想入宫,若是你想,娘就去同你爹说,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在皇上面前为你求一个恩典。” 蕤儿虽然瞧着还算温婉知礼,但到底不算沉稳,唯有二女儿楹芳,那真真是方方面面都极为出挑,是她们陈家这一代中最出众的女儿。 芳儿才貌双全,知书达理,温婉大方。若是只能送一个女儿入宫,陈家上下绝对只会选二姑娘楹芳。是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陈夫人到底有几分不甘。 陈楹芳神色微动,却到底柔声劝道:“母亲,皇上的心思岂是旁人能随意左右的,您和父亲不必如此,若是因此害了父亲的前程,女儿这辈子怕都不会安宁。” 第420章 究竟涉及一大家子的前程,陈夫人也犹疑了:“那你……” 陈楹芳清浅笑道:“母亲,不必多说也不必多做什么,只需听从皇上的意思便好。” 若是能入宫那便去,或许能有幸去见识一番令妃口中的圆明园;若是不能入宫,那也不是她小小一个陈氏女能左右的。陈家在江南是大族,可是在那天下之主面前,未免就不够看了,这天下的其他家族再锦绣再显贵也都是天子的家奴罢了。 若是女儿说想入宫陈夫人为难,可如今女儿看这意思也没这么想入宫,陈夫人又迟疑了:“可……” 若是宫里能有个陈家的女儿,自然会对整个陈氏一族有所助益,这也是陈老爷为何要想尽办法将几个女儿往皇上面前送的原因。 陈楹芝见此,便也劝道:“母亲,二妹说得是,这样的事又岂是咱们几个妇道人家能左右的,全凭皇上天恩罢了,您就别操心了。” 陈夫人叹气。 陈楹芝又温声道:“母亲,其实入宫也没什么好的,您也不是没瞧见皇上的后宫,除了备受恩宠的令妃娘娘,其他的娘娘亦是各有千秋,也不比咱们江南的贵女差,楹芳入宫去未必就能争得过她们。” “再者,入宫为妃虽然听着荣光了,但远离家乡千里,到时候楹芳在宫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多少要吃些苦头。” 听着陈楹芝所言,陈夫人的心也不由揪起来。 最后陈夫人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实在是令妃娘娘风华太甚也太得宠,否则以我儿的相貌才情何尝不能在宫中有个一席之地。” 闻言,陈楹芝和陈楹芳都沉默下来。 陈夫人说的不无道理。 陈夫人又执起陈楹芳的手,“芝儿说得也是,我儿不入宫也好,咱们陈家虽然比不上皇家尊贵,但在江南也还有些名声,日后定也能为芳儿找个不错的人家。” 看了温婉端庄的二妹一眼,陈楹芝认同地点点头。 而陈楹芳微微挽起一抹淡笑,还是道:“全凭父亲和母亲安排。” * 这头,宁欢和皇帝一同回了漾月楼,二人倒是不知竟还有人异想天开自顾自地就替皇帝担忧起了会不会纳妃的事儿。 皇帝这会儿正问宁欢:“今日这赏花宴如何?” 宁欢倚在他怀中,霎时睨他一眼:“我倒不知你今日还拉了这么大一个排场,不过这有什么好瞒的?害得我过去时险些失态。” 皇帝笑道:“是我不好,你当日没仔细问我便也忘了说,倒是我疏漏了。” 宁欢傲然地扬眸:“当然是你疏漏。” 皇帝温和地笑了笑。 轻抚着宁欢鬓边柔软的发,看着她发髻上坠玉点珠的步摇,皇帝倒是想起什么,他轻笑道:“你很喜欢陈家那个小女儿?” 宁欢倒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笑:“小姑娘多可爱,我最喜欢小姑娘了,粉粉嫩嫩的。” 皇帝淡声道:“长得还算可爱,但是不算懂事。” 宁欢一愣,而后伏在他怀中笑起来。 她从他腿上支起身子,嘲笑道:“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儿,还和人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儿计较呢,究竟是你三岁还是她三岁啊?” 皇帝没理会她的嘲笑,只是微微抿唇,认真地问她:“我老了吗?” 一个小孩儿,见面知道叫他家姑娘姐姐,叫他却是脱口而出的叔叔!虽然勉强解释过了,但皇帝心中还是难免存了几分犹疑的不自信,毕竟他真的比怀中这个娇娇气气的姑娘大了十六岁啊。 宁欢却是笑不可抑,简直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 皇帝脸色一黑,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抱着她。 在皇帝彻底郁闷前,宁欢究竟是忍住了笑意,“人小姑娘不是说了,因为你的气势太可怕,没有一个哥哥像你这么威风,所以她才害怕地叫你叔叔么?你怎么还惦记着啊,真成三岁小孩儿了?”宁欢笑着点了点皇帝的脸。 闻言,皇帝看了宁欢一眼,不置可否。 顿了片刻,他才平静地问道:“那宝儿觉得呢?” 宁欢实在没忍住地再度笑出声来。 但是看着牢牢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这个从来不会慌乱,永远端贵自持甚至偶尔自负的男人,此刻竟还难得地有了几分不自信甚至是委屈,宁欢实在是看得好笑又心软。 他的自信源自于他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势,他难得的不自信却是因为她啊。 想到这儿,宁欢的心都要软成一汪春水了。 她捧住皇帝的脸,盈盈笑起来:“我的皇上春秋正盛,年富力强,俊美英武,哪儿老了?也就是你气势太足实在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你这张脸一直很年轻呐。” 皇帝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嗯,他不老,就是陈家小丫头不懂事。 宁欢睨他一眼,她接着道:“再者,你瞧咱们出去的时候,有谁说你是我叔叔吗?噗——”她又没忍住地笑出声。 皇帝脸上的笑意又落下去些,却到底是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自青年登基,他便从来是一个合格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如今却是喜也随她,气也随她。自从有了她,他一切的喜怒哀乐便都与她有关。 宁欢当然知道这点,她的心便愈发软了,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甜美:“总归人家不都是叫我夫人,叫你公子么,可没谁错认我们是兄妹过。就是楹萦那小姑娘不懂事童言无忌罢了,你何必如此在意。”说罢,她微微仰头,笑着在皇帝唇畔落下一吻,以示安抚。 第421章 皇帝怔愣了一瞬,而后牢牢扣着她柔软的腰肢,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他所有的不自信所有的紧张忧心,此刻都尽数地化在这一吻之中,热烈至极也缠绵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放开宁欢,却依然流连地含吮着她娇嫩柔软的唇瓣。 宁欢却是没心思和他温存,她气得咬了他一口:“我……我好心安慰你,你就是……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她的气息还有些不稳,语带微喘。 皇帝弯唇笑起来:“我这般疼爱宝儿,这个回报还不够吗?还是说……”他的手暗示地捏了捏。 宁欢将他不老实的手从衣襟边拍掉:“闭嘴!” 皇帝却再度放回去,还一本正经地换了个话题:“宝儿如此喜欢女孩儿,将来咱们若是如宝儿所愿得了一个小公主,咱们的小公主必定像你一般漂亮,也必定比陈家小女儿还要聪慧可爱。” 看着宁欢此刻若雨后海棠般明艳昳丽的模样,再想象着一大一小两个漂亮可爱的姑娘围绕在自己身畔的景象,皇帝光是想想便心都要化了。 虽然他的手还是不算老实,有一下没一下的,但宁欢也不禁被他说出的景象所迷惑,她一时没有再管他,反而愉快地弯起唇角:“我也觉得。” 想了想,宁欢又道:“到时你是阿玛,我是额娘,咱们的小公主绝对不会叫错人,咱们绝对不会错辈分,满意了吧。”她在皇帝怀中笑不可抑。 皇帝气笑了,稍稍用力地捏了她一把:“就这么好笑?” 宁欢娇娇地“唔”了一声,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 “不过说起错辈分。”皇帝似是轻笑一声,他凑到宁欢耳畔低笑道:“宝儿还记得你也是我的小公主吗?” 宁欢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霎时染上几分剔透的绯色,她羞愤地娇斥道:“你闭嘴!” 皇帝愉悦地笑起来,又一脸无辜:“可这不是宝儿先……” 宁欢恼羞成怒地捂住他的嘴:“你还说!” 虽然的确是她醉酒后干的傻事,但都是他的错! 皇帝低低一笑,轻轻吻了她的手心一口,他到底顺着她道:“好,不说了,不说了。”然而他的眉眼间还是带着几分愉悦的笑意。 宁欢很恨地瞪了他一眼。 皇帝温柔含笑地受了她这娇气又嗔恼的一眼。 因为和皇帝嬉闹的动作大了些,宁欢发髻间的几支金簪也在不经意间松动了些,有些摇摇欲坠。 皇帝瞧见了,顺手便动作娴熟地帮她取下来。 随手瞥了一眼皇帝手中的攒丝花簪,宁欢伸手轻轻点了点:“果然女孩子都是爱美的,不论年龄。”又想起陈家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她不禁轻笑一声。 皇帝也温和笑道:“爱美好,你和咱们的小公主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倒也还养得起你们娘俩。” 宁欢扑哧笑出声,她嗔笑道:“那我和女儿可真是谢谢你了。” 皇帝温柔地抚了抚宁欢脸,愉快笑道:“这是我这个夫君和阿玛应当的,不必言谢。”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 “能有个小公主当然好,可惜……”不知想到什么,宁欢唇畔的笑意又落下些。 皇帝一顿,以为她是在担心久久没有身孕的事儿,便安慰道:“宝儿,你年纪还小,日后咱们的皇儿该来便会来的。” 宁欢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我哪儿是担心这个。” 皇帝一时讶异,失笑道:“倒是我多想,那宝儿可惜什么?” 宁欢倚在他怀中,直白道:“我可惜不能只生一个小公主,还得再给你生个小阿哥。”她没好气地嗔了皇帝一眼。 谁让他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呢,宁欢虽然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皇帝一时哑然,柔声轻哄道:“说不定咱们的第一个皇儿便是个阿哥,到时候宝儿便不用多受苦了。” 没想到宁欢反而不乐意:“那我的小公主呢,只有一个阿哥,我可爱贴心的小公主又哪儿来?” 听见她娇俏的嗔怪,皇帝不禁失笑。他微微翘起唇角,气定神闲道:“我都没意见,全凭我的宝儿乐意。” 宁欢睨了他一眼,轻哼道:“只用出力便好,你当然没意见。” 皇帝被她直白大胆的话一惊,竟是一时愕然。 片刻,他似是轻笑一声:“宝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微微哑了些,手又放回原位捏了捏。 他家姑娘一向大胆,不光是在嘴上说说,甚至在行动上也是同样,皇帝夜里时常会觉得这个娇气又娇媚的妖精果真是来要他命的,若非他定力十足,也根本招架不住她。 宁欢再度拍掉他的手,没理会又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他,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捧着肚子,语气也带着几分期盼:“若是我能一次生下一对龙凤胎便好了。” “嗯,好。”皇帝含糊地应了。 宁欢听着他的声音,一时诧异。低头一看,衣襟竟已经被他咬开了,难怪听着他声音这么含糊。 宁欢恼怒:“你就不能忍忍?” 皇帝抱着她顺势倒在榻上,他低笑:“不能,宝儿想要龙凤胎,为夫自然更是要勤加努力才是。” 宁欢想要挣扎,却被皇帝锢得死死的,半分逃脱不得。 最后也只能娇声呜咽着被迫陪着他一起勤加努力。 第422章 第161章 细雨霏霏,雨丝如烟如雾随着斜风洒落湖面,远处绵延苍翠的群山也被笼上一层薄雾,苍茫迷蒙,南湖上烟雨朦胧,展翠叠绿的荷叶舒展于烟雨之中,恍若片片翠玉。 今日皇帝领着众人游烟雨楼,倒是正好挑到一个细雨霏霏的好日子,让众人都能一饱烟雨楼的美景。 皇帝在二楼好好赏了一番坐落烟雨濛濛之中的美景后,便去了一楼和江南的官员们借着雨雾美景谈诗论道。 宁欢陪太后继续待在二楼赏景,太后一向不大拘着旁人,跟着她出游从来都是各自赏景便好,嫔妃们和随驾的贵妇贵女们此刻也是四散在各处,并未一齐聚在二楼。 凭栏远眺,看着远处薄雾朦胧,丝雨飘飞的湖光山色,宁欢忍不住赞叹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烟雨楼这名字取得贴切,雨中美景不负盛名。”1 太后道:“江南好风光,瞧着的确让人心静,这烟雨朦胧的南湖也是极美的。” 宁欢先是点头,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南湖啊,竟然是南湖,我竟一时没想起来。”她的神色有几分古怪。 太后先是疑惑了一瞬,略微思索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后看着宁欢会心一笑:“你是说……” 宁欢微微弯唇,又凑到太后身侧小声轻笑道:“这南湖里好像缺了个什么。” 太后好笑地睨她一眼:“促狭。” 宁欢抬眸眺望远方烟雨朦胧的湖面,她似是笑又似是叹:“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2 这是历史的必然。 太后沉默片刻,而后微微颔首。 绵绵细雨渐渐停了,天沿甚至有灿金的阳光刺破天际厚厚的云层洒向大地,竟然还是一个雨后初晴的好天。 宁欢的思绪也被这灿烂的阳光打断了。 “一会儿会不会有彩虹?”她期待道。 太后遥望了一眼烟波浩渺的南湖,山色空濛,天空澄净。 她道:“应当会有的。” 宁欢笑着点点头,面露期待之色。 身后传来齐声请安的声音:“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宁欢和太后便循声转过去,宁欢朝着皇帝微微福身。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帝上前,温言拱手行礼。 太后道:“免礼罢。” 皇帝又免了众人的礼,他扶起宁欢。 他笑道:“儿子可是打扰了皇额娘和爱妃赏景?” 太后淡笑道:“何出此言,你来了倒是正好。” 皇帝便也温和笑了笑。 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哎,天虹——” 太后和宁欢回头望去,果然见远处青山翠湖间浮现一弯绚丽的长虹。 天空一碧如洗,远山含黛,湖面碧波浩渺波光粼粼,绚烂的长虹横卧天际,与静美的湖光山色交相辉映,明澈而烂漫。 宁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向太后,太后轻笑一声,又带着她回到窗边,凭栏远望。 看着仿佛忘了自己的娘俩,皇帝先是失笑,而后又只觉心满意足。 他慢慢悠悠地跟在太后和宁欢身后。 “真的有彩虹。”宁欢兴致勃勃。 太后轻笑:“我什么时候骗过宁儿。” 宁欢弯唇笑道:“是。” 跟着过来的几个嫔妃和夫人们听到太后如此亲昵的称呼令妃为“宁儿”,一时都有些讶异。 听闻过皇太后很是喜欢令妃,却没想到是如此喜欢,竟这般亲近地称呼令妃的小名,这是亲闺女或者亲儿媳才有的待遇吧,嫔妃们和夫人们暗暗咂舌。 皇帝站在太后和宁欢身侧,笑意温和地看着她们。 太后看了看外面放晴的天,再看看特意从一楼上来的皇帝,不明白他的意思才怪。 她也不想扰了这对儿小儿女的兴致,便善解人意道:“外面的天儿好,你们都出去走走罢。” 皇帝果然微微弯唇,他又温声道:“皇额娘,那儿子扶您出去瞧瞧。” 太后摆摆手:“外面的地还湿滑着,哀家更乐意待在这烟雨楼里,你们年轻人去走走便好。” 皇帝略一思索,倒也没有再劝,一来太后的话也有道理,太后到底是上了年岁,要是摔了可了不得;二来,太后如此体贴的好意,皇帝自还是领会到了的。 他便温言笑道:“那儿子便先行告退,不敢打扰皇额娘清静。” 太后点点头。 宁欢却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朝她笑笑:“去吧。” 宁欢抿唇一笑:“臣妾告退。” 皇帝带着宁欢走了,也没有人不识趣的想往前凑。 难怪皇上忽然会上了二楼,此刻嫔妃们和夫人们才彻底明白皇上的用意。 皇帝和宁欢漫步在烟雨楼花木扶疏的长堤上。 皇帝让宁欢扶住他的手臂,也担心她踩滑摔倒。 “你怎么上来了?”宁欢随口问道。 皇帝笑睨她一眼:“皇额娘都看出来的事儿,你就不知道?” 宁欢微微偏头,看着他盈盈笑道:“黏人。” 皇帝忍俊不禁,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轻笑道:“嗯,我黏人。” 宁欢嗔了他一眼,故作正经地点头:“就是就是。” 远处的回廊上,远远看见皇上的身影,娴贵妃原本还有些欣喜,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没想到皇上身旁由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第423章 “又是令妃,真是惯会歪缠皇上。”娴贵妃撇了撇嘴,又坐回了长廊上。 还有她什么事儿。 翡翠在一旁小心为娴贵妃打着扇,不敢多言。 今日随驾来烟雨楼赏景的人不少,父亲陈邦直作为官员随行,陈楹芳和母亲便也有幸在随驾之列。 她也没在烟雨楼里待着,早早便带着侍女在楼外的曲径间漫步。 陈楹芳的目光心不在焉地落在前面的一丛蔷薇花上。 “小姐,那是……”侍女小声提醒。 陈楹芳顺着望去,便见一身银白色龙袍的皇上从远处的小径上走来。 看着远处清贵端方的皇上,陈楹芳心中也不免隐晦地有了几分喜色,但很快她便看见皇上身旁笑靥如花的令妃,陈楹芳一怔。 侍女犹疑地提醒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该出去问安?” 看着往这边走来的皇上和令妃,鬼使神差的,陈楹芳往假山后藏了些。 等意识到什么后,皇上和令妃已然在前面的绿树下停了脚步,怀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陈楹芳到底没有出去,她看了侍女一眼,侍女懂事地牢牢抿住了嘴。 陈楹芳捏着绣帕,静静地垂眸站着。 宁欢原本和皇帝闲散地漫步在曲径中,这会儿抬头正好看见前面几颗青翠的花树,她霎时眼眸一亮。 宁欢拉着皇帝往前走去。 皇帝牢牢扶住她,温声劝道:“慢些,当心摔着。” 宁欢笑了笑,浑不在意:“不是有你吗,快来看看。” 皇帝摇头轻笑。 宁欢轻轻拈住一片犹带雨露的花叶:“果然是海棠啊。” 她仰头望去,海棠花早已尽数凋零,如今只剩葱郁的树叶,都快结海棠果了。 “可惜了,没看见花。”宁欢惋惜。 皇帝温言道:“你永寿宫里满宫的海棠开得才漂亮,这三两株也没什么。” 闻言,宁欢反而愈发扼腕:“还说呢,这么一想,我都两年没看过永寿宫的海棠花开了,两年了。” 去年东巡,今年南巡,都是在早春花树才刚刚吐露新芽时便出宫,巡游经过的地方也未必会有雁栖湖甚至永寿宫那样繁茂的海棠花林,是以宁欢又错过了两次海棠花的盛花期。 皇帝笑着哄道:“明年咱们便不出来了,就安安心心待在永寿宫看海棠花好不好?” 宁欢这才稍稍满意:“好呀。我还要召南府的舞伎在海棠树下跳舞给我看。花雨飘飞,舞姿翩跹,必定好看。”她畅想起来,面露期盼之色。 看着她脸上的兴味,皇帝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低头摘下宁欢指尖的护甲,然后替她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好,你高兴就好。” “那日江南的闺秀们献艺,你可还满意?”皇帝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 擦干净雨水,皇帝又为宁欢将护甲带上。 宁欢先将手抬起来在阳光下看了看,白皙如玉,护甲也金光闪闪的,她满意地放下手。 而后她才回皇帝道:“江南的贵女们的确名不虚传,真真是才貌双全呢。” 皇帝便点点头:“你满意便好。” 闻言,宁欢反而笑起来,她眼波一转笑问皇帝道:“那皇上呢,江南出美人,美人才情也出众,您就没有瞧上的?” 皇帝笑睨她一眼:“促狭。” 宁欢故意哼笑道:“顾左右而言他。” 皇帝好笑,却还是温和哄道:“本就是因你喜欢才召来献艺,否则她们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况且宝儿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在我眼中都没什么区别。” “我当然知道。”宁欢傲然地翘起唇角,她又故作大度道:“我就是替她们问问。” 看着她这般骄矜的模样,皇帝脸上的神色愈发柔和。 他又轻笑一声:“萤火之光岂可与日月争辉,有令妃娘娘在,可再没人能入得了我的眼了。” 宁欢忍不住掩唇轻笑,但她还是要为江南的美人儿们正名:“各花入各眼,我瞧着江南的贵女们还是美得各有千秋的。” 皇帝看着她,认真点头:“嗯,我眼里只有宝儿这一朵花。” 他这明显是话只听了一半,但宁欢还是忍不住地翘起唇角。 “不过那日最后献艺的陈家姑娘琴弹得不错,你觉得呢?”宁欢笑问。 皇帝略微思索了一番:“有吗?我倒没留意。” 瞧他这不大在意的模样,宁欢微微弯起唇角,却还是道:“那是你没耳福,你不是最喜欢琴了吗?” 皇帝还是不以为意:“天下会抚琴的人多了,南府就不少,也不差这么一次。” 宁欢摇头轻笑:“好吧。” “那陈家姑娘的琴抚得有我好吗?”皇帝含笑问宁欢。 宁欢好气又好笑,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和人家比上了。 她睨了皇帝一眼:“您的琴声天下第一,有谁能比得过您啊。” 皇帝还毫不心虚地领受了,他笑:“那就多谢娘娘夸赞了,日后必定常常抚琴给娘娘听。” 越说还越来劲了,宁欢到底忍不住笑了:“瞧你得意的。” 皇帝温和笑着,忽而他又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听宝儿的琴声。” 宁欢一愣,而后便不由想到上次他半哄半迫带着自己“抚琴”的事儿,她的脸上霎时飞上几分艳丽的绯色。 第424章 她羞恼地低斥道:“你那是喜欢我抚琴吗!” 皇帝一脸无辜,还含笑问道:“教宝儿抚琴的确很有乐趣,宝儿这是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他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说上次……” 宁欢及时捂住他的嘴,她恼羞成怒:“你闭嘴。” 皇帝轻轻啄了她的手心一口,眉眼含笑。 宁欢横了他一眼,轻哼道:“你看我下次还让你教琴不。” 落下一句话,她便气冲冲地朝前走去。 皇帝愉悦地笑起来,连连追上她叮嘱道:“慢些慢些,路还滑着呢,别摔了。” …… 尊贵的两位主子走远了,陈楹芳也听不见令妃娘娘会如何回皇上了。 但想想应当会是皇上百般哄着她吧。 她微微失神,难得失态地倚在假山上。 侍女也僵硬地站在原地,但抬眸便看见小姐倚在了假山上,她霎时什么都忘了,立刻回神:“小姐,先起来,这石头凉着呢,还硌人。” 陈楹芳也渐渐回神,收拾好脸上的神情,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从假山后面出来。 她不禁仰头看了看前面茂密的花树。 “原来是海棠花树。” 宫里种着满宫的海棠花树,春日花荣繁茂必定是极美极美的,难怪令妃会惋惜两年未曾见到海棠花开。 侍女不明所以地顺着望去:“海棠花呀,似乎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 陈楹芳笑了笑,没说话。名不名贵还不是看拥有之人的身份。 但她想到什么,轻声叹道:“淑儿,我只怕是没法儿带你去圆明园见识一番了。” 原来江南一众贵女满心期盼的赏花宴竟是这样来的,皇上从无想要从江南带回秀女充盈后宫的意思,办赏花宴竟是因为令妃有兴趣想见识见识江南的闺秀,这花宴竟是办给令妃瞧的。 竟是如此啊,也不知那些满心欢喜的贵女们知道是何想法,原来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还有她引以为傲的琴艺,没想到反而是令妃娘娘更感兴趣些,皇上在意的只是令妃娘娘更喜欢谁的琴声,皇上还会因为这个吃醋呢,陈楹芳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地自嘲一笑。 侍女虽也惋惜,却还是先安慰自家小姐道:“小姐,咱们的遂初园也很好,其实奴婢也不想千里迢迢地上京城去呢,远离家乡岂是也没什么好的。” 陈楹芳牵了牵唇角,轻声道:“是啊,遂初园也很好,人要知足。”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侍女没听清,便问道:“小姐说什么?” 陈楹芳摇头笑笑:“没什么。” 遥望着皇上和令妃娘娘离去的地方,再想到方才听到的皇上和令妃娘娘近乎天方夜谭的对话,侍女心中一颤,不禁喃喃道:“皇上竟然宠爱令妃娘娘至此。” 陈楹芳也失神了片刻。 皇上是天子,是天下至尊至贵的君主,可是他和令妃说起话来却是那样的随意那样的宠溺,皇上和令妃的相处甚至比她家中父母还要亲近还要亲昵,就如同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完全不像一位尊贵倨傲坐拥天下的君王能做的事。 他会百般柔情地轻哄令妃,甚至还百般宠溺地称呼令妃为“宝儿”…… 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闺秀,想到这个亲昵又宠溺的称呼,陈楹芳也忍不住红了脸颊。 但她也再度清晰的认识到,皇上待令妃用情至深,有令妃在,他真的不会将视线投向谁的,哪怕是更年轻更才情出众的闺秀们,她还是难以抑制地苦涩一笑。 既是不可攀的东西,便不该妄想,失神片刻,陈楹芳又很快收拾好心绪。 她又看着侍女,认真地嘱咐道:“淑儿,今日咱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明白吗?” 她不可能入宫,又远在江南,今日窥见的这个不可思议的秘密也将被永远埋藏,烂在肚里。 只是,宫里其他的娘娘们知道皇上竟然爱恋令妃至此吗?陈楹芳不知道。 侍女也明白陈楹芳的意思,她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奴婢明白的。” 侍女的声音让陈楹芳回过神来,她道:“心里有数便好。” 知不知道与她又有何干呢,她们是宫里遥不可及金尊玉贵的主子,她这辈子大抵都不会再和娘娘们有所交集,陈楹芳淡淡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1杜牧《江南春》2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第162章 六月,紫禁城。 南巡近三月,圣驾于五月回銮,如今众人回宫也将近一月。 宁欢从永寿宫走到养心殿来。 一进内殿便有凉意扑面而来,宁欢满意地摇了摇宫扇。 皇帝听见动静便起身来迎她,刚走到门边便见宁欢进来。 他握住宁欢的手,温声问道:“热不热?这是从哪儿来?” 宁欢道:“从永寿宫来,也不算热。” 皇帝了然,他带着宁欢在榻上坐下。 李玉奉上一碗冰镇好的酸梅汤。 宁欢摇了摇宫扇,径直端着碗喝了一口。 “哇。”宁欢满意地喟叹一声。 皇帝干脆拿过她手中的宫扇,帮她打扇。 他问:“今日是在永寿宫看账本?” 宁欢往迎枕上一靠,瘪了瘪嘴:“是啊,现在才得闲呢。” 皇帝只看得好笑,却还是温声鼓励道:“宝儿真棒。” 第425章 宁欢到底没忍住笑出声:“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皇帝温柔地嗯了一声,又柔声道:“宝儿无论多大在我心中都是小姑娘,一直是我的心头宝。” 宁欢止不住地弯起唇角。 闲逸地倚在迎枕上,宁欢慵懒问道:“今年是不是要去木兰来着?” 巡幸、春耕、秋狝这样的事儿一向是提前半年开始准备,有南巡在前头挡着,宁欢倒也忘了今年是不是要木兰。 皇帝为她打着宫扇,耐心回道:“要去,过些日子就该启程去热河了。” 宁欢笑起来:“又要出去玩儿了,真好。” 皇帝温和地笑了笑:“高兴就好。” “对了。”宁欢想起什么似的,又坐起来看着皇帝道:“我还不会射箭呢,我也想去围猎,你是不是该先教教我。” 皇帝哪儿有不应的,毫不犹豫便道:“好,你想学我便教你。” 不过想起什么似的,皇帝又有些犹豫:“这天气热,学射箭也得吃些苦头,你确定要学吗?”捏着宁欢白嫩娇软的手瞧了瞧,他反而很不确定地看着她。 宁欢摊开手掌,好奇道:“手会被磨破皮吗?” 若是哪个阿哥敢问这个问题,皇帝必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但此刻是他的小娇娇问这个问题,皇帝也很是担忧:“我皮糙肉厚的倒是无碍,你这手生得嫩,我也不清楚。” 宁欢五指握成拳状又再度摊开,五个手指头的确嫩生生的,但她道:“哪儿有这样娇气,学一学不就知道了。满洲和蒙古的格格们不是也自幼就跟着骑马射箭,她们都没事我怎会有事。” 皇帝还是犹疑:“真要学吗?” 宁欢弯唇笑起来:“要,我日后也想跟着你去围猎呢。” “想跟着我啊。”皇帝哑然失笑,又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那宝儿怕是还得好生练练。” “你还得意上了!”宁欢没好气地嗔他一眼。 她又道:“你就说你教不教吧。” 皇帝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他笑道:“教,自然是要教的。” 倒是想起什么似的,皇帝又轻笑道:“琴棋书画射御,也算六艺吧,宝儿说说如今我都教了你多少项‘艺’了,我这个先生是否当得还算尽职?”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骄矜道:“倒也还算尽职。” 但是感受到牢牢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宁欢不自觉又想到些不该想的东西,她脸上的笑意又落下些。戳了戳皇帝的脸,宁欢咬牙道:“不过怕是也没有你这样的先生。” 顺着便教到床榻上去的“先生”,实在不正经,宁欢羞恼地轻哼一声。 皇帝霎时便听懂她的意思,一时失语。 而后他笑叹一声,爱怜地看着宁欢,犹如在看一头纯洁待宰的小羊羔。 他轻笑道:“宝儿啊,这是你先来招我的。” 感受到腰间的大手越收越紧,再看着他愈显幽邃的眼神,宁欢蓦地嗔恼道:“青天白日的你都在想些什么!” 皇帝轻轻“唔”了一声:“是宝儿先撩拨的,我不过顺应宝儿的意思罢了。”他低低一笑,也不待宁欢辩驳,他便低头吻住她。 炽热却清冽的气息拂面而来,宁欢被迫仰着头承受他的热烈。 好在皇帝还有几分顾忌,今日没想在白日欺负她。只是先给了她一个绵长而缠绵的吻。 一吻结束,宁欢鬓发微乱,眼尾也晕开了艳丽的绯色,气息微喘,实在又娇媚又惹人怜爱。 皇帝低眉看着怀中这个柔媚的姑娘,眸色浓郁深沉。 见此,宁欢先抬手捂住他的唇。 发髻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攒金花玉簪随着宁欢的动作而脱落,坠在地上碎出清脆的声响。 宁欢回头看了一眼,霎时控诉道:“都怪你,我的簪子都断了。” 皇帝看也没看地上价值不菲的玉簪,他只低笑道:“断了便断了吧,再换一支更漂亮的。”他顺手将宁欢发髻上的步摇扶正。 宁欢倚在他怀中,哼哼唧唧的。 看了看外头的天儿,宁欢又推了推皇帝:“事不宜迟,今日便教我射箭吧。” 比起白日在养心殿没羞没臊地做某种运动,她还是宁愿出去学射箭。 皇帝随意瞥了一眼窗外,而后眉梢轻挑:“今日?” 宁欢从皇帝身上下来,认真地点头:“今日,你可有空闲?” “我自是有空,只是宝儿不怕晒吗?” 宁欢不以为意:“都是下午时分了,过会儿太阳都该落山了。再者,这天儿只会越来越热,还是趁着今日不算热便出去吧。” 皇帝哑然失笑,倒也应了:“好,你先去换身衣裳,我吩咐李玉。” 宁欢点头。 思索片刻,皇帝又道:“咱们去御花园如何,那儿宽阔些。” 宁欢没意见:“你自己安排。”说罢她便朝后殿走去,准备换身衣裳重新梳妆。 …… 今日的天儿的确不算太热,御花园四周又有绿树成荫就更凉爽了些。 宁欢看着桌案上一大一小对比明显的两把弓,她神色一顿。 指着那柄明显不是成人用的弓,宁欢不服气道:“这也太小了,你是教小孩儿吗?” 皇帝轻笑:“莫要好高骛远,你自己先试试拉不拉得开弓。” 宁欢果然迟疑了,但她还是不服输地上手直接拿过弓。 第426章 拿起弓的时候,宁欢的神色霎时变了一瞬,没想到看着这么小的弓竟也还挺沉。 皇帝在一旁笃定含笑地看着她。 宁欢适应了一番,尝试拉弓。 她还有模有样地举起弓来,对准不远处的靶心做射箭状。 结果……也只是持弓的模样看着像这么回事儿罢了,她手上的弓弦根本没法儿拉成满弦。 宁欢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的弓箭:“这弓弦是不是有问题?” 弹性这么差真的能当弓箭吗。 皇帝忍俊不禁:“我还会拿坏的东西逗弄你不成。” 那就是她的问题了,宁欢不情不愿地轻哼一声。 皇帝笑了笑,给她带上扳指,而后将箭搭在弦上再带着她持弓站好。 “来,我先带你射一箭试试。” 宁欢兴趣浓的时候学东西一向认真,听他这般说便也没再和他计较,她被皇帝圈在怀中,按照他的指示摆好姿势。 皇帝的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持弓瞄准靶心:“这样,对准靶心,放。” 话音一落,弓弦上的羽箭便倏而飞了出去,然后正中靶心。 宁欢睁大了眼,难以自持地“哇”了一声:“这是我射的?”她没羞没臊道。 皇帝忍俊不禁,却笑着应和道:“嗯,宝儿正中靶心,真厉害。” 宁欢霎时满意:“你让开,让我自己试试。” 皇帝失笑,却暂时没放开她,他带着宁欢举起弓来:“先熟悉一下拉弓的手法,不是纯靠力气,是有技巧的。” 宁欢倒也听话地照做,没再嚷着要自己来。 李玉伺候再一旁,看着皇上从零教起,如此耐心如此细致地教小主子射箭,他也不禁回忆了一番。 连当初的大阿哥,皇上的第一个儿子都没能得皇上亲自教导射箭,还有骑马也是,都是师傅们教的。这宫中也没有皇阿哥能得皇上亲自教导什么。唯有小主子啊,骑射这两项,都是皇上亲自上手教的,从不假手于人。 甚至还有那琴棋书画,也几乎都是皇上亲自教小主子的,越回想李玉心中越是感叹。 皇上待小主子简直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宠溺,这样一位金贵的主儿,皇上待她宠爱纵容至此,这天下也就这么一位罢了,皇上又怎会舍得不让她做皇后呢,李玉暗暗咂舌。 就是不知道日后的小阿哥会不会得皇上爱屋及乌,让皇上像教他额娘一般也亲自教导小阿哥的骑射之术,李玉乐呵呵地笑起来。 这边,由皇帝带着拉弓试了几次后,宁欢更是越发自信:“我真的知道了,你让我自己试试。” 这回皇帝也听话地放开她,他走到一边去:“好,你先自己拉弓试试。” 宁欢回忆着方才发力的技巧,身姿挺拔地举起弓来,然后一拉,弓弦如满月。 宁欢满意地笑起来,松开弓弦:“咻——”她还自己配了个音效。 皇帝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她这般纯稚娇俏的模样,脸上的笑意越发柔软。 他的姑娘啊,实在是太可爱了。 宁欢回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皇帝:“我要搭上箭试试。” 皇帝哪儿有不应的,拿了一支羽箭给她。 宁欢接过,搭弓,扣弦,开弓然后瞄准。 她志得意满地松开手,然后…… 羽箭还没飞到箭靶上便坠落在地上。 宁欢一时间竟是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回目看向皇帝,面上还有几分委屈之色。 皇帝看她委屈巴巴的模样,简直好笑又爱怜,但也没多意外。 若是她真能射中靶子,那才真是意外了,皇帝心中好笑。 心中笑归笑,他面上却是忙哄道:“无事,初学射箭都是这样,少有人能第一次便能射中箭靶,宝儿已经很棒了。” 宁欢瘪了瘪嘴:“那你呢?” 皇帝顿了片刻,神色自然而平静道:“我运气好,第一次射箭倒是刚好上了靶子。” 虽然他一幅谦虚平平的模样,但宁欢还是小心眼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得意的意味来。 宁欢霎时横了他一眼:“你就显摆吧。” 皇帝弯唇笑起来:“没有,宝儿问了我自然要如实说来。” 在宁欢发作前,他又先搭好羽箭环住宁欢:“还是我再带着宝儿试试吧。” 宁欢扭捏了一瞬,轻哼一声倒也没有拒绝。 第163章 皇帝带着宁欢练习了许多次后,宁欢总算找着些感觉。 让她单独射箭她也能射中箭靶了,只是这准头,还是有些堪忧。 能射中靶子后,宁欢的兴趣也更浓了些,她还和射箭较上劲儿了,一次一次地搭弓练习,不说要射中靶心,也试图提高准头。 她专心起来真是极其认真的,仿佛不知道累似的,箭筒都射空了两只。 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皇帝更怜惜她,没有再给她递羽箭。 皇帝执起宁欢的手,细细看了看。 看着她手上的红痕,皇帝霎时心疼道:“别练了,再练该破皮了。”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紧张的男人,宁欢忍俊不禁:“哪儿有这样夸张,我有这么娇气吗?” 皇帝轻轻吹了吹她的手心:“不娇气,但是我心疼。” 宁欢笑起来,只觉心下甜软得很:“没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 皇帝还是不赞同:“你刚学射箭,练太多明日手臂也会酸痛的,还是循序渐进些更好。” 第427章 宁欢略一思索,她倒是忘了这点。 但她还是道:“也行,但是再让我练完这个箭筒里的吧。” 皇帝顺着看去,还剩五只羽箭,也勉强能接受。 他还是不放心地劝道:“真要继续吗,当心明日手都抬不起来。” 越说越来劲儿了,宁欢没好气地推开他:“别说了,你就是我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说罢,她自己便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皇帝好笑地睨她一眼:“小没良心的。” 知道她这会儿心志坚定,他到底没再多说,无奈地走到一旁去。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又站好,搭弓射出一箭。 皇帝熟练地再为她递上一支羽箭。 宁欢接过羽箭。 看了他一眼,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你教阿哥们练习射箭的时候也这么宽松吗?” 皇帝一顿,虽然没有亲自教导过前面几个阿哥的骑射,但他多少也去看过几次,阿哥们一向只有被他训的时候,似乎也谈不上宽松。 但他也没想在宁欢面前塑造一个慈父的形象,因为该严厉的时候他绝不会纵容。况且于皇子们的教育,皇帝一向很严格,哪怕是日后他们的小阿哥也一样。 皇帝眉眼微肃,认真同宁欢解释道:“他们是男儿,日后不说卫国也需有能力保全自身,骑射一道绝不能宽纵。” 看得出来他对阿哥们的要求必定是很严格的,宁欢睨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双标,我还以为你待谁都这般宽松呢。” “双标”这个词皇帝没听过,但是略一思索他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大概是指双重标准。 皇帝哑然失笑,他的神色缓下来:“宝儿自然和他们不一样,你有我护着,骑射一道于你也不过是消遣,大可不学。” “那满洲和蒙古的格格们呢?”宁欢反驳。 皇帝眉梢轻扬:“她们自己乐意学,我也不能拦着。” 宁欢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自己搭弓练箭了。 皇帝笑了笑,接着扮好箭童的角色。 将箭筒中剩余的几支羽箭射完,宁欢也满意地松了口气。 放下弓箭时她又看到桌案上那一把金黄的大弓,应该是皇帝御弓中的某一把。 她好奇地上手去拿。 皇帝还没来得及制止,宁欢已然将抬起来一些的御弓松开了。 沉重的弓砸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可见其分量不轻。 宁欢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你去木兰秋狝时用的便是这柄弓?” 这么沉,她连拿都拿不起来。 皇帝先拉过她的手看了看,确定她没伤着才道:“不是这柄,但制式和重量也差不多。” 宁欢一时哑然,她半是不信半是期待地戳了戳皇帝:“你用这把弓射一箭我瞧瞧。” 皇帝眉梢轻扬,含笑应了。 他还吩咐李玉:“李玉,将靶子挪远些。” 李玉应了,连忙带着几个小太监过去将靶子挪远。 宁欢看着他这般笃定自信的模样,忍不住笑着睨他一眼。 “看好了。”皇帝朝着宁欢温和一笑。 而后他便轻轻松松拿起方才在宁欢手中似乎终逾千斤的大弓,轻若无物一般。他就这样气定神闲地挽弓,而后扣弦瞄准。 只听“嗖”的一声,羽箭便离弦而去,而后深深地扎进了远处的靶子上。 宁欢听见李玉在那头高声呼喊:“皇上射中靶心!” 宁欢嘴唇微张,怔愣地看着皇帝。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阳光下,容色俊美高华,气度清贵端方,半点不像是个会武的人。可那柄沉重的大弓在他手中时,他的身姿又是矫健神武的,轻松便能拉开,还能射中几十米外的靶心。 这样站在阳光下气定神闲却又意气风发的他实在英武不凡,也实在耀眼,的确吸人极了。 听到李玉的声音,皇帝笃定而意气地看向宁欢,偏头看来便看见宁欢怔怔看着自己的模样。 他随手将手中的弓一扔,愉悦地笑起来,他凑到宁欢身边低笑道:“如何,为夫是不是很神武?” 宁欢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他温雅的俊脸。 她盈盈笑起来,难得顺心地夸赞道:“神武,我的皇上真真是英姿无双。” 皇帝果然有些受宠若惊,他捉住宁欢柔嫩的小手亲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 宁欢却笑着抽出手:“多脏啊。” 皇帝捉住她,还证明似的又亲了一口:“不脏,宝儿最干净了。” 宁欢嘴上虽然嫌弃,面上却还是诚实地翘起唇角,她又期待地推了推皇帝:“再射几箭,我还要看!” 圆盛在一旁暗暗咂舌,小祖宗这是把皇上当什么了。 不过圆盛更知道,皇上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皇帝果然温和而纵容地应了,他又姿态娴熟地搭弓,又飞去一箭。 远处再次传来李玉欢呼的声音。 宁欢也跟着在一旁鼓掌:“好厉害,好厉害。” 皇帝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柔和,他又连着射了几箭。 清贵威严的帝王温和含笑,眉眼间甚至还难得带上几分张扬的意气风发来,宁欢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她也看得尽兴,终于道:“好了好了,不看了,你还是留着去木兰秋狝吧。” 皇帝自是应了,他笑道:“今年给宝儿猎个什么呢,想要兔子还是狐狸?” 第428章 “瞧你得意的。”宁欢笑睨他一眼,又哼笑道:“我都要,可以吗。” 皇帝道:“当然,到时候多给宝儿猎些来。”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不错,还算你懂事。” 皇帝哑然失笑。 看了看天色,他又问道:“还要接着玩儿吗?倒是该用膳了。” 宁欢轻轻捂了捂肚子,连连点头:“不玩了,我饿了。” 皇帝温声应了,他又微微蹲下:“上来吧。” 宁欢霎时翘起唇角,她也不扭捏,顺势便伏在他的背上:“你怎么知道我要背?”她娇声轻笑。 皇帝稳稳地将她背起来,温柔笑道:“我的小娇娇,我当然了解。” 宁欢倚在他的肩头,娇娇俏俏地笑起来。 一队准备过去收拾场地的侍卫朝着皇帝抱拳行礼。 皇帝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他轻飘飘地瞥了那人一眼,又温声问宁欢:“御膳房今日备了你喜欢的百花虾仁和雪菜炖鱼汤,回去就能吃上了。” 宁欢并未注意到一旁行礼的侍卫们,她不疑有他,还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那我们快些回去吧。” 皇帝温柔笑道:“好。” 皇帝背着宁欢远去了,侍卫们便也跟着起身。 跟在队伍末尾的侍卫怔怔地回头看着皇帝远去的方向。 他被调入宫中后,有幸在路上觑见几次天颜才知道,当年陪着宁欢出宫的那人哪是什么宫中侍卫,他竟然是那天下至尊的皇上啊。 所以宁欢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皇上的宠妃。 天子之尊却曾经带着宁欢白龙鱼服到宫外去游玩,还纡尊降贵地和德馨做了那样的承诺。每每想起那年上元节,宜青都会失神。 他也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他知道皇上还记得自己,皇上偶然瞥向他的一眼冷寒漠然得很,那一瞬宜青甚至以为自己不会有活路。 好在最后没有,皇上还是将他当做一个陌生而普通的侍卫放过了。 但那淡漠的一眼也让宜青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宁欢之间的差距。 他们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一个是金尊玉贵的令妃娘娘,他和宁欢,永无交集。 哪怕是作为兄妹间的关心都不行,如今是他高攀不上。 如今在宫中,他更是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对宁欢的宠爱,他有所耳闻,当年甚至亲眼见过。还有至今皇上对宁欢宠爱依旧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不必担心宁欢。但他自己更要谨慎行事,否则稍稍踏错必定会给佟佳一族招来惨烈的祸端。 “宜青,你小子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过来!”前头有人喊道。 宜青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落后队伍许多,赶忙跟上,不敢再胡思乱想。 …… 宁欢不知道,皇帝单凭自己的威严和气势便狠狠打击了一个潜在情敌。 她在和皇帝娇气地抱怨:“手好酸啊,明天不会真的抬不起来吧。” 皇帝温和而无奈道:“早和你说了过犹不及,你偏不信。” “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反正都是你的错。”宁欢无理取闹。 皇帝轻笑道:“强词夺理的小姑娘。” 宁欢霎时炸毛,她还威胁似的虚虚圈住皇帝的脖子:“现在呢,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可皇帝的神色却是变也未变,他不仅轻笑出声,还柔声哄着宁欢道:“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及时制止宝儿。” 宁欢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她还骄矜道:“知错就好,下次注意。” 皇帝哑然失笑,却还是顺从她的话道:“好,下次注意。” 宁欢愉快而满意地弯唇笑起来。 伏在皇帝肩头,看着还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宁欢娇娇俏俏地笑起来:“你看,现在你的命可在我手中,难怪你这般听话。” 皇帝温和笑道:“我什么时候不听宝儿的话了?” 宁欢翘起唇角:“嗯,算你懂事。” 皇帝微微弯唇,他又偏头看着宁欢,温柔而认真地道:“我的命的确在宝儿手中,早就给了你啊。” 他心尖尖上的姑娘啊,他真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哄她开心,何况一个他。 宁欢怔住了,而后笑意便难以抑制地从她脸上绽放开来,她不禁在皇帝脸侧轻轻落下一吻。 “好啊,那你更要听话。”她盈盈笑着,眸中的笑意比春日繁花还要明媚,比春水还要柔软。 皇帝被她这轻柔的一吻吻得心都要化了,他也偏头在她的脸侧回以温柔一吻。 “好,听宝儿的话。”他声音低柔地笑道。 宁欢乖巧地靠在他的肩头,弯了弯唇角。 “呀,前面有芍药,我要摘一朵。”宁欢支使皇帝。 皇帝便拐了个弯儿,走到芍药花丛前停住脚步。 宁欢微微往旁边偏了偏,摘了一朵最漂亮的粉芍药,她又毫不客气道:“走吧走吧,我饿了。” 皇帝温柔笑着:“好。” …… 皇帝背着宁欢走远了。 花木扶疏地小径旁,婉嫔带着宫女慢慢地走出来。 灵云和灵霞还处在惊愕的心情中,麻木地跟着婉嫔走到一处小亭中。 灵云稍稍回过神来,她愕然地喃喃道:“主子,皇上待令妃娘娘是不是……” 第429章 是不是什么呢,是不是太上心了,是不是太娇纵了,是不是……很爱令妃娘娘啊。 婉嫔看着御湖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亦是轻声道:“宁欢很幸运。” 宁欢似乎真的很幸运很幸运地得到了皇上的爱。 她又想起当年她以青松为喻劝宁欢时,宁欢说的话了。 宁欢说眼见不一定为真,还需时间来证明。 那时候,宁欢便已知晓皇上对她的情意了吗? 婉嫔仔细回想,之前或许是她关心则乱,一时忽略了许多细节。 比如皇上同宁欢相处时的温柔与耐心,在她的记忆中,她似乎从未听过皇上那般温柔而耐心的声音,皇上平素待她们固然也是温和的,但这一瞬细细想来,她反倒敏锐地察觉到他待宁欢的温和和待她们是不同的。 一种是发自内心的细致与耐心,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关怀着,皇上会细致到担心宁欢受凉而专门为她带着手炉来,会愿意不顾帝王之尊在宁欢面前屈膝背她,甚至毫不在意宁欢口中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反而还要百般地哄着她…… 而另一种,于她们的温柔,不,或许只能叫温和,那只是他的涵养,温雅却疏离。 尤其是如今,孝贤皇后崩逝后,皇上连那层疏离的温和都没有了,看向其他人时总是十足的淡漠,十足的威严,唯有宁欢,唯有在宁欢面前皇上还是那百般温柔的模样。 他和宁欢相处都不用敬称也不用自称,只称“你”“我”,他叫宁欢宝儿,他毫不在意宁欢说出何等胆大包天大逆不道的话,他纵容地听从着宁欢的百般支使,这种种无一不再昭示二人平素是如何相处。 必定是极其随意极其放松的。 “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婉嫔又想起了宁欢的封号。 如今更加明了皇上待宁欢的情意,再想“令”这个封号,婉嫔似乎又知道了些什么。 她想,这个字怕不只是称赞宁欢如玉般美好。 《礼记》中有云:“圭璋特。”,“圭璋”,玉中之贵也;“特”谓不用他物媲之也。1 诸侯朝王以圭,朝后执璋,圭璋二玉实表玉中至尊至贵。这个“特”字也更是表达了圭璋二玉的独特与尊贵。 令闻令望用以称赞圭璋之特,皇上又极其爱玉,他将这盛赞玉之独特美好的“令”字给宁欢做封号,怕就是有钟爱之意啊。 甚至,既然诸侯朝王以圭,朝后执璋,令如圭璋之特,那这是不是隐隐有以宁欢为后之意呢? 这个想法让婉嫔心下一惊,她不敢再想下去,蓦地回过神来。 站在婉嫔身后的灵霞仍是心有余悸地喃喃:“奴才跟做梦似的,从未想过会见到这样的皇上。” 令妃娘娘说的那是什么话,她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可娘娘就这样随意地脱口而出,偏生皇上半分恼怒都没有,反而还要百般地哄着娘娘。 灵霞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见识,这实在是她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画面。 皇上是帝王啊,坐拥天下,是天下至尊至贵之人,他手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一句话便能让人万劫不复他的威严令人惧怕。 可是令妃娘娘却是半点儿也不怕他,甚至比寻常人家的妻子还要随意,稍稍有点门第的妻子都不敢这般和自己的丈夫嬉笑打骂,何况这还是作为君王的皇上。 可是令妃娘娘敢,而且做了,最可怕的是皇上甚至半点儿也没有怪罪娘娘,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的。 灵霞难以相信,灵霞不能理解。 婉嫔平静下来,再度解这个“令”字,连为妻为后之意都有了,这也不算什么了。 她温婉地笑了笑:“所以娘娘很幸运。” 宁欢爱慕皇上,她爱慕的是一个最不可能有情的帝王啊,但偏偏这个帝王似乎也爱慕她,能与君王两情相悦,这是何等的幸运。 婉嫔也为宁欢而高兴,少女的一腔热忱恋慕之心,没有被这寂寥的深宫所埋藏,也是好事。 灵云和灵霞都跟着点头,也十分认同婉嫔的说法。 能得君王爱慕至此,怎能不说一句“幸运”。 不,幸运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令妃娘娘的好命了,只能说有的人天生就是生来享福的,天生属于权势荣华。 婉嫔又温声叮嘱灵云和灵霞:“今日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日后待令妃娘娘必定要更加上心,明白吗?” 灵云和灵霞连连应是:“奴婢们省得,主子放心。” 原本她们也挺喜欢好性子的令妃娘娘的,如今喜欢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敬佩,怎敢不更好地伺候着。 毕竟这天下间敢这样和皇上歪缠胡闹的人大抵也就这么一位了。 看着池水中柔婉的荷花,又想起什么,婉嫔脸上又有了两分叹惋。 皇上只有一个,那近乎天方夜谭的君王之爱大抵也只有这么一份儿,宁欢幸运地拥有了,那其他恋慕皇上的人便只能永远地失意了。 想到同住一宫还算说得上话的林贵人,婉嫔心中也不禁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嘿嘿~ 1孔颖达《五经正义》 第164章 七月盛夏,日头热烈得灼人,青翠的草木和大树都被晒得蔫巴巴的。好在热河行宫中水泽湖泊多,清凉的水汽和成片的绿茵驱散了大半的热浪。 南府。 舞司的总管太监冯乐一路走一路看过去,很快就挑了几班舞伎出来。 第430章 “你们这几班先停下。” 蒋奉舞正带着舞伎们排练,见冯总管在她们这一班停下,便连忙殷勤笑道:“是,不知冯总管有何吩咐?” 其他几班被点到的舞伎们也跟着凑了过来。 周围在练舞的其他舞伎放缓了动作,悄然听着冯总管和蒋奉舞说话。 冯乐道:“今日皇上传召南府舞伎献舞,你们这几班一会儿跟着本总管去澹泊敬诚殿。” 方才被点到的舞伎们脸上霎时带上几分欣喜,其余的舞伎也不无羡慕的看着她们。 去给皇上献舞,这样的事实在难得。毕竟皇上一向更喜欢赏乐,舞伎们平日也只有在各种宴会上才有机会能见到皇上。今日倒是难得,且不说什么一步登天的美梦了,就凭皇上给的封赏从来丰厚,或者在皇上面前留个影儿也是好事。 作为舞伎,用途自然是在节宴上为宫里的主子们助兴,但舞伎们都生得貌美,舞艺出众,谁又不愿做那个青云而上的人呢。 冯乐看着众舞伎脸上的欣喜和艳羡,他心里反而没什么喜悦感,只沉声叮嘱道:“虽是去澹泊敬诚殿,但本总管听养心殿的公公说,皇上是为令妃娘娘才传召献舞,在令妃娘娘面前,最好收敛好你们的小心思。” 若是他南府的舞司真能出一两个命好的人自也是好事,可冯乐作为总管,在通透方面自也是底下的人不能比的。不说日后,但今日他大抵能猜到,怕是没有这么命好的人。只因他也更清楚的知道令妃娘娘到底是何等地位,有令妃娘娘在,他手下这些舞伎去了就真的只是献艺,完全不能比。 舞伎们脸上的欣喜果然落了些,周围的舞伎也没这么艳羡了。 其中一个小声道:“原来是为令妃娘娘献舞啊,难怪……” 难怪皇上会传召舞伎,原来还是因为令妃娘娘。 若是说南府的乐伎颇得皇上青眼,那最眷顾南府舞伎的主子当属令妃娘娘。 先前在宫中时也是这样,皇上时常会传召南府的舞伎去养心殿为令妃娘娘献舞,有时或是在永寿宫,但总归这舞不是跳给皇上看,而是跳给令妃娘娘看的便是了。 被传去献过舞的舞伎们一开始听说是皇上传召,也会有几分隐秘的小心思。但见过那位宠冠六宫的令妃娘娘后,她们那些小心思便也淡了,有那样一位艳冠群芳的娘娘在,哪儿还有她们什么事儿。 而后一次次的传召也都证实了这一点——皇上还是不好舞,他传召南府的舞伎只是为了令妃娘娘罢了。 都是宫中尊贵的主子,去给令妃娘娘献舞,舞伎们自不敢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但心里总归会失落些。 冯乐眼睛一瞪:“难怪什么难怪,令妃娘娘看得上南府的舞司是南府的荣幸,娘娘身份尊贵,岂是你们能妄加议论的!” 舞伎们连连福身:“冯总管教训得是。” 冯乐摆了摆手,道:“安心献舞便是,令妃娘娘看得开心了也不会少了你们的赏赐,你们说是不是?”他看向旁边一支之前去养心殿献过舞的舞伎,以示求证。 那支的领舞便莞尔笑道:“令妃娘娘性子和善,不会为难人,给的赏赐也很是丰厚。今日能再去为令妃娘娘,奴婢们也盼着呢,实在是奴婢们的荣幸。” 领舞身后的舞伎们也跟着点头。 冯乐满意地颔首,他又对着另外几支没去皇上和令妃娘娘跟前儿献过舞的舞伎们道:“听见了吧,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舞伎们还没来得及笑着回应,又见冯总管收起了笑,沉声道:“本总管再告诫你们一次,莫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上次乐司那班乐伎的下场你们还记得吗?” 冯总管提起的那班乐伎的事儿,舞伎们也依稀听说过,听说是那班乐伎御前失仪,还惊扰了令妃娘娘,最后皇上竟是连奉乐带乐伎的将她们逐出宫去了。回忆起这件事,舞伎们脸上的笑意也落下了些,心中亦是戚戚然。 她们连连福身:“是,奴婢们不敢。” 冯乐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些:“去换衣裳吧,赶紧着些,皇上和令妃娘娘正等着呢。” 蒋奉舞带着舞伎们应声,而后回了楼内。 其余的舞伎们还是艳羡地看着她们。 能得主子们传召总是好的,至少能多些赏赐,可比整日闷在南府中练舞强得多。 冯乐拖着嗓子道:“别看了,练你们的舞去。” 蒋奉舞很快便带着梳妆打扮好的舞伎们出来,看着面容姣好,身姿窈窕的一众舞伎,冯乐满意的点点头。 瞧着都很不错,有几班也还未去皇上和令妃娘娘面前献过舞,令妃娘娘应当会喜欢的。 不过看着其中一班站在中间容貌出众的领舞,冯乐也犹豫了片刻。 这班的领舞倒是生得好,只是不知娘娘见了会否不悦。 领舞默默垂下眸去。 见此,冯乐倒是稍稍满意了些,这个时候了也没法儿再换了。 他便再敲打了一番:“安守本分,好好献舞,别丢了咱们舞司的脸面。” 舞伎们声音婉转地应了:“是。” …… 澹泊敬诚殿。 宁欢在打宫绦,皇帝便坐在她身侧为她打扇。 他本来想抱她的,可惜宁欢嫌热怎么也不肯让他抱,皇帝很遗憾。 看着手中逐渐的成型的宫绦,宁欢脸上的欣喜反而落下些,她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第431章 皇帝看见她的神色,眸光便不觉落在她手中的宫绦上,他的神色也是一顿。 这个花式,似乎是孝贤为宁欢打过的宫绦的一种。 看着宁欢抿唇不语,皇帝干脆拿过她手中半成型的宫绦:“打了这么多个粉粉嫩嫩的宫绦,都是给谁的?你就想着旁人了,也不想着为自己夫君打一个。” 宁欢果然被岔开心思,她睨他一眼:“你又不缺宫绦,我瞧那妆奁中的宫绦也不少,绣娘打的宫绦可比我打得好。” 皇帝轻笑:“缺,就缺一条宝儿亲手打的宫绦。” 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 皇帝却又幽然看了她一眼:“我若不缺,那皇额娘更不会缺,还有陆氏,我可从来没有短过她们的用度,她们自己也会打宫绦,也更不会缺。” 宁欢心虚地眨了眨眼,又理直气壮道:“你怎么知道是为她们织的,我这是织给自己的。” 皇帝温和一笑:“那最好别让我看见这东西出现在皇额娘她们身前。” 宁欢好气又好笑:“幼稚。” 皇帝将人揽入怀中,“宝儿不许偏心,必须给我也打一个。”说着,他还圈着她,在绣篓里挑出几缕明黄的丝线来。 宁欢哼笑一声,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别乱动,我给你打一个便是。但若是不好看也不许赖我。”她隐隐威胁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心满意足,而后温和笑道:“怎会不好看,宫中绣娘的手艺怎么比得上宝儿的。” 宁欢睨他一眼,到底自得地翘起唇角:“还算你有眼光。” 皇帝见此,便得寸进尺:“那日后……” 宁欢轻笑着打断他的话:“想都别想,偶尔有一个你就该知足才是。” 皇帝遗憾地叹道:“好,知足常乐。” 听到他这话,宁欢反而扑哧笑出声,笑不可抑。 明黄的宫绦打了一半,圆盛在外头通传:“禀皇上、令妃主子,南府的舞伎到了。” 宁欢眸光一亮,霎时扔下手中的丝绦:“传。” “嗻。”圆盛在外头应了。 皇帝看着她这般兴致盎然的模样,温和而无奈地摇头。 舞伎们低眉走入澹泊敬诚的偏殿,竟是被此处的宽敞所惊。 没想到皇上为了赏舞,竟还特意在澹泊敬诚这样的地方辟了这么大一处空殿出来。 还有此殿的凉爽,实在是她们难以享受到的。 舞伎们盈盈福身:“奴婢参见皇上、令妃娘娘,皇上、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道:“起来吧。” 李玉为宁欢呈上一本册子,上面有各支舞蹈的名字。 宁欢随意瞧了两眼,反正名字都取得文雅极了,反而看不出什么。 她弯唇笑道:“就从第一支舞开始吧。” 舞伎们柔声应是,留下献第一支舞的舞伎和乐工们,其余人都先退下。 低眉退下之时,几个没来过御前的舞伎还是悄然觑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上和令妃娘娘。 而后又是娇羞又是复杂地低下头去。 皇上竟生得如此一幅俊美容姿,可是令妃娘娘更是艳冠群芳,名不虚传。 …… 悠扬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舞伎们步履轻移,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莲步轻盈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轻舒广袖间翩翩若轻云出岫,身姿婀娜纤腰柔软似弱柳,素练轻扬时殿中仿佛泛起淡粉色的波涛,一甩袖一下腰,又如一朵盛大的粉色菡萏绽放,清婉柔媚美如画。 这精心编排献给君王的舞实在赏心悦目,宁欢看得投入,脸上的笑意愉快而沉醉。 皇帝看着怀里这个看舞看得如痴如醉的姑娘,简直好笑又无奈。 他抬眸跟着看了几眼,实在不知道这支舞有什么出众的,这么多年他看来看去觉得都差不多,反而是他家姑娘,每次都能看得十分投入。 一舞毕,宁欢毫不吝啬地献上自己的掌声。 “不错,不错,赏。” 舞伎们欣喜一笑,盈盈福身:“奴婢谢令妃娘娘恩赏。” 告退之时,她们忽的听见皇上的声音。 他问令妃娘娘:“有这么好看吗?”皇上的语气还颇有几分纳罕,显然是不满意的。 舞伎们欢喜的脸色一僵,而后又听见令妃娘娘娇柔的声音传来:“当然好看,翩若惊鸿……” 越走越远了,舞伎们也听不见令妃娘娘后面都说了什么,但听到娘娘的前半句,她们也能猜到娘娘应当是在夸赞她们的。 舞伎们心中这才好受些,还好还有这样一位尊贵的主子认同她们的舞艺。 其中一个年轻些舞伎小声道:“令妃娘娘真漂亮,性子也很好。” 身边也有舞伎小声附和:“是啊,娘娘夸咱们的话夸得真好听。” 在偏殿等候的几个舞伎听见了几人的对话,看了看门口,也悄然围上来。 其中一个小声打探道:“你们在说什么?可是得了赏赐。” 其他舞伎们听见这话也悄然竖起了耳朵。 方才说话的年轻舞伎便点点头:“令妃娘娘夸我们跳得好呢,还给了赏赐。” 一直没提到皇上,看来她们这支舞只得了令妃娘娘的青眼了,其他舞伎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又有舞伎好奇道:“令妃娘娘真的生得很是貌美吗?” 年轻的小舞伎用力点头:“美,美极了,别说咱们,我觉得就是这宫里都没人能比得上令妃娘娘的美貌。”小舞伎面露惊叹之色,又道:“娘娘的性子也很是和善,笑起来温柔漂亮极了。” 第432章 这一队的领舞轻声道:“别说了,莫要妄议主子。” 舞伎们霎时闭了嘴。 其他舞伎心中也有了底,朝着她们笑了笑,倒也没有再问。 …… 连着赏了几支舞,宁欢还是兴致勃勃的。 献舞的舞伎下去了,宁欢倚在皇帝怀中,看着他笑:“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我总算知道为何史书上有这样多沉溺于声色歌舞的皇帝了。”1 皇帝低眉看着她,温柔笑道:“嗯,名花倾国。”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认真而笃定。 一看就知道他又只着重了前半句话,道她是得他笑看的倾国名花呢。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没个正经。” 皇帝道:“宝儿国色无双,是以我只是十分认同这句诗罢了。” 宁欢到底没忍住地翘起唇角,她骄矜道:“那就还算你有眼光吧。” 皇帝温和而笃定地笑了笑:“当然。” 他忽而又纳罕地问道:“不过真的有这么好看吗,好看到能让君王沉溺声色的地步?” 皇帝不能理解宁欢为何这般喜欢这些差不多样式的舞,他更不理解史上那些因耽于享乐而亡国的皇帝。 宁欢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不懂欣赏。” 皇帝失笑:“或许吧,大概也是因为只有宝儿一人能入我的眼,旁人在我眼中都无甚区别。” 宁欢一愣,而后便愉快地扬起唇角,她立刻换了个说法:“各花入各眼,不怪你。” 看着她这般狡黠可爱的模样,皇帝简直爱怜得不行,他轻笑:“嗯。” 宁欢又若有所思:“不过都叫昏君了,就算没有歌舞他们也能找到旁的东西沉溺,这倒也不能全赖歌舞。” 这一点,皇帝倒是认同地点头:“你说的是。” “好了,知道你是个有青云之志的明君,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但是我要做一个沉溺歌舞的昏妃,你就别拦我了。”宁欢促狭道。 皇帝先是笑,而后又好笑地摇头:“我何时拦过你,南府的舞伎不都是为你准备的?” “再者,从来只有批判君王耽于美色的,倒鲜少又批判皇后沉溺歌舞的话,宝儿不过是兴趣使然罢了,算什么昏后。”他还为宁欢正名。 宁欢忍不住笑起来,而后又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兴趣使然,并非我昏庸。” “李公公,召下一批舞伎进来。”宁欢又道。 方才见皇上和小主子说得正起兴,李玉便悄然出去拦住了下一批献舞的舞伎,怕她们进殿扰了皇上和小主子的兴致。 这会儿听见宁欢的话,李玉便笑着应了。 丝竹管弦之声再起,又是一支新的舞在殿内翩然而起。 这班的舞伎是第一次到皇上和令妃主子面前,做好起势,众舞伎也顺势看清了皇上和令妃娘娘的模样。 没想到皇上竟是生得如此俊美端方的模样,领舞和几个舞伎心中都更有了几分期待之色。 但是在看倚在皇上怀中的令妃娘娘,众人又是一惊。 难怪方才的舞伎说这宫中无人能比得上令妃娘娘的容姿,她们还以为是夸大的恭维,没想到这位宠冠六宫的令妃娘娘竟真的生得一幅绝色容光。 再想起冯总管方才的话,舞伎们更是收敛复杂的心思,专心献舞。 皇帝实在没什么兴趣,便意兴阑珊地把玩着宁欢柔软娇嫩的手。 玉指纤长娇嫩,绯红的蔻丹染在指尖愈显她的柔荑白皙胜雪,皇帝把玩得爱不释手,兴致上来就想捏着宁欢的手落下一吻。 宁欢霎时捂住他的嘴,娇娇地嗔了他一眼:“要玩就玩,别烦我。” 皇帝温柔地笑了笑,还是顺势在她掌心落下一吻,他含糊道:“好。” 舞伎们无意间瞥见这一幕,心中还是难免惊愕。 虽然早有耳闻令妃娘娘的盛宠,可是亲眼得见和听说的冲击自是不同的。还有皇上和令妃娘娘这样亲昵的举动,更是让她们瞧着羞赧。 领舞微微抿唇,虽然还记着冯总管的叮嘱,可皇上就这么坐在那儿,无论是皇上卓绝的容姿还是他能给予的无上荣华都是那样的令人心动。 她们又一直都说令妃娘娘是个好性子,那…… 领舞一面在中心翩然起舞,一面心下百般复杂辗转。 宁欢懒得搭理皇帝,把手塞给他便转过头去兴致盎然地看着殿中的舞伎起舞。 这班舞伎的领舞生得尤其漂亮,容色艳丽娇媚,眸如秋水,顾盼生辉间媚意荡漾,纤细的腰肢柔软如柳,莲步轻盈水袖翻飞间尽显婀娜多姿。 不错,长得美跳得也美。 宁欢心下满意,正欲点头,便看见这个刚刚夸赞的领舞若有若无地朝皇帝看去的目光。 宁欢似笑非笑,而后抽回了被皇帝把玩着的手。 皇帝手中柔软的触感消失,他还愣了一瞬,又略显疑惑地看向宁欢。 宁欢没看他,目光还是放在殿中的舞伎身上。 皇帝只当她是不耐烦了,纵容地笑了笑,倒也没继续闹她。 他难得抬眼顺着宁欢的目光看向殿内翩然起舞的舞伎。 见皇上看来,舞伎们脸上的笑意愈发柔媚可人,欲语还休惹人怜爱。 这回宁欢更是确定了,她们的目标的确是皇帝。 南府…… 宁欢心中冷哼一声。 第433章 美人再漂亮,舞姿再翩然,因为有小心思,宁欢也不乐意看了。 她冷着脸将手边的茶盏砸过去。 砰—— 作者有话要说: 1李白《清平调》 第165章 砰—— 茶盏砸落地面,碎出清脆的声响。 舞伎们霎时什么心思也没了,吓得立马跪地请罪:“令妃娘娘恕罪!” 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也停下,整个偏殿的人都跪下了,殿中静得出奇。 连皇帝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小心地扶着她,连呼吸都放缓了些,生怕她殃及池鱼。 不过这是怎的了,皇帝心下也是疑惑。 宁欢淡声道:“传召你们的时候,冯乐没说过传你们来是为本宫献舞的吗?” 皇帝这才了然,原来又是这帮舞伎不懂规矩了。 想着她这般的威仪是为什么,皇帝心下便忍不住地愉悦。 他唇畔刚要扬起一抹笑意,忽的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放平了嘴角,正襟危坐。 而舞伎们听到这话却是心下一颤,但她们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连连叩首避重就轻地请罪道:“奴婢们舞艺不精,求令妃娘娘恕罪!” “舞艺不精?”宁欢玩味一笑:“本宫看你们就是舞艺太好了,所以想的也太多。” 她还倚在皇帝肩头,可就是这样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凤仪威严便已是十足,舞伎们没看她都已是吓得瑟缩。 她们只能一个劲儿请罪:“求令妃娘娘恕罪!” 宁欢以手支颐,不紧不慢地问道:“看来冯乐和你们说过此番是为谁而献舞了,既如此,你们的目光为何都朝皇上看去,是看不见本宫这个人吗?” 这叫什么问题,虽然妃主子也同样尊贵,但有皇上在,众人的注意力自然全在皇上身上,令妃高兴了是会厚赏,但一次两次的赏赐岂有得皇上青眼赐下的泼天荣华来得诱人,青云直上的机会谁不想要,令妃这话实在刁钻。 可是作为身份低微的舞伎,自然地位尊贵的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众舞伎心中虽不忿令妃此言刁钻霸道,却也不敢反驳,也更是不能反驳。一个个瑟缩地跪伏于地,只盼令妃娘娘宽宥。 领舞却是忍不住开口辩解:“令妃娘娘凤仪万千,容华无双,实在让奴婢们自惭形秽,还望娘娘恕罪。”她的声音柔媚而婉转,配着这样一幅可怜伏跪的情态,当真是楚楚动人。 虽然还是避重就轻,但这恭维的话说得还算好听。 可惜除了皇帝这般夸会让宁欢娇娇俏俏地笑出来,旁人夸宁欢,宁欢一向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毕竟她一直知道自己生得美,尤其是入宫以后,更好听的恭维话都听了不知听了多少,此刻这话也算不上什么。 况且,人家说这话也不止是说给她听的,宁欢似笑非笑地想。 她似是轻笑一声:“你这意思是因为皇上容貌不够,还不足以让你们自惭形秽,所以才敢频频去瞧皇上?” 宁欢又睨了皇帝一眼,娇笑道:“难得,还有人嫌弃您这张脸呢。”说罢,她还戳了戳皇帝的脸。 早在宁欢说出第一句胆大包天的话时,领舞便彻底俯首下去。 她不敢相信,令妃怎么敢的,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如此犯上的话,她就不怕皇上发怒吗? 领舞在心中亦是愤恨,令妃竟这般恶意地曲解她的话,实在娇纵蛮横。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皇上发怒,殿内的众人只听见皇上温和而纵容的声音,“你不嫌弃便好。” 不止领舞,这下满殿伏跪于地的人都知道了,令妃真的不怕皇上发怒,她必定是料定了皇上会纵容才敢说出这样胆大犯上的话。 领舞闭了闭眼,又微微咬唇看向皇帝:“奴婢并无此意,求皇上恕罪!”她微微抬头看着皇帝,脖颈白皙修长,哪怕伏跪于地,姿态亦是袅娜柔媚,实在是娇柔惹人怜。 皇帝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领舞身上,他目露询问地看着宁欢。 宁欢瞥了地上娇媚袅娜的舞伎一眼,心道可惜。 难得遇上这样一个还算合心意的美人儿。 她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宫扇,“南府竟还是这般不懂规矩,怎么,上次的乐伎还没有让你们长记性吗?” 这话实在不妙,舞伎们连连叩首请罪:“令妃娘娘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求令妃娘娘恕罪!” 可怜却动听的求饶声在殿内响起,实在惹人怜惜。 可惜宁欢并未被触动,她淡声道:“这批舞伎和奉舞管事们全部逐出宫去,还有南府,舞司上下全部罚俸两月。事不过三,下次若是再送些不懂规矩的人到本宫面前来,日后南府也不必再排练了,本宫未尝不能重建一个懂规矩的北府来。” 皇帝心中忍俊不禁,面上却是一派端方威严,他认同地颔首:“爱妃说得是,南府的确该好好整治一番。” 皇帝想,偶尔让他家宝儿吃醋两次是情.趣,但他家姑娘喜欢赏舞,会时时召南府的舞伎,若是次次都有这样的事儿,怕是他也难将他家姑娘哄好,那时候她怕是真的要恼了。 南府的确该被好好收拾一番了。 皇上这般赞同的话落下,基本便定下了这批舞伎和南府舞司的命运。 舞伎们霎时哭喊着求饶:“皇上恕罪,令妃娘娘恕罪!” 第434章 领舞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和宁欢,她不甘道:“素来听闻令妃娘娘宽善,没想到如今看来竟是如此善……” 李玉眼疾手快地堵住了舞伎的嘴,心肝儿都颤了颤。 小祖宗若真是恼了,别说他们,连皇上都没有好果子吃,这些舞伎的确不懂事,真是该死。 宁欢倒也不算恼,她还轻笑出声:“善什么?善妒么。”她嫣然笑着,这明媚昳丽的笑颜是极美的,可是在舞伎们眼中却只觉得美人如蛇蝎。 “可惜皇上恰恰就喜欢本宫善妒呢,皇上说呢?”宁欢看着皇帝盈盈笑道。 皇帝一时哑然,而后温和而纵容地笑起来:“爱妃说的是。” 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在跪了一地的舞伎们身上,他的神色又疏冷下来:“行了,全部带下去,别碍了你们令妃主子的眼。” 领舞仰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看着他竟娇纵令妃至此,竟真的这般不留情面。她泪眼婆娑彻底瘫软在地。 其他的舞伎们更是泪盈于睫,一个个瞧着可怜极了。可惜这殿里没有一个人会为之触动,产生一分的怜悯之心。 着人将舞伎们带下去,李玉也很有眼力见儿的带着圆盛玉棠等人退下,殿内只剩宁欢和皇帝。 宁欢倚在皇帝怀中,轻哼一声:“南府办的都是什么事儿,一个个的就这么想平步青云吗?”她没好气地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神色一正,微微坐直身子:“痴心妄想罢了,宝儿不必理会。” “若宝儿实在不喜,咱们便建个北府。”皇帝忍笑道。 宁欢果然嗔了他一眼,她又伸手去摸了摸皇帝的脸:“你这张脸啊,的确容易让人痴心妄想,总会有人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她仰头看着他轻笑。 皇帝一本正经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也并非我所愿。” 宁欢道:“你还挺得意。” 皇帝便抱着她低笑道:“这张脸能得宝儿喜爱,我的确得意。”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 皇帝轻抚着她的肩头,他还在撇清关系:“宝儿也说了她们是痴心妄想罢了,可与我无关。你也知道,从来也只有你一人是我心中最特别的那个。” 的确会有这样一个人,但那个人只会是他的姑娘,不会再有旁人。 反而是他的姑娘,当初可是百般不愿待在他身边,他喜欢的这个姑娘在哪方面都是独特的啊,皇帝心中笑叹。 想到这一点,皇帝反而握着宁欢的手再度抚上自己的脸,他一本正经道:“宝儿也看见了,总是有人对为夫痴心妄想意欲攀附,你可得好好握住我的心,牢牢跟在我身边,可别让旁人钻了空子。” 闻言,宁欢似是轻笑一声,她推开皇帝自己坐到一边儿去:“若是这般轻易就让旁人钻了空子,你这颗心不要也罢。”她看着皇帝,似笑非笑道。 皇帝忍俊不禁,他伸手想重新抱她,宁欢却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皇帝心口:“你先说清楚。” 皇帝不禁轻笑一声,他握住宁欢点在他心口的手,柔声哄道:“为夫自然不会让旁人钻空子,但宝儿也知道,为夫的家世实在有些优渥,总是会有些白日做梦的人不长眼地凑上来。还得宝儿时刻待在夫君身侧,让她们知道令妃娘娘已然得了皇上全部的帝宠,更直接明了地让她们死心才好。” 他这话说得自谦极了,但眉眼间还是流露出几分隐晦的得意来。 宁欢好气又好笑道:“我看你也挺会白日做梦的。” 皇帝气定神闲:“这是为宝儿着想,稳固宝儿的无上地位。” “但是宝儿放心,我整个人都只是属于你的,绝不会让人钻了空子,无论是心还身。”他低笑着再度保证道。 听到他暧昧的低语,宁欢耳尖下意识地滚烫了一瞬,但她还是很满意地弯起唇角:“你懂事就好。” 皇帝笑起来,看着她骄矜傲然的模样简直爱怜得不行,他再度将这个可爱的姑娘抱入怀中。 宁欢坐在他腿上,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此看来,我的确很是善妒呢。” 皇帝道:“不,不是善妒,只是宝儿心中有我罢了,我很高兴。”他愉悦地翘起唇角。 宁欢哼笑一声,到底没否认。 皇帝抱着她,低声问道:“不吃醋了吧。” 宁欢睨他一眼:“我才不是吃醋,我只是生气。” 皇帝眉梢轻挑,愉悦而自得地问道:“是吗?” 宁欢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脸:“自作多情。” 皇帝温和一笑,到底顺着她问道:“那宝儿为何……生气?”他意味不明地念着最后两个字。 宁欢横他一眼:“哪儿有这么多醋要吃,想攀附你的人多了,我吃得过来吗?” 皇帝顺从地点头,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明明知道是来为我献舞,就该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我还能少了她们的赏赐不是,就知道看你。皇上晋封美人儿难道真的是多看两眼就能有的?还不如务实一些多看看我,我多喜欢美人儿啊。”宁欢轻啧。 皇帝不禁轻笑出声:“竟是如此?” 就因为舞伎不看她,她还不高兴了。 宁欢矜傲地颔首:“自然。” 皇帝又气定神闲道:“不过宝儿说得也对,无论多看两眼还是少看两眼,皇上都不会晋封美人的。” 第435章 宁欢忍俊不禁,到底弯起唇角。 “不过她也没说错,我素来善妒,这不是后宫人尽皆知的事儿么。”宁欢幽幽地看了皇帝一眼。 “胡言乱语,后宫风气不正。”皇帝眉眼一肃,不悦道。 私下他和自家姑娘怎么说都无妨,可若真让宁欢传出这样的名声,皇帝不愿更不悦。 宁欢掩唇轻笑,反而不以为意:“传就传吧,本来也算事实。不过都知道了还敢在我面前勾搭我的夫君啊,我当然不会轻轻放下。” “夫君,你说是吗?”她勾住皇帝的下颌,嫣然笑起来。 看着怀中姑娘笑靥如花的娇媚模样,皇帝一时哑然。 他紧紧箍着宁欢纤软的腰肢,柔声道:“自然,谁惹了宝儿不高兴都该死。” 在宁欢嗔他之前,他又定定地看着宁欢:“不过宝儿,那你现在是在勾引夫君吗?”他的声音微哑,眸中的墨色也愈发浓郁。 宁欢本也是一时兴起才来了这么个动作,如今瞧着他这般危险的模样,霎时便想跑。 皇帝早有所料,牢牢擒住她的腰肢,他轻笑:“撩拨完了就想跑?哪儿有这样好的事儿。” 宁欢嗔恼:“我没有,是你自己……唔……” 话还未说完,她已被他锢在怀中以吻封缄。 皇帝换了个姿势抱她,让她双腿分开跨坐在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太危险,宁欢下意识便想挣扎:“大白日的,你不用处理朝政么?” 皇帝牢牢握住她的纤腰让她逃脱不得,他轻轻咬了咬宁欢的耳尖:“今日还算空闲,倒不如陪宝儿锻炼一番。” 宁欢脸上的绯意愈发浓了,也不知是被他亲的还是羞的。 还未来得及和他掰扯,宁欢蓦地娇哼一声,她羞恼地一口咬在皇帝的肩头。 殿外烈日炎炎,殿内放着冰鉴本是凉爽至极的,殿内殿外应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可是宁欢却只觉此刻仍是冰火两重天。 偏殿实在太过空旷,殿外也没有恼人的蝉鸣作响,此刻殿内便显得安静极了,是以隐隐能听到些黏腻的水声和其他更明显的声音,宁欢羞愤不已,而后死死咬着唇,生怕再发出什么声音引来外头的宫人们注意。 皇帝似是低笑一声,他再度低头吻住她,吞下她娇气呜咽的声音。 宁欢牢牢抱住皇帝,被迫陪着他青天白日的一起锻炼。 * 石桥上,娴贵妃心情舒畅地赏景归来,忽的看到不远处的小太监们带着一队泪流满面的女子走过。 瞧那打扮应当是南府的伎人,伎人们哭得妆都花了,瞧着也是灰头土脸可怜巴巴的,每个人还都被堵住了嘴,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能默默流泪。 “那方向似乎是从澹泊敬诚殿出来的?”娴贵妃眼眸微眯:“去查查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翡青连连应了。 娴贵妃回了寝殿,没多久翡青也查探回来了。 “怎么回事?”娴贵妃以手支颐,阖着眸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翡青蹲礼恭声回道:“回主子话,方才那帮是南府的舞伎,听说她们在御前失仪要被逐出宫了,是以才那般哭闹不休。” 娴贵妃霎时睁开眼,轻轻勾唇:“好啊,皇上圣明,南府那帮狐媚子,逐出宫去也好。” 翡青却是犹疑道:“主子,不是皇上……” 娴贵妃的目光蓦地落在翡青身上:“不是皇上?那是谁?那帮舞伎不是从澹泊敬诚出来的么?” 翡青跪地叩首,颤声道:“是,是令妃娘娘的懿旨。” 娴贵妃果真有些气恼,她将宫扇一把砸到翡青身上:“懿旨?她的话算什么懿旨,给她脸了!” 夏日的衣衫轻薄,翡青被砸疼了一下,但她也只能连连叩首请罪:“奴才失言,主子恕罪!” 娴贵妃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冷哼一声:“令妃这个女人,不仅惯会歪缠皇上,还如此善妒,也不知皇上究竟看上她些什么。” 这话翡翠和翡青都不敢接,翡翠沉默着,翡青只能默默叩首。 娴贵妃看得心烦:“给本宫滚下去,不会说话的东西,少来烦本宫。” 翡青连连道:“是,奴才谢主子恩典。” 翡翠便劝道:“主子莫要生气,当心身子。” “本宫生什么气,本宫早就习惯了,还不值得为这么点儿事生气。” 娴贵妃又冷笑一声:“不过令妃善妒也好,她最好能拦住所有想要勾引皇上的狐媚子,如此本宫倒也省心。” 如今是身份低贱不值一提的舞伎,日后便可能是出身不低的宫妃,令妃最好一直这么善妒跋扈地和她们斗去,最好斗个两败俱伤,自己也好坐收渔利。 翡翠便笑着劝道:“红颜未老恩先断,令妃未必长久得了,主子也不必为她恼怒。” “是吗?”娴贵妃扯了扯唇角。 但想到什么似的,她忽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本宫呢,本宫足足比令妃大了九岁,那本宫岂不更是老了?”娴贵妃惊疑不定地看着翡翠。 翡翠心下一惊,又连忙添补道:“您和令妃如何一样,您自潜邸便跟在皇上身边,和皇上多年情谊又岂是令妃这个选秀入宫没几年的新人能比的,您且安心。” 闻言,娴贵妃脸上的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是啊,本宫自潜邸便嫁给皇上了,孝贤和慧贤都不在了,这宫里还有谁能比得上本宫和皇上的情谊呢。”娴贵妃喃喃,心也稍微定了些。 第436章 翡翠心中也松了口气。 娴贵妃倚回身后的大迎枕上,她懒声道:“这几日便让翡心进来伺候吧,本宫实在不想再看见翡青那个蠢东西。” 闻言,翡翠微微抿唇。 但她到底不敢忤逆娴贵妃,便低声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或者晚上还有,么么~ 第166章 草原的天空蓝得出奇,洁白的云朵在天空中悠悠然飘过,飒飒的风拂过,辽远的草场恍若荡开一层层绿色的波涛。 宁欢又到了草原,她实在喜欢这辽阔而自由的感觉,便带着玉棠闲散地在草原上漫步。 一会儿可以去找明辞姐姐她们,给她们一个惊喜,宁欢在心中笑眯眯地想。 不远处,有个抱着花的姑娘朝宁欢走来。 宁欢的眼神也不由自主被姑娘手中鲜艳多彩的各式山花所吸引。 “嫔妾参见令妃娘娘,令妃娘娘万福金安!”姑娘走过来行礼。 咦—— 宁欢的目光落在姑娘脸上,原来是那贵人。 到了草原后她便恢复了一身蒙古的打扮,是以宁欢一时也没认出她。 宁欢道:“快起来吧。” 那贵人脆生生地应了,宁欢一眼望去便看到一张活泼热情的笑颜,娇俏可人极了。 宁欢也不禁弯了弯唇角:“这是从哪儿来?摘了这样多的花儿?” 那贵人盈盈笑道:“嫔妾去了草场的东面和南面,寻到好几处长满山花的地方呢。” 宁欢微微讶异:“东面和南面?不远么?” 那贵人道:“不远,嫔妾骑马过去倒还算方便。” 宁欢这才了然地颔首,调侃道:“草原长大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来木兰围场那贵人怕更是如鱼得水了。” 那贵人盈盈笑道:“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嫔妾只是恰好生在草原罢了。要嫔妾说还是娘娘更厉害些,娘娘不仅精通诗词翰墨,还会骑马凫水呢。” 宁欢笑了笑:“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儿,其实凫水也不难,那贵人聪颖,想学必然也很快便能学会。” 那贵人却是如临大敌,苦笑道:“娘娘,嫔妾怕是很难学会了,嫔妾如今看着水便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倒也是,落过水险些丧命的人,的确容易更怕水。 宁欢倒也没多劝什么。 “不过还好有娘娘,娘娘不仅生得仙姿玉貌,性子也更是像仙子一般美好,嫔妾实在有幸遇上娘娘。”那贵人看着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宁欢忍俊不禁:“你这姑娘,嘴还是这样甜。” 那贵人笃定而认真地笑道:“嫔妾说的都是实话呢。” 她将手中抱着的一捧花献给宁欢看:“这花是嫔妾特意为娘娘采的,正好遇见娘娘了,还请您收下。” 宁欢微讶地看着那贵人:“给本宫采的?” 那贵人俏皮地眨了眨眼:“是呀,先前娘娘不是说过很喜欢草原上的花儿吗,嫔妾今日正好看见了,便自作主张替娘娘采了些,还望娘娘不嫌弃。” 宁欢一时哑然,竟是没想到这姑娘竟还记得自己的随口一说呢。 她道:“本宫怎会嫌弃,这可是那贵人的一番心意。” 那贵人莞尔一笑:“娘娘不嫌弃便好。”她将花束递给宁欢。 宁欢接过来,忽而看着那贵人笑道:“是萨日朗呢。”她拈了一支出来。 那贵人点点头,娇俏一笑:“娘娘喜欢便好。” 不过看着那贵人身后两手空空的侍女,宁欢便问:“你的花儿呢,全给了本宫你怎么办?” 那贵人道:“本就是为娘娘采的花儿,娘娘瞧得高兴便好。” 宁欢:“这倒是让本宫过意不去了。” “怎会,娘娘喜欢便收下吧。其实嫔妾自小便看着这些花儿长大,偶尔在草场上瞧瞧还算不错,若是让嫔妾特意摘了回去,嫔妾反倒是要腻烦了。”那贵人她看着宁欢狡黠笑道。 闻言,宁欢便也忍不住轻笑:“似乎也是这个理儿。” “您就安心收下吧。”那贵人劝道。 宁欢笑着颔首,不过她抽了几支萨日朗花出来递给那贵人:“不过这萨日朗最衬你了,你也拿两支回去。” 那贵人霎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嫔妾谢令妃娘娘。” 宁欢微微弯唇。她是真觉得那贵人的性子和草原上灼灼明丽的山丹花一般,生机勃勃,天真娇艳。 又和宁欢寒暄几句,那贵人便识趣的告退了。 宁欢看了看手中娇艳鲜妍的花束,又看了看那贵人远去的背影,她轻叹道:“竟然也有人给我采花了。”她的目光不禁变得空远。 她恍然觉得,自己还是姐姐身边的小宫女,作为小宫女兴致勃勃去草原上为姐姐采花的日子仿佛还是昨日。可如今已经轮到她收下小姑娘笑意盈盈送来的花束了。 这次木兰也再见不到姐姐的身影了,她更是此生都没法儿看见姐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风姿。 宁欢鼻尖一酸,心中的哀痛又难以抑制地涌上来。 玉棠知道她又想先皇后了,可是这种事是劝慰不了的。 她便只能顺着宁欢的话另起了一个话头:“那贵人性子好,自从您救了她,她对您倒一直很上心。” 宁欢眨了眨眼,慢慢回过神来。 她微微提了提唇角:“这姑娘,的确像这山丹花一样热情,你说本宫都收了她多少东西了。” 第437章 自去年那贵人解了禁足亲自为她送上谢礼后,更是时常派人送东西到她的永寿宫。因为知道她对草原很感兴趣,那贵人正好又出身蒙古,送来的东西便大多是草原上的特色,有时是玩的,有时是用的,正好还都挺合宁欢的心意。 宁欢甚至觉得,怕不是那贵人母家千里迢迢从草原送了什么东西入宫给那贵人,那贵人转手便又送了一份儿到她的永寿宫来。 宁欢在宫里遇见过她几次,也和她说过,可惜那贵人那姑娘也是个说不听的,答应时答应得好好儿的,等下次有什么好东西还是照旧送到永寿宫来。 想到这些,宁欢也不禁摇头失笑。 玉棠便笑道:“您性子好,又救过那贵人,那贵人自然愿意待您亲近。” 宁欢眉梢轻扬:“性子好?这宫里不都说我性情娇纵跋扈么,你们倒是说得出这种话。” 圆团儿霎时义愤填膺:“那是那些蠢东西有眼不识泰山,敢编排您,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玉琼也附和地点头:“就是就是。” 看着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宁欢掩唇轻笑。 玉棠也柔声道:“奴才们才是近身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奴才们比谁都更清楚您是怎样的性子,您不必理会那些以讹传讹的流言。” 至于那些胡编乱造的流言,如圆团儿所说,自有皇上收拾。 宁欢摸了摸自己的脸,骄矜道:“我就说嘛,我记得我的性子的确很和善的呀。” 圆团儿连连附和道:“主子一直是奴才见过最心善最宽和的主子。” 至于那些不长眼招惹了主子的人,那不是他们活该么。纵使令妃主子再和善,她也是宫里金尊玉贵的主子,岂是旁人能冒犯的,都是他们的错,圆团儿心中肯定。 玉棠和玉琼也认同道:“圆团儿说的是。” 宁欢忍俊不禁。 …… 宁欢去了婉嫔的大帐,走到近前时,帐外的宫人见她来,连忙便想行礼。 宁欢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宫人们会意,无声地蹲礼。 宁欢狡黠一笑,掀帘走进去:“姐姐们在做什么?” 外面还站着采苓,柔惠姐姐果然也在明辞姐姐的大帐中。 帐中的人听见声音果然一惊,而后见是她进来,都连忙起身行礼:“嫔妾参见令妃娘娘,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婉嫔身侧的林贵人,宁欢眉梢轻扬。 原来不止是柔惠姐姐,钟粹宫的人都在啊。 宁欢笑道:“快起来吧。” 婉嫔笑着起身:“娘娘来了外面也不知通传一声,实在是嫔妾失礼。” 宁欢促狭笑道:“就是本宫不让通传的,想吓姐姐们一跳呢。” 婉嫔和柔惠都掩唇轻笑。 柔惠配合道:“娘娘的确吓了嫔妾们好一大跳。” 闻言,宁欢反而嗔了柔惠一眼:“姐姐又取笑我。” 柔惠连连笑着请罪:“嫔妾不敢,不过娘娘若是怪罪,嫔妾只能借花献佛,借陈姐姐这里的点心向娘娘赔罪了。” 婉嫔揶揄道:“娘娘喜欢灵霞做的点心是灵霞的荣幸,嫔妾也乐意当这个花。” “娘娘快快请坐。”婉嫔又引宁欢上座。 看着一旁低眉不语的林贵人,再看看桌上没下完的棋局,宁欢心念一转心思便也变了。 她笑道:“灵霞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本宫还是改日再尝吧,今日来就是想向婉嫔姐姐借陆姐姐一用呢。” 婉嫔一愣,而后又温声道:“娘娘言重了。” 柔惠道:“嫔妾却之不恭。” “娘娘不若先歇一会儿再和陆妹妹出去?”婉嫔又笑着看向宁欢。 宁欢摆了摆手:“不必了,一会儿本宫还得回……”顿了片刻,宁欢又若无其事地笑道:“一会儿本宫还有些事儿,现在借走陆姐姐才正好。” 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婉嫔三人都猜到宁欢的未尽之言,必定是皇上要宁欢早些回去呢。 婉嫔和柔惠看着宁欢揶揄一笑,林贵人微微抿唇,敛下眸去。 宁欢霎时嗔了婉嫔和柔惠一眼:“不和姐姐们多说了,柔惠姐姐快随我走吧。” 柔惠连连笑着应了。 婉嫔和林贵人便蹲礼恭送宁欢。 宁欢又回眸看了婉嫔一眼,娇声笑道:“改日再来蹭姐姐的冰碗。” 婉嫔笑着点头:“嫔妾随时恭候令妃娘娘。” 宁欢满意地弯了弯唇角,带着柔惠走出去。 婉嫔和林贵人在后面听见柔惠道:“娘娘可不能多用冰碗,吃太多冰伤身子。” “哪儿有多用嘛,我还没吃上呢,姐姐先说上了。”她们又听见宁欢娇声撒娇的声音。 柔惠轻笑道:“若是皇上知道娘娘又来骗嫔妾们的冰碗……” “姐姐们不说他怎会知道……” 两人渐渐远去了,婉嫔和林贵人也听不到二人的声音了。 但宁欢肯定又是百般缠着柔惠撒娇呢,婉嫔了然地弯起唇角。 听着令妃那娇声娇气的声音,林贵人有些难以想象:“令妃娘娘这性子……” 听令妃这般不在意尊卑之别,随意亲近和陆贵人撒娇的模样,哪里看得出她竟是一位金尊玉贵的妃主子,简直比她们这些刚入宫的新人还要像小姑娘。入宫多年了,瞧着竟还是这般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 第438章 婉嫔莞尔笑道:“令妃娘娘性子娇俏烂漫,从她入宫起便是这般。” 又想到什么似的,婉嫔状似不经意道:“娘娘福泽深厚,初入宫时有先皇后护着,后来又有皇上一直护着,是以入宫这么多年这活泼的性子也从未变过,还被皇上养得愈发娇气了。”她微微弯唇。 婉嫔想,宁欢这样的性子的确很招人喜欢,也难怪连皇上这样天生傲立云端的君王都愿意低下头百般宠着宁欢,甚至……爱着宁欢。 林贵人神色怔然:“令妃娘娘的确福泽深厚。” 令妃的确娇气,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她似乎都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本性,甚至在皇上面前也是百般娇纵的,从来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这就是皇上给她的底气啊,令妃实在是幸运,林贵人心下涩然。 婉嫔微微颔首,却并未再多言。 想起那日所见所思,再看看面前神色落寞的林贵人,婉嫔心中亦是叹气。 再看看吧。 …… 暮色四合,营地里虽仍是灯火煌煌,却渐渐安静下来,入夜了。 皇帝刚走到御帐便见宁欢从里面钻出来。 他眉梢轻挑,一把握住宁欢的手:“这是要去哪儿?” 宁欢欣喜一笑:“你回来了?” 皇帝看着她这般高兴的模样,也不禁愉悦地翘起唇角:“回来了,你又要去哪儿?” 宁欢微微偏头:“你猜。” 皇帝道:“是不是想去山岗上看星星?”他神色笃定。 宁欢果然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皇帝微微弯唇:“我还不了解你么,总归不可能是惦念着我,想出来寻我。”他又轻哼一声。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你去的是军营,我就算想去寻你也不能去啊。” 皇帝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他又道:“如此说来,宝儿还是惦念我的。” 宁欢睨他一眼:“就是我迷路了你都不会迷路,你还需要我惦念吗。” 皇帝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幽幽道:“别人家的夫君晚归都有妻子等着,咱们家可好,宝儿就这般放心为夫吗?” 宁欢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见宫人都离得远才拍掉皇帝的手:“没羞没臊的,在外头也敢说这样的话。” 皇帝温和一笑:“不怕。” “那爱妃是否惦念朕呢?”他轻笑一声,换了个“正式”的说法。 宁欢看着他这般不依不饶的模样,好气又好笑:“惦念惦念,臣妾一直念着皇上呢,成了吧?” 皇帝也不在意她的敷衍,他只听自己想听的。 于是他弯起唇角,还故作正经道:“劳烦爱妃惦记朕了,朕这不就回来了?” 宁欢抬眸看他,语气平静:“没完没了是不是?” 皇帝却笑起来:“好,爱妃莫要生气,朕这便带爱妃去看星星。” 宁欢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皇帝追上她,笑着握住她的手。 宁欢轻哼一声,到底没挣开。 夜幕低垂,白日一碧如洗的蓝天到了晚上亦是无比透彻,不会遮住任何一颗星星的光亮。深蓝的夜幕中,明月皎洁若银盘,漫天繁星闪烁,星河浩瀚,璀璨的星光让无尽的夜色变得愈□□漫柔和。 “还是草原的星空更好看。”轻轻拂过身旁的青草,宁欢轻笑道。 皇帝搂着她,陪着她席地而坐:“宝儿喜欢就好。” 宁欢倚在他的肩头,微微弯唇。 忽的想到什么,皇帝又低眉看向宁欢:“不过不是说好咱们每年都要一起看星星?宝儿这次又准备抛下我是不是?”他幽幽道。 宁欢果然心虚了一阵,而后她又理直气壮道:“但你每次都会来找我呀,咱们哪次没有一起看星星了?”这般说着,她也不由笑起来,又往皇帝怀中缩了些。 皇帝的神色果然舒缓下来,但他还是轻笑道:“偷梁换柱。” 宁欢理直气壮:“过程不重要,结果一样便好。” 在皇帝开口前,她先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帝一眼:“想好你要说什么,若是不乐意,你就赶紧回去。” 姑娘实在娇蛮,可是皇帝就是喜欢她这般娇纵肆意的模样。 他哑然失笑,顺着她道:“宝儿说的是,咱们能一起看星星便好。” 宁欢满意地笑起来,又伏到皇帝怀中去了。 “改日带我去骑马好不好?”宁欢又期待地问道。 “好,只要宝儿愿意。”皇帝抱着她,温和笑道。 宁欢愉快地弯起唇角。 看着身旁不知名的小花,宁欢倒是想到什么似的,和皇帝分享:“今日那贵人特意给我摘了一大束花,很漂亮呢。” 皇帝搂着她,眉梢轻扬:“算她识相。” 敢连累他的姑娘冒险去救人,便该这般好好侍奉着。 宁欢霎时睨他一眼:“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后来不也给了我许多谢礼。” 皇帝冷哼道:“我的宝儿冒了如此大的风险,岂是区区身外之物能换的,你从来也不差那些东西。” 宁欢好气又好笑:“说不过你。” 旧事重提,皇帝仍是不放心地想再叮嘱宁欢几句。 宁欢早有所料,及时制止他:“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好好看星星吧。” 皇帝仍是想说。 宁欢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非要扰了我兴致是不是。” 第439章 皇帝霎时住了嘴,他笑叹一声,轻抚着宁欢的肩:“罢了,你心中有数便好。” 宁欢娇娇地哼了一声。 她又想起什么,娇声道:“人家那贵人都知道给我送花儿,那你呢,你还比不上她呢。” 皇帝想,他送她的东西分明也不少。但小娇娇都这样说了,皇帝也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他便柔声哄道:“是我不好,以后每一日都给你折一束花回来好不好?”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她还自觉体贴道:“也不用每日,你惦记着便好。” 看着她这般娇俏狡黠的模样,皇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他低声应了:“好。” 夜幕低垂,虫鸣低唱,两人坐在璀璨无边的星空之下,低声细语,声音渐渐飘散在风中。 第167章 七月木兰,哨鹿大典。 两年一度的哨鹿大典,整个大营都热闹非凡,所有的王公大臣,蒙古亲贵还有后宫嫔妃们都汇聚在此,等着目睹皇上的英姿。 宁欢陪着太后站在整个围场位置最好的看台上。 看着身旁的太后,再看看两侧打扮得明丽飒爽的嫔妃们,宁欢还是难以抑制地呼吸一滞。 她轻轻眨了眨眼。 什么都没变,连嫔妃们的打扮都还是这样的漂亮夺目,可这里还是少了姐姐的位置啊。 她的姐姐,不在了…… 太后不经意间看到宁欢略显落寞的神色,心知她定是触景生情想起先皇后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的哨鹿,宁欢一直都是陪在先皇后身边和先皇后一起看的,如今物是人非,她难免伤怀。 太后牵起宁欢的手,稍稍握了握以示安抚。 手上温暖的触感也让宁欢回过神来,她看着太后,奋力提了提唇角。 四周的喧嚣声忽然更大了些,宁欢和太后下意识看去,便见皇帝一身明黄戎装,身姿挺拔地骑着骏马声势浩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此,在场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直冲云霄,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之上,气势恢宏。 在这样震颤人心的气势下,皇帝的神色依然平静,端贵而威严:“众卿平身。” 众人依言起身,比起皇帝的沉稳,众人脸上的笑意便多得多。 而后便是哨鹿。 皇帝打马上了高台,包围圈缩小,首射开始。 他独立高台,熟稔地拉弓,轻轻松松便将弓弦拉至满月。 咻—— 只听这一声响起,羽箭破空而出,以一种锐不可当地气势射中远处最健壮的那头雄鹿。 山呼万岁的声音再度响彻草原,喧嚣热闹至极。 宁欢看着高台之上那个气势如虹的男人,唇畔也不禁带上笑意。 还是有变化的,随着岁月的打磨,他愈发沉稳端方,气势亦是愈发威严。 他的容姿依然俊美卓绝,温雅矜贵如同哪个清贵的世家公子,可此刻他一身戎装挺拔高坐马上,神色从容笃定便百步穿杨的风姿又是那样的英武不凡,实在是意气风发,耀眼夺目极了。 御极多年,他周身的帝王威势也愈发重了,哪怕神色平淡,也依然让人下意识感到心惊,威仪赫赫,威严之势令人不敢仰视。 风华正茂的帝王啊,实在是容姿卓绝,风姿无双。 第一次见到皇上这般英武俊美的风姿,伊贵人惊叹至极地看向那贵人:“皇上的英姿简直比咱们蒙古第一勇士还要勇猛,实在神武极了。”她的神色亮得发光,除了赞叹还有几分期待的娇羞。 皇上不仅权倾天下容颜俊美,还弓马娴熟,如此英武不凡,她何等幸运,能成为皇上的嫔妃。 这样的场合,伊贵人说的也是实在话,那贵人便接话道:“皇上文治武功,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厉害。” 闻言,在场的嫔妃们无不表示赞同。 娴贵妃也端然笑道:“那贵人这话说得好,皇上能文能武,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她的声音渐渐落下去。 不过也没人在意了,众嫔妃都下意识朝宁欢看去。 因为皇上正朝这边看来,可那方向一看便知道看的是令妃。 皇帝的确在看宁欢,精准地找到看台上的姑娘,他朝着她张扬意气地笑起来,风华愈盛。 在另一方面,他还是没有变。 想到这儿,宁欢也不禁笑起来回应他,那笑意盛开在她脸上,嫣然无方,比春日繁花还要动人。 皇帝心满意足,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 说意外,好像又没这么意外。 众嫔妃状似不经意地收回目光,四处看去。 娴贵妃仍是笑着,可那笑意难免有一两分僵硬。 伊贵人脸上的娇羞与期待也落下来,她低声嘀咕了句什么。 那贵人只当没听见,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再提醒她。 她早就和伊贵人说清楚了,和伊贵人的关系也早不是当初那般亲密,方才接话只是因为伊贵人说的话是正常话罢了。 …… 夜晚,篝火熊熊燃烧,几乎映红了一方天地,蒙古长调在草原上响起,悠扬而动听。 而随着蒙古长调飘散在草原的还有烤肉的香味儿。 宁欢坐在太后身侧,愉快地品尝着最新鲜的烤肉。 皇帝猎的大半猎物都在太后和宁欢这儿,剩下的便留着给宁欢后面品尝。 第440章 太后揶揄宁欢:“什么时候你也能给我打一两只猎物来才好。” 宁欢也不含糊:“好啊,等什么时候我的箭术出师了,我就给您猎一只来。” 太后道:“那我真是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宁欢不禁嗔道:“可是射箭真的很难,别说活靶子了,连一动不动的箭靶我都不一定射得中,说不定我就是没这个天赋呢。”她和太后吐槽。 太后轻笑道:“哪儿有什么天赋,一般都是孰能生巧罢了,多练练就好了。” 宁欢看了看自己娇娇嫩嫩的手心:“希望吧。” 看了一眼照旧端坐上首的三人,娴贵妃狠狠咬了一口烤肉。 太后就是这么偏心,又让令妃坐上去了。 还未发泄完,娴贵妃便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 “听闻皇上神武,今日竟是猎得一头白虎,不知嫔妾们可有这个福气一观?” 席间,伊贵人起身祝酒后,又期盼地看着皇帝问道。 周围喧嚷的声音稍稍小了些,都在等着皇帝的回应。 娴贵妃端然地笑起来,心中却暗骂伊贵人是个蠢货。 也就是凭着她出身蒙古才晋封了贵人,要不然她这样儿的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往上爬一爬呢。 其余嫔妃面上亦是含笑,但她们心中隐隐都有一个猜测。 宁欢稍稍端坐了些。 皇帝道:“那头白虎朕已经送给令妃了,伊贵人若是想看,怕是该问你令妃主子同不同意。”他淡淡一笑。 伊贵人脸上的笑意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欢。 她没想到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皇上便已经处置好那头猛虎的归属了,就这么轻飘飘便送给令妃了。 伊贵人微微咬唇,心下不甘又嫉恨。 嫔妃们看了略显难堪的伊贵人一眼,又笑着收回目光。 早就猜到的,也就是新人初入宫还不了解如今的令妃在皇上那儿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宁欢也看了伊贵人一眼,悠悠道:“伊贵人若是有兴趣,改日来本宫这儿瞧瞧便是。” 伊贵人冷下脸,孤傲道:“嫔妾谢令妃娘娘美意。”说罢她便径直坐下了。 见此,嫔妃们都顿了一瞬,悄然觑了一眼皇上,果然见皇上面色微冷,有些不悦。反而是令妃神色未变,正在和太后笑意盈盈地说着什么。 似乎这点儿小事在令妃眼中不值一提。 也是,一个是宠冠六宫的令妃,一个是小小的贵人,和她计较岂不是掉了自己的身份。 嫔妃们收回目光,而后又笑意如常地轻声交谈起来。 伊贵人这样的人,愚蠢孤傲却又大胆莽撞,怕是还没掀起什么风浪,便会被皇上厌弃冷待让她先沉寂下去了。 那贵人没有管伊贵人,正笑着和柔惠说些什么。 见此,伊贵人心下又是一梗,愈发憋屈。 …… 篝火晚宴结束,恭送太后离去后,皇帝便带着宁欢先走了。 “今日可还用的尽兴?”皇帝问道。 宁欢促狭道:“皇上亲自打的猎物,味道似乎都美妙不少呢。” 皇帝却是含笑道:“嗯,爱屋及乌,我明白宝儿的心意。” 这个词竟还能这样用了,宁欢实在佩服他的厚脸皮,她笑着嗔了皇帝一眼。 不过看着四周越走越偏僻的景象,宁欢又疑惑地看着皇帝:“这是去哪儿?不像是去御帐的路。” 皇帝卖关子:“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看他这神神秘秘的模样,宁欢狐疑。 再看看周围空旷偏僻的小树林,宁欢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些不纯洁的想法。 不会吧…… 宁欢心中一言难尽,耳尖却悄然泛上几分绯色。 走着走着,皇帝便注意到宁欢耳朵和脸颊上的红晕,再看看她时不时飘忽看向树林深处的眼神,皇帝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帝眸色微深,微妙地低笑道:“宝儿在想什么?是不是以为……”他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 宁欢的心思被堪破,羞恼不已,她下意识便否认:“没有,我才没有!是你禽兽。”她还不忘倒打一耙。 看着她脸上愈发浓郁的绯色,皇帝正经道:“可我本是要带宝儿见几个人,并无其他想法。” 他面上先是疑惑,而后又是一幅恍然状:“原来是宝儿想……” 宁欢霎时捂住他的嘴,羞愤道:“我没有,你污蔑我。” 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嗯,宝儿没有。” 但他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旁边的密林。 宁欢见此,更是恼羞成怒:“你不准看了!好好走路!”她还扯了皇帝一把。 皇帝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好,先走路。” 这个“先”字就很有灵性,可是宁欢不想再说话了,说多错多,万一又是她多想呢。 她羞愤地横了皇帝一眼。 走到一处偏僻的大帐前,宁欢脸上羞恼的绯色也被夜风吹散得差不多,但她还是气鼓鼓的,皇帝怎么哄她说话,她都不乐意搭理他。 原本他没什么想法的,如今被她这么一提醒,日后指定要带着她来付诸实践。一想到那个场景,宁欢便忍不住又羞又恼,实在不想搭理皇帝。 皇帝提前谋得了一个福利,更是不恼,一路都在笑着哄着她。 直到走到这处大帐前,他才松开宁欢的手:“进去吧,有人要见你。” 第441章 宁欢顾不得生气了,她先看了看四周。 这地方实在偏僻,就这么一个独独的大帐,其他的大帐也散落得远远的,现在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营地那样鼎沸的喧嚣声也没能传到这儿来,可见这里离营地中心有多远。 宁欢又看了看皇帝,迟疑道:“你不和我一起吗?” 皇帝揶揄道:“原来宝儿这样离不开我。” 宁欢霎时瞪了他一眼。 到底有正事,皇帝没再和她说笑,他温和道:“放心,很安全,我在外面等着你。” 宁欢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皇帝只是温柔而笃定地看着她。 宁欢捂了捂心口,再顾不上他,快步走进大帐。 看着她急切的背影,皇帝温柔地笑了笑,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静静等着她出来。 第168章 宁欢掀帘走进大帐,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她霎时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 多少年了,她都多少年没有见过阿玛和额娘了。 杨氏和魏父听见声音便朝门边看来,见到这同样熟悉的容颜,二人先是欣喜,而后又连连跪地行礼:“奴才参见令妃娘娘!” 虽是父女母女,可是如今女儿是君,他们是臣,还是得按照规矩先君臣后父子。 宁欢连忙上前扶起双亲:“阿玛,额娘,你们快起来,何故如此!” 魏父虽然也惦念着女儿,但脸上却依然端肃:“娘娘是君,奴才们虽是娘娘的父母,但从古至今都是先君臣后父子,礼不可废。” 宁欢眼中还含着泪,她嗔道:“阿玛,您明知我不在意这些。” 魏父到底放缓了神色:“但总归要做足礼数,不能让外人挑了娘娘的不是。” 宁欢:“阿玛,您非要一口一个娘娘吗,女儿听着真是别扭极了。” 杨氏也嗔怪地看了魏父一眼:“宁儿说的是,咱们难得能见女儿一回,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 魏父无奈地看了这母女二人一眼,在家中时便是这样,妻子明明最是注重规矩,可遇上小女儿,总是会纵容,嘴上说得严厉,其实真管教起女儿来还是舍不得呢。 宁欢却是连连点头,她看着杨氏,娇声唤了一声额娘。 杨氏连连应了一声,眼中也不由含上了泪。 她这个在家中就千娇百宠从未吃过苦头的小女儿啊,自入宫以后她就再也没能见过,虽然女儿的信中总是说自己过得很好,可是为人父母的,没能亲眼见着女儿,怎么能放心得下。 何况她的小女儿性子天真活泼,却进了天下间规矩最严苛的皇宫,杨氏更是时时记挂着。 好在女儿福泽深厚,做了得宠的妃主子,也算是没多受什么苦。 杨氏又连忙握住宁欢的手:“别听你阿玛那个老古板的,快让额娘看看,额娘的宁儿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宁欢顺势抱住杨氏,她哽咽道:“额娘,我好想你啊。” 在家中时的日子总是那么令人怀念,不仅是因为那时的日子美好,也是因为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整日赖在家中和父母哥哥们相处的日子,再也不会有。 听到女儿的哭声,杨氏的心都碎了,她抱着宁欢亦是泣不成声:“额娘也想宁儿啊……” 看着母女俩哭成一团的模样,魏父也觉眼眶泛酸,微微偏过了头。 母女俩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杨氏才微微放开宁欢,看着宁欢脸上的泪痕,她小心地替宁欢拭泪:“宁儿可不能哭了,让皇上见了不好。” 宁欢不以为意,嘟囔道:“他不会介意的。” 杨氏和魏父却是被她这随口就来的话一惊,这话听着实在没有几分敬重之心。 杨氏连忙道:“宁儿,不可如此失礼。” “哎呀,额娘,您别担心,皇上很好的。”宁欢笑道。 杨氏却是不赞同:“帝心难测,宁儿行事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今日圣宠优渥,有些话皇上听了自然愿意宠着一笑而过,但他日若是无宠,随口的一句话都会让皇上心生厌恶。 虽然并不希望女儿有那一天,但杨氏还是要提醒女儿。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宁欢便没多说什么,只顺着杨氏道:“额娘放心,我知道的。” 杨氏这才点点头,轻轻摸了摸宁欢的脸,她又担忧道:“宁儿在宫中可好,可有受什么委屈?” 小女儿的性子实在无拘无束,杨氏不得不担心。 宁欢轻笑出声:“额娘,如今女儿都是令妃了,还有谁能给女儿委屈受?您放心便是。” 杨氏先是点头,而后又不放心地问道:“那从前呢,刚入宫时过得可好?” 宁欢唇边的笑意落下些,她轻叹道:“先皇后是何等和善的性子,她一直很喜欢女儿,女儿自然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先孝贤皇后贤德宽和的名声杨氏是知道的,早年间偶然也见过先皇后几次,听女儿这般说,杨氏便也放心了些。 若真如女儿所言,那孝贤皇后这般年轻便去了也是可惜。 也怕宁欢伤心,杨氏没有多提先皇后,只点头道:“好,你过得好额娘便放心了。” 杨氏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女儿。 双十年华,当年在家中尚显稚嫩的小女儿早已完全长开,如今更是出落得明艳昳丽容姿倾城,可是她脸上的笑意还是那样烂漫纯稚,仿佛入宫多年也从未改掉她天真活泼的个性,看着还是那样无忧无虑。 第442章 可到底做了尊贵的妃主子,她的一举一动间都透露出几分被精心蕴养出的雍容,娇气却又矜贵。 方才宁欢从外面掀帘进来时,那雍容华贵的气度让杨氏险些没能认出来这是她那个活泼爱闹的小女儿。 但如此也看得出宁欢的确是被养得极好的,想来皇上也的确很宠爱宁欢,杨氏心中感叹。 见额娘一直看着自己,宁欢便没羞没臊地问道:“额娘,我现在真的很漂亮吗?” 她还在杨氏面前转了个圈儿。 杨氏温柔笑道:“漂亮,当然漂亮,我的宁儿是天底下生得最美的姑娘。” 宁欢还没翘起唇角,便又听杨氏道:“不过如今都做了妃主子,怎么还是这般……”杨氏没说下去,只无奈嗔笑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骄矜地轻哼道:“这样不好吗?” “好,当然好,但你到底是在宫中,这性子还是收敛些好。”杨氏叹气。 宁欢便轻笑道:“但皇上就喜欢我这般的性子呢。” 听到这样直白的话,魏父霎时轻咳一声。 杨氏直接嗔道:“你这姑娘,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 宁欢不以为意:“这不是只说给您和阿玛听么。” 看着女儿依然不谙世事的模样,杨氏无奈叹气,到底道:“纵然皇上喜欢,但皇上毕竟是天子,宁儿也要注意分寸。” 女儿嫁了这样一位至尊至贵的天子,杨氏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宁欢笑眯眯地:“我知道的,您放心便是。” 既然也说到这个话题,杨氏咬咬牙,到底低声问道:“皇上待你到底如何?” 纵使在宫外总是听旁人说起女儿宠冠六宫的荣光,但杨氏还是不敢相信,宠冠六宫啊,这是何等的荣宠,自家女儿这样一个跳脱不守规矩的性子真的能这般得皇上喜爱吗,杨氏不确定。 宁欢安抚杨氏:“皇上待我真的很好,否则女儿如何能无子而封妃呢。” 说起这个,杨氏反而不赞同道:“那是你的功绩,是你应得的。” 想起那些经女儿之手造出来的奇物,杨氏打心眼里觉得女儿封妃是应该的,那将救活多少贫苦的百姓啊,实在是无上的功德。 “我的宁儿实在聪慧。”思至此,杨氏又欣慰又感慨。 宁欢笑道:“但是皇上对我也的确宠爱,阿玛对内宫的事儿知道得多些,阿玛也应当清楚才是。”到底是儿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魏父。 魏父道:“人云亦云总是会失真,阿玛和你额娘还是要亲口听你说才放心。” 他的神色依然严肃,可是话里话外的关心却溢于言表。 宁欢便看向双亲,微微弯唇:“阿玛额娘,你们放心,女儿真的过得很好,宠冠六宫的名头可不是说说的。”她忍着羞耻道。 杨氏却是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而后又捏了捏宁欢的手,她低声道:“这些话可不能宣之于口,太过张扬狂妄了。” 宁欢心想,阿玛和额娘最害怕的皇上本人可比自己张扬多了,他才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多宠爱她的那个。 但到底怕吓到双亲,宁欢便笑着颔首:“我有分寸,这不是让您和阿玛安心些么。” 杨氏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面前容色姣好的女儿,她也笑叹道:“好,宁儿真的过得好便好。” 听女儿亲口说了这般张扬的话,再想想今日皇上有如此恩典,能让他们在这木兰不合规矩地见女儿一面,杨氏心下到底也更相信几分,也稍稍松了口气。 宁欢看着便是被娇养着的,瞧着竟是比在家中时还要娇气了,可见皇上和先皇后待她的好。 宁欢朝着杨氏娇俏笑道:“额娘,当初我就和您说过我不会吃苦的,只会吃甜,现在您信了吗?” 杨氏哑然失笑,只握着宁欢的手柔声道:“好,吃甜好,额娘为宁儿高兴。” 宁欢倚在杨氏肩头,盈盈笑起来。 三人细细聊了许久,还是魏父注意着时辰。 纵使不舍,他还是轻叹一声:“宁儿,你该回去了。” 宁欢脸上的笑意霎时落下:“阿玛……” 杨氏紧紧握住宁欢的手,眼中再度含上了泪:“宁儿,照顾好自己,阿玛和额娘在宫外也会好好的,我们会约束好家中,绝不会给你添乱。” 宁欢红着眼眶:“好,阿玛和额娘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哥哥们也是,不必担心我,我在宫里过得很好。” 杨氏替宁欢拭了拭泪,柔声哄道:“宁儿不哭,咱们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说起这个,杨氏倒是想起什么,拉着宁欢走远了些避开魏父,她凑到宁欢耳边低声道:“为保将来,宁儿还是早日诞下皇嗣更好些,无论是皇阿哥还是公主都好。” 君恩难测,自然还是有个孩子更好,将来就算失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皇上总会给几分情面,宁欢的地位也会更稳固些。 让额娘来说这种事,宁欢总是有些羞赧,但她到底轻轻点头:“好。” 杨氏又带着宁欢走到魏父身边。 看着双亲,宁欢忍着泪意道:“女儿送你们出去吧。” 杨氏也不由有些哽咽:“好,就到门口吧,娘娘要早些回大帐去,别太引人注目了。” 私下来见宫里的主子本就不合规矩,也就是皇上开恩破例这么一回,但若是让旁人知道了,绝对会给女儿招致是非。 第443章 宁欢也知道今日的事不合规矩,她到底含泪应了:“好。” 宁欢送双亲走出大帐。 一出去便见李玉提着灯笼恭候在一旁,皇帝就站在不远处。 杨氏和魏父没想到皇上竟会亲自在大帐外等着,他们连连俯首叩拜:“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宁欢看了父母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别开眼去,她也朝着皇帝福身。 皇帝走过来,口中道:“快免礼。” 杨氏和魏父便依言站起。 看到宁欢泛红的眼眶,皇帝心头便是一紧,他拉过宁欢先给她披上斗篷。 这夜里风大,她又穿得单薄,着凉就不好了。 平日都习惯的事儿,可是现下是在阿玛和额娘面前同皇帝这般亲近,宁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双亲一眼,不自然地微微别过头去。 杨氏和魏父则是愕然,他们悄然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低眉神色温柔地为宁欢系着斗篷的带子,那动作熟练而自然,似乎做过很多次了。 杨氏和魏父被自己心下的想法一惊,一时更是复杂。 若是女婿是旁人,这样的时候二人多少要叮嘱几句,可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站在女儿身边的是天下至尊的皇上,杨氏和魏父就算不放心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为女儿招来祸端。 此刻,魏父只能拱手谢恩道:“奴才谢皇上恩典,能让奴才们得见令妃娘娘。” 为宁欢系好了斗篷,皇帝又亲自扶起魏父,他温言道:“也是朕思虑不周,否则早些年便该让你们见一见宁欢。” 魏父受宠若惊,连连道不敢。 听见皇上如此亲近地唤女儿宁欢而非令妃,二人心中也更是放松许多。 宁欢见不得阿玛这样朝着皇帝卑躬屈膝的情景,她道:“阿玛,额娘,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夜深了路也不好走。” 杨氏和魏父心下一惊,皇上还未开口宁欢便先说话了,若是皇上怪罪可怎么办。 但他们也不敢开口,只能胆战心惊地等着皇上的反应。 听宁欢这般说,皇帝认同地颔首:“宁欢说得是,二位先回去罢,朕和宁欢便不送了。” 魏父恭声道:“奴才遵旨,不敢劳烦皇上和令妃娘娘。” 杨氏心中也悄然松了口气。 魏父和杨氏这时才敢抬头多看皇帝几眼。 这位大权在握的帝王如今还很年轻,仪姿端贵,容貌不凡,此刻温雅含笑的模样看着更是令人倍感亲和宽仁。但到底是在宫中待过的人,他们还是能感受到这位年轻的君王身上隐含的无上威严,帝王威仪,令人不敢冒犯。 可这样威严高贵的帝王,方才却那般细致地记得为女儿准备斗篷,还会熟稔地替她披上,在君王身上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可思议,魏父和杨氏心下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心下很是复杂。 看着宁欢不舍的目光,皇帝又含笑开口:“二位请放心,朕必定会照顾好宁欢,不会让她受委屈。” 魏父和杨氏心中下意识便是一颤。 他们何德何能,能让皇上用这样一个“请”字,还对他们做出这样的承诺。但在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皇上的确很宠爱宁欢,否则他又何必给他们这样大的面子。 杨氏五味杂陈,有些惶恐,却也为女儿高兴。 皇上看向宁欢时,那神色很是温柔宠溺,他待宁欢也极好,从今日之事,从宁欢身上穿的用的都能看出来,皇上的确很是宠爱宁欢。 传言没有骗他们,女儿也没有骗他们。 魏父连连道:“令妃娘娘在宫中受皇上恩惠良多,奴才们不甚感激,这是娘娘和奴才们的荣幸,奴才们不敢妄求。” 皇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向宁欢。 宁欢握住杨氏的手:“额娘,你们走吧。”她的声音难免带上几分哽咽。 杨氏握了握她的手,又狠心松开:“还望娘娘照顾好自己。” 宁欢含着泪点头。 魏父便和杨氏行礼告退:“奴才告退。” 宁欢往旁边站了站,避开他们的礼。 杨氏和魏父注意到了宁欢的动作,他们心下轻叹一声。 二人在圆盛的带领下躬身退下。 宁欢失神地望着双亲远去的背影。 皇帝将她揽入怀中,他轻轻碰了碰宁欢的眼睑:“怎么哭成这样了。”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阿玛和额娘了。”宁欢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 “是我没考虑周到,不然也不会让宝儿这般伤心了。”皇帝歉意道。 “不能怪你。”宁欢抱住皇帝。 要见阿玛和额娘一面,在宫里自然是不成的,算来算去的确是辽阔的坝上草原最方便。可之前来木兰时,她到底只是个官女子,一向老实和望春住在一处,人多眼杂的难免不便,后来晋封令嫔那年,她又恰好病了,哪儿还有什么精力偷偷来见阿玛和额娘。 只能说时也命也,还好也不晚,今年总算见上一面了。 她也是幸运的,其余的嫔妃入了宫一生都难再见父母一面,也就是她有皇帝的无边宠爱,才能有这份特殊的待遇。 伏在皇帝的怀中,宁欢不禁哽咽道:“不知道下次见阿玛和额娘是什么时候,他们都老了。” 想到方才看见的阿玛和额娘头上掩不住的白发,宁欢便悲从心来。 第444章 在她印象中,阿玛和额娘还很年轻,额娘还在每天中气十足地管教着她,可是一晃眼,她长大了,他们也老了。 皇帝感受到肩头的湿润,心都要碎了,他抱着她柔声哄道:“不哭,不哭,日后每次来木兰都让你们见一面好不好?” 宁欢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可以吗?” “当然。”皇帝温柔道。 他动作轻柔地为宁欢拭去泪珠。 “不哭了。”他在宁欢的眼眸上落下温柔一吻。 宁欢再次伏进皇帝怀中,她软声道:“谢谢您。” 皇帝抱着她,笑道:“你我之间还要言谢吗?这也算是给你的生辰贺礼。” 宁欢温软地笑起来:“嗯,我很喜欢。” 皇帝看着她这般乖巧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旁边的密林传来飒飒的风声。 皇帝故意低笑:“宝儿若是非要谢我,倒也行,不若就将方才说的话付诸实际如何?” 宁欢果然顾不得悲伤,嗔恼地看了他一眼:“一天天除了那事儿你还会想什么?” 皇帝气定神闲:“娇妻在怀,还要故意撩拨我,哪怕是圣人也把持不住。” 宁欢横了他一眼。 皇帝原本也没有多意外,却没想到下一瞬便看见怀中的姑娘似羞似嗔地看了他一眼,她脸颊微红地问道:“非要这样吗?” 皇帝霎时呼吸一窒,他飘忽地“嗯”了一声。 宁欢羞得不行,埋进他的怀中小声道:“不能被人发现。” 皇帝的呼吸顿时重了许多,他的声音也低哑下来:“宝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直接将宁欢抱起来,让她双腿分开挂在自己腰间,自己用手托着她的膝弯。 宁欢轻轻咬了他一口,羞恼道:“不是你先说的吗!” 福利近在咫尺,皇帝是说不出什么话了,他飘飘然地应了:“好。” “李玉,拿个灯笼来。”皇帝微微提高了声音。 宁欢体会到他的意图,霎时一惊。 而李玉已是远远地应了,屁颠儿屁颠儿地提着灯笼过来。 他老老实实垂着脑袋,不敢多看。 宁欢紧紧抿唇。 皇帝接过灯笼便抱着宁欢朝密林深处走出。 宁欢低声斥道:“你怎么今日就……” 皇帝愉悦地低笑:“今日事今日毕。” 宁欢奋力挣扎:“不行,万一有人呢。” 皇帝稳稳抱着她,从容道:“放心,本就清过场了,李玉在外面,更不会有人过来。” 想到李玉就在后面,眼睁睁看着皇帝抱着她进林子,宁欢更是羞愤:“你不要脸!” 这么深沉的夜,孤男寡女地进了密林还能做什么,李玉猜不到才怪。 皇帝不以为耻:“娇妻在怀,哪个男人愿意要脸?” 话音一落,他便抱着宁欢靠在树上,低头吻下去。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皇帝手上的灯笼滚落在地上,在这一方天地映出微弱的光亮。 宁欢双手撑在树干上,听着夜风拂过时林间传来的阵阵松涛声,也听着耳畔皇帝低哑的声音。 夜晚的林间凉意阵阵,她却只觉燥热,很久过后,皇帝忽然抱紧了她。 片刻后,宁欢又听到皇帝声音低哑地笑道:“宝儿,咱们若是努力些,你下次也能早日再见你额娘。” 宁欢眼尾晕开媚色的绯红,她迷乱道:“什……什么?” 皇帝的手捂着宁欢的肚子,他低笑道:“若是有了皇儿,八个月时你额娘便能入宫陪产了。” 宁欢脸上的绯色愈发浓了,她反手掐了他一把,娇声道:“不要脸。”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为了早日达成宝儿的心愿,为夫还得更努力些。” 他让宁欢转过来,再度将她的腿勾到腰间。 宁欢娇娇地呜咽了一声,在他不容置喙的亲吻中,被迫陪着他一起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解锁了一个~ 第169章 御帐。 李玉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今晨的小朝会散去后皇上便一直心情不愉,冷厉的威严几乎能在这八月的天儿冻死人。 但是想到今晨朝臣们说的那些话,李玉心中也想骂一句不识时务。 皇帝神色冷沉地看着桌案上摊开的奏折,越看周身的气场越是冷寒。 先孝贤皇后崩逝已逾一年,因为他有言在先,朝中的确不敢提立新后的事。可是一年多过去,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再度上奏请立皇贵妃。 这个皇贵妃自然不止是单纯晋封皇贵妃,而是基本确定的下一任新后人选,让他为两年后立后做个铺垫。 皇帝一开始并未表态,无可无不可。 见此,朝臣们胆子便大了,纷纷上奏建议皇贵妃的人选。 提娴贵妃的朝臣自然是最多的,宗亲们更是几乎全是上奏请立娴贵妃为皇贵妃的,剩下的一小部分宗亲则是从来不表态的那帮。 而朝中好容易有几个提立纯贵妃和嘉妃为后的,竟是被攻讦得灰头土脸,几乎是满朝文武都反驳了这几人的上奏。 提议立纯贵妃和嘉妃为后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如今被这样大肆攻讦,他们更是不敢再说话。 这般形式下,朝中几乎是一边倒地请立娴贵妃为皇贵妃。 第445章 至于令妃,他们从来就没考虑过。只是一个有宠的嫔妃罢了,并未诞育皇嗣,家世也不显,完全不在朝臣们考虑之内。 他们提议的三人中,娴贵妃无子,但是正统高贵出身的满洲格格,位分也高居贵妃,在后宫中地位超然。纯贵妃虽是汉女,但也尊至贵妃,虽然三阿哥不中用了但纯贵妃仍有诞育皇嗣之功。提嘉妃,自然也是因为嘉妃诞下一个健康的皇阿哥,并且位至妃位。 在朝臣们看来,令妃若是也有一位皇子,那勉强也能在提议之列,可既然没有,便不必多说了。 总之这三位娘娘,虽然各有各的不足,但矮个里拔高个儿,朝臣们还是更愿拥立娴贵妃为新后。 皇帝一开始并未表态便是想用纯贵妃试一试朝臣们,没想到这批臣子竟还是如此顽固不化,不能体贴上意,皇帝很生气,心情很是不愉,只想再多杀几个人以儆效尤。 皇帝森冷的目光忽然看向一旁整理出来的弹劾奏折。 他冷着脸,难得耐心地一本一本打开来看。 批复和谕旨一道接一道地下下去。 有一个算一个,被弹劾的官员只要情况属实,全部秉公处置,不得轻饶。尤其是那些激烈反对立纯贵妃和嘉妃为皇贵妃的朝臣,被皇帝看到弹劾他们的折子,更是罚的罚,贬的贬,严惩不贷。 连着掀了好几个朝臣的乌纱帽,皇帝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些。 听着皇上那一道接一道的贬官谕旨,李玉脑门儿上的冷汗直直往外冒。 皇上这次真是气狠了,这半年来皇上冷厉无情的手段本也渐渐缓和了些,可这次这么一来,仿佛又回到先孝贤皇后将将崩逝的那段时日了,李玉心中哀叹。 正在李玉在心中为自己悲叹时,外面传来一片“令妃娘娘万福金安”的请安声。 李玉眸中的光霎时亮起来,有救了,有救了。 果然,皇帝不动声色地将那些糟心的奏折遮掩好,脸上的神色也尽力温和下来。 他走下御座准备去接宁欢。 宁欢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看到宁欢脸上的笑意,皇帝的心情也不禁轻松许多。 “从哪儿过来?”皇帝牵住她,问道。 宁欢道:“我自己的大帐。” 皇帝还有一瞬的讶异。 难得她不去找皇额娘也不去找婉嫔她们,竟然直接来了御帐。但皇帝估摸着她必定不是乖乖过来陪自己批奏折的。 果然,下一瞬便见宁欢眉眼弯弯地道:“忙不忙呀,陪我去连连射箭如何?” “不忙。”想着那堆越看越气人的折子,皇帝心想还不如不看。 不过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外头不热么,你也不怕晒得慌。” 先前带宁欢去骑马时宁欢便提过要在草原练习射箭的事儿,故而皇帝也不算意外。 宁欢道:“今日不算热,而且草原上的风凉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姑娘都这样说了,皇帝自然毫无疑义:“好,咱们去射箭。” “不过。”打量了宁欢身上漂亮的宫装和花盆底,皇帝笑道:“得换身衣裳,你穿这身怕是不方便。” “明白。”说着,宁欢便带着玉棠往屏风后走去。 御帐里不仅是皇帝寝居的地方,同样放着不少宁欢的东西。 皇帝笑了笑,静静坐在外面等宁欢。 李玉和圆盛脸上也有了些笑意,果然小主子来了就是不一样啊,瞧皇上这气势霎时就柔和下来了。令妃主子真是位祖宗,是他们养心殿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 草原辽阔,随意找一处平坦的地方便能当作靶场。 皇帝先手把手地带着宁欢射箭。 “来,瞄准……” 羽箭以凌厉之势破空而去,深深扎进不远处的箭靶中,正中靶心。 宁欢小声嘟囔:“怎么这样啊。” 同一把弓,同样的羽箭,在他手上飞出去就是这样准这样狠,到她手里就轻飘飘的了。 皇帝轻笑:“我的力道自然和你不同,宝儿也不必担忧,熟能生巧。”他轻轻摸了摸宁欢的鬓发。 宁欢哼哼唧唧的。 皇帝又带着她射了几箭便放她自己练。 宁欢扣弦开弓,而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今日心情又不好了?” 瞧圆盛守在外头那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宁欢想想便知道他必定又发火了。 羽箭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飞出,落的位置还算不错,离靶心很近。 皇帝神色如常:“朝臣们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吵了好几日,我听得头疼。” 宁欢偏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多问。 不乐意说就不说吧,若是有什么大事他也不会瞒着她。 宁欢轻轻嗯了一声,接着挽弓射箭。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骑马打猎呀。”宁欢苦恼地问道。 皇帝温言道:“会骑马不就成了,打猎多辛苦,你想要什么我替你猎来便是。” 宁欢道:“那如何一样,自己猎的东西才有几分成就感。” 皇帝失笑:“再练练就好,以宝儿的聪慧,想必下次来木兰便能自己打猎玩玩儿了。” 宁欢偏头看他,笑意盈盈地:“真的?” 皇帝肯定地颔首:“当然。” 宁欢满意地笑起来,又从皇帝手中接过一支羽箭。 但皇帝却不放心道:“循序渐进,别再伤了手和胳膊。” 第446章 上次小姑娘回去以后,第二日手臂果然酸疼得抬不起来,最后还是皇帝这个早就好言相劝过的人倒过来哄了她许久。 也是上次过后,宁欢便娇懒地再也没有练过射箭了。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搭在弓弦上的手指一顿,也是想起了上次急于求成的经历,她哼唧道:“知道啦。” 箭筒中的羽箭一支接一支地减少,皇帝时不时就会带着宁欢一起射箭,纠正她的姿势。 箭筒中还剩最后三支羽箭,皇帝看了看便温声道:“练完最后三支今日便结束吧,再练你的手又该酸了。” 宁欢活动活动胳膊,已经感觉有些酸软了,她便点点头:“好。” 皇帝稍稍放心了些,将羽箭递给她。 宁欢开弓瞄准…… 没瞄准,羽箭擦着箭靶过去了。 见此,皇帝笑了笑,还没说什么旁边便传来两道请安的声音。 “嫔妾参见皇上、令妃娘娘,皇上、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和宁欢都回头看去,原来是那贵人和伊贵人。 皇帝道:“起来罢。” 二人便谢恩起身。 皇帝道:“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他脸上神色疏淡,话也说得直白,似乎并不乐意她们出现在这儿的模样,再不见方才带着令妃射箭时的温和耐心。 伊贵人脸上的笑意便是一僵,但她还是在那贵人之前开口:“回皇上,嫔妾和那贵人跑马归来,经过此处正好看见皇上,便想着先过来向皇上问安。” 皇帝神色淡淡地颔首。 见皇上如此冷淡,伊贵人微微抿唇,她又看向一旁的宁欢道:“令妃娘娘这是在练习射箭?” 宁欢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是啊,显而易见。” 伊贵人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娘娘真会说笑。” 宁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本宫就事论事罢了。” 伊贵人脸上的笑意霎时便是一僵。 那贵人默默离伊贵人远了些,她又笑着看向宁欢,关切道:“不知娘娘可是初学射箭?若是初学,还望娘娘当心些,一次别练太久,当心练伤了胳膊和手心。” 宁欢微微弯唇:“本宫知道了,多谢那贵人提醒。” 那贵人抿唇一笑。 皇帝轻飘飘地看了那贵人一眼,那贵人下意识站得更直了些,还微微收敛了笑意,不敢再多言。 伊贵人悄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看着那贵人这般胳膊肘朝外拐地巴结令妃,而且还真让皇上的目光投到她身上了,伊贵人心中愈发不忿。 她心道这个巴林·乌伦珠日格果真是个见利忘义的,就会讨好人来为自己谋利,实在心思深沉。 伊贵人心中想着,嘴上也没闲着,她又看向宁欢:“娘娘竟是初学射箭吗?” 宁欢看她一眼:“伊贵人想说什么?” 平日她总在笑着,如今这样神色疏淡地看过来还颇有些雍容的威严,令人心惊。 伊贵人先是惊了一瞬,而后再想想令妃的威势来自于谁,她心下愈是不忿。 她勾起唇角:“回娘娘话,嫔妾和那贵人不才,正好是自幼开始练习骑射二术,这么多年下来也算弓马娴熟,娘娘若是不嫌弃,嫔妾和那贵人可以为娘娘提供些助益。” 闻言,宁欢脸上的神色愈发淡了。 皇帝则是直接冷下面色,正要开口,那贵人却先走到宁欢身边,低眉恭声请罪道:“令妃主子恕罪,嫔妾自认骑射技艺不佳,不敢在令妃主子面前现眼。” 那贵人直接往宁欢身边来,离伊贵人更远了些。 刚说完话便被那贵人拆了台,伊贵人心中暗恨,脸上却还是极力维持着笑意,一派真诚的模样。 宁欢看了那贵人一眼,神色还算温和:“无事,本宫不怪你。” 闻言,那贵人也松了一口气:“嫔妾谢令妃主子。” 她顺势站到宁欢身后去,心道以后还是同伊贵人一刀两断为好,实在不必再来往了。 当然,如果伊贵人还有以后的话,那贵人微微垂眸。 见那贵人巴巴儿的直接站到令妃身后去了,伊贵人更是咬牙恨她唯利是图。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便稍稍止住那颗不耐的心,等着宁欢自己处理。 宁欢这才向伊贵人投去一眼,她冷然一笑,直截了当道:“你是在嘲讽本宫?” 伊贵人没想到令妃竟然这般直白,还在皇上面前呢,竟都不愿说几句场面话,表现得贤淑宽容些。 她猝不及防一瞬,但很快又轻笑道:“嫔妾岂敢嘲笑令妃娘娘,只是嫔妾听说娘娘的箭术是皇上亲手所教,一时疑惑为何皇上百步穿杨,娘娘却……”她没有说下去,只是低眉笑了笑。 那贵人站在宁欢身后,垂下头去默默闭了闭眼,心中暗道蠢货。 早知道图穆禄部送入宫的女儿竟是这样一个蠢货,那贵人当初绝对不会和伊贵人多有来往。 皇帝的神色彻底冷下来,他冷声斥道:“放肆!” 周围的宫人和那贵人立马便跪下了。 伊贵人见此也跟着跪下了,但她愕然地看着皇帝。 她不明白为什么没能嘲讽到令妃,反而惹了皇上不悦。 “皇上,嫔妾……” “圆团儿,掌嘴。” 伊贵人辩驳的话还未出口,宁欢便冷声打断。 第447章 圆团儿大声应了,也不管皇上是否发话,上前就先给了伊贵人一巴掌。 圆团儿清楚地知道,皇上是不会对娘娘的意思有异议的,甚至还会更严厉地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伊贵人。 伊贵人却是难以置信,她没想到令妃竟敢这般嚣张,当着皇上的面便敢如此跋扈地让人掌嘴其他嫔妃,竟然骄纵至此。 她一时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了圆团儿几巴掌。 回过神来后,伊贵人奋力挣扎,她看向皇帝哀声哭求道:“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令妃当着您的面便敢如此跋扈……” “跋扈?”皇帝还没开口,宁欢先冷笑道:“你言行无状冒犯本宫在先,本宫作为协理六宫的令妃自有这个资格管教不守规矩的嫔妃,皇上,您说是吗?”她面色微冷地看向皇帝。 皇帝被迁怒,默默站得更挺拔了些,他沉声颔首:“令妃的处置合情合理。” 伊贵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不,皇上……” “伊贵人。”宁欢平静地唤了她一声。 伊贵人霎时止住话头,不甘地看向宁欢。 宁欢道:“你出身蒙古,自幼练习弓马也是正常,就如本宫自幼习得诗书一般都是常态,若非要这般说,那本宫问问你,你又能背得出几篇汉家经典的诗词文赋?” 伊贵人纵使心下愤恨,此刻被这般一问,到底哑口无言。 别说诗词,便是汉文她都认不得几个。 宁欢神色淡漠地看着她:“用自己的强项恶意去攻讦别人的弱势,只能说明你还是一个没底气的弱者。” 冷冷落下一句话,宁欢便径直摔弓离去,连皇帝都没多给一个眼神。 伊贵人先是被令妃的话堵得心下一梗,而后见令妃竟还敢这般放肆地当着皇上的面发脾气,更是不敢相信。 她蓦地看向皇帝,眼中泪光盈盈:“皇上,嫔妾有罪,可是令妃娘娘也实在放肆。” 令妃如此嚣张跋扈,无视尊卑,就不怕皇上龙颜大怒么。 皇帝神色冰冷而不耐地看了她一眼:“李玉,先带下去。” 还在蒙古,总得给图穆禄部几分薄面,私下处置便好。 伊贵人听见这话霎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上真的不会去罚令妃,他竟是如此偏心! 她心下妒恨不已,不甘地看向皇帝:“不,皇上,您不能这样对嫔妾,现在还在草原,蒙古……” “伊贵人!” 那贵人心中怒骂图穆禄·塔娜蠢货,却不得不拔高声音打断伊贵人的话。若是她不打断伊贵人,伊贵人这大逆不道的话怕是还要连累整个蒙古。 皇帝的神色果然变得冷厉。 本以为只是个不懂规矩的,没想到竟还蠢钝至此。他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蒙古女子来指手画脚,挑衅皇权,这是谁给她的胆子,是蒙古一个小小的图穆禄部吗。 帝王底线被触及,皇帝的神色愈发冰冷威严,帝王威势毫不掩饰地倾泻而下,令人望之胆寒。 四周的人皆是战战兢兢地俯首于地,生怕承受不住君王的怒火。 悄然觑见一眼,那贵人亦是心下一颤。皇上在前朝的杀伐狠绝她亦是有所耳闻,可此刻却是切身体会到帝王冷厉的怒意与威严,又怎能不怕。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是天下之主,莫说小小的蒙古,便是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蒙古更是从来对大清忠心耿耿,是最敬仰最忠诚于皇上的臣子,岂敢有所冒犯,还望皇上明查!” 说罢,那贵人俯首于地,双手朝上,行了蒙古最高礼节的大礼。 伊贵人也被皇上冷厉威严的神色吓到,此刻更是深深俯首于地,不敢再乱说话。 纵然对那贵人心有恼恨,但伊贵人也知道那贵人说的是对的。 蒙古算什么,蒙古再辽阔也不过只是大清的属地罢了,如今大清日益强盛,蒙古更是完全依附于大清,从不敢有二心。难道蒙古还能为了一个送出去讨好大清帝王的女儿和大清叫板不成。 别说自己出身的图穆禄部了,蒙古最大的部族科尔沁部第一个便不会同意,蒙古早就完完全全忠心于大清,成为大清的属臣了。 想到这些,伊贵人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帝冷冷地看了俯首于地的那贵人和伊贵人一眼:“蒙古是朕最忠心的臣子,朕自然清楚。你们也出身蒙古,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那贵人和伊贵人恭声道:“是。” “图穆禄氏以下犯上,言行无状,降为答应,暂且禁足,无诏不得出。”声音冷淡地落下一句话,皇帝大步离去。 听见皇上这般冷漠无情的处置,伊答应霎时瘫软在地,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皇上……” 她想说皇上不公,可是惨重的教训就在眼前,最后到底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哀声唤一句皇上。 那贵人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地起身。 看到那贵人站起来,伊答应蓦地回过神来,她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看向那贵人:“乌伦珠……” 那贵人道:“伊答应,尊卑有别,日后还是称呼我的封号吧。” 伊答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贵人:“我都已经是这般境遇了,你竟还要这样绝情吗?” 那贵人霎时冷下脸去:“这是你自作自受!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要去招惹令妃娘娘,你偏不听,如今不是求仁得仁吗?” 第448章 伊答应心下又委屈又愤恨,她咬牙:“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怎么能?”那贵人冷冷一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远的也不说了,就说说你方才说的话,图穆禄·塔娜,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敢对皇上说那样的话!” 那贵人难以理解:“皇上是天下之主,你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便等同于挑衅皇权,你怎么敢的?你图穆禄部究竟有几个脑袋可以砍?你是想拖着整个蒙古为你陪葬吗!”说到最后,她不由声音冷寒地质问伊答应。 听见那贵人这般严厉的质问,伊答应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她亦是心有余悸:“我,我不是……” 那贵人平复了一下呼吸,她又平静道:“是与不是也不重要了,好的坏的我都和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听,如今自作自受也怨不得我,日后咱们也不必再来往了。” 伊答应愤恨而不甘地看着那贵人:“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仗着你攀上了令妃……” 啪—— 伊答应被那贵人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 那贵人神色冰冷:“看来你还是没学会尊卑有别。” 伊答应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贵人:“你敢打我?” 那贵人平静地看着她:“怎么,你还想找图穆禄部来为你撑腰,和我巴林部对峙吗?” 伊答应咬唇,想到自己方才胆大包天惹怒皇上的妄言,再听着那贵人此刻的话,她只觉愈发难堪,眸中的泪水摇摇欲坠:“你……” 那贵人道:“你日后如何我不管,但你最好记得今日的教训,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害了蒙古,我必定不会轻饶你!” 最后警告地看了伊答应一眼,那贵人也甩袖离去。 伊答应跪坐在地上,捂着脸怔愣地看着那贵人离去的方向,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六一儿童节快乐~祝大家永远都是小朋友,永远快乐(^3^) 第170章 皇帝找到宁欢时,她正坐在一片蓝紫色的花海中,目光缥缈地遥望远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花在他家姑娘口中似乎是叫勿忘我?皇帝暗暗思忖。 他走到宁欢身边坐下,轻声唤道:“宝儿。” 宁欢这才回过神来,她偏头看了皇帝一眼,又转过头去。 皇帝被她这淡淡的一眼看得心下一颤,他小心扶住宁欢的肩,低声道:“别生气了,为了一个愚不可及的蠢人,不值当。” 宁欢忍不住笑了,但她睨着皇帝道:“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嫔妃,你就这样说人家?” 皇帝微微蹙眉:“不过挂了个名头罢了,早知图穆禄部送入宫的女儿是这样一个蠢人,当初我绝不会让她入宫。” 宁欢“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聪明的啊。” 皇帝看着她,温柔笑道:“不,我只喜欢宝儿。” 宁欢轻哼一声,到底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 皇帝揽着宁欢,又道:“我只是想选些有眼力见儿的人入宫罢了,识时务的人知道令妃娘娘深受帝宠后便该懂得谦卑,也不会到你面前来让你烦心了。” 闻言,宁欢也忍不住嗔笑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实话。”皇帝含笑道。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 皇帝道:“不生气了吧?” 听他这般问,宁欢还是忍不住和皇帝娇声抱怨:“她太过分了,竟然那般嘲笑我!会射箭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初学罢了,她哪儿来这样多的优越感。”宁欢还是有几分恼意。 见宁欢恼了,皇帝眉眼一肃,认真地点头:“宝儿说的对,会射箭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宝儿还能熟背诗经呢,以下犯上,她实在该死。” 听到他用自己说过的话举例,宁欢忍不住先嗔了他一眼,而后又认同地轻哼一声:“就是就是。” 有皇帝站在她这边,宁欢心中的恼意也缓和了些,她给伊答应留了一线生机:“不过死就不必了,罪不至此。” 因为知道皇帝若是说“该死”二字,那是真的觉得此人不该活着,并非只是语气词,他是会动真格的。宁欢还不至于心狠手辣至此,到底多说了一句。 皇帝顿了片刻,到底轻轻颔首,他又放柔声音轻哄道:“那宝儿不生气了好不好,不值当。” 话虽如此,但皇帝心中也默默记了图穆禄氏一笔,敢惹得他的姑娘这样生气,绝不能便宜了图穆禄氏。 宁欢拂了拂身前的小花:“嗯,不生气了,你怎么处置她的?” 皇帝道:“贬为答应,暂且禁足。” 宁欢点点头,对他的处置还算满意。 不过倚在皇帝怀中,她想到什么似的,歪头看着皇帝笑道:“新入宫的这些嫔妃,你都一连贬了几个答应了,会不会有人说我恃宠而骄啊?” “我看谁敢。”皇帝冷声道。 而后他又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都是她们有错在先,若是她们自己谨慎本分又岂会被罚,这些不长眼的人胆大包天敢冒犯你,我还要替宝儿委屈呢。” 宁欢靠在他怀中,笑不可抑:“也不至于委屈嘛,你太夸张了。”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娇美模样,皇帝脸上也不禁带上笑意:“总归有错便该罚,否则后宫成什么地方了。况且,就算宝儿恃宠而骄又如何,你也有这个资格,我就是你的底气,只要你高兴,你想怎么样都好。”他又温柔而笃定地道。 第449章 宁欢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她眉眼弯弯地看着皇帝:“真的?” “当然。”皇帝温柔而认真道。 宁欢笑盈盈地伏在他怀中,她娇声撒娇:“这么纵容我,你就不怕把我宠得无法无天吗?” 皇帝一顿,他以为她已经够无法无天了呢,没想到她自己竟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他自然不会说出这般不识时务的话,皇帝只轻笑道:“无法无天也是我宠的,宝儿是我的爱妻,娇纵些又怎么了,你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一切,更有这个资格。” 听到他这般温柔纵容的话,宁欢的唇角止不住地高高扬起,心中更是又甜又软。 “这可是你说的。”倚在皇帝怀中,她娇声道。 “嗯,我说的。”皇帝温柔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陪着宁欢坐了一会儿,皇帝随手拨弄了一下身旁的小花:“这勿忘我倒是开得好,你要采些回去吗?” 宁欢讶然:“你还记得它的名字呢。” 皇帝道:“当然,宝儿给了这花这样好的寓意,我怎会不记得。” 宁欢失笑:“都说了不是我取的,是我在书中看到的。” 皇帝不甚在意地点头,他只道:“采些回去吧,勿忘我。”他含笑看着宁欢。 宁欢读懂他的眼神,好笑道:“花采回去我就能忘不了你了?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神奇的事儿。” 皇帝气定神闲:“宝儿日夜都在我身侧,当然不需要这花儿,况且我亦知道宝儿的心意,宝儿岂会忘记我。只是这花开得好看,寓意也好,采回去装点着也不错。” 宁欢忍不住睨他一眼:“没脸没皮。”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我说的不对吗?我心中有宝儿,宝儿心中也有我啊。”说着,他的眉眼愈发柔和,笑意温柔而宠溺。 看着他这般温柔而笃定的模样,宁欢到底没反驳他,只嗔道:“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皇帝心满意足地笑了。 皇帝陪着宁欢一起采花。 看着手中生机勃勃的蓝紫色小花,宁欢到底忍不住抬头看向天际:“勿忘我……” 当初不过戏言让姐姐不要忘记她,她也不会忘记姐姐,可如今只剩她永远不会忘记姐姐了。 皇帝见她停下,一时疑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看见一片无尽的蓝天。 再听到这熟悉的语气,皇帝便知道她又想起孝贤了。 他心中轻叹一声。 皇帝轻轻握住宁欢的手。 宁欢回眸看他,难免有些哀伤道:“勿忘我,勿忘我,当初我送了傅馨姐姐好多好多勿忘我,可如今只剩我勿忘姐姐。” 皇帝宽慰她:“皇后在天有灵也会不忘了你的,她一直都很疼爱你,定也还会一直惦念你,保佑你。” 宁欢眼睛酸涩地看着天空,沉默不语。 皇帝默默陪着她站了好一会儿,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劝慰几句,宁欢先开口了。 “走吧,回去吧。” 皇帝温声道:“不再多采些?” 宁欢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再看看皇帝手中的,她轻轻摇头:“不采了,回去吧。” 皇帝柔声应好,他又在宁欢面前微微屈膝:“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宁欢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我练箭酸软的是手又不是腿,还用不着要背。” 皇帝回头看着她笑:“是我自己愿意背宝儿。” 宁欢直接将他拉起来:“不必了,咱们一起走回去吧。” 见她坚持,皇帝到底温声应了,他接过宁欢手中的花,又顺势牵住宁欢的手。 “现在手臂就不舒服了吗?”皇帝关切道。 宁欢嘟囔道:“是有些酸软。” 皇帝温声道:“无事,回去给你按一按,明日会松泛些。” 宁欢哼唧道:“希望吧。” 见她这般娇气的模样,皇帝忍不住轻笑:“那过几日还要不要接着练箭了?” 宁欢纠结了片刻,到底心志坚定地点头:“要,就是不会才要练,要不然还是要让人看笑话。” 皇帝微微冷下声音:“她们敢!” 见他家宝儿始终耿耿于怀,皇帝心下对伊答应愈发不满,打定主意要再教训伊答应一番。 图穆禄氏不仅对他家姑娘出言不逊,竟还敢挑衅皇权,妄图拿蒙古来威胁他。虽然这样无知的话是个天大的笑话,但皇帝还是感受到了帝王威严被冒犯,他实在觉得此人愚蠢至极,的确该好好罚一罚。 见皇帝这般郑重威严的模样,宁欢一时好笑。 皇帝还劝慰她:“莫要生气了,日后都不会再有人敢这般冒犯你。” 宁欢忍俊不禁:“我没有生气,分明是你比我还生气。” “敢胆大包天地对你不敬,我自然生气。”皇帝神色端肃道。 宁欢轻笑:“好了,别再提这件事了,你也别生气了,不值当。”她还揶揄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禁哑然失笑:“嗯,不值当。” “今日的晚膳有什么?有烤羊腿烤羊排吗?”宁欢又兴致勃勃地问道。 皇帝道:“烤肉吃多了上火,你少吃些。” 宁欢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一口气吃下一只羊,不过来一盘肉点缀点缀,怎会上火。” 皇帝正欲再劝,宁欢却轻哼一声打断他:“咱们两年才来一次草原,你还要拘着我用烤肉,实在过分。” 第450章 皇帝温和而无奈:“难得来一次也不能毫无节制。” “才不是呢,我也没有天天都吃,我不管,我今日就是要吃烤羊肉。”宁欢理直气壮地耍无赖。 皇帝沉默不语,宁欢便一直晃着他的手缠磨他,和他撒娇。 皇帝到底受不住,还是放纵她一回:“那明日不能继续吃了。” 宁欢含糊地应了。 看她这般不上心的模样,皇帝无奈失笑。 * 夜色深沉,深蓝的夜幕上繁星点点闪烁着光亮,整个大营也安静下来,只剩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李玉带着人到了伊答应的大帐前。 看守在门前的侍卫一见是他,便拱手行礼:“李公公。” 李玉挥了挥手:“皇上有旨意,你们去周围守着,别让人靠近。” 侍卫们连忙应了。 李玉带着小太监走进大帐。 守在外面的宫女见是李玉进来,连忙行礼:“奴才见过李公公。” 李玉道:“先下去吧。” 宫女迟疑地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斜着眼看她:“怎么,本公公的话也不好使了?你还怕本公公害了你家小主不成?” 宫女连连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下去。” 退下时看着李玉身后小太监提着的食盒,宫女还疑惑了一瞬,难不成皇上到底念着几分旧情还特意让李公公过来赐膳补偿小主不成? 宫女退下了,李玉便带着人走入内间。 伊答应还没睡,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她怎么可能睡得着,现下是满腔的愤恨和郁卒。 听见动静伊答应便朝外间看来:“吉雅,怎么了?” 吉雅没有应声,伊答应看见李玉走进来。 她先是一惊:“李公公?” 李玉道:“奴才给伊答应请安。” 伊答应听见“答应”二字,先是一僵,而后又从榻上坐起来:“李公公快免礼,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说着,她也有些期盼地看着李玉,心中还有几分侥幸,必定是皇上还顾念着蒙古,顾念着旧情,准备宽恕她了。 李玉微微提了提唇角:“正是。” 伊答应嘴角的笑意还没扬起来,下一瞬便听李玉漠然道:“掌嘴三十。” 伊答应霎时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玉:“你……你说什么?” 伊答应还没反应过来,跟在李玉身后的小太监已然将她拉下贵妃榻跪好,他们按住她,抬手就开始掌嘴。 伊答应奋力挣扎起来:“不……皇上……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回应她的只是无情的巴掌声。 掌嘴结束,李玉才道:“敢对皇上和令妃娘娘出言不逊,自然该掌嘴,伊答应日后该好好学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令妃娘娘身份尊贵,岂是你能冒犯的?” 伊答应的脸火辣辣地痛得不行,她眼中含着泪,愤恨地看向李玉:“身份尊贵?她是令妃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不过就事论事,她竟就这般狠毒地报复我,如此毒辣跋扈,实在不配为妃,更不配得皇上如此宠爱!” 李玉的神色阴沉下来,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会意地端出一碗药来给伊答应灌下。 伊答应猝不及防,下意识便开始奋力挣扎。 但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压住她的太监,就这样呛着硬生生被小太监灌下一碗汤药。 一碗汤药灌完,小太监们终于松开伊答应,让她倒在地上。 伊答应奋力地抠着嗓子,却怎么也呕不出来。 李玉微笑道:“伊答应放心,不是毒药,只是您说话实在不大中听,这段时日还是暂且不开口为好。” 伊答应一惊,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沙哑得不行。 “你……你怎么敢……” “奴才怎么敢?伊答应,既然是奴才前来,您便该知道这一切是谁的旨意,可您还是将一切责怪到令妃主子身上,容奴才说一句不敬的话,您实在是又蠢又毒。”李玉冷笑。 伊答应想斥骂李玉,可她这回连沙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惊恐地捂住嗓子。 “您放心,的确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这段时日您可以卧病休养一番,也正好能好生反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伊答应惊怒地看着李玉,伸手就想去抓李玉的衣摆。 李玉轻飘飘地躲开她,挥了挥手,小太监们便再次钳制住伊答应。 李玉俯视着伊答应,冷声道:“伊答应,你说令妃主子不配?可她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皇上喜欢谁又岂容你多嘴。你小小一个贵人竟也敢对令妃主子如此不敬,实在狂妄不懂规矩,今日这一切便是你胆敢冒犯令妃主子的后果,都是你自作自受罢了。” 伊答应愤恨地看着李玉。 “至于您说的为所欲为?伊答应,这您倒是说对了,在这宫中,令妃娘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呢。”李玉微微一笑。 伊答应惊怒不已,想到什么似的,她又扯了扯衣袖,愤恨地看着李玉。 看着伊答应身上的蒙古裙,李玉明白她的意思。 但他的脸却愈发沉凝:“伊答应,您为何会卧病,到现在您还不知道吗?” 不待伊答应争辩,李玉先厉声道:“您出身蒙古又如何,在蒙古您是身份高贵,可您也别忘了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是你们蒙古要讨好大清讨好皇上,而非皇上要去讨好你们,明白吗!” 第451章 伊答应憋恨,她岂会不知这一点,经历过皇上冷厉的怒意她岂敢多提蒙古,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告诫李玉自己到底是蒙古高贵的格格,岂能容令妃这样作践。 李玉是个人精,想得自也全面,他又冷冷一笑:“您也不必想仗着自己出身蒙古便以为在宫中谁都要给您几分薄面。同为皇上的嫔妃,又尊卑分明,您没有资格瞧不起旁人。再者,令妃娘娘也是满洲正黄旗出身的格格,无论是出身还是位分都远在您之上,您更没有资格置喙娘娘的一切。” 伊答应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玉,他到底是谁的人,令妃一个抬旗的包衣他也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她是满洲出身的格格,真是好生不要脸! 李玉俯视着伊答应,漠然道:“入宫这样久伊答应竟也没能认识到令妃主子在宫中、在皇上心中是何等地位,您说您是不是蠢不可及?” 伊答应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恨恨地捶地。 李玉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伊答应,令妃娘娘心善,还在皇上面前为您求情留了您一命。但您若是还想有以后,还望您这段时日好好反省,日后谨言慎行,谨记尊卑之别,莫要再以下犯上。” 他这话说得平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伊答应不寒而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玉,又惊又惧。 看着李玉平淡而笃定的神色,伊答应反而明白,他说的是真的,再有下次皇上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皇上是天子,是天下之主,想让后宫悄无声息地死一个嫔妃实在易如反掌,根本不算什么。 思至此,伊答应下意识惊恐地捂住心口。 李玉见此,便微微一笑:“伊答应,皇上的意思您明白了吗?” 伊答应瑟缩一下,回过神来,她连连叩首。 李玉满意一笑:“快扶伊答应躺下,既然病着自然要好好养病。” 小太监们便照做。 李玉看着缩在榻上的伊答应,面带微笑地行礼:“那奴才便不打扰您养病了,奴才告退。” 他明明是笑着的,但伊答应看着他的笑却恍若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胆寒惧怕得不行,什么是笑里藏刀她今日算是明白了,伊答应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李玉笑了笑,终于转身走出内间。 第171章 坝上草原,朝会。 今日的朝会很是不同寻常,朝臣们一面传递着手中的折子,一面交头接耳,整个大帐竟是喧嚷得完全不像一个庄严端肃的朝堂。 但皇帝也没多说什么,只因他现在的心情亦很是不平静,哪怕过去了一夜也还是没能平复多少。 ——宁欢建言的牛痘研制成功了! 快三年了,没想到牛痘真的被研制出来了,天花这一自古以来便令人闻风丧胆的疫病有救了! 又等朝臣们好好接受了一番这个消息,皇帝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连忙清了清嗓子,示意朝臣们停下议论。 大帐中安静下来,皇帝还是难免感叹道:“三年了,没想到竟真的研制出如此神方,诸位也看到西北一地发来的急报了,句句属实,句句振奋。天花此症,真的有救了。” 朝臣们亦是个个面露激动之色,能救治天花啊,他们这些人中多少都有几个孩儿不幸夭折于天花,便是皇上,他嫡出的五阿哥也是因为痘疫才…… 总之如今事实告诉他们,天花这一自古以来都是凶险至的疫病如今能治能防了,他们怎能不高兴,这天下将会少死多少人啊,实在是无上功德。 此刻,朝臣们便齐齐躬身:“皇上受命于天,圣明千古!天佑皇上,天佑大清!” 皇帝笑起来,脸上的笑意温和而疏朗:“众卿言重,牛痘一事实非朕一人的功劳,若是要谢也更该谢朕的令妃才是。” 一听皇上这话,一部分朝臣的脸色霎时变了变,但还是同大部分朝臣一般再拜:“令妃娘娘贤德大善!” 皇帝满意地颔首,又沉声道:“牛痘既出,将救活天下多少百姓,将让多少孩子免受天花之苦。从蜂窝煤到牛痘,令妃救了多少百姓啊,实在是功德无量,朕一定要好好嘉奖她!” 听到皇上如此郑重的话,朝臣们眉心一跳,但到底先沉住气,只道:“皇上英明。” “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嘉奖令妃娘娘?”道完英明,又有朝臣小心问道。 皇帝温和而坚定道:“令妃大善,救活了天下无数百姓,让我大清再不必遭受天花之疫,她有无上功德,朕要晋令妃为贵妃,以彰其功!” 一部分朝臣却是霎时变了脸色,连忙上奏:“请皇上三思!” 皇帝神色微冷:“三思?有功便赏,朕为何要三思。” 阶下立马有亲贵大臣出列:“皇上不可!令妃出身不显,无子封妃已是皇上的无上恩典,如今若是还要无子封贵妃,实在是不合祖宗家法!” 皇帝忍了忍,到底没有先发火:“令妃当初封妃也并非只是朕的恩典,同样是她有能与之匹配的功劳,那是她应得的!至于如今……不合祖宗家法?朕倒是不知你们这些居庙堂之高的国之重臣,竟是觉得这能济世救民的大善之举还比不上能生一个孩子吗!”皇帝的神色彻底冷下去。 “这就是你们这些国之肱骨的想法吗?若是如此,你们作为天下百姓的父母官,难道不觉汗颜吗!”他的声音愈发冷厉威严,怒不可遏地掀了桌上摆着的奏折。 第452章 帝王之怒,让朝臣们吓得心颤胆寒,他们连忙呼啦啦地跪地求饶:“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皇帝的怒气却丝毫没有得以缓和,他厉声道:“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何为官员?为官者自当上查圣意,□□民情。可你们呢,你们不思为朕分忧,不思为天下百姓做实事,就知道盯着朕的后宫,盯着朕的家事,你们实在不配为人臣子,不配称为国之重臣!” 朝臣们被骂得灰头土脸,此刻更是不敢再去招惹盛怒中的君王,也只能一个劲请罪:“皇上恕罪!”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说令妃出身不显?你们难道忘了令妃出自满洲正黄旗吗?若是朕总领的满洲正黄旗都叫出身不显,那朕倒是要问问你们什么叫出身显赫。” 宗亲们被皇上这句话问得憋屈,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简直是混淆是非,令妃分明就是包衣抬旗,哪儿比得上正儿八经的满洲正黄旗出身。 其中一位宗亲硬着头皮道:“皇上,可是令妃娘娘到底是包衣抬旗……” 皇帝的视线冷冰冰地看着他,他每说一个字,皇帝的神色便愈发冷寒,宗亲说不下去了,默默低下头去。 皇帝扫视了这帮反对的大臣一眼,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记上。 他又淡漠道:“臣子庶民尚且能凭借功绩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令妃同为有品阶的二品妃,如何不能同理加官进爵?若是你们执意如此,朕看诸位日后再有功劳,便同样赏赐些物什便是,不必再提加官封爵之事。 诸臣一听这话,自然惶恐不已,连连又道:“皇上息怒!” 沉默片刻,再众臣以为皇上又要开始训斥他们的时候,他们反而听见皇上轻淡的声音。 “牛痘是多大的功德啊,可以挽救多少孩子。想着这些孩子,朕便不由想起朕的永琮,若是当年有牛痘……”皇帝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朝臣们悄然觑着皇上略显叹惋的神色,也不禁躬身劝道:“皇上节哀!” 软硬兼施,朝臣们是没法儿再劝皇上回心转意了,他们在心中憋屈。 但其中一位宗亲脑子转得快,又上奏质疑道:“皇上,令妃娘娘功劳巨大,晋为贵妃自是合情合理,可如今宫中已有两位贵妃,若是再晋令妃娘娘为贵妃,三位贵妃同尊怕是……” 本来在前几朝,贵妃的宝座也只有独独的一位。只是到了皇上这一朝,一下便封了两位贵妃,如今还要变成三位了。皇上这样的举动,将贵妃之位弄得如不值钱的大白菜一般,到底又失贵妃之尊,实在不大妥当。 听到这样的话,另一位亲贵脑子一转,也跟着上奏道:“通齐大人说得是,宫中若是同尊三位贵妃恐怕不大妥当,皇上若是执意要晋封令妃娘娘为贵妃,不若也先从纯贵妃和娴贵妃两位贵妃中拔擢一位,也更合乎情理些。” 贵妃之上便是皇贵妃,拔擢一位皇贵妃,这位亲贵的意思昭然若揭。 果然,此话一出宗亲们也反应过来,霎时开始附和道:“皇上,利成大人说得是,臣请晋封娴贵妃为皇贵妃,以正后宫!” 接下来便都是请立皇贵妃的上奏了。 皇帝默默地看着这帮人上奏,也默默记下请立娴贵妃的都是哪些人。 等朝臣们都说完了,皇帝才表态:“后宫已经多年不曾大封,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朕正好准备大封六宫。” 闻言,朝臣们的心也算是落下,纷纷躬身道:“皇上圣明!” “不止皇上打算如何安排?” 皇帝神色微沉,淡声道:“娴贵妃晋为皇贵妃,令妃晋贵妃,舒嫔晋舒妃,陆贵人晋庆嫔……” 后面都有哪些人晋封,朝臣们也不关心了,他们只听到最前面的“娴贵妃晋皇贵妃”。 朝臣们和宗亲们也彻底放下心来,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喜色:“皇上圣明!” 皇帝却没这么高兴,这都是权衡过的结果。 后宫都知道皇贵妃的重要性与独特地位,皇帝焉能不知。他也同样不愿意在宁欢成为皇后以后,底下还存在一位皇贵妃来碍她的眼。 娴贵妃多少有些问题,比起立了以后多半会一直稳居皇贵妃之位的纯贵妃,皇帝还是更乐意立一个会被废的皇贵妃。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到底被迫立了一位皇贵妃,皇帝的心情算不上愉快。 只是他的姑娘终于也晋了贵妃,他也能稍稍安慰些。 …… 大封六宫的消息传至后宫,后宫自然又是一片沸腾。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娴贵妃,或许现在该称为皇贵妃。 皇贵妃坐在榻上,捂着心口怔怔地出神:“本宫,本宫真的成了皇贵妃了……”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日,但晋封的圣旨真真切切传来时,皇贵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翡翠和翡心跟着在皇贵妃面前叩首:“奴才恭喜皇贵妃主子,贺喜皇贵妃主子!” 这一声声的“皇贵妃”听在耳中简直动听极了。 “好,好,赏!赏!”皇贵妃喜不自胜。 翡翠和翡心谢恩站起。 翡翠看着皇贵妃笑道:“恭喜主子,奴才们就知道您必定会有这一日的。” 皇贵妃脸上的喜色就没落下去过:“是啊,本宫是皇贵妃了,皇贵妃……本宫终于熬出头了!”她竟是忍不住喜极而泣了。 第453章 多少年了,多少年过去了,她到底还是等到了今天!孝贤和慧贤都不在了,如今她也是名正言顺的皇贵妃了,再也没有什么人骑在她头上或是和她平起平坐了,她便是后宫独尊的,位分最尊贵的那个! 如今中宫无主,皇贵妃意味着什么,不仅意味着如今后宫唯她独尊,更意味着她便是两年后板上钉钉的新后! 想到这些,皇贵妃眼中更是燃起明亮的光来,又哭又笑。 翡翠只能连连劝道:“主子莫哭,这可是您大喜啊。” 皇贵妃捏着绣帕擦了擦眼泪,定定地点头:“对,今日可是本宫大喜!” 不过再想想方才传旨太监传来的旨意,皇贵妃又没忍住撇了撇嘴。 “令妃倒是命好,误打误撞地也能封了贵妃!” 明明以令妃的出身,能无子封妃已经是祖坟冒青烟,却没想到她如今竟还能凭着那些奇技淫巧的东西继续无子晋封贵妃!皇贵妃觉得那什么牛痘的指不定是不是令妃想出来的呢,说不定又是皇上偏心故意找的由头! 令妃本就盛宠在身,本以为自己晋封皇贵妃能压上她一头,却没想到她也跟着晋了贵妃,到底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还是压不住令妃的风光,皇贵妃心中总是有些不得劲。 看了一旁恭敬低着头老实巴交的翡心一眼,翡翠到底没遮掩,劝慰皇贵妃道:“主子,您何必同她计较,如今您是皇贵妃,是宫中位分最高最尊贵的主子,来日更是要正位中宫,令贵妃再得宠如今也是到头了,又如何能与您相比。” 闻言,皇贵妃的神色果然稍稍舒缓了些。 是啊,令妃封贵妃已经是到了头了,日后自己是皇后,令妃就算生下皇子也不可能再晋封皇贵妃。令妃想要晋封皇贵妃,怕是也要和慧贤一般死了才能得个追封的殊荣。 这般想着,皇贵妃也不由吐出一口郁气,她傲然道:“是啊,本宫如今是皇上的皇贵妃,位同副后,是皇上的二妻,令妃一个小小的妃妾岂能同本宫相比!” 翡翠便笑道:“主子说的是。” 翡心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始终没有接话。 …… 旨意传到宁欢处时,她大帐中的人还不少,婉嫔、柔惠还有那贵人都在。 还是李玉亲自来向宁欢传旨的。 宁欢接旨谢恩后,李玉乐呵呵地道:“奴才恭喜令贵妃娘娘、庆嫔娘娘!” 宁欢笑道:“多谢李公公,劳李公公跑这一趟了。” 李玉连连道不敢,他喜笑颜开道:“应当的,应当的。” 圆团儿给了赏赐便送李玉出去。 李玉走后,帐中的婉嫔等人又再度笑意盈盈地朝宁欢道喜:“恭喜令贵妃主子,贺喜令贵妃主子!” 宁欢道:“快起来快起来,多谢明辞姐姐、柔惠姐姐和乌伦珠妹妹。” 起身后,那贵人又看着柔惠笑道:“也恭喜庆嫔主子。” 宁欢和婉嫔亦是笑着朝柔惠道喜。 柔惠笑意婉然地谢过几个姐妹。 但她自己知道,她最该感谢的还是宁欢。若是没有宁欢,凭她自己,她此生估计都只会是个贵人,哪里会有封嫔的这日。这都是因为宁欢啊,从她入宫选秀开始,她的一切都得益于宁欢。 这般想着,柔惠看着宁欢笑得愈发温柔。 几人再度坐下,那贵人惊叹地看着宁欢:“贵妃娘娘简直聪慧又仁善,竟能想出牛痘治天花这样的神迹。” 宁欢摇头道:“这不是我的功劳,功劳最大的还是那些日夜研制的太医和大夫们,还有那些敢于试药的百姓们。” 那贵人却道:“但无论如何都是您提出了这个想法才有今日。草原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天花而死去,如今有了牛痘,肯定能救活很多很多人,贵妃娘娘此举实在是功德无量。” 婉嫔和柔惠也认同地点头。 婉嫔道:“乌伦珠妹妹说得是,不止是草原,还能救活天下无数的百姓,贵妃娘娘实在是至善至德。” 宁欢连连嗔道:“姐姐妹妹们快别夸了,都说了并非我一人之功,你们实在夸得我不好意思。” 婉嫔三人都笑了。 柔惠道:“这算什么,贵妃娘娘此举必定是要被著书立言载入史册的,文臣史官们只会用更华丽的辞藻来夸赞贵妃娘娘,娘娘可要提前适应适应才好。”柔惠揶揄道。 那贵人点点头:“就是就是。” 宁欢先是嗔二人一眼:“就是什么就是。” 那贵人抿唇偷笑。 宁欢又道:“好了姐姐和妹妹们,也别一口一个贵妃娘娘了,我听着难受呢,私下里咱们还是该怎么唤就怎么唤好不好?” 三人都笑了,皆是应好。 那贵人看着贵妃姐姐脸上嫣然亲近的笑容,心下也忍不住地赞叹。 不愧是她一眼便很喜欢的贵妃娘娘,不禁生得仙姿玉貌,性子也是这样好,一向随和宽仁,半点儿都不会摆出一份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贵妃架子,她甚至还心善至此,贵妃娘娘实在是哪儿哪儿都好。 婉嫔含笑看着正娇娇俏俏和柔惠说话的宁欢。 她此刻愈发肯定了当初那个胆大包天异想天开的想法——令如圭璋之特,皇上果然属意宁欢为后。 如今宁欢无子,皇上却仍是力排众议也要晋宁欢为贵妃,怕就是在为宁欢铺路呢。两年后若是宁欢还能诞下皇子,那她更是极有可能会越过皇贵妃,成为皇后。 第454章 这般想着,婉嫔心下一面为宁欢高兴,一面也不禁感叹,宁欢实在是这后宫中难得的幸运之人,得天所佑。 想到当年她在永寿宫海棠树下那恍惚的一眼,婉嫔觉得,或许宁欢这样的姑娘,生来便是属于权势荣华的,她这一生都不会吃苦,就如她的名字一般,一生清宁欢喜。 …… 两个大帐都欢天喜地言笑晏晏的,但嘉妃的大帐中就显得稍稍沉寂了些。 秀恩和银恩小心地看着自家主子,实在担心她的心情。 这次晋封还是与主子无关,皇贵妃和舒妃便罢了,偏偏令贵妃那个选秀入宫的后来者竟还如此快的便晋了贵妃,彻底跃到了自家主子头上。 令贵妃初次晋封到现在才几年?不过三年罢了! 短短三年,令贵妃便已由一个小小的贵人荣升至贵妃,如此迅速如此盛宠,实在是皇上后宫第一人。 可这样的事儿到底于主子无关,甚至令贵妃如今还彻底压了主子一头,实在不算什么好事。 嘉妃说不难受当然是假的,她是皇上潜邸的老人了,一向也是颇为得宠的,从前她与慧贤皇贵妃平分秋色,如今令贵妃之下最得宠的也还是她,岂料今日到底是被这个新人压在了头上。 但若说难受,也没多难受。后宫美人如云,就像御花园常开不败的花儿一般多,没了令贵妃可能还有这个贵妃那个贵妃,嘉妃很清醒,她没有完全将一颗心扑在皇上身上,也从来还算本分,从不敢妄求什么。 皇上对令贵妃的宠爱更是有目共睹的,她能有今日似乎也是在意料之中。 嘉妃此刻很有默契地和婉嫔发出一样的感慨:“有的人实在是天生的命好啊。” 不过应当也不是默契,但凡见识过令贵妃一路走来的这三年,后宫中也没人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想着当年那个在太后身侧让太后无比疼爱的少女,嘉妃也不禁笑叹道:“当年本宫便知道会有这一日,却没想到令贵妃比本宫想的,走得还要长远。” 秀恩小心觑着嘉妃的神色:“主子,您不生气吗?” 嘉妃好笑道:“本宫有什么资格生气,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咱们只需听从便好。” 银恩也轻声道:“主子您别难过。” 嘉妃轻轻摇头:“说难过本宫也没这么难过,令贵妃本就宠冠六宫,如今又做出如此利国利民的大善事,封贵妃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方才提起的牛痘,银恩也不禁肃然起敬:“令贵妃好生厉害。” 一介女子,却屡屡做出这些利国利民的奇物来,不知救活了天下间多少百姓,实在是聪慧良善之至。 听到银恩这般说,秀恩不禁轻轻扯了扯银恩的衣角,银恩连连抿唇。 嘉妃却不大在意,反而轻笑道:“令贵妃的确是个很独特的女子。” 所以也难怪皇上这般喜欢她。 秀恩又柔声道:“主子,您还有四阿哥呢,您也不比令贵妃差什么。” 闻言,嘉妃也忍不住微微弯唇:“是啊,所以本宫如今只想好好看着四阿哥长大便好。” 至于四阿哥长大能否有那天大的福气,嘉妃也不知道。 但看看如今这后宫,皇贵妃已立,若是皇贵妃聪明些别犯下什么大错,她约莫就是铁板钉钉的新后了,指不定日后还能再诞下一位嫡皇子。 就算皇贵妃不能生,令贵妃还年轻着呢,皇上又这般宠爱令贵妃,必然会给她一个孩子,若这孩子也是个皇阿哥,那她的永珹…… 嘉妃揉了揉眉心,打住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再去想这些没边儿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未可知的,何必给自己徒增烦忧。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wap端(手机浏览器上的jj网页)也可以空投月石,wap看书或者上wap的小可爱们,可以求一波月石吗(///▽///)爱你们~ 第172章 这日,随驾来木兰秋狝的嫔妃们都去了皇贵妃的大帐,恭贺她晋封之喜。 虽然娴贵妃还未成为皇后,但终究是晋了皇贵妃,如今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便是她,阖宫总该去拜见一二。 “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臣妾等恭贺皇贵妃娘娘晋位之喜。” 皇贵妃端坐上首,看着下面的嫔妃们低头朝着自己蹲礼,心中是无比的舒畅。 终于还是熬到了今日,熬到众人皆要向她俯首的这日。虽然还要两年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但皇贵妃安慰自己,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两年也不算什么。 不过看到鹤立群芳的令贵妃,皇贵妃还是不免微微攥了攥指尖的绣帕。 自己虽然晋了皇贵妃,但皇上并没有给她一个摄六宫事的名号。 因为没有摄六宫事的名号,所以她这个皇贵妃也仍是协理六宫而非名正言顺地总领。而且如今的后宫宫务也还是有令贵妃和嘉妃跟着协理,皇上并未因为晋封皇贵妃而让她们放权。 如此一来,她就只是单纯的比令贵妃高出一个品阶罢了,比不得真正位同副后的摄六宫事皇贵妃,所以此刻令贵妃也不必蹲礼,只用朝她福身便是。皇贵妃看着突兀的令贵妃总觉得心中不得劲。 况且宫里还有一位纯贵妃呢。她们离宫来木兰秋狝,纯贵妃留宫,顺理成章接过了打理宫务的担子,皇贵妃总担心回宫后皇上会不会又顺势复了纯贵妃的协理六宫之权。 第455章 毕竟除了养出个蠢儿子,纯贵妃在其他事情上一向妥帖,这一点哪怕是皇贵妃都认同的。所以这宫权皇上指不定也顺理成章地不让她归还了。到时候这样多的人一起协理六宫,她这个皇贵妃也只是空有名头罢了,哪儿还有什么后宫之主的尊贵地位。 越想,皇贵妃心中越发不舒服,看着众人俯首帖耳跪拜自己的喜悦也被冲淡了。 但皇贵妃面上还是端然雍容地笑着:“妹妹们快免礼。” 众嫔妃谢过皇贵妃便起身坐回位置上。 皇贵妃温声道:“今日的天儿这样热,难为妹妹们还特意来向本宫道喜。” 皇贵妃的话落下,大帐中却安静了一瞬,因为没人接话。 只因从前这样的时候一向都是嘉妃接话,但如今宁欢晋了贵妃,是此处仅次于皇贵妃的嫔妃,故而嘉妃便也不敢越过宁欢先接话了。 但宁欢和皇贵妃的关系一向不算好,她一般不会接皇贵妃的话,是以这会儿一时没想到这个问题。 嘉妃愣了一瞬,看向宁欢。 好在这一瞬的安静也不长,宁欢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浅笑道:“恭贺皇贵妃娘娘大喜本是臣妾们的本分,皇贵妃娘娘言重。” 皇贵妃面色如常的笑着,只是唇畔的笑意总有几分僵硬:“妹妹们有心了。” 她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手中的绣帕,又端庄道:“本宫也同贺令贵妃、舒妃和庆嫔晋封之喜。” 说到庆嫔,皇贵妃也不由一顿,这个庆嫔和令贵妃的关系一向要好,如今还真是沾着令贵妃的福气跟着升天了。 而皇贵妃的话一出,众嫔妃便也跟着起身再次向宁欢、舒妃和柔惠三人道贺。 “臣妾等恭贺令贵妃娘娘、舒妃娘娘、庆嫔娘娘晋位之喜。” 宁欢温声道:“多谢皇贵妃娘娘,多谢诸位,诸位免礼。” 嫔妃们便再度笑意婉然地起身。 再度坐下,嫔妃们的目光都不由汇聚到宁欢身上,一时复杂。 令贵妃今年才多少岁,似乎才二十一岁,这样年轻,她便已扶摇直上荣封贵妃了,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位分。这样年轻的贵妃啊,实在是没法儿不让人艳羡。只叹令贵妃实在得宠,也实在命好。 这般想着,她们也不禁悄然看向舒妃,舒妃和令贵妃是同一年入宫的,家世更是远在令贵妃之上,可令贵妃却总是压她一头,也不知她究竟是何想法。 舒妃什么想法都没有,她本就是无宠之人,这次能晋封舒妃她已觉意外,皇恩浩荡,本分谢恩就好。 此刻她便神色端庄地坐着,没有难堪也没有嫉恨,很是平和淡然。 皇贵妃又端庄笑道:“皇上垂爱,晋封本宫为皇贵妃,本宫虽也惶恐,但本宫更不敢辜负了皇上的厚望。日后在后宫中,本宫会竭力为皇上打理好后宫,也会爱护好诸位妹妹。” 嘉妃听这话听得鸡皮疙瘩直掉,皇贵妃来爱护她们?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奇事儿。嘉妃觉着,皇贵妃那般的性子,别说什么爱护,能不挑事便谢天谢地了。 只是这皇贵妃如今这装模作样的功夫真是做得愈发好了。 宁欢心中也古怪了一瞬,但她面色如常地带头道:“皇贵妃娘娘贤德。” 只要皇贵妃不挑事,这个面子她也是会给的。 皇贵妃雍容笑着:“但本宫同样希望诸位妹妹谨守宫规,恪守本分,切不能替本宫和皇上添乱,更不能去惹皇上烦忧。令贵妃,你说是吗?”皇贵妃的目光直直落到宁欢身上。 嘉妃微微敛眸,她就说嘛,皇贵妃不主动挑事就算不错了,这不就来了。 宁欢也不避,面露微笑地看着皇贵妃:“自然,有皇贵妃娘娘以身作则,臣妾们自然愿意为娘娘分忧。” 皇贵妃面色一顿,而后又如常笑着看向宁欢:“这么多年过去,令贵妃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宁欢淡声道:“多谢娘娘夸奖,但臣妾终归是承蒙皇贵妃娘娘一手教导罢了。” 皇贵妃一滞,差点没忍住心中的恼恨,她紧紧攥住手中的绣帕。 她到底忍住了,没有当众失掉皇贵妃的姿态和身份,皇贵妃只是深深地看了宁欢一眼:“好,好,令贵妃不愧是令贵妃。” 宁欢款款一笑。 看着令贵妃仍然是丝毫不惧皇贵妃的模样,众嫔妃都暗暗咂舌。 皇贵妃说的可不是么,令贵妃还是那个令贵妃,从来都不是个好招惹的,当年还是贵人时便是这样的性子,如今晋位至贵妃,只会更厉害。 但皇贵妃和令贵妃这二位撞上,那也不是她们这些人能招惹得起的。一个位分尊贵,一个有宠有地位,脾气又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她们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为妙。 最后还是嘉妃打圆场,她看着皇贵妃身后那个略显眼生的宫女,便随口问道:“近来伺候在皇贵妃身边的宫女瞧着有些眼生呢,从前不都是翡青跟在皇贵妃身边吗?” 翡翠和翡青都是当年跟着皇贵妃入潜邸的侍女,嘉妃是潜邸旧人,对这二人的印象自然深刻。 皇贵妃也缓和下来,她道:“这是翡心,翡青近来病了,本宫瞧着翡心做事还算伶俐便将她提到身边来伺候了。” 嘉妃点点头:“原来如此。” 皇贵妃又笑道:“难为嘉妃还记得翡青,到底咱们都是潜邸便跟着皇上的姐妹,情分总归是不同的。”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宁欢一眼。 第456章 宁欢神色未动,安心饮茶。 皇贵妃见此,心中暗暗撇了撇嘴,又收回目光。 嘉妃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心道皇贵妃这性子真是难改,如今也真的只是面子功夫做得好,会遮掩了罢了。只是这姐妹二字,实在让她掉鸡皮疙瘩,她可当不起。 …… 皇帝的御帐中。 于皇帝而言,近来实在算是喜事连连,先是牛痘研制成功,宁欢晋位贵妃,这几日边关又传来捷报,大小和卓彻底归降于大清,这于大清,于来日彻底平定准噶尔都是一件大好事。 连着回复了几封奏报,皇帝的神情愈发舒缓。 他打开了下一封奏折。 还是大小和卓归降的事宜。 皇帝耐心看去,前面大半还算正常,读到最后几句话,皇帝的神色微凝。 奏折中言,大小和卓为表归降的诚意,愿献上和卓部族长嫡女求和,若是皇上恩准,和卓氏女甘愿入宫侍奉皇上左右。 皇帝温和的神色霎时冷下来。 和卓氏既是和卓部族长的亲女,在这样的关头身份更是要紧,和卓部有如此诚意,皇帝若是随意驳了总归不大好。但即便如此皇帝还是不欲同意和卓氏入宫,他正思索着宗室之中是否有身份贵重能接收和卓氏女的亲贵,又看到后面的话。 “和卓氏女冰雪之姿,花容月貌,身怀异香,极其善舞。” 皇帝的目光在“极其善舞”四个字上停留了一瞬。 善舞、貌美,这两个词让皇帝瞬间想起宁欢的喜好来。 她最爱看美人跳舞了,若是和卓氏女当真如此善舞貌美,还身怀异香,想来宁欢必定会喜欢。 若是宁欢愿意,皇帝觉得,自己应允了和卓部的请求也不是不行,就当在宫中长久地为宁欢养了个舞伎便是。 况且,皇帝还多知道些东西——虽然和卓部意欲献女求和,但献的这位和卓氏女若是虔诚信仰他们的本教,那她是绝对不会争宠的。如此一来,和卓女入宫了大抵真的只会是个舞伎的角色,不会扰了他家姑娘。皇帝神色漠然地合上奏折。 他想着一会儿先问问宁欢,若是她不喜欢,他从宗室中挑一个亲贵出来接收和卓女便是。 说曹操曹操到,宁欢从皇贵妃的大帐出来便径直来了皇帝的大帐。 圆盛远远见到她来,连忙笑着给她行礼:“参见贵妃主子,贵妃主子万福金安!” 虽然如今的宫中还是有两位贵妃,但在养心殿不带封号被称“贵妃主子”的也只有宁欢这一位贵妃。 宁欢颔首,温言问道:“皇上在做什么,忙不忙?” 圆盛为她打着帘,引她进去:“回贵妃主子的话,皇上正在批折子呢。” 宁欢点点头,进去便看见皇帝正朝自己走来。 李玉朝着宁欢无声行礼,而后和圆盛一道退到御帐外去了。 皇帝先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怎么热成这样,这是从哪儿来。” 宁欢等他擦好了才坐到榻上去,她懒洋洋地倚在迎枕上:“今日阖宫都去向皇贵妃道喜了,我也去了。” 皇帝了然,又道:“那明日她们也该来向你道喜了。” 宁欢反而没什么高兴的样子:“还不如不来,说那些场面话实在说得我头疼,脸也要笑僵了。”说着她还下意识揉了揉腮帮。 她心道,还是早日回宫比较好,到时候有纯贵妃在,她也不用再说这些场面话了,乐得清闲。 皇帝看得好笑,温和道:“不想说就不说话,不愿笑就不笑,你是贵妃,自然是你自己高兴便好。” 宁欢霎时睨他一眼:“可今日是我去拜见皇贵妃,她说话我还能不接嘛。” 皇帝一愣,而后又道:“是我不好。” 宁欢却忍不住笑起来:“哪儿有这么夸张,先前不是都说过了么。” 皇帝还是道:“委屈我的宝儿了。” 宁欢忍俊不禁:“若是后宫中的人知道我晋了贵妃,在你口中却还是委屈,只怕她们才是要委屈了。” 皇帝不以为意:“这个位置本就委屈了宝儿,她们是何想法又有何干,你不必在意。” 他还惦记着宁欢的话,便问道:“皇贵妃为难你了?”想到这个可能,他的神色也微微沉下来。 宁欢睨他一眼:“皇贵妃是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为难谈不上,就是喜欢阴阳怪气,和我耍耍嘴皮子功夫。” 皇帝的面色却没有缓和,他沉声问道:“她说什么了?” 宁欢看他这般神色微冷的模样只觉好笑,“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守着宫规,恪守本分,不要时时来烦扰你呢。”她轻笑一声,还在皇帝的心口轻轻点了点。 皇帝握住她的手,冷声道:“胡言乱语,朕的养心殿愿意让谁来便让谁来,与她何干。” 闻言,宁欢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她坐起来,微微偏头看着皇帝:“皇贵妃总是觉得我爱勾引你,你自己觉得呢?” 皇帝呼吸一滞,目光紧紧凝在她的脸上,看着她这般娇媚却又无辜的模样,皇帝只觉一颗心都被她攥得紧紧的,他的呼吸霎时沉了几分。 他将宁欢抱入怀中,低笑道:“宝儿若是真愿意勾引为夫,那我实在是求之不得。”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真应该让她们看看你这没脸没皮的样子,要不然总觉得是我歪缠你。” 第457章 皇帝却不以为耻,只道:“她们还没这个资格。”他声音中的情绪实在漠然得很。 “不过,她这话也算说对了一半。”皇帝话音一转,又低笑道:“宝儿不用主动勾引,只用站在那儿便已能牢牢吸引住我了。” 宁欢嗔道:“花言巧语。”但她的唇角还是难以抑制地上扬。 皇帝含笑看着她,笃定道:“是与不是,宝儿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宁欢嗔了他一眼,却到底高高地翘起唇角。 怎么不是啊,他的眼里心里何时还有过旁人。 皇帝抱着她,柔声道:“若是不喜欢,日后也不必给皇贵妃面子,你是贵妃,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宁欢睨他一眼,不忿道:“我有这么嚣张吗?” 皇帝一脸纵容:“你可以这么嚣张,这是我给你的底气。” “才不要,我明明是这样和善的一个人,那贵人就常说我性子好呢。”宁欢没羞没臊道。 皇帝看着她这般骄矜可爱的模样,也不禁失笑。 但他也认同的颔首:“宝儿的性子的确很好。” 在皇帝看来,她对外人的确是一幅好性子,身为宠妃,却从来不会表现出她本该有的傲气和骄纵,就算被不长眼的人冒犯了,也狠不下心来,她一向都很心软。 她唯一骄纵的时候都是在他面前,但在皇帝看来,他的宝贝娇气一些不是应该的么,这是她信任他,在和他撒娇呢,皇帝爱怜都爱怜不过来,又怎会觉得她性子娇横。 总之,他家姑娘实在是哪儿哪儿都好,皇帝在心中再度肯定自己的想法。 宁欢对自己还算了解,可没有皇帝这般厚的滤镜,听见皇帝这般认真说自己性子好的话,她自己反倒有几分羞意。 她伏在皇帝怀中,又羞又愉悦地弯起唇角。 皇帝又道:“不过,那贵人?你倒很是喜欢她。” 先前好像还夸过这个那贵人的名字很好听,如今看来她和那贵人倒是走得愈发近了。 宁欢道:“是个聪明可爱的姑娘,说起话来也还算投缘。” 皇帝却微微凝眉:“她和那个伊答应不是走得很近吗?” 能和伊答应玩在一块儿的人能有多好。 宁欢睨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皇帝言简意赅:“上次射箭。” 宁欢不禁失笑:“那次她俩就是碰巧一起去跑马罢了,她们的关系也没这么好,那贵人还是更喜欢我一些。”宁欢骄矜道。 “我的宝儿这样好,有谁会不喜欢,不过,还是我最喜欢宝儿。”皇帝轻笑。 宁欢嗔了他一眼,唇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皇帝抱着她,温和而纵容道:“总归日后只要你高兴便好,不想搭理皇贵妃不搭理便是,我替你撑腰。” 宁欢忍不住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皇帝颔首,认真道:“我说的,金口玉言。” 实在是太区别对待了,但谁不希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呢,宁欢到底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倚在皇帝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他衣襟上的龙纹,到底道:“她到底是皇贵妃,只要她不招惹我,我也不会冒犯她的。” 她本也不是个喜欢拉仇恨的性子,不会主动和旁人交恶,但旁人若偏要撞上来,那她可就不客气了。怎么着也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呢,总不能堕了自己的名头和身份,真当她不会娇纵跋扈吗。 皇帝淡声道:“不必怕她,她不会永远都压在你头上。” 宁欢看着他,却是轻笑道:“可是你两年后便该立后了。” 皇帝轻轻抚着宁欢的肩,声音温和却凉薄:“两年足够了,再者,我早就说过,皇后之位只会是宝儿的。”他又看向宁欢,神色温和而认真。 皇帝心道,若是两年还不能废了皇贵妃,那实在是太没用了,还当什么皇帝。 宁欢现下对这个终逾千金的承诺没什么反应,反而更关心另一件事。 她从皇帝怀中坐起来,神色复杂:“她真的有问题吗?” 姐姐崩逝后,寄霜恰好又失足落水死了,后来伺候在皇贵妃身边的寄雪也死了,说是慧贤皇贵妃和寄霜都没了,寄雪也没了念想,看过寄霜遗体后,寄雪当晚便也追随慧贤皇贵妃和寄霜而去了。 这些重要的人都没了,还是如此巧合的原因,宁欢不得不怀疑皇贵妃是不是对先皇后做了什么。 皇帝温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会查出来的。” “我这会儿倒是希望她没有问题。”宁欢轻声道。 她希望姐姐只是油尽灯枯没有痛苦的去了,而非被这些心肠狠毒的恶人所害,害得她这么年轻便没了。 皇帝轻柔地将她搂入怀中,无声地安抚着她。 半晌后,宁欢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又看向皇帝,神色还有些古怪道:“但若是她没问题……” 那岂不更是要顺理成章立皇贵妃为皇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或者晚上还有一更,么么~ 第173章 皇帝气定神闲,含笑道:“若皇贵妃诞下嫡子,则可为皇后。” 宁欢:…… 他明明笑着,笑意温雅端方,可是谁知道这温润的笑意背后竟是一肚子的坏水儿呢。 如今这后宫中的嫔妃若真能诞下孩子,那他才该担心一下他帽子的颜色了,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他一眼。 第458章 “所以宝儿,咱们要努力,若是你能诞下咱们的嫡子,朝臣也不能再阻挠你成为皇后,事半功倍。”皇帝摸着宁欢的小腹,沉着道。 若不是他的手渐渐摸去了不该摸的地方,宁欢真就要信了他这幅端方正经的模样。 宁欢一把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青天白日的,你能不能正经些。” 皇帝低头在她的脸侧亲了一口,嘴上却道:“好,正经些。” 宁欢嗔了他一眼,伸手想推他:“你给我起来,热着呢。” 皇帝却是低笑一声:“热?那我更改让宝儿凉快凉快。” 他的手伸向宁欢的衣襟,轻轻一挑。 宁欢一惊,霎时就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惜在床榻上她从来就没有赢过他的时候,她又被皇帝捏住腰肢好好地欺负了一番。 皇帝还在她耳畔轻笑:“宝儿,为夫这是为你好啊,这是为了让你早日诞下皇儿,也好更快地成为我的皇后。”他轻轻按住宁欢的小腹。 宁欢不禁娇娇地低哼出声,眼尾的红晕也愈发醴丽,但她还是不解气地咬在皇帝肩头。 什么帮她,明明就是他自己禽兽! 这一口却让皇帝更兴奋了,宁欢简直欲哭无泪。 到底是白日,皇帝也只和宁欢胡闹了一次,而后他又抱着宁欢去沐浴。 宁欢,宁欢还是觉得没脸见人了,又是青天白日的,实在……实在不成体统。 看着宁欢羞恼的模样,皇帝不禁弯起唇角。 他家姑娘有时候大胆得让他惊愕,有时又羞怯得可爱。 皇帝给宁欢换好衣裙,又将她抱起来:“要睡一会儿吗?” 宁欢气哼哼地,却拒绝道:“不要。” 皇帝低笑一声:“看来每日陪着宝儿锻炼还是卓有成效。” 宁欢的耳尖再度泛起莹润的嫣红:“你不要脸!” 皇帝含笑受了她的嗔怒,将她放回榻上。 宁欢气哼哼地缩到一边去,不想让他抱自己。 她揉了揉自己的腰,到底是有些酸软。 见此,皇帝忍不住翘起唇角,又凑过去亲自上手帮她揉腰:“我来。” 宁欢哼唧着警告道:“你最好老实揉腰。” 皇帝低笑道:“好,娘娘放心。” 宁欢回眸瞪了他一眼。 皇帝面色不改,含笑坐在宁欢身侧,一面帮她揉腰,一面温声道:“有一事倒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不想听。”宁欢背对着他,仍是恼道。 皇帝也不慌,只故作可惜道:“那倒是可惜了那个善舞貌美的女子了。” 宁欢耳尖一动,果然转过身来:“什么美女?” 话音一落,她便知道自己又被皇帝哄骗到了,她面带恼意地踢了皇帝一脚。 皇帝心下无奈又好笑,他家姑娘这喜好啊,真是改不了了,就能精准地抓住这两个字呢。 皇帝慢悠悠道:“那宝儿还听不听了?” 宁欢小小地纠结了一瞬,到底没能抵挡住诱惑,但她恶狠狠地:“说。” 皇帝忍俊不禁,再度将她抱回怀中。 宁欢浅浅地挣扎了一下,还是任由他抱着了。 皇帝也没再卖关子:“是大小和卓,和卓氏归附大清,意欲献女求和。” “然后呢?”宁欢迫不及待。 看着她这兴致勃勃的样子,皇帝实在好笑,他又问:“听闻和卓氏女善舞貌美,且身怀异香,不知你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宁欢下意识道,而后又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忽而低眉看她:“那宝儿更喜欢谁?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美人?” 还是这么幼稚,宁欢到底忍不出笑起来。 但她轻轻点了点皇帝的脸:“你不就是美人吗?”她促狭道。 皇帝倒也不恼,好笑地睨她一眼,又一本正经道:“看来宝儿还是更喜欢我,我明白宝儿的心意了。” 宁欢送他一记嗔笑,到底没反驳。 皇帝见此,唇角便不自觉高高扬起,只觉又心软又满足。 他又接着道:“和卓部想将族长的嫡女献与我,我自然是不想要的,但还要看你的意见。”皇帝先表忠心。 宁欢睨他一眼:“看我?” 皇帝温言道:“你若喜欢便让她入宫,给你做个解闷的舞伎,你若不喜欢,我便从宗室中另外择人。” 几乎是皇帝话音一落,宁欢便道:“入宫入宫,我喜欢。”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迫不及待,宁欢轻咳一声,又正经道:“大小和卓如此诚意,你怎能拒绝。” 皇帝好笑地看着她:“我看,怕是你不忍拒绝。”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 她又骄矜道:“不过,还算你懂事。”知道先来问她。 皇帝抱着她:“宝儿明明知道,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人,宫里进再多的人也不过是摆设,于我而言都无甚区别。” 宁欢满意而愉快地翘起唇角。 “不过入宫来跳舞给我看,是不是太折辱人家贵女了。”宁欢又迟疑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以为意:“和卓部固然重要,但到底只是一个战败之族,朕能饶他们一命已是大恩,能为朕的贵妃献舞更是她的荣幸。”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实在睥睨傲气。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无奈又好笑。 第459章 皇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又换了个问题:“那便让她入宫?” 宁欢肯定地点点头,还有些迫不及待。 貌美善舞的美人儿啊,还身怀异香,她一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不过,身怀异香? 宁欢此刻倒忽然想起什么,难道这位和卓氏就是那位香妃? 她问皇帝:“你准备封她个什么位分?” 皇帝随意道:“贵人吧。” 嗯,不是妃,但在这真实的王朝中,也不可能直接晋封一个妃出来,宁欢心中摇头失笑。 但她接着问:“封号呢?” 皇帝却没有回答,他看着怀里的姑娘:“就这么喜欢她?” 宁欢道:“哪儿有,就是好奇问一下嘛,难道我还不能问了?” 皇帝柔声哄道:“可以,当然可以,封号让内务府拟一个便是。” 本就是为宁欢喜欢才放进宫的,还没有资格让他亲自拟封号。 听他这般不在意,宁欢反而想起什么似的,她含笑问皇帝:“我的封号也是内务府拟的?” 看着她面上隐含威胁的笑意,皇帝哑然失笑,他道:“怎会,宝儿的封号自然是我亲自拟的。‘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如何,是不是成双成对的美好寓意?”他神色温柔,眉眼间隐隐还有几分自得。 成双成对…… 不仅是赞她如圭璋般珍重美好,还要成双成对。看着他脸上的自得之色,宁欢简直好笑又心软。 但她又睨了皇帝一眼:“宫中还有几个人的封号是你亲自拟的?” 皇帝笑起来,温柔而认真道:“没有了,只有你,我钟爱的令贵妃娘娘。” 钟爱的皇后。 只是皇后独尊,无须封号作为区别,等宁欢成了皇后,这个令字也没有意义了。皇帝没说出来,但他知道他家姑娘明白他的心意的。 宁欢果然愉快而满意地弯起唇角。 倚在皇帝怀中,她又想起什么似的,问皇帝:“你还记得我做的那个梦吗?” 皇帝疑惑:“嗯?” 她说过的梦实在太多,哪怕是皇帝一时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梦。 宁欢也不恼,耐心和他解释:“就是有个女子身怀异香,翩然起舞间,便引来一片蝴蝶围着她飞舞。” 皇帝恍然:“这不就是你吗?” 他倒还记得这个梦,不是她梦见她在雁栖湖畔有一群蝴蝶围着她飞舞吗。 宁欢没想到他下意识是这般反应,一时也忍不住翘起唇角。 但她嗔道:“我哪儿里身怀异香,分明是那位和卓贵人身怀异香才对,如今可真是幻梦成真了。” 皇帝轻轻在她脸侧落下一吻,柔声道:“宝儿分明也是身怀异香,我就能闻见。” 宁欢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又斜斜地看着皇帝:“说不定和卓贵人起舞时真能引来一片蝴蝶飞舞呢,你觉得呢。” 皇帝却是微微凝眉:“那还是别让她入宫了。” 宁欢一时愕然:“为什么?” 皇帝声音低柔:“你不是不喜欢蝴蝶吗,若是她引来蝴蝶怕是还要扰了你的兴致,还是让她老实待在宫外吧。” 他的声音温柔而认真,可见是真的有这个想法的,他不在意美人身怀异香引来蝴蝶的奇景,却惦记着她不喜欢蝴蝶。 思至此,宁欢的心霎时柔软得不行,她伏在皇帝怀中,声音娇气又温软:“你怎么这样啊……” 见她突然这样娇声娇气地和自己撒娇,皇帝还有些讶异,但略一回想,他这才领会到她方才的意思。 皇帝不禁好笑,但他还是温声哄道:“我的宝儿国色无双,这天下间谁也比不过你,宝儿不是最清楚我的心意了吗?” 一如往常。 宁欢果然笑起来,笑意甜蜜而柔软:“我当然知道。” 但她就是喜欢听他一遍遍地耐心哄着她。 皇帝抱着她:“若是不喜欢还是别让她入宫了。” “不行!”宁欢霎时坐起身来。 见她反应这般大,皇帝不禁好笑。 宁欢道:“让她入宫,我还想看看和卓贵人能不能引来蝴蝶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那位香妃。 不过是不是香妃似乎也没意义了,毕竟和卓氏入宫也是因为她。 既然她喜欢,皇帝自然应是:“好,你高兴便好。” 想到和卓氏因自己而入宫,宁欢又想到什么似的,神色古怪地看着皇帝:“不过你得好生问问她有没有未婚夫。” 若是无意间棒打鸳鸯,那还是别造这个孽了。 皇帝气笑了:“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宁欢心虚了一瞬,连忙好言哄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又不是说你。” 皇帝好气又好笑,轻轻拧了拧她的鼻尖。 “再说,你敢强抢别人的未婚妻?”宁欢又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被倒打一耙,好笑又无奈,但他还是表达着自己的心意:“不敢,有娘娘在,我哪儿还看得上旁人。” 宁欢轻笑出声,她伏在皇帝怀中娇声道:“我知道的嘛。” 皇帝温柔地笑起来,他轻轻抚着宁欢的后背。 他又温声解释道:“和卓氏先前倒是有过一个未婚夫,不过那人没了,她也一直未嫁,她似乎比你还要大两岁。” 宁欢讶然:“比我还大?” 第460章 不过毕竟是未婚夫没了,要不然和卓氏估计也嫁人了。 皇帝点点头。 宁欢却又不放心道:“那你可得问清楚人家愿不愿入宫,要问她自己,万一她想为她的未婚夫守着呢。” 皇帝耐心地应了:“好,我会让人问清楚的。” 宁欢这才放下心来。 皇帝好笑道:“一个舞伎罢了,你就这么上心。” 宁欢横了他一眼:“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帝哑然,到底顺着她哄道:“好,不说了。” 宁欢推开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想睡一会儿,你别吵我。” 皇帝柔声应了,退到一边帮她搭上一层薄被:“睡吧,我不吵你。” …… 金莲映日。 宁欢午睡醒来陪着皇帝批了一会儿奏折,又拉着他来金莲映日采花看夕阳晚霞。 草原上的金莲花还是开得葳蕤繁茂,傍晚的风拂过灿烂明艳的花海,仿佛荡起一片金色的浪涛。 金莲映日本就是草原盛景,此刻在金莲映日赏花采花的人不少。 有宫女也有嫔妃。 见到皇帝出现在这儿,她们还有些惊异,但是一看皇上身旁的令贵妃,似乎又没这么意外了。 有令贵妃在,皇上总是喜欢陪着令贵妃四处漫步。 宫女们见了二人便远远地无声行礼。 但嫔妃们见了却不能待在原地,舒妃和林贵人等人都上前来向二人行礼。 “臣妾(嫔妾)参见皇上、令贵妃娘娘,皇上、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林贵人蹲身行礼,不免便看到皇上和令贵妃交握的手。 见此,她羽睫轻颤,头低得越发低了。 皇帝神色淡淡道:“免礼。” 看宁欢没有什么想说话的意思,皇帝便继续带着她往前走去。 宁欢朝着嫔妃们微微颔首,跟上皇帝的步伐。 嫔妃们再度蹲礼恭送二人后,又起身下意识看向二人离去的方向。 宁欢和皇帝也没走多远,她看见哪处的花开得好,便会上手折上几支。 皇帝含笑看着她辣手摧花,不仅不阻止,还要陪着她一起。 宁欢看了看手中开得明艳的金莲花,眼波一转,又支使皇帝道:“帮我编个花环?” 皇帝自然是应了:“好。”他开始寻找合适的花枝。 至于皇帝为什么会编花环,自然是因为宁欢喜欢。编花环本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帝看上几眼便也会了,他已经为宁欢编过不知多少次花环了。 金灿灿的花环编好,宁欢接过,拿在手中看得欢喜不已。 但她摸了摸旗头边垂下的流苏,“早知道就学着乌伦珠穿一穿蒙古的服饰了。” 皇帝没说话,却解开花环上的活扣,为宁欢将花环戴在头上。 宁欢也没先拒绝,等皇帝为她扣好花环,她才微微偏头看着皇帝,嫣然笑道:“好看吗?” 看着她比身后灿烂的花海还要明艳还要动人的笑意,皇帝的神色无比温柔,他颔首:“当然好看,我的宝儿国色之姿。” 宁欢盈盈笑起来,明媚又娇软。 挽着旗头戴花环,实在不大相称,但他都这样说了,宁欢到底让花环在头上多留了一会儿。 还是先别折腾他了。 嫔妃们远远地望着皇帝和宁欢的方向,她们看见皇上陪着令贵妃采花,还为令贵妃编了个花环,不仅如此,皇上还会温柔而细致地为令贵妃亲手戴上花环。 皇上当真是极其宠爱令贵妃啊。 林贵人失神地看着这一幕,她又不由看向一旁的舒妃。 舒妃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看到林贵人看自己,她端然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林贵人和几个常在再度福身恭送舒妃。 林贵人看着舒妃仪态端庄的背影,也不禁自嘲一笑。 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的。 第174章 金秋九月,天朗气清,丹桂飘香。紫禁城满宫的树叶也化作一片灿烂的金黄,秋风拂过时更是引得满宫馥郁桂香,流金叠翠的秋色映着紫禁城的红墙金瓦,愈显玉砌雕阑富丽堂皇。 九月初九,又到了宁欢的千秋。 今日皇帝在交泰殿为宁欢设宴,以贺她千秋之喜。 这又是令贵妃封贵妃以后的第一个千秋宴,自然也办得很是隆重。 嫔妃们恭贺过令贵妃千秋之喜后,千秋宴便正式开始。 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纯贵妃坐在右下首第一位,忍不住看了一眼上首坐在皇上身侧的令贵妃,她又不禁微微敛眸。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去年令贵妃的千秋,她因为三阿哥的事受了皇上的厌弃,一直病着,也没能跟去圆明园,后来甚至连江南也没去成。 也就是这次木兰,皇上终于开恩宽恕了她。虽然仍是让她留宫,但这次指明了让她暂代宫务,她也因此顺理成章地重新得了一部分宫权。 本该是高兴的事,可是看着上首的令贵妃,对面的皇贵妃,纯贵妃心中还是难免苦涩。 昔日便是因为她与娴贵妃同品阶,都为宫中位分最高的贵妃,她又有皇阿哥傍身,所以才一时糊涂生了不该有的妄念。如今沉寂后有幸再度起来,她这个贵妃却再也不是当初那般春风得意了。 她的头上压着一位正经的位分更高的皇贵妃,甚至连当年那个官女子出身的令妃如今也晋了令贵妃和她平起平坐。况且令贵妃这个贵妃还比她名副其实多了,令贵妃有位分更有帝宠,甚至在皇上的授意下,各项礼节上令贵妃的排序还在她之前。 第461章 上面有皇贵妃,令贵妃,甚至令贵妃这个选秀入宫的新人还成了贵妃之首,成了皇贵妃之下第一人,纯贵妃实在不能无动于衷。 令贵妃,纯贵妃心中默默念着这三个字。 二十一岁的贵妃啊,无论是帝宠还是名位,都毋庸置疑地压在了她们这些自潜邸就跟在皇上身边的旧人之上,纯贵妃似嘲似笑地低下头去。 宁欢不知道下面坐着的嫔妃们看见她都是怎样复杂的心思,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此刻,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舞台中心的歌舞。 皇帝随意扫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他问宁欢:“今日的歌舞可还满意?” 宁欢点点头:“还不错。” 想起什么似的,她又偏头看向皇帝,低声道:“我更期待那位容贵人了。” 前几日内务府为和卓氏献来的女子拟好了封号,有和、容、淑、粹四个字。 那日正好宁欢在,皇帝便让她挑一个,宁欢便挑了“容”字。 宁欢实在期待那位身怀异香极其善舞的容贵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跳的舞究竟有多好看。 皇帝无奈道:“过几日她大概就能到京城了,到时不就能见到了。” 宁欢愉快地弯起唇角:“那我就等着了。” 皇帝看着她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道:“不务正业,沉迷美色。” 宁欢不以为耻,还理直气壮道:“咱们中只要有一人圣明勤恳就好。” 看着她这般狡黠又可爱的模样,皇帝哪里会多说什么,一如往常地纵容应了:“好,宝儿高兴就好。” 宁欢满意地弯起唇角,离他又近了些:“爱你哦。” 她张口就来,皇帝却是一时怔住了。 听着她这般娇声娇气说“爱他”,他的心都要化了。 借着明黄桌帔的遮掩,皇帝伸手过去牵住宁欢的手,他难以抑制地捏了捏,脸上的神色也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他还声音低柔地哄骗道:“晚上回去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宁欢一顿,霎时嗔了他一眼,她娇声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还敢说这样的话。” 皇帝却弯起唇角:“没人能听见,除了你。回去说好不好?”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宁欢的手。 宁欢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又笑着嗔他一眼:“烦人。” 皇帝知道她这是同意了,不禁满意而愉悦地翘起唇角,只盼着晚上快些到来。 宁欢懒得搭理他,但看到他面前动也未动的琵琶大虾,她便支使道:“把你的琵琶大虾给我,还有那道川汁鸭掌,水晶脍我也要。” 宫中各类宴席上的御膳的确美味,但一直有个毛病——分量少,两三筷子就没了。 虽然宴席上会接连不断地换上新的菜式,但宁欢总有几道喜爱的菜肴,也想尝个尽兴。 正好皇帝不重口腹之欲,宁欢不介意替他解决一二。 可不能浪费粮食,宁欢毫不害臊地想着。 皇帝自然是应了,还亲自将琵琶大虾递给她。 宁欢此刻却很有贵妃的架子,她轻唤了一声玉棠。 玉棠连忙应了,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明黄彩盘。 见此,皇帝忍不住轻笑一声。 骄矜又促狭的姑娘。 但他还是不在意形象地又将另外两道宁欢点名的菜肴递给玉棠。 宁欢见此,到底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 皇帝道:“也不能光用荤食,你该多吃些蔬菜。”说着,他又递了一盘她还算爱吃的玉笋茭白给玉棠。 宁欢嘟囔了一句“讨厌”,到底没拒绝。 要不说皇帝了解她,哄她吃的蔬菜都是知道她不大会抗拒的。 不抗拒归不抗拒,但宁欢还是忍不住娇嗔道:“今日是我的千秋,我就不能只吃些想吃的菜肴吗?” 听她这般说,皇帝一愣,倒也觉得此话有理。 他果真纵容道:“好,今日是你的千秋,紧你高兴便好。” 宁欢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 下首的嫔妃们默默注视着皇上亲自给令贵妃递去菜肴的一幕,可令贵妃好生大胆,不谢恩就罢了还要让宫女去接菜。 在皇上面前也敢这样骄矜,任谁见了不说一句胆大包天,以下犯上。可被冒犯的“上”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还笑意温柔地和令贵妃说着什么。 见此,嫔妃们也知道令贵妃为什么敢如此大胆了,因为她有恃宠而骄的资格啊,皇上实在太宠溺令贵妃了,果真是他亲自承认的偏爱,嫔妃们神色复杂地看着宁欢。 皇贵妃同样也在看宁欢,看着又再度坐去上首,身着金黄色吉服的令贵妃,皇贵妃心中到底有些不得劲。 坐在皇上身边就算了,还要这般和皇上眉目传情的,简直更气人了! 皇贵妃心中轻哼一声,不再朝上首看去,不想看皇上和令贵妃恩爱的模样,更不想给自己添堵。 谁知收回视线又正好看见端坐在对面的纯贵妃。 皇贵妃心下又是一滞,她放在桌帔下地手气恼地搅着绣帕。 事情还是朝着她最不愿见到的方向去了,皇上回宫后果然复了纯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如今这样两位贵妃一位妃和她一同协理六宫,实在让她这个皇贵妃如同一个空架子,半分副后的风光都没有。为此,皇贵妃暗地里不知恼恨委屈了多少回。 第462章 可是心中再憋恨,在人前皇贵妃还是得雍容端庄地笑着。皇贵妃觉得如今的自己虽然美梦成真晋了皇贵妃,却完全没有想象的那般高兴,反而十分憋屈,实在可恶。 这般想着,她便打定主意要给今日如此风光的令贵妃添一添堵。 皇贵妃看向上首的皇帝和宁欢,她雍容笑着:“皇上,说起来近日来也真是喜事连连。” 闻言,皇帝的目光从宁欢身上收回来,还是给了皇贵妃几分脸面:“哦?皇贵妃何出此言?” 皇贵妃抿唇笑道:“今日是令贵妃千秋,自是喜事之一。这喜事之二嘛,过些日子归降的和卓氏女也将入宫,如此一来,宫中又要多一个妹妹侍奉在皇上身侧,还能和咱们姐妹作伴,自然也是一件喜事,令贵妃,你说是吗?”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宁欢。 交泰殿中更安静了,她们没想到皇贵妃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位和卓部的女子。 这件事后宫自是知晓的,听闻和卓部献来的女子极其貌美,且身怀异香,若此言并非夸大,那这后宫只怕要更热闹了。 这般想着,嫔妃们都不禁看向上首的令贵妃。 若说一个花容月貌的奇女子入宫对谁的影响最大,那毋庸置疑是令贵妃。毕竟若皇上真的图新鲜宠上和卓氏了,素来盛宠在身的令贵妃指定要受些冷落。也不知届时,令贵妃还能不能保住这宠冠六宫的荣光。 难怪皇贵妃会忽然提起这件事,原来就是想在令贵妃的好日子里给令贵妃添堵呢,嫔妃们心中咂舌。 宁欢却是神色变也未变,含笑道:“听闻和卓氏貌美善舞,皇贵妃说的是,臣妾的确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那位和卓氏。” 皇贵妃以为这就能给她添堵了?可是皇贵妃又怎会知道她们如临大敌的这位和卓氏可是因为她的首肯才入宫的呢,甚至方才她还在和皇帝提和卓氏。想到这儿,宁欢都忍不住有些怜爱地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先是被宁欢一噎,心中暗骂她惯会装模作样,又看到上首令贵妃略显……怜爱的目光?! 皇贵妃更是觉得莫名,更加觉得令贵妃这个女人可恨气人。 但皇贵妃转念一想,和卓氏若真是貌美也是好事,身份低微,还能分去令贵妃的宠爱,到时候也不知令贵妃还笑不笑得出来,看她还能说出这样惺惺作态的话不! 心中百般恼恨百转也不过一瞬,皇贵妃端着一抹笑:“令贵妃能有如此想法实在是好事,毕竟咱们身为皇上的嫔妃自当谨守本分,最忌讳善妒争宠。” 闻言,宁欢还没怎么样,皇帝却神色微冷。 宁欢瞥了他一眼,心下好笑又柔软。 但她的注意力还是在皇贵妃身上,宁欢面露微笑:“皇贵妃娘娘所言甚是,您能以身作则,臣妾们自当追随。” 皇帝的神色霎时缓和下来,面上还不禁轻笑了一下。 他一直养在身边的姑娘,岂会吃亏。 皇贵妃却没这么好的心情了,尤其是看到皇上唇畔那一抹笑意,她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皇上又到底再笑什么。 皇贵妃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拳,但脸上依然端着笑意。 她没再和宁欢掰扯,只看着皇帝道:“皇上,不知这位和卓氏的妹妹您打算如何晋封?” 闻言,嫔妃们或低眉或打量的目光都重新汇聚起来,齐齐看向皇帝。 皇帝的神色温和却疏淡:“今日是令贵妃的千秋,安心饮宴庆贺贵妃芳诞便是,这些事日后自会知道。” 嫔妃们的目光又再度飘散开来,不敢再去看皇上。 但还是难免感慨皇上对令贵妃的维护。 皇贵妃更是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但到底养气了这么些年,她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笑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心切了。” 皇帝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没再管皇贵妃。 殿中歌舞又起,皇贵妃神色端庄地看着殿中翩然起舞的舞伎,沉沉的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 …… 交泰殿的千秋宴散去,皇帝携着宁欢和太后,还有后宫一众嫔妃一同去了御花园。 从交泰殿到御花园的路上都挂满了宫灯,虽然不如那日在圆明园的多,但还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将沿途的路照得一片明亮。 宁欢问皇帝:“你今年又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皇帝气定神闲:“既是惊喜,如何能先说出来呢?” 宁欢忍不出笑起来,倒也没恼他卖关子。 他说的也是,反正很快就能知道。 嫔妃们四处打量着沿途漂亮的宫灯,心中暗道令贵妃的盛宠。 虽然和去年的圆明园差不多,但这也是皇上亲自为令贵妃准备的贺仪,旁人想要一份儿重复的都没有呢。 皇帝带着众人登上延晖阁。 宁欢看着皇帝,笑问道:“烟花?” 身后的嫔妃们也期待地看向天幕,虽然没什么新意,但烟花这样的美景一年也实在难见几次。 皇帝却含笑道:“也有,但是现在不是。” 宁欢略显疑惑,但还是耐心眺望着远方。 片刻后,她也不禁和身后的嫔妃们一起惊呼出声。 “你们看——” “天呐,那是天灯吗?” “定然是了。” 一盏盏明亮的天灯在宫中和宫外缓缓升起,至少她们目光所及的紫禁城上方已遍布橘红色的天灯。 第463章 深蓝的夜幕下,漫天灯火与璀璨星河交相辉映,灯火煌煌,繁星漫天,一时竟让人分不清哪里是繁星,哪里是灯火,眼前的景象辉煌而壮美。 “天啊,真美啊——”宁欢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壮美的一幕,还是难以抑制地发出惊叹的声音。 皇帝看着她,声音低柔地问道:“喜欢吗?” “喜欢。”宁欢先是看着漫天的煌煌灯火点头,而后又看向皇帝再重复了一遍:“喜欢。” 皇帝弯起唇角:“喜欢便好。” “宝儿,以此贺你千秋之喜,愿你平安康健,长乐无忧。”他神色柔和地看着她,声音也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身后身旁便是众多嫔妃,可他还是这样毫不遮掩地就唤了她“宝儿”。 可这是因为他爱她啊,而且他也不屑于遮掩。 宁欢这次没有羞恼了,她也直直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在漫天灯火映照下明艳灿烂极了。 “多谢您。”她道。 嫔妃们就这样听着皇上这样怜爱地唤令贵妃“宝儿”,看着皇上这样温柔地祝贺令贵妃千秋之喜,一时皆是怔然。 宝儿…… 虽然她们去年为皇上侍疾时偶然听见过皇上梦中呓语这样称呼令贵妃,可她们从未如此清晰地直面过皇上这样同令贵妃说话。 皇上唤令贵妃的语气是那样温柔,那样宠溺,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皇上待她们虽然温和,却从来疏离,何时用这样宠溺柔软的语气和她们说过话。 必定是无比珍爱的才能被称之为宝,这个称呼虽然让人听着便觉羞怯,可是谁又不想疏冷端方的皇上也这样温柔而爱怜地这般唤自己呢。 嫔妃们神色各异地眺望着天际的漫天的灯火,心下亦是复杂难解。 掩在灯火明灭处,皇贵妃的面色阴沉得难看。 但是她低眉看着身上明黄的吉服,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是皇贵妃,是皇上的二妻,她和令贵妃那个妃妾是不同的! 皇贵妃深深地掐住自己的手心,极力忍住心中的嫉恨和不甘。 林贵人失神地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下更是酸涩不已。 皇上何止叫令贵妃“宝儿”啊,他是真的将令贵妃当做明珠珍宝来爱护的。 看令贵妃方才惊异的模样,似也不知道皇上今日还为她准备了天灯。 可林贵人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也是令贵妃千秋那日,令贵妃被皇上背着,曾随口和皇上提起昔年在宫外她喜欢去城外放天灯的事。 令贵妃当时不过是随口一夸天灯的美丽,怕是连她自己都忘了还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皇上记得,皇上还为令贵妃记得她的随口一提啊。 皇上待令贵妃真是若呵护掌上珍宝般的娇宠。能为令贵妃做到这种程度,又岂止是宠爱,这只能是皇上的真心!哪怕帝王的真心只有几分,也足够令贵妃荣宠不衰,一生无憾了。 林贵人微微闭了闭眼。 婉嫔正和柔惠那贵人一起观赏着这壮美的奇景。 比起其他嫔妃,她们三人是最不受影响的,都和宁欢一般沉浸在美景之中。 总归她们早就知道宁欢在皇上心中是何地位,皇上待宁欢的心意和宠爱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这也不算什么。 但是婉嫔的目光不经意落到林贵人身上时,唇畔的笑意到底收敛了些。 看着林贵人怔怔望着皇上和宁欢的模样,婉嫔心下轻叹一声,心道改日还是要好好同她聊一聊。 宁欢看够了灯景,又问皇帝:“我能自己放一个吗?” 皇帝含笑道:“当然。” 同宁欢说完,皇帝又看向太后道:“皇额娘,御花园中也备了天灯,儿子和令贵妃陪您去放一盏以作祈福可好?” 听着“和令贵妃”四字,皇贵妃的脸色还是难以抑制地阴沉了一瞬。 和令贵妃……那她这个名正言顺的二妻皇贵妃算什么!皇上实在偏爱令贵妃! 太后自然毫无疑义。 皇帝便又转身朝着众人道:“你们若是有意,便也去放一个,也祈福祝祷一番。” 众嫔妃笑意婉然地福身:“臣妾(嫔妾)谢皇上恩典。” 皇帝又领着众人走下延晖阁。 等宁欢写下愿景,他便和宁欢一同将天灯放飞。 宁欢仰头望着夜空,天灯渐渐高飞汇入天际万千灯火中。 她轻笑:“这个真的有用吗?” 皇帝温和而笃定道:“当然有用。” 天灯实现不了的愿望,他来替她实现便是。 宁欢看着他,眉眼盈盈地笑起来。 纯贵妃放了一盏天灯,下意识朝皇上的方向看去,便看见皇上和令贵妃一同放飞了一盏天灯。 她有一瞬的失神。 这么多年来,纯贵妃还是没见过皇上会为后宫哪个嫔妃将一个生辰庆贺得这样隆重。 那直逼皇后规格的千秋宴便不说了,这些宫灯、天灯却更是代表了皇上的一片心意啊。这宫里,有人想求在人前的体面荣光,有人想要帝王的真心,可是令贵妃似乎什么都有了,权势、尊荣、帝王的爱护和心意,她都有了。 纯贵妃看着前面令贵妃笑意嫣然的模样,心中难免怅惘。 看着此时的种种,再想到方才见到令贵妃一身金黄吉服高坐皇上身侧的场景,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第464章 纯贵妃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此生是到了头了。她不仅是如今被令贵妃这个后入宫的女子压了一头,更是此生都不可能再比得上令贵妃。 但是除了怅惘,纯贵妃也再没有旁的想法了。经过永璋一事,她更是不会再去妄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会去再去争什么了。 况且本也争不过,又有什么必要去争呢,纯贵妃心中一哂。 只是,也不知皇上会为令贵妃做到哪一步呢,令贵妃将来会成为皇贵妃吗? 看着前面站着的辉发那拉皇贵妃,纯贵妃心中默默自问。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么么~ 第175章 天高云淡的秋日,阳光明媚,秋风拂过时带起桂花馥郁的芬芳,也吹落一地金黄。 宁欢在养心殿陪着皇帝,皇帝在批阅奏折,宁欢就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练字。 写完一张,宁欢又看看皇帝。 皇帝没看她,低眉批着奏折,他道:“等我看完这几本奏折。” 宁欢弯了弯唇角:“好。” 又等了他一会儿,皇帝终于批完手边的奏折。 看着宁欢兴致勃勃的模样,皇帝好笑又无奈。 宁欢摸了摸发髻边的鸾凤衔珠步摇,忽然问皇帝:“我要不要重新打扮一番?” 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位容贵人更美,还是她更美,宁欢心中没羞没臊地想。 皇帝也碰了碰她髻上的金凤步摇,他道:“一个贵人罢了,贵妃能亲自到她宫中去已是她的福气,何必还要这般看重。”他的语气很是温和,说出的话却没有这样温和客气。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 皇帝笑了笑,又柔声道:“况且我的宝儿国色无双,谁都不会比得过你。” 宁欢微抬下颌,骄矜道:“你知道就好,这可是你的福气。” 看着她这般骄矜惹人爱的模样,皇帝的脸上便不禁浮上笑意,他含笑握住她的手:“是,是我的福气。” 他还挺认真,宁欢到底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收拾一下,咱们走吧。”宁欢催促他。 “好。”皇帝温声应了。 他们准备去栖霜阁。 栖霜阁是和卓部送入宫中的那位贵人所住的地方。 前几日,和卓氏终于入宫,皇帝下旨封其为贵人,封号为容。 令后宫嫔妃们意外的是,容贵人并没有住在东西六宫任何一宫,反而去了紫禁城东路的栖霜阁,这是临近御花园和钟粹宫的一座轩阁。 虽然不是所有嫔妃都会住东西六宫,但这十二宫总归是离养心殿更近的,而容贵人若真如传言所说,怎么看都该是一位会得宠的新人,却没想到她竟连十二宫都没住进去。 如此便罢了,更让嫔妃们惊讶的是,皇上竟也一直没有召幸这位传闻中美若天仙的容贵人,哪怕容贵人入宫已经好几日了,皇上仍是一直召令贵妃侍寝,他似乎对这位容贵人也没多大兴趣。 如此一来,嫔妃们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了。不过也是如今皇上还没有召幸过容贵人,召幸后容贵人如何还是未知的。但嫔妃们还是很迫不及待想见一见这位容贵人,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传闻中那般花容月貌。 宁欢也想知道,所以矜持几日后,今日便要皇帝带她去栖霜阁看看。 …… 栖霜阁。 养心殿有人先来知会了容贵人一声。 “容贵人,素闻您善舞,一会儿皇上便要来您这处,还望您先准备准备。” 他在暗示容贵人一会儿主动为皇上献舞。 容贵人霎时捏紧了手中的绣帕,但还是抿唇点头:“多谢公公。”她的汉话说得还不算太好,语调总有些别扭。 但除了语调和长相,容贵人在其他方面都很快融入大清的紫禁城中,她看了侍女古日娜一眼。 古日娜会意地朝小太监递了一袋银子。 小太监心中暗叹容贵人的上道,但也没敢收:“多谢容贵人,但这个奴才不敢收,您好生准备着便是。” 他又看了这位传闻中貌美善舞的容贵人一眼。容贵人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美人,但或许是有和卓部人的特点,容贵人除了传统美人的清冷柔丽,还犹带几分独特的风情。后宫诸位娘娘们美得各有千秋,但容贵人之美又和她们有些许的区别,的确很独特。 但小太监想了想他们养心殿的贵妃主子,仍是觉得容贵人这样的还不至于威胁到他们小主子的地位。这位容贵人的样貌在后宫的娘娘们中的确算是出挑的,但小太监还是觉得她还美不过贵妃主子。 况且贵妃主子不仅是生得天姿国色,更是得皇上放肆纵容地宠爱了这么多年,贵妃主子在皇上心中、在养心殿的地位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后宫从来没有哪位主子能比得上,容贵人固然还算貌美,但也仍是无法和贵妃主子相比。 这不仅是小太监的想法,也更是养心殿所有宫人的想法,自小主子当年住进养心殿起,他们便比任何人都清楚小主子到底是何等超然的地位,小太监心中暗暗自豪,这可是只有他们养心殿的宫人才知道的秘密。 养心殿的小太监走了。 容贵人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陌生打扮的女子,她微微抿了抿唇。 古日娜让室内的宫人们都退下。 人都出去,古日娜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姐。” 第465章 容贵人这才回过神来,她怔怔道:“古日娜,我该怎么办,我好像还是无法接受。” 她本就虔诚地信仰着回教,按理说连嫁人都不该嫁给外族人的。但是为了和卓部的安稳,她不得不进了大清皇帝的后宫,不得不尽量融入这个于她们回教徒而言很多都是犯戒忌讳的大清后宫。有朝一日,或许还要背弃她虔诚的信仰。 不,不是她背弃啊,而是她不配再成为天神的信徒。 容贵人不想侍寝,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大清的皇帝对她不那么感兴趣,甚至……不要碰她。 实在不是她自负,她这张脸自幼便会为她招惹来许多纷争。大清的皇帝也是男人,她又是大清皇帝名正言顺的嫔妃,容贵人想,大清的皇帝大抵是不会对这张脸无动于衷的。 她自己心中不愿接受,可是如果若因为抗拒而惹怒了大清的皇帝,她自己是生是死她不在意,可她不得不为和卓部考虑。 看着铜镜中的那张清冷美丽的面容,容贵人苦涩一笑。 为了和卓部千千万万的族人,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信仰。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的到这个时候,容贵人还是没法坦然面对。 她抗拒,她厌恶,但却不得不顺从。 古日娜也心疼小姐,可是她也惦记远在千里之外的族人们。 此刻她便只能柔声劝道:“小姐,这是咱们的命,咱们总要想着族人们。” 容贵人沉默片刻,才喃喃道:“是啊,为了和卓部。” 她闭了闭眼:“为我梳妆吧。” 古日娜连忙应了。 …… 不久后,宁欢和皇帝也到了栖霜阁。 外面响起长长的通传声:“皇上驾到——令贵妃娘娘驾到——” 古日娜一惊,低声道:“令贵妃?” 既是要入大清后宫,在来的路上和入宫后,大清送来的嬷嬷不仅教导了容贵人一切礼仪规矩,也为她们介绍过后宫的诸位娘娘。容贵人和古日娜对这位令贵妃都很有印象,听说她是大清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 却没想到此刻皇上竟还带着令贵妃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古日娜心下疑惑。 容贵人却是眸光一亮,令贵妃也来了,有令贵妃在,皇上今日必定不会召幸她了,她悄然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愈发端庄舒缓。 皇帝带着宁欢进了庭院。 容贵人带着宫人们蹲身行礼:“参见皇上、令贵妃娘娘,皇上、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听着那有些别扭的语调,宁欢眉梢轻挑,她略带几分好奇地朝容贵人的方向看去。 皇帝淡声道:“免礼吧。” 容贵人谢过皇帝后便起身恭敬地垂首站着,不敢多看不敢多说。 礼仪学得还算不错,皇帝心中稍稍满意。 宁欢看了一眼默默垂首的容贵人,温言笑道:“容贵人不妨抬起头来,不必害怕。” 容贵人知道令贵妃此言劝慰是假,想看她的脸是真。她不知道这位令贵妃到底是怎样的性子,也不知道令贵妃想做什么,可是她的身份也容不得她傲气忤逆。 容贵人轻轻呼吸一口,缓缓抬起头来,她道:“是。” 容贵人果真生得如传言所说般的貌美,臻首娥眉,眸似秋水,芙蓉面清冷美丽,她穿的大约是和卓部的服饰,一身白色裙装亭亭玉立,更是如月亮一般的高洁出尘。 虽然不是宁欢想象的那种完全的异域风情,但容贵人的五官仍是比常人深邃些,这几分秾丽又为她的清冷出尘添了几分独特的风情。 宁欢微微弯唇,的确是位花容月貌的美人,而且,容贵人似乎真的身怀异香。 闻着鼻尖那似有似无的淡香,宁欢若有所思地想着。 容贵人抬首,亦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令贵妃的模样。 看着眼前这个妍姿无双,明艳昳丽的女子,容贵人心下亦是惊叹。 这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仅仅是站在那儿就仿佛映得满堂生辉,美得明艳张扬,灿若明珠。 容贵人没敢看令贵妃身旁的皇上,但如今亲眼得见令贵妃,她却是放下心来。 有令贵妃这样艳冠群芳的女子侍奉在侧,想来皇上也不会对自己多感兴趣。 宁欢道:“容贵人果真生得花容月貌。” 容贵人恭声道:“令贵妃娘娘国色之姿,嫔妾愧不敢当。” 闻言,皇帝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宁欢睨了他一眼,又轻笑道:“容贵人的嘴也很甜呢。” 容贵人抿唇一笑,心下也宽慰许多。这位令贵妃娘娘似乎并不是个娇横跋扈的性子。 宁欢不再说话,皇帝也没兴趣开口,庭院中一时沉寂下来。 宁欢心中哼笑一声,她又看了皇帝一眼,用眼神暗示他。 皇帝心下好笑。 但他到底看向容贵人,直白道:“听闻你素来善舞?” 容贵人会意,知道皇上是带令贵妃来看舞的,她又恭敬回道:“嫔妾自幼学习舞艺,皇上和令贵妃娘娘若是不嫌弃,嫔妾愿为皇上和娘娘献上一舞。” 宁欢脸上霎时扬起笑来,皇帝见她这样高兴,不禁摇头失笑。 他道:“也好,这庭院正好宽敞,你便在此处献舞一支吧。” 容贵人低眉应了:“嫔妾遵旨。” 养心殿跟来的宫人们去为皇上和贵妃主子打理好休息的地方。 第466章 不仅是桌椅用具,还有一道带过来的茶水点心。 栖霜阁的宫人们看见这架势,心下都有些奇怪。 这样子,仿佛皇上是带着令贵妃专门来此处赏舞似的,半分不像是驾临嫔妃殿阁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皇上若是驾临嫔妃的宫殿,又岂会还带着另一位宠妃。 但这样一想,宫人们的心中只觉更怪了。 …… 一切准备妥当后,容贵人开始献舞。 她跳的应当也是和卓部的舞,广袖和裙摆上挂满了叮当作响的银铃,发髻并未尽数挽起,水袖一甩一扬间,裙裾飘飞,乌黑如瀑的青丝亦是随之飘洒。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回身举步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身上的银铃随着她的舞动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水袖翩然间,她的身姿开始旋转,转动得越来越快,银丝滚边的白色裙摆随着身姿的舞动而翻飞,仿佛是一朵纯白的花幽然绽放开来。 宁欢看得赞叹:“不愧是和卓部最出众的女儿,貌美善舞,没有一样是夸大的。” 容贵人跳的舞也实在合她的胃口,宫中的软舞看多了,偶尔来两支独特的舞也会让人眼前一亮。 关键是这位容贵人似乎也很有分寸,从来没有多看过皇帝几眼,就算是看过来,也都是朝着宁欢笑,人美舞也美,还会懂事地朝着自己嫣然而笑,宁欢越看越觉得满意。 因为宁欢说话,皇帝便朝容贵人的方向看了两眼,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宁欢细白柔嫩的手对他有吸引力。 皇帝捏着宁欢的手,不大在意地嗯了一声:“你喜欢便好。” 宁欢睨他一眼,到底弯了弯唇角。 随着容贵人的旋转,四周那股清雅馥郁的馨香似乎也更浓烈了些。 宁欢鼻尖微动,凑到皇帝身边问道:“这就是容贵人身上的异香?” 皇帝却微微凝眉,除了宁欢身上的香味儿,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他一向都不喜欢。 “不知道,或许是吧。”他也不大感兴趣。 看着他这般疏淡平静的神色,宁欢又好气又好笑。 但是轻嗅到鼻尖这似有似无的香味,宁欢又想到什么似的。 看了正在翩然起舞的容贵人一眼,又看向皇帝:“她这么香,真的能引来蝴蝶吗?”宁欢饶有兴致地问皇帝。 皇帝淡淡一笑:“蝴蝶不知道,但若是香味太浓,说不定会招来蜂子。” 实在太煞风景了,宁欢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皇帝含笑受了她的嗔恼,神色还很是愉悦,比起看这些无趣的舞,他还是更乐意和宁欢说话。 无论是骂他还是夸他,只要是和宁欢说话,他都喜欢。 容贵人抬眸时难免便会看到皇帝和宁欢。 看着皇上和令贵妃笑意盈盈说着什么的模样,容贵人心中也松了口气。 皇上见过她了,可看起来对她实在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来这栖霜阁这样久,也只是在和令贵妃娘娘说话时才会有几分笑意,看来他真的没有看上自己这张脸了。 不过也是,有令贵妃娘娘那样国色天香性子还可人的女子在身边,皇上又怎会看得上旁人。 看着笑意嫣然的令贵妃娘娘,想到方才令贵妃娘娘方才那般温柔美丽的神色,容贵人面上的笑意也更真切了几分。 第176章 容贵人一舞结束,朝着皇帝和宁欢福身。 宁欢毫不掩饰她的欣赏:“容贵人舞姿倾城,果真不俗。” 容贵人抿唇一笑:“嫔妾谢令贵妃娘娘夸赞。” 对于漂亮又可心的美人宁欢总会多几分耐心,她起身走到容贵人身边,含笑问道:“不知容贵人的本名叫什么?” 容贵人道:“回令贵妃娘娘话,嫔妾本名和卓·阿依慕,阿依慕的意思是月亮似的女儿。”容贵人还很贴心地解释道。 宁欢果然很满意。 再度打量了容贵人这个清清冷冷却很知礼的美人一眼,宁欢便笑赞道:“月亮似的女儿,容贵人的确如明月般皎洁出尘。” 这还是容贵人来大清后第一次被人这样夸赞,夸赞她的甚至还是大清宫中最得宠的贵妃,贵妃很是善意,容贵人有些羞赧道:“令贵妃娘娘过誉了。” 宁欢笑了笑,又略有些好奇地道:“容贵人身上好香啊,这是天生的还是调了什么香?”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走上前来就是为了好好闻一闻容贵人身上的香味儿,宁欢略显心虚地眨了眨眼。 容贵人柔声道:“回娘娘话,这是嫔妾天生的。但嫔妾觉得还是娘娘身上的馨香更芬芳些。” 宁欢不禁轻笑出声,她还抬起烟霞纱的袖子轻轻闻了闻:“本宫身上也有香味儿吗?” 容贵人认真地点头:“自然是有的,或许是娘娘自己习惯了便没有察觉。” 宁欢笑起来:“或许吧。” 似乎是有些,皇帝不就经常夸她香嘛,咳。 宁欢蓦地打住脑中不大正经的想法,遮掩似的看向容贵人:“那容贵人自带体香,会不会招来蝴蝶?”她还是很好奇这一点。 容贵人温婉一笑:“娘娘说笑了,若是嫔妾真能凭这香味儿就招来蝴蝶,那嫔妾的名声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 见令贵妃娘娘果真温柔和善,也没什么架子的模样,容贵人的神色愈发从容,说起话来也不自觉放松了些。 第467章 宁欢深以为然地颔首:“你说的也是。” 若真能有如此奇景,想来上奏皇帝献女的奏折中怕是也要多一句“和卓氏身怀异香,能引蝴蝶翩然围绕之奇景。”。 容贵人本来还为自己一时的忘形而紧张,怕令贵妃娘娘怪罪她不懂规矩,却没想到令贵妃娘娘半分怪罪的意思都没有,还很是认同她的话,容贵人心中也松了口气。 令贵妃娘娘果真温柔宽和,容贵人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 “咳——”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看着宁欢和容贵人相谈甚欢仿佛忘了他这个人似的,皇帝等了等,等了等,到底没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 宁欢回眸嗔了皇帝一眼,再看向容贵人却见她又恭敬地垂下头去了,也没跟着往皇帝的方向张望。 宁欢心中对容贵人愈发满意。 难得有一个善舞的美人,不在意皇帝反而更在意自己呢,宁欢愉悦地弯起唇角。 她到底走回了皇帝身边,似嗔似笑地看了他一眼。 瞥了一眼不远处恭敬垂首站着的容贵人,皇帝心中也还算满意。 若是个不识趣的,不仅会扰了他家姑娘,也会让他心烦,好在这次战败的和卓部的确诚意满满,挑来的人还算懂事。 皇帝温声问宁欢:“还看吗?” 宁欢被他这直白的话一噎,遮掩似的咳了两声。 她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只是含笑看着她。 宁欢回头看了不远处垂首的容贵人一眼,因为心情上佳便也体恤道:“这一支舞也跳得够久了,今日便先不看了。” 皇帝自是毫无疑义,他点点头。 皇帝又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会意地去领容贵人过来。 容贵人走到皇帝和宁欢面前,依然恭顺地垂首。 皇帝淡声道:“今日的舞令贵妃很是喜欢,不错,赏。” 宁欢悄然捏了皇帝的手一把,皇帝面上有了几分笑意,反手握住宁欢的手。 容贵人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恭敬地谢恩道:“嫔妾谢皇上,谢令贵妃娘娘。” 皇帝道:“朕和令贵妃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歇着。” 落下一句话,皇帝也不管容贵人是何反应,牵着宁欢径直便走了。 宁欢悄然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温柔笑着,还捏了捏她的手。 容贵人在后面蹲礼恭送皇帝和宁欢:“嫔妾恭送皇上、令贵妃娘娘。” 等养心殿的宫人们都离开了,容贵人才慢慢站起来。 古日娜连忙上前扶住容贵人:“小姐,皇上都说了什么?”她用和卓部的语言问容贵人。 容贵人淡笑道:“皇上说令贵妃很喜欢我的舞,他赏赐了我。” 古日娜先是欣喜,而后又微微拧眉:“皇上和令贵妃就是为了来看您跳舞吗?他……他究竟把您当成什么了!”古日娜有些不忿。 看了舞给了赏赐便走,大清的皇帝这不是将她们和卓部身份尊贵的族长之女当做舞女一般对待吗!古日娜为小姐不平。 容贵人不赞同地看了古日娜一眼,提醒道:“古日娜,咱们这是在大清,不得对皇上不敬。”这句话她用的是和卓部的语言。 古日娜微微咬唇,到底苦涩地应是。 她也知道,战败之族的女人,在宗主国哪里有什么地位呢,只是小姐要受苦了。 容贵人看着皇上和令贵妃离去的方向,轻声道:“我倒是盼着大清的皇上真的只把我当成一个舞女,我愿意跳舞给令贵妃看,若是只用跳舞就好了。”想着方才那个鲜少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大清皇上,容贵人难免带上几分希冀。 她希望大清的皇上真的对她一点不敢兴趣。 况且令贵妃那样天仙般的人,也的确该配大清皇帝这样雄才伟略的君王,他应该是属于令贵妃的。 古日娜和容贵人都是虔诚的回教徒,她也很是理解容贵人的心情。听容贵人这般说,便也认同地点点头,到底没再接着为容贵人抱不平。 但她问容贵人:“那位令贵妃娘娘很好相处吗?” 若是令贵妃因为自家小姐的美貌和舞姿而嫉妒小姐,可不是什么好事。 容贵人笑着点头:“令贵妃娘娘很宽容和善,她似乎真的很喜欢我的舞。” 古日娜心中也松了口气,她也小声道:“那,希望日后皇上来看您跳舞都带着令贵妃娘娘。” 若是小姐不必背弃她们忠诚信仰的天神,还能保得和卓部一族平安,古日娜也为小姐而高兴。 容贵人也希冀地颔首,她做了一套仪式,低声道:“愿天神庇佑。” 容贵人和古日娜不会知道她们那近乎不可思议的祈愿才是事情的真相。但而后的日子也让她们觉得,她们的祈愿成真了,天神庇佑了她们。 * 承乾宫。 今日是阖宫嫔妃来向皇贵妃问安的日子。 到底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将来又有极大的可能会成为皇后。是以,虽然皇贵妃没有摄六宫事位同副后的实际名头,但嫔妃们还是很给皇贵妃面子,都会主动来向皇贵妃问安。 皇贵妃心下虽然自得,但明面上还是端着一幅贤德宽和的模样,推拒了几次后便也顺理成章的接受了。 按照规矩,宫中有皇后时,嫔妃们是当每日清晨都去向皇后请安的,但先孝贤皇后前些年一向病弱,又素来宽仁,便开恩将每日的请安改为五日一请安。 第468章 如今皇贵妃上位,自然不可能比着皇后的规制让嫔妃们现在就日日来向她请安。虽然这也是皇贵妃期盼的,但到底还不够名正言顺,皇贵妃还是忍住了。 为表自己的贤淑谦逊,皇贵妃甚至不照着孝贤皇后后来足够宽松的旧例让嫔妃们五日一请安,还宽仁到只让嫔妃们每月初一十五来向她问安便好。 皇贵妃都这样说了,嫔妃们自是乐得清闲,你来我往地推诿了几次,嫔妃们也顺理成章地应了。 今日正好又是请安的日子了。 嫔妃们也早早来了承乾宫,不仅是为了问安,也是为了早些见一见那位新晋的容贵人,想看看她到底和传言有几分相符。 因为天气渐渐转凉了,皇贵妃也没让嫔妃们一直在廊下等着,一向是让宫人领她们进殿候着。 嫔妃们来得差不多,容贵人也来了。 嫔妃们的目光霎时汇聚到容贵人身上。 这位容贵人的确生得貌美又独特,只是瞧着这容貌和气质都清清冷冷的,倒又是另一种不同的美法。 容贵人不卑不亢地向到场的诸位嫔妃行礼:“嫔妾给诸位娘娘请安,诸位娘娘万福金安。” 听着容贵人那略显奇特的语调,嫔妃们的脸上也古怪了一瞬。 纯贵妃领头,含笑免了容贵人的礼:“容贵人免礼。” 容贵人道:“谢纯贵妃娘娘、诸位娘娘。” 容贵人起身后便低眉坐到位置上去,也不和旁人交谈,只偶尔看向门口的地方。 见此,嫔妃们也对容贵人的性子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不多时,皇贵妃也来了。 众人齐齐朝皇贵妃问安:“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端坐宝座,温言免了众人的礼:“妹妹们免礼。” 皇贵妃一眼就看到左下首空着的椅子,她心头霎时就是一梗。 令贵妃若是要请安便会将面子功夫做到最好,从来不会迟到,所以今日令贵妃是不会来了。 这个令贵妃,实在娇纵! 皇贵妃忍着心中的恼意,尽力温和地开口:“日后令贵妃不来,你们便顺着往前坐。” 下面这个空着的位置只会明晃晃地昭示着令贵妃有多么得宠罢了,虽然都是给她添堵,但最末尾的地方空一个位置,总好过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挑衅般地空着! 令贵妃这个女人最好也像她的位置一般,一直空下去,让后面的嫔妃都压她头上去!皇贵妃心中气恼地想到。 听闻皇贵妃此言,嫔妃们都下意识看向最前面空置的那把椅子,而后先应了皇贵妃的话:“臣妾(嫔妾)遵旨。” 容贵人看着最前面的那把空椅,微微抿唇,又垂下眸去。 原来令贵妃娘娘不会来向皇贵妃问安啊。 应付过皇贵妃后,嫔妃们也和容贵人一般再度有意无意地看向那个空置的位子,但她们心中更复杂些。 其实早年阖宫的嫔妃便知道令贵妃哪儿是每日去侍奉皇太后,分明就是皇太后娇惯她,找了个借口让她躲懒罢了。这个真相虽然令人震惊,但是当时连孝贤皇后都没说什么,嫔妃们便也只能当不知道。 如今皇贵妃上位,为了表现出她的贤德孝顺,自然要先比着先孝贤皇后的处置来。头一次请安的时候,皇贵妃便咬着牙大度地让令贵妃不必来请安,谁知令贵妃连表面的推拒都没有过,竟然就这样顺坡下驴了,后来令贵妃也的确没有再来承乾宫问安过。 自己忍恨表现出的贤德只能自己受着,皇贵妃纵使恼恨令贵妃竟真的这样嚣张,却也不能再说什么,谁让令贵妃还是名正言顺地在“孝顺”太后呢,皇贵妃都还不是皇后,自然更不能越过太后去。是以,皇贵妃也忍气吞声地认了令贵妃不必来向自己请安的事。 这回连皇贵妃这个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的人都放纵了令贵妃,后宫嫔妃们更是不能说什么了。 只叹令贵妃实在被皇上和皇太后娇纵得无法无天,宠冠六宫的名头真不是夸大的。 但是每每看到那把空置的椅子,都实在扎皇贵妃的心,皇贵妃今日到底没忍住地提了一嘴。 皇贵妃不再去看那把空椅给自己添堵,又看向下首的容贵人:“这便是容贵人吧?” 容贵人起身朝着皇贵妃福礼:“嫔妾和卓氏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的心气这才顺了些,她面含笑意地颔首:“容贵人快快免礼。” 容贵人谢过皇贵妃便又起身。 “生得这样貌美却又如此知礼,难怪皇上喜欢。”看着容贵人恭谨垂首的模样,皇贵妃很是满意。 容贵人恭声道:“多谢娘娘夸赞,嫔妾愧不敢当。” 皇贵妃温和笑着:“容贵人既是初初入宫,本宫身为皇贵妃,也该多叮嘱你几句。当然,这些话也是希望妹妹们时刻谨记的。”她又看向下首的嫔妃们。 容贵人便和嫔妃们齐齐道:“是,臣妾(嫔妾)恭听皇贵妃垂训。” 皇贵妃端然道:“虽然都是自家姐妹,但到底咱们是在宫中,还望尔等恪守宫规,安分守己,心系圣身,也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贵妃话音落下,众嫔妃又齐齐福身道:“臣妾(嫔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 皇贵妃满意一笑,但是看着下首空着的那个位子,脸上的笑意还是淡了一瞬。 第469章 最该听这些话,最该谨记这些话的人不在这儿,说了也是白说。 皇贵妃悄然掐了掐手心,又端和笑道:“妹妹们尝尝今日的点心。” 嫔妃们言笑晏晏地应了,在皇贵妃的默许下开始三三两两地闲聊起来。 想着皇贵妃方才说的话,嫔妃们也不由悄然打量了容贵人几眼。 这段时日,皇上时常便会召容贵人献舞,有时是亲自驾临栖霜阁,有时是直接召容贵人去养心殿献舞。 如此恩宠,后宫的嫔妃们原本都在紧张容贵人是否又是一位后起之秀,却没想到一打听才知道,皇上每次召容贵人献舞都有令贵妃相伴左右。 嫔妃们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言难尽。 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每次。 每次都有令贵妃陪在皇上身侧,那容贵人还有什么戏唱,指不定到现在都没侍过寝。 毕竟嫔妃们对于令贵妃的得宠和善妒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再看看现在垂眸静静坐在位置上的容贵人,嫔妃们暗道这容贵人的确是貌美知礼的,只是性子看着和人一样,有些清清冷冷的。 本以为这位美丽独特的容贵人会有些不同,却没想到还是对令贵妃的盛宠没有丝毫影响,一如既往。 第177章 这日天气晴好,皇帝又带着宁欢去了栖霜阁赏舞。 本来依皇帝的意思,直接召容贵人去养心殿便好,但宁欢说想顺道在御花园赏赏花,皇帝便带着她去了栖霜阁。 “容贵人跳的舞有这么好看吗?”皇帝欣赏不来,皇帝也不解。 这会儿照旧在栖霜阁赏完两支舞,皇帝便带着宁欢来御花园中漫步了。 宁欢道:“当然,这和卓部的舞和南府的舞比又是另一种风情了,就是你不懂欣赏。”她傲然道。 的确和南府的舞不同,但若说什么风情不风情,好看不好看的,皇帝是看不出来。 但他还是顺着宁欢,轻笑道:“好,是我不懂。” 不过看着这个明明不感兴趣却还是每每陪着自己一同看容贵人的跳舞的人,宁欢还是难得良心发现了一回。 她道:“你若是实在不喜欢,下次就别陪我了,免得人家容贵人看了也怕你。”想到容贵人在皇帝面前谨小慎微的模样,宁欢也忍不住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自是求之不得,但他看着宁欢:“你愿意了?” 皇帝为何不喜欢还每次都陪着宁欢一道,自然是因为宁欢自己不好意思独自召容贵人献舞,只有扯了皇帝的大旗,她才敢为所欲为。皇帝对此真是好笑又无奈,但她喜欢,皇帝便也只能陪着。 宁欢果然嘟囔道:“你这么一说,我又不愿意了。” 皇帝温声道:“何必不好意思,她若是个聪明的更该知道这些舞都是为谁所献。” 他这话实在说得理所当然,宁欢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样真的好吗?”但她还是有些犹疑。 容贵人好歹是个名正言顺的贵人,她若是屡屡召一个堂堂的贵人为自己献舞,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皇帝道:“有什么不好的,你是贵妃,召一个贵人哄你高兴还是当得的,况且她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能入宫的吗?”他的声音明明是温和的,说出的话却实在凉薄。 宁欢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哪儿有这样霸道的。” 皇帝却是轻笑道:“宝儿啊,反正也看了这样多回了,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宁欢一噎,而后到底没忍住笑起来:“好吧,你说的也对,下次我试试。” 皇帝:“好。” 他心中也暗暗舒了一口气,比起看容贵人跳舞,他还是更爱去看看书,作作画。 宁欢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御花园中成片盛放的菊花,轻轻点了点身旁的一朵金玉彩凤,她道:“不过我觉得容贵人还挺不错。” 皇帝对容贵人不感兴趣,但她都这般说了,他还是捧场地问道:“因为她会跳舞?” “她生得也是花容月貌的呀。”宁欢下意识道。 皇帝却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不以为然:“没有你美。” 宁欢睨他一眼,到底没忍住弯起唇角,但她故作谦逊道:“不可张扬,做人要谦虚。” 见她这般装模作样,皇帝只觉她可爱得不行,他霎时轻笑出声,宠溺道:“好,娘娘教导得是。” 宁欢愉快地翘起唇角,又道:“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南府不是也有很多貌美善舞的女子么,但容贵人却很喜欢我呢。”她没羞没臊道。 想到那个常常朝着宁欢笑得嫣然的容贵人,皇帝淡声评价道:“还算她懂事。” 宁欢先睨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道:“难得有这样一个一心只扑在我身上的美人儿,比起你她就是更喜欢我一些。”宁欢骄矜道。 皇帝温声附和她:“那是之前的人不懂规矩,有眼不识泰山,我的宝儿当然是一等一的好。” 其实也不算意外,既然和卓氏是一个虔诚的回教徒,她自然会下意识更喜欢仅仅只看她跳舞的宁欢,虽然他也不会碰和卓氏便是了。 宁欢却是忍俊不禁:“真的?” 皇帝温柔而笃定道:“当然。” 宁欢到底满意地笑起来。 一路走着,宁欢随手点了点身旁浅粉色的菊花,她问皇帝:“这个叫什么名字?” 第470章 皇帝毫不犹豫道:“玉树银花。” 宁欢点点头,她又随手指向前面的几种菊花:“这些呢?” 皇帝微微辨别了一番,一一说出她指的几种菊花的名字。 宁欢听着这些诗情画意的名字,便知道这些话都是价值不菲的名品,也就是皇家能将这些名品随随便便地在御花园摆放出来了。 皇帝知道她就是一时兴起,她问归问,却还是不喜欢菊花摆在宫殿中的,他便也没问她想不想要。 宁欢暗暗咂舌:“都是名品,那我还真不好意思用这些名贵的品种来做菊花糕了。” 皇帝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喜欢便摘。”说着,他还亲自上手折了一支瑶台玉凤给宁欢。 宁欢用控诉地眼神看着他:“奢靡。” 皇帝哑然失笑:“几朵花罢了。”他还举着盛放的瑶台玉凤在宁欢的发髻间比划了一番,想看看相不相衬。 啪—— 宁欢一把拍掉他的手,好气又好笑道:“哪儿有簪菊花的,你把手给我放下来!” 皇帝道:“这花开得这样好。” “那也不行。”宁欢瞪他。 虽然这含雪点金的瑶台玉凤的确美丽,但是发髻上簪一朵菊花,宁欢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皇帝不禁失笑,到底顺着她道:“好,不簪。” 宁欢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她又毫不客气地支使道:“你挑些普通的品种,咱们带回养心殿去做菊花糕。” 皇帝笑着应了,带着她往旁边的小径走了些。 这里的菊花比较符合她的要求。 皇帝很快便折了一捧金菊和一捧白菊,他问宁欢:“够了吗?” 宁欢轻轻点了点他手中的菊花,满意地颔首:“够了,咱们回去吧。” “好。”皇帝柔声应了。 他一手拿着菊花,一手牵着宁欢,悠悠从御花园走远了。 …… 堆秀山上,林贵人站在高处,失神地望着二人的背影。 皇上是后妃们的夫君,可因为他是帝王,自然是君在前夫在后,是以后妃们在君王面前莫不是小心恭谨地伺候着,有谁敢像令贵妃这般娇纵放肆地和皇上笑闹,她还敢随意地就打皇上!可偏偏皇上从来不会恼了令贵妃,他只会百般纵容地娇宠着令贵妃。 令贵妃毫不客气和皇上娇闹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嫔妃和君王,更像是民间一对寻常的夫妻。而这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哪怕是林贵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那样的相配,仿佛一对璧人。 婉嫔站在林贵人身侧,看着林贵人遥望远方怔怔出神的模样,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宁欢。 不,宁欢和林贵人还是不同的,因为宁欢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婉嫔朝后面挥了挥手,宫人们便会意地退下了。 看着身旁的林贵人,婉嫔心中也忍不住叹气。 林贵人住在钟粹宫,和婉嫔相处也很愉快,是以婉嫔对她总是有几分感情。先前她并不信任那近乎天方夜谭的帝王之爱,所以先前林贵人沉溺于绮梦之中时,她提醒了两句便也没多说什么。 便如当年提醒宁欢,在这方面,她待宁欢和林贵人都是一样的。婉嫔一向认为帝王真心不可信,但这两个妹妹若是非要执拗,她再多说也是没用的,提醒两句,等到她们撞了南墙那日,她们便也会醒悟了。 可是那日在御花园所见,却让婉嫔知道,皇上待宁欢真的是不同的。宁欢很幸运地没有成为松柏下随四时而凋零的落花,她甚至得到了那天方夜谭的帝王之爱。 婉嫔知道,皇上那样的君王,若是有真心已是不可思议。如今他既将这份帝王之爱给了宁欢,那也只会有宁欢能拥有这份爱,不会再有旁人像宁欢这般幸运。 思至此,婉嫔便柔声道:“芷容,你看这御花园的菊花开得好吗?” 听到婉嫔的声音,林贵人也回过神来,她微微颔首:“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1 婉嫔忍不住弯起唇角:“是啊,此时唯有菊花盛放。” 她又看向林贵人:“你也一向喜欢菊花的高洁傲岸,‘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句诗你应当知道的。” 林贵人蓦地看向婉嫔,看着婉嫔温柔而包容的目光,她到底忍不住别过眼去。 林贵人低声道:“陈姐姐,你知道了。” 婉嫔轻叹道:“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意,咱们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闻言,林贵人的神色更是有些无措,似悲似笑。 片刻后,她才苦涩道:“皇上是何等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的君王,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倘若能得到皇上的真情,那实在是三生有幸。” “是啊。”婉嫔笑了笑,又道:“所以令贵妃娘娘很是幸运,不是吗?” 林贵人的神色愈发涩然,她想躲开婉嫔的目光,婉嫔却一直定定地看着林贵人。 林贵人不得不面对这个令人无比苦涩的事实:“令贵妃,她当真是得了皇上的真心吗?” 婉嫔肯定地告诉她:“是,你我看到过的事实都不少,不是吗?” 林贵人默默闭了闭眼,第一次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不甘和酸涩:“为什么?” 婉嫔轻叹道:“芷容,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说出个原因的,尤其是这男女之情,这是皇上和令贵妃天定的……缘分。”她本想说姻缘,但宁欢如今还不是皇后,姻缘二字到底有些僭越。 第471章 婉嫔又接着道:“我知道,能与倾慕之人两心相许相守到老是这世间多数女子的夙愿,可是芷容,你也明白,这份幸运实在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林贵人紧紧地抿唇,可是再不甘愿,她心中也清楚,陈姐姐说的是对的,有些事哪儿有这样多的为什么,也的确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令贵妃那般幸运。 “令贵妃未免太过命好。”林贵人喃喃道。 她不仅得了皇上的真心宠冠六宫,家世不显却也成了地位尊崇的贵妃,谁能不说一句她命好呢。 婉嫔笑叹道:“令贵妃娘娘生来便是属于权势荣华的,也的确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林贵人抿唇。 婉嫔便又接着劝她:“芷容,日后在这宫里还有几十年的人生,你一定要想清楚,毕竟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啊。”2 林贵人紧紧抿唇,沉默着。 许久过后,她才看向婉嫔,林贵人艰涩道:“姐姐,我知道。” 自从在圆明园她就该知道的,可是她总是抱有那么一丝侥幸,如今眼见令贵妃的地位日益稳固,她却是不得不接受了。 婉嫔握住林贵人的手:“收回你的真心,你会在宫中过得更好。” 委婉的话总是会让林贵人心存侥幸有所期许,只有最直白的话才能让她直面现实。 林贵人闭了闭眼,眼尾划过一行泪痕。 婉嫔轻叹一声,握紧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1黄巢《不第后赋菊》2《诗经·氓》 第178章 十一月二十五,皇太后圣寿,皇帝于乾清宫设宴行庆贺礼。 皇太后每一年的圣寿,皇帝都会为她办得极其隆重,今年自也不例外。 皇帝先向皇太后敬祝:“儿子恭祝皇额娘圣寿之喜,愿皇额娘寿比天高,福比海深,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众嫔妃便紧随其后:“臣妾恭祝皇太后(皇额娘)圣寿之喜,愿皇太后(皇额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皇太后端坐上首,含笑颔首:“好,好,多谢你们,快些免礼吧。” 皇帝和嫔妃们便也坐回原位。 展示过皇帝和嫔妃们送给皇太后的贺礼后,圣寿宴正式开始。 皇帝要为皇太后办圣寿宴,自然是让文武百官宗室命妇作陪才最是隆重,但皇太后不喜铺排也不喜人多,每年都只要皇帝办一个热闹些的家宴便好。 皇帝自是不肯的,但他怎么都劝不动皇太后。无奈,只能除了逢十的大寿真正地大办以外,平常的圣寿都只按照皇太后的心意办家宴,只让后宫嫔妃和一部分宗亲作陪。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舞伎们也开始献舞。 这次太后依然将宁欢带在身边坐下。 再度看着上首那三人,嫔妃们已然是波澜不惊,哪怕是皇贵妃都心绪平静。 皇贵妃甚至笑意端然地朝皇太后敬酒:“今日是皇额娘圣寿,儿臣祝皇额娘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皇贵妃的话落下,整个乾清宫都安静了一瞬,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皇贵妃身上,一时复杂。 皇太后面色如常:“好,皇贵妃有心了。” 皇贵妃含笑道:“儿臣作为皇贵妃,这本就是儿臣应当的。” 皇贵妃坐下了,她自然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皇贵妃面上的笑意更是愈发雍容,还状似不经意地朝皇太后身畔的宁欢投去一眼。 坐在太后身侧又如何,她是皇贵妃,她才是皇太后的儿媳,唯有她和皇后才能称皇太后为皇额娘,能自称儿臣,其余嫔妃都没有资格,再是尊贵的贵妃也都是妾。 不过朝令贵妃投去的一眼没能让皇贵妃得意到,反而让她气结。 因为皇太后正和令贵妃言笑晏晏地说着什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而且皇太后那笑意可比刚才看她时高兴得多,也真诚得多。 皇贵妃心下一梗,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变。 她不再看上首,只自得地感受着嫔妃们若有若无的打量。 皇太后喜欢令贵妃又如何,终究只有自己会成为皇上的皇后,皇太后再不喜欢,她也会成为皇太后的儿媳。如此看来,皇太后的喜欢实在无伤大雅。思至此,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愈发雍容端然。 宁欢的确没注意到春风得意的皇贵妃,她正在和太后闲聊。 因为太后先问她:“那个容贵人跳的舞比宫中的舞伎还好看。” 宁欢道:“也不说一定好看过南府的舞伎,但她们都是各有千秋,容贵人的舞很独特。” 太后了然颔首:“倒也是,毕竟和卓部离京城千里之遥,总是有些自己的特色。” 宁欢点点头。 “不过瞧你和容贵人走得这样近,你还挺喜欢她?”太后问。 闻言,宁欢自得地扬眉:“还成吧,因为容贵人也很懂规矩。” 她压低声音在太后耳边轻笑道:“我和皇上都在时,她从来不看皇上只看我呢,而且她似乎还挺怕皇上的。” 太后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如此,难怪你更喜欢看她跳舞。” 宁欢一本正经:“虽然都是美人儿,但我自然更喜欢注意力在我身上的美人儿。” 太后轻笑一声,很是通透道:“这宫里的嫔妃除了你,有谁真正不怕皇帝的,只是容贵人在惧怕之余还看得清形式罢了。” 第472章 闻言,宁欢的视线下意识掠过太后朝着独自坐在另一边的皇帝看去。 他神色端方清冷地看着殿内翩然起舞的舞伎。但宁欢却注意到,他的目光放得有些空远,实在有些无趣的模样。若非宁欢实在了解他,怕也会被他这般端肃的模样唬到。 神色疏冷庄肃的帝王,威严的确令人畏惧。 但谁又知道这样仪姿端方威严的皇上是在走神呢,宁欢到底没忍住轻笑出声。 皇帝却是敏锐地察觉到宁欢的目光,他蓦地偏头看向宁欢的方向,果然将她的目光和笑意逮个正着。 皇帝疏冷淡漠的神色下意识便柔和下来。 见此,宁欢更是忍不住翘起唇角。 可不是吗,帝王威严令人畏惧,这宫中除了自己,还有谁会不怕这样清冷端肃的帝王呢。 思至此,宁欢的心情也很是愉快,她娇俏地朝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一时哑然,清冷的神色彻底淡去,不禁柔和又宠溺地笑起来。 “咳——”身旁传来太后轻咳的声音。 宁欢霎时回过神来,悄然朝着皇帝眨了眨眼,她又忙为太后夹了一筷“彩凤将雏”:“您快尝尝?” 皇帝见她这般“忙碌”的模样,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温柔。 他让李玉挑了两碟宁欢爱吃的菜式送过去。 太后却睨了宁欢一眼:“人在我这儿,心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宁欢坚决不承认:“哪儿有,我只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罢了,都怪他!” 太后看着她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 宁欢又连忙转移话题:“容贵人的确很聪明,知道该抱我的大腿,而不是皇上的呢。”她面露骄矜之色。 太后好笑,却也没反驳。毕竟这才是真相,可惜后宫许多嫔妃都没能看清这一点。 李玉带着两道菜过来。 宁欢又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果然一直看着她呢。 她翘起唇角,但这次也没敢多和他做小动作。 “您瞧,我的心可一直在您这儿呢。”宁欢还向太后邀功。 太后睨她一眼:“你的心我可不敢要,到时皇帝怕是该找我闹了。” 宁欢霎时娇嗔道:“太后——” 太后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咦,容贵人桌上摆着的菜式瞧着怎么同嫔妾们的不大一样。”梅答应好奇地问道。 然而此时正值舞伎们换场之时,丝竹管弦之声渐渐停了,是以梅答应说的话整个殿中的人都差不多听到了。 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容贵人桌前,一对比果真如梅答应所说,菜式和她们不大相同。 皇贵妃的目光在容贵人脸上停留了一瞬,看了皇帝一眼,倒是也没说话。 众人也看向皇帝,她们只当容贵人有如此殊荣必定都是皇上恩赏的,毕竟听说容贵人善舞之名亦是名副其实,固然皇上平日会带着令贵妃,但谁又知道皇上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让众人意外的是,皇上没有开口说什么,反而是令贵妃说话了:“容贵人远道而来,还不大吃得惯京城的菜式,本宫便照顾了容贵人一二。” 听到令贵妃的话,嫔妃们霎时神色各异。 皇贵妃正欲质疑令贵妃的逾越,却听皇上跟着开口。 “令贵妃心善,有如此提议自是朕首肯的。” 皇贵妃捏了捏绣帕,心中虽然不忿却到底没多说什么。 而众嫔妃的目光都奇异了一瞬,皇上都如此说了,令贵妃的话自然是真的了,她们也没想到竟然还是令贵妃的意思。 难道令贵妃真的很喜欢容贵人吗?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容贵人生得貌美又善舞,怎么看都是会多少威胁到令贵妃的人啊,还是说令贵妃如今也会做面子功夫了。 宁欢没有管嫔妃们如何想,只是看向挑起此事的人:“怎么,梅答应有异议吗?” 梅答应没想到竟然又招惹到了令贵妃头上,悄然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皇上,她到底先福身:“嫔妾不敢,令贵妃娘娘恕罪,是嫔妾多言。” 经过上次一事,她是彻底认清令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纵然心下不甘却不得不认。如今令贵妃还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她更是不敢再向当初那般无脑地冒犯令贵妃。她已经是答应了,若是再降怕是就要到冷宫里去了。 思至此,梅答应福身的动作也不禁有几分瑟瑟。 宁欢淡声道:“没有下次。” 她高坐上首,声音淡漠却隐含几分威严,再加上她本也是盛装打扮,此刻便愈发显得威仪赫赫,让人看了总会下意识有几分心惊。 当年孝贤皇后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如今竟也有了如此气度,一举一动间都会不经意展现出身为贵妃的华贵与威严。 以皇贵妃为首亲眼看着令贵妃成长至今日的嫔妃们,见到这样凤仪威严的令贵妃,神色都不免有几分复杂。 她的地位,她的威仪,并不比她们差多少。何况她还是名正言顺的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梅答应却是如释重负,连连谢恩:“嫔妾谢令贵妃主子恩典!” 梅答应谨小慎微地坐回位置上,默默看着自己身前,不敢再多话。 舞伎们再度入殿,宴会又热闹非凡地继续了。 容贵妃看着桌上羊肉和鸡肉烹制成的菜式,更是不禁动容地看向令贵妃的方向。 第473章 先前为令贵妃献舞后,令贵妃和她闲聊时,她透露过自己因为信仰不能吃豕肉的事,没想到令贵妃竟然记得,还为她特意换了菜式,容贵人心下简直又感激又欣喜。 这大清后宫中,除了令贵妃如此细心温柔还有谁对她这样好呢。 这样好的令贵妃,便是让她真的只做令贵妃的舞伎,她也愿意。 宁欢注意到容贵人的目光,便朝着她微微一笑。 容贵人见此,却是直接将手放在胸前,朝着宁欢低首。 她在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感激。 太后也注意到了,她也不禁笑道:“如今容贵人怕是更要对你死心塌地了。” “本来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她倒是这样实诚。”宁欢摇头轻笑,她真的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若说对容贵人多上心自是没有的,只是偶然想到便和皇帝提了一嘴罢了,尊重他人的信仰,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太后笑而不语,一句话的事,这于宁欢是一句话的事,于容贵人却是多么可贵。 容贵人的身份低微,又远在异国他乡,就算菜肴中有豕肉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后宫更是不会有人这般顾及她的信仰。如此,宁欢的举手之劳对容贵人是多么难能可贵,无怪她这般感激。 想到容贵人也有自己的信仰,太后倒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听闻她素有异香,可是真的。” 宁欢点头:“是真的,听说还是她天生的呢。” 太后的面色有些奇异,她压低声音问宁欢道:“你说她是香妃吗?” 宁欢倒是忍俊不禁:“我先前也这样想过,不过容贵人的封号也不是香啊。” 太后道:“也是,况且咱们也不知道香妃姓什么。” 宁欢却不大在意的一笑:“是不是香妃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她是香妃又如何,难道皇上敢因为她能招来蝴蝶就迷恋她?” 这个“敢”字实在灵性,太后笑着睨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有你在,皇帝自然不会也不敢。” 看了一眼那边百聊无赖的皇帝,宁欢骄矜地翘起唇角:“自然。” 是否存在香妃这样一个人在宁欢面前都是没有影响的,实在不值一提,宁欢不在意,太后自也不在意。 但太后也有些好奇:“她真的能招来蝴蝶吗?” 宁欢道:“不能,实在太可惜了。” 太后见她这般遗憾,也实在忍不住好笑。 第179章 圣寿宴接近尾声,宫人们奉上花茶让诸位主子漱口。 容贵人接过花茶,还未揭盖便闻见一股清香的味道。 看着旁边的那贵人以绣帕遮掩将花茶吐出,容贵人也明白了这清香无比的花茶竟不是用来饮用的,而是用来漱口的。 大清实在富庶,想到总会因为食物水草而发愁的和卓部,她心中也不禁叹惋。 但是看着上首的皇帝,容贵人想了想还是将花茶饮下大半。 若是大清的皇帝因此觉得自己粗鲁不知礼仪而厌弃自己就好了。 果然如容贵人所料,下一瞬便听见身旁响起一道刻薄的声音:“容贵人怎将这用来漱口的花茶喝了呀?” 众人的目光果然又落在容贵人身上,一时间也是神色各异。 容贵人面露几分窘迫之色:“这,这竟然是漱口的茶吗?我闻着实在清香……” 章佳答应笑起来,笑意中却满是恶意:“唉,也是嫔妾忘了,容贵人出身的和卓部偏远贫瘠,这花茶在和卓可能还是稀罕物什,您不懂咱们天.朝的规矩也是应该的。” 容贵人的面色霎时紧绷起来,一向清冷的她此刻也难免气愤,提她就罢了,但章佳氏凭什么侮辱和卓部。 站在容贵人身后古日娜更是气不过道:“章佳答应这话未免刻薄了些!” 章佳答应却冷嘲道:“容贵人,您不懂大清的礼节也就罢了,怎么你的侍女也这样不懂规矩,她一个宫女也能这样和本小主说话吗?” 容贵人攥了攥绣帕,正欲开口,却听上首传来令贵妃的声音。 “宫女不能训斥你,那本宫呢?” 章佳答应脸上的得意霎时僵住了,她看向上首的令贵妃,没想到令贵妃还要掺和这种小事。 令贵妃不是应该盼着有人给容贵人这个皇上的新宠穿小鞋才对吗。 宁欢冷声道:“一口花茶倒是显得你高贵了,那这高贵未免太廉价,章佳答应。”她微微咬重了“答应”二字。 四周传来嫔妃们低笑的声音。 令贵妃说的可不是,怕也只有章佳答应这样越缺什么的才会越想表现出什么罢了。 不过她们心中也暗暗纳罕,令贵妃对这位容贵人倒是友善,还颇为照顾,难道她真的是想让容贵人为她固宠,又或是在皇上面前表现她的大度?嫔妃们一时没能想明白。 听着令贵妃的话,再听到周围人压抑的笑声,章佳答应的面上越发屈辱。 说起来她为何会被降为答应,还不是因为令贵妃多管闲事。 章佳答应心中愤恨,但她看了皇帝一眼,又一脸倔强坚强地看向宁欢:“令贵妃娘娘这是在嘲讽嫔妾吗?” 宁欢却半分不遮掩:“对,本宫就是在嘲讽你。” 这下不止是章佳答应惊住了,满殿的嫔妃都有些愕然。 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令贵妃竟也这般嚣张,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实在娇横。 第474章 她们悄然看了上首的皇上一眼,果然见皇上神色未变,唇畔还有几分笑意,似乎丝毫没有为令贵妃的娇横而愠怒。 皇上会有这般的态度,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皇上一向娇纵令贵妃。 方才还说令贵妃是在做面子功夫呢,如今瞧她这般骄横的模样也不像想表现自己宽容的模样啊,嫔妃们更是想不通,难道皇上每每带着令贵妃去看容贵人跳舞真的是因为令贵妃喜欢看? 想到令贵妃时常召南府舞伎的举动,嫔妃们心中也一言难尽了一瞬。 想不通令贵妃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嫔妃们干脆看向章佳答应的方向。 皇上不会生令贵妃的气,但章佳氏可就要倒霉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果然是个没脑子的。 章佳答应却是愈发委屈,她不忿地讥讽道:“是嫔妾比不得令贵妃娘娘宽容大度,还惦记着照顾容贵人呢。” “够了!”宁欢还没什么反应,皇帝先冷声呵斥章佳答应:“今日是皇太后圣寿,你却故意挑起争端扰乱圣寿宴,章佳氏,你究竟是何居心?” 皇帝如此严厉的话一出,不光是章佳答应,所有的嫔妃和宗亲都跟着跪下了:“皇上息怒!皇太后息怒!” 皇帝羞愧地朝着太后拱手:“是儿子管束后宫不利,扰了皇额娘圣寿,还望皇额娘恕罪。” 太后淡声道:“该息怒的不是哀家,是令贵妃。” 嫔妃们都有些愕然,没想到皇太后竟然维护令贵妃至此。 “都起来吧。”太后道。 众人便连连谢恩:“谢皇太后(皇额娘)!” 皇帝看着宁欢,温言道:“那就依皇额娘的,由令贵妃来处置吧。” 宁欢也不推脱,直接应了:“是。” 她又看向下面缩着脑袋的章佳答应,章佳答应还跪着,没敢起身。 这时候倒是乖觉了。 宁欢平静道:“章佳答应言行无状,滋扰皇太后圣寿,降为官女子,罚抄宫规百遍,以儆效尤。” 章佳答应霎时花容失色,她不甘心地看向皇帝:“皇上,令贵妃公报私仇,嫔妾罪不至此啊!” 嫔妃们都别开眼去,不想再看这个蠢笨的章佳答应。 哦,应该是章佳官女子。 章佳氏还是本朝第一个由嫔妃降为官女子的人,实在是她的“荣幸”。 宁欢却是忍不住笑了:“公报私仇?本宫若是与你有私仇还用等到今日?” 这话说得实在傲然也实在嘲讽,章佳氏更是屈辱。 但她盈盈含泪地看着皇帝,祈求换回皇上的一丝怜悯之心:“皇上……” 皇帝没看她,只看了宁欢一眼,还认同道:“令贵妃说的是。行了,拖下去,别再扰了大家的兴致。” “皇上——”这回是章佳氏大惊失色地哀哭。 她也没能多说什么,因为宫人们已手快地堵住章佳氏的嘴,将人带了出去。 嫔妃们心惊地看着章佳氏就这样毫无仪态尊严地被拖了出去。 再看着上首轻描淡写却威仪十足的令贵妃,心下更是复杂。 早就听闻好几个嫔妃都因为冒犯令贵妃而被罚得不轻,可她们得知的到底只是一个结果,轻飘飘的一句话,她们基本没有亲眼见过令贵妃到底是如何张扬行事。 如今倒是见到了,令贵妃果然还是那个令贵妃,一如既往地骄横肆意,毫不掩饰。 可是就算如此又如何,皇上还是这样纵容她,哪怕她是罚了皇上的另一个嫔妃。皇上甚至还十分赞同令贵妃无比娇纵的言语,想必这本就是皇上给令贵妃的底气。 嫔妃们默默垂下头去,不敢看皇上,更不敢看令贵妃。 若是先前还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但今日章佳氏难堪的下场实在是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她们,冒犯了令贵妃是何下场。无论你姓什么,令贵妃,甚至皇上都不会给你面子的,令贵妃今日着实是真真切切地在众人面前立威一回。 只叹皇上实在宠溺令贵妃,令贵妃这娇纵的性子真是一日胜过一日。 皇贵妃深深地看了宁欢一眼,到底神色端然地移开视线。 容贵人却并不觉得令贵妃娘娘娇纵,她看向令贵妃娘娘的方向,面色愈发感激。 她知道的,今日便是令贵妃娘娘不出面也不会如何,可是娘娘还是为她做主了,容贵人只觉令贵妃娘娘实在是心善。 太后看了一眼容贵人,忍不住轻笑着看向宁欢:“你对容贵人倒是好。” 宁欢不以为意:“我只是看不惯章佳氏罢了,若是我不说话,容贵人只怕能被她欺负得更惨。” 太后含笑不语,只要是没有冒犯过宁欢的人,宁欢一向如此心软。 “好了简姨,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宁欢笑盈盈地朝着太后举杯。 太后弯起唇角,和她碰杯:“谢谢宁儿。” …… 宴席结束,皇帝领着众人在乾清宫前看烟花。 太后不像宁欢,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就烟花合她心意些,如此一来,皇帝自然每年都会为太后准备烟花。 太后带着宁欢去了最前面,皇帝也跟在一旁。 嫔妃们一面看烟花一面闲聊。 那贵人这次正好走在柔惠身边,她看着柔惠笑道:“还未恭喜庆嫔姐姐迁宫之喜。” 前几日,皇帝下旨让柔惠从钟粹宫迁到了翊坤宫。 第475章 听到那贵人的话,连皇贵妃都忍不住看了柔惠一眼。 不过也只是一眼,皇贵妃又扭头回去看烟花了。 说起来庆嫔本也是嫔位,独居一宫自是应当,可皇贵妃总觉得庆嫔迁去翊坤宫这地界儿总有些怪怪的。或许是因为翊坤宫修葺得豪奢,不该是庆嫔这样一个不得宠的嫔妃住的地儿,又或者是因为那个坤字?皇贵妃也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想法。 但后来听翡心说“翊”字在汉文中是辅佐的意思,皇贵妃便也没什么想法了。 翊坤宫修葺得再好又如何,她将来是皇后,也不想住在一座听着就名不正言不顺宫殿。翊坤宫这样的宫殿,合该这些妃妾们住。 柔惠没有注意旁人,只笑着谢过那贵人:“多谢那妹妹,改日我便邀令贵妃娘娘、婉嫔姐姐、那妹妹和林妹妹一同来翊坤宫,咱们姐妹一同聚一聚如何?” 虽然除了婉嫔,她和宁欢、乌伦珠三人同林贵人的关系都说不上多要好,但林贵人毕竟是钟粹宫的人,又还站在一旁,若是不一同邀请实在也不大好,只能下次再单独请宁欢她们一次了。 那贵人满口答应,婉嫔自然也笑着应了。 林贵人在一旁犹豫了一瞬,到底也温声应了。 柔惠和那贵人说话去了。 婉嫔看着柔惠温婉含笑的侧脸,又看看最前方站在太后和皇上中间的宁欢,她也不禁笑了笑。 柔惠能封庆嫔,能迁居翊坤宫那样奢丽的宫殿,婉嫔也知道这一切大抵都是因为宁欢。 翊坤,翊为辅佐之意,翊坤即为辅佐皇后之意。柔惠从来和宁欢要好,皇上的意思实在是昭然若揭啊。 第180章 隆冬时节,紫禁城又飘起了雪,北风呼啸,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天空的颜色也有些灰暗。 宁欢一向畏寒,也没再像秋日那般时常去容贵人的栖霜阁赏舞,入冬以后一向都缩在养心殿和永寿宫猫冬。 这日反而是容贵人又到永寿宫来拜见她了。 容贵人今日也算来得巧,宁欢难得没去养心殿,而是待在永寿宫中看账册。 “主子,容贵人来了。”玉琼进来通禀。 宁欢将将小憩起来,还有些迷糊:“容贵人,她又来了?” 自从那日太后圣寿宴后,容贵人时不时便会来永寿宫向宁欢请安,甚至还说要为宁欢献舞。 只是宁欢到底怜惜这是在冬日,便也没应,只同容贵人聊会儿天打发时间。 玉琼和玉棠扶起宁欢,玉琼道:“是呢,不过瞧着容贵人又带了好些东西来,看来容贵人的确很喜欢主子。” 宁欢笑了笑,又不禁打了个哈欠:“让容贵人先进殿吧,我去梳洗一番。” 许是冬日的宫殿太过舒适温暖,宁欢近来总是闲着闲着便会不自觉犯困睡过去。 今日也是她恰好醒了,否则容贵人怕是还要等一会儿。 玉琼应了,玉棠则陪着宁欢去内间梳洗。 待宁欢收拾好出来,便见容贵人端庄地坐在榻上,很是恭谨地垂着眸,也没有想四处打量。 容贵人听见动静,抬眼望去便见宁欢走来,她连忙蹲礼:“嫔妾给令贵妃娘娘请安,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含笑道:“容贵人免礼,快坐。” “谢娘娘。”容贵人谢恩后从善如流地坐下。 “上次见贵妃娘娘很喜欢古日娜做的点心,今日嫔妾便想着再为娘娘送些来,只盼没扰了娘娘。”容贵人抿唇一笑。 古日娜也笑盈盈地捧着点心盒往前了些。 如今她也和自家小姐一样,很是喜欢这位一直照顾她家小姐的贵妃娘娘。 宁欢笑道:“你有这份心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打扰。不过,外头风大又飘着雪,你何必还冒着雪跑这一趟来。” 容贵人弯唇道:“娘娘喜欢便好,外头的雪也不大,嫔妾不妨事的。” 看着这个清冷出尘的美人这样温温柔柔地惦念着自己,宁欢心中很是受用。 不过宁欢也心疼美人,她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 玉棠会意,无声地朝着宁欢行礼便带着殿内的人都退下了,西暖阁只剩宁欢和容贵人两人。 宁欢这才温声道:“你的心意本宫知道,其实都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谢也谢过多回了。这大冬天的实在不必时时跑这样远来给本宫请安,若是害了风寒倒是本宫的罪过了。” 容贵人却起身朝着宁欢福身:“岂会是贵妃娘娘罪过,嫔妾不敢。况且嫔妾一直觉得这些谢礼都不足以回报娘娘待嫔妾的好,您是嫔妾入大清以后,第一个待嫔妾这样好的人。” 宁欢笑着招了招手:“快坐下,本宫对你好那也是因为你自己做得很好。” 她说的可是实话。 容贵人坐下来,又看着宁欢认真道:“总之嫔妾实在感念贵妃娘娘待嫔妾的好,还望您收下这些微薄的礼物。和卓部不比大清富庶,只望娘娘能瞧个新鲜博您一笑便好。”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会,宫中的物什本宫也看腻了,你送本宫的东西都颇合本宫心意。其实本宫从来不在乎东西价值几何,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那贵人。”宁欢还揶揄了一句。 容贵人脸上的笑意也更真切了几分:“嫔妾自然是信的,娘娘喜欢便好。嫔妾知道您喜欢清静,日后嫔妾不敢再多打扰您,但若是贵妃娘娘想赏舞,还请娘娘尽管差人来栖霜阁传召嫔妾。” 第476章 这话说得实在乖巧,若是乌伦珠那样天生热情开朗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说这话的是容贵人这样一个清清冷冷一向对旁人不假辞色的美人,宁欢越看越觉得这个容贵人懂事。 宁欢温和笑道:“你有心了。你也尝尝本宫宫中的点心吧,看看喜不喜欢。”宁欢将一盘桂花奶糕往容贵人的方向挪了挪。 容贵人弯唇:“多谢娘娘。” 看着令贵妃娘娘脸上美丽又温柔的笑意,又看了看四下无人的暖阁,容贵人犹豫片刻,到底看向宁欢:“娘娘,嫔妾冒犯,但实在有些心里话想和您说。” 宁欢看了容贵人一眼,心中也有几分兴致,但她还是端着仪态温和笑道:“你说便是,本宫恕你无罪。” 听到宁欢肯定的话,容贵人的神色也愈发从容了些,她道:“娘娘,其实入宫至今嫔妾一直没有侍过寝,但嫔妾一直很高兴,甚至日后也不想去侍寝。” 容贵人的话落下,连宁欢都被她这大胆的话惊了一瞬。 虽然她知道皇帝本也不会让容贵人侍寝,但容贵人不知道啊,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容贵人竟还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大胆直白,也实在是坦诚。 宁欢神色复杂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听见这话不会如何,甚至皇帝都不会如何,还会很满意容贵人的识趣,可若是让旁人听了,必定要给容贵人这个扣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容贵人点头:“嫔妾知道,您是这大清后宫中对嫔妾最好的人,这些话嫔妾早就想说与您听了。” 这是容贵人的真心话。入宫以来令贵妃娘娘便屡屡为她解围,百般照顾她。旁人可不会顾念她的信仰,只有令贵妃心善顾念她,还会特意为她换了菜肴。甚至也是因为有令贵妃娘娘在,皇上才一直没有召见她。 容贵人觉得实在是没有比令贵妃娘娘更好的人了,所以她也想让令贵妃娘娘放心,她想一直跟在令贵妃娘娘身边。 宁欢看着容贵人:“为何不想侍寝?” 容贵人单手抚住自己的心口道:“娘娘,您知道嫔妾一直坚定信仰回教的天神,我们从来不食豕肉。这么多年下来,嫔妾便是闻到豕肉的味道都会觉得难受,又怎会愿意和一个经年食用豕肉的男子结合,亲密接触呢。”她的神色坦然而真诚。 若说方才还在接受范围之内,那这回容贵人的话是真的让宁欢惊得不轻。 “你……你说什么……”她实在没能忍住脸上惊异又愕然地神色。 这话未免也太大胆,太直白了。 容贵人提着裙摆跪在宁欢身前:“嫔妾自知此话的大胆,但这都是嫔妾肺腑之言,嫔妾任凭令贵妃娘娘责罚。” 宁欢坐在榻上,消化了容贵人的话片刻,也是哭笑不得。 这样的话岂是一句大胆能说的,若是让旁人听见便是一个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罪名了。 宁欢心中摇了摇头,她弯腰扶起容贵人:“快起来,本宫都说了恕你无罪的,岂会失言。” 容贵人却是有些怔愣又有些欣喜,她就知道令贵妃娘娘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好人。 虽然还没有彻底弄明白这大清皇帝的嫔妃们都是什么性子,但这几次请安和宴会都让容贵人知道大清皇帝的嫔妃们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知道,今日的话但凡不是说与令贵妃娘娘听,她怕都是难逃一劫。 但她并没有看错人啊。 “嫔妾谢令贵妃娘娘恩典!”容贵人却是没有先起身,而是恭敬地俯首于地。 宁欢笑了笑,亲自将她扶起来:“这样的大胆的话你都同本宫说了,可见你有多么信任本宫,本宫又岂会怪罪你。” 容贵人站起来,清浅一笑:“嫔妾知道贵妃娘娘一向温柔宽善。” 宁欢却是不禁轻笑出声,旁人一向都是说她娇纵跋扈,可没有多少人会对她用上“温柔”这个词,可见容贵人对她也是有不薄的滤镜啊。 果然是个很懂事的美人,宁欢满意之余也实在忍俊不禁:“本宫就说你一向嘴甜。” 容贵人却认真道:“嫔妾说的都是真话。” 宁欢忍俊不禁,她又道:“好,本宫知道了,你先坐下吧。” 容贵人抿唇一笑,听话地坐回去。 宁欢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她有些哭笑不得:“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不愿侍寝?” 比起宁欢的忍笑,容贵人的神色就略显落寞了:“是,嫔妾觉着如今这般便很好,嫔妾宁愿日日为贵妃娘娘献舞。”她又看向宁欢,诚恳道。 宁欢看着她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也知这姑娘说的是真的。 从来人见人爱的皇帝,如今竟也有被嫌弃至此的时候,宁欢再度没忍住笑出声来:“容贵人啊,你真是个妙人儿。” 虽然不知道令贵妃娘娘为何会如此开怀,但容贵人心中还是放松了些,她道:“娘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唤嫔妾本名阿依慕。” 宁欢倒也没拒绝:“好,阿依慕。” 容贵人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宁欢又有些咂舌道:“本宫知道你们不碰豕肉,却没想到你们的信仰甚至连同一个食豕肉的男子通婚都不成。” 容贵人道:“其实嫔妾的部族从前亦是从来不会和不同信仰的人通婚的,甚至也不会同外族通婚,只是如今……”容贵人抿了抿唇。 第477章 只是如今和卓部战败,为保一族安宁,不得不献女求和。 宁欢看着容贵人,亲自问了那个问题:“你是自愿入宫的吗?说实话。” 容贵人倒也没隐瞒,她轻声道:“若是说实话,嫔妾自然不愿入宫,但是既然和卓部指明了要嫔妾到大清来,嫔妾也不会拒绝。” 宁欢定定地看了容贵人一瞬,不禁轻叹道:“可是你既然知道要入宫,便也该知道……”她没有说下去。 “嫔妾知道。”容贵人甚至笑起来,只是眼神中总有几分哀伤:“所以嫔妾早就做好了放弃信仰的准备,嫔妾不配再做天神的信女。” 宁欢一时哑然,为保一族平安,牺牲一个女儿,牺牲一个女儿的信仰又算得了什么呢。 容贵人看着宁欢,坚定道:“贵妃娘娘恕嫔妾冒犯,嫔妾一直很喜欢贵妃娘娘。所以嫔妾更不想因为皇上的缘故而惹娘娘不高兴,还望贵妃娘娘放心,嫔妾此生都不会同娘娘争宠,若违此言,天神在上……”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宁欢连连打断她。 宁欢实在没想到,这样清冷高洁的美人,却是这样一个实心眼的性子,她也实在是好笑又好叹。 容贵人反而抿唇看向宁欢:“娘娘,嫔妾可以……” 宁欢抬了抬手打断容贵人的话。 她失笑道:“本宫相信你,实在不必为本宫立下这样重的誓言。” 容贵人却认真地同宁欢道:“娘娘您放心,嫔妾定会遵守这个诺言。” 宁欢心下却轻笑,若是皇帝自己管不住自己,那么无论容贵人如何不愿,最后皇帝还是会想方设法得到她。 好在皇帝并不是这样的人,而容贵人也很让她省心,思至此,宁欢也不禁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宁欢又语重心长地教育容贵人:“今日同本宫说的这些话可不能再说与旁人听了,本宫不在意这些话,可旁人未必,这些话都是会给你招来灭顶之灾的。”宁欢无奈道。 这个容贵人,也实在太单纯了,稍微对她好点,就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了。 容贵人认真地颔首:“令贵妃娘娘放心,嫔妾明白的,这些话嫔妾也只同您说。” 宁欢这才放心些。 看了一眼清冷端凝坐在一旁的容贵人,宁欢最后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想侍寝吗?若是得了皇上的宠爱,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想好了。” 容贵人便再度看向宁欢,坚定而诚恳地点头:“嫔妾不想,嫔妾现在的日子便过得很好了,不敢贪心。况且比起委身于皇上,嫔妾更愿意独自一人侍奉天神直至终老。” 容贵人这话实在是毫不掩饰她对皇帝的嫌弃,宁欢心中忍笑。 宁欢又静静地看了容贵人一瞬,最后淡淡一笑:“那本宫会想办法劝一劝皇上的。”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宁欢对容贵人的印象实在不错,她也愿意让容贵人安心些。 容贵人却是有些惊喜地看着宁欢,但下一瞬她又连忙道:“娘娘不必如此,莫要因为嫔妾惹恼了皇上,那嫔妾真是罪该万死了。” 宁欢哑然,脸上绽开一笑:“放心,本宫有分寸。” 容贵人这次朝着宁欢行了一个和卓部的大礼,她郑重道:“令贵妃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此生都必定铭记于心!” “先起来。”宁欢眼眸微挑,又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为了本宫自己,你又何必这般感激本宫。” 容贵人仍是跪在地上,她摇头:“不,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本就是不可动摇的,就算多一个嫔妾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娘娘就是在帮嫔妾。” 宁欢忍不住笑出来,再度将她扶起:“阿依慕啊,本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容贵人抿唇一笑:“嫔妾的荣幸。” 第181章 容贵人又陪宁欢聊了一会儿天便识趣地先告退了。 她原本被宁欢的宽容仁慈感动得不行,还准备在永寿宫给宁欢跳一支舞的,宁欢哭笑不得,到底制止了她。 “容贵人实在是一个单纯又实心眼的人。”透过洁净的玻璃窗,看着容贵人离去的背影,宁欢忍不住感叹道。 虽然不知道容贵人都和主子说了什么,但玉琼想着容贵人送来的那一堆又堆的礼物,她也不由笑道:“那是容贵人慧眼识珠,知道主子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宁欢笑着睨她一眼。 玉琼又道:“不过容贵人和那贵人都很有分寸,送的礼物还都很合主子的心意。” 容贵人和那贵人都是受过主子恩惠的人,时不时送些礼来永寿宫也是正常,但这二人还很识趣,并不会上赶着讨好搅扰了主子,示好却也不谄媚。 想到当时的那贵人,又想到如今的容贵人,宁欢也不禁轻笑出声:“也不知婉嫔姐姐她们会不会喜欢容贵人。” 玉棠道:“您喜欢的人,婉嫔娘娘她们定然也喜欢。” “这倒是,容贵人温婉知礼,在某些方面她或许和乌伦珠会更聊得来些。”看着桌上摆放的绢丝礼盒,宁欢也不禁弯唇笑道。 “主子说的是。”玉琼点头附和道。 不过目光落在绢丝礼盒上,宁欢看着看着也不禁想起方才容贵人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她当年似乎也对姐姐说过。 宁欢唇畔的笑意落下了些。 当年的她也是百般在姐姐面前撒娇,可如今竟也轮到她来听旁人哄她高兴了。 第478章 当年姐姐看自己,是不是就如今日的自己看容贵人这般呢。 宁欢的视线久久地落在礼盒上,目光却放得空远,她一时失神。 虽然不知道主子又想到什么了,但见她这般模样,玉棠玉琼和圆团儿也不敢乱插话。 殿内静了片刻,宁欢才慢慢回过神来,她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压下心中的涩然。 玉棠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玉琼又重新换了个话头:“奴才瞧着主子似乎很喜欢容贵人呢。” 宁欢微微弯唇:“她同我说了好些真心话,又一向有分寸,我的确觉得容贵人不错。” 玉琼若有所思地颔首,忽然又问道:“可是皇上……” 容贵人再有分寸,到底也是皇上的嫔妃,又是个貌美的新人,玉琼不得不为自家主子担忧一二,虽然这种担忧大抵是瞎操心。 果然,玉琼听见自家主子笑道:“担心什么,若是皇上是那样的皇上,你们以为我还会在这儿吗?” 圆团儿眨了眨眼,虽然还是难免下意识心惊了一瞬,但还是毫无意外地重重点头。 这本就是小祖宗的作风,虽然还是有些让人觉得惊吓,但这么多年他也算习惯了。 玉琼也跟着点头,她无条件支持主子。 玉棠却无奈道:“主子,您好歹……”好歹遮掩一二吧。 不过话说到一半,玉棠也觉得没必要,毕竟主子能一日比一日大胆,一日比一日娇纵,正是皇上一手娇惯出来的,皇上都乐意让主子娇纵恣意地活着,她们便更没资格说什么了。 玉棠默默咽下劝诫的话,只道:“主子还是要保重自身。” 虽然主子有这个资格骄横跋扈,但玉棠觉着还是要留几分余地,若是招来麻烦总是会惹人烦忧。 宁欢道:“我知道的,入宫都这么多年了,棠儿还这样不放心我吗?”她笑着看向玉棠。 玉棠柔声道:“无论入宫多少年,奴才都不敢懈怠。” 听着宁欢娇俏温软的声音,玉棠心下又柔软又无奈。 这么多年了,小姐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长成至今日明艳雍容的贵妃,这性子却始终没有变过,甚至在皇上的娇惯下愈发娇气了,比闺中时还要娇纵几分,玉棠又怎能放心得下。 她为小姐始终不变的性子而高兴,却也难免如年少时一般为她操心。 宁欢看了站在自己身旁的三人一眼,都是她的伙伴,她的心腹。 她满意一笑:“不必太担心我,我也有分寸。” 纵使宁欢再好说话,那也是主子,这次三人没敢再僭越地多说什么,只齐声应是。 宁欢看了看外头洋洋洒洒飘着的细雪:“咱们去养心殿吧。” 三人应了,玉琼连忙去给宁欢取斗篷和手炉。 * 养心殿,皇帝盘膝坐在三希堂的榻上,室内光影明暗交杂,掩住了皇帝的神色。 李玉恭恭敬敬地俯首于地,大气也不敢出。 哪怕是宁欢在此都要惊愕一瞬,她在皇帝身边时,作为御前总管太监,李玉可鲜少会表现出这般畏惧皇帝的模样。 皇帝拨弄着手中的十八子,语气不辨喜怒:“查到了?” 因为宁欢的缘故,每到冬日,养心殿中的每一间殿阁都会烧足了地龙和炭火,处处温暖如春,甚至会有些燥热。 但此刻李玉只觉背上全是冷汗,帝王冰冷威严之下,哪怕是暖洋洋的室内也依然让人冷汗涔涔,心惊胆寒。 李玉恭声回道:“只隐约查到一些蛛丝马迹,还不真切。如今翡青已死,翡翠对皇贵妃又最是忠心,若是想全部查清只怕要费些功夫,皇上恕罪!” 原本若是翡青的骨头软一些,皇帝也不会让她这么快就去死的,可惜翡青虽然愚钝了些,对皇贵妃却是忠心耿耿,皇帝安排的人也只旁敲侧击地得到一点消息,其余的却再也问不出来了。 如此,没有价值的罪人,便只能先以死谢罪了。 李玉叩首,脑袋牢牢贴在金织银绣的地毯上。 皇帝的面色愈发冷寒:“没用的废物。” 有时候平静的怒火远比大吼大叫来得让人胆寒,皇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李玉在这暖意融融的三希堂感受到无尽的寒凉。 李玉不禁战战兢兢地求饶:“皇上恕罪!” 皇帝沉默片刻,淡声道:“接着查,一定要盯好皇贵妃。” 李玉连连叩首,无比恭敬道:“奴才遵旨。” 皇帝神色淡漠地转着手中的翡翠十八子,目光落在眼前的书页上,神色难辨。 皇上不叫起,李玉便只能老实恭敬地俯首跪在原地,大气不敢出,默默承受着皇帝冰冷漠然的威势。 只是一边等着皇上宽恕,李玉一边也不禁祈求小祖宗快些回养心殿来,若是小祖宗回来了,虽然还是要挨罚,但皇上也不至于心情不愉地罚得太狠。 显然李玉的祈祷奏效了,圆盛小心翼翼地外头通禀:“皇上,贵妃主子来了。” 听见这句话,李玉心中如蒙大赦,都快喜极而泣了。 皇帝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他随手扔下手中的翡翠十八子便下了榻。 看了一眼仍在俯首的李玉,皇帝道:“起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明白。” 李玉连连叩首道:“奴才不敢!” 皇帝走出三希堂。 第479章 …… 宁欢闲散地倚在西暖阁的榻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品尝着奶茶。 没多久便看着皇帝从外面走进来。 皇帝没立刻去到宁欢身边,先在熏笼边将身上的寒气驱散。 他的神色早已温和下来:“账册看完了?” 宁欢一顿,又理直气壮道:“没看完就不能来养心殿了?” 皇帝失笑:“能,当然能,求之不得。” 一个词比一个词更浓烈,宁欢这才满意地翘起唇角。 皇帝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走到宁欢身边坐下,他先摸了摸宁欢的手,确定不冰凉才放下心来。 宁欢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今日怎么跑三希堂去了?” 虽然三希堂原本就是皇帝的书房,但自从宁欢入宫后,皇帝一向陪着宁欢在西暖阁最大的这间屋子批阅奏折看书习字。 皇帝温声道:“三希堂有许多西暖阁没有的藏书,我去翻看两眼入迷了便干脆待在那儿读书了。” 宁欢点点头。 看着皇帝,她忽而想到什么,朝着李玉挥了挥手。 李玉会意地带着殿内的宫人们退下了。 皇帝将她抱入怀中,轻笑道:“怎么了,这么神秘?” 宁欢道:“今日容贵人又来给我请安了。” 皇帝先是点头表示知道,而后又问道:“你不喜欢?” 宁欢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她道:“没有,只是她今日和我说了许多话。” “哦?她说了什么?我能知道吗?”皇帝笑道。 “她说她不想侍寝,她嫌弃你呢。”宁欢更是毫不客气地再度笑出声来。 一面想着容贵人的话,一面看着此刻的正主,宁欢实在是忍俊不禁。 皇帝却是面色不改,本也是早有所料的事,没想到和卓氏倒是识趣,知道要和宁欢坦言。 但看着怀中笑得花枝乱颤的姑娘,皇帝却没放过她,他轻轻在宁欢的耳尖咬了一口:“她如何与我何干,我只在意我的宝儿,难道宝儿也嫌弃我吗?” 听着他隐含威胁的低笑,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没脸没皮。” 皇帝不以为耻,还在宁欢脸侧偷了一口香:“嗯。”他还含糊应了这个罪名。 “那宝儿嫌弃我吗?”皇帝又意味不明地看着宁欢笑问。 看着他这般厚脸皮又不依不饶的模样,宁欢好气又好笑:“我若是嫌弃现在还愿意让你抱?满意了吗?” “满意。”皇帝又在她的脸侧偷了一个香,愉悦地弯起唇角。 果然还是他的姑娘好,有她在身边,什么烦恼都要少一半儿。 宁欢睨他一眼,又问道:“所以你当初就是知道容贵人不会愿意侍寝,才让她入宫的?” “不。”皇帝温和道:“是你喜欢我才让她入宫。” 否则后宫中也不是必须添这样一个贡女。 闻言,宁欢到底没忍住地弯起唇角。 皇帝见她高兴,脸上也不禁带上笑意,他又问:“很喜欢和卓氏吗?” 宁欢道:“她还算合我的心意,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她还轻轻点了点皇帝的脸颊。 此刻她心情尚好,也不吝于说些好话让皇帝高兴。 皇帝果然很是高兴,看着怀中这个朝自己嫣然而笑的姑娘,只觉心下一片柔软。 他握住宁欢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也最喜欢宝儿,只喜欢宝儿。” 宁欢伏在他怀中,娇娇俏俏地笑起来。 皇帝便又道:“那就让她搬到翊坤宫来罢,免得你去栖霜阁也麻烦。” 大冬日的,宁欢自己不愿去栖霜阁,也不愿让容贵人这样远地跑来永寿宫。没有舞看,她的乐趣也少了些,皇帝见不得她不高兴,便干脆想让容贵人住得离宁欢近些。 本来皇帝将容贵人暂且放在栖霜阁也是想观察一段时日。他想的便是若和卓氏是个不懂规矩的,栖霜阁直接作一座远离东西六宫的冷宫便好,若是懂规矩,自然可以斟酌着搬入东西六宫。 听了皇帝的话,宁欢眸光一亮,自然是赞成:“好啊。” 皇帝颔首。 宁欢又道:“不过还是先去问问柔惠姐姐,毕竟如今她才是翊坤宫的主位。” 虽然柔惠姐姐基本不会拒绝,但宁欢还是觉得该尊重她一些。 皇帝失笑,这姑娘一向这样柔善。 容贵人迁宫本就是他的意思,君王做什么事哪里有过问一个嫔妃的道理,纵使那个嫔妃是所谓一宫主位。 不过她都这样说了,皇帝自然会顺着她:“好,去问问庆嫔。” 宁欢满意地弯起唇角。 * 紫禁城纷纷扬扬下了几场大雪后,这一年也即将过去,又快到新的一年了。 年关将至,皇帝日益忙碌,宁欢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这日大雪初霁,难得又见到一次冬日明媚的阳光。 宁欢总觉得养心殿中有些闷,也不知是不是地龙烧得太旺盛的缘故。 看着外面晴好的天和屋檐上残留的白雪,她仿佛能感受到殿外清凉冰冷的空气,突然就很想出去走走。 看了一眼在御案后奋笔疾书的皇帝,宁欢道:“我想去御花园走走。” 皇帝霎时停住手中的动作,看了看宁欢,又看了看桌上的奏折,皇帝犹豫了片刻,到底道:“等我看完这一摞折子便陪你去。” 第480章 每年新年都是皇帝事务最繁多的时候,他基本是抽不出什么空闲时间的,也放不下这些政务。 宁欢见他这般忙还要顾及自己,又岂会真的那般娇纵,她道:“不必了,我就是同你说一声,我自己去,一会儿回来陪你用膳。” 皇帝却道:“等我一会儿,很快的。” 宁欢从榻上下来,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不行,我现在闷得慌,现在就想出去。” 皇帝起身走到宁欢身边:“真不要我陪着?” 宁欢不耐:“批你的奏折去,我自己去还乐得清静。” 皇帝哑然失笑:“好。” 虽然不和宁欢一道出去,但他也忍不住握着宁欢的手叮嘱道:“穿厚一些,好好拿着手炉,别冻着了,小心地滑。” 听着他耐心地嘱咐,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知道了。” 宁欢收拾好后,皇帝送宁欢出了养心殿。 看着那个披着银红色滚毛斗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巷中,皇帝才回了西暖阁继续批阅奏折。 …… 宁欢走出养心殿,呼吸着四周清凉的空气才觉得没这么胸闷了。 也是奇怪,前些年她在养心殿也会胸闷吗?还是说她的身子渐渐调养好了,如今也觉得养心殿的地龙烧得太热了,宁欢疑惑了一瞬。 玉棠问宁欢:“主子怎么了?” 宁欢轻轻呼吸了一口:“许是太久没有出来了,还觉着外头很是清新。” 玉棠便笑道:“来外面多走走也好,只要您别着凉就成。” 宁欢轻笑一声:“知道了,我的玉棠管事。” 玉棠抿唇一笑。 时值冬日,御花园中还萧瑟得很,在宁欢心中,也就是压在树枝和檐角上的皑皑白雪有些看头。 宁欢百聊无赖地捏了一团草木丛上的雪。 玉棠连连道:“主子,当心冰着手。” 宁欢不以为意地将雪团往草木深处一扔:“不会的,不是有手炉么。” 玉棠无奈,见她扔了雪团,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玉棠回眸又见婉嫔从不远处拐过来,她便小声提醒宁欢:“主子,那边似乎是婉嫔娘娘。” 宁欢顺着望去,果然见婉嫔走出来,她便笑意盈盈地走过去:“明辞姐姐。” 婉嫔也笑着同宁欢见礼:“嫔妾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 话还没说完,宁欢已然扶起婉嫔:“姐姐快免礼。” 婉嫔道:“多谢娘娘。” 宁欢道:“没想到还遇上姐姐了,倒是正好有姐姐能陪我说说话了。” 婉嫔温婉道:“嫔妾却之不恭。” 宁欢便和婉嫔一起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中散步。 看着前面若隐若现地红梅,宁欢又起了些兴致,她同婉嫔道:“姐姐,不若咱们去折两支红梅带回宫去插瓶?” 婉嫔自然应好,她陪着宁欢一同去折红梅。 无意中碰到宁欢有些冰凉的手,婉嫔难免担忧道:“娘娘的手怎么这般冰凉,还是快些捂着手炉吧。” 宁欢却不大在意:“姐姐还不知道我么,我的手一年四季都这样,外面稍稍凉一些这手也跟着凉了。” 婉嫔虽然知道,但还是微微蹙眉:“太医可有为娘娘好生调养过?” 宁欢折下一支红梅,道:“自然是一直调养着的,苦药我都不知喝了多少了。”她幽怨地看了婉嫔一眼。 婉嫔也知道她一向最吃不得苦,但还是笑着劝道:“良药苦口,都是为了娘娘的身子着想,娘娘调养好身子才好早日诞下一个皇阿哥。”她还揶揄地看了宁欢一眼。 哪怕是多年友谊了,宁欢还是难免羞恼:“姐姐快别说了。” 婉嫔见她这般娇俏的模样,也不禁笑了笑。但她点到为止,也没再多调侃宁欢。 此刻,红梅林外隐约传来两个小宫女交谈的声音。 一个道:“马上又要选秀了,也不知这次又要进多少新人。” 另一个道:“进多少新人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总归咱们也只是伺候人的宫女。” 最先说话的宫女叹了一口气:“也是,该操心的应当是主子们才是。” “不过我倒觉着无论进多少新人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一直都会是令贵妃娘娘最得宠。” “你说的也是,瞧上一批入宫的那些小主们……” 两个小宫女渐渐走远了,宁欢和婉嫔也听不见她们又说了些什么。 宁欢神色一顿,一言难尽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到底是该高兴连小宫女都认识到了她的地位呢,还是该恼怒这两个小宫女不懂规矩呢。 婉嫔温声道:“小宫女不懂事,妄言妄议,娘娘恕罪。” 宁欢嗔了婉嫔一眼:“姐姐也说了是小宫女不懂事,你同我请什么罪?” 婉嫔笑了笑。 看了一眼小宫女们离去的方向,宁欢又道:“没瞧见人,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次就算了罢。” 婉嫔笑道:“娘娘宽仁。” 宁欢忍不住摇头轻笑:“姐姐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和婉嫔一同走出红梅林。 婉嫔又含笑道:“不过恕嫔妾冒犯,嫔妾倒是觉得那两个小宫女说得也不算错,无论后宫进多少新人,都没有人会越过您去。” 她在宽慰宁欢。 婉嫔虽然知道皇帝待宁欢的情意深厚,但具体到哪种地步她也不大清楚。依照常理来说,婉嫔想,虽然宁欢幸运地拥有了皇上的真心,但在某种意义上或许也是不幸的,因为和宁欢两情相悦的人是帝王,而帝王注定会有后宫三千,难保宁欢心中不会难过。 第481章 宁欢明白她的心意,此刻也不由弯起唇角,这样的话不像是明辞姐姐会说的,但此刻为了让她放宽心,明辞姐姐还是如此说了。 但宁欢故意嗔道:“姐姐总是取笑我。” 婉嫔失笑:“贵妃娘娘,这可是后宫人尽皆知的事。”虽然是调侃,但也是事实。 宁欢握住婉嫔的手,柔声道:“姐姐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有分寸。” 婉嫔轻轻回握宁欢的手,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路走着,不经意间看到眼前的青松,婉嫔竟是有些哑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么么~ 第182章 宁欢见婉嫔停下脚步,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而后便看到那一片经年不变,在白雪下依然傲立挺拔的青松。 她下意识看向婉嫔,婉嫔也正好看向她,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看着那始终不变的青松,再看着身旁的宁欢,婉嫔也不禁感慨。 一晃竟也三年过去了。而仅仅三年,宁欢也从当初的一个贵人成了如今地位尊崇宠冠后宫的贵妃。 可是无论如何尊贵荣华,宁欢这烂漫柔软的性子却始终没有变过。 思至此,婉嫔的面色也愈发柔和,她道:“当年也是嫔妾多言,还望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当年她不知道宁欢和皇上竟有如此深厚的情意,便多劝了两句。婉嫔庆幸没有影响到二人,否则她真是要余生难安了。是以今日再见,婉嫔甚至觉得当年的话宁欢不听也罢。 宁欢不清楚婉嫔究竟猜到了多少,但她还是看着婉嫔道:“姐姐一片肺腑之言,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会不明白姐姐的心意。当年的我高兴都来不及,哪怕是如今亦然,我又岂会怪罪姐姐。” 看着宁欢诚恳真挚的神色,婉嫔一时哑然,她柔声道:“娘娘一向如此纯善。” 宁欢弯唇笑了笑,她忽然又看到什么,有些好奇地咦了一声。 宁欢朝着青松下走去。 想到什么似的,宁欢又吩咐了一句:“你们先退下,本宫和婉嫔姐姐说几句话。” 宫人们应了,悄声退到远处去。 宁欢看向婉嫔,婉嫔温婉一笑,也跟着宁欢走了过去。 宁欢在青松下微微弯腰,看着松树下那一片金黄色的花儿,她也忍不住轻笑道:“是金盏花。” 婉嫔也认出这是关外的金盏花,甚至这金盏花还是大清极具象征意义的花,因为它代表着满族的意志。 生于艰苦,傲雪凌霜,耐寒不屈。 看着这青松下傲然绽放的金黄花朵,再想想当年她劝慰宁欢时说的话,婉嫔一时也有些哑然。 既然也摒退四周,婉嫔便也不再和宁欢一起打哑谜。 她此刻便不禁轻声道:“这是天定的缘分啊,娘娘,连上天都在庇佑您和皇上。”婉嫔看着宁欢,柔和笑起来。 当年她以青松作比,告诉宁欢最后到冬日也只剩青松独立。可是如今宁欢荣尊贵妃,得到了皇上的真情,地位也愈发稳固,盛宠不衰。甚至连这青松下都开出了一片金黄色的花,这不是上天庇佑成全,又是什么。 青松下金黄的花啊,说是金黄亦可说是明黄,看来连上天都在预示宁欢将来会正位中宫了,婉嫔面上的笑意愈发从容。 宁欢却是不知因为一小片巧合的花儿,婉嫔就想了这么多,若是知道婉嫔的想法,她必定也是哭笑不得。 她此刻摘了一朵金盏花下来,又站起身子看着婉嫔笑道:“姐姐,其实后来皇上也很凑巧地同我说过,在关外,青松下也有冬日不败的金盏花,这花也与松柏一般不惧严寒,哪怕冬日也能开得亮丽。” “还能,一直陪着松柏。”宁欢含笑看着婉嫔,意味深长道。 婉嫔哑然地看着宁欢,她似乎听懂了宁欢的暗示,难道是皇上还向宁欢承诺过什么了吗? 婉嫔不知道,但她还是为宁欢而高兴:“皇上待妹妹一片真心,我明白。” 宁欢看着婉嫔这般真挚地为自己而高兴,心下也不禁柔软,她柔声道:“多谢姐姐。” “姐姐可会怪我?”宁欢还是迟疑了一瞬。 婉嫔却嗔笑道:“怪娘娘什么?能得了皇上的喜爱那也是娘娘自己千好万好,这可是您二位天定的缘分。” 她又凑到宁欢耳畔,压低声音道:“况且,您与皇上两情相悦,嫔妾自然为您高兴。”她微微咬重了“两情相悦”四个字。 这宫中不是所有人都像宁欢这般会真的将一颗心尽数扑到皇上身上的,多数人求的也只是安稳一生罢了,不敢再妄求其他。 宁欢听懂了婉嫔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柔和,她再度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一直这样顾念我。” 为了不让她“深陷泥沼”,婉嫔不知劝慰了她多少次,但婉嫔分明可以明哲保身,是以宁欢怎能不感念她的一片心意。 婉嫔笑道:“娘娘言重,嫔妾可担不得贵妃娘娘一句多谢。”她还故意揶揄宁欢。 宁欢轻轻笑了笑,她看向婉嫔,又意有所指地暗示道:“姐姐的心意我都知道,其实方才那两个小宫女说的话也对,那些新入宫的秀女的确不会成什么气候,姐姐且放心。” 见她这般笃定而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婉嫔一时还是有些愕然。宁欢有这样的底气,定是有皇上支持,那皇上究竟要为宁欢做到哪一步呢,她竟有些不大敢想下去。 第482章 婉嫔还未反应过来,宁欢又接着道:“还是当年同姐姐说的那句话,眼见不一定为真,一切都要用时间来证明。”她朝着婉嫔莞尔笑起来。 婉嫔还是有些怔愣地看着宁欢,她如今知道了宁欢说“眼见不一定为真”并非是宁欢不爱皇上,那这个眼见必定是指其他方面了。 婉嫔一时也想不明白,但她只温柔地看着宁欢:“妹妹心中有数便好,只盼妹妹此生和美。” 宁欢弯起唇角:“姐姐也会一生安宁长乐。” 二人都笑起来。 …… 晚膳时分,宁欢才回了养心殿。 听见外头传来的一片请安声,皇帝便走出来迎宁欢。 “冷不冷?”他还是先握了握宁欢的手感受她手上的热度。 宁欢笑道:“不冷,备着好几个手炉呢。” 皇帝这才颔首,他带着宁欢走进内殿,又动作熟练地帮她解下披风。 宁欢净了手,和皇帝坐下准备用膳。 看着这一桌她喜欢的菜式,宁欢忍不住哼笑道:“我在御花园遇见婉嫔姐姐了,若非先答应了你要回来陪你用膳,我都想和婉嫔姐姐一同回钟粹宫用膳了。” 皇帝给宁欢夹了一筷子翡翠虾,还配合地笑道:“那我也多谢贵妃娘娘顾忌我这个孤家寡人。” 宁欢忍不住轻笑。 桌上的菜肴泾渭分明,一半是红彤彤热辣辣的川菜,一半是看着虽也美味但略显清淡的御膳。 宁欢看了看,还是忍不住怂恿皇帝:“真的不再尝尝川菜吗?” 前些日子终于找到一个百般都和宁欢心意的川菜大厨,宁欢觉得这回是真的圆满了。 皇帝尝过一次,但他吃不得辣,此刻便也是敬谢不敏:“不必了,你也该少吃些辣。” 听着他又开始说教,宁欢只当没听见,但她轻哼道:“是你没口福。” 皇帝只轻笑道:“你喜欢便好。” 虽然他不理解宁欢为何这样喜欢辛辣无比的川菜,但想想宁欢也不大喜欢清淡的御膳,他便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实在是各人有各人的口味,他只要宁欢高兴便好。 只是菜式虽是宁欢喜欢的,今日晚膳她还是没能用多少。 皇帝自己用好了,又给宁欢夹了一筷子水煮鱼片:“你不是爱吃么,再多用些。” 宁欢摆了摆手,有些恹恹的:“真的吃不下了。” 皇帝看了看桌上剩的菜肴,眼瞧着宁欢大抵只用了平日一半的量。 他的神色有些沉凝,下意识伸手探向宁欢的额头:“可有哪儿不舒服?” 宁欢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有些疲乏,许是许久没出去,今日走累了。” 皇帝却是不放心,这症状实在和宁欢当年在草原被下药时差不多。 想到这个可能,皇帝的面色又沉了些,他冷声道:“李玉,去传孙檀礼来。” 李玉连忙应了。 宁欢本想制止他,但皇帝平静地看了宁欢一眼:“宝儿,还记得当年在草原怎么说的吗?” 前车之鉴,宁欢霎时住了嘴。 怎么说的,不舒服便要传太医,切不能拖着。 宁欢安静下来,皇帝还是自己先上手给宁欢诊脉。 宁欢老老实实地让他诊脉,不敢再多说什么。 但宁欢注意到,皇帝的神色反而有些奇怪。 他一遍遍地探着她的脉,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敢相信。 宁欢实在好奇:“怎么了,你别吓我。” 说着,她也忍不住有些胆颤,听说当中医一遍一遍诊脉或是要去翻典籍的时候,怕就是大事不妙了。 皇帝的神色似乎很是惊喜,他定定地看着宁欢,想碰她又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怎么掩盖不住。 宁欢见他这般奇奇怪怪的模样,忍不住锤他:“到底怎么了?” 看他这模样,她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皇帝握住宁欢的拳头,一时差点没能说出话来,但他还是尽力镇定道:“等孙檀礼来,我也不大确定。” 还是不能太高兴,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可怎么办。 宁欢越听这话越觉得吓人,一时又有些游移不定:“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究竟怎么了?”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皇帝见她这般担忧的模样便知她想岔了,他小心翼翼地环住宁欢,忍俊不禁道:“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宁欢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嗔恼道:“那到底怎么了嘛,神神秘秘的。” 皇帝搂着宁欢,柔声哄道:“我也不确定,所以要听太医的才准。” 宁欢轻哼一声。 好在没多久孙太医便赶来了。 这次皇帝却先摒退四周,李玉连忙带着人下去了。 宁欢看了皇帝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向二位主子请过安后,孙太医便为宁欢请脉。 感受到指下的脉象,孙太医的面色也有几分奇异。 他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果然见皇帝正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 孙太医心下一惊,又仔仔细细地再度为宁欢把了几次脉。 看着孙太医和皇帝几乎一模一样的举动,宁欢实在忍不住道:“孙太医,本宫究竟是怎么了?” 抿了抿唇,宁欢又狠心道:“你只管说,本宫都受得住。” 见她这般悲壮的模样,皇帝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 第483章 宁欢霎时横了他一眼。 孙太医最后为宁欢探了一次脉,而后便跪在地上拱手道:“微臣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已有孕一月有余!” 得到肯定的答复,皇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霎时朗声笑道:“好!好!赏!” 孙太医连忙谢恩:“微臣谢皇上恩典!” 宁欢却是始终呆愣地坐在榻上,她一时间竟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宁欢怔怔地扭头看向皇帝,僵硬道:“我,我有孕了?” 皇帝搂住宁欢,肯定地点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宝儿,是真的,你有身孕了,咱们有皇儿了。” 宁欢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竟然真的有了,盼了这么久的孩儿,这就来了,实在是突如其来,实在是难以置信。 皇帝又连忙看向孙太医,连连问道:“娘娘这一胎怀象如何?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宁欢也跟着看向孙太医。 看着这两位尊贵的主子这般紧张的模样,孙太医噎了一瞬,而后到底恭声回道:“回皇上话,贵妃娘娘将将有孕一月有余,暂且看不出怀象,但娘娘的脉象稳健有力,娘娘和皇阿哥必定是康健的,需要注意的事宜微臣也会写出来,方便皇上和娘娘查阅。” 皇帝也并不为自己的心切而窘迫,他仍是高兴道:“好,好,康健就好,你下去写方子吧。” 宁欢也松了一口气,没有问题就好。 孙太医应了:“是。” 此时宁欢倒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开口叫住人:“孙太医。” 孙太医又朝着宁欢拱手:“贵妃娘娘。” 宁欢抿了抿唇,到底道:“这件事暂且瞒着,除了你,本宫不希望还有旁人知晓此事。” 孙太医一愣,而后又迟疑地看向皇帝。 平日皇帝便对宁欢百般纵容,此刻的他更是不会反对宁欢的一切要求,他便沉声道:“按娘娘说的做,孙檀礼,别让朕失望。”他看了孙太医一眼。 皇帝明明只是轻飘飘地看来一眼,可这一眼却让孙太医觉得后背冷汗直流,因为那眼神中隐含的威慑实在太明显。 虽然不知道这宫里最尊贵的两位主子到底意欲何为,但皇上都这样说了,孙太医也不敢违逆。 他恭敬地躬身:“微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怀孕了,感觉这个月可以完结了(捂脸) 第183章 孙太医走了,殿内只剩宁欢和皇帝。 宁欢这才看向皇帝,她惊异而怀疑地连声问道:“我真的有了?我不是做梦吗?!”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是方才有外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呆愣的一面,此刻在皇帝面前她就无所顾忌了。 皇帝小心翼翼地抚上宁欢的小腹,耐心地再度肯定道:“宝儿,是真的。听到孙檀礼的话了吗?你已经有孕一个多月了,再过八个月咱们的皇儿便能降生了。”他的声音也愈发温柔。 看着他这样温柔的眼神,听着他肯定的话,宁欢终于觉得真切了。 她竟然真的有孕了。 摸着自己的小腹,宁欢的唇角止不住地高高扬起:“好,真好。” 皇帝动作轻柔地抱住宁欢,亦是无比高兴地笑道:“是啊,真好,咱们终于盼来了咱们的第一个皇儿。” 宁欢倚在皇帝怀中,不住地抚着小腹:“好神奇啊,我真的要当额娘了。”她忍不住笑起来。 皇帝柔声道:“嗯,我也要当阿玛了。” 宁欢睨他一眼:“你早就当过了。” 皇帝看着宁欢,温柔却认真道:“不,在我心中这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日后我也会和宝儿完完整整地参与他的人生。” 他也要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称职的阿玛。 宁欢轻轻点了点皇帝的下颌:“‘朕之第一子’,这算不算你们家祖传的传统?”她揶揄道。 想到世祖皇帝,皇帝也忍不住笑道:“或许吧。” 宁欢轻笑出声。 小心抚着宁欢的小腹,皇帝又问道:“为何要让孙檀礼瞒着?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合该昭告天下才对。” “昭告天下,你看你能耐的。”宁欢好气又好笑道。 皇帝却是一脸理所当然:“若是个阿哥,他便是将来的天子,自然该昭告天下。” 他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 可宁欢不在意这个,只在意另一个点。 “若是公主呢?”她眼眸微眯地看着皇帝。 皇帝知道她又想岔了,他忙笑着哄道:“若是公主便要做咱们最尊贵最宝贝的固伦公主,以天下珍宝供养之。” “固伦”为皇后所出嫡公主才能有的封号,在满语中是“天下、国家、尊贵、高雅”之意,本身就是一个无比高贵的封号。是以作为固伦公主,所拥有的地位荣光自然更不必说。 而庶出的公主一般只能封为“和硕公主”,“和硕”在满语中解释为“一方”,可见区别。 宁欢这才满意些:“你知道便好。” 皇帝见此,便再度提议道:“所以……” 宁欢嗔了他一眼:“要三个月才能坐稳胎,你着什么急,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听她这般说,皇帝更是眉心一跳:“还要瞒到三个月?!” 第484章 宁欢一脸理所当然:“自然。况且马上又是选秀了,我如今有孕,更是会担忧些。”她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此刻却是有些后悔道:“早知你有孕,我便驳了上奏选秀的折子。” 既然后宫有嫔妃有孕,那选秀实在不必再继续了。 宁欢这会儿倒又换了个想法:“不过这样也好,多选些人进来,也好让旁人别总是盯着我的肚子。” 这话倒是与皇帝当初的想法不谋而合。 当初为何会同意选秀,也是因为皇帝查到皇贵妃的不对劲之处,以及孙檀礼先前也说过宁欢的身子已经调养好可以有孕,皇帝也存着选些人入宫让皇贵妃暂且自顾不暇的想法。 毕竟还没能查到确凿的证据证明皇贵妃确有恶行,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只能先让皇贵妃自乱阵脚了。 但此时宁欢真的有孕,皇帝反而不愿来什么“忍辱负重”那一套了,他的爱妻他的孩儿,自当拥有最风光显赫的一生。 于是皇帝试图劝慰宁欢:“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害你,你放心。” 一面说,皇帝也一面在想,定要用雷霆手段好好震慑一下那些怀有异心之人。 宁欢此刻却很是固执:“不成,就要等三个月,民间都是这样的惯例,哪怕是亲友也得三个月以后再说。” 皇帝无奈,最后挣扎了一次:“真的不先公开吗?” 宁欢坚定道:“不。” 皇帝轻叹一声,到底顺着她道:“好。” 宁欢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她又想到什么:“不过我要去告诉太后一声。” “不成。”皇帝立马否定她的提议。 宁欢反而有些惊异:“为什么?” 这样的大事他应该更乐意告诉太后一声才对啊。 皇帝温和而无奈道:“天冷地滑,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如你所说,在坐稳胎前,除了养心殿和永寿宫,哪儿都不许去。” 宁欢霎时控诉地看着皇帝:“哪儿有这样夸张。” 皇帝道:“不夸张,如今再回想你今日出去我都有一丝后怕,正在化雪,万一你在御花园摔了可如何是好。”说着,皇帝的面色便不禁沉了些。 听皇帝这般说,宁欢也是一僵,她小心抚着自己的小腹:“说得我都害怕了。”她气哼哼地横了皇帝一眼。 皇帝温和笑道:“就先在养心殿安心养胎罢,想去哪儿必须有我陪着。” 宁欢却不忿地看着他:“有你陪着?那你不如直接说是让我在养心殿禁足。” 新年将至,他要是有时间能陪她四处闲逛才怪了。 皇帝柔声哄道:“乖,这也是为了你和皇儿的安危着想。” 宁欢气了一会儿,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本来她冬日也不爱动。 这般想着,宁欢到底勉强同意了皇帝的说法,但她还是气哼哼地:“那你得差人告诉太后一声。” 皇帝温声道:“放心。” 倚在皇帝怀中,宁欢又想起什么似的,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还好你这段时日也忙,没多来缠着我。”她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一顿,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道:“宝儿……” 宁欢从他怀中坐起来,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这八个月可有你受的。” 皇帝却低笑一声:“不,倒时辛苦的还是宝儿。”他还握住宁欢的手暧昧地落下一吻。 夫妻多年了,连孩子都快生了,说起这种事来宁欢也不会像最初那般羞恼。 但她还是忍不住轻啐皇帝一口:“不要脸。” 皇帝愉悦地笑起来:“从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帮宝儿回忆一二罢了。” 从前,自然是指她还没有正式晋封的时候。 宁欢嗔恼地看着皇帝,又加了一个字:“臭不要脸!” 皇帝却不以为耻,还气定神闲道:“若是太要脸,可求不到我的爱妻。”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他一眼。 * 又是几场大雪,很快便到了皇帝每年一度封笔,难得清闲的时候。 自从皇帝说过那些话后,这段时日宁欢倒是都老老实实待在养心殿中养胎,毕竟她平日穿的是高高的花盆底,不是软底绣鞋,若是出去脚下一滑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如今皇帝封笔,倒也的确有时间好好地陪宁欢几日。 这会儿宁欢正在翻着书,她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皇帝:“正好你这段时日清闲,不若帮我看看永寿宫的账册?” 皇帝哑然失笑,顺从地应道:“好。” 永寿宫的账册在他手中或是在宁欢手中要不了几个时辰便能打理完,但是宁欢一向娇懒,能闲着绝不想做事。从前皇帝便不会拒绝帮她打理宫务,如今她有孕,想懒怠些皇帝自是愿意纵着她。 宁欢满意一笑,她又下榻,趿着鞋走到皇帝那边去。 如今在养心殿中,她的鞋都换成了软底绣鞋,更安稳些。 皇帝连忙起身扶住她。 宁欢好笑道:“才一个月呢你就这么紧张,我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呢。” 皇帝却温声道:“小心些总是好的。” 宁欢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把书递给皇帝:“你念给我听如何?” 皇帝接过她手中的书卷,又问道:“困了?” 宁欢却摇头,她看着皇帝笑道:“这是念给皇儿听的,听说孩子还在腹中时,多念书或是奏乐给他听可以让孩子变得更聪明,嗯,这叫胎教。”宁欢尽力通俗地解释。 第485章 胎教。 又是一个新颖的词,不过结合他家姑娘所说的确很贴切。 皇帝便柔声道:“好,我念书给皇儿听,日后有空便也抚琴给他听。” 宁欢笑着点头:“好。” 皇帝温声为宁欢和腹中孩儿念书,他的声音本就放得低柔,此刻再念着这拗口晦涩的史书,就更加催眠了些。 宁欢在他怀中打了个哈欠。 皇帝便柔声哄道:“睡吧,我抱着你。” 孕期本就容易犯困,多眠实在正常。 宁欢低低地应了一声,正准备睡去,却见窗外又飘起了雪。 她那点儿睡意霎时便散了。 宁欢从皇帝怀中起来,直接爬到窗边去。 皇帝一惊,小心地护着她,他还不住提醒道:“小心些。” 宁欢好笑地回眸看他:“哪儿有这样夸张,你先前当阿玛时也这样?” 皇帝陪着她坐在窗边,他只温声道:“你不一样。” 宁欢又好笑又心软地睨他一眼。 倚在皇帝怀中,看着外面纷纷扬扬飘洒的雪花,她的脸上也不禁带上笑意。 “我想出去看雪。”宁欢不禁道。 “不行,你穿的软底绣鞋,当心着凉。”皇帝温声同她讲理。 宁欢道:“那我换成元宝底不就成了。” 皇帝微微蹙眉。 宁欢理直气壮道:“反正年宴的时候我也得穿元宝底去,总不能穿软底绣鞋去吧。” 那到时候阖宫不就都知道她怀孕了。 皇帝无奈道:“何必瞒这么久。” 宁欢只当没听见,她看着皇帝道:“早晚要穿,再说我也穿习惯了,不会摔的。而且不是还有你陪着吗?”她睨了皇帝一眼。 他家姑娘说的倒也是,可皇帝还是犹疑道:“外面飘着雪,当心着凉。” 宁欢嗔笑道:“哪儿有这样娇气,披着斗篷还会着凉吗?” 皇帝无奈地轻叹一声,到底妥协道:“不能玩太久。” 宁欢的脸上霎时绽开一抹笑来,她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只要能出去玩儿就成,至于到底要玩多久,一会儿再说便是,宁欢狡黠地眨了眨眼。 她正准备下榻去收拾一番,却听李玉在外面通传:“皇上,圆盛回来了。” 宁欢动作一顿,而后眸光一亮。 圆盛今日去了寿康宫,也不知太后有没有让带什么话回来。 皇帝见她这般兴奋的模样,脸上也不禁带上笑意,他道:“让圆盛进来。” 李玉应了:“嗻。” 圆盛进殿朝着皇帝和宁欢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先免礼,太后可让你带什么话来?”宁欢迫不及待地打断圆盛的行礼。 这种小事是不必顾忌皇上的,圆盛从善如流地起身:“谢小主子。” 他又连连笑道:“太后主子让奴才给您带了一封信来。”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奉给宁欢。 宁欢接过信,又问圆盛:“还有其他东西吗?” 圆盛道:“太后主子说您想瞒着,人多眼杂地便不给您送东西了,但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她一声便是。” 宁欢点点头:“好,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圆盛连连笑道:“奴才不敢!” 皇帝道:“下去吧。” 圆盛应了,朝二人行礼便退下了。 如今小主子有喜,至少这几个月都不用担心皇上震怒了,养心殿的春天提前来了。一面走,圆盛一面笑呵呵地想。 殿内。 宁欢迫不及待地就想拆太后送来的信,不过想到什么似的,她看了皇帝一眼:“你坐那边去。”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皇帝不禁好笑,但到底顺从地应了。 他坐到对面去了,宁欢拆开太后的信,仔仔细细地读着。 宁欢的担心倒也是多余的,太后并没有在信中提及除了她二人外旁人都不知道的事,只是恭喜了宁欢一番,然后叮嘱她好好养胎,还写了一堆的注意事项。她甚至也和皇帝一个意思,觉得这段时日宁欢还是别再外出最好,要想出去散步也得等春日了再说。 宁欢好笑又无奈。 不过看着那一堆注意事项,她也是忍俊不禁,简姨来这儿时皇帝都七八岁了,也不知这些孕妇的注意事项都是她从哪儿搜罗来的。 不过太后也很认可宁欢的想法,瞒着也好,三个月坐稳胎了公布总是更保险些,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宁欢笑盈盈地看完了信,又将信笺装回信封中。 “太后就是叮嘱我安心养胎呢。”她主动同皇帝道。 皇帝笑道:“又乐意告知我了?” 宁欢轻哼一声。 皇帝笑了笑,又了然地看向宁欢:“皇额娘是不是还嘱咐你,让你别成天想着乱跑?” 宁欢一顿,又嗔了他一眼:“就你聪明。” “不过不是都说有孕要多走走才好吗?你们这么拘着我作甚。”宁欢不忿道。 皇帝走过去重新将宁欢抱入怀中:“傻姑娘,那是显怀以后的事儿,你现在才一个月,自然该好好养着。” 宁欢瞪他一眼:“你才傻。” 皇帝轻笑一声,又温声哄道:“是我说错话了,我的宝儿可不傻。” 宁欢这才满意些。 她轻抚着小腹,期盼地问道:“你说这是个皇子还是个公主呢。” 第486章 皇帝抱着她,柔声道:“皇子和公主都好,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宁欢弯起唇角,又听皇帝道:“不过我还是更希望这胎是一个皇阿哥。” 宁欢霎时看向他:“嗯?” 皇帝温柔而认真道:“若是个皇阿哥,宝儿日后也不用再受苦了。” 听他这般说,宁欢一时哑然。 她奋力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又一本正经道:“可是皇室不都是多子多福,儿孙满堂才好吗?” 皇帝却不以为意:“若只是皇子,却不长脑子不能为皇父兄弟分忧,这样的儿子生再多又有何用。” 宁欢忍不住轻笑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皇帝肯定道:“自然,我也会好好教养咱们的孩子。” 宁欢弯唇笑起来:“好。” “但是我还是想要一个小公主,软软糯糯的多可爱,若是我怀的是一对龙凤胎就好了。”宁欢希冀地捧着肚子。 闻言,皇帝也不禁认同地点头:“宝儿说的是,皇子好,公主好,龙凤胎自然也更好。” 宁欢期盼地笑起来,希望有奇迹发生。 她又戳了戳皇帝:“你给咱们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一说这个,皇帝脸上难得有些神采飞扬:“想好了。” 宁欢反而讶异,她抬眸看他:“这么快,你这么快就想好了?” 皇帝从容含笑道:“很久以前就想好了。” 宁欢竟是忍不住弯起唇角,很久以前啊,他实在是一直都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她便问皇帝:“你都取了什么名字?快写来我瞧瞧。”宁欢将桌案上的宣纸挪过来。 皇帝道:“好。” 宁欢正想从他怀中出来,皇帝却搂住她,他温柔道:“这样也能写。”他已经提起了笔。 宁欢笑着嗔了他一眼。 皇帝温声道:“若是公主,便取名为‘朝珑’。” 他提笔在雪白洒金的纸张上写下“朝珑”二字。 朝珑。 宁欢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她忽而看着皇帝笑道:“刻有龙纹的玉啊,这个名字是不是太贵重了。” 皇帝温和道:“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女儿,她本就是固伦公主,生而尊贵,自然当得起这个‘珑’字。”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是笃定而理所当然,作为帝王作为君父的睥睨,此刻真是显露无疑。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坐拥天下的帝王,哪怕他平日再温润再柔和,他作为君王的傲睨与威仪也始终不会磨灭,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便表现出来。 可怕的是,宁欢竟然觉得他说的对,作为他们的第一个女儿,作为皇帝的固伦公主,自当有这样的尊贵与荣光。 皇帝看着她有些怔愣,便温柔地哄道:“一个字罢了,如何也比不上咱们的女儿尊贵。” 宁欢回过神来,压下这被皇帝同化得越来越严重的思想,她只笑道:“你说的也是,这个名字的确不错。那若是一个皇子呢?” 皇帝又环着她提笔写下两个字:“若是一个皇子,便取名为‘永璐’。” 宁欢看着那个“璐”字,便不禁念道:“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1 皇帝颔首,又含笑接道:“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这是宁欢所念诗句的后一句。 宁欢原本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听他着重念的“重华”二字,她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宁欢好笑地睨他一眼,问道:“是重华宫还是舜帝?” 不过是哪个似乎都没有区别,一个是皇帝的潜邸,一个是舜帝的名字,将儿子的名字与这两样结合在一起,皇帝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皇帝没有直接回答,又含笑念了一句:“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皇帝后面念的这句话出自《论语·尧曰》,是尧禅位给舜时所说的话,天禄从此便指帝王之位。而“璐”,同“禄”。 宁欢听懂他的隐喻,一时也是哭笑不得:“取这样一个名字,也太张扬了,旁人不都知道了?” 皇帝温和而笃定道:“若非精通汉家经典的人,如何联系得上这其中的深意?” 宁欢一顿,也是,如今的朝中可不止是汉大臣,还有许多满蒙大臣。这些满蒙大臣能识得汉字念几句诗便算不错了,让他们剖析出这个字的隐含寓意怕是不大行的。若非学识深厚之人,怕也不会知道这样简简单单一个字竟还会有这样多的深意。 皇帝又气定神闲道:“就算猜到又如何,璐亦有美玉之意,朕的孩儿从来都以玉为名,取之璐字,属实正常。” 真是又有文化又无赖,宁欢好笑地睨他一眼:“你真能耐。” 皇帝还很是自得道:“当然,若无能耐怎么能护住我的宝儿。” 宁欢忍不出轻笑出声,这人的厚脸皮实在是她拍马难及的。 “那若真是一对龙凤胎呢?也用‘朝珑’和‘永璐’两个名字吗?”宁欢又好奇地问皇帝。 皇帝道:“当然不是。若是龙凤胎,便取‘琬琰’二字,公主叫“朝琬”,阿哥叫‘永琰’。” 宁欢看着皇帝并排写下的两个名字。 朝琬,永琰。 她的目光在“永琰”这个名字上停留了一瞬,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难道是在哪儿听过吗? 第487章 宁欢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也没多想,她又看了看“琬琰”二字,还是忍不住嗔了他一眼:“‘琬琰,圭名。’,你就这么喜欢玩文字游戏吗?” “琬”字和“琰”字常常和“圭”字连用,也与圭字是同一个意思。“圭”字从来代指帝王,那这二字是是何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公主取名朝琬,可以说和朝珑这个名字的贵重不相上下。 皇帝气定神闲地道:“不过是为咱们的孩儿取个有美好寓意的名字罢了,哪里是什么文字游戏。”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他一眼。 眸光一转,她看着皇帝道:“那若是一对公主或是一对阿哥呢?就取这四个名字?” 这次皇帝倒也没说什么,他点点头:“就用这四个名字。先前我倒也想过,若是两个小公主,便取一个‘怀瑾握瑜’,后来却觉得‘瑾瑜’二字实在有些普通,不如‘琬’、‘珑’二字好。” 宁欢轻啧一声:“都是美玉,哪里普通了。” 不过她又注意到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她一言难尽地看着皇帝:“所以你就只是没有想过给一对阿哥重新起两个名字?” 皇帝一顿,而后神色如常道:“璐字和琰字已经足够好了,不必再取其他字。” 宁欢简直对他的双重标准好气又好笑:“看来你还是更喜欢女儿些。” 皇帝抱着她,温声道:“女儿和儿子都好,但是若是有一个和宝儿一样漂亮又乖巧的女儿,也是再好不过。”他的语气愈发温柔。 听他这般说,宁欢也不禁想象起日后或许会有一个粉嫩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地管自己叫额娘的画面。 她到底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1《楚辞·九章·涉江》 下午或晚上还有,么么~ 第184章 大年三十,除夕年宴。 虽然冬日的紫禁城总是会萧瑟许多,但每到新年,宫中必定是装点得喜气洋洋的,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锦绣。宫人们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穿得亮丽些,大家都在欢喜又期待地迎接新年的到来。 因为是一年中最重要最热闹的年宴,嫔妃们也是早早就到了乾清宫,今日哪怕是最爱踩点的皇贵妃都提前到了。 殿内所有的嫔妃都朝着皇贵妃行礼。 皇贵妃含笑免了众人的礼:“妹妹们免礼。”她款款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嫔妃们也跟着坐下了。 皇贵妃都来了,一会儿皇上和皇太后也该到了,可不能再聚在一块儿闲聊了,以免失仪。 不过看着对面空着的位置,皇贵妃眼眸微挑:“这样的节宴令贵妃不是一向来得早吗?今日怎么还没见着人?” 嫔妃们面面相觑,也是不明所以。 令贵妃独居永寿宫,她们从来不会知道令贵妃宫中或是她本人是个什么情况。 纯贵妃温言道:“天冷路滑,令贵妃来得晚些也属正常。” 皇贵妃似笑非笑:“是吗?如今令贵妃的架子倒是越发大了。” 这话没人敢接,接了必定要得罪令贵妃。 可令贵妃宠冠后宫,又岂是好惹的,还不如大家一起沉默,皇贵妃也不能记恨上所有人。 乾清宫内一时安静下来,皇贵妃唇畔的笑意一僵。 此刻柔惠倒是看向皇贵妃,她婉声道:“皇贵妃您也说了令贵妃娘娘一向守时,想必今日令贵妃娘娘必定是有事耽搁了。” 皇贵妃原本就有些不愉,此刻见还有人敢反驳自己,心中就更是不快了。 但她面上勾起一抹笑来:“庆嫔不愧是令贵妃的好姐妹啊,如今这嘴皮子功夫也是渐长。” 柔惠微微福身,平静道:“嫔妾不敢。” 皇贵妃正欲再接再厉,却听外面传来长长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令贵妃娘娘驾到——”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片刻,而后垂下眸去和众人一道福身请安。 “参见皇上、皇太后、令贵妃娘娘,皇上、皇太后、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当然,皇贵妃是不必为宁欢请安的。 皇帝温声叫起:“免礼。” “臣妾(嫔妾)谢皇上。”众人起身后才发现令贵妃竟一直扶着皇太后。 嫔妃们便了然,难怪这次令贵妃没有提早过来,想必又是皇太后让令贵妃随驾了,嫔妃们心中咂舌。 嫔妃们都是看戏的态度,皇贵妃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乾清宫年宴,从来都是皇上、皇太后、皇后三人最后出席。按常理来说,今年还是她晋封皇贵妃以后过的第一个除夕年宴,今日陪在皇太后身边的更应当是她这个皇贵妃。 可是太后没这个意思便罢了,竟还让令贵妃陪在身边,享此殊荣,皇贵妃实在恼恨皇太后的偏心。皇太后莫不是年岁大了,老糊涂了?竟然偏袒了令贵妃这个包衣汉女这么多年! 宁欢朝着皇贵妃福身:“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下意识看了宁欢一眼,而后又神色如常地落座。 皇贵妃回过神来,端然含笑:“令贵妃免礼。” 罢了,有些事情想得越多,越气的也只是自己罢了,皇太后都糊涂了这么多年,皇贵妃早也不对她抱希望了。别说支持自己当皇后,皇贵妃甚至觉得皇太后不坚决反对自己当皇后就算好的。 第488章 反正老太太的意见也不重要,还不知道老太后能活几年呢,她乐意偏袒一个妃妾就让她偏袒去吧,总归更大的事儿皇太后也做不了什么主。 这般想着,皇贵妃的面色也愈发平和端庄。 “谢皇贵妃娘娘。”宁欢起身后便回了右下首的位置。 皇贵妃却注意到,今日令贵妃穿的是元宝底鞋,令贵妃似乎鲜少穿元宝底,她一向更喜欢花盆底一些。 不过令贵妃走动间那元宝鞋上坠着的宝珠明玉实在璀璨耀眼,皇贵妃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令贵妃向来爱娇爱俏,衣着也一向奢靡华丽,无论是什么制式的衣裙或是旗鞋,只要漂亮,令贵妃都喜欢,她心血来潮了也属正常,皇贵妃撇了撇嘴。 除夕年宴正式开始。 悠扬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舞伎们也鱼贯而入,进殿献舞。 宁欢一面赏舞,一面品尝着年宴上的佳肴。 皇帝时刻注意着她,见她胃口上佳,脸上的笑意也不禁浓了些。 宁欢注意到皇帝的目光,笑着睨他一眼。 他实在太紧张她了,平日的饭菜少用几口他都担忧得不行,宁欢实在是好笑又无奈。 皇贵妃终于再度见到上首只坐着皇上和皇太后的情景,她看着便觉舒心不少。 不过不经意朝皇上的方向一看,皇贵妃便看见皇上的目光时时都落在对面的令贵妃身上,仿佛殿内这样多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 皇贵妃心下又有些梗了。 她干脆起身向皇帝祝酒:“新年将至,臣妾祝皇上长乐安康,万事顺意,愿大清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乾清宫内安静了一些,众嫔妃都默默看着皇贵妃向皇上祝酒。 嘉妃微微弯唇,自从成了皇贵妃,皇贵妃越发学会咬文嚼字了,往日的她可说不出“海晏河清”这样的词来。 因为是新年,又有喜事,皇帝这段时日的心情都很是愉悦,此刻的面色便也是难得的温和:“皇贵妃有心了。” 皇贵妃看见皇帝温雅的笑意,脸上的笑意也愈发雍容欣喜。 皇贵妃坐下后,看着对面一幅安心欣赏歌舞的令贵妃,她忽然又笑道:“说起来也有些可惜,若是新入宫的妹妹们是在年节前入宫,想来今年的除夕晚宴也会更加热闹,令贵妃,你说是不是?” 听到皇贵妃的话,除了不受影响依然在献舞的舞伎和演奏的乐工们,嫔妃们都停下交谈,静了下来。 又要选秀了,只因后宫多年无所出,先孝贤皇后所出的嫡子又已夭折。是以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为皇上的子嗣,为皇室的未来操碎了心,甚至再度打破了三年一次大选的传统,屡屡上谏恳请皇上提前选秀,绵延后嗣。 皇上烦不胜烦,可是君王的后嗣,是家事也是国事,纵然皇上不想也不得不接纳群臣的上奏,同意提前选秀。 这都是嫔妃们打探到的消息。 又要进新人了,又是一些十五六岁年轻鲜嫩的新人,嫔妃们都不禁有些慨叹。 谁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入的王府,入的紫禁城呢,可是君恩如流水,红颜弹指老,总是会有一茬又一茬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渐渐取代她们。 不过,嫔妃又想到什么似的,纷纷看向皇贵妃问话的令贵妃。 但令贵妃可能是最不同的那个,上一次选秀入宫的新人可是半点儿没影响到她的地位,甚至还因为她,好几个新晋的嫔妃都被罚得不轻。 宠冠后宫的贵妃,君恩如流水这句话似乎没能在她身上验证,只是不知这次选秀会不会出现一个例外,嫔妃们神色复杂。 宁欢没有在意嫔妃们的目光,她只看着皇贵妃款款一笑:“年宴热闹,臣妾自然是高兴的,不过臣妾瞧着还是皇贵妃更高兴些,一直盼着新人入宫。” “令贵妃有这般想法便好,本宫当然高兴,毕竟又能多几个妹妹为皇上分忧了呢。”皇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欢。 虽然皇贵妃也很气恼为何又要选秀了,但若是能多几个新人分了令贵妃的宠,皇贵妃亦是乐见其成。 宁欢朝着皇贵妃举杯:“皇贵妃大度。” 皇贵妃面露微笑,倒也一同举杯。 瞧着令贵妃和皇贵妃毫不客气地你来我往,嫔妃们都不敢插话,只能默默看着或是静静欣赏未停的歌舞。 但她们都悄然看了皇帝一眼,想知道皇上又是什么态度。 嫔妃们看见皇上的神色温和而平淡,似乎对皇贵妃和令贵妃的机锋视而不见,不袒护皇贵妃也不偏袒令贵妃。 但下一瞬她们便知道自己错了。 皇上让李玉送了两碟菜肴给令贵妃。 不仅如此,皇上还在上首温声道:“除夕年宴,安心饮宴便是。” 皇贵妃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而后却神色无常地和嫔妃们一同朝皇帝颔首:“是。” 嫔妃们心下更是咂舌,皇上似乎没说什么,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若只有这句话也就罢了,偏偏皇上还先送了菜肴给令贵妃。这下,谁还能不知道皇上就是在偏袒令贵妃。 安心饮宴,他这是让皇贵妃不要再多言了。皇上甚至为了令贵妃打了皇贵妃的脸,他果真还是一如既往地娇纵令贵妃,嫔妃们又艳羡地看了宁欢一眼。 不过皇上有这般反应,似乎也不算什么意外。 第489章 但嫔妃们都悄然看了皇贵妃一眼,就是不知皇贵妃是什么感受了。 她们悄然望去,却只见皇贵妃端然含笑地欣赏着殿中歌舞,似乎半点儿也没受影响。 嫔妃们心道皇贵妃这养气的功夫果然是愈发好了,若是先前那些年头,这会儿她不黑脸就算好了,哪儿还会有笑。 她们也没敢多看皇贵妃,又三三两两地闲聊起来,乾清宫内一时也是热闹得紧。 皇贵妃的神色始终没有变,但置于桌下的手都要硬生生掐出血印子来了。 年宴结束后,皇帝便照例带着众人到乾清宫外赏烟花。 太后也照旧将让宁欢陪在身边,她让宁欢挽住自己的手。 太后道:“还是这样好。”这样扶着宁欢,她也更放心些。 宁欢弯起唇角,一本正经道:“臣妾的荣幸。” 今日让宁欢和皇帝太后一起最后露面,是皇帝和太后共同的意思。 宁欢今日穿的到底是高底鞋,虽然她平日走得很稳,可是如今到底不同,她将将有孕,还未坐稳胎,皇帝和太后还是不免担心。 是以二人都觉得若是有太后和宁欢一道,还是更安心些。 当然皇帝还有自己的心思,他让宁欢跟在太后身边,亦是向众人暗示宁欢的超然地位。 跟在后面的嫔妃们看着皇太后和令贵妃亲近的模样,心下亦是轻叹,皇太后也是一如既往地喜爱令贵妃。 深邃的天幕中烟花盛放,此刻众人都兴致勃勃地欣赏议论中天上的美丽灿烂的烟花。 借着这嘈杂的声音遮掩,太后轻轻拍了拍宁欢的手,轻笑道:“方才瞧你胃口倒是好。” 宁欢嗔道:“您就取笑我吧。” 太后笑了笑,又意有所指道:“不过能吃是福,这样也好。” 没有半点孕早期的反应,也是好事,能少受些罪。 宁欢却愈发嗔恼:“怎么总觉得这话不对味儿呢?” 太后忍不住轻笑,又道:“那不说这些,新年快乐,宁儿。” 宁欢果然跟着笑起来:“新年快乐,简姨。”她凑到太后耳畔轻声唤道。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宁欢正笑着,却察觉到身旁一道灼灼的目光。 她回眸望去,果真是皇帝在看她。 宁欢忍不住好笑,她朝着太后眨了眨眼,便又朝着皇帝那边靠近了些。 太后睨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宁欢稍稍过来些,皇帝便牢牢握住她的手了。 宁欢忍不住弯起唇角,她促狭道:“就这么离不开我?” 皇帝轻笑一声,却温柔地应了:“宝儿说的对,那宝儿是不是也该和我说些什么?”他反客为主。 宁欢嗔了他一眼,却也到底道:“新年快乐,夫君。”她也凑到皇帝耳畔轻声落下最后两个字。 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但皇帝还是听见了。 皇帝愉悦而满足地笑起来,神色亦是温和而柔软:“新年快乐,我的宝儿。”他握紧了宁欢的手。 宁欢也弯起唇角,盈盈桃花眸中波光潋滟。 嫔妃们都站在皇帝和皇太后的身后,包括皇贵妃。 本来也只有皇后能同皇上和皇太后站在最前面,但自从当年令贵妃晋封以后,皇太后因为喜爱令贵妃,此后每一年都会将令贵妃带在身边。 是以,嫔妃们竟也都习惯了令贵妃站在最前方的情景。 此刻看着皇上和令贵妃,虽然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但是看着皇帝偶尔偏头时脸上露出的温柔笑意,她们也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情必然是极好。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再悄然看看站在她们中间的皇贵妃,嫔妃们更是感叹令贵妃的地位超然。 皇贵妃直接没有看前面,注意力一直都在天上璀璨绚烂的烟花上。 大过年的,她实在不想给自己添堵。 第185章 夜幕低垂,月色朦胧,繁星闪烁。 养心殿。 宁欢坐在梳妆台前,皇帝正动作轻柔地为她通着头发。 看着镜中眉眼慵懒的姑娘,皇帝温声问道:“明日要去承乾宫吗?” 明日便是今年新选秀入宫的嫔妃们觐见的日子。如今后宫中皇贵妃的位分最高,是以新妃们自然是去承乾宫觐见皇贵妃,恭听皇贵妃垂训。 宁欢已经许久没去过承乾宫给皇贵妃问安,虽然皇帝也觉着宁欢明日就算不去也没什么,但想到上次新妃入宫她也还算有兴致地去凑热闹了,今日便顺便再问问她。 宁欢思索片刻,先问皇帝道:“你是不是要去?” 皇帝颔首:“去露个面就走。” 宁欢听着他这似乎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的话,忍不出笑出声来。 皇帝也温柔而纵容地看着她。 宁欢想了想,道:“还是不想去,我可以不去吗?”她透过铜镜看向皇帝。 先前就罢了,如今怀孕了她是愈发多眠,再者现在皇帝更是不会强迫她早起,她自怀孕以来一向是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是以清晨若是要强自起来,更是加倍地痛苦。 宁欢想,新妃入宫觐见是怎么个场面上次她也见过了,这次倒也没这么浓的兴趣,纵然皇帝也要去,但她也还是不大想去。 主要是不想早起,咳。 皇帝温声道:“当然可以,你不想去便不去吧,安心在养心殿歇着。” 第490章 皇帝顺势摸了摸宁欢的小腹,觉着她不去也好,免得穿着那高底鞋他看着也胆战心惊的。 宁欢眼波一转,又微微偏头看着皇帝:“新妃入宫觐见,我不去会不会显得我太娇纵了?” 皇帝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你不想去便不去吧,你如今有孕,自然该多睡些,不必如此早起。” 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 宁欢忍俊不禁:“说的这是什么话。” 若是让嫔妃们知道,还不知要如何失意。 皇帝不以为意道:“本就是,几个贵人常在罢了,有什么重要的?”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 皇帝一面动作轻柔地为她通着发,一面又温声道:“再者,就算娇纵又如何?这是我宠着的,咱们的贵妃娘娘自然有这个资格,你只管着自己高兴便好。”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天然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只是对宁欢而言,这话实在是宠溺极了。 看着镜中眉眼温柔而纵容的男人,宁欢止不住地翘起唇角。 她道:“好,那我真的不去了。” 皇帝温和笑道:“嗯,你高兴便好。” 他继续为她通着头发。 宁欢看着镜中一站一坐的两人,看着这个正在为她通发的人。 此刻的他哪儿还有半分在外面时那般疏冷威严的模样,他的神色温柔而耐心,动作也轻柔极了,半分不像一个坐拥天下的君王,更像一个寻常的疼爱妻子的丈夫。 宁欢看着看着,唇角便止不住地扬起。 皇帝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便轻笑道:“怎么了?” 宁欢笑了笑,忽而又抬手抚住自己的脸。 她透过铜镜看着皇帝,语气状似感叹:“都说君恩如流水,红颜弹指老,后宫不知多少人盼着我有这一日呢。” 皇帝沉声道:“胡言乱语,那都是她们痴心妄想。”他的语气愈发冷了。 宁欢只是悠悠地看着他。 果然,下一瞬便见皇帝微微弯下腰,他扶住她的肩头:“我的宝儿永远不会有这一日,我待宝儿的心也永远都不会变。”他的语气温柔而笃定。 君恩如流水,那是因为君王天生薄情,可他待他的宝儿可不是,他钟爱的姑娘,他岂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宁欢看着他,看着他这般温柔而纵容的神色,她忽的便笑起来。 这样只偏爱自己一人,只待自己一人特殊的君王,谁不希望得到他的垂怜呢,也不难怪后宫中总是有人不安分。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我当然知道。嗯,都是她们痴心妄想。”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皇帝肯定地颔首,但他问道:“是谁同你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多嘴多舌,不懂规矩。 “还用谁说么?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都知道?不过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臆想罢了。不过旁人如何臆想都与我们无关,只要宝儿知道我待你的心意如何便好。” 宁欢哼笑一声,到底没反驳。 不过皇帝看了宁欢一瞬,忽而笑叹道:“宝儿,还是少看些话本儿,都是无聊之人妄言妄议罢了。” 宁欢蓦地横了他一眼:“话本儿说的也不全是假的,你后宫中难道没有盼着我失宠的人?” 皇帝一顿,又温声哄道:“不必理会那些蠢笨无知痴心妄想的人。” 他用的这两个词,可是半点儿没有留情面,宁欢好笑睨他一眼。 但她到底道:“当然。”宁欢微微翘起唇角。 皇帝为宁欢通好了头发,又将她扶起来。 宁欢任由他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自己,实在是拗不过他,那就受着吧。 坐在床上,宁欢忽而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皇帝:“今年入宫的秀女如何?” 皇帝道:“不清楚,大抵都是差不多的。” 宁欢实在没忍住地笑出来:“怎么会差不多。”她打了个哈欠。 皇帝温声道:“宝儿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在我眼中都差不多。” 他又将宁欢扶躺下:“快睡吧,你若想见,日后总会见到的。” 宁欢道:“也是。” 她在皇帝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去。 * 次日,承乾宫。 新妃入宫,这样的日子嫔妃们自然是早早便到了承乾宫。 嫔妃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正殿闲聊。 眼瞧着快到请安的时辰,嫔妃们看着左下首那个一直空着的位置,神色都有些微妙。 嘉妃和舒妃换了位置,正和纯贵妃闲聊着。 见状,嘉妃便小声问纯贵妃:“难道令贵妃今日还不来?她不是一向最喜欢热闹了。” 上一次新晋嫔妃入宫觐见,令贵妃可是早早就到了长春宫。 纯贵妃温声道:“令贵妃要侍奉皇太后,咱们作为嫔妃,自然一切以皇太后为先。” 嘉妃一顿,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纯贵妃一眼。 也不知是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纯贵妃如今说话做事是愈发滴水不漏了。 但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便好,对上宠冠后宫的令贵妃,这些事说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嘉妃便也跟着笑道:“您说的是。” 她不经意地抬眸便看见承乾宫主位之上高悬的“德成柔顺”匾额。 第491章 上一次选秀新妃们觐见的还是先孝贤皇后呢,谁知这次便已换成了承乾宫皇贵妃。 想到这儿,嘉妃的神色忽而也有些微妙,她小声道:“上次令贵妃也去了呀……” 令贵妃和孝贤皇后的关系一向要好,若是因为记挂孝贤皇后而不想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来向皇贵妃问安,接受新妃们的觐见,也是令贵妃能做得出的事儿。 纯贵妃不赞同地看了嘉妃一眼:“少说两句。”她低声道。 嘉妃这次倒也没和纯贵妃唱反调,她捏着绣帕点了点唇角,微微坐正了些,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可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怕是要将皇贵妃和令贵妃都得罪了。本也是胡乱猜测的事儿,自己想想便罢了,可不能招惹出事端来。 这边婉嫔也在和柔惠说起此事。 婉嫔道:“也不知今日娘娘会不会来。” 柔惠便笑道:“娘娘来不来都无妨,总归是皇上和皇太后都恩准的。” 皇太后是一因,但最重要的还是有皇上在宁欢身后纵容着她,所以宁欢怎么样都好,皇上必定也是希望只要宁欢高兴便好的,不论她恃宠生娇与否,骄横张扬与否。 闻言,婉嫔也不禁笑了,她颔首:“庆嫔妹妹说得是。” 闲话片刻,眼看着皇贵妃怕是要出来了,再度看了看左下首迟迟没有人来的位置,纯贵妃自觉从右下首换到了这个位置上去。 后面的嫔妃也顺势往前了,将空位落在最后面去,省得皇贵妃碍眼。 自上次皇贵妃提过一句后,嫔妃们每月来请安都是这般。 她们也知道,令贵妃若要请安,一向会早到,若是快到点儿了还没来,那她必定是不会来了。 一次一次请安下来,再看到那个空着的位置,嫔妃们竟也都习惯了。 “皇贵妃娘娘驾到——” 长长的通传声响起,皇贵妃终于出来了。 众嫔妃向皇贵妃行礼:“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面上端着得体的笑意:“妹妹们免礼,赐座。” “谢皇贵妃娘娘!” 嫔妃们依次坐下了。 看着左下首的纯贵妃,再看看最后面空着的位置,皇贵妃脸上的笑意还是难以抑制地淡了一瞬。 平日就罢了,今日新妃觐见,令贵妃竟然也不来,她这是在故意下自己的脸吗! 皇贵妃轻轻摸了摸指尖的金嵌宝石护甲,到底维持住脸上的笑意和仪态。 皇贵妃温声道:“妹妹们,新入宫的妹妹们已然在外头候着了,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再说,先让新入宫的妹妹们觐见如何?” 嫔妃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不多时,新晋的嫔妃们便婷婷袅袅地按照顺序入内。 新晋嫔妃们们齐齐朝着皇贵妃行礼:“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端庄笑道:“免礼罢。” “谢皇贵妃娘娘。”新妃们起身,又朝着嫔妃们行礼:“嫔妾参见诸位娘娘,诸位娘娘万福金安。” 原本如今宁欢的排序是在纯贵妃之前的,若是她在便该由她来受众新妃的礼,但今日她不在,便还是由纯贵妃免了众人的礼。 纯贵妃温婉笑道:“诸位免礼。” 新妃们再度谢恩起身后,便恭恭敬敬地垂眸站好。 依照惯例,皇贵妃该先为嫔妃们一一介绍新入宫的秀女。 但是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两位贵人,皇贵妃脸上的笑意还是几不可查地淡了一瞬。 微微捏了捏绣帕,皇贵妃还是笑意端庄地朝众人介绍:“这是忻贵人戴佳氏噶卢岱。” 忻贵人从队列中出来朝着一众嫔妃行礼。 舒妃有些诧异地看了这位忻贵人一眼,竟然会取这样一个名字。 皇贵妃注意到舒妃的举动,亦是微微敛眸。 但是看着下一位新人,她又顿了顿。 摩挲了一下指尖的护甲,皇贵妃又端然道:“这是兰贵人钮祜禄氏瑛荣。” 方才只有几个满洲出身的嫔妃好好看看了忻贵人,但这下,承乾宫中坐着的嫔妃都看了这位兰贵人一眼。 只因这位兰贵人的名字竟然和皇贵妃的名字有一字重合。 皇贵妃本名辉发那拉·荣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堂哥结婚,我回老家帮忙了,所以这一章也是挤时间写的,也没写完(捂脸) 实在忙不过来了,感觉质量也有点差,明天还是请假一天吧,后天恢复更新orz,抱歉。 第186章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皇贵妃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一向心高气傲,若是有人名字和她撞了,她必然是不快的。 如今还是一位新晋的嫔妃与她重名,若是出身低微些,能在皇贵妃跟前儿伏低做小的,皇贵妃也不会这般不快。 偏偏这位兰贵人也是同样出身高贵的满洲格格,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来,钮祜禄氏这满洲八大姓之一可还比皇贵妃一向引以为傲的辉发那拉氏来得高贵。虽然兰贵人还只是贵人,但兰贵人年轻貌美又出身高贵,日后指不定有什么造化,她在皇贵妃面前必定也低微不到哪儿去。 出身不低还重了一个字的名,也不知皇贵妃如何作想,嫔妃们悄然看向上首微笑的皇贵妃。 皇贵妃如何想,皇贵妃心中的确很恼火。 第492章 今年新晋的嫔妃中,位分最高的便是三个贵人,其中有两个都是满军旗的。 按说满军旗势大,皇贵妃应当高兴才是。 可惜因着这两位满军旗贵人的名字和出身,皇贵妃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一个忻贵人,出自戴佳氏,父亲是两广总督,深受皇上重用。比起早已式微的辉发那拉氏,忻贵人的家世背景就显赫许多。如此便罢了,可忻贵人的名字更是让皇贵妃不悦。“噶卢岱”,满语中为“凤鸟”之意。 皇后的宝座一向被比作凤位,皇上为真龙,皇后便是真凤,如今一个嫔妃取名为“凤”是个什么意思。 一个家族显赫的嫔妃,还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皇贵妃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再说另一个兰贵人,亦是出身满洲大族,孝昭仁皇后、温僖贵妃、孝穆成皇后都是她的远亲,论起来皇太后都算是兰贵人的姑祖母。 一个出身高贵,常常出皇后的家族,这次又送入宫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和皇贵妃引以为傲的名字撞了一个字。 看着这两位贵人,虽然不说威胁,但皇贵妃总归是高兴不起来的。 只是这满宫的嫔妃,无论是新人还是旧人都在看着她,皇贵妃还致力于塑造一个贤德宽和的形象,此刻纵使心梗极了,也半分不能表现出来。 皇贵妃又神色如常地接着介绍下一个嫔妃:“这是孟贵人孟氏蕙心。” 介绍到汉女嫔妃,皇贵妃终于舒心了些,她的神色也愈发自然。 …… 介绍完最后一位学规矩女子汪语芙后,皇贵妃又向新入宫的嫔妃们介绍后宫的嫔妃。 看到下首的纯贵妃,皇贵妃又是一顿。 但她还是神色端然地道:“本宫之下有一位令贵妃,令贵妃不仅深受帝宠,更是讨了皇额娘欢心,每日都要去寿康宫侍奉皇太后,是以她今日便没有来,日后你们会得见的。” 听着这话,坐着的嫔妃们没有什么反应,新入宫的嫔妃们倒是悄然看了左下首的纯贵妃和最后面那个空位一眼。 方才她们还以为左下首那位就是传言中宠冠后宫的令贵妃,本来还在想这位令贵妃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如何就得了皇上如此恩宠。如今皇贵妃一说她们才知道,原来那不是令贵妃,应当是另一位纯贵妃。 没想到令贵妃竟然如此得宠,得宠到都可以不来向皇贵妃请安,甚至今日还是这样的日子,新妃们心下暗暗感叹。 皇贵妃又接着介绍:“这是纯贵妃。” 新晋嫔妃们便朝着纯贵妃微微福身。 纯贵妃温婉笑着,轻轻颔首。 等互相介绍完,皇贵妃才说了两句话,外面便传来长长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在场所有的嫔妃皆是精神一振,悄然整理了一番,眼见皇上进来,便呼啦啦地在两侧跪倒。 “臣妾(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走到上首的主位坐好,他微微颔首:“都免礼罢。” “谢皇上!”嫔妃们站的站好,坐的坐好了。 悄然看着上首容姿清雅端贵,威严天成的皇上,新晋的嫔妃们都微微红了脸颊,眼睫轻颤地低下头去。 虽然只是寥寥两面,但皇上如此卓绝的容姿,实在没法儿不让人倾心。 皇贵妃坐在主位旁的椅子上。 余光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皇上,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愈发平和雍容。 终于轮到只有她和皇上并肩坐在上首的这一日了。 唯有她和皇上才是夫妻,下面坐着的再得宠,听着再尊贵又如何,不过都是妃妾罢了。 不过看着最后面那个空位,皇贵妃还是不自觉摩挲了一番指尖的护甲。 可惜最该看看这一幕的人不在这儿。 “皇贵妃?”旁边传来皇上清冷的声音。 听到皇上叫自己,再看看下首的嫔妃都疑惑地看着自己,皇贵妃猛地回过神来。 她连忙向皇帝请罪道:“臣妾失仪。” 皇帝道:“无妨,方才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皇上的神色虽然疏冷,但到底没问罪,皇贵妃感激一笑:“臣妾谢皇上。” 皇上冷脸就冷脸罢,反正自孝贤皇后去后,他都是这般模样,温和不再,愈发清冷疏离。 皇贵妃不再多想,又接着道:“等为新入宫的妹妹们分配好宫室,臣妾再嘱咐妹妹们几句便结束今日的觐见,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神色淡淡:“你安排便好。” 皇贵妃颔首:“是。” 她又看向下面恭谨站着的新人,端庄笑道:“虽然事先为妹妹们分配好了宫殿,但妹妹们若有什么要求,或是想换去更符合心意的宫殿,尽管开口,皇上和本宫都会尽力满足妹妹们的要求。” 闻言,下面的几个新人眼眸一亮,正犹豫着开口,却听主位上的皇上先说话了。 “其他的皇贵妃安排便是,但永寿宫和启祥宫不必安排新人,离朕的养心殿太近,人多朕嫌吵。”皇帝神色疏淡而平静道。 皇上这话说得实在不算客气,直白得很。不仅是几个跃跃欲试的新人神色一愣,就连皇贵妃的神色都僵了一瞬。 皇贵妃心下恼恨,皇上说什么嫌吵,分明就是偏心令贵妃,不想让新人去永寿宫搅扰了他和令贵妃。他就这么疼爱令贵妃吗,竟连新入宫的这些年轻貌美的嫔妃都不要了! 第493章 原本今日令贵妃不在,她的确想安排两个新人去永寿宫,就算分不了令贵妃的宠,恶心恶心她也好。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偏心,早早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下可好,皇上都这般说了,还有谁会不长眼地非得去住永寿宫。 至于启祥宫,皇贵妃看了嘉妃一眼,不以为意。 她知道,就是皇上为了稍稍显得公正些,才会顺道带上嘉妃的启祥宫,他心中想的也只有永寿宫的令贵妃罢了。怕是嘉妃自己心里也清楚。 嘉妃的确清楚自己不过是皇上顺带的。 但总归她也是受益者,不必有新人到启祥宫来,不说争宠,但多一个嫔妃住着总是没有自己独居好。况且启祥宫虽然不比只和养心殿隔了一道门的永寿宫,但也是挨着养心殿的,实在也是一处离皇上颇近方便近水楼台的好地方,未必不会有人想打启祥宫的注意,来个心思不纯的人总归令人烦扰。 嘉妃对于自己被顺带,没有什么多余地想法,还是很感念地看着皇帝,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美艳动人。 心中百转千回,也不过一瞬,皇贵妃脸上依然端着笑意:“臣妾和妹妹们自然不敢搅扰皇上,妹妹们说呢?” 新晋嫔妃们自然更不敢多说什么,齐齐低眉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是。” 皇贵妃微微颔首:“妹妹们对自己分去的宫殿可有想法,接着说便是。” 没了永寿宫和启祥宫,新人们的确没什么想法了,便再度齐声道:“但凭皇上、皇贵妃娘娘安排。” 皇贵妃看着底下嫔妃们恭谨低眉的模样,也有些意兴阑珊。 就知道是这样,没想到这样多年轻貌美的嫔妃入宫了,皇上竟半分动容都没有,还是这般偏心令贵妃,实在没意思。 皇贵妃道:“既然如此,那妹妹们便按着先前安排的宫殿住下罢,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给本宫说,本宫都会为妹妹们安排好。” 新妃们齐齐谢过皇贵妃。 皇贵妃还没来得及多勉励新人们几句,便听身旁的皇上先开口了。 “朕还有政务处理,便先回去了,接下来的一应事宜皇贵妃安排便是,若是安排不过来,还有纯贵妃她们帮你打理。” 皇贵妃先是一愣,而后脸上又端庄笑道:“国事要紧,臣妾等不敢耽搁皇上。”她微微捏了捏手中的绣帕。 皇帝微微颔首,径直走了出去。 众嫔妃便让出道来,又蹲礼道:“臣妾(嫔妾)恭送皇上!” 等皇上彻底走了出去,皇贵妃才领着众嫔妃起身,她又坐回主位了。 皇贵妃曼声道:“妹妹们安心住下便是,既然入了宫,大家便都是姐妹,性子也都是好相处的,妹妹们不必担忧什么。” 新晋嫔妃们婉声应是。 不过想着方才皇上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皇贵妃心下还是郁郁了一瞬。 上次新人们觐见孝贤时,皇上可是坐到了最后才走的,怎么这次就这样匆忙呢。难不成皇上来这儿一趟就是为了不让人住去永寿宫…… 想到这儿,皇贵妃忽然攥紧了手中的绣帕,神色也有些沉郁。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猜中皇上的心思了。 皇上实在偏心! 皇贵妃又看向下首的嫔妃们,忽而一笑:“不过令贵妃一向最得皇上和皇太后喜爱,性子难免被宠得娇纵些,妹妹们日后遇见令贵妃还是注意些,别惹了她不快。” 此话一出,不仅是新人们一愣,就是坐着的嫔妃们都面面相觑了一瞬。 皇贵妃这是堂而皇之地给令贵妃穿小鞋吗。 新晋的嫔妃们正犹豫着要不要应声,那贵人倒是无所顾忌地看向皇贵妃:“皇贵妃娘娘言过其实了吧,嫔妾倒是觉着令贵妃娘娘一向是个好性子,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容贵人也跟着点头道:“嫔妾也觉着那贵人说的是。” 看着这样不给自己面子的两个贵人,皇贵妃唇畔的笑意放平了些。 可是一个那贵人出身蒙古,一个容贵人是外族和亲,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她轻易能处置的,思至此,皇贵妃心下更是恼恨了些。 固然心下有些恼意,但皇贵妃面上还是微微一笑:“你们二人说得也是,令贵妃一向是一个直脾气。” 那贵人便娇俏笑道:“嫔妾倒觉得皇贵妃才真正是个直脾气,这可是后宫人尽皆知的。” 皇贵妃一梗,深深地看了那贵人一眼。 嫔妃们端坐着看好戏,没想到维护令贵妃的人倒是不少。 可是那贵人被令贵妃救过也就罢了,这容贵人是怎么回事,皇上常常带着令贵妃赏舞才让她没了应有的宠爱,她怎么反而还这般维护令贵妃,嫔妃们想不通。 新人们更是大气不敢喘,悄然看着这两个贵人胆大包天地和皇贵妃唱反调。 那贵人和容贵人一个小小的贵人都这般张扬,那皇贵妃口中娇纵的令贵妃怕是更不好相与了。 柔惠也温声道:“其实皇贵妃娘娘说的也是,令贵妃娘娘深得圣心,又是贵妃,便是性子娇一些又如何,嫔妾倒也觉得令贵妃娘娘有这个资格。” 此话倒是让在座的嫔妃们深以为然,可不是吗,若是令贵妃都没资格娇纵些,那旁人便更没资格了。 皇贵妃的目光又落到了柔惠身上。 这个庆嫔,当真是抱住令贵妃的大腿了,如今行事也是无所顾忌的,她微微捏了捏手中的绣帕。 第494章 在皇贵妃发作前,婉嫔也跟着笑道:“庆嫔妹妹,皇贵妃娘娘本也是这个意思,娘娘一向宽和爽朗,又岂会做出在背后说人不好的事来。” 婉嫔这话看似温婉知礼,捧着皇贵妃,但皇贵妃心中听着总是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 皇贵妃又目光沉沉地看了婉嫔一眼。 好啊,令贵妃的狗腿子还不少,连婉嫔这个从潜邸出来的老人都愿意为了令贵妃顶撞自己了。 但是看着站在下首的新晋嫔妃们,皇贵妃还是极力端庄地笑道:“婉嫔说的是,本宫就是这个意思。” 那贵人便又娇俏笑道:“婉嫔姐姐说的也是,倒是嫔妾会错意了,想必就是皇上在,皇贵妃也会这般说的。” 此话一出,皇贵妃的脸色又是一顿,坐着的嫔妃们却都悄然低眉偏头了。 嘉妃捏着绣帕遮掩,掩住笑意。 那贵人这话说得好生促狭,可不是吗,方才皇上在的时候可没见皇贵妃敢挑令贵妃的不是,皇上走了她到摆起威风来了,可惜又被婉嫔她们给挡回来了,自讨没趣不说,怕是心里还要堵上一堵。 皇贵妃的确很堵心,但她深深地看了那贵人一眼,到底没和她计较。 皇贵妃没再搭理那贵人,只是神色端庄地开始垂训。 嫔妃们总是心中各有各的想法,此刻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们可不是令贵妃和那贵人她们,有所依仗敢和皇贵妃对着来,她们没这个底气。 …… 请安觐见散去,婉嫔和柔惠、那贵人、容贵人四人一起走在宫巷中。 那贵人回头看了看承乾宫的方向,轻笑道:“今日皇贵妃倒真真是宽和大度。” 她说了这样的话,若是往日,皇贵妃高低要和她来两句,今日倒是沉住气了。 容贵人也跟着点头:“皇贵妃今日很端庄。” 柔惠便笑道:“新人入宫,她总是想在人前表现出一幅贤德的做派。” 那贵人嗤笑道:“可不是。” 婉嫔温声道:“总归咱们心里清楚便好,也别多说什么,她到底是皇贵妃。” 那贵人和容贵人道:“婉嫔姐姐放心,我们知道的。” 柔惠也跟着点头。 …… 皇帝回了养心殿,宁欢将将起来,正在梳妆。 皇帝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宁欢懒洋洋地:“醒了,我也睡不着了。” 皇帝温声道:“也好,早上起来走走,下午若是困了便再睡。” 宁欢睨他一眼:“睡睡睡,你是将我当成猪猪来养吗?” 皇帝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温和笑道:“那也是最可爱的小猪。” 宁欢轻啐他一口:“呸,要当猪你当去,再可爱我也不想当。” 皇帝哑然失笑,他温声哄道:“好,不当,就当咱们最美丽的贵妃娘娘。” 宁欢这才满意地翘起唇角。 看着他身上还未卸下的披领,宁欢随口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皇帝道:“说两句话便好,待在那儿作甚。” 宁欢笑了笑,玉棠为她簪好最后一支金步摇,她便起身。 宁欢轻笑道:“今年可有人想住我的永寿宫?” 皇帝扶着宁欢往外面走去,他温声道:“她们不敢,再者,我也不会同意她们住过来,永寿宫离养心殿太近,人多了太吵。” 宁欢忍俊不禁,霎时便猜到了:“是你自己先这样说了,她们才不敢再提要求吧?” 皇帝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本也是实话。” 宁欢弯起唇角:“也好,还是一个人住一宫好,算你懂事。”她笑着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温和笑道:“你高兴便好。” 第187章 这日天气晴好,紫禁城中的雪也尽数化了,宁欢实在在宫中待不住,央了皇帝陪她出去走走透透气。 想着自己跟着宁欢,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皇帝也怜惜宁欢这段时日怕是要闷坏了,便带了她去御花园赏梅。 御花园的红梅开得正好,团团簇簇凌霜绽放,火红明艳,在这萧瑟的冬日显出勃勃的生机来。 梅香随着清冷的风飘散开来,清幽而淡雅,芬芳得很。 宁欢轻轻抚上枝头怒放的红梅,嗔怪道:“若是还积着雪,红梅傲雪才好看呢,你偏偏这个时候才带我出来。” 皇帝温声道:“化雪的时候太过寒冷,你若着凉了可怎么办。” 虽然有道理,但宁欢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皇帝捂住她的手,含笑而纵容地看着她:“乖。” 看着这满园的红梅,宁欢又想起西苑那片新种下的红梅林了,她有些可惜:“今年又没法儿去西苑冰嬉了。” 皇帝搂着她:“你若喜欢,着人来表演冰嬉也是一样的。” 宁欢道:“哪儿一样了,自己滑和看别人滑差别可大了,看别人冰嬉我更眼馋。” 顾忌着还在外面,皇帝还是为她找补了一句,他温和笑道:“不过如今天气渐渐也回暖了,太液池的冰面也不结实,无论是你去冰嬉还是别人去怕都不大安稳,明年再陪你去冰嬉好不好?” 宁欢也意识到什么,没接着说可惜,她道:“明年你陪我一起滑冰吗?” 皇帝颔首:“当然。” 宁欢先是弯唇笑了笑,而后又不免打量了皇帝一番。 第495章 除了精通史书国策、娴熟于弓马,皇帝甚至连冰上运动都很通擅,宁欢实在是不得不感叹,他的确是很优秀。 或许古时正统培养出来的帝王都是如此的优秀,哪怕是放在二百多年后也依然会成为佼佼者。 皇帝看着她打量自己,看着她眼中的赞叹与惊异之色,他大概猜到她又想到什么了。 皇帝站得更挺拔了些,微微翘起唇角:“宝儿想到什么了?为夫是不是很优异?” 宁欢睨了他一眼,可是看着他这样仪姿端方地立于红梅林中,四周明艳傲然的红梅称得他愈发清冷俊美,华贵威仪。 宁欢看着他这幅无双容姿,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来,她轻轻摸上皇帝的脸。 皇帝微微弯腰,让她方便摸到。 看着他娴熟而自然的动作,宁欢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是很优异啊,我的夫君。”她轻声道。 皇帝愉悦而满足地扬起唇角,他顺势将宁欢揽入怀中:“我的宝儿也是,样样都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宁欢盈盈笑起来。 她又支使皇帝:“快去折两支红梅,咱们带回养心殿去插瓶。” “好。”皇帝温声应了。 皇帝正准备上手去折,他想到什么似的又问宁欢:“要去延晖阁看落日吗?若是要看,咱们待会儿下来再折。” 宁欢想了想,道:“不了,咱们不是要去寿康宫吗?改日再来。” 皇帝颔首:“也好。” 宁欢便又道:“那你多折些,咱们也给太后带些过去。” 皇帝温声应了:“好。” 皇帝去折梅枝,宁欢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皇帝便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去折梅花。 宁欢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我跟着你是不是不方便?” 皇帝眉梢一扬,另一只手也利落地折下一支梅花:“如何不方便?折几支梅花罢了,我还是能护住贵妃娘娘的。” 宁欢看着她眉眼间的自得,不禁好笑地睨他一眼:“那我可就一直跟着你了。” 皇帝握了握她的手:“好,一直跟着我,一辈子,不,生生世世都跟着我。”他的声音愈发低柔。 听着他这般温柔而期盼的话语,宁欢到底忍不住高兴地弯起唇角,她软声道:“好。” 听到她娇气又软糯的回答,皇帝眉眼间的笑意也愈发温柔,他握住宁欢的手轻柔地落下一吻。 宁欢也眉眼弯弯地笑了。 一路跟着皇帝,宁欢随手碰了碰枝丫上的红梅:“也不知还会不会落雪。” 皇帝道:“应当不会,都要开春了,傻姑娘。” 宁欢横了他一眼:“你才傻。” 皇帝失笑,连忙赔罪哄道:“好,是我傻,是我说错话了。” 宁欢哼笑一声。 不过想着自己方才问的话,宁欢心下也不禁轻啧一声。 她更靠近了皇帝一些,皇帝便会意地低头。 宁欢凑到皇帝耳畔小声道:“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我好像真的有这个迹象了。” 皇帝更是忍俊不禁,他轻笑道:“哪儿听来的歪理,我的姑娘可不傻,依然聪慧过人。” 宁欢忍不住笑:“真的?” 皇帝温和而笃定道:“当然。” 分明就是可爱。 宁欢弯唇笑起来。 “古沃珲,御花园好漂亮啊,现在只有梅花都这样美,过几个月百花盛开肯定更美丽,到时候咱们来扑蝴蝶怎么样?”一道清脆的声音在红梅林中响起,听着便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定是个天真娇俏的可爱姑娘。 “好啊小主,到时候奴才陪您来扑蝴蝶。” 宁欢眉梢轻挑,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听着这活泼娇俏的声音,神色反而有些不悦。 李玉觑见了,轻咳了一声:“谁在那儿?惊扰了皇上和令贵妃主子,还不快出来。” 那头的声音霎时停住了。 只听一阵窸窣声,宁欢便看见一个身披绯色斗篷的少女领着一个宫女走出来。 少女生得娇艳灵动,柳眉细长,一双眼眸流盼娇媚,娇靥洁白如雪,是个珠圆玉润的娇俏美人。 少女带着宫女蹲礼请罪:“嫔妾失礼,冲撞皇上、令贵妃娘娘,还望皇上和令贵妃娘娘恕罪。” 宁欢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的样貌和举止仪态总是让宁欢觉得有几分眼熟。 自称嫔妾,她又没见过,宁欢大抵猜到这个女子应当是今年新入宫的嫔妃了。 宁欢道:“无妨,先起来吧。” 女子却不敢起,她先小心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淡声道:“令贵妃主子让你起你就起。” 女子这才道:“嫔妾谢皇上,谢令贵妃娘娘。”她顺势起身站在皇帝和宁欢面前。 悄然看了宁欢几眼,女子又垂下眸去。 原来这就是传言中那位宠冠后宫的令贵妃,果然生得……很是貌美。 宁欢也看着她,还有几分好奇:“你是?” 闻言,女子抬头朝着宁欢娇俏一笑,而后又福身道:“嫔妾忻贵人戴佳氏,见过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忻贵人。 似乎在名册上见到过这个封号,宁欢点点头。 宁欢不欲多言,忻贵人却看了一眼宁欢,又脆生生地道:“嫔妾早就听闻令贵妃姐姐艳冠群芳,今日一见果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都要将嫔妾比到泥里去了呢。” 第496章 忻贵人笑起来娇俏又天真,倒是同她的声音一般灵动活泼的样子。 姐姐…… 明明这忻贵人笑起来也和乌伦珠一般,都是娇俏灵动的,可是宁欢却莫名欣赏不来忻贵人这般天真活泼的模样。 宁欢道:“忻贵人还是照着规矩称呼本宫吧,毕竟咱们才见过一面。” 忻贵人没想到令贵妃竟然真的这般娇纵肆意,还当着皇上的面呢,她竟连面子功夫都不愿做,还说得这样直白。忻贵人脸上的笑意到底僵了一瞬。 她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却只看见皇上无动于衷的疏淡神情,似乎令贵妃做什么他都不会管,都愿意纵着。 忻贵人的目光滑下,又看见皇上一手拿着红梅,显然是为令贵妃折的,而另一手甚至还一直和令贵妃交握着,她只觉眼睛都被刺痛了一下。 见忻贵人怔愣地看着她和皇帝,宁欢面露微笑:“忻贵人看皇上作甚?不过想来皇上对臣妾的话也不会有异议的吧?”她又偏头看向皇帝。 异议。 听到这个词,忻贵人更是愕然地看着宁欢。 令贵妃知道她在说什么吗?她知道她是在和皇上说话吗? 皇帝握着宁欢的手,又看着宁欢温和道:“自然,贵妃高兴便好。” 宁欢笑了笑,还没看向忻贵人,忻贵人已然蹲礼了,她恭声道:“嫔妾第一次见到娘娘这般美丽雍容的女子,一时失仪才冒犯了娘娘,还望令贵妃娘娘恕罪!” 见她这般识趣,宁欢反而眉梢轻挑。 但她的兴致也被扫得差不多了,甚至不耐与忻贵人虚与委蛇。 宁欢只是看了皇帝一眼:“走吧。” 忻贵人听着令贵妃这指向不明的话,眉心一跳。 走吧。 甚至是肯定句,令贵妃这是在和皇上说话吗?她和皇上说话竟也无所顾忌的,这般恃宠而骄,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皇帝的目光一直在宁欢身上,见她兴致缺缺的模样,皇帝的神色也有些不悦。 但他还是温言问道:“还要折些梅花吗?” 宁欢摇摇头,径直牵着皇帝往前走去。 皇帝便跟着她走,但他回头看了依然蹲礼的忻贵人一眼,语气疏淡:“日后无事就不要出来了。” 皇上竟也这般不留情面,忻贵人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神色。但她深深低头掩住脸上的愕然与委屈,恭顺道:“嫔妾遵旨。” 皇上和令贵妃带着宫人们浩浩荡荡地走了,等最后一个宫人都看不见了,忻贵人才颤颤巍巍地起身。 古沃珲小心翼翼地扶着忻贵人。 忻贵人却拂开了宫女的手。 看着皇上携着令贵妃离去的方向,她轻声道:“令贵妃……” 本以为是夸大,可今日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忻贵人才真真切切地明白,皇上竟然真的宠爱令贵妃至此。 令贵妃当真有这么好吗,皇上究竟看上她哪儿呢…… 忻贵人似笑非笑。 …… 这头,宁欢和皇帝走出了红梅林,准备直接从御花园去寿康宫。 宁欢问皇帝:“方才她那个宫女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古……古什么沃?” 皇帝的神色也淡了一瞬,但他还是温和回答宁欢的问题:“古沃珲,在满语中是璞玉的意思。” 宁欢霎时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帝:“璞玉……那是她自己给宫女取的名儿吗?” 整个紫禁城,甚至整个天下谁不知道皇上最是爱玉,若忻贵人真是自己给宫女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心思也是昭然若揭了。 皇帝道:“我不知道,不过时下宫女大多都是用汉名,这些个名字大抵是她自己取的。不过无论她取什么名字,都与我无关。”皇帝又补充道。 看着他这般着急撇清关系的模样,宁欢到底没忍住笑出来。 她当然相信他,都是宫里又进了些痴心妄想的人罢了。 这般想着,宁欢也直言不讳:“我不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 皇帝也不在意,他的姑娘不喜欢一个人还要什么为什么吗?当然是她自己高兴便好。 皇帝便温声道:“不喜欢便不喜欢吧,她一个小小的贵人也不值得你为她上心,你若不喜,日后让她少出现在你面前。” 宁欢满意地弯唇,她又睨了皇帝一眼:“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太张狂跋扈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温和纵容地看着她:“这算什么跋扈,你是贵妃娘娘,本就是应当的,只要你高兴便好。朕倒是要看看谁敢说你的不是。” 他这话说得实在偏心,但宁欢听得很是欢喜。 她也毫不客气地应了:“好。” 皇帝温柔地看着她:“嗯。” 第188章 皇帝带着宁欢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的宫人一见是二人来,连忙行礼。 皇帝免了众人的礼后,盼暇便连忙笑道:“皇太后主子正等着皇上和贵妃娘娘呢。” 宁欢笑了笑,皇帝则微微颔首,带着她走进内殿。 进殿后,皇帝便带着宁欢朝着太后行礼。 “儿子(臣妾)参见……” 话还未说完,太后已然扶住宁欢的胳膊:“快起来,日后也不必多礼。” 看着直接忽略了自己,径直就走到宁欢面前去的皇额娘,皇帝不禁笑了笑。 宁欢道:“谢太后。” 第497章 太后看了皇帝一眼,又看向宁欢:“这么多年了,咱们娘俩的情分还怕皇帝知道吗?他怕是也巴不得看着我这般疼爱你呢。” 宁欢忍不住笑了,下意识又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温润笑道:“皇额娘说的是。” 太后带着宁欢坐下了。 看看对面坐着的皇帝,再看看身旁的太后,宁欢便挽着太后的手笑道:“那是,简……太后可是将我当作半个女儿来疼的。” 简。 他皇额娘的尊讳便是简蕴。 宁欢这脱口而出的称呼必然不可能是皇额娘的大名,那是什么?简姨? 心中暗暗思忖,皇帝的神色却如常,八风不动地轻呷着茶,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宁欢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见他神色无异,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觉得没必要。 简姨说的也对,就他们三人在场,还怕什么呢。 太后听到宁欢的话,也道:“不过宁儿可不是半女,我可是将宁儿当作亲女儿来疼的。” 这么多年下来,皇帝也渐渐习惯了他皇额娘对宁欢的好。是以此刻听到太后这般毫不掩饰疼爱的话,他的神色也没多讶异,毕竟这些年皇额娘就是这样待宁欢的,她真的一直都很疼爱宁欢。 虽然皇帝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想,他家姑娘这样好,皇额娘会喜欢她也实属正常,总归皇额娘对宁欢好便是好事。 此刻他便只是神色温和地看着太后和宁欢:“儿子替宁欢谢过皇额娘。” 宁欢却哼笑道:“才不用你替我道谢呢,简姨就是乐意疼我,简姨,您说是不是?” 太后便揽着宁欢笑道:“当然,宁儿说的是。” 听到宁欢口中自然而熟稔的称呼和自称,皇帝这次难得有一瞬的哑然。 虽然方才猜到,但此刻听着宁欢亲口唤出来还是不同的。 简姨。 宁欢和钮祜禄一族非亲非故,和皇额娘也非亲非故的,皇额娘竟也让宁欢这般唤她,而且宁欢也不必恭恭敬敬地用自称,看二人这熟稔的模样,显然都是习惯了的。皇帝对于太后待宁欢的疼爱又深入地认识了几分。 虽然皇帝很想问太后一句,干脆直接让宁欢称呼您为皇额娘可好。但他也摸不准太后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便还是暂且按捺住了,想着不如待会儿回去问问宁欢。 这般想着,皇帝便只温和道:“倒是儿子会错意了,皇额娘和宁欢高兴便好。” 太后和宁欢都笑了,她们没再管皇帝。 太后摸了摸宁欢的手:“方才出去没着凉吧?” 宁欢道:“没呢,一直捂着手炉。而且自有孕以来,我的手脚都不怎么冰凉了呢,您摸。” 太后捏了捏宁欢的手,的确很是温和,她也想起什么:“你如今可是两个人,的确会比常人体热些,倒是不用担心你冬日手脚冰凉了。” 宁欢嗯了一声,皇帝也在一旁默默点头。 他每日抱着宁欢入睡,自然对她的手脚温度有所了解。 宁欢注意到皇帝的动作,嗔怪地看他一眼。 皇帝含笑看着她和太后说话。 宁欢没多搭理皇帝,只同太后道:“那我夏日岂不是会很热?”说着,宁欢也不禁有几分烦恼。 太后怜爱地看了宁欢一眼:“这也是没办法,你还得少用些冰,着凉了就不好了。” 这回皇帝接话了:“皇额娘说的是,儿子会盯着宁欢的。” 太后点点头。 宁欢却是哼唧道:“哪儿有这样的,怀孕了反而还要限制我。” 皇帝眉心微动,但还是让太后先说话。 他估摸着太后也是和他一个意思。 太后道:“当然是紧着你来,给你最好的,但少用冰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便是平日也不能让你用太多冰,何况你现在还怀着身孕。” 皇帝在一旁认同地颔首。 宁欢小声嘟囔道:“讨厌。” 皇帝便在一旁哄道:“咱们夏日可以去圆明园避暑,而后待到你坐完月子再回来。圆明园中凉爽,冰用得少也不会燥热的,安心便是。” 宁欢霎时看向皇帝,还有些惊喜:“真的要去圆明园?” 皇帝肯定地颔首:“真的,已经在着手安排了。” 宁欢弯唇笑起来。 太后便搂着宁欢道:“这下满意了吧。” 宁欢点头,眉眼弯弯地:“满意。” 圆明园啊,那可比闷在紫禁城中舒服多了。 太后和皇帝见她高兴,便也笑了。 太后又轻轻碰了碰宁欢的小腹:“这段时日难受吗?” 说起这个,宁欢也有些高兴地同太后分享:“一点儿都不难受,除了嗜睡些,平日什么恶心头晕孕吐的症候我都没有,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太医诊错脉了。” 听见这话,皇帝眉心一跳,而后又摇头失笑。 这话她也和他说过很多次了,还害得皇帝也跟着不放心地一次一次为她探脉,有时还会叫孙檀礼来,确定了无数次不会诊错脉后,皇帝也才真的安心些。 太后道:“孙太医是千金科圣手,皇帝也颇通药理,有他二人在诊脉必定是不会诊错的。” 皇帝在一旁认同地颔首。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 太后又道:“这样也好,你不受罪,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第498章 宁欢微微弯起唇角:“我也觉得。” 不过她摸了摸小腹,又蹙了蹙眉:“不过现在月份还小,会不会等再大些了就有反应了啊?” 太后宽慰道:“应当不会,你都两个多月了,孕早期反应不就是头三个月吗?若是头三个月没有,日后估计也不会有了。” 皇帝也在一旁温声肯定道:“皇额娘说的是,一般都是这样。” 宁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笑起来:“也好,那这个孩子真是会心疼我呢。”她温柔地摸了摸小腹。 太后便温和笑道:“你的孩子,自然是心疼额娘的。” 皇帝的目光也落在宁欢的小腹上,温和又柔软。 …… 皇帝和宁欢还留下陪着太后一同用膳。 看着宁欢喜欢用的都是偏辣的吃食,太后看向宁欢:“你喜欢吃辣?” 宁欢道:“一直喜欢的呀。” 太后却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哑然失笑,他又温和而笃定道:“皇额娘,只要是宁欢生的孩子,无论是皇阿哥还是公主,儿子都喜欢。况且,儿子和宁欢也都更喜欢小公主。” 看着皇帝不似作伪的神色,太后也稍稍放心些。 不过也是,若是皇帝更喜欢儿子,宁欢不先和他闹才怪。 宁欢却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酸儿辣女啊……”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皇帝道:“都是民间的传言,也不一定事事准确。” 太后也点头。 宁欢若有所思,却还是笑道:“若真是个小公主也好,我本就想要一个小公主。” 太后欲言又止,最后到底只道:“若是一个像你或是像皇帝的小公主,必定都很是玉雪可爱。” 虽然还是有些嫌弃这个便宜儿子,但太后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生了一幅极好的皮相。 皇帝眉眼温柔:“只要宁欢喜欢便好。” 宁欢弯唇笑起来:“嗯。” …… 在寿康宫用了晚膳,又陪太后闲坐一会儿,宁欢便和皇帝回宫了。 沐浴过后,将宁欢抱在怀中,皇帝柔声道:“今日可高兴了?” 宁欢弯唇笑起来:“高兴。” 想到今日无论是皇额娘还是宁欢都很是放松地在他面前说说笑笑,皇帝也不禁感叹:“皇额娘真的很喜爱你,很疼爱你。” 宁欢骄矜地微抬下颌:“你才知道吗?简姨都说了将我当作亲女儿来疼的。” 皇帝顺着她道:“是啊,才知道。” 先前知道皇额娘对宁欢好,可皇帝甚少这样亲自陪着二人闲坐,是以也是今日他才更深入地认识到太后待宁欢究竟有多好。 怕是比起他待宁欢,也不遑多让。 皇帝感叹之余,亦是高兴。 皇额娘也真喜爱宁欢,那他做什么事都很方便了,于宁欢更是大好事。 宁欢翘起唇角,不过想到什么似的,宁欢又促狭地看着皇帝:“太后将我当作亲女儿,我却是你的贵妃,那咱们岂不是……”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眼波流转地看着皇帝,娇声道:“哥哥。” 看着怀中姑娘媚眼如丝娇声娇气叫着哥哥的模样,皇帝的呼吸霎时一滞。 他想抱紧宁欢,可到底还存着几分理智,便只能咬牙看着怀中这个坏姑娘:“宝儿,你是故意的?” 明知道他现在不敢碰她,还故意这般来勾他。 宁欢娇娇笑起来:“哪儿有,这不是顺理成章就想到了?分明是你心思不纯啊,哥哥……” 又是一声哥哥,皇帝再也忍不住,控制着力道掐住她的腰,而后俯身吻住她。 清幽却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吻同他的人一般强势又热烈,宁欢自己惹起的火,只能自己含泪扑灭了。 绵长而炽烈的一吻结束,皇帝依然在宁欢柔软的唇瓣间辗转含吮,他轻轻咬了宁欢的唇一口,声音低哑:“坏姑娘,先收些利钱,日后再同你算账。” 宁欢轻轻哼了一声,还不服输地咬了回去。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再度笑纳了她的美意。 这是这一吻却慢慢变了味儿,感受到他的变化,宁欢呜咽地推着他:“不行……” 皇帝的吻落在宁欢颈侧:“我知道。”他的声音低哑得不行。 宁欢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察觉到皇帝握住了她的脚。 她蓦地睁大了眼。 脚心的温度热得发烫,宁欢嗔恼地看着他:“你是禽兽吗?” 皇帝伏在宁欢耳畔,低笑道:“若是禽兽可就不止是这样了。” 宁欢咬了他一口,却到底没挣扎。 她也知道他难受。 皇帝满足地弯起唇角,再度吻住了她。 …… 皇帝给宁欢洗了脚,将她抱到龙床上去,自己又再度去沐浴了。 等他回来,宁欢还没睡。 皇帝这会儿还算餍足,又问道:“怎么还没睡?” 宁欢睨他一眼:“你管我。” 皇帝失笑,上了床。 他又将宁欢搂入怀中,柔声道:“睡吧。” 宁欢轻哼一声:“不睡。” 皇帝温和而耐心道:“那我给你念书?” “不要。” “那想要什么?” 宁欢在皇帝怀中找了舒服的位置,便问皇帝:“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圆明园?” 去年没听着说要去圆明园的事儿,想来是知道她怀孕后皇帝才突然安排的。 第499章 皇帝道:“看你,你若想去圆明园养胎,等你三个月坐稳胎咱们便可以去,若是想在紫禁城养胎,咱们便快到夏日时再去圆明园避暑。” “圆明园啊……”宁欢思索了片刻,当即道:“我想去圆明园养胎。” 紫禁城实在待得有些腻了。 皇帝便笑着颔首:“好,那等昭告天下后,咱们便可以动身去圆明园。”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想到什么:“不过这时间也快了,来得及安排吗?” 皇帝道:“来得及,不然养这样多的大臣和宫人作甚?” 宁欢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好。” 不过提起圆明园,皇帝也像想起什么似的,他看着宁欢轻笑道:“你为何会唤皇额娘简姨?” 宁欢一顿,而后又理直气壮道:“当然是简姨喜欢我,从我还是宫女时她便让我这般唤她了。” 还在当宫女的时候,皇帝若有所思:“难怪。” 宁欢反而奇异地看着他:“难怪什么?” 皇帝笑道:“难怪皇额娘让你先唤她姨,而不是额娘。” 宁欢睨他一眼,还故意道:“当然,若不是你,我可能一直都只会唤太后一声简姨。” 皇帝的脸色霎时沉了些,但他看着宁欢,温和一笑:“那宝儿还想唤谁额娘呢?” 他的语气分明很是温和,可话里话外的凉意不要太明显。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掐了他一把:“那你还会让我嫁给旁人吗?” “不可能!”皇帝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道。 宁欢嗔他一眼:“那不就成了,除了我额娘和简姨,我还能唤谁额娘去。” 她这话实在说得熨帖极了,皇帝不自觉愉悦地扬起唇角,他抱着宁欢道:“对,你只有这两个额娘,她们是天底下最疼你的额娘,可没有哪家的婆母会像皇额娘这样疼你。” 宁欢忍不住笑着睨他一眼:“总觉得你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皇帝也不恼,只温和笑道:“我说的不对吗?” 于这一点,宁欢的确没法儿反驳他。 简姨的身份这样特殊,这天下的确找不出第二个简姨来。 她便笑叹道:“对,这是我的福分。” 皇帝满意地弯唇,他柔声道:“也是我的福分。” 宁欢伏在他怀中,忍不住笑起来。 皇帝轻抚着她披散而下的乌发,又问道:“那宝儿如今为何不直接唤皇额娘?” 宁欢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喊。”说罢,她便捂住了嘴。 皇帝听得清清楚楚,他看着宁欢笑,神色惊喜而愉悦:“真的喊过了?” 宁欢看着他高兴的神色,也不禁心软,她便笑道:“真的,难不成我不能喊这一声皇额娘?” 皇帝连连道:“能,当然能,也只有你能。” 夫妻一体,他的额娘自然也是宁欢的额娘,听着她唤皇额娘,皇帝怎能不高兴。 听着他这般急切又肯定的话,宁欢也不禁笑起来。 皇帝又看着宁欢:“那方才为何还唤简姨?” 宁欢倚在他怀中,小声嘟囔:“我不好意思嘛。” 听着她这般娇气的撒娇,皇帝简直好笑又心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着我还不好意思了。” 宁欢道:“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等日后吧,那时候不习惯也得习惯。” 皇帝一顿,而后坚定道:“快了,宝儿。” 宁欢不大在意地嗯了一声。 皇帝却接着哄道:“下次只有我们三人,你便唤跟着我唤皇额娘罢,早日习惯习惯也好。”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唤一声皇额娘仿佛能怎么着一样。” 皇帝温柔而认真道:“你是我的爱妻,当然要跟着我一同唤皇额娘为额娘。” 看着他这般温柔而期盼的神色,宁欢到底忍不住弯起唇角,她轻笑道:“知道了。” 皇帝笑着在她脸侧落下一吻。 第189章 养心殿,西暖阁。 宁欢坐在榻上,感受着透过剔透的玻璃窗洒进来的明媚阳光。 看着养心殿外还有些光秃秃的大树,宁欢忽而想到什么似的,看向对面看书的皇帝。 “咱们晚些时候再去圆明园罢。” 皇帝抬眸看她:“怎么了?” 宁欢道:“忽然想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今年要在宫里看海棠的吗?我都两三年没看过永寿宫的海棠花开了。” 皇帝恍然,原来是这个。 他当即便颔首:“好,那等你赏了海棠咱们再去圆明园。” 宁欢微微弯起唇角:“嗯。” 她又撑起身子摆弄着桌上的红梅。 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笑着看书去了。 宁欢看着看着便觉得这红梅有些蔫儿了,颜色都不算鲜艳了。 她看了看外面明媚的天,忽而道:“要不咱们……”她忽然顿住了。 皇帝看向宁欢,温和道:“咱们怎么?” 顺着宁欢的目光望去,看见外面还算晴好的天,皇帝会意道:“想出去走走?” 宁欢却摇了摇头,慢慢倚在迎枕上:“梅花有些蔫儿了,但是我不想去折梅花。” 皇帝听懂她的意思,她怕是不耐再遇上上次的忻贵人之流。 皇帝神色微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见宁欢看向自己,她毫不客气地支使道:“你去给我折几支梅花回来如何?” 第500章 皇帝哑然失笑,而后纵容地应了:“好。不过,宝儿真的不想出去走走吗?” 宁欢心动了一瞬,最后还是道:“不想去,麻烦。” 皇帝见她的确不想动,便道:“好,那我去。” 宁欢看了看青花五彩瓶中的红梅,又道:“再折些其他颜色的腊梅回来罢,红色我都看腻了。” 皇帝颔首:“好,我去去就回来,你乖乖待在养心殿,别乱跑。” 听他像叮嘱孩童一般叮嘱自己,宁欢好气又好笑:“我都多大了,你还和我说这样的话。” 皇帝走到宁欢身前,捏着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他温柔而宠溺道:“多大都是我的宝儿,我永远都不会完全放心宝儿的。” 宁欢忍不住笑起来,她从榻上坐起来,微微拽了拽皇帝。 皇帝会意地弯下腰方便她够到。 宁欢笑意盈盈地在他脸侧落下一吻,声音又娇又软:“知道啦。” 感受到脸侧轻柔又香软的触感,皇帝一时哑然,心下更是柔软得不行。 他也爱怜地在宁欢脸侧落下轻轻柔柔的一吻。 “我一会儿就回来。” 宁欢弯起唇角:“嗯。” * 御花园。 “小主,到底还在冬日,外头还冷着呢,您将将病愈,可不能多吹冷风,看一会儿咱们便回去罢。”宫女跟在一个披着天水碧斗篷的女子身后,不住劝着。 女子柔声道:“整日待在宫里养病,我都快闷坏了,好容易病愈出来吹吹风,我到觉得浑身都舒服许多,坠露,你就别念叨了。” 到底是小主,小主都这般说了,名唤坠露的宫女也不敢再多劝,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一会儿您若是觉着冷了,一定要回宫去。” 女子颔首:“好。” 她的手轻轻抚上面前红梅,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笑来:“御花园的红梅开得可真好。” 坠露便也跟着笑道:“旁边还有一片种满各色腊梅的花林呢,小主要去瞧瞧吗?” 女子柔声道:“好,一会儿咱们便去瞧瞧,正好折几支梅花去送给蕙姐姐和云染妹妹。” 坠露便笑道:“小主和孟贵人、洛答应的感情真好。” 女子温婉笑了笑:“都是姐妹,感情自然是好的。” 坠露点点头,正欲说什么,女子却注意到什么似的,下意识拉着坠露往繁茂的花树后躲了躲。 坠露霎时噤声,但二人的目光都不禁朝着前面望去。 皇帝带着李玉到了红梅园。 李玉手中还抱着各色的腊梅花,他们将将从旁边的腊梅林过来。 看着眼前仍然火红明丽的红梅,看了看这一片繁茂的红梅园,皇帝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影。 他有几分兴致,便同李玉道:“李玉,还记得那年在大昭寺红梅林看见你小主子的时候吗?” 李玉忙笑道:“回皇上话,奴才记着呢,那可是您和小主子天定姻缘的一段儿。” 皇帝睨了李玉一眼:“老滑头,这么多年也还是没变。” 李玉嘿嘿笑着。 皇帝折下一支红梅,脸上不禁便含上笑:“一晃竟然也八年了,那时候你贵妃主子也还是个小姑娘。”他的神色也愈发温柔。 如今小姑娘也要做额娘了,那是有他们二人共同血脉的孩子。 李玉笑道:“奴才倒是觉着贵妃主子除了越发美若天仙,其余的都还同当年一般一直没变,贵妃主子一直都是这么温柔善良。” 这样带着深厚滤镜的夸赞,哪怕是宁欢听了怕都要觉得羞臊。 可皇帝却深以为然地颔首:“当然,你小主子无论哪方面都是最好的。” 李玉附和道:“皇上说的是。” 梅花折得差不多了,皇帝瞧了瞧,道:“走吧,一会儿咱们贵妃主子该等急了。”提及宁欢时,他的脸上总是有两分笑影的,神色也不禁会温柔许多,不再是那般疏冷淡漠令人畏惧的模样。 听着皇上调侃的话,若是旁人早就诚惶诚恐了,但是李玉也习惯了。 皇上在贵妃主子面前伏低做小的时候还多着呢,咳。 总之,这样的话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罢了,贵妃主子从不会觉得惶恐,他们跟着听多了便也没感觉了。 李玉便笑道:“皇上说的是,贵妃主子定然是一直念叨着您的。” 听着李玉的话,皇帝脸上的笑意果然愈发浓了,他抬步走出梅园。 李玉也连忙跟上。 皇帝带着李玉走远了,御花园中再看不见二人的身影。 女子出神地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她轻声问道:“那是……” 坠露小声回道:“小主,那是皇上。您入宫觐见时可瞧见过皇上天颜?” 她家小主入宫没多久便害了风寒病倒,至今还未侍过寝,估计也不曾好好见过皇上是什么模样。 女子道:“悄然觑见过两眼,似乎是这般模样,我也不敢确定。” 坠露便笑道:“小主,就是皇上呢,皇上身旁跟着的便是御前总管李玉公公。” 听到坠露再度肯定的话,女子轻声道:“是吗?皇上竟然生得这般风姿无双。” 坠露点点头,小声道:“皇上是奴才见过最出众的男子,文武双全,风华无双。” 女子也认同地颔首,她柔声道“是啊,皇上就该是这般风华卓绝的模样啊。” 第501章 她的确是入宫觐见那日悄然觑见过两眼天颜,因为那时的皇上疏冷而威严,帝王威势实在令人心惊,她悄然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 直至今日和坠露躲在这红梅林后面,她才真真正正地好好看到了皇上的容姿。 皇上折梅花时的神色是多么温柔,他本就生了一幅清贵卓绝的好容貌,神色柔和下来时,便愈发显得端贵雅致,君子如玉。 他和身旁的总管太监说话时,神色也是温和的,那日疏冷淡漠的帝王威势再也不在,方才那般温和的他仿佛只是一个温雅矜贵的世家公子一般,其容姿其威仪,那举手投足间的风姿,都让人……心折。 思至此,女子抿唇笑起来,清丽温婉的容颜愈发娇美。 …… 皇帝对红梅园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或者说以他的敏锐,他还是察觉到红梅园中另有旁人的,但他只是不大在意。 只要没不识趣的出来碍他的眼,皇帝对红梅园中藏着什么人并不在意,反正也不可能是刺客之流。 宫人也好,嫔妃也罢,在皇帝眼中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只忙着将梅花带回去让宁欢高兴。 走到养心殿门口,皇帝示意李玉将手上的梅花给他。 李玉会意,连忙将抱了一路的腊梅奉给皇上。 皇帝接过李玉手中的梅花,神色带笑地回了西暖阁。 宁欢听见动静便下了榻。 不多时便看着皇帝抱着一大捧梅花走进来。 宁欢忍俊不禁,先接过一些,帮他分担着。 皇帝道:“小心些。” “梅花又没有刺。”宁欢无奈又好笑。 皇帝将梅花递给玉棠,又同宁欢道:“你先回榻上去,我身上还有些凉意,别冻着你。” 宁欢将手中的花递给玉琼,却径直扑到皇帝怀中去,她还笑盈盈地道:“哪儿有这样夸张,我怎么不觉得凉。” 皇帝下意识抱住她,看着怀里这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他还有些胆战心惊。 皇帝柔软又无奈道:“顽皮,若是冲撞到孩儿可怎么办。” 宁欢倚在他的肩头,娇娇笑道:“不会的,我有分寸,只要你接住我就好了。” 皇帝抱着她,温柔而无奈地笑了:“好,我接住你。” 他单手解下身上的斗篷,李玉会意地上前将皇上身上的斗篷脱下。 皇帝摸了摸宁欢的手:“真不冷?” 宁欢摇了摇头:“不冷。”她还是伏在皇帝怀中不肯起来。 皇帝心下柔软得不行,一把便将宁欢打横抱起。 见此,李玉心领神会地和玉棠她们一同退下了。 西暖阁中又只剩皇帝和宁欢两个人了。 皇帝将宁欢抱到榻上坐好,他低笑道:“黏人的宝宝。” 宁欢赖在皇帝怀中,理直气壮地轻哼一声:“你不想让我黏吗?那我……”她作势要起身。 皇帝当然不会让她走,他牢牢抱着宁欢,声音低柔含笑:“想,当然想。我恨不得宝儿时时刻刻都黏着我。” 宁欢弯唇笑起来:“那不就成了。” 皇帝温柔地嗯了一声:“我就喜欢宝儿黏着我。”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想起什么,好奇地问皇帝道:“不过,你叫我宝宝,咱们的孩儿也是宝宝,日后怎么知道你叫的是谁?” 皇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道:“只有你是我的宝儿,是我的宝宝,咱们的孩儿称小名便好。” 宁欢忍不住笑起来:“看来我还是比咱们的孩子更重要呢。” 皇帝温柔而笃定道:“当然,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那我和孩子你更爱谁?”宁欢笑意盈盈地问他。 虽然知道答案,但宁欢还是想亲耳听他说。 皇帝认真地看着她,声音无比低柔道:“我当然更爱你,最爱你,我的宝儿。”他轻轻在宁欢的眉心落下一吻。 “没有你,哪儿来这个孩子。”皇帝柔声道。 宁欢唇角的弧度扬得高高的,愉快而满足。 不过她还是道:“咱们的孩子也一样重要。” 皇帝温声道:“嗯,但还是你最重要。” 宁欢睨他一眼,到底忍不住笑起来。 桌案上插了满满三瓶的梅花,玉棠和玉琼还没来得及摆瓶,只是暂且装在了瓷瓶中。 宁欢看着这三瓶梅花,也不由想起方才皇帝抱着一大捧花走进养心殿的场景。 她忍不住笑道:“怎么折了这么多梅花?” 皇帝道:“你不是喜欢吗?再过几日梅花也快谢了,多折些也无妨。” 宁欢弯起唇角:“也是。” 看着瓶中的几支梅花,宁欢忽而眼前一亮:“还有绿梅呢。” 皇帝颔首:“花匠们将将移栽成功的,开得还不错。” 宁欢抽出一支绿梅来,仔细看了看:“这颜色真好看。” 看着明显枝数更多的绿梅,宁欢也不禁看向皇帝:“你又知道我定会喜欢这绿梅了?” 皇帝笃定地轻笑:“当然,那宝儿喜不喜欢?” 宁欢捏着一支绿梅,娇俏地笑起来:“的确喜欢。” 皇帝温和含笑:“喜欢便好。” 拨弄着粉定白釉瓶中的梅花,宁欢睨了皇帝一眼:“今日梅园中的人多吗?” 皇帝不禁失笑:“没人出来碍眼,放心。” 第502章 宁欢骄矜道:“我何时说我不放心了,再者,你敢吗?”她又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她这般骄矜的模样,简直爱怜得不行,他温和而纵容地笑道:“当然不敢,有国色无双的贵妃娘娘在侧,我眼里哪儿还看得见旁人。” 宁欢满意而愉快地翘起唇角。 …… 夜色低垂,月儿慢慢爬上深蓝的夜幕,夜幕中还有星星点点的几颗星子。外面寒风呼啸,养心殿中温暖如春。 皇帝正倚在床头,为宁欢和孩子念着《资治通鉴》。 他的声音此刻放得轻柔,倚在皇帝怀中,听着《资治通鉴》中晦涩的内容,宁欢的困意渐渐上来,就要睡去。 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嚷声,有些嘈杂。 宁欢的睡意霎时去了些,她微微蹙眉:“怎么了?” 皇帝见她被吵得清醒了,神色也有些不愉,他声音微冷地唤道:“李玉。” 李玉恭恭敬敬地垂首走进来,也不敢抬头。 他伏跪于地:“皇上恕罪!” 皇帝不悦道:“外头吵吵嚷嚷地在做什么?” 李玉小心回道:“回皇上话,听说是延禧宫走水了,奴才已经着人去打探消息了。” 皇帝还没什么反应,宁欢倒是先坐起来:“延禧宫走水了?” 李玉叩首于地:“回贵妃主子话,是。被烧的似乎是忻贵人所居的主殿。” 闻言,皇帝微微蹙眉:“去查查怎么回事。” 李玉连忙应了:“嗻。” 李玉正欲退下,外头吵嚷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些。 皇帝神色不愉:“走水的是延禧宫,养心殿怎的也这样喧嚷,养心殿的人何时这般不懂规矩了?” 李玉连连道:“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出去查探一番。” 皇帝没拦他。 片刻,便听李玉在门外通传道:“皇上,是忻贵人在养心殿外求见。” 又是忻贵人。 宁欢眉梢轻挑,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安抚地握了握宁欢的手,温声道:“我这就让人打发她走。” “诶,人家住的地方这才走水,这会儿你又何必这般绝情,去瞧瞧吧。”宁欢掀开身上明黄的锦被。 皇帝不禁好笑,分明是他家姑娘又想去凑热闹了。 但他还是扶住宁欢,意图制止她:“夜深了,当心着凉,她小小一个贵人如何有这个资格搅扰你,何必理她。” 宁欢却直接唤了玉棠进来。 “大晚上的从延禧宫求到养心殿来,我也想听听忻贵人求见皇上是想作甚。”她看着皇帝微微一笑。 皇帝温声道:“管她作甚,若是想求着住到养心殿来,我必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宁欢忍不住笑起来:“那我也要去瞧瞧。” 见她非去不可,皇帝也无奈笑了:“那我陪你去。” 他顺势将宁欢从里面抱出来,又蹲下给她穿上鞋袜。 宁欢瞧了瞧他身上单薄的明黄寝衣,轻轻点了点他:“你去换好衣裳。” 皇帝忍俊不禁,他又看着宁欢,愉悦地弯起唇角:“谨遵贵妃娘娘命,可不能让旁人看了去。”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轻轻踢了他一脚。 玉棠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垂首站着,只当没听见皇上这般自降身份的话语。 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 宁欢让皇帝穿戴整齐,自己倒是只裹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散着头发便和皇帝一起去了西暖阁。 甫一踏进西暖阁,便看见忻贵人心有余悸地含泪看来:“皇上……” 看到皇上身旁披散着头发,慵懒柔媚的令贵妃,忻贵人脸上还是难以抑制地表现出几分愕然来。 令贵妃竟还能留宿养心殿吗,皇上当真宠爱她。 看着殿内楚楚可怜的忻贵人,宁欢微微一笑。 但忻贵人也很快收敛好脸上的神色,蹲身朝着二人行礼:“嫔妾参见皇上、参见令贵妃娘娘。” 皇帝带着宁欢坐在榻上,神色疏淡:“免礼罢。” 忻贵人恭顺地起身站好,看着皇帝,她的眼中不免又含上泪意。 皇帝淡声道:“大晚上的到养心殿来所为何事?” 忻贵人一噎,但立刻便跪在皇帝面前,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宫中莫名就走水了,嫔妾实在害怕。” 忻贵人生得娇美,平日娇俏可人的姑娘此刻泪眼盈盈的,愈显楚楚可怜之态,实在让人不免便心生怜惜。 宁欢饶有兴致地看着忻贵人,忻贵人也毫不心虚,甚至也含泪楚楚地看着宁欢。 皇帝却没看忻贵人,正欲说什么,宁欢却先开口了。 她问忻贵人:“延禧宫离养心殿也不近,忻贵人来得倒是挺快。”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在此征集小公主和小阿哥的小名!有多少来多少,选中的掉落红包哦~么么~ 晚上还有一更~ 第190章 忻贵人默默垂着泪,道:“嫔妾方才将将从翊坤宫出来便听见延禧宫走水了,一时害怕便直接来了养心殿。”她还哽咽了一下。 竟然是从柔惠姐姐的翊坤宫回来。 宁欢眼眸微眯,神色似笑非笑。 皇帝见宁欢不说话,便又问李玉道:“可查出延禧宫为何走水?” 李玉心中叫苦不迭,却恭恭敬敬地俯首:“奴才该死!” 第503章 这就是没查到的意思了。 皇帝神色微冷。 宁欢道:“您就别为难李公公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出来呀。” 听到宁欢的话,李玉下意识松了口气,忻贵人却是微微攥了攥手下的裙摆。 令贵妃又出格了。 皇帝的神色却稍稍缓和了些,但他还是道:“全力查明。” 李玉连连叩首:“嗻。” 忻贵人又咬唇看着皇帝:“皇上,今夜是嫔妾失仪。但嫔妾实在害怕,才想来养心殿求皇上庇护……” 皇帝还没什么反应,宁欢先轻笑道:“忻贵人来养心殿求皇上庇护,是想让皇上留忻贵人暂且住在养心殿吗?” 忻贵人当即惶恐道:“嫔妾不敢,如今嫔妾所居的延禧宫主殿被烧,嫔妾只是想求皇上暂且为嫔妾换一处居住。” “但……”忻贵人又抽噎了一下:“但嫔妾实在还有些后怕,养心殿龙气最重,嫔妾也想求皇上开恩,今日庇护嫔妾一晚。”她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含泪惹人怜惜的娇美容颜来。 皇帝的神色疏冷而不耐,正欲开口拒绝,又听宁欢先问道。 “忻贵人想换到哪一宫去呢?” 忻贵人抹了抹脸上的泪,又看着宁欢可怜巴巴地道:“素闻令贵妃娘娘宽仁,现下正好娘娘在此,嫔妾也想求贵妃娘娘护佑嫔妾一二。娘娘身份尊贵,独居一宫,永寿宫离养心殿也极近,想来日日都受皇上龙气护佑,嫔妾实在害怕,不知可否暂且求得皇上和令贵妃娘娘庇佑?” 宁欢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本宫的永寿宫啊。”宁欢玩味一笑。 忻贵人努力挽起一抹笑来:“嫔妾第一次见贵妃娘娘便觉亲切,若是贵妃娘娘不嫌弃,嫔妾愿意时时伺候在娘娘身侧,绝不敢烦扰娘娘。” 落难落泪的美人,此刻楚楚可怜地笑着讨好人,实在没法儿不让人怜惜。 可是看着眼前这惹人怜惜的美人,宁欢却欣赏不来,她只悠悠道:“可是你住在永寿宫便是对本宫的烦扰啊。” 到底年轻,忻贵人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了。 宁欢只当没看到忻贵人的难堪,她接着道:“忻贵人不必想了,本宫是不可能让你住进永寿宫的。” 这下,忻贵人更是难以抑制脸上的愕然,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欢。 她都这样可怜这样卑微了,还当着皇上的面,令贵妃也敢毫不留情面地这样直白跋扈地说话,就算要拒绝,也该遮掩一二吧,可是令贵妃竟是半分装一装宽容大度的意思都没有。 她真的不怕皇上觉得她太过娇纵善妒而厌弃她吗?! 忻贵人心中无比期盼皇上厌弃令贵妃,但她面上却不看皇帝,只委屈地看着宁欢:“贵妃娘娘三番两次打断皇上的话便是不想让嫔妾住进永寿宫吗?娘娘未免太霸道了些……” 宁欢还没说什么,皇帝却是神色微冷地看着忻贵人:“放肆,这是你一个贵人该和贵妃说的话吗?” 忻贵人心下难以置信,皇上竟真的袒护令贵妃至此吗! 明明令贵妃跋扈善妒至此,皇上竟也还是这般娇纵她吗! 但她很是识时务地俯首于地:“嫔妾一时失言,皇上恕罪,令贵妃娘娘恕罪!” 忻贵人比前面几个贵人都聪明些,也很识时务,宁欢饶有兴致地看了恭敬跪地的忻贵人一眼。 但她轻笑一声:“也是,你们入宫晚,也没见过本宫几面,怕也不知道本宫是个怎样的性子。忻贵人,本宫就是这样霸道啊,可皇上就是喜欢本宫这霸道的性子,皇上说呢?”她笑盈盈地看着皇帝。 皇帝的神色缓和下来,他温和而笃定道:“无论贵妃是怎样的性子,朕都喜欢。” 宁欢毫无意外地笑起来。 听到宁欢和皇上的话,忻贵人依然恭恭敬敬地俯首于地,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俯首动作的掩饰下,她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皇上竟然偏心娇纵令贵妃至此,令贵妃她凭什么! 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忻贵人,皇帝的神色疏冷而不耐:“延禧宫的不是还空着一处偏殿?你搬去偏殿便是,以后别再妄图地打永寿宫的主意,朕说过,永寿宫和启祥宫日后不会再多住人。” 忻贵人没忍住,还是愕然地抬首看向皇帝:“皇上……” 延禧宫偏殿! 皇上也知道那是偏殿,当初让她住在延禧宫主殿不就是默认她是将来的延禧宫一宫主位吗,如今她若真搬去偏殿住,那住在延禧宫的几个嫔妃和整个后宫都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 忻贵人咬了咬唇,欲求情:“皇上,嫔妾不敢妄求贵妃主子的永寿宫,但是……” 皇帝却打断她:“不必多说,今日顾念着你受了惊吓,朕不多于你计较,但御前失仪,冲撞贵妃的罪名仍是不可逃脱,回去后罚抄宫规百遍,静思己过。” 宁欢倒是讶异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安抚地拍了拍宁欢的手。 相较之前,只罚抄宫规百遍已经是无比宽仁的处置,但忻贵人不知道自己暂且逃过一劫,还是委屈地含着泪看向皇帝:“皇上……” 皇上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对她一丝怜惜之心都没有吗。 皇帝没看她,更不欲与她多说,只挥了挥手。 李玉和圆盛会意地带着忻贵人下去了。 “忻贵人,得罪了。” 第504章 忻贵人不甘地回头看皇帝,却只看见皇上温和低眉同令贵妃说着什么的模样。 他的神色是那样的温柔,再也不复方才在她面前时的疏冷威严。 皇上竟真的偏爱令贵妃至此! 忻贵人含恨阖了阖眸。 忻贵人被带下去了,养心殿又恢复了平静。 坐在床上,宁欢道:“我就说我不喜欢忻贵人,她果然没安好心。” 皇帝温声道:“痴心妄想的人罢了,不必搭理她。” 闻言,宁欢倒是看了皇帝一眼:“那……” 皇帝会意,他握了握宁欢的手,温和道:“她还有用,暂且放过她。” 宁欢的眼神变了变:“你是说皇贵妃……” 皇帝神色如常:“还没查到,但若是借戴佳氏之手,更能事半功倍。” 戴佳氏自诩出身不凡,又一向以自己的名字为傲,这些,皇帝都知道。 这样的人,若是给她些甜头,她势必是会不顾一切往上爬的。 宁欢打了个哈欠:“也好,你自己安排便是。” 她在皇帝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安寝。 皇帝动作轻柔地抱住她,温柔地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乖,睡吧。” * 阳春三月,紫禁城中绿树抽枝,百花吐蕊。寒冬过去,又到了温暖轻盈的春日。 只是这个春日注定不会太平静。 三月初,皇上宣布令贵妃有孕三月,并将于本月启行前往圆明园,携皇太后、令贵妃及阖宫嫔妃搬到圆明园居住,直至令贵妃平安诞下皇嗣。 这个消息一出,后宫霎时掀起惊涛骇浪。 令贵妃竟然有孕了! 虽然对于令贵妃这样盛宠不衰多年的宠妃来说,有孕是理所应当的事,可是皇上的后宫都多少年没有传出喜讯了。 自先孝贤皇后诞下五阿哥后,已经快七年了。近七年,后宫无所出,不怪前朝的大臣屡屡上谏,屡屡打破规矩恳请皇上提前选秀。 可如今,七年过去,令贵妃竟也是后宫中第一个有喜的嫔妃,到底让人惊异侧目。 嫔妃们甚至不自觉想得更多。 如今皇上真正得用的皇阿哥也就只有嘉妃所出的四阿哥,令贵妃这胎若是生下一个公主还好,若是一个皇阿哥,令贵妃母子的未来还真不好说了。 连带着皇贵妃的未来,似乎都不确定起来。 毕竟令贵妃宠冠后宫之名,从来不是虚言,额娘这样得宠,那这位最是得宠,地位又尊崇的贵妃生下的皇阿哥未来会有怎样的造化,谁又说得清楚呢。 众人的目光都不禁放在了承乾宫皇贵妃身上。 可是一反常态,承乾宫竟然一个茶盏都没有“不慎”打碎,整个承乾宫都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嫔妃们一时竟也有些惊讶,难道皇贵妃真的转性了不成。 皇贵妃当然没有转性,承乾宫是安静了,可是皇贵妃都要憋疯了,气疯了。 得知消息时,皇贵妃正在书房看着下面宫人呈上来的账册和宫务册子。 每每看到这些账册,虽然不免烦忧要处理宫务,但她的心情都还算好。 毕竟大权在握的感觉,谁会不喜欢。 翡心小心地走进内殿,俯首于地:“主子。” 皇贵妃看了翡心一眼,不大在意:“怎么了,起来回话便是。” 翡心却不敢起,依然伏跪道:“主子,方才养心殿传来消息,说是令贵妃娘娘有孕了。”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了,手中的笔也不自觉地滚落于地。 她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翡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翡心便再度重复道:“皇上昭告天下,令贵妃娘娘有孕三月,乃大喜之事。皇上还说要启行去圆明园长住,直至令贵妃娘娘生产。” 听到这不得不信的消息,皇贵妃闭了闭眼。 再睁眼,她便猛地将桌上的账册纸张全部拂落于地。 账本书册笔墨哗啦啦落了一地,好在不是瓷器之类易碎的东西,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来。 翡翠也跟着跪下了。 遇上这样的事,皇贵妃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她能忍住不砸东西就算好的。 皇贵妃果然怒不可遏,咬牙恨道:“她怎么会有孕的!怎么突然就有孕了!”她的手狠狠拍在桌面上,手心都被震红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意似的。 翡翠就跪在一侧,连连劝道:“主子息怒,当心身子。” 皇贵妃冷笑一声:“当心身子?反正本宫也没有身孕,生不生气又有什么影响!” 翡翠道:“主子息怒啊,她不过是有孕罢了,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两说,您且息怒。” 翡心微微攥了攥裙摆,头也俯得愈发低了。 皇贵妃却冷笑道:“生不下来?有皇上护着,她会生不下来吗!皇上当真心疼令贵妃啊,三个月了,皇上竟然也瞒了三个月!他就是要等令贵妃坐稳胎了再公布啊,皇上这是怕谁害了他的心尖尖去吗!”皇贵妃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皇贵妃恼怒发疯,翡翠也只能一遍遍地劝着皇贵妃息怒。 皇贵妃却听不进去,兀自回想着这三个月的事儿。 “本宫就说令贵妃那般喜欢凑热闹的人,那日新妃觐见为何不来,她就是怕天冷路滑不小心跌一跤摔了孩子吧!还有,还有除夕那日……” 第505章 皇贵妃不住地冷笑:“那时候令贵妃必定也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所以才换了更稳妥的元宝底,所以皇上才会让令贵妃跟着他一同最后露面,皇上就这么宝贝令贵妃吗!”皇贵妃狠狠地锤着桌案,又嫉妒又恼恨。 翡翠劝道:“主子,这是这么多年来皇上新添的第一个孩子,皇上难免心软些。但您日后有孕,皇上必定只会更加珍重您,皇上待您的看重绝不会比令贵妃差。” “看重?”皇贵妃似讽似笑。 “翡翠,你说令贵妃这胎若是一个皇阿哥,皇上会不会连皇后的位置都想给了她去。”皇贵妃看着翡翠,有些悲凉地一笑。 翡翠心下一跳,却连连宽慰皇贵妃道:“不会的!主子,纵使令贵妃诞下皇嗣皇上也不会立她为后的,您瞧纯贵妃,不也是诞下了皇子,皇上可从无立她为后的想法。” 皇贵妃却冷呵一声:“纯贵妃,纯贵妃能和令贵妃比吗?” 翡翠肯定道:“娘娘您安心,三阿哥没犯下大错前,皇上也从未想过提拔纯贵妃。皇上最是看重规矩,最是守礼,又怎么做出违背祖宗家法之事,您且安心。” 听到翡翠这般劝说,皇贵妃的心也定了定,她捏紧了绣帕:“对,你说的对,皇上那样恪守礼义的人,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皇上不会立令贵妃为后的,不会的。” 她一遍一遍重复着,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但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皇贵妃微微仰头,她轻轻抚了抚眼角,坚定道:“只有本宫才是皇后的唯一人选,不会再有旁人!” 翡翠附和道:“主子放心,自然只有您才会成为皇后,令贵妃纵然有子,也始终比不上您。” 有子。 听到这个词,皇贵妃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她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苦涩之意:“连令贵妃都有孕了,本宫何时才能有孕啊……” 翡翠柔声哄道:“主子福泽深厚,迟早会有孕的,主子不必忧虑。” 这次皇贵妃却不以复往的自信,反而有些怀疑地艰涩道:“可是本宫都三十一了……” 三十一岁了,早就不是年轻的小姑娘,她真的还能有这个福气有孕吗? 翡翠一愣,而后又连连劝道:“先皇后也是三十岁生的五阿哥,还有宫外许多的福晋,听说四十岁添丁的都有,您的福泽比她们深厚多了,又还这样年轻,何必担忧子嗣之事。” 听到翡翠这般说,皇贵妃也定了定神。 片刻后,她坚定地点点头:“你说的对,本宫还年轻,本宫还年轻。”她微微攥紧了桌沿。 冷静了一会儿,皇贵妃的目光又落在一直安安静静伏跪于地的翡心身上。 翡心听话忠心,话也不多,又识时务,不像翡青,时常说些惹皇贵妃生气烦心的话。这也是皇贵妃愿意让翡心顶替翡青的原因。 此刻皇贵妃就很满意,她道:“翡心,起来吧,去库房挑些东西送到永寿宫去,让令贵妃好好养胎,本宫不日便和后宫众姐妹一同去永寿宫探望她。”她的神色有些晦暗,声音也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 翡翠有些无奈,但是见皇贵妃今日甚至沉住气没有砸茶盏宝瓶,便也没再管皇贵妃此时的阴阳怪气。 令贵妃有喜,皇贵妃还能这般忍气吞声,已经是进步不少。 翡心连忙应了:“奴才遵旨。” * 启祥宫。 嘉妃听到令贵妃有孕的消息,还是怔愣了一瞬。 片刻后,她才轻声道:“这是令贵妃的福气。” 似乎也不怎么意外,皇上这样宠爱令贵妃,令贵妃会有身孕也是迟早的事儿。嘉妃甚至觉得这个孩子还来得有些晚了。 秀恩抿了抿唇:“主子……” 一声主子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劝主子不要伤心吗?还是让主子去争吗?秀恩也不知道。 嘉妃似笑似叹道:“意料之中的事,本宫此生永远不会争得过令贵妃,也没必要去争。” 有的东西也是争不来的。嘉妃看得很清楚,皇上待令贵妃那般的好那般的纵容宠爱,是靠争就能争来的吗?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只是我的永珹,到底是没这个福气。”嘉妃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点心上,自嘲一笑。 秀恩也不禁为主子和四阿哥而心酸,从前是因为出身,如今又多了一个令贵妃,主子和小阿哥终究是差了一步。 银恩努力劝慰道:“主子也不必太过忧心,万一令贵妃这胎是一个小公主呢。” 嘉妃竟是笑了笑。 这胎是小公主,那下一胎呢。以皇上对令贵妃的宠爱,令贵妃不可能只有一个孩子,早晚的事儿罢了。 但她也没明说,只道:“去库房收拾些东西送到永寿宫去吧,恭贺令贵妃有孕之喜。” 秀恩和银恩连忙应了。 嘉妃平复了心情,又有几分看好戏似的看向窗外:“也不知皇贵妃是何想法。” 秀恩小声道:“皇贵妃定然要生好大的气了。” 她们也是自潜邸就跟在嘉妃身边的,自然对皇贵妃的性子有很深的了解。 旁人都说皇贵妃如今雍容宽和,但她们都知道,那不过是皇贵妃如今愈发会装模作样了罢了。 嘉妃轻笑一声:“那是必然的,过几日估计咱们都得去永寿宫一趟,到时候一看便知。” 秀恩和银恩都点头。 第506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篇文的初衷,就是想写一个得到帝王全部的爱的女主,在后宫大杀四方啪啪打脸的一系列舒爽剧情,所以才割肉产粮。虽然大杀四方好像没有,咳咳,但我喜欢写打脸呀(遁走) 第191章 后宫维持了一段时日的平静因为令贵妃有孕一事而被打破,掀起惊涛骇浪,悄然议论不休。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主人此刻却安然坐在永寿宫的西暖阁中。 宁欢神色怡然地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 她在等一个人,不,应该是好几个人。 不多时,便听圆团儿进来通传:“主子,庆嫔娘娘来了。” 宁欢弯起唇角:“快快请庆嫔娘娘进来。” 她就知道柔惠姐姐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会来找她,是以她今日特意回了永寿宫等柔惠。 不多时便见柔惠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看到宁欢要起身,柔惠连忙道:“妹妹快坐下。” 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私下里她们之间早就不兴那些虚礼,只论姐妹。 一面说,柔惠也很快走到宁欢身边。 宁欢握住柔惠的手,道:“姐姐,我哪儿有这样金贵,站一站还不成了。” 柔惠小心扶着宁欢坐下,不住道:“金贵,当然金贵,如今这宫里便是你最金贵了,可得好生养着。” 宁欢不禁笑起来,她给了玉棠一个眼神。 玉棠为柔惠奉上茶后,便会意地带着宫人们退下。 见人都退下殿内只剩自己和宁欢二人,柔惠说话也敢直白些。 她小声问宁欢:“妹妹可是近来才得知有孕的?” 宁欢坦言道:“其实年前就知道了,但是为了稳妥一直瞒着,还望姐姐别恼了我。”她歉然地看着柔惠。 柔惠摇头失笑,柔声道:“怎会,妹妹这样做才是对的。人心隔肚皮,这后宫中各式各样的人又太多,本也该瞒着,这样的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如今这样,等妹妹坐稳了胎再公布最好。” 宁欢软声道:“多谢姐姐。” 柔惠嗔道:“你我姐妹何须说这些。” 宁欢弯唇笑起来。 “不过如今想起当日除夕晚宴我倒有些胆战心惊,你穿的还是高底鞋……还好,还好你一直跟在皇太后主子身边。”柔惠心有余悸道。 宁欢心下越发柔软,她歪头靠在柔惠肩头,温声宽慰她:“姐姐不必担心,都过去了,如今我有孕已逾三月,不会再有大碍的。” 柔惠动作轻柔地揽着她,温柔地嗯了一声:“这样就好。”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担忧地看着宁欢:“听说有孕的人,头三个月最是遭罪,妹妹可还好?” 说起这个,宁欢便也笑起来了:“说来也是幸事,旁人这三个月的确难熬,又是头晕又是干呕的,但我却什么症候也没有呢,就这样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过了头三月,简直同没有身孕时差不多。” 闻言,柔惠也忍不住弯起唇角:“妹妹福泽深厚,本该如此,你的孩儿自然也心疼你呢。” 宁欢深以为然地颔首,她轻轻摸了摸小腹:“这个孩子似乎很是懂事,我若是吐得厉害些,怕也瞒不了这么久。”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柔惠一眼。 柔惠会意,低声道:“承乾宫得知这个消息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儿。” 宁欢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也没办法,只能先让她气着了。” 柔惠也忍俊不禁,而后却又难掩担忧道:“虽然已经过了头三月,但你还是要谨慎些,谁知道承乾宫会不会失心疯做出什么事来。” 宁欢弯了弯唇角,柔声宽慰柔惠:“姐姐放心,我知道的。再者,有皇上看着,她怕是也做不了什么。” 闻言,柔惠的确稍稍放心,但她还是不住叮嘱道:“妹妹说得是,但你自个儿也不能太松懈。” 宁欢认真地点头:“好。” 看着柔惠落在自己小腹上温和的目光,宁欢便拉着柔惠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姐姐,你摸摸它。” 柔惠下意识一惊,而后便小心而轻柔地摸了摸宁欢的小腹,她惊喜地看着宁欢:“是硬的。” 看着柔惠姐姐难得这般惊奇的模样,宁欢也忍不住笑起来:“是啊,是硬的,它现在大概有这么大一点儿了。”宁欢握拳晃了晃。 她刚刚摸到这个小硬块的时候也是和柔惠一般的反应,甚至连皇帝都是这般。 皇帝倒真是如他戏言一般,这是他第一次做阿玛,关于女子有孕的一切他也真真是如今才细细了解了一番。 柔惠又小心摸了摸宁欢的小腹,神色柔和:“生命真是一个奇迹,再过七个月它竟会从一个拳头大小长成一个婴孩的模样。” 宁欢认同地点头道:“是呀,生命就是这样神奇。不过也用不了七个月,其实一般怀胎九月便会生产了。” 柔惠也有些讶异:“竟是如此。” 而后她又笑道:“那我可得加紧为小皇子绣小衣裳了。”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那它可真是有福了,柔惠姨娘的绣工可是一等一的好。” 柔惠温柔笑道:“你和小皇子喜欢便好。” 宁欢却道:“也不一定是小皇子呢,万一是个小公主呢?” 柔惠道:“都好,那我便备上两份儿,到时候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有得穿。” 第507章 宁欢看着柔惠笑道:“那可要辛苦柔惠姨娘了。” 柔惠道:“什么辛不辛苦的,妹妹本也知道,我整日无事,能有绣活做反而是好事。” 宁欢笑盈盈地倚在柔惠肩头:“还是要谢谢姐姐。” 柔惠温婉一笑。 看着身侧笑靥如花的姑娘,柔惠想了想,还是轻声道:“妹妹,虽然我觉得皇子和公主都好,但我还是希望妹妹这胎能诞下皇子。” 虽然早就知道后位定然会是宁欢的,不会再有旁人登上那个位子。但柔惠想,若是能诞下皇子,宁欢往后的路也会更加顺遂,也不会再有意外,总归会更好。 闻言,宁欢心下愈发柔软,她柔声道:“姐姐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 柔惠神色柔和地弯起唇角。 看着柔惠,宁欢倒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那日延禧宫走水,听说那时忻贵人正在姐姐宫中?” 柔惠微微颔首:“是。忻贵人性子活泼热情,一向喜欢到别的宫串门,还不止是我的翊坤宫,她基本每个宫都会去。” 性子活泼热情,喜欢串门。 听到这个词,宁欢的神色有些玩味。 这个忻贵人的确与众不同。 柔惠又道:“我也是后来才知忻贵人那日从翊坤宫出来便直接去了养心殿,没给妹妹惹麻烦吧?” 宁欢道:“也不算麻烦,后来的事儿姐姐不都知道了?” “那就好。”柔惠松了一口气,又道:“我本也觉得忻贵人这性子实在是热情得有些过头,如今想想,她怕真的是心思不纯,那日延禧宫走水真的与她自己无关吗?” 一番调查,最后只查到是一个小宫女夜里贪睡,不甚打翻了烛台才引起的走水,旁的也再查不到了。 这样的事,皇帝倒也不耐细查,只罚了延禧宫所有宫人半年的俸禄,肇事的宫女打二十板子逐出宫去便算了事。 听到柔惠这般说,宁欢便笑了笑:“谁知道呢,但若她烧了自己的住处只为来住我的永寿宫,那她这算盘也是打错了,对我可没什么影响。” 柔惠点点头:“可不是,这些新入宫的嫔妃总是有些……天真。”她还是用了一个稍稍温和的词。 听到柔惠的话,宁欢也忍俊不禁。 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手上的玉如意,宁欢又道:“总归我也不大喜欢她这所谓活泼热情的性子,只要不来招惹我,那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柔惠认同地颔首:“妹妹说得是。” 不多时,婉嫔、那贵人还有容贵人也来了,宁欢和柔惠又迎了三人一同说话。 要不怎么说容贵人识趣,她知道庆嫔姐姐必定要和令贵妃姐姐说些体己话,一开始便没跟着来。是后来听着婉嫔她们也过来了,才跟着婉嫔和那贵人一同到永寿宫来。 恭贺过宁欢后,几人便热热闹闹地凑到一块儿说话。 那贵人道:“听说有孕的人在吃食的要求上总是会有些古怪,若是姐姐想吃什么草原上的特产,尽管来告诉我,我不会做别的,但是让琪琪格她们做些正宗的特色吃食还是成的。” 容贵人也在一旁附和道:“贵妃姐姐,我和乌伦珠一样,虽然不能为姐姐多做些什么,但我身边的古日娜也会做和卓部的吃食,姐姐若是想尝尝,也尽管吩咐我和古日娜。” 宁欢道:“你们俩这话可就谦虚了。” 婉嫔也笑道:“可不是,咱们乌伦珠和阿依慕这两个妹妹,可都是骑马打猎样样精通,巾帼不让须眉的。” 那贵人和容贵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贵人又娇俏笑道:“总之姐姐尽管吩咐便是,只要是我有的,都会尽力让姐姐高兴。” 容贵人也道:“我也是。” 宁欢愉快又柔软地弯起唇角:“好,多谢两位妹妹,若是我真的馋了蒙古和和卓部的美食,必定要劳烦两位妹妹的。” 那贵人和容贵人都笑着点头:“好。” 那贵人又道:“姐姐安心养胎便是,有我在,定然不会有人敢来烦扰你。” 容贵人也跟着点头:“姐姐放心。” 看着这二人,宁欢好笑又无奈:“你们啊,别太担心我,你们自个儿还是注意些,别太招了皇贵妃的眼,她毕竟是皇贵妃。” 那贵人朝着宁欢娇俏地眨了眨眼:“姐姐放心,我和阿依慕有分寸的,阿依慕,是不是?”她还求证似的看向容贵人。 容贵人便也认真地点头。 宁欢摇头失笑。 但是看着那贵人娇俏活泼的模样,宁欢还是觉得果真是乌伦珠看着更顺眼些,因为乌伦珠是真诚的,而有些人却只是装作一副娇俏天真的模样罢了,宁欢微微弯唇。 那贵人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宁欢的小腹,她小心问宁欢:“姐姐,我能摸一摸它吗?” 宁欢道:“当然。” 那贵人闻言便笑起来,她小心地碰了碰宁欢小腹,动作轻柔地摸了两下便收回手去。 那贵人感叹道:“它现在好小啊。” 宁欢微微弯唇:“是呀,但它会慢慢长大。” 那贵人点点头,又期盼道:“姐姐,等它长大我可以带它去骑马打猎吗?” 宁欢和婉嫔她们都笑起来。 宁欢道:“当然可以,有你这个姨娘带着,我也放心。” 那贵人却是惊喜一笑:“我竟然可以做姐姐孩子的姨娘吗?” 第508章 宁欢好笑道:“你们是我的姐妹,自然也是我孩儿的姨娘。” 那贵人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又神色柔软地看着宁欢的小腹:“姐姐放心,我这个姨娘一定会好好保护它的。” 容贵人也认真道:“我也会的。” 看着这两个诚挚的姑娘,宁欢心下柔软,面上的笑意也愈发大了。 *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春光明媚。 这日天气回暖,皇贵妃便带着后宫众嫔妃一同来永寿宫看望宁欢。 甫一踏入永寿宫的大门,包括皇贵妃在内的嫔妃们竟都有些震撼。 虽然从前便知道永寿宫大抵是修葺得富丽华美的,可除了婉嫔几人,其余嫔妃也是今日才第一次踏入永寿宫的大门,第一次亲眼得见这座后宫中最受宠的贵妃所居的宫殿。 嫔妃们从前都大抵有过猜想,但今日亲眼得见这座宫殿,嫔妃们才发现,她们的想象还是匮乏了些,永寿宫的华美实在不是言语能表的。 永寿宫中竟是种满了高大繁茂的海棠花树。 时值春光明媚的三月,海棠正值盛花期,青绿繁茂的花树间缀满了娇丽的海棠花,花朵灼灼盛放,繁茂绮丽地开满了整座宫殿。 温柔的春风拂过,满宫的海棠花树轻轻摇动,娇丽的花瓣飘然而下,好似下了一场花雨,整个永寿宫被笼罩在盛放的花树间,化作一片明丽娇艳的花海。 而掩映在海棠花树间的永寿宫亦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之至,黄琉璃瓦歇山顶,斗拱绘精致华美的龙凤和玺彩画,其规格制式无一不彰显着皇上对令贵妃的宠爱与看重。 嫔妃们为这座宫殿的华美与精致而暗暗心惊,而后便也看到站在海棠树下的宫殿主人。 她并没有穿多么华美精致的衣裙,只是着了她平日最喜爱的湘妃色缂丝嵌金绣海棠宫装,如云的发髻间赤金鸾凤垂珠步摇随着微风而轻轻晃动,可哪怕只是这样寻常打扮,她亦是昳丽生姿矜贵端华的,没有人敢看轻她。 她就这么盈盈玉立于繁茂的花树之下,明艳娇丽的花树非但没有将她压得黯然失色,反而愈显得她容色无双,琼姿花貌,艳冠群芳。可是她也不仅仅只有一幅无双的容颜,她抬眼望来时,竟也隐隐含着让人心惊的威仪。 常年被帝王娇养在身边的娇花,如今竟也有了几分肖似帝王的威严,矜贵而清华,凤仪之姿令人不敢仰视。 皇贵妃和纯贵妃这些看着宁欢一路扶瑶而上的嫔妃都默默注视着宁欢,注视着花树下这个不自觉便显露出无双凤仪的女子。 当年一个小小的官女子,一路走至今日,岁月和权势竟也将她打磨成这般华贵威仪,令人不敢冒犯。甚至令贵妃这份儿不经意间显露的威仪竟也让她们觉得隐隐熟悉。 有那么一瞬,她们仿佛见到了大殿之上威严高坐的皇上…… 嫔妃们被心中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一惊,又连忙甩开这个天方夜谭的胡乱想法。 而新入宫的嫔妃们则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前面矜贵威仪的令贵妃。 入宫学习规矩时,嬷嬷们便叮嘱过她们,令贵妃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嫔妃,无人能撄其锋芒,她们初入宫一定要小心谨慎地对待令贵妃,千万别惹了贵妃不悦,毕竟令贵妃也不算什么好性子,若是招惹了她,吃亏的总是她们这些新人。 可是新妃们大多是不以为意的,只当嬷嬷们都是夸大的说法。 直至入宫后,直至今日,她们才知道,原来嬷嬷们说的都是真的。 都不说自她们入宫后,令贵妃竟也依然是每月都近乎专宠的事,就凭这座华美非常的永寿宫,她们也能清晰的认识到皇上待令贵妃究竟宠爱到何种地步。 令贵妃宠冠后宫之名,竟是名副其实。 再说令贵妃本人,她们也是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宠冠后宫的令贵妃,没想到令贵妃竟是生得如此倾城国色之姿。 虽然她们比令贵妃年轻,可新妃们也不得不承认,纵使年轻,她们也比不过令贵妃,令贵妃的貌美简直将在场的嫔妃都比了下去,说一句艳冠群芳是真真不为过的。 难怪她这般得宠,第一次得见宁欢的新晋嫔妃们暗暗心惊。 宁欢大抵猜到嫔妃们都是什么想法,但她也不在意,只笑意盈盈地朝着皇贵妃行礼:“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收敛好心下万般的思绪,面上也端然笑起来,她亲自扶起宁欢:“令贵妃快免礼,你有孕在身,日后不必多礼。” 宁欢抿唇一笑:“臣妾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后面的嫔妃便也朝着宁欢行礼:“臣妾(嫔妾)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含笑道:“诸位免礼,快请进殿坐坐吧。” “谢令贵妃娘娘。” 皇贵妃和宁欢走在最前面,她端然含笑:“你怀有身孕,又何必亲自出来迎接我们,该好好歇着才是。” 宁欢道:“皇贵妃娘娘体恤,但是礼不可废。” 皇贵妃似是笑了笑。 宁欢和皇贵妃等人先走进了明间,一众贵人常在都落在后面。 “妹妹,怎么了?”孟贵人小声问身旁愣神的阮常在。 洛答应也跟着关切地看向阮常在。 阮常在的目光从这满宫繁茂美丽的海棠花上收回来,她轻轻摇头:“姐姐我没事,就是这海棠花开得实在好,一时看入神了。” 第509章 孟贵人记得阮常在最爱的花也是海棠,想到前些日子阮常在笑意娇羞又喜悦同自己分享的事,再看看今日令贵妃宫中这满宫的海棠还有那昳丽无双的令贵妃,孟贵人也意识到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握了握阮常在的手:“那咱们先进去吧,娘娘们都进去了。” 阮常在微微挽起一抹笑来,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第192章 嫔妃们依次踏入永寿宫,只见永寿宫所有的菱花扇窗安的竟都是剔透晶莹的玻璃,连一张窗纸都瞧不见,是以永寿宫的光亮很是通透。明间高悬着皇上御笔亲书的“令仪淑德”匾额,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海棠缠枝玻璃隔扇。 从外面看永寿宫已是足够富丽堂皇,如今进殿一看,宫殿内的一应制式摆设亦是华美精致至极。 就说那玻璃窗,有的宫也不过只有寥寥两扇,而永寿宫竟是满宫都用了玻璃窗,这是何等的豪奢。再说那“令仪淑德”的匾额,听说当年东西十二宫的匾额都是照永寿宫制式所书,这又是皇上对永寿宫何等的看重。 当年她们只知道永寿宫是离皇上的养心殿最近的一座宫殿,却并不知道这座重新修葺的永寿宫竟是如此雕栏玉砌,锦绣辉煌。 不过想着这些年皇上对令贵妃那几乎无法无天的纵容与宠爱,令贵妃住这样一座宫殿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但嫔妃看着永寿宫内的一应装饰摆件,神色却有些好奇。 这永寿宫的装饰瞧着怎么这么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而皇贵妃和嘉妃这些在宫里待了许多年的老人,神色更是变了变。 怎么这永寿宫的制式越看越像皇上的养心殿,只是永寿宫中没有这么多明黄色。 皇贵妃坐在上首,奋力压下心中那丝不舒服,状似不经意地问宁欢:“本宫瞧着令贵妃这宫里的装饰怎的和养心殿这样相像?” 听皇贵妃这般说,觉得眼熟的嫔妃亦是暗暗心惊,又仔细瞧了瞧这处明间的布置。 再回想一番养心殿的制式,她们竟真是越看越觉得眼熟,令贵妃这永寿宫果真和养心殿的布置很是相像。 宁欢神色如常地笑道:“臣妾也不知道,当年都是皇上安排的,臣妾也是直接就住进了永寿宫。” 闻言,嫔妃们都不禁看了左下首的令贵妃一眼。 永寿宫啊,当年令贵妃还是贵人时,皇上便恩典她入主永寿宫,想来这些满宫的海棠花也是那时便种下的。再听令贵妃这话,永寿宫这一应的陈设装饰,怕也是当年就是这般模样。 当年的令贵妃只是一个贵人,可那时她便已经让皇上如此上心,这是皇上对令贵妃何等的爱重。 当年皇上便这般宠爱令贵妃了,也难怪令贵妃能盛宠不衰至今。 而如今,令贵妃甚至有孕了,她还是这么多年来后宫中第一个有孕的嫔妃,皇上对她的荣宠只怕更是会远胜从前,嫔妃们心下有几分艳羡又有几分感慨。 皇贵妃也深深地看了宁欢一眼,时至今日,她心中竟是没太大的波澜了。 见得多了,这些事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皇贵妃心中似讽似笑。 皇贵妃甚至看着宁欢端然笑道:“本宫今日也是第一次到令贵妃的永寿宫来,倒是让本宫好生惊艳。本宫记得从前的永寿宫可没有这么多海棠,令贵妃最是钟爱海棠花,想来皇上真真是疼惜令贵妃,竟特意为你种了满宫的海棠花树,实在是让咱们姐妹艳羡呢。” 嫔妃们的目光都落在宁欢身上,的确是复杂又艳羡。 皇上那样威严疏冷的天下之主啊,这样百般柔情宠溺地哄一个人高兴,怎能不让人艳羡。 阮常在有些怔然地看着最前面明艳昳丽容姿无双的令贵妃。 原来令贵妃也钟爱海棠花,所以,皇上便为她种了这满宫的海棠花树吗。 宁欢只当不知道嫔妃们复杂艳羡的神色,她道:“承蒙皇上垂怜,臣妾亦是不甚感激。” 皇贵妃温声道:“这是令贵妃的福分啊,多少人想求皇上垂怜还求不来呢。” 嫔妃们或垂眸或偏头,心下总是复杂感叹的。 宁欢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此时,那贵人倒是看向对面的忻贵人,她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是,令贵妃娘娘的永寿宫修得这样漂亮,着实令人惊艳,也难怪忻贵人那日说什么都想求得贵妃娘娘庇护呢。” 容贵人也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忻贵人不先回延禧宫去瞧瞧,反而直接去了养心殿。” 一听那贵人和容贵人的话,嫔妃们的目光都落在了一直娇俏含笑的忻贵人身上。 有几个嫔妃更是毫不客气地轻笑一声。 而后她们便如愿看着忻贵人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那日忻贵人的延禧宫走水,而后忻贵人直接求去了养心殿想求皇上让她暂居永寿宫的事,阖宫都知道了。 不止如此,阖宫更知道,忻贵人去求皇上的时候,好巧不巧,令贵妃正好就在养心殿。令贵妃是怎样的性子,她那般善妒怎会同意忻贵人住进永寿宫,听说当着皇上的面令贵妃便毫不客气地直言,不可能让忻贵人住进永寿宫。 当然,毫无意外的,皇上并没有怪罪令贵妃的骄横善妒,反而罚了忻贵人抄写宫规,听说忻贵人最后还是被人架出养心殿的。 第510章 宫殿走水,忻贵人不禁没能得到皇上垂怜求个近水楼台,最后还闹了好大一个没脸,阖宫嫔妃不知暗地笑话了忻贵人多少回。 但大家都是暗地说说,今日却没想到那贵人会主动提起此事,既然摆到明面儿上来,那嫔妃们便更是不客气地直接看戏了。 忻贵人有些委屈地看着那贵人:“那姐姐和容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嫔妾那日也是一时害怕,情急之下才想求令贵妃娘娘怜悯一二罢了。谁知令贵妃娘娘……” 忻贵人没有说下去,只看着那贵人道:“若是那姐姐宫中走水,那姐姐就不会害怕吗?” 那贵人盈盈笑道:“可别,忻贵人,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姐姐,咱们还是各论各的为好。” 容贵人也认真的点头:“我也觉得。” 宁欢偏头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二人,不禁好笑又无奈。 她似乎带了一个不怎么好的头。 而忻贵人的神色愈发委屈了,素来娇丽灵动的眼眸似乎也蒙上一层水雾,实在惹人怜惜。 可惜连皇帝都不会对她心生怜悯,在座的嫔妃就更不会了。 那贵人甚至毫不客气地轻笑道:“若是我宫中走水我自然是害怕的,不过我可不会直接求到令贵妃娘娘面前去,毕竟人贵有自知之明,忻贵人,你说是吗?” 容贵人也疑惑道:“对呀,我记得东西六宫都空着许多偏殿,怎么忻贵人偏偏就想去住贵妃娘娘的永寿宫呢?” 听到二人的话,嫔妃们都以绣帕遮掩地笑了笑,甚至又有几个毫不客气笑出声音的。 可不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作甚,说来说去忻贵人就是想住进永寿宫来,妄图分令贵妃的宠罢了。 可惜她撞上的是最得皇上纵宠的令贵妃,最后半分便宜也没讨到不说,还被小惩大诫了一番。也不知今日被当众戳穿,忻贵人又该如何应对了。 这样令人难堪的场景,忻贵人却没有如众嫔妃想象的那般无地自容。 她甚至努力笑了笑:“那贵人说的是,嫔妾受教了。那日惊扰了令贵妃娘娘,实在是嫔妾的不是,嫔妾在此再向令贵妃娘娘赔个不是。”忻贵人朝着宁欢福身。 这下,嫔妃们都有些惊异地看着忻贵人。 这个忻贵人,能屈能伸,心性可不是常人能比的。 皇贵妃冷眼看着一番唱念做打,最后甚至还隐隐显出一副坚强不屈模样的忻贵人。 她从一开始便不喜欢忻贵人,不仅是因为忻贵人的家世和名字,更是因为忻贵人的性子。 这所谓爽朗天真的满洲格格,让皇贵妃看着忻贵人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忻贵人安的什么心,这都是她玩剩下的,皇贵妃心中冷冷一笑。 宁欢看着忻贵人行礼,面露微笑:“既然皇上都罚过忻贵人了,那本宫自然不会再和忻贵人计较。” 听见宁欢这话,忻贵人还是不可避免地顿了一下,而后她又一如往常那般娇俏明媚地笑起来,仿佛只要得令贵妃一句话便不算什么了。 她看着宁欢笑道:“令贵妃娘娘宽容,嫔妾多谢娘娘。” 宁欢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一段小插曲过后,嫔妃们又开始其乐融融地品茶闲聊。 但多数还是关心令贵妃有孕之事的。 纯贵妃看着宁欢,温婉道:“令妹妹如今可还难受?我先前怀永璋时头三个月吐得不行,后来小厨房特意给我制了一种果脯,很是能压住孕吐的反应,令妹妹若是需要,我便让人将方子送与令妹妹。” 嘉妃也跟着笑道:“纯姐姐说的是,当初我怀永珹的时候也是用了纯姐姐送的果脯,说是‘药到病除’都不为过,令贵妃娘娘安心用便是。” 宁欢弯了弯唇:“多谢二位姐姐,但也是奇事,我至今都没什么孕吐的反应,倒还真让我省心不少。” 纯贵妃和嘉妃都有些讶异地看着宁欢。 而后纯贵妃温婉一笑:“难怪看着令妹妹的气色很是红润,看来妹妹这胎的怀象可真好,可见孩子心疼你这个额娘。” 宁欢含笑摸了摸小腹:“或许吧。” 皇贵妃本来听着这三个都有孩子的女人聊天,心下是有些不耐的,可以说又酸涩又有那么一丝艳羡。 但一听她们聊的内容,皇贵妃忽而便笑了:“本宫倒是听过民间有一种说法,若怀的是个儿子,额娘总是要憔悴些,若是怀了女儿,女儿总是更心疼额娘,额娘的气色也会好些……” 皇贵妃忽然掩住唇,有些歉然地朝宁欢一笑:“本宫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忽而想起这么一个传言罢了,令贵妃可莫要介怀。不过令贵妃生得这样貌美,若是能诞下一个小公主也是好事,四公主必定生得和你一样玉雪漂亮。” 宁欢看着皇贵妃这般唱念俱佳的模样,再看看她身后的翡翠,宁欢忽然就明白当日为何会觉得忻贵人熟悉了。 因为忻贵人简直是另一个更年轻的皇贵妃,总是表现出一副所谓满洲格格天真活泼,爽朗率直的模样,她们都试图用这幅率真的模样让旁人放下戒心。 巧的是,忻贵人也同皇贵妃一般,为两个宫女改了带玉的名字,皇贵妃是翡翠,而忻贵人是满语的璞玉。 就是不知皇贵妃看着这个肖似自己的忻贵人是何想法。 不过,宁欢这下也明了了,难怪皇帝选了忻贵人来应付皇贵妃,原来如此。 第511章 宁欢淡淡一笑。 而嫔妃们看着皇贵妃这好的坏的都她一人说了,也下意识看向宁欢。 皇贵妃这话不是咒令贵妃生个公主吗,令贵妃这样的性子怕是不会和皇贵妃善罢甘休。 但出乎意料的,她们看见令贵妃竟是笑意盈盈地看着皇贵妃。 令贵妃道:“那就借皇贵妃娘娘吉言了,其实皇上和臣妾都更喜欢公主一些,若是臣妾真能如皇贵妃所说,诞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臣妾必定要好好答谢皇贵妃一番。” 嫔妃们看着宁欢这言笑晏晏的模样,竟是一时咂舌。 令贵妃竟然忍了?还说出这样的话。 别说其他人,便是皇贵妃看着宁欢这满面真诚的模样,都是一噎。 看着令贵妃这般真挚的神色,皇贵妃一时竟也不知道令贵妃这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反讽了。 但她回过神来,心下还是嗤笑,怎么可能,这后宫中谁会不喜欢皇阿哥,她可不信令贵妃这个女人真的这样天真。 心中百转千回,皇贵妃面上却端和含笑道:“那本宫便等着令贵妃的谢礼了。” 嘉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皇贵妃一眼,她捏着绣帕轻轻点了点唇角。 皇贵妃这话,盼着令贵妃生个公主的想法简直是昭然若揭,她又沉不住气了。 皇贵妃此刻却也没管这么多,她忽的又笑着看向宁欢道:“不过令贵妃,你瞧今日咱们阖宫姐妹都来庆贺你了,你当初又何必瞒得这样严实,难不成还怕咱们姐妹害了你不成?” 听到这话,嫔妃们都不禁看向宁欢。 宁欢眉梢轻挑,又不紧不慢道:“臣妾自然是不怕的,只是皇太后主子说这有孕的人总归是坐稳头三个月才是最稳妥的,便一直让臣妾瞒着,臣妾也是谨遵皇太后懿旨。” 闻言,皇贵妃神色如常道:“原来是皇额娘的意思,看来皇额娘果真看重令贵妃这一胎。” 宁欢道:“都是太后的皇孙,太后自然都很是看重的,只盼着什么时候听到皇贵妃的好消息了。”她看着皇贵妃,微微一笑。 听见这话,嫔妃们品茶的品茶,低头的低头。 她们就说令贵妃这性子怎么可能因为有孕就变了,还是一如既往。 新入宫的嫔妃们也悄然看着令贵妃和皇贵妃打机锋,她们似乎对令贵妃的脾性也有了些了解。 令贵妃的确不是好招惹的,娇纵起来竟连皇贵妃的面子都不会给,就是不知皇贵妃是何反应。 皇贵妃是何反应,皇贵妃心下自然是一刺,提及子嗣之事,皇贵妃的神色到底难以抑制地一顿。 但捏了捏手中的绣帕,皇贵妃还是端庄道:“那本宫也借令贵妃吉言了。” 这下新妃们便明了了,令贵妃敢不给皇贵妃面子,甚至往皇贵妃心上扎刀子,但皇贵妃竟也会忍气吞声地忍了令贵妃的娇纵。 皇贵妃作为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却这般给令贵妃面子,必定也是因为皇上极其宠爱令贵妃的缘故。 如此,可见令贵妃的地位。 新妃们神色复杂地看着左下首明艳张扬的令贵妃,心下感叹。 有孕在身,盛宠不衰的贵妃,她似乎的确有这个底气。 今日又没在令贵妃这儿讨到好,反而被永寿宫的华美精致酸得不轻,皇贵妃霎时也没了兴致。 又等嫔妃们闲聊了几句,皇贵妃便准备走了。 她道:“令贵妃如今有孕在身,本宫和众姐妹也不多打扰令贵妃了,还望令贵妃安心养胎,平平安安地为皇上诞下皇嗣。” 众嫔妃便也跟着起身。 宁欢含笑道:“多谢皇贵妃关怀,臣妾省得。” 皇贵妃亦是端然一笑,她道:“令贵妃安心养胎,若是有什么缺的大可来告诉本宫。” 宁欢颔首:“是,臣妾谢过皇贵妃。” 互相行礼后,皇贵妃便带着众嫔妃离去了。 那贵人回头朝着宁欢眨了眨眼。 宁欢也忍不住朝她笑了笑。 人都散去,宁欢便回了西暖阁。 闲逸地倚在迎枕上,宁欢也舒了一口气。 “这迎来送往的实在麻烦,也不知皇贵妃怎么这样热衷于让嫔妃们去她宫中请安。” 玉棠和圆团儿都忍不住笑了。 这象征权势与地位的请安,也就是在主子口中变得不值一提了,甚至主子还觉得是一件麻烦事呢。 玉琼道:“主子和皇贵妃自然是不同的。不过今日皇贵妃好生端庄大气,说的话听着都动听不少。” 宁欢懒洋洋地倚在迎枕上,她轻笑道:“皇贵妃啊,如今养气的功夫的确是愈发好了。” 连玉棠都微微颔首,轻声道:“皇贵妃所图甚大。” 不过他们都知道,这都只是皇贵妃妄想罢了,无论她是装的贤德还是真的贤德,她想要的怕是始终不会得到。 宁欢淡淡一笑:“随她去吧,只要她别来招惹我便好。” 面子上过得去,她也一向不会给人难堪。 圆团儿嘿嘿笑道:“主子一向心善。” 心善。 听到这个词,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圆团儿一眼。 他简直将皇帝的那一套学了去。 第193章 春日的圆明园,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九洲清晏,清晖阁。 皇帝和宁欢正在看书。 第512章 宁欢随手翻了翻手中的话本儿,实在没什么新意,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有孕四个多月,她也开始显怀了。 皇帝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见到她的动作,唇畔也不禁带上几分柔和的笑意。 宁欢见他望过来,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孩子什么时候才会动啊?” 虽然先前似乎问过孙太医,但那时候离胎动更早,宁欢问过便也忘了。 但皇帝记得。 自得知宁欢有孕以来,有关女子有孕的大小事宜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在他心中,这些事的重要程度堪比国事。 皇帝温声道:“有孕四个多月孩子便会动了,估计也就是这段时日。” 宁欢弯唇笑起来,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样啊,那咱们的孩儿很快便会动了。” 皇帝神色柔和地颔首:“对。” 午后的时光总是有些令人倦怠,宁欢下榻,趿着绣鞋走到皇帝这边来。 皇帝连忙扶住她,柔声道:“唤我一声便是,我去那头不也一样?” 宁欢道:“走两步罢了,又不会如何。” 皇帝无奈笑笑,将她搂入怀中:“怎么了?” 宁欢倚在皇帝怀中,娇声道:“你念书给我听。” 皇帝温和地应了:“好。” 只不过这次宁欢的困意却没有这么快袭来,无意间看到地上漂亮的软锦绣鞋,宁欢忽而笑起来:“还是如今好,无论在殿内还是在外头,都可以穿绣鞋。” 别说皇帝,便是她自己,头三个月偶尔穿着高底鞋出去都会觉得胆战心惊,总是放不下心来。 如今就好了,昭告天下后,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可以更肆意地享受她作为孕妇的优待。 皇帝温和而无奈道:“其实年前公布了,你早早就可以只穿绣鞋了。” 宁欢纠结了一瞬,而后又微抬下颌轻哼道:“说这些没意义,反正也是如今这样儿了。” 皇帝无奈又好笑:“也是。” 宁欢倚在他怀中,娇声催促:“快念书。” 皇帝温声应了:“好。” 皇帝抱着宁欢,声音温和而舒缓地为宁欢和腹中孩儿念着书,还没催来宁欢的睡意,倒是催来另外的人。 李玉在外面压低声音通传:“皇上……” 皇帝下意识看了看宁欢,却见她依然神采奕奕的模样。 今日精神倒是好,皇帝失笑。 见宁欢戳了戳自己,皇帝便道:“进来回话。” 李玉连连应了,躬身低头走进殿内。 李玉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携祥常在求见。” 闻言,皇帝的神色霎时变得疏冷了些,他有些不悦道:“不见,朕忙着。” “等等。”宁欢在李玉应声前先打断他。 李玉便会意地躬身。 宁欢从皇帝怀中坐起来,她略显好奇地问道:“祥常在是?” 李玉恭声回答:“回贵妃主子话,祥常在姓那拉氏,是今年新入宫的秀女,居于皇贵妃娘娘的承乾宫。” 宁欢了然,原来是皇贵妃宫中的人。 她想起什么似的,又下意识打量了一番清晖阁内。 皇贵妃宫中新入宫的常在,清晖阁。 宁欢忽而笑起来:“皇贵妃又来清晖阁了。” 上一次皇贵妃带着白答应来清晖阁没讨到便宜,今日竟然又来了,看来皇贵妃还是没能死心啊。且上次皇贵妃带过来的人是个汉女常在,这次竟还换了一个满女常在,皇贵妃在试图揣度皇帝心意这方面还真是想尽办法。 皇贵妃又想带着新人来争宠了,这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让宁欢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还有些想笑。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这才想起前年在清晖阁中发生的事。 想到那个东施效颦的白答应,皇帝的神色也不禁微冷:“痴心妄想的东西,打发她们滚回去便是。” 听到皇帝毫不客气的话,宁欢忍不住笑了笑,她却又问道:“那拉氏也算是皇贵妃的族亲吗?” 皇帝微微颔首:“硬要论起来的话,算是。” “难怪。”宁欢恍然。 难怪这次皇贵妃挑了一个姓那拉氏的满洲格格住进自己的承乾宫,怕是早就打着这个主意罢。 皇帝看她这饶有兴致的模样,实在是无奈。 他知道她正闲得无聊,这是又想看戏了。 但只要她高兴,皇帝从来都是听她的,他便看着宁欢,心领神会地询问她的意见:“打发她们回去罢?” 宁欢果然晃了晃手指,她促狭笑道:“皇贵妃远道而来,怎么就让她回去了呢,既然她想求见皇上,那皇上就让她见一见罢。” 她这次可要亲眼瞧瞧皇贵妃又打的什么主意。 皇帝看着她这般狡黠的模样,温和而无奈道:“好。但是她若存了什么歪心思,你别动气。” 他轻轻抚了抚宁欢微微隆起的小腹。 宁欢却偏头看着他,轻笑道:“旁人如何那是旁人的事,能让我动气的只有你罢了。” 若是他自己管不住自己,那任凭她如何雷霆手段打压下面的女人,都是没有用的。 听着她这般霸道的话,皇帝一时哑然,而后却只觉心下爱怜得不行。 这是他的姑娘相信他,爱他啊。 唯有爱意才会让人产生独占欲,嫉妒欲。 第513章 思至此,皇帝的神色愈发柔和,他环着宁欢,脸上的笑意温柔又纵容:“宝儿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一日,我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让她伤心,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他舍不得,这辈子下辈子都舍不得。 宁欢睨他一眼,到底忍不住翘起唇角:“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这两人是柔情蜜意了,可是就苦了李玉了。 李玉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但作为最能上体圣意,得皇帝重用的奴才,李玉谨慎地约束着自己,并不敢去深想皇上和贵妃主子的话,只当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的头却低得越发低了。 皇帝看了李玉一眼,倒也没在意。 作为自他还只是先帝的皇四子时便跟在他身边的奴才,皇帝倒是相信李玉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也相信李玉能明白他的意思,宁欢究竟是何等地位,皇帝觉得李玉和圆盛应该最是清楚不过了才是。 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在御前伺候这么久。 宁欢也下意识看了李玉一眼,不过看着皇帝不大在意的模样,宁欢也不在意了。 她相信李玉不敢乱说,更相信皇帝。 宁欢此刻对外面的事更感兴趣,她道:“让皇贵妃进来吧。” 皇帝温和而无奈道:“好。”他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会意,连忙轻声出去了。 李玉出去了,宁欢又笑着问皇帝:“你说皇贵妃这次会又让祥常在模仿着我来打扮吗?” 但话音刚落,宁欢便觉得不大可能,皇贵妃虽然不说有多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上次皇贵妃让白答应照着自己打扮,结果被皇帝训斥得灰头土脸,甚至还重罚了白答应。只要皇贵妃不傻,她怎么都该明白皇帝不会喜欢一个模仿令贵妃的女人,甚至还会因此动怒,皇贵妃这次应当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 皇帝对皇贵妃存的什么心思完全不感兴趣,他道:“无论她安的什么心,都不会得逞。”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从他怀中下来,在他身侧坐好了。 清晖阁外。 虽然对于李玉进殿通传居然废了不少的功夫有些恼怒和不耐,但好在李玉最后带出来的消息是好的。 皇上还是愿意见她的,皇贵妃的唇角微微扬起。 看了一眼身侧年轻娇艳的祥常在,皇贵妃这次倒没什么旁的想法。 她现在只迫切地想找人分了令贵妃那个女人的宠。 她就不相信,令贵妃都怀孕了,皇上不能碰她,还要这般专宠令贵妃,忍着不去碰别的女人不成。 皇贵妃是不相信作为君王会有这样好的耐心和这样深的情意的。 特别是,这批新选秀入宫的嫔妃还很是年轻娇嫩。从前就罢了,但如今令贵妃不能伺候皇上了,皇贵妃相信这绝对是分去令贵妃宠爱的好机会,她不相信皇上会放着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嫔妃不碰。 帝王嘛,谁会不喜欢更年轻的小姑娘呢,皇贵妃心中似嘲似笑。 进入清晖阁前,皇贵妃还是压低声音嘱咐祥常在:“你给本宫争气些。” 祥常在坚定地点头。 她知道,这是皇贵妃给她的机会,能依仗着后宫地位最高的皇贵妃往上爬,谁不抓住这个机会谁是傻子。 皇贵妃果然满意。 她也不由想起前年带来的那个不争气的白答应。 皇贵妃心想,还是她们满洲女子大方些,不像那个白答应,畏畏缩缩的,一点儿用都没有。 李玉见皇贵妃和祥常在走得慢,便顿足片刻,侧身等着皇贵妃。 见状,皇贵妃笑了笑,不再多想,连忙带着祥常在跟上李玉的步伐。 皇贵妃一路都是志得意满的,甚至想好一会儿见到皇上要说什么了。 她想,皇上此刻定是倚在窗边闲逸读书。 皇上总是这样,看着漫不经心的,但他就是很轻易便能读懂那些在皇贵妃眼中晦涩难懂的书籍。 他一向是文武双全,聪慧过人的,从年少起,皇上便是这般方方面面都卓绝不凡远胜旁人的模样,皇贵妃心下感慨。 可是一走进清晖阁二楼的内殿,皇贵妃心中的怀念与感慨霎时散去了。 看着那个坐在皇上身边容仪万千,明媚昳丽的女子,皇贵妃脸上的笑意还是淡了一瞬。 她心下又惊又恼,令贵妃怎么也在这儿。 这个女人不好好待在天地一家春养胎,怀孕了竟也还要这般歪缠皇上,实在可恨。 跟在皇贵妃身后的祥常在也愣了一瞬,看着皇上身侧美得艳冠群芳,容姿无双的令贵妃,祥常在的心也不免一提。 令贵妃也在,那今日她和皇贵妃的筹谋还能成吗…… 第194章 皇贵妃收敛好神色,笑意盈盈地带着祥常在朝着皇帝福身:“臣妾(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微微颔首:“免礼。” 宁欢便又朝着皇贵妃福身:“臣妾……” 才说了两个字,皇贵妃便忙笑着打断道:“令贵妃快快免礼,先前不是说过么,你如今有孕,身子不方便,日后都免了这些虚礼便是。” 宁欢微微一笑:“臣妾谢皇贵妃恩典。” 祥常在无声朝着宁欢福礼。 皇帝又将宁欢拉着坐下:“你坐下便是。” 第514章 宁欢朝着皇贵妃笑了笑,还是在皇帝身畔坐下了。 看着皇帝的动作,皇贵妃眼底不着痕迹地暗了一瞬,但她面上还是端然含笑道:“原来令贵妃也在这儿,本宫还以为令贵妃还在天地一家春安心养胎呢。”她的目光落在宁欢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一瞬,而后很快便挪开。 宁欢含笑看着皇贵妃:“皇上传召臣妾过来伴驾,臣妾自然不敢违逆,臣妾也没想到竟又在清晖阁遇见皇贵妃娘娘了。” 这个“又”字用得实在灵性,皇帝好笑而纵容地看着宁欢。 而皇贵妃脸上的神色却顿了一下。 看来不止是她,连令贵妃都还记得上次在清晖阁发生的事。 不过今日既然令贵妃在,皇上竟也会允了她和祥常在入殿,皇贵妃心下也有些诧异。 要么是皇上也腻了令贵妃,要么便是因为令贵妃皇上才会允了她们入内。 皇贵妃被后一种猜测梗了一瞬,她连忙抛开这个可笑又令人心梗的想法。 皇贵妃提了提唇角,正欲说什么,皇帝却先开口打断她。 “皇贵妃过来是为何事?” 看着皇上疏淡的面色,皇贵妃心中霎时又是气恼又是委屈。 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令贵妃能没事过来伴驾,她们就不行了吗? 但这话她自然是不会说的,皇贵妃面上甚至依然端庄一笑:“回皇上,时值春日,这段时日的各色时蔬味道最是鲜美,臣妾宫中的祥常在竟也有一幅好手艺,她炖的这品八鲜煨鹌鹑实在上佳,臣妾尝过都很是喜欢,是以今日特意来献与皇上品鉴。” 宁欢顺势多看了皇贵妃身后的祥常在几眼。 这回的常在倒是穿得规规矩矩的,看来皇贵妃的确没这么蠢。 不过要说聪明似乎也聪明不到哪儿去,皇贵妃这次连套路都不变一下,竟还是来送汤。 看着令贵妃奇异的神色,皇贵妃心下莫名。 但她这会儿懒得搭理宁欢,便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皇帝。 皇帝却是看了宁欢一眼,他也摸不准她看戏到底想看到那一步。 宁欢给了他一个眼神。 皇帝会意,心下无奈又好笑。 但他面上还是淡淡的:“呈过来罢。” 皇贵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帝和宁欢眉来眼去的模样,脸上的笑意都快笑僵了。 但听到皇帝的话,她捏了捏绣帕,到底好脾气地看了祥常在一眼。 祥常在定了定神,在宫人的协助下取出食盒中的汤碗。 她仪态自然端庄地走到皇帝面前,声音也很是娇美地道:“请皇上品鉴。” 这回的祥常在手很稳,端着尚且热烫的汤碗竟是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 皇帝却没看她,只淡声道:“放下罢。” 皇帝没看祥常在,宁欢却在看她。 宁欢注意到祥常在的神色似乎有那么几分奇怪,似失望又似紧张。 最后,祥常在还是极力稳住声线,柔声道:“皇上,此汤要趁着热气品尝,味道才最是鲜美。” 皇帝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祥常在一眼。 可是这平淡的一眼却让祥常在心惊,帝王威严不可冒犯之势在这疏离冷淡的一眼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祥常在吓得脚下一软,就要跌下。 可她站的位置又很是巧妙,若是跌倒正好便要跌到皇帝身上。 皇帝反应迅速地起身避开,祥常在顺势便摔到了宁欢脚下。 宁欢看着皇帝敏捷的反应,到底忍不住轻笑出声。 令贵妃实在是太不客气了,连一丝面子功夫都不愿做,祥常在被令贵妃的笑声臊得面红耳赤,她又臊又怕地伏跪于地:“嫔妾失仪,皇上恕罪!” 皇贵妃看着皇上的反应,神色到底晦暗了一瞬。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祥常在是他的嫔妃啊,还是年轻貌美的新人,皇上怎的一幅这般嫌弃祥常在的模样! 还有令贵妃,这个女人如今是越发嚣张了,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实在可恶! 皇贵妃闭了闭眼,认命地跟着跪下请罪:“皇上恕罪!” 这一瞬,皇贵妃心中竟是没有太大的波澜。 从见到皇上身边还坐着令贵妃的时候,皇贵妃似乎也猜到了,今日又没戏了。 果然,眼前这一幕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皇贵妃心中冷冷一笑。 皇帝站在宁欢身侧,神色疏冷而不耐地看着祥常在:“御前失仪,回去抄写宫规百遍,好好反省。” 祥常在恭恭敬敬地叩首:“嫔妾谢皇上恩典!” 皇贵妃也跟着道:“谢皇上恩典。” 皇上今日竟然没有将祥常在为答应,皇贵妃心中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奇异之感。 这算不算是进步了。 看了一眼皇上身侧坐得稳稳当当的令贵妃,皇贵妃敛了敛眸,到底识趣道:“臣妾不敢打扰皇上读书,先行告退。” 皇帝神色不辨喜怒地嗯了一声。 皇贵妃便带着祥常在准备走了。 不过看着桌上那碗犹在冒热气的汤羹,再看看宁欢微微隆起的小腹,皇贵妃的目光又落在宁欢身上一瞬,神色有些不甘又有些古怪。 宁欢注意到皇贵妃的目光,她朝着皇贵妃微微一笑。 此刻她倒真是照着皇贵妃的话,不必多礼了。 看着这回真的一直稳稳坐着的令贵妃,皇贵妃一噎,彻底头也不回地带着祥常在走了。 第515章 清晖阁又清静下来。 宁欢挪到桌案边,舀了舀汤碗中的汤。 汤还热着,轻轻一晃宁欢便感受到一股鲜美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汤的味道闻着还真挺不错。”宁欢的目光亮了亮。 皇帝却是连忙将汤碗往旁边挪了挪:“你若喜欢便让御膳房给你做,别碰来历不明的东西。” 看着皇帝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宁欢忍不住好笑:“不至于吧,皇贵妃还能毒害你不成?” 皇帝神色平静:“不说毒害,但有没有加旁的东西,谁又知道。” “旁的东西?”宁欢重复了一遍。 默默思索了一番,宁欢忽而看向皇帝:“皇贵妃今日难道真的只是给你送一碗汤来?” 也不对,特意带上一个新封的常在,皇贵妃定然还是想借送汤为由将这个常在推给皇帝的。 皇帝坐在她身边,声音疏离而漠然道:“她是何想法都与咱们无关。若非是你,我都不会让她进这清晖阁。” 他可不想再看到一个刻意模仿宁欢的蠢东西,那实在是令他厌恶又不悦。 听到他这般冷漠无情的话,宁欢却忍不住弯起唇角,她靠在皇帝怀中,轻笑道:“那……辛苦你了?” 皇帝终于笑起来,他将宁欢抱入怀中,温柔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你高兴便好。” 今日又亲眼看着皇贵妃吃瘪,再看看皇帝一幅守身如玉的模样,宁欢的确很高兴。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不过看到桌上那一碗鲜美的汤,宁欢又道:“那快让太医瞧瞧,里面有没有添什么东西,不过能添什么东西啊?”宁欢有些好奇地看着皇帝。 皇帝似是一顿,他这姑娘,有时候的反应又会没那么敏锐。 但皇帝神色如常道:“我也是胡乱猜的,让太医瞧瞧便知道。” 宁欢毫不怀疑地点头:“好。” 太医院的章院判很快便来了,很快便也查到这汤里到底有没有加东西。 不过看着皇上身侧坐着的令贵妃娘娘,章太医还是有些犹疑:“皇上,这……” 皇帝看章太医这般模样,更是肯定了他方才的猜测,他的神色微冷。 瞧着他们这般打哑谜的模样,宁欢轻飘飘地看了章太医一眼:“怎么,有什么是本宫不能听的吗?” 经年跟在皇帝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皇帝,如今她在很多方面竟都和皇帝很是相似了。 无论是那一手书法,还是现在显露出的威仪。 是以,哪怕是在宫中沉浮多年的章太医也被令贵妃这肖似帝王的威仪一惊,他忙道:“臣不敢!” 宁欢有些不耐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到底道:“章远洄,你照实说便是。” 章太医得了皇帝的话,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皇上,令贵妃娘娘,臣若是没有判错,这汤里应当是加了热血的药材,若是用下一碗,无论男女,都,都会情难自禁……”章太医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 章太医说得委婉,宁欢还是听明白了,这汤里竟被加了催情的药材。 她就说皇贵妃怎么可能就单纯地来送一碗汤。 原来不止是送汤,皇贵妃果然存了旁的心思啊,若皇帝真的用了这碗汤,正好年轻貌美的祥常在服侍在身侧,有些事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宁欢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被她这一眼看得后背一凉,微微坐直了身子。 宁欢又问道:“章太医,那如你所说,这汤中当真是被加了催情的药材?” 敢在献给皇帝的膳食中加东西,这可不是小事。 章太医解释道:“回贵妃娘娘,这几味药材倒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只是放多了便有几分热血的功效,若是稍稍动情些,便难免也会多几分冲动,其功效与鹿血之类的补药类似。” 皇贵妃竟也把握好这个度了,若是追究起来,她只说是多放了几味补药便是,宁欢似笑非笑。 她又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八风不动道:“朕和贵妃知道了,你先退下罢。” 章太医连忙退下了。 看着贵妃主子一幅秋后算账的模样,李玉也忙不迭带着殿内的宫人退下了。 宁欢轻轻点了点桌案:“所以这碗汤里果然加了东西?” 皇帝摸不准她的意思,只能先老实回道:“是。” 宁欢冷哼一声:“皇贵妃打的一手好算盘,我才有孕,她便这么迫不及待想让人来分我的宠了。” 她这段时日不能伺候皇帝,这时候来分她的宠,的确是个好时机。 皇帝连忙抱着宁欢哄道:“无论她打什么算盘都不会成的,都是她们痴心妄想罢了,宝儿莫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气。” 宁欢睨了他一眼。 皇帝神色柔和而纵容地接着哄道:“宝儿放心,没有人能分你的宠,我所有的宠与爱都是你一人的,不会再给旁人一分一毫。”他温柔地在宁欢眉心落下一吻。 听着他这般纵容而充满爱意的话,宁欢一时哑然,心下柔软甜美得不行。 她到底忍不住愉悦而满意地翘起唇角:“我当然知道。” 皇帝刚刚笑起来,便又见宁欢问他:“若是你真的喝了这一碗汤怎么办?” 皇帝霎时失笑道:“不会的,除了宝儿亲手做的东西和御膳房的膳食,我从来不会动来历不明的东西。” 第516章 宁欢先是满意,而后却还是不依不饶道:“若就是喝了呢?” 皇帝温和而纵容道:“就算喝了我也不会碰旁人,冲几次冷水还不成吗?” 宁欢终于愉快地笑起来:“的确可以。” 皇帝温柔地在她鬓边落下一吻:“嗯。” 不过想起皇帝方才的话,宁欢又忍不住笑道:“来历不明,若是旁人知道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模样。” 皇帝不以为意,淡声道:“本也是如此,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 本以为她不计较就罢了,没想到皇帝还开始说教了:“倒是你,方才若不是我在,你是不是就想直接尝了?实在是没有半分警惕。” 宁欢霎时辩驳道:“我没有,我就是闻了闻。” 皇帝一脸严肃:“那也不成,日后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和小厨房做便是,你如今有孕,膳食上更是不能马虎。” 到底是她理亏,宁欢哼唧两声,到底没和他唱反调:“知道了嘛。” 皇帝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心道日后也要盯好她才是。 不过想到什么,宁欢又看着皇帝,眼波流转地轻笑道:“其实今日就算我尝了也没什么,如今也过了头三个月了。” 听着她这充满暗示与暧昧的话,皇帝的眸色霎时深了些。 看着怀中这个媚眼如丝的姑娘,皇帝咬牙道:“宝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欢笑起来,她从皇帝怀中微微直起身子,轻柔地吻在皇帝的唇上。 宁欢呢喃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难受。” 皇帝眸中的墨色愈发浓了,他霎时接过主动权,反客为主,深深地吻住她。 宁欢被他清冽又炽热的气息纠缠着,意乱情迷间,本以为他真的会顺水推舟,没想到到最后关头,皇帝还是忍住了。 宁欢有些迷蒙地看着他,一时微讶。 皇帝声音低哑地笑道:“晚上回去试试,这里不方便。” 宁欢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先紧紧地咬住下唇:“你……” 皇帝含糊道:“宝儿也难受,我先帮你……”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抬起头来。 宁欢咬了咬唇,还是递了一方绣帕给他。 虽然夫妻多年,有些事不必这样羞臊,但这青天白日的,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皇帝接过宁欢手中的绣帕,轻轻擦掉唇畔的水迹,他还低笑道:“甜的。” 宁欢到底忍不住羞恼地踹他一脚。 皇帝笑意纵容地将她抱入怀中。 看了桌上那一碗凉下来的补汤一眼,宁欢摸了摸小腹,神色不明道:“还是提上日程吧,谁知道皇贵妃会不会又做出些什么事来。” 若是只有她一人就罢了,但是没有平安诞下孩子之前,总是危险的,宁欢不敢赌皇贵妃的心思。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皇帝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到皇贵妃,他的神色还是难免冷了一瞬。 但皇帝温和地应了宁欢:“好。” * 皇贵妃庆幸也不过庆幸了一瞬,回到她住的“坦坦荡荡”没多久,皇帝新的旨意又下来了。 祥常在御前失仪,居心叵测,褫夺封号,降位答应,且罚抄宫规百遍的处罚照旧。 皇贵妃恼恨之余又有些不明所以。 但打听到章太医去过九洲清晏后,皇贵妃也讪讪地捏着鼻子认了。 她知道,皇上必定知道汤里多加了些东西。 但皇贵妃也更气恼了,她没想到皇上竟这样不放心自己,竟还会毫不给面子地传了太医院院判去查探一碗汤羹,皇贵妃心中又恼又委屈。 她也猜测,估计其中还有令贵妃的手笔。 想到这些,皇贵妃就更不平静了。 * 或许是哪怕这次皇上查到汤中多了些东西,却也只罚了那拉答应,而半分没有波及皇贵妃自己。皇帝这次的处置似乎让皇贵妃产生了错觉和侥幸。 而后的一段时日,皇贵妃竟还是不死心地时不时去九洲清晏求见皇帝。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皇贵妃再也没能踏进过九洲清晏各处殿阁的门。 无论是皇贵妃独自一人还是带上一个新人一道,她们都没能见到皇帝。 皇贵妃很不甘心,但皇帝很不耐。 最后一次直接毫不客气地警告皇贵妃,事不过三,皇贵妃自己最好心里有点儿数。 皇贵妃正不甘呢,下一句话却让皇贵妃终于老实了。 皇帝说,皇贵妃协理六宫却仍然有这样的精力时常来烦扰自己,他很怀疑皇贵妃是否恪尽职责。 果然,关乎宫权之事,皇贵妃终于偃旗息鼓了,再也没敢上门打扰过皇帝。 但皇贵妃到底是闹了好大一个没脸,让阖宫嫔妃暗暗笑话了一番。 皇贵妃如何恼恨自是不必多说。 但最让皇贵妃气恨的还是令贵妃。 因为后来皇贵妃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当日令贵妃在,皇上还让她们进了清晖阁,后来令贵妃不在了,皇上反而不让她们进殿,难不成那日真的是因为令贵妃皇上才让她们入内的。 越想,皇贵妃越觉得自己似乎又猜到了什么。 这个猜测让皇贵妃更生气了,甚至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心情在圆明园中闲逛。 第195章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碧波浩渺的湖面,泛起一片灿烂的碎金。湖边垂柳成荫,随着晚风起舞,带起清透的水滴。 第517章 傍晚的圆明园总是这样温柔静好,用过晚膳,皇帝便带着宁欢在圆明园中漫步。 随行伺候的宫人们都在后面坠得远远的,不敢打扰皇上和贵妃主子散步。 周围来往的宫人亦是远远见到二人便无声俯首行礼,不敢多看更不敢多言。 宁欢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有些苦恼:“总觉得近日吃得越来越多了。” 皇帝扶着她,温声道:“不多,你怀着身子,本就该多吃些。” 宁欢摸了摸脸,又看向皇帝:“我胖了吗?” “不胖,还是那般容色无双。”皇帝毫不犹豫道。 他说的也是实话,宁欢照镜子瞧着的确没什么区别,只是她心中没底才想问问皇帝。 宁欢弯唇笑了笑,而后又有些疑惑:“那我用的膳都长哪儿去了?” 皇帝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下,下意识落在她锁骨下方的位置。 这里可是比从前还要丰盈了不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宁欢原本还有些不解,待看到皇帝在看哪儿,她霎时掐了掐他的手,咬牙道:“还在外头呢,你给我正经些!” 皇帝并不以为耻,他含笑道:“这不是回答宝儿的问题吗?宝儿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吗?” 宁欢当然有感觉,只是她没事也不会去仔细去看自己,也就是皇帝…… 宁欢看了看四周,宫人们很懂事,都离得很远,一向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 宁欢霎时嗔了皇帝一眼:“不要脸。” 皇帝扶着她,在她耳畔低笑道:“可是日日都见到,难免会发现些不同。” 宁欢还是难掩羞恼地捂住他的嘴:“你不许说了!还在外头,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皇帝原本还笑着,听见后面那个词却笑不出来了。 他动作轻柔地放下宁欢手,神色却有些危险:“老?” 宁欢霎时捂住自己的嘴,又无辜地看着皇帝:“不老,不老。” 她知道,他若是有什么忌讳,必定就是在年龄这个问题上了,谁让他的确大了现在的她这样多岁呢。 宁欢自知理亏,主动挽住皇帝娇娇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咱们皇上正值盛年,风华无双,可一点儿都不老。” 皇帝不置可否地睨她一眼。 宁欢心中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流泪,可是自己造的孽只能自己哄了。 她接着哄道:“况且,无论你老不老我都不会嫌弃你的呀,要不然当年……”她哼笑一声,没接着说下去。 再说下去就不是哄他,反而是让他闹心了。 听到她这句话,皇帝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但他好气又好笑:“你还敢嫌弃。” 宁欢无辜地看着他,又嫣然笑起来:“不敢,臣妾怎敢嫌弃皇上。” 皇帝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 宁欢又拉着皇帝的手覆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她看着皇帝娇俏地眨了眨眼:“再说,我当然知道你不老了,这不就是证明?” 皇帝一滞,眸色霎时深了些。 最后,他到底只是温和而无奈地唤了她一声:“宝儿……” 他的姑娘有时在这方面实在是大胆又直白,一开始皇帝每每都会愕然,但这么多年过来,他倒也习惯了。 不过他仍是会轻易就被她这些大胆热情的话撩动心弦。 宁欢理直气壮:“难道不是吗?” 皇帝笑起来,他轻轻摸了摸宁欢隆起的小腹:“是,当然是。” 他的姑娘啊,实在有百般的能耐让他为她心绪起伏。 宁欢得逞地笑起来。 若是从前她也说不出这些话来,但是夫妻多年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着面前这个笑意狡黠的姑娘,皇帝摸着宁欢的小腹,忽的微微一笑:“宝儿说的也是,看来日后为夫还是要身体力行地多朝宝儿证明一二。” 免得她时不时就要说他老。 宁欢抬眸看他。 他一幅温和含笑的端方模样,任谁也看不出看着这样端贵自持的君王,此刻竟是在说这样没脸没皮的话。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轻啐道:“不要脸。” 皇帝不以为耻,扶着宁欢继续往前走,他弯起唇角:“太要脸可娶不到心悦的媳妇儿。” 宁欢好气又好笑,轻哼一声,到底没反驳他。 本也是,若他当初不是那么没脸没皮,反而还要端着君王端贵自持的架子,她早就想法子躲开他出宫了。 见宁欢没有反驳,皇帝脸上的笑意越发愉悦。 接着漫步了一会儿,有个养心殿的小太监匆匆从前面跑过来行礼。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贵妃主子。” 宁欢和皇帝对视一眼,似乎都猜到了这个宫人此行为何。 皇帝淡声道:“免礼,何事如此匆忙?” 小太监伏跪于地,声音平静地回禀道:“皇上,杏花春馆传来消息,说是忻贵人有喜了。” 宁欢眉梢轻挑,意料之中。 她忍笑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好笑又无奈地捏了捏宁欢的手,但他面上却神色如常道:“是吗?那朕这就去杏花春馆瞧瞧。” 杏花春馆是纯贵妃在圆明园的住处,忻贵人并不住在此处。想来应当是忻贵人和后宫一众嫔妃聚在纯贵妃处,“偶然”便发现忻贵人有喜了。 皇帝语调平静,似乎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多欣喜的样子。 第518章 小太监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除了贵妃主子和贵妃主子的皇子,皇上待旁人可是一向没什么特殊的,哪怕是即将多一个皇子。 小太监心中咂舌,幸好方才没表现出多喜悦的模样,要不然没能讨了皇上欢心,怕是还要惹贵妃主子不悦。 皇帝带着宁欢拐了个弯,往杏花春馆走去。 宁欢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又看了皇帝一眼:“这样真的有用吗?” 皇帝温声道:“有用自然是好,但若是无用,聊胜于无也好。” 宁欢笑了笑:“也是。” …… 很快,皇帝便带着宁欢到了杏花春馆。 听到长长的通传声,坐在殿内的嫔妃们都站起身来。 而后她们又听见紧接着通传令贵妃驾到的声音。 嫔妃们都愣了一下,看着皇上扶着小腹微隆的令贵妃进来,她们也没空再想其他,连连行礼。 “臣妾(嫔妾)参见皇上,参见令贵妃娘娘,皇上、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其实也算意料之中,上一次来圆明园,皇上便喜欢陪着令贵妃在园子中漫步,她们哪一次在园子里碰见皇上,皇上身旁没跟着令贵妃。 皇上喜静,若非是令贵妃,皇上只怕都不会这样频频出现在园子中。 今日想必皇上又是陪着令贵妃去逛园子了。 皇帝道:“都免礼罢。” 众嫔妃谢恩:“臣妾(嫔妾)谢皇上。” 皇贵妃也到了,宁欢便朝着皇贵妃浅浅一福身。 皇贵妃微微颔首,面上的笑意比以往还要淡了些。 宁欢抿唇一笑,忻贵人一向为皇贵妃不喜,如今忻贵人“有孕”,皇贵妃还能笑得出来已经算是不错。 皇帝扶着宁欢在月桌旁坐下。 众嫔妃看着皇上满心满眼只有令贵妃,都不由看了忻贵人一眼。 忻贵人正一脸娇羞期盼地看着皇帝,看了半晌却只见皇上似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忻贵人脸上的笑意还是僵了一瞬。 嫔妃们心下也咂舌。 同样是有孕,皇上待令贵妃和忻贵人的差别也太大了。 见到这一场面,皇贵妃脸上的笑意反而浓了些。 皇贵妃收拾好心绪,又笑道:“臣妾恭贺皇上大喜,忻贵人已有孕快一月了。” 皇帝这才注意到忻贵人,他看了忻贵人一眼,淡声问道:“可是真的?” 听见皇上的话,忻贵人脸上的笑意还是难以抑制地僵了一瞬。 她有孕这样的喜事,皇上这么平静就罢了,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有假不成! 上次得知令贵妃有喜时,皇上可不是这般平静淡然的态度。 忻贵人微微咬唇。 皇贵妃眼中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嘲笑,但她面上仍是端然含笑道:“千真万确,方才已经请太医院的周太医来请过脉了,周太医亲口所说,忻贵人已然有孕一月。” 皇帝微微颔首,面上仍是没什么喜色,但他还是看了忻贵人一眼:“你先坐,日后安心养胎。” 嫔妃们的目光都不由落在一直站着的忻贵人身上,再看看坐在皇上身侧的令贵妃,她们一时也有些一言难尽。 这么多年了,后宫终于接连有嫔妃有孕,皇上应当高兴才是,但皇上瞧着怎么这样平静。 皇上应当是得知忻贵人有孕的事才来的,怎的来了没多少喜悦不说,反而还忽略了忻贵人似的,竟就让忻贵人这个该被好好关照的新宠一直站着。 反而是令贵妃,一来便被皇上小心扶着坐下了。 这么一对比,如今竟是其他嫔妃有孕无孕对令贵妃的影响都不大了,嫔妃们心下咂舌。 忻贵人只当没看见嫔妃们或复杂或嘲讽的目光,她朝着皇帝娇俏一笑:“嫔妾谢皇上恩典。” 皇帝微微颔首。 见皇上如此平静的模样,皇贵妃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只是她脸上一直端然笑着,让人看不出来。 见状,纯贵妃便婉声打圆场:“忻贵人实在有福,入宫不到半年便有了身孕。” 听到纯贵妃的话,嫔妃们都默默认同,可不是。 皇贵妃眼中的笑意却淡了些。 忻贵人看着皇帝,娇羞一笑。 宁欢饶有兴致地看着忻贵人不疑有他的模样。 再想到皇帝曾向她展示过的那些东西,宁欢也是暗暗称奇。 没想到一个看似寻常普通的世界,在某些方面竟真的像那些武侠小说写的那般神奇,这宫里竟是真的有一些神异手段的密香。 据皇帝所说还是密不外传的,不说宫外,便是宫里知道这些东西的人也是寥寥。 不过宁欢想想,她和太后都能穿越了,这个世界有这些看似不科学的东西,似乎也是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这章还没写完,明天继续! 第196章 宁欢正等着看戏,到没想到这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忻贵人见皇上看也没看她,心中失望之余,看到皇上身侧的令贵妃又变成几分不甘了。 但她面上却看着宁欢天真笑道:“嫔妾也没想到,令贵妃娘娘的福泽可比嫔妾深厚许多,贵妃娘娘也是今年才有孕,嫔妾本以为自己也要盼上许久,却不想如今上天垂怜,竟也让嫔妾能和令贵妃娘娘做个伴儿了。” 纯贵妃的神色一顿,看了忻贵人一眼。 第519章 她好心打圆场可不是想让忻贵人招惹令贵妃的,这个忻贵人实在是…… 要说她多猖狂倒也没有,但这话说出来,她们都觉得有些古怪,那听在令贵妃耳中怕更是不那么动听了。 宁欢看了忻贵人一眼,似笑非笑道:“忻贵人,你是觉得你如今有孕,所以便有这个能耐来和本宫叫板了吗?” 众嫔妃霎时看向宁欢,宫里的老人还好,惊讶似乎又没这么惊讶。毕竟她们也算习惯了,令贵妃一向这般直白,她平日虽时常都是笑意盈盈的,但她从来都不是个好性子,娇纵得很。 但谁让这都是皇上娇惯的呢,令贵妃有这个底气。是以平日她们也只能尽力避开令贵妃的锋芒,不敢去招惹她。也就是这些新入宫的嫔妃,总是看不清形式,总是天真地以为仗着年轻娇嫩皇上便会多怜惜她们一二,以为令贵妃也会做几分面子功夫,实在是……天真又愚钝。 在宫中待了许久的嫔妃们微微一笑,默默看戏。 而新入宫的嫔妃们的确没这么平静,她们皆是惊愕地看向宁欢。当着这满宫嫔妃的面,当着皇上的面,令贵妃说话竟也这般不客气吗?当真是由着她的性子来了,半分都不遮掩,令贵妃是不是太娇纵了。 皇贵妃心下也看不惯令贵妃的娇纵,但这两个女人相争是她乐见其成的事,她便始终神色端然。 忻贵人却是神色讶异地看了宁欢一眼,但她似是不敢多说,只连忙起身蹲礼道:“令贵妃娘娘恕罪,嫔妾绝无此意。” 宁欢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叫起。 满殿的嫔妃就这么看着忻贵人蹲礼。 她们又悄然看了皇帝和宁欢一眼。 这忻贵人将将查出有孕,皇上不应当正是欣喜的时候么,今日皇上很是平静也就罢了,瞧着令贵妃为难忻贵人的模样,皇上竟也没多说什么,皇上这反应实在令人意外。 宁欢又看向皇帝。 皇帝便看向忻贵人,声音疏淡:“忻贵人,莫要恃宠生娇,纵使你有孕,但令贵妃是贵妃,容不得你冒犯。” 这下,满殿的嫔妃都看向皇帝了,她们实在愕然。 皇上竟然真的纵容令贵妃至此吗,忻贵人好歹也有孕在身,皇上不因此怜惜宽容她一二便罢了,竟还要训诫忻贵人。 皇上实在是毫不掩饰他对令贵妃的偏心,难怪令贵妃敢这般娇纵,敢这般毫不客气地为难忻贵人,嫔妃们暗暗心惊。 不过想到皇上的话,嫔妃们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恃宠生娇,忻贵人有那个宠吗? 皇贵妃心中也嘲讽了忻贵人一番,但是看着皇上身旁的令贵妃,她还是搅了搅手中明黄的绣帕,心下暗暗撇嘴。 忻贵人的头低得越发低了:“皇上教训得是,嫔妾谨遵皇上教诲。” 皇帝淡声道:“起来罢,日后恪守本分便是。” 忻贵人又笑起来,笑意依然纯真明媚,仿佛方才的事对她半分影响也没有:“嫔妾谢皇上,谢令贵妃娘娘。” 忻贵人还不忘谢过她,宁欢似笑非笑地看了忻贵人一眼。 而看着忻贵人脸上的笑意,嫔妃们亦是啧啧称奇。 这个忻贵人,实在是不可小觑,这么多年,宫中似乎就出了一个她这般性子的嫔妃。 到底是在自己的杏花春馆,纵使纯贵妃不想管,但也不能不管。 她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挽起笑来:“皇上,臣妾的小厨房新制了一品酸梅饮子,皇上和令妹妹可要尝尝?方才臣妾正好是在请姐妹们替臣妾品鉴。” 宁欢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 纯贵妃想到什么似的,反应过来,又连连笑道:“皇上和令妹妹放心,顾忌着饮子不宜太酸,小厨房新制的这品酸梅饮子没有放山楂,也没有旁的孕妇不宜服用的东西,方才忻贵人也用了不少。” 忻贵人捏着绣帕的指尖却僵了一瞬,方才她只顾用着高兴,可从来没想过里面有没有山楂这些活血的东西,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后怕。 但忻贵人面上还是神色如常地笑道:“令贵妃娘娘安心用便是,嫔妾用了并没有什么异样。” 纯贵妃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提醒了宁欢。 本也是外头的东西,她霎时心思也淡了。 但宁欢看了皇帝一眼,眨了眨眼。 纯贵妃也是好意,她不想做这个得罪人的人。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心下好笑。 但他还是顺了宁欢的意思,皇帝看向纯贵妃:“不必了,令贵妃吃不得酸,这酸梅饮子她怕是也用不上两口。” 听着皇上这般体贴回护的话,嫔妃们没被纯贵妃的酸梅饮子酸到,倒是被皇上待令贵妃的宠爱酸到了。 不过想想皇上待令贵妃的娇惯,皇上能记得令贵妃的喜好也不是什么奇事。 阮常在看着皇上待令贵妃这般细致体贴的模样,微微出神。 孟贵人悄然握了握阮常在的手。 阮常在回过神来,朝着孟贵人笑了笑。 而其余嫔妃却不禁看了坐在另一侧的忻贵人一眼。 嫔妃们心下暗暗咂舌,同样是有孕,可令贵妃和忻贵人的待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皇上实在偏心令贵妃。 忻贵人面色如常的笑着,并没有嫔妃们想象的难堪和妒忌之色。 纯贵妃也善解人意道:“本该如此,令妹妹有孕,吃食方面自然是要一切紧着她来。” 第520章 宁欢朝着纯贵妃抿唇一笑。 纯贵妃回以温婉一笑。 皇贵妃坐在一侧,听到皇上惦念令贵妃的话,本也有些不快的,但仔细一想皇上的话,她又似发现什么似的。 皇贵妃看着宁欢,忽而笑起来:“令贵妃竟是还吃不得酸吗?这倒是与忻贵人不同了,听忻贵人说她如今最爱吃的便是带酸的东西。” 闻言,嫔妃们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宁欢身上。 是啊,令贵妃有孕快五个月了,竟是还吃不得酸,这…… 宁欢知道皇贵妃什么意思,但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臣妾一向吃不得酸。”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竟是如此吗?本宫倒是听过民间有一种说法,酸儿辣女,令贵妃既吃不得酸,那不知令贵妃如今可是爱吃辣?” 在宁欢开口前,忻贵人却先讶异地笑起来:“民间竟是有这样一说吗?倒是嫔妾孤陋寡闻了。”她笑着摸了摸小腹。 皇贵妃看见忻贵人的动作,又想起自己方才的话,她面上的笑意淡了一瞬。 看着这二人一来一去的,宁欢还没什么想法,皇帝倒是神色疏冷地看了皇贵妃一眼:“民间传言罢了,什么时候皇贵妃也信这些东西了。” 看见皇上不悦的神色,皇贵妃连忙收敛了笑意:“臣妾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忽而便想到了,是臣妾失言,皇上恕罪。” 宁欢摸了摸肚子,倒是不大在意皇贵妃的话。 皇贵妃就这么盼着她生个公主吗?但若真是个公主,她才高兴呢,怎么皇贵妃就是不信呢。 皇帝看了皇贵妃一眼,声音平淡而笃定道:“无论令贵妃生的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朕的孩子,在朕心中没有任何分别。” 皇贵妃心道,对您一样,对我们可就不一样了。 但她自然不敢说出来,皇贵妃面上连连笑道:“皇上说的是,令贵妃聪慧美丽,想来无论生下的是皇阿哥还是公主,必定都是和令贵妃一般聪敏可爱的。” 皇帝没再看皇贵妃,而是直接带着宁欢起身:“好了,天色不早,朕和令贵妃先回去了。” 皇贵妃几个坐下的人也跟着起身。 忻贵人却看了皇帝一眼,端的一脸纯真娇怯:“皇上,嫔妾初初有孕,总是有些惶恐……” 嫔妃们默默看了她一眼,又别开眼去。 当着令贵妃的面争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宁欢直接没看忻贵人,只是单手撑了撑腰。 皇帝注意到宁欢的动作,连忙扶住她。 嫔妃们下意识看了一眼令贵妃已经隆起的肚子,又默默看着皇上不顾忻贵人,只一心照拂令贵妃的动作。 皇上实在是太区别对待了。 皇帝扶好宁欢才看了忻贵人一眼,他神色疏淡:“惶恐什么,有太医和皇贵妃照看着,你安心养胎便是,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直接去找皇贵妃便是。” 忻贵人一愣。 皇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半分也不想管她。 她还怀着皇上的皇子,皇上竟也这般不待见她吗?同样有孕,怎么令贵妃就得了皇上百般回护呢! 看着皇上牢牢揽在令贵妃腰上的手,忻贵人心中又恼恨又委屈。 但忻贵人面上还是撑起一抹笑来:“是。” 皇贵妃眼中划过几分笑意,她面上却端然道:“还请皇上放心,臣妾必定会照顾好忻贵人。” 虽然皇贵妃一点儿也不想管忻贵人,但皇上可没让纯贵妃或者嘉妃照看忻贵人,这不是皇上对她的看重吗,皇贵妃心下又满意了些。 皇帝带着宁欢走了。 恭送二人远去后,嫔妃们又起身。 皇贵妃看向忻贵人。 到底年轻,脸上的恼意还是没能掩饰住。 皇贵妃心下嘲讽,面上却端庄含笑道:“忻贵人,听皇上的话,安心养胎,别想太多。若是忧思过重对孩子也不好。” 嫔妃们忍笑。 但人这样多,还是难免有几丝笑声传出。 忻贵人捏了捏手中的绣帕,又看着皇贵妃娇俏笑道:“嫔妾定然安心养胎,不敢劳烦皇贵妃娘娘,毕竟娘娘还要管束您宫中的嫔妃,怕也是忙不过来,嫔妾岂敢再给皇贵妃娘娘添乱。” 听到忻贵人的话,嫔妃们也悄然看向皇贵妃。 忻贵人这是旧事重提,用祥常在,不,那拉答应的事来给皇贵妃添堵呢。 她们也想起了这件事,也有几分想笑。 不过笑话皇贵妃之余,嫔妃们又有些心惊。听说第一次皇贵妃带那拉答应去求见皇上的时候,令贵妃也在呢。 可那时令贵妃有孕不便伺候皇上,皇上却仍是对更年轻的嫔妃不假辞色,这件事也实在让众嫔妃讶然。 如此,再想想方才皇上待令贵妃的细致体贴与回护,也难怪皇上待有孕的忻贵人还是这般平淡了。 忻贵人本也不算得宠,只是好命地早早有了身孕罢了。可皇上待令贵妃的宠爱却一如往昔,也没有因为更年轻貌美的嫔妃便冷落了令贵妃,正好令贵妃也有孕,皇上自然更重视一直宠爱的令贵妃。 想清楚这些,嫔妃们更是心惊。 如今竟是连一个同样有孕的年轻新人都无法动摇令贵妃的地位了,令贵妃实在是命好,竟得了皇上这般宠爱。嫔妃们实在感叹令贵妃的盛宠不衰。 第521章 皇贵妃却没有嫔妃们想的这样多,因为她顾着应对忻贵人的挑衅。 但到底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她养气的功夫远不是忻贵人能比的。 皇贵妃如今连神色都未变一分,她只是看了忻贵人一眼,神色依然端然含笑:“忻贵人懂事,本宫自然是省心的。” 皇贵妃又笑意雍容地叮嘱了忻贵人几句后,便也从纯贵妃的杏花春馆离开了。 皇贵妃一走,嫔妃们也跟着告辞。 阮常在送了孟贵人一段路。 瞧着四周无人,离杏花春馆也远了,孟贵人才感叹地看向阮常在:“忻贵人如今有所依仗,竟是连皇贵妃都敢顶撞了。” 阮常在道:“可见有个孩子就是不一样。” 孟贵人便握了阮常在的手:“是啊,就算再得宠又如何,总是会有红颜未老恩先断的那日,总归是有个孩子更稳妥些。” 阮常在微微点头,又看向孟贵人,她悄声道:“姐姐承宠也有一段时日了,你比忻贵人还得宠些,怎的倒是她先怀上了?” 孟贵人笑了笑:“这就是忻贵人命好了,是我比不得她。” 阮常在嗔道:“怎会,我瞧着姐姐的福泽必定比忻贵人深厚许多。” 孟贵人温婉一笑,又宽慰阮常在道:“咱们也不必着急,你瞧令贵妃圣宠不衰,不也是这么多年才有孕。忻贵人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咱们还比不得令贵妃得宠,一时半会儿没这个福气也是正常。” 提及令贵妃,阮常在脸上的笑意反而淡了些。 她低声道:“方才令贵妃在,皇上所有的注意力便都在她身上了,再没瞧过旁人。” 想着方才的一幕幕,孟贵人也不由感叹:“令贵妃实在得宠,从前便罢了,再得宠没有皇嗣傍身也是空中楼阁,指不定哪日便塌了。但如今令贵妃有孕,她的地位只怕更加稳固了。” 阮常在却微微凝眉:“可令贵妃实在娇纵,皇上竟也这般宠着她了。” 孟贵人叹气:“听说令贵妃这性子便是皇上娇惯出来的,想想也是,若无皇上在令贵妃背后撑腰,让令贵妃有所依仗,她又岂敢这般张扬行事。” 阮常在微微抿唇。 孟贵人道:“你也不是没瞧见今日,忻贵人尚且有孕呢,令贵妃也是说责难便责难了,可皇上竟也这般娇纵她了。令贵妃盛宠不衰,连皇贵妃都要让她三分,何况是咱们。如今之计,也唯有按照当日嬷嬷们所说,避其锋芒,万毋招惹令贵妃不快了。” 阮常在的手扶在一旁的石栏上,她低声道:“令贵妃竟当真如此得宠。” 孟贵人在一旁也轻叹一声。 当日教习嬷嬷们介绍后宫诸位嫔妃时,曾着重和她们说起过令贵妃。 嬷嬷们说令贵妃宠冠后宫,是后宫中最貌美最得宠的女人。嬷嬷们甚至告诉她们,皇上一月进后宫十五日,可以说有十一二日都是翻的令贵妃的牌子,皇上若是进后宫的日子短些,只有七八日,那这七八日更是只有令贵妃侍寝,不会再有旁人。 如此,可见令贵妃近乎专宠的宠爱。 除了令贵妃的貌美与得宠,嬷嬷们也提点过她们令贵妃的性子。到底是宠冠后宫的贵妃,令贵妃自然也是被皇上宠得娇纵的,未免新人们不懂事,嬷嬷们也再三叮嘱过新人们谨慎行事,切不可冒犯令贵妃,否则吃亏的必然是她们。 但刚入宫的新人,对宫中的一切总是带着些自以为是的幻想,她们总是有这么几分不以为意。 本以为入宫觐见那日便可以见识一番令贵妃到底是何等风华无双之姿,却没想到那日令贵妃竟直接没有出现在承乾宫,甚至后来每月初一十五的请安,令贵妃也一次没有去过。 她们惊愕之余,自也打听了一番。打听后才知道,令贵妃竟是得宠到连皇贵妃都默许了她不必请安,而令贵妃就当真娇纵地不去承乾宫向皇贵妃请安了。可皇上和皇贵妃也从未说过什么,可见皇上对令贵妃的纵宠。 等她们第一次见到令贵妃,便是那日去永寿宫贺令贵妃有孕之喜。 永寿宫的华美精致和令贵妃的国色之姿,让她们真正见识到这位传言中的令贵妃到底是何等模样,她当真是圣宠优渥,艳冠群芳的。 而后便是今日,她们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皇上待令贵妃是何等的娇纵与宠爱。 她们何时见过待人这样温柔而纵容的皇上。她们也终于切身体会到,原来令贵妃宠冠后宫之名真的并非虚言。 孟贵人和阮常在在石桥边沉默了一会儿。 孟贵人又握着阮常在的手,温声宽慰道:“不过令贵妃宠冠后宫又如何,咱们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我瞧着只要别冒犯了令贵妃,令贵妃轻易也不会为难旁人的。” 阮常在有些不确定:“真的吗?” 孟贵人轻叹道:“总归咱们自己本分些,别惹了令贵妃不快便是。” 阮常在沉默片刻,又轻轻点头:“姐姐说得是。”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写的,脑子有点不清楚。这章心理描写是不是有点多?如果不适的话,我下次就减少类似的描写t_t 第197章 得知忻贵人有孕的第二日,太后便直接来了九洲清晏。 若是往日,到底受身份所限,从来都是宁欢去太后的寝殿,而从来没有太后到一个妃嫔所居寝殿的道理,纵使太后的确疼爱宁欢,也不在意这些。但宁欢怕麻烦,还是宁愿自己去寿康宫或是长春仙馆。 第522章 只是如今她有孕,太后来探望一二也说的过去。 但是听见太后来,宁欢还有些惊诧,她下意识看了身旁的皇帝一眼,还以为太后是来找皇帝的。 但太后已经到了,来不及多想,她便和皇帝起身迎太后。 “儿子(臣妾)参见皇太后(皇额娘)……” 话还未说完,太后已然先扶起宁欢:“免礼,不是说了日后也不必行礼吗?” 宁欢看了皇帝一眼,又朝太后眨了眨眼:“这不是见皇上行礼,我下意识便跟着了。” 皇帝温和笑了笑。 太后却没什么心情笑的样子,她神色平静地看了皇帝一眼:“哀家来探望宁欢,有些话和她说,皇帝不如先去处理政事?” 太后来的是清晖阁。 看着太后神色冷淡的模样,宁欢也反应过来太后是为何事而来,她心下也不觉柔软了一瞬。 她就知道,简姨最疼爱她了。 但宁欢又偷笑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自也明白了,但似乎并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自从上次亲眼见到这娘俩是怎么相处的,皇帝觉得就是现在说宁欢才是太后亲生的女儿,他都相信。 但今日他皇额娘竟然会为此事而来,还对他这般不满的模样,皇帝第一反应竟是为宁欢高兴。 他想,能有皇额娘护着,于宁欢和他想做的事而言,都是好事。 皇帝温雅地笑了笑,倒也没多说什么,总归一会儿宁欢会还他“清白”的。 他道:“那儿子便不打扰皇额娘和宁欢叙话,先告退了。” 皇太后坐在榻上,声音平淡地嗯了一声。 看着皇帝这般谦卑的模样,宁欢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来都是旁人对皇帝说这样的话,倒是难得见到他自己这般恭谨的模样,到底是他皇额娘啊。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脸上依然含着笑意。 他朝着宁欢笑了笑,便径直带着人走了。 皇帝走了,太后握住宁欢的手:“你还笑得出来。” 不过话音一落,太后忽的却反应过来了。 关心则乱,但看宁欢还能这般和皇帝恩恩爱爱的模样,忻贵人“有孕”一事,怕不是真的有问题。 宁欢翘起唇角:“我当然笑得出来。” 太后看着她这神神秘秘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 她带着宁欢坐下,干脆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除了你,竟然还能有嫔妃有孕。” 宁欢看着太后,肯定地笑道:“假的。” 听到她肯定的话,太后终于松了口气。 但想着昨日得知消息后的担忧,太后又想打宁欢一记。 最后还是顾忌着宁欢有孕,太后只是捏了捏宁欢的手,她嗔道:“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先告诉我一声,你知道我昨日有多担忧吗?” 若是宁欢没有怀孕,一切都好说,太后必定不顾一切也要将她送出宫去。但宁欢怀孕了,哪怕皇帝真的背叛了她,太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宁欢回握住太后的手,软声道:“对不起简姨,让您担忧了。也怪我,这一孕傻三年,事前倒是忘了先同您说一声。”宁欢有些懊恼。 听到她这话,太后反而笑道:“说什么胡话。不过现下想想,瞒着也好,若是事前走漏了风声可不好。” 宁欢看着太后,甜软一笑:“多谢您。” 太后握着宁欢的手,温声道:“谢我做什么,只要是为你好的事,我一向是支持的。”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我知道。不过,倒是弘历,他现下只怕是怀疑我和他到底谁是您亲生的。”她促狭笑道。 太后看着她这般狡黠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笑,但她又悠悠道:“你以为他是今日才会怀疑这个问题吗?” 宁欢一想,也是。 皇帝作为君王,一向比她聪明得多,也敏锐得多,又岂会察觉不到这些。 见她这般恍然的模样,太后又笑道:“不过他倒也是巴不得我待你这般好。” 听到太后的话,宁欢也忍不住弯起唇角,心下柔软又甜蜜。 宁欢也不忘笑着安慰太后道:“是啊,他待我一向都这样好,您就放心吧。” 看着她这般笑靥娇艳的模样,太后一面没脸看,一面又忍不住为她高兴。 但太后又想起正事来,她问宁欢:“为何突然闹出这么一出来?” 宁欢微微一笑:“皇贵妃和忻贵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让她们闹去,我也好安心养胎。” 太后虽然没见过忻贵人几次,但也听过她闹出的事来,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是以,太后也认同地颔首:“这样也好。” 不过想到什么,太后又有些奇异地看着宁欢:“他不是不宠幸旁人吗?那忻贵人如何就这样笃定自己怀孕了?” 说起这个,宁欢的面色也有些古怪,她看向太后:“宫中有些密不外传的宫廷秘方和秘香,您知道吗?” “原来如此。”听宁欢这般说,太后才恍然。她又想起什么:“我从前的确听说过,却没想到还有这种用途的香和方子。” 宁欢轻啧:“挺神异的,若不是他告诉我,我都没想到。” 太后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只要对宁欢好便没什么了。 她点点头:“那就让她们闹去,你安心养胎。” 第523章 太后摸了摸宁欢隆起的小腹,又忍不住笑道:“竟然都这么大了,连宽大的旗装都掩不住你的肚子了。” 宁欢也不禁抚了抚肚子:“是啊,而且它还会动了呢。” 太后道:“真好。” “不过我近来可是越发能吃了,难怪这肚子跟吹了气似的,一天比一天大了。”宁欢苦恼道。 太后好笑:“若是你这肚子每日都是一个样儿你才该担心了,能吃也是正常的,你现在吃的可是两个人的饭量,你有孕,本也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宁欢嘴上说着吃得多,实际还是对太后的话深以为然。 但她摸了摸脸:“那您觉得我胖了吗?” 太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还是那般昳丽明艳的美丽模样,脸上还真没瞧出什么变化来。 太后道:“没胖,小脸还是很漂亮。” 宁欢满意地笑起来:“那就好。” 但太后想到什么,也不免叮嘱宁欢道:“虽然是该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但还是要注意着体重,若是营养过剩,孩子太大,你生的时候可要受罪了。” 宁欢道:“您放心,我知道的。不仅要吃,也要多动动对不对,这样才有利于生产。” 太后点点头,她又若有所思道:“盼暇和盼越当年一直跟在钮祜禄氏身边,也经历过她生产之事,不若让她们其中一个来跟着你,有什么事也好时时提醒着。” 宁欢有些讶然:“难怪您也知道这么多育儿心经,就是两位嬷嬷说的吧?” 太后忍不住笑:“当然,那就指一个来跟着你?” 宁欢摸了摸肚子:“不必了,虽然当年两位嬷嬷跟着……但是三十多年过去了,她们怕是也没那么熟悉这些孕产妇的事。” 说起这个,宁欢也有些忍俊不禁。皇帝多少岁,距太后生产就过了多少年,毕竟太后这么多年也就只有皇帝一个儿子。 太后想想也是,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她们跟着你我也更放心些,毕竟盼越和盼暇都是宫里几十年的老人了,有些方面必定还是比玉棠她们更周到些。” 宁欢柔声道:“您就让两位嬷嬷接着伺候您罢,弘历也给我挑好了人伺候,这段时日便是太医和那位嬷嬷一直留意着我腹中孩儿的体重,您且放心便是。” 听宁欢这般说,太后才没劝了。 毕竟宁欢说的也是,盼越和盼暇伺候孕妇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皇帝这次为宁欢挑的人定要更专精一些。 不过太后叮嘱道:“到底是新拨来伺候你的,一定要查清楚了,一点儿细节都不能放过,你如今可是半分差池都出不得。” 宁欢弯唇笑道:“您放心,我和他知道的。” 太后这才颔首。 摸了摸宁欢隆起的肚子,太后的目光也放得柔和。 * 太后也没在清晖阁多待,说是懒得看他们二人秀恩爱的模样。 宁欢哭笑不得,到底还是将太后送到门口。 远远守在清晖阁外的小太监见太后走了,又连忙去九洲清晏的圆明园殿告知皇帝。 皇帝很快便回了清晖阁。 “你消息倒是灵通。”看着太后才走没多久便赶来的人,宁欢笑道。 皇帝含笑坐到宁欢身侧:“若无宝儿陪伴身侧,着实是度日如年,我自是迫不及待。” 宁欢嗔了他一眼,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摸着肚子,宁欢略显得意地看着皇帝:“简姨可真疼我,她就怕你负了我呢。” 皇帝失笑:“皇额娘自然是最疼你的。不过皇额娘也太过担忧了,我永远也不会负了宝儿。” 话虽是这般说,但皇帝似乎对太后待宁欢的宠爱又多了一层认识。 太后作为他额娘,竟然还反过来担心他会负了宁欢,这的的确确是将宁欢当做亲女儿来对待的。 皇帝想,有宁欢在,在他皇额娘心中,他怕不是从亲儿子变成了皇额娘的“女婿”。 思至此,皇帝也忍不住笑了笑。 宁欢先是弯唇笑起来,而后又有些好奇地看着皇帝:“不过简姨待我这样好,你会不会吃醋?” 皇帝忍俊不禁:“我求之不得,又怎会吃醋。” 且不说他都是多少岁的人了,早就不是稚童那般渴望额娘全部的关爱。如今作为一个三十几岁的成熟男儿,作为丈夫,比起自己,他更乐意自己的额娘是待妻子这般好。 宁欢翘起唇角,但她又环住皇帝的脖子,软声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她还记得太后说过的话,皇帝幼时大约是没享受过多少母爱的,她也心疼皇帝。 听到宁欢娇气又甜软的话,皇帝竟是一时哑然。 他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意,虽然他的确不再需要额娘的关爱,但宁欢的话还是让他心下一片柔软。 他的姑娘啊…… 皇帝抱着宁欢,声音温柔极了:“只要宝儿一直陪在我身边,便是待我好了。” 幻梦成真,她能真真切切地陪伴在他身侧,皇帝已足够满足,哪儿还会要她做什么。 只要宁欢在他身侧,哪怕什么都不做,皇帝也恨不得将全天下最珍贵的东西奉到她面前,哄她高兴。 她是他心爱的姑娘,他百般疼爱她都来不及,又岂会要求她做什么。 宁欢伏在皇帝怀中,盈盈笑起来,笑意明媚又甜软:“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524章 看着姑娘这般乖巧娇软的模样,皇帝的心都要化了,他柔情而充满爱意地在宁欢的眉心落下一吻。 第198章 太后来看宁欢的第二日,柔惠、婉嫔、那贵人和容贵人四人也一齐来看宁欢了。 她们本也是第二日便要来的,但听说太后去了九洲清晏便没敢打扰太后和宁欢,又迟了一日才去看宁欢。 柔惠四人虽然知道宁欢拥有皇上不同旁人的情意,但皇帝真正为宁欢做到哪一步她们却也不知道。毕竟皇帝为宁欢所做的事,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天方夜谭甚至无法想象的。 是以柔惠几人虽也是想宽慰宁欢,到底比不得太后了解得多。 但无论如何,宁欢依然感念姐妹四人对她的关怀便是了。 …… 这日天气还算凉爽,宁欢便又同柔惠她们一同去园子里闲逛了,只留皇帝一人待在九洲清晏中。 清晖阁。 皇帝盘膝坐在一间藏书小室中,他缓缓地拨动着手中的碧玺十八子。 小室不比明间开阔敞亮,光影有些昏暗。 皇帝微微垂眸,大半的脸都掩在明暗交杂的光影处,让人看不清神色。 “都查到了什么?”皇帝声色平静地道。 他的语气不算太疏冷,只是很正常的平静,可是不知是这间屋子太小,愈显深重的帝王威势,还是查到的东西太让人心惊,李玉伏跪于地,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大片。 李玉冷静地回道:“皇上,据传回来的消息,皇贵妃的确有异。当年慧贤皇贵妃身边的寄雪为皇贵妃使计留在身边,皇贵妃大约就是想让寄雪与孝贤皇后身边的寄霜里应外合……”他顿了顿,极力稳住声线道:“意欲,意欲谋害孝贤皇后。” 李玉深深地俯首于地。 虽然早知道皇贵妃的手不干净,但李玉也从未敢深想过皇贵妃竟胆大至此,狠辣至此,她竟然真的敢谋害中宫皇后! 皇帝拨动着十八子的手停下,心中竟也没有多么震颤惊怒,因为这个结果也算在他意料之中。 或者说,得知皇贵妃形迹可疑时,他甚至是盼着这个结果的。 但是皇贵妃的行径实在狠毒,皇帝的神色还是冷下来,手中一直拨动的碧玺十八子也被拍在桌上。 隐隐有碧玺碎裂的声音传来。 李玉跪地的姿态愈发恭谨。 皇帝注意力却是更多的在李玉方才的用词上,他有些意味不明地问道:“大约?意欲?” 李玉有些战战兢兢道:“奴才们无能,只确切查到皇贵妃早年得知照春对其下药之事。翡心虽也通过蛛丝马迹查到寄霜寄雪二婢里应外合谋害孝贤皇后之事,但现下的证据尚且不足……” “不足?”皇帝神色疏冷地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连连叩首:“奴才们无能,皇上恕罪!” 此刻越接近真相,皇帝反而越平静,倒是没有因此动怒。 他只是接着问道:“还有吗?” 听到皇上的问话,李玉额间的冷汗却是冒得愈发凶了。 还有自然是还有的,可是…… 但再害怕,李玉到底也不敢隐瞒,他闭了闭眼,又如实回禀道:“皇上,据翡心所查,当年……当年悼敏皇子种痘而亡,其中怕是亦有皇贵妃的手笔。”说罢,他便深深俯首于地,只觉心肝都是颤抖的。 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李玉更清楚皇上对皇嗣,尤其是对嫡皇子的看重。如今却查出皇上曾经失而复得的嫡皇子为皇贵妃所害…… 李玉甚至害怕得不敢去想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出乎李玉意料的,皇上竟还是没有像他想的那般龙颜大怒。 他只听见皇上冷冷一笑:“好啊,皇贵妃好心思!明知孝贤将永琮视若生命,她便去害永琮,她就料到没有永琮,孝贤也活不下去,最后甚至不用脏她的手是吗?” 李玉心下却蓦地一惊,但他也不知道他是为皇贵妃的毒计所心惊,还是为……皇上的态度。 先孝贤皇后和悼敏皇子为皇贵妃所害,这样天大的事,皇上的态度却比李玉想象的平静很多。 但李玉也不敢多想,只战战兢兢地俯首于地,承受着皇帝殃及的怒火。 “皇贵妃,朕倒真是选的一个好皇贵妃啊,如此心肠歹毒之人,辉发那拉氏当真养出个好女儿!”皇帝神色冷厉地一掌拍在桌上。 皇贵妃今日敢害皇后害嫡皇子,他日是不是也会因为嫉恨害了宁欢和宁欢的孩子。越是深想,皇帝的神色越是冷寒。 龙颜震怒之下,李玉只能连连叩首道:“皇上息怒!” 小室中光影明暗交杂,空气似乎也凝滞下来,李玉只觉后背都要湿透了。 沉默片刻,皇帝再度平静下来:“息怒,朕的确该息怒。”他的神色不辨喜怒。 听到皇上疏淡平静的语气,李玉反而愈发害怕。 皇上发怒时,越是平静,那就越是有人要倒大霉。 他就像宽广浩瀚的大海,看似一片平静无垠,实则所有的汹涌都尽数掩藏在海面之下,一旦翻涌必定要引发惊天的怒啸。 皇帝盘膝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楹联,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 李玉恭恭敬敬地伏跪于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再度开口:“此事暂且瞒着贵妃主子,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向贵妃主子提及分毫。” 第525章 若是宁欢没有怀孕,皇帝必定第一时间如实相告。 可是如今她有孕,眼瞧着月份也大了,又是关乎她最惦念的先皇后,皇帝不用想都知道,若是宁欢得知孝贤竟是被皇贵妃所害会是怎样的反应。 皇帝最先考虑的还是怕刺激到宁欢,是以此事也只能暂且瞒下。就算要秋后算账,至少也要等到宁欢生产之后再说。 关乎宁欢的事,他从来不敢冒险。 李玉还没来及应声,便又听到皇上声音淡漠地落下一句话:“违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分明是疏淡而平静的,可话语间流露出的杀意却是真真切切的,实在令人心惊。 任何一个人听到这句话都不会认为他是在唬人,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李玉直面帝王冰冷威严,哪怕应该早就习惯,但他此刻还是被皇帝话语间冷厉的杀意吓得心下一颤。 李玉战战兢兢地俯首:“奴才遵旨。” 室内静得出奇,皇帝的指节轻叩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 片刻后,他微微抬眸。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就按原来的计划继续罢。证据不足,朕就等到证据充足。”皇帝神色微冷,意味不明地道。 在他完全统治的紫禁城中找出几个“证据”,实在是轻易不过的事。但若能有真正的证据,自然更方便。 况且皇帝的直觉一向不会出差错,这次若是能一下解决两个对宁欢威胁最大且最是心思不正的人,皇帝也乐见其成。 希望忻贵人别让他失望,皇帝平静而漠然地想到。 听到皇帝的话,李玉岂敢有异议,连忙恭声道:“是,奴才遵旨。” 皇帝在清晖阁的小室中静坐,直到外面传来圆盛小心通传贵妃主子归来的声音,皇帝的神色才彻底缓和下来。 他收敛好神色,从小室出去接宁欢,脸上的笑意温和端方,一如往昔。 * 五月,皇帝下旨,晋封那贵人巴林氏为颖嫔,忻贵人戴佳氏为忻嫔,除此之外,也晋封了好几个学规矩女子。 坦坦荡荡,素心堂。 听完小宫女的回禀,皇贵妃神色端和地颔首:“好,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面上还算平和,可皇贵妃的手却死死地攥着桌角,可见她的内心远没有面上这般平和。 好在小宫女也不敢看她,听到皇贵妃的话后便恭敬地退下了。 几乎是小宫女一走,皇贵妃便一把掀了桌案上摆着的书册。 书册滚落柔软的地面,倒是没有砸出多大的声响。 翡翠心中默默叹气,却只能先和翡心一同跪地:“主子息怒!” “息怒?你让本宫怎么息怒!”皇贵妃狠狠地锤着软榻。 可是软榻绵软,外头的人听不见动静,皇贵妃也听不见,半分不能让她解气些。 皇贵妃果然越锤越气了,她蓦地站起来,恨声道:“令贵妃有孕便罢了,她戴佳氏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这般好命地有孕了!” 翡翠劝道:“主子息怒,连忻嫔那般的人都能有孕,可见您必定也会很快传出好消息。” 皇贵妃却听不进去,她冷笑道:“忻嫔?她才有孕多久,皇上竟然就晋封她为忻嫔了,若是她生下一个皇阿哥,皇上岂不是要封她为忻妃!” 皇贵妃本是说气话,可此话一出却让皇贵妃和翡翠的面色都沉了沉。 皇贵妃忽然便想到忻嫔的姓氏和她的名字。 “戴佳·噶卢岱。”皇贵妃咬牙念出这个名字。 她蓦地坐回榻上,沉声道:“戴佳氏的家世并不比本宫差多少,如今又有孕,来日若真的诞下一个皇阿哥……” 越说,皇贵妃越是有些惊疑不定,她神色冷沉地看向翡翠:“翡翠,若是戴佳氏真的诞下皇子,皇上会不会越过本宫立她为后?!” 翡翠的心也沉了沉,忻嫔本就家世显赫,日后若是再有子有地位,对皇贵妃的确是个不小的威胁。 心下不大乐观,但翡翠面上却沉着劝慰皇贵妃道:“主子,不会的,纵使戴佳氏诞下皇子,她的资历也尚浅,如何担得起皇后之位,她怎么也越不过您去,您安心些。” 皇贵妃却是咬牙:“安心?本宫怎么安心,这个戴佳氏,看她的名字本宫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如此野心勃勃之人,难不成真的要应了她的名字不成!”皇贵妃到底忍不住狠狠地一拍桌。 翡翠连连宽慰道:“主子,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戴佳氏敢以凤凰灵鸟为名,也不看看她担不担得起这个名字。她的福泽可远远比不过您,敢取这样大的名字,指不定哪日还要被反噬。” 皇贵妃蓦地看向翡翠,看着翡翠脸上笃定的神色,她也慢慢冷静下来。 沉默片刻,皇贵妃忽而冷冷一笑:“是啊,噶卢岱,敢取这样的名字,也不怕名字太大折了她的寿!” 皇贵妃又站起来,慢慢在地上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皇贵妃终于停住脚步,她声音轻淡却坚定道:“本宫绝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凤凰灵鸟?也不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命来承这个名字! 若是能一尸两命,更是天大的好事。皇贵妃神色阴冷地想到。 翡翠也不怎么惊异,毕竟从得知忻贵人有孕,她就知道自家主子不会这么平静。如今忻贵人甚至晋封忻嫔,眼见势力日益深厚,皇贵妃更是不可能放任忻嫔坐大。 第526章 但翡翠还惦记着另一个同样威胁不小的人,她迟疑道:“可是令贵妃……” 若是往日皇贵妃必定也要犹豫一二,但此刻皇贵妃却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令贵妃?令贵妃算什么东西,一个包衣出身的贵妃,就算诞下皇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她这辈子算是到头了。反而是忻嫔,若是让忻嫔诞下皇子……”皇贵妃的面色阴沉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若是说从前皇贵妃对忻嫔只有不喜,如今却已是憎恶了。 因为从前的忻嫔在皇贵妃心中只是一个出身显赫的女人,指不定还要往上爬多少年。可如今戴佳氏侥幸有孕便罢了,皇上竟然还迫不及待地晋封她为嫔。 皇贵妃知道,她自己看重出身背景,皇上必定也是看重的,否则皇上不会立她为皇贵妃。 可忻嫔的出身和家世并不在她之下,甚至戴佳氏的荣光如今远胜于早已式微的辉发那拉氏,而忻嫔还有了身孕…… 皇上是不是因此看到了一个更有潜力的嫔妃,而想弃了自己这个无子的皇贵妃…… 皇贵妃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但皇贵妃清楚地明白一点,如今的忻嫔就是对她威胁最大的人,皇贵妃恨不得这个人立马消失在她眼前,因为唯有死人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可是翡翠心中就是莫名有些不安,她还是想再劝:“可是主子……” “没有可是!”皇贵妃声音冷厉地打断翡翠:“令贵妃的事可以往后再说,你瞧她那副怀象,她还不一定就能生下一个皇子。反而是忻嫔……” 再度回想到那日,忻嫔语带欣喜地说自己最是爱吃酸的模样,皇贵妃的面色更沉了几分。 “本宫不能去赌忻嫔腹中到底是个阿哥还是公主,只能一劳永逸。”皇贵妃坚定道。 见皇贵妃心志如此坚定,翡翠心中默默叹气,也不敢再劝。 再者皇贵妃说的也对,忻嫔实在是个不小的威胁,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松懈。 翡翠恭声道:“是。” 皇贵妃缓缓坐回榻上,神色还是不大好看。 翡翠都知道的事,她岂会不知道。 可是令贵妃被皇上护得太好了,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是忻嫔不同,在皇贵妃心中,忻嫔带来的威胁远比令贵妃所谓的得宠来得大,毕竟令贵妃得宠归得宠,她却很难成为皇后位置的有力竞争者。 忻嫔却不一样,忻嫔虽然不够得宠,但难保一个皇阿哥便保了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皇贵妃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况且皇上待忻嫔的回护到底比不得令贵妃,若是从忻嫔处下手,绝对比对令贵妃下手来得容易。 无论是为了用忻嫔来证明自己并非无能,还是为了将未能发泄到令贵妃身上的手段发泄出来,顺道扳倒一个极具威胁的女人,皇贵妃都觉得,自己必须除去忻嫔。 再度肯定了一番自己的信念,皇贵妃终于冷静下来喝了一口凉茶。 翡翠和翡心默默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 皇贵妃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方才传来的消息,除了忻嫔和颖嫔,皇上还晋封了谁?” 翡翠看了翡心一眼。 翡心恭声回道:“回主子,皇上还晋封了您位下的学规矩女子夏氏为贵人,还有……” 翡心的话没能说完,皇贵妃已然重重地放下茶盏。 皇贵妃咬牙道:“夏嬿兮,本宫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 皇贵妃当然知道自己位下的学规矩女子会被晋封为贵人,她一面为自己这位同皇后的地位而高兴,一面也忍不住为这个贵人的位分而恼怒。 若是她自己,必定不会挑一个狐媚的汉女放在自己宫中做学规矩女子。 但这是皇帝让她带着的人,皇贵妃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善妒,只能贤德地应了皇帝的一切要求,打落牙齿和血吞。其中的憋屈也只有皇贵妃自己知道。 本以为夏氏晋封还有一段时日,没想到今日皇上倒是一并晋封了好几个。 皇贵妃紧紧地蹙眉,烦躁地揉着手中的绣帕:“皇上近来都是在做什么?!本宫怎么觉得皇上就是在针对本宫!” 最近的事就没有一件顺心的。 翡翠温声劝慰道:“主子且宽心,皇上怎会针对主子,只是恰好事情都撞到一块儿了。” 皇贵妃的神色阴晴不定,最后又归于一片平静:“来日方长,本宫就等着瞧戴佳氏和夏氏是不是有这个福气。”她深深地呼出一口郁气。 翡翠道:“主子说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么么~ 第199章 又是一年夏日,每逢夏日必定是烈日炎炎让人不愿出门去。但圆明园中水泽湖泊众多,绿树成荫,成片的树荫遮住了炽烈的阳光,洒下一地阴凉。 夏日的风拂过,还会带来湖畔清凉的水汽,园子中的凉爽并不比殿内差多少,也无怪圆明园被称为夏宫。 宁欢的月份愈发大了,每日拖着一个沉沉的肚子她其实是不乐意动弹的,更乐意待在九洲清晏享受清凉的夏日。 但一方面皇帝虽心疼她,但也不得不忍住心疼带着她多走动,因为只有这样她生产时才能顺畅些少受些罪。另一方面也是宁欢自己,她自己也知道该多动动,正好皇帝每日都要强制带着她漫步,她虽然心里懒怠,但还是强迫自己跟上了,毕竟她也怕生产的时候遭罪。 第527章 这日见阳光也不算太热烈,皇帝便又带着宁欢在园子里漫步。 宁欢一路摇着宫扇,一路四处打量着。 看着眼前旁边波光粼粼的湖面,她实在有些眼馋:“好想去凫水啊。” 皇帝稳稳扶着她,轻笑道:“今年就别想了,明年倒是可以盼一盼。” 宁欢先是撇了撇嘴,而后又想到什么,眼眸发亮地看着皇帝:“不能凫水,我可以去踩踩水吗?” 皇帝看着她这般兴致勃勃的模样,温和而无奈道:“也不成,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怎会,这天儿这样热,在太阳底下踩踩水怎会着凉?”宁欢据理力争。 皇帝温言劝道:“听话,若是真的着凉,你不喝药也得喝姜汤,这些东西你是不是都不乐意喝?” 宁欢一顿,而后却控诉道:“你就是不想让我去踩水。” 皇帝耐心地哄道:“湖边多危险,高低不平,又是在水中,你若是踩滑了可怎么办?”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害怕。 但踩水踩不成了,宁欢还是不忿地看了皇帝一眼:“都怪你。” 本来是随口抱怨,但是摸着隆起的小腹,宁欢倒是越发坚定了:“都怪你!” 皇帝本来没反应过来,但是看着她的动作,他也明悟了。 他哑然失笑。 摸了摸宁欢的肚子,皇帝又愉悦地低笑道:“嗯,都怪为夫。” 见他这般没脸没皮的模样,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 皇帝接过宁欢手中的宫扇帮她扇着,他又温言哄道:“明年再陪宝儿去凫水好不好?到时候宝儿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宁欢神色微动,最后却故作矜持道:“还算你懂事,那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了。” 看着她这般骄矜的可爱模样,皇帝简直喜爱得不行,他眉眼含笑道:“好,娘娘高兴便好。” 宁欢见他这般配合,也忍不住得意地翘起唇角。 皇帝扶着宁欢,正准备带着她从台阶上走下,却听见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 宁欢停住脚步,饶有兴致地循声望去。 皇帝微微蹙眉,也顺着声音往下望去,才看见是有人站在绿柳垂荫处对着湖面吹着洞箫。 旁边还站着两个笑意盈盈的女子,似乎是今年新选入宫的嫔妃。 皇帝的神色淡了些,正欲说什么,宁欢却微微抬手制止了身后宫人的通传声。 皇帝注意到她的动作,询问似的看向宁欢。 宁欢微微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的三人。 听了一会儿,宁欢眉梢轻挑,问皇帝:“我的箫声好听还是她的好听?” 皇帝毫不犹豫:“自然是宝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同宝儿相比的。” 宁欢笑着睨了皇帝一眼:“我说认真的,你专业些。” 皇帝温和而肯定道:“无论从哪方面说,宝儿都远胜此人。她的箫声听着虽还算婉转,实则有几处都有凝滞生涩之感,还需勤加练习。” 宁欢轻啧道:“我的耳力倒还比不上你了。” 明明她也会吹洞箫的,她此刻却没皇帝这般敏锐。 皇帝道:“洞箫并不算难,我也还算擅长,宝儿忘了?” 看着他这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隐隐得意的模样,宁欢好气又好笑:“臭显摆。” 皇帝含笑受了她的嗔恼,又有些兴意盎然地提议道:“宝儿日后少看些舞,多陪我赏赏乐,造诣必定也不在我之下。” “才不要,我要这造诣作甚。”宁欢哼笑一声。 皇帝略显遗憾,倒也没强求:“好。” 不过看着湖畔身姿纤细,瞧着便弱柳扶风的女子,宁欢问皇帝:“她是谁?” 皇帝看了一眼,神色平淡:“我也不认识。” 宁欢忍不住睨他一眼:“旁边站着的那个似乎是新入宫的孟贵人,另外两个我瞧着不是很眼熟,但能和孟贵人站在一块儿必定也是新入宫的嫔妃了,你怎会不认识?” 皇帝道:“虽然是嫔妃,但我对吹洞箫那个的确没什么印象。” 今年新入宫的嫔妃,他似乎还有好几个没翻牌子的,皇帝也不记得了。自宁欢有孕后,皇帝手中的杂事便愈发多了,他也顾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嫔妃。 看着他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宁欢忍不住轻笑出声,但面上的笑意却是愉快而满意的。 见此,皇帝的面色也愈发柔和,他忍不住低笑道:“就这般高兴?” 宁欢睨他一眼:“不行吗?” “当然行,为夫求之不得。”皇帝满足地翘起唇角。 宁欢眼波盈盈地笑起来。 她不准备继续欣赏皇帝口中生涩凝滞的箫声了,正欲走下,箫声倒是被打断了。 “谁在吹箫?” 宁欢看着路上又走来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 看彩仗中间的主人,是前些日子才晋封的忻嫔,方才的话应当就是忻嫔问的了。 而忻嫔背后,是声势浩大的彩仗。红缎宝相花伞,金黄色团扇,并有金节,凤旗,卧瓜,吾仗等,可谓是将嫔位的彩仗备得整整齐齐地出门来。 看着忻嫔声势浩大的模样,宁欢轻啧:“我平日出行的仪仗都没她这般阵仗大。” 真正论起来,贵妃的仪仗自然是远超一个嫔位的彩仗。可是宁欢平日出门嫌麻烦,大多数时候都是从简的,有时甚至只带玉棠三人,倒真比不得忻嫔此刻的阵势。 第528章 皇帝看了底下的人一眼,意味不明道:“得志便猖狂,我倒真是挑了个好人选。”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可不,您最是英明神武了。” 皇帝面上高深莫测的神色霎时绷不住了,他温和而无奈地笑了:“促狭。” 宁欢弯了弯唇角。 “要下去吗?”皇帝又问宁欢。 宁欢抬起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我要看会儿戏。” 皇帝失笑,只能一边扶着她,一边为她打着扇,陪她看戏了。 台阶下面,忻嫔几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切言行都将被上方假山路上居高临下的皇帝和贵妃看到。 孟贵人几人听见声音,便连忙转身,看见来人,便又齐声朝着忻嫔行礼:“嫔妾参见忻嫔娘娘,忻嫔娘娘万福金安。” 忻嫔慢慢地整理了一番领口的龙华领巾,而后才缓声叫起:“免礼罢。” 孟贵人三人这才起身。 忻嫔打量了一番手中拿着洞箫的女子,面容秀净柔婉,弱质纤纤,一派楚楚惹人怜的清丽模样。 生得很是清秀,可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也算不上出众。 忻嫔的眸子微微上扬:“方才便是你在吹箫?” “是。”拿着洞箫的女子低声回道。 忻嫔看着眼前女子柔柔弱弱的模样,她自然记得这个女子是谁,似乎是个姓洛的答应。 但她此刻却故作疑惑道:“你是?” 阮常在霎时看了忻嫔一眼。 都是一同入宫的,忻嫔不记得洛答应明显是装的。 但此刻忻嫔是朝着洛答应去的,无论如何忻嫔都是嫔位,纵使阮常在心里清楚忻嫔不怀好意也不能多说什么。 洛答应声音柔柔地回道:“嫔妾答应洛氏云染,见过忻嫔娘娘。” 忻嫔一脸恍然:“原来是你啊,洛答应。” 洛答应轻声道:“是。” 忻嫔霎时笑道:“本宫听说今年咱们一同入宫的姐妹,还有几个未曾被皇上翻过牌子的,似乎其中就有洛答应,也不知本宫是否记错了?” 洛答应的面色僵了一瞬,可是面对忻嫔的恶意取笑,她却不敢反驳也无法反驳,最后只能低低地道:“是。” 站在一旁的孟贵人和阮常在都微微蹙眉。 忻嫔见此,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洛答应:“难怪这好端端的洛答应要在这湖畔吹箫,便是想用箫声博得皇上怜惜,好早日侍寝吧?” 洛答应面色一白,连连道:“嫔妾不敢。” 阮常在看不下去,她看着忻嫔道:“忻嫔娘娘,听闻皇上最是不喜言行无状之人,娘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怕是不大妥当。” 忻嫔的目光霎时落在阮常在身上,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娇美的女人,忻嫔神色冷淡:“你是在威胁本宫吗,阮常在?” 阮常在低眉道:“嫔妾不敢。” 忻嫔冷笑道:“本宫看你敢得很,怎么,阮常在这是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得宠,便觉得自己有这个底气敢用皇上来压本宫了吗?” 原本这三人中最得宠的便是阮常在,且阮常在也是新入宫嫔妃中最得宠的一个,忻嫔看她早就不顺眼了,只是方才她的注意都在那个柔柔弱弱的洛答应身上。 此刻阮常在敢冒出头来,忻嫔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阮常在淡淡一笑:“娘娘言重,嫔妾自然不敢。只是皇上重规矩,这是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的,嫔妾只是好意提醒娘娘一句罢了。” 忻嫔一顿,捏了捏手中的绣帕。 阮常在说的是事实,忻嫔自然也知道。 但她还是不乐意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常在下了面子。 忻嫔看着面前的三人,又冷冷勾唇:“阮常在和孟贵人都很是得皇上宠爱,尤其是阮常在,都快比上令贵妃了,难怪话里话外都是皇上。” 听到“令贵妃”三字,阮常在的眉心动了动,面上却淡笑道:“忻嫔娘娘说笑,嫔妾如何比得过令贵妃娘娘。” 忻嫔轻嗤一声,但她此刻的重点不在于令贵妃。忻嫔忽的又笑道:“旁人也就罢了,既然你们三人情同姐妹,怎么孟贵人和阮常在得宠之余却不拉拔洛答应一二呢,竟然让洛答应入宫这么久还只是个答应。” 在阮常在开口前,洛答应鼓足勇气回道:“原是嫔妾福薄,但得宠与否都是天意,嫔妾岂敢强求。” 听到洛答应的话,忻嫔却是眼眸微挑,斜斜看着洛答应:“岂敢强求?洛答应这话倒是说得好听,可洛答应方才又是在做什么?明知皇上日前喜欢在园子中漫步,还要在这湖畔吹箫,若说不是想引得皇上注意又是什么?” 洛答应面色一白,脸上却倔强道:“嫔妾不是……” 孟贵人微微挡在洛答应身前,温婉笑道:“忻嫔娘娘是否太咄咄逼人了些,洛答应不过是触景生情在湖边吹奏一曲罢了,何谈争宠之说。” 忻嫔看着三人这姐妹情深的模样,不禁冷冷一笑:“咄咄逼人?孟贵人,你小小一个贵人如何敢这般同本宫说话的?再者,本宫作为嫔位,便是教训你们一二又能如何!” 孟贵人微微蹙眉,阮常在却不卑不亢地看着忻嫔:“忻嫔娘娘要训诫嫔妾们,嫔妾们自然甘愿领受。但嫔妾还是斗胆提醒忻嫔娘娘一句,娘娘虽是嫔位,但并无协理六宫之权,若是让皇上或是皇贵妃知道了,娘娘怕是……”阮常在微微弯唇,没有再说下去。 第529章 她的神色还很是温婉恭顺,可是忻嫔看着她这般装模作样的模样却是越看越气恼。 再听阮常在的话,忻嫔更是眉头一竖,她霎时指着阮常在怒不可遏地道:“伶牙俐齿,本宫今天还非得教训你不可!否则阮常在怕是永远记不住何为尊卑有别。” 孟贵人和洛答应的神色都变了变,还未开口,又见忻嫔傲然扬起眸子:“况且,就算皇上和皇贵妃知道又如何。本宫身怀龙裔,你却冒犯本宫,若是让本宫动了胎气,阮常在觉得最后皇上是会责怪本宫还是责怪你呢!”忻嫔摸着平坦的小腹冷笑道。 看见忻嫔这般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阮常在的心还是沉了沉。 忻嫔到底怀着龙胎,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动了胎气,只要忻嫔这样说了,最后皇上会如何处置,阮常在的确不敢去赌皇上的心思。 “忻嫔,几日不见,你这阵势倒是越发大了啊。” 上方传来一道娇慵的声音,忻嫔几人蓦地朝着上方看去,便见皇上和令贵妃居高临下地站在假山下的台阶上。 那个位置花木扶疏掩映,又在她们上方,她们没有抬头望过,竟也没有发现,也不知方才她们的对话皇上和令贵妃都听见多少。 忻嫔和阮常在几人都变了变脸色,却只能连忙行礼:“嫔妾参加皇上,令贵妃娘娘,皇上,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扶着宁欢慢慢走下来,直到在湖畔站定,宁欢才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神色淡淡道:“都免礼罢。” 忻嫔几人这才起身。 看到令贵妃高高隆起的小腹,孟贵人和阮常在下意识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 忻嫔微微挽起一抹笑来:“令贵妃娘娘说笑了,不过是孟贵人和阮常在先冒犯了嫔妾,嫔妾气她二人尊卑不分才想稍稍训诫她们一二罢了。” 阮常在微微蹙眉,想要辩解,孟贵人却轻轻拉住阮常在。 宁欢看向忻嫔,微微一笑:“本宫倒是不知忻嫔何时也有了协理六宫之权,都能训诫嫔妃了。” 忻嫔神色一顿,却摸了摸小腹:“可是阮常在她们的确冒犯了嫔妾……”她又看向皇帝,眉心微蹙,有几分娇怯惹人怜的天真楚楚:“皇上,嫔妾似乎真的有些不舒服。” 皇帝却没看她,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宁欢身上。 宁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忻嫔:“方才本宫和皇上在上面看着,忻嫔可是底气十足,精气十足的,怎的这会儿见了皇上,倒是不舒服起来了?” 忻嫔的神色僵了一瞬,哪怕是孟贵人三人的神色都变了变。 看来皇上和令贵妃真的将她们方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忻嫔咬了咬唇,只是一脸楚楚地看着皇帝:“皇上……” 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到忻嫔身上,他的神色疏冷而不耐:“贵妃问你话,没听见吗?” 忻嫔楚楚可怜的神色彻底僵在脸上,连孟贵人三人都有些意料不到地看了皇帝一眼。 而后她们便看到,皇上对忻嫔说话的语气虽很是冷淡,但他手上却一直握着一柄宫扇。 皇上从方才扶着令贵妃下来便没有松开过令贵妃,此刻仔细一瞧,他竟还一直在为令贵妃扇着宫扇。 皇上是天子之尊,从来只有旁人诚惶诚恐侍奉他的时候,她们何时见过皇上竟也会这般细致耐心呵护一个人的模样。 若是在宫中待久了的嫔妃见到这一幕,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不过是为令贵妃打打扇罢了,算什么事,皇上还有更娇宠令贵妃的时候呢,打个宫扇这样的事,实在不值一提。 可此刻在皇帝和宁欢面前的,是将将入宫的四个新人。正好遇上宁欢有孕,这段时日她一向深居浅出,也就是在圆明园才走动得多了些,是以忻嫔几人也没有见过太多次皇上和令贵妃相处的情形。 所以此刻这样在宫里老人眼中平平无奇的一幕,却已足够让她们心惊。 阮常在的目光落在皇帝手中描金的宫扇上,而后顺势便看到令贵妃平静的神色。 令贵妃对皇上这样的恩宠似乎并没有多惶恐甚至惊喜,也只有习以为常的人才会这般神色平静,令贵妃怕就是早已习惯皇上这般呵护她。 阮常在微微抿唇,又垂下眸去。 忻嫔却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仔细打量皇帝和宁欢,不过虽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忻嫔心中已足够酸妒。 同样是有孕,可皇上待她和待令贵妃,无论是在宠爱还是回护上,区别都实在是大。 再听到皇上毫不留情的诘问,忻嫔更是什么都不敢想了,她霎时蹲礼:“皇上恕罪,令贵妃娘娘恕罪!” 第200章 宁欢看着忻嫔蹲礼,一派识时务的恭敬模样。 前倨后恭,她和孟贵人几人心中一同冒出这个词。 宁欢也没叫忻嫔起身,她伸手从皇帝手中拿过宫扇,还离皇帝远了些。 热着呢,她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笑了,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将宫扇递给她,又松开她。 皇帝安静尽职地当着背景板。 孟贵人三人觑见这一幕,神色都有些复杂。 宁欢摇了摇手中的玉骨宫扇:“忻嫔,有孕也不是你这般嚣张的理由,妄图用龙裔来争宠,在你心中龙裔是什么?”她淡淡地看了忻嫔一眼。 忻嫔抬眸,神色楚楚地看着宁欢:“贵妃娘娘,嫔妾没有,嫔妾是真的被阮常在她们气得有些不舒服。”她捂了捂小腹,眉心微蹙。 第530章 宁欢似是笑了一下:“是吗?那一会儿让太医瞧瞧,看看忻嫔究竟被气成什么样儿了。”她仍是没让忻嫔起身。 忻嫔微微抿唇,眼圈儿似是都红了,但她还是低声道:“是。” 方才嚣张跋扈语带恶意的人,此刻却反过来被令贵妃打压得什么也不是,哪怕是有孕,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在令贵妃面前蹲礼,贵妃不叫起她便不能起。 孟贵人三人只觉心中又解气,又有些复杂。 她们下意识都看了皇帝一眼。 忻嫔到底怀着龙胎,还口口声声喊着不舒服,令贵妃就这么让她一直行着礼,皇上竟也不回护忻嫔一二吗? 而后,孟贵人她们便看到,皇上竟是从来没有看过忻嫔一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令贵妃身上,神色甚至是含笑的。 明明只是极浅淡的笑容,她们却从中看出了温和纵容的意味。 不过就算皇上不笑,就凭他真的任由忻嫔这个同样有孕的嫔妃在令贵妃面前一直蹲礼,只要是长眼睛长脑子的人都能体会到他对令贵妃的纵容。 况且皇上还笑了,他看着令贵妃时,再也没了平日在人前的疏冷淡漠,从来都是一幅温和含笑的模样,似乎令贵妃做什么都是好的。 可见他对令贵妃的宠爱。 同样是有孕,可是皇上待令贵妃和忻嫔实在是太不同了。 孟贵人和洛答应心下感叹。 可是阮常在看着皇帝脸上熟悉又陌生的温雅笑意,神色却暗了些,她微微抿唇。 宁欢倒是没管旁人是怎么想的,但看着忻嫔的眼圈儿说红就红,她竟也有些啧啧称奇。 宁欢缓缓摇了摇宫扇,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忻嫔,方才这位……”她的目光投向阮常在。 方才她一直看忻嫔耍猴去了,此刻还是有些混淆这两人的封号。 阮常在听到宁欢的话,竟是一顿,而后又神色如常地微微弯唇:“嫔妾常在阮氏羡云。” 她微微捏了捏手中的绣帕,一时竟不知是何感受。 令贵妃竟然还不认得她。 宁欢没注意到她那一瞬的失态,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阮常在的话也没说错,忻嫔,你整日将侍寝争宠挂在嘴边,像什么话。这是你一个一宫主位该说的话吗?” 忻嫔恭顺地垂首:“是嫔妾失言,令贵妃娘娘恕罪。” “先起来罢。”宁欢终于多看了忻嫔一眼。 忻嫔立刻朝着宁欢感激一笑:“嫔妾谢贵妃娘娘宽恕。” 说着她便要起身,但许是蹲礼蹲得久了,她起身竟是晃了一瞬。 身后的宫女连忙扶住忻嫔。 忻嫔朝着宁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 看见皇上始终落在令贵妃身上的目光,忻嫔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瞬。 也是,皇上若是看她,又岂会真的让她在令贵妃面前行这么久的礼。 皇上还是这样偏心令贵妃,忻嫔咬了咬唇。 见到忻嫔这般恭顺不敢言的模样,孟贵人三人心中都舒了一口气。 恶人自有天收。 但下一刻她们也不大笑得出来了。 因为令贵妃的注意又落到了她们身上。 宁欢看着手中一直持着一管洞箫的女子,饶有兴致道:“洛答应倒是好兴致,出来散步也还随身携着洞箫。” 方才那个是阮常在,那这个便是洛答应了。 孟贵人三人的神色霎时变了变,洛答应的脸色更是一瞬就白了。 她们都没想到,令贵妃竟会忽然向她们发难。 洛答应本就生得一幅纤柔楚楚的模样,此刻白了脸色瑟瑟发抖的模样便愈发显得柔弱了。 可是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嫔妾……” 阮常在微微上前一步,朝着宁欢温婉一笑:“回令贵妃娘娘话,是嫔妾们前些日子路过这片垂柳遍布的湖泊,嫔妾一时戏言提议让洛答应来湖畔借景吹奏一曲,洛答应拗不过嫔妾便应了,是以今日嫔妾们才特意带了洞箫出门来。” 孟贵人也连忙道:“贵妃娘娘,嫔妾也可以作证,的确如此。” 宁欢扫了扫面前或紧张或淡然的三人,再听听她们的话,宁欢心下也有底。 忻嫔方才虽然嚣张跋扈,但她的话也不算说错,这三人也没多清白,还是存了小心思。 宁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吗?” 在洛答应三人再开口前,忻嫔又笑出来了:“贵妃娘娘,看来倒是嫔妾误会阮常在了,阮常在得宠之余,还是不忘拉拔自己的姐妹的。” 阮常在心下一紧,却极力维持住脸上温婉如常的神色。 宁欢轻飘飘地看了忻嫔一眼。 忻嫔立马闭了嘴,微微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洛答应蹲礼:“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并无争宠之意。” 孟贵人和阮常在也跟着蹲礼了:“贵妃娘娘明鉴。” 看着洛答应脸上柔柔弱弱的神色,再看看一旁忻嫔一派纯真明媚的模样,宁欢忽的便笑了。 “忻嫔,本宫倒是觉得你可以和洛答应做个伴儿。” 忻嫔一时不查令贵妃竟又提及她,但听着令贵妃的话,她心下也觉得莫名。 不过和答应作伴可不是什么好事,忻嫔心下撇了撇嘴,脸上却还是笑着:“娘娘说的是,嫔妾与洛答应她们本也是姐妹,自然是要一同做伴儿的。” 第531章 洛答应此刻却看向宁欢:“贵妃娘娘和忻嫔娘娘说笑了,嫔妾身份低微,岂敢高攀。”她一向楚楚柔弱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倔强出来。 忻嫔一滞,蓦地看向洛答应,她皮笑肉不笑:“洛答应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上本宫吗?” 洛答应恭声道:“嫔妾不敢。” 见此,宁欢竟是笑了笑,她又摇了摇手中的宫扇:“好了,都起来罢。” 孟贵人三人恭顺起身了。 “皇上。”宁欢忽然唤了皇帝一声。 皇帝方才便往外走了几步,远离战场,免得他家姑娘殃及池鱼。 此刻听到宁欢唤他,便又走到宁欢身侧:“怎么?” 宁欢敲了敲手中的宫扇,含笑道:“您觉得洛答应方才的箫声如何?” 忻嫔四人都没想到宁欢会有此一问,下意识看了宁欢一眼,她们又悄然看向皇帝,心下竟都有些紧张。 皇帝笑了笑,那笑意温和无奈得很。 见此,忻嫔却是变了神色。 但下一瞬,众人便听见皇上毫不客气地点评道:“曲艺不精。”皇上脸上又恢复一幅平和疏淡的神色,笑意也淡了。 忻嫔再度笑起来,孟贵人和阮常在的神色都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一派娴雅端庄的模样。 洛答应却是唰地白了脸色,咬唇蹲礼道:“嫔妾污了皇上圣听,皇上恕罪。” 皇帝却看向宁欢。 宁欢下意识道:“先……”意识到什么,她又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脸上带上几分笑意,声音却平淡地接了宁欢的话:“先起来。” 悄然觑见令贵妃还敢瞪皇上,孟贵人和阮常在都神色复杂地垂下眸去,不敢再多看。 洛答应红着眼圈:“嫔妾谢皇上。” 宁欢晃了晃手中的宫扇,又不紧不慢道:“其实比起洞箫,皇上更擅琴些,下次几位若是想多得皇上点评一二,还是换作古琴更好。” 皇帝好笑又无奈地看了宁欢一眼。 可另外的人就没这样好的心情了。 点评。 谁不知道,令贵妃此刻的点评二字只是含蓄的说法。 名为点评,其实意为争宠。 忻嫔笑了笑,不屑地看向孟贵人三人。 令贵妃倒还不算糊涂。 孟贵人三人却是变了神色。 阮常在捏了捏手中的绣帕:“令贵妃娘娘,嫔妾方才说了……” “贵妃说话岂有你插话的份儿。”皇帝略显不悦地看着阮常在。 阮常在霎时愕然地看向皇帝,遇事一向不慌的她此刻却第一次白了面色。 她正失神着,孟贵人却连忙拉着她跪下了:“皇上恕罪!” 忻嫔暗暗撇了撇嘴,也跟着跪下了。 宁欢却暗暗掐了皇帝的手一把。 这个人是故意的,他是不耐看这些无趣的明争暗斗了。 皇帝的神色依然疏冷而不愉,但手上却借机牢牢握住宁欢不老实的手。 宁欢悄然瞪了他一眼。 皇帝安抚地捏了捏宁欢的手,面上依然十分冷然:“抚琴也不必,朕来圆明园便是为了图个清静。” 皇上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一句话便否决了所有人的小心思。 阮常在和洛答应都微微咬唇。 但皇帝觉得他说的本也是实话,今日这个答应开了这样的头,他日指不定就会有人争相效仿,那圆明园还像个什么样儿。 宁欢睨他一眼,似模似样的请罪:“是臣妾的错……” 皇帝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你没有错。” 都是旁人的错。 跪地的忻嫔四人心中自然而然便冒出这一句话。 她们的神色都变了一瞬。 旁人在圆明园吹洞箫是错,抚琴也是错,可是提议抚琴的令贵妃却没有错。 “永远不会有错。”皇帝握着宁欢的手,又补充道。 听到这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忻嫔四人却再也忍不住地抬头,愕然地看向皇帝。 她们只看见皇上温柔而纵容的神色。 他是帝王至尊,君无戏言。 可他就这样神色平静,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般纵容至极,宠溺至极的话。 这样的话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可皇上却轻描淡写地对令贵妃说了。 永远无错,皇上竟真的纵容宠爱令贵妃至此。 可令贵妃是什么神色,她似乎也没多意外惶恐的模样,笑意嫣然地便受了皇上这重逾千金的诺言。 看她这般神色如常的模样,显然是习惯了皇上对她这近乎无法无天的纵容的。 见微知著,她们都能猜到私下皇上怕是只会更娇纵令贵妃。 宠冠后宫的令贵妃,名副其实,甚至今日以后,她所受的帝宠又更上一层楼了。 忻嫔的神色不算好看。 孟贵人三人都缓缓低下头去,心下复杂难辨。 今日的打击已经够多了,皇帝又是明显地不想继续待在这儿。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而后又看向跪地的几人:“行了,都起来罢。” 三人还记得自己是因皇帝发怒而跪,此刻虽是令贵妃开口,却还是有些犹豫。 忻嫔却还记得第一次见令贵妃的事儿,毫不忸怩便起身了:“嫔妾谢皇上,谢贵妃娘娘。” 虽然心下有些嫉妒,但忻嫔还是不得不承认,皇上就是这样纵容令贵妃,他一向不会对令贵妃的话有异议,哪怕令贵妃是僭越的。 第532章 孟贵人三人却没料到这一幕,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冷然道:“贵妃的话都不听了吗?贵妃让你们起便起。” 他的神色本就足够疏冷淡漠,此刻没了耐心,周身冰冷的帝王威势便愈发重了,实在令人心惊。 连忻嫔都收敛了神色,静静站着,不敢再多看多言。 孟贵人三人也跟着起身了,心下又是一叹。 皇上都亲口说出那般不可思议的纵容之言了,此刻令贵妃稍稍僭越又算什么呢。 此刻也唯有宁欢不受影响了,她甚至最是欣赏皇帝这般威仪十足的睥睨模样,咳。 宁欢摇了摇手中的宫扇,漫不经心地了解今日这出戏道:“忻嫔言行无状,但孟贵人、阮常在、洛答应却也以下犯上冒犯了忻嫔,这次便一并罚了,你们四人都回去抄写宫规百遍,好好反省一二。” 忻嫔听到令贵妃的处置,虽然还是不忿自己为何也要和这几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受同等的罚,但感受着皇上冰冷而不耐的威势,她到底不敢反驳,识时务地应声:“嫔妾谨遵令贵妃娘娘教诲。” 见忻嫔都这般低眉顺眼不敢多言,孟贵人几人虽也对宁欢的处置有些微词,但亦是不敢反驳:“嫔妾谨遵令贵妃娘娘教诲。” 见宁欢处置好了,皇帝正欲带着宁欢离去,旁边却忽然又传来一阵请安声。 “嫔妾参见皇上,诸位姐姐,皇上,诸位姐姐万福金安。” 皇帝的神色又冷了些,到底还是叫起:“起来。” “谢皇上。”来人笑意盈盈地起身。 洛答应朝着来人微微福身。 这位是将将从学规矩女子晋封为芳常在的齐佳氏。 皇帝叫起后,正欲离去,宁欢却拉住了皇帝。 看着芳常在的一身打扮,宁欢的神色更冷淡了些:“你是?” 忻嫔四人也顺势多看了芳常在两眼。 这两眼却让她们有些讶异。她们下意识看了宁欢一眼。 忻嫔有些幸灾乐祸地垂下头去。 芳常在还不知危险,看着宁欢笑道:“嫔妾芳常在齐佳氏语滢,见过令贵妃娘娘。” 宁欢仔细地看了看她发髻上的钗簪和衣裙上的纹样,再看着芳常在笑得一脸纯真的模样,心里到底有几分不舒服了。 难怪皇帝上次那般生气…… 还未想完,宁欢便听见皇帝冷厉地声音响起:“放肆!” 芳常在有些讶异的看向皇帝,娇艳的脸上还有几分天真的疑惑。 虽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是跟着忻嫔几人一同跪下了。 忻嫔心中直道晦气,本想看令贵妃的笑话,这下可好,刚站起来没多久又跪下了。 皇帝本是见宁欢停下才顺势看了芳常在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却看得他生怒。 皇帝的神色冷寒而凌厉:“将她头上的钗环全部摘下来,别让朕再看见!” 李玉和圆盛几乎第一眼看到芳常在便知皇上会是这个反应,此刻连连应了。 芳常在却是惊愕地看着皇帝:“皇上,嫔妾做错了什么……” 连忻嫔四人都有些惊异,忍不住抬眸看向皇帝。 众目睽睽之下,皇上竟还是这般毫不留情地便处置了芳常在。 芳常在还想挣扎,但是李玉和圆盛已然熟练地带着宫人制住芳常在了。 甚至一回生二回熟,李玉和圆盛此刻也迅速将芳常在发髻上的钗簪拔了个干净。 芳常在吃痛地哭泣起来,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皇帝,妄图得到皇帝的怜惜。 看着李玉和圆盛生拉硬扯的动作,忻嫔几人都似是感同身受地别开眼去。 她们甚至看见芳常在的头发都掉了几缕。 皇帝却是神色厌恶地看了芳常在一眼,又连忙看向宁欢。 他怕她动气。 宁欢看着披头散发可怜巴巴的芳常在,似笑非笑道:“芳常在是吧,东施效颦四个字可知道怎么写?” 上次白答应从清晖阁出来,因为早就被摘了首饰,披头散发的,宁欢也没太直观的感受,心下更多的是玩味。 此刻这位芳常在却是打扮得整整齐齐,看着芳常在这和自己相似的衣裙和发饰,宁欢忽然便理解皇帝上次为何会那般生气了。 现下她这个正主站在这儿,看着这个一身打扮都在模仿她的芳常在,宁欢心里果然十分怪异。 她觉得这样看着,芳常在的确比白答应还讨人厌。 芳常在愣了一瞬,而后又娇怯而委屈地看着宁欢:“贵妃娘娘这话未免也太……”她没说下去,只一脸倔强不屈地道;“嫔妾亦是喜欢海棠,难道因为贵妃娘娘,旁人还不能穿戴着喜爱的饰物了吗?” “那朕来告诉你,不行。”皇帝神色冷寒地看着芳常在:“这宫里除了令贵妃,任何人都不配饰以海棠。”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妈呀,居然写了二百章,我有点难以相信(捂脸),还好是写不到三百章了(继续捂脸) 第201章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有一时的哑然,而后又弯眸笑起来。 可宁欢心情好了,旁人的心却跌落谷底。 皇上独断而不留情面的话落下,不止是芳常在呆呆地跪在原地,连忻嫔等人都愕然地看向皇帝。 阮常在更是死死咬唇,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第533章 除了令贵妃,任何人都不配饰以海棠,皇上为何如此霸道,为何偏心令贵妃至此。 就因为令贵妃也喜欢海棠花,所以皇上便认定此花只能让令贵妃拥有吗,因为令贵妃喜欢海棠花,所以皇上甚至不允许旁人多碰海棠花一下吗,皇上当真要宠爱令贵妃至此吗。 虽然连宁欢都觉得皇帝的话太霸道了,但宁欢也不想再见到几个模仿她的人了,被人模仿的滋味儿,实在令人厌恶。 一刀切有时候也是个好决策。 是以宁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了握皇帝的手。 消消气,她还没这么生气呢。 察觉到宁欢的动作,皇帝心头的怒火的确平息了些。 他的目光终于又落在了跪地的芳常在身上:“齐佳氏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冲撞贵妃。褫夺封号,贬为答应,禁足三月好好反省。” 芳常在,不,齐佳答应霎时软软地倒在地上。 她想为自己抱屈,可皇上尚且盛怒,她也没这个胆子反驳。 最后齐佳答应只能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哀声哭诉道:“皇上恕罪,嫔妾再也不敢了……” 不仅齐佳答应惶恐不已,就连跪在一旁的忻嫔和孟贵人等人心下都是一颤,她们又默默垂首跪得更恭敬了些。 除了最后一条冲撞贵妃,她们几人今日也是受了前两条罪名的。 她们方才对令贵妃的处置还有些微词,可是现下听到皇上更是冷酷严苛的处置,她们才知道,令贵妃才是手下留情,甚至是宽和的。令贵妃只是罚她们抄书罢了,她们该庆幸方才是令贵妃处置地她们,若是皇上来处置…… 忻嫔几人不敢再深想下去,头低得越发低了。 齐佳氏实在吵闹,但皇帝的话还未尽,只能微微抬了抬手。 李玉会意地找出一条帕子堵住齐佳答应的嘴。 四周安静下来,皇帝有些厌恶地道:“回去将她这身衣裳也扒下来。” 宫人们连连应是。 皇上好歹还给齐佳氏留了几分情面,没当众就让人扒了她的外衫。 不然,齐佳氏也和死没什么两样了。 周围的人都静默地垂着首。 齐佳答应被堵住嘴,没法儿再说话,泪流满面。 皇帝没有再看她,只神色冷漠地落下一句话:“日后宫中再有人敢仿效令贵妃打扮,一律宫规处置。” 宫规处置,就是乱棍打死的意思。 皇帝的话音落下,四周更是静得出奇,只剩夏风拂过柳梢发出的婆娑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愕然又惊惧地深深俯首,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过是模仿令贵妃一二,皇上竟就要夺其性命,如此强硬凌厉的手腕,实在令人胆寒。 此刻,嫔妃们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是她们的夫君,但他更是一个帝王。 帝王威严不容冒犯,帝王的手段也从来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 平日他可以温言柔和地同你说话,可他若是发怒,他也同样有手腕强硬,杀伐狠绝的一面。君王的怒火从来不是常人轻易承受得起,他轻易便能要了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何为君王,权倾天下,翻手云覆手雨,为君王。 众人愈发害怕,也跪得愈发恭敬。 宁欢看了皇帝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有皇帝的话在,除非失了神智,否则不会再有人敢这般不要命地撞上来。 皇帝的话更多的还是警告和立威。 不过旁人都在害怕,但宁欢看着他这般神色疏冷漠然,帝王威势毫不掩饰的凌厉模样,却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她鲜少见到皇帝这般杀伐独断的模样,此刻越看,竟是越新鲜,越心折,咳。 皇帝注意到宁欢灼灼的目光,差点没绷住脸上冷厉的神色。 他心下好笑又无奈,微微握了握宁欢的手。 但被宁欢这么一闹,皇帝脸上无情漠然的神色到底缓和了些。 宁欢眨了眨眼,悄然垂下眸去,唇角却微微翘起。 众人不会知道,他们被皇上凌厉的帝王威势吓得瑟瑟发抖之时,这位帝王却还有心思和他心爱的贵妃柔情蜜意。 首当其冲的齐佳答应更是连哭都不敢哭了,她瑟缩地跪在地上,害怕得不住地颤抖。 见众人恭敬伏跪不敢言的模样,皇帝终于稍稍满意了些。 希望这帮心思各异的人都长长记性,不要再来挑衅他的耐心。 不过想到什么,皇帝的目光又落在忻嫔身上,他道:“忻嫔,既然身体不舒服便安心在宫里休养,别再整日出来晃荡,免得又被冲撞。” 皇帝的话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听到这耳熟的话,忻嫔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难堪。 可皇上正是盛怒的时候,没有人敢去挑衅他的威严,忻嫔也不敢。 忻嫔只能恭恭敬敬地俯首:“嫔妾遵旨。” 落下一句话,皇帝便带着宁欢走了,这回再没有人出来打扰。 若真的再有人来打扰,皇帝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 到底站了这么久,宁欢走了一段路便停下脚步。 扶着肚子,宁欢瘪了瘪嘴:“走不动了。” 皇帝扶着她,柔声道:“那我抱你回去。” 想到皇帝抱着她一路招摇的模样,宁欢还是捂了捂脸,有些羞耻地拒绝了:“不要。” 第534章 皇帝正欲再劝,宁欢倒是看到不远处有个八角亭。 宁欢当机立断:“先去亭子里坐一会儿,等辇轿过来。” 皇帝温声应了,回眸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连忙下去安排。 皇帝扶着宁欢走到亭子中,宫人们连忙将柔软的坐垫摆好。 坐在软垫上,宁欢也舒了一口气。 随行的宫人连忙将一路带着的点心茶水奉上。 不过宁欢如今喝不得茶,宫人们备着的倒是清甜的果饮和清水。 宫人们摆放好茶点,连忙便退下,跟着御驾和贵妃仪仗一齐站到十米开外的地方去,确保听不到两位尊贵的主子说话,也眼观八方不让旁人打扰皇上和贵妃主子。 看着宁欢略显疲乏的模样,皇帝无奈道:“直接处置了便是,何必和她们废话这么久。” 若是皇帝自己处置,随意看两眼便一气罚了,可不会像宁欢这般好耐心地等她们唱完戏。 宁欢闲逸地倚在美人靠上,她睨了皇帝一眼:“你懂什么,这般无趣的日子,看看戏才能给自己找些乐趣。” 皇帝为她到了一杯果饮,宁欢推开他。 皇帝会意,给她换了一杯清水。 将瓷杯递到宁欢手中,皇帝才道:“你不爱看宫里的戏曲,倒是喜欢看这样的戏。” 那咿咿呀呀的戏曲宁欢的确欣赏不来,听到皇帝这般说,宁欢也不禁眉梢轻挑。 “都说艺术源于生活,你还不信。”她喝了半杯水,又将杯子递给皇帝。 皇帝顺势便将剩下半杯水饮尽才将杯子放回去。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自己不会再倒一杯?” 皇帝翘起唇角唇:“这杯更甜些。” 宁欢嗔了他一眼。 坐在宁欢身侧,皇帝又道:“倒是我失察,如今这后宫倒真是应了你的话。”他的神色似是想笑又似是有些不愉。 一个乌烟瘴气的后宫,实在是让皇帝不悦。 宁欢摸了摸肚子,略显得意地扬眸,还像模像样地说教道:“万事不能太绝对,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 皇帝见她煞有其事的模样,也不禁笑起来,但他还是配合地道:“娘娘教训得是,受教了。” 见他这般谦卑的模样,宁欢到底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到她脸上开怀的笑颜,皇帝心下也松了口气,脸上不禁也带上几分笑意。 忽而想到什么,皇帝又看着宁欢低笑道:“方才为夫是不是威仪十足?宝儿似乎很喜欢我那般模样。” 方才宁欢那灼灼的目光直看得他又心软又心痒。 宁欢嗔了他一眼,倒也大方承认:“难得见你这般威严的模样,我的确很喜欢。” 若是听到宁欢的话,养心殿的一众宫人甚至后宫的嫔妃们都要想不通地默默流泪了。 她们从来都是只能得见皇上这般威严淡漠的模样,反而鲜少见到皇上一派温柔纵容的模样。宁欢这话实在是戳人心窝子。 若是再知道宁欢反而更喜欢皇上这般威严的意思,众人必定也要唾弃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此刻听见宁欢这话的是皇帝本人,他才不管旁人是什么想法。 他只觉一颗心都被宁欢的话哄得满满当当的,柔软得不行。 皇帝愉悦而满足地笑起来,他又搂着宁欢纵容地道:“宝儿放心,你喜欢看便看,威严都是对着旁人的,永远不会对着你。” “……和孩子。”看了宁欢隆起的小腹一眼,皇帝到底又补充了一句。 宁欢翘起唇角,却睨了皇帝一眼:“你敢吗?” 皇帝低笑:“不敢,当然不敢,咱们家一向都是贵妃娘娘做主。” 宁欢满意地笑起来:“算你懂事。” 皇帝为宁欢打着宫扇。 感受到身侧徐徐送来的凉风,宁欢脸上的神色愈发闲逸。 目光落在衣裙上绣着的海棠花上,宁欢忽而抬了抬衣袖。 轻轻拨弄了一番滚雪细纱的袖口,宁欢道:“今日我算是明白你上次为何会那般生气了。” 看着她描金彩绣的袖口,皇帝眼中的神色也冷了一瞬,不过他同宁欢说话的语气还很是温和:“宝儿别生气,日后不会再有人敢这般胆大妄为。” 宁欢微微坐直身子:“我不生气,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皇帝道:“是我不好,上次若是罚得重些,也不会再有这般蠢人敢招摇到你面前来。” 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话,宁欢也有些忍俊不禁,她又嗔道:“往自己身上揽什么罪名,又不是你的错……” “不对。”宁欢看了身旁这个俊美端贵的男人一眼,又哼笑道:“也算是你的错,招蜂惹蝶。”她轻轻点了点皇帝的侧脸。 皇帝顺势握住宁欢的手轻吻一下,他低笑道:“是我的错,还望娘娘恕罪。” 宁欢到底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她面上却一本正经道:“罢了,反正也没有下次,本宫这次便饶过你。” 看着姑娘这般骄矜的模样,皇帝脸上的神色温柔又纵容:“好,多谢娘娘。” 不过宁欢又想到什么,神色古怪地看向皇帝:“那个阮常在很是得宠?”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又看着宁欢认真道:“忻嫔的蠢话罢了,这宫中除了令贵妃娘娘,可没人再当得起‘得宠’二字。”他不以为意。 第535章 多翻了几次牌子便是得宠,那他的宠爱怕是太廉价。 毕竟翻个牌子就真的只是翻个牌子的事儿,什么也不用他做。 见到皇帝这般不上心的模样,宁欢霎时睨了他一眼,但脸上到底满意地笑起来。 …… 皇帝和宁欢对方才的事并不放在心上,接着柔情蜜意,可这头落下的忻嫔几人心情便没这么好了。 齐佳答应早早便被拉下去禁足了。 忻嫔起身后看着孟贵人三人,纵使心有恼意想嘲讽两句,可是皇上冰冷的余威仍在,忻嫔也还有些顾忌。 最后忻嫔只是冷哼一声,摸着肚子走人了。 忻嫔带着彩仗浩浩荡荡地走了,一如刚来的时候,可是孟贵人三人的心绪却不复方才。 阮常在怔怔地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紧紧攥着手中的绣帕。 摩挲到凸起的纹路,阮常在的目光又怔怔地落在手中的绣帕上。 上面绣的正是娇丽明媚的海棠花。 “皇上就这样宠爱令贵妃吗?这海棠……” 阮常在的话还没说完,孟贵人已然握住阮常在的手,她打断阮常在的话:“妹妹,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咱们根基尚浅,还需保重自身。” 固然心疼阮常在,可是为保将来,孟贵人不得不劝阮常在暂避令贵妃的锋芒。 毕竟皇上真的太宠爱令贵妃了,他对令贵妃的宠爱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如今只怕谁和令贵妃撞上都不会讨得了好。今日的羡云(阮常在)不就是吗,孟贵人原也以为羡云足够得宠,可在令贵妃面前,皇上眼里哪儿还有她们。 羡云这般得宠,可皇上还是会因为令贵妃而斥责羡云。如今皇上又有言在先,那冰冷的帝王威严哪怕是此刻孟贵人回想起来都还是会心惊,若是羡云还是不避讳,孟贵人也不敢去赌阮常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但孟贵人想,羡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大抵是不会比得上令贵妃的,毕竟今日羡云仅仅只是一句话,皇上都要这般回护令贵妃,反而冷脸斥责羡云。若是羡云仍是不避令贵妃的锋芒…… 孟贵人没有再想下去,她只是再度握了握阮常在的手。 阮常在看着孟贵人坚定的神色,眸中霎时含上了水光,她仰了仰头。 她本是无意入宫,可是皇上温润柔和的笑意却让她忘了,他是皇上,是君王,唯独不是她一人的夫君。 甚至如今再回想起来,皇上那温柔的笑意怕也是为令贵妃而展,旁人何时得过他这般柔和宠溺的笑意。 看着阮常在落泪,洛答应也跟着落泪了,她满心愧疚地看着孟贵人和阮常在:“孟姐姐,阮姐姐,是我无用,还牵连了两位姐姐,姐姐们恕罪。”说着,她便跪在了孟贵人和阮常在面前。 孟贵人连忙扶起她:“云染,快些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阮常在也顾不得落泪了,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忙道:“是啊,云染你先起来。” 洛答应泪眼婆娑地看着二人:“可是今日到底是我牵连了两位姐姐,是我对不住姐姐们。” 孟贵人婉声道:“何必说这样的话,咱们都是姐妹,且不说今日并非是你牵连,就算是,同甘共苦不也是应当的吗?”她替洛答应拭了拭眼泪。 阮常在也温声宽慰道:“蕙姐姐说的是,云染,都是咱们心甘情愿的事,本也是不确定的,如何能怪你。” 洛答应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多谢两位姐姐。怪只怪我福薄,令贵妃又帝宠太盛……”她的神色落寞下来。 听到洛答应的话,阮常在劝慰她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眨了眨眼,只觉眼睛又有些酸了。 孟贵人一手握着阮常在的手,一手又握住洛答应的,她温声道:“什么福不福薄的,云染妹妹尚且年轻,焉知深厚福泽不是在日后?” 听到孟贵人的话,洛答应心下果然宽慰许多。她看着孟贵人,眼圈儿又有些红了:“多谢姐姐宽慰我。” 孟贵人轻轻拍了拍洛答应的手。 阮常在心下还是有些乱,她轻声道:“蕙姐姐,洛妹妹,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宫去。” 洛答应正欲说什么,孟贵人却动作轻柔地制止她,孟贵人柔声道:“好,羡云你先回去,莫要想太多了。” 阮常在可有可无地点头,有些失神地走了。 看着阮常在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洛答应有些担忧地看着孟贵人:“阮姐姐她……” 孟贵人也看着阮常在离去的背影,但她温声道:“让她静一静吧,她最喜爱海棠花,你也知道。”孟贵人看向洛答应。 闻言,洛答应也不由叹气:“令贵妃实在得宠,皇上竟也宠爱她至此。” 今日她们算是真真正正地领教了一番这位皇贵妃口中有些娇纵的令贵妃到底是何模样。 令贵妃宠冠后宫是真,可貌美,娇纵,善妒的传言也是真。 但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明知令贵妃的张扬善妒,皇上竟还愿意一如既往地宠爱着她…… 听到洛答应的话,孟贵人亦是深以为然,她轻叹一声。 但她也不忘温声提醒洛答应:“还是别多提贵妃娘娘了,咱们先回去罢。” 洛答应点点头,和孟贵人一同回宫了。 第202章 大雨狂倾在琉璃瓦上,铮铮作响,雨水又顺着檐角倾跌而下,滔滔不绝。夜色暗沉,整个辽阔华美的圆明园都笼罩在滂沱的大雨之中,越发朦胧昏暗。 第536章 阮常在坐在窗边,神思不属地听着窗外磅礴的雨声,室内一片灯火通明。 坠露小心劝道:“小主,夜深了,早些安置罢。” 阮常在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可有可无地点头。 但是听着窗外滔滔不绝的雨声,阮常在又想起什么:“今日皇上可翻牌子了?” 这样大的雨,也不知皇上此刻是不是正陪在哪个娇美柔弱的嫔妃身畔。 坠露的神色似是一顿,而后又小声道:“今日皇上翻了令贵妃的牌子。” 阮常在蓦地看向坠露:“令贵妃?令贵妃不是不能……” 不过话说到一半,阮常在便打住了。 令贵妃虽然有孕,但皇上翻牌子未必是要嫔妃侍寝,这一点阮常在同样清楚。 况且自搬到圆明园以来,皇上也不是第一次翻令贵妃的牌子了。更甚的是,令贵妃还有独居皇上九洲清晏天地一家春的殊荣,后宫这么多嫔妃,竟就只有她住去了皇上身边。平日皇上若是直接去了天地一家春或是召令贵妃去九洲清晏殿,只要九洲清晏的人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甚至后宫嫔妃都知道,明面儿上皇上瞧着翻牌子的次数不多,但令贵妃就住在九洲清晏,私下里皇上必定只会让令贵妃伴驾更多次,就和永寿宫是一个道理。 否则,令贵妃如何会传出专宠之名呢。 可是阮常在心下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她轻叹:“哪怕令贵妃不能侍奉皇上,皇上也要让她伴驾吗?” 坠露宽慰阮常在:“小主快别多想了,令贵妃如今有孕,皇上难免多怜惜她几分。” 阮常在却是低声道:“有孕?忻嫔不也有孕吗,皇上何时像宠爱令贵妃那般宠爱忻嫔了?” 阮常在又想起那日,那日皇上百般小心地护在小腹隆起的令贵妃身边,可同样有孕的忻嫔却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们跪在冰凉的地上。 皇上待忻嫔这个有孕的嫔妃竟和待她们差不多,并没有忻嫔有孕便对忻嫔多怜惜一二。 甚至哪怕令贵妃责罚忻嫔,皇上也视而不见。皇上真的娇纵令贵妃至极了。就如皇上亲口所说,令贵妃永远无错。所以皇上也会永远护着令贵妃,永远站在令贵妃身后,做她的底气吗? 阮常在失神地望着窗外。 坠露那日也在场,自然也想起那日的事。 甚至现在想想皇上那日冷厉无情的帝王威严,坠露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但现下她更该关注的还是自家小主,坠露便只能努力劝道:“小主你且宽心,皇上待小主也很是宠爱的啊,新入宫的嫔妃中便是小主最得皇上宠爱了。” 阮常在却丝毫没有被劝慰到,她自嘲一笑:“得宠?在令贵妃面前我算什么得宠?” 那日本是客气地同忻嫔谦逊了一句,阮常在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忻嫔说她的恩宠快要比上令贵妃时,她心中的确有两分侥幸和隐晦的欢喜。 可是后来皇上对令贵妃的种种宠爱,种种无法无天的纵容,霎时便打破了阮常在心中那几分隐晦的喜悦。她自己说的竟是对的,她如何能比得上令贵妃。 又想起什么,阮常在不禁从绣篓中拿出绣了一半的绣帕,眼圈竟是渐渐红了:“往后我便是连海棠都喜欢不得了。” 有皇上的话在,日后哪怕有人喜欢海棠怕是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得了个仿效令贵妃的罪名,白白丢了性命。 坠露也心疼阮常在,可是大势如此,皇上就是如此宠爱令贵妃,旁人说着如何得宠,其实都不够看的。如今这般的情形,若是还有人敢往上撞,妄图去夺令贵妃的宠,下场绝对不会好看。 “小主……”坠露能觑见几分阮常在的心意,却也不知如何宽慰阮常在,毕竟她只是个奴才,有些话只能让主子说,她却不能说。 阮常在的目光又落在桌上明亮的烛火上,她一时有些失神:“如今令贵妃不过只是有孕,皇上便这般宠爱她了,若是令贵妃再诞下一儿半女,她的地位必然会更加稳固。” 至少令贵妃这后半生的荣宠都不愁了。 坠露道:“小主且宽心,您这样得宠,必定也能很快有孕,您的福泽也不会薄。” 听到坠露的话,阮常在一半是期盼一半是失意。 她当然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更想要的却也不是孩子。 有令贵妃在,一向自信甚至自负的阮常在此刻却没了信心。 忽而,天外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暗沉的天空被一场刺眼的闪电撕开一道口子,暴雨狂倾,电闪雷鸣,窗外的雨声也更大了。 阮常在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惊得不清,霎时什么心思也没了。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窗外。 坠露道:“今夜这雨怕是不会停了,奴才先扶您去安置吧。” 阮常在点点头,忽的又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实在没什么喜色。 “从前在家中时我还有些怕打雷,如今入了宫,竟也不怕了。” 不知是这宫里经历的种种太过磨砺人,还是因为……没了能百无顾忌撒娇的人。 从前她怕打雷,说到底也是家中娇惯。她知道只要打雷便时时都会有人来百般哄着自己,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朝着家里人撒娇,然后在家人娇宠的轻哄中慢慢睡去,所以她一直有这个底气害怕。 可是如今入宫,她最期盼能来哄着她的那个人,这雨夜怕是来都很难来一回,又何况耐心纵容地轻哄她。 第537章 没人哄着,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阮常在忽而回眸看向窗外,自嘲一笑:“今夜雷声这样大,皇上此刻必定在轻哄令贵妃吧。” 于她,皇上怕是很难如她想要的那般心疼地娇哄着她,但阮常在想,令贵妃若是害怕,皇上必定会百般温柔耐心地轻哄令贵妃的。 毕竟皇上待令贵妃的娇惯纵容,甚至远胜于她的至亲待她的宠爱。 阮常在的神色黯然下来。 她的心实在太乱了,可她也要再好好想想,宠爱宠爱,这帝王宠爱她究竟还要不要。 毕竟,这宠与爱自然是不同的。 阮常在的目光又落在桌上绣了一半的绣帕上,她又沉默了一会儿。 她从来都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很快便做了决定。 阮常在将绣帕拿起,一狠心便将这仅剩的绣了半幅海棠的绣帕绞了。 其余带海棠的大件,如衣裙首饰等,当日回来阮常在便让人处置了。心中虽然不甘,可阮常在也不至于非要倔强地同皇上对着来,她一向是个聪明人。 如今也就只剩这方绣了一半绣帕。 但今日这曾经让她害怕的雷雨却再度深刻地提醒了阮常在,令贵妃有多么得皇上娇宠,地位有多么稳固。 这样的认识,让阮常在心冷,这方绣帕她也留不下去了。 就算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大的决定,可她也不能让人拿住把柄。 阮常在偏过头去:“一会儿拿去烧了吧,日后我宫里也不要再出现带海棠的东西。” 坠露连连应了。 然而在九洲清晏殿,阮常在口中需要皇上百般娇哄的令贵妃听着这雷声却是半点不害怕。 打雷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令贵妃很无所谓。 但是她忽然捂了捂肚子,眉头一蹙。 皇帝坐在宁欢身畔,见她捂着肚子蹙眉,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宁欢摇了摇头:“没事,没有不舒服。”她的神色还有几分喜悦。 皇帝松了一口气,又疑惑道:“不是不舒服,那是怎的了?” 宁欢弯了弯唇角,拉着皇帝的手放到隆起的小腹上:“嘘——” 皇帝似乎意识到什么,也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不多时,皇帝便感受到掌心下传来动静,他被踢了一下。 皇帝霎时看向宁欢,脸上满是惊喜和喜悦:“宝儿,皇儿踢我了。” 宁欢看着这个一向沉稳端方的人,此刻不过是被孩子踢了一脚便欣喜得跟什么似的,她不禁笑出声来:“傻。” 皇帝却并不以为耻,脸上依然是满足的笑意:“咱们的皇儿都会踢人了,我自然高兴。再者,这也是我第一次被皇儿踢,这感觉实在奇异。”他又小心地摸了摸宁欢隆起的小腹。 宁欢倒是有些讶然地看着皇帝:“先前……” 好歹有这么多个阿哥和公主呢。 皇帝的神色淡然平静:“先前我没事也不会去碰她们的肚子。” 这样的举动在先前的他眼中,是不端方庄重的事,不是他一个君王该做的。 在遇到宁欢之前,他的确如众人所说,是个极其重规矩的人,当然现在也依然是。只是对宁欢,他从来不会拘着她,也不用她守什么规矩,只要宁欢高兴恣意便好,这是唯有宁欢才有的特权。 皇帝脸上八风不动,瞧着十分平淡的模样,但宁欢却看到他的耳尖竟是有些红了。 宁欢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赖在皇帝怀中毫不客气地取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你从前是个老古板啊。” 宁欢意识到什么,又连连强调道:“古板,古板。” 她可不敢再无所顾忌地再说那个字了,不然等她生下孩子,必定要被他欺负死。 宁欢又似嗔似恼地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看着她这表情生动的模样,简直好气又好笑。 皇帝轻轻捏了捏宁欢的鼻尖:“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过于宝儿自然是无妨的,只要你高兴便好。”他温和而纵容地笑了。 宁欢本来想和他辩上一辩,但听到他后半句话,霎时什么心思也没了。 她还算有良心的记得,皇帝待旁人虽然古板庄肃,但待她实在是纵容得很,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从未要求她遵守过什么规矩。 就如他说的那般,她高兴便好。 于她的事,他从来是君无戏言,言行如一的。 想到这些,宁欢的一颗心更是变得柔软又甜蜜。 她伏在皇帝怀中,娇气又甜软地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夫君待我最好了。” 看着心爱的姑娘赖在自己怀中娇气撒娇的模样,皇帝的心也要化了,他愉悦地翘起唇角,在宁欢脸侧轻轻落下一吻。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又接着摸了摸肚子,语气轻柔地哄道:“宝宝,再踢踢额娘。” 皇帝神色柔软地看着宁欢和腹中孩儿说话。 晕黄的烛光洒在宁欢的身上,为她笼上一层暖色的光芒,本就生得明媚无双的姑娘此刻眉眼柔和如春水,满溢着母性的光辉,在室内温暖灯火照耀下,便愈发显得温柔圣洁。 宁欢没等来宝宝再踢自己一脚,倒是注意到皇帝定定的目光。 那目光灼灼热烈,仿佛她是什么珍宝一般,几乎要将她看化了。 宁欢有些愉悦又有些羞赧地嗔了皇帝一眼:“这么看着我作甚?” 第538章 皇帝温柔笑起来:“宝儿生得愈发倾城,也愈发让我心折了。” 宁欢的唇角难以抑制地高高扬起,但她面上却一派骄矜:“算你有眼光。” 皇帝抱着她,声音低柔地笑着应了:“嗯。” 他也再度摸了摸宁欢隆起的肚子,眉眼柔和地哄道:“皇儿,阿玛在这儿,再踢踢阿玛。” 宁欢还有一瞬的讶异,偏头看他:“不是皇阿玛?” 皇帝温和道:“对咱们的孩子,我只做阿玛,不做君父。” 当然,如果是他们的第一个阿哥当然是不一样的。 要继承祖宗基业的皇阿哥,岂能太娇惯,自然要严格些。 不过这种话暂且不必让宁欢知道,皇帝神色如常地看着宁欢。 宁欢却是不知他的小心思,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不过她又有些迟疑:“可是若是将孩子宠坏了可怎么办?” 皇帝神色淡然却傲睨:“咱们的皇儿,无论是公主还是阿哥都是天之骄子,生而尊贵,就算宠坏又如何。” 在宁欢不赞同之前,皇帝又接着道:“我有分寸,宝儿放心。” 宁欢这才满意地点头,她不怀好意地看着皇帝:“但以后我可不想做那个坏人。” 皇帝哑然失笑:“好,宝儿是天底下最慈爱的额娘。” 宁欢弯唇笑起来,还没羞没臊地道:“当然。” 不过想到什么,皇帝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欢:“皇儿们不必将我当作君父,但是宝儿若是要那般唤我,也不是不可以。” 宁欢霎时便听懂他的意思,看着他这神色隐晦又暧昧的模样,宁欢又羞又恼:“这个称呼你还过不去了是不是!” 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当年说什么也不会喝这么多酒,不然也不会让皇帝取笑这么多年,甚至给他谋了这么多年的福利,宁欢心中羞愤。 皇帝愉悦地低笑道:“但宝儿的确是我的小公主啊,是我的掌上宝珠。宝儿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况且,宝儿又不是没……” “你还说!”宁欢恼羞成怒地捂住他的嘴,打断他更让她羞恼的话。 还敢说,分明都是他半哄半迫让她唤的,实在不要脸,宁欢的脸都快烧起来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皇帝顺势在她掌心落下一吻,他含糊地低笑:“好,不说了,不说了。” 知道点到为止,皇帝到底放过她了。 只是等几个月后还会不会放过,又是另一回事了。 宁欢怎会不知道他隐秘的坏心思,但在床上她何时争得过他,也只能此刻在嘴上占占上风了。 宁欢心中流泪,手上也不解气地锤了他几下:“混蛋。” 皇帝含笑受了她的嗔恼,柔声哄道:“安寝吧。” 宁欢又是一声轻哼,到底没拒绝。 伴着雨声她还能睡得更香甜些。 第203章 盛夏伊始,外头烈日炎炎,炽热的阳光将圆明园成片的绿荫都晒得打卷儿。若是在绿荫或是湖泽旁还好,总是凉爽些,但若是走到太阳底下,纵然圆明园已足够清凉,扑面而来的热浪还是让人有的受。 皇贵妃去长春仙馆向太后请安后,特意“散步”有意无意地从勤政亲贤“路过”再到九洲清晏。 她今日心情不算好,去向太后请安时,竟然遇到了太后所谓的侄孙女兰贵人。 虽然兰贵人也没得太后什么好脸色,但皇贵妃心中还是很不舒服。 兰贵人不算得宠,倒是让皇贵妃忘了这个和自己撞了名字还出身钮祜禄大族的女人。 现下兰贵人是不怎么得太后喜爱,但若是哪一天兰贵人有孕,可就未必了。 到底是出身同族的钮祜禄氏,若兰贵人真的有孕,指不定皇太后会不会忽然拉拔兰贵人一把。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 皇贵妃的心情很是不好,觉得自己又该防范于未然了。 但皇贵妃也有些纳罕,瞧皇太后对兰贵人那不假辞色的模样,还比不上待令贵妃一半儿的好。皇太后放着同族的格格不亲近,反而百般疼爱令贵妃那个汉女,皇贵妃很不能理解。 正想着,皇贵妃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她抬眸一看,原来是到九洲清晏了。 皇贵妃本来不算好看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扯过翡翠手中的宫扇自己呼啦啦地摇着。 “皇上又在抚琴了。”语气是温和的,可皇贵妃的神色到底有些晦暗。 翡翠心知肚明,嘴上却只能道:“皇上一向爱琴,近日政事不忙,自然……” 在皇贵妃冷冰冰的目光中,翡翠到底没能接着编下去。 她心中叹气,皇上从前爱琴,但抚琴的次数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高。 稍加打听便知道,皇上如今的琴都是为令贵妃而抚。 至于令贵妃为何忽然爱听琴…… “巧言令色。”皇贵妃轻嗤一声。 听说令贵妃管这叫什么“胎教”的,皇贵妃心下很不屑,分明就是令贵妃那个女人争宠的手段罢了。但是皇上偏偏就吃这一套,偏要这般纵容宠爱令贵妃。皇上这个常常为令贵妃抚琴都没说什么,她们这些旁人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本宫倒是要瞧瞧令贵妃的女儿日后会不会因为多听了几次琴,便真如她所说聪慧得天下第一。”皇贵妃面上端然笑着,低声说出的话却很是不客气。 第539章 一边说,皇贵妃一边飞快地摇了摇宫扇,而后便踩着高高的花盆底哒哒哒地走了。 皇贵妃这句话所含的意思实在太多,翡翠一时也有些一言难尽。 但见皇贵妃都快步离开九洲清晏的地界儿了,翡翠便也迅速跟上。 在九洲清晏的宁欢和皇帝自然是不知皇贵妃的这一番论调的,但就算知道,两人也丁点儿不会放在心上。 于皇帝,如此酸妒之言不必理会,于宁欢,不懂科学,也不必理会,咳。 宁欢的肚子越发沉了,这几日日头实在太大,她更乐意每日傍晚凉爽下来再慢慢踏着晚风出去漫步,顺便欣赏一番夕阳西下,浮光跃金的圆明园。 此刻正值午后,宁欢便闲逸地在圆明园殿内听皇帝抚琴。 冰鉴散发出的凉意充斥着整个内殿,实在凉爽。 若非必须多走动走动,宁欢能窝在殿内十日不出门。 何况殿内还有美人为她抚琴,有吃有喝有玩,宁欢就更不乐意出去了。 看着眼前那个容颜俊美,仪姿无双的男人,宁欢有些恶趣味地想到。 皇帝抚完一曲,便见宁欢定定地看着自己。 他轻轻扬起唇角,明知故问:“宝儿在看什么?” 宁欢倚在榻上,眼波一转,看着皇帝不怀好意地笑道:“美人美乐,实在赏心悦目。” 皇帝无奈又好笑:“促狭。” 他温声问宁欢:“还要听吗?” 宁欢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娇懒道:“不听了,再听我都要睡着了。” 皇帝失笑,走去了宁欢身畔坐着。 但他故作神伤:“我的琴声就这么入不得宝儿的耳吗?” 见他装模作样,宁欢也忍不住笑起来,她还是有良心地安抚道:“入得,入得,夫君的琴声可是我听过最好的。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更爱赏舞些。” 皇帝满意地扬起唇角,而后又道:“不若再召南府的舞伎来?你不是最喜欢赏舞了。” 宁欢若有所思,最后往皇帝怀中靠了些:“今日就算了,改日罢。” 皇帝自然毫无意见,他稳稳地抱住宁欢:“好。” 正说着话,外头又响起李玉的声音:“皇上。” 皇帝的神色有些不悦,宁欢戳了戳他。 皇帝这才道:“进来。” 李玉毕恭毕敬地躬身走入殿内,跪在地上回话道:“皇上,忻嫔娘娘的宫女在外求见,说是忻嫔娘娘有些不舒服,想请皇上去瞧瞧。” 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皇帝的神色冷下来:“不舒服就去传太医,朕过去她就能好了?” 宁欢正在喝果饮,听到皇帝这句话,一时不查竟被呛得不轻。 见她被呛到,皇帝也顾不得李玉了,连连帮她顺气:“慢些喝,慢些喝,这是怎的了。” 就着皇帝的手喝了半杯水,宁欢这才好些,她的神色有些古怪,似是想笑又似是不敢笑:“这话可说不得。” 看着她古怪的神色,皇帝面露疑惑之色,声音却很是温和平淡:“实话实说罢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又看向李玉:“告诉忻嫔,朕让太医去给她看诊,若是不舒服便好好休息,若是身子无碍,是什么罪名她自己心里该有数,日后无事不要来打扰朕。”他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李玉连连应了:“奴才遵旨。” 李玉走后,宁欢终于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你们……你们皇帝是不是都爱说这样的话?” 不舒服便去找太医……咳。 “我们……皇帝?”皇帝眉梢轻挑。 宁欢收敛了几分笑意,一本正经道:“话本儿呀,话本儿上的皇帝也常说这样的话。” 他大概不会知道,这话他爹也说过,不对,也不能算他爹,咳。 看着宁欢略显古怪的神色,皇帝倒也没多想,他道:“话本里是不是也是皇帝在一个嫔妃宫里时,另一个嫔妃去请他?” 宁欢道:“是呀。” 皇帝似是笑了笑:“若是如此,是个正常的皇帝都会说这样的话。谁心里不知道嫔妃此举不过是为争宠,说与不说这样的话,端看那个皇帝愿不愿意‘明白’罢了。” 宁欢闻言,不禁点点头:“的确。” 不过见皇帝看得这般透彻,说得也这般坦诚,宁欢微微一笑:“所以打压女人有什么用,皇帝若是管不住自己,任凭嫔妃再怎么看得严也没用。” 皇帝正襟危坐:“这是话本儿中的皇帝所为,宝儿可莫要冤枉我。” 见皇帝这般如临大敌撇清关系的模样,宁欢面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她忍不住笑出声。 皇帝就这么抱着她,神色温和而纵容地看着她笑。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我知道,你敢吗?” 皇帝纵容而宠溺地道:“不敢,为夫自然不敢。再者,我也实在不知旁的女人有哪一点能比得过宝儿的,我瞧着都看不出什么分别来。” 宁欢伏在他怀中,眉眼弯弯地道:“你知道就好。” “这个忻嫔,怕不是话本儿看多了,上次在园子里就哼着不舒服来着。”宁欢轻笑一声。 “不必理会她,痴心妄想的人罢了。”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温和,眼底却冷了几分。 “嗯。”宁欢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不过捧着手中高高隆起的肚子,宁欢忽然想起什么。 第540章 “忻嫔‘有孕’快三个月了吧?” 皇帝下意识点头:“对。” 宁欢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她摸着肚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见她这般神色,心道不好。 倒是忘了她一向也是聪慧敏锐的,若是借此猜到什么也实在正常。 宁欢从皇帝怀中下来,踩着绣鞋在殿内踱步。 皇帝扶着她,神色如常道:“宝儿,怎么了?” 宁欢蓦地看向他,皇帝眨了眨眼。 “你坐回去。”宁欢指了指软榻。 皇帝有心想说什么,但见她这般严肃的神色,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坐回去了。 宁欢看着皇帝:“三个月了,你做什么事会拖三个月?” 在皇帝开口前,宁欢又自顾自地道:“若是皇贵妃没问题,忻嫔也不必‘怀’这么久吧,若是皇贵妃有问题……” 宁欢没有说下去,只是将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皇帝:“皇贵妃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她捏紧了手中的绣帕。 宁欢大概猜到皇帝为何如此,因为怕刺激到她,所以皇帝瞒下来了,所以他让忻嫔“有孕”这样久,也还没有让她“小产”的打算。想到这些,宁欢的神色似哭似笑。 见她这般模样,皇帝心下轻叹一声。 千算万算,倒是忘了姑娘一向敏锐。 皇帝走过去握住宁欢的手:“宝儿,别激动,你如今月份大了……”他拉着宁欢的手捂着她隆起的小腹,提醒着她。 宁欢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榻边坐下。 “我也猜到了,你说吧。”她低声道。 见她这般坚定,皇帝心中轻叹一声,但他道:“你要先答应我,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动气。” 宁欢缓缓点头:“好。” 皇帝道:“寄霜是皇贵妃刻意安排在先皇后身边,当日先皇后落水便是寄霜的手笔。” 宁欢看向皇帝,微微蹙眉:“寄霜为何要害姐姐?” 皇帝的眼中飞快划过什么,面上却神色如常道:“皇贵妃挑拨,让慧贤皇贵妃误以为自己身体不好是先皇后所害,寄霜寄雪二婢在慧贤皇贵妃薨逝后,便意欲为慧贤皇贵妃报仇。” “姐姐怎么可能会害慧贤皇贵妃!皇贵妃挑拨她们便信了,实在可笑!” 皇帝叹气:“可是她们就是信了,皇贵妃的野心人尽皆知,所以……” “所以为了皇后之位,她便要这般害姐姐吗?!皇贵妃其心可诛!”宁欢狠狠地拍桌,眼圈却渐渐红了。 “姐姐,姐姐竟真的是被皇贵妃所害,皇贵妃怎么敢的!她怎么敢的!”宁欢又气又恨,却已是泪流满面。 皇帝连连抱着她哄道:“宝儿,别动气,别动气,你还怀有身孕,你答应我不动气的。” 宁欢阖了阖眼眸,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可是姐姐,我的姐姐竟就这样被她们害了……她再也回不来了……”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她这样好的傅馨姐姐,最后竟是被这些狠辣歹毒的人害了,宁欢心中又恨又痛。 皇帝心疼地为她擦着泪水:“先皇后回不来了,但是也不能放过这些心肠歹毒的恶人,你放心,她们都会被绳之以法,有一个算一个,我绝对不会放过。” 宁欢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恨声道:“绝不能放过她们!” “好,宝儿放心。”皇帝的声音笃定。 * 武陵春色。 去九洲清晏传话的宫女回来回话。 忻嫔当时就气得摔了个杯子。 “令贵妃,又是令贵妃!令贵妃有孕需要皇上陪伴,难道本宫就不要了吗?皇上实在偏心!” 古沃珲在一旁劝道:“主子息怒,今日只是令贵妃恰好在九洲清晏,皇上给她一个面子罢了。主子到底身怀龙裔,改日您再去求见皇上,皇上岂会不见。” “今日?”忻嫔眉头一竖:“令贵妃就住在天地一家春,她哪日不在九洲清晏了!” 想到皇上这般偏宠令贵妃,就只让令贵妃一人住进天地一家春,忻嫔就更气了。 古沃珲一噎,只能劝道:“主子息怒,可别动了胎气。” 忻嫔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但她咬牙道:“动了胎气才好!你没听皇上方才的话,本宫若是没动胎气,他还想处置了本宫!” 忻嫔心下又气愤又委屈。 明明怀着龙胎,可是除了得了一个嫔位,她什么也没有,皇上待她还是不咸不淡的,甚至还要为了令贵妃罚她,皇上实在是太偏心了。 见忻嫔这般气恼,古沃珲只能换着法儿的劝道:“主子息怒,待您生下皇阿哥,自然就不同了,您瞧令贵妃的怀象,一看便知是个公主,又岂能比得过您去。” 听到这话,忻嫔果然舒心了些:“就是,不过一个公主罢了,如何能同本宫的皇儿比。” 此时,忻嫔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古梵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主子。”她神色迫切地看着忻嫔。 忻嫔微微蹙了蹙眉,本想骂人,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又将殿内的宫人都打发了,只剩古沃珲和古梵二婢。 忻嫔倚在榻上,懒洋洋地道:“什么事,瞧你这喜怒形于色的样儿。” 古梵俯身在忻嫔耳畔说了什么。 听完古梵所言,忻嫔霎时坐直了身子,有些惊恐又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说的是真的?!” 第541章 古沃珲也是一脸惊惧地看着古梵。 古梵点头:“主子,千真万确,这都是奴才顺藤摸瓜从承乾宫撬出来的。” 忻嫔摸着小腹,狠狠地平复了一番心情。 片刻后,忻嫔才抚掌而笑:“好啊,皇贵妃,好一个皇贵妃,本宫倒是看不出来,她竟有这样肥的胆子,竟然敢谋害孝贤皇后!”她眼中的光亮得惊人。 古梵期待地看着忻嫔:“主子,那我们要如何做,即刻去皇上面前揭发皇贵妃吗?” 忻嫔思索片刻,却摇了摇头:“不急,反正都查到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皇贵妃到底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咱们得好好布局,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的大事,皇贵妃必定有所准备,贸然捅到皇上面前可不是明智之举,必须确保一次就能将皇贵妃打得不能翻身才好。 听忻嫔这般说,古沃珲和古梵倒也认同地点头:“主子说的是。” 忻嫔坐直身子,又摸了摸小腹,越摸她眼中的光便越亮。 最后,忻嫔眉梢轻扬,悠悠地笑起来:“皇儿啊,看来额娘还能给你换一个更好的出身了。” 皇贵妃无子都能被皇上册为皇贵妃,为继后人选。忻嫔想,皇贵妃就是命好能凭着她那辉发那拉的姓氏捡了个便宜罢了。 可如今她入宫了,她出身的戴佳氏可比皇贵妃那个早就没落的辉发那拉氏更显赫,她甚至还有皇子傍身,若是皇贵妃这次真的倒了,忻嫔不觉得这后宫中还有谁能比她更适合那个位置。 噶卢岱,忻嫔从来都以自己的名字为傲,入宫后发生的这一切,更是让忻嫔觉得这是上天都在帮她。 凤凰灵鸟啊,以凤凰为名的她,皇后之位也合该是她的。 古沃珲和古梵也是一脸喜色,古沃珲十分能体会忻嫔意思,她恭贺道:“主子果然是合了您的名字,您天生便该是要做皇后的啊。” 忻嫔志得意满地笑起来:“可不,我阿玛可是给我取了个好名字,我也没辜负了这个名字去。” 第204章 宁欢有孕七个多月时,按照惯例,她额娘杨氏被接入圆明园陪产。 宁欢早早便在天地一家春等着。 圆团儿喜气洋洋地进来通传:“主子,魏夫人到了。” 宁欢脸上的喜色也是怎么也止不住:“快请。” 很快圆团儿便引着杨氏进殿。 杨氏穿着一身命妇的服制,看见女儿,脸上亦满是笑意。 但她还是守着规矩朝宁欢行叩拜大礼。 宁欢见此,就想起身去扶杨氏,玉棠却制止了宁欢。 “贵妃娘娘,先国礼后家礼,这是规矩。” 玉棠的声音温和平静,却还是有两分不忍。 杨氏亦是颔首,直直行了大礼:“奴才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满殿都是宫人,宁欢只能僵硬地坐在榻上受了杨氏的礼,而后连连将杨氏扶起:“额娘,快起来,快起来。” 杨氏反而扶住宁欢:“贵妃主子月份这样大了,要当心些才是。” 宁欢看着杨氏如往昔一般疼爱的目光,到底忍不住红了眼圈:“额娘,是女儿不孝,竟还要额娘朝着女儿跪拜。” 杨氏看着宁欢,柔声道:“贵妃主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君,奴才们是臣,先君臣后父子才是对的。” 听着额娘一口一个贵妃主子,宁欢实在听不下去,朝着圆团儿一挥手。 圆团儿会意地带着殿内的宫人退下了,只留玉棠和玉琼二人。 看见宁欢习以为常,不经意间显露出的几分威仪,杨氏不由便笑道:“贵妃主子如今愈显凤仪了。” 宁欢握了杨氏的手,嗔道:“额娘,您就取笑我吧。” 杨氏但笑不语。 到底是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主子,怕是连女儿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她有多么威仪雍容。 宁欢又道:“再者,人都退下了,您就别这样唤我了。” 杨氏道:“好,宁儿,额娘的宁儿。” 宁欢这才笑起来,又带着杨氏坐下。 杨氏看着旁边侍立的玉棠和玉琼,也不由感叹道:“多年不见,玉棠和玉琼也长成大姑娘了,愈发沉稳了。” 上次在木兰相见,玉棠和玉琼并未相随,是以这次也是杨氏时隔多年再度见到玉棠和玉琼。 玉棠和玉琼又朝着杨氏一跪,脸上神色亦是喜悦而动容:“奴才们参见夫人,夫人万安。” 杨氏一手一个将她们扶起来:“好好好,先起来。” 玉棠看着杨氏:“奴才们亦是多年未侍奉在夫人身侧,还望夫人恕罪。不知夫人和府上一切可好?” “好好,我们都很好。”杨氏又笑道:“不过你们也言重了,当年也是宫里……” 杨氏忽而打住了,她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看玉棠和玉琼,又看了看一旁笑意盈盈的宁欢。 杨氏有些惊疑地看着宁欢:“宁儿,当年你将将入宫没多久,宫里为何会来了人暗示玉棠参加内务府的采选?还有玉琼……” 玉琼将将入宫没多久,宫里便传来自家女儿得封贵人的喜讯。如此巧合之事,杨氏自也怀疑过,可是有时候真相太过不可思议,宁欢又不在身侧,杨氏便从未深想过。 只是如今见到这三人了,杨氏才再度提出心中的困惑。 听见杨氏的话,玉棠微微弯唇,玉琼则朝着杨氏挤眉弄眼地笑。 第542章 看着二人这幅情态,杨氏更是猜到什么,但她又连忙看向宁欢。 宁欢抿唇一笑:“额娘,就是皇上的意思,说来话长了。”第一次同自家额娘谈起这些,宁欢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杨氏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皇上的意思?可是那年你将将入宫,皇上怎会……” 皇上怎会对宁欢这般上心,就是因为皇后也说不通啊。 宁欢看了杨氏一眼,想到接下来的话杨氏可能有的反应,她这么大的人了竟也还有些心虚。 宁欢小声道:“当年我在宫外便见过皇上好几次,与他熟识。” 杨氏先是恍然大悟,而后又如宁欢所料一般,眉头一竖:“你这丫头,当年你还是个小姑娘家,就在宫外和一个外男熟识?!” 见到杨氏的反应,玉棠和玉琼也忍不住低下头去笑。 这么多年,夫人也还是没变呢。 宁欢连忙抱着杨氏的手臂撒娇:“哎呀额娘,都是多少年的事了,您就别计较这些了。您就当这是我和皇上的缘分吧。” 杨氏简直好气又好笑:“缘分?若那人不是皇上……” 杨氏也没能说下去,如今女儿已经做了皇上的贵妃,再说这种话实在不大合适。且不说没这个可能,这种话本身也是不敬的,到底女儿的夫君是君王,女儿也是贵妃,不可妄议。 杨氏心念转了几转,到底握住宁欢的手无奈又好笑地叹道:“你说的也是,这是你和皇上的缘分,也是你天定的福分。” 若是宁欢当年没能在宫外提前便认得皇上,宁欢入宫后是什么样还未可知,能不能比得上今日的福分,都很难说。 宁欢在额娘面前到底别扭了一瞬,而后又微微翘起唇角:“您说的是。” 不过杨氏又想到什么,有些疑惑道:“既然你和皇上在宫外就熟识,皇上又这般疼爱你,为何直至三年后才传出晋封的消息来。” 听到杨氏这般问,宁欢不自然地捋了捋裙角,到底还是道:“是,是我不让他晋封的。” 杨氏果然愕然地看着宁欢。 “其实就是我想十八岁以后再晋封,皇上也允了。”在额娘面前提及儿女情.事,宁欢到底有几分羞赧。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宁欢也不想瞒着自家额娘。再者,额娘还要在圆明园待上两三个月,难保不会撞见非得冒犯到她面前来的人。宁欢想,若是不向额娘多透些底,到时她太娇纵张扬的模样让额娘看见,额娘指定不知道多忧心。 杨氏果真很震惊:“这样的事,皇上也允了?!” 见额娘这般反应,宁欢也不由翘起唇角,得意又甜蜜。从额娘的反应就可以看出皇帝对她到底有多纵容了。 “是啊,他允了。总之您知道皇上一直很宠爱我,很娇惯我便好了。”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到底也是几十岁的人,杨氏很快便平复好心情,看见宁欢这般小女儿的娇态,杨氏也忍不住欣慰地笑了。 从上次见到依然那般娇气烂漫的宁欢,杨氏便知道宁欢必定很是得皇上宠爱,结果没多久宁欢又晋了贵妃,还有了身孕,杨氏更是不会怀疑自家女儿的得宠,如今再听宁欢的话,杨氏心中更是感叹自家女儿实在福泽深厚。 但她还是语重心长道:“其实什么宠啊爱的,都是虚的,终究还是一个皇子和名位来得实在些。”她摸了摸宁欢隆起的肚子。 玉琼在一旁笑道:“夫人,您就放心吧,皇上待小姐可不是普通的宠爱,咱们小姐福泽深厚着呢。” 宁欢霎时嗔了玉琼一眼。 杨氏也没多想,只笑道:“自然,我们家宁儿的福泽自然深厚着呢。” 帝宠这种东西实在有些虚,今日君王百般宠爱,岂知他日又是何模样,自古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女人太多了。 但这样好的日子,杨氏自然不会说这些话来惹女儿伤心。 她又换了个话题,杨氏摸了摸宁欢隆起的肚子:“宁儿近来可还好,你这月份愈发大了,怕是不大好受。” 宁欢看额娘这般迅速转换话题的模样便知她怕是想岔了,不过想想也是,皇帝对她所做的一切在这个时代看来着实是不可思议的。 普通男人都尚且做不到的事,何况他还是坐拥天下合该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君王。 但宁欢也没多说,总归她额娘要在圆明园待上许久,到时慢慢便知道了。 宁欢只回答杨氏的话道:“肚子太沉了,每日出去散步都有些遭罪。” 杨氏道:“这也是无法,你还得多走走,不然生产的时候还有的罪受。” 宁欢瘪了瘪嘴:“我知道的,所以近来日日都出去走动来着。” 杨氏点点头,又问道:“饮食如何?用的比平日多还是比平日少?” 宁欢摸了摸肚子,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自然是比没有身孕前用得多些,御膳房做的又都是我爱吃的,就更……额娘,我没胖吧?!”宁欢逮着人,又再度不放心地问了这个问题。 看着宁欢这爱娇爱俏的模样,杨氏简直好笑:“没胖没胖,我看你这脸还是只有巴掌大,我都怕你用膳用得不好。” 不过想到宁欢方才的话,御膳房? 杨氏知道御膳房是只御供皇上的膳房,除非皇上恩典,旁人轻易用不上。偏偏宁欢就这般神色平常的说出来,似乎半分欣喜都没有的模样,显然她是习惯了同皇上一同用膳的,可见皇上待宁欢的宠爱。 第543章 杨氏心中有底,倒也没多说什么。 只要宁欢好便好了。 宁欢却不知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便露了底,她听见杨氏的话便笑起来:“好着呢,您放心,全都长在这儿去了。”她指了指高高隆起的肚子。 当然,另外一处也长了不少,某个人更是爱不释手,但是这种闺阁情.事自然不能对额娘说。 宁欢想到自己又想了什么,不禁又嗔又恼地在心里暗骂了某人一句。 要不是他整日不正经,她怎么会忽然也想到这些不正经的东西,都怪他! 杨氏没注意到宁欢一瞬的走神,只连连点头:“这样便好,这样便好,你如今用的可是两个人的膳,合该多用些。” 宁欢笑盈盈地嗯了一声,她又道:“额娘您不知道,我这一胎怀得可省事了,头三个月就没什么反应,如今还是吃得好睡得好的。” 看着宁欢眉飞色舞的模样,杨氏也欣慰道:“好啊,这样实在好。你二嫂怀辉哥儿的时候就没个舒服的时候,不仅头三个月吐得厉害,就是到六七个月了也还在吐呢,又时常头晕没胃口的,我看着都心疼。” 宁欢第一次听额娘说起这样的事,霎时心有余悸道:“吐了六七个月,二嫂实在是遭罪了。” 她虽然没吐过,但是想想那滋味儿都知道不好受。 “可不是,还好你没受这样的罪。”杨氏握了握宁欢的手。 宁欢弯唇笑起来:“我的皇儿果真很懂事呢。”她又摸了摸硬邦邦的肚皮。 杨氏眉眼柔和地看着她:“咱们家当年在家中爱娇爱闹的小丫头如今也要当额娘了,宁儿看着都沉稳了不少。” 宁欢霎时不依了:“额娘,我何时不沉稳了?遇到大事我一向很是沉稳的。” 杨氏但笑不语。 宁欢再看看玉棠和玉琼,她们也是一脸偷笑的神色。 宁欢霎时嗔了三人一眼:“讨厌。” 看着宁欢这依旧娇气的模样,杨氏也不由笑起来,宁欢在宫中当真是没受什么罪的啊。 不过看着宁欢红润的面色,再看看她滚圆的肚皮,杨氏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有些迟疑地看着宁欢:“宁儿……” “嗯?”宁欢又道:“额娘有什么话就说,这儿也没有外人。” 杨氏轻叹一声:“宁儿可别怪额娘说话不好听。” 宁欢嗔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什么话说便是。” 杨氏摸了摸宁欢的肚子,到底道:“民间都说若是怀的儿子,额娘的气色总是差些,若是女儿,气色便会红润些,还有你这肚子,看着圆滚滚的,民间也说若是肚皮是尖的便是个儿子,若是肚皮滚圆就是个……女儿。” “原来是这个,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宁欢不以为意地笑起来,她还新奇地摸了摸肚子:“还有这种说法吗?不过我这肚子瞧着的确圆滚滚的。” 杨氏看着宁欢一脸好奇的模样,反而有几分讶异。 玉棠和玉琼反而没什么担忧的神色,还看着宁欢笑起来。 夫人也是关心则乱,到底不比她们跟在皇上和主子身边多年,知道主子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她们知道,无论主子这胎是男是女,都不会对主子的未来有什么影响,主子的未来注定是荣光万丈的。 宁欢也道:“若是个小公主也好,我和皇上都盼着小公主呢,皇上也更喜欢小公主。”她弯起唇角。 杨氏却还是不放心道:“话虽如此,但这到底是在宫里……” 宁欢不以为意:“在宫里又如何,生男生女都是天定的,也不是咱们能强求的呀,都好。” 杨氏想想也是,脸上便也跟着笑起来:“宁儿说的是,公主和皇阿哥都好,都是宁儿的孩子。” 只要宁欢有个孩子傍身便是好事,再者,先开花后结果,宁欢日后未必不能再诞下一个皇阿哥来。 如此一想,杨氏便也愈发宽心了。 宁欢还不了解她额娘么,她额娘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不过她额娘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宁欢也无意改变什么,便也只是点头笑笑:“额娘说的是。” 第205章 这日天气还算凉爽,宁欢便陪着杨氏一同在圆明园中闲逛。 碧空如洗,绿树成荫,碧波浩渺的湖面波光粼粼,娇艳的荷花千姿百态。 “圆明园当真是修得极美,难怪你愿意在圆明园养胎。”杨氏扶着宁欢,笑着道。 宁欢微微弯唇:“是啊,圆明园是夏宫,精美程度不输紫禁城。” 杨氏道:“从前臣妇也从未来过圆明园,今朝倒是蒙了娘娘的恩泽,得见一番这誉满天下的园子。”她的神色难得有些揶揄。 到底是在外面,杨氏说什么也要守着规矩来,宁欢也拗不过她。 宁欢嗔道:“额娘说什么呢,您若是想来,日后女儿再求皇上恩典接您入宫便是。” 看着宁欢一幅不甚在意,仿佛求了皇上便能成的模样,杨氏还是低声提醒道:“娘娘,还在外头呢,这话可别让旁人听去了,对娘娘不好。” 特别是让皇上知道,指不定便觉得宁欢恃宠生骄。 宁欢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额娘,您别怕,女儿是怎样的性子阖宫都知道,也没人敢说什么。”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言语间还是不免便显露出几分矜傲与威仪。 在某种时候,她真的是越来越像皇帝了,只是她似乎还没有很好地认识到这点。 第544章 看着女儿漫不经心却显露几分雍容凤仪的模样,杨氏还是惊了一瞬。 杨氏本想劝她别太张扬,而后再想想女儿的得宠和地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最后杨氏只道:“娘娘,您心中有数便好。” 她多年不在宫中,反而是宁欢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以宁欢的聪慧,杨氏倒也相信她。 宁欢果真含笑道:“额娘,您放心便是。” 杨氏点点头。 她扶着宁欢闲话道:“圆明园中倒也实在凉爽,若是在紫禁城,娘娘在这大热的天出来漫步的确有些遭罪。” 宁欢托着肚子点点头,而后又道:“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便是我坐月子那会儿正好是八九月,若是在紫禁城中坐月子岂不是更遭罪,还是圆明园好。” 杨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深以为然地颔首:“娘娘说的是。”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眉眼间有几分自得:“所以我才要来圆明园。” 听到宁欢的话,杨氏心念微动,正要问什么,宁欢却停住了脚步,还示意噤声。 杨氏下意识止住话头,顺着宁欢的目光望去。 她们正处于一处垂花回廊的拐角,可以看得见前面的人,前面的人不仔细看却看不见她们。 显然前面的人也是没这个闲心仔细打量四周的。 兰贵人看着蹲礼于地的汪答应,冷着一张脸哼道:“好你个汪氏,竟敢冲撞本小主,实在放肆。” 今日她再度去长春仙馆向太后请安,可是太后没有给她好脸色便罢了,还让她日后都不要再去打扰她礼佛。 如此重的罪名扣下,兰贵人又憋屈又委屈。 但她岂敢说什么,请完罪便灰溜溜地走了。 她不明白,自己同族的姑祖母为什么待自己这般冷漠,反而是待令贵妃那个无亲无故的包衣亲厚得很。 兰贵人满心憋屈地出了长春仙馆,没想到却碰到了汪答应。 看着汪答应这一幅清丽娇艳楚楚动人的模样,兰贵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这些汉女包衣夺了皇上的宠,甚至也害她被太后这般疾言厉色。 虽然汪答应没有多得宠,但并不妨碍兰贵人仗着贵人的位分找她的麻烦。 汪答应抿了抿唇:“兰贵人明鉴,嫔妾并没有冲撞您。” 兰贵人的脸色愈发冷了:“放肆,本小主说你冲撞便是冲撞了,难道本小主的话还会有错不成?” 汪答应霎时难以置信地看着兰贵人,兰贵人这话实在是霸道。 兰贵人身后的宫女也附和道:“小主说得是,奴才亲眼瞧见汪答应冲撞了小主。” 宫女又看向汪答应笑道:“汪答应,咱们小主性子宽和,也不是个会为难人的,您认个错便是,但这众目睽睽之下您怎么还敢在贵人小主面前说谎呢?” 汪答应看着都要气哭了,她咬唇道:“分明就是你们强词夺理,这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兰贵人却不耐地冷笑一声:“和她费什么话,既然不愿认错,那就给本小主跪着。” 宫女霎时听懂兰贵人的意思,跟着随行的宫人强制按着汪答应跪下。 伺候贵人的宫人本也比答应多,此刻汪答应就带了一个宫女,自是不敌兰贵人的强势。 小宫女挣扎不过兰贵人的宫人们,只能看着兰贵人的宫女按着汪答应强行跪下。 汪答应屈辱地看着兰贵人:“兰贵人,您并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如何能处置嫔妾?” 兰贵人娇娇一笑:“本小主是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是你一个答应冲撞本小主,难道不该像本小主赔罪吗?” 汪答应捏了捏手中的绣帕,仍是不屈道:“嫔妾没有……” “本小主说有便有,况且这么多宫人也瞧见了,你还敢抵赖!” 汪答应的身形摇摇欲坠,一脸委屈倔强地看着兰贵人。 兰贵人看着她这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更来气了:“把你那假惺惺的眼泪收起来,皇上不在这儿,你掉这两滴眼泪给谁看?” 汪答应心下屈辱极了,但是在兰贵人压倒性的阵仗下却不敢再和她争辩,深怕引来兰贵人更甚的为难,只能死死咬唇。 兰贵人却弯下腰,捏住汪答应的下颌:“你们这些汉女包衣便是凭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勾了皇上去吧,好生不要脸!”她又是一声冷笑。 听到“包衣”二字,汪答应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见汪答应似是服软了,兰贵人才慢慢站起身来:“冲撞本小主,还敢出言不逊,汪答应便在此跪上两个时辰吧。” 汪答应难以置信地看着兰贵人,出言不逊的到底是谁! “兰贵人,你……”汪答应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又传来一道娇丽的声音。 “兰贵人好大的阵仗。” 兰贵人和汪答应都下意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令贵妃的仪仗站在垂花回廊的拐角处,也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 兰贵人的脸色霎时有些不好看,汪答应却松了一口气。 但一行人都朝着宁欢行礼:“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扶着肚子,慢慢地走到兰贵人和汪答应面前,却也没叫起。 宁欢似笑非笑:“兰贵人方才说汉女包衣怎么了?不若再说说与本宫听听?” 兰贵人的身形霎时一僵,而后又连连道:“贵妃娘娘恕罪,嫔妾不过同汪答应玩笑罢了。” 第545章 汪答应愤恨地看了兰贵人一眼,而后又求救似的看向宁欢:“贵妃娘娘明鉴,嫔妾不觉得兰贵人是在玩笑,兰贵人就是在刻意羞辱嫔妾,羞辱……您。”她的声音小了些。 听到汪答应的话,兰贵人心中原本恼恨着,但听到后半句,兰贵人脸上却有了几分笑意:“汪答应好生放肆,贵妃娘娘如今是满洲正黄旗出身,又岂在包衣之列。娘娘如今出身高贵,地位尊崇,又岂会如此在意嫔妾玩笑之言。”她还抬头看着宁欢笑。 兰贵人的话听着还算恭敬,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提醒宁欢不过是如今才成了高贵的满洲上三旗。 杨氏紧紧攥着手中的绣帕,担忧地看了宁欢一眼。 而宁欢看着兰贵人,直白地问道:“兰贵人想说什么?想说本宫若是在意兰贵人的话,就是在意从前的包衣出身吗?” 兰贵人果真被宁欢的毫不掩饰弄得措手不及,她奋力维持住脸上的笑意:“嫔妾不敢,但嫔妾想,令贵妃娘娘如此尊贵之人想来是不会在意的。” 宁欢却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若是本宫没记错,汪答应是汉女出身,可兰贵人方才的话为何还口口声声带着包衣?” 兰贵人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了,而后又连连道:“令贵妃娘娘,嫔妾说了,嫔妾只是和汪答应玩笑之言。” 宁欢道:“玩笑?让汪答应跪着让你玩笑吗?” 兰贵人咽了咽口水,又道:“是汪答应冒犯嫔妾在先,还不知悔改,嫔妾这才想教训汪答应一二,让她谨守宫规。” 汪答应霎时泣声道:“令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并未冒犯兰贵人,都是她一面之词。” 兰贵人正欲说什么,宁欢却神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且不说汪答应是不是真的冒犯你,皇上素来提倡满蒙汉一家,朝中也不乏包衣出身的重臣,兰贵人如此瞧不起包衣瞧不起汉女,是在质疑皇上的意思,意图挑起满汉之争吗?” 到底年轻,如此重的罪名落下,兰贵人霎时白了脸色,再也没了方才的自得。 兰贵人连连叩首道:“嫔妾不敢!是嫔妾失言,还望令贵妃娘娘恕罪。” 看着地上惶恐叩首的兰贵人,再看看身旁气势凌厉的宁欢,杨氏心下又是复杂又是感叹。 当年在家中那个爱娇爱闹的小女儿,如今竟也长成这般威仪的模样。此刻的她,再无半分平日的娇气烂漫,反而完全显露出作为贵妃该有的傲然,凤仪威严之姿令人心惊,不敢冒犯。 宁欢却没注意到她额娘此刻内心的复杂,她只看着伏跪请罪的兰贵人道:“满洲大族出身的确高贵,看来贵人的位分是委屈兰贵人了,不若本宫去向皇上和皇贵妃提一提,至少晋兰贵人一个妃位才不算折辱了兰贵人?”宁欢甚至轻笑一声。 听到令贵妃毫不客气的讽刺,兰贵人的脸色霎时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却只能咬牙叩首请罪:“是嫔妾失言,令贵妃娘娘恕罪!” 皇贵妃本就看不惯她,若是此事让皇贵妃知道,皇贵妃不趁机打压她才怪。 至于皇上……兰贵人纵使再跋扈再不甘,她也知道,令贵妃盛宠之名不虚,如今又有身孕,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绝不会比得过令贵妃,所以此事让皇上若是让皇上知道,也绝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敢在汪答应面前嚣张,却不敢在皇上和皇贵妃面前张扬,甚至在令贵妃面前她也一向是恭敬的,今日若不是恰巧让宁欢碰见,也不会有这些事。 见兰贵人如此谦卑请罪,宁欢不禁冷呵一声。 兰贵人听到这声嘲讽,不禁死死咬唇,头也低得越发低了。 汪答应解气地看着兰贵人。 让她嚣张,此刻在令贵妃面前还不是恭恭敬敬伏小做低的。 宁欢神色冷淡:“兰贵人言行无状,出言不逊,有质疑帝意之心,贬为常在,罚俸三月,禁足三月,并罚抄宫规百遍静思己过。” 兰贵人,不,兰常在霎时愕然地看着宁欢:“你竟敢降我的位分?!” 宁欢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掌嘴。” 圆团儿连忙应了:“奴才遵旨!” 杨氏有些讶异地看了宁欢一眼,但是看到女儿疏冷的神色和圆团儿熟练的动作,她到底没有多话。 女儿是协理六宫的贵妃,处置宫中嫔妃,别说杨氏,便是一品诰命夫人都没资格插话。 而圆团儿驾轻就熟地带着宫人架住兰常在,驾轻就熟地给了兰常在两巴掌。 他不紧不慢地道:“兰常在,贵妃娘娘有协理六宫之权,您出言不逊,质疑帝意,此刻又尊卑不分以下犯上,贵妃娘娘自然有资格处置您。” 兰常在挨了几巴掌,听到圆团儿的话心有不甘却不敢反驳,但她仍是奋力挣扎道:“我没有,我没有质疑皇上的意思!” 圆团儿又给了她两巴掌:“兰常在,对贵妃娘娘回话要自称嫔妾。” 兰常在脸上传来的痛楚也让她不敢再违逆,但她仍是不甘地看着宁欢:“嫔妾没有……” 宁欢微微一笑:“那兰常在要同本宫一同去皇上面前说上一说吗?” 兰常在霎时僵住了。上次齐佳氏的事她也听说了,若是到皇上面前,她们这些不敌令贵妃盛宠的人只会被罚得更惨罢了。 纵然她认为自己无错,可令贵妃实在太得宠了,她也不敢赌皇上到底是会怜惜她一二,还是加罚降她为答应。 第546章 想到若是赌错,被降为答应后的一切……兰常在霎时偃旗息鼓了。 可圆团儿仍在掌嘴,脸上传来的痛楚,眼前的困境让兰常在不得不认命地哭求道:“嫔妾知罪,令贵妃娘娘恕罪。” 宁欢这才微微抬手。 圆团儿会意地停下了。 兰常在捂着红肿的脸,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看着兰常在百口莫辩的惨淡结局,汪答应心中简直狠狠舒了一口恶气。 她深深地低着头,生怕泄露出几分喜色来。 宁欢又看了汪答应一眼,倒也没管她,径直便走了。 汪答应却是感激地看着宁欢的背影:“嫔妾恭送令贵妃娘娘!” 第206章 杨氏扶着宁欢走到湖畔,看着女儿不辨喜怒的脸,她心中更是复杂。 自家这个娇娇气气的小女儿如今当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贵妃了,和她昔年在宫中时在见过的世宗雍正朝的贵妃甚至……皇后没什么分别。 作为尊贵的贵妃,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不必多说什么,旁人便会为她的威严而心颤。 杨氏不知道女儿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但看到她有这般威仪,心中亦是欣慰。 太过绵软的性子,在这宫中总是要吃亏的,好在宁欢的性子虽然烂漫了些,却不是个完全心软的。 但杨氏看着宁欢的神色,还是柔声道:“娘娘莫要动气,当心身子。” 宁欢反而笑了:“额娘,我倒不至于为这种人而动气。” 只是方才的气势太盛,她一时也没收回来罢了。 杨氏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宁欢,最后却还是低声道:“是奴才们无用,连累娘娘了。” 宁欢霎时停下脚步,她眉眼一肃:“额娘,那等可笑之言你何须在意,我从未觉得我的出身如何,也一向庆幸是您和阿玛做了我的父母,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看着女儿犹显威仪庄肃的眉眼,杨氏心中又酸又软,眼圈儿竟都有些红了:“宁儿……” 这就是她百般疼爱多年的小女儿啊,有这样的女儿,她怎能不疼爱她。 宁欢握住杨氏的手,又柔下眉眼劝慰道:“宫里什么人都有,您不要太在意这些无知可笑的话,至少我过得很好。” 杨氏回握住宁欢的手,重重地点头:“娘娘说的是。” “再者。”宁欢忽的也微微一笑:“就算所谓出身高贵又如何,可我也依然是贵妃,她们便是再气,又能耐我何?” 她笑得温和柔美,语气也轻描淡写的,可是话中的意思却实在傲睨。 但她的话本也无错,皇帝后宫中不乏所谓出身高贵的满洲格格,可是除了一个皇贵妃,其余“高贵”的格格见了宁欢照样要毕恭毕敬地行礼,哪怕心中再不甘,可是尊卑有别,贵妃便是贵妃,她们明面上也不敢冒犯。 杨氏想到这些,神色也不禁缓和下来,从来守礼的她难得认同了宁欢张扬的话:“娘娘说的是,娘娘作为贵妃之首,岂容旁人冒犯。” 帝宠比不过宁欢便攻讦宁欢的出身,哪怕对方再是宫里的主子,杨氏心中到底有气。 宁欢弯了弯唇角,又道:“所以额娘,您就不要在意了,再说咱们家现在也不比旁人差。” 到底也抬了满洲正黄旗,某些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明面上也没多少人敢再揪着宁欢的出身说事。连前朝的大臣都不大敢,后宫嫔妃就更不必说了。 杨氏也定了定心,颔首道:“娘娘说的是。” 但是看着身旁愈发美得明艳张扬的女儿,杨氏到底忍不住感叹道:“娘娘如今凤仪愈盛了。” 宁欢倒是有些讶异:“有么?”她笑着摸了摸脸。 方才的宁欢极尽贵妃威仪令人畏惧,此刻却依然是这般娇俏的情态,看着宁欢这般懵懂的模样,杨氏和玉棠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杨氏笑叹道:“娘娘变了,却也没变。” 宁欢忍俊不禁:“那我到底是变没变?” 玉琼道:“娘娘其实一直没变,按照宫规处置不长眼的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玉棠和圆团儿默默点头。 宁欢也一本正经地道:“琼儿说的是,我也觉得我没变。” 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杨氏笑起来,倒也纵容道:“娘娘说的是,其实不光娘娘,臣妇瞧着玉棠和玉琼也没有变呢。” 宁欢翘起唇角:“可见我将她们护得不错。” 看着宁欢骄矜的模样,圆团儿忍不住笑了,还学着宁欢道:“也可见皇上将贵妃主子护得不错。” 再听到圆团儿的话,玉棠和玉琼霎时低下头去偷笑。 宁欢果然有两分羞恼,她敲了敲圆团儿的帽子:“我就说你一直向着你前主子!” 圆团儿连连谄笑道:“奴才不敢,奴才这不是实话实说吗,奴才相信这宫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些。” 听见二人的话,杨氏却有一瞬的讶异。 见此,玉琼便着为偷笑着她解惑道:“夫人,圆团儿的前主子是皇上呢。” 杨氏这才恍然,但是她心中却更是惊异了。 皇上竟然将自己的御前内侍都送给宁欢了,实在是□□宠宁欢了。 听到玉琼的话,宁欢也不禁嗔了玉琼一眼,她又看向杨氏,还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早就习惯皇帝对她的一切,但是忽然摆到自家额娘面前来说,她竟还是有几分女儿家的羞赧。 第547章 看着宁欢的娇态,杨氏却忍不住笑了,她低声道:“这样也好,额娘也更放心些了。” 能将御前内侍都拨给宁欢,可见皇上待自家女儿的心意。 至少本朝只有宁欢有这个殊荣。 再加上其他的事,杨氏想,皇上待宁欢至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宁欢有几分别扭又有几分愉快地笑起来:“额娘,您放心便是。” 此刻,玉棠却小声提醒宁欢:“娘娘,皇贵妃……” 宁欢顺势抬眸看去,竟还不止是皇贵妃,皇贵妃和忻嫔身后还跟着不少嫔妃。 连婉嫔她们都在。 忻嫔正朝着皇贵妃行礼,似是将将才遇上。 看见皇贵妃,宁欢的神色冷了一瞬。 玉琼倒是有些讶异:“今儿是什么日子,皇贵妃是准备在园子里办个赏花宴吗?” 后宫大半的嫔妃都在这儿了。 杨氏迟疑地看着宁欢:“娘娘要过去吗?” 宁欢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她捏着宫扇,面上一派意兴阑珊道:“不想过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那边都不知道有好几台戏了,她懒得再凑这个热闹。 再者,方才已经看过一出了,就算皇贵妃不在,她也没什么兴趣再凑过去。 可惜难得一次宁欢不想凑热闹,热闹却偏要找上她了。 忻嫔等人同皇贵妃见完礼,竟还眼尖地看到了柳荫下的宁欢。 见皇贵妃一众人都看过来,宁欢一顿,到底走了过去。 杨氏原本还犹豫着宁欢不去向皇贵妃见礼是不是不好,这下可好,倒也不用她纠结了。 宁欢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看着缓缓走过来的令贵妃,嫔妃们看了两眼她那张明艳动人的美人面,目光都下意识落在了宁欢的肚子上。有孕七个多月,宁欢的肚子高高隆起,实在是显眼得很。 令贵妃也快生了啊,嫔妃们心下感叹。 皇贵妃的目光也落在宁欢隆起的肚子上一瞬,她下意识摩挲了一番指尖冰冷的护甲。 等解决了忻嫔,她也要好好筹谋一番,或者直接一箭双雕。 毕竟七八个月的孕妇,最容易一尸两命了…… 皇贵妃面上的笑意无懈可击。 宁欢终于走到众嫔妃所在的位置,她微微福身。 皇贵妃却是眼快,在宁欢将将屈膝时便先笑道:“令贵妃又多礼了,你身子沉,快免礼。” 宁欢道:“臣妾谢皇贵妃娘娘。” 嫔妃们又朝着宁欢行礼:“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微微颔首:“诸位免礼。” 皇贵妃却注意到宁欢身旁穿着命妇服制的夫人,她问:“这是令贵妃的额娘吧?” 宁欢道:“正是臣妾额娘。” 杨氏便朝着皇贵妃福礼:“奴才杨氏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按照规矩,在宁欢这个贵妃面前,杨氏也该是称奴才的。可宁欢实在受不了自家额娘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奴才,杨氏拗不过她便改称臣妇,此刻面对皇贵妃却不能这般随意了。 见此,宁欢捏了捏手中的宫扇,微微垂眸。 皇贵妃面上笑意端然:“魏夫人快快请起。” 杨氏依言起身,又退到宁欢身后去。 皇贵妃看了一眼,心中忽然就有些酸涩。 也不知她额娘何时才能入宫来陪她待产,皇贵妃捏了捏指尖。 见此,忻嫔倒是在一旁笑道:“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令贵妃娘娘的额娘都入宫陪产了。” 宁欢意味不明地看了忻嫔一眼:“忻嫔也快了,等你有孕逾七月,你额娘自也能入宫。” 听到宁欢的话,在场的嫔妃都有些歆羡地看了二人一眼。 若是有孕,不仅是保住了一生的荣华,还能得见家人一回。既入了深宫,想再见宫外的亲人也唯有有孕的时候了。 可惜,有孕这样的美事也不是想想便能有的,皇上不愿给她们一个孩子,她们也只能默默沉寂在这深宫之中。 这回皇贵妃反而没什么歆羡之色,她凉凉地看了忻嫔一眼,微微勾唇。 忻嫔道:“令贵妃娘娘说的是,如今嫔妾正盼着呢。” 她也注意到皇贵妃的神色,又看向皇贵妃娇俏笑道:“皇贵妃娘娘为何这般看着嫔妾,难道嫔妾和令贵妃娘娘说的不对吗?” 皇贵妃也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忻嫔一眼:“那本宫便等着忻嫔额娘入宫的那日了。” 忻嫔总觉得皇贵妃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藏着什么似的,让她下意识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她还是极力忽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一脸纯真地看着皇贵妃笑道:“倒是嫔妾不好,本也不该提这些,是嫔妾忘了皇贵妃娘娘怕也是多年未曾见过家中亲人,如今贸然提起这些怕是平白惹皇贵妃伤心了。” 皇贵妃唇畔的笑意淡了些,她神色微冷地看向忻嫔。 但是在皇贵妃开口前,忻嫔又抢先道:“不过皇贵妃娘娘也不必为此哀愁,娘娘尚且年轻,福泽深厚,想来您总有再得见家中亲人的那一日。” 好赖话全让忻嫔一人说了,皇贵妃被她堵得不上不下的,脸色更是不大好看了。 这个忻嫔,就是仗着有孕,如今竟也敢这般冒犯她,实在放肆! 宁欢看着这二人,微微一笑。 第548章 自从掌握了皇贵妃的把柄后,忻嫔便愈发肆无忌惮了,得志便猖狂,皇帝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但忻嫔也的确拿捏住皇贵妃的心思,众目睽睽之下,皇贵妃果真没和她计较,只是端庄大度地一笑:“那本宫便借忻嫔吉言了。” 忻嫔微微勾唇,眉眼间果然有几分得意之色:“娘娘言重。” 皇贵妃却也没这么轻轻放下,她又看着忻嫔,关切道:“不过本宫听说忻嫔这段时日总是不舒服,如今瞧着忻嫔说话中气十足的,想来是大好了?” 听到皇贵妃的话,身后的嫔妃竟有忍不住笑出声的。 她们的目光又落到了宁欢和忻嫔身上。 谁不知道近段时日忻嫔仗着有孕,便想同令贵妃争宠,屡屡借口不舒服去请皇上。 谁知没能换来皇上的怜惜不说,反而还被皇上警告了一番,落了好大一个没脸。 宫中的老人暗道忻嫔天真莽撞,以为有孕就能从令贵妃手中夺宠了,实在异想天开,没瞧着令贵妃肚里也有一个呢。况且便是能够侍奉皇上的嫔妃都没法儿从令贵妃手中夺宠,忻嫔这怀着身孕不能侍奉皇上身侧的便更不必说,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嫔妃们有些嘲讽地看着忻嫔。 忻嫔脸上的笑意果然僵住了,她咬咬牙,到底道:“谢皇贵妃娘娘关怀,皇上为嫔妾请了太医,嫔妾已然大好了。” 看着忻嫔极力挽回颜面的模样,嫔妃们看破不说破地笑了。 皇贵妃这会儿却不惯她,只掩唇笑道:“原来忻嫔当真是不舒服啊,本宫还以为忻嫔是为了博皇上怜惜的夸大之词。” 忻嫔掐了掐手心,脸上笑意依然娇俏明丽:“皇贵妃娘娘说笑了,嫔妾岂敢欺君。” 皇贵妃看了忻嫔一眼,道:“忻嫔既然知道欺君是大罪便好,还望你记住自己的话,勿要仗着龙胎争宠。皇上政务繁忙,你虽有孕,却也不能恃宠生骄去扰了皇上。”皇贵妃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忻嫔心中暗暗撇了撇嘴,面上却恭顺道:“皇贵妃娘娘教训得是,嫔妾谨记。” 见此,皇贵妃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宁欢轻轻摇了摇宫扇,有些意兴阑珊。 谁知忻嫔却又看向宁欢:“令贵妃娘娘,嫔妾觉着皇贵妃说得极是,您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皇贵妃和忻嫔蹦跶不了两章了,珍惜她们的戏份(bushi) 对了,id“甜蜜蜜”和“番茄炒蛋大使”两个小可爱,你们收到之前发的红包没有?! 其他订到200章的宝贝也是哦,多多留评哦(^3^) 第207章 宁欢捏着宫扇的手顿了顿,她看着忻嫔轻笑:“忻嫔,前两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忻嫔的神色僵了一瞬,而后朝着宁欢微微福身,如常地含笑道:“嫔妾不敢冒犯令贵妃娘娘,可令贵妃娘娘难道不认同皇贵妃的话吗?” 皇贵妃也不禁看向宁欢,面上虽也是带笑的,但总是有几分压迫之感。 嫔妃们跟着悄然看向宁欢。 宁欢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微微一笑:“皇贵妃的话自然在理,可是忻嫔,是皇上要将本宫留在九洲清晏,你若是有异议不妨亲自去问问皇上?” 听到这话,嫔妃们眨了眨眼,而后默默低下头去。 又忘了,令贵妃何时怕过谁,就如她话中所说,她的底气都是皇上给的。 皇贵妃脸上的笑也几不可查地淡了一瞬。 颖嫔轻嗤道:“就是,若是皇上觉得令贵妃娘娘扰了他,难道皇上不会说吗?倒是还要忻嫔你操心了。” 容贵人也附和道:“令贵妃娘娘和颖嫔娘娘说的是。” 忻嫔脸上的笑意顿住了,她咬牙正欲开口,颖嫔却又抢先道:“不过贵妃娘娘,嫔妾斗胆,嫔妾觉得您的提议怕是不大妥当。” 宁欢见颖嫔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微微弯了弯唇:“你说。” “忻嫔求见皇上却屡屡被拒,可见皇上怕是……”颖嫔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她只道:“若是这次再让忻嫔闹到皇上面前去,怕才真的是要烦扰了皇上。” “颖嫔,你什么意思!”忻嫔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意,气恼地看着颖嫔。 颖嫔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自然就是话里的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就是因为颖嫔说的是对的,忻嫔才这般气恼,众目睽睽之下,颖嫔当真是半分没给她留面子。 忻嫔又气又急,最后竟是看向皇贵妃:“皇贵妃娘娘,您听听,令贵妃娘娘和颖嫔怕是对您的话有异议。” 皇贵妃轻嘲地看了忻嫔一眼,这会儿倒是知道她是皇贵妃了。 忻嫔略显屈辱地垂下眸去,却还是道:“求您为嫔妾做主。” 颖嫔冷嘲道:“我瞧着忻嫔有孕,这耳朵也不大好了,令贵妃娘娘方才的话忻嫔没听见吗?” 忻嫔恼恨地看了颖嫔一眼,却又再度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见此,似是笑了笑,而后又端然道:“好了,令贵妃和颖嫔倒也没说错,令贵妃本就住在天地一家春,想来皇上本也喜爱令贵妃陪伴身侧,忻嫔,你的话是有些不妥当。” 忻嫔难以置信地看着皇贵妃,她都这样低声下气了,皇贵妃竟还会去帮着令贵妃说话。 连嫔妃们都有些诧异地看着皇贵妃。 第549章 皇贵妃只当没看见众人惊异的目光,她又看向宁欢:“不过令贵妃,作为嫔妃最忌讳的便是跋扈善妒,你听听你方才的话,若是本宫不开这个口,你又准备将忻嫔贬为答应吗?” 忻嫔的身形顿了一瞬,而后悄然撇了撇嘴。 而宁欢看着皇贵妃:“有错便罚,臣妾并不觉得臣妾的举动有何不妥当。” 看着令贵妃毫不示弱的模样,嫔妃们都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令贵妃实在太娇纵了,这般不客气,连皇贵妃的面子也敢不给。 不过她似乎也没给过皇贵妃什么面子…… 想到这一点,嫔妃们的神色也有些一言难尽。 杨氏却不知道这么多,看着宁欢直白地同皇贵妃对着来,她不由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可心下担忧,她面上却神色如常,半分异色不敢显露出来。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瞬:“令贵妃自然不会觉得不妥当,令贵妃最得皇上娇惯,说起来自上次选秀起,为了令贵妃,皇上不知贬了多少嫔妃为答应。谁料今次选秀入宫的嫔妃竟也没能逃过,甚至刚刚令贵妃还又贬斥了兰常在。”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宁欢。 听到皇贵妃的话,嫔妃们亦是有些心惊。 可不是,自章佳官女子后,上一次新选秀的嫔妃便跟什么似的接连好几个被贬为答应。本以为今年会不同些,没想到来圆明园,皇上又贬了两个答应,再搭上方才传来消息的兰常在,今年新封的嫔妃也被贬了三个了。 尤其是前些日子的齐佳答应,皇上甚至因此禁绝宫中女子仿效令贵妃打扮,实在是强硬又霸道。可于令贵妃而言,皇上这话却是实打实的娇惯宠纵了,嫔妃们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感受。 站在后面的孟贵人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惊愕。 本以为今年入宫的嫔妃因令贵妃被贬了三个已足够震撼,可听皇贵妃这意思,上一次选秀竟也被贬了不少人。 皇上竟真的娇纵令贵妃至此吗? 孟贵人三人都有些不敢想象,甚至有些心有余悸,默默低下头去。 宁欢微微弯唇:“皇贵妃也是对皇上的处置有所不满吗?不若您和忻嫔一道,一同和臣妾到皇上面前走一趟?” 看着令贵妃有所依仗丝毫不怕事的模样,嫔妃们又是心惊又是感叹,但也没多意外。 令贵妃本就是这般的性子,不高兴了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不过令贵妃也是料定了皇上不会罚她,才敢这般底气十足地同皇贵妃说话罢,嫔妃们神色复杂地看着宁欢。 皇贵妃和忻嫔的脸色在这一瞬出奇的同步,都不大好看。 杨氏紧张地看了宁欢一眼,心下焦急却也不敢插话。 皇贵妃却没如杨氏所想的那般勃然大怒,她忍了忍忍了忍,到底稳住脸上端庄的神色:“令贵妃言重了,本宫自然对皇上的处置没有异议,不过是感慨两句罢了。” 只因她也再清楚不过,只要是令贵妃的事,闹到皇上面前去吃亏的绝对不会是令贵妃,反而是她们,指不定要被皇上罚成什么样。 皇上不是才说过,令贵妃永远无错么。 皇贵妃心中冷笑一声,又狠狠地掐住手心。 嫔妃们见皇贵妃如此大度的模样,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如今还有谁能抵得过令贵妃的锋芒啊,连位分最高的皇贵妃也不行。 况且皇贵妃如今的沉稳程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嫔妃们也猜到皇贵妃不会动怒了。 对皇贵妃的反应宁欢同样没什么意外,她面露微笑:“如此便好。” 忻嫔却看向宁欢,脸上带着几分天真的疑惑:“可是为何嫔妃们冒犯的都是令贵妃娘娘,真的不是令贵妃娘娘做得太过吗?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忻嫔笑了笑,没说下去。 宁欢看了忻嫔一眼:“那本宫让人拍你脸上,你瞧瞧响不响?” 第一次听见这般的回答,在场的嫔妃竟都有些忍俊不禁。 颖嫔和容贵人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颖嫔更是边笑边道:“令贵妃娘娘说的可不是吗,忻嫔可要亲自试试这一个巴掌到底拍不拍得响?” 听到嫔妃们的忍笑声,尤其是颖嫔和容贵人放肆的笑声,忻嫔脸上的神色彻底僵住了,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她恨恨地垂下眸去:“是嫔妾失言。” 皇贵妃也幸灾乐祸地看了忻嫔一眼。 纵使还有些不悦,但她此刻也十分赞同令贵妃的话。 宁欢站得太久也有些乏了,她单手撑着后腰,语气也更冷淡了些:“忻嫔,你整日哼着不舒服,皇上不也说过让你在宫里好好养胎,无事不要出来吗?本宫瞧你这几日出来得倒是勤,你是将皇上的话当耳旁风吗?” 顾忌着皇帝的计划,暂且不能动忻嫔,但是宁欢实在被忻嫔烦扰得不行。 听到宁欢的话,忻嫔有些屈辱,却还是识时务地蹲礼:“嫔妾不敢,令贵妃娘娘恕罪。” 纵使不想承认,可忻嫔也知道,若是再明里暗里和令贵妃对着来,令贵妃若真的恼了告到皇上那儿去,她不说降位,怕也要被皇上禁足,真的让她“好好养胎”几个月。 忻嫔不甘地垂下眸去。 宁欢这次却没有轻飘飘地放过她:“本宫瞧你浮躁得很,回去便抄《法华经》十遍为你……腹中孩儿祈祈福。” 第550章 忻嫔却是愕然地看着宁欢:“十遍?!” 《法华经》可是有整整七卷,真要抄十遍她要抄到猴年马月去。 宁欢神色冷淡:“十五遍。” 忻嫔咬了咬唇,不敢再质疑,但她到底又看了皇贵妃一眼。 皇贵妃却微微勾唇,难得附和宁欢一次:“令贵妃说得不错,忻嫔这段时日的确有些毛毛躁躁的,想来还是不够静心,回去抄抄佛经也好。不仅能让你静静心,也能保佑你腹中皇嗣平安降生。”说到最后,皇贵妃似是笑了一下。 连皇贵妃都这般说了,忻嫔纵使心中恼恨,却也只能认了:“嫔妾遵旨。” 宁欢这才道:“起来吧。” 忻嫔慢慢站起来,抿着唇垂下头去。 皇贵妃又看向宁欢:“在这儿枯站了半日,倒是忘了同令贵妃说,过些日子本宫准备在园子里办一场赏花宴,届时令贵妃可一定要赏脸才是。” 听到皇贵妃的话,宁欢指尖动了动,面上却神色如常地含笑道:“皇贵妃难得办一回赏花宴,臣妾自然是要去的。” 皇贵妃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令贵妃能来自然是最好了。” 宁欢笑了笑,而后又道:“臣妾有些乏了,便先告退了。” 皇贵妃端庄和蔼道:“你身子沉,本也不能久站,快些回去歇着吧。” 这会儿这般和乐融融的气氛,倒半分看不出方才互相打机锋的样子。 宁欢看了皇贵妃一瞬,微微颔首,转身便走了。 皇贵妃和嫔妃们的脸色都顿了一瞬。 令贵妃这回也真听了皇贵妃的话不再多礼了。 但皇贵妃很快便如常笑起来,嫔妃们也蹲礼恭送:“嫔妾恭送令贵妃娘娘。” 第208章 宁欢是真的累了,她的身子越发沉了,方才挺着高耸的肚子在圆明园走了半晌,又站了半晌,实在是有些撑不住。 走出几步,她便坐着辇轿便回了天地一家春。 回到天地一家春,闲逸地倚在柔软的榻上,宁欢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杨氏坐在宁欢身畔为她打着扇。 看着宁欢疲乏的神色,杨氏也有些心疼道:“真是辛苦宁儿了,方才咱们就应该离远些。” 此刻杨氏觉得宁欢不乐意过去给皇贵妃见礼才是对的,方才若是直接走了,宁欢也不必撑着肚子在那儿站这么久,还听到那些糟心的话。 宁欢便笑道:“额娘,您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乐意过去了吧。” 杨氏点点头,但她想到什么似的,又看着宁欢道:“宁儿……” 见额娘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欢心下好笑又无奈。 她大概猜得到额娘在想什么,她额娘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又做过宫中女官,纵使再宠她,但额娘有时候在规矩礼法这方面仍是难免一板一眼。 但宁欢还是看了圆团儿一眼。 圆团儿会意地带着宫人退下了,殿内只剩宁欢,杨氏还有玉棠玉琼。 “额娘有什么话便说罢。”宁欢道。 杨氏看着她神色含笑的模样,难掩担忧:“宁儿,忻嫔也就罢了,说的那些话该罚。但是皇贵妃到底是皇贵妃,是后宫之首,你如此……如此毫不示弱怕是要惹了皇贵妃不快。” 杨氏本想劝女儿在皇贵妃面前还是莫要太张扬。但是纵使这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到底是贵妃主子,杨氏也不好再像闺中时那般站在天然的立场指摘她的处事。 尊卑有别,先国礼后家礼并不是说说而已。 宁欢似是笑了一下,只是眼中却没什么笑意:“皇贵妃,她……”这个皇贵妃也当不了多久了。 宁欢到底没说下去,她掩下眸中的冷色,只看着杨氏神色如常道:“额娘,是皇贵妃挑衅在先,难道要让我在她面前逆来顺受任她搓揉不成?不过礼尚往来罢了。” 杨氏却还是叹气:“自然不是,可她到底是皇贵妃……” 宁欢道:“您放心,我心中有数。再者,你也不必担忧,皇上也说了,我若是不想搭理皇贵妃,不搭理她便是,只我高兴便好。” 杨氏有些愕然地看着宁欢:“皇上当真这般说?” 皇上竟然这般纵容宁欢吗,连皇贵妃都要让道了。 宁欢弯了弯唇角:“自然是真的,我何必拿这种话来骗您。总之您安心便是,我有分寸。” 杨氏看着宁欢笃定的神色,便不由想起入圆明园的这些日子来。 虽然她入宫来陪宁欢了,但每日皇上都要接宁欢一同用晚膳,是每日! 皇上得了空闲还会带着宁欢外出散步,杨氏有时甚至会有种自己打扰了女儿和皇上的荒谬感觉。 这段时日的所见让杨氏对女儿的得宠又有了些认识。至少杨氏从未见过世宗皇帝甚至圣祖皇帝这般宠爱过哪个嫔妃。 此刻听到宁欢的话,她竟也很快回过神来,想想这段时日亲眼所见皇上待宁欢的好,杨氏竟也觉得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也不大意外。 杨氏点了点头,心下到底有些复杂。 见此,玉琼便在一旁道:“夫人您就安心罢,无论发生什么事,皇上都会站在小姐这边的。您不知道,皇上可是最宠爱咱们家小姐了,恨不得将她宠得无法无天才好。”玉琼掩唇偷笑。 玉棠无奈地看了玉琼一眼,却也道:“玉琼说得是,夫人您且安心。” 第551章 宁欢嗔了二人一眼,但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看宁欢一句话不反驳,脸上甚至露出几分娇态的模样,杨氏心中便也知道,玉琼她们说的怕都是真的。 但玉琼的话听着实在有些夸大,杨氏迟疑地看着宁欢:“宁儿?” 宁欢皱着眉想了想,最后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额娘,玉琼说的也没错,皇上待我可是百依百顺的。”她翘唇笑起来。 额娘要在园子里待这么久,如宁欢所料,果真有不长眼的人往上撞,正好借此机会给额娘透透底。眼见为实,宁欢想,没有比今日更有说服力的了。 杨氏却嗔道:“怎能对皇上用这个词,你这丫头,都是贵妃了还这般口无遮拦的。” 宁欢却看着杨氏意味深长地道:“是啊,女儿都是贵妃了还这般口无遮拦,还是这般性子,您说这是谁惯出来的?” 杨氏一怔,玉琼又在一旁偷笑道:“就是就是,夫人,您就没发现咱们小姐的性子可比在家中时还要娇气了吗?” 宁欢霎时扔了个果子过去,她嗔道:“坏丫头。” 玉琼笑意盈盈地接住果子:“奴才谢主子赏。” 杨氏看着女儿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娇气与恣意,再想想上次木兰的恩典和方才发生的事,她便知道女儿和玉琼的意思了。 宁欢在家虽然娇了些,但一向也有分寸,今日她敢如此毫不给皇贵妃面子,必定是有底气。 这个底气,想来便是来自皇上了。 但杨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宁儿,皇上当真这般宠爱你?” 他们在家中时已经足够娇惯宁欢,如今入宫多年,宁欢非但没有被森严的禁宫磋磨,反而愈显娇纵明媚,这得是这些年皇上多么娇惯她才能宠出来的性子啊。 宁欢抿了抿唇,而后眼波盈盈地笑起来:“额娘,皇上他爱我啊。”她的语气含笑而笃定。 看着宁欢面上认真而笃定的神色,杨氏到底怔住了,她惊愕地看着宁欢。 帝王之爱,宁欢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宁欢当然知道,她握住杨氏的手:“额娘,相信我,其实您看看女儿如今的模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杨氏定定的看着宁欢,看着她这个入宫多年依然没什么改变的女儿,她终于相信了。 宁欢无子却能得封贵妃,虽然杨氏觉得凭着宁欢的功绩这是理所应当,但她也知道,旁人不会这样觉得。可以想见皇上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力排众议才将宁欢送上贵妃之位。 在加之这些日子她看到的种种,皇上对宁欢甚至他们魏家的恩典,宁欢在宫中的娇纵恣意…… 此刻听到宁欢的话,杨氏心中也终于有了确切的解释。 宁欢说的是真的。 皇上若是待宁欢没有这样深厚的情意,又何苦做这些事,宁欢又岂会有今日。 虽然实在不可思议,但杨氏还是相信的。 杨氏回握住宁欢的手,一时竟是有些语塞:“宁儿……” 便是寻常的女子都不敢妄求夫君的爱,何况那还是君王。 帝王薄幸,可宁欢却得到了那天方夜谭的帝王之爱,杨氏心下实在五味杂陈。 但最后,杨氏只是微微扶了扶宁欢发髻上华美的鸾凤衔珠金步摇,她温柔而认真道:“额娘的宁儿本就该有这样的福泽。”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她靠在杨氏肩头道:“所以额娘您就放心吧,我在宫里一向都很好。” 听到这话,杨氏反而看向宁欢:“今日瞧着这宫里的娘娘们实在不算什么好相与的,宁儿如今是贵妃,自然没有人敢给你气受,那之前呢?之前你还是官女子时可有受委屈?” 宁欢道:“您放心,一直没有人让我受过委屈。之前我虽只是官女子,但还有先皇后和皇太后护着呀,您也知道太后有多疼我,旁人多少要顾及先皇后和太后,谁敢给我委屈受?” 原本入宫陪产的夫人是要随嫔妃住在一块儿的,但宁欢又住在天地一家春,天地一家春属于皇帝的九洲清晏,到底也算皇帝燕寝之地,若是让外命妇住进天地一家春实在不大妥当。 在太后的示意下,杨氏便安排去了长春仙馆。 长春仙馆离九洲清晏最近,太后想着这样也更方便。 住在长春仙馆,宁欢的两位额娘自然是见过面了,杨氏也了解了些皇太后待宁欢的宠爱。 第一次得见太后待宁欢这般好,杨氏心中亦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的女儿,实在是福泽深厚。不仅得了皇上的宠爱,更得了皇太后的喜爱,实在令杨氏惊异。 但见得多了,杨氏也慢慢习惯。 此刻再听到宁欢的话,她便点点头:“也是,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但是杨氏又忍不住道:“在世宗皇帝一朝时,孝敬宪皇后执掌六宫,后宫中也鲜少见到这般争锋相对的时候,却不想如今的后宫竟是这般模样。” 宁欢反倒不在意,一个个蹦跶来蹦跶去,只要别蹦跶到她面前,她权当看戏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后宫的人也多,自然什么人都有。” 听到宁欢的话,杨氏方才隐下去的担忧又浮上来了,她握着宁欢的手语重心长道:“宁儿,虽然皇上待你有不同的情意,可他到底是天子,后宫有这样多的女人,你自己还是要上心些,莫要完全沉湎情爱之中。” 第552章 宁欢眉梢轻扬,下意识想说他不敢。 但又意识到这是她额娘,不是简姨,可别吓着她额娘才好。 宁欢只能好笑又无奈道:“额娘,您也放心,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里都有数,我也不傻。” 杨氏见宁欢还听得进劝的模样,到底松了一口气:“好,好,你心中有数便好。” 第209章 夜幕低垂,月色静谧,星光点点。 宁欢沐浴后,靠在迎枕上只觉全身都舒适极了,她捧着高耸的肚子慨叹道:“还有一个多月,我也能卸货了。” 皇帝坐在她身畔,听到她这般的说法只觉好笑又无奈,他摸了摸宁欢的肚子:“还有一个多月咱们的皇儿就要出生了。”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倒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忽的掀起衣摆。 皇帝眼皮一跳,正欲说什么,宁欢便停手了,她只露出一个滚圆的肚皮来。 见此,皇帝眨了眨眼。 宁欢注意到皇帝的异色,不禁咬牙:“你在想什么?!” 皇帝一本正经:“没想什么,这不是在看宝儿吗?” 宁欢睨他一眼。 但她这会儿也懒得和他计较,只问道:“我的肚子很圆吗?” 闻言,皇帝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地道:“自然是圆的。” 宁欢摸了摸肚子,道:“听说若是肚子圆圆便是女儿,若是肚子尖尖便是儿子,可是这孕妇的肚子不都是圆的吗?”宁欢比划了一番所谓的“尖尖”,实在不懂什么叫尖。 皇帝却微微蹙了蹙眉:“这是听谁说的?民间的无稽之谈罢了,宝儿不必理会。再者,宝儿知道的,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我都喜欢。” 宁欢这回却睨了他一眼,但她也没说这是她额娘说的,只道:“我知道,这不是好奇嘛。” 皇帝帮宁欢将衣摆放下来:“一个月后宝儿不就知道了。” 宁欢弯了弯唇角:“也是。” 皇帝摸着宁欢的肚子,柔声道:“若是个皇子,便将他教导得文武双全……”他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接着道:“若是个公主,便让她做最尊贵的固伦公主,一生安乐无忧。” 宁欢忽然就有些酸溜溜地看着皇帝:“做你的女儿可真好。”他们俩的小公主才是出生就在罗马。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简直哭笑不得,他搂着宁欢道:“这是什么话,若是没有你,又哪儿来咱们的固伦公主。” 他顿了顿,又低笑着补充道:“宝儿放心,就算有了小公主,我最爱的也还是宝儿啊。” 宁欢羞恼地轻啐他一口:“谁问你这个了。” 皇帝翘起唇角,嘴上却顺从道:“嗯,没问,是我多嘴。” 见皇帝这般模样,宁欢反而掐了他一把,只觉他更是故意的。 皇帝面不改色地受了,却又忽的笑道:“不过宝儿,你也是我的小公主啊,又何必羡慕咱们的女儿。” 宁欢霎时嗔圆了眼:“没完了是吧!” 皇帝却一脸无辜地看着宁欢道:“我本就将宝儿视作掌中珠心头宝,以明珠作比有何不可,这不也是宝儿说的吗?” 说着,他忽的又一脸恍然,看着宁欢意味深长地笑道:“宝儿想到哪儿去了?” 宁欢看着他这般唱念俱佳的模样,更是又羞又恼:“呸,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就给我装吧!” 皇帝温和含笑:“我没有,小公主别生气了。” “你还说!”听他这般没完没了,宁欢更是恼羞成怒,狠狠掐了他一把。 皇帝的神色动都没动一下,这点力道他早就习惯了。 反而是见宁欢这般宜喜宜嗔的模样,他简直又爱又怜,更是有些忍俊不禁。 但他也不敢再招惹宁欢,眉眼含笑地顺着哄道:“好,不说了,不说了。” 宁欢却不解气,又偏过头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这个人,就是喜欢逗她。 皇帝神色温和纵容地任由她作弄,还一边哄道:“不气了不气了。” 宁欢轻哼一声,正欲说什么却觉得腿肚子一阵痉挛。 她蓦地蹙起眉来,下意识伸手去摸小腿。 皇帝见此,便知她的腿又抽筋了,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伸手去帮她揉腿,一面还哄道:“没事的,一会儿便好了。” 孕晚期后,她的腿便时不时开始抽筋,时常都是皇帝帮她揉腿,这都是这段日子的常态了。 但这会儿听到皇帝柔声轻哄的声音,宁欢却是又气又恼地蹬了皇帝一脚:“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抽筋嘛……”明明是在恼怒,可是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儿竟也红了,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见宁欢掉起了泪珠,皇帝更是心都要碎了,连连道:“怪我怪我,我不该逗宝儿的,宝儿乖,别哭了。”说着他便想去帮宁欢擦眼泪。 宁欢却拂开他的手,抽噎道:“疼着呢。” 皇帝手忙脚乱,只能先帮她揉着腿:“那不哭了好不好,我帮宝儿揉揉,一会儿就不疼了。” 宁欢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又控诉道:“你果然是故意逗我的,你怎么这么烦人。” 皇帝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他柔声哄道:“我烦人,是我错了,宝儿别生气了好不好,下次不会再逗宝儿了,宝儿别气了。” 皇帝这段时日帮她缓解抽筋已经很熟练了,他就这样一边帮宁欢揉腿,一边温柔耐心地哄着她,宁欢腿上的疼痛终于缓解下来,她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些。 第553章 有孕以后,她的情绪总是这样,一阵晴一阵雨的。 皇帝还在帮她揉着腿,又温柔地问道:“好些了没?” 宁欢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好了。” 她素来明媚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也泪濛濛的,皇帝看得又心疼又怜惜。 他握着锦帕动作轻柔地帮宁欢拭去脸上的泪珠:“乖宝儿,别哭了。” 宁欢委屈道:“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忍不住。”说着,她的眼里又盈上泪了。 皇帝见此,连连抱着她哄道:“无事无事,你有孕情绪起伏大也是正常,不必忍着,乖,宝儿不难过。” 他轻言细语,温柔而耐心地一遍一遍哄着她。 听着皇帝温柔轻哄的声音,宁欢抽噎了一下,终于再度平静下来。 但她此刻又忍不住泪眼汪汪地看着皇帝:“你怎么这这样啊……” 此刻,她还有心思胡思乱想,这个时代的男人能这般温柔耐心哄着妻子的有多少,何况他还是那至高无上的君王。这样好的他,这样温柔的他,谁会不喜欢呢。 皇帝抱着宁欢,声音低柔地哄道:“我是宝儿的夫君,不对宝儿好对谁好?宝儿有孕已足够辛苦,我本就该更体恤宝儿,更不能惹宝儿不高兴。” 宁欢看着他,看着他这般温柔而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终于笑起来:“难怪这么多人喜欢你。” 本该是最是无情的君王,此刻却这般温柔耐心地宠溺着她轻哄着她,这样的君王,谁不想得到他独一无二的温情与垂怜。 皇帝柔声道:“但我只喜欢宝儿。” 宁欢又弯了弯唇角:“我知道。” 皇帝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感受到这轻柔却珍重的一吻,宁欢又有些愧疚地看着皇帝:“我不该朝你发火的。” 她这段时日的情绪愈发不稳定了,一点点小事都会引得她情绪起伏。 皇帝却含笑道:“宝儿哪里朝我发火了,分明就是在同我撒娇。”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到底忍不住笑起来:“你要不要这么纵着我。” 皇帝道:“宝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自然该好好纵着,我心甘情愿。”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只觉心下又甜又软。 她软软地伏在皇帝肩头:“夫君真好。” 听到姑娘软声撒娇,皇帝不禁弯了弯唇角,他轻柔地抚着她的乌发:“不难受了吧。” “嗯,好多了。” “实在辛苦我的宝儿了。”皇帝心疼而爱怜地在宁欢的额角落下一吻。 宁欢也不由叹气:“养儿方知父母恩,生儿又何尝不是。” “是啊,日后咱们的皇儿必定要好好待他皇额娘才是,不然看我怎么教训他。”皇帝的声音微凉。 “皇额娘……”宁欢一言难尽地看着皇帝。 皇帝却是一脸平静淡然:“本就是皇额娘,难道不对吗,我的皇后。”他温和笑起来。 他心想,在皇儿会说话之前一定要解决那些糟心的人才是,这样皇儿牙牙学语时第一个学的称呼也能直接是“皇额娘”而非额娘了。 宁欢还是第一次被他这般称呼,一时实在不大习惯,她霎时嗔了皇帝一眼:“好好说话。” 皇帝弯起唇角:“早晚的事,宝儿应该早些习惯才是。”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孩子都还没出生,你倒是想起以后了。” 皇帝摸了摸宁欢的肚子:“早些给皇儿提个醒也好,这不是宝儿说的胎教吗?” 宁欢好气又好笑,却也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皇帝又道:“不过咱们的皇儿自然是最好的孩子,必定不会是那等不孝之人,宝儿宽心。” 宁欢道:“你宽心才是,我从来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皇帝哑然失笑:“好,我相信我们的皇儿。” 不过提起皇额娘三字,皇帝倒想起什么,又换了个话头:“今日园子里头倒是热闹,看戏可看尽兴了?” 听他这般说,宁欢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皇帝含笑道:“你高兴便好。” 宁欢道:“我降了兰贵人为常在,你可有意见?” 宫里的事,尤其是有关宁欢的事,总是有人会事无巨细地回禀皇帝。所以此事的细节,甚至兰常在说过的每一句话,皇帝都很清楚。 此刻听宁欢提起兰常在,皇帝亦是神色微冷:“你做得很对,如此蠢钝无知之人,若是让我撞见,便该贬她去冷宫了,宝儿还是心软了些。”看着宁欢,他的神色又缓和下来。 从前还不觉得,可是如今朝中阻碍宁欢为后的便是如兰常在之流看不上包衣汉女的满人,皇帝现下也是极度厌烦这帮人,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宁欢听到他的话却忍不住笑道:“别说贬去冷宫,我今日只是贬兰贵人为常在皇贵妃的意见都大着呢,说是不知多少嫔妃都折在我手里变成答应了,若是再贬了兰常在,还不知她要如何说。” 皇帝道:“都是这些人有错在先,有错便该罚,若是还有人敢冒犯你,便是满宫的嫔妃都变成答应也是应该的,不必理会她。” 听到皇帝轻描淡写却十足纵容睥睨的话,宁欢有些忍俊不禁:“哪儿有这样夸张。” 还满宫的答应,倒时候怕更是不知道外人回怎么议论她。 第554章 宁欢笑过以后,又接着和皇帝告状:“还有忻嫔,忻嫔还敢说有人冒犯我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真想让她自己体会一番一个巴掌到底响不响。”宁欢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皇帝本有些疑惑,而后听到脸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声响才反应过来。 握住宁欢的手,皇帝哑然失笑:“一个巴掌的确拍得响,宝儿啊,你真是……”他看着宁欢,简直好笑又感叹,实在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宁欢见他这般讶异的模样,竟是忍不住有几分得意。 但她面上还是谦逊道:“也是我在书中看到的。” 皇帝弯了弯唇,又道:“下次不必顾忌忻嫔,她敢冒犯你,你让圆团儿掌嘴便是。” 听到这话,宁欢却是意味不明地道:“下次,也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她又看着皇帝:“皇贵妃要办赏花宴,是你授意的吗?” 皇帝也不隐瞒,点点头:“是。” 宁欢了然:“看来那日你也要去了。” “自然要去,我若不去这出戏也没有意义了。”皇帝的神色微凉。 宁欢说不出什么心情的摸了摸肚子。 皇帝的手顺势覆在宁欢的手上,他的神色也缓和了些:“这个时机解决她们也好,也能让你安心生产。” 倚在皇帝怀中,宁欢低低地应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掉落,宝贝们见谅,可能无法及时回复评论(///▽///) 第210章 这日风和日丽,天气晴好,宁欢照旧在园子里散步。 扶着肚子,宁欢不禁叹气:“怎么感觉肚子越来越沉了。” 杨氏扶着她,笑道:“娘娘马上就要生了,孩子渐渐入盆,肚子难免有下坠之感。” 宁欢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着,听到杨氏的话,她不禁感慨道:“额娘,您真伟大。” 她只是怀这一个还算省心的都不容易,她额娘却生了她们兄妹三人,况且额娘怀他们时的条件也比不上她现在,可以想见当年额娘的不容易。 杨氏的眉眼愈发柔和:“天下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但做额娘的人的确都很伟大。但是如今看着你们兄妹三人长成,额娘也高兴,那点儿辛苦便也不算什么。” 宁欢软声道:“还是辛苦我额娘了。” 杨氏握了握宁欢的手,脸上笑意欣慰。 宁欢看见前面的回廊,便拉着杨氏道:“额娘,咱们过去乘凉歇歇脚吧。” 杨氏自然答应:“好。” 一行人随着宁欢慢慢走过去。 谁知刚走到回廊便见前面拐出来一个女子。 “嫔妾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听见传来请安的声音,宁欢顺势抬眸望去,便见到一个清丽秀净的女子,还很有些眼熟。 似乎是前些日子和兰常在发生冲突的汪答应。 宁欢叫起:“免礼罢。” “谢令贵妃娘娘。”汪答应笑盈盈地站起来:“今日天气好,不算太热,倒是正好又遇见贵妃娘娘了。” 宁欢微微颔首,却也没多说什么。 本以为汪答应该识趣些自觉告退,却没想到汪答应直接站在了宁欢身侧,一幅要陪她漫步的模样。 宁欢捏着宫扇的手一顿。 汪答应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抿唇笑道:“那日多谢令贵妃娘娘为嫔妾解围,贵妃娘娘心善,嫔妾实在感念娘娘。” 宁欢看了她一眼,道:“本也是兰常在悖逆在先,本宫也是按照规矩处置罢了。” 听到宁欢平静的话,汪答应脸上的笑意怔了一瞬,没想到令贵妃半分不为她的话所动,她原以为令贵妃至少要客套一二。 但汪答应还是坚持道:“无论如何,嫔妾都很感激贵妃娘娘。”她朝着宁欢盈盈一福身。 宁欢看着她,不辨喜怒的嗯了一声。 看见令贵妃如此冷淡的反应,汪答应也渐渐回过神来,令贵妃怕是没有她想的这般宽和可亲。 可是心中到底有几分不甘,汪答应欲言又止地看着宁欢。 看着她这般模样,宁欢慢慢摇了摇手中的宫扇,心道怕是又有戏看了。 竟然还有找上门来的。 宁欢心下一哂,面上不紧不慢地问道:“汪答应可还有事?” 看着令贵妃这般不以为意的模样,汪答应心中纠结了一瞬,最后到底定了定心。 但汪答应看了看宁欢身后的仪仗:“令贵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欢下意识扫了四周一眼——花木扶疏的回廊,本也没多少人会朝这边来。 她心下有几分莫名:“汪答应有话直说便是。” 这汪氏也是话本子看多了不成,非得来这么一句词,宁欢有几分啼笑皆非之感。 汪答应却不知道宁欢不着边际的猜想,听见宁欢的话,汪答应咬咬唇,再度看了看宁欢身后的玉棠等人:“娘娘……” 宁欢这才反应过来汪答应是想和她单独说话,她道:“若是无事,本宫便先走了。”宁欢的神色又淡了些。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说得难听些,汪氏一个答应哪儿来的资格在贵妃面前摆这样的谱。 汪答应的神色霎时一僵,但是看令贵妃的神色,她也知道令贵妃不是随便说说,汪答应看出来令贵妃甚至有些不悦了。 第555章 咬咬牙,汪答应到底跪下了:“嫔妾斗胆,嫔妾想求令贵妃娘娘庇护嫔妾一二。” 听到汪答应的话,不止是杨氏和玉棠等人,连宁欢都愣了一瞬。 看着这个俯身于地,清丽楚楚的女子,宁欢的神色有几分莫名:“求本宫庇护?” 真是稀奇,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主动大胆求她庇护的人。 听到宁欢的话,汪答应却自觉心下有底,她便抬眸看着宁欢:“贵妃娘娘有所不知,那日您虽然罚了兰常在,兰常在面上心服口服,可私下里依然不知悔改,百般欺辱嫔妾……” 她顿了顿,又道:“她甚至联合了那拉答应她们,她们总觉得是贵妃娘娘偏袒了嫔妾,总是借机奚落嫔妾,还,还……”说着,汪答应清丽的眸中也含上几分水光。 宁欢看了汪答应一眼,神色平淡地问道:“还什么?” 汪答应没有注意到宁欢的神色,只泣声道:“还总是仗着她们出自满洲大族,以此鄙夷嫔妾的出身,她们总是讥讽嫔妾是个汉女,嫔妾,嫔妾实在委屈……”说着,汪答应当真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见到汪答应这般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宁欢却只是有些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哦?” 汪答应愕然了一瞬,泪眼朦胧地看着宁欢,出乎她所料,她伏在地上泣不成声,令贵妃竟依然没有半分动容之色,连话都不说一句。 汪答应抽噎了一下,又接着道:“兰常在她们总觉得嫔妾是贵妃娘娘的人,所以贵妃娘娘偏帮了嫔妾。嫔妾实在看不惯她们无知冒犯的言行,可是嫔妾人微言轻,实在奈何不了她们。嫔妾,嫔妾便想将错就错,求贵妃娘娘庇护。” “将错就错?本宫不过是依照宫规处置了兰常在罢了,当真有这么多人都认为汪答应是本宫的人吗?汪答应,这个‘错’怕是有些牵强。”宁欢意味不明地看着汪答应。 汪答应的神色似是僵了一瞬,但她又连连道:“娘娘说的是,是嫔妾失言。但嫔妾素来知道贵妃娘娘最是宽和心善,嫔妾实在被兰常在她们欺负怕了,斗胆求贵妃娘娘庇护。”汪答应眼中又有泪珠滚落,似是又委屈又惧怕。 看着汪答应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宁欢却没什么触动,反而轻笑一声:“宽和心善,本宫在宫里竟还有这样的名声?” 听到宁欢的话,汪答应差点没掩住眼中的惊异。虽然这话的确是她故意捧着令贵妃,但令贵妃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到底是有多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她就真的敢这样娇纵恣意吗。 汪答应垂下头去掩住神色,又诚恳地道:“嫔妾最是知道娘娘的宽仁,娘娘不必在意宫中的风言风语。” 宁欢看了汪答应一瞬,而后才道:“汪答应,你不必想着寻求谁的庇护,做好自己便好。再者,宫中尊卑分明,规矩森严,若是兰常在她们真的行事悖逆,你看不过兰常在等人的所作所为直接上禀便是。” 听到宁欢的话,汪答应霎时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宁欢:“贵妃娘娘……” 宁欢却不管她是何想法,只告诫道:“你也不必想太多,在宫中安安分分的,至少可保一生平安。” 说罢,宁欢自己却有些啼笑皆非。从前都是她不信,而后旁人告诉她在宫中安稳不难。如今却是她来告诫旁人了。 汪答应搅了搅手中的绣帕,到底有几分不甘地看着宁欢:“令贵妃娘娘当真不愿帮嫔妾一二吗?” 宁欢神色冷淡地看着汪答应:“汪答应,你放肆了。”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汪答应却从中听出几分令人畏惧的威严来,甚至这冰冷威严还让汪答应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她竟是下意识颤了一下,也是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何为贵妃。 再想到先前听到的关于令贵妃的种种传言,汪答应更是什么也不敢想了,霎时请罪道:“嫔妾失言,贵妃娘娘恕罪!” “没有下次。”宁欢看了汪答应一眼,淡声落下一句话便径直走了。 汪答应咬了咬唇,却不得不守着礼叩首:“嫔妾恭送令贵妃娘娘。” 等令贵妃的仪仗彻底消失在回廊中后,汪答应才慢慢站起来。 看着令贵妃离去的方向,汪答应脸上点神色变了又变。 最后,汪答应有几分泄气,但想到得不到令贵妃庇护的日后,这几分泄气到底又变成不甘。 沉默片刻,汪答应不禁咬牙道:“倒是我看错人了,令贵妃果真娇纵嚣张得很,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帮我罢了!” 跟在汪答应身后的小宫女听到汪答应的话,下意识颤了颤。 这话若是让令贵妃或是皇上听见了,她和汪答应怕是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心下也暗骂,你不过是个答应罢了,哪儿来的脸要让地位尊崇的贵妃给你面子,实在是好大的脸。 但在汪答应面前,小宫女自然是什么话也不敢说的,她又默默垂下头去。 汪答应本也没指着小宫女附和,此刻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汪答应冷冷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既然令贵妃不肯帮我,我倒要看看她们日后都是什么模样!” 汪答应越说越过分了,小宫女心下下意识一颤,而后忙劝道:“小主,别说了,还在园子里,让人听见不好。” 听到小宫女的话,汪答应也下意识抿住唇,纵然心有不满,到底也没再敢说下去。 第556章 恨恨地一甩绣帕,她也离开了回廊。 这头,宁欢走出回廊又找了一处凉亭歇息。 玉琼一面为宁欢打着扇,一面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的方向。 她撇了撇嘴:“主子一有孕真是什么人都出来了。” 前一个常在模仿主子打扮,后一个答应求主子庇护,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杨氏也在一旁叹道:“宫中形式如此,娘娘是贵妃,又怀有身孕,难免招人眼。” 宁欢倒没什么想法,很是宽心地笑了笑:“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每日瞧瞧就当看戏了。” 杨氏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看到除了远处的贵妃仪仗再无旁人她才松了口气。 杨氏好笑而无奈地看着宁欢:“娘娘,到底还在园子里呢。” 宁欢却道:“这话可是皇上应允的。”宁欢看到什么,忽的便笑起来:“喏,额娘不若直接问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毕业了,我这几天要回学校收拾行李tat,请假三天 第211章 杨氏下意识顺着宁欢的目光看去,便看见皇上带着两个内侍从花木葳蕤的曲径走出来,看方向显然是朝着宁欢来的。 杨氏霎时站起身来,她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宁欢,低声道:“娘娘,皇上面前还是要注意些。” 宁欢不禁弯了弯唇角,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好,额娘放心。”她一面回着杨氏的话,一面目光却一直落在皇帝身上。 见此,杨氏简直好笑又无奈。 不过自从得知皇帝对宁欢有不同寻常的情意,并且亲眼见过几次皇帝对宁欢的纵容后,此刻杨氏竟也不会为女儿的举动而惶恐了。 有孕不行礼也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况且本也是皇上恩典的。 皇帝很快便走过来,杨氏和玉棠等人都默默朝着皇帝行礼。 皇帝温声免了几人的礼,又顺势在宁欢身侧坐下。 他这才看到杨氏似的:“魏夫人也在?” 宁欢霎时睨了皇帝一眼。 杨氏下意识心惊胆战地看着宁欢的举动,但她一面也不忘笑着回话道:“是,今日天气还算凉爽,奴才便陪着贵妃娘娘出来走动走动。” 不过杨氏忽的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以皇上待宁欢的宠爱,这又算什么事。 果然,只见皇上依然温和含笑,面色变也未变,甚至还握了握宁欢的手。 杨氏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浓了,放心之余心下也是感慨。 皇帝微微颔首,温声道:“辛苦魏夫人了。” 杨氏连连道不敢。 不过看到皇帝的时候杨氏便知自己该退下了,此刻见皇上一来便坐在宁欢身侧,便更清楚了。 纵然宁欢是她的女儿,但她的夫君是皇帝,也不能当做寻常女婿来看待。此刻皇帝来了,杨氏不好也不敢打扰帝妃二人相处。 杨氏正欲开口告退,却见宁欢看向自己,她听见这个促狭的女儿道:“额娘,正好皇上在,您要不要问问皇上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氏眼皮一跳,差点没被宁欢的话吓得失态,但她到底稳住了神色:“娘娘说笑了。”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便也多看了杨氏一眼,他温声问道:“魏夫人想问什么尽管问,朕尽力为夫人解答。” 这回杨氏是真的惶恐了,连连福身道:“奴才不敢,皇上恕罪,不过是奴才与贵妃娘娘玩笑之言罢了。” 闻言,皇帝的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原来如此。” 反而是宁欢见不得额娘这般惶恐的模样,她倒是一时忘了她敢在皇帝面前随心所欲,但她额娘可不敢。 宁欢抿了抿唇:“额娘,您先起来。” 杨氏略有些担忧地看了宁欢一眼。 皇上还在呢,女儿便再是得宠的贵妃也不该如此僭越,若是皇上怪罪可如何是好。 皇帝见此,便也善解人意地道:“宁欢说的是,魏夫人免礼罢。” 听到皇帝的话,杨氏才算松了口气。 看了看二人,杨氏又先道:“皇上,皇太后主子还在长春仙馆等着奴才,奴才便不打扰皇上和贵妃主子,先行告退。” 皇帝温声道:“魏夫人去吧,朕会照看好宁欢。” 杨氏笑道:“奴才谢皇上恩典,奴才告退。” 听到皇上如此客气的话,杨氏心下又欣慰又感叹。 见微知著,此刻她也相信,宁欢说的都是真的,无论是皇上待她的情意还是宁欢方才的话。 皇上待宁欢真的是极纵容的。 杨氏离去后,宁欢不禁戳了戳皇帝:“怎么你一来我额娘就走了。” 皇帝握住宁欢的手,温和笑道:“可是怎么办,魏夫人整日都陪着你,我也想陪着我的宝儿啊。” 宁欢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就你会哄人。” 皇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 他又问宁欢:“方才你想让魏夫人问什么?” 提起这个,宁欢也有些忍俊不禁:“没什么,我说我喜欢看宫里的大戏,还是你赞成的,我额娘不信呢。” 皇帝了然:“原来如此。不过你说的本也是对的,你喜欢看便看。魏夫人若是不信,不若下次我再亲自同她说说?”他还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此,宁欢到底忍不住笑了:“可别,到时我额娘才真的要被吓到了。” 皇帝纵容道:“好,都听你的。” 第557章 宁欢弯了弯唇角,又道:“再者,平日额娘多见见她自己便也清楚了。”她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是一脸温和含笑:“宝儿是我钟爱之人,为何要藏着掖着,旁人更该明白你的地位才是。” 看着他平静而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的话,宁欢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但她嘴上还是口是心非道:“大庭广众的,说这样的话。” 皇帝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没有旁人听见。再者,就算听见又如何,这宫中的人总有一日都会知道这一点。” 闻言,宁欢不禁翘唇笑起来。 摸了摸高耸的肚子,宁欢又忍不住轻笑道:“我额娘总是担忧你负了我,总让我在你面前收敛些。” “魏夫人一片爱女之心,人之常情。”但皇帝话音一转,又认真道:“不过宝儿知道的,永远不会有那一日,你也不必收敛什么,只要你自己高兴便好。你和魏夫人都放心便是。” 倚在皇帝怀中,宁欢笑意甜软:“我当然知道。” 皇帝眉眼温柔地笑起来:“嗯。” 陪着宁欢坐了一会儿,皇帝又问道:“还要接着走走吗?我陪你。” 宁欢点点头,有些费力地撑着后腰起身:“再走走吧。” 皇帝扶着她,让她将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 宁欢又和皇帝撒了一次娇:“肚子好沉啊。” 皇帝柔声安抚道:“辛苦我的宝儿了,日后再出来散步我都扶着你好不好?若是累了咱们便坐辇轿。” 宁欢忍不住笑着睨他一眼:“什么时候不是你扶着我啦?” 皇帝温柔道:“这本也是我该做的,最辛苦的还是我的宝儿。” 宁欢叹气:“罢了,反正皇儿很快就能出生了。” 皇帝顺势摸了摸宁欢的肚子,神色也柔软了些:“嗯,我们的皇儿很快便能出生了。” 听着他强调的“我们”二字,宁欢不禁好笑地睨他一眼。 皇帝扶着宁欢在静美清凉的圆明园中漫步,偶尔传来些二人闲聊的声音。 贵妃仪仗不近不远地坠在二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尊贵的帝妃二人,一时还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仿佛这皇家夏宫能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但身处皇室天家,日子自然不可能一直这样无波无澜,平静之下往往都酝酿着滔天的暗涌,只待微风乍起,便能掀起无边波澜。 * 很快便到了皇贵妃筹办的赏花宴。 这是皇贵妃晋位后第一次举办宴会,嫔妃们倒也很给面子的早早便到了花宴。 皇贵妃端坐上首,端然含笑地和嫔妃们闲谈。 但是看着下首空着的两个位置,皇贵妃的目光还是顿了一瞬,但也不过一瞬,皇贵妃面上的神色依然端然雍容。 颖嫔看着上首端庄含笑的皇贵妃,倒是有几分新奇地同柔惠道:“今日瞧着皇贵妃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柔惠也注意到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比往日还要多了些,但她也没多想,只轻声道:“今日的花宴是皇贵妃亲办的,听说一会儿皇上也要来,她自然是春风得意。” 颖嫔若有所思地点头。 容贵人便在一旁淡声道:“皇贵妃难得出那么一次风头,自然得意。不过也只是现在罢了,一会儿也不知皇贵妃还笑不笑得出来。” 听到容贵人的话,柔惠和颖嫔都不禁笑了。 可不是,一会儿宁欢便要来了,在宁欢面前,这后宫有谁能直撄其锋芒,哪怕是皇贵妃也不行。 婉嫔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但听了容贵人的话,她也难免无奈道:“别说了,让人听见不好。” 容贵人朝着婉嫔抿唇一笑,倒也没接着说下去。 不多时,忻嫔姗姗来迟。 她踩着平底的锦缎绣鞋缓缓走进花园,大致一扫便看见后宫嫔妃都在了。 不过再一看,忻嫔便注意到令贵妃竟也还没到,她唇畔将将弯起的笑意便落下了些。 还以为她是最后到的呢,没想到还是令贵妃架子大,到底是贵妃,忻嫔心下撇嘴。 心中千回百转,忻嫔面上却不显,不紧不慢地朝着皇贵妃福身:“嫔妾……” “忻嫔快快免礼,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皇贵妃含笑打断了忻嫔将将出口的行礼。 忻嫔也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她单手撑着腰,朝着皇贵妃娇俏一笑:“嫔妾多谢皇贵妃体恤。” 皇贵妃的目光落在忻嫔撑腰的手上,她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忻嫔,也别站着了,快些坐下罢。” 忻嫔笑盈盈地应了:“是。” 忻嫔慢慢坐下,看到前方的空位,她不禁娇笑道:“皇贵妃娘娘恩典,邀姐妹们一同赏花,这样雅致的事难道令贵妃娘娘也不愿来?” 颖嫔霎时睨了忻嫔一眼:“你也知道令贵妃是贵妃,贵妃娘娘的行踪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嫔能打听的?忻嫔,可莫要得意忘形。” 皇贵妃坐在上首,见此,她慢慢将手换了一个姿势交叠,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勾唇看戏。 听到颖嫔的话,忻嫔一噎,但她又看着颖嫔一脸讶然地笑道:“小小一个嫔?颖嫔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你口中的一个小小的嫔了,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颖嫔却微微一笑:“我当然记得,但我更记得自己的身份,不敢窥伺贵妃主子的行踪。但忻嫔你呢?你是否还记得尊卑有别这四个字呢?” 第558章 听到“尊卑有别”这几个字,忻嫔脸上的笑意到底僵了一瞬,而后她又皮笑肉不笑道:“颖嫔和令贵妃娘娘的关系果然要好,你这一口一个贵妃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永寿宫贵妃娘娘的人。”说着,她又笑着看了另一头的纯贵妃一眼。 颖嫔还住在纯贵妃的景仁宫呢,却如此维护另一位令贵妃,也不知纯贵妃是何想法。 纯贵妃却看也没看颖嫔,只神色温婉地品着茶,似乎席间的风波半分也没能波及到她。 见此,忻嫔的神色也不禁暗了暗。 颖嫔却一脸坦然道:“是你忻嫔尊卑不分在先,我看不过眼还不能说了不成?这与我是哪个宫的人何干,若你冒犯的是旁人,我也照说不误。” 忻嫔咬了咬牙:“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颖嫔从容含笑,却并不接话,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忻嫔果真气结。 见此,皇贵妃微微弯了弯唇,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好了忻嫔,今日是本宫的赏花宴,你是嫌本宫的赏花宴办得不够热闹吗?” 听到皇贵妃隐含不悦的话,忻嫔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好看,但皇贵妃到底还是皇贵妃,忻嫔也只能忍着不甘开口:“嫔妾不敢,皇贵妃娘娘恕罪。” 皇贵妃满意地笑了笑,而后才又看向颖嫔:“还有颖嫔也是,忻嫔怀有身孕,脾性难免有些急躁,你也该让着她些,若是再弄得忻嫔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颖嫔本来对皇贵妃的话不以为意,但听到后半句,她也到底忍笑认了:“皇贵妃娘娘说的是,今日是嫔妾莽撞了。” 在场的嫔妃亦是都忍不住掩唇而笑。 皇贵妃这话明着敲打了颖嫔,暗里也不忘再嘲讽忻嫔一番。谁不知道忻嫔自有孕以来最爱借着腹中龙胎在皇上面前邀宠,可笑的是忻嫔竟是一次也没能成功过,反而还被皇上训了好一个没脸。 如今皇贵妃这话不就是明晃晃的嘲讽吗。 听到几声低低的笑声,忻嫔坐在位置上,脸色果然一阵红一阵青,再也维持不住脸上明快的神色。 嘲笑过忻嫔后,众嫔妃又开始三三两两地闲聊起来,花园中的气氛一时倒很是和谐。 接近开宴,看着身旁和左下首的两个空位,皇贵妃的眸色也不禁暗了暗。 皇上必定又要带着令贵妃一同出席了。 倒也真如皇贵妃所料,不多时前方便响起通传的声音。 “皇上驾到——令贵妃娘娘驾到——” 第212章 花园中的众人听见通传的声音便纷纷起身。 看了一眼皇上小心扶着肚子高耸的令贵妃走进来,嫔妃们都低下头去:“臣妾(嫔妾)参见皇上,令贵妃娘娘,皇上,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也含笑如常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微微颔首:“都免礼罢。” “谢皇上。”嫔妃们笑意盈盈地起身。 皇帝直到将宁欢扶到座位上坐好才走到上首的位置去。 嫔妃们便默默地看着皇上这般温柔细致对待令贵妃的模样。 皇贵妃的眸色更是不着痕迹地暗了些。 但皇贵妃面上还是含笑同皇帝道:“皇上能来赏花宴实在是臣妾的荣幸,臣妾不甚欢欣。” 皇帝可有可无地颔首,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此,皇贵妃微微捏了捏手中的绣帕。 还以为皇上会来便是给了她这个面子,可此刻看皇上的模样怎么半点兴趣也没有似的,况且方才皇上待令贵妃可没这般冷淡,可气! 皇贵妃脸上笑意却不变,端然道:“皇上已然来了,花宴不若现在开始,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道:“你安排便好。” 皇贵妃笑意盈盈地颔首:“是。” 翡翠会意地抚掌,乐工舞姬便步履盈盈地走入小花园中。 奉膳的宫人也鱼贯而入。 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宁欢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了。 她想着回宫后一定要让九洲清晏的御厨重新做一份一模一样地呈上。 虽然皇贵妃大抵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害她,但宁欢自己心里还是不免担忧。 万一皇贵妃急了出昏招可如何是好。 皇帝注意到宁欢的神色,脸上不禁便带上几分笑意。 他温声道:“李玉。” 李玉连连应了,又会意地从皇帝桌前呈了几盘宁欢爱吃的菜式送过去。 收到李玉呈过来的菜肴,宁欢不禁笑盈盈地朝着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的御膳有专人查验,不是皇贵妃能插手的,倒是更放心些。 见到宁欢娇俏灵动的神色,皇帝脸上的神色又柔和了些。 嫔妃们默默看着皇上给令贵妃赐膳,倒也没什么想法。 她们倒也习惯了,每逢宴席,哪次皇上没有给令贵妃赐膳。 但皇贵妃却没这么好接受了。 看到皇上赐膳,皇贵妃不禁神色微暗。 皇上这是怕她害了他的宝贝令贵妃吗,皇上就这般不信任她吗,皇贵妃心中又气又委屈。 但是看着下首的令贵妃,再看看身侧的皇帝,皇贵妃也很快收敛好情绪。 如今皇上身侧的位置也只是她的,也只有她能堂堂正正地坐在皇上身侧,其他人哪怕盛宠如令贵妃也只能坐在她和皇上的下首,唯有她才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副后,二妻,令贵妃又算什么。 第559章 思至此,皇贵妃面上的笑意便愈发大了。 宁欢摇着手中的玉骨宫扇,看着上首皇贵妃志得意满的模样,忽的也微微一笑,只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这大抵是皇贵妃这一生最后辉煌的时候了。 赏花宴过半,席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宁欢正安心欣赏着席间的歌舞,后方忽然传来几声不适的干呕声。 宁欢眉眼微动,顺着望去。 是忻嫔正以绣帕掩唇,紧紧蹙眉,似乎有些不适的模样。 见此,宁欢的羽睫轻轻颤了颤,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嫔妃们的目光也都被忻嫔吸引过去了。 颖嫔看了忻嫔一眼,不禁撇了撇嘴,她同柔惠道:“忻嫔又开始了。” 柔惠也淡淡一笑:“看着吧。” 有的人总是这么不长记性。 嫔妃们也神色各异地看着忻嫔。 忻嫔自然也明白她们的想法,但此刻她却很委屈,她这次是真的不舒服,不然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仪。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她问道:“忻嫔这是怎的了?可是膳食不合口味?” 忻嫔一脸歉然地看着皇贵妃:“嫔妾失仪,皇贵妃娘娘恕罪。” 皇贵妃端庄道:“无妨,你有孕有些反应也是正常。” 但皇贵妃又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疑惑地看着忻嫔:“不过本宫若是没记错,忻嫔有孕也快四个月了,怎的这害喜的反应还是这样大?纯贵妃说呢?” 纯贵妃一时不查被皇贵妃提及,但她很快也温婉道:“按理说害喜的确是头三个月更厉害些,但每个人体质不同,忻嫔现在还在害喜也是正常。” 皇贵妃若有所思,但她看了看忻嫔,又看向皇帝:“皇上,忻嫔有孕是大事,不若还是请太医来瞧一瞧罢。” 听到皇贵妃的话,宁欢微微一笑,左手撑着腰往后坐了些。 忻嫔却不知怎的,总觉得心下有些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便想阻止:“不必了皇贵妃娘娘……” “也好,今日正好孙檀礼在,便召他过来罢。”皇帝淡声打断了忻嫔的话。 忻嫔微微抿了抿唇。 皇上这样关心她,她该高兴才是,可是不知怎的,忻嫔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安。 皇贵妃听到皇帝的话,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她含笑应是。 而后皇贵妃有看向忻嫔,一脸宽和地劝慰道:“忻嫔,切勿讳疾忌医,你怀有身孕,既然不舒服便该让太医好好瞧瞧,腹中龙胎为重。” 忻嫔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到底点点头:“皇贵妃娘娘说的是。” 嫔妃们坐在座位上,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大抵都能猜到,必定又是忻嫔借腹中龙胎争宠,皇贵妃看不惯便想找太医来打忻嫔的脸罢了,实在无甚新意。 还以为今日赏花宴能好好饮宴,没想到忻嫔和皇贵妃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出幺蛾子。 很快孙檀礼便来了,朝着皇帝和众嫔妃行礼后,孙檀礼便跪在忻嫔身侧为她诊脉。 只是诊着诊着,孙檀礼却渐渐皱起眉来。 皇帝和宁欢静静地注视着孙檀礼。 皇贵妃见到孙檀礼的神色,亦是勾起唇角。 忻嫔还是有些不舒服,看着孙檀礼的模样,她也不免担忧道:“孙太医,本宫这是怎的了?腹中龙胎可有大碍?” 听到忻嫔的话,孙檀礼的手却是一抖,他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面色也有些惊疑。 皇帝神色平淡:“忻嫔到底如何?” 孙檀礼额间止不住地开始冒汗,他连连起身跪到正中去回话:“回皇上,忻嫔娘娘有些脾胃失和,故而天气燥郁之下才会头晕恶心,微臣开几贴药让忻嫔娘娘服下便是。” 闻言,皇贵妃先颔首道:“原来如此,那忻嫔腹中龙胎如何?” 忻嫔也连忙看向孙檀礼。 但听到皇贵妃有此一问,孙檀礼额间的汗更是大滴大滴地落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这……” 皇帝冷淡道:“如实回话。” 皇贵妃捏着绣帕点了点唇角,掩住笑意,面上仍是一派担忧的神色。 孙檀礼心下叹气,叩首道:“回皇上,除却脾胃失和,忻嫔娘娘并无其他病症。且,且娘娘并无滑脉之象,依臣愚见,忻嫔娘娘怕是并无身孕。” 此话一出,整个花园霎时静了一瞬。 而后便是此起彼伏地喧哗声。 “什么?” “忻嫔竟然没有身孕?” “可是她不是都三个多月了吗?” 嘉妃和纯贵妃,柔惠和颖嫔都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本以为又是忻嫔争宠的把戏,没想到此刻竟会是这般走向。 忻嫔更是霎时站起身来,她惊声道:“不可能!本宫怎么可能没有身孕,你这个庸医!必然是你诊错了!” 皇贵妃掩住眸中的笑意,沉下脸道:“孙太医是太医院最精通千金科的圣手,岂是你口中的庸医。忻嫔,你竟敢假孕争宠,好大的胆子!” 听到皇贵妃的话,忻嫔忙走到中央跪下,她抬头含泪看着皇帝:“皇上,嫔妾没有……” 皇帝的面色微沉,倒也没有立刻定罪:“今日当值的太医还有谁,都传过来给忻嫔诊脉。” 李玉连忙应了。 看见皇帝冷沉的面色,园子里的众人也不敢再窃窃私语,都静默下来,一脸复杂地看着忻嫔。 第560章 皇贵妃说的是实话,孙太医是太医院最好的千金科太医,连他都说忻嫔没有身孕,八.九成是不会有错,请再多太医来估计也是一个结果。 没想到忻嫔的胆子竟然这样大,竟然敢假孕争宠。 忻嫔跪在地上,身子也在不住地颤抖。 看着皇上冷寒的面色,再想想日后,她心乱如麻,连求饶都不敢,只能瑟缩着默默垂泪祈祷。 很快太医院院判和几个当值的太医都来了。 忻嫔看到这几人,又连连问道:“周太医呢?周太医今日不在吗?!” 太医院的章院判便回道:“回忻嫔娘娘,周太医今日并不当值。” 听到章太医的话,忻嫔霎时跌坐于地。 她此刻什么都明白了,她知道她今日怕是要折在皇贵妃的赏花宴上了。 皇贵妃…… 忻嫔想到什么,蓦地看向皇贵妃。 而后果然见皇贵妃一脸怜悯地看着自己,忻嫔霎时愤恨地盯着皇贵妃:“是你……” 皇贵妃蹙着眉打断忻嫔的话:“章太医,你们先为忻嫔诊脉罢,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身孕。” 听到皇贵妃的话,章太医几人皆是眉心一跳。 就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皇上才会将他们一同传召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 章太医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发苦,但还是依言准备为忻嫔诊脉。 忻嫔下意识就想往后退,皇贵妃却沉声道:“制住忻嫔,让太医诊脉。” 几个宫人连忙应了。 皇贵妃又看向忻嫔,一脸平静道:“太医们诊脉后便能还你清白,忻嫔,你心虚什么?” 忻嫔咬牙:“嫔妾没有。” 皇贵妃淡淡一笑,只唤了一声:“章太医。” 章院判连忙应了。 轮番为忻嫔诊脉后,几位太医皆是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但是看看还跪在一旁的孙太医,几位太医心中也算有底。 他们应当是没诊错脉的。 皇帝看着几个太医:“忻嫔到底如何?” 章太医的额头也开始冒汗了,但他也不敢擦,只能俯首回话道:“回皇上话,依臣等之见,忻嫔娘娘并无身孕。” 再度得到确切地回答,众嫔妃皆是惊异地看着忻嫔。 没想到忻嫔真的是假孕争宠。 忻嫔更是霎时惊声叫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皇贵妃面色微沉:“不可能?方才一个孙太医你不相信便罢了,如今这样多的太医都是一个说法,难不成还能是这么多太医一起联合起来陷害你不成。” “不!不是的,我明明就会头晕恶心,害喜严重,还喜欢吃酸的,怎么可能没有身孕!”忻嫔看着一众太医,难以置信地摇头。 孙太医看了忻嫔一眼,又看向皇帝道:“皇上,忻嫔娘娘所言的症状,应当都是服用药物所致的假孕症状,只是仿出了有孕的症状,实则娘娘并无身孕。” 皇帝又看向章院判,神色不辨喜怒:“章远洄,你说呢?” 章太医连连道:“孙太医所言极是,微臣以为然。” 听到孙太医和章太医的话,皇贵妃霎时一拍桌,她厉声道:“证据确凿,忻嫔你假孕争宠,实在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忻嫔难以置信地摇头,又泪流满面地看着皇帝:“皇上,嫔妾没有,嫔妾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周太医一直都说嫔妾有孕的,您要相信嫔妾啊,嫔妾岂敢做出假孕争宠的事……” 在皇帝开口前,皇贵妃先冷笑道:“周太医?今日正好周太医不在,忻嫔,你说巧不巧?你还敢狡辩!” 忻嫔只一直看着皇帝,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嫔妾真的毫不知情,皇上恕罪啊……” 皇帝神色冷沉地看着忻嫔:“证据确凿,你如何让朕相信你毫不知情?朕本以为你只是性子娇纵些,却没想到你竟如此胆大包天,妄图以假孕争宠,实在可恨。” 皇帝如此严厉的话一出,忻嫔眼中的泪流得更急了,她连连叩首:“皇上明鉴,嫔妾真的没有啊,嫔妾真的没有……” 皇贵妃见忻嫔如此狼狈的模样,眼中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笑影,她面上却端肃地看着皇帝:“皇上,忻嫔此举实在胆大妄为,若不严惩恐怕要为后宫开一个不好的头,若是日后人人效仿忻嫔以假孕争宠可如何是好,臣妾恳请皇上严惩忻嫔!” 皇贵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纯贵妃和嘉妃对视一眼,便也一齐起身道:“臣妾恳请皇上严惩忻嫔。” 见此,众嫔妃也一同起身:“臣妾(嫔妾)恳请皇上严惩忻嫔。” 墙倒众人推,见着这一幕,忻嫔心中又急又恨。 她心知自己是中计了,究竟是谁要这样害她!布局之人实在心思缜密,竟然让她毫无察觉便着了道,今日又毫无防备地被皇贵妃来这么一手,她此刻的确没法儿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此刻除了泣声求饶,她竟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等等,皇贵妃…… 忻嫔猛地抬头看向皇贵妃。 看着上方一脸端庄严肃的皇贵妃,再想想自己方才混乱中的想法,忻嫔的脸色也不禁沉了些。 是皇贵妃,必定就是皇贵妃陷害的自己假孕!毕竟在这宫中,她对皇贵妃的威胁是最大的,皇贵妃必定是想借机除掉她。 想清楚这些,忻嫔更是愤恨不已地死死盯着皇贵妃。 第561章 见忻嫔这般模样,皇贵妃只是微微一笑。 垂死挣扎罢了,忻嫔今日算是废了,实在是天助她也。 皇帝暂且对众嫔妃的请命不置可否,他只看了忻嫔一眼:“忻嫔,你可还有话说?” 忻嫔哭得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心知今日的局面是无可挽回了。 但她看着上首端庄雍容,志得意满的皇贵妃,忽然也想到什么。 忻嫔的心重重一跳。 原本还想好好布局一番,但今日看来是等不到了,既然皇贵妃不仁,便不要怪她不义。 忻嫔胡乱地抹了抹眼泪,直直地跪在园子中心,定定地看着皇帝:“嫔妾有话要说。” 见忻嫔这般坚定的模样,众嫔妃都有些讶异。 如此境况,忻嫔还要继续狡辩吗。 宁欢看了忻嫔一眼,轻轻呼吸了一口,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而皇贵妃看到忻嫔这般模样,心却是一跳,竟也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呵止道:“忻嫔,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吗?!” 见皇贵妃略显急切的模样,忻嫔竟是笑起来:“皇贵妃娘娘是知道嫔妾要说什么了吗?竟然这般心虚?” 听见忻嫔甚至言语带笑的话,皇贵妃的眉心更是重重一跳,愈发不安。 皇贵妃冷下面色:“假孕争宠的是你,本宫心虚什么?” 忻嫔只是再度朝着皇贵妃一笑,她也不再看皇贵妃,只坚定地看着皇帝道:“皇上,嫔妾要告发皇贵妃谋害孝贤皇后!” 忻嫔的话一出,整个花园更是一片哗然。 比起方才太医诊出忻嫔假孕之事更让人震惊。 皇贵妃谋害孝贤皇后! 这是怎样天大的事,若是属实,这后宫必定又要变天了。 纯贵妃与嘉妃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 柔惠和婉嫔几人霎时担忧地看向宁欢。 皇帝也下意识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却只是偏头静静地看着皇贵妃。 皇贵妃已经是震惊地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险些就要站起来。 她心中简直惊疑不定。 怎么会的,忻嫔这个贱人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还是翡翠暗暗地拽住了皇贵妃。 皇贵妃奋力冷静下来,顺势难以置信地看着忻嫔:“本宫谋害孝贤皇后?忻嫔,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为了掩盖你假孕之事,什么事都敢胡乱攀扯了!” 忻嫔定了定神,看着皇贵妃一笑:“皇贵妃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难道是在心虚吗?” 皇贵妃霎时冷笑道:“笑话,本宫从未做过的事,本宫心虚什么。忻嫔,你知道胆敢用孝贤皇后做筏子是什么罪名吗?你实在可恶!” 她又连连走出席位,跪在地上看着皇帝恳切道:“皇上,忻嫔不过是今年才将将入宫,都从未见过孝贤皇后,又岂会这般清楚几年前的事,必定是忻嫔狗急跳墙污蔑嫔妾,还请皇上明查!” 忻嫔却看着皇贵妃从容一笑,而后她又再度看向皇帝:“皇上明鉴,嫔妾虽从未见过孝贤皇后,但嫔妾一向敬仰孝贤皇后贤名,是以嫔妾入宫后也很是留心有关孝贤皇后的一切。嫔妾正是通过承乾宫的宫女查到皇贵妃确有谋害孝贤皇后之事,还望皇上明查!” 皇帝的神色已经冷寒得令人心惊了,他冷声道:“承乾宫的宫女?是谁?” 看见皇上如此冷厉的面色,哪怕并非忻嫔犯下的事,忻嫔也不禁有些心惊。 平日皇上神色疏淡的模样便已经足够威严,可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君威。帝王威严,实在是轻易便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忻嫔努力定了定神,道:“回皇上,是承乾宫的洒洗宫女迎夏,二等宫女翡云、翡淑,还有,还有皇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翡翠、翡心。”忻嫔抬眸定定地看着皇贵妃身后的两个大宫女。 听到忻嫔的话,皇贵妃的心更是重重一跳。 但她仍是一脸恳切地看着皇帝:“皇上,忻嫔其心可诛,竟然妄图用孝贤皇后来忻嫔污蔑臣妾,还望皇上明查!” 翡翠也跟着叩首道:“皇上明鉴,奴才从来未曾接触过忻嫔娘娘,也不知娘娘为何会有此一说。” 忻嫔便冷笑道:“你是没接触过本宫,可是作为皇贵妃的心腹宫女,皇贵妃的所作所为你必定是清楚的,届时严刑拷打一番自然便能真相大白。” 翡翠霎时看向皇帝道:“皇上,奴才虽只是宫女,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满军旗出身,忻嫔娘娘竟就要这般凭着一时的臆想严刑拷打奴才,还望皇上为奴才做主啊!”她连连叩首。 听到翡翠的话,忻嫔的脸色变了一瞬,但到底还是气定神闲的。 无论如何,皇贵妃的手本就不干净,连她都能查到的事,皇上又岂会查不到,她只用静静等着皇贵妃从云端摔下摔得粉身碎骨便好。 皇帝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皇贵妃身后的另一个宫女:“翡心,你说呢?” 翡心似是六神无主,很是慌乱地看着皇贵妃:“皇贵妃娘娘……” 见此,皇贵妃眉心一跳,面上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翡心:“你看本宫作甚!本宫从未害过孝贤皇后,有什么话你如实说便是了。” 翡心似是瑟缩了一下,惊惶地看着皇贵妃和皇帝。 见到翡心这般慌乱的模样,嫔妃们的神色也渐渐变了。 第562章 皇帝的神色也更冷了些:“翡心,你知道什么如实说便是,没有人敢拿你怎么样,你的家人也会平安无虞。” 听到皇帝的话,皇贵妃低下的脸上不禁划过几分不安。 皇上为何会有此一说,难道皇上真的知道什么了吗。 而翡心这才下定决心似的,鼓起勇气看着皇帝道:“回皇上,忻嫔娘娘所说属实,皇贵妃当年确实谋害了孝贤皇后。” 第213章 翡心的话一出,整个花园霎时喧嚷起来。 “……皇贵妃竟然真的谋害了孝贤皇后!” “她怎么敢的?!” “皇贵妃为何要这样做?实在心肠歹毒!” 皇贵妃和翡翠都是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着翡心。 皇贵妃咬牙道:“翡心,你在说什么,你为何要这般污蔑本宫!你是不是被忻嫔收买了?!” 翡心往旁边跪了些,更远离了皇贵妃,她朝着皇帝叩首道:“皇上明鉴,奴才不敢污蔑皇贵妃。这些年迫于皇贵妃的威胁,奴才不得不将皇贵妃的恶行瞒下,如今忻嫔娘娘揭发皇贵妃,奴才也终于不用整日担惊受怕,还请皇上明查!” “不,皇上!这都是忻嫔和翡心联合起来污蔑臣妾,臣妾岂敢谋害孝贤皇后,皇上明鉴啊!”皇贵妃看着皇帝恳切道。 忻嫔看着皇贵妃慌乱的模样,竟是忍不住勾起唇来。 不过一会儿她和皇贵妃的境况便颠倒过来了,此刻百口莫辩的人又变成了皇贵妃,实在是人生如戏。 忻嫔微微弯唇:“皇贵妃娘娘,证据确凿,您竟然还想狡辩吗?” 她将皇贵妃方才对她说的话又还给了皇贵妃。 皇贵妃霎时扭头看向忻嫔,神色冷厉地让人心惊。 忻嫔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但她抚了抚胸口,又娇笑道:“皇贵妃娘娘为何这般看着嫔妾?实在是吓人。嫔妾若有不对的地方,还望皇贵妃娘娘海涵,可别一怒之下也要了嫔妾的性命去。” 反正她今日也翻不了身了,不如拖着皇贵妃一起下水好了。 她不过是假孕罢了,说不定皇上还能查明她是被陷害的。可皇贵妃的罪行却是谋害皇后,忻嫔敢保证,皇贵妃的下场绝对比她难看得多。 听到忻嫔含沙射影的话,皇贵妃更是又气又急,但她此刻也顾不得忻嫔,只连连看着皇帝道:“皇上明鉴,这不过是翡心的一面之词,她就是蓄意污蔑臣妾,又岂能作为证据,皇上明鉴啊!” 皇帝却并不看皇贵妃,只是目光冷沉地看着翡心:“你说,皇贵妃是如何谋害孝贤皇后的?” 任谁都看得出皇上此刻的心情必定是不愉的,再想想孝贤皇后崩逝那段时日皇上冷厉狠绝的手段,在场的嫔妃霎时更是噤若寒蝉。 身处风暴中心的翡心更是身形颤抖,但她还是颤颤巍巍地回话道:“回皇上,皇贵妃联合了昔日慧贤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寄霜寄雪,在德州时,皇贵妃想法子支开了孝贤皇后身边的照春等人,而后又趁着深夜让寄霜故意致孝贤皇后落水,这才,这才导致孝贤皇后溺水受了寒凉,早早便崩逝……” 听到翡心的话,众嫔妃又是一阵哗然。 “孝贤皇后落水竟是皇贵妃所为?!没想到皇贵妃竟如此恶毒!” “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皇贵妃更是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神色,但她此刻竟也是超乎寻常的冷静。 皇贵妃狠狠掐了掐手心,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翡心:“翡心,你在说什么?本宫何时让寄霜做过什么,寄霜是慧贤皇贵妃和孝贤皇后的宫女,如何会与本宫攀扯上关系?孝贤皇后落水本就是意外,你为何要这般污蔑本宫?况且,况且当时的你也不过是个二等宫女,如何会这般清楚这些?” 最后一句话才是皇贵妃想问的,皇贵妃不明白,当日的翡心还算不上她的心腹,为何会对这些事一清二楚。 纯贵妃和嘉妃都紧紧拧眉看着中间跪着地皇贵妃。 本以为皇贵妃就是跋扈了些,却没想到这所谓心直口快的跋扈竟也是伪装,她的心思竟是这般恶毒。 柔惠则是担忧地看着宁欢。 宁欢轻抚着肚子,神色平静地看着翡心,只是眸色实在晦暗。 听到皇贵妃的问话,翡心似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而后恳切地看着皇帝:“皇上,这都是先前皇贵妃身边的翡青告诉奴才的,当年奴才虽然并非皇贵妃的心腹,但翡翠和翡青一直都是皇贵妃的贴身宫女,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拷问翡翠,翡翠知道的东西必然比翡青还要多。” 听到翡心再度提及要拷问自己,翡翠的心颤了一瞬,面上却厉声道:“翡心,你这个叛主的东西,皇贵妃好心提拔你,你就是这样回报皇贵妃的吗!如今竟还心肠歹毒到要故意攀扯上我了!” 翡心却并不辩驳,只接着道:“皇上,甚至如今皇贵妃也还未曾收手,她因为害怕忻嫔娘娘危及她的地位,也曾亲口同奴才和翡翠说过想出手谋害忻嫔娘娘腹中龙胎,只是没想到……”翡心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深深地俯首于地。 只是没想到忻嫔竟然是假孕,皇贵妃倒是正好能直接揭穿忻嫔假孕来打击忻嫔了。 在场的嫔妃们在心中默默接完了翡心未尽的话。 她们神色复杂地看着这花园中跪了一地的人。 怕是谁也不会料到,今日这好好的赏花宴竟会爆出一个又一个能捅破天的消息出来。 第563章 忻嫔脸上的得意也散了些,但她想到什么又连忙希冀地看向皇帝:“皇上,是皇贵妃,必定也是皇贵妃陷害嫔妾假孕,嫔妾真的毫不知情啊,请皇上明查!” 皇贵妃也连连看着皇帝,但她此刻却没有心思顾及忻嫔的攀扯,只含泪道:“皇上,这都是翡心一面之词罢了,臣妾真的没有谋害过孝贤皇后。孝贤皇后如此贤德,臣妾一向钦佩孝贤皇后,又岂会谋害她。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绝不是这样的人。” 皇帝看着皇贵妃,神色不辨喜怒:“不是这样的人?” 他曾经的确以为皇贵妃就如同她表现的那般心直口快,或者说他是知道皇贵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直率磊落的,但那时的他并不在意。直到后来有了宁欢,他要为宁欢多考虑将来,才开始重视后宫这一众后妃真正的品行。 而后,这一件一件的真相也让皇帝真正了解,皇贵妃究竟是怎样一个言行不一的人,她外表看着爽朗直率,实则内里已经坏透了,她的品行可不是有一点瑕疵能说。 “荣格,你实在令朕失望。”皇帝沉声道。 这是皇帝多少年后再度唤起皇贵妃的名字,皇贵妃本来该欣喜才是,可是想想此刻皇上是为何而唤她的名字,皇贵妃心中只剩无限的惊惶。 皇上竟就真的这样信了翡心的话,要因此定她的罪了吗。 不,绝对不可以! 皇贵妃心下不甘,面上却含泪摇头:“皇上,臣妾真的没有,都是忻嫔和翡心联合起来污蔑臣妾,求您明查啊!” 忻嫔也不甘示弱地恳求道:“皇上,嫔妾绝不敢污蔑皇贵妃,求您明查!” 皇帝冷着眉眼,正欲开口,却见宁欢缓缓扶着腰站起来。 他一直冷沉漠然的神色终于变了变,面露几分担忧地看着宁欢。 宁欢也没看皇帝,只定定地看着翡心:“还有吗?除了害孝贤皇后落水,除了想害忻嫔腹中龙胎,皇贵妃还做过什么吗?”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宁欢身上。 尤其是当年看着宁欢入宫的纯贵妃等人,神色皆是有些复杂。 当年孝贤皇后极其喜爱令贵妃,也极其回护令贵妃,令贵妃和孝贤皇后的关系极好,她待孝贤皇后的情谊自然也是非同寻常。此刻得知孝贤皇后竟是被皇贵妃所害,依令贵妃的性子,绝不会轻饶了皇贵妃。 翡心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而后又连连垂首道:“还有……还有悼敏皇子……” 嘶—— 在场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嫔妃们都下意识看向皇帝。 后宫中,甚至前朝,谁不知道皇上对嫡皇子的看重。当年的端慧太子才几岁,皇上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秘密立储,端慧太子夭折后出生的悼敏皇子若不是因为种痘而亡,必定也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如今听翡心的话,悼敏皇子夭折怕也是皇贵妃所为,怎能不令人震惊。 皇贵妃亦是明白翡心想说什么,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翡心,惊声道:“悼敏皇子乃是因种痘夭折,与本宫何干!翡心,你为何要这般害本宫!” 见此,颖嫔便轻呵道:“翡心还没说悼敏皇子如何呢,皇贵妃怎的就这般急着撇清关系了?” 皇贵妃霎时否认道:“本宫没有。” 宁欢冷冷地看了皇贵妃一眼,而后只接着问翡心道:“悼敏皇子怎么了?” 翡心颤颤巍巍地回道:“回令贵妃娘娘,悼敏皇子种痘夭折恐怕也是皇贵妃所为。皇贵妃知道孝贤皇后视悼敏皇子为珍宝,若是悼敏皇子没了,孝贤皇后必定要去了半条命。皇贵妃便觉得如此更方便她下手不知不觉除去孝贤皇后。” “不!臣妾没有!”几乎是翡心说完,皇贵妃便反驳出声,她含着泪恳切地看着皇帝:“皇上,臣妾敢对天发誓,臣妾绝没有害过悼敏皇子!” 宁欢神色冷沉地看着皇贵妃:“发誓有用的话还要律法作甚。敢谋害孝贤皇后和悼敏皇子,皇贵妃,你死不足惜!” 说罢,她便狠狠地将手边的茶盏掷下。 茶盏砸落青石板上,炸出清脆的声响,瞬间便四分五裂。 跪在园子中心的人都下意识一颤。 哪怕是其余的嫔妃都心惊了一瞬,她们从未见过令贵妃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先前有嫔妃胆敢冒犯令贵妃,令贵妃只是轻描淡写便处置了,似乎并未将她们放在眼里。 直到今日,她们才真正见识到了令贵妃作为贵妃威仪凌厉不可冒犯的一面。 皇贵妃的心也被砸碎于地的茶盏惊了一瞬,而后她又恼恨地看着宁欢:“本宫还是皇贵妃,令贵妃你怎敢这般同本宫说话!” 对此,宁欢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皇贵妃一眼,她冷呵一声。 皇贵妃这才反应过来,她此刻还跪在地上,反而是令贵妃高高在上地站着,这般的姿态实在显得她方才的话有些可笑。 皇贵妃霎时绷不住脸上的神色,恨恨地剜了宁欢一眼。 宁欢没看她,只看向皇帝道:“皇上,既然忻嫔和翡心如此言之凿凿,臣妾认为无论如何都该彻查一番。若是皇贵妃无罪,也能还皇贵妃清白,若是孝贤皇后的确为皇贵妃所害……”宁欢顿了顿,又冷声道:“也该让恶人伏诛,让孝贤皇后安息。” 听到“伏诛”二字,皇贵妃的心下意识便是一颤。 但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哀声道:“皇上,您当真不相信臣妾吗?” 第564章 宁欢轻轻抚了抚袖角:“皇贵妃急什么?你若是无罪,自然查不出什么来,你在担心什么?” 皇贵妃霎时扭头看向宁欢,她恨声道:“本宫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岂是你小小一个贵妃说查便能查的?令贵妃,你实在放肆!” “朕看你才是放肆!”皇帝冷声斥道。 皇贵妃霎时愕然地看着皇帝:“皇上……” 皇帝的神色漠然得令人心惊:“令贵妃说得对,你若是没有做过又能查出什么来,皇贵妃,你是在害怕吗?” 皇贵妃连连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是冤枉的。” 皇贵妃心下又急又恨,皇上还是这般偏袒令贵妃! “既然是冤枉的那朕便让人去查,也好还你清白。”皇帝一锤定音。 此刻,皇贵妃的身形终于忍不住瑟缩了些。 她是知道皇上的手段的,皇上是天子,不仅是紫禁城的主人,更是天下之主。他若是想查什么必定都能查得到,哪怕是皇贵妃也不敢保证自己动的那些手脚都被处理得毫无痕迹,不会被皇上查到。 忻嫔看着皇贵妃惊惶的模样,到底忍不住勾起唇角。 忻嫔面上却又是一幅为皇贵妃考虑的模样:“皇贵妃说的倒也是,翡心所言的确疑点重重,那寄霜寄雪作为慧贤皇贵妃身边的宫女为何会联合皇贵妃去害了孝贤皇后?或许其中的确另有隐情呢。皇贵妃不必担忧,若你当真无辜,经此一事也好彻底还你一个清白。” 皇贵妃的面色变了又变,不甘心地想说什么,翡翠却暗暗拉住皇贵妃。 此刻若是再牵扯出寄霜寄雪的事,就和主动认罪没什么区别了,至少在皇上真真切切地查明之前,什么都不能说。 皇贵妃领悟到翡翠的意思,她忍了忍,到底只道:“皇上明鉴,这都是翡心污蔑之词。寄雪也就罢了,可当日孝贤皇后落水时,在孝贤皇后身边的乃是寄霜,臣妾缘何会与寄霜扯上关系?” 忻嫔道:“寄霜和寄雪都是慧贤皇贵妃的贴身宫女,关系自然不必说,皇贵妃身边有了寄雪,联系上寄霜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听到忻嫔的话,嘉妃也不自觉便问道:“可是寄霜为何要害孝贤皇后?” 忻嫔却是一噎,这个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年是皇贵妃让那个叫寄霜的宫女害了孝贤皇后,至于那个慧贤皇贵妃身边的宫女为何要害皇后,忻嫔便不得而知了。 听到嘉妃一问,皇帝霎时眉心一跳,好在忻嫔得到的消息是他让人筛过的,忻嫔知道的也不全。 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宁欢一眼,而后冷声打断她们:“好了,既然此刻你们各执一词,也不必再多说。当年的事到底如何朕一查便知。” 皇上下了最后的决定,皇贵妃自知今日是无法转圜了。但看着宁欢高高隆起的肚子,她还是存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皇贵妃又看向皇帝道:“皇上,臣妾暂且无话可说。可是既然忻嫔敢以假孕争宠,难保其他嫔妃不会,正好太医们都在,不若请太医们也为令贵妃瞧瞧?” 忻嫔也顺势看了宁欢一眼,她微微咬唇。 此刻她也认同皇贵妃的话,若是令贵妃也是假孕便好了。 而听到皇贵妃的话,在场的嫔妃们都有些一言难尽。 皇贵妃这会儿是昏了头了吗,令贵妃那模样看着像是假孕吗。 皇贵妃当然知道令贵妃假孕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她还是不甘地想赌一赌。 皇帝的面色又沉了些:“胡言乱语。” 皇贵妃被皇帝冷沉的目光吓得身形一颤,但她仍然倔强地看着皇帝:“皇上,让太医们为令贵妃请一次平安脉也是好事。” 宁欢撑着腰缓缓坐下,还微微一笑:“也好,正好太医们都在,那就依皇贵妃所言罢,如此既能让本宫放心,也能让皇贵妃放心。” 听到宁欢含沙射影的话,皇贵妃的眸色沉了些,她冷冷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都这般说了,皇帝自然应允:“章远洄,那你们便去为令贵妃请一次平安脉罢。” 章院判等人连连应了,此刻才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宁欢身侧去。 他们也没想到这把火竟然又烧到他们身上了。 今日听了这样多的皇室秘辛,若是可以,章太医等人只希望自己没长耳朵。 章太医等人亦是依次为宁欢请了脉。 而后章太医便再度回话:“回皇上,令贵妃娘娘和龙胎一切安好,还请皇上和令贵妃娘娘放心。” 听到章太医的回话,皇贵妃心中最后那丝心力也散了,她略显颓然地跌坐于地。 忻嫔也不甘地看了宁欢一眼,而后默默垂下头去。 宁欢摸着肚子,面露微笑:“皇贵妃这次可还有怀疑?不若再请几个宫外的大夫进来瞧瞧?” 皇贵妃不语。 此刻她还跪在地上,若是同坐着的令贵妃说话,怎么看怎么像是她在跪着回令贵妃的话,怎么说都是屈辱,不如不开口。 见此,皇帝终于开口定下今日这场闹剧的结局:“忻嫔假孕争宠之事属实,着即褫夺封号,降为答应,禁足三月静思己过。” 听到皇帝的话,戴佳氏此刻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她没想到都这样了皇上竟还是这般重罚她。她惊惶地看着皇帝:“皇上,嫔妾冤枉啊!” 皇帝却不欲与她多说,只挥了挥手。 第565章 李玉会意地带着人下去。 戴佳氏哭喊道:“皇上,您能彻查皇贵妃一事,为何不能彻查嫔妾之事?皇上,求您明查!” 皇帝淡声道:“朕自然会彻查,若是你当真无辜,朕自然会复你的位分,但你这段时日借着有孕恃宠生骄,屡屡兴风作浪亦是属实,在查清楚此事之前,你便禁足在你宫中抄写宫规百遍好好静静心。” 哀声哭求非但没换来皇上的宽容处理,反而还又被加罚抄写宫规,忻嫔,不,戴佳答应却仍是不甘地看着皇帝:“皇上……” 然而李玉等人已然眼疾手快捂住戴佳氏的嘴,拖着她下去了。 嫔妃们再度看着一个嫔妃被这样毫无尊严地拖着下去,皆是有些心有余悸。 而后皇帝的目光又落在皇贵妃身上,他神色冷寒道:“皇贵妃之事有待调查,在查明真相之前,收回皇贵妃协理六宫之权,皇贵妃禁足于坦坦荡荡,无诏不得出。” 皇贵妃定定地看了皇帝一眼,到底顺从地叩首:“臣妾遵旨。” 她不知道皇上到底会查到些什么,但至少此刻她不想像戴佳氏那般毫无尊严地被拖下去,便是死,她也要体体面面的去死。 她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啊…… 皇贵妃俯首于地的面上划过一行清泪。 宫人们带着皇贵妃出去了。 看着皇贵妃萧瑟的背影,在场的嫔妃们都有些唏嘘。 谁知道今日皇贵妃亲办的这场赏花宴竟会葬送了皇贵妃的一生,她的荣光怕也是止步于今日了。 虽然皇上说着还需查明真相,但嫔妃们几乎都猜得到,翡心指证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皇贵妃算是完了。 而纯贵妃这些同皇贵妃相处了多年的嫔妃神色更是复杂。 谁也没想到,皇贵妃竟然真的胆大包天至此,心狠起来竟然连一国皇后都敢谋害。 柔惠与颖嫔对视一眼,都默默垂下眸去。 宁欢神色冷漠地看着皇贵妃被人带着离去,她又看向皇帝。 皇帝会意地走下来扶起宁欢。 “都散了吧。”落下一句话,皇帝便扶着宁欢朝外走去。 嫔妃们便也收敛了各异的心思,连连蹲礼:“臣妾恭送皇上。” 第214章 赏花宴散去后,皇帝便陪着宁欢回了九洲清晏。 坐在西暖阁中,宁欢不住地摸着肚子,神色有些难辨。 皇帝看着她,温声道:“宝儿,可要再让孙檀礼来请个平安脉?” 方才虽然已让章太医等人为宁欢请过平安脉,但方才是方才,皇帝怕宁欢什么事都憋在心中,反而动了胎气。况且,比起章远洄,皇帝还是更信任专精千金科的孙檀礼。 宁欢轻轻摸了摸肚子,倒也同意了:“也好。” 孙太医很快便到了。 请过平安脉,确定宁欢和龙胎无恙后,皇帝和宁欢都松了口气。 “贵妃娘娘已然临近生产,这段时日娘娘更当多走动走动,保持心情愉悦,如此才更有利于日后生产。”孙太医最后叮嘱道。 宁欢颔首:“本宫知道了,多谢孙太医。” 孙太医连连道不敢,而后便退下去开一些食补方子了。 殿内的人照常退下,只剩皇帝和宁欢二人。 宁欢这才看向皇帝,有些好笑道:“这下放心了吧?” 见她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气,神色亦是温和含笑:“放心,放心。” 皇帝不欲再提起方才的糟心事惹她心乱,但宁欢自己却没法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她的心绪还算平静:“皇贵妃翻不了身了吧?” 小心看了一眼宁欢的神色,皇帝才道:“翻不了,找出确凿证据后便是……”她的死期。 这些所谓证据都是展现给天下人看的,毕竟是仅次于国母皇后的皇贵妃,地位到底尊崇,若是要废一个皇贵妃,必须拿出能让人信服的证据才行,更何况他还是想处死皇贵妃。 但皇帝是“今日”才知晓皇贵妃的恶行,自然需要一段时日来调查,才能顺理成章查出真相。 顾忌着宁欢肚里还有一个,皇帝到底没将最后四个字说出口。 但宁欢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摸了摸高耸的肚子,宁欢竟是有些好笑地睨了皇帝一眼。 她又道:“罪有应得。”宁欢脸上的笑意又逐渐淡下去了。 见此,皇帝便揽住她,温声安抚道:“对,是她罪有应得,宝儿放心,这一干人等都会被绳之以法,律法之下,绝不会让他们逃脱。”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忽而偏头看了看窗外。 看着窗外澄澈明净一如往昔的蓝天,宁欢轻声道:“他们都不会逃脱的,恶人必有恶报。” 若是老天爷无法降下的报应,便让她来好了。 看宁欢这般模样,皇帝便知她又想起孝贤了。 不过今日的事本也是和孝贤息息相关,实在没法儿绕过去。 皇帝只能道:“宝儿,孙檀礼方才才说,切勿忧思过重,要保持心情愉悦才能有利于生产。” 宁欢却道:“我没有忧思过重,恶人即将伏诛,我怎会心情不愉悦?” 看了看眼前这个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担忧的男人,宁欢也软下声音:“你放心,我不会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动气的。方才孙太医不也说了,孩儿一切安好吗?” 第566章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抚了抚宁欢的肩,柔声道:“嗯,这样便好。” 他又上手准备将宁欢头上的钿子取下。 他家姑娘最不耐戴这些沉重的钿子和朝冠,如今月份大了,头上再戴着这么个沉重的钿子怕更是不舒服。 察觉到皇帝的动作,宁欢也不再去想那些令人烦扰的烂账。 恶人总要伏诛,她的生活也还要继续。 宁欢眉眼间带上几分放松的笑意:“快取下来,许久不戴钿子了,今日实在觉得沉。” 一向也只有出席各种节宴时才会戴钿子,这几月宫中都没什么宴会,她今日骤然挺着个沉重的肚子,头上还顶着这么个美丽却也依然沉重的钿子,实在有些难捱。 看着宁欢放松下来,皇帝更是眉眼温和地应了:“好。” 拆下数支用以固定的钗簪,皇帝又慢慢将钿子从宁欢头上取下。 宁欢晃了晃脑袋,只觉一派轻松,终于松了口气。 皇帝有些好笑:“宝儿啊,这只是贵妃的钿子都这样难捱,日后戴皇后的钿子可如何是好?” 宁欢脸上的笑意霎时落下些,她不忿道:“反正又不是日日戴。” 她想到什么,又有些哀怨地看向皇帝:“就不能让工匠们做得轻便些吗?” 皇帝忍俊不禁:“若真是做得轻便,工匠们怕才要担忧他们的性命了。” 皇室主子们所用的珠钗衣饰,哪儿有人敢偷工减料的,宝石珠翠金丝银线全是真材实料。宫里的主子们在全天下最富贵的锦绣堆里养尊处优多年,旁的不行,分辨所用所簪衣饰的真假还是行的。若真有人敢胆大包天在这上面做手脚,绝对是掉脑袋的大罪。 宁欢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轻啧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皇帝又将宁欢的燕尾髻解开,以手指为梳帮宁欢梳着头发。 发髻散下,头上一片轻松,宁欢霎时倚入皇帝怀中。 皇帝眉眼柔和,牢牢地搂着她。 或许不止是头上轻松了,宁欢此刻心里也是轻松的。 她摸了摸肚子:“这下真的能安心养胎了。” 虽然也养不了多久了,咳。 皇帝点点头,也跟着摸了摸她的肚皮:“咱们的皇儿必定会平安出生。” 说起这个,宁欢倒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皇帝:“咱们的皇儿下月便能出生,到时皇儿不会和你是同一日的生辰吧?!” 皇帝先是一愣,而后又扬起唇角:“皇儿与我同一日生辰不好吗?到时亦是全天下为皇儿庆贺生辰之喜。” 宁欢却略显嫌弃道:“不好,到时都是庆贺你这个皇阿玛万寿之喜的,谁还记得咱们的皇儿,皇儿还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辰才好。” 皇帝不禁哑然失笑:“怎会,这可是咱们的皇儿,宫里最尊贵的小公主小阿哥。日后每年我都带着皇儿一同庆生,谁敢忽略他。”想着他们父子(父女)一同庆生的热闹,皇帝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柔软。 看着皇帝脸上满满的期待,宁欢简直好笑,但她还是道:“看把你美的,下个月不就知道皇儿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了。”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有些忍俊不禁,但他摸了摸宁欢的肚子,也更加期待了。 皇帝温柔含笑道:“好。” * 显然,宁欢肚里的小朋友虽然小,但也很清楚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没能等到皇帝生辰,在八月初五这日,宁欢便发动了。 彼时她正倚在榻上和皇帝闲聊,忽然便觉得有些不对。 宁欢蹙着眉摸了摸肚子,只觉小腹一阵一阵的疼。 皇帝看她这般模样,霎时便紧张起来:“宝儿,怎么了?” 宁欢蹙眉看他:“我好像要生了。”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难得有些失态:“真的?”他脑子里的弦霎时紧绷起来。 失态过后,皇帝很快便冷静下来,他连忙唤人道:“李玉!贵妃主子要生了,还不快让人准备起来!” 李玉在外头一听这话,连声应了。 整个九洲清晏霎时都动了起来。 皇帝一把将宁欢抱起,柔声安抚道:“宝儿别怕,我现在就抱你过去。” 因为估摸着宁欢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这些日子皇帝便一直陪着宁欢住在天地一家春。 天地一家春里布置了产房,住在这里自然也更方便。 便如此刻,皇帝能直接抱着宁欢走到产房去。 产房是每日都打扫的,一应人等也一直候在产房中。 此刻皇帝便直接将宁欢放在了床上。 接生嬷嬷要来给宁欢查看宫口的情况,皇帝犹豫了一下,宁欢已然牢牢抓住他的手。 到了此刻,宁欢的脸上到底显露出几分害怕来。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也知道生孩子有多痛。她这些年又一直被家中人和皇帝娇养着,更是半分苦痛都吃不得,如今却不得不直面生孩子将带来的痛,实在没法儿不害怕。 这会儿她额娘也不在,皇帝便成了她唯一的支柱。 看着宁欢雾濛濛的眼眸,皇帝的心都要碎了,他极尽温柔地安抚道:“宝儿别怕,我不走,你放心。” 皇帝本也不想走的,还怕宁欢要赶他走,此刻见宁欢这般依赖他,皇帝更是舍不得丢下宁欢一人。 听到皇帝的话,接生嬷嬷犹豫了一瞬。 第567章 玉棠拽了接生嬷嬷一把,接生嬷嬷到底没敢多说什么。 宁欢含着一汪眼泪:“真的?” 皇帝温柔地吻了吻宁欢的手:“真的,宝儿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宁欢这才安心些,她看了接生嬷嬷一眼。 接生嬷嬷定了定神,到底道:“贵妃主子放松些,奴才这就为您看看。” 等宫人们帮宁欢褪下衬裤时,宁欢才后知后觉有些羞耻地看了皇帝一眼。 虽然某人平时都没少看,但总感觉这会儿是不一样的。 但朝皇帝看去,宁欢却只见皇帝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宁欢心中的羞耻霎时散去了。也就是她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皇帝,还有玉棠她们早就慌得、忙得六神无主了,宁欢心中一时还有些好笑。 但下一瞬她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也笑不出来了。 感受到下面传来的痛意,宁欢霎时痛呼出声:“痛,痛……” 见宁欢这般模样,皇帝一面心疼地安抚着宁欢,一面眉眼冷肃地看着接生嬷嬷:“轻一点。” 接生嬷嬷简直欲哭无泪,但还是连连请罪道:“皇上,贵妃主子恕罪,生产之前检查宫口都是这般的。” 皇帝眉眼间的折痕愈发深了。 他从来不知道女子在生产前还要经历这些。 宁欢倒是知道这些,但此刻亲身经历了她亦是欲哭无泪,宁欢紧紧攥着皇帝的手,忍痛问道:“陈嬷嬷,好了吗?” 接生嬷嬷陈嬷嬷连连道:“好了好了,贵妃主子安心。” 陈嬷嬷又让宫人们再度帮宁欢穿好裤子。 她这才回道:“回皇上,贵妃主子,贵妃主子的宫口将将开了一指,怕是还要再多走动一二才有助于生产。” 听到陈嬷嬷的话,宁欢霎时扭头看她:“还要走?”皇帝正在为宁欢擦拭额间的冷汗,宁欢这一偏头倒是让他擦了个空。 毕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接生嬷嬷,听到陈嬷嬷的话,皇帝虽有些不解,但也没质疑她。皇帝也顺势看向陈嬷嬷。 陈嬷嬷连连应是,她还道:“贵妃娘娘最好再用些膳食,一会儿才有力气生产。” 闻言,皇帝便问道:“宝儿,可有什么想吃的?” 宁欢霎时蹙眉:“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虽然现在的宫缩还不算太剧烈,但是一阵疼一阵不疼的,她也实在被折腾得没精力了。 皇帝柔声劝慰道:“宝儿乖,听陈嬷嬷的话,还是用些吧。用一小碗鸡茸粥如何?那个清淡好克化。” 宁欢偏头在皇帝怀中拱了拱,下意识挑嘴道:“不要鸡茸粥,要鸡汤米线。” 只要她肯吃,皇帝哪有不应的,皇帝连连道:“好,鸡汤米线,鸡汤米线。” 他又看向一旁的玉棠。 玉棠本就一直听着宁欢说话,此刻也连忙应了:“奴才这就去吩咐小厨房。”说罢,她便连忙疾步朝殿外走去。 宫人们在一旁看着,直道贵妃主子得宠。 接生嬷嬷们更是感叹,也就是这天家的贵妃生产,除了产房的条件精细至极,贵妃竟还要被百般哄着惯着。若是寻常百姓家,不说有没有这样好的条件,便是男人都不可能这般纵宠地陪在妻子身边,更别说还要百般耐心哄着妻子了。 在他们看来,女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们也不耐去哄着妻子。 见惯了民间女子生产的接生嬷嬷们,鲜少见到哪家的丈夫会这般耐心地陪着哄着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的,没想到今日得见,竟然会是这天下至尊的君王。她们没想到这九五之尊的天子竟然比寻常百姓家的男人还要疼人。 寻常男子都做不到的事,今日这至尊的天子却做了,令贵妃的地位又岂是“得宠”二字能说的,殿内的众人无不感慨。 第215章 等接生嬷嬷为宁欢看完,宁欢收拾妥当后,太医又进殿来为宁欢诊脉。 说法倒是与接生嬷嬷们说的无异,先进食,再多走动走动。 宁欢要的鸡汤米线很快便呈了上来。 皇帝便让宁欢倚在自己怀中,准备喂她。 宁欢看着皇帝面不改色地端着还热气腾腾的米线,不禁小声问道:“不烫吗?” 皇帝眉眼柔和:“不烫,宝儿放心。” 但他夹了一箸米线,却是先吹了吹才喂到宁欢唇畔去。 宁欢霎时看了他一眼。 皇帝哑然失笑:“我常年习武皮糙肉厚的,真的不觉有多烫。” 宁欢一想也是,慢慢地咽下他喂来的米线。 本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分,此刻的米线汤底鲜美醇厚,米线软弹入味,宁欢吃了两口也渐渐察觉到饿感,倒也没这么抗拒此刻进食了。 可惜刚吃了几口,肚子又开始紧绷,宁欢霎时蹙起眉来:“不想吃了。” 皇帝揽着她,温声道:“乖宝儿,再吃几口。” 宁欢别过头去:“肚子不舒服,不想吃。” 皇帝便先将汤碗放回玉棠一直举着的托盘上。 他轻轻地抚着宁欢的肚子:“一会儿便好了,乖,一会儿便好了。” 宁欢的肚子渐渐不紧绷了,她也稍稍放松下来。 见此,皇帝便又再度端过汤碗,柔声哄道:“乖宝儿,再用些,一会儿才有力气生产。” 宁欢拧着眉看了看汤鲜味美的米线,到底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568章 接生嬷嬷们伺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更是啧啧称奇。 寻常人家的男人,在夫人生产时会不会出现都是两说,更别提这般一直待在产房中百般哄着即将生产的夫人,只为哄她多用两口膳食了。 偏偏做到这一步的人还是最不可能这样做的君王,这位令贵妃娘娘实在是命好。 且不说她是地位尊贵的贵妃,便是天下至尊的君王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所得到的已经是胜过天下多少女人了。 宁欢哼哼唧唧地倚在皇帝怀中用了大半碗米线,趁着宫缩还不算剧烈,皇帝便带着她在天地一家春走动。 才走了一会儿,皇太后便带着杨氏匆匆赶到了。 看到太后和杨氏,宁欢下意识便瘪了瘪嘴:“额娘……” 这两个都是最疼爱她的额娘。 太后下意识就要应声,但她到底忍住了。 而杨氏看着宁欢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亦是心疼得不行。 但是皇上和皇太后都在,她也没法儿先开口说什么。 皇太后先一步免了皇帝和众人的礼,她轻轻推了杨氏一把。 杨氏便也顾不得皇帝还在,连忙过来从另一边扶住宁欢:“娘娘别怕,奴才在这儿。” 太后看着宁欢,也连忙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杨氏也十分担忧地看着宁欢。 宁欢这会儿还笑得出来:“还行,但是陈嬷嬷说才开了一指,还得多走一会儿。” 一听这话,杨氏下意识便心疼道:“才开一指?哎……” 照她生育了三个孩儿的经验,才开一指还有得疼呢,尤其宁欢这还是头胎,开指还会更慢些。 太后虽然没有亲自生育过,但凭着上一世听过的,再看看杨氏的模样便知道宁欢还有得熬。 但未免加重宁欢的心理压力,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温声道:“没事的,多走一会儿,一会儿便快了,生产也能顺利些。” 宁欢大半的重量都压在皇帝身上,皇帝扶着宁欢,亦是柔声附和道:“皇额娘说的是,宝儿别怕。” 宁欢更是不敢去想一会儿会有多疼,她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而杨氏听到皇帝对宁欢的称呼,竟是怔愣了一瞬。 她下意识看了太后一眼,见皇上和皇太后都一脸平静的模样,她到底先压下心下的惊异,还是将心思放在即将生产的女儿身上。 宁欢在皇帝和杨氏的搀扶下继续走动。 不多时,李玉便过来禀报:“皇上,各宫主子都来了。” 皇帝的眉眼间霎时浮上几分冷淡:“这么多人过来作甚?让她们都回去。” 这种时候李玉更是不敢多说什么,连连应声便又疾步回了天地一家春的产房。 这走走停停的,宁欢竟也一直从傍晚时分走到了夜里。 走到夜里,宁欢只觉肚里时不时传来的阵痛愈发剧烈了。 阵痛再度来袭时,她这次再也忍不住倒在皇帝怀中:“痛……” 见宁欢额间直冒冷寒,紧紧蹙眉的痛苦模样,皇帝心疼极了:“宝儿……”一面紧紧抱着宁欢,他竟是有些六神无主地看了太后一眼:“皇额娘……” 皇太后也没生产过,又只能看向杨氏。 杨氏见宁欢这般模样,亦是心疼得不行,再算算时间她便也知道宁欢应当是又开了几指。 她便忙道:“皇上,还是先将娘娘带回产房罢,娘娘这回怕是真的快生了。” 听到杨氏的话,皇帝便连连应了,直接一把将宁欢抱起。 他朝着太后微微低首:“皇额娘,儿子先带着宁欢回去。” 太后也是连连点头:“你先去,你先去。” 听到太后的话,皇帝微微颔首,便抱着宁欢疾步走回产房。 谁知走到产房的庭院外,皇帝便看见庭院里竟是坐了一堆的嫔妃。 方才他让走的嫔妃们并没有走,此刻还在庭院里坐着候着。 见皇上抱着令贵妃急匆匆地走进来,嫔妃们一惊,又连连行礼道:“参见皇上。” 皇帝此刻也没心思管她们,抱着宁欢径直便进了产房。 嫔妃们等皇帝进去后便自己起身了。 柔惠和颖嫔几人无不担忧地望着产房的方向。 而纯贵妃和嘉妃则是下意识对视一眼。 嘉妃有些咂舌:“你我生产之时可曾见过皇上这般……焦急的模样?” 方才她们赶来天地一家春却扑了个空,听李玉说,皇上带着令贵妃走动去了,以助令贵妃生产。 没生育过的嫔妃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她们的惊讶怕是怎么也比不过纯贵妃和嘉妃。 纯贵妃和嘉妃生育过,自然知道女子生产前多走动走动才有利于生产。 可她们生产时,也就是自己在庭院里由接生嬷嬷和侍女扶着走动一二便罢了,哪里敢奢求皇上亲自陪着她们生产甚至扶着她们走动呢。 但令贵妃却得到了皇上这般的疼爱…… 此刻再看皇上这般匆忙焦急的模样,纯贵妃和嘉妃心中更是复杂。 别说她们,便是孝贤皇后生产时,皇上都不见得这般担忧过。 皇上最多便是坐在产房门口静静等候罢了,甚至昔年孝贤皇后生悼敏皇子时,皇上因为政务缠身,还是最后时刻才到了长春宫。 现在回忆起来,无论是谁生产,彼时在产房外等候的皇上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焦急的情绪来,他的神色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 第569章 那时的她们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在她们心中皇上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沉稳端方的人,他是遇到天大的事都能冷静沉稳处置的。 直到今日,直到今日令贵妃生产,她们才知道,原来她们心中那个近乎于神的皇上也是会慌乱的。 纯贵妃默默地看了产房一眼,淡声道:“你生产时没能见到皇上,怎知皇上不焦急?” 听到纯贵妃的话,嘉妃的神色却还是没什么欣喜的样子。 她轻啧:“你也知道咱们生产的时候甚至见不到皇上?” 哪里像今日,听说从令贵妃阵痛开始,皇上便一直都陪在令贵妃身边。 听到嘉妃的话,纯贵妃一顿,也彻底沉默了。 但此刻皇太后也带着杨氏匆匆赶到了产房门口,纯贵妃等人也顾不得想其他,再度行礼。 “臣妾参见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也有些诧异:“免礼,你们还在?” 方才皇帝不是让她们走了么。 纯贵妃神色温婉:“令贵妃妹妹生产,阖宫姐妹都担忧着,臣妾们也想陪着令妹妹,还望皇太后恩准。” 颖嫔也连忙道:“纯贵妃娘娘说的是,皇太后,嫔妾们实在担忧令贵妃娘娘,求您恩准嫔妾们候在此处,嫔妾们必然不会打扰令贵妃娘娘生产的。” 柔惠、婉嫔和容贵人也连忙附和。 见此,太后轻叹一声,到底道:“你们有心了,那便留在此处罢,不过都得按颖嫔所说,不能扰了令贵妃生产。” 纯贵妃领着众嫔妃行礼:“臣妾不敢。” 太后点点头,又朝产房里望了一眼。 杨氏便有些焦急地低声道:“皇太后主子……” 太后这才想起什么,也道:“快进去瞧瞧罢。” 杨氏连连应了,疾步走进产房。 见到这一幕,嫔妃们也想起,方才听说皇太后和令贵妃的额娘魏夫人也是一直陪在令贵妃身边的。 可方才倒是皇上先抱着令贵妃回来了,一向最重礼仪尊卑的他,那会儿竟是什么都顾不得,竟让太后落在了后面。 嫔妃们心下暗暗咂舌。 产房内,陈嬷嬷再次给宁欢查探了一番。 宁欢本以为到头了,谁知陈嬷嬷却道:“娘娘将将开了五指,怕是还要再走动走动。” 肚里传来的阵痛愈发剧烈了,宁欢额上不住地冒着冷汗:“才开了五指??” 皇帝一面帮宁欢擦着汗,一面也是紧紧拧眉看着陈嬷嬷。 陈嬷嬷自然也知道皇上和令贵妃的心切,但这种事也不是人力所能及,她只能顶着压力回道:“贵妃娘娘是第一次生产,难免缓慢些,奴才无能。” 杨氏在一旁也是不住地担忧,但她还是劝道:“娘娘,再用些东西吧,方才吃的那点儿米线怕是撑不了太久。” 陈嬷嬷也连连道:“魏夫人说的是,娘娘还需再用些膳食才好。” 宁欢此刻哪儿有心情用膳,但是在皇帝和杨氏的百般哄劝下,到底还是用了半碗粥。 折腾到半夜,宁欢在皇帝的搀扶下费力走动着,忽的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涌出。 接生嬷嬷们时刻关注着宁欢,见到宁欢脚下的水迹,连忙道:“贵妃娘娘羊水破了,还请皇上扶娘娘到产床上去。” 听到接生嬷嬷的话,皇帝便连忙将宁欢抱到产床上去。 宁欢紧紧攥着皇帝的手,低声呜咽着。 皇帝心疼得不行,柔声哄道:“宝儿不怕,我在,我在。” 陈嬷嬷见此,却连连道:“皇上,贵妃娘娘已然破水,即将生产,产房血气重,还请皇上出去等候。” 杨氏也道:“是啊皇上,接下来奴才陪着贵妃娘娘便是,您请放心。” 听到额娘和陈嬷嬷的话,宁欢下意识偏头看了自家额娘和皇帝一眼。 她还是攥紧了皇帝的手。 皇帝感受到她的力道,便沉声道:“朕是天子,岂会怕区区血气,朕今日便在此处陪着贵妃生产。” 一听这话,接生嬷嬷们霎时大惊失色,她们跪了一地,连连恳求道:“皇上不可,正是因为您是天子才不该踏足产房这般污秽之地,还请皇上移步。” 杨氏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皇帝。 没想到皇上待宁欢的情意竟已深厚至此,竟是要陪着宁欢生产。 这天下有几个男人能为妻子做到这一步,偏偏为宁欢做到这一步的人还是君王。 皇帝的眉眼愈发冷寒了:“污秽?这是朕的贵妃,朕的皇儿,如何便污秽了?做好你们该做的事,若是因为你们拖延而……”皇帝顿了顿,到底没说下去,只厉声道:“都给朕起来,接着为贵妃接生!你们若是不行,朕换一批人便是。” 皇上冷厉威胁的话落下,接生嬷嬷们额间的冷汗落得愈发多了。 可是见皇上执意如此,言辞又如此凌厉,帝王冰冷威严之下,接生嬷嬷们哪儿还有胆子再劝,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真的。 此刻在自己的性命面前,旁的什么传统倒是都可以放一边儿了。 接生嬷嬷们便颤颤巍巍地连连应是,起身净手接着按部就班地为宁欢接生。 她们只盼殿外的皇太后主子能劝皇上一二。 产房这样的地方,哪儿是男子能待的,何况这还是天下至尊的君王。 殿外。 第570章 嫔妃们也觉得皇上似乎进去待得太久了,应当也快出来了。 毕竟算算时间,哪怕令贵妃是第一次生产,这个点儿她应该也快生了。 皇上能陪着令贵妃走动,但生产时,自然还是要出来的。毕竟从古至今,哪儿有男人待在产房那样血气重的地方陪着妻子生产的。 但谁知,她们迟迟没能等到皇上出来,反而看见宫人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其余嫔妃只是看血水看得心惊,纯贵妃和嘉妃这样生育过的嫔妃却更是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这架势令贵妃应当是在生产了才是,怎的皇上还未出来?难不成皇上真的要全程陪着令贵妃生产不成? 纯贵妃定了定神,到底同太后委婉道:“皇太后,皇上在产房待得也够久了,瞧这样子,令妹妹怕是快生了,不若请皇上出来等候?” 听到这话,其余嫔妃也意识到什么似的,后知后觉地看向产房内。 太后坐在椅子上,听到纯贵妃的话却依然老神在在的:“皇帝心里有数,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 纯贵妃有些讶异地看着太后,心道难道太后还没听懂她的意思吗。 她不信太后还能允许皇上待在产房中陪令贵妃生产。 纯贵妃又温婉道:“但是产房血气污秽,臣妾以为怕是该请皇上先出来了。” 太后抬眸看了纯贵妃一眼。 明明是温和平淡的一眼,纯贵妃却只觉压力倍增。 到底是皇太后,纵使她不问世事多年,但她也当了这么多年万人之上的皇太后。 纯贵妃连忙蹲礼。 太后静静地看着纯贵妃蹲礼,片刻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皇帝是真龙天子,岂会怕区区血气。他一向心志坚定,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话几乎是直白地允许皇上陪着令贵妃生产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更是没有人会听不懂。 是以此刻不止是纯贵妃和嘉妃,嫔妃们皆是愕然地看着太后。 她们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男子会亲自陪着自己的夫人生产的,更别提这天下至尊的君王。可此刻,太后不及时制止皇上便罢了,竟还要放任,实在是令后宫这些经受多年传统教养的女子难以想象,难以置信。 但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柔惠和颖嫔几人。 皇上待宁欢的特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想想从前皇上为宁欢做的事,今日他能陪着宁欢生产也不算太让人意外。 柔惠没有再管纯贵妃和皇太后如何,只目光担忧地望着产房,默默祈祷宁欢平安生产。 而太后的神色依然平静:“纯贵妃先起来罢,你们若是不想在这儿待着,大可回宫去。” 闻言,嫔妃们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惊愕,恭声道:“臣妾不敢。” 而产房内,宁欢已是痛得不行,忍不住痛呼出声。 陈嬷嬷连连提醒道:“娘娘,呼气,切不可高声喊叫,这会让您失了力气的。您听奴才的,奴才让您用力,您便用力。” 宁欢费力地点头:“好……” 她只觉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样的苦楚,脸上的汗已是止都止不住地滑下。 皇帝一面为她擦着汗,一面握住她的一只手:“宝儿,痛就捏住我的手,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杨氏也含泪看着宁欢道:“宁儿,宁儿,额娘也在这儿呢,宁儿别怕。”此刻杨氏也顾不得什么所谓的尊卑有别了。 宁欢下意识偏头看向二人,她看到皇帝和杨氏心疼而担忧的脸。 看了片刻,宁欢到底忍不住攥着皇帝的手哽咽道:“弘历,我好痛啊……” 其实比起和额娘杨氏,她到了这个世界,和皇帝相处的时日才是最长的。 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在闺中待了三年,可是她在宫中,却和皇帝度过了七年。 是以在这样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抑制地更依赖皇帝。 皇帝听着宁欢这般朝着他哭诉,只觉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他握着宁欢的手,一遍一遍地低头吻着她的额角,极尽温柔地低哄道:“对不起宝儿,对不起,不怕,不怕,宝儿不怕……” 杨氏自然不会在意此刻宁欢唤的是谁,她只是含泪看着这一幕,一面为自家女儿心疼,一面却忍不住为她欣慰。 宁欢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得到了皇上的爱,天下独一无二的爱。 眼见着快要到上朝时分,李玉守在屏风后面,神色有些焦急。 但是看了看天色,李玉一狠心,到底咬咬牙提声问道:“皇上,快到上朝的时辰了!” 听到这话,皇帝头也不回地沉声道:“今日罢朝。” 出乎意料的,皇上并没有龙颜大怒,李玉心中松了口气,连连应了。 而后,李玉又连忙走出殿内,准备去通知朝臣们。 见到李玉急匆匆出去,再看看天色,守在庭院内的嫔妃们便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一时间神色都有些复杂。 不知又过了多久,宁欢已经觉得自己快要虚脱晕过去,但耳边一直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有皇帝焦急的哄劝,也有接生嬷嬷大声的呼喊,她极力分辨着,听到接生嬷嬷说看到小皇子的头了,她一狠心,一鼓作气几乎使出了这辈子从未使过的力气,而后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滑出。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个健康的小公主!” 第57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没想到写小公主出生能写这么长,有时候灵感上来了真的拦不住(允悲) and,宝贝们快想想小名哇!!选中的掉落红包(取名废捂嘴哭) 第216章 婴儿啼哭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接生嬷嬷报喜的声音。 宁欢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先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而后竟是觉得忽然又有了力气。 她有些费力地偏过头去:“让我,让我看看……” 皇帝一直握着宁欢的手,听到孩子平安出生亦是霎时松了口气,而后注意力便一直在宁欢身上。 他不住地握了握宁欢的手,低声问道:“宝儿,你怎么样?” 宁欢此刻却顾不得皇帝,注意力一直在陈嬷嬷抱着的那个明黄襁褓上。 陈嬷嬷喜笑颜开地抱着小公主过来:“皇上,贵妃娘娘,小公主十分健康漂亮呢。” 看着宁欢十分期盼的模样,皇帝便退到一边,让陈嬷嬷将小公主放在宁欢身畔。 正好也是此刻,天光大亮,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殿内,落得一片碎金。 宁欢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的杨氏也忍不住感叹:“出太阳了。” 宫人们的目光也不由放在了明黄的襁褓上。 这几日一直在下雨,昨日虽然没下雨但天也是阴沉沉的,却没想到今日小公主出生后,正好天也放晴了。 看着阳光照耀下的明黄色襁褓,皇帝和宁欢都忍不住笑起来。 宁欢还忍不住胡思乱想,没想到她的女儿出生也有个小小的伴生天象。 宁欢忍不住笑了笑,和皇帝一同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孩。 小公主看着小小软软的,皮肤红通通的,此刻攥着小拳头,乌黑明亮的眼睛不住地转着,看着便十分有活力的模样。 皇帝看着看着,便觉得心都要化了。 这是他和宁欢的女儿,他们的小公主。 宁欢小心地碰了碰女儿的脸蛋,却有些好笑:“红通通跟个小猴子似的。” 哪怕她是亲妈眼,也对现在刚出生的女儿说不出“漂亮”两个字来。 皇帝好笑又无奈:“宝儿,这是咱们的小公主。” 陈嬷嬷也笑道:“贵妃娘娘,小婴孩刚出生都是红通通的,有的孩子甚至还皱皱巴巴的,四公主是奴才见过最漂亮的孩子了。” 其余的接生嬷嬷们也不住地附和。 皇上和令贵妃都生得极好,小公主的确是她们见过最漂亮的新生儿。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哪怕是宁欢,听到这些话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皇帝更是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赏。” 陈嬷嬷等人喜笑颜开地连连谢恩。 看过了女儿,皇帝又不住问接生嬷嬷们:“贵妃的身体如何?” 另一位孙嬷嬷恭声回道:“皇上放心,贵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生产疲累,贵妃娘娘需得好生休息一二。” 皇帝连连点头:“好,好,是该好生休息。” 皇帝回眸,正想同宁欢说话,却见宁欢虽仍是偏头朝着女儿的方向,但她已然阖眸睡着了。 而放在宁欢身侧的女儿也陪着额娘一同睡去了。 见到这一大一小安睡的一幕,皇帝的眉眼愈发柔和。 他示意嬷嬷们将小公主抱走,又低声道:“替娘娘收拾的时候动作轻一些,别吵醒她。” 嬷嬷和宫人们正欲应是,皇帝眉眼一肃,示意噤声。 众人便连连闭上嘴,无声行礼应了。 殿外。 听到室内响起婴孩啼哭的声音,一直守在殿外的太后和嫔妃们顿时来了精神。 而嫔妃们的心情更是有些复杂。 此刻令贵妃都生了,可见皇上当真是在殿内亲自陪着令贵妃生产的,这下连自欺欺人都不成了。 很快报喜的宫女便出来了:“回皇太后主子,令贵妃娘娘诞下公主,母女平安。” 听到宫女的话,太后和嫔妃们都顿了一瞬。 太后心下不禁轻叹,姑娘怕是还要吃一次苦头了。 但太后面上却不显,只满面喜色地道:“好,好,赏!” 宫女亦是喜笑连连地谢恩。 纯贵妃和嘉妃下意识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 没想到令贵妃这次生的竟是一个公主。 但她们也没有显露分毫,只是同众嫔妃一起笑盈盈地朝着太后道:“恭贺皇太后主子。” 太后也笑道:“宫里本就是阿哥多,如今哀家又多了一个贴心的孙女,哀家也高兴。” 见太后不似作假的笑脸,嫔妃们便也明了,太后是真的喜欢四公主,并不介意这不是一个皇阿哥。 想到这些,嫔妃们脸上的笑意也更真切了些,连连附和皇太后的话。 此刻,正好又见皇上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襁褓从殿内走出来。 嫔妃们连忙朝着皇帝福身。 太后一见皇帝便连忙问道:“令贵妃如何了?” 皇帝温声道:“皇额娘放心,方才太医为令贵妃诊过脉,令贵妃一切安好,她此刻已经睡过去了。” 太后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这会儿太后才真正注意到皇帝怀中的襁褓,她低头看了看,脸上便不禁浮现出笑意:“这是哀家的孙女罢。” 皇帝也眉眼柔和地笑起来:“四公主很是乖巧漂亮。” 第572章 太后连连点头:“你和令贵妃的女儿,自然是漂亮的。快抱回去罢,可别扰了哀家的孙女安睡。” 听到太后的话,皇帝也忍不住笑起来:“皇额娘说的是。” 他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给身后的嬷嬷,挥手示意嬷嬷退下。 嬷嬷微微福身,悄声带着小公主进殿去了。 嫔妃们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心下咂舌,瞧皇上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看来无论令贵妃生的是皇阿哥还是公主,皇上都一样的疼爱。 皇帝又看着太后道:“皇额娘也在这儿守了一夜,实在辛苦皇额娘了,儿子扶您回去歇着罢。” 太后却摆了摆手:“什么辛不辛苦的,令贵妃生产哀家自然是担忧。不过此刻知道贵妃和小公主安好便好了。也不用你陪,哀家自己回去便是。” 皇帝正欲再劝,太后却道:“你在这儿好好陪着令贵妃便是,她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闻言,皇帝连连道:“皇额娘说的是,儿子明白。” 连庭院里的嫔妃们都忍不住多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果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令贵妃,不,应该是偏袒。 不过连皇上陪产这样天大的事太后都应允了,此刻不过是让皇上留在天地一家春,又算什么呢。 太后走了,皇帝又看向嫔妃们:“你们也是,先回去歇着罢。” 此刻在这儿待着的都是各宫主位,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看不懂眼色的非要留在这儿,听到皇上这般说,纯贵妃便顺从地领着众嫔妃婉声应了。 柔惠有些迟疑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倒也注意到柔惠。 因为女儿刚刚降生,皇帝此刻心情愉悦,是以也难得有几分耐心多说几句:“令贵妃也睡下了,你们若是想探望贵妃和公主,改日再来便是。” 柔惠这才松了口气,再度跟着嫔妃们一同应是。 皇帝又转身回了殿内。 嫔妃们福身看着皇帝进去,又再度起身。 她们看了看殿内,又不禁看了看已然大亮的天色。 以往这个时候皇上都快散朝了罢。但此刻皇上却还是没有要离开天地一家春的意思,皇上今日果然为令贵妃罢朝了。 不过说起来,皇上都能不顾这千百年的传统,执意在产房里陪着令贵妃生产了,罢朝一日又算什么呢。 她们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清楚地明白,后宫这样多的女人,可皇上待令贵妃,却实在是和待她们不同的,甚至连孝贤皇后都比不上今日的令贵妃了。 毕竟除了令贵妃,从元年的后宫至今,这后宫中还有谁在生产时能让皇上罢朝一日,甚至全程陪产呢。 嫔妃们一面感叹着,一面走出天地一家春。 纯贵妃和嘉妃再度结伴而行。 走到人烟稀少的僻静处,嘉妃才咂舌道:“咱们这辈子怕是都赶不上令贵妃了。” 一开始原以为皇上能亲自陪着令贵妃走动已是足够的宠爱,却没想到后来皇上甚至亲自待在产房中陪着令贵妃生产了。 旁人可能只是单纯震惊于皇上为令贵妃屡屡破例,但她们这些生育过的女人才能真真切切体会到皇上待令贵妃和待她们的区别。 这区别简直是她们此生都难以跨越的鸿沟。 “你我生产的时候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让皇上陪着咱们生产了,这哪儿是咱们敢想的事啊。”嘉妃轻叹。 似乎自古以来男子便是不该踏进产房那样的地界儿的,女人们也习惯了自己生产。可今日皇上的举动才让她们知道,不是的。 男人并非一定不能踏入产房,端看这个男人的心念坚不坚定罢了。别说今日是皇上,其实就是寻常百姓家的一家之主,若是心志坚定非要陪着妻子生产,难道还真的有人能拦住不成,说来说去还不是看人。 可今日让她们明白这一点的,还不是一个寻常的男人,他是天下至尊的君王啊,他本该是最无法做到这一点的男人。 纵使纯贵妃和嘉妃从未想过要和令贵妃争,但此刻直面这样的对比,心中还是难以避免有些复杂酸涩。 今日的冲击实在有些大,哪怕是越发谨言慎行的纯贵妃,此刻也到底忍不住多说几句她以往不会在外说的话:“其实从令贵妃无子而封贵妃的时候,咱们便该知道,皇上待令贵妃和待咱们的确是不一样的。咱们……又怎么争得过她。”纯贵妃静静地看着嘉妃。 她们心中都有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想法,而今日的事,似乎更是证实了她们那个从不敢深想的想法。 嘉妃忍不住捏了捏绣帕:“难道皇上真的……” 纯贵妃握住嘉妃的手,制止嘉妃继续说下去。 她只道:“谁知道呢,咱们只要做好自己便是。” 皇上待她们虽然疏离淡漠,但绝不是一个彻底无情的人,纯贵妃相信,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皇上必定能保她们后半辈子荣华安宁。 听到纯贵妃的话,嘉妃也不禁笑叹:“可不是么,咱们可是从潜邸就跟着皇上的,都这般年纪了还能看不清现实不成。” 什么情啊爱啊的,她们在许多年前就看淡了。 不可否认,皇上的确是个方方面面都十足卓绝的男子,作为皇上的女人,谁没有对皇上有过几分少女的幻想。 这新入宫的年轻嫔妃们有,嘉妃她们自然也有。 第573章 毕竟当年她们入王府时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女。 谁还没有天真年少的时候,可这么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就教会她们认清现实为自己而活。 在这宫里能一直保持天真烂漫,存续着知慕少艾之心的女人,怕是也只有令贵妃了。因为令贵妃命好地得到了君王几乎所有的宠爱和护佑,她的确有这个资本。 而旁的女人总会在日复一日不变的深宫生活中认清现实,若还是沉溺幻梦不肯清醒,那便是失心疯了。 想到“失心疯”,嘉妃竟又忍不住有些看好戏的意味:“若是皇贵妃知道令贵妃诞下公主,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儿。” 纯贵妃却有些意味不明道:“皇贵妃?” 也不知这位辉发那拉皇贵妃还能做多久。 纯贵妃虽然没明说,但嘉妃还是领会到她的意思,嘉妃深以为然地笑起来。 这样一个失心疯又心思狠毒的女人还是早些被废比较好,谁知道她哪日会不会忽然发疯攀扯上她们。 纯贵妃又道:“不过皇子公主又如何,你瞧皇上今日抱着四公主时那般紧张欢喜的模样,甚至……” 甚至永璋这个阿哥出生时,都不见得皇上这般高兴过。 纯贵妃微微敛眸,到底没有说出来。 嘉妃更心大些,她甚至不禁感叹:“可不是,我记得就是当年悼敏皇子出生时,皇上都没这般紧张过。”何况是她们这些嫔妃的皇子。 但如今令贵妃不过生了一个公主,皇上倒是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纯贵妃微微摇头,到底也忍不住叹道:“令贵妃的确是我们不能比的。” * 圆明园,坦坦荡荡。 皇贵妃坐在窗边,神色恹恹地支着额头。 忽而听见外面一阵喧哗,皇贵妃蓦地睁开眼来。 她下意识唤道:“翡翠……” 说完她才想起来,翡翠早就被慎刑司的人带走了,如今留在她身边伺候的都是些陌生的宫女。甚至一个个嘴严得跟什么似的,她想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皇贵妃心下郁卒而恼恨。 门外的宫女听到皇贵妃的声音,便走进殿内朝着皇贵妃福身:“皇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皇贵妃神色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外面在吵嚷什么?” 宫女只当没看见皇贵妃的眼神,一板一眼道:“令贵妃娘娘平安诞下四公主,皇上大悦,赏赐圆明园的宫人们。” “令贵妃生了?”皇贵妃下意识攥紧了绣帕。 而后再想想宫女的话,禁足至今,皇贵妃脸上终于有了第一个笑容:“令贵妃生了一个女儿?” 宫女道:“是。” 再度得到肯定的答复,皇贵妃难以抑制地笑起来:“好啊,公主好啊,令贵妃果真生了个公主,本宫就知道!” 宫女的神色始终没什么变化,她只道:“皇贵妃娘娘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皇贵妃勾起唇角:“去给本宫沏一壶奶茶来。” 美酒佳肴没有,但奶茶总是有的。 果然,宫女福身道:“是。” 宫女退下了。 看着窗外明净的天,禁足以后,皇贵妃没有哪一刻觉得心情这样好过。 “呵,得宠又如何,肚子不争气也没有用。” 第217章 夕阳西下,晚霞舒卷。 宁欢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一睁眼便看见坐在自己身畔的皇帝。 皇帝见她醒来,脸上霎时便有了笑意:“宝儿,你醒了。” “嗯。”宁欢有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她刚醒来还有些迷糊,直到感受到身下传来的些许痛感,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宝宝呢,我要看宝宝。” 皇帝见她还想起身,连忙道:“宝儿,别乱动,先躺好。” 宁欢也有些不适,到底顺着皇帝的话不动了,但她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皇帝哑然失笑,却也吩咐道:“玉棠,让乳母将公主抱过来。” 玉棠连连应了。 乳母很快便抱着小公主过来。 在皇帝的示意下,乳母将小公主放到宁欢旁边,而后便和宫人们一同悄然退下。 殿内便只剩这天下间身份最高的一家三口。 看着身畔握着拳头安睡的女儿,宁欢的心都要化了,她小心地碰了碰女儿柔嫩的小脸。 皇帝看着小公主,亦是眉眼柔和:“宝儿,皇儿的眉眼很像我。” 宁欢却忍不住笑了:“她才刚出生呢,哪儿就看得出像谁了。”反正她是看不出来。 皇帝却依旧坚定道:“我看得出来。” 宁欢忍俊不禁,但她看着看着竟也觉得女儿的确有几分像皇帝,如此一来,宁欢倒也没继续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不过他们的女儿要是不像皇帝才是要翻天了,宁欢心中忍不住偷笑。 看着襁褓中恬静安睡的女儿,宁欢又忍不住柔下眉眼:“先前说宝宝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皇帝柔声道:“朝珑。” 若是独女便叫朝珑,若是独子便叫永璐。 恰好此刻,小公主也睁开眼来,似乎是在看着宁欢。 宁欢惊喜一笑:“呀,宝宝醒了。” “朝珑,朝珑,看来你很满意你阿玛给你取的名字嘛。”宁欢轻轻握了握女儿的小手。 皇帝也眉眼柔和地笑起来:“咱们的朝珑真乖。” 第574章 朝珑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虽然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大抵是看不见什么的,但宁欢还是忍不住逗她:“朝珑,朝珑,额娘在这儿呢。” 看着这一大一小,皇帝的神色也愈发温柔。 宁欢逗了朝珑一会儿,忽的道:“总不能一直叫女儿朝珑吧,总觉得有些生疏,若是叫珑儿我觉着也不大好听,咱们再给女儿取个小名如何?” 皇帝百依百顺:“宝儿说的是,皇儿是该取个小名。” “但是叫什么呢?”宁欢有些苦恼。 此时恰好灿金的落日余晖穿过窗棂的罅隙,在殿内洒落一片辉煌。 皇帝看了看窗沿灿烂的光影,忽的便道:“昭昭,皇儿的小名就叫昭昭如何?” 宁欢:“朝朝?” 皇帝温声道:“不,是意为‘光明’的昭。” “我有嘉宾,德音孔昭……”宁欢下意识道。 皇帝颔首:“对,就是取光明灿烂之意。” 他和宁欢的女儿,自然当如朝阳一般光明灿烂。 宁欢也笑起来:“这个寓意好。” 她就说皇帝怎么可能这么省事就取女儿大名中的“朝”字做小名。 不过宁欢想到什么,又道:“但是‘昭’和‘朝’同音,会不会不大好?” 旁人听了怕是觉得朝珑是直接用了公主名字中都有的字做小名,怕是更觉得她们母女张扬了。 皇帝温和却笃定道:“不会。别说用的是昭字,便是真的用了朝珑的朝又有何妨,她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固伦公主,再多的荣耀再多的特殊她都当得起。”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中却是说不出的傲睨,就如皇帝所说,他真的觉得这样的特殊于他和宁欢的女儿不算什么。 宁欢还没来得及笑皇帝招摇,皇帝便收敛了那份漫不经心的傲睨,他神色柔软地看着宁欢身侧的朝珑:“对不对,昭昭?”皇帝也学着宁欢动作轻柔地捏了捏朝珑的小手。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听到皇帝的话,朝珑竟是咂了咂小嘴,似乎是对皇帝的话有所反应。 见到朝珑的小动作,皇帝和宁欢都忍不住笑起来。 宁欢轻笑道:“对,皇阿玛说的对,那咱们小朝珑以后就叫昭昭了。” 小朝珑又咂了咂小嘴,而后很快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宁欢忍不住温柔笑起来。 陪着宁欢看了朝珑一会儿,皇帝又唤乳母进殿将朝珑抱下去了。 朝珑被抱下去了,皇帝这才有机会道:“饿了吧?也该用些膳食了。” 宁欢点点头:“好。” 她也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皇帝:“你用过膳了吗?” 她要生的时候还是头一天的傍晚,那会儿他们还没用晚膳。 宁欢自己倒是还在走动的过程中被哄着用了两次膳食,但皇帝怕是直到她生产都一直没用膳。 听到宁欢不忘关心自己,皇帝不禁眉眼温柔地笑起来:“宝儿放心,我用过了。” 宁欢看看桌上那一堆奏折,再想想她也睡了这么久,皇帝有时间批奏折,自然也该有时间用膳。 她这才点点头:“那就好。” 皇帝微微抱起宁欢,让她倚在迎枕上坐好。 哪怕皇帝动作轻柔,宁欢还是微微蹙了蹙眉。 看着宁欢不适的模样,皇帝有些紧张道:“还在疼吗?” 宁欢倒是很快松开眉头:“不算疼。” 她说的是真的,接生嬷嬷们还给她用了宫廷秘药,秘药的确是秘药,这会儿她便只是有些不适了。况且经历过生产前的阵痛,连宁欢都觉得这点儿不适实在不算什么。 见宁欢这般轻飘飘的模样,皇帝却再度想起她生产时有多不易:“宝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对不起。”他心疼极了地握住宁欢的手。 看着皇帝这般心疼又懊恼的模样,宁欢又心软又好笑:“这会儿想想倒也觉得没什么了,况且咱们的昭昭还这么可爱。” 皇帝却不住地吻着宁欢的手:“不,还是让我的宝儿受苦了……” 他的宝儿这样娇气的一个姑娘,却捱着生产那般的剧痛为他生下一个女儿,皇帝想想便觉得心像是要被揉碎一般。 宁欢正欲说什么,却蓦地看到皇帝手上的伤痕,那从来白皙修长的大手上此刻却是伤痕累累,青一道紫一道的,甚至还有深深的血痕。 方才皇帝的手一直垂着,她竟也没注意到,也是这会儿他握了她的手,宁欢才注意到。 这一看就是她生产时痛极了掐出来的。 宁欢轻轻碰了碰皇帝的手,有些心疼却又忍不住笑道:“虽然是我生产,但你也算是感同身受一二了。” 皇帝却低声道:“宝儿不过是多掐了我几下罢了,这哪里比得了宝儿生产之痛的万一。” 现在想想宁欢生产时同他哭痛的那幕,皇帝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疼。 宁欢却忍不住睨他一眼:“别再说了,再说我才真的是要回想起方才有多痛了,好不容易松泛些。” 听宁欢这般说,皇帝连连道:“好,好,不说了。” 但他觉得这就是宁欢在安慰他,一颗心简直又酸又软,面上的神色也柔软得不行。 “上药了吗?”宁欢问。 皇帝道:“放心,上过药了。” 宁欢这才点点头。 宁欢的膳食很快便送了过来,是一碗鱼肚肉糜粥。 第575章 宁欢有些嫌弃道:“怎么又是粥。” 她生产前才用了半碗粥,这会儿竟还是粥。 皇帝温声道:“你刚生产完,也不能用太多膳食,粥食才好克化。” 宁欢恹恹地应了。 皇帝从漆盘中端过碗来,准备喂宁欢。 热气腾腾的粥凑到跟前,宁欢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道:“好热啊。” 身上倒还算干爽,但宁欢总觉得殿内有些热。 皇帝吹了吹汤羹,才道:“宝儿,你将将生产,可受不得凉。” 宁欢扫视了一番殿内,发现殿内的冰鉴少了许多,只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摆了一个,窗扇也关得严实。 见此情形,宁欢更是忍不住道:“这大热的天儿,哪里就会受凉了?一直闷着才不好呢。而且你瞧我这穿的盖的,严实着呢。”她揪了揪身上的锦被。 皇帝温和而耐心地哄劝道:“宝儿乖,你现在吹不得风,若是不好好坐月子,落下病根,日后你会更难受。”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拧了拧眉,到底没多说什么。 月子病的威力她也是有所耳闻,若是月子坐不好,有的病痛真的是要跟随终生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冷哼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给我留了一个冰鉴?” 见她这般阴阳怪气的模样,皇帝更是忍俊不禁。 还有心思同他这般娇闹,可见宁欢此刻是无碍的。 皇帝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忘哄道:“圆明园凉爽,其实少用些冰鉴也无妨。” 原本他一个冰鉴也不想留,但是惦念着宁欢怕热,他还是多问了孙檀礼一句。得知月子里不能吹风但是能适当保持凉爽,皇帝才愿意留一个冰鉴在宁欢殿中。 “我不管,我就是觉得热,至少要再放一个冰鉴进来。”宁欢努力争取。 皇帝也不多说,只不紧不慢地道:“听说月子里若是着凉,关节受风寒侵袭,阴雨天总要疼上一疼。” 他也没说是谁疼,但宁欢总感觉自己的胳膊凉飕飕的,似乎就快要疼起来了,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宁欢霎时没好气地横了皇帝一眼,但到底没再继续闹着要冰鉴:“我饿了!” 皇帝笑起来,也不得寸进尺地笑宁欢的心虚,只是熟练地将吹凉的粥送到她的嘴边。 * 第二日宁欢再度醒来,陪在她身边的又换成了她额娘。 宁欢倒也不怎么意外。 昨日为了陪她生产,皇帝那样勤勉的人甚至罢朝一日,如此一来,她生产这两日皇帝怕更是堆积了不少政务,也该去处理了。 宁欢倚靠在床上,任由宫人们帮她梳洗了一番。 好在不用绾发,净完面换了一条抹额,宁欢便忍不住道:“公主呢,快将公主抱来我瞧瞧。” 生产实在是一件费心费力的事,昨日用下粥食,宁欢便又撑不住睡过去了,也没能在睡前再看看女儿。 杨氏忍不住笑:“娘娘别着急,公主一直都在呢,您不若先用了早膳再让乳母抱公主过来?” 宁欢却等不及:“我还不饿,先把公主抱过来罢。” 杨氏好笑又无奈,看宁欢这般期盼的模样,到底没再劝阻她。 乳母很快便抱着朝珑过来。 看着襁褓中小小软软的女儿,宁欢便忍不住道:“快来让我抱抱。” 乳母连连应了,小心地将朝珑放到宁欢怀中去。 杨氏便在一旁提醒道:“娘娘托住公主的脖子,另一只手抱住公主臀部。” 乳母也小心地帮宁欢调整着姿势。 宁欢终于真真切切地将朝珑抱在怀中,额上竟是有了些汗。 但看着臂弯中眼睛乌溜溜的女儿,宁欢便忍不住温柔地笑起来:“昭昭,我的昭昭。” 玉棠轻柔地帮宁欢擦着薄汗。 杨氏则是有些讶异道:“朝朝?” 她依稀记得本朝皇阿哥的名字从“永”,公主的名字则是从“朝”,那宁欢口中的“朝朝”究竟是公主的大名还是小名。 但是皇阿哥和公主们的大名除了“永”和“朝”,另一个字都还要从“玉”的,小公主应当也不能这么随意地就取名“朝朝”吧,若是小名…… 宁欢看杨氏这般模样,便知她在想什么,宁欢忍不住笑道:“德音孔昭,昭昭,这是皇上给公主取的小名。” 杨氏这才了然,她又笑起来:“德音孔昭,昭也是光明的意思,皇上取的这个名字倒是极衬公主。” 她也还记得小公主出生时照入殿内的那第一缕朝晖。 宁欢也弯起唇角:“是呀,皇上的确给昭昭取了个好名字。” 逗了逗怀中的女儿,宁欢又看向一旁一直看着朝珑的杨氏:“额娘,你也抱抱昭昭。” 杨氏欣喜地笑起来:“是。” 她小心地从宁欢怀中接过朝珑。 宁欢弯唇笑道:“昭昭,这是你……郭洛玛嬷。”宁欢有些费劲地想起满语中对外祖母的称呼。 杨氏竟是有些惊喜又有几分惶恐:“奴才,奴才怎么担得起公主一句郭洛玛嬷。” 虽然在亲缘上公主的确是她的外孙女,但公主毕竟是天家的公主,身份尊贵,岂能按常理来论。天家的公主,自然更该遵循先君臣后父子的规矩。杨氏在女儿面前都得自称奴才,更何况是有着皇室血脉的公主,她一向是没想过能让公主叫一句郭洛玛嬷的。 第576章 听到杨氏的话,宁欢有些不大高兴:“额娘,这是在我宫里,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她的视线扫过殿内的宫人们,宫人们依然恭恭敬敬地,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宁欢这才满意些,但她还是挥了挥手,让除玉棠玉琼之外的宫人都退下。 宁欢知道,就是宫人们都在她额娘才会这般守着规矩,哪怕宫人们并不敢多言什么。 乳母倒是有些迟疑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道:“先退下罢,一会儿公主若是饿了本宫会再传你。” 乳母这才应了:“是。” 杨氏抱着朝珑,心下虽然为宁欢的话而柔软却还是劝道:“娘娘,到底是在宫中,可不能因为奴才一时的差错给娘娘惹来是非。” 宁欢拔高声音:“额娘!” 杨氏忍不住笑道:“好好好,宁儿,是宁儿。” 说着,杨氏也忍不住看向怀里的朝珑:“昭昭,你瞧你额娘,都是当额娘的人了,竟还是这般娇气的性子。” 宁欢没羞没臊道:“那也是她阿玛惯的,找她阿玛去。” 看着宁欢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杨氏和玉棠玉琼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次听到宁欢这般娇纵的话,杨氏也不会再觉得宁欢胆大了。 再想想宁欢生产时皇上为宁欢做的一切,杨氏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劝宁欢不该说这样的话。 杨氏只是感叹道:“宁儿,皇上待你的确是极好极好的,额娘也放心了。” 皇上因为宁欢辍朝就罢了,竟然违背祖宗规矩全程陪着宁欢生产,这样的事,杨氏相信不止是她,传出去便是天下人都要震惊一番。 因为皇上不止是个男人,更是天下至尊的君王。寻常男子都做不到的事,这最不该做的帝王却做到了,天下人岂会不震惊。 还有宁欢无比自然唤出的那声“弘历”,杨氏想,敢这般当面唤帝王尊讳的人,这世间除了皇太后大抵也只有宁欢了。 可是皇上的确没有怪罪宁欢,反而疼惜极了,想来宁欢平日的确没少这般唤皇上。 皇上的确是疼宠纵容宁欢至极了。 或者说是……喜爱至极了。 听到杨氏的话,宁欢也不禁弯起唇角,她直接说出了杨氏没敢说的话:“额娘,我说过,皇上他爱我。从前您不敢信,如今您总该信了吧?” 杨氏欣慰道:“信,额娘信。” 天下独尊的帝王能为宁欢做到这个地步,早就不是一个“宠”字能说,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呢,杨氏慨叹。 宁欢有些甜蜜又有些骄矜地笑起来。 杨氏看着臂弯中的朝珑,又看了看宁欢:“昭昭真是和宁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宁欢却忍不住乐了:“皇上还说昭昭长得和他一样呢。” 杨氏也笑道:“公主自然也是像皇上的,公主的眉眼像皇上,鼻子和嘴巴却更像你。” 宁欢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昭昭的眉眼真的很像她阿玛吗?” 杨氏嗔道:“是皇阿玛。” 宁欢哼笑:“无所谓,都一样。” 杨氏好笑又无奈,还是道:“昭昭自然是极像皇上的。” 宁欢伸着脖子看了看杨氏怀中的朝珑,忍不住咂舌道:“额娘,你们都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就是看不住来这小猴子哪里像皇上了。” 杨氏又嗔了她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婴孩刚出生时都是这般模样,你刚出生的时候不也是,过些日子长开就好了。” 小朝珑也跟着咂了咂嘴,似是十分赞同郭洛玛嬷的话。 见到女儿这般灵动的模样,宁欢霎时笑起来,她伸手要接朝珑。 杨氏好笑,小心地将朝珑放回宁欢怀中。 宁欢抱着小小软软的女儿,温柔笑道:“是额娘说错话了,咱们昭昭以后必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小朝珑又咂了咂嘴,也不知听懂没有。 杨氏亦是十分认同:“宁儿和皇上都生得极好,公主必然也会生得玉雪漂亮。” “那是。”宁欢亲了朝珑软软嫩嫩的小脸一口。 朝珑很快便在宁欢的怀中睡着了,看着臂弯中恬静安睡的女儿,宁欢的神色愈发温柔。 杨氏让玉棠接过宁欢怀中的朝珑:“宁儿,别抱太久,你还在坐月子,抱得太久容易落下月子病,日后手臂时不时就会疼。” 宁欢有些舍不得,但想想风湿的痛苦,到底还是将朝珑递给玉棠。 她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玉棠怀中的朝珑:“我的昭昭真是太可爱了,现在看着她,我便觉得我吃的这些苦都是值得的。” 难怪做额娘的总是会比阿玛更疼爱孩子一些。十月怀胎,历经艰辛才生下的孩子,除了一部分没心肝儿的,谁会不疼爱。 杨氏也认同道:“自然,孩儿都是额娘的心头宝。” 但是再想想昨夜艰难生产的女儿,杨氏又柔声道:“但还是苦了你这个额娘了。”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忍不住放软声音:“那当年额娘生我和哥哥们时不也一样辛苦。” 杨氏温和地笑起来:“但额娘也和宁儿一样,看到你的哥哥们和你时,便也不觉得苦了。” 宁欢也忍不住笑起来:“是啊,做额娘的不都是这样么。” 杨氏坐在宁欢身侧,又柔声安慰道:“宁儿也不必太担心,女子除了头胎会生产艰难些,而后再生产都会很顺畅,远没有头胎那般艰辛。” 第577章 杨氏从来不觉得宁欢会只生一个昭昭便作罢,倒不是她重男轻女,只是作为这个时代最传统的女子,她也一向认同多子多福的说法,在她的观念中,也鲜少有人妇会只生一个孩子。 况且杨氏更觉得,身处天家,皇上又如此疼爱宁欢,宁欢接连有孕更是自然的。此刻宁欢说起他们三兄妹,杨氏便不禁想先安慰宁欢一二,让她少些忧虑。 宁欢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襁褓中的昭昭一眼。 若是说完全不害怕再生产一次那是假的,奈何小朝珑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还有大方向的历史挡在前面,宁欢便知道,这个二胎她怕是生定了。 但若二胎还是个公主,难不成还要继续生老三?! 想到这个可能,宁欢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又连忙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昭昭才刚出生一天呢,怎么就想起二胎三胎的事来了,实在杞人忧天。 宁欢连忙转移注意力道:“额娘,这是真的吗?二胎真的不会这般艰辛?” 杨氏肯定道:“自然,就凭额娘这几十年见过的来说,二胎……”杨氏下意识学着宁欢说出这个有几分新奇却又很是贴切的词。 杨氏顿了顿,接着道:“女子头次生产一般都是要生一个日夜的,但是轮到老二,老三,三四个时辰便能生下,快的甚至能在一个时辰里便能诞下孩儿。” 宁欢若有所思:“若真是这样,那还真能少受些苦楚了。” 毕竟生孩子最痛苦的便是生产前的阵痛了。 杨氏道:“这是自然,所以宁儿也别太忧虑了。” 宁欢努力不去忧虑,故意嗔道:“额娘,昭昭才出生多久,哪儿有这么早去想老二老三的事儿。” 杨氏连连笑道:“是是是,眼下你好好坐月子才是正经的。” 宁欢深以为然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把昨天欠的更新补回来了!(鸽子拍胸) 对了,昭昭是哪个小可爱取的小名?快出来认领~ 第218章 宁欢又和额娘聊了几句。 还是杨氏惦记着宁欢还没用早膳,便停下话头让宁欢先用膳。 宁欢颔首应了。 看看玉棠怀中的朝珑,再看看殿内,宁欢道:“一会儿让人在我床边也安个悠车。” 杨氏道:“昭昭有乳母照看着,夜里也不在你身畔,她能在你这儿的悠车里睡多久?悠车安在你床边总是有些碍事。” 婴孩最折腾人的便是夜里要醒来好几次吃奶,是以才会有乳母的出现。 宁欢却笑道:“不会碍事的。况且昭昭夜里虽然不在这儿,但白日都会在我殿中,她睡在这儿的时间怕是比夜里更多呢。” 见宁欢这般坚定,杨氏到底没多说什么:“好,安一个便是了。” 宁欢很快便用了早膳。 她仍是倚在床上用的膳,吃的时候不觉得,用完膳便觉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实在有些消化不良,肚子有些撑。 想了想,宁欢便掀开身上的锦被,准备尝试着下床走动。 她听过许多早上顺产下午就能走动的事例。况且她前世偶然也陪过几个姐姐嫂嫂生产,这些姐姐嫂嫂们的确也是很快就能走动,甚至第二日都能慢慢地自由活动了。 虽说现代各方面的条件还是远胜于这个时代,但宁欢自觉身体素质和前世相比还是差不多的,再加上那神奇的宫廷秘药,宁欢更是觉得身上没什么不适,也该下床走动一二了。 见到宁欢的动作,杨氏便是眼皮一跳,她连连将宁欢身上的锦被盖回去:“娘娘,您要做什么?” 宁欢道:“额娘,我想下床走动走动。” 她这句话说得是轻飘飘的,但殿内伺候的宫人和嬷嬷们却是吓得不清。 杨氏亦是被吓到:“你说什么?!”她被吓得都顾不得用尊称了。 宁欢好声好气道:“额娘,产后不能一直躺着,得多走动走动才更有利于恢复。” 见宁欢十足认真的神色,杨氏才真的意识到宁欢不是说笑故意吓她们。 杨氏连连劝阻:“哎哟,我的贵妃娘娘,话是这么说,但走动也不是让你将将生产完便开始走动啊,娘娘才诞下公主多久,该好好在床上将养几日才是。” 杨氏觉得宁欢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又犯了,但她也实在没想到宁欢会在这种时候来这么一出。当年她在魏府的条件还远比不上宁欢这个贵妃,可就算如此她也是躺了三四日才下床,哪里如宁欢这般,明明有着天下间最优渥的环境,反而生产完第二日便想着下床的。 宫人和接生嬷嬷们也连连附和。 “是啊是啊,贵妃娘娘还得再将养几日才能下床。” 她们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坚毅”的嫔妃主子,特别这位嫔妃主子竟还是一向有着娇纵之名的令贵妃。 宫里的嫔妃主子们金贵,生产后一向是躺在床上养着的,别说才生产完第二日,便是生产三四日了,有的嫔妃主子甚至都还下不了床呢。谁知这位素来被皇上娇宠的令贵妃娘娘在这件事上反而是这般与众不同的坚强。 但宁欢却很坚定:“都在床上躺了一日了,还要将养多久?也该下床走动走动了。” 根据前世陪着姐姐嫂嫂们生产的经验,宁欢还依稀记得生产后若是不走动走动,容易造成内脏粘黏什么的,是以她很是坚持一定要早些下床走动。 第578章 若不是昨日太累,用了晚膳便撑不住睡过去,她昨日便该下床走走的。 杨氏和宫人们嬷嬷们怎么敢同意,还是百般劝阻宁欢。 “贵妃娘娘,这才一日呢,您至少该躺上三日再下床走动,不急于这一会儿。” “是啊贵妃娘娘,若是不好生坐月子,落下月子病可就不好了。” 宁欢却忽的看向接生嬷嬷们:“你们说,你们为这么多产妇接生过,是不是有许多上午生产完,下午便能下床走动的?” 接生嬷嬷们一时不查被宁欢问话,再听她说的话,更是愣了一瞬。 几个嬷嬷的神色都有些为难。 见此,宁欢心下便更有底了,她只道:“如实回答。” 嬷嬷们的确不敢欺瞒宁欢,只能如实道:“贵妃娘娘说得是,的确是有这样的妇人,但……” 但那都是贫苦人家的妇人啊。 接生嬷嬷们也并非只为大户人家接生,她们也为不少农妇接生过,其实大多数农妇都是没有月子可做的,甚至还有生产完第二日便又接着下地干农活的妇人。 接生多年,嬷嬷们自然也清楚产后多走动走动才有利于恢复,但嬷嬷们觉得百姓家的产妇是为了能早日恢复早日做活,宫里尊贵娇养的主子自然是不必如此的。 这次她们又是为宫里最金贵最得宠的贵妃娘娘接生,从未想过更是不敢让贵妃娘娘如贫苦人家的妇人一般生产完便早早下床走动,甚至还准备让贵妃主子多将养两日,谁知这位金贵的贵妃娘娘倒是想先下床了。 宁欢温和一笑:“没有但是。既然如此,本宫的身体也并不算虚弱,旁人走得难道本宫就不行了?况且嬷嬷们应当也知道产后多走动走动才更有利于恢复吧?” 听到宁欢的话,嬷嬷们更是面色发苦。 知道归知道,但皇上这样宝贝令贵妃,怎会舍得让令贵妃产后第二日便下地走动。她们若是开了这个口,到时遭罪的还是她们。 宁欢见嬷嬷们沉默的面色便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了。 心中暗暗吐槽了某人一番,宁欢又道:“那就去将孙太医请过来罢,让他来瞧瞧本宫到底能不能下床。” 玉棠和玉琼有些为难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瞪了二玉一眼:“去。” 玉棠和玉琼心里叹气,她们自然是不想主子这么快便走动的,但到底不敢违逆,玉琼还是去请孙太医了。 杨氏也叹气:“娘娘,您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宁欢温声道:“额娘,其实早些走动才更有利于恢复,我再多躺几日才是自讨苦吃。” 想想“内脏粘黏”这四个字,宁欢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听着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怕也不是什么小病。若是真落下这么个病,纵然她是在天下间条件最好的宫里,但必定也要吃些苦头。 孙太医很快便来了。 如宁欢所料,他虽有些讶异宁欢的想法与旁的主子不大相同,但还是肯定了宁欢的说法。 如此一来,贵妃娘娘心意如此坚定,又有太医佐证,接生嬷嬷们想着多年的经验,到底也松口了。 一番折腾后,宁欢愣是在生产后第二日便下床走动了。 不过虽有太医和接生嬷嬷的话在先,包括杨氏在内的一干人等还是不敢让宁欢走太久。 宁欢走一会儿,她们便百般劝宁欢歇着。 宁欢在这上头倒也没和杨氏她们争,能让她现在就走动已经是她们很大的退让了,她也知道额娘她们是担忧她的身体。而且她自己……倒也没坚强到真的能在产后第二日便走许久。 能下床走动,宁欢便干脆坐到窗边的榻上去,看着宫人们在她的床边吊起一个悠车。 中午陪着女儿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下午宁欢又开始在殿中慢慢走动恢复。 下午,皇帝也加速处理完积攒的政务,回到天地一家春。 但是当他甫一进殿,看见下地慢慢走着的宁欢,还是狠狠吓了一跳。 “宝儿……”皇帝快步走到宁欢身边扶住她。 殿内伺候的人默默朝着皇帝蹲礼。 皇帝一把便将宁欢打横抱起。 宁欢一时不查还被吓了一跳,她嗔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皇帝没说活,只是抱着宁欢大步朝着床的方向走去。 看到床边新吊起来的悠车,他倒也没说什么。 皇帝小心地将宁欢放在床上,还给她盖了锦被。 安置好宁欢后,皇帝才神色冷厉地看向殿内蹲礼的一干人等。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竟敢让贵妃主子下地了!” 听到皇上冷怒斥责的话,包括杨氏在内的所有人都立刻俯首跪下:“皇上恕罪!” 悠车里安睡的朝珑也被惊醒,细声哭起来。 宁欢霎时打了皇帝一记:“你看你!吓到女儿了吧!” 她连忙支起身子想去哄朝珑。 皇帝连连止住宁欢的动作,他轻轻拍着悠车里的朝珑,柔声哄道:“昭昭不哭,是皇阿玛不好,是皇阿玛不好……” 殿内跪着的众人默默听着贵妃娘娘恼皇上,默默听着皇上也不生贵妃娘娘的气,只是温柔地安抚公主。 本来众人也是有些惊异的,但是想想贵妃娘娘生产时皇上为贵妃娘娘做的事,这会儿的事似乎也是理所应当了。 那是皇上的心尖尖,皇上怎会生她的气。 第579章 朝珑倒是很快又被皇帝哄睡过去。 宁欢和皇帝都松了一口气。 宁欢轻声道:“先将公主抱下去罢。” 乳母还是下意识觑了皇帝一眼,见皇上没什么反应才应声:“是。” 朝珑被乳母抱下去了,但殿内的其他人还跪着。 宁欢又横了皇帝一眼:“恕什么罪,是我想下床走动走动的。” 皇帝霎时微微凝眉:“宝儿,你才生产第二日,该好好将养才是,怎的就想着下地走动了?” 宁欢先看向跪了一地的宫人们:“起来罢,本宫恕你们无罪。” 宫人和嬷嬷们,哪怕是杨氏都不敢起。 但玉棠和玉琼还是大着胆子站起身来。 也如她们所料,皇上并没有说什么。 如此,殿内跪着的一干人等便也跟着起身了,但她们始终恭恭敬敬地垂首。 宁欢这才看着皇帝,她道:“产后早些走动才更有利于恢复,许多女子都是上午生产下午便能走动的,不信你问陈嬷嬷她们。” 皇帝还是拧眉:“她们如何比得上你。” 宁欢霎时嗔了皇帝一眼:“都是人,我又有哪里特殊了?” 在皇帝开口前,宁欢先道:“孙太医也来瞧过了,他也说我可以适当走动走动。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皇帝语塞了一瞬,但还是坚持道:“宝儿还是多休养几日罢。” 宁欢也坚持:“我都能不用玉棠她们扶着,自己就能慢慢走动了,休不休养又有什么区别?你放心,产后早些走动真的对身体更好。”宁欢到底安抚了皇帝一句。 皇帝无奈:“你啊……平日里这般娇气,这会儿倒又这般勇毅了。” “你才……”宁欢下意识就要反驳,但实在没什么底气,最后宁欢只能好气又好笑道:“我不过就是走一走,你还用上‘勇毅’这个词了,实在是夸大。” “不夸大,本就是事实。”皇帝道。 他说的的确是真话,至少这宫里生育过的嫔妃都没有人如宁欢这般生产完便早早下床的,偏偏这个胆子颇大的人还是平日里最娇气的姑娘,皇帝实在是被狠狠惊了一惊。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但她忽的看到殿内的额娘,宁欢霎时反应过来,耳尖都悄然红了一些。 “你们先退下罢。”在额娘面前,宁欢到底有几分不好意思。 “是。”众人连连应了。 杨氏却是默默地欣慰一笑,而后也随着宫人和嬷嬷们一同退下了。 “在我额娘面前也敢这般腻歪,你烦不烦。”宁欢恶狠狠道。 皇帝却气定神闲地笑道:“魏夫人知道我这般疼爱你,只会更安心才是。” 宁欢好气又好笑,到底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毕竟皇帝说的的确是事实。 但宁欢还是轻啐道:“呸。” 皇帝温柔而纵容地抚了抚宁欢的发。 宁欢又掀开被子:“陪我再走一会儿。” 皇帝有些笑不出来了:“真的要走吗?” 宁欢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真的,我都走了好久了。” 皇帝无奈地叹气,拗不过她,只能帮她穿上绣鞋扶着她在殿内走动。 宁欢还有些嫌弃道:“都不用你扶,我自己便能走。” 皇帝却坚持道:“不成。” 宁欢撇了撇嘴,到底随他去了。 皇帝扶着宁欢慢慢地走动着,他也能感受到宁欢走动得不算吃力,但他还是不免担忧道:“真的不难受吗?” “闭嘴,再多话我就让玉棠进来陪我走了。” 皇帝温和而无奈道:“好,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宁欢:“知道知道。” 走着走着,宁欢倒是想起什么,忽而看向皇帝:“明日昭昭洗三,我也想看。” 一般来说,在孩子洗三礼这日,宫中的嫔妃都是见不着的。还是那个原因,嫔妃们娇贵,生产才三日,她们一向还在床上躺着将养,自然是没法儿起身去看孩儿的洗三礼的。 皇帝眉心一跳,下意识便拒绝:“不成。” 宁欢道:“怎么不成呀,我都能下地走动了,我在一旁坐着观礼都不成吗?”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果然迟疑。 他方才的确是下意识地拒绝,毕竟宫里这么些年还真的没有哪个嫔妃出席过自己孩儿的洗三礼,但宁欢的情况又的确和她们不同。 见皇帝迟疑,宁欢便再接再厉地同皇帝撒娇:“哥哥,就让我去看看嘛,这可是咱们昭昭的洗三礼,况且我还没见过洗三礼是什么样儿呢。” 听着这一声软甜的哥哥,皇帝的心也要化了。 斟酌一二,皇帝到底道:“好,你想看便看罢。” 一个洗三礼罢了,宁欢想看皇帝自然是会满足她的愿望的,至多明日让其他来参加洗三礼的人将就宁欢一二便是。 宁欢不知皇帝的想法,只是听到皇帝应允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她在皇帝脸侧落下一吻:“哥哥真好。” 皇帝一时哑然,一颗心也软得不行。 他吻了吻宁欢的额角。 第219章 第二日便是朝珑的洗三礼。 柔惠早早便到了天地一家春,前两日都不方便,也怕扰了宁欢休养,柔惠便没敢擅自到天地一家春来。今日既是小公主的洗三礼,柔惠便想早些来,先同宁欢说说话。 第580章 谁知柔惠才走进内间便看见宁欢正坐在窗边逗着襁褓中的小公主,看着精神极好。 若非宁欢没有绾发,额间也还戴着抹额,柔惠险些以为宁欢根本没生产,前两日都是她出现幻觉了。 “主子,庆嫔娘娘到了。”玉棠轻声提醒。 宁欢霎时抬眸看向柔惠,脸上笑意灿烂:“姐姐来了,快过来坐。” 柔惠笑着点头。 坐在宁欢身侧,看着宁欢红润的面色,柔惠还是有些担忧:“妹妹怎的就起身了?” 她分明听说宫里的主子们生产完都得四五日才能下地的,是以宁欢这会儿能坐在榻上实在让柔惠有些惊讶。 宁欢道:“姐姐别担心,都是太医和嬷嬷们确认过的,其实生完孩子躺半日便能下地的,这样反而有利于恢复,我还多躺了半日呢。” 柔惠下意识计算:“那你岂不是第二日便下地了,妹妹……”她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 见柔惠这般模样,宁欢亦是又暖心又好笑,连声劝慰道:“姐姐,我真的没事。你别说,走这两日我真的松快不少,今日甚至都能如生产前那般行动自如了。” 柔惠有些讶异:“当真?” 宁欢霎时抱着朝珑站起身来:“当真,姐姐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多走两步让姐姐瞧瞧。” 柔惠更是吓得连连起身扶住宁欢:“别走别走,我相信妹妹。” 宁欢笑意盈盈地坐下来:“姐姐别担心啦,快看看我的小昭昭。” 柔惠无奈地笑了笑,目光这才彻底落在宁欢怀中的明黄襁褓上。 看着襁褓中小小软软的婴孩,柔惠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温柔:“昭昭?这是四公主的小名吗?” 宁欢含笑道:“是呀,她皇阿玛取的,取自德音孔昭。” 柔惠不禁点头:“这个字好,是光明的意思,恰也符合四公主出生那日的朝阳破晓呢。” 宁欢嗔道:“什么四公主,姐姐这般唤她也太生疏了。来,昭昭让柔惠姨姨抱抱。”宁欢小心地将小朝珑递给柔惠。 柔惠听到宁欢的话,先是心下柔软,而后看着宁欢把小公主往自己怀中放,柔惠霎时便僵住了,她难得有些稳不住脸上温婉沉静的神色,有些手忙脚乱:“妹妹,我不行的,我没抱过……” 宁欢便笑:“抱一次昭昭不就抱过了。”她小心地帮柔惠调整着位置。 柔惠身形僵硬地抱着昭昭,而后见她没哭也没闹便也渐渐放松下来。 “看来昭昭还是很喜欢柔惠姨姨的。”宁欢笑道。 抱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公主,柔惠的神色也温柔万分,她又看向宁欢,柔和笑道:“昭昭,我真的可以这样唤她吗?” 宁欢道:“当然,你是我的姐姐,自然是昭昭的姨姨,日后姐姐若是想做昭昭的干娘也是做得的。” 柔惠看着宁欢轻描淡写说出这样的话,又心惊又心软。 她的宁欢啊,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变过,她此生最大的幸运大抵就是在这宫里遇见宁欢了,柔惠的神色愈发温柔。 但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若是答应她自然是不敢的,她能猜到皇上的心思,昭昭日后必定会成为固伦公主。在柔惠心中,固伦公主的干娘自然不是轻易能做的。 但若是直言拒绝,以宁欢的性子,反而更是要上心这件事让她当场同意了。 是以柔惠什么也没说,只笑道:“好,昭昭。我们小昭昭真真是生得玉雪漂亮的。” 宁欢听到这话,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看着柔惠怀中还有些发红的小姑娘,宁欢便笑道:“哪里就看得出来漂亮了,分明是个小猴子。”她轻轻点了点小猴子的鼻尖。 柔惠好笑又无奈:“妹妹,昭昭才出生三日呢。况且你和皇上生得都极好,昭昭必定也会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宁欢弯起唇角:“是是是,你们说的都对。” 宁欢和柔惠说话间,后宫嫔妃们也陆续到了天地一家春。 原本看着宫人们将她们往后殿引,她们还有些讶异。 洗三礼这样的事不应当在正殿吗。 走进后殿,看着内殿榻上坐着的令贵妃,嫔妃们都愣了一瞬。 但她们还是很快回过神来,齐齐行礼道:“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笑着颔首:“诸位免礼。” 嫔妃们依言起身,等看到令贵妃甚至也起身和纯贵妃互相见礼,她们更是十分惊愕。 没想到令贵妃这么快就能起身下地了,这才生产第三日吧。 纯贵妃连忙扶住宁欢:“令妹妹何必多礼,你将将生产,应当好生歇着才是。” 宁欢道:“多谢纯姐姐,不碍事,我下地走动都有两日了,太医说这样更有利于恢复。” 嫔妃们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欢,纯贵妃和嘉妃这两个产育过的人更是惊异。 生产到底是十足难熬的,她们产后也的确是在床上躺了四五日才慢慢下地,没想到一向娇气的令贵妃在这方面倒是比她们二人还坚强了。 纯贵妃还是柔声道:“纵使如此,令妹妹还是要好生休养,月子坐不好到底遭罪。” 宁欢含笑道:“纯姐姐说得是。” 嘉妃的目光落在乳母抱着的明黄襁褓上,笑意盈盈地:“这是四公主吧,不知令贵妃娘娘舍不舍得让臣妾们瞧瞧呢。” 第581章 宁欢便笑:“舍得,自然舍得。将四公主抱去让娘娘们瞧瞧。” 乳母应是。 朝珑此刻正醒着,也不知看没看到有这么多人在看她,不哭也不闹,一双乌黑剔透如葡萄的大眼睛正乌溜溜地转着。 “哎呀,小公主还在转眼睛呢,日后必定是个好生聪颖的姑娘。”颖嫔看得新奇极了。 嘉妃也笑道:“皇上和令贵妃娘娘都是顶顶聪慧的人,小公主自然也是聪颖又漂亮。” 看了看襁褓中乖巧的小公主,嘉妃的神色又柔软又遗憾。 她最想要的便是一个玉雪漂亮的小公主了,可惜皇上不愿给她这个机会。 嘉妃的遗憾来得快去得快,嫔妃们自然没注意到,只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小公主必定是玉雪聪明的。” 新生命的降临总是令人欢喜,又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公主,无论嫔妃们怀着何种复杂心思走进天地一家春,此刻都神色柔软地看着襁褓中小小软软的小公主。 门外又传来长长的通传声:“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 殿内的所有的人听见声音便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 见皇帝扶着太后走进来,众人才齐声蹲礼:“参见皇上、皇太后,皇上、皇太后万福金安!” 只剩宁欢还稳稳当当地坐在榻上。 而宁欢刚起身,太后便松开皇帝,连连扶住宁欢:“快坐下,快坐下。” 皇帝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这母女俩。 宁欢笑道:“臣妾谢皇太后。” 扶着宁欢坐下后,太后才免了众人的礼:“都免礼罢。” “谢皇太后。”众嫔妃都起身站好了。 见此,皇帝便看着太后温声道:“皇额娘,人都到了,朝珑的洗三礼现下便开始如何?” 嫔妃们都齐齐看向皇帝,神色都有些震惊。 朝珑?! 她们没听错吧,四公主出生才三日皇上便已为四公主取了名字。 要知道前几个公主甚至是皇阿哥,至少都是周岁才会被皇上赐名,有的甚至好几岁了才有名字,哪怕是昔年的悼敏皇子都是周岁前才得皇上赐名。这会儿令贵妃的四公主出生才三日竟就被皇上赐名了,众嫔妃对皇上待令贵妃的宠爱,待四公主的疼爱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太后昨日来探望宁欢时便知道小公主的两个名字了,但此刻她只当不知,配合道:“朝珑?皇帝已然为四公主取好名字了?” 皇帝温和含笑道:“是,儿子为朝珑取的名取自‘前殿崔巍兮,和氏珑玲。’” 虽然“long”这个字有很多同音字,但从玉还读作“long”的大抵也只有这个“珑”了,再听皇帝的话,嫔妃们更是了然,果然是这个“珑”。 就算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珑字旁的那个龙字,嫔妃们也能隐隐意识到这个字的尊贵,皇上果真喜爱四公主啊,也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嫔妃们心中咂舌。 而林贵人,孟贵人和阮常在这些饱读诗书的嫔妃更是蓦地看向皇帝。 珑,祈雨之玉也,从玉从龙,是带龙纹的玉。 皇上竟然这般疼爱四公主吗,竟然给了她这样贵重的一个字。 纯贵妃也下意识捏了捏绣帕,她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依然温婉端庄。 皇帝自然不会注意到嫔妃们的小心思,不过就算注意到他也不会在意。 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和宁欢的小公主,自该拥有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太后温和笑道:“这个名字取得好,很衬哀家的孙女儿,是不是,朝珑。”她顺势逗了逗乳母怀中的朝珑。 朝珑眨了眨眼,在乳母怀中昏昏欲睡。 太后和宁欢都笑起来。 洗三礼很快开始。 吉祥姥姥开始祭拜神灵。 皇帝,太后和嫔妃们在一旁看着,宁欢也看着。 嫔妃们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悄然看了宁欢一眼,心中了然,彻底没了侥幸。 难怪四公主的洗三礼不在正殿办要在后殿来办。 怕不是令贵妃想看洗三礼,皇上又心疼令贵妃怕她受风才将洗三礼安排在令贵妃休养的后殿。 越想,嫔妃们越觉得这是皇上和令贵妃能做出的事儿。 令贵妃喜欢热闹,自己孩儿的洗三礼自然是不肯错过的,至于皇上…… 他一向娇宠令贵妃,自然是有求必应。 只是…… 看着角落里的那个冰鉴,嫔妃们摇着宫扇的手又加快了几分。 只是为了将就令贵妃,这大夏日里的她们也得跟着闷一会儿了。还好圆明园足够清凉,只放一个冰鉴也谈不上多热,要是在紫禁城那她们才是遭罪了。嫔妃们心中暗暗吐槽。 祭拜完神灵便是添盆。 嫔妃们看着皇上和皇太后甚至亲自往四公主的盆里添了一勺清水和金花生。 吉祥姥姥连连笑道:“长流水,聪明灵俐……” 看着这一幕,纯贵妃和嘉妃到底还是有些酸。 她们的阿哥洗三时都没这待遇,令贵妃的公主反而还有了。 多说母凭子贵,到令贵妃这儿倒是女凭母贵了,酸。 嫔妃们虽然没纯贵妃和嘉妃的心绪波动得大,但还是难免歆羡皇上和太后待令贵妃和小公主的疼爱。 杨氏跟着太后进殿后便一直站在一旁当背景板。此刻看着这天下间最尊贵的两个人都为朝珑添盆,也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582章 她想,若是夫君清泰在这儿,更是要喜极而泣地感慨,能有宁欢,有朝珑,实在是他们魏家祖上冒青烟了,虽然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就是了。 皇帝添完盆却又看向宁欢身后的杨氏,他温声道:“魏夫人是朝珑的郭洛玛嬷,也来为朝珑添一次盆罢。” 听到皇帝的话,杨氏霎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奴才,奴才……” 她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嫔妃们亦是讶异,还奇怪了一瞬。 不过魏夫人是令贵妃的额娘,血缘上本也公主的郭洛玛嬷,如今宫中无后,如此称呼倒也无伤大雅。但若是宫中有皇后,皇阿哥和公主们的郭洛玛嬷自然只能是皇后的额娘。 嫔妃们也没多想。 而纯贵妃和嘉妃就更酸了。 她们的额娘就更没这待遇了,令贵妃一家实在是福泽深厚,想来这辈子靠着令贵妃便能荣华一生了。 纯贵妃和嘉妃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又默默别开眼去。 宁欢给了皇帝一个满意的神色,而后又看着杨氏道:“额娘,皇上都这般说了,您就遵旨罢。”她还揶揄了杨氏一句。 皇帝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 太后也笑道:“可不是,哀家这个皇玛嬷都为朝珑添盆了,你这个郭洛玛嬷既然在这儿自然也要添盆。” 杨氏又惊又喜,到底笑中含泪的连连应了:“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看着杨氏这般激动的模样,嫔妃们心下慨叹,若是她们的额娘也能有这样的殊荣便好了。 皇上待令贵妃果真是爱屋及乌。 杨氏也跟着往盆里添了一勺水和一把金花生。 这本是她准备晚些时候私下给宁欢的,谁知还会有这样的际遇。 等回府了,她家老头子必定要羡慕极了,杨氏心中忍不住笑。 杨氏添盆后,宁欢也兴致勃勃地凑上这个热闹。 宁欢添盆后便是嫔妃们。 添盆添的都是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盆里的东西最后都归吉祥姥姥所有,若是民间添的自然多是真的红枣花生。 但是此刻到底在宫里,不论是皇帝还是嫔妃们添的便都是金子做的金花生金红枣了,吉祥姥姥的吉祥话一句一句往外冒,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 添盆结束后便是响盆,吉祥姥姥拿着棒槌在盆里搅和,同时也一边念诵着吉祥的祝福词。搅完之后才开始正式给朝珑洗澡。 朝珑原本都要进入梦乡了,此刻被吉祥姥姥放进温水中,猛地便惊醒了,她霎时扯着嗓子哭起来。 宁欢原本还在看热闹,听女儿哭得这么伤心霎时坐不住了,皇帝连连扶住她,柔声安抚道:“别慌,这叫响盆,昭昭哭得越大声越吉祥。” 宁欢这才忍住心焦没动。 而嫔妃们耳尖听到皇帝的称呼,又是一愣。 朝朝?这应当是四公主的小名罢,没想到皇上不仅早早给四公主取了大名,连小名竟也取好了。 不过……是她们想的那个朝吗?! 嫔妃们悄然看了皇帝和令贵妃一眼,但这二人的注意力都在小公主身上,令贵妃更是一脸担忧,嫔妃们实在也不敢多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嫔妃们又偏过头去安心看小公主洗三。 而吉祥姥姥果然喜笑颜开地一边洗一边念祝词:“洗洗头,吉祥如意,百岁无忧;洗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 洗完澡后,吉祥姥姥又开始给朝珑打扮纳福。 一系列的流程下来,朝珑也渐渐不哭了,似乎还有些好奇地看着吉祥姥姥的动作。 当吉祥姥姥拿起金锞子放在朝珑身上祝愿小公主长大后福大禄大财命大时,朝珑似乎还想伸手去摸金锞子。 宁欢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忍不住笑道:“小调皮。” 皇帝扶着宁欢的肩,也温柔含笑地看着朝珑活泼乱动。 嫔妃们看着这恍若名正言顺的一家三口的模样,一时竟是有些恍然。 不过眼下皇贵妃名存实亡,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纯贵妃和令贵妃,纯贵妃又一向不得皇上喜爱,皇上若是真想要将这“一家三口”的名分坐实,似乎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儿,嫔妃们的心都颤了颤,她们下意识看了纯贵妃和宁欢一眼。 纯贵妃和宁欢都没注意到嫔妃们的目光,只含笑看着吉祥姥姥给朝珑纳福。 纳福过后,洗三礼便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真的太差了,暂且改为隔日更吧qaq,要不然也怕小天使们等不到更新失望orz(但是能日更我还是会日更的!!) 本章掉落红包给大家赔个罪啦orz 第220章 朝珑的洗三礼结束后,皇帝在天地一家春陪了宁欢一会儿便被宁欢赶去处理朝政。 这几日他政务堆积繁忙,宁欢是知道的,她倒也不是非要皇帝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皇帝走后没多久,杨氏便又回了宁欢的寝殿。 她仍是满面红光,显然还有些沉浸在方才的喜庆荣幸之中。 杨氏坐在宁欢身畔,终于能感叹一二:“宁儿,皇上和皇太后真真是待你极好的,皇上和皇太后也都是极好的人。” 杨氏知道,今日能有这个荣幸参与小公主的洗三,都是因为那顶顶尊贵的二人爱屋及乌,她是沾了自家女儿的光。 第583章 听杨氏说皇帝和太后都是很好的人,宁欢心中忍不住偷笑,难得听到有人会说皇帝是个好人,额娘实在有些可爱。 但宁欢面上只笑道:“早就同额娘说过的,皇上和太后都待我很好,这下您该彻底放下心了吧?” 杨氏先是连连点头,而后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纵使如此,但……” 杨氏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有玉棠和玉琼才又放下心,她低声道:“但皇太后主子到底是姓钮祜禄不姓魏,你还是要注意些分寸,别真觉着皇太后待你这般好,你就当真能肆无忌惮了。” 听到杨氏的话,宁欢竟是有些忍俊不禁。 但额娘到底不知道自己和太后的渊源,为了让杨氏放心,宁欢嘴上便应道:“好,额娘放心,我知道的。毕竟婆母再好也只是婆母,不是额娘嘛。”她还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听到宁欢的话,杨氏还是惊了一瞬,她嗔道:“这种话私下同额娘说说便是,可万不能再说给旁人听,哪怕是皇上都不行!” 虽然都是皇上的后妃,但能名正言顺叫皇太后婆母的,唯有皇后和皇贵妃二人罢了。旁人听了必会觉得宁欢张狂放肆,若是让皇上听了,怕还会觉得宁欢有觊觎后位之心。 虽然杨氏知道皇上待宁欢极为爱宠,但她也不确定,当涉及名位权势时,皇上是否还会待宁欢这般纵容。 宁欢知道额娘的担心,但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都说清的,她只再度笑着附和:“就是同您玩笑一二,这话我哪会同旁人去说。” 但是皇帝可不是旁人,咳。 宁欢心中偷笑。 杨氏却不知宁欢内心的想法,听到宁欢的话她才放下心来。 看着倚在宝相花迎枕上笑意嫣然的宁欢,再看看悠车中安然入睡的小公主,杨氏到底忍不住笑叹道:“看着宁儿和昭昭这般好,额娘哪怕不在宫中也能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皇上和皇太后对宁欢的喜爱能不能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但是现在宁欢到底有个小公主傍身,日后哪怕皇上待宁欢没了情意,但看在小公主的份儿上,宁欢应当也不会吃苦头。 宁欢心知这是额娘一片爱子之心,也只有真的疼爱她才这般怕她在宫中过得不好。 宁欢心下又酸又柔软,她坐起身来倚入杨氏怀中,软声道:“额娘,您放心,我都有分寸,我在宫中不会受苦,也不会让您和阿玛兄长们担心,你们放心。” 看着如幼时一般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儿,杨氏的眼圈也不禁红了些。 紫禁城朱红的城门便是一道天堑,分开了宫里和宫外。 她们这些外命妇平日鲜少有机会能入宫,更是对宫中的消息知之甚少。都是家中娇养大的女儿,作为额娘,怎能不担忧女儿在深宫中的生活。 不过想想在圆明园这几月的所见所闻,杨氏到底是比在家中放心不少。 至少现在皇上和皇太后都是极其喜爱宁欢的,他们都将宁欢护得很好。 至于日后…… 杨氏并不愿去想一个不圆满的日后,她坚信宁欢福泽深厚,此生必定都是金尊玉贵千娇万宠的。 杨氏定了定神,故意嗔笑道:“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还这般撒娇,也不怕昭昭看了笑话你。” 宁欢理直气壮道:“做额娘又如何,我也还是额娘的女儿,女儿为何不能同额娘撒娇?难道是额娘嫌弃我了吗?” 杨氏连连笑着哄道:“不嫌弃不嫌弃,宁儿在额娘心中永远都是小姑娘。” 宁欢这才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就是,我还小呢。” 看着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的宁欢,杨氏实在忍不住好笑。 还小呢,她在宁欢这个岁数,宁欢二哥德馨都能走了,也就是宁欢,性子一直是这般天真烂漫。 不过也可见皇上将宁欢护得有多好。 能在宫中数年如一日保持着娇气烂漫的性子可不容易,历来就没几个女人能如宁欢这般幸运。 注视着身侧又去看小朝珑的宁欢,杨氏到底欣慰一笑。 杨氏陪宁欢用了晚膳便回了长春仙馆。 皇帝还没回来,宁欢便抱着朝珑在寝殿里走着玩儿。 玉琼看得心惊:“主子,您快坐下罢,您将将生产,哪儿能时时抱着公主这般走动。” 宁欢笑道:“大惊小怪,我分明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至少自由行动是可以的。 玉琼还是不赞同:“太医和嬷嬷们都说了,您还是得好生休养,不宜剧烈走动。” 宁欢笑着睨了玉琼一眼,正欲继续反驳玉琼,怀里的朝珑却是瘪了瘪嘴,哭了起来。 宁欢霎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轻轻拍着襁褓哄着:“昭昭乖……” 玉棠和玉琼也连忙凑到宁欢身边去。 玉棠温声道:“主子,公主怕是饿了。” 婴儿啼哭无非就是饿了困了尿了,但朝珑刚刚才换了尿布让宁欢抱上,应当不是尿了。 至于困了,刚出生的婴儿一向是吃着母乳入睡的。 宁欢看了看座钟,的确也到朝珑“吃饭”的点儿了。 此刻殿内只有玉棠和玉琼伺候着,宁欢刚想让玉琼去传乳母来,但忽然想到什么,她又抱着朝珑坐到床上去。 朝珑还在哭,玉琼忍不住道:“主子,奴才这就去传乳母。” 宁欢却摇了摇头,她悄然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又道:“玉棠过来,将我的衣衫解开。”她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第584章 玉棠和玉琼却是有些愕然。 玉琼连连道:“主子,您何必亲自喂养公主,公主有那么多乳母呢。” 宁欢却是撇了撇嘴:“但是我涨得难受啊,正好小昭昭饿了,一举两得。” 前两日只是稍有些感觉,今日却是尤其的涨,虽然嬷嬷们说过若是不喂养,过几日便会回奶恢复,但宁欢到底还是难受。 这会儿正好朝珑饿了,宁欢第一次当额娘,也想亲自喂喂自己的女儿。 听到宁欢的话,玉琼下意识就妥协了,连忙上前帮宁欢解开衣襟上的盘扣。 玉棠却没这么快妥协,她无奈道:“主子,可是您若是喂养公主,夜里便休息不好了。而且嬷嬷们也说了,您若是喂养过,日后回奶也还是会难受的。” 宁欢道:“不碍事,夜里照旧让乳母照顾昭昭便是,我也没打算一直喂养昭昭。” 玉棠这下明白了,小姐这好奇爱玩的性子又犯了,这会儿必定是想体验一下母乳喂养公主的感受。 玉棠无奈地笑了笑,到底没再劝。 这种事也是劝不动的。 玉棠和玉琼帮着宁欢褪下半边衣裳,又解开她身后的系带。 宁欢将昭昭往身前抱了抱,昭昭便已经急不可耐地找准地方吮.吸了。 宁欢忽然便想起来,听说开奶挺痛的,她还没开奶呢。 不过下一瞬她便察觉到有东西流出的感觉,再看昭昭的小模样,吃得还挺香甜。 宁欢有些惊奇:“不是说开奶很疼的么,我怎么这么顺利,什么感觉都没有。” 玉棠好笑道:“主子,嬷嬷们也说了每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人疼有的人不疼。” 宁欢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如此便好,说起来从怀昭昭开始到现在我就没受过什么罪,看来我的体质的确是不错的。” 玉琼笑着应和道:“主子福泽深厚,自然做什么都一切顺利。” 玉棠也含笑点头。 宁欢弯唇笑了笑。 看着怀里用力吮.吸的小昭昭,宁欢忍不住笑:“吃得这么着急,又没人和你抢。” 玉棠和玉琼也都笑了。 “抢什么?” 门边忽然传来一道温雅清冽的声音。 宁欢一惊,下意识抬眸便看见皇帝走了进来。 虽然皇帝是独自一人进的寝殿,但宁欢还是下意识抱着昭昭侧了侧身。 皇帝进殿看到殿内的情形后,更是有一瞬的愕然。 皇帝怕打扰宁欢和杨氏母女独处,更怕宁欢恼了他,他便一直没敢回天地一家春来。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也让李玉打探过情况后,皇帝才急不可待地回了天地一家春。 谁知一进门便直直看到他家姑娘衣衫半褪的模样,她似乎正抱着女儿喂养。 虽然宁欢后知后觉地侧过身去,但皇帝刚进门时还是将那一抹雪白看得分明。 他的眸光不自觉便暗了暗。 玉棠和玉琼无声地退下了。 皇帝慢慢走到宁欢身边去:“这是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有几分低哑。 宁欢又转过身来,有些心虚又有些理直气壮:“昭昭饿了,我在喂她。” 夫妻多年,他都不知道看过甚至吃过多少回了,咳,宁欢倒也不会同早些年那般害臊。 皇帝有些艰难的收回目光:“不是有乳母吗,你又何必亲自喂养昭昭。” “我是昭昭的额娘,本来就该喂她的,没什么大不了。”宁欢又想起什么:“你方才进来为何没有通传?吓我一跳。” 皇帝眨了眨眼,他进他家姑娘的寝宫何时让人大张旗鼓的通传过。 但为了不被发配九洲清晏殿,皇帝也没多说什么,只顺从道:“是我不好。” 他又无奈道:“你喂了昭昭,日后……回奶你会难受的。” 宁欢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今日涨着就挺难受的。” “涨……着?”皇帝说话都有些不顺畅了。 宁欢却没空搭理他,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提醒了自己,宁欢忙想让昭昭换一边吃。 殿内只剩皇帝了,宁欢支使道:“把我这边的衣裳褪下来,我换一边喂昭昭。” 皇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便照着她的意思做了。 宁欢又换了一边喂昭昭,皇帝有些微颤地帮宁欢将另一边的衣裳披好。 有个昭昭横亘在宁欢身前,她的衣裳无论是哪一件都不太好穿了。 皇帝实在忍不住低眸,直直地看着。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水润润的樱桃酥酪,他有些想吃了。 宁欢察觉到他炽热的注视,不禁微微一笑:“我劝你不要再多看也不要再多想了,不然难受的是你自己。” 皇帝的眸光暗了暗,艰难地挪开视线,甚至离宁欢远了些。 的确,能看不能吃,实在受罪。 见皇帝这般模样,宁欢到底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宁欢身上,又艰难地收回去。 好在昭昭很快便睡去,没折磨她阿玛多久。 等昭昭睡熟,宁欢才动作轻柔地让她的嘴松开。 皇帝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只觉气血上涌,呼吸更是重了些。 宁欢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抱好昭昭,她要是醒了你就给我等着吧。” 第585章 皇帝立刻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从宁欢怀中接过朝珑。 宁欢擦了擦,很快便穿好了衣裳。 她也松了口气。 某人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虽然知道他不会做什么,但是那灼热的目光也实在让她有几分羞臊。 皇帝和宁欢一起看了昭昭一会儿,才让乳母来将昭昭抱下去。 等人都退下后,皇帝再也忍不住地将宁欢抱在怀中,他深深地埋在她的颈侧。 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宁欢好气又好笑:“我可没洗澡,脏着呢。” 虽然每日都会擦洗身上,但怎么比得上痛痛快快地洗一次澡。 皇帝哑声道:“宝儿不脏,是香的。” 他甚至闻到宁欢身上香甜的乳香味,和方才昭昭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想到这儿,他的手便不禁捏了捏:“宝儿准备一直喂养昭昭吗?” 宁欢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不会,就是今日突发奇想想亲自喂喂我的乖女儿。” 皇帝微微松了口气,心底却又莫名有些失望。 但他没再胡思乱想,只道:“如此便好。” 若是宁欢真想一直喂养昭昭,皇帝也不会同意,实在太伤神了,皇帝怎么舍得。 况且他们也不是寻常人家,宫里绝不缺乳母,岂能劳动宁欢亲自喂养。 皇帝这般想,也这般说了。 别说皇家,便是稍有些家产的人家都不会让妻子亲自喂养小的。 宁欢却睨了他一眼:“我才不管你们是什么规矩,我想喂喂自己的女儿还不成么。” 皇帝温声道:“当然可以,但是这一次便够了吧?若是喂养太久,你……回奶时更会不舒服。”他还是有些艰难地说出那个词。 宁欢敷衍道:“再说吧,我有分寸。” 皇帝听她这意思便知道她的兴趣还没过去,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宁欢瞪他:“反正我今日涨着就挺不舒服的,还不如先喂喂昭昭。”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的眸色不禁又深了些,他低声道:“下次我帮宝儿揉一揉便好了。”说着他便付诸行动了。 宁欢霎时拧了他一把,嗔道:“你是禽兽吗?!我刚生产多久。” 皇帝面不改色,手也还在动,他还低声诱哄道:“宝儿放心,我不会多做什么,宝儿难受,我只是想帮宝儿。” “呸,禽兽!”宁欢嗔怪地轻啐他。 刚想拍掉他不老实的手,宁欢却感受到胸前有几分湿濡。 她低头看了看,下意识抬眸便和皇帝对视上。 显然皇帝也意识到什么,他的眸色此刻更是深得暗沉。 宁欢羞愤:“你看你干的好事!” 皇帝的呼吸更重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我帮宝儿重新擦洗擦洗。”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行。 宁欢气得朝他砸了一个迎枕:“你就是为自己谋利!” 皇帝低低一笑,不肯定也不否认。 他直接抱起宁欢,慢条斯理地解开将将扣好的盘扣。 宁欢恨恨地咬了他一口,倒也没再挣扎。 反正能看不能吃,最后难受的还是他,哼。 作者有话要说: 宁欢对昭昭说:吃得这么着急,又没人和你抢。 昭昭:谁要和我抢,我不说。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再也不敢作承诺了,最近每次都要打脸orz 也快收尾了,最近先缘更吧qaq,小天使们可以等更新稳定了再来看qaq 第221章 这日柔惠、婉嫔、颖嫔和容贵人又来天地一家春探望宁欢和小公主。 宁欢还在坐月子,除了寝殿哪儿都去不了,她又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柔惠几人亦是深谙她的性子,便也时不时过来陪宁欢说话解闷。 宁欢果真很高兴。 “妹妹的气色瞧着越发好了,如今可还有哪里不适?”婉嫔看着宁欢,柔声问道。 此刻她们正坐在窗沿的榻上,朝珑被放在一旁的摇篮中。 听到婉嫔的话,柔惠几人也关心地看向宁欢。 小公主洗三那日她们看着宁欢竟也亲自出席了也是吓得不清,但那日人多,婉嫔几人不好多停留,只能等第二日才又来了天地一家春探望宁欢。 这一见,宁欢竟还是没有如她们想象那般在床上休养,甚至还亲自抱着小公主坐在榻上玩乐,更是让婉嫔几人担心得不行。 还是宁欢好说歹说才安抚住几个忧心忡忡的姐妹。 虽然婉嫔等人都没生养过,但耳濡目染也知道生育对女子身体损伤之大,是以哪怕宁欢说过多次无碍,几人还是难免担忧。 宁欢看着几个面露担忧的姐妹,好笑又心软:“姐姐放心便是,其实我如今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若非要坐满一个月的月子,我都能带着朝珑去瞧瞧圆明园的秋色了。” 婉嫔几人也松了一口气,婉嫔笑道:“妹妹恢复得快实在是好事,但坐月子这样的事还是不能大意的,妹妹还是安心坐满一个月罢。” 柔惠几人也连连点头。 宁欢叹气:“姐姐快别说了,我如今最不耐的便是还要再在这寝殿中继续闷着。” 婉嫔几人深谙她闲不住的性子,此刻都忍不住笑起来。 颖嫔在玉棠的帮助下小心地抱着朝珑,她惊叹道:“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儿,才几日不见咱们小昭昭,今日瞧着又长大不少。” 第586章 宁欢神色温柔:“是啊,要不了多久昭昭都能跟在乌伦珠姨姨后面跑了。” 听到宁欢的话,颖嫔也面露憧憬之色:“对,昭昭可要快些长大,日后姨姨再教你骑马射箭。” 容贵人也跟着看向颖嫔怀中乖巧的朝珑,柔和笑道:“还有我,我也可以教昭昭骑马射箭。” 宁欢忍不住抚掌:“如此甚好,以后去木兰的时候直接让你们两个姨姨教昭昭骑马射箭便好,我也放心。” 颖嫔和容贵人齐齐点头,脸上笑意明快:“定然不负姐姐所托,我们会保护好昭昭的。” 婉嫔摇头好笑道:“昭昭才多大,都还没满月你们便考虑得这么长远了。” 宁欢道:“反正有现成的骑术师父,未雨绸缪也未尝不可。” 颖嫔小心抱着朝珑,笑得眉眼弯弯:“宁欢姐姐说得是。昭昭,这可是你额娘说的,日后你的骑术就交给姨姨了。” 婉嫔揶揄道:“瞧瞧咱们乌伦珠,这般喜爱昭昭,怕是比起宁欢都不遑多让了。” 颖嫔道:“我本就最喜欢小姑娘了,可惜我也没个妹妹。如今可好,昭昭是姐姐的女儿,还生得这般聪明漂亮,我实在喜欢得不得了。”一面说,颖嫔一面抱着朝珑笑。 婉嫔也点头:“自然,咱们昭昭生得这样可爱,谁会不喜欢昭昭。” 柔惠和容贵人也是笑着附和。 宁欢坐在榻上,看着昭昭小小年纪便众星捧月的模样也忍不住笑道:“昭昭有这么多姨姨疼爱,是她的福气。” 颖嫔抱着朝珑,狡黠一笑:“昭昭是姐姐和皇上的第一个公主,本就是福泽深厚的。” 婉嫔几人亦是深以为然地点头。 看着这几人似是心照不宣的模样,宁欢竟是愣了一瞬,而后更是哭笑不得。 宁欢故作生气道:“瞧你们这默契的模样,莫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商量了什么?” 柔惠婉声道:“这可不是我们偷偷商量,怕是整个宫里都知道的事。” 如今皇贵妃名存实亡,纯贵妃多年无宠,这新的皇贵妃会是谁实在是昭然若揭。 作为皇贵妃甚至……皇后的长女,小公主的未来自然也是可以预见的无上荣光。 听到柔惠的话,婉嫔、颖嫔还有容贵人都笑意盈盈地看着宁欢。 她们什么都没说,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看着这几人诚挚的眼神,宁欢心下一片柔软。 但她面上还是轻哼道:“不知道你们打什么哑谜,不知道不知道。” 见宁欢还是这般模样,婉嫔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颖嫔便抱着朝珑嬉笑道:“不碍事,昭昭的额娘不知道便不知道罢,只要昭昭和姨姨们知道就好,是不是呀,我的乖昭昭?” 朝珑圆圆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还咂了咂嘴。 见此,颖嫔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了,心满意足地盛赞道:“不愧是小昭昭,就是这么聪敏。” 婉嫔几人也不住地笑着点头。 “是啊,咱们昭昭本就是极其聪慧的姑娘。” 宁欢也没绷住脸上的神色,好笑道:“这个姑娘。”有的时候实在是异常地给面子。 婉嫔几人又在天地一家春陪了宁欢许久才离开。 她们也不敢留下来用膳,她们知道每日皇上都会来陪宁欢用晚膳,宁欢晚膳后的时间都是属于皇上的,连宁欢的额娘都不例外,她们又岂会这般没眼力见儿的打扰二人。 宁欢好气又好笑,却也拦不住婉嫔几人,到底随她们去了。 但是婉嫔等人走了没多久,宁欢便火急火燎地抱着昭昭往床上去。 “玉琼,快去打水来。” 这么多日下来,一看宁欢这般模样,玉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应声便快步走了出去。 玉棠却小声提醒:“主子,公主将将才被乳母喂过呢。” 宁欢一愣,低头看了看前胸,竟是有些欲哭无泪:“那我怎么办?” “罢了,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昭昭还能吃点儿呢。”宁欢咬咬牙,让玉棠将她前襟的盘扣解开。 玉棠动作轻柔地帮宁欢解开扣子,到底忍不住叹道:“主子,您说您这是何苦。” 主子一意孤行想自己喂养公主一番,这样的时候便不大好受了。 宁欢也叹气:“谁知道会这样,今日是正好遇见柔惠姐姐她们过来。” 一时聊入神了哪儿还记得这些。 有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宁欢以为是玉琼回来了,头也不回地抱怨道:“玉琼快拿帕子来,我涨得难受呢。” 玉棠低眉帮宁欢解着盘扣,也没抬头。 只听脚步声一顿,那人似是有些迟疑地开口:“又涨了?” 声音自然是熟悉的,不过不是宁欢和玉棠想象中的玉琼,而是另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宁欢和玉棠下意识回头看去,便见皇帝已经走到宁欢身侧,眼神落到宁欢胸前一瞬而后又挪开。 玉棠无声地跪地行礼。 宁欢却嗔道:“怎么是你?” 注意到皇帝压抑的眼神,宁欢又转过身去。 玉棠已经帮她褪下了半边衣裳,连身后的系带也解开了,她这会儿只能抱着朝珑遮挡了。 皇帝顺着宁欢坐下,低声问道:“要喂昭昭?” 宁欢沉默了一瞬,而后轻哼着嗯了一声,底气不是太足。 第587章 皇帝心中奇怪了一瞬,也没多想。 玉琼打好了水,端着盆进来,见皇帝正坐在自家主子身侧便也蹲礼:“参见皇上。”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平静道:“把盆放好便退下吧。” 宁欢回眸羞恼地剜了皇帝一眼。 皇帝发话,玉棠和玉琼自是连连应了,迅速退下关好了门。 皇帝这才笑道:“我来伺候宝儿不也一样吗?” 宁欢霎时唾弃地啐他一口:“你那是想伺候我吗?!分明是,分明是……”她说不下去了。 “分明是什么?”皇帝愉悦地笑问。 宁欢又横了他一眼,胸口的胀痛让她没空和他计较,她没好气地支使道:“快去拧帕子来。” 皇帝也没再逗她,温声应了。 皇帝将帕子递给宁欢,又先接过宁欢怀中的朝珑抱着。 强自让自己移开目光,皇帝看着怀中睁着眼不哭不闹的朝珑却有些纳罕:“昭昭饿了吗?今日倒是没哭。” 宁欢擦拭的动作顿了一瞬,含糊道:“谁知道呢。” 皇帝眉梢轻挑,虽有些疑惑却到底没说什么。 等宁欢勉强消毒后,便又从皇帝手中接过朝珑。 朝珑果然是吃饱喝足的,吃了两口便偏过头去。 宁欢有些欲哭无泪,却还是尝试着哄道:“乖昭昭,再吃些吧。” 朝珑很是不给面子的再度将脑袋挪开。 皇帝看着看着,也不禁有些担忧:“昭昭这是怎么了?今日就吃了这么点儿。” 未免皇帝关心则乱去请太医闹出更大的乌龙,宁欢别扭了一瞬还是道:“方才乳母喂过了。”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看着一脸忧愁的宁欢,再想想他进门时听到的话,皇帝忽然便明悟了。 他担忧的对象又换了一个人:“宝儿很难受吗?” 宁欢也绷不住脸上的神色了,委屈地看着皇帝:“难受,可是昭昭又不肯吃,怎么办啊……” 皇帝看着她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亦是又心疼又心急。 但是忽的看到昭昭靠着的那片白软,皇帝福至心灵地想到什么,他的眸色蓦地便暗了暗。 樱桃酥酪,他也许久没有吃过了,一直都是看着昭昭吃,既然昭昭不吃,他家姑娘又难受着,那…… 宁欢却没注意到皇帝变得幽邃的眸色,她还病急乱投医地喃喃:“要不挤一挤吧,应该也行……”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的喉结更是滚了滚,他从宁欢怀中接过朝珑:“先不用。”他的声音已是有几分沙哑。 宁欢一愣,抬眸看向皇帝。 但抬头只见皇帝神色温和地抱着朝珑哄着,宁欢一时竟也没想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直到皇帝将朝珑抱出殿外让乳母抱下去。 皇帝再度走回宁欢身畔,这次便不再遮掩,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看着皇帝炽热的眼神,再想想他方才莫名沙哑的声音,宁欢下意识低头看去。 她忽的也福至心灵地想明白什么。 宁欢连忙便将衣裳拉好,脸上又羞又恼:“你……你……” 她下意识往后退去。 皇帝似是笑了笑,一把便拉住她的脚踝将她往怀中带。 “宝儿,我这不想帮你吗?我怎么舍得宝儿这般难受?”他声音低哑地笑。 宁欢挣脱不开他的束缚,再听他这般冠冕堂皇的话,脸上晕染开的绯色愈发艳丽了:“你不要脸!” 皇帝此刻有所依仗,脸上温和的笑意更是异常笃定:“宝儿乖,你不难受吗?” 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明显,宁欢仰着头咬了咬唇,最后到底羞愤地抱住皇帝的头:“闭嘴!要吃就吃。” 皇帝似是闷笑一声,在宁欢恼他之前便先迅速开始“帮”宁欢。 …… “宝儿为何这般害羞?从前又不是没有……” 还未说完,宁欢便死死抱住他的脑袋,不许他再说:“你,你给我闭嘴……” 先前和现在能一样吗,现在是真的能……宁欢想不下去了,羞恼地咬唇。 皇帝声音低哑地笑了笑,也不再招惹她。 等胀痛的感觉渐渐散去,宁欢刚要舒一口气,皇帝却忽的抬头吻住她。 很快宁欢便尝到一股淡淡的奶味,她蓦地睁大了眼。 皇帝含着她柔软的唇,声音含糊低哑地笑道:“宝儿自己尝尝,甜的……” 宁欢难以置信,但更多的还是羞恼,她实在不解气,狠狠地咬了皇帝一口。 被咬了一口,皇帝却不退反进,强势地勾缠着她,清冽却炽热的气息盈满了她的唇齿。 等这绵长的一吻结束,宁欢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眼尾犹带几分湿润醴丽的红意。 看着身前一片狼藉,宁欢更是恼羞成怒:“你混蛋!你竟然,竟然……” 皇帝此刻十分餍足,他还低笑问道:“竟然怎么?” 他就是算准了她不好意思说,宁欢愤恨地握着拳锤皇帝。 皇帝只是温柔而纵容地看着宁欢:“还难受吗?” 宁欢一顿,却还是恼怒地冷哼一声。 皇帝愉悦地弯起唇角,下床去洗帕子为宁欢擦洗。 宁欢挣扎不过他,只能倚在他怀中任他擦洗。 察觉到腰后的异样,宁欢不禁冷哼一声。 活该。 皇帝也不恼,只是低笑一声。他一边擦拭,一边道:“宝儿说的法子看来只能下一次试试了。” 第588章 宁欢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察觉到他轻轻挤了一下。 这下宁欢便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又开始羞愤了:“臭不要脸!你还想有下次?!你做梦!” 皇帝温和纵容地笑着,也不反驳。 虽然他几乎事事都听他家姑娘的,但这件事有没有下次可不是她说了算,当初劝过姑娘不要亲自喂养昭昭,谁让姑娘不听呢。 皇帝遗憾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我就说有人要和我抢! 皇帝:差点被老婆凶.杀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orz,今天还有二更,么么啾~) 第222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宁欢出月子那日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次澡。虽然在宁欢的据理力争下,坐月子的这一个月里她也能擦擦身子洗洗头,但总归比不了正儿八经地洗一次澡舒坦。 宁欢洗过澡后,只觉全身都轻松下来。 “总算舒服了。”她轻呼一口气,神色放松地从耳房走出来。 皇帝坐在内间等着宁欢,一见她出来便忙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前。 “没着凉吧?”皇帝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宁欢睨他一眼,到底轻笑道:“没有。再者,都出月子了,还怕什么?”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耐心而轻柔地帮宁欢擦着头发。 本来皇帝还准备让宁欢坐个双月子,但宁欢怎么肯。一是她本身便是拘不住的性子,再寝殿闷一个月已经是她的极限。二是宁欢自然是想亲自出席朝珑的满月宴,故而怎么也不肯答应皇帝的要求。 还是太医和嬷嬷们一遍遍确认过宁欢的确恢复得很好,皇帝才顺着她没再提这事儿。 等宁欢的头发干得差不多,宁欢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道:“换衣裳,你也快换衣裳。” 今日是朝珑的满月宴,宁欢自然是要盛装出席的。 再者,又是一个月没踏出过内殿,宁欢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走走。 皇帝看着她,温和笑道:“好。” …… 圆明园殿。 后宫一众嫔妃也陆陆续续到了圆明园殿,等着四公主的满月宴开始。 不过今日,嫔妃们这么早到圆明园殿也是有原因的,此刻众嫔妃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说话。 “听说了吗,皇上又为令贵妃娘娘的母家抬旗了。” “还用听说?今个儿早上圣旨都晓谕六宫了。” “可不是么,令贵妃如今便是镶黄旗满洲出身了。令贵妃原本已经抬过一次旗了,没想到皇上竟还会将魏家抬到镶黄旗,她这可是二次抬旗了。” “现在可不是魏家了,如今都该称一声魏佳氏了。” “可不是,镶黄旗满洲,这可是最尊贵的上三旗了。” “镶黄旗满洲……这镶黄旗满洲不是只有后族……”说话的常在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霎时意识到这话说出来不大好,连连住了嘴。 她讪讪地笑了笑,努力找补道:“令贵妃娘娘实在是顶好的福气。” 这话倒是没错,亦是说中在场所有嫔妃的心思,旁边的常在答应们也连连附和:“可不是,令贵妃主子的福气深厚着呢。” 听到这些话,周围的嫔妃神色各异。 孟贵人阮常在几人神色复杂,颖嫔柔惠几人温和含笑。 这些贵人常在都知道的事,高位的嫔妃更是再清楚不过。 纯贵妃和嘉妃也不由对视一眼。 今晨,皇上下旨,令贵妃诞育皇女有功,兼之令贵妃千秋在即,皇上便一并恩赏,特恩典魏家抬旗入镶黄旗满洲,并敕令宗人府即日起便将令贵妃母家姓氏添为魏佳氏。 这下令贵妃的出身便再度往上抬了一截,甚至如今经二次抬旗,她已成了最尊贵的满洲镶黄旗,改姓魏佳氏,于出身上已是封无可封。 宠妃抬旗本也算是常事,甚至比起一些无子便抬旗的宠妃,令贵妃还是诞下了皇嗣才得以抬旗,但纯贵妃和嘉妃心里终归有些复杂。 她们二人亦皆是诞育皇嗣,甚至还是诞下皇子,可别说抬旗,当年她们诞下皇子时,皇上连晋封都没有给她们,甚至如今许多年过去,皇上也没有给她们二人的母家抬旗过。反而是令贵妃,这都是第二次抬旗了,甚至这次还直接抬旗入了镶黄旗满洲。 但这也就罢了,纯贵妃和嘉妃自知帝宠君恩远远比不了令贵妃,也没想着在这方面同令贵妃攀比,她们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令贵妃抬旗抬的是镶黄旗满洲。 就如方才那个常在被打断的话所说,众所周知,后族,也就是皇后的母家,一向都会被抬旗入镶黄旗满洲以示皇帝对皇后及后族的尊荣与恩典。而于嫔妃而言,能被皇帝恩典抬旗入镶黄旗的却是少之又少。 所以在中宫无主,皇贵妃形同虚设的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却直接将令贵妃抬成镶黄旗,恩典令贵妃这个皇后才有的荣耀,实在是没法儿不让嫔妃们多想。 纯贵妃和嘉妃都齐齐看向上首御座旁边的位置,那显然是令贵妃的。 嘉妃不禁喃喃:“从前总以为慧贤皇贵妃最是得宠,可如今有令贵妃才知,何为得宠。” 皇上不仅为令贵妃抬了旗,甚至还即刻便让宗人府改了令贵妃在玉牒上的姓氏,须知先前早在元年就抬旗的慧贤皇贵妃,在玉牒上的姓氏至今十几年过去都还没改,可是如今换成令贵妃,皇上便这般迫不及待了。 第589章 从前人人都说慧贤皇贵妃最得皇上宠爱,可是这一年年一日日地见识过皇上待令贵妃那般不可思议的纵容与宠爱后,她们这些宫中所剩不多的潜邸旧人更是再清楚不过,慧贤皇贵妃实在是远远比不上令贵妃。 皇上待慧贤皇贵妃的宠算什么,如今看来,这宫中唯有令贵妃担得起“得宠”二字罢了,毕竟皇上都准备将后位交予令贵妃了…… 纯贵妃也难得在外面失神一回。 虽说还没有明旨,可就凭借皇上待令贵妃那般的宠爱,就凭这抬旗改姓的恩典,还有谁会不知道皇上属意令贵妃为后呢。 虽说也算有所准备,可是直面这一切的时候,纯贵妃到底有几分失态。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她已经因为自负害过自己一回了,甚至还害惨了她的孩儿,如今这次更是与上次的情况大不相同。皇上如今的行径和明确表态没差了,她若是再敢妄想,只怕就不是禁足这般轻省的处罚了,以皇上的手段…… 想到这儿,纯贵妃竟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深想下去。 纯贵妃连连回过神来,忙握住嘉妃的手,微微摇头。 嘉妃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这都是各人的命。 皇帝、宁欢和太后很快便也一同到了圆明园殿。 听到通传声后,嫔妃和宗亲们便起身齐齐朝着皇帝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温声免了众人的礼。 众人起身后才发现,皇上竟是亲自抱着四公主来的。 纯贵妃和嘉妃看到这一幕不免又有些酸了。 当年永璋和永珹降生后,皇上都没怎么抱过这两个孩子,更别提满月宴上被皇上抱着出席。如今令贵妃不过是生了个公主却得皇上这般怜爱,甚至还是在这最隆重的圆明园殿为四公主办满月宴,实在是很难不让人说一句女凭母贵。 酸归酸,嘉妃看着明黄襁褓中白白嫩嫩小公主也有些眼热,她大方地笑道:“皇上,一月不见四公主似乎长开了不少。” 听到有人夸自家小公主,皇帝也高兴:“是啊,朕的小公主一天一个样儿,如今可是长大了不少。” 嘉妃本就十分喜欢女儿,如今听到皇帝的话更是想凑近些看看襁褓中乖巧白嫩的小公主,但是又怕逾越,犹豫了片刻嘉妃到底没敢开口,只是夸赞道:“皇上龙章凤姿,令贵妃娘娘国色天香,小公主必定是生得玉雪漂亮的。” 听到“国色天香”这个词,几个汉女嫔妃的眉眼微微动了动。 纯贵妃则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嘉妃一眼。 国色一词用以形容女子美貌自然是没错的,但因为国色是牡丹的代称,而花中之王牡丹一向又象征皇后,是以在宫中,这个词一向只用于夸赞皇后,其余嫔妃是担不起这个词,不敢僭越的。 听到嘉妃的话,皇帝神色动也未动,依然温和含笑,甚至还有几分满意,他道:“嘉妃说得极是。” 听到皇上这样一句意思含糊的话,嫔妃们都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都看向皇帝。 皇上果然是纵容的,他难道真的有意…… 嫔妃们说不出什么心情地看了看皇帝身旁昳丽无双的宁欢,又默默移开视线。 颖嫔没听懂这些话里若有如无的深意,只是十分眼馋地看着皇帝怀中小小软软的姑娘。 她比嘉妃更直白,颖嫔直接看向宁欢笑道:“令贵妃娘娘,今日是四公主满月之喜,不知嫔妾有没有这个福气抱抱四公主,沾一沾公主的喜气?” 明明四公主还在皇帝怀中,颖嫔却是向令贵妃请求,嫔妃们都有些讶异地看向颖嫔。 皇帝的脸果然黑了一瞬,倒不是觉得颖嫔和宁欢僭越,而是他知道小公主要从他的怀抱中离开了。 宁欢果然笑道:“颖嫔妹妹言重了,今日是朝珑满月,本也该见过诸位娘娘才是。”她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有几分不大情愿地挪了几步,却到底没否决宁欢的话。 虽然皇帝没说话,但颖嫔十分会意,连忙从座位上跑出来,几步便到了皇帝面前。 颖嫔小心翼翼地接过朝珑。 看着皇上这般的态度,嫔妃们这才了然,难怪颖嫔直接询问令贵妃的意思,是她们忘了,皇上最是纵着令贵妃,哪怕是令贵妃僭越,皇上也不会生气,甚至这样的小事皇上一向是听令贵妃的。 况且颖嫔这般询问令贵妃才是聪明的选择,若是她直接询问皇上的意思,以皇上那般宝贝四公主的态度,怕是才轻易不愿让颖嫔抱过去。 宫里的老人见到这一幕笑笑便过了,因为她们都习惯了。但新入宫的嫔妃们却难掩复杂地看着皇帝和宁欢。 阮常在抿了抿唇,低下头去不看这一家和睦的模样。 林贵人原本也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一幕,阮常在这突兀地一低头却让林贵人注意到她。 说起来她也和孟贵人阮常在接触过几次,几人都喜好诗书,倒也算性情相投,彼此欣赏。 如今注意到这一幕,林贵人不免关切几分,待看清楚阮常在脸上的黯淡,林贵人却不禁怔了一瞬。 她下意识看了殿中央的几人一眼——颖嫔正在逗小公主,甚至嘉妃几人也从位置上走过去围住小公主在逗弄,而皇上……正握着令贵妃的手。 林贵人有一瞬的恍惚,而后神色复杂地看了阮常在一眼。 第590章 其他的嫔妃倒也没注意到林贵人和阮常在的小动作,因为她们都难得失礼地围过去看小公主了。 这也算是宫宴里的一大奇景了。 从前宫中举行宴会,谁不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以免御前失仪落人口舌。如今可好,还是在举办筵席最隆重的圆明园殿呢,主子们却没有有序坐在位置上,反而在殿中央围了一圈儿。 还是因为颖嫔,一看颖嫔做了自己想做但不敢做的事,嘉妃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厚着脸皮从位置上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到颖嫔身畔去看小公主了,容贵人见嘉妃都过去了,也不请自来地凑了过去,如此一来,围着的人便愈发多了。 宁欢和太后都有几分哭笑不得。 太后早早地便坐到上首去了,皇上也是多年没有被这么多女人围过,处在脂粉堆里实在不习惯,干脆也跟着太后升座,留下一堆嫔妃围在宁欢和小公主周围。 后来见皇帝升座了,宗室的福晋们也跟着凑过来了一些,或是想看看这位深得皇上宠爱的小公主是何模样,或是想在宁欢面前留个印象。 今日令贵妃抬旗入镶黄旗满洲的圣旨一下,她们也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看着襁褓中白白软软的小公主,嘉妃实在忍不住夸赞道:“小公主越长越漂亮了,瞧公主这白白嫩嫩的模样,瞧着便让人喜爱。” 周围的嫔妃和福晋们也连连附和道:“嘉妃娘娘说得是,公主真是生得漂亮极了,粉雕玉琢的。” “是啊,我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小闺女呢。” 一个月过去,朝珑早就不是刚出生时那般红彤彤的模样。如今的她小脸蛋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小嘴粉嫩嫩。此刻她吃饱喝足,不哭不闹,葡萄似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乖巧又漂亮,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玉雪聪明。 宁欢看着嘉妃这般喜爱朝珑的模样,便笑道:“嘉妃姐姐要抱一抱吗?” 嘉妃竟是有些受宠若惊:“臣妾,臣妾可以吗?” 宁欢含笑:“当然。” 颖嫔也笑盈盈地将朝珑放到嘉妃怀中去,嘉妃便火速取下护甲丢给秀恩,又小心翼翼地抱住朝珑。 看到这一幕,宁欢也不禁弯了弯唇。 嘉妃生养过,自然也十分会抱孩子,此刻朝珑吃饱喝足又被抱得舒服,便在襁褓中咿咿呀呀地凑起热闹来。 嘉妃更是欣喜不已:“哎呀呀,咱们小公主真是聪明极了,都会和我打招呼了。” 围过来的嫔妃和福晋们也连连赞道:“是啊是啊,公主实在是聪明。” “公主生得又漂亮又聪慧,令贵妃娘娘实在是好福气。” 夸赞朝珑的话一波又一波地涌来,虽然有几分奉承的意思,但是作为额娘,宁欢也听得高兴。 不过看着这一圈的嫔妃和福晋们,宁欢微微一笑。 嘉妃也就罢了,她的确是真心喜欢小姑娘,也心心念念地想要个公主,但纯贵妃几人和福晋们会跟着从座位上过来是宁欢一时没想到的。 毕竟于纯贵妃这般守礼的人来说,这会儿从座位上离开过来应该是是失仪,不成体统的才对,但她还是跟着过来了。 但是看着这些比往日还要殷切些的嫔妃和福晋们,宁欢也能猜到些什么。 嘉妃抱过了,纯贵妃也向宁欢讨朝珑来抱一抱。 抱着这个柔软得不行的小公主,纯贵妃的神色也愈发温婉:“公主的眼睛像令妹妹,又大又漂亮,面貌又很像皇上,想来公主将来必定生得倾国倾城。” 宁欢笑道:“那就承纯姐姐吉言了。” 不过想想纯贵妃的话,宁欢也不禁垂眸看着纯贵妃怀中的朝珑,她弯唇笑了笑。 当初朝珑刚出生的时候杨氏还说朝珑的眼睛像皇帝,没想到如今长开了众人才发现,朝珑其实遗传了魏家最好的基因,生得一双又大又漂亮的桃花眸。 宝贝小公主生了一双和宁欢一模一样的眼睛,这个认识可是让宁欢和杨氏高兴坏了。不过除去眼睛,杨氏一开始也没说错,朝珑总体来说还是更像皇帝一些。 朝珑又在几个福晋怀中转了一圈,最后大家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席位。 小公主的确是她们见过最漂亮最乖巧的新生儿。 等回到座位,圆明园殿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此刻嫔妃们和福晋们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 只有最重大的筵席才会在圆明园殿举行,圆明园殿在圆明园的重要程度如乾清宫、交泰殿之于紫禁城。可这会儿在这般荣耀庄重的圆明园殿,她们竟然不顾礼节在皇上皇太后在场的情况下还在殿中央围了一圈,方才那般热闹吵嚷的情状哪里像是在最显隆重的圆明园殿。 若是皇上和皇太后不悦众人的失仪…… 一众嫔妃和福晋一时间竟是有些后怕。 好在皇帝并不在意这些,待众人落座后便即刻下令开宴。 乐工舞伎翩然入殿,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响起,圆明园殿再度热闹起来。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她们也更清楚不过,这也是皇上宠爱令贵妃和四公主,才容许她们这般在圆明园殿内几近失仪的行径。 嫔妃和宗亲们似乎再一次认识了一番皇上待令贵妃的宠爱。 圆明园殿中乐声悠扬,舞伎翩然起舞,都是宁欢一向最爱看的软舞。 第591章 看着殿中央轻舒广袖,舞姿翩跹的舞伎们,宁欢满意之余又忍不住看着皇帝揶揄道:“这满月宴究竟是给谁办的?” 皇帝温和道:“昭昭还小,看不懂南府的舞,你是昭昭的额娘,自然可以先替她看看。” 看着皇帝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宁欢到底忍不住笑了。 但她也学着皇帝的模样煞有其事地颔首:“皇上说得对,昭昭还小,我这个当额娘地先替她欣赏一番。” 皇帝温和而宠溺地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 筵席过半,嫔妃和宗亲们都轮流来向皇帝和宁欢敬酒。 宁欢将将出月子,以果饮代酒,众人自然没什么话说,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两人的小公主满月,皇帝高兴,倒是喝了不少。 宁欢暗暗瞪皇帝:“你少喝些,晚上回去还想不想抱昭昭了。” 皇帝一顿,也不禁失笑道:“今日昭昭满月,我实在是高兴,竟是忘了这个。”说着他便给了李玉一个眼神。 李玉会意地去换酒了。 宁欢这才满意些。 但看着这人来人往的,宁欢忽然也想到什么似的。 宁欢斟了一盏果饮,看着皇帝盈盈笑道:“昭昭的阿玛,今日昭昭满月,恭喜你。” 看着宁欢这般笑意狡黠的模样,皇帝一时哑然,简直好笑又心软。 他的姑娘啊。 皇帝亲自斟了一杯酒,温柔笑道:“这是昭昭额娘敬我的酒,我可不能慢待。” 宁欢同意了,捏着手中的酒盏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皇帝被她笑得爱怜又心软,他的声音也温柔得不行:“也恭喜昭昭的额娘,娘娘辛苦了。” 宁欢倒是没谦虚,毫不客气地领受了:“我确实辛苦了。” 十月怀胎,痛苦分娩,还要坐月子,她的确辛苦。 皇帝认真地颔首。 “好啦,不说这些,昭昭阿玛,咱们干杯。”宁欢又笑起来。 干杯,又是个新颖但贴切的词。 皇帝意会了一番,也神色温柔地和她碰杯:“好,干杯。” 下首的嫔妃和宗亲们自然也注意到上方帝妃二人的互动,众人看了一瞬,又各自移开视线。 看皇上和令贵妃这般情意绵绵的模样,便已足以看出皇上待令贵妃的情意,皇上当真是十分地喜爱令贵妃。 令贵妃还坐在了皇上身侧,那个一向只属于皇后或皇贵妃的位置。 众人明白,如今这位令贵妃魏佳氏,虽然还没有皇后的名头,却已是什么实都有了。 第223章 朝珑的满月宴结束,皇帝陪宁欢回了天地一家春。 至于为何是天地一家春而非九洲清晏殿,自然是因为各个嫔妃、宗亲和臣子们送给朝珑的满月礼都送到了天地一家春,宁欢想回去看看朝珑都收了多少好东西,咳。 天地一家春的东暖阁内,宁欢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的礼单,时不时又看看面前堆也堆不下的各式绢丝礼盒。 “珍珠宝翠,绫罗绸缎,咱们昭昭一个满月宴就发达了啊。”宁欢一面看一面忍不住揶揄。 别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她自己的满月礼怕是都比不了朝珑十之一二,不愧是生来就在罗马的王朝公主,宁欢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地摇头笑笑。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却有些忍俊不禁:“宝儿,昭昭本就是公主啊。” 已经是天下间顶顶尊贵的姑娘了,何谈发达一说。 “是不是,昭昭?”一面说,皇帝一面低头逗了逗怀中的朝珑。 朝珑握着小拳头,咿咿呀呀地笑起来。 看着这“一唱一和”的父女俩,宁欢好气又好笑:“你们父女俩不懂。” 生来就是龙子凤孙的人怎么会了解她的心情。 皇帝抱着朝珑,好脾气道:“好,是我们不懂额娘的想法。” 朝珑接着咿咿呀呀地“应和”皇帝。 看着这一幕,宁欢到底忍不住神色柔软地笑起来。 看着对面那堆积成山的礼盒,宁欢又觉得光看礼册没什么意思,干脆走到桌前去看实物。 玉棠和玉琼便帮着将绢丝礼盒一一打开。 果真是珠光璀璨,光彩华耀,宁欢只觉她站的这一方都被照亮不少。 看着这些璀璨的礼物,跟在宁欢身畔的玉琼也忍不住想感慨一句主子说得真对,光是公主满月收的满月礼便够寻常人家几辈子的花销了,更别提日后还有公主的周岁宴,每年的生辰宴…… 但是顾忌着皇上还在,玉琼到底没敢像在宁欢面前那般放松,紧紧地闭着嘴,忍住了。 宁欢开始挑挑拣拣。 在一众宝物中,宁欢挑中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赤金如意花手镯。 拿着手镯,宁欢回眸看向皇帝,招手道:“快抱着昭昭过来。” 皇帝温声应了。 玉棠和玉琼退到一旁让出位置。 宁欢拿着小金镯在昭昭手上比划了一番:“这个如意镯不错,等昭昭大些就可以戴了。” 皇帝毫无意见:“好,你觉得不错便好。” 宁欢捏着如意镯看了看:“如意镯,事事如意。” 一面说,宁欢一面又看向昭昭,她忍不住轻轻点了点昭昭软嫩的小脸,温柔笑道:“我的女儿,不求你大富……”说到一半,宁欢突然顿住了。 她本想说“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无忧”,但忽然又意识到她的女儿生来便是王朝的公主,早就是大富大贵的顶端了,根本不用再求。 第592章 皇帝也有几分讶异地看向宁欢,似乎也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说。 宁欢有几分啼笑皆非,她看着皇帝怀中的昭昭,轻笑道:“好,咱们的小公主不仅是大富大贵,还要平安无忧。” 皇帝也眉眼温和地道:“这是自然,阿玛和额娘必定能护昭昭一生平安无忧。” 看着皇帝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宁欢实在是又好笑又无奈。 再瞥见皇帝怀中睁着大眼睛咕溜溜转的朝珑,宁欢又低头看了看她这双灵动漂亮的眼睛。 仔细瞧了一会儿,宁欢满意道:“今日纯贵妃和福晋们也说昭昭的眼睛生得和我一模一样。” 原本见昭昭生得更像皇帝些,宁欢虽然也高兴但到底有一丝丝的失落,如今却发现女儿最具代表性的五官却生得和自己一样,宁欢自然是心软又欢喜。 皇帝温声道:“昭昭是咱们的小公主,自然像你。眼睛像你才好,你的眼睛最漂亮。” 宁欢被他夸得高兴,但看了看皇帝漂亮的凤眸,还是没法儿昧着良心说若是像他便没这么好看。 宁欢哼笑一声,到底诚实道:“若是生得一双和你一般的凤眸也是极漂亮的。”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果然很高兴:“都好,但还是像宝儿更好。” 但皇帝也并非是为了哄宁欢高兴,他心中的确有几分遗憾,原以为女儿会生得和宁欢更像些,这样他便可以见见宁欢幼时的模样,没想到谁看到昭昭都要说一句更像他,他虽然也欢喜,但到底有两分遗憾。 所以当他知道宁欢的想法后,也是哭笑不得。 他们夫妻俩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有默契,也算殊途同归。 但昭昭已然出生,想要一个生得更像宁欢的小公主只能再生一个了。 不过…… 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身侧的宁欢一眼。 她正笑得明艳愉悦,从来都是看着她这般模样,他便不住地心软高兴,所以他哪里舍得…… 皇帝微微弯了弯唇角,又垂眸看向怀中的朝珑。 朝珑已经乖巧地睡着了。 看着女儿,皇帝的神色也愈发柔软。 能和宁欢有一个这样玉雪聪明的小公主便很好了。 宁欢却是不知皇帝这一瞬都想了些什么,她正饶有兴致地翻看着这堆价值不菲的满月礼。 看了半晌的礼品,再看看皇帝怀中恬静漂亮的女儿,她忍不住笑:“好姑娘,凭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真是骗了不少礼物来。” 宁欢看过礼单和礼品,发现嘉妃是真喜欢昭昭,送的满月礼数量甚至和颖嫔不相上下。 听到宁欢这般编排自家女儿,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笑了笑。 宁欢却心满意足:“行了,这些东西先给咱们昭昭存着,日后就是昭昭的嫁妆了。” 宁欢说得不大在意,听的人却十分在意。 皇帝眉心一跳,似乎还有几分难以置信:“嫁妆?” 他家小公主还这么小就考虑上嫁妆的事儿了?! 宁欢本就是随口一说,听他这般问正想点头,但看到他脸上几分难以接受的神色,忽然便想到什么。 她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帝怀中的昭昭,不禁忍笑道:“将来昭昭若是出降,你不会要当众落泪吧?” 看他这般宝贝昭昭的模样,还真说不准。 皇帝下意识低头看着怀中小小软软的女儿,想着这个此刻在他臂弯中安睡的女儿日后要嫁到别人家去,霎时还真有几分悲从中来的意思。 他抿着唇,不禁稍稍抱紧了昭昭。 宁欢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霎时笑得花枝乱颤:“你还真想这么多啊,昭昭这才多大啊,你真是要笑死我!” 皇帝心中的悲伤霎时便被宁欢笑没了,他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宁欢一眼。 也不知是谁先提的这个话头。 宁欢却还在笑:“也不知道十几年后你当众落泪是个什么模样。” 听着宁欢揶揄的话,皇帝不禁咬牙:“宝儿……” 见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宁欢更是笑不可抑。 看到宁欢这般开怀的模样,皇帝实在是好气又无奈,但他摇了摇头到底没说什么。 “罢了,你高兴便好。” 都是他宠出来的,能怎么办。 听到皇帝这般宠溺的话,宁欢终于重拾了良心,她忍住笑意,正经道:“好了好了,不笑了,咱们昭昭才满月呢,离她出降还有好多好多年,早早地操这心作甚?” 好多好多年,其实也就十几年罢了,很快便会过去。 这般想着,老父亲又有些惆怅了。 …… 等昭昭熟睡后,皇帝才和宁欢回到后殿准备安寝。 宁欢坐在梳妆镜前,玉棠和玉琼帮她拆下发髻上的钿子和钗环。 看着铜镜中穿着金黄色吉服,头戴钿子的人,宁欢忽然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着这样一身大妆吉服的自己,宁欢忽然便想到今日嫔妃和福晋们对她和朝珑更甚往日的殷切。 宁欢知道,这必定也是因为早上皇帝恩典她母家抬旗入镶黄旗满洲的旨意。 魏佳氏。 宁欢说不出什么心情地笑了笑。 当初刚刚到这儿时还想着要抱“魏佳氏”的大腿,却没想到自己便是这个“魏佳氏”。 第593章 从前再如何,宁欢还是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直到今日。直到皇帝明旨将她再度抬旗入镶黄旗,明令宗人府将玉牒上的名字改为魏佳·宁欢,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就是将来的孝仪皇后。 “宝儿,宝儿,这是怎么了?”耳畔传来皇帝关切的声音。 宁欢蓦地将思绪抽离。 原来是她愣神太久引来了皇帝的关注,玉棠和玉琼甚至都不敢再继续为她拆发髻了。 宁欢道:“你们接着拆发髻便是。” 玉棠和玉琼连连应了。 宁欢又透过铜镜看向皇帝,有几分嗔怪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为何这么迫不及待就让宗人府改玉牒了,这又是何必?” 她也隐约听说慧贤皇贵妃的玉牒至今还没改。 皇帝也看着宁欢,温柔而认真道:“当然是要宝儿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更快地成为他的皇后。 她已姓魏佳,是满洲镶黄旗,任何人都不能再用她的出身来攻讦她。 皇帝虽未说完,但宁欢自是听懂他的意思,她心下又酸又软:“你啊……” 皇帝扶住宁欢的肩。 见此,玉棠和玉琼会意地无声退下了。 “宝儿是不是很感动?”皇帝故意压低声音问道。 宁欢还没意识到什么,软声道:“自然。” 他为她做的一切岂是一句感动能说得清的。 皇帝眸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继续温声哄骗道:“那宝儿是不是该回报为夫一二?” 宁欢下意识便不疑有他地颔首。 直到点了头她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透过铜镜一看,某人果然直勾勾地低头看着她。 宁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那片起伏的柔软。 宁欢心中的感动酸软霎时便散了大半,她好气又好笑:“除了这个,你一天天还能想到什么!” 皇帝斯文有礼地询问道:“自然还有许多,宝儿想知道吗?” 宁欢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想!你住嘴!”看着镜中这个看似斯文的衣冠禽兽,宁欢不禁红着脸颊严词拒绝。 皇帝温和地笑了笑,俯身圈住宁欢低声诱哄道:“今日昭昭还没吃过,宝儿是不是难受得慌。”他在宁欢颈侧落下一吻。 宁欢的眼神霎时飘忽了一瞬,感受到那股子胀痛,宁欢到底咬了咬唇,没拒绝。 “不要脸!”但她还是有几分恼羞成怒。 皇帝低声笑了笑,一把将宁欢抱起:“好,我帮帮宝儿便是。” 宁欢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等等,我还没好完……” 虽然没有血了,但还没彻底干净。 皇帝反而没想这么多,听宁欢这般说,他反而低笑起来:“原来宝儿也想……” “住嘴!”在他要说出更多羞人的话之前,宁欢先捂住他的嘴,打断他。 意识到自己想多,她愈发恼羞成怒。 见她这么模样,皇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但他见好就收,没再揶揄宁欢。 皇帝只是愉悦地笑叹道:“好,我说了只是帮一帮宝儿罢了,宝儿放心。” “呸——”宁欢霎时轻啐他一口。 他的帮一帮,操作空间可大了。 * 朝珑的满月宴在九月初六,而三日后便是宁欢的生辰。因为挨得太近,宁欢原本都不想办千秋宴了,但皇帝坚持,宁欢在这事上拗不过他,到底同意了。 九月初九,皇帝在蓬岛瑶台为宁欢设千秋宴,这倒是让宁欢松了一口气,若还是在圆明园殿,旁人或许没什么想法,但她自己反而会觉得有些许的尴尬。 而九月初九这日,宁欢的额娘杨氏也被恩典列席宁欢的千秋宴。 本来宁欢出月子后杨氏便该离宫,但为了让杨氏陪自己过一次生辰,宁欢还是多留了杨氏几日。 九月初九千秋宴后,宁欢再不舍也只能和杨氏惜别。 好在下次再见额娘应当不需要再如从前那般等上许多年才能见上,或许下次她便能名正言顺地召额娘入宫了,宁欢想。 第224章 九月下旬,皇帝奉皇太后回銮。 十月初四,经各方查验,皇贵妃谋害孝贤皇后及悼敏皇子之事属实,皇贵妃恶行终于被揭露。 皇帝大怒,下旨废皇贵妃辉发那拉氏为庶人,赐自尽。此外,皇帝还于朝中痛斥辉发那拉一族教女无方,竟然教出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恶妇送入后宫。辉发那拉氏一族虽然早已式微,但终究是罪人辉发那拉·荣格的母家,辉发那拉氏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事,其母家怎可被轻易饶过,皇帝盛怒之下,将辉发那拉氏族中为官者全部贬为庶人,全族流放至宁古塔为奴,无诏不得出。 至此,辉发那拉这个在满洲贵族眼中古老而尊贵的一族彻底没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姓氏便会无声地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当朝皇贵妃竟敢谋害一朝皇后和皇后嫡子的事被揭露,自然引起朝野和后宫的震动。 朝中虽有满洲亲贵对皇帝的强硬处置有所微词,但也并不敢表现得太多。一来,孝贤皇后崩逝那段时日皇帝的冷酷手段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得知芳华正盛的先皇后早早崩逝竟是为人所害,朝臣们想想也知道皇上会是如何震怒。 再有便是,皇贵妃谋害先孝贤皇后与悼敏皇子之事实在是证据确凿,朝臣们的确也无话可说,试探性地劝阻两下便也不敢再同皇帝唱反调。亲贵们再是同皇家沾亲带故,也怕皇上盛怒之下不管不顾地波及到他们,毕竟这些年皇上处置的宗亲可不在少数。 第594章 后宫中亦是不大平静。 得知消息后,关系要好的嫔妃们很快便也聚在一块儿,身处后宫,她们更是难掩心中的震颤与后怕。 嘉妃得知消息后,平复了一番心情才若无其事慢慢悠悠地去了纯贵妃的景仁宫,只当是同往日一般闲时茶话。 嘉妃踏入景仁门后,忽然便抬眸看了一眼高悬的景仁宫牌匾。 她的神色似笑似感叹。 当年孝贤皇后还在时,她和纯贵妃的关系并没有多好,那时的纯贵妃虽然也温婉守礼,但远不如如今的沉稳。因为和纯贵妃前后脚诞下皇子,又同处妃位,她和纯贵妃便时常互相别苗头,总想压对方一头。不过虽是如此,她二人的关系也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最多便是嘴上官司,但要说关系多好也是没有的。 谁料想这么多年过去,孝贤皇后崩逝了,潜邸旧人也所剩无几。在这宫里,她竟也只能和纯贵妃多说几句,如此一来,她和纯贵妃的关系倒是愈发好了。 画桥听纯贵妃命在景仁门等着嘉妃,正引嘉妃入内却见她抬眸看着景仁宫的牌匾在笑,画桥疑惑了一瞬:“嘉妃娘娘?” 嘉妃回过神来,微微弯唇:“走吧。” 虽说不大想承认,但在这宫里,除了纯贵妃,她还真和谁都说不到一块儿去,虽然有时候纯贵妃还是那么会气人,嘉妃笑了笑。 嘉妃很快便进了景仁宫的东暖阁。 她与纯贵妃互相见礼后便坐到了榻上。 看着桌上备着的几碟点心,嘉妃不禁笑道:“你就料定了我会来是吧?” 不仅让画桥在景仁门等着,还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 纯贵妃抿唇一笑,温婉道:“自然。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你怎么会不来,便是你不来,我都要去启祥宫寻你了。” 嘉妃原本还笑着,听到后半句脸上的笑意也顿了片刻。 纯贵妃挥了挥手,殿内的宫人们无声行礼退下。 等宫人们退下了,嘉妃脸上的笑意也彻底没了,她神色复杂:“我真是没想到,她怎么会……她怎么敢的!” 纯贵妃也叹道:“从前只觉得她爱出风头些,跋扈了些,谁知道她竟存了这般歹毒的心思。” 不仅是存了,她甚至还做了。 嘉妃捏着茶盏,扯出一抹笑来:“可不是。咱们还以为她是个没心眼儿的,谁知道人家的心眼儿怕是比咱俩加起来都多,那所谓的直来直往指不定也是装给咱们瞧的。” 纯贵妃也认同地点头。 嘉妃又想起什么,越说越起劲:“若真是装的,她也真是能忍。你瞧令贵妃都多少次下她的脸了,她竟也都忍了,先前咱们还说她如今是愈发雍容大度了,如今想来,怕都是伪装罢了,她背地里指不定存着什么心思!” 纯贵妃道:“是啊,这样一个又能忍又心狠的人,若真是让她坐上皇后之位,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还好皇上圣明。” “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终究是伏诛了,日后这后宫也能清静不少。”嘉妃毫不客气道。 纯贵妃深以为然。 嘉妃的话虽然不客气,但也是事实。因为皇贵妃眼里揉不得沙子,这后宫的多数风波都是由皇贵妃挑起的,后来又多了令贵妃这号底气十足毫不怕事的人,对上皇贵妃,这后宫便更不清静了。 纯贵妃叹道:“如今辉发那拉氏伏诛,令贵妃也不是个喜欢主动找事的性子,想来这后宫也能平静些了。” 嘉妃却不以为然,她扯了扯唇角:“也不一定,日后这宫里还要进多少女人,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能平静到哪儿去。” 听到嘉妃的话,纯贵妃摇头笑笑:“也是,不过这些事还是让令贵妃烦扰去吧。” 纯贵妃这话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一是令贵妃善妒却又十足地得宠,新人想争宠便必然会挑衅到她头上,而令贵妃自然也会将不老实的新人收拾地服服帖帖。二便是……她是在暗指令贵妃日后的地位,因为也只有皇贵妃甚至皇后才要多多操心后宫这些事。 嘉妃听懂纯贵妃的意思,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最后嘉妃干脆直白地问道:“皇上当真会立令贵妃为后吗?”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嘉妃还是想问。 “会的。”不同于嘉妃的犹疑,纯贵妃直接笃定道。 听到纯贵妃这般笃定的回答,嘉妃更是不由看向纯贵妃:“你真的就……”她到底没能说出口。 她自己是从未想过那个位置的,但纯贵妃原本是有一争之力的,尤其如今的竞争者也并非出身高贵。 纯贵妃自然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她反而坦然地笑了笑:“可是我怎么比得过她。” 不过生了一个公主,皇上却为令贵妃抬了镶黄旗满洲,皇上的心思实在是昭然若揭。 时至今日,皇上便是连令贵妃的出身问题都解决了。 令贵妃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她这个同为贵妃的人望尘莫及的,她早就认清了,不会也不敢再犯当年的错 嘉妃本也是说到这上头才多提一句,她自己也清楚纯贵妃并非她想的那般有优势。 此刻再听纯贵妃的话,她也不禁喃喃道:“是啊,她得到的是皇上近乎全部的爱,咱们谁也比不过她。” 虽然不大敢相信,但她们都是聪明人,又是从潜邸便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这多年下来,再不敢相信也得相信了。 第595章 君王心爱之人,君王自是要以皇后之位待之。 听到嘉妃直白地道出帝王之爱,纯贵妃也怔了一瞬。 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她温声道:“其实立令贵妃为后也没什么,你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她其实是一个最讨厌麻烦的人。只要不主动招惹她,她一向给人面子,不会为难人。” 听到这话,嘉妃也不禁轻啧一声:“的确,从某些方面来说,令贵妃其实还是个好性子的人。” 听到嘉妃说令贵妃好性子,纯贵妃忽然便想到什么。 她迟疑了片刻,到底慢慢开口:“她的确是好性子,或者说是宽容。当年我因永璋一事为皇上所不喜,宫中因为辉发那拉氏的缘故,奉高踩低,我宫里时常连热菜都没有。还是令贵妃记得我的景仁宫,狠狠罚了一批宫人,让内务府不准再克扣,照旧按照贵妃的份例待景仁宫,如此,那段时日我才好过些。” 嘉妃从未听纯贵妃说起过此事,此刻也是讶然。 纯贵妃淡淡一笑:“如此看来,其实有她这样一位公允的后宫之主,于我于宫中众多无宠的嫔妃才是好事。” 嘉妃听她这般坦然地说起“无宠”二字,不禁道:“哎,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纯贵妃反而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案:“所以自那时起,我便知道我比不上她了。” 无论是帝宠君恩,还是那份心性。 嘉妃也不禁复杂道:“难怪皇上这般喜爱她。” “是啊,难怪皇上爱她。”纯贵妃说不出什么心情地笑着重复。 皇上是天潢贵胄,又生得一幅清俊卓绝的容姿,作为皇上的女人,谁年少的时候没有期盼过能得到皇上独一无二的爱。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变的深宫生活,终究也让她们从幻梦中醒来,不敢再妄求。 特别是纯贵妃和嘉妃都这个年纪了,更是不会在沉湎在这些所谓的情爱之中。她们觉着,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还整日想着什么情啊爱啊的,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至于那个始终不肯清醒,始终妄求的人,下场也的确不好看。 纯贵妃和嘉妃此刻默契十足地看向紫禁城东路,那是辉发那拉氏被禁足的地方。 紫禁城东路,静心阁。 “……辉发那拉氏大逆不道,犯上作乱,谋害孝贤皇后及悼敏皇子,行径歹毒,其心可诛,实不配居皇贵妃之位,着废辉发那拉氏皇贵妃位,收回皇贵妃之金册金宝,贬为庶人,赐自尽……” 李玉双手握着明黄的圣旨在辉发那拉·荣格面前高声宣读。 辉发那拉氏被内监们强行压跪伏在地上,被迫听着李玉宣读这份诛心的圣旨。 李玉每念一句,辉发那拉氏的眼睛就睁大一分,脸上满是不甘,满是难以置信。 “您可听见了?还请您选一样吧。”李玉挥了挥手。 身后的小太监会意地捧着一个漆盘上前,漆盘里是鸩酒,白绫和匕首。 辉发那拉氏尖声叫起来:“不可能!本宫没有做过这些事!本宫从未害过悼敏皇子!是你们污蔑本宫,本宫要见皇上!皇上怎么可能要赐死本宫!不可能!” 见辉发那拉氏百般挣扎,李玉也很是平静,他淡淡一笑:“哟,您这话奴才们可不敢当,奴才们岂敢假传圣旨,您瞧,这些话不都是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的?” 李玉甚至将圣旨在辉发那拉氏面前展开,让她仔细看清楚。 辉发那拉氏不愿看,在内监的施压下却不得不看。 圣旨甚至是用满文和汉文两种语言写的,辉发那拉氏想看不懂都没办法。 她一面看,一面便流出泪来。 她痛苦地摇头:“不!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李玉敛去笑意,神色漠然道:“荣庶人,您做出这样大的错事,皇上怎么可能愿意见您,您这样让奴才很难做啊。” 辉发那拉氏看清李玉脸上的冷色,她愣了一瞬,而后愈发奋力地挣扎起来:“李玉!本宫从潜邸起便是皇上的侧福晋,你也是潜邸的老人了,你为何要这般对本宫!你让本宫去见皇上!” 李玉道:“荣庶人,奴才可不敢对您怎么样,这都是皇上的旨意,奴才也不过听从圣命罢了。”说着他便挥了挥手。 罪人不肯主动就死,自然要采取其他手段。 辉发那拉氏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挣扎得愈发厉害:“不!你不能这样对本宫!本宫是皇贵妃!” 李玉的眸中划过一丝不耐。 “李公公。”后面忽然有人唤李玉。 殿内的一干人等都愣了一瞬,连连朝门口看去。 众人便看见令贵妃自门外进来。 李玉先是一惊,而后又平静下来,他甚至有功夫在心中赞叹一句皇上料事如神。 他连连笑着行礼:“奴才参见令主子,令主子万福金安。” 跟着李玉一同前来的内监们也连连行礼,压着辉发那拉氏的两个内监则是恭敬地垂下头去。 辉发那拉氏看见李玉这般对比鲜明的态度,不禁冷笑一声。 她想站起来,可是内监们还是死死地压着她,让她挣扎不得。 辉发那拉氏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宁欢,倍感屈辱。 宁欢微微颔首:“免礼罢。” 李玉笑眯眯地站起来:“令主子怎的来了此处,此地脏污,可别污了您的眼。” 第596章 见李玉这般谄媚的模样,辉发那拉氏不禁狠狠地唾了一口。 李玉只当没听见,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宁欢。 宁欢道:“本宫来瞧瞧她,李公公,让他们先下去吧,本宫有话想问她。” 辉发那拉氏的目光霎时转到宁欢身上。 李玉早有准备,但他迟疑道:“不知奴才可否留下?” 皇上先前便交代过他,若是贵妃主子要同辉发那拉氏说话便由她去,但一定要顾好贵妃主子的安危。 若是只留宁欢在内,李玉自然是不放心的,万一辉发那拉氏暴动……皇上又是有言在先,若是贵妃主子因此受伤,那他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宁欢颔首:“李公公留下便是,其余人都出去罢。” 李玉喜笑颜开地应了,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也是好事,若是贵妃主子不愿让他跟着,他才是真的为难。 其余人都退下了,辉发那拉氏得了自由很快便站起身来。 她神色冰冷而怨毒地看着宁欢:“怎么,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 “还有你,李玉,堂堂御前大总管,本宫倒是不知你还有如此谄媚不要脸的一面。”辉发那拉氏又厌恶地看了李玉一眼。 此刻李玉却不说话了,只是低眉恭敬地站在宁欢身后。 他知道,这不是他该开口的时候。 宁欢神色冰冷地看着辉发那拉氏:“果然是你害了孝贤皇后和悼敏皇子。” 辉发那拉氏竟是一顿,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白。 但很快辉发那拉氏便回过神来。事已至此,李玉连鸩酒白绫都拿来了,她的确也没什么必要再否认,但有一点她绝不承认。 辉发那拉氏恶狠狠道:“本宫从未害过悼敏皇子!” 听到辉发那拉氏的话,宁欢竟是愣了一瞬,她没有否认谋害先皇后的事,却否认了这一点。 在宁欢身后,李玉的头低得更低了。 宁欢不动声色道:“你明知孝贤皇后视悼敏皇子如命,明知若是悼敏皇子没了,孝贤皇后也会去了半条命,所以才故意害死悼敏皇子,借机拖垮孝贤皇后。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不承认!” 辉发那拉氏冷笑一声:“本宫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本宫到底没能做到。” 说起这一点,辉发那拉氏又是痛恨又是快意:“皇上和孝贤将种痘所护得密不透风,本宫想尽办法也没能插手进去。可是谁知道呢,谁知道哪怕本宫没能出手害他,他自己也没能熬过这一关,还给本宫省了不少力气,这是连老天都在帮本宫啊。”辉发那拉氏大声笑起来。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宁欢神色一凝。 辉发那拉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见宁欢疑虑,她还“好心”重复:“本宫说本宫没有害过永琮,是他和皇后福薄,是永琮自己没这个福气,这可怪不了本宫!” 宁欢的神色霎时变得冷厉,还未开口又见辉发那拉氏继续道:“你也别不信,本宫连谋害孝贤之事都承认了,若本宫真的害了永琮又岂会不承认?本宫从来不屑说谎。”她还有些傲然地笑起来。 听见辉发那拉氏的话,宁欢不禁冷嘲一声。她忍了忍,到底问道:“就为了皇后之位?就为了皇后之位你便敢谋害一朝皇后?!”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此刻的辉发那拉氏更是十分坦然:“当然,不为皇后之位为什么?这后宫中有哪个女人不想坐上皇后之位?本宫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不是你们汉人常说的话吗。”辉发那拉氏嘲讽一笑。 宁欢道:“可是她们不会像你一般心思狠毒地害人。” 说起这个,辉发那拉氏反而看着宁欢:“害人?那也是因为孝贤先害了本宫!你既然知道本宫害了孝贤,那也该知道孝贤害过本宫害过你还有慧贤的事!害人者人恒害之,令贵妃,你觉得这句话我改得对吗?”辉发那拉氏又平静下来,微微一笑。 宁欢有一瞬的诧异,但她也没空多想,只冷嗤道:“寄霜寄雪胡编乱造的一句话你轻易便信了,本宫看你不过是正好找了个借口为自己恶毒的私欲遮掩罢了。” 听到宁欢的话,辉发那拉氏也诧异了,她看了宁欢一瞬,神色有些古怪。 宁欢注意到她的神色,微微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见宁欢这般神色,再想想她方才说话的笃定,辉发那拉氏反而大笑起来:“因为寄霜寄雪的一句话?你以为本宫是因为一个奴才的话便会做出这些事来?魏宁欢,你竟然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快意地嘲笑了宁欢一番,辉发那拉氏却忽然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了,她目光沉沉地看着宁欢。 宁欢的神色也沉下来:“你又知道些什么?” 辉发那拉氏看了看宁欢身后毕恭毕敬的李玉,又看了看宁欢,她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嫉妒:“魏宁欢,皇上当真是爱护你,连真相都只愿告诉你一半,你凭什么!” 辉发那拉氏也不需要宁欢回答,她直勾勾地看着宁欢,一字一句道:“还在潜邸时,孝贤便指使照春在本宫和慧贤的房中、饮食中下了避子药,这才导致本宫和慧贤多年不孕,甚至慧贤也因此加重病体,早早便离世。还有你,你得宠后,照春又故技重施,同样给你下了避子药,这些,你竟然都不知道吗?”辉发那拉氏想笑,可是却不大笑得出来。 第597章 魏宁欢知道了自己害孝贤,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害孝贤,这是谁授意的,还用猜吗。 宁欢果真有些猝不及防:“照春下避子药……” 看见宁欢有些失态的模样,辉发那拉氏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是啊,事已至此,本宫有必要骗你吗?你若是不信,不妨问问你身后的李玉,你问问他,是不是皇上授意瞒着你的。”说着,辉发那拉氏脸上的笑又淡去了,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 宁欢回头看向李玉。 李玉噗通便跪下了,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也相当于什么都说了。 宁欢微微攥了攥拳。 身后传来辉发那拉氏的冷笑声。 宁欢很快便平静下来,再度看向辉发那拉氏。 辉发那拉氏道:“若非是因为孝贤行事太过狠绝,做了皇后竟还这般不知足,还想让本宫和慧贤都无法有孕,生怕本宫和慧贤威胁到她,呵,若只是小打小闹,本宫又岂会对她下狠手,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宁欢却坚定道:“孝贤皇后绝不是这样的人!都是照春自作主张。” 见她这般笃定相信孝贤的模样,辉发那拉氏竟是一滞,不过很快她又冷笑道:“假惺惺。若非是孝贤授意,照春又怎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孝贤是皇后,在王府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她见过的腌臜事可比你多得多,魏宁欢,你也不必把她想得这么清白。” 宁欢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与孝贤皇后朝夕相处,岂会不知道她的为人。还有慧贤皇贵妃,慧贤皇贵妃亦是潜邸旧人,若是慧贤皇贵妃也相信此事是孝贤皇后授意,她在薨逝前为何不借机告知皇上真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那时候她说的话,无论真假与否皇上都会答应。” 辉发那拉氏却仿佛受到刺激一般,她厉声道:“那是慧贤软弱无能!所以她早早便死了!本宫和她,和你都不一样!本宫绝不相信孝贤毫不知情,照春一个低贱的奴才,她敢吗!” 宁欢看着辉发那拉氏喜怒无常的癫狂模样,神色微凝。 但她此刻无暇想其他,只声音冷厉地斥道:“翡翠不也常常撺掇你去害人?你觉得她敢吗?不过是这些人的人品本身就有问题罢了!” 听到宁欢如此一言,辉发那拉氏竟是一滞,她有些愕然地看向宁欢。 辉发那拉氏喃喃道:“可翡翠都是为了本宫……” “照春也是为了孝贤皇后,自以为能为孝贤皇后除去威胁。” 辉发那拉氏一时竟是有些哑口无言,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孝贤、慧贤还有永琮都死了,甚至连照春、寄霜这些奴才也死了,当初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还重要吗?就是你,就是本宫太过轻敌放任了你,才没能让你也跟着下去和孝贤做伴儿!”辉发那拉氏定定地看着宁欢,满脸憎恶地道。 宁欢的神色冷厉而平静:“本宫会先送你下去给孝贤皇后赔罪,你死不足惜!”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嘿嘿 (目前暂定周末万更,周一到周五有空更新,对不起大家orz) 第225章 辉发那拉氏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还这样年轻,小了自己近十岁,出身也并不高贵,可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她却一点都不显势弱,气势威仪毫不逊色于自己。 二十二岁的大清贵妃,宠冠后宫,她的确有这个底气张扬恣意。 可是看着这个威仪赫赫的女人,辉发那拉氏还是冷冷一笑:“如今连你也敢在本宫面前摆贵妃的谱儿了,你当真是得志便猖狂。” 宁欢似是笑了笑:“是吗,荣庶人。” 辉发那拉氏一滞,看着宁欢脸上熟悉的笑意,又是气结又是痛恨。 这些年,她不知被魏宁欢这般笑意盈盈地噎过多少回,如今她已是什么都没了,本欲不管不顾地发作一回,可是想到什么,她到底忍住了。 辉发那拉氏努力平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宁欢:“我要见皇上,你让我见皇上一面。” 宁欢看着她,神色冷淡:“皇上不会见你。” 辉发那拉氏忍了忍,到底只是质问道:“你都未曾通禀过皇上,岂知皇上不会见我!” 宁欢看着她这般执迷不悟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想法。但她只定定地看着辉发那拉氏:“皇上若是愿意见你,今日来这静心阁的便不会只是本宫和李玉了。” 最后的图谋也没能达成,辉发那拉氏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恨,她上前几步就想抓住宁欢,神色也有些怨毒:“你胡说!皇上会见我的,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故意阻拦,不愿让本宫见皇上!是你!” 宁欢退后几步,李玉眼疾手快地制住辉发那拉氏:“荣庶人,你太放肆了!” 李玉心中一阵庆幸,幸好留下了。否则真让这罪人伤了贵妃主子,他的脑袋也真是要搬家了。 辉发那拉氏想挣扎,可如何也挣不过李玉,只能被李玉按得伏跪在地上。 辉发那拉氏抬眸看着居高临下的宁欢,神色愈发怨恨:“贱人!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包衣汉女出身,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在本宫面前摆贵妃的谱!你这个贱人,你不过就是以色侍人,仗着皇上对你还有几分宠爱罢了!”她终于再也不管不顾,声音尖利地怒骂起来。 宁欢神色微冷地看着她,正欲开口却再度被辉发那拉氏打断。 第598章 “你,还有你们,你们这些以色侍人的贱人凭什么能得了皇上这样多的宠爱?凭什么!” 辉发那拉氏也不需要人回答她,她似乎是知道自己等不到皇帝来倾听她多年的心声和委屈了,所以此刻哪怕是对着宁欢,她还是不管不顾地想将一切倾吐出来。 辉发那拉氏自顾自地渐渐陷入自己的世界,怨毒的神色逐渐染上几分迷惘。 “从宝亲王府到紫禁城,皇上身边的女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你们这些女人又有哪一个比得上本宫待皇上的真心实意!你们不过都是些妄图攀附皇上,妄图从他手中获取荣华富贵的贱人罢了!只有本宫,这宫里只有本宫是真心爱皇上的!十四年了,本宫十六岁便嫁入宝亲王府为侧福晋,这么多年本宫对皇上的爱从未变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就是看不见我待他的爱呢?他为什么不肯回应我?!” 伏在地上,辉发那拉氏的脸上浮现几分痛苦,眼中竟是有了泪意。 听辉发那拉氏说了这样多,宁欢的内心却毫无波澜,神色始终冷淡而平静。但她似乎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多恶毒的事来。 爱而不得。 可是因为爱而不得便能肆意报复旁人了吗? 辉发那拉氏没有注意到宁欢的神色,还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李玉见宁欢没有制止,便松开了辉发那拉氏,但仍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辉发那拉氏身边,紧紧盯着她。 辉发那拉氏又哭又笑:“我的家世也从不比孝贤皇后差,我甚至还比孝贤皇后更爱皇上,可是为什么,皇上的眼中只看得见孝贤皇后!皇后母仪天下,可若是孝贤皇后当真如她表现的那般贤德也就罢了,可她不是!她面慈心狠地害了这么多人,皇上为什么就是看不见!他为什么还是要孝贤坐在皇后之位上!孝贤?孝贤?呵,这个贤字可真是天大的讽刺!皇后之位本该就是我的才对!” 宁欢的神色终于变了变,她冰冷而厌烦地看着她:“本宫说了,避子药之事绝不会是孝贤皇后所为,你不必这般恶意攀扯她。再者……” 宁欢顿了顿,冷呵一声:“他已是天下间最尊贵最有权势之人,难道还需要靠哪个后妃的母家来提携他吗?” 在当今天下,哪个家族部族再强盛,也绝不会强势尊贵过皇家去,这是任何一个稍有手腕的皇帝都不会允许的。况且如今当政的还是一位手握实权的君王,更是不需要仰仗哪个家族的鼻息过活。君王为天下至尊,统御天下臣民,又岂有反过来被臣民限制的道理。 辉发那拉氏似是被宁欢的话一刺,她霎时声音尖利地斥道:“你们这些低贱的包衣,低贱的汉女懂什么!我满洲高贵的血脉岂容你们玷污!” 听到辉发那拉氏的话,宁欢先是厌恶,而后想想竟是忍不住笑出来。 高贵的满洲血脉?百年后也不知辉发那拉氏口中这些满洲高贵血脉又将是何境地。 估计也只能用我祖上曾经阔过来开头了,可是上溯中华五千年历史,谁的祖上还没阔过? 辉发那拉氏自然不知道宁欢在想什么,但是看着她这般发笑,辉发那拉氏自是恼羞成怒:“你笑什么!你这个出身低贱的包衣自然不会明白!哪怕你抬了正黄旗也掩不住你曾出身卑贱的事实!你如何比得了正儿八经的满洲格格!” 她可从来没想当什么高贵的满洲格格,宁欢扯了扯唇角。 李玉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站到宁欢身侧看着辉发那拉氏冷冷开口:“荣庶人可能不知道,如今令主子阖族已被皇上恩典抬入镶黄旗满洲,皇上还下令让宗人府将令主子的玉牒改姓魏佳。是以,哪怕是在玉牒上令主子都是满洲镶黄旗出身,还请荣庶人慎言。” 镶黄旗是上三旗之首,镶黄旗满洲更是由皇帝亲领,是皇室嫡支,是皇帝嫡系,是属于后族的荣耀。抬旗入镶黄旗满洲,从前如何便真的不重要了,毕竟这天下谁又贵重得过皇家去呢。 辉发那拉氏陡然一愣,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欢:“什么?!镶黄旗满洲……镶黄旗……皇上竟然将你抬了镶黄旗!” 没有人比辉发那拉氏这心心念念着皇后之位的人更清楚镶黄旗满洲的意义,而她辉发那拉氏如今也不过是镶蓝旗,甚至连正黄旗都不是,更遑论独属后族荣耀的满洲镶黄旗。 此番对比下,她实在无法忍住心中的惊怒:“你……你这个包衣出身的贱人,你凭什么!凭什么!”她实在是不甘心极了,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一遍地以贬低之语来发泄心中的不甘和怨恨。 宁欢原本也没想和辉发那拉氏说这么多,如今她站在这静心阁,辉发那拉氏便已是一败涂地,何必说这么多。况且她对于辉发那拉氏这些眼高于顶的满洲格格的想法也始终没有变过,只看百年后又是何等模样。 宁欢虽然是这般想法,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不过看着辉发那拉氏这般执迷不悟,一遍一遍揪着包衣、低贱二词不放,宁欢到底止不住心中的厌烦。再想想她对孝贤皇后的死不悔改,宁欢的神色也愈发冰冷,真当她没有脾气么。 宁欢看了辉发那拉氏片刻,忽的微微一笑:“那你可能不知道,你口中这个低贱的包衣汉女即将成为皇后,即将登上这个你盼了一生也没能得到的位置。而你,你这个高贵的辉发那拉格格,哦,也不对,辉发那拉氏全族获罪,你也当不了高贵的格格了。” 第599章 宁欢神色平静地看着辉发那拉氏:“总归,你这个高贵的辉发那拉氏,自此却将无名无分,只是个罪人之身,很快便会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辉发那拉氏想过许多种宁欢的回应,却唯独没想过宁欢会这般说。 听到宁欢轻描淡写却难掩张狂放肆的话,辉发那拉氏震惊地看着她,她下意识怒斥道:“你放肆!你在胡说些什么?魏宁欢,你实在狂妄至极!皇后之位,皇后之位也是你配肖想的?!” 她又惊又怒,抬眸看见宁欢身侧的李玉,更是如同握住宁欢的把柄似的,“李公公!你听听,你听听令贵妃她在说什么!她竟这般放肆,大言不惭妄图皇后之位,你一定要如实告诉皇上!一定要让皇上治她的不敬之罪!” 辉发那拉氏惊怒之余也不明白,魏宁欢她怎么敢的,李玉是皇上的心腹,只忠心于皇上,绝不会偏帮任何人,可是魏宁欢她怎么敢当着李玉的面便说出这般可称犯上作乱的悖逆之言。 但出乎意料,李玉非但没有表现出惊诧之色,反而还笑眯眯地看了宁欢一眼,这甚至是他入静心阁以来露出的第一个和善的笑。 李玉朝着辉发那拉氏笑了笑,又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去。 也就是除了他们近身伺候皇上和贵妃主子之外的人还被蒙在鼓里罢了,他们这些心腹,谁会不知道皇上的想法,他李玉甚至还很是荣幸地被皇上直白地提点过。 若非贵妃主子也并非是任人搓扁的,他非得让这嘴巴不干净的罪妇知道知道厉害,敢骂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向天借的胆子! 辉发那拉氏看到李玉的反应先是难以置信,而后却也慢慢反应过来。李玉如此偏袒魏宁欢,对于魏宁欢这般张狂的妄言,李玉竟是一幅默认的态度。 辉发那拉氏知道,李玉对皇上的忠心不会变,那是谁让李玉敢这般偏袒魏宁欢,是谁让李玉敢默认这般犯上悖逆之言,还用说吗? 她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不,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要立你为后!绝不可能!我大清从未出过你这般卑贱出身的皇后,不可能!宗亲们也不会答应的!”提起宗亲,辉发那拉氏似也定了定神,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恶狠狠地看着宁欢:“宗亲们不会同意的!” “那如今不就有了?从前没有,那我便来做大清这第一位汉女皇后。”宁欢平静一笑:“至于你说的这些阻碍,他自然都会为我扫平。他是天子,是天下至尊,他若是真想做什么难道还有做不到的吗?端看他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看着宁欢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辉发那拉氏简直要气疯了,她怒极反笑:“令贵妃,你可真是自信。这或许不过是床笫之间皇上一时高兴哄骗你的话罢了,你竟然就信了?” “是,如你所说,皇上是天子,想做什么做不到。可是他凭什么要为你做这些?!你若是有个儿子也就罢了,可是你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个女儿,若是皇上执意要立你为后,所受的阻碍必定仍是很大,皇上为何要为你耗费这样多的心力?你不过是他众多妃妾中的一个罢了!”辉发那拉氏语速极快地反驳,也不知是为了让宁欢心堵还是让自己安心。 “就算本宫做不成皇后,可这宫中仍不乏出身高贵的嫔妃,就如舒妃……” 提到舒妃,辉发那拉氏定了定神,竟也是越说心神越定,她冷笑道:“对,舒妃……舒妃甚至比你还小一岁,你都能生,她难道还生不了吗?待她诞下皇阿哥,皇后之位又岂还会有你的份儿?没了舒妃,甚至还有颖嫔、兰常在她们,再不济,皇上还能从日后的秀女中选出一个家世出众德容双全的女人来。她们哪个不比你年轻,哪个不比你的出身更好?皇上为何偏偏要费尽心力立你为后?他不过是哄骗你罢了。这么多年下来,我也算看透了,皇上待咱们都没有心,也就是你这般蠢笨地轻信了。”最后,辉发那拉氏甚至嘲讽地看着宁欢。 听着辉发那拉氏满口执迷不悟的“出身高贵论”,再听听她这状似清醒的话,宁欢竟是忍不住怜悯地看向她。 辉发那拉氏神色警惕:“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在可怜本宫?!” 宁欢只是笑了笑:“是啊,他为什么、凭什么要为我费这样大的心力呢?” 看着宁欢半分不受她话影响的模样,辉发那拉氏不禁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 果然,下一瞬只听宁欢道:“你也不必再自欺欺人了,你明明知道的,这都是因为他爱我啊。” 因为爱她,所以要为她排除万难,因为爱她,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登上皇后之位,让她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侧,享万人敬仰。 杀人诛心,宁欢当然知道如何才能让辉发那拉氏最痛苦。 果然,辉发那拉氏死死地盯着宁欢,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咬牙,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看着她这般模样,宁欢踏入静心阁这么久,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意:“其实你早就知道了,这些年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辉发那拉氏这样爱皇帝,怎么会察觉不到皇帝对另一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情意,怎会察觉不到皇帝对另一个女人和对旁人的区别,只是她一直不愿面对不愿相信罢了。 这回终于是宁欢在辉发那拉氏开口之前打断她,宁欢不紧不慢地道:“你问他为什么看不见你的爱,不肯爱你,当然是因为他心中有了人,再无意将心思分给旁人。方才你说了这么多,有一点倒的确没说错,他的确对你们都没有心。” 第600章 辉发那拉氏听到宁欢如此笃定的回答,终于真真切切地将自己多年的粉饰打破,她竟是不禁后退几步。 “不!不会的!皇上怎么会爱上你,他是皇上,是天子,他怎么会有心!他不会爱我,也绝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辉发那拉氏不愿相信,她的眼眶睁得通红,有些歇斯底里地朝着宁欢怒吼道。 宁欢淡淡一笑,也不理她的癫狂,只看着她道:“你总是为本宫生了一个公主而觉得快意,可是本宫既然能生下一个公主,难道日后还不能再生下一个阿哥吗?”宁欢有些古怪地看着辉发那拉氏,似是不能理解辉发那拉氏的想法。 辉发那拉氏果然被她疑惑的神色一刺:“你……” 宁欢微微抬手,再度打断她的话:“方才本宫耐着性子听你说了这么多,这会儿你也该听本宫说说了。” 宁欢似是笑了笑:“你也真是会臆想,为了不让本宫成为皇后,连舒妃都搬出来了。可是荣格,你不妨想想,为何这么多年了后宫一直无所出?既然本宫能诞下公主,那就证明皇上龙体康健,如此,这后宫为何却七年无所出呢?” 辉发那拉氏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辉发那拉氏也不禁喃喃问道:“为什么?” 她也不禁仔细回想这些年的种种,因为宁欢的话,她很快便将这些年的疑惑串起来,有一个令她不敢相信的可怕想法在脑海中形成。 辉发那拉氏竟是有些痛恨自己此刻的敏锐,她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宁欢:“不可能!”她的手心已经有血色溢出。 “今日的你倒是长进许多,十分聪慧。”对于她此刻难得的敏锐,宁欢也有几分讶异。 “不可能!”辉发那拉氏咬牙挤出这三个字,她不住地摇头,憎恶而愤恨地看着宁欢:“绝不可能!皇上怎么会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不可能!为了在本宫面前彰显你的得宠,你真是煞费心力啊,令贵妃。”辉发那拉氏想神态自若地冷笑,可是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不信吗?那你也不妨问问李公公,问问他本宫说的是不是真的。”宁欢原话奉回。 辉发那拉氏的目光霎时落到李玉身上,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李公公,我相信皇上有立令贵妃为后之意,可她如今这般说法也太过荒谬,这都是她故意在骗我,为了不让我好过故意这般说来气我对不对?对不对?” 她甚至不用自称,不再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求李玉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李玉却是恭恭敬敬地看了宁欢一眼,而后又看着辉发那拉氏笑道:“令主子尊贵无双,岂会说假话来骗您。” 辉发那拉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终于不得不信。辉发那拉氏霎时往后踉跄了几步,她难以置信地指着李玉:“你……” 辉发那拉氏此刻才真真正正地明白,为何魏宁欢敢留下李玉,还敢在李玉的面前说这些话。这些,必定也都是皇上默许的,纵容的。 若真如魏宁欢所说,皇上为了她都整整七年不再碰后宫,那么此刻魏宁欢说出这些话又算什么呢,毕竟这本也是事实。所以李玉早就知道,所以魏宁欢半分也不怕,她实在有这个底气。 想清楚这些,辉发那拉氏更是悲从心来,她悲痛至极也憎恶至极。 “不!你们骗我!都是你们在骗我!”辉发那拉氏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声,猛地将桌案上的茶盏掀翻在地。 宁欢神色平静地往后退了些。 她让李玉跟着,自也是因为相信李玉,更相信皇帝,此刻的她的确十分有底气。 辉发那拉氏死死地捏着桌角,怨毒而嫉妒地看着宁欢:“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过是以色侍君罢了,为什么会得了皇上这样的爱!为了你而虚设六宫?本宫不信!本宫不信!” “为什么?”宁欢看着神迹癫狂的辉发那拉氏,不紧不慢地打破她最后的自欺欺人:“很简单,他爱我,可我只想要忠贞不渝的爱,所以他便给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极了,说的仿佛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这于辉发那拉氏而言却是永远无法接受的事。 “你做梦!不可能!皇上不会这样做的!我不信!我要见皇上……”辉发那拉氏猛地上前几步,想要抓住宁欢:“你让我见皇上,我要亲自听他说!我要亲自听他说!” 李玉再度制住辉发那拉氏,简直恨得有些牙痒痒:“荣庶人,奴才劝您还是老实些,别再冲撞贵妃娘娘了。” 宁欢看着辉发那拉氏这般喜怒无常,几近疯迷的模样,微微凝眉,也不知是不是她将辉发那拉氏刺激得太过。 但此刻宁欢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了,她退到身后的椅子上,慢慢坐下。 李玉也顺势压着辉发那拉氏跪下,他这次干脆将辉发那拉氏的手绑缚在身后,彻底阻断她的行动,以免她再度冲撞宁欢。 “你放开本宫!本宫不跪她,她还不配!”辉发那拉氏被李玉制着,以格外屈辱的姿势跪在宁欢身前,神色怨毒不已。她拼命想挣脱李玉的束缚,却怎么也挣不脱。 宁欢神色冷淡地看着她:“不过是让你跪一跪你便这般屈辱了?那这些年被你百般折辱的嫔妃和宫人们又该如何自处?” 辉发那拉氏低着头,恶声道:“那是你们该死!” 宁欢冷冷一笑:“你瞧,就你这般不知悔改的模样还想见皇上?你觉得皇上愿意见你吗?” 第601章 辉发那拉氏一滞,还未开口又听宁欢问道:“你知道戴佳氏一个刚入宫不久的新人如何会得知你这桩多年前犯下的罪行吗?而且还是你瞒得这般好的罪行。” 辉发那拉氏冷笑:“惺惺作态,不就是你盼着本宫和戴佳氏那个蠢货互相攀咬,你好坐收渔利吗。” “错了。”宁欢落下最后一记重锤:“不是本宫,是皇上。” 辉发那拉氏再一次绷不住脸上的神色,她不顾仰视的屈辱,猛地抬头看向宁欢:“不可能——” 宁欢微微抬手,李玉会意地用丝帕堵住辉发那拉氏的嘴。 辉发那拉氏呜咽着,死死地瞪着宁欢。 宁欢淡声道:“本宫的确没有皇上那样大的能耐,也是他手眼通天才查得出你这般歹毒的行径。正好还有个不安分的戴佳氏,他便策划了这一局,想一并解决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却辉发那拉氏刺激得愈发厉害,辉发那拉氏拼命地摇头,虽然无法说话,但眼中还是表现出浓浓的愤恨来。 她不相信,不相信! 怎么可能,魏宁欢说这都是皇上亲自为她设的局,怎么可能! 宁欢神色平静地看着辉发那拉氏:“从那时起他便彻底知晓你是怎样一个心口不一的人了,你说,今日他真的会愿意见你吗?” 一句平淡的反问,却让辉发那拉氏彻底失了心力,她失神地不断摇头,泪水也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原来都是皇上……都是皇上……难怪他会这般不留情面…… 辉发那拉氏当然不愿相信,可是想想这些年以来的种种,她便知道,魏宁欢说的都是真的,她不得不信。 皇上都能亲自设局就为除去她,他都这样狠心对她了,又岂会愿意再见她。辉发那拉氏的神色痛苦不已。 她爱的人厌恶她,始终不愿再见她一面,甚至还亲手设计了她,就为了除去她,于她而言,这是比不爱她更令她痛苦的惩罚。 李玉觑着宁欢的神色,将辉发那拉氏口中的丝帕取出。 辉发那拉氏却仿佛脱了力一般无力地倒在金丝绒嵌花的地毯上,她口中不住地喃喃:“不会的……臣妾不是……臣妾不是……皇上,您不会这样对臣妾的……” 喃喃了几句,辉发那拉氏再也忍不住崩溃地痛哭出声:“皇上!您为何要这样对我!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您怎么这么狠心啊……臣妾爱您啊!只有臣妾是真心爱您的,您为何就是看不见臣妾的真心!皇上——” 宁欢神色无波无澜地看着辉发那拉氏泪流满面的崩溃模样,她也再没什么可说,便起身。 辉发那拉氏哭得失了神,看到宁欢的动作便神色怔愣地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看去。 此刻她们一个站,一个跪,她是彻底地、屈辱地被魏宁欢踩在了脚下。 辉发那拉氏此刻又崩溃又怨恨:“皇上,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爱她?!为什么……她不过是生得年轻貌美了些,这究竟是为什么啊——”她眼中的泪水仍是不断地滚落。 李玉看了看这二人一眼,看着地上心如死灰的辉发那拉氏,李玉想想,应当是差不多了,他便躬身走到宁欢身边,抬起手臂想让宁欢扶住。 辉发那拉氏望着李玉这般殷勤的模样,一阵失神,她不禁讽笑一声:“当年连孝贤皇后都没能得你李玉这般相待吧,李玉,你当真是好忠心的一条狗!” 难怪她总觉得李玉对魏宁欢有些不同寻常的殷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真的不是错觉。 既如魏宁欢所说,皇上爱了她这么多年,那李玉必定也知晓了许多年。那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他怎会不殷勤相待。辉发那拉氏神色嘲讽地闭了闭眼。 李玉笑眯眯地,丝毫不见恼意:“能得皇上和令主子欢心,是奴才此生的荣幸。” 辉发那拉氏却没有心思理会李玉,她直勾勾地看着宁欢,冷冷一笑:“杀人诛心,魏宁欢,你真是想让我死都死得不安宁啊,现下你满意了吧……” “死?”宁欢似是一笑:“你害得孝贤皇后年纪轻轻便含恨崩逝,你觉得仅凭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打击你一番便足够了?你也该知道,在这宫里,死,不过是再轻松不过的惩罚。” 辉发那拉氏很是敏锐地察觉到宁欢这笑中隐藏的恶意,她的身形竟是一滞:“你想做什么?你难道还想对本宫动私刑吗?皇上不会允许的!” 提到皇帝,此刻的辉发那拉氏却没了什么酸涩痛怨的心思,只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色厉内荏地威胁道:“魏宁欢,你若是敢动本宫,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你也是个心口不一的毒妇吗?!” 她可以接受自己被皇上赐白绫,但绝不接受在魏宁欢手中受尽折磨而死。 宁欢似是轻笑一声:“他这样爱我,岂会不知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再者,他爱我,当然是无论我是什么模样,他都爱。”在这不合时宜的地方,她的神色竟是柔软了些。 辉发那拉氏却被她这温柔的神色刺痛,她又是惊惧又是不甘道:“疯子,你也是个疯子!皇上竟然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他竟然会爱上你!” 宁欢睇了她一眼,也不在意。 她今日已经和辉发那拉氏废话得足够多,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宁欢没有扶李玉的手臂,只是兀自朝着门外走去。 她语气平淡道:“李公公,我暂时还不想让她死了。” 第602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还没写完!不愧是她,这个带恶人tat 祝大家中秋快乐哦o(*≧▽≦)ツ晚上还有一更,么么~ 第226章 李玉原本忙不迭地跟在宁欢身后,此刻听到宁欢的话,竟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没有为难,只是小心问道:“那您是想?” 宁欢停住脚步,语气平淡而漠然:“她当初如何害的孝贤皇后,便让她自己亲身体会一番罢。” 李玉立马会意,那便是让她一日一日看着自己衰弱下去,却救治无能,最后在病痛和不甘中含恨离世。 没想到这从来温和宽仁的贵妃主子也有这般手段狠厉的一面,李玉一面欣慰一面又忍不住心惊。 到底是皇上一直养在身边的小主子,平日再温和那也是顶顶尊贵的主子,也是有脾气和手腕的。日后他更得小心伺候才是。 李玉心中警醒了一番,嘴上也不忘迅速应了宁欢的话:“奴才遵旨!” 今日来静心阁之前皇上便交代过,若是贵妃主子去了静心阁便一切由着她,辉发那拉氏是生是死都听从贵妃主子的决定,不得阻拦。是以李玉此刻很是顺从地便遵旨了,心中还不忘再度感慨一番皇上的料事如神。 不过李玉想,就算皇上不发话,他也是不敢违逆贵妃主子的懿旨的,哪怕贵妃主子的意思和皇上相悖。 毕竟这可是他们养心殿的祖宗,连皇上都要听她的。一向都是贵妃主子做什么皇上都只会说一句好,此刻贵妃主子只是想暂时留着辉发那拉氏一命,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李玉明白,若是贵妃主子想杀人,皇上估计还会先帮贵妃主子解决了,毕竟皇上可舍不得脏了贵妃主子的手,李玉心中轻啧。 后面的荣格却没有主仆二人这般轻松,她惊惧地睁大了眼:“不——你不能对本宫动私刑!皇上已经下旨将本宫赐死,你这是抗旨!” 她知道自己在宁欢手中绝对讨不了好,此刻一心求速死也是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李玉,李玉!你若是听她的便是抗旨!你怎么敢抗旨的!”荣格在二人身后愤恨地怒吼着。 “抗旨”这样重的罪名落下,任何一个人都要下意识地胆颤一下,可宁欢的神色却是动也未动。 而李玉觑了宁欢一眼,又回过身去看着荣格,他似是感念一笑:“多谢荣庶人为奴才担忧,不过皇上早就说过,贵妃主子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 荣格竟是一震,看着李玉脸上的笑意,她只觉全身发毛。 再看看不远处那个雍容站立的背影,荣格又怒又恨,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能得皇上这般爱护纵容! 荣格气极恨极,自知无力回天便再也不管不顾,满脸怨毒地咒骂:“贱人,你该死!魏宁欢!你和孝贤都是一样的该死!本宫就是太手软太轻敌才轻饶了你!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有今日?你才该是那个早早下去和孝贤作伴的人!贱人,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你想让本宫不得善终,本宫必定日日诅咒你——唔唔——” 还没等荣格说出更恶毒的诅咒,李玉眼疾手快地捡起方才随手扔在地上的丝帕再度堵住荣格的嘴。 荣格呜咽着,神色怨毒而愤恨地看着李玉。 李玉额间竟是惊出汗来,他神色阴冷地看着荣格:“荣庶人,奴才劝您还是老实些为好。” 宁欢仍是没有转身,她语气平静:“既然还是这般不会说话,那日后便不要再开口了,李公公。” 李玉会意地躬身:“奴才遵旨。” 身后传来荣格惊惧的呜咽声,宁欢的神色动也未动,平静地走出了静心阁的门。 她并没有明确说明要如何让荣格不能开口,是拔舌还是灌哑药就全凭李玉他们做主。 但是自今日后,这宫中不会再有一个辉发那拉氏的皇贵妃,辉发那拉·荣格此人在宫中也将不复存在。 …… 玉棠、玉琼和圆团儿三人领着贵妃仪仗静静地候在静心阁外。 见宁欢出来,玉棠三人连连迎上去,待看见她眉眼间平静却冰冷的神色,玉棠和玉琼都愣了一瞬,她们甚少见到宁欢这般冰冷无情的模样。 反而是圆团儿不算意外,神色变也未变。他在宫中待的时日比玉棠和玉琼长久得多,自然更了解宫中的主子们。 再温和再良善的主子那也是主子,偶尔显露几分脾气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甚至在圆团儿看来,如贵妃主子这般被天下至尊娇养在身畔多年的主子,更是宫中甚至天下都独一无二的顶顶尊贵之人,可她却只有这么一点儿的脾气,实在是性子太好。 玉棠和玉琼倒也很快回过神来,三人齐声唤道:“主子。” 宁欢微微颔首,脸上的冷意散去了些。 玉棠和玉琼有些担忧地觑着宁欢。 方才哪怕离得远远的,她们仍是听到几声从静心阁内传出的争吵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声音尖锐极了,想来阁内必定不算平静。辉发那拉氏是害死孝贤皇后的罪魁祸首,而孝贤皇后在宁欢心中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玉棠和玉琼实在有些担忧宁欢的状态。 可是再担忧,她们却也不敢多问什么,连玉琼都紧紧闭着嘴。 事关主子们,她们若是问了便是僭越,何况此刻还是在这众目睽睽的外头。 想了想,玉棠到底温声开口,打破沉默:“主子,可是要回宫?” 第603章 玉琼和圆团儿也连连看向宁欢。 天空中飞过一排飞鸟,宁欢微微抬头看去。 宁欢顺着飞鸟飞行的轨迹望去,看见这排飞鸟往紫禁城外的方向飞去。 宁欢静静地看了片刻才开口道:“本宫想去延晖阁瞧瞧。” 玉棠连连应了。 静心阁离御花园也不算远,宁欢很快便走到延晖阁。 她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延晖阁的一层,这里变了些,又似乎没变。 不到选秀的时候,延晖阁内尚且未设宝座。 宁欢站在阁内,朝外看去。 那个方向的花园,每到选秀的时候便会站满许多婷婷袅袅却尚且年轻青涩的秀女。七年前,她大概便是在那儿和许多年轻貌美的秀女一同紧张地站着等候,再小心地谨守着仪态步入她此刻所站的地方。 而后,她便在这儿和皇帝皇后相见。 宁欢的目光从延晖阁外逡巡至阁内本应放着宝座的地方。 圆团儿顺着宁欢的目光望去,认出那是选秀时安放皇上和后宫主子们宝座的地方,小心看了宁欢一眼,他有些不解,却还是试探地开口:“主子可是想歇一会儿?” 宁欢回过神来,她似是笑了笑。 “不必,本宫去楼上瞧瞧,你们别跟上来。” 宫人们连连应了。 站在延晖阁二层的窗边,宁欢驻足远眺。此处可窥御花园半数绮丽风光,也看得见更远处的几座青翠山峦。 快要到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落日在远处的青山上笼罩出一层灿金的晖芒,天边也渐渐晕染开绮丽烂漫的霞色。 宁欢此刻却无暇欣赏这瑰丽壮美的景色,她的目光落在北面的景山上。 宁欢喃喃道:“姐姐,我为你报仇了,很快我便会送她下去向你赔罪,你且安息。” 裕陵尚未建成,孝贤皇后梓宫仍停灵于景山观德殿。 第227章 在宁欢站在延晖阁高处眺望景山的时候,李玉按照宁欢的话吩咐底下人处理好荣格后,便迅速回了养心殿。 李玉恭恭敬敬地入殿朝着皇帝行礼复命。 皇帝还在批奏折,听见他的声音头也没抬,只淡声叫起:“如何?” 李玉道:“皇上料事如神,贵妃主子方才去了静心阁。” 皇帝这才抬头看向李玉,他将手上的朱笔放好,道:“贵妃主子怎么说的?” 李玉毕恭毕敬地回禀。 听李玉说到宁欢从辉发那拉氏口中知道了照春之事,皇帝虽然也算早有所料,但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微微坐直了身子。 听到宁欢故意刺激辉发那拉氏,皇帝疏冷端肃的脸上竟是多了几分笑意。他一直带在身侧的姑娘并非一昧的温软良善,让他很是欣慰。 最后听到宁欢对辉发那拉氏的处置,皇帝的神色变也未变,只平静淡漠地道:“朕知道了,你按着小主子说的做便是。” 沉吟片刻,皇帝又吩咐道:“将事情做得干净些。” 李玉自然连连应是,半分意外都没有。他心道果然如此,皇上不仅纵容了小主子,还要帮小主子善后,李玉暗暗咂舌。 吩咐好李玉后,皇帝很快批完手中的折子,而后便起身出了书房。 如皇帝所料,宁欢很快便回了养心殿,她果然没有去书房。 宁欢踏进西暖阁之时,忽然顿足片刻。 圆盛正引着她入内,见此便小心问道:“贵妃主子?” 宁欢似是笑了笑:“走吧。” 她暗暗磨牙,找完荣格算账,这会儿便来找皇帝算账。 皇帝如往常一般走到门口接宁欢,“回来了。” 宁欢点点头,净了手后便同皇帝坐到榻上去。 她道:“我去了静心阁。” 皇帝心下警钟一响,他微微坐直了身子,但面上只是含笑道:“我知道。” 看着他这般八风不动的模样,宁欢睨他一眼:“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说着,宁欢看了一眼伺候在一旁的李玉和玉棠等人。 李玉会意,无声行礼后便领着宫人们走出西暖阁,将空间留给帝妃二人。 皇帝心道果然,他轻叹道:“你知道了。” 宁欢霎时一拍桌,咬牙道:“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难怪当时问你寄霜寄雪为何要害姐姐,你有些含糊其辞,我竟然也信了。” 皇帝先是下意识坐直了些,而后又连忙搂着宁欢柔声哄道:“宝儿莫气,当时你已然临近临盆,我如何敢将真相尽数道出,若是刺激到你,那我怕真是要悔恨一生了。” 宁欢轻哼一声,她有些不忿道:“果真是一孕傻三年,你说什么我便信了。” 皇帝有些哭笑不得,他道:“宝儿明明十分聪慧,一点儿也不傻。都是我不好。” 听他这般说,宁欢果然稍稍满意些,但她还是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见此,皇帝便接着温声解释道:“当年你和先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关系也算不错,我本想着就这样瞒下去也好,却忘了……” 忘了以宁欢的性子,若是得知真相,她必定会去见辉发那拉氏。 宁欢的神色也沉了些,她看着皇帝:“我当真是因为照春才坏了身子?” 皇帝正色道:“你的身子好着呢,咱们的昭昭不是平安降生了?” 提到朝珑,宁欢的神色也缓和了些,但她仍是看着皇帝。 第604章 皇帝便叹道:“的确有照春一部分原因。你的身子本就需要调养一番,谁知还被照春那恶奴经年累月地下了药。”皇帝的神色冷厉了一瞬,而后又有些庆幸地道:“好在你不常在长春宫,那恶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这才未伤及根本,继续多调养些时日便也恢复了。” 宁欢想起昔年那个自始至终对她笑意盈盈温和以待的照春,再想想她那和善笑意背后的真正想法,竟是有些恶寒。 “照春,她可真是隐藏得极好。”宁欢神色复杂。 皇帝的神色亦是微冷,但他温声宽慰宁欢:“那恶奴早已伏诛,都过去了,宝儿莫要想太多。” 听到“伏诛”二字,宁欢便想起照春的最后,她微微凝眉:“照春当真是想为姐姐殉葬而自尽?” 皇帝道:“她的确是存了为先皇后殉葬的心念,但其中亦有辉发那拉氏的手笔,寄雪以先皇后崩逝之事刺激照春,最后也想将其灭口以防万一。” 宁欢了然,她的神色有些厌恶:“姐姐若是知道照春做的这些事,只怕会更早地处决了她。她以为殉葬便能显现她的忠心了吗?可笑。姐姐泉下有知,怕是见都不愿再见她,更别提让她继续伺候在侧。” 皇帝却是神色有些古怪:“都不多问问我,你便如此相信此事都只是照春一人所为吗?” 宁欢疑惑了一瞬,而后便看着皇帝冷哼一声:“你什么意思?此事难道还能是姐姐指使照春做的不成?姐姐绝不是这样的人!” “此事先皇后的确不知情。”皇帝又叹道:“我只是未曾想到,你竟如此信任先皇后。” 都不必多问,便已经认定孝贤不会行恶。 宁欢却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难道你也不信任姐姐吗?” 皇帝沉默了片刻。 作为君王,哪里会有完全信任之人,哪怕那个人是他放心多年的皇后。查出照春之事后,皇帝虽亦是倾向于孝贤皇后毫不知情,但他仍是让人去调查了,除了摆在面前的证据、事实,他不会信任何人。 帝王无情,不过,于他这个帝王而言,也是有唯一一个例外的。 皇帝握住宁欢的手,温和而认真道:“我只信你。”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信你。 看着皇帝认真的神色,宁欢简直是又气又止不住心下的酸软。 最后她到底止不住地嗔道:“哪儿有你这样的。” 皇帝温柔笑道:“这是我的真心话,宝儿可信?” 宁欢好气又好笑:“皇上金口玉言,我怎会不信。” 皇帝神色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手。 他又随口问宁欢:“方才去见辉发那拉氏,如何?还顺利吗?” 虽然听李玉说过一遍,但他还是想听宁欢亲自和他说。 宁欢的神色染上几分冷色:“还算顺利,不过她仍是死不悔改,毫无悔过之心。” 皇帝颔首:“她该死。” 宁欢把玩着手中明黄色的缠枝花茶盏,她似笑非笑:“死,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处罚。” 她将茶盏放好,忽然看着皇帝,定定道:“我不想让她这么轻松就死了,暂且留了她一条命。但她说话太难听,我便让李玉将她弄哑了。” 宁欢仔细地观察着皇帝的反应。她第一次下这样的狠手,也不知道皇帝会是何反应,她的心竟是紧了一瞬。 皇帝的神色却是变也未变,他点点头,仍是温和道:“你想怎么处置她便怎么处置。此前我也告诉过李玉,若是你想亲自处置辉发那拉氏,便由你去。” 不过看着宁欢紧紧盯着他的模样,皇帝哪里不明白她的小心思。 他简直又好笑又爱怜:“宝儿,你可是怕我觉得你是个心狠的人?” 宁欢本来有些讶异于皇帝对李玉的吩咐,待听到他后面的话,被说中心思,又有些绷不住脸。 她一脸凶恶的模样:“没错,我就是这么心狠。若是真惹恼了我,我也是会折磨人的,我可不是什么单纯良善的小白花儿。” 看着她这般故作凶恶模样,皇帝却是愈发觉得她可爱,他忍不住笑道:“好,你心狠些才好,若是一直是个单纯善良的小白花儿,我才是要担忧了。” 明明自己说的时候还不觉着,这会儿听皇帝复述却莫名有些羞耻,宁欢忍不住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含笑将她搂入怀中。 宁欢弯起唇角,她仰头看着皇帝,问道:“你真的不觉得我的手段太过狠厉?” 听宁欢有此一问,皇帝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狠厉?” 宁欢没料到他竟是这般反应,似乎是……嘲笑?! 宁欢恨恨地打了他一记,她咬牙:“你笑什么!” 皇帝连忙收敛了些,他忍住笑意,先问道:“我处置朝臣们的时候宝儿可会觉得我心狠?” 宁欢道:“不觉得。” 她有时甚至会觉着他这般手握权势的模样真是吸引人极了,咳。 皇帝便笑道:“那作为宝儿的夫君,我也同样不会觉得宝儿心狠。况且……” 皇帝顿了顿,忍笑道:“宝儿,你可能也对‘狠厉’二字有些误解。如你所说,这宫里死才是最轻松的处罚,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相较之下……”皇帝含笑摇头。 作为一个脾气算不上温和的君王,皇帝自也有自己的铁血手段。若论起心狠,怕是没有人能比得过他这个手握大权的君王。是以,在皇帝看来,他是真的觉得他家姑娘的处置不算什么,甚至觉得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手段温和。不说他,就是让李玉来,李玉的手段怕是都要比宁欢狠上不知多少。 第605章 这般想着,皇帝愈发爱怜地轻抚宁欢的肩头。 他的姑娘,总是这样心软良善。 宁欢自是不知皇帝在心中糊着十八层滤镜说她心软良善,若是知道,怕是她自己都要羞臊了。 她只满意道:“如此便好,你若是因为我这般处置了辉发那拉氏而有所微词,你就给我等着吧。” 皇帝失笑:“怎会,一个外人罢了,我怎会因为她而对宝儿有所微词。再者……” 顿了顿,皇帝神色温柔而认真地看着宁欢:“且不说我并不觉得宝儿的手段狠厉,就算真的狠厉又如何?无论宝儿是怎样的人,我对宝儿的爱都不会变。单纯善良也好,心狠无情也罢,都是你,我都爱你。”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只觉心下柔软极了也甜蜜极了。 她环着皇帝劲瘦的腰,唇角高高扬起:“我知道,我也是。” 皇帝先是笑,而后又是眼神一亮,他声音低柔地轻哄道:“宝儿也是什么?” 宁欢嗔了他一眼,皇帝便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极尽温柔道:“宝儿……” 他还抱着她,又这般极尽低柔地缠磨着她,宁欢实在受不住,她娇声嗔道:“我也爱你,行了吧。” 皇帝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那笑意愉悦极了:“好,为夫知道了。” 宁欢倚在皇帝怀中,看着这满目明黄,她忽的又想到什么,嗔道:“你又打断我,我还没说完。” 皇帝好脾气道:“那宝儿继续说,我不打断宝儿。” 宁欢满意一笑,又道:“辉发那拉氏不知悔改……”她忽然蹙了蹙眉,从皇帝怀中坐起来,睨他一眼:“她说我是个低贱的包衣,怎么也比不上她。” “混账!胡言乱语!”皇帝的神色蓦地便冷下来,他想,辉发那拉氏那条舌头果真不该留着,他家姑娘的处置实在是对极了。 他又忙安抚宁欢道:“莫要听她的疯话。你知道的,我从不这样觉得。” 不仅是因为宁欢,更因为他天然的身份。 他是君王,这天下间没有比他更尊贵的身份,所以无论是包衣还是汉人还是满人,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这天下有哪种人能尊贵得过皇家去? 可惜总有些人太过傲慢自大,皇帝的眸中划过一丝冷寒。 宁欢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神色,只笑道:“我当然知道。既然她总是揪着我的出身说事,我气性上来便也同她说了许多事。我说你就是要立我这个包衣为后,还给了我忠贞不渝的爱,果然把她刺激得不清。”她微微一笑。 皇帝一时哑然。 打蛇打七寸,宁欢此举的确是诛心了。她没有被欺负,皇帝很欣慰。 皇帝便道:“本也是事实,告诉她也无妨。” 提起此事,宁欢倒是想起什么,沉吟道:“也不知是不是我将她刺激得太过,总觉得她喜怒无常的,神智有些癫狂。” 皇帝似是顿了顿,神色凉薄:“她本就是个心口不一的人,性格又刚烈,这么多年却一直压抑着本性,变得一幅大度宽容的模样,经年累月下来神智癫狂也属正常。” “是么?”宁欢若有所思。 当然不是。在他的授意下,翡心已经向辉发那拉氏下了许久的药,经年累月下来足以让辉发那拉氏的神智逐渐癫狂。若是戴佳氏迟迟没有主动揭露辉发那拉氏的所作所为,皇帝也会亲自处置辉发那拉氏。 一个行迹疯迷的人,如何担得起皇贵妃之位,何况这还是一个丧心病狂到谋害一国之后的疯子。 辉发那拉氏自己或许也没想到,孝贤皇后被她所害,而她自己却也被皇帝步步引导走向毁灭,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但皇帝觉得这些腌臜的事就没必要让宁欢知道了,他不想污了宁欢的耳。 他总是想将她护得无忧无虑的,不想让她知道这些阴暗的阴私。 此刻,皇帝便点点头,又抱着宁欢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还有什么吗?” 宁欢果然没有怀疑,“也没什么了,她的真面目彻底被揭露,日后这宫里便没这个人了。”在静心阁时,她同荣格你来我往地说了这么多,情绪起伏也大,此刻她的神色也有些倦怠。 皇帝颔首:“那便不提她了。” 看着宁欢有些疲倦的神色,皇帝又温声道:“也快到晚膳时分了,咱们先用膳吧。” 宁欢本欲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昭昭呢,先把昭昭抱过来让我瞧瞧。”她的精神又振奋了些。 皇帝失笑,倒也应了:“好。” 他又唤李玉让人将公主抱过来。 回宫后朝珑也同宁欢一般,大多数时候都被皇帝养在养心殿。 乳母很快便抱着朝珑进殿。 宁欢连忙接过朝珑亲自抱着。 此刻朝珑正好醒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又开始咿咿呀呀起来。 宁欢抱着小小软软的女儿,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宁欢的神色温柔得不行:“只要看到昭昭,额娘便什么也不想要了。” 皇帝亦是神色柔软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他揽着宁欢柔声道:“我也是,得宝儿和昭昭足矣。” 宁欢忍不住抬眸看他,神色甜软地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二更,么么~ 第228章 很快便到了冬日,紫禁城又落了几场雪,庄肃威严的红墙琉璃瓦上也被覆上一层雪白。 第606章 这日宁欢兴致好,哄得朝珑熟睡后便邀皇帝一同去御花园赏雪。 冬日的紫禁城,百花凋零,连树木也光秃秃的,唯一能看的景大约就是天空中一直飘落的雪花和檐角树梢上覆着的薄雪。 宁欢不禁叹气:“冬日的御花园实在没什么看头。” 皇帝温声道:“等再过些时日梅花开了便好了。” 听到这话,宁欢却更是不忿:“我都忘了还要再等些时日,果真是一孕傻三年。” 不知是多少次从宁欢口中听见这句话,但皇帝却仍是觉得好笑,但他也不敢笑得太明显,生怕恼了宁欢。 皇帝便勾了勾宁欢的鼻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头道:“不是想来赏雪的吗?” 宁欢果然没再提自己的气话,她轻哼一声:“我也想看看梅花,不成吗?” 皇帝温声道:“可以,当然可以。不过这时节梅花虽然还未开,腊梅倒是开了,咱们可以去看看腊梅。” 宁欢眼神一亮:“也好。” 御花园的腊梅果然开了,冬日北风呼啸,娇小秀丽的腊梅花却迎寒而放,星星点点地散落在遒劲的枝干上,金黄灿烂的花色,终于为萧瑟枯燥的御花园增添了几分鲜活的亮色。 宁欢远远地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暗香,此刻走到梅树下,那幽香馥郁的梅花香更是愈发浓烈。 看着这一片明艳的颜色,再嗅着四周清雅的淡香,宁欢也不禁弯了弯唇角:“还好有梅花,凌寒而放,也只有你能在这冬日为我增添几分意趣了。”她捏着一支梅枝,故意揶揄道。 皇帝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他含笑问道:“要折几支回去插瓶吗?” 宁欢果断地点头:“要。”说着,她自己便上手折下一支。 皇帝道:“我来替你折,你好好捂着手炉,别着凉了。” 宁欢不以为意:“折几支梅花哪里就会着凉了?再说,生了昭昭以后,我觉着我都没这么畏寒了。”她笑起来。 皇帝温和而耐心道:“那也不成。” 宁欢鼓了鼓腮帮,正欲说什么却看见皇帝的神色。 他正认真地看着她,那目光温柔却不容拒绝。 他一向知道她吃软不吃硬。 宁欢果然败下阵来,她好气又好笑道:“好好好,你折。若是折得不好看,我就要你好看!”宁欢哼笑一声。 皇帝有些忍俊不禁,温柔而纵容地应了:“谨遵贵妃娘娘懿旨。” 宁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一面支使着皇帝折梅花,宁欢一面打量着这一片的腊梅,她想起什么似的,饶有兴致道:“过段时日等梅花开了咱们去西苑如何?你不是在太液池种了一片梅花?” 这梅花还是为她种的呢,这般想着,宁欢看向皇帝的目光愈发甜软。 皇帝哪儿有不应的:“好,等梅花开了咱们便去。” 宁欢更是兴致勃勃地憧憬道:“我还要去滑冰,不过我也多年没有滑过了,会不会生疏了啊?” 皇帝含笑道:“若是生疏了,我重新教宝儿一次便是。” 宁欢道:“说得你教过我滑冰似的。” 皇帝不紧不慢地道:“我没教过,不过多年前我有幸见过。”他从容含笑地看着宁欢。 宁欢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哪怕多年过去,她竟还是有些羞恼。 再看见皇帝竟还在笑,宁欢更是恼羞成怒:“你笑什么?!你当年偷看小姑娘你还好意思说!” 皇帝神色无辜:“当年分明是我比宝儿更早到红梅林中,本也是想瞧瞧大昭寺那极富盛名的红梅林比之宫中又如何,谁料……” 宁欢面上一脸冷漠不感兴趣的模样,耳朵却悄然竖起,听了半天没有下文,宁欢忍不住瞟了皇帝一眼,谁知正好对上皇帝的笑眼,他正看着她呢! 宁欢霎时羞恼得红了脸:“你……” 在宁欢再度恼羞成怒前,皇帝先含笑开口:“谁料还有意外之喜,竟然遇见了我心心念念的宝贝。” 宁欢果真被他哄得飘飘然,她嘴上却满不在意地嘟囔道:“谁是你的宝贝。” 若非她的眼角眉梢间都是止不住的得意和笑意,这话还更可信些。 皇帝怎会不了解她的心口不一,他趁机将宁欢抱入怀中,声音低柔地笑道:“当然是我的宁欢,宁欢是我此生的至宝。”他还温柔地在宁欢脸侧落下一吻。 宁欢甚少听皇帝这样完整地唤她的名字,此刻他又是说着这样仿佛含着万般柔情的蜜语,宁欢一时是又新奇又觉得甜蜜万分。 伏在皇帝怀中,宁欢终于不再遮掩脸上的笑意,她声音娇气地同他撒娇:“你怎么总是这么会哄我。” 皇帝抱着她,笑叹道:“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哪里是哄宝儿。” 宁欢甜软而娇气地笑起来:“好吧,我姑且信了。” 皇帝温柔而纵容地低笑一声。 他又声音低柔地道:“过段时日咱们便去太液池滑冰,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宝贝翩跹的舞姿了。” 多年被他“宝儿”、“娇娇”地唤着,宁欢本该习惯,但此刻她竟还是被他这一声低柔的“宝贝”唤得红了耳尖,她下意识嗔道:“你怎么这么肉麻!” 皇帝只笑道:“宝贝不喜欢吗?” 宁欢……当然喜欢! 她到底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彻底放弃抵抗。宁欢抱紧了皇帝,伏在他怀中软声撒娇:“讨厌。” 第607章 不过宁欢想到什么,又忍不住伏在皇帝怀中笑道:“我那算什么舞姿,你就会夸大。” 皇帝气定神闲地笑道:“我觉得是便是。” 宁欢没忍住轻笑出声。 从皇帝怀中站直,宁欢便看见散落了一地的腊梅花,她好气又好笑:“我的花儿,又被糟蹋了!” 明明摘花的是他,她反而心疼上了,皇帝好笑。 但他纵容而耐心道:“我重新给宝儿折一捧便是。” 宁欢骄矜地颔首:“当然。” 等皇帝重新折下满满一捧腊梅,天空中竟又飘起了雪。 宁欢仰头看了看,不禁伸手去接:“下雪了。”她脸上绽开笑意。 原本便是来赏雪的,这会儿再度飘起了雪,更是应景。 皇帝将腊梅递给李玉,又帮宁欢把滚毛的兜帽带上:“当心着凉。” 宁欢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她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罢了。” 皇帝忍俊不禁,他握住宁欢的手,“想去哪儿赏雪?” 宁欢看了一眼不远处准备好的亭子,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澄瑞亭。” 皇帝温声应了:“好。” 因为提前吩咐过底下皇上和令贵妃要到御花园赏雪,澄瑞亭早已被打点得妥当,不仅烧足了炭火,四周更是围上了厚厚的毡帐,只留出一方窗口供主子们赏雪,丝毫不必担心冬日风雪冰凉的侵袭。 宁欢坐在白绒的兔毛坐垫上,感受到澄瑞亭中的温暖,她不禁满足地喟叹一声。 皇帝递给宁欢一盏热奶茶,见她这般模样,不禁睨她一眼:“冻着了?” 宁欢立刻义正言辞:“没有,但烧着炭火始终比外面吹着北风舒适啊。” 皇帝看破不说破,只道:“先喝些热奶茶暖暖身子。” 宁欢一手捧着热奶茶,一手捏着一块白玉糕,一双眼睛还透过挂起的窗帘看着御花园的雪景。 雪越下越大,呼啸的北风将飞雪卷得漫天飞舞,几乎要看不清外面的景色,不远处的松柏和梅枝上也很快便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 宁欢看得心喜,干脆坐到美人靠上去看窗边的雪景。 虽然已经在紫禁城待了许多年,但宁欢怎么也看不腻紫禁城的雪景。 皇帝坐在宁欢身侧,虽然紫禁城的雪景不足以吸引他,但看雪的人却始终能牢牢攫住他的目光,他也永远都看不腻。 宁欢心满意足地看了片刻外面漫天飘雪的景色,回过神来便注意到身侧炽烈的目光。 一转头,果真见皇帝正认真地看着她。看那样子,似乎她看雪看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意识到这一点,宁欢的脸上不自觉便带上几分甜软:“不看雪看我做什么?” 皇帝含笑道:“雪景哪儿有宝儿好看。” 宁欢止不住地翘起唇角。 皇帝顺势将宁欢揽入怀中。 看着这漫天的飞雪,再感受到四周的暖意融融,宁欢忽的想到什么似的,感叹道:“若是能在这样的雪天泡着温泉,必定也是美事一桩。” 皇帝若有所思:“的确不错,那宝儿想去泡温泉吗?” 宁欢霎时来了精神,她兴致勃勃看着皇帝:“可以吗?” 看着她这般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皇帝是止不住地心软,他更是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可以,过些日子我带你去汤泉行宫便是。” 宁欢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好。” 不过想到什么,宁欢又微微凝眉:“去汤泉行宫的路程也不短,岂不是要影响你的朝议。” 皇帝温声道:“宝儿忘了,隆冬时节并不需要日日朝议。” 近些年他也学了孝贤皇后,体恤朝中的老臣们一把年纪风雪天上朝不易,隆冬时节也会适当免去一些朝议。 “倒是我忘了。”宁欢失笑。 没了顾虑,宁欢不住地期盼道:“那过些日子等你罢朝或是封笔的时候咱们便去汤泉行宫泡温泉吧。” 皇帝抱着宁欢,柔声应好。 雪渐渐停了,宁欢看够了雪景,又得了个不日便可前往汤泉行宫泡温泉的好消息,便心情美美地问皇帝:“你还想看吗?” 皇帝温声道:“随你。” 宁欢便笑道:“那咱们回去吧。” “好。”皇帝应了。 等穿好斗篷走到澄瑞亭边宁欢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妙。 方才的雪下得有些大,又着实下了好一会儿,御花园中的积雪很快便往上堆积了几层,此刻她哪怕是穿着花盆底,也快盖到鞋面上了。若是走回去,她必定会打湿鞋袜。 宁欢为难地看着这白茫茫的雪地。 皇帝也有些讶异:“这雪竟然积了这么厚了。” “嗯。”宁欢有些苦大仇深地点头。 皇帝注意到她的神色,一时竟是有些好笑。 他走到宁欢身前低下身子:“上来罢,我背宝儿回去。” 宁欢先是神色柔软地笑起来,而后又稍稍收敛了笑意:“你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这么一小段路,我怎会着凉,宝儿也太不放心你夫君了。”皇帝揶揄了一番,又道:“就算不背宝儿我也得走,我更不舍得宝儿着凉。” 一面说,他一面向后揽住宁欢,顺势便将宁欢背起来,皇帝含笑道:“咱们回宫。” 宁欢被他背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她嗔道:“就你厉害。” 第608章 不过想想,御花园的积雪暂且没人扫,宫巷上的积雪却是一直有人扫的,等走出御花园便好了。 皇帝但笑不语,但他轻轻颠了颠宁欢,似乎是在向她证明什么。 “臭显摆。”宁欢又嗔了皇帝一句,到底顺势伏在皇帝的颈侧,神色柔软地笑起来。 天空中还在飘着零星的雪粒子,身披玄色狐裘的男人背着一个娇小的姑娘,稳稳当当地朝着御花园外走去。 看着是极其温馨平淡的一幕,可二人身后跟着的浩荡仪仗却还是昭示着这二人的身份并不平淡。 高处的御景亭,有三个人站在窗边失神地望着这看似普通却又不普通的一幕。 正是孟贵人、阮常在和洛答应。 皇帝这般自幼长在紫禁城的人对紫禁城的雪景没什么兴趣,但更多的还是如宁欢一般慕名紫禁城雪景已久的人。宁欢有雅兴来御花园赏雪,旁人自然也有。 孟贵人和洛答应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阮常在反而有些久久回不过神。 但这三人此刻的想法竟是出奇地相同,今日还不如没有这个雅兴。 见着这一幕幕堵心的画面,这紫禁城的雪景也没什么看头了。 阮常在看着失神地透过窗外看着帝妃二人离去的方向。 她们明明是来赏景的,可是却机缘巧合地看见皇上和令贵妃二人相携赏雪的画面。她们也算见识了皇上和令贵妃私下是如何相处的。 令贵妃待皇上总是那样放松恣意,可是看着令贵妃脸上宜喜宜嗔的神色,看着皇上始终不变的温柔神色,她们便知道,令贵妃敢这般大胆只能是皇上纵容的。 令贵妃敢肆无忌惮地支使皇上为她折腊梅,敢无所顾忌地便和皇上在御花园相拥,若非皇上纵容,她又哪里来这样的底气。 想着方才皇上将令贵妃抱入怀中,二人在梅树下相拥,皇上极尽温柔轻吻令贵妃的场景,孟贵人三人竟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颊。 她们何时见过这般大胆肆意的情状。 后来,皇上更是不舍得让令贵妃湿了鞋袜,纵容而宠溺地背着令贵妃走出御花园。 今日直面皇上和令贵妃私下的亲昵相处,想想皇上待令贵妃的百般纵容,再想想令贵妃张扬恣意的行事作风,阮常在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令贵妃已经有了一个公主了,还不够吗?” 为何还要百般争夺皇上的目光和宠爱。 孟贵人和洛答应都有些讶异地看着阮常在,也没想到她今日会突然爆发。 不过想想阮常在的心思,孟贵人和洛答应心中皆是一叹,到底没劝阻她。 若是不发泄一二,怕是真的要憋坏了。 孟贵人顺着阮常在的话道:“或许吧,公主到底只是公主,哪里比得上皇阿哥。” 听到孟贵人的话,阮常在却仿佛是有了支柱一般,她抿了抿唇:“都说令贵妃得宠,可若是真的得宠,她为何还要这般百般争宠?” 洛答应下意识道:“令贵妃还需要争宠吗?” 名位、帝宠、孩子,令贵妃什么都有了。甚至有令贵妃在时,皇上的目光从来都只停留在她的身上,再也不会看旁人一眼。还有皇上待令贵妃的温柔纵容,别说洛答应自己,她甚至没见皇上这般温柔纵容地待过其他哪一个嫔妃。 洛答应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不该当着阮常在的面这般说,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阮常在。 而显然,孟贵人和阮常在也是知道些的。 阮常在果然被洛答应的话一噎,她的眼眶竟是有些红了。 阮常在没有怪洛答应的意思,她只是仍然倔强道:“可我总觉得咱们和令贵妃是不同的。她没有家世,如今再得宠,也终究有红颜未老恩先断的那日,日后她的依靠便只能是她的孩子们。如今她这般争宠,不就是盼着想再生个皇阿哥吗?” 孟贵人倒也认同阮常在的观点:“可不是,在这宫里想要过得好,总是得有个依靠才好。咱们就算没有孩子,也还能勉强借着母家的荣光过得好些,可若是连家世都没有,便只能求帝宠求皇子了。” 听孟贵人这般说,阮常在也不禁有些苦涩地感慨:“是啊,就算得宠又如何,君恩如流水,这宫里的女人又有谁能长久地得到皇上不变的宠爱,始终圣宠不衰呢?”她闭了闭眼,涩然道:“做梦罢了。” 孟贵人和洛答应也认同这话,一时皆是叹气。 红颜未老恩先断,这宫里的女人又有谁能逃得过呢。 这般想着,孟贵人也不禁叹道:“在这宫里,咱们最后能靠的也唯有母家和孩子。如此看来,倒也难怪令贵妃要这般争宠,她也是想要个依靠罢了。” 阮常在点点头,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些:“是啊,咱们好歹还有母家靠着,而她却到底少了一个依靠,难怪会这般惶恐,着急着争宠。” 洛答应却是越听越觉得有些奇怪。 令贵妃……当真会惶恐吗? 且不说那无人能及的帝宠君恩,令贵妃本身的依靠也是不少的啊。 她咬了咬唇,到底问出心中的疑惑:“皇太后和公主难道不是令贵妃的依靠吗?” 皇太后对令贵妃的喜爱是有目共睹的,那简直可以说是将令贵妃当做亲女儿来对待。还有四公主,就凭皇上待四公主的喜爱,令贵妃日后怎么也能借着公主的光母凭女贵吧。 第609章 而且……洛答应总觉得,四公主能这般得宠,其实是反过来女凭母贵,因为皇上爱屋及乌才是。 但是见孟贵人和阮常在都这般说了,洛答应到底没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 听到洛答应的疑问,孟贵人和阮常在都愣了一瞬。 细细一想,孟贵人也有些动摇了。 是啊,令贵妃当真没有依靠吗? 阮常在却是直接道:“可是日后公主总要出降,皇太后……”下意识看了看门外,她到底没说下去。 皇太后年岁大了,还能活多久都是未可知的。就算如今令贵妃有皇太后撑腰又如何,待皇太后百年,令贵妃不也一样没了依靠。 哪怕阮常在没有说下去,孟贵人和洛答应还是被阮常在的言外之意一惊,她们万万没想到阮常在竟会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 这话实在不大好说,孟贵人干脆掠过这个话题,只叹道:“羡云说得也对,在这宫里自然还是有个皇阿哥是最稳妥的。” 这话倒是没错,洛答应点点头。 看了一眼窗外的雪景,阮常在却似看开了一般,淡声道:“罢了,反正我暂且没那么惶恐,也不必急着争宠。” 孟贵人道:“话虽如此……” “阮常在好大的口气,本宫倒是不知阮常在的底气竟是这样足。”孟贵人才开了一个头的话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三人霎时有些惊颤地朝着门口看去,而后便见颖嫔神色冰冷地推门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塌房了,塌得彻底!虽然我已经很多年不追星,但他是我中学时代追的第一个明星,也是唯一一个……所以哪怕很多年前就不是他的粉丝了,今天看到这个消息还是猝不及防,太震惊了……谁懂我的心情!!!tat 第229章 颖嫔身后还跟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容贵人。 孟贵人几人能相约来御花园赏雪,颖嫔和容贵人自然也能。她们本也是心情舒畅地准备到御景亭远眺一番紫禁城的雪景,却没想到登上堆秀山才发现御景亭已经有人了。 二人本欲离去,却又听到亭阁内传来阮常在妄议宁欢的话。 颖嫔当时脸色便黑了,但她憋着气,愣是听这几人不知所谓地说完。 听了全程,颖嫔和容贵人的脸色皆是不好看。 这三个人除了那个洛答应清醒些,另外两个说的都是些可笑的蠢话。 颖嫔心中冷笑一声,神色冰冷地看着亭阁内略显慌乱的三人。 看到颖嫔和容贵人,孟贵人三人虽然仍是有些惊惶,但到底松了一口气,若门外是令贵妃,今日她们才真是要完了。 阮常在此刻也有些后悔,方才实在是昏了头,为何在御花园还敢这般口无遮拦,再是在一处单独的亭阁也到底不是自己宫中,总是人多眼杂。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三人只能先朝着颖嫔行礼:“嫔妾参见颖嫔娘娘,颖嫔娘娘万福金安!” 颖嫔也不叫起,只冷声斥道:“敢这般编排令贵妃娘娘,你们好大的胆子!”她冰冷的视线直直落在阮常在身上。 容贵人亦是神色冷肃地看着孟贵人三人。 被颖嫔冷冰冰的视线注视着,再想想接下来可能会招来的事端,素来遇事从容的阮常在心中到底也是一紧。 但阮常在抿了抿唇,到底镇定道:“嫔妾只是有感而发,多说了些,还望颖嫔娘娘恕罪。” 孟贵人也连连道:“是嫔妾们一时聊得兴起,才口无遮拦了些,还望颖嫔娘娘恕罪!” “恕罪?”颖嫔当即冷呵一声:“你们该求着恕罪的不是本宫,而是令贵妃主子。再者,阮常在,听听你自己的话,你竟还是不知悔改半分不知道自己的错处吗?” 听到颖嫔的话,孟贵人三人便知道颖嫔应当是将她们方才的话全听了去,三人的神色到底变了变。 孟贵人和洛答应欲要请罪,而阮常在却不知何处来的勇气,非但不继续请罪,反而抬眸看向颖嫔:“私下妄议令贵妃娘娘的确是嫔妾的不是。可是颖嫔娘娘,嫔妾斗胆,请您公正地考虑一二,嫔妾们方才说的话难道真的都是错的吗?” 孟贵人和洛答应皆是一惊,神色有些焦急地看着阮常在。 颖嫔本就和令贵妃极其要好,此番又亲耳听见她们编排令贵妃,想想也该知道颖嫔会有多气恼,如今阮常在这话更是直直往颖嫔枪口上撞,二人如何不担心。 颖嫔果然有一瞬的诧异,但听到阮常在的话,她当即冷嗤一声:“你果真是不知悔改。” 孟贵人和洛答应连连请罪,孟贵人道:“颖嫔娘娘恕罪,阮常在年轻不懂事,一时口无遮拦,还望您恕罪。” 对于颖嫔的反应,阮常在也不算意外,她抿了抿唇,到底神色平静地请罪道:“嫔妾知罪。” 她果然不该指望颖嫔能说出什么公道话,毕竟颖嫔本就十足地偏向令贵妃。 颖嫔看了孟贵人和洛答应一眼,嗤道:“年轻不懂事?十六七岁的人了,入宫也这么久了,竟还这般不懂规矩胆大包天,这是一句轻飘飘的不懂事便能揭过的吗?这分明就是不守宫规以下犯上!” 容贵人亦是认同地点头。 孟贵人和洛答应的脸色微微白了些。 阮常在还算平静,口中仍是道:“嫔妾知罪。” 颖嫔的目光又落回一直蹲礼的阮常在身上,她知道,阮常在不过是迫于地位之差,嘴上服软请罪罢了,她心里的想法轻易不会改变。 第610章 看着这个看似恭敬行礼实则倔强大胆的女子,颖嫔冷声道:“本宫知道你口服心不服。不过本宫也不妨告诉你,你的话的确是错的,大错特错。” 阮常在神色平静地垂下眸去,孟贵人和洛答应亦是低头。 原以为接下来便是颖嫔的责罚,没想颖嫔却接着道:“你方才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令贵妃娘娘其实没这么得宠,所以才需要百般争宠?” 重复了一遍,颖嫔仍是觉得可笑,她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阮常在,似乎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孟贵人和阮常在悄然觑见颖嫔似是看什么奇怪东西的神色,脸色皆是一僵。 方才便是她们二人最是赞同这个说法,颖嫔这般表现,反而显得她们似乎真的十分可笑。 颖嫔可懒得顾忌她们的心情,毫不客气道:“能说出令贵妃娘娘不得宠的这种话,这宫里怕也只有你阮常在了。说出这样的话,本宫实在对你的脑子感到担忧。” 阮常在蓦地看向颖嫔,紧紧咬唇。 容贵人亦是神色冷淡地看着阮常在:“我在宫中待得也不久,但有些事我却也是看得清楚的。阮常在,若是连令贵妃娘娘都称不上得宠,那这宫里还有谁得宠?你吗?” 她的声音清冷动听,可说出的话却没这么好听。 这直白的嘲讽竟是让一直平静从容的阮常在白了脸色。 的确,旁人不好说,可是和自身相比,便没人更能比阮常在自己更清楚皇上待她和令贵妃的区别,她们所得帝宠的差距,堪称天堑。若是令贵妃都称不上得宠,那这宫里的确没有担得起“得宠”二字的人。 这是阮常在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 可阮常在仍是不服输,她倔强地看向颖嫔和容贵人:“可令贵妃娘娘若是真的如众人所说的那般得宠,为何还要这般争宠?这不就是因为没有底气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该被听到的不该被听到也都被颖嫔她们听见了,阮常在这会儿不甘之余竟是有些无所畏惧了。 孟贵人和洛答应皆是惊愕地看着阮常在,孟贵人忍不住地焦急:“羡云!” 颖嫔气笑了,在孟贵人为阮常在找补之前,她先开口道:“争宠?令贵妃娘娘竟然还需要争宠吗?”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冷笑起来:“你竟还说令贵妃娘娘没有底气,会惶恐?就连辉发那拉氏那般嫉恨令贵妃娘娘的人都说不出这种愚蠢自大的话,你倒是张口就来。” 听颖嫔提到辉发那拉氏,阮常在果然一愣,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反问道:“可是这后宫这样多的女人,真的有人不用争宠便能得到皇上百般宠爱吗?”她的眸中划过一丝苦涩。 “旁人本宫不知道,但令贵妃娘娘的确不需要。你说贵妃娘娘需要争宠?”颖嫔实在觉得阮常在可笑:“你们也不想想,有令贵妃娘娘在时,皇上的眼里可还看得见你们?需要争宠的到底是谁?实在是大言不惭!”颖嫔冷笑一声。 孟贵人三人霎时白了脸色。 纵使不愿接受,她们心中却也十分清楚,颖嫔说的都是真的。有令贵妃在的地方,皇上的注意何时施舍过旁人,皇上所有的目光都在令贵妃身上,那时候,她们也真的领教了一番什么叫六宫粉黛无颜色。 想到这些,孟贵人三人的脸上满是苦涩。 “本宫觉着你们是不是该去找太医瞧瞧。”颖嫔又睨了面前脸色不好看的三人一眼。 孟贵人三人皆是一愣。 颖嫔冷冷一笑:“瞧瞧你们的眼睛是不是嫉妒得快要滴血了。” 孟贵人和阮常在皆是愕然地看向颖嫔,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 容贵人看了颖嫔一眼,轻笑出声,乌伦珠真是将宁欢的促狭学了个十成十。 几人被容贵人的笑声刺得回过神来,阮常在甚至有些摇摇欲坠,她有些屈辱地看着颖嫔:“颖嫔娘娘,您……” 颖嫔看着她们这般不愿接受的模样,不禁冷嗤一声,她打断了阮常在的话。 “你们说令贵妃娘娘没有依靠?那你们恰恰想错了。”颖嫔冷冷地睨了孟贵人和阮常在一眼,又不紧不慢道:“不过你们也算说对一半,公主和皇太后的确是其次。因为令贵妃娘娘最大的依靠便是皇上,皇上便是贵妃娘娘最大的底气,有皇上在,贵妃娘娘还需要什么旁的依靠吗!” 她的话掷地有声,孟贵人三人竟都被颖嫔话中的笃定一震。 这回却是阮常在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颖嫔,阮常在定了定神,极力平静道:“颖嫔娘娘说的不错,令贵妃娘娘现在最大的依靠的确是皇上。可是颖嫔娘娘,红颜未老恩先断这个道理您必定也清楚,难道皇上还能做令贵妃一辈子的依靠吗?” 皇上真的能成为谁一辈子的依靠吗? 这后一问阮常在没有问出来,但她心中这般想着,神色也愈发涩然。 颖嫔本欲冷嘲,看到阮常在苦涩的表情,她却愣了一瞬。 讶异过后,颖嫔竟是有几分怜悯地看着阮常在:“虽然本宫知道,这后宫许许多多的人知道,但你自己不信又有什么用呢?你入宫的时日尚短,总是会有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这往后还有许多年,你总会知道的。” 竟然又是一个一颗心扑在皇上身上的人,颖嫔心中轻啧。 第611章 不过爱慕皇上也不是她能以下犯上背地编排贵妃的理由,所以纵使知道这大抵又是个可怜人,颖嫔的心依然无动于衷。 颖嫔的话说得并不算直白,似乎回答了阮常在的问题,又似乎没有。 瞧见颖嫔眸中的怜悯之色,阮常在又觉羞愤又觉不服。 但她掐了掐手心,神色平静地看着颖嫔:“嫔妾拭目以待。” 看着阮常在这一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容贵人心中到底有气,她微微蹙眉:“阮常在,你百般诋毁令贵妃娘娘,似乎是仗着你的家世尚好?” 阮常在正欲辩驳,容贵人却接着道:“这些家世不家世的我不清楚,但我清楚一点,令贵妃娘娘得宠的确与她的家世无关。不过……”容贵人神色清冷地看着一直蹲礼的三人,毫不客气道:“孟贵人和阮常在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 颖嫔亦是微微勾唇:“是啊,孟贵人和阮常在既然这般以自己的家世为傲,那本宫也拭目以待日后你二人到底如何靠着母家维系荣光了。” 若是真论起家世,孟贵人和阮常在自然是比不上蒙古大部出身的颖嫔。 孟贵人的神色霎时便有些羞愧。 阮常在却是直接变了脸色,她抬头看着颖嫔和容贵人,倔强道:“我不是。” 她绝不是因家世而得到皇上的宠爱,阮常在绝不相信这一点。 颖嫔神色厌烦地看着阮常在:“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宫,本宫只会觉得你可笑。说来说去,你们不过就是嫉妒令贵妃娘娘得宠,想争宠却又自诩清高不愿去争宠!你们不忿贵妃娘娘得宠,却也自知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娘娘,所以只能在背后以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说着这些可笑的酸话!你们这般做派实在令人作呕!” 颖嫔的话实在是太不客气了,嘲讽之意毫不掩饰,可以说是直接指着孟贵人她们的鼻子骂。孟贵人三人何时被人这般不客气地斥骂过,脸色霎时一阵红一阵白。 阮常在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颖嫔,她的神色屈辱极了,连身子都有些发颤,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颖嫔娘娘,您怎么能这样羞辱嫔妾们!” 孟贵人更是急道:“颖嫔娘娘,嫔妾们绝无此意!” 容贵人神色清冷地看了孟贵人和阮常在一眼,对她们的话亦是不置可否:“想争宠便大大方方去争,自诩清高不去争却也看不惯旁人得宠,只会在背地酸言酸语,这就是大清名门贵族之家教养出来的闺秀吗?” 颖嫔亦是神色嘲讽地看着孟贵人三人。 容贵人这回扫射的范围便更大了,孟贵人、阮常在和洛答应的脸色也更白了些。 阮常在到底忍不住辩驳道:“嫔妾们不是……” 颖嫔冷笑:“是与不是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阮常在心中屈辱极了,可她极力平静下来,她又看着颖嫔和容贵人,一脸不屈道:“都是嫔妾说错话,嫔妾自知有罪,可是容贵人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地诋毁嫔妾和嫔妾们的母家。” 颖嫔轻飘飘地看了阮常在一眼:“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吗?” 到底记得分寸,颖嫔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不然她怕是也要从无错变成有错了。 容贵人在一旁点头,虽然她没听过这句话,但从字面上也能大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孟贵人和阮常在的神色果真不大好看,一时竟是找不到辩驳之语。 “至于你说本宫羞辱你们……”颖嫔看着这三个人,尤其是看着孟贵人和阮常在,又忍不住冷笑道:“本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本宫到底是不是诋毁你们!本宫奉劝你们一句,收起你们那些自诩清明的恶心想法。贵妃娘娘还需要你们可怜?你们一个个不算得宠的贵人常在不可怜自己,反而觉得令贵妃娘娘可怜,实在可笑!不知所谓!” 三个人再度被颖嫔不加掩饰的嘲讽刺得不清,脸色青红交加。 但最让她们心下苦涩的是,颖嫔的话虽然难听,却……都是事实。 想到这些,孟贵人三人更是又羞愤又觉委屈。 阮常在到底忍不住,神色不屈地看着颖嫔:“颖嫔娘娘的话未免太过分了,您就不怕嫔妾们禀报皇上,让皇上替嫔妾们做主吗?” 闻言,孟贵人也看向颖嫔。 颖嫔却是眼眸一眯:“威胁本宫?” “那你们去便是,本宫倒是要看看,若是皇上知道你们这些大逆不道不知所谓的言语,最后受罚的究竟是本宫还是你们。”颖嫔竟是笑起来。 孟贵人果然神色微变,阮常在脸上的笃定也淡了下去。 是啊,是她们忘了,皇上待令贵妃到底是何等的纵容。就算令贵妃日后有君恩不再的那日,但至少还不是今日。 现在皇上待令贵妃的宠爱可还不曾变过。 所以想想也知道,今日之事若是真让皇上知道,最后被罚的会是谁。 毕竟已经有无数前车之鉴了,与令贵妃相关的事,若是令贵妃自己处置都还算好,但若是让皇上亲自处置…… 想到先前那个齐佳氏的下场,孟贵人和洛答应心中甚至一颤。 阮常在虽然没这般害怕,但神色到底有些僵硬。 想到如今皇上待令贵妃依然不变的宠爱,孟贵人到底清醒了些。 她白着脸,到底低首:“嫔妾知罪。”孟贵人还拉了拉阮常在,生怕阮常在再莽撞地同颖嫔对着来。 第612章 到底是她们有错在先,又知颖嫔此时正在气头上,是以纵然觉得颖嫔实在羞辱人,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一是皇上不会为她们做主,二是,颖嫔这张嘴,发起疯来可不会管什么大家闺秀不大家闺秀的,她们也实在不想再领教了。 阮常在被颖嫔嘲讽得不清,可无论哪一句她竟都无法反驳。她也比不上令贵妃,能有皇上无条件地偏心着。 想到这些,阮常在此刻也彻底失了心力,她神色苍凉地跪下俯首:“今日是嫔妾失言,嫔妾知罪,任凭颖嫔娘娘责罚。” 今日论起来,她便是罪过最重的人,是以此刻也不得不行大礼请罪。 颖嫔神色冰冷地看着俯首的阮常在:“本宫虽是嫔位却并无协理六宫之权,本宫不会罚你。但本宫会将今日之事完完整整地禀告令贵妃娘娘,到时如何处置你,自有贵妃娘娘做主。” 听到颖嫔的话,孟贵人三人更是齐齐变了脸色。 她们不禁在想,颖嫔要告诉令贵妃,那令贵妃会不会去向皇上告状?若是皇上知道了,那她们…… 想到这些,三人皆是白了脸色,阮常在更是再也稳不住脸上平静的神色,身形亦是摇摇欲坠。 容贵人看着面色苍白的三人,淡声道:“你们三人自诩聪慧,但我瞧着也就洛答应拎得清些。” 毕竟方才这三人说话间,还算像样的也只有不断提出疑问的洛答应了。 孟贵人和阮常在皆是一脸苦涩。而洛答应听到这话,非但不放松,反而还有些紧张地看了孟贵人和阮常在一眼。 颖嫔也顺势看了洛答应一眼,没说什么。 纵使方才洛答应没如孟贵人和阮常在般说出什么过激的话,但颖嫔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也不会给洛答应多好的脸色。 颖嫔神色冷淡地看着三人,道:“本宫劝你们好好反省反省,若是再有下次……”颖嫔顿了顿,忽的扯了扯唇角:“估计也没有下次了,你们好自为之。” 今日之事她必定是要如实告知宁欢姐姐,之后若是宁欢姐姐不说与皇上听还好,若是说与皇上听了,这三人估计也是到头了,哪儿还有下次。 孟贵人三人自然也听懂了颖嫔的未尽之言,本就惨白的脸这下更是彻底失了血色。 见此,颖嫔却是冷呵一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姐姐,咱们走。”颖嫔看向容贵人。 容贵人颔首,和颖嫔一同出了御景亭。 作者有话要说: 颖嫔:专治假清高。 第230章 颖嫔和容贵人离去后,孟贵人三人更是再也支撑不住地软倒在地上。 三人贴身的宫女连忙将三人从地上扶起。 阮常在的宫女自责道:“都是奴才不好,若是奴才一直在外面守着便好了。” 孟贵人几人的位分本就不高,连伺候孟贵人的宫人都只有几人,更别提伺候阮常在和洛答应的了。 是以今日三人都只带了一两个贴身的宫女出门,又顾忌着天寒雪大,孟贵人和阮常在便让宫人们悉数在御景阁内伺候,这才一直没人知道颖嫔和容贵人竟站在御景阁外头将她们的私话全听了去。 而后就这样引来了今日的祸端。 阮常在朝着宫女摇了摇头,她又神色凄苦愧疚地朝着孟贵人和洛答应跪下:“蕙姐姐,染妹妹,都是我不好,若非我一时昏了头口无遮拦也不会引来今日的祸端。还要连累姐姐和妹妹被罚,都是我不好!” 孟贵人和洛答应连连将阮常在扶起。 孟贵人道:“羡云,何至于如此。况且也有我的错,我亦是说了不少昏话,你又何必将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要说连累,也是连累了云染。” 洛答应连连摇头道:“不,蕙姐姐言重了。”她又恳切地看着二人:“我和姐姐们一直都是一条心,方才的话是我想岔了,没想到却让容贵人误会,姐姐们信我!”洛答应的眼眶不觉也红了,说着竟也想跪下。 孟贵人和阮常在又连忙扶她,孟贵人道:“哎!云染,你和羡云何苦一直跪来跪去,咱们都是姐妹,何至于如此!况且……”孟贵人叹气:“哪里是你想岔了,容贵人说的对,分明是你比我和羡云都拎得清。” 阮常在自也没有怪洛答应的意思,但是听到孟贵人后面的话,面上愈发苦涩。 今日当真是云染比她们都拎得清了…… 洛答应吸了吸鼻子,含着鼻音道:“蕙姐姐,羡云姐姐,咱们都是姐妹,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何须分什么彼此。” 孟贵人握着洛答应的手,恳切道:“云染,你不怪我和羡云便好。” 阮常在亦是眼眶微红,自责地看着洛答应。 洛答应摇了摇头。 阮常在看着孟贵人和洛答应,含着泪道:“今日之事都怪我不好,都是我太冲动了。若是皇上和令贵妃娘娘要罚……”她哽咽了一下,又道:“也该由我一力承担,我会向皇上求情,绝不会牵连了蕙姐姐和云染妹妹。” 洛答应连连劝道:“姐姐快别这样说,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你,也是颖嫔娘娘说话实在难听,如何能怪你?” 孟贵人也道:“是啊,羡云,别说这些话了。云染说的对,咱们是姐妹,何须分什么彼此。” 但是看着落泪的阮常在,孟贵人也不由叹道:“但是羡云,咱们真的要暂避令贵妃娘娘的锋芒了,日后不可再说出方才那些话来,就算要说……” 第613章 也该在自己的寝殿里私下说。 阮常在含泪点头:“姐姐说的是,日后我绝不会再如方才那般冲动。” 但是想想方才,再想想日后,阮常在的泪落得更急了。 她到底忍不住委屈而不甘地看着孟贵人:“姐姐……颖嫔说的都是真的吗?” 皇上真的能宠爱令贵妃至此,终身不变吗?令贵妃当真这么有底气吗?! 闻言,孟贵人的脸上也泛起几分苦意。 皇上是富有四海的天子,是天下至尊至贵之人,又生得龙章凤姿容华无双,她们作为皇上名正言顺的女人,又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谁会没有暗暗期盼过那般淡漠疏离的皇上温柔的目光只落在自己身上,只待自己是不同的,谁会乐意看到另一个女人得到皇上无上的宠爱与纵容。 可是有些事虽然她们不想也不愿,却怎么也改变不了。 孟贵人不得不承认,她们不足以动摇皇上的想法,也的确比不过令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将来如何她们不知道,但至少现在还是这样。 想到这些,孟贵人更是涩然:“妹妹……我也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阮常在闭了闭眼:“那就如颖嫔娘娘所说,且看来日。” 宫中的日子还这样长,当真能如颖嫔……和令贵妃所愿吗? 阮常在不知道,但她知道那必定是她不愿见到的。 看着阮常在这般执拗的模样,孟贵人和洛答应不由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心疼和无奈。 二人也不禁叹气。 孟贵人替阮常在擦着泪,温言哄道:“对,你说的对,日后的日子还很长,咱们更要保重自身才是。” 看着满脸担忧的孟贵人和洛答应,阮常在愈发哽咽:“蕙姐姐和染妹妹放心,日后绝不会再有今日这般事端,我也万不敢再牵连你们。” 孟贵人握紧了阮常在的手,心疼道:“什么牵连不牵连的。你不想牵连我们,我们也同样不愿见你身陷囹圄,快别多想了。” 洛答应也连连附和:“是啊,姐姐快别哭了。” 被孟贵人和洛答应安慰着,阮常在心下熨帖,她到底拭了拭泪,连连点头。 * 这头孟贵人三人在御景亭内姐妹情深,那头颖嫔和容贵人却是冒着飘雪怒气冲冲地径直去了永寿宫。 她们要去告状! 直到走到永寿门外,颖嫔才平静下来,她和容贵人跨进永寿门。 见颖嫔和容贵人走进庭院,立刻有宫人入殿去。 很快玉露便从永寿宫内走出来。 她朝着二人行礼:“参见颖嫔娘娘,容贵人。” 颖嫔一见是玉露出来便知道宁欢不在永寿宫,她不意外,只是有些后悔。 是她冲动了,直接就来了永寿宫。 这会儿若是将宁欢姐姐从养心殿唤过来,皇上还不知要怎么给自己上眼药。 没错,颖嫔和容贵人都毫不意外宁欢不在永寿宫,甚至清楚地知道宁欢此时多半是在养心殿。 和宁欢相处了这么多年,颖嫔又最是喜欢同宁欢在一处聊天,上永寿宫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便知道些内情。一开始宁欢还会遮掩一二,后来见颖嫔依然坚定地站在她这方,甚至对皇帝待她的百般宠爱乐见其成,宁欢便也不再遮掩。 容贵人入宫虽然不久,但更是坚定地追随宁欢维护宁欢,甚至比任何人都期盼宁欢盛宠不衰,是以宁欢更是不必瞒她。 颖嫔和容贵人都不傻,就算宁欢不事事明说,但和宁欢相处久了也总能自己堪破些真相,是以她们方才听到阮常在和孟贵人那般言论,才会觉得那二人十足可笑。 但旁人看不清局势可笑归可笑,这状还是要告的,毕竟她们就是犯了宫规。 颖嫔免了玉露的礼。 玉露果然歉意道:“颖嫔娘娘和容贵人可是来拜访贵妃娘娘?娘娘此刻恰好不在永寿宫,还请颖嫔娘娘和容贵人稍等片刻,奴才们这就去向贵妃娘娘通禀。” 颖嫔和容贵人对这样的情形驾轻就熟。这几年她们来永寿宫十次有九次都会扑空,有八次都是由永寿宫的宫人去养心殿通禀后,宁欢才从养心殿过来见她们,九次里剩下的一次便是宁欢去了寿康宫,那就是真正地扑空了。 虽然知道宁欢大抵都会从养心殿专程赶回来见她们,但颖嫔还是打探道:“贵妃姐姐此刻是在养心殿吧?那本宫改日再来求见贵妃姐姐也是一样,你们就不必去通传了。” 若是皇上记恨她扰了他和宁欢姐姐,那她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想来永寿宫找宁欢姐姐说话了。颖嫔觉得自己还是改日再来比较好。 “颖嫔娘娘言重,贵妃娘娘曾说过若是您和庆嫔娘娘几位来了,必定要立刻向娘娘通传,不得怠慢。”客套话说完,玉露又笑道:“还请颖嫔娘娘放心,贵妃娘娘有言在先,皇上不会怪罪……”玉露顿了顿,又如常笑道:“不会怪罪贵妃娘娘的。” 颖嫔知道,玉露想说的分明是皇上不会怪罪她又扰了他和贵妃主子相处,颖嫔摸了摸鼻尖。 见此,玉露便笑着引颖嫔和容贵人进殿:“还请颖嫔娘娘和容贵人先入殿暖暖身子。” 颖嫔和容贵人对视一眼,到底壮着胆子进了永寿宫。 希望这次皇上不会给她俩穿小鞋。 宁欢收到消息,果然很快便从养心殿回了永寿宫。 第614章 见宁欢进殿,颖嫔和容贵人连忙迎上去行礼:“嫔妾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笑道:“快免礼。” 起身后,颖嫔仍是有些心虚道:“皇上不会怪罪嫔妾们吧?” 宁欢忍不住轻笑道:“放心,有我在,他不……会的。” 宁欢本来想说他不敢,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到底给皇帝留了几分面子,宁欢心中哼笑一声。 颖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又看了看门边,有些期待道:“那昭昭呢?昭昭在永寿宫吗?” 宁欢一面解开银红色的狐绒滚毛斗篷,一面笑道:“昭昭在养心殿,你知道的,她皇阿玛最舍不得她了。” 颖嫔皱了皱鼻子,有些失望,但是她也不敢和皇帝抢女儿,只能遗憾道:“好吧。” 不过想想接下来要说的事,颖嫔觉得昭昭不在也好,免得被她这个发怒的姨姨吓到,若是因为一件糟心事吓到昭昭,那才是得不偿失,她可不想给昭昭留下坏印象。 宁欢站在熏笼前烤了烤手,她一面问道:“外头还飘着雪呢,怎么冒着雪就过来了?也不怕冻着。” 说起这个,颖嫔将将平息下的怒火又起来了,她的脸色不大好看:“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和阿依慕姐姐在御花园都听到了什么!” 宁欢顿了一瞬,下意识便以为是颖嫔和容贵人看见她和皇帝亲昵的情景,虽然宁欢并不怕颖嫔和容贵人会嫉妒,但想着让旁人撞见了,宁欢总归会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想想颖嫔应该不是这般反应,宁欢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听到什么了?怎么这么生气?” 宁欢和颖嫔容贵人一同坐到炕上去。 颖嫔还是气得牙痒痒:“是那个阮常在和孟贵人,姐姐你是不知道她们有多放肆,竟然敢在背后编排你和皇上!” 颖嫔开始愤愤不平地告状,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告诉宁欢她在御景亭外都听到了什么,容贵人在一旁时不时补充一二。 一边听,宁欢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她眉梢轻挑。 孟贵人、阮常在、洛答应,又是她们。 上次在圆明园的事她还记得,那个阮常在瞧着的确是个会来事的。现在看来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没想到看着还算聪明的人,这次竟然会犯这样的蠢。 一旁站着的玉棠、玉琼和圆团儿的神色更是冷肃,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了。 说到最后,颖嫔仍是不解气地斥道:“竟然说得出姐姐不得圣宠需要争宠这种话,我看她们真是又瞎又蠢!还惶恐?真正惶恐的到底是谁?!这个孟氏和阮氏简直是混账!” 宁欢原本也觉得这位孟贵人和阮常在的酸话莫名其妙,但见颖嫔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霎时便有些好笑。 她忙安抚颖嫔道:“乌伦珠,快别生气了,我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可别为这些不值当的人气坏身子。” 容贵人也连连握住颖嫔的手:“是啊,可别为这些混账气坏了身子。” 看着容贵人用清冷温柔的声音,语气平和地说出“混账”二字,宁欢更是有些忍俊不禁。 颖嫔实在是气大发了,哪怕有宁欢和容贵人劝慰,也仍是止不住心中的怒火:“分明就是她们惺惺作态!自诩清高不争宠却又嫉恨姐姐得宠,所以说出这么多可笑的酸话来掩饰自己丑恶的内心!分明眼睛嫉妒得都要滴血了,却还是一幅自以为清明的模样,这般作态实在可笑,也实在令人作呕!” 宁欢也是第一次见颖嫔这般生气,听着她这毫不客气的斥骂,宁欢竟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还是心软。 这都是乌伦珠和阿依慕在维护她啊。 宁欢走到二人身侧,扶着颖嫔的肩,柔声道:“好好好,我知道,快别气了。你都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了,就更没必要生气了,到时候气坏身子我可要心疼了。” 在宁欢和容贵人的安抚下,颖嫔总算平静下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耐心安抚自己的宁欢,颖嫔和容贵人先往旁边坐了些,给宁欢让出位置。 宁欢便顺势在颖嫔身边坐下。 颖嫔这才给孟贵人和阮常在上眼药:“姐姐一定要重罚她们!如此歪风邪气不加制止,以后这后宫真是什么人都敢妄议贵妃娘娘了,实在放肆。” 容贵人也颔首道:“乌伦珠说的是。” 宁欢看着二人,安抚地笑道:“放心,我会按着宫规处置她们的。” 颖嫔有些不赞同:“姐姐,你该重罚她们,还要禀告皇上,让皇上知道她们的丑恶嘴脸!” 看着颖嫔恶狠狠的模样,宁欢有些忍俊不禁。 颖嫔霎时嗔道:“姐姐——你还笑!她们都快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怎么看着一点儿都不生气!” 容贵人也有些担忧道:“是啊,妹妹的性子未免太好了些。” 哪里就欺负到头上了,哪里就性子太好,听着乌伦珠和阿依慕这糊了十八层滤镜的话,宁欢更是哭笑不得。 宁欢接着安抚她们道:“后宫这样多的女人,免不了会有说酸话的,但你们也知道,她们最大的能耐便是在背后说说酸话,你看她们敢张扬到我面前来吗?宫里这样的人太多了,实在犯不着为她们生气,按照宫规处置了她们便是。若是每一个我都要生气,我怕是早就气出病来了。”宁欢有些揶揄地看着颖嫔和容贵人。 第615章 容贵人若有所思地点头:“姐姐说的是,但是这样的言行实在令人作呕。”她微微拧眉。 宁欢安抚地看了容贵人一眼,又看向颖嫔,她笑道:“我猜乌伦珠肯定帮我狠狠地怼回去了,狠狠地打了她们的脸对不对?” 提起这个,颖嫔果然有些骄傲地翘起尾巴:“那当然,姐姐你是没看到她们的表情,被我和阿依慕姐姐说得哑口无言,根本没法儿反驳。” 宁欢温声道:“那不就行了?你们当场便为我出了气,其余的按宫规处置便是,可别再为这样不值当的人生气了。” 颖嫔这才彻底平静下来,她轻哼道:“姐姐说得是,这些可笑的人,不值得我生气。” 说着,颖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宁欢:“本来是来向姐姐告状的,最后反而还要姐姐来安抚我。”她吐了吐舌头。 宁欢握了颖嫔和容贵人的手,温柔笑道:“这有什么,你们这是为我而不忿呢,我高兴还来不及。” 颖嫔和容贵人终于笑起来,颖嫔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容贵人也连连点头。 颖嫔又面露期待地看着宁欢。 她要亲自听宁欢姐姐处置那几个可笑的女人。 宁欢好笑,她也没拒绝,当即看了圆团儿一眼。 圆团儿连忙恭恭敬敬地上前。 宁欢淡声道:“孟贵人、阮常在、洛答应,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妄言妄议,放肆至极。孟贵人和阮常在各降一级。责令孟氏、阮氏和洛氏抄写宫规百遍,宫规抄写完成之前,不得随意外出,让她们在各自宫里好好反省反省。” 考虑到乌伦珠和阿依慕都说洛答应还算拎得清,宁欢到底放了她一马。 圆团儿连连应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贵妃主子英明!” 他连忙出去吩咐人传旨了。 颖嫔和容贵人的眉眼也舒展开来。 颖嫔解气道:“这些人是该好好反省反省,希望她们能记住今日的教训。” 容贵人颔首,神色清冷地开口:“她们会记住的,若是还记不住,那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听着颖嫔和容贵人你一句我一句,宁欢不禁好笑地摇头。 第231章 颖嫔和容贵人告完状,又和宁欢聊了一会儿才告辞出了永寿宫。 她们也不敢多待,若是待久了让皇上有了意见,她们可讨不了好。 等颖嫔和容贵人走后,宁欢握着手中温热的茶盏,似笑非笑道:“阮常在……” 玉琼不忿道:“主子,是阮答应!竟然敢说出那般放肆可笑的话,实在胆大包天!” 宁欢笑了笑,放下茶盏起身:“走吧,咱们回养心殿去。” 玉琼和圆团儿皆是眼前一亮。 圆团儿鼓动道:“主子,这孟常在和阮答应实在可恶,您得好好在皇上面前告她们一状才是。” 宁欢逗他道:“我都已经罚她们了,也没必要再告状了吧。” 圆团儿果然不忿:“罚归罚,可是主子您到底受了委屈,必须得让皇上知道才是!” 宁欢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得我受了好大的委屈似的,我有这么娇气吗?” 圆团儿竟是一噎,小祖宗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半分没有自知之明,若是她都不娇气,那这世上的女子必定更是坚强如铁了。 但圆团儿腹诽归腹诽,自然不敢说出来,他一脸诚恳道:“不娇气,您一点儿都不娇气。” 和皇上撒娇那叫娇气吗?不叫!那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情趣!圆团儿内心很好地说服了自己。 宁欢怎会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她不禁睨了圆团儿一眼,哼笑一声。 圆团儿装傻陪笑。 宁欢很快回了养心殿西暖阁。 皇帝娴熟地为宁欢解开斗篷,又握着她的手在熏笼前一同烤暖和。 皇帝果真有些不满道:“这大雪天的,颖嫔有什么事儿急着找你?” 宁欢睨他一眼:“瞧你这德性,难怪乌伦珠怕你给她穿小鞋。” 皇帝不动声色地问道:“哦?她是这样说的吗?” 看他这装模作样的模样,宁欢霎时笑出声来,她抬手捧住皇帝的脸,嗔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又想套我的话,瞧你这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皇帝面上笑意温和,顺势捂住宁欢的手,还顺从道:“又让宝儿看出来了,宝儿果真聪慧。” 听着皇帝张口就来的吹捧,宁欢更是好笑地睨他一眼。 宁欢拉着皇帝一同在炕上坐下,她道:“你可别去找乌伦珠的麻烦,她是找我告状来了。” 皇帝眉梢轻扬:“告状?还有谁能欺负她吗?” 因为宁欢,因为蒙古,又因为她自己也已经是嫔位,这宫里谁都会对巴林氏客气三分,皇帝想不出来还有谁能给巴林氏气受。 听到皇帝这般问,宁欢也忍不住笑了:“的确没有人能欺负她,不过照你这么说,那应该是有人欺负我才对。”宁欢的神色有些古怪。 虽然知道宁欢大抵是玩笑话,但皇帝还是神色一正:“谁敢欺负你?” 看着他这般端肃的模样,宁欢不禁弯了弯唇角。 她说笑话似的将乌伦珠方才说的事又说了一遍给皇帝听。 皇帝却是越听神色越冷,听到最后更是神色冷厉地斥道:“不懂规矩的东西!实在放肆!” 第616章 西暖阁内的宫人都被皇帝冰冷的怒意吓得霎时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宁欢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生气,一时也是好笑又心软。 宁欢笑着伏进他怀中:“怎么这么生气?我还没这么生气呢,而且我都罚过她们了。” 宁欢朝着宫人们的方向挥了挥手,李玉忙不迭地领着宫人们退下了。 还是在外头伺候好,不必担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也不必心惊胆战地承受皇上的怒火。 不过这次也实在是那个孟贵人和阮常在不知所谓,实在太放肆了!在宫里还这般不懂规矩,总会有人教会她们懂规矩的,李玉心中冷哼一声。 皇帝抱着宁欢,神色总算是缓和些,但他的声音仍是带着几分冷意:“敢编排贵妃,还说出这样不知所谓的话来,实在是天大的胆子!” 在皇帝心中,编排宁欢可比编排他自己严重得多。这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自己都舍不得说半句重话,更何况旁人。而如今编排宁欢的人更是几个低微的贵人常在,皇帝更是止不住心中的怒意。 宁欢搂着皇帝的脖子,笑道:“好了,别生气了,明明被编排的是我,怎么还要我来哄你。” 闻言,皇帝霎时低眸,他哄道:“宝儿也别生气,都是些不知所谓的混账话,我会好好罚她们,不必放在心上。” 听到皇帝低柔的哄劝声,宁欢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了:“我看分明是你更生气些,我倒是没这么气。” “不过想想这些话的确可笑。我在她们心中竟然是一个……没有底气十分惶恐,所以百般争宠的人吗?”宁欢有些匪夷所思地重复着后半句话,神色也有几分古怪。 “荒谬的蠢话罢了,在宫里这么久,却连显而易见的事实都看不清楚,难怪会说出这样的蠢话。”皇帝的神色微冷。 宁欢故作感叹:“原来我还需要争宠啊……”她看着皇帝狡黠一笑。 皇帝怎会看不懂她的暗示,他脸上的冷色霎时散去,低笑着顺从她的意思哄道:“不需要,贵妃娘娘从来都不需要争宠,都是我心甘情愿地宠着贵妃娘娘。” 宁欢果然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她环着皇帝娇声撒娇:“你知道归知道,但你还得更宠我一些,不然旁人还真觉得这宠是我争来的。” 听到她娇气又甜软的声音,皇帝的神色更是柔软得不行,他纵容地低笑道:“好,我必定会加倍地疼爱贵妃娘娘。” 不过想到什么,皇帝也有几分遗憾地看着宁欢:“若是宝儿当真会百般争宠便好了……” 在皇帝心中,那些争宠的手段旁人使出来是心怀不轨,若是宁欢来,便是他的福利了。 宁欢霎时笑出声来,她点了点皇帝的脸:“你想得可真美。” “不过……”宁欢想到什么,倚在皇帝怀中睨了他一眼:“若是我真的需要争宠,我今日怕是就不会在宫里了。” 一个要靠着争才能得到片刻的男人,要来做什么? 皇帝神色温柔而纵容地看着宁欢,他低低叹道:“不会,宝儿不会有那一日,我怎么舍得。” 不只是舍不得宁欢要去争宠,更是舍不得宁欢离开他,想想那种可能,皇帝的心便揪成一团,又酸又疼。 所以永远都不会有那日,他绝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皇帝微微抱紧了宁欢。 感受到皇帝的力道,宁欢便知道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他始终是怕她离开他的。 想到这些,宁欢的心更是又酸又软,她难以抑制地扬起唇角,笑意甜软地回抱住皇帝。 皇帝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意,心下满足之余,也不禁笑叹道:“所以哪里是贵妃娘娘惶恐,惶恐的人一直都是我才对,若是哪一日贵妃娘娘看腻了我这张脸,厌弃了我可怎么办。” 宁欢在他怀中笑不可抑,她又不住地嗔道:“我是这么注重外在的人吗?!” 皇帝没说话,但那幽幽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是”。 宁欢的底气果真有些不足,一开始她的确是有见色起意的成分在。 但是…… “但是,但是我也不止是看脸!内在我也很看重的。”宁欢理不直气也壮道。 “是吗?那宝儿不妨说说都看中我哪些内在?”皇帝用宁欢最喜欢的低柔语气询问,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哄骗之意。 看着他这张卓绝的容色,再听着这仿佛含着万般柔情的温柔声音,宁欢果然中计,她不假思索道:“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文能武,娴熟于弓马,于普通的世家公子而言你便已足够出色。更何况你还胸有丘壑,文治武功,让王朝因你而兴盛,更令四海宾服……这些可不是简单的人格魅力能概括的。” 皇帝的确生得一副风华无双的容姿,但比他的容色更出众的,是他深厚的学识与谋智。与其说他最吸引人的是外在的容色,不如说是他深厚的内涵愈发蕴养了这份卓绝容姿。 于他,于一个帝王而言,俊美的容姿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宁欢笑叹一声,而后又忍不住神色柔软地看着皇帝:“既有外在又有内在,栽在你身上,我也是心甘情愿。” 古代正统培养出来的帝王,他们的学识见地远非寻常人所能及。宁欢想,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他们也会是极其优秀最是顶尖的人。 这样的人无疑天生便是吸引人,受万众瞩目的。他们想做什么做不到,遑论得到一个女孩子的心。所以宁欢觉得自己会被皇帝“骗”到手也实是情理之中,遇上这样一个人,她注定会沦陷。 第617章 皇帝本也只是想哄骗宁欢说些好话,却没想到会得到宁欢这样诚恳真挚的回答。 他哑然地看着宁欢,霎时什么也不想想不了。他只听得见自己的一颗心因激动欢喜而剧烈跳动的声音。这都是因为他怀中的这个姑娘,因她而欢喜,因她而柔软。 皇帝紧紧地抱着宁欢,唇角止不住地高高扬起,他一遍一遍低柔而爱恋地唤着宁欢:“宝儿……我的宝儿……”他的心都要化了。 伏在皇帝怀中,宁欢忍不住笑起来:“就这么高兴?” “高兴,特别高兴。”皇帝低笑道:“我竟是不知在宝儿心中我竟能拥有这样高的评价。” 想到方才他的引诱,皇帝又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是真的吗?宝儿是不是为了哄我高兴?” 她平日到底是有多“虐待”他,随便夸两句竟就让他高兴成这样,宁欢又心虚又心软。 心软之下,宁欢也不吝于继续给皇帝些甜头,她睨了皇帝一眼:“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哄骗我说好话?” 她能说这么多只是因为她本身愿意说罢了。 皇帝脸上的笑意果然愈发浓了。 见此,宁欢也愈发心软,她环着皇帝,学着他平日常说的话,狡黠道:“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看着她这般娇俏甜软的模样,皇帝的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他牢牢地抱着宁欢,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我自然相信宝儿。” 看到皇帝这般容易满足的模样,宁欢到底忍不住多怜爱了他两秒。 看来惶恐的人真的是他啊……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是啊,宝儿现在信了吧,一直惶恐的人都是我啊。” 宁欢蓦地回过神来,原来她竟不自觉将心中想法说出来了,宁欢有些羞恼地嗔了皇帝一眼。 说出这样一句不该是君王说出的话,皇帝反而很是坦然,他抱着宁欢低笑道:“所以宝儿一定要时时跟在我身侧,让我安心。” 宁欢忍不住嗔笑地看了他一眼。 虽说因为一句惶恐哄得了宁欢这样多甜软的蜜语,但皇帝还是不能原谅最先提及“惶恐”这词的人。 毕竟说这话的人存的可不是什么好心思。 皇帝温声问道:“宝儿可罚了那几个混账东西?” 倚在皇帝怀中,宁欢颔首:“罚了,我将孟氏和阮氏各贬一级,并罚她们三人抄写宫规百遍,抄不完不准出来。” 皇帝道:“宝儿是不是罚得太轻了些?”他的声音依然温和,说出的话却很是凉薄。 宁欢听出他话中的凉意,不禁好笑道:“依照宫规处置的,若是再罚重些,怕是更要有人说我蓄意报复了。” “我看谁敢!”皇帝神色微冷,而后又柔声宽慰宁欢道:“宝儿放心,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如今是最尊贵的贵妃,这宫里没有人能再阻碍你,更不会有人敢说什么,没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有他在,他怎会舍得让他的宝贝受委屈,从前宁欢只是贵人时便是如此,更遑论如今宁欢已尊至贵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宁欢能够在宫里恣意无忧。 听着皇帝纵容而笃定的话,宁欢一时哑然。 她当然知道,他百般谋划,排除万难,为的不就是这样么。 思至此,宁欢不禁环着皇帝劲瘦有力的腰腹,软声道:“我知道,有你在,怎会有人让我受委屈。” 他一直都是她的底气,从前是,如今是,将来也是。 听到宁欢娇气的撒娇,皇帝的神色也愈发温柔,他吻了吻宁欢的额角。 温存片刻,皇帝又唤了李玉入殿。 宁欢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帝。 皇帝握了握宁欢的手,淡声吩咐李玉道:“朕看那孟氏、阮氏和洛氏入宫这么久了规矩也还是没学好,你重新指派几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这三人规矩,一日教不好便一日不准踏出殿门。” 李玉不算意外,毕恭毕敬地应了:“奴才遵旨。” 从听见贵妃主子复述的话,李玉便知道,皇上不会轻易放过这三人的,果然不出所料。 反而是宁欢有些愕然地看着皇帝,她有些哭笑不得:“指派教习嬷嬷,亏你想得出来。” 教习嬷嬷一向都是教引秀女们的,孟常在几人已经做了嫔妃这么久,却还要教习嬷嬷们去教规矩,想想也知道到时候她们会多没脸,宫里的议论会有多难听。 “既然没有学好规矩,自然要重新好好地学一学,不然这宫里成什么地方了。”因为是对着宁欢说话,皇帝的语气很是温和,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实在凉薄淡漠得很。 宁欢却是若有所思:“其实这么说起来,我才是规矩最不好的那个,从来不把咱们的皇上当皇上,还日日以下犯上。”宁欢促狭地看着皇帝,很有自知之明地“反省”。 皇帝毫不犹豫:“宝儿和她们怎么一样。” “这是皇上给宝儿的特权,独属于宝儿的。”皇帝学着宁欢的语气揶揄道。 宁欢先是义正言辞:“你怎么这么双标。” “不过……我喜欢。”她眉眼含笑地伏进皇帝怀中,娇气又甜软地笑起来。 皇帝神色温柔地笑起来,看着她这般甜软地伏在自己怀中娇声撒娇,到底忍不住爱怜地在她的脸侧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可真能腻歪啊(叹为观止.jpg 晚上还有,么么~ 第618章 第232章 紫禁城又飘了几场雪后,很快便进入深冬,新年也即将到来。 腊月二十六,皇帝封笔。 趁着这一年中难得能休息的几日,腊月二十六下午,封笔仪式将将结束,皇帝便带着迫不及待的宁欢前往汤泉行宫。 如今后宫无主,连皇贵妃也没了,地位最尊崇的便是宁欢这个贵妃之首。纯贵妃和嘉妃又极其识时务,是以如今大半的宫务都是由宁欢处理。往年的年节前后,都是孝贤皇后和辉发那拉氏最忙碌的时候,如今到了宁欢这儿自然也不例外。 这次宁欢和皇帝的角色难得颠倒一回,忙得脚不沾地的人成了宁欢,反而是皇帝清闲许多。 但宁欢自然是看不惯自己忙碌的时候皇帝在一旁闲着,愣是抓了皇帝的壮丁,让他帮忙处理繁冗的年礼和宫务,而皇帝当然是心甘情愿地帮宁欢分忧。 就这样,因为又有雪天温泉这个诱惑吊在前面,宁欢愣是咬着牙勤勉地提前安排好了宫务,硬生生挤出几日的空闲时间来。 直到坐到马车上走上官道,宁欢才真正觉得轻松许多。 但是想到回宫后还是一堆事等着,宁欢还是有些怨念。 “过年分明是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怎么到宫里就成这样了,忙得不可开交。” “从前是因为你不是家中的宗妇主母,自然不需要操心什么,只安心等着家里安排好高高兴兴的过年便好,如今可不一样啦。”皇帝笑着捏了捏宁欢的鼻尖:“如今宝儿是当家主母,夫君家的家业又实在有些大,只能辛苦宝儿了。” 皇帝是天下人的君父,而宁欢是后宫之首,某种意义上来说称得上是天下万民的主母,她这个主母要操劳的自然比寻常人家的宗妇还要多得多。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更是好气又好笑。他家的“家业”可不是有些大能形容的。 但宁欢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话虽有玩笑的成分在,但说得都是事实。每逢过年,家中的主妇的确都需要忙碌好一段时日,哪怕是在二百多年后的现代也是如此。过年从来都是最辛劳但也最幸福的时候。 而如今,皇帝是天下之主,这个家就更是大得多了。虽说皇帝这个君父不必操劳天下万民每一家的年节,但他自己的家——紫禁城也是够得操心的。 如今主理后宫的是宁欢,真正意义上管着大半个紫禁城的她,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难免比寻常人家还要忙碌许多。 道理谁都懂,但这还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宁欢想想还是有些怨念,她不禁伏在皇帝怀中轻轻咬了他一口:“都怪你!” 什么都推给他就好了。 皇帝早就习惯她娇纵的迁怒,他纵容地笑着哄道:“好,都怪我。不过我不也是帮了宝儿许多吗?” 宁欢理直气壮:“你本来就该帮我,反正你也闲不下来。” 皇帝失笑:“是,贵妃娘娘有命,岂敢不从。” 宁欢果然被他逗笑了,她娇娇地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被她娇俏的这一眼看得心软又爱怜。 宁欢又坐到窗边去,掀起车帘打量外头的景色。 因是微服出巡,皇帝只带足了需要的人手,并未大张声势。 因此路上的行人马车也都是正常来往,最多瞧见官道上多了一架华贵异常的车架,估摸着是京中哪户高门世家出行。 两侧的树木被寒风吹得飒飒作响,北风呼啸,天空中又有零星的雪粒子飘下。 “真的下雪了!等咱们到汤泉行宫真的能在大雪天儿里泡温泉了。”宁欢欣喜不已地看着窗外的飞雪。 皇帝坐到宁欢身侧去,揽着她笑道:“怎么就对雪天温泉这么执着?” 前些日子天寒地冻,他照例免了早朝,那时候便准备带着宁欢前往汤泉行宫,却没想到她一听钦天监说不会下雪便没了兴致,拖来拖去便拖到了他封笔的时候。 也幸好拖来拖去还是让宁欢如愿以偿了,钦天监观天象得知这几日会降雪,宁欢才终于心满意足地踏上汤泉宫的行程。甚至可以说为了这么场雪,她都宁愿勤勉地提前处理完年前的宫务。 一向娇懒的人难得这么勤勉,可见这雪天温泉的诱惑对她有多大。是以皇帝也实在有些好奇她的想法。 宁欢道:“在最冷的天儿泡最暖和的温泉,你不觉得这种感觉最是舒适畅快吗?” 其实是她早就慕名国内外的雪山温泉,只是一直没机会去尝试,才一直心心念念。如今也还是暂时没机会,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宁欢狡黠一笑。 “原来是这样。”皇帝失笑。 他虽还是不大理解宁欢的想法,但见她这般期待这般高兴,他便也不觉跟着笑起来:“总归你高兴便好。” 窗外的寒风一阵阵地往车里拂来,甚至还有雪粒子被寒风裹挟而来,皇帝将宁欢往怀里抱了抱,哄劝道:“乖宝儿,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北方的冬日总是寒冷萧索的,外头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宁欢伸手接了几颗雪粒子,便听话地缩回皇帝怀中。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行宫?”宁欢有些无聊。 皇帝思索片刻,道:“至少还要一个时辰。” 那就是还要两个多小时,实在有些难熬,宁欢轻啧一声。 “那我找本话本儿看看。”一面说,宁欢便一面打开马车上的柜子。 第619章 皇帝含笑看着她:“好。” 最近的话本儿千篇一律,宁欢看了一会儿便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她觉得无趣便胡乱地翻起来。 宁欢看话本儿,皇帝便看书,听到哗哗的翻书声,皇帝便抬眸看去,看她一幅无趣的模样,皇帝不禁失笑。 本以为宁欢很快便会重新找乐子,没想到她胡乱翻了翻,像是看到什么似的,竟然再度安静了下来。她似乎又重新沉浸在话本儿的世界中了。 皇帝也没多想,见她安静下来便再度将目光落回手中的书页上。 宁欢的确看到了些“新奇”的东西,也不能说是新奇,但这是皇帝能让她看的话本儿中很少能看见的。 宁欢悄然觑了皇帝一眼,见他没有察觉仍是在认真看书的模样,又迅速收回目光。 宁欢认真地“研读”她随手翻到的这一页,应当是写得太过隐晦,筛话本儿的人也没能看出来。宁欢像是发现宝藏似的,偷偷地笑了笑。 但是笑着笑着,宁欢又不大笑得出来了,她有些怨念。 就是看个成年人能看的话本儿罢了,怎么搞得跟得了什么宝藏似的!都怪他,平日给她的话本儿都是筛过的,写后宅争斗的不许看,邪门歪道的不许看,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香.艳.情.事就更不必说了。 这样的情节她也只有在太后那儿才能看得见,太后就很好,从来不会管她看的都是什么话本儿。 思至此,宁欢不禁轻哼一声。 皇帝的目光霎时落到宁欢身上,但见她看得“认真”便也没多想,只当她又被话本儿牵动心绪了。她向来如此,看到喜欢的、讨厌的情节人物都会不由自主有些反应,有时还会拉着他吐槽话本儿中的情节。 皇帝笑了笑便再度看书去了。 见他被糊弄过去,宁欢松了一口气,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话本儿上。 宁欢也不禁感叹,果然清水里找肉渣会有种说不出的乐趣。 她又开始认真地翻阅话本儿,说不定会有漏网之鱼呢。 一目十行地翻了大半本书,宁欢果然又找到了漏网之鱼,她的眼神再度亮起来。 宁欢心叹,这个作者的水平简直堪比她从前看过的绿江文学城的某些作者啊。 瞧这车技,隐晦又让人回味无穷,还能成功瞒过审核的眼睛,实在是厉害。没想到虽然不在一个时代,但这些写话本子的作者却依然有些共通之处,宁欢掩唇偷笑。 但是看着看着,宁欢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倒也不是笑不出来,只是宁欢开始偷偷地打量了一番马车的内里。 还……还能这样?宁欢的耳尖有些红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宁欢一时不查便直接往皇帝怀中歪去。 皇帝连忙接住她:“宝儿,没事吧?” 宁欢摇了摇头:“没事,你不是接住我了。” 皇帝舒了一口气,眉眼却沉下来。 宁欢见状便知他想干什么,她好笑道:“路上颠簸本就是难免的,你就算训斥他们也没用啊,说不定还会拖慢咱们的行程。” 颠簸这种客观因素实在是没法儿杜绝,但若是皇帝发怒,底下的人为了应对,想减少颠簸便只能放慢速度了。 皇帝的神色果然稍稍缓和了些,他知道宁欢也不愿在马车里久待,若是放慢速度她必定是不乐意的。 皇帝抱着宁欢,只能无奈道:“那我抱着你,你若是再不小心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宁欢对他的过度担忧实在有些好笑,正欲拒绝马车却又有些颠簸。 她本就坐在皇帝腿上,这一下便又将她往皇帝怀里送了些。 皇帝也下意识抱紧了宁欢。 皇帝一脸寻常抱着宁欢,但宁欢注意到这个姿势,却是蓦地想起方才看到的东西。 马车、颠簸…… 她的耳尖又染上几分艳丽的绯色,下意识看了一眼放话本儿的桌案。 皇帝本来是没什么想法的,但是注意到宁欢忽然红了脸,他一时便有些疑惑。 顺着宁欢的视线看去,他便也看到桌案上摊开的话本儿。 难道是这话本儿有什么古怪? 皇帝本着求证的心思,仗着手长便一手抱着宁欢,一手从桌案上拿过话本儿。 宁欢霎时一惊,伸手便想夺过话本儿:“你别看!” 皇帝已经看见了,虽然写得隐晦,但宁欢都能看懂的东西,他岂会看不懂。 皇帝这才恍悟她为何会忽然红了脸,他轻笑一声:“看来这筛话本儿的人得换一批了。” 竟然放了漏网之鱼进来。 宁欢羞怒地瞪他,控诉道:“你就知道筛我的话本儿。” 见她这般粉面微怒的模样,皇帝却看得爱怜,他又抱着宁欢低笑道:“不过这本话本倒是选得好,原来宝儿也想……” “我没有!”宁欢霎时羞恼地捂住皇帝的嘴。 皇帝顺着宁欢道:“好。”但那眼中的神色分明就是不信的揶揄。 宁欢的脸愈发红了,正欲“据理力争”,皇帝却放下她的手,轻轻吻在她的脸侧。 他俯在宁欢耳畔轻笑道:“是我想,正好路途漫长无趣,咱们试试?”他的声音喑哑低柔,带着几分极尽哄骗的意味。 宁欢果然被他哄得动摇。 早就不是不知事的少女,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也想试试。 第620章 “李玉,一会儿从玉盘山走。” 马车内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李玉精神一振,下意识应了:“奴才遵旨。” 但应声后,李玉却有些疑惑,若是从玉盘山往汤泉行宫,难免还要多走些时候,况且玉盘山的山路也比不上官道平坦,皇上何以会有这样的意思。 但估摸着是贵妃主子想多看看沿途的风景吧,李玉也没多想,笑呵呵地上前吩咐去了。 咦,不过皇上的声音似乎有些哑? “为何……为何要从玉盘山走?”马车内,宁欢也咬着唇断断续续地提出这个疑问。 皇帝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低哑地笑:“一会儿宝儿就知道了。” 很快便走上玉盘山的山道,感受到那比官道更颠簸的山路,宁欢更是不禁咬着皇帝的肩头,止不住地呜咽低泣起来:“你……你混蛋!” 这种事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皇帝也有些受不住,但他轻抚着宁欢光洁滑腻的脊背,哑声笑道:“这不是话本儿上写的吗,宝儿想感受,我自然要原原本本地让宝儿体验一番。” 宁欢被马车颠得说不出话来,又怕被随行的宫人听见,便只能死死咬唇。 皇帝又畅快又心疼,怕她将唇瓣咬破,便低首吻住她娇艳的唇,将她的声音尽数吞下。 马车走在山道上,速度不疾不徐,但山路崎岖难掩颠簸,偶尔遇到几个石块或是高低不平的洼地土坡,便会引来一阵剧烈的颠簸,更是要命。 宁欢紧紧地搂住皇帝的脖子,不用他如何,仅凭马车的颠簸前行便已经让她承受不住,她完全无法预料下一次的剧烈会何时到来,这样的体验实在是新奇又刺激,两人也着实是尽了兴。 皇帝一路都顺着马车的节奏掌控着她,直到快到行宫时才发了狠。宁欢呜咽着死死地咬住他的肩头,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小腹上一阵微热。宁欢有一瞬的失神,但下一瞬被皇帝紧紧地抱着,宁欢也脱了力般伏在他的怀中。 马车从下午一直走到傍晚时分,宁欢只觉整个人里里外外都要散架了,此刻脑子一片空白,也没什么心思再深想什么。 但是看着身上的凌乱,宁欢不禁用尽全身的力气锤了他一下:“你看你!我怎么见人啊……”她的声音还带着些哭腔。 皇帝爱怜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声音也还有些低哑,他柔声哄道:“乖,行宫里也不用见谁。” 一面说,他一面扯过榻上宽大厚实的雪白狐裘将宁欢从头到脚裹住,还给她带上了兜帽。自己也整理了一番。 马车果然很快就停下,外面传来李玉通禀到达汤泉行宫的声音。 宁欢装死般埋入皇帝怀中,紧紧地闭着眼。 皇帝似是低笑一声,将她抱下马车。 看着宁欢被皇帝裹得严严实实地抱在怀中,李玉等人也见怪不怪,并不意外。 路途遥远,贵妃主子睡着了实属正常。皇上当然舍不得将贵妃主子叫醒,抱着贵妃主子下来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但唯有宁欢才知道,这遥远的路途她到底睡没睡着。 她羞恼地深深埋入皇帝的怀中。 皇帝唇角噙着笑意,神色温和纵容地抱着她走进汤泉行宫的帝寝。 直到将宁欢放在床榻上,她都还在装睡。 等皇帝吩咐宫人们退下后,宁欢才终于从狐裘中露出脸来。 皇帝一幅惊讶的神色:“娘娘醒了?” 宁欢霎时轻啐他一口,她撑着酸软的腰从床上坐起来。 “太热了,快给我把狐裘脱下来。”宁欢毫不客气地支使皇帝道。 皇帝连忙扶住她,帮她将身上的狐裘脱下。 她身上凌乱的衣裳还没换,脱下狐裘后很是不成样子。 皇帝看着她凌乱衣衫下遮掩不住的艳色生生,眸色又深沉了些。 宁欢一见他这般神色便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她霎时瞪他一眼,扯过锦被抱在胸前。 “我劝你收起你脑子里的想法。” 皇帝面露遗憾地收回目光:“好,咱们先用膳。” 这个“先”字就很有灵性。 宁欢凉凉地睨他一眼:“今天晚上你就别想了。” 都和他疯了一个下午了,还不够,哪儿有这种美事,他想都别想。 皇帝眨了眨眼,一脸疑惑道:“都是傍晚时分了,咱们难道不该先用膳吗?” 无妨,到了晚间到底如何可不是她说了算,皇帝心中不疾不徐地笑了笑。 见他一本正经地装模作样,宁欢更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她身上还酸软着,懒得搭理他,只哼道:“我要去沐浴。” 汤泉行宫遍布温泉,帝寝内就有一处引温泉水打造的浴池,很是方便。 皇帝温声道:“好,我抱宝儿过去。” 宁欢霎时警惕地看他一眼:“不用你抱,我自己去,一会儿让玉棠她们过来便好。” 皇帝看着她这般眼神,忍不住笑起来。 他摸了摸宁欢柔软的发,低声哄骗道:“我服侍宝儿沐浴不好吗?我保证不做别的。” “不好,你快出去。”宁欢神智清明,没有再被他哄骗住,严词拒绝。 皇帝果真面露遗憾之色,但他怕惹恼了宁欢,到底也没强求。 “好吧,一会儿我让玉棠她们进来。” 今日下午他的确很是满足,若是真惹恼了宁欢,他日后都别再想有这样的美事儿了。轻重缓急皇帝还是分得清楚的。 第621章 宁欢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掀开被子便想下床。 谁知后劲太大,双腿仍是有些酸软,差点便跌倒在地。 皇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他无奈又有些得逞地笑道:“你看,是不是该让我抱你过去。” 宁欢怕他不怀好意,锤了他一记,“你放我下来。” 皇帝好笑又无奈,连连哄道:“放心,我不做什么,只抱你到浴池去。” 挣扎无果,又听皇帝这般说,宁欢便威胁道:“你最好说到做到,要不然你就给我等着吧。” 皇帝哑然失笑,但他在这方面的信誉的确有些低,也不怪宁欢这般不相信他。 皇帝有自知之明,到底笑着应了:“好,说到做到。” 到了浴池宁欢便将皇帝赶了出去,皇帝这次难得守信一次,没再多停留。 看得着吃不着,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只可怜这分明是帝寝浴池,皇帝作为帝寝的主人却只能让宁欢先享用,他反而成了后用的那个。 二人的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皇帝走后,宁欢才慢慢褪下身上的衣裙。 虽然那衣裙脱不脱都没什么区别了,咳。 宁欢动作间便摸到小腹上的粘稠,她双颊一红,连忙走到浴池中去。 被温热的池水包围,宁欢终于舒适地喟叹一声,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能被洗净一般。 闲逸地泡了一会儿,宁欢才有功夫思索方才在马车上被打断的想法。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从前意乱情迷间,宁欢也没有深想,今日有精力细细想来,她还真发现些端倪。 不止是这次,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她身子恢复后,皇帝似乎都没再弄进去过。 宁欢眼眸微眯,他这是怎么了。 宁欢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浴池中的水,思索片刻,她忽然有了答案。 宁欢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 难道他…… 宁欢的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她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的小腹一眼。 不成,是与不是总得问清楚才行,问了不就知道了,她自己在这儿胡乱猜测算什么事。 但是这种事轻易怕是问不出来,那只能略施些手段了…… 宁欢心中有了决定,她唤玉棠和玉琼入内。 玉棠和玉琼很快便进来。 玉琼一进来就道:“主子怎么不唤奴才们为您更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欢的耳尖又泛上些绯色。 这么多年玉棠和玉琼近身伺候在她身边,不可避免地会知道些闺房情.事。但今日是在马车上,实在是有些出格,是以哪怕是面对玉棠和玉琼,宁欢也不好意思让她们知晓。 让她们更衣,那玉棠和玉琼不就知道她和皇帝都干了些什么吗!旁人如何宁欢不知道,但宁欢自己是没法儿这么坦然了。 “无妨,我自己也能更衣。”宁欢迅速掠过这个话题,又朝着二人招了招手。 玉棠和玉琼会意地凑近。 等听到宁欢的话后,玉棠和玉琼不由都红了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起飞,各种意义上的起飞(doge) 第233章 惦记着用晚膳,温泉浴池再舒适宁欢也忍住了,没泡多久便起身。 宁欢本是想着泡会儿温泉舒缓一下身上的疲乏,谁知在温热的泉水中泡了一会儿,她却觉身上愈发酸软了,从白玉方池中的玉阶往上走时,腿一软险些没站稳。 还好玉棠和玉琼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要不然宁欢非得摔回浴池中去。 玉琼担忧道:“主子可是泡得太久了?可要传太医来瞧瞧?” “不必!”几乎是玉琼的话音落下,宁欢便迅速回绝。 她为什么会浑身酸软还用问吗,若是传了太医来,她也不用见人了! 都怪某人! 宁欢忍住心中的恼怒,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方才坐马车坐得太久,身上本就有些难受,这会儿泡了热泉就更酸软了,多歇一会儿便好了。” 玉棠和玉琼果真没有怀疑,玉琼恍悟:“也是,马车颠簸,主子难免受不住。” 马车颠簸……受不住…… 马车的确是颠簸,但她受不住的究竟是马车,还是…… 宁欢的眼神飘忽了一瞬,而后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又不禁微红了脸,她恼恨地咬牙。 玉棠和玉琼并未注意到宁欢的异样,玉棠只温声劝道:“主子一会儿若是还不舒服一定要传太医。” 宁欢回过神来,一本正经地点头:“好。” 等玉棠和玉琼为宁欢换好衣裳,二人才扶着宁欢走出后殿。 宁欢浑身酸软,干脆便倚在玉棠身上了。 等玉棠扶着宁欢走回寝殿,皇帝看到的便是他的姑娘娇颜慵懒,弱柳扶风,若出水芙蓉般软媚娉婷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惜极了。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眸色微深。 宁欢还没有意识到她这般情态是多么的娇柔惹人怜,看到皇帝,她娇娇地哼了一声:“看什么呢?” 皇帝回过神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宝儿啊。” 宁欢狐疑地看着他,还未想出个所以然,皇帝便上前扶住了她,“身上不舒服吗?” 听到这话,宁欢霎时恼怒地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 发怒发到一半,意识到旁边还有宫人,宁欢到底改了口,她咬牙道:“马车坐得太久,不大舒服,谁知道泡了一会儿温泉更累了。” 第622章 皇帝若有所思,而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欢低笑道:“原来宝儿不舒服啊……” 宁欢怎会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暗示,霎时恼羞成怒地看着皇帝:“你!” 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宁欢干脆恼怒地推了皇帝一把:“你别说话了,快去沐浴!” 看着这个倚在自己怀中,粉面微怒却愈显娇媚风情的姑娘,皇帝神色爱怜地笑叹道:“侍儿扶起娇无力……宝儿,这会儿我竟是有些理解唐玄宗了。” 宁欢终于明白方才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再想想方才她被玉棠和玉琼扶着的情态,宁欢不禁嗔了皇帝一眼。 “始是新承恩泽时……呸!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宁欢接出下一句,又似嗔似恼地啐了皇帝一口。 皇帝扶着宁欢坐下,又不紧不慢地笑道:“宝儿,这一句可是你自己念的。” “你敢说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宁欢睨他一眼。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的确没否认。 但他低笑道:“不过宝儿可不是新承恩泽了。” “你还没完没了了。”宁欢横了皇帝一眼:“你愿意做唐玄宗,我还不乐意做杨贵妃呢。” 皇帝还没什么反应,周围的宫人们却是大惊,蓦地伏跪于地。 唐玄宗是何许人也,青年时励精图治,晚年却骄奢昏聩,大唐国运泰半折于他手。而此刻贵妃主子竟敢将皇上比做晚年昏聩的唐玄宗,实在是太大胆了,简直堪称大不敬! 不过跪地归跪地,宫人们心中却是没多担忧的。她们早就习惯了贵妃主子的语出惊人,但天家规矩如此,她们只是难免下意识心惊一番。 再悄然觑了一眼不动如山的玉棠和玉琼,宫人们更是放下心来。 她们知道,以皇上待贵妃主子的纵容,这句话对于旁人来说是大不敬地犯上之言,但若说话的是贵妃主子便也不算什么了,皇上不会发怒的。 跪地只是因为这话贵妃主子说得,她们作为宫人却听不得更说不得罢了。 果然,皇帝的神色变也未变,甚至仍是温柔含笑地看着宁欢,他纵容道:“是,宝儿不是杨贵妃,我也不是唐玄宗。况且,我也舍不得让宝儿做杨贵妃啊……” 听着这纵容宠溺的话,宁欢到底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但她故作凶恶道:“你就是你,怎么会是唐玄宗。” 唐玄宗的下场和后人的评价可都不怎么好,宁欢怎会愿意他成为唐玄宗。 皇帝心下柔软而满足,他温柔笑起来:“嗯,宝儿说得对。” 宁欢娇娇地翘起唇角。 看着铜镜中神色慵懒的自己,宁欢又状似随意地问道:“我真的有杨贵妃那么美吗?” 那可是四大美人之一,泱泱中华五千年可就选了这么四个美人出来。 面上一脸不在意,眼神却悄然瞟着皇帝,这般娇俏可爱的模样实在让皇帝喜爱得不得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 在宁欢恼怒之前,皇帝先扶住宁欢的肩,透过光洁的铜镜看着她,皇帝温柔而认真地道:“我的令贵妃国色无双,远胜玄宗的杨贵妃。” 虽然知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宁欢还是高兴地笑起来,也不吝于以同样的话夸赞皇帝道:“我的皇上也远胜玄宗皇帝万千。” 皇帝果然愉悦而满足地笑起来,神色温柔极了。 …… 皇帝沐浴比宁欢快许多,等他出来时,宫人们还在替宁欢擦拭着长发。 皇帝温声道:“不是让你先用膳吗?” 宁欢不以为意:“又等不了多久,再说,一个人用膳有什么意思。” 皇帝温柔笑起来:“好。”他亲自接过宫人手中的巾帕替宁欢擦着头发。 他身上还泛着些水汽,干净的味道瞬间包围了宁欢。 宁欢看了他一眼,又往后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有些艳羡道:“还是咱们皇上好,寝殿中便有一处白玉方池以供沐浴。” 哪怕是汤泉行宫都只有帝寝和后寝中带有浴池,其余寝殿是没有的。 看着宁欢这拈酸的小模样,皇帝忍俊不禁,他正准备说“你的后寝也有”,但顾着这么多宫人侍奉在侧便没说出来。 他只笑道:“这里不也是宝儿的寝殿?” 宁欢果然满意了些,但她还是有些遗憾道:“这不一样,也只有在汤泉行宫才有这样的待遇,咱们又不是日日都待在汤泉行宫。” 皇帝道:“这倒也是。” 说罢,皇帝又若有所思,他温声问道:“很喜欢行宫的温泉浴池吗?” 宁欢不假思索道:“当然。不过不止是温泉,浴池多方便,还这么宽敞。” 看着她娇艳灿烂的笑意,皇帝也不禁笑起来:“这么喜欢啊?” 他的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宁欢道:“或许也是因为不常来汤泉行宫吧。” 一面说,宁欢一面又想到什么:“不过浴池的确方便,夏日若是水凉一些咱们便不用在圆明园寻小湖泊了。”她笑起来。 圆明园的小湖泊寻来自然是供宁欢夏日玩水所用,若是有一方白玉池,的确……做什么都方便。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呼吸一滞。 宁欢只是随口打了个比方,自然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又歪到哪里去了,若是知道,必定又是一番嗔恼。 而皇帝看着铜镜中笑得明媚烂漫的姑娘,神色愈发温柔:“好。” 第623章 宁欢莫名:“好什么?” 头发擦干了,皇帝又动作熟练地给宁欢挽了一个髻,他温和笑道:“我说浴池的确很好。” * 冬日的清晨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北风呼啸而过时更是会带起一片萧索的寒意。 宁欢迷迷糊糊地醒来便发现自己被抱在一处熟悉又陌生的热源中。 熟悉,自然是因为这是她倚靠过千百次的怀抱。 陌生,是因为她鲜少能在早晨醒来时还依靠在这温暖坚实的怀抱中。 “宝儿,醒了?”皇帝低声问道。 宁欢依然闭着眼,下意识喃喃道:“你今日不上早朝吗?”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她听见皇帝道:“宝儿,咱们在汤泉行宫,你忘了?” 闻言,宁欢又清醒了些,她也不禁笑了笑。 宁欢又往皇帝的怀中钻了些,她环住皇帝的腰,软声撒娇道:“睡迷糊了……也是,也只有封笔的时候能在你怀里醒来了。” 皇帝听着她娇软柔媚地和自己撒娇,更是爱怜不已,他轻抚着宁欢,低笑道:“原来宝儿很想从我的怀中醒来啊。” “当然。”还未等皇帝得意,宁欢又狡黠道:“冬暖夏凉,什么冰鉴汤婆子都可以不用了,多方便。” 皇帝好笑地捏了宁欢一把:“口是心非的姑娘。” 宁欢哼笑一声,伏在他怀中问道:“外面下雪了吗?” 皇帝抱着她,温声道:“我也不知,要起身吗?” “那就起吧,我想去行宫里走走。” 昨夜在宁欢的软硬兼施下,皇帝最终还是放了她一马,宁欢睡了个好觉,早晨也不赖床了。 “好。”皇帝将明黄的帷帐掀开一角,又微微捂住宁欢的眼睛。 明亮的光线霎时争先恐后地涌入昏暗温暖的帷帐中。 等宁欢彻底适应了外头的天光,皇帝才彻底掀开帷帐。 宁欢径直跨过皇帝下了床,哒哒哒地跑到窗边去。 “下了好大的雪!”宁欢心满意足。 皇帝连忙跟过去一把将她抱起,他无奈道:“鞋也不穿就下地,当心着凉。” 宁欢好笑:“铺着绒毯呢,怕什么。” 因为她喜欢光脚踩在地上,养心殿和永寿宫每到冬日地上都会铺上厚厚的绒毯。得知帝妃二人要来汤泉行宫,行宫的帝寝也是提前铺好了绒毯。 皇帝只无奈地摇了摇头:“铺着绒毯也得穿鞋。”他将宁欢抱回床上坐下,又摇铃让宫人们进来。 皇帝先就着热水,蹲在宁欢面前帮她擦脚。 宁欢被他碰得发痒,忍不住笑着乱蹬:“痒!你轻点儿!” 皇帝温柔而耐心地应了:“好。” 宫人们侍立在侧,见怪不怪地垂着脑袋。 皇帝亲自帮宁欢穿好衣裙和鞋袜后,二人才开始各自洗漱。 等用了早膳,宁欢便拉着皇帝在行宫里闲逛。 外面果然下了很大的雪,一夜过去,汤泉行宫的飞檐翘角,游廊亭台都被雪白的积雪覆盖,本就清静的园林愈发显得清幽雅致。 天空中还飘着零星的雪粒子,宁欢伸手接住慢慢悠悠落下的雪花,祈祷道:“希望这雪能下得久一些。” 看着她这般一脸严肃认真却愈显可爱的模样,皇帝实在喜爱极了,他轻笑道:“放心,钦天监不是说了,这几日都会下雪,且夜里下的雪还不会小。” 宁欢却是有些半信半疑地叹道:“希望是真的吧。” 连未来高科技的天气预报都不大准,宁欢对这个时代的夜观天象更是一直持怀疑态度。 皇帝陪着宁欢在行宫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看到前面有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宁欢眼前一亮。 她指了指小径:“咱们去那儿瞧瞧吧。” 小径两侧种着高大的翠竹和松柏,眼下积雪覆盖,翠竹和松柏却依然苍翠挺立,雪白与苍翠交织,愈发显出几分幽静寒冽的氛围。 宁欢想去“探秘”。 皇帝的目光也落在那厚厚的积雪上,他却是无奈一笑。 但是见宁欢兴致高昂,他自然不会拒绝。 但皇帝唤道:“李玉,拿伞来。” 李玉忙不迭应了,连忙捧着两把玉骨伞上前。 皇帝只拿了一把,道:“你们从另一条路走。” 李玉再度应了。 “你也想和我一起探秘吗?”宁欢狡黠一笑。 “不过……为什么要拿伞?”宁欢有些好奇地看着皇帝。 “嗯,和宝儿一起探秘。”皇帝忍俊不禁,而后又回答她的另一个问题:“至于伞,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皇帝撑开伞,拥着宁欢往幽静的小径走去。 宁欢果然很快就知道了。 啪嗒——啪嗒—— 北风一吹,不仅吹得宁欢狐裘上的绒毛随风浮动,更将翠竹上松散的积雪吹落,积雪一团一团地砸在伞面上。 宁欢缩在皇帝怀中,忍不住笑道:“你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也幸好让李玉他们换了一条路走,不然这帮随行的宫人们还不知要被落雪砸成什么样。 皇帝轻笑一声。 但是躲了一会儿,宁欢却不愿一直躲在伞下。 她随手挣脱皇帝怀抱,往油纸伞外跑去。 “宝儿——”皇帝一时不查便看着她跑出自己的怀抱,伸手就想拉她。 第624章 宁欢却又往前跑了些,她清脆地笑起来:“我带着这么厚的兜帽呢,被砸到也不会疼。”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看着她:“狐裘被打湿了怎么办?当心着凉。” “不会的。” 北风拂过,积雪簌簌落下,宁欢笑意盈盈地拎着火红的狐裘在雪地里转了一个圈儿,艳丽的裙摆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幽静雪白的小径中,她便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看着她娇艳烂漫的笑颜,皇帝的眉眼间也不禁盈上笑意,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她。 注意到皇帝的目光,宁欢笑意盈盈地扑进皇帝怀中。 她问:“我好看吗?” 皇帝稳稳地将宁欢抱了个满怀,他温柔笑道:“好看,我的宝儿绝色之姿。” 宁欢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又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又有积雪被吹落,宁欢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接。 松散的雪团落了宁欢满手,宁欢没能握住雪团,反而被散落的雪花冰得一激灵。 宁欢连忙甩了甩手。 皇帝举着伞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边,悠悠问道:“如何?好玩儿吗?” 宁欢有些挂不住脸,但还是不甘示弱地瞪他:“好玩儿!”她顺势便将沾了雪水的手往皇帝玄色的狐裘上一抹。 皇帝无奈又好笑,干脆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狐裘上擦干。 看到他的动作,宁欢心中那一丁点的不满也散去了,她弯唇笑起来。 皇帝顺势将她捉入怀中,捂着她的手,皇帝笑道:“贵妃娘娘还是和我一同前行吧。” 宁欢忍不住笑出声来,到底没拒绝。 一路走一路玩儿,两人很快也走出深幽寂静的小径。 没有探到秘,也算意料之中,宁欢也不觉失望。 主要是她和皇帝待在一块儿就能玩得很高兴了,宁欢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端贵沉静的皇帝,愉悦地翘起唇角。 皇帝注意到她的目光,询问地看向她:“嗯?” 宁欢也不掩饰,实话实说道:“我只是觉得,同你在一处便很高兴。” 皇帝却是有一时的哑然,他鲜少能听见宁欢对他说这样直白的蜜语。 但他仍是高兴得不得了,只觉心都要化了。 皇帝垂首在宁欢脸侧落下一吻,低柔笑道:“我亦是。”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穿过长长的竹林,宁欢发现此处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四周竟是云雾缭绕的。 宁欢新奇地循着水雾飘来的方向走去。 原来这方区域开凿出来的小溪水渠竟都是引温泉水灌溉而成。 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温热的泉水与冰冷的空气接触,自然蒸腾出绵绵不绝的雾气。 宁欢走到水渠边,感受到那温热的水雾,不禁有些痛心疾首:“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实在太奢靡了,这可是天然的温泉,不是烧的热水! 皇帝失笑,却不大在意道:“这里本就是汤泉行宫,引温泉水出来实属正常。” 宁欢摇了摇头,他这个自幼生在皇室锦绣堆的人是没法儿和她共情的。 但是她想到什么,神色都亮了起来:“这里是不是还有露天的温泉?” 皇帝颔首:“有。” 宁欢这回是真的惊喜了,她一把抓住皇帝的手:“快带我去瞧瞧。” 看着她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皇帝不禁笑起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居然没有评论,和我想的不一样(doge)你们不喜欢看吗?(沉思) 第234章 很快便走到了露天温泉的所在地。 这处温泉是就着天然的地貌开凿而出,山石嶙峋,秀丽奇特,温泉四周雕有白鹤,温热的泉水源源不断地从鹤首涌出。四周种满了苍翠的松柏,此刻树上和山石鹤首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水汽氤氲,白雾似烟笼罩着这一方天地,愈显幽静缥缈。 积雪,温泉…… 宁欢看得眼神发亮,欣喜不已。 她干脆蹲下身去拂了拂池中的温泉水,感受到那温热适宜的温度,她更是不禁喃喃:“这也太完美了。” 皇帝却是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她还穿着高高的花盆底呢!皇帝生怕她一个不慎便跌下去,连忙将她扶起来。 宁欢娇嗔道:“你都没告诉我汤泉行宫还有这样的地方。” 皇帝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也未曾问过我,你……你很喜欢这样的温泉?” 他家姑娘总是会喜欢一些独特的东西,或者说是大胆的东西,这是大多数女子都不敢想也不敢做的。 “当然,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很喜欢雪天温泉吗。雪天,温泉,多么完美的搭配。”宁欢弯唇笑起来。 皇帝有一时的哑然。 她一直念叨着要在大雪天泡温泉,他便也习惯性地认为这是两个东西凑到一块儿,在大雪天泡殿内的汤泉也是雪天温泉。谁料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走寻常路,想的竟然是将这两件事契合在一起。 期盼了多年的温泉近在眼前,宁欢心满意足地道:“我要泡这个温泉。” 皇帝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连忙劝道:“宝儿,你也看到了,这处温泉在室外,毫无遮蔽之处,会着凉的。” 宁欢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她据理力争:“这处温泉开凿出来不就是拿来用的,怎么不能泡了?” 第625章 皇帝竟是有些哑口无言。 这处温泉的确是拿来用的,但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却绝对不是开凿来供后妃们或者说供女子们使用的,谁知道现在便出现了这第一人,皇帝无奈又好笑。 但皇帝也不算意外,毕竟在圆明园寻湖泊凫水这种事宁欢都能想得出来,冬日在外头泡个温泉也实在是她能干出的事。 宁欢想的这些事于时下的女子来说都堪称离经叛道,但皇帝却从不觉得有什么,她一向如此大胆,他都习惯了。甚至可以说她很大一部分的大胆都是他娇惯出来的。 但皇帝仍是试图劝说:“九凤汤也很是不错,汤池修造得还很是漂亮,咱们还是去泡九凤汤如何?或者我的九龙汤也行。” 宁欢当然知道九龙汤和九凤汤很好,但她还是更是喜欢这个“野生”温泉。 宁欢挽着皇帝撒娇道:“说好的来泡雪天温泉的,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多好的机会,你就让我玩玩儿嘛。” “宝儿,这样真的很容易着凉。况且快要过年了,你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皇帝继续劝说。 “不会,这么热的泉水怎么会着凉,大不了起身后泡个热水澡再喝一碗姜汤便好。快要过年了,我也不会让自己生病的。”宁欢信誓旦旦。 连她最不爱喝的姜汤都能拿出来说事,可见她心志之坚,皇帝简直无奈又好笑。 宁欢趁热打铁,伏在皇帝耳畔柔声道:“我知道你会照顾好我,不会让我着凉的,哥哥。” 听着这一声娇软柔媚的“哥哥”,皇帝的身子紧绷了一瞬,他搂着宁欢的腰,低叹道:“你啊……” 他的确会想办法照顾好她,但他仍是怕照顾不好。 见他有所松动,宁欢便拽着皇帝的衣角撒娇:“哥哥,你就让我玩玩儿吧,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 皇帝定定看了她片刻,最后无奈地问道:“真的这么想泡这个温泉?” “想!”宁欢毫不犹豫。 皇帝看着他,看着她这般期待又执着的模样,他到底妥协了。 但皇帝温和却不容置喙道:“若是着凉便没有下次。” “还能有下次?”宁欢眼眸一亮。 皇帝气笑了,轻轻勾了勾宁欢的脸。 宁欢伏在他怀中盈盈笑道:“我知道啦,不会着凉的。” 皇帝温柔地摸了摸宁欢的脑袋,又问她:“你想何时来?待会儿吗?” 宁欢刚想点头,而后又想起什么,眼波一转,她狡黠道:“也不急,等我什么时候想来再过来,反正它也不会跑。” 皇帝也没多想,温声应了:“好。” 他又问道:“那现在要去泡汤泉吗?” 宁欢眨了眨眼,道:“下午些时候再去吧。” 现在还早,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实施她的计划,宁欢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皇帝不疑有他:“好。” 皇帝又牵着宁欢慢慢悠悠地回了帝寝。 …… 下午时分,宁欢看了一会儿书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皇帝笑着将她抱入怀中:“无聊了?不若咱们现在便去泡汤泉?” 这个“咱们”就很有灵性,宁欢霎时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虽说这本也算她的计划,但也不是这么个实施法。 想着自己听到这话后应该会有的反应,宁欢咬牙警告道:“我是来行宫泡温泉的,不是来……” “嗯?”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宁欢:“不是来什么?” 宁欢睨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不是来荒.淫无度的。” 真当她不好意思说吗,宁欢轻呵一声。 皇帝忍俊不禁,面上却一脸无辜道:“我只是邀宝儿一同去泡汤泉,宝儿怎会这般想?” 宁欢睨他一眼:“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她从皇帝怀中跳下去。 宁欢捋了捋裙摆,道:“你去你的九龙汤便是,别来打扰我。” “九龙汤修得最是舒适宽敞不过,宝儿真的不去瞧瞧?”皇帝试图哄骗宁欢。 宁欢又气又好笑地看着皇帝,她轻轻戳了戳皇帝的脸:“皇上,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她语带敬称,说出的话却堪称大不敬。这令人畏惧的称谓和这一句不该对着君王说的话结合在一起,实在是又荒诞又令人心惊。 皇帝也不恼,还笑意温柔地捉住宁欢的手轻吻。 宁欢到底没忍住笑了,她拉着皇帝起身,催促道:“快去快去,去泡你的九龙汤。好容易来一次汤泉行宫,可不能荒废时光。” “宝儿……”皇帝有些不甘心。 宁欢似嗔似笑地看着皇帝:“今日你若是听话一些,我下次便答应你。” 皇帝霎时呼吸一滞,定定地看着宁欢:“宝儿说的可是真的?” “爱信不信。”宁欢嗔了他一眼。 皇帝却满足地笑起来,他捏着宁欢的手轻吻了一下,“听宝儿的,我现在便过去。” “你自己也当心些,汤泉虽好,但也不能泡得太久。”皇帝温声叮嘱道。 “放心。” 皇帝这才点点头,而后毫不留恋道:“那我先过去了。” 看着他这迫不及待的模样,当真是将“听话”这一条贯彻到底了,宁欢到底有些忍俊不禁。 皇帝只当宁欢赶他先走,是怕他一会儿闹她,再加上又有个甜头吊在前面,他便不疑有他地先去了九龙汤。 第626章 而宁欢看着皇帝走远后,便忙唤了玉棠和玉琼进殿。 “东西都做好了吗?”宁欢问道。 玉棠和玉琼想到宁欢吩咐的东西,都微微红了脸。 但玉棠还是点头道:“做好了。”她看了玉琼一眼。 玉琼连忙去取东西。 宁欢带着玉棠进了内寝。 很快玉琼便拿着一个轻巧的绸缎包裹回到寝殿。 宁欢坐在床上,打开包好的绸缎。 看着那绸缎上放着的轻薄小巧的东西,玉棠和玉琼又红了脸。 玉琼小声问道:“主子,这……这东西真的能穿吗?” 在玉棠和玉琼看来,这小东西真的只是东西了,哪里算得上衣裳。这么小的布料估计也只遮得住重点部位,实在是看着都令人脸热。 宁欢拎起那少得可怜的布料,一面感叹玉棠和玉琼的好手艺,一面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双颊亦是泛起艳丽的绯色。 “能穿,当然能穿。” 只是又要便宜某人了,宁欢心中羞恼地轻啐一口。 …… 九龙汤。 皇帝独自坐在白玉龙池中,一面泡着热泉,一面却忍不住沉思。 什么时候让他的乖宝儿兑现承诺呢。 明日怕是不行,明日她大概会想去泡那处露天的热泉。 若是后日,时间似乎又有些来不及,难不成这承诺还得下次才能兑现? 皇帝眼眸微眯,他似乎知道他的乖宝儿为何会做出这么一个承诺了,真是个小狐狸。 他轻笑一声。 不过既然说到就要做到,失信可不是好姑娘。 皇帝不紧不慢地笑了笑,心中有了主意。 刚刚打定主意,皇帝却敏锐地察觉到有轻浅的脚步声响起。 皇帝眉眼微沉,冷肃道:“出去,朕说了不用人伺候。” 脚步声似是一停,而后却仍是步履不停地朝着汤池走来。 皇帝的神色彻底冷下来,这般大胆却又不敢回话,必然不可能是养心殿的奴才。 这脚步又轻软,估计是行宫里哪个胆大包天意欲攀附的宫女。 李玉实在太放肆了,竟是什么人都敢放进来,等会儿再找他算账。 皇帝神色冷厉地转身看去:“放肆!” 但转过身来看清来人后,皇帝的怒火发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 他有些愕然又有些惊喜地看着来人:“宝儿?” 皇帝脸上冰冷威严的神色霎时褪去,周身气场都柔和下来。 看着他这前后再明显不过的转变,宁欢眼中霎时也漫上笑意。 但她眼波微转,娇娇怯怯地看着皇帝:“奴婢该死,皇上恕罪。” 皇帝神色一顿,看着她这娇怯惹人怜的模样,他似是轻笑一声:“宝儿?”他缓缓从水中站起来。 宁欢似是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但她仍是一脸娇弱地看着皇帝:“奴婢在,皇上不愿让奴婢伺候吗?” 看着她这入戏颇深的模样,皇帝眼中的笑意也愈发浓了。 但他面上却一派端肃,他沉声道:“你不是要伺候朕吗?往后退什么?” 看着他这道貌岸然的模样,宁欢悄然瞪了皇帝一眼,口中却道:“是。”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皇帝轻笑:“还敢瞪朕,你这小宫女胆子果然不小。” 宁欢娇声道:“奴婢知罪。” “有罪自然要罚。”皇帝含笑看着宁欢。 宁欢娇怯地看着皇帝:“皇上要如何罚奴婢?”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注意到宁欢泛红的脸,他又不禁放柔了声音:“怎么一直披着斗篷?” 汤池的热气本来就重,皇帝陪她玩归玩,还是担心她捂坏了。 宁欢朝着皇帝笑了笑,抬手抽掉发髻间的赤金凤钗。 她本就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此刻凤钗坠地,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顺势滑落。 看着她这般动作,皇帝眸色微深。 他轻笑一声:“你这大胆的小宫女,果真对朕心怀不轨。”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而后在他极具暗示期盼的目光中,抬手轻巧地解开斗篷的系带。 湘妃色滚毛的斗篷顺着她的肩头滑落,露出里面轻薄的纱衣和软缎。 嘶—— 皇帝脸上从容的笑意霎时顿住了,他紧紧地盯着她,眸色幽邃深沉。 他原本只是怕宁欢闷坏了才让她解开斗篷,却没想到她解开斗篷后的内里竟是这样一幅诱人春光。 她身上只穿了一层轻纱,纱衣里便是小巧轻薄的软缎。那软缎少得可怜,几乎是能省则省,只遮住了最紧要的地方。可是丝绸轻薄柔软,又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根本遮不住什么,上凸下陷艳丽曼妙,遮了竟是比没遮还诱人。那脖子上和腰间的系带细细一根,似乎轻轻一扯便会断掉。 外罩的轻纱透明轻薄,覆在她的身上,使得内里曼妙的春光若隐若现,非但遮不住什么,反而愈发激起想要更进一步探索的欲望。 “宝儿……”皇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声音喑哑得可怕。 在他侵略的目光下,宁欢此刻浑身都透着娇怯的粉意,但她忍着羞意,又上前了些:“奴婢在。皇上,奴婢这样穿好看吗?” 皇帝没想到这会儿她还要和自己玩皇帝和宫女的游戏,他似是低笑一声:“好看,不过我觉得宝儿还是什么都不穿更好看。”说罢他便上前一把抓住宁欢的脚踝,将她带入水中。 第627章 宁欢下意识惊呼一声,牢牢地抓住皇帝。 水花四溅,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双腿分开坐在皇帝的腰上,温热的池水轻柔地包裹着她。 但比池水带来的温热触感更明显的,是宁欢坐着的地方,她被皇帝抱了满怀,还坐得正正中中。 感受到那不容忽视的触感,宁欢忍不住红了脸:“你怎么这么快就……” 皇帝哑声低笑:“宝儿这样勾我,我若是还没有反应,还算什么男人?” 宁欢娇娇地嗔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看着她这样一幅任他施为的娇媚模样,皇帝的眸色更深了些。 拂开她身上湿透的轻纱,皇帝又不紧不慢地挑开她脖子上的系带。 果然如他所想,细细软软的一根,轻轻一扯便会断掉。 指尖勾着那少得可怜的布料,皇帝神色危险地看着宁欢:“宝儿方才就是穿着这样一身衣裳从重华殿走到九龙殿来的?”他惩罚性地捏了宁欢一下。 宁欢拍掉皇帝的手,嗔道:“我裹着那么厚的斗篷呢,况且我还提前吩咐宫人们回避了,没人看见。” 皇帝的神色这才缓和些,他又将手放回原处,轻笑道:“宝儿下次若是想穿给我看,直接在我面前换便是,何必这般麻烦。” 想想皇帝描述的场景,实在是太亵昵了,宁欢心中羞恼得不行,脸上艳丽的绯色愈发浓了些。 但是想着今日的目的,宁欢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恼意。 她环着皇帝的脖子,神色柔媚地看着他:“那你喜欢我这样穿吗?弘历哥哥。” 听着那一声软媚娇柔的“弘历哥哥”,皇帝的身体紧绷了一瞬,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妖精,皇帝的声音哑得不行:“喜欢,怎么不喜欢。” 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堵住她娇艳的红唇。 再让她这张小嘴说出些撩人心弦的话,他就真的受不住了。 要说,也得待会儿再说…… 白玉龙池中温热的泉水猛烈地撞击在暖玉壁上,水花四溅。在龙池中不断升起的云雾缭绕之间,宁欢只觉被皇帝折腾得都要散架了。虽然对皇帝会有的反应早有预料,但宁欢心中还是漫上深深的悔意,她想,她是不是一下勾得太过火了,竟然让他兴奋成这样! 水声四起间,还能听到皇帝低笑的声音:“你这个大胆的小宫女,竟敢这般勾朕,朕非要好好罚你一番不可。” 宁欢被他亵昵的话说得又羞又恼,但在他可怕的攻势下,只能被迫顺着他的心意胡乱唤着“哥哥”、“皇上”……但这一声声娇怯软媚的称呼唤了之后会有什么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宁欢简直欲哭无泪。 不知过了多久,白玉龙池中暖融融的泉水愈发激荡,宁欢察觉到什么,涣散的神智也强撑着回笼了些。 没过多久,宁欢果然感受到皇帝的动作,她霎时紧紧缠住他,不让他离开。 皇帝轻吸一口气,忙抱着宁欢哑声哄道:“宝儿乖……” 宁欢仰头含住他的唇,轻声呢喃:“你不准出去……”她愈发缠紧了他。 皇帝挣扎了几次,未果,到底被她缠得溃不成军,他低头深深地吻住宁欢的唇。 最后,皇帝紧紧抱着她,哑声道:“好……那就听宝儿的……” 很快宁欢的眼尾便愈发红了,那一抹红意比春日桃花还要娇艳三分,还犹带几分泪痕。她更是忍不住掐住皇帝健壮坚实的肩背。 片刻后,皇帝爱怜地吻住她,声音低哑地笑叹道:“今日怎么这么缠人?” 伏在皇帝的肩头缓了片刻,察觉到他的不安分,宁欢推了推他:“你,你等会儿,我有话问你。”她想起身。 皇帝怎会同意,他掐着宁欢的腰让她坐下,不让她动弹。 宁欢一颤,又不禁锤了他一下。 皇帝低笑道:“就这样说,我听着。” 宁欢嗔恼地看了他一眼。 咬了咬唇,宁欢到底问道:“你现在为什么都不……”她小声说出那三个字,又警告道:“别想骗我,不是一次两次了!” 皇帝摩挲了一下宁欢纤软的腰,他神色如常地笑道:“这样对宝儿更好。” “你就诓我吧!那你之前为什么都弄得……”宁欢瞪了皇帝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帝抱着她低笑道:“弄得什么?” 宁欢嗔恼地拧了他一把:“不要转移话题,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皇帝眨了眨眼,含住宁欢的耳尖,低叹道:“宝儿……” 在他亲昵的攻势下,宁欢果然撑不住地软了身子,她似嗔似恼地锤了皇帝一记:“你别勾我……好好说话。” 皇帝不说话,只是在她身上落下一个个细密的吻。 宁欢咬牙,果然是这样。 心念一转,她又勾住皇帝的脖子,眼波盈盈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方才的打扮?” 皇帝神色幽深地看着她,哑声道:“喜欢。” 宁欢勾唇一笑,而后却是神色一正:“那你若是不说实话,日后都别想我再穿给你看。” 皇帝的身形果然一顿,他低低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难怪宝儿今日这么勾人。” 宁欢往他怀中坐了些,娇怯又柔媚地看着他,软声道:“那你还想不想我穿给你看啊,弘历哥哥?”她仰头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第628章 皇帝轻吸一口气,抱紧了她,他低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看着他这般道貌岸然的模样,宁欢没忍住嗔了他一眼。 皇帝不紧不慢地动着,“真的这么想知道?” 宁欢咬着唇,呼吸重了些:“想。” 皇帝似是笑了笑,而后伏在宁欢耳畔说了些什么。 宁欢身形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她又羞又恼:“你……” 皇帝不紧不慢地笑道:“那宝儿到底想不想知道呢?” 宁欢咬唇嗔了皇帝一眼,到底红着脸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他俩腻歪我都一边写一边笑,还停不下来,嘿嘿(晚上还有,么么~) 第235章 第二日,如皇帝所料,宁欢果然想去泡露天的汤泉。 昨日后半夜又开始下起雪来,雪下了一夜,积雪也堆得越发厚了。此刻暖泉旁奇峻嶙峋的山石,苍劲挺拔的翠柏上都堆满了洁白的雪。雪还在下,飘零的雪粒子落入暖泉中瞬间消失不见。 冰天雪地间,暖泉中袅袅升腾的水雾弥漫在各处,氤氲朦胧的水雾与纷扬的雪花交织,将这一方天地称得恍若缥缈仙境一般。 宁欢看得欢喜不已,仰头看着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她心满意足道:“真是天助我也。” 皇帝笑着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带着她往暖泉旁明黄的大帐中走去。 大帐中烧足了炭火,一进去便能感受到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 打量着装备齐全,堪比一座小型寝殿的大帐,宁欢也忍不住看着皇帝笑道:“我就说我相信你。” 他果然会将她照顾得很好。 这处暖泉附近虽然也有殿阁,但皇帝还是嫌殿阁离暖泉太远,若是让宁欢起身后去殿阁中更衣,他实在担心她在路上着凉。想来想去,他便干脆命人在暖泉旁搭了一座大帐。 大帐虽然比不上殿阁宽敞,但也是五脏俱全,至少更衣沐浴都不必发愁。 皇帝弯了弯唇,故作小意道:“贵妃娘娘有命,岂敢不从。” 宁欢笑着嗔了他一眼。 换上泡暖泉的浴衣,玉棠和玉琼又拆了宁欢的旗头,用一支鎏金垂珠凤头钗将她的乌发挽起,挽作一个轻便的发髻。 摸着身上轻薄的衣裳,再想想外面的冰天雪地,宁欢竟是有些犹疑了。 皇帝注意到她的神色,亲自用厚厚的狐裘将她裹好,他笑道:“怕冷了?” 厚实的狐裘裹上来,宁欢心中安全感倍增,她不甘示弱地看着皇帝:“不怕。” 皇帝失笑。 宁欢睨他一眼,又问道:“你真的不泡?” “我不泡,不过……”皇帝含笑看着宁欢:“宝儿就这么想和我一起泡温泉?”他微微咬重了“一起”二字。 宁欢的脑海中霎时浮现昨日的情景,哪怕现在想起也依然令人脸热。 实在是太…… 她有些嗔恼地踩了皇帝一脚:“爱泡不泡。” 皇帝的面色动也未动,甚至将宁欢揽入怀中:“嗯,听宝儿的。我就不去了,方便照顾宝儿。” 宁欢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弯起唇角。 牵着宁欢走出大帐,皇帝温声叮嘱道:“若是冷了便上来,也别泡太久。” “知道知道,你不是要一直待在旁边么,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帝无奈地摇头。 遇上这么个调皮的姑娘,他什么时候都放心不下。 宁欢走到暖泉边时,正好有一阵风吹过,寒风似乎将暖泉四周氤氲的热气都吹散了些,感受到那冰冷的寒意,她准备解开狐裘的手还是顿了一下。 皇帝失笑,却也知道劝她回去是劝不了的,他便换了个方式。 皇帝扶着宁欢,温声道:“就这样下去,暖和了再将狐裘脱下来。” 宁欢眼眸微亮,也是。 只是可怜她的狐裘了,宁欢爱怜地摸了摸毛绒绒的面料。 皇帝看得忍俊不禁,明明身处天下间最荣华的锦绣堆,他的娇娇儿有时却总是有些勤俭。 皇帝道:“这狐裘你还有许多件,这一件扔了便扔了罢。” 哪怕早就习惯皇帝甚至皇宫的豪奢,但宁欢此刻仍是无语凝噎。 扔了便扔了…… 这样质地的狐裘,别说日后,便是在现在都是难得的珍品。 但谁让他们是衣裳穿过第二次都能被史书称赞一句简朴的皇室呢。这样的豪奢于他们这些自幼生在天下最富贵荣华之地的龙子凤孙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只是寻常。 宁欢幽幽地看了皇帝一眼,却到底没和他多说什么,径直脱了鞋便走下暖泉。 说也没用,他这几十年都是这样过的,又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要他真正地勤俭是不可能的。甚至宁欢看着他那一幅“不过寻常”、“不以为意”的模样,还会更噎。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 当暖热的温泉水瞬间包围过来时,宁欢瞬间便什么都忘了,她的眼神奇亮。 皇帝看着她,关切道:“如何?冷吗?”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不冷,很暖和。”她顺势解下身上的狐裘。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心下也是微松。 他笑着接过湿淋淋的狐裘,递给玉棠。 四周都被摒退,皇帝只留了永寿宫的宫女待在此处。 第629章 天空中应景地飘着雪,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泉水,却很快消失无踪,唯有暖泉旁越积越厚的雪堆证实它们曾经来过。 四周雪景茫茫,极寒与极暖交织,宁欢终于体会到心心念念的雪天温泉。 她心满意足,伏在岸边看着周围白茫茫的雪景和天空中纷扬落下的雪花。 宁欢微微仰头,愉悦笑道:“雪景和温泉果真是绝配。” “嗯,绝配。”皇帝神色柔和地看着她。 宁欢伏在雾气缭绕的暖池边,水汽将她一头秀丽的乌发浸润得微湿,鬓边的垂珠凤钗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整个人柔媚慵懒极了。 她白皙的脸更是被氤氲的水雾晕染出娇艳的粉色,粉面含春,比春日繁花还要明艳昳丽。在这云雾缭绕的幽静松林间,她简直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 宁欢似有所感地朝着皇帝看去,果然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看得温柔认真极了。 她忍不住翘起唇角,却故作骄矜:“看什么呢?” 皇帝干脆蹲下身来,他含笑看着宁欢:“在看小仙子。” 宁欢一时哑然,而后到底忍不住娇艳又甜蜜地笑起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微微偏头看着皇帝,眼波盈盈地笑道:“那哥哥在这儿做什么?是想做牛郎偷仙女的衣裳吗?” 衣裳…… 汤池边现在可没有她的衣裳,她的衣裳都在她身上,若是真如她所说要偷…… 皇帝看着宁欢,眸色微深。 宁欢知道他今日不会乱来,看到他神色变化也不怕,反而接着狡黠笑道:“哥哥怎么不说话?” 皇帝似是笑了笑,他摩挲着她明艳动人的脸颊,温柔道:“不急,哥哥今日先不偷妹妹的衣裳。” 他的声音温柔平和极了,可这话里话外的危险之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再说,哥哥妹妹什么的也太羞人了,他怎么能用这样平静从容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的! 看着皇帝这道貌岸然的模样,宁欢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宁欢离皇帝远了些。 皇帝含笑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起身。 他真的不急,“偷”衣裳的日子多得是,她喜欢,他日后自会让她尽兴。 皇帝悠悠地笑了笑。 在暖泉中玩了一会儿,宁欢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凑到皇帝身边来。 “你真的不下来试试?” 皇帝神色柔软地看着她:“不了,我若是下去了,谁来照顾宝儿。” 宁欢哼笑道:“哪里就需要你照顾了。” 皇帝笑而不语。 宁欢抚着暖融融的泉水,满足地喟叹道:“这样寒冷的冬日果真就该泡在暖泉中,实在舒适。” 皇帝笑问:“这么喜欢?” 宁欢认真地点头:“喜欢,很喜欢。” 看着她这般满足的模样,皇帝的眉眼间也不觉染上笑意。 那他的决定应当是没错的,那日就有所决定的念头在他心中愈发坚定起来。 皇帝俯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高兴便好。” …… 寒风呼啸,雪花飘零,宁欢泡在暖热的温泉中却半分感受不到寒意,玩得尽兴极了。 又等宁欢在暖泉中玩了一会儿,眼看着雪也越下越大,皇帝才温声提醒:“宝儿,该起了,泡久了不好。” 宁欢也玩够了,倒也没有拒绝。 但是她站起身时,正好有一阵北风吹过,冷冽的寒风吹过她湿透的衣衫,宁欢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一下又缩回暖泉中去。 她现在才真正明白,皇帝一开始为何不愿让她泡这个露天的温泉。 比起现在,下水时反而不算什么。因为最要命的便是穿着湿漉漉的衣裳离开温暖的热源,在寒风中起身啊! 尤其是这极寒极暖交替下,在温热舒适的温泉水的对比下,本就寒冽的雪地就更是显得寒冷刺骨。 宁欢方才还在为这两种极端温度而感到舒适,现下起身时却只剩欲哭无泪。 她仰头看着皇帝,弱声道:“冷……” 皇帝睨了她一眼:“现在知道厉害了?” 宁欢轻哼一声,干脆娇纵道:“那你到底管不管我?” 她这般娇纵,皇帝却笑起来,他俯身摸着宁欢的乌发,笑叹道:“管,夫君不管谁管?” 宁欢忍不住翘起唇角。 皇帝将手递给宁欢:“先上来。” 宁欢霎时笑不出来了,她眨巴眨巴眼:“不行,太冷了。” 看着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皇帝心下爱怜不已,他柔声哄道:“不怕,披上狐裘就不冷了。” 玉棠会意地将狐裘往前递了些。 看着那毛绒绒暖融融的狐裘,宁欢犹疑片刻到底点头。 但她娇气地看着皇帝:“你快一些,你可不能让我着凉了。” 罪魁祸首到底是谁,皇帝对她的倒打一耙有些忍俊不禁。 但看着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到底不忍心,他纵容地应了:“宝儿放心。” 皇帝看了玉棠一眼,玉棠认真地点头。 宁欢拉着皇帝的手慢慢地从暖泉中起身,还未感受到多深的寒意,玉棠和玉琼已经连忙用狐裘将她裹住。 宁欢瑟缩了一下,下一瞬便被皇帝打横抱在怀中。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本想勾住皇帝的脖子,想了想,还是将湿漉漉冰凉凉的手缩在了温暖的狐裘中。 第630章 宁欢软声道:“你要抱好我。” 听着她缩在自己怀中这般软声撒娇,皇帝的神色柔软得不行:“好。”他抱着宁欢大步走回大帐中。 暖洋洋的热气迎面袭来,宁欢终于舒了一口气。 她赞叹地看着皇帝:“你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 她一开始还觉得在暖泉边搭建大帐太声势浩大了些,此刻却无比庆幸皇帝坚持让人在暖泉边搭了大帐,不然等她到附近的殿阁去,还不知要被冻成什么样儿。 “现在才知道夫君的厉害?”皇帝轻笑一声。 宁欢眨了眨眼,到底环着皇帝的脖子软声道:“夫君一直都很厉害。” 听着她甜软的蜜语,皇帝的心都要化了,他愉悦而满足地笑起来。 皇帝抱着宁欢绕过屏风,屏风后的浴桶中已然备好了热水。 他将宁欢放坐下,解开她身上厚实的狐裘。 宁欢爱怜地瞥了一眼被皇帝扔在地上的狐裘。 得,今日还不知要浪费多少条上好的狐裘。 ……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宁欢彻底暖和起来。 但是想着方才短暂感受到的森冷寒意,宁欢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摇了摇头,幽幽叹道:“太冷了,我再也不想……” 话说到一半,宁欢却蓦地顿住了。 说话还是留几分余地比较好,万一下次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办。 皇帝正为她擦着头发,听到这说了一半的话,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再也不想怎么?” 宁欢瘪了瘪嘴,还是老实道:“虽然最后很冷,但其他时候都很舒服,过段时日说不定又想泡了。” 不过这雪天温泉没点身体素质或是没有钞能力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好。 她算是有钞能力,能让人在暖泉旁专门为她搭建一个大帐以防她着凉,还有皇帝照顾,所以没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也敢尝试。 但若是二者都没有,还是算了,最后说不好还得为了治病倒贴钱,宁欢摇头。 皇帝忍俊不禁,却到底纵容道:“想泡就泡,只要你不嫌麻烦。”他还揶揄了宁欢一句。 宁欢嗔了他一眼。 透过铜镜看着动作轻柔熟练为她擦着长发的皇帝,宁欢的神色到底柔和下来:“难怪你说没人照顾我,还真的只有你能照顾好我。” 至少被他稳稳抱在怀中时,是她安全感最足的时候,还有他细致安排的这一切,的确是最好。 “你这样照顾我,我岂不是离不开你了?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宁欢半真半假的感慨道。 皇帝却是听得心软,他含笑看着她:“离不开我才好。” 宁欢似嗔似笑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透过铜镜看着她,温柔而认真道:“宝儿,那就不要离开我,我会一直照顾好你。” 他在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明明是说笑之言,他却这样认真。 看着这个神色温柔的男人,宁欢弯唇笑起来。 她握住皇帝温暖有力的手:“嗯,不离开你。” 皇帝神色柔和,温柔地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第236章 忙中挤出来的几日汤泉之行结束,皇帝和宁欢在年前回到紫禁城。 而后便是忙碌万分却也热闹欢喜的年节。 过了正月初三,最忙碌繁琐的新年元日的庆祝活动算是告一段落。新年虽然还未过完,但下一个忙碌热闹的上元节要等到正月十三才开始。是以,中间这段时日倒是不算繁忙,也能让人松口气。 宁欢仔细打点好后几日的年节安排后,便从永寿宫回到养心殿。 皇帝正埋头处理政务,听见脚步声才抬眼望来。 他的神色柔和了些:“回来了?” “嗯。”宁欢点点头。 她披着斗篷径直走到皇帝身边去:“忙完了吗?” 皇帝点了点手旁的奏折:“再看完这两本便好。” 皇帝准备趁着上元之前这段不算忙碌的时日,兑现诺言带宁欢去西苑赏梅冰嬉,今日便是他们说定的时日。 宁欢道:“好,那你看吧。” 皇帝笑着颔首。 宁欢随意地打量着桌案,忽然看到什么,她好奇地“咦”了一声。 皇帝循声望去,看着宁欢关注的地方,他的身形下意识紧绷了一瞬。 但也不过一瞬,他便恢复平静如常的模样。 宁欢挪开上面的书籍,下面的纸页便露出真面目来。 看着那稍显稚嫩的字迹,宁欢了然笑道:“这又是四阿哥的课业?” 永珹也大了,过了开蒙时期学的东西也多起来。教授永珹的先生时不时便会将永珹的课业呈到皇帝跟前,以供皇帝了解皇阿哥的学习进度和情况。是以,这也不是宁欢第一次在皇帝的桌案上看到永珹的作业。 见宁欢多是好奇,没什么反应,皇帝才不动声色地颔首:“是。” 不过想想宁欢早晚会知道,皇帝又觉得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他的神色放松了些。 宁欢随意看了两眼,笑道:“这次小阿哥的课业做得如何?” 提起这个,皇帝的眉眼又沉下来,他肃声道:“文不对题,词不达意,还需加倍努力学习才是。” 想想他方才看到的内容,皇帝也有些头疼。 这个儿子虽然开蒙了,但似乎迟迟没有开窍,也不知日后该如何…… 第631章 皇帝对待皇阿哥们的课业总是很认真严格,但是听到皇帝口中严厉的评价,宁欢还是有些哑然。 加倍努力…… 那小朋友要辛苦成什么样儿。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宁欢还是忍不住帮小朋友说两句话:“差不多得了啊你。还是大过年的呢,四阿哥这么小还要在年节里做功课已经够辛苦了,你还将他批评成这样。” 永珹也才十岁,在现代也就是个上小学的小朋友。在现代,哪里有这么小的孩子大过年还在学习的,这样的教育,谁听了都得说一句过分。 皇帝却是没料到宁欢竟是这般反应,没想到她还挺护着那孩子。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温声同她解释:“永珹是皇子,日后要担起自己该当的责任。作为男儿,自幼便该严格要求,不可懈怠,更不能轻易纵容。” 宁欢却仍是不赞同:“再严格也不是在大过年的时候严格,无论做什么事,劳逸结合达到的效果才是最好。” 皇帝却笑道:“宝儿多虑了,学习之事本就该勤勉些,历代的皇阿哥都是这么过来的,连我也不例外。” “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宁欢轻哼一声,想想以皇帝对待皇子的严格,日后他们的儿子多半也要这般辛苦,宁欢更是有些控诉地看着皇帝:“你日后不会也要这般要求咱们的儿子吧?” 皇帝原本是笑着的,听到宁欢的话竟是一愣,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宁欢:“咱们的……儿子?” 宁欢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自顾自道:“你们过去是怎么样我不管,但以后我的皇儿肯定不能这样学,物极必反,也不怕把孩子学傻了!” 皇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着她就这样自然地谈及他们日后的皇儿,他的心又酸又软。 宁欢半天没有听到皇帝的回应,便看向他,看着他怔愣的模样,她哼笑道:“发什么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皇帝慢慢回过神来,他握住宁欢的手,只觉心下又酸软又满足。 这一刻,他才隐约意识到,他一直忧虑的事,似乎都是杞人忧天。 但是,他还是舍不得啊…… 皇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日后的事,咱们日后再说。”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 只因她深知孩子的教育问题是大事,他们两个做父母的观念不和,自然要拉扯一番,宁欢倒也没急着这个时候和他掰扯。 孩子都还没出生呢,急什么。 …… 等皇帝处理完手中的政事,便带着宁欢去了西苑。 太液池旁的红梅正是盛花期,艳丽的红梅迎寒盛放,团团簇簇如火一般,给萧索的西苑增添了几分明艳的色彩。昨日又下了一场大雪,新雪覆于明艳灼灼的红梅之上,红与白的极致,在这冰天雪地间,美艳之至。 但宁欢此刻却无暇欣赏这红梅凌雪怒放的美景,她的注意力都落在脚下踩着的冰刀鞋上。 对宁欢来说,赏梅是次要的,来西苑主要是为了在太液池上滑冰。 皇帝看着她这般紧张又可怜的模样,简直又好笑又心软。 他安抚道:“宝儿别怕,我一直扶着你的,你看远处。” 宁欢紧紧地抓着皇帝的手,颤声道:“你可得扶好我啊……” 虽然上一次摔跤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但那种屁股摔成八瓣儿的感觉还是记忆犹新。 皇帝失笑,柔声道:“好,宝儿放心,我不会让你摔的。” 在皇帝的搀扶下慢慢往前滑,宁欢看着自己紧紧抓着皇帝模样,实在觉得自己笨笨的。 她瘪了瘪嘴,娇声问道:“你当年看着我这般学滑冰,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笨拙?” 皇帝忍俊不禁,他稳稳地扶着宁欢,笑道:“什么叫也?我从未觉得宝儿笨拙过,当年看着宝儿,只觉得宝儿真是可爱极了。” “现在也还是一样的可爱。”皇帝又含笑看着宁欢道。 宁欢的唇角止不住地扬起:“真的?” “真的。当年宝儿的滑冰若也是我教的便好了。”皇帝有些遗憾地道。 宁欢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又嗔了皇帝一眼:“当年咱们是什么关系,你就想这么亲近地教我?实在是登徒子!” 皇帝气定神闲道:“嗯,是宝儿主动对我笑,主动抱我的关系。” 主动对他笑自然是他们的初见,主动抱他自然是那次在大昭寺的红梅林,她与他“告别”。 天知道当年她那个轻浅又大胆的拥抱让他震颤了多久,又回忆了多久。 好在,他早就需要靠着回忆度日了,他早已将她彻底地拥入怀中。 皇帝的神色越发柔软。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也回想起自己年少无知的所作所为,她难免有些羞恼,“得了便宜还卖乖!” 皇帝扶着她,温柔笑道:“的确是我得了便宜,宝儿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欢喜。” 宁欢到底忍不住扬起唇角,她哼笑道:“算你识趣。” 皇帝温柔而纵容地看着宁欢。 皇帝耐心又细致地扶着宁欢滑了几圈,宁欢也渐渐找回感觉。 她终于放松下来。 皇帝察觉到她的变化,便问道:“如何?” 宁欢眨了眨眼,壮着胆子道:“我应当可以自己试试。” “但是你一定要接住我!”胆子大不过三秒,宁欢紧张兮兮地看着皇帝。 第632章 看着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皇帝简直爱怜得不行,他温柔而耐心地道:“宝儿放心,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一定会接住你的。” “你可一定别让我失望。”宁欢幽幽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忍俊不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还请贵妃娘娘放心。” 宁欢大着胆子松开皇帝的手,虽然一开始有些不稳,但在皇帝的护着下,很快便找到了平衡。 她越滑越顺畅。 宁欢终于志得意满地笑起来:“我就知道我不会忘。” 皇帝也含笑看着她:“当然,我的宝儿最是聪慧了。” 听到他这样捧场的夸赞,宁欢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了。 她径直扑进皇帝怀中:“你怎么这么会哄我。” 皇帝稳稳地接住她,扶着宁欢的腰,他温柔笑道:“都是实话实说罢了。” 宁欢愉快又甜软地笑起来。 又让皇帝护着滑了一会儿,宁欢愈发自信:“我可以自己滑了,你可以离远些了。” 皇帝却是不放心:“真的可以吗?我一直跟着宝儿也无妨。” 宁欢轻轻戳了皇帝一下,自信道:“我真的可以的,你看我方才一直都没摔过。” “不过……若是,若是我要摔了,你记得跑快一些……”宁欢的眼神飘忽了一瞬。 皇帝忍俊不禁,摇头笑道:“你啊……” “听见没有嘛!”宁欢拽着他的衣袖娇纵地撒娇。 “听见了,我不会让宝儿摔着的。”皇帝笑着摸了摸宁欢的脑袋。 宁欢这才满意一笑,她大着胆子独自往前滑去。 见她的确滑得很稳,皇帝才微微放松了些。 不紧不慢地跟在宁欢身后走了一会儿,皇帝忽然想到什么,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会意,连忙往梅林中走去。 很快,李玉便将东西取回来送到皇帝手中。 皇帝看了一瞬,含笑朝着宁欢走近了些。 “宝儿。”他唤道。 宁欢回过头来看皇帝,却发现皇帝手中多了一条红色的长纱。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皇帝。 皇帝含笑将红纱往前递了递:“看看?” 宁欢连忙接过来,原来还不止是一条红纱,是两条。就如她当年在大昭寺拿的那两条一般。 等等,当年? 宁欢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手中的红纱,越看越熟悉,最后她果真在红纱的尾端找到一个小小的用金线绣着的海棠花。 宁欢愕然地看着皇帝:“这是当年那两条红纱?” 皇帝毫不心虚地点头,他还笑道:“宝儿认出来了?” 宁欢又气又好笑:“竟然还私藏小姑娘的东西,你果真是个登徒子。” 皇帝一本正经道:“当年你抱了我就跑了,这两条轻纱也被你遗落在我怀中,我便想着好生收起来,万一你哪日要来找我要呢。” 看着他这煞有其事的模样,宁欢不禁嗔笑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当年是宝儿主动抱我的,到底是谁轻薄了谁?”皇帝一脸若有所思,而后含笑看着宁欢。 宁欢霎时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说!” 皇帝顺从道:“好,不说了,不说了。”但他那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宁欢看得气恼,她咬牙道:“装模作样!我看你自己分明也乐在其中!” 皇帝含笑将宁欢揽入怀中:“当然,我的宝贝主动抱了我,我当然欢喜得不得了。” 宁欢心下满意,但她奋力压住上扬的唇角,轻哼道:“那时候谁是你的宝贝,臭不要脸。” 皇帝柔声低笑道:“当然是我的宁欢,宁欢一直都是我心爱的宝贝,从见我的宁欢第一面我就知道了。” 宁欢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脸上的笑意,她嗔道:“烦人。” 皇帝轻柔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而后将两条红纱递给她。 “不知今日可有幸再见我的宝贝一舞?” 宁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舞啊,都说了那不是舞!” “好,那就是冰嬉。”皇帝顺从地改口。 宁欢总算满意,接过他手中火红的长纱。 她面上却故作骄矜道:“既然你这般想看,那我滑一回也无妨。” 皇帝的神色纵容而温柔:“我的荣幸。” 天空中正飘着零星的雪花,太液池旁繁茂的红梅正迎着风雪盛放,然而比这红梅傲雪更美的,是手握长纱在太液池上嬉戏的人。火红的长纱在她的身后随风飘舞,她脸上的笑意张扬恣意,一如当年。 当年的她尚且有些稚嫩,但如今刚过双十年华的她,正是娇艳成熟风华无双的时候,连身后灼灼怒放的红梅都比不上她的明艳国色之姿。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笑得这般恣意明艳,他的脸上也不觉带上柔和的笑意。 宁欢回眸看向皇帝的方向,见他看得认真,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丽。 皇帝原本也在笑着,然而下一瞬,他察觉到什么,连忙敛了笑意迅速跑过去。 碰—— 宁欢闭着眼睛,如愿落到皇帝怀中,她霎时松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她有些羞愤地捂脸:“怎么又摔了!” 每次都美不过三秒。 皇帝好笑又无奈:“宝儿,你该看路的。” 她本就不算熟练,冰面又有些凹凸不平,再不看路就更要摔了。 第633章 宁欢轻哼道:“你难道就不想我看你吗?” 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但是我更怕你摔着,我会心疼。” 宁欢心中那一丝丝的恼意霎时便烟消云散了,她伏在皇帝怀中盈盈笑道:“我知道你会接住我的。” 皇帝哑然,神色柔和得不行。 他笑叹一声,到底纵容道:“好,我会接住你的。” 但是看着这个熟悉的姿势,皇帝又笑道:“我的小红梅又落入我的怀中了。” 宁欢也忍不住笑起来:“又让你看到了。” “嗯,还让我接住了。这回我的小红梅不跑了吧?”皇帝低笑。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而后却环住皇帝的脖子,伏进他温暖坚实的怀中:“不跑了,你高兴吗?” 听着她这般软声撒娇,皇帝的心都要化了。 他眉眼间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声音也温柔极了,“高兴,更是荣幸之至。”他轻柔地在宁欢的发间落下一吻。 不远处的岸边,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李玉和玉棠几人也不禁相视一眼,而后会心一笑。 多年过去,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宁欢在太液池玩累了,便换下冰刀鞋,重新穿上花盆底和皇帝走在梅林中赏花。 “一会儿也折一些红梅回去吧。”宁欢提议道。 皇帝哪儿有不应的:“好。” 看着宁欢娇艳烂漫的笑颜,皇帝不动声色地问道:“今日可尽兴了?” 宁欢毫无察觉,笑意盈盈道:“嗯,今日我很高兴。” “高兴便好。”皇帝先是笑,而后又看着宁欢低声诱哄道:“今日我兑现了我的诺言,宝儿是不是也该你的了?” 正好她今日说了那样一番话,倒也是个好时机。 宁欢脸上的笑意霎时顿住了,她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而后嗔恼地看着皇帝:“你……” 皇帝温和从容地笑道:“今日正好得空。” 看着他般道貌岸然的模样,宁欢又忍不住羞恼地拧了他一把。 皇帝面不改色,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宁欢的斗篷,他轻笑:“那宝儿还想不想知道了?” 宁欢咬了咬唇,又嗔了他一眼。 她没说话,但皇帝知道她同意了。 皇帝握住宁欢的手,含笑道:“那咱们也该回去了。” 看他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宁欢的脸也愈发红了,她恨恨地掐了一下皇帝的手。 皇帝仍是神色含笑,不紧不慢地牵着宁欢走出红梅林。 虽然方才在养心殿听了宁欢的一番话,得知了一些她的想法,但福利却还是不能少的。 答应了的事,自然要做到才是乖孩子。 皇帝心中悠悠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朝珑:阿玛、额娘,你们还记得我吗??? (晚上还有,么么~) 第237章 就在皇帝忙里偷闲带着宁欢在西苑好兴致地赏梅,重新教宁欢冰嬉时,紫禁城的御花园同样热闹。 紫禁城中的红梅也开得极好,唯一比不过西苑的便是紫禁城的梅林没有围绕在湖边,也就不能兼具赏梅和冰嬉两项游乐。 但颜色鲜艳喜庆的红梅和多姿多彩的腊梅总归是萧索的御花园中难得的亮色。再加之隐约听闻皇上在冬日喜欢到御花园中赏红梅折梅枝,虽然真正说起来,皇上愿意来御花园还是因为令贵妃,但这并不妨碍旁人也想来御花园“赏花”凑趣。 抱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每逢红梅花开,御花园中总是热闹的。 但今日,众人倒真是来御花园中赏红梅的。 毕竟皇上都不在宫中,不为了赏花漫步,谁也不乐意大雪天的从温暖的宫殿中跑出来吹冷风。 戴佳答应抱着手炉慢悠悠地走在红梅林中,神色还算放松。 熬了三个月,她的禁足令总算是解了。日复一日地被禁足于那窄小的宫室间,哪里都去不了,连头顶的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的,实在能将人憋死。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自由是多么可贵。是以解了禁足令后,戴佳氏比从前更喜欢在宫中闲逛,尤其是御花园中。 毕竟紫禁城虽大,但大半的地方都是宫室,她总不能时时逛到别人宫里去,是以戴佳氏最常来的地方便是御花园。而今又是御花园中的梅花开得最好的时候,虽然见过一次,但戴佳氏还是不吝于随大流出来透透气赏赏花。 到底是宫里,戴佳氏觉着连这见惯的红梅似乎都要比宫外的艳丽几分,她心情还算不错地吩咐道:“古沃珲,来折些梅花,一会儿带回去插瓶。” 名叫古沃珲的宫女应了,上前替戴佳答应折红梅。 但是看着这红梅,再看看勤恳折着梅枝的古沃珲,戴佳氏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 她忽然想起来,去年也是在此地,她也是带着古沃珲出来。 她在这儿真正意义上的和皇上相遇。 但也是在这儿,第一次见到了那位传闻中宠冠后宫的令贵妃。还因为令贵妃的娇纵跋扈,她在皇上面前闹了好大一个没脸。 思至此,戴佳氏不禁咬牙。 令贵妃,她和这个女人天生犯冲! 古沃珲捧着几支梅花回到戴佳氏跟前:“小主,梅花折好了。” 戴佳氏看着这红梅,却没了一开始的好兴致,她恼怒地扯过古沃珲手中的红梅,一把扔在地上。 第634章 “折什么梅花,晦气!” 古沃珲有一瞬的愕然,而后连忙蹲礼请罪:“小主息怒!” 她们小主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若是惹怒了她,私下还不知要被她怎么磋磨,古沃珲的脸色白了些。 戴佳氏冷哼一声,正欲眼不见心不烦地离去,却看到不远处顿足的女子。 戴佳氏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神色变化了一瞬。 而后,她的脸上竟是扬起笑来:“哟,这不是阮答应吗?”戴佳氏朝着阮答应走去。 阮答应在梅林中看到戴佳氏在不远处莫名发火,想着戴佳氏的性子,她并不欲惹事上身,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欲绕路离开,谁知还是被戴佳氏注意到了。 都打了个照面,也没有避开的必要了。 阮答应神色平淡地和戴佳氏行了一个平礼:“戴佳答应。” 戴佳氏的神色却难看了一瞬。 原本需要恭恭敬敬朝着她行大礼,称呼一声嫔主子的人,眼下只用和她行平礼便好,她的封号也没了,这戴佳答应的称呼真是怎么听怎么不舒坦,实在令人心梗。 但唯一让戴佳氏欣慰的便是,阮氏这个女人也被贬成了答应。 让她天天一幅自命不凡自以为清醒聪慧的样子,现在可踢到铁板了,该! 这般想着,戴佳答应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她掩唇笑道:“许久未见阮答应了,阮答应的规矩终于学好了?” 后宫谁不知阮答应和孟常在洛答应三人在背后妄议令贵妃,结果好死不死被颖嫔和容贵人撞见,最后颖嫔和容贵人狠狠在令贵妃面前告了她们一状的事。 令贵妃的处置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后宫众人甚至觉得若是自己在令贵妃的位置上,却被几个低微的贵人常在这般胆大包天的妄议,她们只会比令贵妃罚得更重。 但紧接着皇上对阮氏三人的惩罚却让后宫侧目。虽然嫔妃们对皇上待令贵妃的事事回护有些酸,但也只能在心里酸酸,没人敢真的说什么,大部分人甚至有种“果然如此”“应该的”的感觉。 但对阮氏三人,众人可就没这么忌惮了,毫不客气地看了好大一番笑话。 戴佳氏这般想着,也不由有些叹服阮氏的好心态。出了这样大一个丑,竟然还敢面不改色地出来闲逛,这女人的心思果真深沉。 被戴佳答应这般直白地拎出来嘲讽,阮答应的神色到底变了一瞬。 但很快她便平静下来,阮答应淡淡一笑:“戴佳答应的禁足不也解了?还未恭喜戴佳答应。” 假孕争宠被揭穿又是什么有脸的事么,阮答应毫不畏惧地看着戴佳氏笑。 戴佳氏脸上的笑意果然淡下去,但她冷笑道:“我那是被陷害的,我的事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你阮答应就未必了。” 如愿看到阮答应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笑意,戴佳氏的神色也舒展开来,她道:“有的人还自诩聪慧,可是却做出在御花园妄议贵妃的事来,还被人撞见了,也不知这‘聪慧’之名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怕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戴佳氏还故作感叹地摇头轻笑。 阮答应脸上的神色霎时冷下去:“你……” 阮答应正准备驳斥戴佳氏,却被梅林外传来的交谈声打断。 “济雅,我瞧着这红梅林也没什么好看的,不都是这个样儿?” “瑛荣姐姐,左右整日在宫中待着也是无事,不如出来走走。” 原来是兰常在和那拉答应。 兰常在名钮祜禄·瑛荣,那拉答应名那拉·济雅。 辨清说话之人的身份后,戴佳氏脸上的神色却有些似笑非笑。 说起来,这兰常在和那拉答应也都是折在令贵妃手中的人。一个原本是贵人,另一个好歹是个有封号的常在,还都是正统的满洲格格出身。可出身再高贵,她们还是被贬斥了,而这被贬的原因或多或少都和令贵妃有关。这二人和她,和此刻同样在这梅林的阮氏,到还真算是同病相怜。 还真是巧了。 戴佳答应看了阮答应一眼,见她也不准备出声便也还算满意,她又接着旁听兰常在和那拉答应的对话。 听到那拉答应的话后,兰常在倒也还算认同。 但不知怎的,兰常在忽然轻哼一声:“要我看,御花园的红梅开得再好也没有西苑的好。” 那拉答应听到这话却有几分好奇:“或许吧,听说西苑的红梅是种在太液池旁的,想来这样寒冷的冬日去西苑,又能在太液池上冰嬉,又能一边赏着红梅,听着的确比御花园有趣。” 兰常在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拉答应:“你还笑得出来!再有趣也和咱们无关。毕竟,那可是皇上特意为令贵妃种的呢……”兰常在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拉答应却是感叹:“听说是因为令贵妃娘娘喜欢冰嬉,皇上便为娘娘在西苑的太液池种满了红梅,皇上待令贵妃娘娘当真是极好。” 现在想想,那拉答应觉得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就这样听信了皇贵妃,不,听信了辉发那拉氏的话,妄图到皇上面前去邀宠,甚至还用了那样不算光彩的手段。 在宫中的时日愈久,她便愈发清晰地认识到皇上待令贵妃到底有多么的宠爱纵容。这宫里当真是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令贵妃的盛宠,说旁人得宠,但在那拉答应看来,所有嫔妃加起来怕是都不及令贵妃的一半。 第635章 想想这些,再想想那次的自食恶果,那拉答应愈发心惊。她当时怎么敢的啊!皇上那样宠爱令贵妃,眼里几乎看不见旁人,她竟然也妄图从令贵妃手中争得皇上的宠爱,当时的她实在是太天真太莽撞了。 好在罚过之后,皇上和令贵妃就跟忘了她这个人似的,那拉答应觉得这样也好,反正她是不敢再大着胆子行争宠之事了。 听到那拉答应的感叹,兰常在更是掩不住脸上的酸意,“是啊,令贵妃喜欢皇上便为她种海棠种梅花。这大过年的皇上还特意抽空陪令贵妃去西苑游玩……还有年前,先是汤泉行宫又是西苑红梅,令贵妃的福气可真好啊!” 说起汤泉行宫,连一旁听着的戴佳氏和阮答应的神色都是一变。 汤泉行宫自明朝起便是帝后龙浴之地,到了本朝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汤泉行宫一向都是皇帝独自前去,或是带着皇后一同前去。哪怕皇帝想要带着嫔妃前往,也必然会带上皇后。 帝后龙浴之处,并非说说而已。汤泉行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同样是这对天下间最尊贵的夫妻的象征。 而今,在后宫无主之时,皇上却独独带着令贵妃前往汤泉行宫,一连还去了几日。让后宫感慨令贵妃盛宠的同时,更是心惊于另外的一层意思。在她们看来,皇上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想到这些,阮答应的脸色只是涩然了些,但戴佳氏的脸色却可以说是难看。 兰常在和那拉答应却是没料到二人的闲谈被旁人听得清清楚楚。 兰常在的话虽然酸,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却都是事实。那拉答应心中亦是感慨令贵妃的盛宠不衰,但是她知道兰常在不喜欢听这种话,便没说出口。 那拉答应只道:“令贵妃娘娘地位尊贵,自然是有福之人。”她又握住兰常在的手,暗示道:“好了,瑛荣姐姐,不说这些了,咱们去御景亭瞧瞧吧?” 兰常在本来还准备说几句,但听那拉答应提到“御景亭”三字,她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兰常在的神色变了变,到底别扭地住了嘴:“你说的是,咱们出去走走。” 上次阮氏三人就是因为在御景亭妄议令贵妃才被罚的,兰常在也反应过来那拉答应是在提醒自己。她可不想因为一两句无心的话便落得一个和阮氏三人一般的下场。抄写宫规要抄断手就不说了,若是再降到答应的位分,她就真的不用活了。 兰常在和那拉答应相携离去,红梅林又恢复了清静。 但戴佳氏和阮答应却都平静不下来。 想想自己的处境,再想想皇上对令贵妃依然不变的盛宠,阮答应的脸上不禁浮现几分苦涩。 戴佳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看到阮答应脸上的涩然,她心中却扭曲地有几分快意。 戴佳氏不禁讥笑道:“阮答应不是一向自诩得宠吗?如今听来,不知阮答应比之令贵妃又如何?” 不待阮答应回答,戴佳氏又掩唇娇笑道:“哦,倒是我忘了,这几月来皇上似乎一次都没翻过阮答应的牌子。阮答应从前是‘得宠’,但今后怕是只能时时念着从前的风光度日了。” 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惶然被戴佳氏毫不客气地揭露出来,阮答应连脸上最后的从容之色都维持不住,到底白了脸色。 但看着嚣张刻薄的戴佳氏,阮答应紧紧攥了攥手中的手炉,到底极力平静下来。 阮答应看着戴佳氏,微微一笑:“戴佳答应又好到哪里去呢?与其嘲讽我,戴佳答应不如想想如何洗刷你的‘冤屈’。”她微微咬重了“冤屈”二字,极尽嘲讽之意。 戴佳氏果真被阮答应的暗讽气得眉头一竖,但她不甘示弱道:“清者自清,皇上自会为我洗刷冤屈。倒是你……”戴佳氏打量了阮答应一番,又讥讽一笑:“这后宫人人都看得清楚的事,有些人却是自作聪明地看不分明。你自以为自己清醒聪明,却不知在旁人眼中有多可笑。” 阮答应又被旧事重提地嘲讽了一通,她攥着手炉的指尖几乎在发白。 但阮答应面上仍是维持着平静,她平淡道:“我竟是不知,禁足出来之后,戴佳答应竟也这般维护令贵妃娘娘了。” 戴佳氏果然一噎,而后她面上却故意露出一抹笑来:“令贵妃娘娘是贵妃之尊,我小小一个答应岂敢对令贵妃娘娘不敬。” 她一个答应都知道不能对令贵妃不敬,阮答应当日好歹还是常在却不知道,戴佳氏又暗中嘲讽了阮答应一番。 听到戴佳氏的暗讽,阮答应握着手炉的手更用力了些。 她微微凝眉,有些厌烦地看着戴佳氏。她听了兰常在和那拉答应的对话后,心情本就低落,身边还有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女人,阮答应此刻竟是有些身心俱疲,不欲再与戴佳氏多说。 戴佳氏见阮答应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来,自觉压了阮答应一头,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了些。 但她也不欲让阮答应这么轻松就离开,戴佳氏又故作怜悯地看着阮答应:“阮答应,从今往后,你才真的是该惶恐的那一个了。” 虽然后宫众人没有如颖嫔和容贵人那般清楚地得知阮答应三人当日在御景亭议论了令贵妃什么,但事后多少还是传了些风言风语出来。 对于阮答应口中的说法,哪怕是戴佳氏都不由想骂一句愚蠢。 虽然戴佳氏也极其看不惯令贵妃得宠,但她心里至少也是知道令贵妃的确是极其得宠的,令贵妃又已经是贵妃之尊,可以说日后哪怕失宠,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是不愁了的。却没想到这宫里还有人能说出那样的话,戴佳氏一时也是觉得阮氏几人可笑。 第636章 但是戴佳氏嘲笑之余,心中却也不禁冷哼。 这时候她倒真希望如阮氏所说,令贵妃当真极其惶恐便好了。 而阮答应听到戴佳答应故作怜悯的话后,神色果真不大好看,她冷冷地看了戴佳氏一眼,没再说话,径直转身离去。 看着阮答应有些落荒而逃意思的背影,戴佳氏的脸上露出一抹胜利的笑来。 但戴佳氏的好心情也没能持续太久。 红梅林边又来了两个宫女,似乎是来替主子折梅枝的。 “听说皇上在西苑为令主子种了好大一片红梅林,也不知比起咱们御花园里的红梅如何?” “估计也是大差不差的。但是西苑最吸引人的应当不是红梅,而是结了冰的太液池吧。” “我也觉得,我从前在宫外的时候也喜欢冬日去结冰的湖上冰嬉,可好玩儿了。” “是啊,冬日冰嬉最好玩了。没想到令主子也和咱们有一样的喜好呢。” 两个小宫女笑闹了一番,又感叹道:“皇上还是这么宠爱令主子,大过年的,令主子想去西苑冰嬉,皇上便带她去了。” “是啊,令主子晋封也快五年了罢,这么些年,皇上待令主子的宠爱不仅没有淡过,似乎还一日胜过一日呢。”宫女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道:“甚至连着选了两次秀也没见这些新入宫的小主们对令主子的帝宠有什么影响,令主子当真是盛宠不衰。” “虽然事实如此,但这话你可不能在主子面前说,当心吃挂落!” “我怎么敢啊,也就是和你说着玩儿了。” 两个小宫女嬉笑了一番,又笑意盈盈地抱着梅花走了。 戴佳氏通过奚落阮答应得来的好心情彻底没有了,她面沉如水地看着两个宫女离去的方向。 这些不懂规矩的宫女,说的话也实在浅薄! 不过五年罢了,焉知下一个五年再下一个五年她令贵妃又是怎样的光景? 魏佳·宁欢现在是得宠,但她能一辈子得宠吗?君恩如流水,红颜未老恩先断,她绝不相信这宫里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逃脱这样的宿命! 而且比起令贵妃的得宠,戴佳氏更在意的是,皇上真的会为了魏佳氏,为了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排除万难,将她送上皇后的宝座吗……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荣宠后宫这么多年,还是在后宫中不乏有许多更年轻娇嫩嫔妃的情况下,难道她真的能得了那不可能存在的帝王之爱? 她不信! 戴佳氏神色阴沉地折断了手中的梅枝。 第238章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皎洁的月亮慢慢爬上深蓝的天幕,四周有点点的星子在闪烁。 养心殿的西暖阁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在外伺候的宫人少了些,离西暖阁也远了些。 不过想想大抵是皇上和贵妃主子又要说些私密话,养心殿和永寿宫的宫人们也不觉奇怪,实在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西暖阁的书房灯火煌煌亮如白昼,御案上放着一摞摞的明黄奏折,皇帝身姿挺拔地坐着,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奏折,神色端肃而认真,仿佛是看见什么亟待解决的要紧政务。 宁欢从内殿过来看到的便是他这幅端方正经的模样。 但这幅在旁人看来严肃认真的模样,此刻看在宁欢眼中却愈显道貌岸然。 宁欢似嗔似恼地瞪了皇帝一眼。 但是想到皇帝的话,她还是极力忍住心中的嗔意,端着漆盘,婷婷袅袅地走到皇帝身旁去。 皇帝早就听见动静,耳尖动了动,面上却依然是一幅端肃认真的模样。 看着他这幅假正经的模样,宁欢心中嗔意愈甚。 但她还是娇柔地端着漆盘行礼:“奴婢参见皇上。”那声音娇怯又柔媚,让人听了便不自觉有些心痒。 皇帝不甚在意接过漆盘中的缠枝花茶盏,直到状似随意一瞥,他才注意到什么似的。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盏,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身旁奉茶的小宫女。 她梳着最简单的小两把头,发髻上只簪了两朵绒花,身上穿着宫女统一的浅绿色宫装,衣裙上的绣纹素淡简洁。这一身打扮就如同宫中许许多多的小宫女一般,半分不出挑。 但再素淡的衣饰似乎都遮不住她的好颜色,她似乎生得极好,哪怕低着头,也能从那若新雪般白皙娇嫩的侧颜上窥见几分绝色。 皇帝沉声道:“抬起头来。” 宁欢心中羞恼,却还是听从他的话,柔顺地抬头,神色含娇带怯地看着皇帝。 皇帝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她果然生得一幅秾丽明艳的好样貌,最普通平常的宫女服饰穿在她身上也压不住她的艳色,反而因为她的娇艳而将这身素淡的宫女服都称得明丽亮眼起来。 皇帝眸中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一脸沉肃:“又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 宁欢很快也沉浸下去,她看着皇帝,娇柔道:“那日汤泉一别,奴婢实在思念皇上,这才……” 她又垂下头去,娇声道:“奴婢擅作主张,皇上恕罪。” 皇帝一脸严肃道:“擅作主张混进朕的养心殿,你的确大胆。” 在看见蹲身行礼的小宫女似是被他的威仪吓得身形轻颤时,皇帝冷沉的声线又缓和了些。 “抬起头来,在朕面前不许低头回话。” 宁欢心中嗔笑地轻啐,在天子面前分明是不许直视君王不许抬头回话,到她这儿倒是反过来了。 第637章 但她面上却是顺着皇帝的话慢慢抬起头,她怯生生地应了:“是。” 看着宁欢这般娇弱却听话的模样,皇帝的神色又松动了些。 但他的声音依旧庄肃:“既然知罪便要罚,你这大胆的小宫女准备怎么让朕恕你的罪?” 看着他这假正经的模样,宁欢心中嗔恼地轻啐一口。 但她面上却含羞带怯地看了皇帝一眼,慢慢放下手中的漆盘。 在皇帝看似沉稳端肃,实则鼓励期许的目光中,宁欢向前靠近皇帝了些。 她握住皇帝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又一脸娇怯柔弱地看着皇帝:“奴婢求皇上怜惜。” 皇帝的眸色深了些,他顺势摩挲了一番手下白皙娇嫩的小脸。 而后,皇帝忽然便拉着宁欢一提。 等宁欢回过神来,她已经双腿分开地坐在皇帝的腿上。 宁欢的后背靠在书案上,娇怯柔媚地看着皇帝:“皇上……” 皇帝掐着她的腰,慢慢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果真对朕心怀不轨。”明明是这样暧昧的姿势,又说着这样亲昵的话,他脸上却仍是一脸端肃沉稳。 宁欢娇声道:“皇上龙章凤姿,风华无双,奴婢只是一介小小宫女,自然对皇上心悦诚服。况且那日在行宫……”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含羞带怯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沉稳端方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他不紧不慢地问道:“那日在行宫如何?” 宁欢娇娇地嗔了皇帝一眼:“那日在行宫,皇上的勇猛真是让奴婢……记忆犹新……”她慢慢靠到皇帝的怀中去。 皇帝的呼吸微微重了些,他道:“朕看你思念的不是朕,是……”他在宁欢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又捏着宁欢的腰让她更贴紧了他一些。 明明是这样沉稳庄肃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这样亵昵,饶是宁欢都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再感受那不容忽视的触感,宁欢更是似真似假羞臊地看着皇帝:“皇上……您,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皇帝将宁欢从自己的怀中带起来,让她的后背再度靠到御案上去。 他摩挲了一下宁欢艳若桃李的脸,“不喜欢吗?” 宁欢娇怯地看着皇帝:“奴婢不敢。” 皇帝的脸上终于遂心地露出几分笑意来,他道:“过来吻我。” 宁欢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娇羞的犹豫。 皇帝轻轻摩挲着宁欢纤软的腰肢,又是一脸沉肃道:“你这个小宫女不是要求朕怜惜吗?难道现在还想抗旨吗?” 宁欢似是胆怯地看了皇帝一眼,而后到底慢慢扶着皇帝的肩靠近他,她轻轻地印上皇帝的薄唇,一触即分。 似乎为自己大胆的行为感到羞怯,退开后,宁欢娇娇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不紧不慢道:“不够。” 宁欢娇羞地看着皇帝:“皇上……” “嗯?”皇帝神色沉肃威严地看着宁欢。 宁欢果然被他的威严“吓到”,颤着身子再度靠近皇帝。 她环着皇帝的脖子,探出小小的舌尖在皇帝的薄唇上轻轻舔舐描摹。 皇帝掐着她腰的手稍稍用力了些,他低声道:“继续。” 宁欢娇娇地嗔了他一眼,咬了咬唇,到底大着胆子用柔软的舌尖往他的唇中探去。 皇帝没有拒绝也没有顺势勾缠住她,只是任她施为。 就在宁欢觉得差不多,准备退出时,皇帝却猛地攫住她的唇,他终于不再忍耐,强势地勾住她不老实的舌尖,深深地亲吻吮咬着。 宁欢只觉唇齿间都盈满了他清冽幽远的气息,直被他吻得浑身发软。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喘息。 皇帝依然紧紧握着宁欢的腰肢,他眸色微深地看着宁欢:“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宁欢眨了眨眼,而后又娇柔地看着皇帝:“奴婢名宝儿。” “宝儿?”皇帝深沉地看着宁欢,他轻轻抚上宁欢柔嫩的脸颊:“连名字都取得这样心怀不轨,你是想做朕的珍宝吗?” 宁欢娇娇怯怯地道:“不知奴婢可有这个荣幸得皇上怜惜? 皇帝眸色深幽地看着宁欢,声音微哑:“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宁欢咬了咬唇,想着在这平日皇帝治国理政面见朝臣的地方做这样的事,到底有几分半真半假的羞意。 皇帝不紧不慢道:“不是想得到朕的怜惜吗,怎么,不愿意?” 宁欢似是羞怯地看了皇帝一眼,娇声道:“奴婢不敢。” 在皇帝看似沉静庄肃,实则暧昧暗示的目光中,宁欢细白的指尖抚上衣襟,缓缓地解开衣襟上的盘扣。 浅绿色的宫女装半褪到她的臂弯,她里面只穿了件小巧薄软的软缎,和那日在汤泉行宫穿的无二,只是又换了一种颜色。 又薄又软的丝绸紧紧贴在身上,根本遮不住什么,昏黄的烛光落在她雪白柔嫩的肌肤上,仿佛为她笼上一层温暖甜美的蜜色。娇艳的桃红色丝绸与雪白的肌肤相映衬,愈显冰肌玉骨,白皙胜雪,怎一个艳色生生可说。 虽然见过一次,但是皇帝的呼吸仍是一滞,他的眸色愈发深幽暗沉。 他的声音也有些喑哑:“你这个小宫女果真大胆,外面穿着宫女服,里面竟是这般……”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紧紧地盯着宁欢。 宁欢含羞带怯地握住皇帝的手抚上那薄软的软缎,她娇声问道:“皇上喜欢吗?” 第638章 皇帝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而后哑声道:“喜欢,当然喜欢。”他的手顺势捏了宁欢一把。 “但是还不够。”皇帝眸光深沉地看着宁欢,极具暗示意味。 宁欢没忍住“宫女的本分”,娇娇地嗔了皇帝一眼。 但她仍是顺着皇帝的话,将他的手抬高了些,抚上脖子上细软的系带。 “皇上,这系带最是细软不过,怕是一扯就会断掉。”她状似娇怯地看向皇帝。 皇帝的眸色愈发幽深,他定定地看着宁欢,没说话,只是手下顺着宁欢的暗示微微用力。 丝带果然很是细软,应声断裂。 没了维系,小巧轻薄的软缎也顺势滑下,那桃红与雪色的对比更是彻底遮掩不住地落入皇帝眼中。 皇帝再也忍不住,一把拂开桌案上摆放的奏折,抱着宁欢放到桌案上坐好。 他紧紧地抱着宁欢揉着,哑声道:“大胆的小宫女,这般勾朕,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对于皇帝的倒打一耙,宁欢简直又羞又恼,她嘴上也娇声道:“皇上污蔑奴婢,分明,分明是皇上……” 皇帝似是低笑一声,扯掉她坠落到腰间的宫女服,“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混到朕面前来,求朕怜惜。” 下一瞬,宁欢便是浑身一僵,但很快她便放松下来。 她面色绯红地看着皇帝,带着几分娇怯的哭腔:“皇上,您,您怎么能这样对奴婢……若是,若是让令贵妃娘娘知道了,她怕是要打死奴婢了……” 皇帝的身形霎时一滞,有些哑然地看着宁欢,他的眸色却愈发幽深。 宁欢眨了眨眼,依然一脸怯生生地看着皇帝,她柔弱道:“皇上,您知道的,贵妃主子最是善妒,若是知道您幸了奴婢,娘娘真的会打死奴婢的……” 看着似乎一脸娇怯害怕的宁欢,再想想她口中描述的情形,皇帝果真也有几分新奇的兴奋。 皇帝站在宁欢身前,抚去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他一脸严肃认真道:“方才勾朕的时候怎么不害怕,现在知道害怕了?” 看着他一脸端肃正经地做着最不正经的事,宁欢简直又羞又恼,她没忍住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牢牢握着她纤软的腰肢,沉声道:“还敢瞪朕,你还想不想让朕宽恕你了?” 宁欢霎时娇怯怯道:“奴婢知错,但凭皇上责罚……” 皇帝的神色满意了些,但他故作沉声道:“三番两次地来勾朕,朕当然要好好罚你!” 宁欢坐在桌案上,双臂紧紧环着皇帝的脊背,她气息微喘,却不忘娇娇弱弱地“求情”:“奴婢但凭皇上责罚,但若是令贵妃娘娘要罚奴婢,皇上您一定要救奴婢啊……” 皇帝一脸庄肃:“还敢编排你令主子善妒,罪加一等,更该罚!”他在宁欢的臀上拍了一记。 宁欢霎时羞愤地看着皇帝:“你……” “嗯?”皇帝一脸威严地看着宁欢,他又往前了些。 宁欢呜咽了一声,到底含着哭腔求饶:“奴婢知错,奴婢不该编排令贵妃娘娘。” 皇帝沉肃的神色缓和了些,他抱着宁欢,温声道:“放心,有朕在,朕不会让你令主子为难你的。” 这话说得仿佛他们真的在背着另一个“令贵妃”偷.情似的,虽然是宁欢自己挑起的话头,但此刻听着皇帝这状似端方正经实则一点儿也不正经的话,她还是难免羞恼,脸上的绯色愈发娇艳。 皇帝掐着宁欢的腰,哑声道:“朕答应帮你在贵妃面前求情,你这个小宫女不该好好谢谢朕吗?” 宁欢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她娇声呜咽道:“那……奴婢谢皇上……” 皇帝满意一笑,低头吻住她娇艳的红唇。 …… 一阵狂风暴雨后,西暖阁的御案和御座上已是一片凌乱,明黄的奏折和书籍散落于地。 皇帝抱着宁欢低笑道:“在西暖阁里就这么喜欢?” 皇帝给宁欢胡乱地套好了宫装,宁欢又坐回皇帝的腿上。 偏头看了一眼御案,宁欢到底还是红了脸。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在西暖阁胡闹,可这是第一次从头胡闹到尾,还是用那样的身份,实在是令人脸热。 宁欢羞恼地拧了皇帝一把:“你混蛋!” 皇帝面色一沉,严肃道:“敢骂朕混蛋,看来你这个小宫女还没被罚够!” 感受到他的蠢蠢欲动,宁欢霎时环住皇帝的脖子,软声撒娇道:“你,你先别闹,你说好的我……这样,你就告诉我的……” 宁欢想到什么,又摸了摸肚子,“你看你,这次又没……”她轻哼了一声:“总之,你休想糊弄我。” 皇帝看到她的动作,眸色微深。 皇帝到底没做什么,他只笑叹道:“就这么想知道?” “说!”宁欢眼睛圆圆地瞪着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合法夫妻就是会玩啊(叹为观止.jpg) 不过我还挺喜欢角色扮演的,嘿嘿,你们呢? 第239章 皇帝也没想瞒着她,他摸了摸宁欢的小腹,到底道:“宝儿,我舍不得……” 他的神色温柔极了,也心疼极了。 宁欢眨了眨眼,还没有问出口,皇帝又接着柔声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每一件都不是轻松容易的事。尤其是那日看到你生昭昭时的痛苦……” 第639章 皇帝的神色愈发心疼,甚至有些痛楚:“你这么怕痛的一个人,却硬生生疼了一个日夜才生下昭昭……我看得心都要碎了,我怎么舍得啊。” 皇帝虽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可是从前后妃们生育时,他从来都是在产房外等着,从未进过产房。是以,他虽然知道女子分娩不易,却并不清楚到底有多不易。 直到宁欢生产,直到他全程陪伴在宁欢身侧,他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认识到女子生产到底是多么艰难多么痛苦的事。 何况这还是他最心爱的姑娘,他更是心疼,更是舍不得。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所以你就不想我再生了?” 皇帝抱着宁欢,温柔而认真道:“不是不想,是我舍不得。我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最是吃不了苦了,我也舍不得你吃苦。所以我怎么能为了一个皇子再让你承受那样的痛苦,我舍不得。” 他连着说了三个舍不得,不,应当不止三个。 宁欢定定地看着皇帝,看着他一个帝王说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话。 在百年后一些普通的男人都不一定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此刻,他作为一个古代的帝王却说了。 宁欢红着眼眶看着皇帝,想哭又想笑:“你……你可真是……” 看着她红了眼眶,皇帝霎时有些慌忙,他无措地摸了摸宁欢的眼角,又柔声安抚宁欢道:“宝儿,别哭。我答应过你会照顾好你,保护好你,不让你受苦,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哪里就包括这件事了,宁欢似哭似笑地摇头。 但她又想到一件要紧的事,宁欢便又问皇帝:“如果咱们有一个皇阿哥,你会让他继承大统吗?” 听到她这般直白又大胆的话,皇帝一时哑然,而后竟是有些忍俊不禁。 事关立储的大事,历代的嫔妃皇子哪个在这件事上不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最多也就是极其轻浅地在皇帝面前旁敲侧击一番,还不敢太明显。 可是到他的姑娘这儿,就这么直接地问出了这样的话,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话有多么的僭越大胆。 不过皇帝当然是不会觉得她僭越大胆的,反而觉得无比满足。 因为这是他的姑娘极其信任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从未将他当成高不可攀的皇帝,从不怕他,只将他当做夫君。或许现下也只是以妻子的身份和他平常地讨论着家业的继承问题。 虽然这个家业有些大。 皇帝心里十分满足,面上却又肃着一张脸道:“好你个大胆的小宫女,竟然还存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敢妄议立储之事,朕定要再好好罚你一番!” 宁欢自然也不会怕他,看着他这假正经的模样,她甚至咬牙道:“爱说不说!”她作势就要从皇帝身上下去。 皇帝怎么肯,他本就是逗逗宁欢,此刻见没能达到目的也只是心中遗憾了一番。 皇帝连忙抱住宁欢,笑道:“好,我说,我说,宝儿莫气。” 宁欢睨了他一眼。 皇帝纵容地摸了摸她松散的发髻,干脆一面说一面将她的小两把头解开。 他温声道:“若是咱们有一个皇阿哥,我自然是要他继承大统的,不会再有旁人,这也是我一直所盼。” 宁欢也不觉意外,毕竟这可是当年她还未晋封时,皇帝似乎就有意无意暗示过的事。还有那似乎没能改变的历史大势…… 宁欢撇开心中多余的想法,她看着皇帝,有些探究道:“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只有一个小公主,你也只有一个……皇阿哥……” 宁欢忽然想到什么,努力忽略一片水迹的御案,在角落边找到一张永珹的课业纸。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皇帝:“若是我不生了,你准备让四阿哥继承基业吗?” 这回是真的探讨立储之事了,但皇帝依然没什么被冒犯的想法。 他沉吟片刻,看着那一张笔迹稚嫩的纸页,到底轻叹一声:“不一定。” 宁欢这回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比他不舍得让她再生一个皇儿更意外。 她甚至有些磕绊道:“不,不一定?什么叫不一定?他好歹是你的儿子啊……” 提起这个,皇帝的神色便有些复杂,他轻叹一声:“永珹虽是我的亲子,可是这孩子的资质实在有些平庸。” 顺势拿过宁欢手上的纸张,皇帝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这孩子都十岁了,这么简单的文章竟还做不好,都不说我,便是永璜十岁时,做出的文章都远胜如今的永珹。” 宁欢有些哑然地看着皇帝,想问四阿哥有这么差吗?但是看皇帝头疼又无奈的神色,她便知道皇帝说的都是真的。 宁欢心下有些复杂,她又睨了皇帝一眼:“那这么看来,你怕是该定下大阿哥才是。” 听到这话,皇帝却是眉眼微肃:“纵使永珹比不了当年的永璜和永璋,但我当年已经说过,这两个孩子绝无继位之可能。君无戏言,哪怕是如今我也不会收回当年的话。” 宁欢却是稍稍满意,毕竟她对这两个在孝贤皇后刚刚崩逝,便开始百般钻营的皇阿哥实在没有太大的好感。 但她有些复杂地看着皇帝:“可是四阿哥到底是你的儿子。” 如今还是唯一一个有继承大统资格的孩子,就这样,皇帝竟都会不将江山交给自己的孩子吗。 第640章 皇帝沉吟片刻,慢慢开口:“皇帝为天子,更是天下万民的君父,肩上所担的责任远不是常人能及。嗣皇帝更是关乎我大清的国运和未来,皇考和皇祖几代励精图治才有了今日的大清。永珹虽是我的儿子,但他若是实在担不起这个重担,我也宁愿换个孩子做嗣皇帝。比起我自己的血脉延续,我更不希望祖宗百年基业毁在我的孩子手中。” 他不仅是永珹的皇父,更是天下人的君父,作为大清的天子,他更要为王朝的未来考虑。 宁欢有些哑然地看着皇帝,而后她道:“四阿哥不行,大阿哥和三阿哥也不行,那你到底准备立谁为储?” 皇帝却完全没有江山基业后继无人的急迫之感,他甚至笑道:“宝儿,立储是大事,但我也还没有老到亟需立储以固国本的时候,往后还有许多年,这件事可以慢慢来。永珹现在还没开窍,或许日后会开窍呢?若是永珹实在没这个资质,便从宗室中另选孩子培养便是。” 看着被皇帝随手放置一旁的纸张,宁欢忽然恍悟:“难怪最近时常看到四阿哥的课业,你也是准备从现在便开始好好地培养他?” 皇帝却失笑:“倒也不是。只是皇子们年岁渐长,无论我有没有这个意思,教授皇子的先生们都会时不时将孩子的课业呈上来让我知道他们的学习情况。” “况且……”皇帝顿了顿,又道:“就算我有这个心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毕竟永珹的未来暂且是未知的,若是我做得太明显只怕才会人心浮动国本不稳。” 宁欢终于了解了皇帝的心思,因为不忍她再受生育之苦,皇帝只能从剩下的孩子中另择继位之人,甚至宁愿从宗室中另择人选,他竟然都考虑上这么长远的事了。 宁欢一时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呢?” 皇帝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时竟是有些不解。 宁欢戳了戳他,嗔道:“笨蛋!都不问问我你就自己做决定了,我说过我不愿意再生一个孩子吗?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思虑这些没边儿的事儿,实在是杞人忧天!” 皇帝得到她这近乎肯定的答复,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还是又惊又喜。 不过想到先前的想法,他更多的还是无措。 皇帝抱着宁欢,到底还是心疼道:“可是生育孩儿这样痛苦,又是万分危险的事,我怎么舍得让宝儿再经历一次。” 哪怕现在回想起她生产时的痛楚,他的心还是一阵一阵地疼。况且女子怀孕生子本也是极其凶险之事,这次她是平安诞下孩儿了,可是下次呢?皇帝不愿去想这些,但他知道,他舍不得。 于旁人而言,多子多福是好事,但是对上宁欢,皇帝却觉得他和宁欢有一个皇儿便足够了。 听着他说出这样的话,宁欢的心也是又酸又软。 她捧住皇帝的脸,软声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而且,这样大的事你应该先问问我的。” 说着,宁欢便也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温情霎时散去大半,她松开手,咬牙道:“这样大的事你问都不问我就擅自做决定了?!生孩子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能生孩子的到底是你还是我?你竟然都不问问我!” 看着她前后再明显不过的转变,破天荒的,皇帝心中竟会有一瞬的心虚。 但更多的还是恍然,是啊,这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怎么就这么肯定地做了决定呢。 皇帝也有些哑然,“的确是我想岔了,我以为……” 我以为你这样一个怕疼的娇娇儿,若是知道不用再经历一次生育的痛楚应当会高兴才是。 他心疼而爱怜地摸了摸宁欢的脸。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皇帝一眼:“你以为什么?你这就是一意孤行,你这次真的太独断了,皇帝陛下。” 听到她半真半假的揶揄,若是平日皇帝必然就笑起来了,但此刻他却不大笑得出来。 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皇帝定定地看着宁欢,而后似乎怕惊动了她似的,轻声开口:“宝儿……你真的愿意吗?” 宁欢看着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也是又酸又软。 她直直地看着皇帝,神色柔和而认真:“我当然愿意,你是我爱的人,为你生下一个孩儿我心甘情愿。况且……”宁欢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家不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吗。” 所以生皇子这种事实在没法儿避免。 皇帝虽然不大理解“有皇位继承”这一事实为何让宁欢发笑,但他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所有的注意都落在宁欢的前半句话中。 她说他是她爱的人,她说她心甘情愿。 皇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胀胀的,简直又酸又软。 他再也控制不住,牢牢地将宁欢抱入怀中,他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宁欢,声音低柔极了:“宝儿……我的宝儿……” 这是他最心爱的姑娘,他的宝儿,他的宝贝。 看着他这般紧张又欢喜的模样,宁欢反而笑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皇帝,神色轻松:“不要担心,要生孩子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虽然产育是有些风险,但想来只要遵照医嘱便也不会有事,你看我不是平安生下昭昭了吗?我额娘还说了,女子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便会顺畅许多,不会再像第一次那般艰难,有的甚至一两个时辰便能平安诞下孩儿呢。” 第641章 没想到竟然还要一向最怕疼的娇娇儿来安慰他,皇帝心下酸软得不行。 他神色温柔地扶起宁欢,轻柔地抚着宁欢柔嫩的脸,却到底轻叹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 宁欢反而嗔怪道:“这次怎么这么优柔寡断,一点儿都没有你往日果断凌厉的作风。” 皇帝也不恼,温和而无奈地看着她:“事关宝儿,我从来果断不了。” 关于她的事,他哪次不是斟酌斟酌再斟酌,小心谨慎地才会做决定。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到底忍不住扬起唇角。 “好了,你不果断我替你果断。等昭昭再大些,咱们便再要一个孩儿吧。”宁欢软声道。 皇帝呼吸一滞,定定地看着宁欢。 想了想,宁欢又伏进皇帝的怀中,柔声道:“我知道哥哥的心意,这就够了。” 皇帝轻抚着宁欢乌黑秀丽的长发,一颗心都要化了。 他声音极尽低柔地叹道:“我的宝儿啊……” 他何德何能能得他的乖宝儿这样相待,皇帝只觉自己的心都被胀得满满的,又酸又软。 宁欢微微弯了弯唇。 在他怀中伏了一会儿,宁欢又抬起头睨他一眼:“那这个问题就不用再讨论了,要疼的也是我,我都不担心,你这个只出力的人反而这般犹豫,像什么话。” 饶是皇帝此刻心绪复杂难辨,听到她促狭的话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来。 宁欢又想起到什么似的,若有所思道:“再说,若是真如你所想,让四阿哥或是宗室的孩子登上皇位,那日后等你……”宁欢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这话不好,她想说日后等你百年,这些孩子又会如何对她这个宠妃,但想想这不是咒皇帝比她先走吗,这话实在不好! 不过想想,历史上的皇帝那么长寿,根据她模糊的印象和猜想,历史上的孝仪皇后大概率是没活过他的,那这个日后似乎也的确不存在了。 想到这一点,宁欢也不禁笑了笑,她立马自我否决道:“不对,没有日后。” 无论是谁先走,生死两隔,实在是听着就让人心伤。 皇帝虽然不知未来,但他也能猜到宁欢一开始想说的是什么。 他也没觉得宁欢大不敬,反而认真接下这个话题,他肃声道:“他们不敢,你是他们的嫡母,哪怕是我不在了,你也是名正言顺的圣母皇太后。若是连你都不能孝顺奉养,那他们也不会有这个资格继承大统!” 很快他便会将他的姑娘扶上皇后之位,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皇帝想,他还不至于连这两年都活不了。所以在他走后,作为皇后的宁欢便是名正言顺的圣母皇太后,只要嗣皇帝不想落人口舌,便会好好地奉养宁欢这个嫡母。况且也如皇帝所说,他怎会选一个不能孝顺宁欢的孩子做嗣皇帝,他会尽力为宁欢铺好路。 宁欢却是气恼道:“什么你不在了!你还得一直陪我几十年呢,我才不要旁人来奉养我,我只要你养着我!” 看着宁欢这般生气的模样,皇帝却觉一颗心酸软得不行。 皇帝轻柔地将宁欢揽入怀中,声音也低柔极了:“好,我还要陪宝儿几十年,我会一直养着宝儿的。” 在宁欢稍稍满意时,皇帝却又叹道:“但我会为宝儿安排好一切的,绝不会让你受苦。” 他毕竟大了她十六岁,走在她前面实在再正常不过,他需得将她的将来安排好才是。 宁欢咬牙:“不准再说这种丧气话,你才多少岁,就想得这么长远了?!” 皇帝神色柔软而宠溺地看着宁欢:“好,不说了。咱们还有几十年呢。” 宁欢的神色缓和了些,但是想想为何提起这件事,她也不禁轻哼道:“什么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嫡母哪里比得过人家的生母。所以,退一万步说,当然还是自己的皇儿登基才好。若是咱们的皇儿做了嗣皇帝,你还需担心我无人奉养吗?若是咱们的皇儿登基,这宫里也只会有我一个皇太后,我也不必在旁人手下讨生活。” 若真的是永珹登基为帝,嘉妃日后便是母后皇太后。说着是两宫皇太后并尊,但到底人家才是亲母子,自然还是不同的。 虽说嘉妃是个好性子的,但作为嗣皇帝生母,嘉妃到时到底要反过来压她一头。所以哪怕她做了圣母皇太后,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的日子哪里会比得过现在的潇洒。 皇帝在考虑继承大统的人选时,自然也考虑过宁欢所说的情况。他当然知道的确如宁欢所说,别人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自己的亲子。但若真到那日,他也会想办法选出一个会孝顺奉养宁欢的孩子来。 皇帝本以为自己想得很好,但此刻听到宁欢自己提起“在旁人手下讨生活”这样的话,他瞬间便心疼了,瞬间觉得自己的思虑还是有些草率了。 他从来都小心翼翼娇养着的姑娘,他的掌上珍宝,在他百年后却要朝着旁人低头,他怎么舍得,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 的确也如宁欢所说,若是他们的皇儿登基,他哪里还要担忧这些。 皇帝牢牢地抱住宁欢,有些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 他之前的想法或许还是太心软了些,将来若真选了别的孩子继位,若是嗣皇帝的生母早逝,是不是就能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呢…… 皇帝低垂的眸中划过一丝漠然的杀意。 第642章 宁欢却不知她随口的假设竟让皇帝产生了这样危险的想法,她还笑道:“哪儿有这么夸张,我就是举个例子说说罢了,这样的事日后也不一定会发生。” 若是他们的皇儿登基,这些假设自然不复存在。 皇帝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却是认真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宁欢总觉得皇帝只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半,她暗暗咬牙,又睨了皇帝一眼。 “你说你舍不得,我还舍不得咱们小六的皇位呢。这本来是咱们孩儿的东西,现在却要拱手让人……况且这还不是普通的东西,是万里江山啊!”宁欢轻啧一声,哼笑道:“我又不是不能生,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听着她说出这样直白甚至胆大包天的话,饶是皇帝都有些愕然。 这样的话若是落在旁人耳中,或是换一个人在皇帝面前说,可就不是直白大胆的事儿了,那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妄图谋逆! 也幸好此刻西暖阁中只有他们二人。若是再有第三个人听见这话,怕是早就战战兢兢的伏跪求饶了。不只是为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而害怕,更是因为知道皇帝绝不会让听到这话的其他人活着。 而纵使是皇帝,这数十年的人生中,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毫不遮掩的胆大包天的话,还是当着他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本人的面儿说这样的话。 可说这话的是宁欢,那就没事了。 皇帝甚至笑起来:“宝儿啊,我的乖宝儿,你可真是……” 她总是有这个能力让他平静沉着的心绪为而她牵动。 但她敢这样毫不遮掩地便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证明了她对自己的信任和爱,皇帝简直是高兴都来不及。 宁欢既然敢说便不会怕,她眨了眨眼,眉眼弯弯地看着皇帝:“皇上要治臣妾的罪吗?” 皇帝当然不会治她的罪,正欲说话,却忽的想到什么似的。 他看着宁欢,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治罪,当然要治罪。不过你是朕最钟爱的贵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待会儿再好好地治你的罪。”他微微咬重了“好好”二字。 宁欢对他这样不怀好意的笑意再熟悉不过,他到底会如何“治”她的罪,她大概也能猜到。 宁欢霎时羞恼地瞪了皇帝一眼:“你脑子里一天天除了那事儿还有别的吗?我在和你说正事儿呢!” 皇帝故作沉肃:“还敢瞪朕,罪加一等。” 宁欢咬牙。 在宁欢彻底恼怒之前,皇帝先笑着将她抱入怀中:“宝儿说得对,嗣皇帝之位是咱们小六的,怎可将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愿意再生一个皇儿,而他也舍不得让他娇养了一辈子的姑娘,在他百年后低人一等。 他的宝儿说得对,若是他们的皇儿登基,她便是天下独尊的皇太后,皇儿会尽心奉养她,她也可以继续恣意地好好活着,不必向谁低头,更不必“在旁人手下讨生活”。 皇帝终于宽慰放松地笑起来。 提起“正事”,宁欢的怒火果然瞬间就熄灭了,她睨了皇帝一眼:“你终于同意了?” 皇帝低叹一声:“这一直都是我所期盼的。只是我舍不得我的宝儿再受这个苦才作罢,如今宝儿愿意,我怎会不同意。只是,又要苦了我的宝儿了。”他温柔而心疼地轻抚宁欢的脸颊。 听着他充满柔情与爱意的话,宁欢的神色也柔软下来,她伏在皇帝怀中,柔声道:“我都说了我愿意的。” 不过想想方才的“两宫太后论”,宁欢又道:“而且这么看来,比起往后许多年都在别人手下过活,我还是宁愿生产的时候疼那么几个时辰。”她有些忍俊不禁。 皇帝一时哑然,而后想想竟也忍不住笑了:“宝儿说的都有理。” 宁欢弯了弯唇角,又促狭道:“不过主要还是舍不得咱们皇儿的江山。” 皇帝失笑,温柔而纵容道:“都好。” 不论是为了什么,他的姑娘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他已经心满意足,不求其他。 听到皇帝无比纵容的话,宁欢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解决了一个问题,似乎又来了另一个问题。 宁欢想到什么似的,她从皇帝怀中坐起来,有些苦恼道:“可若是咱们的皇儿也是个资质平庸的可怎么办?” “不会。”皇帝认真而笃定道:“咱们的皇儿怎会资质平庸。” 宁欢眨了眨眼。 皇帝轻笑道:“我和宝儿都并非资质平庸之辈,想来皇儿也必定会是个聪慧的孩子。” “你这话分明就是在变相地夸你自个儿。”宁欢笑着睨他一眼。 皇帝笑道:“嗯,还有宝儿。” 宁欢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但是想了想,她还是犹犹豫豫地看着皇帝。 皇帝温和而耐心地看着她:“宝儿想说什么就说,你永远无错。” 宁欢微微扬起唇角,而后到底问道:“那若是……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皇儿真的很平庸可怎么办啊?”她还是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个。”皇帝有些失笑,而后却是毫不犹豫道:“只要他不是一个能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的昏聩之主,这天下便一直都会是他的。” 他竟然又将底线往后挪了,先前是宁愿从宗室中另择天资聪颖的孩子,也不愿平庸的孩子继位。此刻换成她的孩儿,他却又放低了标准,平庸便平庸吧,只求他不是个亡国昏君便好。 第643章 底线果真就是用来破的。 宁欢一时竟不知作何想法,她又心软又好笑:“你怎么这么双标啊……” “我的确是偏心,我承认。”皇帝低叹一声,又握着宁欢的手抚上心口,“但是宝儿,人心本就是偏的,皇儿是我和宝儿的孩子,我自然希望无论如何都是咱们的皇儿继承大清的江山基业。如宝儿所说,若是有自己的亲子,我也不愿将这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若是这大清江山真的败在他们的皇儿手中,那他也只能百年之后,到地下亲自向皇考和皇祖们请罪了,皇帝心中默默地想。 宁欢却是不知他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只怕更是好气又好笑。 她此刻只是定定地看着皇帝,看着他这般认真地说出这样放纵,甚至堪称悖逆祖宗的话。 可这都是为了她和他们的孩儿。 所以哪怕知道不对,宁欢还是忍不住神色柔软地笑起来,“好,那就祈祷咱们的小六是个聪慧的孩子吧。” 皇帝却笃定地笑道:“必定会的。” 宁欢弯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在对宁欢的事情上真的很双标的,希望你们不要讨厌他(合十) 上一章终于解锁了,记得看tat 第240章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宁欢撑着皇帝就想起身,她嗔道:“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陪他在这西暖阁里胡闹了一通,她想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也该回去了。 皇帝却是轻笑一声,又将宁欢按着坐下。 等宁欢坐回他的腿上,他又是一脸端肃了:“方才说了,贵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会儿也是时候罚一罚贵妃了。”皇帝的手轻轻挑开宁欢的衣襟,都不用解开盘扣——因为方才皇帝替宁欢裹上衣裳时就没扣上过,这小把戏此刻的确又方便了皇帝。 宁欢有些惊诧地看着皇帝,而后便是无边的嗔恼:“你还玩上瘾了!”她掐了皇帝一记。 先是小宫女,又是贵妃,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 皇帝却肃着眉眼,沉声道:“还敢掐朕,罪加一等。”脸上这般严肃,他手上却半分不严肃地捏着宁欢。 宁欢一把握住他不老实的手,恼怒道:“你好好说话!” 见她似是真的恼了,皇帝到底换了一幅神色,终于不再维系那副端肃正经的模样。 他低笑着哄诱道:“宝儿,咱们不是还想再要一个皇儿吗?既然想要皇儿,咱们是不是该努力些?” 宁欢睨他一眼:“那也不是现在,昭昭才多大,至少也得隔上一年。” 皇帝当然知道接连生育于女子身体无益,对于宁欢的话他自是认同的。 不过,就算宁欢说要几年后再生他也会同意的,宁欢愿意再生已是意外之喜,他哪里还敢再求其他。 但虽是这般想,皇帝却仍是低笑着道:“那咱们也得努力,为以后做准备是不是?这是让宝儿早日适应啊……” 听到他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宁欢霎时嗔恼地轻啐他一口:“呸!你不要脸!” 皇帝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含笑应了,他的动作也不停。 他低头吻住宁欢,低声哄道:“宝儿放心,我会注意的……” 这么久都过来了,他这次自然不会因为宁欢答应再生,就欣喜得不顾分寸地这么快就让宁欢再怀上。 宁欢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最后到底被皇帝半哄半迫地陪着他一起努力了。 皇帝紧紧地将宁欢抱在怀中,轻抚她柔嫩娇艳的脸,皇帝又肃声问道:“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宫女?朕要罚的不是贵妃吗?” 宁欢双腿酸软地坐在他怀中,她嗔了皇帝一眼,到底也有几分兴致,她娇柔道:“奴婢……奴婢也不知,奴婢醒来便在皇上怀中了。”她含娇带怯地看着皇帝。 皇帝被她柔媚的眼神看得心痒,他面上却依旧正经:“是吗?难道还能是朕强迫了你?” 宁欢恨得牙痒痒,到底没忍住暗暗掐了皇帝一把,她面上却柔弱道:“奴婢不知。” 皇帝面色不改,只是又在宁欢臀上拍了一记,他沉声道:“小奴儿,你还是这样大胆!还敢偷偷掐朕,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朕一定要好好罚你!” 听到他的话,宁欢连被他亵昵地打了一记都不在意了,尤为羞愤地看着他:“谁是你的小奴儿!” 皇帝端肃道:“你都已经是朕的人了,不是朕的小奴儿是什么?”他轻轻按了按宁欢的小腹。 宁欢霎时娇气地呜咽一声,愈发羞恼了。 若非皇帝正一脸正经地做着这样不正经的事,他这幅端肃正经的模样还真的能吓到人。 皇帝还哑声追问道:“如何,你是不是朕的小奴儿?” 宁欢当然不肯承认这么羞人的称呼,但皇帝总有办法让她就范。 最后,在皇帝的磨人下,宁欢到底呜咽着哭求道:“皇上恕罪,奴儿知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皇帝低笑一声。 他狠狠地罚了宁欢一通,而后又哑声问道:“小宫女,你今年多大了?” 宁欢终于痛快了,却也被他折腾得面若桃花,娇.喘微微,听到皇帝的话后,她又不禁眨了眨眼。 眼波一转,宁欢霎时环住皇帝的脖子,娇娇怯怯道:“回皇上,奴婢今年……十四了。” 十四岁,是她与他初遇的那一年。 第644章 皇帝的身形果然紧绷了一瞬,他定定地看着宁欢,眸色幽邃暗沉得不行。 缓了片刻,他才声音沙哑地道:“才十四岁,果真是朕的小奴儿。不过,十四岁就敢这般勾朕了,你这个小奴儿果真大胆,朕定要好好罚你!” 切身感受到他的兴奋和危险,宁欢下意识轻颤了一瞬,但嘴上却仍是不甘示弱地娇声哭求道:“分明……分明是皇上逼迫奴婢……奴婢才十四岁,皇上,您,您怎么能这样……” 嘶—— 听着她这般娇娇怯怯的声音,仿佛此刻在他怀中的真的是当年那个才十四岁的娇俏稚嫩的小姑娘。皇帝到底没忍住轻吸一口气。 他一手握着宁欢纤软的腰肢,一手从尚且未干的御案上挑起一块小小的软缎,软缎也被影响着浸了水,仍是湿嗒嗒的。 他一脸正经端肃道:“逼迫?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还这么小,便敢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就来养心殿勾朕,这是朕逼迫你的吗?”若非他的声音已经喑哑得不行,手上也挑着个不像样的东西,这话还更可信些。 当然,不是他还能是谁! 宁欢知道归知道,但她仍是被皇帝暧昧亵昵的话和他手上的软缎羞得浑身泛起粉意。他的脸皮实在太厚了,语气这样笃定正经,连宁欢都觉得她仿佛真的是才十四岁便勾了他。 宁欢的面色愈发绯丽娇艳。 心中无比嗔恼,但是顾忌着“职业素养”,宁欢还是娇怯怯地看着皇帝,娇弱地求饶:“皇上,奴儿知错了……” 皇帝沉声道:“知错便好,不过你这个小宫女竟敢这般污蔑朕,朕还是得好好罚你!” 皇帝这回果真被宁欢刺激得不轻,当真如他所言好好地罚了宁欢一通,宁欢简直欲哭无泪。 …… 西暖阁明亮的烛火又在宁欢眼中摇曳了许久,就在宁欢以为该结束了时,皇帝忽然抱着她起身。 宁欢下意识搂紧了皇帝:“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皇帝威严地沉声道:“嗯?” 宁欢嗔了他一眼,又娇娇柔柔地问道:“皇上,您要带奴婢去哪儿?” 皇帝满意了些,低笑道:“朕带朕的小奴儿去个好地方。” 他抱着宁欢,给她披上厚实的狐裘,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宁欢脸上的绯色却不褪反增,她羞愤道:“你……皇上,您怎么能这样?!若是让人看见……” 想想若是让人撞见的情形,宁欢不禁浑身一紧,她娇闹道:“若是让人看见,奴婢也不活了!” 皇帝轻吸一口气,而后又一脸端肃认真道:“小奴儿放心,没人敢进来,况且,朕怎么舍得让旁人见了朕的小奴儿这般动人的模样。” 看着他一脸端方地说着最不端方的话,宁欢愈发嗔恼,她仍是闹道:“不行,奴婢不要……” 她这般娇闹,皇帝的神色却愈发缓和,他安抚道:“小奴儿还披着狐裘呢,也没人能看见。况且,夫妻一体,我不过抱一抱我的小奴儿又怎么了?”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 可是狐裘里边儿可什么都没有!而且他们现在是真的夫妻一体!宁欢羞恼地掐了皇帝一把。 宁欢又幽幽地看了皇帝一眼:“皇上的话实在令奴婢惶恐,奴婢不过是皇上的小奴儿,哪里担得起‘夫妻’二字,奴婢惶恐。” 皇帝一脸严肃认真:“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朕明日就立你为后!” 看他用最是端肃的明君模样,说着最昏君的话,哪怕宁欢还有些恼,都忍不住笑出来。 她柔柔弱弱地靠在皇帝怀中,娇柔道:“奴婢何德何能。” 皇帝道:“朕心甘情愿。” 虽是游戏间,但皇帝和宁欢却都知道这些话不止是情景下的扮演,更是真心话。 宁欢神色柔软地看着皇帝,还没温情过三秒,她又看见皇帝用那种最正经不过的语气说出最不正经的话来。 “朕待小奴儿这般好,朕的小奴儿是不是该好好回报朕一番呢?”他暗示地颠了宁欢一下。 宁欢哪里受得住,霎时娇气地呜咽了一下。 她似嗔似恼地看着皇帝,却到底如他所愿,娇娇怯怯地道:“奴婢……但凭皇上处置。” 看着她一幅娇怯柔媚任他施为的模样,皇帝的眸色霎时幽深许多。 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哑声低笑道:“好,这可是我的宝儿自己说的。” 宁欢被皇帝抱着从西暖阁中穿过。 皇帝每走一步,宁欢便不禁一颤,她又羞又恼地深深埋在皇帝怀中,生怕被人撞见。 “到了。”皇帝哑声道,又将宁欢从狐裘中剥出来。 宁欢下意识打量了一圈,而后却愈发羞愤了:“你,你又……” 皇帝竟然又带她来了养心殿的正殿! 这可是皇帝平日处理重大国政接见重要朝臣的大殿,有时甚至还会在此举行小朝会。 可是在这最庄严肃穆的地方,皇帝却做着最不端庄的事。面对面地坐在皇帝怀中,宁欢甚至抬头就能看到上方“中正仁和”的匾额。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来了,但宁欢还是嗔恼道:“你太过分了!” 抱着宁欢坐在金色的龙椅上,皇帝一脸威严地看着宁欢:“嗯?”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到底按照戏中的身份娇闹道:“皇上,您……您怎么能这样……若是让人知道,奴婢真的不活了!” 第645章 皇帝这次却拍了宁欢一记,沉声道:“什么不活了,怎能时时将这种话挂在嘴边?有朕在,朕看谁敢说你什么!” 宁欢眨了眨眼,娇纵的神色到底忍不住柔和几分,她娇柔道:“奴婢知错。可是,可是这儿……” 这是养心殿的正大殿啊!平日这么多朝臣来来往往的,这样端庄肃穆的地方,怎么能用来做这样不礼不雅的事! 皇帝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他含笑安抚宁欢道:“宝儿放心,没人知道。” 他让宁欢换了一个方向坐,让宁欢背靠着他,面对着正殿的大门。 宁欢不禁呜咽了一声,皇帝也轻吸一口气,抱紧了她。 正殿的门自然是关着的,四周也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见不到,这让宁欢紧绷的心绪放松了些。 但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中,宁欢也很明显地感受到皇帝远胜于平日的兴奋。 她愈发嗔恼:“那也不行,这是什么地方,你,你怎么能……” 皇帝却一脸正经道:“这里也是朕的养心殿,为何不能?” 宁欢反手拧了皇帝一把。 皇帝也不恼,只是抱着宁欢不紧不慢地道:“小宫女的惩罚结束了,贵妃却还未受罚。朕说过了,活罪难逃,贵妃娘娘。” 为了做这事儿,他总是有千百种理由。 宁欢偏头嗔了他一眼。 但是都已经到大殿来了,挣扎也是无用,宁欢便娇娇地哼道:“要罚就罚,你快些……” 在这样的地方,哪怕是大胆如宁欢都觉得有些有辱斯文,咳。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似是轻笑一声:“不急。” 他随手从御案上拿出一本明黄的奏折,皇帝低笑道:“朕不大方便看奏折,贵妃娘娘亲自念给朕听听如何?” 没想到他还有更过分的,念着最正经严肃不过的奏折做最不正经的事儿,宁欢霎时扭头看向皇帝,难掩羞愤:“你……” 皇帝不疾不徐道:“贵妃还想不想快些结束惩罚了?”他的动作也不疾不徐的。 宁欢的指尖紧紧掐着桌案,她犹带几分哭腔道:“我念就是了。” 皇帝轻柔地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伤到自个儿,但他面上却还是一脸威严:“在朕面前回话要称臣妾,贵妃的规矩也不怎么好啊,该罚!” 宁欢却是娇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另一个规矩不好的人是谁?让臣妾猜猜,是那个小宫女吗?”她一脸拈酸地看着皇帝。 先前被宁欢语出惊人过一次,这次皇帝虽也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便适应了这个新情节。 皇帝的眸色幽暗深沉,他摩挲着宁欢的脸,缓声道:“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宫女,你堂堂贵妃何必和她计较?” 宁欢作一脸酸妒道:“小宫女?皇上这是在护着那个小宫女吗?!还是个小宫女便敢爬上皇上的龙床,臣妾看这个小宫女实在放肆大胆!” 皇帝一脸认同地点头:“贵妃说得是,这小宫女实在大胆!” 宁欢有些绷不住神色,咬牙掐了皇帝一把。 “嘶——”皇帝故意倒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贵妃,适可而止。” 宁欢扭过头,伏在御案上娇泣道:“皇上果真不疼臣妾了,您还和臣妾夫妻一体呢,竟就说出这样的话,您就是护着那个小宫女!” 听到“夫妻一体”四个字,皇帝霎时呼吸一滞。 宁欢更是明显地感受到他愈发兴奋了,她伏在御案上,不知自己是该得逞地笑,还是该为一会儿的自己哭。 皇帝将宁欢从御案上扶起来,不紧不慢道:“既然贵妃这般不高兴,那朕将那个小宫女杖毙便是,贵妃莫要难过了。”他的声音却愈发低哑。 宁欢眨了眨眼,回眸看皇帝,似笑非笑:“皇上当真是薄情啊。” 皇帝摸着宁欢的脸,端肃而认真道:“你才是朕心爱的贵妃,你永远是第一位。”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精分似的,又看着宁欢笑起来:“宝儿放心,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说的是背着“贵妃”幸“小宫女”的事。 宁欢霎时哼笑一声:“你尽管试试。” 皇帝抱着宁欢,温和而纵容地笑道:“不试,也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事。” 宁欢满意,偏头在他的脸侧落下一吻。 皇帝的神色愈发柔软,他爱怜地摸了摸宁欢披散而下的乌发。 “不过,贵妃是不是该践诺为朕念折子了?”他看着宁欢悠悠笑道。 宁欢嗔恼地看了他一眼,却到底扭过头去展开面前明黄的奏折。 “臣丰策今有本启奏,臣近闻……”宁欢念不下去了,她气息微喘地看着皇帝,嗔道:“你别动!” 皇帝“听话”地放下手,改成握住宁欢纤软的腰肢,动作却不停,他还一派端然道:“贵妃念得很好,接着念。” 宁欢瞪了他一眼,到底拗不过他,只能拾起奏折接着念。 “臣近闻都察院佥都御史拜齐阿,狂妄悖逆,纵容其子当街欺凌妇孺,自身亦行事不端,立身不正,公然出入烟花之地狎妓相舞,妄议国事……” 宁欢没能念下去,因为皇帝拿走了她手中的奏折。 “这个混账!”皇帝没想到随手一抽竟然抽.出这样一本污了姑娘眼睛的奏折,再看到丰策所奏,皇帝更是怒上心头。 宁欢却是忽然瞟到了奏折的后半句话:“臣劾拜齐阿,行事荒.淫,放.荡纵兴,立身不正,有失大臣体……”她下意识念出来,而后意识到这句话在说什么,却愈发红了脸。 第646章 这几个斥责拜齐阿的词和他们现在的情形何其契合。若是让朝臣们知道皇帝竟然在养心殿的正殿…… 只怕说得比这个丰策还要难听! 她霎时羞恼地看着皇帝:“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皇帝听到宁欢念的后半段,眨了眨眼,但下一瞬他仍是面色不改,甚至将这本奏折扔得更远了些。 他抱着宁欢低笑:“朕和拜齐阿这个混账如何一样?我和宝儿是夫妻,夫妻敦.伦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什么。” 宁欢羞愤:“那也没说让你在正殿里……” 皇帝低笑:“在正殿如何?” 宁欢说不出话来,只咬牙掐了皇帝一把。 皇帝面不改色,又端肃道:“贵妃不愿念折子那就不念了,但是拒不认错还敢掐朕,朕还是要好好罚你!” 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又见了一本弹劾官员行事荒.淫的奏折,宁欢愈发羞臊,更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皇帝快点结束他的“惩罚”。 她主动转过去环住皇帝的脖子,娇媚地撒娇:“臣妾知错,任凭皇上责罚。” 皇帝的身形紧绷了一瞬,而后哑声笑道:“贵妃有命,岂敢不从。”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祝伟大祖国繁荣昌盛!!(下午还有,么么~) 第241章 严寒的冬日即将过去,天气日益回暖。阳光刺破阴沉的天空洒落大地,落在明黄的琉璃瓦上还有些晃眼,不过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延禧宫。 戴佳氏午憩起来,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 古沃珲为戴佳氏簪上最后一支蝶戏花錾银发钗,问道:“小主,今日外头天气倒是好,您要出去走走吗?” 戴佳氏掀了掀眼皮:“去,天气好便更要出去了。” 古沃珲应了,又小心问道:“不知小主今日想去何处?” 自从戴佳氏的禁足解了后,她就像闷坏了似的,成天儿地往外跑,她还不止是去御花园散心,更是喜欢散到东西六宫的各宫中去,美其名曰和众姐妹联络感情。 戴佳氏刚进宫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幅活泼闲不住的做派,当时便时常来往于各宫,是以现在她故态复萌,各宫嫔妃倒也不算奇怪。只觉她禁足一场怕是真闷坏了,要不然她串起门来怎么还变本加厉了,但各宫嫔妃心里到底喜不喜欢和戴佳氏联络感情就是两说了。 戴佳氏看了看铜镜中打扮得素净的自己,眼神幽暗了一瞬,而后又神态自若地含笑道:“当然是去永寿宫,前几次去求见令贵妃都没能得见,今日正好天儿好,令贵妃娘娘心情好了总该愿意见我了吧。” 古梵霎时不忿道:“令贵妃当真是恃宠生骄,这天寒地冻的,小主您好意想去陪令贵妃说说话,她竟连永寿宫的门都不让您进,令贵妃实在是太过分了,她还是协理六宫的贵妃呢,竟这般跋扈行事,就不怕落人口实吗!” 说起这个,戴佳氏心中也有些愤恨和郁卒。各宫嫔妃听闻她上门,不管心中如何想,但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哪个不是笑脸相迎。可是到令贵妃这儿,别说笑脸了,她连永寿宫的门都进不去。 戴佳氏也没想到令贵妃做事竟这般不留情面,竟是连半分面子功夫都不做。她原本也没指望着令贵妃能次次见她,但她觉着,令贵妃为了名声,她这么多次求见,令贵妃多少得见一次吧。谁知令贵妃竟这般张狂嚣张,似乎半分不在意名声,竟是一次都没允许她进过永寿宫。 想到这些,戴佳氏看着铜镜,不禁幽幽道:“就是因为她是协理六宫的贵妃,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所以她不愿意见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虽然古沃珲和古梵多少对戴佳氏真实的性子有些了解,但她们是戴佳氏的大宫女,唯有戴佳氏好,她们才能跟着好。是以哪怕偶尔对戴佳氏的行径有些微词,此刻也不免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一同为她思虑未来。 古梵霎时心疼道:“难为主子总想着和令贵妃交好,可她却一直这般高傲嚣张,奴才瞧着都替主子不值。” 戴佳氏轻叹一声,也有些烦闷道:“我也不想这般低声下气,可是你们瞧瞧这宫里,但凡稍有些宠有些地位的女人,哪个不是和令贵妃沾亲带故的,就算不沾亲带故,总归也是面上和令贵妃过得去的。” 如今连辉发那拉氏也死了,她和兰常在便是宫里唯二出身最高的嫔妃,甚至她们都是满洲镶黄旗出身,最是高贵不过。可是如今她们这些出身高贵的镶黄旗格格,却都不得不仰着令贵妃这个低微包衣出身的女人过活。尤其是她,还得想法子和令贵妃交好,甚至讨好,戴佳氏心中更是又气恨又不甘。 古梵皱眉:“这么看来,还仿佛是皇上看着令贵妃的面子来宠爱旁人呢……皇上怎会如此……” 听到古梵的话,戴佳氏垂下的眸子霎时冷厉了一瞬,但很快她又神色如常地道:“所以啊,皇上不愿见我,如今我想要复宠,暂且也只有这条路。” 古沃珲却觉得这条路怕也没这么好走,“可是令贵妃娘娘一向对小主不假辞色……” 戴佳氏的面色微微变了变,而后又自若地淡笑道:“那是令贵妃对我有误会,等误会解开自然就好了。水滴石穿,我和她多相处相处,这关系总能变好的。你们没听说过吗,之前颖嫔和容贵人也并非是一开始便和令贵妃交好,也是日久天长慢慢地打动了令贵妃。虽说过程艰难了些,但这后来得到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啊。” 第647章 颖嫔晋了嫔位,如今更是从纯贵妃的景仁宫搬出来住去了承乾宫,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宫主位,怎一个春风得意可说。而容贵人也从紫禁城东路偏远的栖霜阁搬进了华贵又靠近养心殿的翊坤宫,还时常得到皇上的赏赐。 还有一个庆嫔,更是最明显不过的例子,一个无宠无子的女人,竟能封了嫔位,甚至还能住进翊坤宫那样华丽贵重的宫殿,成为翊坤宫的主位!这符合常理吗?当然不符合!后宫所有人都知道庆嫔这嫔位和翊坤宫是怎么得来的——那都是沾了令贵妃的光,所以才得皇上爱屋及乌啊! 不过这么看来,更是应了古梵方才的话——皇上还真是看着令贵妃的面子,按着和令贵妃的亲疏远近来宠爱封赏嫔妃了。 后宫或许看不清这一点,又或许看清了却不愿相信,戴佳氏还算聪慧,自然是能从后宫各嫔妃间窥见一二真相,但此刻这份聪慧却让戴佳氏的心愈发堵了。 她掐了掐手心,微微垂眸,掩下眸子中的一片幽暗。 再抬头时,戴佳氏又恢复了一派含笑自若的模样。 古梵没有注意到戴佳氏那一瞬的变化,只是认同地颔首:“小主说的是,只是又要委屈小主了。” 古沃珲心中却仍是不大乐观。先前小主还说永寿宫的大门就这么开着,令贵妃总不能敢这般狂妄肆意地不给面子,时时将她拒之门外吧。 结果……令贵妃她还真的敢! 偏生皇上对令贵妃屡屡下小主面子的事一直视而不见。而后宫中本也是令贵妃一家独大,哪怕和小主交好些的嫔妃们同样对令贵妃的行径有所微词,却也真的只是微词,私下里和自家小主见面时说过就罢了,甚至都不敢在宫中传扬。 是以如今的后宫表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安宁,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古沃珲想想便觉泄气,但是如小主所说,如今除了和令贵妃修复关系,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戴佳氏自是不知古沃珲心中所想,她的注意力落在古梵的话上。 她眉梢轻挑:“委屈?我倒也没什么好委屈的。若是能因此复宠,那这些忍辱负重也不算什么。但若是令贵妃执拗傲气地不肯搭理我这个小小的答应,我也没什么损失,反而是令贵妃,这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也不知这宫中会如何指摘她。” 令贵妃还想做皇后?一个善妒不能容人的女人如何担得起皇后之位!虽然知道这些名声不过是小事,或许只会对令贵妃产生微乎其微的影响,但戴佳氏还是不吝于给令贵妃添一添堵。 说起添堵,戴佳氏又勾唇一笑:“令贵妃不想搭理我,我偏要和她好,总归于我也没什么损失,还能……恶心恶心她。” 这话实在有些损人不利己,古沃珲和古梵都沉默了。 戴佳氏却是心情尚好地站起身来,她一派娇俏天真地笑道:“走吧,陪我去永寿宫见咱们的令贵妃娘娘。” * 养心殿,宁欢却不知有人又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她正抱着朝珑玩耍。 “昭昭,昭昭,额娘的小昭昭。”抱着小朝珑,宁欢笑得欢快,时不时在女儿粉嫩白软的脸蛋儿上落下一个香吻。 朝珑被宁欢亲得咯咯直笑,仿佛知道母亲在和自己玩耍。 皇帝坐在另一侧,时不时抬眸看着这母女俩,面色亦是温和柔软,满足极了。 宁欢抱着朝珑看向皇帝,柔声道:“昭昭,咱们是不是打扰皇阿玛处理政务啦?” 朝珑哪儿知道这些,只知道香香软软的额娘又在和自己说话了,当即咿咿呀呀地“回答”额娘的话。 皇帝抬眸看着宁欢和朝珑,神色温柔:“不打扰,阿玛就希望额娘和昭昭陪着。”他伸手轻轻捏了捏朝珑柔软的小手。 他说的是阿玛,而非皇阿玛,宁欢愉悦而满足地弯起唇角。 皇帝朝着宁欢温柔而宠溺地眨了眨眼。 而朝珑更是回以更兴奋的咿呀声,还挥舞起小爪子来。 皇帝和宁欢都忍不住笑了。 宁欢抱着朝珑起身,慢慢在暖阁中走着。 在养心殿和永寿宫,宁欢一向是穿平底鞋——花盆底到底比不得平底鞋,花盆底又高承重面又小,她还要抱着宝宝,虽然平日没摔过,但宁欢还是怕万一。 是以此刻宁欢抱着朝珑走得毫无心理负担,她看着女儿笑道:“也是,你阿玛明明有自己的政事堂可以处理政务,却非得和咱们娘俩在这暖阁里挤,就算真打扰了他,他也得憋着。” 朝珑很给面子地咿咿呀呀地笑起来。 宁欢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昭昭也觉得额娘说得对,对不对?”她又笑意盈盈地看向皇帝。 皇帝却半分不恼,甚至温和而纵容地看着这娘俩:“宝儿说得对,况且我并不觉得打扰。有宝儿和昭昭在,我处理政务都要轻快许多。” 宁欢翘起唇角,而后却看着朝珑愉快笑道:“算你阿玛识相。” 皇帝神色柔软而纵容地看着宁欢。 暖阁内留下的李玉和玉棠玉琼则都笑着垂下头去。 朝珑才六个月大,到底还是睡觉长身体的时间多,又和宁欢玩了一会儿后便哭起来。 宁欢知道她饿了,一面抱着朝珑轻哄,一面道:“快去叫乳母来,公主饿了。” 玉棠连连应了。 皇帝也看不下去奏折了,陪着宁欢一起哄女儿。 第648章 乳母很快便来抱着昭昭下去了。 女儿哭得大声,纵使宁欢知道是正常的,但还是心疼,干脆跟着乳母一同去了偏殿。 …… 等朝珑彻底在乳母怀中安睡过去后,宁欢才回了西暖阁。 皇帝迎上来:“昭昭睡着了?” 宁欢点点头,她跟着皇帝坐回榻边。 宁欢又轻叹道:“想想若是我亲自喂养昭昭,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皇帝却揽着她温声道:“但是亲自喂养对你的身子不益。况且你也只是白日能喂养昭昭,夜里还是得由乳母照顾,你又何必找这个麻烦?” “也是。主要是还会涨.奶,也不怎么舒坦。”宁欢摇头叹道。 皇帝却是一滞,眸色微深地看着宁欢。 而后他的视线便顺势滑到宁欢的锁骨下方。 宁欢原本就是顺着皇帝的话感慨一二,也没多想什么。 注意到皇帝的目光后,她才意识到什么,宁欢瞪了皇帝一眼:“你给我正经些!” 皇帝意味深长地笑道:“其实这个倒是无妨,除了一开始,宝儿后来哪里还……唔……”宁欢已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些不正经的话。 宁欢咬牙道:“是啊,这么看来,我若是接着喂养昭昭,也不知到底是方便了谁!还是早日断奶比较好。” 玉棠和玉琼更是面红耳赤地深深低下头去,先前主子涨着不舒服是如何解决的,她们也知道。 实在是……太羞人了…… 宁欢却无暇管殿内还有李玉和玉棠他们在,反正跟在她和皇帝身边这么多年,有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闺中情.事,他们都知道了。一开始宁欢也会羞臊,但这么多年下来,她也习惯了。 皇帝仍然被宁欢捂着唇,不能说话,但他含笑看着宁欢,神色仍是愉悦。 毕竟当初切切实实得了好处的是他。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更是愈发嗔恼:“你还好意思笑!我不能亲自喂养昭昭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 一半自然是客观原因——涨着的时候不舒服还疼,另一半的确多少和皇帝有些关系——皇帝为她解决不舒服的办法实在太狎昵了些,宁欢实在羞恼,喂了昭昭一个月,过了做母亲的瘾也不想再便宜皇帝。 皇帝忙搂着宁欢笑着哄道:“不能喂养便不能喂养罢,宫里的后妃们除了你也没有亲自喂养孩儿的。况且宫里也不缺乳母,这样对你的身子恢复还更有利些。” 宁欢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多喂养昭昭一段时日呢。” 毕竟他吃的可比昭昭吃的还多!想到这儿,宁欢心中羞愤,面上也泛起淡淡的绯色。 看着她这艳若桃李的模样,皇帝简直喜爱得不行,但他还是先抱着宁欢道:“虽然我很喜欢……” 在宁欢威胁的眼神中,皇帝无辜地眨了眨眼,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只正色道:“但我更担忧宝儿的身子,只有你平安康健,我才真的高兴。” 这话还像样儿些,宁欢脸上的恼意终于淡下去。 但她睨了皇帝一眼,从他怀中起身:“我要去寿康宫陪太后说话,你赶紧的回政事堂批折子去吧。” 昨夜宁欢就和他提过今日要去寿康宫,皇帝倒是不觉意外。 但他还是拉住宁欢的手,不放心地问道:“宝儿不生气了吧?” 宁欢睨他一眼:“若是我还在生气呢?” 皇帝温和而纵容道:“那我只能好生向宝儿赔罪了。” 宁欢故作淡然:“那你准备如何向我赔罪呢?” 皇帝道:“宝儿希望我如何,我就如何。” 宁欢轻哼一声:“没诚意。” 皇帝霎时失笑,但他温和而无奈道:“那我许宝儿一个承诺如何?” “哦?”宁欢眉梢轻挑:“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吗?” “都可以。”皇帝下意识应了,而后想起什么似的,皇帝连忙道:“出宫不行。” 本就是故作的恼意,此刻听到皇帝认真的话,宁欢的心霎时一片酸软。 他一直都害怕她离开他,哪怕到了如今也依然…… 宁欢面上却不显,只道:“这还叫什么都可以?” 皇帝幽幽地看了宁欢一眼:“昭昭还在偏殿睡着呢,宝儿是想抛夫弃女吗?” 李玉和玉棠几人听到皇帝这略显幽怨的话,简直又好笑又觉惊悚,连忙忍笑低下头去。 宁欢更是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什么抛夫弃女,亏你说得出来!” 皇帝只是温柔而纵容地看着她。 看着他这般宠溺的神色,宁欢到底小小的良心发现,她狡黠道:“我说的出宫是出宫去玩儿,这也不行吗?” 皇帝的神色愈发缓和,他道:“当然可以,这个出宫可以。” 宁欢笑起来,牵住皇帝的手道:“我哪儿会是抛夫弃女的人,你放一百个心便是。”她笑不可抑。 皇帝回握住宁欢的手,却认真地看着她:“这是宝儿说的。” 她是玩笑,他却这般认真,到底看得宁欢心软。 宁欢看着皇帝,也认真道:“我说的,贵妃同样无戏言。”认真不过三秒,宁欢又狡黠笑起来。 皇帝的神色却愈发柔软,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还附和道:“嗯,我相信贵妃娘娘。” “方才的承诺依然有效,宝儿想好要要什么了吗?”皇帝又柔声道。 第649章 宁欢却不以为意:“留着吧。” 皇帝温声应了:“好。” 李玉却是心中咂舌,皇上是帝王,帝王的一个承诺何其珍贵,外头的朝臣们抢破头也得不到君王一个简单的承诺,更别提还是这样没有限制的承诺,那是梦里才有的东西。 什么叫没有限制呢,就如皇上所说,只要不是令主子想出宫改嫁,咳,哪怕她想要的是皇后之位,或是为小阿哥求个未来的太子之位,皇上怕是都会应允。不过话说回来,这似乎本就是皇上想给令主子的…… 但总归帝王一诺重逾千金万金便是了,此刻皇上却就这样随意地给了令主子,令主子还挺不以为意。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李玉心中轻啧。 而宁欢却想到什么似的,哼笑道:“什么承诺不承诺的,分明就是借机哄我。” 她哪里需要他的承诺,她若是想要什么,他哪里会有不给的,只要她和皇帝说一声,皇帝便会答应。所以这旁人视若珍宝的君王一诺,于她而言却没这么大的分量。 皇帝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捏了捏宁欢的手,纵容道:“能让贵妃娘娘高兴便好。” 宁欢到底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快去批折子,我要去寿康宫了。” 皇帝颔首,又叮嘱道:“多穿些,别着凉了。天冷路滑,小心看路别摔着了。” 想了想,皇帝又道:“一会儿我去接你。” “我都多大了,还要你接我?”嘴上虽是嗔怪,宁欢脸上的笑意却柔软受用得很。 皇帝温柔地看着宁欢:“无论多大都是我的小姑娘,我的小宝儿。” 宁欢愉快地笑起来,“好吧,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 皇帝笑起来,捏了捏宁欢的手。 就在宁欢准备重新收拾一番再去寿康宫时,外头却传来圆盛的通禀声。 “皇上,贵妃主子,戴佳答应在永寿宫外求见贵妃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想剧透吧,但是剧透又没意思了,先看着吧(捂脸) 风颜 100瓶(天啦撸,是我没见识,谢谢小天使(^3^) 番茄炒蛋大使 20瓶(么么,谢谢小天使~(^3^) 第242章 听到圆盛的通传,宁欢的神色微冷。 皇帝则是微微凝眉,又看向宁欢。 宁欢让圆盛进殿。 宁欢问圆盛:“她又要求见本宫?这次又是为何事而来?” “回贵妃主子,玉露说戴佳答应口口声声称……”圆盛的神色有些微妙,却到底接着道:“称您和她有些误会,希望能求见您以解开误会。” “误会?”宁欢轻笑一声:“她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 而后,宁欢却蓦地冷下神色:“告诉她,本宫不会见她,她是将本宫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圆盛连连道:“嗻。” 听到宁欢和圆盛的话,皇帝的眉眼间也浮现几分冷意:“这个戴佳氏,还是这般不安分。” 戴佳氏每次来永寿宫求见宁欢,有一半的次数,通传是传到养心殿来的,是以皇帝也十分清楚戴佳氏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 宁欢不紧不慢道:“她或许以为永寿宫的大门日日开着,我怎么着也不能日日将她拒之门外,总得见她一回。可惜这算盘怕是打错了,我可不是这么个愿意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人。” 今日若是换个人来,怕是就为着一句“不好意思”,哪怕并不待见戴佳氏,也还是会委屈着自己去对戴佳氏笑脸相迎。况且也不说换个人了,就说这后宫中,基本都是这样。也就是她,她有这个底气恣意行事,可以一点儿都不给戴佳氏这个面子。 想到这儿,宁欢下意识看向皇帝,这是她的底气…… 皇帝见宁欢看来,眉眼间的冷意也散去了,他温和而纵容道:“当然,没有谁能让你受委屈。” 宁欢到底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戴佳氏的事虽然有些烦扰,但对他们而言只是个小插曲罢了,还不足以影响二人的心情和氛围。 皇帝神色温和地揽住她。 宁欢又慢慢道:“她知道我的态度还敢不死心地时常往永寿宫来……” 想到什么,宁欢神色忽然有些微妙:“不过若她的打算是来恶心我,她的确做到了一部分。”她的眉眼间浮现两分厌恶之色。 皇帝听到这话却霎时冷斥道:“这个混账东西,禁足三个月还是太少了!” 皇上发怒,西暖阁里的宫人们霎时便跪下了,大气也不敢出。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况且以戴佳答应这么活泼的性子,想来无论皇上将她禁足多久,她解禁后还是会这般日日闲不住地跑到各宫和姐妹们联络感情。”宁欢面露微笑。 皇帝亦是微微蹙眉:“可是这个戴佳氏,这般不识趣,总不能日日让她来永寿宫烦扰你。” 宁欢先挥了挥手:“先起来吧。” 宫人们松了一口气,虽然皇帝没说话,但他们还是悄声站起了,这些小事一向听贵妃主子的便是。 若是贵妃主子在,皇上发怒也没有这么可怕了。 宁欢又看向圆盛:“圆盛,你去告诉她,别给脸不要脸,本宫不会见她,让她死了这条心!” 圆盛连连应声:“嗻,奴才一定将贵妃主子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宁欢却微微抬手:“等等。” 圆盛会意地躬身。 第650章 “告诉她,若她还是听不懂人话,还要见天儿地往永寿宫来,尽管来便是。她愿意在冷风里站着便站吧,本宫从不在意这些面子功夫,但到时候最丢人的是谁她应当知道,对本宫可没什么影响。”宁欢凉薄一笑。 圆盛恭恭敬敬地应声,转身出了暖阁去向戴佳氏传达宁欢的意思。 皇帝却有几分不赞同:“她这般烦扰你已是对贵妃的冒犯,随便找个由头罚她一番,她日后必定不敢再来烦你。”说着他便开始思索如何罚戴佳氏一通。 宁欢见他这般模样便知他想干什么,她竟是有些忍俊不禁。 “我屡屡将戴佳氏拒之门外,后宫已是多少对我有些微词,毕竟人家可是好意要来见我。”宁欢唇畔掀起一抹微笑,又道:“如今不见人家就罢了,还要罚这个一腔热忱的戴佳答应,旁人还不知如何看我。” 皇帝却沉声道:“你是尊贵的贵妃,要罚一个答应还需要理由吗?朕倒是要看看谁敢说你的不是!” 看着他这般强硬专横的模样,宁欢眨了眨眼,到底忍不住笑起来,她嗔道:“哪儿有这样独断专横的。” 听到这个词,皇帝还没怎么着,暖阁里的宫人有一个算一个先深深地垂下头去。 虽然习惯了贵妃主子时常的大不敬,虽然知道皇上并不会如何,但他们还是难免下意识地害怕。 毕竟贵妃主子大不敬的对象可是皇上,是天下至尊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啊!也就是说这话的是贵妃主子,换一个人试试?那是掉脑袋的大罪! 宁欢随口一说不以为意,宫人们下意识胆颤,皇帝却揽着宁欢纵容地笑起来。 “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好。有我在,你放心去做便是。” 倚在皇帝怀中,听着他这般纵容宠溺的话,宁欢神色柔软地笑道:“我知道。” “今日让圆盛说的话已经够不客气了,她若是个听得懂人话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是听不懂……”宁欢神色微凉地露出一个笑来:“听不懂自然有听不懂的办法,若是真的恼了我,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后悔。” 皇帝无条件地纵容道:“你高兴便好。” * 永寿门。 虽然天气回暖了些,但到底还在冬天的尾巴,冷风一吹还是有几分刺骨的寒意。 戴佳氏在永寿宫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了,此刻正好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斗篷被吹得浮动,她到底轻轻哆嗦了一下。 古梵霎时担忧道:“小主……” 戴佳氏含笑自若:“别担心,我不冷。” 这话却让古梵愈发觉得委屈,她有些愤恨地悄然瞪了永寿门一眼。 戴佳氏也在看永寿门,但她想到什么,忽然转过身去。 看着前方紧紧关着的朱红大门,戴佳氏眼中划过一丝幽暗。 就隔了一条长街,这么短短的距离之隔便是养心殿,这永寿宫的位置当真是得天独厚。难怪令贵妃将这永寿宫看得跟什么似的,生怕放了嫔妃住进来分了她的宠。 古梵有些疑惑地出声:“小主在看什么?” 戴佳氏抬眸看着养心殿紧闭的后门,意味不明地问道:“古梵,你知道这门后是哪儿吗?” 古梵连连点头:“小主您说过,这是养心殿。” “是啊,养心殿……”戴佳氏面上笑着,眸子深处却划过一丝阴翳。 今日令贵妃又去养心殿伴驾了,从前不知道,直到近日她时常来往于永寿宫她才知道,看着无声无息的,其实令贵妃早就近水楼台去了养心殿了。毕竟她来永寿宫这些日子,有大半的时候收到的回禀都是令贵妃不在永寿宫在养心殿呐! 所以可想而知,永寿宫离养心殿这般近,令贵妃要是想悄无声息地去养心殿,又有多少人会知道呢。所以皇上翻不翻牌子又有什么区别,私底下令贵妃仗着这永寿宫得天独厚的位置,怕是不知承了多少宠了!这么看来,令贵妃怕是比明面儿上看起来的还要得宠。 皇上就这般喜欢令贵妃这个女人吗?竟就这么让令贵妃缠着他了。 戴佳氏深深地看了养心殿朱红的大门一眼,而后轻叹一声:“令贵妃娘娘此刻又在养心殿伴驾,想来的确没空见我,倒是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古梵小声道:“住在永寿宫还不够,还要时常去缠着皇上!” 戴佳氏眸中划过一丝什么,而后却不赞同地看了古梵一眼:“不可妄议贵妃娘娘。” 古梵方才醒神似的,下意识看了永寿门的匾额一眼,而后连连点头:“小主教训得是。” 孟常在和阮答应不过说了令贵妃几句,都被令贵妃严厉地降位处罚。她们还是嫔妃呢,令贵妃都这般不留情面地罚了,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她这些话若是被人听了去,令贵妃若是要处置她更是再轻松不过。 古梵心中下意识胆寒了一瞬。 还未多想几分,戴佳氏便看见有一个小太监朝着永寿宫走来。 戴佳氏认出那是皇帝身边的圆盛,她脸上一直未落下的笑意端得更是娇俏自然。 待圆盛靠近,戴佳氏还先笑着唤道:“圆盛公公?” 圆盛恭谨地朝着戴佳氏行礼:“奴才见过戴佳答应。” 戴佳氏神色温和含笑地叫起:“圆盛公公多礼了,不知公公这是?” 圆盛神色一正,看着戴佳氏微微一笑:“令主子有话要奴才告知戴佳答应。” 第651章 戴佳氏一愣,而圆盛已经将宁欢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听到“给脸不要脸”,戴佳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等听到“听不懂人话”时,她更是面色一僵,几乎再也维持不住脸上娇俏甜美的笑意。 最后,圆盛一板一眼道:“这都是令主子对戴佳答应的教诲,还望戴佳答应谨记。” 戴佳氏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她哀哀地看向圆盛,还有些难以置信:“圆盛公公,令贵妃娘娘当真是这样说的?嫔妾是真的想和贵妃娘娘说些心里话,娘娘一定是对嫔妾有所误解!” 圆盛对她的楚楚可怜视而不见,只公事公办道:“戴佳答应说笑了,奴才岂敢假传令贵妃娘娘懿旨。” 戴佳氏的眼圈儿霎时红了些,但她还是恭顺道:“嫔妾……嫔妾谨记令贵妃娘娘教诲。” 圆盛微微颔首,道:“令主子的话奴才已经带到,奴才先行告退。” 戴佳氏却拦住圆盛,恳切道:“圆盛公公,求您通禀,我想见令贵妃娘娘,我真的有话对她说。还请令贵妃娘娘放心,我真的无意挑衅娘娘,只是想同她解开误会罢了。况且当着皇上的面,我也不可能让令贵妃娘娘不快啊……” 圆盛眉心动了动,心下一哂,面上仍是恭谨却疏离道:“皇上国事繁忙,怕是抽不出空来见小主。” 戴佳氏却摇了摇头,懂事道:“我自然不敢打扰皇上,我只想见令贵妃娘娘。” 圆盛道:“戴佳答应,令主子已经说了不会见您,您就莫要为难奴才了。况且令主子已经去寿康宫向皇太后请安了,您一时半会儿怕是也等不到令主子,这天寒地冻的,您还是请先回宫罢。” 戴佳氏一怔,而后抿了抿唇:“原来是这样,多谢圆盛公公告知。” 圆盛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他恭敬道:“养心殿还有差事,奴才先行告退。” 在戴佳氏哀哀的目光中,圆盛朝着戴佳氏行礼后转身便走,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戴佳氏却仿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古梵连连扶住戴佳氏,心疼道:“小主……” 戴佳氏神色黯淡,她轻叹道:“贵妃娘娘还是不愿见我,咱们走吧。” 古梵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永寿门的匾额,到底忍住了。 …… 直到几人回到延禧宫,古梵才愤愤不平地开口:“令贵妃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对主子说那样的话!” 想到圆盛传达的话,古梵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她好歹也是贵妃,怎么能、怎么能说出那样粗鄙的话!” 戴佳氏脸上也有几分憋屈,她恼怒道:“是啊,堂堂贵妃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我开眼了!” 竟然说她听不懂人话,实在是……实在是可恨! 戴佳氏气得在内间走动不停,她冷笑道:“看来令贵妃是铁了心不肯见我了。” 古沃珲忧心道:“令贵妃无论如何都不肯见小主,那小主还要从令贵妃处入手吗?” 戴佳氏扶着桌案,微微冷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忽的一笑:“要,当然要。我说了,她不肯搭理我,我就偏要跟她好!” 戴佳氏想到什么,慢慢坐到软榻上去,她扬眉:“令贵妃不是最喜欢去御花园散步吗?我也喜欢,到时候我都走到令贵妃跟前儿了,她总不能还对我视而不见吧?她只说不准我再去永寿宫见她,我不去便是了。可她总不能霸道到连御花园都不让我去吧。”戴佳氏含笑道。 古梵却皱眉道:“若是令贵妃非要避开您呢?” 听到古梵这般说,戴佳氏反而眼尾微挑:“堂堂贵妃却要避让我这个答应,那咱们这位令贵妃娘娘可真是太抬爱我了。只听过位卑者回避位高者的,可没听过高位要退避低位的……” 想到这儿,戴佳氏也不禁掩唇娇笑道:“她若真做到这个地步,那她这个贵妃还算什么贵妃,也不知到时候后宫笑话的究竟是谁。” 古梵雀跃道:“小主说的是,若是令贵妃当真要避开您,那便当真如您所说,还不知卑微的到底是谁呢!到时候看后宫怎么笑话她!” 戴佳氏淡淡一笑:“她不是不想见我吗?我非要凑到她跟前儿去,就算没法儿和她好,能恶心到她也是我赢了。” 古梵连连点头。 古沃珲却觉得自家小主对令贵妃实在有些执拗了,就算恶心到了令贵妃又如何,对小主能有什么好处吗?但或许有的人便是魔怔地喜欢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古沃珲心中摇头轻叹,却到底不敢在戴佳氏兴头上反驳她。 戴佳氏坐在软榻上,想到什么,忽的淡淡一笑:“令贵妃不是去寿康宫了吗,一会儿去打听打听令贵妃从寿康宫出来是回永寿宫还是去御花园。”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准备去堵令贵妃了,连古梵都有些讶异地看着戴佳氏:“小主,您……” 戴佳氏却闲散道:“打听打听罢了,我也不一定这么快就……”但是想到什么,戴佳氏忽然坐直了身子,她眼眸微眯:“还有皇上,若是皇上要陪令贵妃去御花园,那这御花园咱们便非去不可了。” 古梵有些愕然:“皇上真的会专程去寿康宫接令贵妃,还要陪她大老远地到御花园去吗?” 戴佳氏道:“会的,皇上这般宠爱令贵妃,若不是因为令贵妃,咱们有多少时候在御花园遇见过皇上?”虽然是事实,可这样的事实实在让人有些恼恨,戴佳氏眸中划过一丝阴沉。 第652章 古梵皱眉:“皇上也太宠令贵妃了。” 戴佳氏一窒。 片刻后,戴佳氏到底收敛好心绪,不紧不慢道:“所以才更要时时去令贵妃跟前儿陪她说说话啊……” 毕竟令贵妃盛宠之势,后宫人尽皆知,谁不知道有令贵妃在的地方,有大半的可能皇上也在。只是很少有嫔妃会往令贵妃跟前儿凑罢了。 古梵肯定地点头:“小主说得是。” 提起此事,戴佳氏又有些烦闷道:“早知道令贵妃要寿康宫,咱们该晚些再出门的,到时候直接去养心殿‘求见令贵妃’多好。” 没了令贵妃在一旁,皇上骤闻她锲而不舍地求见了令贵妃这么多次,说不定还会有两分心软,甚至还会传她入养心殿宽慰她一番呢。 古梵宽慰戴佳氏道:“是奴才办事不周,下次奴才再多打听打听,总能再找着机会。” 戴佳氏扶了扶发髻上的宝相花银簪,温和道:“哪里是你办事不周,也是令贵妃性子随意想一出是一出,谁又能料到这么多。” 古梵脸上霎时绽开笑意:“谢小主宽恕。” 古沃珲微微凝眉,有些犹疑道:“小主,若是一会儿皇上当真要陪令贵妃去御花园,咱们这么快便又在御花园遇上令贵妃,是不是不大好?” 戴佳氏拨弄了一番指尖的錾银嵌珠护甲,垂首含笑道:“又被令贵妃拒而不见了,我心下有些郁闷,不过是正好去御花园散心罢了。” 第243章 宁欢却是不知道有的人真的给脸不要脸,非得上赶着找骂。 她此刻收拾整齐,正心情尚好地准备去太后的寿康宫。 从西暖阁穿过养心殿的正大殿时,宁欢习惯性地打量了一眼。 目光落在那威严磅礴的“中正仁和”匾额上,宁欢下意识顺着看了一眼匾额下方金碧辉煌的龙椅。 而后,宁欢就像被烫了似的连连收回目光。 混蛋!以后让她怎么直视这肃穆威严的大殿! 但是宁欢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庄重的地方,她和皇帝一样,都……很兴奋,的确够刺激、够尽兴…… “主子?”身后传来玉棠疑惑的轻唤。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宁欢的耳尖霎时泛起艳丽的绯色。 “走走走,一会儿太后该等急了。”跟后面有人追似的,宁欢踩着花盆底步履生风地出了大殿。 …… 暖轿很快便到了太后的寿康宫。 听到通传声,盼暇便连连出来迎宁欢,她笑着朝宁欢行礼:“奴才参加令主子,令主子万福金安。” 宁欢亲自将盼暇扶起来:“嬷嬷不必多礼。” “奴才谢令主子。”盼暇笑得一团和气:“令主子,快快请进,外头风大可别冻着了。” 宁欢含笑点点头,跟着盼暇进了暖阁。 太后正坐在窗边,目光期盼地朝宁欢看来:“来啦?” 宁欢解开斗篷,笑意盈盈道:“嗯。” 太后走到宁欢身旁来,叮嘱道:“先在熏笼前暖暖手,没冻着吧?” 宁欢听话地在熏笼前烤着手,一面回太后的话:“没冻着呢,您放心。” 太后这才点点头,看着宁欢身后,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有两分遗憾:“没带昭昭过来?”她摸了摸宁欢的手,忽然有两分奇异之色。 宁欢道:“我出来的时候昭昭已经睡了。再说,天儿太冷了,也不好带她出来。” 太后也点点头:“是这个理儿,昭昭太小了,抵抗力弱,若是冻病了我也舍不得。” 宁欢笑着嗯了一声。 太后道:“那就等开春,暖和了再带昭昭来寿康宫玩儿。” 宁欢点头,而后又促狭笑道:“先前将昭昭寄养在您这儿,您还没烦呐?” 先前宁欢和皇帝去汤泉行宫去西苑,昭昭都是送到寿康宫来让太后照顾的。虽然养心殿和永寿宫的宫人们也会尽心照顾小公主,但宁欢怎么会放心。 太后睨了宁欢一眼,没好气道:“哪儿有这样说自己闺女的,你会嫌烦吗?” “我当然不会嫌。”宁欢又笑道:“但是她太小了,难免哭闹,这不是怕扰着您吗。” 听到这话,太后反而立刻反驳道:“昭昭可乖了,轻易不会哭闹,醒着的时候大半都在乖巧地自己玩耍,哪里会扰着我。”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您这样喜欢昭昭,是昭昭的福气。” 太后嗔道:“昭昭是你的女儿,我怎会不喜欢。况且,我还是昭昭的皇玛嬷呢,我的小孙女儿我会不疼吗?” 先是她的女儿,再是小孙女儿,宁欢听得神色柔软。 她霎时挽着太后撒娇道:“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 太后笑着捏了捏宁欢的手,等宁欢暖和后,她便和宁欢一同坐回窗边的榻上。 盼越和盼暇将奶茶点心奉上便带着宫人们一同退下了。 太后有几分奇异地问宁欢:“你这是被手炉焐热的还是……” 往年的冬天她这手可是冰凉得透心,挪开手炉一会儿,她的手就能凉成冰棍儿。 宁欢挤眉弄眼地:“自从生下昭昭后,我的身子好像也没这么寒了,手脚在冬日也不似从前那般冰凉。” 太后欣慰地点头:“如此便再好不过了,手脚冰凉在冬日总是难过。” 宁欢深以为然地点头。 太后又问宁欢:“那你现在来癸水,还会疼吗?” 第653章 提起这个,宁欢更是舒心一笑:“不疼了,终于不疼了。一开始说那什么以后就不会疼,后来又说生了孩子就不会再疼,总算有一句真话了。” 太后却笑道:“其实都是个人体质问题,有的人哪怕生了孩子也还是会疼,你也算是幸运的了。” 宁欢无法想象那种结果,身子都颤了颤,她庆幸道:“还好生宝宝对我有用。” 说起这个,宁欢又想起今日来寿康宫的缘由。 下意识看了看殿内,见空无一人宁欢才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太后:“简姨,您知道先前弘历和我说了什么吗?” 太后眉梢轻扬,洗耳恭听:“说了什么?” 宁欢哪怕到现在还有些不大相信,她咂舌道:“他说,生孩子实在是太受罪了,他不愿意让我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就……” 太后紧紧地看着宁欢:“就?” 宁欢摇头失笑:“就要昭昭一个孩子便好,以后都不想再让我生了。” 太后哑然地看着宁欢,复杂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在我问他之前他也是这么做的。” 不然她也不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 太后此刻亦是和宁欢一般心情复杂,“他竟然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帝王。都不说帝王了,就说这个时候有多少男人能这般心疼妻子,做到这一步?甚至以后……以后那样的时代,也还有不少男人女人拼了命地想生个儿子继承他们家的皇位呢。”太后唇畔掀起一抹讥嘲的笑。 太后和她想得一样,想到这样好的皇帝,宁欢也神色柔软地笑起来:“是啊,无论哪个时代,多少男人都做不到的事,他这个帝王却做到了。” 太后欣慰道:“他能为你做到这一步,这样心疼你,我也真的放心了。宁儿,看来他真的很爱你。” 宁欢忍不住甜蜜地弯唇:“是啊,他爱我。” 但想到什么,太后又有些古怪地看着宁欢:“说起皇位,他家倒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若是你只有昭昭一个女儿,日后可如何是好?” 提起这个,宁欢也忍不住笑道:“他原本想的是日后从四阿哥和宗室子弟中择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继承大统。” 太后的神色和宁欢当初如出一辙的讶异:“宗室子弟?” 宁欢无奈道:“他说四阿哥的资质太过平庸,天资不够,怕是担不起帝王的重担,他宁愿在宗室中另外挑选聪慧的孩子。” 太后一时也有些哑然:“他倒是愿意。不过……”太后又看着宁欢,眉梢轻扬:“原本这样想?那现在呢?” 宁欢没想到太后竟这般会抓字眼,她忍不住笑起来:“现在当然不这么想了,我怎么可能同意!”宁欢哼笑一声。 太后好笑地看着宁欢,又是一副洗耳恭听状。 宁欢弯唇笑了笑,悠悠道:“您想啊,别说宗室子弟,就是四阿哥,虽然是他的亲儿子,但和我却没有关系啊,这些孩子终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尤其是四阿哥,嘉妃还在呢,有亲娘在,我就更不算什么了。” 太后点头:“的确,想来就算你日后成了圣母皇太后,也到底比不得嘉妃这个母后皇太后。” 不过说起来,皇帝这样长寿,宁儿和嘉妃真的能活到永珹登基的时候吗? 太后呼吸一滞,心中连连呸了几下。 宁儿还年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作甚。况且宁儿早就不是历史上的孝仪皇后了,她和自己的到来将历史改变了这么多,这样看来,她的未来应当也是和历史不一样才对。 太后微微定了定神,撇开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又神色温和地看向宁欢。 宁欢却不知太后的想法又和她再度不谋而合了,她还在笑道:“就是这么个理儿,亲生的都不一定能孝顺地赡养老人,更何况不是亲生的。您瞧明孝宗的张皇后不就是个再典型不过的例子。” 明孝宗弘治皇帝一生只有张皇后一个妻子,在中华泱泱几千年的历史中,在中华这二百多位皇帝中,他是唯一一个践行一夫一妻空置后宫的帝王。 按说这样的张皇后一生应当是极其幸福的才对,但只能说天意弄人。夫君明孝宗和儿子明武宗正德皇帝在位时,她这个妻子母亲自然是过得极好的。可是谁能料到夫君早逝也就罢了,唯一的一个儿子也不成器,英年就把自己作死了。又因为儿子明武宗无后,张皇后只能另外挑选宗室子弟继承皇位。 后来张皇后的下场后人都知道了——晚年极其凄凉。 张皇后晚景凄凉的原因自然与明世宗嘉靖皇帝这个嗣子脱不开干系。 嘉靖皇帝作为明孝宗的嗣子登基,按说他便应当同亲父划清关系只认孝宗一个父亲才对,但嘉靖可不干,甚至算是违背礼法地追封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为帝,还尊了自己的生母蒋氏为太后。如此一来,嘉靖更仿佛是和孝宗和张皇后没有关系了。 对于明孝宗这个皇帝嘉靖都敢这般不尊礼法,对孝宗张皇后这个毫无血缘的太后,嘉靖更是不会留什么情面。尤其生母蒋太后和张皇后还不和,嘉靖更是因此对张皇后极其不恭。 也因此,张皇后这个前半生受天下所有女人尊崇艳羡的人,后半生却是过得极其凄凉惨淡,最后郁郁而终。前半生煊赫恩荣,后半生晚景凄凉,张皇后的一生可以说对比极其之惨烈,落差极其之大。 第654章 想到这儿,宁欢也不禁咂舌。 本是举个例子,但宁欢想想这个例子,却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 提到明孝宗的张皇后,太后亦是摇头叹惋。她颔首:“你说的对,皇位这么重中之重的东西,当然还是要自己亲生的孩子继承为好。” “是啊,原本不生孩子就是怕疼,但若是会如张皇后这般晚景凄凉,前半生后半生对比极其鲜明,我觉着还不如生产时疼那么几个时辰……”既然提及张皇后,宁欢忽的又有些若有所思。 听到宁欢的话,太后也忍俊不禁:“是啊,几个时辰甚至九个月和几十年相比,还真不算什么了。” 看着宁欢若有所思的模样,太后眉梢轻扬:“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了?” 宁欢笑了笑:“我只是在想,原来多子多福是这个意思。” 尤其是张皇后这样的例子,若是有好几个儿子,那么一个儿子没了,也还能有另一个顶上,不至于便宜了旁人去,也不至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但是这话是不是有点咒自家小六了,宁欢心中连忙呸了几声。 而太后竟是忍不住笑起来,她揶揄地看着宁欢:“那你这个意思是生了老二还不够,还得再生老三?” 想到这个可能,宁欢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牙酸道:“再说吧,我如今觉着真的是顺其自然便好。” 太后道:“只要你愿意,皇帝肯定是没什么意见的。” 宁欢笑了笑:“是啊。我额娘说生老二的时候便会顺畅许多,那我到时候生了老二再说,若真的顺畅,生个老三也不是不行。” “看来这老二是非生不可了。”太后揶揄地看着宁欢。 宁欢哼笑道:“当然。再说了,皇位本来就是我家小六的,弘历舍得让给旁人,可我是个俗人,我可舍不得。” 太后被宁欢的话逗得笑不可抑:“确实,确实。这可是万里江山,天下之主的位置,换我我也舍不得。” 宁欢狡黠地翘起唇角。 宁欢想到什么,又兴致勃勃地问太后:“您记得历史上的‘我’第二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吗?” 太后却睨她一眼,好笑道:“你忘了我也就比你多了解这么一点儿历史。”太后比了一个一丁点儿的手势,又接着道:“除了知道历史上的孝仪似乎有好几个孩子,也就知道最后是她的儿子登基了。” 宁欢叹气:“好吧。” “你还想着生老三呢,那下一个是男是女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太后揶揄道。 宁欢嗔道:“我就是这么一说,谁知道以后到底怎么想。” 太后不禁失笑:“是是是。但是我们宁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必定能心想事成。”太后又笑着宽慰道。 宁欢果然很受用,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她甚至没羞没臊道:“我也觉得。” 太后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的天儿,也不禁道:“马上也开春了,等天气暖和了,百花盛开的时候,咱们便可以一同带着昭昭去御花园转转。” 有孩子的人,这话题不自觉便会歪到孩子身上去。 “好呀,等花开的时候昭昭又要大一些了,免疫力肯定也更强。”宁欢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奶茶,笑着道。 太后也弯了弯唇角。 宁欢又道:“您和乌伦珠她们想的都一样,都想带着昭昭去御花园玩儿呢。” 太后笑道:“小孩子本也该多晒晒太阳,整日关在宫殿里,闷坏了可怎么办。” 宁欢认同道:“您说的是。” “不过你和颖嫔她们几个关系倒是好。”太后眉梢轻扬。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道:“但是我和您的关系最好。” 太后忍俊不禁,嗔道:“我还会吃这种醋吗?” “知道知道,但我说的也是事实嘛。”宁欢眨了眨眼。 太后失笑。 宁欢道:“陈姐姐和柔惠姐姐就不必多说了,这么多年您也是了解她们的,都是好性子的人。乌伦珠的性子就更好了,活泼得很,但是又很有分寸,上次救过她一次,这姑娘就对我死心塌地了。”宁欢也不禁有些好笑。 太后点点头。 宁欢又接着道:“还有阿依慕就更不必说了。”提起阿依慕,宁欢也有些忍俊不禁:“她可是这宫里,或者说是这天下难得会反过来嫌弃皇帝的人。”哪怕是如今,提起这事儿宁欢还是笑得花枝乱颤。 太后也忍不住笑了:“这姑娘,的确是个……妙人儿。” “可不是吗,总之我和她们相处起来也很高兴就是了。” 太后颔首:“虽说以你的地位和底气,并不需要所谓结盟来壮大自身势力,但是在这宫里,能有几个说上话的人,也是好事。” 宁欢认同地点头。 不过提起颖嫔,宁欢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天真活泼”的人,她的神色霎时有些微妙。 宁欢忍不住和太后说起:“说起乌伦珠,我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您还记得那个戴佳答应吗?” 太后颔首:“记得,假孕争宠那个,不是个省心的。” 宁欢霎时轻笑一声:“那可太不让人省心了,您是不知道她这段时日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太后眉梢轻扬,再度洗耳恭听。 宁欢道:“您是不知道这位戴佳答应有多天真活泼,成日喜欢往旁人宫中跑,仿佛自己宫里有刺儿似的。” 第655章 太后霎时明了,她意味深长道:“怕是往谁宫里跑都是幌子,人家真正的目的地怕是只有一个。” 宁欢忍不住笑出声来:“您猜到了。” 太后微微弯唇。 “所以嘛,她还以为自己多聪明,真以为旁人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吗?”宁欢又轻呵一声:“她从入宫起便是一幅天真活泼的模样,想亲近我,百般想让我放下警惕,这都是为什么还用说吗?后来为了住进永寿宫,甚至特意烧了自己的宫殿。这些事,真的当我看不清吗?” 太后点点头,又道:“她来你的永寿宫,你不见她便是了。” 宁欢却是轻笑一声:“不见她,她也照样跟没事人似的来,这份儿毅力和心性连我都自愧弗如。” 太后亦是微微蹙眉,她迟疑道:“她这是故意恶心你呢?” “大抵是吧,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我今日最后警告了她一次,她若是还要继续,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宁欢淡淡一笑。 太后认同地颔首:“本也该如此,你是贵妃,想处置谁还需要理由吗?没人敢置喙。” 听到这语气平淡却强硬专横的话,宁欢却忍不住笑了:“您和弘历说的话都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太后眉梢轻扬,道:“我和他本也是母子。” 宁欢笑了笑。 提及戴佳氏,宁欢到底还是有几分烦扰和不解:“您说怎么会有戴佳·噶卢岱这样的人,装得这样一幅天真烂漫的模样,实则一肚子的坏水儿。这么看着,那副天真娇俏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恶心人啊。” “她是镶黄旗出身的格格,又取了这样一个心比天高的名字,自然自命不凡。为了达到目的,不过是装一装又有何难,况且人家本也是在天真活泼的年纪呢。”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欢。 戴佳氏才十六岁。 宁欢的神色也有些微妙:“她比我小了整整七岁,我真的老了吗?”她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脸。 太后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才二十出头就老了,那我岂不是该埋了?” 宁欢被太后逗得笑不可抑:“简姨,哪儿有……” 太后又笑道:“况且你老了,皇帝岂不是更老。” 宁欢忍俊不禁:“这话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要不然非得扎他的心不可。” 太后哼笑一声。 宁欢又慢慢道:“乌伦珠天真活泼那是真的活泼真诚,还很知道分寸。可这位戴佳答应……”宁欢凉凉一笑:“年纪虽小心思却够多,只是她怕是装得有些过头了,年纪再小再‘天真烂漫’也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太后正色道:“这样心思深沉之人,远着些便罢了。你是贵妃,她是答应,有这层天然的身份在,她能做的事估计也就是恶心恶心你了。” 宁欢却不紧不慢道:“我可不想继续被她恶心,后宫这么多女人,有争宠之事无可厚非,只要别争到我面前我也懒得管,但若是蓄意恶心我,可就是另说了。真当我不敢动她吗?别说她现在是答应,就算她还是忻嫔,我也照样儿能收拾她。” 此刻她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是难得的张扬强硬,不知不觉间,她也在向皇帝靠拢了。 太后却笑起来:“你收拾便是,我和皇帝给你撑腰。” 听到太后纵容的话,宁欢脸上的凉意霎时散去,她也笑道:“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 第244章 宁欢坐在寿康宫等皇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太后闲话。 太后哼笑道:“这么短的一段路也要来接,他真是将你当小孩子照顾了。” “我都说了不必,他非要来,我也没办法。唉,他实在有些黏人。”宁欢煞有其事道。 此时,门外恰好传来长长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太后更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 皇帝很快便进了暖阁。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皇帝行礼。 太后笑道:“免礼罢。黏人的人来了,宁欢还不快去扶一把?” 闻言,皇帝眉梢轻扬,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皇帝含笑看着这婆媳二人,“黏人?” 宁欢嗔了太后一眼,而后却理直气壮地看着皇帝:“我说错了吗?” 皇帝含笑道:“宁欢说的都对。” 明明他笑得一脸温和顺从,但宁欢听着总觉得这话不对劲,她又嗔了皇帝一眼。 见此,太后睨了这二人一眼:“人也来了,就赶紧的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们了。” 皇帝正欲说话,宁欢先笑盈盈地道:“那我改日再来陪您说话,等天气暖和些再带着昭昭过来。” 看到宁欢这直接的模样,皇帝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太后却没什么感觉,仍是笑着点头:“好。天冷路滑,路上小心些。” 宁欢点点头,而后又看向皇帝,一本正经地数落道:“在自己额娘面前还客套什么?” 她当然知道皇帝准备说什么。 太后也回过味儿来,却是一脸赞同地道:“宁儿说的是。” 皇帝这个便宜儿子自然是哪儿哪儿都好,在孝道方面更是做得尤其的好,唯一的不足大抵就是太过重规矩。但这或许也是他能尽孝至此的原因——因为重规矩,所以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以免落人口实。 第656章 不过,从宁欢身上来看,是怎么也看不出皇帝是一个极其重规矩的人,“重规矩”这一词放在他对宁欢的态度上就显得像是一句儿戏之言。 思至此,太后不禁笑了笑。 皇帝哑然失笑,却顺着这娘俩,煞有其事道:“皇额娘和贵妃教训得是。” …… 出了寿康宫,皇帝便睨了宁欢一眼,道:“我黏人?” 宁欢义正言辞:“你瞧,这么短的一段路都要来接我,不是黏人是什么?” 皇帝倒也没否认,只是意味深长道:“晚上还能更黏宝儿,宝儿要不要试试?” 宁欢霎时俏脸一红,她嗔恼地瞪了皇帝一眼:“还在外头呢,没羞没臊!” 皇帝一脸无辜:“我分明没说什么,宝儿的反应为何这般大?难道……”皇帝一幅恍然大悟状。 宁欢霎时掐了皇帝一把,“你就给我装吧,有本事晚上别来黏我。”她斜斜地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立马闭嘴,一脸正经道:“宝儿说得是,是我黏人。” 宁欢笑着嗔了皇帝一眼。 她又问皇帝:“昭昭醒了吗?” 皇帝道:“还睡得香,估计咱们回去都还没醒。” 宁欢不禁弯起唇角。 听到他这般说,再看看今日难得晴好的天儿,宁欢便提议道:“那咱们去御花园逛逛?” 皇帝哪儿有不应的。 宁欢和皇帝乘着御辇去了御花园。 悄然看着皇上带着令贵妃,神色自然而熟练地一同步上御辇的情景,随行的宫人和因路过寿康宫而在两侧行礼避让的宫人们,都见怪不怪地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什么叫御辇,自然是只有天子才能乘坐的辇驾。除了天子,也就是皇后偶尔才有这个殊荣能乘坐御辇。 但在令贵妃这儿却不同了,只要皇上陪令贵妃出行,最后令贵妃必定是乘着御辇与皇上同行,这个“偶尔”的殊荣在令贵妃这儿却仿佛再平常不过的事。仅此,便足可见令贵妃的地位与帝宠。 次数多了,宫人们也算习惯眼前这堪称逾制僭越的一幕了。 不过,君王允许的破例怎能叫僭越,那是无上荣宠。 …… 冬日即将过去,御花园虽然还没有繁花环绕,但好歹树木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不再是一幅光秃秃的萧瑟景象。 宁欢看着这生机勃勃的场景,心情也十分不错,随手便薅了一片叶子在手中把玩。 她将手炉丢给皇帝。 皇帝温和而无奈道:“今日虽有太阳,但到底还是冷寒,当心着凉。” 宁欢道:“不会。再说,如今我的手可暖和了,轻易不会寒凉,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还伸手握住皇帝的手,笑吟吟道:“如何,是不是很暖和?” 皇帝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也不禁露出一个笑来:“看来你的身子真的调养好了。” 宁欢却忽然严肃道:“不,不是调养的缘故。” 皇帝眉梢轻扬:“哦?那是什么缘故?” 看了看空旷的四周和站得远远儿的宫人们,宁欢凑近皇帝,狡黠道:“听说生了孩子体质便不会这般寒凉,我还真是生了昭昭才好的。旁人我不知道,但是对我来说,生孩子还真是神丹妙药。”说着,她自己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帝哑然失笑:“是有这么个说法。” 而后,他忽然一脸正色:“那按照宝儿的说法,咱们更该多做生孩子的事,这样才对宝儿有好处。” 看着他一脸端方正经地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宁欢霎时嗔他一眼,轻啐道:“我说的是生孩子,和那事儿有什么关系!” 皇帝揽着宁欢,笑得一脸温和正经:“不都是和生孩子有关系吗?想来对宝儿必定也有好处。” 宁欢拍掉他的爪子,似嗔似笑地睨了他一眼。 皇帝被她这娇嗔的眼神看得心痒,若是在夜里,他早就要哄着宁欢为她方才的话付诸实践了。 可惜现在是在御花园,皇帝遗憾地搂紧了宁欢的腰。 宁欢却是不知他脑子里又开始不正经了,说起这个话题,她倒是想起方才同样是和太后提到的另一个话题。 “今日在太后那儿看话本儿的时候,看到里边儿的情节,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人。”宁欢也没说今日特意和太后说起皇帝那日说的话。 毕竟明面儿上她只是太后的半个儿媳,最多是她很幸运,得了太后十足的疼爱。而在这古代,作为婆母,自然都是希望自家儿子多子多福的,就算不想要孙儿,这话也不可能是由儿媳主动来提及,毕竟婆母再疼爱儿媳,旁人看来到底只是儿媳而非女儿,婆母最偏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儿子。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便温声问道:“想到谁了?” 宁欢道:“明孝宗的张皇后,你知道吧?” 这对皇帝和皇后如此“独特”的一生,堪称中国二百多位帝后中的独一份儿。哪怕明孝宗是个极其平庸的皇帝,就凭作为这几千年来独一无二一夫一妻的帝王,这位皇帝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极其鲜明的一笔,更何况明孝宗的为政能力并不平庸。是以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若是提及明孝宗,皇帝或许会以为宁欢是读了什么史书,想和他探讨一番明孝宗的治政。但她忽然提的是明孝宗的皇后,皇帝便不可避免地多想了一些。 第657章 明孝宗张皇后最出名的便是一代帝王为她空置后宫,一生只有她一个皇后,让她成为一个各种意义上都独一无二的皇后。 这倒是与宁欢当年提及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谋而合。虽然他亦是空置后宫多年,但总归有这么些年的过往,骤然想到这些,皇帝心下便是一凛,难得有几分心虚叹惋之感。 但皇帝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知道,怎么忽然想到这么个人了?” 宁欢反而没皇帝想的这么多,她道:“我是忽然想起张皇后最后的下场,愈发觉得那日我和你说的话是对的,你说呢?” 原来是这个,皇帝心中到底松了一口气。方才他连如何向宁欢赔罪如何哄她都想好了。 不过想想宁欢提到的事,皇帝也不禁心下一肃,“宝儿说得是。” 先前宁欢提到的只是假设,可这位张皇后的一生却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事,实在是一个警示。 皇帝握着宁欢的手,认真道:“宝儿放心,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想到张皇后凄凉的晚景,再想想若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宁欢身上,皇帝更是比那日更觉心痛,毕竟这可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日后未必不会重演。 不,他不是明孝宗,也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皇帝抿了抿唇,愈发握紧了宁欢的手。 看着他这般郑重认真的模样,又感受到皇帝隐含的那一份不安,宁欢也不禁心下柔软。 她反过来笑着宽慰皇帝道:“历史怎么会重演啊,咱们说好了要小六的,又不会过继嗣子。”到底是在御花园,宁欢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这话也只有皇帝靠得这么近才能听见。 提到这个,皇帝反而更紧张了,张皇后何尝没有亲子,何尝不是亲儿子做了嗣皇帝,可是谁能想到她竟会是那般结局。 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反而会让宁欢也跟着忧虑,皇帝便只是笑道:“宝儿说得是。我的宝儿福泽深厚,自然和明孝宗张皇后不同。” 有前车之鉴,有他在,他会为宁欢安排好一切,绝不会重蹈覆辙,皇帝坚定地想到。 宁欢弯了弯唇角,又狡黠道:“你和昭昭还有咱们的小六必定也福泽深厚。” 皇帝一时哑然,他神色柔软地在宁欢眉心落下一吻。 看着眼前笑意明媚娇软的姑娘,皇帝心中愈发叹惋。 当年他若是坚定一些,早日找到他的姑娘,他未尝不能成为第二个明孝宗,而他的宝儿也会成为历史上真正为后人所艳羡,真正福泽深厚,一生荣华安宁,独一无二的皇后。 不过还好,他还有现在和以后可以尽力弥补。 皇帝沉静的眸中划过一丝什么。 还未多想几分,二人便听见远处传来的请安声。 “奴才见过戴佳答应。” 温馨宁静的氛围霎时被打断,宁欢似笑非笑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皇帝神色微冷,准备带着宁欢走,宁欢却制止他:“这地儿是咱们先来的,为何要走,这不是反过来让她了吗?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有人上赶着找骂,尽管来便是,到时候被坏心情的绝不会是她便是了。 皇帝的神色缓和了些,他温声道:“宝儿说得是。” 见皇帝和宁欢没有阻拦的意思,李玉便放了戴佳氏过来。 戴佳氏看到二人站在不远处,更是有些惊喜的意思,脸上扬起一抹嫣然甜美的笑来。 她连忙走上前行礼:“嫔妾参加皇上、令贵妃娘娘,皇上、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看了宁欢一眼,而后才淡声叫起:“起罢。” 对于皇帝的冷淡,戴佳氏似是没有察觉,仍是娇俏地笑着起身,“嫔妾谢皇上、令贵妃娘娘。” 而后戴佳氏又看向宁欢,甜美无邪地笑道:“没想到竟然在御花园碰见令贵妃娘娘了,实在是嫔妾和贵妃娘娘的缘分。嫔妾还以为令贵妃娘娘不愿见嫔妾呢,今日求见倒是嫔妾不懂事,险些扰了令贵妃娘娘。” 宁欢看着戴佳氏,微微一笑:“本以为你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现下看来倒是本宫想错了。不过你既然知道本宫不愿见你,却时常来永寿宫烦扰本宫,你的确不懂事。” 戴佳氏方才的自谦,此刻却全然落实,成了她的错处。 戴佳氏霎时便跪下了,恳切地看着宁欢:“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当真无意烦扰娘娘,嫔妾只是想向贵妃娘娘赔罪。当初嫔妾的确是被欢喜冲昏了头脑,才会不懂事地冒犯贵妃娘娘,但自从皇上罚过嫔妾后,嫔妾便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不敢再张狂。” 她眼眶微红地看了皇帝一眼,而后又看着宁欢含泪道:“当初都是嫔妾年少无知,不求贵妃娘娘原谅嫔妾,只希望贵妃娘娘知道嫔妾真的已经改了。” 戴佳氏跪下了,戴佳氏身后跟着的古沃珲和古梵也跟着伏跪于地。 “改了?”宁欢也没叫起,只是垂眸看着梨花带雨的戴佳氏,意味不明道:“若是真的改了,也不会还是这么不懂事的常常来烦扰本宫,明知本宫不会见你还屡屡到永寿宫求见,你真的是想向本宫赔罪吗?” 戴佳氏楚楚可怜地看着宁欢,心下却是一片难以置信,她又看了一眼站在宁欢身旁的皇帝。 她不敢相信,令贵妃当真娇纵张狂至此吗?皇上尚且站在这儿,她也敢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屡屡求见被拒,本就是令贵妃骄横,如今自己这般还委屈求全,还当着皇上的面儿呢,无论如何,她难道不该遮掩一二吗?可令贵妃竟然还是这般跋扈张扬,她当真不怕皇上觉得她不善待嫔妃,骄横跋扈吗?! 第658章 但是看着始终不曾看她,神色始终淡漠的皇帝,戴佳氏的心也凉了半截。 恐怕令贵妃真的不怕。 但是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会娇纵她至此! 戴佳氏哀切地看着宁欢,原本天真明灿的眸子也仿佛蒙上一层阴翳,霎时黯淡许多。 “原来嫔妾的求见在贵妃娘娘看来是烦扰,的确是嫔妾不懂事,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宁欢柔美一笑:“你能明白便再好不过,嘴上说什么都是假的,你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便是最好的赔罪了。” 令贵妃的话越说越张狂跋扈了,当着皇上的面,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戴佳氏和两个宫女仍是难以置信,可是戴佳氏尚且老实跪着,两个宫女心中再不忿更是只能深深地俯首于地,甚至生怕令贵妃看见自己脸上的不满。 这是对主子的大不敬。 别说皇上还在这儿,就是只有令贵妃在,她们作为低微的宫女也不能表露分毫对主子的不满。贵妃主子想处置两个小小的宫女实在是再轻松不过。 而戴佳氏张了张嘴,梨花带雨地看着宁欢:“贵妃娘娘当真不愿原谅嫔妾吗?只要娘娘能原谅嫔妾,娘娘让嫔妾做什么都可以。” 宁欢却是轻笑一声:“本宫和你的关系到底如何,咱们心知肚明,你又何必来这一套。你若真是个识趣儿的,怎么还这么看不懂旁人的态度呢,这份识趣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戴佳氏连连含泪摇头:“嫔妾一直以为嫔妾只是和贵妃娘娘有误会,若是误会解开,娘娘自然能明白嫔妾的真心实意,原来在娘娘眼中,嫔妾竟都是逢场作戏吗?” 宁欢款款一笑:“是与不是你自己心中最清楚。戴佳答应,本宫说过了,莫要给脸不要脸,这话非得本宫亲口说与你听你才相信吗?”宁欢脸上的笑意散去,冷漠而威严地看着戴佳氏。 一个是在紫禁城荣宠多年的大清贵妃,一个虽然心思深沉却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也没经历过太多的风浪。是以此刻见到这般凤仪威严的令贵妃,戴佳氏竟是下意识胆颤了一瞬。 她似乎是第一次这样直面令贵妃的威仪。 令贵妃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威仪?! 回过神来,戴佳氏对于自己方才的胆寒恼恨无比,她面上却哀切委屈道,“嫔妾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真的不敢再对贵妃娘娘不敬,贵妃娘娘为何就是不肯相信嫔妾?皇上,嫔妾也求您明鉴啊。”她又含泪看着皇帝,哭得娇柔楚楚。 皇帝神色疏冷地看了戴佳氏一眼,却并不说话。 宁欢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皇帝,慢慢道:“皇上,臣妾也求您明鉴。” 戴佳氏愣了一瞬,梨花带雨地看着二人。 皇帝的眸中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却冷肃威严地看着戴佳氏:“既然贵妃说了不愿见你,你便不该再去打扰。屡屡违抗贵妃的懿旨,这亦是对贵妃的冒犯,朕看你还是不知悔改。” 皇上实在偏心令贵妃,待她和待令贵妃也实在对比鲜明,皇上怎么能这么无情! 这一瞬,戴佳氏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怔怔地看着皇帝,泪珠滚滚落下:“皇上……嫔妾没有……” 呜咽了一会儿,戴佳氏又含泪看着宁欢:“贵妃娘娘当真不愿接受嫔妾的赔罪吗?” 宁欢有些牙酸,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戴佳氏:“本宫说了,你日后莫要来烦扰本宫便是最好的赔罪。你若是真心要求得本宫原谅,怎么却将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呢?” 看着宁欢,再看看宁欢身畔始终无动于衷的皇帝,戴佳氏一向灿然的眸子彻底黯淡下去,她哽咽道:“嫔妾明白了,嫔妾……谨遵令贵妃娘娘懿旨……” 宁欢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戴佳答应总算真的懂事了。” 戴佳氏一愣,抬头看着宁欢,眼中的泪珠将落未落。 可是下一瞬她便听宁欢轻描淡写道:“不过本宫瞧着你还是这般浮躁,那便回去抄写五十遍《妙法莲华经》好好静静心吧。佛经未抄完之前戴佳答应还是不要踏出延禧宫了。” 又是《妙法莲华经》,这本经书有足足七卷,抄五十遍怎么也得抄一个来月,这样的处罚和禁足有什么区别!甚至比禁足还难熬,因为她还得抄佛经,令贵妃怎么这么喜欢让人抄书!又凭什么禁她的足! 戴佳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欢,手掌死死摁在地上,她眼中又涌出泪来:“贵妃娘娘恕罪啊,嫔妾真的知错了……”说着,她又哀切可怜地看看皇帝:“皇上……” 皇帝淡声道:“贵妃说的是,戴佳氏,你的确太浮躁了,现在便回去抄经静心罢。” 戴佳氏还未来得及反应,李玉已然看向她:“戴佳答应,请吧。” 戴佳氏眼中的泪珠不断落下,她抽噎了一下,叩首道:“嫔妾遵旨。” 两个宫女扶着戴佳氏走了。 宁欢看着戴佳氏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奇异,“她如今倒是越发沉得住气了。” 今日可是一句反话都没说,当真如她所说“不敢再张狂”,不过她十句话里也没两句真正好听的便是。 皇帝却淡声道:“无论如何,只要日后她别再来烦扰你便好。” 宁欢倏地笑了。 而后想到什么,宁欢又慢悠悠道:“她可比我小了七岁,又哭得这般恳切可怜,你就不心疼?” 第659章 皇帝眼中一片漠然,他冷肃道:“她是什么东西,哭得再可怜也与我无关。” 皇帝又看向宁欢,神色也慢慢柔和下来:“我只会心疼我的宝儿。再者,不知为何,看着她和宝儿站在一起,却总觉得宝儿比她还年轻些。” 宁欢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吗?你怕不是在哄我。” 皇帝揽着她,温柔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么多年,我的宝儿除了越来越美丽,哪里都不曾变过。” 宁欢在皇帝怀中笑得眉眼弯弯,而后又没羞没臊道:“嗯,我也觉得。” 皇帝神色柔软地看着宁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 这头,戴佳氏走出御花园,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晴好的蓝天,含泪楚楚道:“这样好的天儿,咱们怕是有一段时日都看不见了。” 古梵愤愤不平地回头看了一眼御花园:“令贵妃娘娘怎么能这样对小主!” 戴佳氏制止道:“古梵,不得妄议贵妃娘娘。” 想到方才威仪赫赫骄横跋扈的令贵妃,古梵到底没敢再说什么,但她扶着戴佳氏,心疼道:“小主……” 戴佳氏摇了摇头,天真娇俏的脸上一片黯然:“令主子是贵妃,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贵妃娘娘不愿待见我也实属正常。” 古梵和古沃珲又劝了戴佳氏几句,三人才慢慢走回延禧宫。 看着戴佳氏落寞的背影,再看看她通红的眼圈儿和鼻尖,宫人们都愣了一瞬,而后默默垂下头去。 回到延禧宫,古梵和古沃珲连忙打来热水为戴佳氏擦脸。 坐在铜镜前,看着红肿的双眼,戴佳氏脸上的天真娇美再也不见,她的神色彻底阴沉下来。 古沃珲忧心忡忡:“看来令贵妃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给小主面子了,小主,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戴佳氏反而笑起来:“如何是好?没听见令贵妃娘娘说让本小主抄写经书吗?咱们当然是老实待在宫中抄经了。” 古梵气恨道:“令贵妃竟然这般折辱小主,实在是太张狂了!” 戴佳氏脸上本就浅薄的笑意霎时也落下了。 她想到什么,忽的闭了闭眼:“皇上就这般护着令贵妃吗?!” 令贵妃当着皇上的面便如此张扬跋扈,可皇上不仅视而不见,还要袒护令贵妃,甚至反过来罚她,皇上怎么能这样无情地待她! 古梵亦是皱眉,恨恨道:“必定是令贵妃狐媚惑主,才会让皇上这般偏袒!” 戴佳氏心中嫉恨,亦是无比认同古梵的话。 令贵妃既然敢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那她更不能继续让令贵妃媚惑君上! 睁开眼看着昏黄的铜镜,戴佳氏幽幽道:“我给过她机会,可她既然这么无情,那就不要怪我无义了。” 古沃珲和古梵皆是一愣。 碰了碰红肿的眼眸,戴佳氏不紧不慢道:“今日让我哭得这么惨,却半分好处都没得到,是不是有些亏?” 古梵心疼道:“小主说的是,都是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在先。” 戴佳氏淡淡一笑,转着手中的碧玺手串,心中却慢慢有了成算。 而古沃珲犹疑道:“小主的意思是?” 戴佳氏脸上又露出一抹甜美无邪的笑来:“你们说,怎么样才能让令贵妃也陪着本小主一起哭一哭呢? 第245章 很快便到温暖的春日,紫禁城又变回了绿树成荫生机勃勃的模样,嫔妃和宫人们也慢慢换下厚重的冬装,穿上轻薄亮丽的春装。 这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宁欢便应了颖嫔的邀约带着昭昭去御花园玩儿。 春阳明媚,御花园里的百花都在陆续绽放,繁花似锦杨柳依依,十分有春日活泼亮丽的生机。 等宁欢带着朝珑到御花园时,颖嫔已经站在一株花树下等着了。 看见宁欢的仪仗,颖嫔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她快步走上前来:“嫔妾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笑着免了颖嫔的礼:“快起来罢,是不是等了许久?” 颖嫔眉眼弯弯地谢恩,起身后才道:“没有呢,我刚到不久令姐姐便来了。” 宁欢含笑点点头。 颖嫔又朝着乳母抱着的朝珑伸手:“昭昭,还记得姨姨吗?” 朝珑眨了眨眼,不哭也不闹,只是有些新奇地打量着户外这与宫殿里大不相同的景象。 颖嫔干脆直接抱过朝珑,朝珑也没反抗。 颖嫔便欣喜地看着宁欢:“咱们小昭昭也不认生呢。” 大多数小婴儿从六个月左右便开始认人。有的孩子尤其认人,除了母亲和日日都见到的熟人,旁人谁去抱都不肯,谁抱谁哭。 宁欢笑道:“她时常都见到你,当然认得你这个姨姨。” 颖嫔心满意足地在朝珑软乎乎的脸侧落下一枚香吻。 宁欢又道:“不过昭昭的确不认生,或许也是因为时常都有不同的人来看她,所以她就没这么认生了。” 她时常抱着朝珑来往于永寿宫和养心殿就不说了,寿康宫她也会去,还有柔惠婉嫔她们也时常来永寿宫陪宁欢说话,走动的地方多,来的人也多,朝珑身边的人时时都在变,她见人见多了的确不大认生。 “这样才好呢,若是昭昭认生,令姐姐怕是才头疼。”颖嫔很有经验地揶揄道。 宁欢深以为然地笑道:“就是这个理儿。” 第660章 颖嫔一边和宁欢说话,一边抱着朝珑慢慢走着。 宁欢看着颖嫔脚下的平底绣鞋,也不禁揶揄道:“你还真是装备齐全。” 宁欢今日穿的自然也是平底绣鞋。 颖嫔弯眸笑道:“当然了,我可舍不得摔了咱们的宝贝昭昭。” 这个还是她和宁欢学的。虽然颖嫔穿元宝底和花盆底也从未摔过,但是自她见到宁欢抱朝珑时都穿软底绣鞋,心下也有种恍悟之感。是啊,抱孩子就该穿平底绣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她也舍不得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看着颖嫔待昭昭的疼爱,宁欢也不禁神色柔软地笑起来。 颖嫔抱着朝珑走到一丛山茶花前,她柔声逗弄朝珑:“昭昭,快看,花花好不好看呀?” 朝珑到了外头,也是新奇高兴得很,兴奋地咿咿呀呀地回应颖嫔。 看着面前颜色鲜艳亮眼的山茶花,朝珑也新奇极了,伸手就去抓茶花,一用力便抓下几片花瓣儿来。 颖嫔抱着朝珑笑道:“昭昭真厉害,还这么小就会摘花了。” 宁欢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她轻摇宫扇,含笑道:“这小家伙力气可大了,我宫里的海棠花都不知被她薅下来多少。” “这么厉害呀。”颖嫔看着朝珑纵容笑道:“那咱们昭昭日后肯定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厉害姑娘。” 宁欢深以为然,笑着道:“看来真得好好和你乌伦珠姨姨学骑马射箭了。” “好啊,只要昭昭愿意,我万分乐意教咱们的小公主。”颖嫔兴致高昂,高兴地在昭昭脸上落下一个亲亲。 朝珑被颖嫔亲得直笑。 朝珑转着眼睛兴奋地打量着四周,看到一旁含笑看着她的额娘,朝珑也不禁伸出手。 她也想让额娘抱。 颖嫔笑道:“昭昭想让额娘抱啦?” 宁欢看得神色柔软,她将宫扇递给玉棠,便从颖嫔手中接过朝珑。 抱着朝珑,宁欢轻轻点了点朝珑柔软的小脸蛋,“黏人的乖宝宝。” 和你阿玛一样黏人。 蓦地想到后面这句话,宁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真是,不愧是父女俩。 朝珑以为额娘是在和自己玩儿,笑着蹭到宁欢颈侧去。 宁欢被她蹭得心都要化了,颖嫔也看得心都要化了。 颖嫔惊叹道:“昭昭真的好乖啊,果然甜甜软软的小姑娘才是最可爱的。” 不像她在草原的那些小侄子,就跟泥猴儿似的,整日闲不住地滚得一身泥,顽皮得很。 宁欢认同道:“我也觉得,我也喜欢粉嫩可爱的小姑娘。”她笑着蹭了蹭朝珑的小脸蛋。 朝珑被额娘贴得咯咯直笑。 颖嫔陪着宁欢慢慢走着,时不时看看朝珑,她感叹道:“小孩子真是见风长,总感觉上次见昭昭还只有一小只,现在都能抱出来和咱们玩儿了。” “是啊,再过几个月昭昭就会说话走路了,以后还会长得更快……”想着怀抱女儿的时光也就这么一两年,宁欢竟也有了些怅然之感。 颖嫔也有些感慨地捏了捏朝珑的小手,不过看到宁欢的怅然,颖嫔忽的狡黠笑道:“令姐姐也别伤心,等昭昭长大,不是还有下一个小皇子小公主等着嘛。” 宁欢也忍不住笑了,她嗔了颖嫔一眼。 相处这么多年,颖嫔当然知道宁欢到底是真恼还是假恼,不过宁欢恼意也从来没对着她们发过便是。 此刻颖嫔便半分不怕,嬉笑地看着宁欢。 不远处飞来一只蝴蝶,颖嫔霎时指着蝴蝶让朝珑看:“昭昭快看,漂亮的蝴蝶。” 不过或许是蝴蝶有些远,比不了眼前颜色鲜艳的花对昭昭有吸引力,昭昭仍是在打量四周。 宁欢笑了笑,也准备抱着朝珑靠近一些,让她看看蝴蝶。 颖嫔也不失望,仍是笑意盈盈地逗着朝珑。 一行人慢慢走着,颖嫔却忽然蹙了蹙眉,偏头往后看去:“什么声音?” 宁欢也下意识回头,听着身后嗡嗡的声音,她也蹙了蹙眉。 颖嫔和玉棠却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变。 颖嫔和玉棠同时看向宁欢。 “姐姐,可能是蜂子,快带着昭昭跑!” “主子,快走!” 听到“蜂子”二字,宁欢也来不及多想,抱着朝珑便朝着御花园外跑去。 颖嫔和玉棠也连忙追着宁欢跑去。 宁欢根本没空想其他,只能护着昭昭一路加速狂奔。 身后隐隐传来惊呼:“是蜂子!怎么这么多蜂子!” “快护驾!保护娘娘和公主!” 听到这些隐约的声音,宁欢心下大震,将速度提得更快了。 跑,快跑!决不能让蜂子追上来害了昭昭!宁欢心中只有这两个念头。 昭昭被突如其来的跑动吓到,又受不了颠簸,早就在宁欢怀中哭起来。 听着女儿的哭声,宁欢又心疼又心急。可是她现在没法儿安抚女儿,只能继续加快速度往前跑。 宁欢紧紧地将昭昭抱在身前,尽力掩住她,不让她有一丝被蜂子蛰的可能。 宁欢一路跑,一路听着女儿的哭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她怕岔气怕失了力气掉速,也不敢开口哄女儿,只能心中默念:马上,马上,宝宝,马上就好了,额娘不会让你受伤的,别哭,别哭。 第661章 长街上来往的宫人们忽然见到一个女子抱着孩子狂奔而来,都有些惊诧。 孩子哭得震天响,但是抱着孩子的女人却仍在狂跑。 仔细一看竟然是令贵妃,宫人们更是愕然。 令贵妃抱着孩子跑得极快,发髻上华美璀璨的钗簪步摇禁不住颠簸晃荡,稀稀拉拉地坠落于地,令贵妃的发髻也有些松散了,可她什么都顾不上,只一门心思地往前跑去。 宫人们还在惊愕这是怎么了,便看见身后紧跟着跑来一队宫人。 “御花园有一大群蜂子,护驾,快护驾!” 宫人们一惊,正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前面已经看不见令贵妃的身影了。 宁欢带着朝珑在紫禁城的长街上急速狂跑,根本来不及辨别方向,只记得七绕八绕,欲图甩开身后不知道还有多远的蜂群。 身后传来颖嫔的呼喊:“姐姐……往左……往左拐,前面……前面是翊坤宫……” 听到乌伦珠的声音,宁欢心神一振,霎时按着她的话往左跑去。 很快便看到翊坤门三个字,宁欢连忙抱着朝珑往翊坤宫里去。 翊坤宫守在外面的宫人都被孩子的哭声惊动,一看竟是令贵妃发髻散乱地抱着孩子跑进来,更是大惊。 “令主子……” 宁欢无暇搭理她们,很快便跑进翊坤宫的正殿。 颖嫔紧随其后,急声吩咐道:“后面有蜂子,快把殿门关好!” 殿内殿外的宫人皆是一惊,在颖嫔的话落下后,殿内的宫人便连忙关了殿门。 柔惠听到动静也连忙出来,而后便看到狼狈不堪的宁欢和颖嫔,还有哭得撕心裂肺的朝珑。 柔惠大惊,连忙扶住宁欢:“妹妹,这是怎么了!” 进到殿内,听到殿门被关上,宁欢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跌坐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喘得不行,“没有……没有蜂子跟进来吧?” 采苓和采薇听到颖嫔的声音便检查过一遍,此刻便连连回道:“令主子放心,殿内没有蜂子,不会伤到公主。” 宁欢彻底放下心来。但是看着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宁欢也顾不上喘息,连连抱着朝珑哄道:“宝宝乖,没事了,没事了,额娘在呢……”说着,她便忍不住跟着掉起眼泪。 柔惠看得眼眶都红了,她揽住宁欢,柔声安抚道:“妹妹也别怕,现下四门紧闭,蜂子进不来的,你放心。” 宁欢因为缺氧,喉咙间满是血腥味,也喘得不行,但她仍是尽力轻柔地安抚着女儿。 柔惠和采薇将宁欢从地上扶起,柔惠心疼道:“妹妹,你先歇一会儿。我来哄昭昭吧。” 宁欢被扶着站起来,却不愿放下昭昭:“我自己来就好,我是她的额娘,她现在肯定只想要额娘。”宁欢又不禁掉起眼泪来。 她还是害怕,只有将女儿牢牢抱在怀中她才真的安心。 柔惠知道她这会儿心神不定,最不放心的就是昭昭,倒也没有多劝,只是扶着宁欢先坐下。 柔惠又看向一旁已经平复下来的颖嫔,她揪心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蜂子?” 颖嫔也拧了拧眉,正欲说话,外头却传来高高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殿内的人皆是一惊。 下一刻便见皇帝竟是亲自推门进殿,紧随其后的李玉连忙关好殿门。 李玉连连道:“诸位主子放心,翊坤宫外没有蜂子。”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才朝着皇帝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无暇顾及她们,落下一声免礼,便急忙朝着传出哭声的地方大步走去。 宁欢还在抱着朝珑轻哄,见皇帝走进来她便抬眼朝皇帝看去。 这一眼却是看得皇帝心都要碎了。 宁欢的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一路狂奔回来,发间的钗簪步摇掉落了许多,只剩寥寥几支还簪在发髻上,鬓边甚至落下几缕散乱的发丝。 她双眼通红地朝着皇帝看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朝珑在宁欢怀中嚎啕大哭,宁欢眼中的泪珠也滚滚落下。 此刻的她哪里像是在天下间最富贵锦绣的紫禁城,哪里还像那个从来都雍容明艳的大清贵妃,说是逃难的都有人信。 可这里是紫禁城啊,他最心疼的姑娘竟然在紫禁城中被折腾成这样。 皇帝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揽住宁欢:“宝儿……” 看到皇帝,宁欢终于有了主心骨,她霎时痛哭出声:“你怎么才来啊!” 皇帝的心都要碎了,连忙环抱着宁欢柔声轻哄:“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宝儿,对不起……” 似是感受到母亲的伤心,昭昭也哭得更大声了。 听到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宁欢霎时顾不上自己的委屈,连忙抱着昭昭哄道:“宝宝乖,不哭不哭,额娘在这儿,额娘在这儿……” 哄了一会儿,昭昭仍是在哭,宁欢无助地看着皇帝,“昭昭一直在哭,怎么办啊……”她的眼泪滚滚落下。 皇帝动作轻柔地替宁欢擦掉泪珠,又柔声道:“我来哄昭昭,宝儿先歇一会儿,你也累了。”说着这句话,皇帝也不禁眼睛微酸。 皇帝从宁欢怀中接过昭昭,轻柔而耐心地哄着她。 一面哄昭昭,皇帝一面吩咐李玉:“去打听打听外面情况如何,附近若是没有蜂子,朕便带着贵妃和公主回养心殿。” 第662章 李玉连连应了。 很快李玉便回来了,他道:“皇上,附近暂且没有蜂子,皇上若是要回养心殿,奴才觉得此刻最好。” 皇帝颔首,又看向宁欢柔声询问道:“宝儿觉得如何?” 宁欢蓦地站起来,“走,现在就走,快些。” 皇帝点头:“好。” 李玉连忙在前引路。 等柔惠和颖嫔从旁边的暖阁出来,皇帝和宁欢已经离开了——方才朝皇帝行了礼,柔惠和颖嫔便自觉地带着宫人退避到暖阁中。 …… 皇帝抱着朝珑,带着宁欢疾步回到养心殿后殿。 等他们进殿后,后殿的大门也被牢牢关上。 一进殿,皇帝便急声道:“乳母,快去传乳母来。” 养心殿和永寿宫随时都备着昭昭的乳母,是以此刻乳母很快便过来。 宁欢也来不及收拾,急匆匆地便跟着乳母走了。 好在朝珑也哭累了,又被阿玛额娘哄了这么久,这会儿吃着奶很快便安睡过去。 看着昭昭终于被哄好,宁欢心中彻底松了一口气。 静静地看了女儿一会儿,宁欢轻声吩咐乳母道:“关好殿门,暂且不要出去,好好守着公主。” 乳母连连应了。 宁欢回了后殿。 皇帝一见她过来便连忙迎上来:“昭昭睡了吗?” 宁欢点点头,然后才慢慢坐回榻上。 皇帝连忙将茶盏递给宁欢:“快喝些水缓一缓。” 宁欢接过茶盏,一连饮了好几杯水,才彻底缓过来。 皇帝心疼极了,又握了宁欢的手,小心查看:“方才有没有被蜂子蛰到?” 宁欢这才霍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昭昭,传女医和太医过来看看昭昭!” 皇帝下意识一惊:“昭昭被蜂子蛰了?!” 宁欢拧眉,倒是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还没看见蜂子的时候我便带着昭昭跑了,沿路我倒是一直没瞧见有蜂子飞过来。” 皇帝这才放松些:“那宝儿和昭昭应当是没有被蜂子蛰到。不过一会儿还是让乳母和女医给昭昭检查一番才好。还有你,你也要让太医和女医把一把脉。” 宁欢点点头。 皇帝又将宁欢的袖口往上捋了些,柔声道:“宝儿也得检查一番,看看身上有没有被蛰到。” “一会儿让……玉棠她们如何了?”宁欢又蓦地看向皇帝。 皇帝先简单地给宁欢把了脉,确定她无碍才稍稍放心些。 而后皇帝才道:“方才李玉来报,永寿宫的宫人都已经回到永寿宫了。” “玉棠她们被蛰了吗?” 皇帝道:“她们落在在后面,还有拦蜂子的宫人们,难免被蛰了几下,我已经命太医去永寿宫为她们看诊了。” 宁欢攥了攥拳,而后又抬眸看着皇帝:“蜂子怎么处理?” “已经命宫人去扑杀熏药了,这些蜂子很快便会全部被灭杀,宝儿别担心。”皇帝柔下声音安抚宁欢。 摸了摸宁欢鬓边散落的发丝,皇帝又柔声哄道:“我先替你瞧瞧身上有没有伤,再重新替你梳洗一番好不好?”看着宁欢散乱的发髻,皇帝心疼极了。 还不知道玉棠和玉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养心殿也没有宫女,如今还真的只有皇帝能帮她了。 宁欢静静地看着皇帝,本不想答应,但是想想一会儿还要看女医和太医给昭昭诊治,到底同意了。 宁欢褪了衣裙,自己先看了一番,确定自己看得见的地方都没有被蛰。 皇帝又仔细地看着她的后背和双腿。 虽然宁欢此刻春光乍泄,不过两人现在哪儿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皇帝认真地替宁欢检查了一番,确定宁欢确实没有被蜂子蛰到,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为宁欢穿上衣裳。 殿内早已备好热水,皇帝打湿巾帕,欲亲手替宁欢擦脸,宁欢径直拿过皇帝手中的巾帕自己擦了。 看着宁欢通红的眼,皇帝心中止不住地心疼:“宝儿……” 宁欢没有说话,放下巾帕便坐回梳妆台前。 皇帝抚了抚宁欢的肩头,又重新为宁欢绾了旗头,簪上钗环。 宁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等宁欢收拾好,李玉也在门外通传道:“皇上,太医和女医都到了。” 宁欢立刻起身。 皇帝知道她担忧女儿,便也忙让李玉带着太医和女医先到昭昭的寝间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或者晚上还有,么么~ 第246章 朝珑还在睡,太医和女医们恭敬地跪在外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静候帝妃二人的旨意。 皇帝和宁欢在内间看了看熟睡的昭昭。 宁欢思索片刻,轻声道:“韩嬷嬷,李嬷嬷,一会儿你们先和女医一同检查一下公主身上有没有被蜂子蛰到。动作轻些,尽量别吵醒公主。” 乳母韩嬷嬷和李嬷嬷连忙应了。 皇帝去了外间传召女医,宁欢便在内间守着。 好在朝珑哭得累了睡得也熟,女医和乳母们为她检查了一番她也没醒来。 朝珑的确也没被蛰到。 宁欢松了一口气,若是朝珑真的被蛰到,那她这辈子都无法安心了…… 宁欢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韩嬷嬷和李嬷嬷动作轻柔地帮朝珑穿好衣裳。 第663章 朝珑动了几下,李嬷嬷轻轻拍了朝珑几下,朝珑很快便再度睡过去。 女医为朝珑诊了脉,而后又换了太医进来诊脉。 女医和太医们在外间小声商议过后,太医院院判才恭声朝着皇帝和宁欢回话:“皇上,令主子,公主并无大碍,只需安心休养几日便好。” 皇帝和宁欢彻底松了一口气,皇帝道:“尽心照顾好公主,朕重重有赏。” 太医和女医们连连应了。 皇帝又让太医和女医们轮流为宁欢把脉。 宁欢亦是无碍。 宁欢和朝珑都没有被蜂子蛰到,也没有大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朝珑还在熟睡,宁欢和皇帝回了后殿。 宁欢传了李玉问话,“颖嫔还有玉棠她们如何了?” 李玉恭恭敬敬道:“回贵妃主子,颖嫔娘娘并无大碍,已经回承乾宫歇着了。玉棠、玉琼和圆团儿虽被蜂子蛰了,但好在只有几处,抹些药便能好了。今日随行贵妃主子去御花园的宫人大多如此。就是有几个永寿宫的宫人被蛰得严重些,太医已然为他们看诊,说是喝几贴药再辅之以外用之药,也能很快痊愈。” 宁欢点点头:“让他们安心养伤,有什么缺的告诉玉棠,直接在永寿宫库房取便是。” 想到什么,宁欢又道:“还有其他的宫人们,不管是不是永寿宫的人,只要被蜂子蛰了,都赐药下去让他们好生休养。” 李玉连连应了。 李玉心下更是熨帖,这就是贵妃主子,从来都如此宽仁。 宁欢又问:“今日飞出来的是哪种蜂子?” 李玉神色一正,稳着声音回道:“回贵妃主子,是蜜蜂。” 皇帝和宁欢都神色微冷。 但也不得不庆幸,今日好歹是蜜蜂而不是有毒的马蜂,否则只怕会更糟。 宁欢平复了一番心绪,又问道:“蜂子都灭杀完了吗?” 提起这个,李玉亦是面色发苦,但他到底小心回道:“蜂群实在有些庞杂,又被人群冲散,虽然大部分蜂子已经被扑杀,但……但难免有些许漏网之鱼。” 皇帝和宁欢自然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事,蜂子是天上飞的东西,又数量庞多体型小,一时间无法灭完也属正常。 皇帝面色一肃,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力灭杀残余的蜂子,每日都在紫禁城中熏药洒药,让各宫也挂上药囊,绝不能再让蜂子伤人。” 李玉连连应了:“奴才遵旨!” 李玉退下了,偌大的后殿只剩下皇帝和宁欢二人。 宁欢静静地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方才就注意到宁欢的不对劲,但方才事情繁多,宁欢又急着照看昭昭,皇帝便也没和宁欢说什么。 此刻见宁欢这般平静淡漠的模样,皇帝便知道他的感觉是对的,他不禁心下一紧。 但皇帝面上却依旧神色温柔如常地看着宁欢,他哄道:“宝儿,昭昭睡了,你也歇一会儿好不好?我守着你,你安心睡。” 宁欢沉默片刻,抬眸定定地看着他:“我睡不着。” 皇帝心下的不安愈发强烈,但他依然柔声安抚宁欢:“宝儿别担心,在养心殿,你和昭昭绝不会受到伤害。” 宁欢静静地看了皇帝一瞬,而后她问道:“御花园中为何会有蜂子?还不是一两只,是一个蜂群。” 皇帝的眸中也划过一丝冷色,他端肃而认真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宝儿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轻松便了了。” 宁欢却是慢慢道:“我来往御花园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多蜂子,怎么今日我带着昭昭出去就有铺天盖地的蜂自了呢?” 皇帝的神色也沉下来:“宝儿放心,若是有人蓄意谋害,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若是?”宁欢竟是笑起来,她定定地看着皇帝,有些嘲意道:“也不用若是了,这样的事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还用猜吗?” 想想也知道,大概率就是嫉恨她得宠,嫉恨她还有个公主傍身的嫔妃。 宫中除了皇帝,无非就是三种人,皇嗣、后妃和宫人。 这其中最有动机最有可能想害她和孩子的,就是嫔妃。 皇帝自然也对主谋有所猜测,此刻看着宁欢这般嘲讽的笑,反而愈发自责。 他握住宁欢的手,歉疚道:“是我没有约束好嫔妃,没有真正管束好紫禁城,也没有保护好你和昭昭,今日之事的确怪我。” 饶是宁欢对皇帝有所迁怒,此刻听到皇帝的话心下还是有些酸软。 但宁欢从皇帝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她微微仰头:“你说她们想害的究竟是我还是昭昭?” 皇帝有些惶然地看着宁欢的手松开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宁欢便又接着道。 “若是想害我,今日便是我牵连了昭昭。可若是想害昭昭便更可恨!”宁欢想想后一种可能便觉心痛:“大人被蜂子蛰了都有可能丧命,昭昭还这么小,她今日若是被蛰到……” 宁欢不敢去想后果,她的眼眶又红了。 皇帝连忙将宁欢抱入怀中,极尽低柔地安抚:“不怕不怕,昭昭好好儿的,你也好好儿的,有我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们。” 宁欢闭了闭眼,又定定地看着皇帝,“今日昭昭只是一个公主,竟然都被人忌惮成这样,若她是个皇阿哥呢?若我生下的是一个皇阿哥,他是不会刚刚出生便要被人害了啊!” 第664章 宁欢又气恨又心疼,身形都有些发抖。 皇帝心疼极了,也自责极了,他一遍一遍温柔又耐心地安抚着宁欢:“宝儿放心,不会的,不会有这种可能,也不会再有下次。无论是你是昭昭还是小六,我都绝不会再让人再敢动你们分毫。你放心,今日之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我都必定严惩不贷!” 宁欢却推开皇帝,皇帝一怔,“宝儿……” 宁欢摇了摇头,含泪看着皇帝:“你说,为什么会有今日之祸?这都是因为什么?” 想到今日再晚一些就要被害的女儿,宁欢心中又急又气,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对着皇帝发怒。 “都是因为这满宫的嫔妃!今日是蜂子,明日呢?明日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给我、给昭昭下毒?!昭昭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若是因为后宫争斗而害得昭昭没了,你让我怎么活!” 皇帝一时竟是怔愣在原地,他亦是第一次直面宁欢的怒火。虽然宁欢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是被旁人知晓,足以治她一个倒行逆施大逆不道的大罪,但皇帝此刻却只有心疼和无措。 “宝儿,我……” 皇帝正欲说什么,宁欢却打断他。 “我就算了,可昭昭是王朝的公主,可我今日竟然要带着昭昭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姑娘在最富贵的紫禁城中逃命,你说,是不是有些好笑?”宁欢轻轻扯出一抹笑来,眼中却有泪珠滑落。 听着宁欢的自嘲,再想想他方才在翊坤宫见到的宁欢狼狈的模样,皇帝的心都要碎了,他上前紧紧抱住宁欢,哑声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和昭昭,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宁欢说得没错,后宫争斗都是因为嫉恨。若是他没有后宫,没有这么多的女人,又岂会有今日之祸。虽然没有伤及宁欢和昭昭,可这件事仍是发生了。宁欢和昭昭虽然万幸没有受伤,可这件事就是冲着她们去的,本质依旧可恨可恶。 尤其是前段时日刚刚提起明孝宗和张皇后的事,皇帝想想愈发悔恨于自己当初的不坚定。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竟是愣了一瞬。 她知道她方才的话有多么放肆多么大逆不道,可是皇帝却半分恼怒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要反过来哄她。哪怕是此刻,宁欢的心也不禁又酸又软。 宁欢垂着眸,忽然看到脚下的花盆底,她又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她们就是要害我,要害昭昭。若是我今日穿的是花盆底,你觉得我还能抱着昭昭安然无恙地跑到翊坤宫吗?” 若是花盆底,先不说摔不摔的问题,就是奔跑的速度也远远比不上平底鞋。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也不禁抱紧了宁欢,心下愈发心疼。 从前的后妃哪怕是带着孩子也仍是穿花盆底元宝底。唯独宁欢万分小心,本是怕自己摔了孩子,谁料今日这份小心却真的派上用场。 可皇帝宁愿永远派不上用场。 如此想来,放蜂子的人更是其心可诛!这的的确确就是想害人。 说起这个,宁欢心中又难以抑制地涌上几分气恨,此刻各种心绪复杂交织,宁欢实在忍不住烦闷,她再度从皇帝怀中离开。 皇帝连忙握住宁欢的手,无措道:“宝儿,你别生气……” 宁欢静静地看了皇帝一瞬,而后慢慢开口:“我知道我这是迁怒,可是我忍不住……” 皇帝却看着宁欢,认真而心疼道:“不,不是迁怒,就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护好你们。” 宁欢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我知道我也有错,可是我现在的心情实在不好,所以这段时日咱们还是好好冷静一下吧。” 皇帝愕然地看着宁欢,心下一紧:“宝儿……” 宁欢哑声道:“看到你我总是会忍不住迁怒,我也不想一直这样,这对你不公平。这段时日我会带着昭昭回永寿宫住,我想好好冷静一下。”说着,宁欢眼中也不禁含上泪。 皇帝简直又急又好笑,他连忙上前一步想握住宁欢的手,“宝儿,你回永寿宫才是对我不公平!” 宁欢往后退了些,她有些哽咽地看着皇帝:“你不同意只会让我更想发火,更想将什么都归咎在你身上迁怒于你,你不要固执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这样。” 皇帝都要被气笑了,固执的到底是谁。 但是看着姑娘双眼通红,哭得可怜兮兮的模样,皇帝到底狠不下心来。 他想了想,又一脸哀切地看着宁欢:“真的要回永寿宫吗?你带着昭昭住后殿,我去住东稍间好不好。也不会打扰到你。” 看着皇帝这般诚恳的模样,宁欢心绪动摇了片刻,而后却坚定道:“我要回永寿宫去。” 皇帝眸中划过一丝遗憾。 但是看着她这般倔强又可怜的模样,皇帝到底舍不得,他还是松了口:“好,你带着昭昭回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宁欢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后殿。 皇帝一时愕然,没想到她现在就要回去了。 宁欢推开后殿的门,忽然道:“这段时日你也别来永寿宫了,我暂时不想见你。”说罢,宁欢也不知到底是气还是心虚,快步便往前走去。 听到这话,皇帝真的气笑了,他大步走到门口,却已经快看不见宁欢的身影了,可见她走得有多快。 “这个小没良心的!”皇帝又气又好笑。 第665章 李玉守在门口,别的没听见,宁欢说不让皇帝去永寿宫这句话肯定是听见的,他有些愕然地看了宁欢一眼,而后又看向门边的皇帝。 他小心道:“皇上,贵妃主子这是……” 贵妃主子可是关乎他们养心殿一众人的生死,可绝不能和皇上吵架啊。这二位要是掰了,受苦的还是养心殿的宫人。 皇帝看着宁欢消失的方向,摇头笑道:“贵妃娘娘这是等着朕去哄呢。” 自己宠出来的,也只能自己受着了,皇帝无奈又纵容地笑叹一声。 顿足片刻,皇帝便朝着西暖阁的方向走去。 一是处理朝政,二自然是好好处理一番今日之祸。 想到今日之事,皇帝温柔纵容的笑意彻底消失,只余一片冷厉。 李玉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但看着皇帝走了,李玉只能连连跟上,也不敢再多问。 …… 宁欢带着朝珑回了永寿宫。 谁料刚进殿,玉棠、玉琼和圆团儿便迎上来。 “主子,您没事儿吧!”三人关切地看着宁欢。 宁欢心下柔软,先让乳母将昭昭带下去好好照顾。 宁欢道:“我没事,昭昭也没事。只是听说你们都被蛰了,蛰到哪儿了?疼不疼?” 玉棠和玉琼更是神色动容地看着宁欢。 玉棠柔声道:“主子放心,奴才们只是手上被蛰了几处,抹了药便不疼了。” 圆团儿更是笑道:“主子放心,奴才皮糙肉厚,早就不疼了!” 宁欢摇头失笑,她又执起玉棠和玉琼的手。 看到二人手背上的红肿,宁欢也有些心疼:“一定要好生抹药,有什么缺的直接去库房里取便是。”想了想,宁欢又道:“不若你们还是好好休息几日,换旁的宫女来伺候。还有圆团儿也是。”她也看了圆团儿一眼。 玉棠和玉琼听得心下柔软,她们家小姐一直待她们很好很好。 玉棠柔声道:“主子别担心,奴才们真的没事,手上不过被蛰了一两下,绝不会影响奴才们伺候主子。” 圆团儿道:“是啊,主子您放心,奴才皮糙肉厚着呢,早就没事了,哪里需要休息。” 玉琼也撅了噘嘴:“主子是不是瞧上哪个小宫女了,准备让她取代奴才和玉棠的位置呢。” 这话也就玉琼敢说了。 宁欢却笑着嗔了玉琼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玉棠和玉琼当然知道宁欢不是。 玉琼笑嘻嘻道:“那主子就恩准奴才们继续伺候在主子身边吧。这样的小伤三两日便能好,哪里需要休息。” 宁欢无奈摇头。 坐到暖阁的榻上,玉棠这才小心问宁欢:“主子,您怎的回来了。” 提起这个,宁欢不禁抿了抿唇。 暖阁里只有玉棠三人,有些话倒也可以说一说。 宁欢看着玻璃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淡声道:“在养心殿我总是会忍不住朝着他发火,还是回来比较好。” 圆团儿眉心一跳,总觉得这话不是什么好兆头。 玉棠和玉琼却是无条件支持宁欢。 玉棠柔声道:“主子今日也吓坏了,是该好生歇一歇。” 宁欢可有可无的点头。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窗外的海棠树上,宁欢想到什么,忽然神色一正:“快命人去仔细检查检查这海棠树间有没有蜂巢。” 虽然知道大概率没有,但是宁欢还是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圆团儿领命就想下去,宁欢却制止:“玉棠去吧,圆团儿,我还有事吩咐你。” 圆团儿和玉棠分别应了。 “圆团儿,你去查查今日之事真相到底如何,仔细查,有所牵连的人全部都要查到!我倒是要看看,今日之事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宁欢的眸中划过一丝厉色。 圆团儿恭敬而认真地应了:“奴才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总觉得宁欢在cpu皇帝,咳咳。哎,不管了,这是我一直想写的剧情!就让我放飞一下吧hhhhh 第247章 而后的几日,紫禁城中大力灭杀残余的蜂子,宁欢也带着昭昭在永寿宫静养,只是如她所说,这几日她当真没有再见过皇帝。 哪怕皇帝厚着脸皮到永寿宫来,宁欢也不愿见他。 皇帝生怕强行进永寿宫将宁欢惹得愈发恼怒,到底没敢强闯,只是有空便要来永寿宫一趟。 这日,宁欢正抱着朝珑逗弄。 “昭昭,额娘的乖宝宝。”宁欢抱着朝珑往上举。 昭昭立马咯咯地笑起来。 宁欢便也笑了,看着笑得可爱开心的女儿,宁欢心中也庆幸,还好昭昭还小,忘性大,一觉醒来在永寿宫中安安稳稳的便什么都忘了。 她真是怕那日抱着昭昭逃命似的跑,给昭昭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一面逗着昭昭,宁欢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宁欢神色微动,以为是某人又来了。 宁欢抱着昭昭,撇了撇嘴:“是不是你阿玛又来了?” 她还是不想见他。 昭昭哪里知道这些,只一个劲地朝着宁欢笑。 门边有请安声响起:“颖嫔娘娘万福金安。” 原来是颖嫔来了。 宁欢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望,只抱着昭昭朝着门口看去:“昭昭,是乌伦珠姨姨来了。” 第666章 看到宁欢怀中的昭昭,颖嫔脸上也不禁带上笑意。 她又忙朝着宁欢行礼:“嫔妾参见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笑道:“都说了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吧。” 颖嫔却是忽然跪下了,“贵妃娘娘,嫔妾有罪,求您责罚嫔妾吧!” 宁欢被颖嫔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忙道:“这是做什么,玉棠,快扶你颖主子起来。”她又给圆团儿使了个眼色。 圆团儿会意,连忙带着多余的宫人们退下。 颖嫔却是不肯起,跪在地上含泪看着宁欢:“贵妃娘娘,您就让嫔妾跪吧,嫔妾有罪,当日若不是嫔妾执意要贵妃娘娘带着公主去御花园,娘娘和公主也不会遭此横祸,都是嫔妾的错!” 原来是这个。 宁欢简直又心软又好笑,她将朝珑递给玉琼,又亲自扶起颖嫔:“先起来,玉棠扶你你不起,我亲自扶你你还不起吗?” 颖嫔咬了咬唇,“娘娘……” 宁欢嗔了她一眼:“连姐姐也不肯叫了?还是你觉得我当不了你的姐姐?” 颖嫔连连摇头:“当得当得,嫔妾一直将贵妃……”在宁欢佯怒的目光中,颖嫔到底又哭又笑地改口:“一直将宁欢姐姐当做我的亲姐姐,这明明是我的荣幸。” 宁欢一使力,将颖嫔拉起来:“那就先起来说话。” 颖嫔到底起身了。 宁欢拍了拍颖嫔的手,宽慰道:“当日之事哪里能怪你,便是你不说,我也时常带着昭昭去御花园透气,这其中最无辜的便是你了。” 没的还莫名背了一个锅。 颖嫔却仍是歉疚:“可若是我不在那日邀姐姐去御花园,姐姐和昭昭便也不会被蜂子追了。” 宁欢带着颖嫔坐到榻上,温声道:“这就更与你无关了。乌伦珠,你觉得那日的蜂子是怎么来的?” 颖嫔霎时气恨道:“必定是有人故意放了蜂子想害姐姐和昭昭!” 怎么平日御花园都没有这么多的蜂子,那日姐姐和昭昭去了御花园就有了呢,想想也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 宁欢的眸中也划过一丝冷色,但她继续宽慰颖嫔:“你也知道了,多半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就算那日我不去御花园,这人也总会找我去御花园的时候害我害昭昭。说不定那日我不去御花园,御花园还不会有这么多蜂子呢。”宁欢讽笑道。 颖嫔愈发气恨:“实在是太可恶了,到底是谁要害姐姐和昭昭,若是查出来一定不能放过她!” 宁欢又拍了拍颖嫔的手,“已经在查了,很快便会有结果。”她的神色微冷。 颖嫔点点头,又忙看向宁欢和一旁被玉琼抱着的朝珑:“那日姐姐和昭昭没有伤着吧?” 宁欢温声道:“放心,我和昭昭都没事。还得多谢你和玉棠的提醒,若非你们机敏,我和昭昭怕是……”宁欢摇了摇头。 听到宁欢和昭昭确实无碍,颖嫔松了口气,也庆幸地点点头。 宁欢又问道:“你呢,你有没有被蜂子蛰到?” “姐姐放心,我跑得也还算快,没有被蛰到。”颖嫔还笑了笑。 宁欢也笑着点点头。 说起这个,颖嫔倒是想起什么,微微伸出脚,露出裙摆下的平底绣鞋。 她愈发庆幸道:“还好姐姐万分小心,每次抱昭昭都换了软底绣鞋。这个决定当真是正确的,若是那日咱们穿的是花盆底……”颖嫔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 宁欢也微微沉了脸色:“是啊,还好咱们出门前都换了鞋。” “罢了,不说这个。”宁欢握了握颖嫔的手,又招玉琼抱着朝珑过来:“抱一抱昭昭吧,今日穿软底鞋过来不就是为了抱昭昭吗?”宁欢脸上浮现几分笑意。 颖嫔也笑起来:“嗯,咱们还是不在昭昭面前说这些糟心事了。” 颖嫔从玉琼怀中接过朝珑,她柔声轻哄道:“昭昭,还记不记得姨姨呀?前几日都是姨姨不好,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姨姨一定会保护好昭昭的。” 宁欢摇头失笑:“你啊……” 朝珑却是在颖嫔怀中咿咿呀呀地挥着手,看到颖嫔发髻上垂下的珍珠流苏,朝珑还好奇地去抓。 宁欢连忙制止朝珑:“昭昭,不能抓姨姨的流苏。” 颖嫔却是笑道:“让她抓吧,这流苏本就是特意带来给昭昭玩儿的。” 宁欢一时哑然,摇头失笑:“你也太纵着她了。” 颖嫔却理直气壮地纵容道:“昭昭是公主,日后又不用如皇阿哥那般要担什么重担,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本就该好好纵着。是不是呀,咱们的小公主。”颖嫔笑着蹭了蹭昭昭柔嫩软乎的小脸蛋。 朝珑被颖嫔蹭得笑起来。 宁欢也不禁笑着颔首,她捏了捏朝珑肉乎乎的小手,柔声道:“乌伦珠姨姨说的是,咱们的小公主就该好好宠着,哪怕是上房揭瓦……都可以。”宁欢顿了顿,到底一锤定音。 虽然紫禁城的瓦要比寻常人家的金贵些,但是昭昭她爹定然也会同意的。 想到昭昭她爹,宁欢的神色又不禁暗了下,她心中轻哼一声,将昭昭她爹赶出自己脑海。 颖嫔和昭昭可不知道昭昭她娘这一会儿在想什么,只是兀自玩得高兴。 抱着昭昭在暖阁中慢慢走着,颖嫔庆幸地道:“还好昭昭没有被吓到,今日看着还是这么活泼可爱。” 第667章 宁欢跟在她们身边,点点头:“她还小,不大记事,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也就好了。” 颖嫔却被这句话勾起心中的气恨来,“是啊,昭昭还这么小,她这么小哪里经得起蜂子蛰上一口……” 想到原本的后果,颖嫔的脸上又浮现几分怒意:“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如此可恶,我必定不会轻饶她!” 昭昭似是感受到颖嫔压抑的心情,朝着宁欢伸出小爪子。 她要温柔香软的额娘抱。 颖嫔注意到朝珑的动作,连忙将朝珑递给宁欢,她歉疚道:“都是姨姨不好,吓到昭昭了吧。” 宁欢笑着安抚颖嫔:“她还小,哪里知道这些。” 这同样的话说出来,颖嫔果然忍不住笑起来。 再看看朝珑仍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确半分没有受到影响,颖嫔也放下心来。 …… 颖嫔回承乾宫了,朝珑吃了奶也睡下了。 永寿宫又安静下来。 宁欢看着窗外开得繁茂娇丽的海棠花,兀自地走神。 想到什么,宁欢招圆团儿来问道:“宫里的蜂子都灭杀干净了吗?” 圆团儿道:“回主子,这几日已然灭杀得差不多了,只十分偶尔会飞来一两只,宫人们也也在尽力寻找漏网之鱼。” 宁欢点点头。 一两只倒是无碍,蜜蜂这东西本来也不是什么坏家伙,只要人不招它,它也不会主动来蜇人,毕竟蛰了人它自个儿也得死。就是从前的御花园中偶尔也会飞来几只小蜜蜂采蜜,除了一部分实在害怕的主子,旁人一向不会去管。 这次被灭杀的蜜蜂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想了想,宁欢便道:“那咱们去寿康宫一趟吧。” 蜂子灭得差不多,也能出门了。 圆团儿连连应了,下去吩咐准备好仪仗。 …… 寿康宫。 太后听到宁欢来了便连忙迎上来。 她拉住宁欢的手,关切问道:“没伤着吧?昭昭没事儿吧?” 宁欢笑着安抚太后:“您放心,我和昭昭都没事,昭昭还是吃得香睡得好的。”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宫人们奉上点心和茶水后便连忙退下了。 这会儿太后才能无所顾忌地和宁欢说说话。 太后恼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竟然敢放蜂子来害你和昭昭,实在可恶!” 宁欢如今的心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而大动肝火,她还轻笑一声:“或许还该庆幸,放的是蜜蜂不是马蜂。” 若是马蜂,那就不是蜇人疼不疼的问题了,那个是真的会死人的。 太后却冷笑道:“无论是什么蜂子都是存了害人的心思,都该死!查到什么了吗?”太后又看向宁欢。 宁欢揉了揉额角:“没呢,这才几日。” 太后也心知有些事急不得,但她拧了拧眉:“会是谁要害你和昭昭,你心里有底儿吗?” 宁欢慢慢道:“大概就是几个和我有仇怨的嫔妃吧。不过这后宫会怨恨我的嫔妃还真有些多,我一时觉得谁都有可能。” 毕竟这些年因为她或者间接因为她被降位的嫔妃实在不在少数,一个个查过去的确要费一番心思。 太后霎时冷呵一声:“我就说这后宫不是个好地方。” 宁欢抿了抿唇。 想到什么,太后又看向宁欢:“听说你已经将皇帝拒之门外几日了?” 宁欢不禁一哂:“宫里还真是有点消息就传得飞快,您都知道了。” “宫里本就更死水似的,寂静又无趣,自然是有点什么新鲜事就传得飞快,尤其你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宠妃,不热闹才怪。”太后睨了宁欢一眼。 “宠妃?”宁欢轻哼一声:“别提了,就是因为这个宠妃我才气。” 宁欢揉了揉额角,有些烦闷道:“这些事终究都是他的后宫惹起来的,害我就算了,还差点害了我的女儿!想想这都是因为什么,看到他我就更来气了,实在懒得见他。” 太后神色一正,肃声道:“的确如此。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更何况是后宫这样的地方。若是他没有纳这么多的嫔妃,岂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纳妃就算了,还没能护好你和昭昭,他的确也有错!” 宁欢幽幽地看了太后一眼,有些哀怨道:“我本来只是迁怒,现在您这么一说,我好像更气了。” 太后竟是笑了,她又慢慢道:“当初我就劝过你,想想你若是出宫嫁一个后宅清静的男子,哪里还会有今日之事。” 这回却是宁欢忍不住笑了:“哪儿有您这样帮别人挖自己儿子墙角的!” 虽然不算是亲生的儿子,但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母子。 “我这不是向着你说话,你瞧,你还护着他呢。”太后睨了宁欢一眼。 宁欢忍不住掩面而笑,她又嗔道:“都说了我是迁怒嘛,又不是真的想和他一刀两断。” 太后轻笑道:“我知道,因为他是你最亲近的人,所以会忍不住拿他撒气,这种事真的……无解。” 这都是皇帝娇纵出来的,只能皇帝自己受着了,太后心中哼笑一声。 听到太后的话,宁欢也不禁哑然。 她心中实在有气实在迁怒,所以便干脆不见皇帝。 她当然知道这样做,的确是因为皇帝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被她撒气了。她就是仗着知道无论她发多大的脾气,无论她如何和皇帝闹,皇帝都会纵容她包容她,所以才敢这般娇纵地闹脾气。她知道自己是娇纵了,但她实在忍不住。 第668章 可这也是因为皇帝是她最大的底气,因为皇帝爱她,因为皇帝会百般纵着她,都是因为他的好啊…… 想到这儿,宁欢心中也不禁有些酸软。 宫里时常都说她恃宠生骄,但其实这么多年了,这一次才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恃宠生骄,宁欢心中竟是一哂。 太后又握了宁欢的手,温声道:“但就算如此又如何,这件事本也有他自己的错处在,认真说起来还真算不上迁怒。” 太后这话就是十分地纵容她了,宁欢忍不住轻笑道:“果然我才是额娘亲生的。” 太后也不禁笑了,她肯定道:“当然。” 宁欢弯了弯唇角。 但是想到什么,宁欢又轻叹道:“迁怒是一大部分原因吧,但我晾他,也是想让他深刻地记住这次的教训。只有印象深刻了他才会时时警醒,才不会有下次。” 这满宫的嫔妃她可以不和他计较,但是要害人,尤其是要害她的孩子,她就不同意了,这种事也绝不能再有下次! 这不仅是警醒皇帝,也是警醒自己,这些年,做了贵妃又处置了辉发那拉氏以后,她实在是太放松了,竟然忘了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宁欢闭了闭眼。 太后眉眼微肃,深以为然地颔首:“的确该这样,让他深刻记住这次教训,才真的不会再有下次。” 宁欢抿了抿唇。 太后又问道:“那你准备再晾他多久?” 宁欢慢慢地摸着手腕上的珐琅嵌花手镯,忽然哼笑一声:“看心情。” 太后摇头失笑,倒也没说什么。 说皇帝娇纵宁欢,太后又何尝不是。 宁欢瞥到桌案另一侧摆放的蓝皮书籍,她随手拿过一本,笑道:“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太后起身坐到另一侧去,轻笑道:“不是给你准备的是什么,这不是怕你心情不愉,想让你开心些。” 宁欢翘起唇角:“我就知道简姨对我最好了。” 看着宁欢翻书,太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抚掌:“我知道你该晾他多久了。” 宁欢眨了眨眼,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太后:“嗯?” 太后看着宁欢,一向沉稳的脸上竟也有了几分狡黠之色:“贵妃陪哀家去圆明园礼佛如何?” 宁欢一时竟是有些惊异,她愕然地看向太后:“去圆明园?” 咽了咽口水,宁欢竟是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就,就我们两个吗?” 太后含笑道:“你若是想带上昭昭也可以。” 还真是就她们俩,不,她们娘仨一起去圆明园,并不是如往常那般拖家带口声势浩大地正式出行。 宁欢一时竟是有些哭笑不得:“您怎么会想到去圆明园?” “若是想让皇帝长长记性,晾他几日也太便宜他了。你若是一声不吭跑去圆明园了,他保准印象深刻,这辈子都不会忘。”太后面露微笑,神色促狭得不行。 这话明显对皇帝怀有深深的“恶意”,但是宁欢……宁欢可耻地心动了! 宁欢一面纠结,一面下意识翻着手中的话本儿。 哗哗的声音让宁欢的目光落到话本儿上去,看着话本儿,宁欢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前一亮。 “去,咱们去圆明园!”宁欢不再犹豫,斩钉截铁道。 反而是太后有些讶异于宁欢的果断,这姑娘往常做个决定可能纠结了。 “你今日倒是果断。”太后笑道:“可想好了?” “想好了。”宁欢点点头,又看着太后狡黠笑道:“您知道我为何这般果断吗?” 太后眉梢轻扬,也有一两分好奇:“你说。” 宁欢脸上露出和太后如出一辙的狡黠笑意:“我只是想起咱们从前的话本儿了。” 太后还是有几分不解。 宁欢便促狭地看着太后,道:“她逃,他追,落到现实里还真有些意思,亲自体验一番也不是不行。”说着,宁欢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逃,他追……”太后也忍不住一同笑起来:“真是个促狭的姑娘。” 宁欢嬉笑道:“这还不是您给了我灵感。” 太后好笑地睨了宁欢一眼,又再度确认道:“想好了?确定要跟我去圆明园?” 宁欢不假思索地点头,她轻哼道:“正好我这段时日不想见他,去圆明园也好。” 她也有几分好奇,若是她偷摸的去了圆明园,皇帝会是什么反应。宁欢面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但是想到什么,宁欢又忧虑道:“不过咱们真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紫禁城吗?” 这个“逃”字说贴切也贴切,但实在有些古怪。 太后好笑地看了宁欢一眼:“若是你多半是不行的。但是还有我呢,这件事我来办,你只要带着昭昭来寿康宫便好。” 她为什么不行,自然是因为皇帝。 听到这话,宁欢心中真是又好气又酸软。 但更多的还是对于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溜出紫禁城的兴奋。 许多年都没有做过这么大胆这么出格的事儿了,宁欢跃跃欲试:“那我就等您的消息啦。” 看着她这般兴致勃勃的模样,太后也不禁失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才是我最终的目的,没想到吧hhh 晚上还有哦,么么~ 第248章 之后的几日,宁欢一直待在永寿宫中等太后的消息。 第669章 等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肺心急如焚。 但这样的事也急不来,她派不上什么用场,还得靠着太后才能成功,是以宁欢也只能耐着性子等消息。 终于在某日下午,宁欢收到了太后的消息。 太后说一切安排妥当,明日下午带着昭昭去寿康宫找她便是。 不过太后说,宁欢还是得给皇帝留一封信,否则皇帝收到消息必定会不管不顾地追上来拦她们。 宁欢一想,还真是皇帝能做得出的事儿,她心中的兴奋霎时散去些,冷静下来细想给皇帝的信该怎么写。 宁欢走到东暖阁的书房,让玉棠研墨,准备写信。 玉棠一开始还没觉出什么不对,直到随口笑问道:“主子这是要给老爷和夫人写信吗?” “不是。”宁欢弯了弯唇角,狡黠道:“给皇上写的。” 玉棠讶异,连玉琼和圆团儿都朝着宁欢看来。 宁欢却没再说话,直到将信写完。 将信件放置好,宁欢这才不紧不慢地放出一个堪称惊雷的大消息:“明日本宫要随皇太后主子去圆明园礼佛,你们也准备一下,到时候别一惊一乍的。” 这回玉棠三人是真的愣住了。 圆团儿霎时就跪下了:“主子,不可啊!” 从来没听说最近宫里有去圆明园的安排,听主子这话便知这是太后的安排。这段时日主子又在和皇上闹别扭,指不定去圆明园就是为了和皇上赌气呢。赌气就罢了,若是皇上知道贵妃主子要偷摸溜出紫禁城,哪里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想想便觉人头不保,圆团儿脸色发苦。 玉棠和玉琼也连忙跪下了。 玉棠焦急地劝道:“主子,您若是生气尽可以向皇上说,可万万不能出宫啊!” 这话说的,看来他们知道她喜欢拿皇帝撒气了,宁欢俏脸微红,有些羞恼又有些好笑。 圆团儿也连忙道:“是啊主子,您在宫里想做什么都可以,皇上必定不会怪您的。可您若是出宫……”圆团儿霎时苦下脸,脸色比吃了黄连还苦:“那奴才们怕是小命不保啊!” 宁欢瞪了圆团儿一眼:“我就知道你一直向着你前主子呢,你若是一心一意向着我,不应该时时站在我这边儿吗?” 圆团儿苦哈哈道:“奴才的主子自然只有您一个,但是也不妨碍皇上要摘奴才的脑袋啊。主子,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们吧!” 宁欢轻哼一声:“有我在,我看谁敢摘你们的脑袋。” 她又睨了三人一眼:“这圆明园我肯定是要去的,你们若是要去便闭嘴跟着我便是,不想去就在宫里待着,反正圆明园里的宫人也不少。” 玉棠三人一愣,神色如出一辙地发苦。 留时间让他们想了一会儿,宁欢才轻轻点了点桌案:“如何?” 玉棠三人认命地俯首:“奴才遵旨。” 留在紫禁城不用想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她们自己不放心宁欢独自住在圆明园中,便是她们真的留在紫禁城,到时候皇上龙颜大怒第一个开刀的肯定是他们仨,又没有主子在旁求情,不说掉脑袋,但肯定不会好过就是了。 不论是为了照顾主子,还是为了“苟且偷生”,他们都只能“助纣为虐”地陪着主子躲到圆明园去。 宁欢这才笑起来:“这才对嘛,作为我的人当然要跟我站在同一阵线才是。” …… 第二日,眼看着要到定好的时辰,给昭昭换了衣裳,宁欢便准备带着她去寿康宫。 玉棠和玉琼忍住心中的忐忑,神色如常地跟在宁欢身边。 圆团儿却是凑过去小声问道:“主子,皇上真的不会摘了奴才们的脑袋吗?” 包庇贵妃主子私逃紫禁城,这罪名也太大了。 宁欢怎会不知圆团儿的想法,宁欢睨他一眼:“收起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这是正儿八经地遵了皇太后懿旨去陪太后,问哪门子的罪?” 圆团儿果断闭嘴。 宁欢带着朝珑到寿康宫陪着太后坐了一会儿,又一同去了御花园。 靠近御花园时,宁欢还是迟疑了,她偏头看了一眼乳母怀中的昭昭。 太后握了握宁欢的手,宽慰道:“放心,来之前我已经命人好生检查过了,不会有事。” 宁欢遥望着御花园后的城门,到底点头:“好。” 最后宁欢和太后从神武门旁上了马车。 太后的车驾果然畅通无阻,但是坐在马车上,宁欢还有些忐忑:“咱们真的能跑得出去吗?” 太后却是不怎么担心,只是笑道:“那就要看你留给皇帝的信能不能拦住他了。” 宁欢眨了眨眼。 * 养心殿。 皇帝正坐在政事堂批折子,批复好手中的折子,皇帝忽然往外看了一眼。 看着外面晴好的天色,皇帝悠悠地想,听说今日姑娘带着昭昭去寿康宫陪皇额娘了,他一会儿要不要去寿康宫给皇额娘请安呢。 他分明是去寿康宫给自家额娘请安的,可不是特意去找她,他家姑娘在寿康宫总不能还要对他避而不见吧。 皇帝心中打定主意,脸上也不禁有了两分笑意。 但这抹笑意还没维持多久,皇帝便听到神武门的侍卫长来求见。 皇帝心中疑惑了一瞬,还是让李玉将人放进来了。 侍卫长朝着皇帝行礼道:“皇上,奴才特来回禀,皇太后主子已然平安出宫。” 第670章 皇帝一愣,而后霍然起身,他死死地盯着侍卫长:“你说什么?太后出宫了?!” 方才宁欢不是还带着昭昭去了寿康宫吗,太后出宫了,那宁欢…… 皇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皇帝的话,侍卫长也是一愣:“太后前往圆明园礼佛,这不是皇上……” 看着皇帝越来越沉的脸色,侍卫长也没敢继续说下去,他心下霎时一凉。 太后竟然没有将出宫之事告知皇上吗?!侍卫长顿时觉得自己小命难保。 “奴才失察,求皇上恕罪!”侍卫长立马跪在地上叩首。 皇帝的脸色冷沉,太后出宫倒是没什么,只要带足护卫便好,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皇帝攥了攥拳,到底平静问道:“太后可还带了旁人随行?” 想到太后身旁的那位,侍卫长额间的汗更是大滴大滴地落下,愈发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但他也只能咬牙回禀:“太后身侧还有令贵妃娘娘和四公主同行。” 砰—— 桌案上的奏折被掀落于地。 “蠢货!”皇帝神色狠厉地斥骂道。 侍卫长连连叩首:“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此刻却无心料理他,大步绕过御案,厉声道:“李玉,去牵马来!” 李玉额间的汗意也没比侍卫长少多少,听到皇帝的话连滚带爬地起身,去吩咐人牵马。 此刻,圆盛却是小心走进来,看到神色冷寒大步往外走的皇帝,他还愣了一瞬。 但圆盛无暇多想,只跪下道:“皇上,这是永寿宫送来的信。” 皇帝脚步一顿,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皇上亲启”字迹,更是不禁呼吸一滞。 皇帝轻轻呼吸一口,到底拿过圆盛手中的信。 “……我带着昭昭陪太后去圆明园了。我只是想好好冷静冷静,在宫里待着总是看哪儿都觉得烦闷,再看到你,更是会忍不住迁怒。想来想去还是去园子里散散心比较好。你不准追来,你若是追来不让我去,只会让我更生气,更不想见你。若是不追来,说不定过些日子我的气便消了,我也就回宫了,你自己选吧……” 看到这儿,皇帝简直气极反笑,还知道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呢。 这封信后面甚至连让他宽恕神武门的一众侍卫都写好了,看来是明知他会动怒,还要跑啊。而且不仅是跑了,还带着闺女一起跑,这姑娘实在是…… 皇帝攥着手中的信简直是气得脑袋疼。 李玉急匆匆上来回禀:“皇上,御马备好了。” 皇帝顿了顿,他忽然抬头看了看大殿外晴好的蓝天,又看了看手中和自己字迹无二的信。 她的字是他手把手带着一笔一划教的,她的脾气性子也是他一日一日纵容出来的。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所以还能怎么办,自己娇惯的只能自己受着了。 况且她为何会和自己置气,那件事本也有他一半的错处。 想到这儿,皇帝也不禁认命地轻叹一声。 皇帝拿着信笺重新走回政事堂。 李玉和圆盛对视一眼,连忙跟上皇帝。 这马怕是不需要了。 “赫里泰,太后和贵妃出行时可带足了护卫的人手?”皇帝问道。 侍卫长赫里泰连忙回禀:“回皇上,太后的凤驾有两队侍从随行。” “两队?”皇帝拧了拧眉,吩咐道:“赶紧再带两队人马追上太后凤驾,护卫太后和贵妃平安抵达圆明园再来向朕复命。” 赫里泰一愣,皇上这是不准备罚他了?! 皇帝斜斜地睨了赫里泰一眼,神色幽凉:“怎么,还想让朕罚你一通再去圆明园?” 赫里泰连连叩首:“奴才遵旨!” 行礼后,赫里泰便忙不迭地走出养心殿,生怕再晚一瞬皇上便改变心意了。 看着头顶明澈的蓝天,赫里泰也松了一口气。 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没将小命留在养心殿,实在是他运气好。 * 这头,太后和宁欢已经顺利抵达圆明园。 将将出宫时,便有人快马加鞭先行前往圆明园传旨。 但太后这次的出行到底是去得突然,守在圆明园的宫人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地开始准备接驾。 好在圆明园虽然没有主子住,但宫人们一直都照常打理着,就算主子们突然来了,也能正常居住。 太后和宁欢倒也没这么高的要求,只要能住就成,这次出行本就是匆匆决定,差什么缺什么日后慢慢添补就是。 但宫人们却不敢懈怠,这次来的可是皇太后和宫里最得宠的令贵妃,这二位堪称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了,若是让这二位不满,那他们的脑袋多半也保不住。是以,等圆明园的总管太监领着太后和宁欢到长春仙馆时,长春仙馆已然上下打理妥当。 圆明园总管太监蒋玉悄然觑了一眼太后身侧的令贵妃,他赔笑道:“令主子,圆明园一直被打理得妥当,如今各处景儿都空置着,不知令主子想和公主住在何处?” 他心中暗暗祈祷,这位尊贵的主儿可万万别想住“天地一家春”和“淡泊宁静”那片地儿啊,他不敢阻挠贵妃,但这样必定会坏了皇上的事儿,到时候皇上不得扒了他的皮! 蒋玉后背冷汗直冒,只觉自己前途未卜。 第671章 原本一切都好好儿地进行着,却没想到令贵妃主子会忽然陪着太后来到圆明园,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蒋玉心里简直欲哭无泪。 宁欢却不知蒋玉心中这样多弯弯绕绕,她看了蒋玉一眼,随意道:“本宫和公主自然是随太后住在长春仙馆,其他地方也不必收拾了。” 听到“长春仙馆”四个字,蒋玉只觉如听仙乐耳暂明,心底简直狠狠松了一口气,只觉头顶的阳光都更灿烂了几分。 蒋玉脸上也笑得和阳光一样灿烂,他连连应了:“奴才谨遵贵妃娘娘懿旨!” 看着蒋玉笑得满脸褶子的脸,宁欢也忍不住笑了笑,怎么看着这蒋玉这么高兴呢。 宁欢看了蒋玉两眼,也没多想,带着朝珑,陪着太后进了长春仙馆。 太后睨了宁欢一眼,道:“我还以为你要住天地一家春去。” 宁欢哼笑道:“天地一家春也是他的地儿,都分居了我才不会接着住他的地儿呢。” 主要是她一个人住天地一家春有什么意思,如今的圆明园本就空旷寂静,比不了往日的热闹。当然是和太后同住更热闹些。 宁欢心虚了片刻,面上却一脸义正言辞。 太后忍不住好笑。 朝珑睡着了,宁欢让乳母带着朝珑下去,又和太后坐到窗边的榻上去。 虽然来得突然,但长春仙馆仍是干净整洁,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 盼越和盼暇为宁欢和太后奉上两盏茶,便照旧带着宫人们退下了。 宁欢用团扇遮住半张脸,眨了眨眼:“没想到咱们还真的这么顺利便到圆明园了。” 路途中有两队侍卫追上来,很是把宁欢吓了一跳,宁欢本以为就算“出逃”计划不夭折,但皇帝肯定也会很快追到圆明园来。 没想到皇帝到底还是放纵她了,那两队侍卫已然回宫复命去。 想到这儿,宁欢到底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太后笑睨她一眼:“我都说了要看你写的信分量够不够,难不成你自个儿也没信心拦住皇帝?” 宁欢单手托着下巴,轻笑道:“他那个人骨子里有多强势您是知道的,哪怕是我,也不敢百分百地说能拦住他嘛。” 对于这一点,太后倒是深以为然,但她笑道:“但是如今这些都不是问题了,现在该操心的可不是我们。” 宁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她骄矜道:“该!” 看着她这般傲娇的模样,太后不禁笑着睨她一眼。 * 太后和宁欢在圆明园是轻松了,另一头的紫禁城也的确掀起轩然大波。 令贵妃竟然一声不吭地就陪着太后住去了圆明园!还带走了公主! 这样的消息简直比那日有人放蜂子想害令贵妃几人还要震撼。 无他,令贵妃是谁,一个自晋封以来便一直盛宠不衰的女人,皇上为了扶持她,给了她和她母家多少荣耀恩宠。 要知道,令贵妃这么些年在宫中,几乎是独宠!有她在,皇上眼里就没看见过别人,令贵妃本也是个惯会霸占皇上的人。所以这么多年,宫里没有谁能比得上令贵妃的宠爱和荣耀。 可如今,在皇上、在后宫一众嫔妃还在紫禁城的时候,这个女人竟然带着公主离宫了! 众人很快便也想到怕不是因为四公主差点被害,令贵妃心中有气才这般和皇上置气,以至于要陪着太后跑到远离宫禁的圆明园去。 众人感慨于令贵妃的大胆与恣意妄为,更是觉得令贵妃怕不是太恃宠生骄了,竟然都胆大包天到敢和皇上置气。 感慨之余,众人也不禁思索起令贵妃,或者说整个紫禁城后宫的未来。 令贵妃在宫里和皇上赌气就罢了,皇上或许还能念着往日情分哄着她一些,可是现在人一声不吭就出宫了,先不说皇上会不会恼怒,就说宫里宫外这天然的地理相隔,也足以淡去两个人之间的情分……吧。 日子久了,情分也淡了。喜欢一个人时自然哪儿哪儿都好,这点儿娇纵不算什么,是情趣。但若不喜欢,这些娇纵便是犯上不敬了。皇上或许还会因为令贵妃的离开而心生恼怒。到时候令贵妃还能重新做回那个宠冠后宫的令贵妃吗? 宫中众人并不知道这个答案,但她们知道,令贵妃仗着皇上的宠爱和纵容,恃宠生骄跑到圆明园去,是她们难得的机会。 没了令贵妃,或许在这段时日她们自己便能成为第二个令贵妃呢。 怀着这样想法的嫔妃,一面暗笑令贵妃恃宠生骄肆意妄为,竟然痴心妄想妄图让皇上这个至尊君王去哄她,实在是被皇上往日的宠爱与纵容冲昏了头脑,太不知天高地厚。一面也鼓足了劲儿想在这段时日取代令贵妃的位置。 一时间,担忧的,观望的,平静的,蠢蠢欲动的,齐聚在紫禁城中。 人心浮动,紫禁城好不热闹。 第249章 紫禁城,翊坤宫。 柔惠、婉嫔、颖嫔和容贵人聚在一处,颇有些忧心地说着话。 颖嫔看了一眼永寿宫的方向,难掩担忧和愧疚:“姐姐怎么忽然便陪着太后去了圆明园,都怪我……” 婉嫔拍了拍颖嫔的手,安慰道:“乌伦珠,你就莫要责怪自己了,宁欢都从未怪过你,你这会儿自己给自己揽罪责,只会平添忧虑。” 柔惠和容贵人也点头。 柔惠道:“明姐姐说的是,乌伦珠,如今这般情况可不能自己把自己折腾出问题,你宁欢姐姐不在宫中,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 第672章 颖嫔抿了抿唇,到底认真点头:“姐姐们说的是,咱们现在该想想办法才是。” 说起这个,几人心中也是一叹。 容贵人凝眉,有些担忧地道:“宁欢妹妹忽然离宫,皇上会不会因此而……” 因此而恼怒而怪罪于她,甚至日后等宁欢回宫,也会失宠?容贵人不希望宁欢会这样,便到底没说出口。 听容贵人这般说,颖嫔也跟着蹙起眉来。 颖嫔和容贵人虽然知道宁欢得宠,虽然知道宁欢在皇帝心中大抵是不一样的,但她们也并不清楚这种不一样究竟到哪种程度,更不大清楚皇帝又能宠爱包容宁欢到哪一步。 沉吟片刻,婉嫔温和而笃定地开口:“不会的,皇上不会怪罪宁欢。” 柔惠也坚定地点头:“明姐姐说得是。” 她们都亲眼见过皇帝待宁欢有多么特殊,往后说不好,但她们认为至少现在,至少这件事不足以影响宁欢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或许皇上还得巴巴地哄着宁欢呢。 想到这儿,柔惠和婉嫔都微微弯起唇角。 听到二人笃定的话,颖嫔和容贵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二人。 婉嫔温柔一笑:“就算不相信皇上,你们也该相信宁欢才对。” 宁欢并非是会被无上帝宠冲昏头脑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她有底气才会这样做。 听到婉嫔的话,颖嫔和容贵人都稍稍放松下来。 陆姐姐和陈姐姐比她们在宫中的时日都久。尤其是陈姐姐,是潜邸旧人,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皇上,也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通透,她都这样说了,她们也该相信她、也相信宁欢姐姐才是。 柔惠亦是认同婉嫔的话,她又温声道:“如今咱们要做的,便是盯好宫里的事,有什么异动都要及时告知宁欢才是,这样才不至于有什么风波时,让宁欢处于被动之境。” 婉嫔认同颔首。 颖嫔和容贵人也认真地点头:“姐姐放心,我们会的。” …… 钟粹宫。 林贵人正在和阮答应下棋。 不过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阮答应看向窗外,神色有些复杂:“令贵妃竟然离宫了,她竟也舍得。” 只有待在皇上身边,才能保住荣宠,就算得不了宠,至少也能时不时在皇上心中留个影儿,相信这是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的事。可若是离宫,连皇上都接触不了,又何谈其他。 见不到人,怕是再深的情分都会随着时光而淡去,更何况令贵妃面对的还是帝王。 林贵人拨弄着玉罐中的棋子,微微凝眉:“我从未看懂过令贵妃这个人。” 说她跋扈,可是她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有理有据,没有一桩能让人真的指出错处来。说她聪慧,可是她又从不懂得遮掩自己的锋芒,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张扬肆意地行事这么多年,甚至在皇上面前也从不收敛。她似乎从来也不怕有一日皇上厌弃她,这些直率恣意便全部变成跋扈张狂。 但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林贵人真正没有看懂的是皇上待令贵妃的情意,以及令贵妃何以能得到皇上这般喜爱。 想到这儿,林贵人又淡淡一笑:“或许是令贵妃自觉有这个底气吧。” 有这个底气哪怕恃宠生骄地离开紫禁城,皇上也不会恼怒,甚至还要反过来去哄她。有这个底气留皇上在紫禁城群芳环绕,皇上也依然不会淡去对她的情分,哪怕她再度回到紫禁城,她也不会失宠。 听到林贵人的话,阮答应一时失语。 抿了抿唇,阮答应看着林贵人:“她这不是有底气,是太自负了罢。从前她在皇上身边可以随时争宠,可是如今她走了,皇上的后宫又有这样多的人,久久见不到人,这些往日的情分真的不会消散吗?她真的那么自信,时日久了她不会失宠吗?” 普通的夫妻长久两地分居都会离心,更何况是帝王和嫔妃。 想到这儿,阮答应也不禁喃喃道:“一个帝王当真能这样喜爱一个女人吗?” 还是一个并没有多年轻的女人,她的脾性也没多好。 阮答应的神色有些似嘲似笑,不知是嘲讽令贵妃的自负还是嘲讽自己。 林贵人也不知道阮答应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她知道一点。 “若是心有不甘,这或许便是咱们这后宫无数女子的机会。”林贵人看向阮答应,轻叹道。 令贵妃离宫了,这宫里再没有人比得上令贵妃有威胁,也再没有人能在皇上面前争宠夺宠,掩住旁人的光芒,这当然是后宫其他嫔妃的机会。 阮答应握着白玉棋子的手一顿,而后她看向林贵人,坚定地点点头。 想要复宠不止是为了她曾经那份思慕之情,更是为了她的母家,为了她在宫中能过得好一些。 宠爱宠爱,她如今需得争取的当真只是宠了,至于爱…… 等她复宠,她也想深窥一番真的有那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吗?皇上待令贵妃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而她,是否有这个机会能得到皇上的情意呢? 阮答应不知道答案,但她只知道复宠之事,势在必行。 阮答应神色柔美而坚定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 延禧宫。 戴佳氏心情尚好地拿着钗环在头上比划。 “令贵妃竟然离宫了,没想到咱们这位娇纵张扬了多年的令贵妃,竟是这般不堪一击。”戴佳氏唇畔勾起一抹笑来。 第673章 古梵也摇头道:“令贵妃这般行径未免太不理智了,这般恃宠生骄,当真不怕皇上责怪她吗?” “责怪事小,失宠是大啊。”戴佳氏悠然笑道。 古沃珲和古梵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既然这般自负离宫也不会影响皇上待她的情意,那她就在圆明园待着罢,最好待个一年半载的,等一年后回来,看看这后宫还有没有她的位置。”戴佳氏将一支鎏金如意玉钗插入发髻间,脸上绽出一抹甜美天真的笑意。 …… 圆明园。 宁欢和太后带着朝珑在圆明园中漫步。 太后揶揄道:“你骤然带着咱们小公主离宫,紫禁城现在怕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来了,热闹得很。” 宁欢何尝不知,但她轻笑一声:“热闹便热闹罢,咱们在清静无事的圆明园待着,哪管紫禁城洪水滔天。反正操心的不是咱们。” 太后也掩唇笑了:“的确,圆明园多好啊,就咱们娘仨,什么糟心事都离咱们远远儿的。” 听太后这般说,宁欢也忍不住心情愉悦地弯起唇角,她轻叹道:“要是能一直待在圆明园就好了。” 要是身边一直都这么清静就好了。 太后睨了宁欢一眼:“你也要看皇帝同不同意。” “不同意也不行,我一直待在圆明园,他还能强行让人将我带回去不成。” 敢强行带他回去,他就要好好承受后果,宁欢凶恶地轻哼一声。 太后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宁欢一眼。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皇帝的确不敢逼宁欢回宫,但日子久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干脆自己跑到圆明园来。 不过这是这段时日以来,宁欢难得放松愉悦的时候,她还是不说这些话来搅宁欢的心情了,太后悠悠笑了笑。 “咦,那边是在修什么吗?”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响,宁欢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太后顺着看去,心中了然。 但她不动声色道:“圆明园广阔,每年都会修葺翻整一些地方,时不时还会建造些新景。” 宁欢不疑有他地点头:“也是。” 太后又温声道:“不过这些地方烟尘太大,咱们日后还是绕着走罢。” 看了看身旁兴致盎然的朝珑,宁欢也认同地点点头:“的确,圆明园这么大,下次咱们换个地方走就好。” 太后含笑道:“嗯。” 又散了一会儿步,宁欢和太后便带着朝珑回了长春仙馆。 朝珑睡下了,宁欢正准备找点儿事儿做,圆团儿却喜笑颜开地捧着封信走进来。 “主子,紫禁城送来了皇上的信。” 宁欢一顿,没看信,只睨了圆团儿一眼:“这么高兴?” 圆团儿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而后他又谄笑道:“奴才这是为您高兴呢。” 宁欢哼笑一声,纠结了一番,到底拿过圆团儿手中的信。 万一里面是蜂子事件的调查结果呢。 嗯,她只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事情真相,可不是为了别的。 宁欢心安理得地拿过信封。 但是看着信封上那苍劲有力的“宝儿亲启”四个字,宁欢一时竟是有些无语凝噎。用这么铁画银钩的字大喇喇地在信封上写出这么亲昵的爱称,也太违和了。 宁欢一面忍不住嗔怪,一面却到底忍不住唇角上扬。 宁欢拿出信封中的信笺,慢慢展开。 “宝儿爱鉴:忆别芳颜,星霜已换。从别后,方才深知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吾爱离宫虽尚且一日,吾却有恍如隔世之感。独居宫中,辗转反侧,夜中惊梦却再无法拥宝儿吾爱入怀,萦思之绪,愁肠日转……” “这个人可真是……”看到这儿,宁欢更是忍不住嗔怪,颇有些嫌弃之意。 明明才离宫一日,某人却写得她仿佛离开了他一年半载似的,实在黏人! 但若是宁欢脸上的笑意没有这么浓也没有这么甜,这份嫌弃可能还更可信些。 表达完思念之情,皇帝又说起正事,大意是宁欢虽然离宫,但蜂子之事他仍会仔细调查,查到结果后必定严厉从重处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让宁欢放心。而后又言他已深刻认识到此次之事自己的错处与疏漏,绝不会再有下次,恳求宁欢原谅。 “……犹歉疚殊深,至感不安,幸而惠风和畅,圆明园秀美风光愈甚,只望吾爱见之欢颜。然夏日汗暑无常,伏望宝儿与昭昭万自珍重。孟夏渐暄,分隔两处,相忆缠怀。云天在望,相思之切,与日俱增,日日盼妻归。 至盼爱妻回信。祗颂玉安。夫弘历亲笔。” 看到最后,宁欢竟是有些哑然地看着手中雪白洒金的信笺。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正式地给她写信写情书。虽然上辈子也收到过情书,但她一封都没拆开看过,不过想来也比不上皇帝现在给她写的这一封。 这是情书吧,不管,在宁欢心中这就是情书,宁欢微微翘起唇角。 宁欢的目光落在那一行行的“吾爱”和“爱妻”上,又忍不住嗔怪。 这个人,真是一点儿都不避讳,要是让别人看见他这样称呼她,还不知道怎么想怎么说呢。不过想想也没人敢翻阅皇帝的信件,宁欢又放下心来,只余娇娇的嗔怪。 “昭昭,你阿玛可真会玩儿。”宁欢忍不住笑着喃喃。 第674章 玉棠三人小心地觑着宁欢的神色。 从主子开始看信,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过,再看看现在这满脸的娇嗔,他们便知道皇上多半是将主子哄好了。 皇上和主子和好自然是好事,只是主子也太好哄了些。 玉棠三人笑着垂下头去。 宁欢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封信,她也不禁想起自己给皇帝留的那一封信,宁欢心中霎时涌上几分羞臊。 她那封大白话的信在皇帝眼中估计都不能叫信吧,就是便签。他写这么正式是想教教自己该怎么写信吗?宁欢似嗔似笑地瞪了手中的洒金笺一眼,仿佛能通过这张洒金笺瞪到紫禁城里的皇帝身上。 “想凭一封信就哄好我,没门儿!” 听到这话,方才放下心的玉棠三人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宁欢,直到看到宁欢唇畔的笑意,三人才稍稍放松些。 主子就是嘴硬,或者故意想逗皇上呢,玉棠三人忍不住笑。 宁欢哼笑一声,想将信笺装回信封中。 但是看着信笺上铁画银钩的字,和这字里行间充满爱意的蜜语,宁欢还是认输一般地笑起来。 她道:“琼儿,去找个匣子来,我要装信。” 玉琼连连笑着应了,看着宁欢挤眉弄眼的。 宁欢嗔了玉琼一眼,打发她走了。 见宁欢心情尚好,圆团儿便嬉笑着凑过来:“主子,您可要给皇上回信?奴才一会儿便替您送信去。” 宁欢霎时瞪了圆团儿一眼:“回什么……” 但是目光落在那句“至盼爱妻回信”上,宁欢的话又说不下去了。 这个混蛋,果真会哄她啊,宁欢心中又嗔怪又忍不住甜软。 见宁欢犹豫,圆团儿便再接再厉:“主子若是回信,皇上定然会高兴极了,而后必定又会再给主子来信,到时候主子不也高兴了?” “谁高兴了!”宁欢骄矜地抬首。 “再说,难道我不回信他就不写了?”说到这儿,宁欢也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眸。 “不会不会!皇上必定不敢!”圆团儿连忙道。 说完,圆团儿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了什么,吓得立马便跪下来。 圆团儿忙给了自己一巴掌:“瞧奴才这嘴,实在没个把门儿的,奴才该死!” 这话分明是说他心里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宁欢笑着睨了圆团儿一眼。 懒得和圆团儿计较,宁欢挥了挥手让他起来。 宁欢捏着手中的洒金笺,微微一笑:“那就看看你前主子到底敢不敢吧。” 他要是真敢不写了…… 就给她等着吧,哼! 宁欢心中恶狠狠地冷哼一声。 第250章 而后的日子,宁欢便一直优哉游哉地在圆明园中陪女儿玩耍,在圆明园中游玩赏景,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当然,日子惬意的前提是,哪怕宁欢没有回信,皇帝果真也一直在给宁欢写信,甚至是每日一封。 宁欢最开始见到皇帝那般正式又甜蜜的书信,还忍不住新奇和欣喜,后来见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了,但她仍是会将书信好好地收藏在锦匣中。 在皇帝锲而不舍地接连写了七日的信后,宁欢也似乎终于“消气”了些,她终于回信。不过哪怕宁欢回信了,而后的日子,皇帝也依然是每日一封地给宁欢写信。 * 紫禁城。 如众人和宁欢所想,自宁欢走后,紫禁城的确很热闹。 可是这么多日下来,众人却不这么想了,甚至有些畏惧。 因为她们不想成为“热闹”本身。 养心殿。 嘉妃跪在地上,看着皇帝诚恳道:“……这一切都是臣妾失察,臣妾知罪!求皇上恕罪!” 皇帝坐在御座上,神色不辨喜怒,只淡声道:“你先起来。” 看着皇上疏冷淡漠的神色,嘉妃却不敢起,仍是跪在地上:“臣妾不敢,臣妾还有话请陈。” 见她不愿起,皇帝也不勉强,只道:“你先说罢。” 嘉妃松了口气,又神色恳切地看着皇帝:“皇上,经此一事,臣妾也自觉再不堪协理六宫重任,求皇上收回臣妾的协理六宫之权罢。” 前几日,由嘉妃主理的宫务出了差错,嘉妃尽力弥补后,想来想去,今日便特意到养心殿请罪来了。 听到嘉妃的话,皇帝的眸色幽深了一瞬,而后却神色疏淡如常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此次之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你已尽力弥补,下次莫要再犯便是。何至于要朕收回你的协理六宫之权?” 嘉妃看着皇帝明显缓和了些的神色,却是心下有底。 嘉妃神色认真而恳切道:“今日事小,可臣妾却怕他日再酿成大祸。臣妾本就不擅打理宫务,此次之事更是让臣妾深切认识到臣妾的不足,臣妾实在有愧。臣妾知道皇上是知人善任的明君,更知皇上深恶尸位素餐之人。臣妾作为皇上的嫔妃,更是当以身作则,是以臣妾恳请您,还是另择更好的人选协理六宫罢!”说罢,嘉妃便俯首于地。 皇帝眉眼间的冷意果然又散去了些,他深深地看了俯首于地的嘉妃一眼。 但皇帝微微蹙眉道:“你这又是何必?” 嘉妃深深俯首,仍是道:“臣妾自知能力不足,有愧于皇上的信任,恳请皇上收回臣妾协理六宫之权!” 养心殿内沉寂下来。 第675章 片刻后,皇帝才轻叹道:“好,朕允了。” 嘉妃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她狠狠松了一口气,“皇上圣明!” 皇帝的神色仍是疏淡,却唤了李玉:“李玉,还不快把你嘉主子扶起来。” 李玉连连应了,忙将嘉妃扶起。 其实方才她跪地不愿起时,皇上便可以让李玉将她扶起来的,但皇上并没有,嘉妃心中淡淡一笑。 嘉妃顺着李玉的力道起身,神色温婉地看着皇帝:“臣妾谢皇上宽恕!” 皇帝道:“知错能改便是好事,你也不必有太多负担,朕不会怪罪你。” 嘉妃笑着点点头,而后又识趣道:“那臣妾便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神色疏淡地颔首。 嘉妃如释重负地走出养心殿。 秀恩扶住嘉妃的手,神色惊异,想要说什么,看着周围的侍卫到底没敢说。 直到走出养心殿,秀恩才担忧道:“主子,您的手怎么湿成这样!” 秀恩连忙扯出绣帕为嘉妃擦手。 “皇上天威愈甚,哪怕是本宫也没法儿不怕啊。”嘉妃似叹似笑。 想到方才走进养心殿,看到的那个气势冷寒漠然,凌厉威严的皇上,嘉妃现在竟也还是心有余悸,当时她甚至有种自己会不会小命不保的错觉,还好最后一切顺利。嘉妃抚了抚心口。 回眸看了看身后的长街,嘉妃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怎么就是有人不信邪呢?” 这个时候竟还敢往皇上的枪口上撞。 …… 养心殿,西暖阁政事堂。 看着嘉妃送来的陈情奏疏,皇帝意味不明地道:“还算聪明。” 他随手将嘉妃的奏本放到一边。 听着皇帝疏淡漠然的话,李玉深深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他就知道,贵妃娘娘离宫,首先遭殃的便是他们养心殿的奴才。刚开始还算好,可是日子愈久,贵妃娘娘不见回宫,对皇上的态度也没有缓和,皇上心急却也没辙,最后遭殃的自然是旁人。 想着这些天来气势愈发疏冷威严,手段也愈发凌厉狠绝的皇上,李玉心中直泛苦。 小祖宗,您行行好,还是早日回宫救救奴才们的狗命吧。 说曹操曹操到,圆盛快步走进养心殿,跪地回禀:“皇上,贵妃主子来信。” 皇帝立刻抬头看向圆盛,面上还算沉着:“呈过来。” 李玉忍住抬头的冲动,只祈祷这次贵妃主子的回信能让皇上心情好些。 皇帝展开信笺,看着雪白洒金的信笺上那龙飞凤舞的两个熟悉的字,他简直又气又好笑。 “这个坏姑娘!” 竟然还是只给他回了“已阅”两个字。 皇帝的目光也不由落在面前展开的明黄奏折上,上面朱批的“朕已阅”还未干透。 曾经他用来“敷衍”朝臣的回复,如今也被他的小祖宗还回来了。 但是皇帝还是从桌案上拿出一个匣子,认真而小心的将这封“信”放进去。 顺手翻了翻下面的信笺,都是如出一辙的两个大字“已阅”,只除了一封,不,两封。 将宁欢留的第一封信压箱底,再看看另一封总算比“已阅”二字多了许多字的信,皇帝的眉眼间却浮现几分冷色。 将锦匣放好,皇帝问道:“还是没有说吗?” 李玉听到皇帝温柔含笑的话时,将将庆幸些,此刻再听皇帝冷然的声音,脸上又开始发苦。 但李玉面上还是恭敬道:“回皇上,没有。” 皇帝神色微冷,但是看着手边另一封加急送来的奏折,他到底留了最后一丝仁慈。 念在她阿玛一生克尽厥职,最后甚至为国捐躯,只要她配合,他可以留她一个全尸,让她死得痛快些。 若是不配合…… 皇帝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久久没有听到皇帝的下文,李玉便默默退回一旁。 他知道,皇上这是还愿再宽恕几日的意思。 得亏那位有个好阿玛,若是换作旁人,早就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儿了,宫里别的没有,磋磨人的手段可不少。 但也就这几日了,希望她聪明些主动就死吧。 李玉默默垂下头去。 皇帝拿出几张洒金笺,准备给宁欢回信。 目光瞟到嘉妃的奏本,皇帝思索片刻,在信中又多写了几件事。 …… 嘉妃自呈请罪奏本,主动陈请皇上收回协理六宫之权之事很快在后宫传开。 后宫震惊。 自令贵妃离宫后,足以让后宫翻腾的事真是接二连三的来。 关键是皇上最后还是允了嘉妃的自陈,收回嘉妃的协理六宫之权。但皇上同时却也赐下了不少赏赐,这倒是说明皇上并无怪罪嘉妃之意,都是嘉妃自己执着让权。 不过皇上怪不怪嘉妃倒也不是要紧的事,要紧的是这让出来的协理六宫之权又会落到谁家去。 如今令贵妃离宫,嘉妃也没了协理六宫之权,打理后宫的重任便独独落到了纯贵妃身上,这让众人对纯贵妃的未来有所猜测之余,也不禁考量起另外的协理六宫之权。 毕竟自孝贤皇后崩逝后,这协理六宫之权一向是好几个嫔妃共有,在罪妃辉发那拉氏做皇贵妃时,甚至有四位嫔妃共同协理六宫,也算一桩奇景。 既然如此,如今断不可能只有纯贵妃一人协理六宫的道理。 第676章 比之宠爱,似乎宫权还是更重要些。 不过嫔妃们想归想,一时半会儿却也不敢有所行动,毕竟这些日子皇上疏冷漠然的态度和凌厉强硬手段实在让她们胆寒…… …… 得到消息,纯贵妃匆匆便赶去了启祥宫。 这次倒是和上次掉了个个儿。 嘉妃看到纯贵妃进来,含笑道:“你来了?点心已经准备好了,瞧瞧喜不喜欢?” 纯贵妃却无暇看什么点心,看到嘉妃脸上的笑意,纯贵妃一时竟是有些惊疑:“你还笑得出来?” 听到这话,两宫的宫人们都默默退下了,只留嘉妃和纯贵妃在殿内。 嘉妃还在笑:“这次劳驾纯贵妃娘娘亲自到臣妾这个妃位的启祥宫来,实在是臣妾的荣幸。” 纯贵妃无言片刻,头疼道:“你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纯贵妃坐到榻上,凝眉看着嘉妃。 嘉妃这才跟着坐下,她不紧不慢道:“就是你看到的这回事。我手下出了纰漏,在皇上降罪之前,只能自己先去请罪了。你瞧,我先请罪,皇上果然没罚我,甚至还赏了我。”嘉妃脸上甚至露出一抹笑来。 纯贵妃却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嘉妃:“请罪归请罪,也不必交出宫权啊,那是宫权,你问问这宫里的其他人,是愿意要宫权还是要赏赐?” 嘉妃却轻哼道:“旁人我不知道,但我就愿意要赏赐。” 纯贵妃一愣。 嘉妃又轻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有这个耐心和脑子去搞这些弯弯绕绕的麻烦事儿,我本就不耐打理这些事。这次正好,交出去我还轻松了,也算了了一件事儿。日后我只需好好抚育永珹便是,多清闲。”嘉妃脸上甚至露出几分轻松之意。 纯贵妃抿了抿唇,却仍是不大赞同:“可是……” 嘉妃却打断纯贵妃的话,一脸正色地看着她:“除此之外,你应该更清楚,这些年你帮我填补了多少纰漏。你觉得皇上当真不知道这些吗?之前是皇上没管,但如今呢?” 纯贵妃的神色霎时一顿,她也沉默下来。 嘉妃道:“与其让皇上秋后算账,不如我自己先将宫权交出去,我本也志不在此。从前到底心存几分侥幸,但如今……” 嘉妃似笑似叹地摇了摇头,只道:“总归正好一举两得。我若不趁现在交出宫权,若是哪日皇上没了耐心忽然想处置我了,数错并罚,怕就不是被收回协理六宫之权的事儿了。”想到皇上冷厉强硬的手段,嘉妃不禁抚了抚心口。 深想一番嘉妃的话,纯贵妃捏着手中的绣帕,竟也有些心悸。 嘉妃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纯贵妃一眼:“还有,同样的错处可不能犯两次。” 纯贵妃心神一震,一时失语。 她知道,嘉妃是在提醒她。 如今的情形和上一次何其相似,同样都是她这个贵妃一家独大,宫中亦是不乏有她会成为新后的声音。上一次她到底没抵住心中的野望和欢喜,得意忘形了。可得意忘形的后果如何,她也切身地体会了一番。 想到如今手握宫权还算风光尊荣的自己,再想想被禁足于景仁宫甚至衣食不保的潦倒落魄,纯贵妃的心也是一颤。 纯贵妃定了定神,冷静道:“你放心,我不会的。景仁宫但凡敢乱传的宫人都已经被我杖责了。” 她不傻,前车之鉴,尤其这个前车之鉴还是自己,她更是不可能忘记。 嘉妃这才放下心来,“这便好,我可不想日后还得去打点内务府给你送东西。”她哼笑一声。 这话若是放在当年,纯贵妃心里早就不悦了,甚至还要软刀子捅回去,但是如今,纯贵妃心中却没什么想法,甚至有些想笑。 这都是因为她们亲近,嘉妃关心她,才敢说这样的话。 纯贵妃无奈笑道:“不会的,同样的错处我也不会再犯第二次。不过……” 纯贵妃难得也涌上些小性子,她不大服气道:“你也觉得我不可能吗?” 她是贵妃,好歹也有个皇子傍身,怎么就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呢。 “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嘉妃眉眼弯弯。 纯贵妃难得没稳住端静温婉的模样,她没好气道:“知道了,我不可能。” 有时候不正面回答不就是否定吗。 嘉妃掩唇轻笑道:“也不是一定不可能,只是不大可能。” 纯贵妃一言难尽地看着嘉妃。 嘉妃也不卖关子,只悠悠叹道:“若是没有令贵妃,你自然是有可能的。” 提起令贵妃,纯贵妃的神色有了些变化,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嘉妃。“令贵妃她当真还能……” 想到先前的事,纯贵妃又换了个说法,“令贵妃这般……离宫,一走就是这么多日,皇上真的不会恼怒吗?” 纯贵妃的神色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令贵妃的大胆和恣意是她这个基本循规蹈矩温婉守礼了一生的人,完全没法儿想象的。 “恼怒自然是恼怒的,不过我瞧着皇上的恼怒可不是朝着令贵妃去的。”嘉妃轻啧一声。 纯贵妃无言片刻,想想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心中亦是认可嘉妃的话。 令贵妃离宫后,后宫表面沉寂了一段时日后,便彻底热闹起来。不少嫔妃想趁机到皇上面前邀宠,可是无一不让皇上龙颜大怒,最后落得个被禁足,甚至杖责降位的下场。 第677章 禁足就罢了,最让人胆寒的还是皇上竟毫不留情就杖责了嫔妃。嫔妃大小也是宫里的主子,可皇上的手段却仍是这般冷硬无情。一番杖刑下来,不仅是丢了嫔妃的体面,更是伤身,指不定还会留下什么病根。 况且比杖责本身更令人惶然的,还是此事的后果。既然都被皇上如此不留情面地申斥杖责了,帝宠君恩日后自是不必再想。无宠又带病的嫔妃,在这宫中和死了无异。 经此一事,皇上冷厉无情的手段也的确将后宫震慑住。有人在前面探路,看清形势后,如今这几日,已经没人再敢主动往皇上面前凑妄图邀宠了。 但纯贵妃还是轻叹道:“但她还是太任性了,如今时日尚短,可日子久了她当真不怕皇上移情别恋,她也沦落失宠的境地吗?” 如今令贵妃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皇上爱她,所以要给她荣宠给她后位给她最好的一切之上,可一旦惹怒了皇上,皇上待她的情意不复从前,这些东西皇上还愿殚精竭虑地谋划给她吗? 纯贵妃想,大抵是不大可能的。 “那就要看皇上到底对令贵妃有多深的感情了。”嘉妃悠悠道。 纯贵妃哑然,而后倒也认同地颔首。 嘉妃又道:“不过瞧瞧这段时日的皇上,再想想咱们了解的皇上,你觉得皇上会是个轻易移情别恋的人吗?” 嘉妃倒是觉着,皇上那样的人,能得到他的心已属不易,但既然得到了,皇上自然也不会轻易收回。这次的事怕是不足以影响皇上待令贵妃的感情。至于令贵妃待皇上的,那就不好说了。 同为母亲的嘉妃,心中竟是忍不住大不敬地幸灾乐祸了一会儿。 听到嘉妃的话,想想这段时日疏冷漠然手段凌厉的皇上,纯贵妃也不禁捏紧了绣帕。 她低低一叹:“是啊,齐佳氏就是给后宫最好的警告。” 前些日子宫中隐隐传出蜂子之事竟是与一直病弱的齐佳氏有关的传言,原本也只是传言,可后来某一日夜里,齐佳氏便薨了。长久病弱之人薨逝本也正常,可齐佳氏死得十分痛苦,惨叫声响了一夜。对外的说法是齐佳氏被病痛折磨活活痛死了,但真相到底如何……后宫自然各有各的想法。 可再有想法,再知道“真相”,皇上说齐佳氏是病逝,那便只能是病逝。 景仁宫靠近齐佳氏住的延禧宫,纯贵妃那日夜里也没睡好。 听纯贵妃提起齐佳氏,再想到宫人们对齐佳氏死状的议论,嘉妃也不禁有些胆颤。 嘉妃心有余悸道:“所以啊,这么明显的警告摆在眼前,我还敢不向皇上坦陈,主动交出宫权吗?” 从前她到底是心存侥幸,虽然也不大喜欢打理宫务,但谁会嫌权力太多,她纠结来纠结去,到底没有主动让权,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可这次有齐佳氏的警告森冷无情地摆在眼前,她手上的事又出了差错,这两件事碰到一处,倒算是彻底推了她一把,她不必再纠结,更不敢再心存侥幸。 这段时日皇上的心情尤其不好,与其让皇上亲自从重处罚,有些错处还是自陈比较好。事实也证明,她是对的。 提到齐佳氏,纯贵妃这会儿对嘉妃的话也没什么异议了,她轻轻一叹。 沉默片刻,纯贵妃又问道:“自令贵妃离宫后,皇上是不是没再翻过牌子?”她想再度确认一遍。 “应当是。”嘉妃颔首。 而且皇上不仅不翻牌子,时不时竟还要去无人的永寿宫坐一坐。由皇上这般态度,后宫众人便也知道,皇上似乎真的纵容令贵妃至此了。 想到这儿,嘉妃更是感叹道:“都这样了,皇上的心意还用猜吗?可惜这宫里总是有人痴心妄想自欺欺人。”她轻笑一声。 令贵妃离宫这段时日,她们可算是彻底领会了皇上的冷漠和无情。皇上心情不快,还有蠢货往枪口上撞,自然更是没有好果子吃。 听到嘉妃的话,纯贵妃淡淡一笑:“皇后之位果然该是她的。” 肯定与否定都让人放松,可是不上不下吊着才是最难受的。 嘉妃也笑道:“早就知道的事,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咱们呐,只要在宫中好好看戏便是。” 看看那些自作聪明之人的戏,或是,看看皇上的戏…… 嘉妃心中大不敬地弯了弯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喜欢两个字的提要,还是一句话的?(我有点纠结) 第251章 圆明园,长春仙馆。 宁欢正带着朝珑在殿内玩耍。 看着咿咿呀呀和自己“交流”得正欢的朝珑,宁欢弯了弯眉眼。 她柔声哄道:“昭昭乖,叫妈妈,妈~妈~” 朝珑还是不大能听懂宁欢的意思,只是兀自和宁欢玩得正欢。 宁欢无奈笑了笑,但也心知女儿才七个多月,不会说话也正常,是她心急。 只是难得来到圆明园这样清静的地方,她存着私心,想悄悄先教昭昭叫“妈妈”。 这是宁欢的私心,固然她到这个时代已经许多许多年,甚至在这里成家生子,但是比起“额娘”,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叫她一声“妈妈”,算是她对那个时代最后的联系和慰藉。 虽然“妈妈”这个称呼从上古便有,一直都是母亲的意思,但时下对母亲的普遍称呼还是“额娘”,汉人私下或许仍是称母亲为“娘”,但总归“妈妈”这个称呼是不常见的。紫禁城人多眼杂,宁欢也少有机会能“夹带私货”,如今来了圆明园倒是正好。 第678章 玉棠和玉琼站在一旁含笑听着宁欢教朝珑叫“妈妈”。 她们知道这个词也是母亲的意思,只是时下鲜少有人会这样称呼。虽然不知道宁欢为何会让小公主先学“妈妈”这个称呼,但她们一向是无条件支持宁欢,这样的小事更不会去探究。 或许是因为“妈妈”的发音比“额娘”更简单吧,玉棠和玉琼心想。 宁欢还在努力“夹带私活”教朝珑说话。 “乖宝宝,快叫妈妈,妈~妈~” 朝珑抓着宁欢衣襟边的龙华领巾玩得开心,咯咯直笑。 宁欢好笑,单手将龙华领巾扯出来递给朝珑。 朝珑果然抓着研究得起劲。 “主子,皇上又寄信来啦!”门外传来圆团儿咋呼的声音。 很快宁欢便看见圆团儿喜笑颜开地跑进来。 宁欢睨了圆团儿一眼:“就属你最开心。” 圆团儿装傻憨笑:“因为主子高兴,奴才才这般开心呢。” 宁欢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宁欢抱着朝珑,随意道:“放桌上吧,我一会儿再看。” 圆团儿看看宁欢,又看看宁欢怀中活泼可爱的小公主,虽有些遗憾,但也知这会儿小公主肯定是比一封信更重要,虽然这信还是小公主的阿玛写的。 圆团儿应了:“嗻。” 宁欢很满意圆团儿的识相。 一开始收到皇帝的信,她难免新奇又欢喜,不过如今连着收了二十多日的信,她也习惯了,自然没了一开始的新奇。 等朝珑玩累了吃奶睡下,宁欢才慢慢悠悠坐到书案前,慢条斯理地打开信封,准备看看今日皇帝又写了什么来。 开头还是缠绵甜蜜的思念之语,宁欢已经见怪不怪地免疫了,但她的唇角到底还是止不住地翘起。 待看到信中说到嘉妃手中的宫务出了纰漏,自请皇帝收回协理六宫之权时,宁欢也有些讶异,她眉梢轻扬。 因着这件事,皇帝更是死皮赖脸地在信中哄劝宁欢快些回宫,好重新梳理执掌紫禁城的宫务。 看到这儿,宁欢不禁哼笑一声。 纯贵妃打理宫务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相信就算只有纯贵妃一人执掌宫务,紫禁城也依然会井井有条,但皇帝这封信写得,仿佛她不回宫,紫禁城马上就要乱成一锅粥似的,颇有些火烧眉毛之感。 宁欢懒得理皇帝的夸大其词,只接着往下看去。 “……别后数日,殊深驰系,萦思之怀,念与时积。寤寐思服,至盼爱妻归。顺颂坤祺。夫弘历亲笔。” 宁欢的目光落在“寤寐思服”四个字上,一时竟也是久久无言。 他想她,她又何尝不想呢。 自她晋封以来,或者说自她入宫后,何时与他分别过这么久的时日,这一晃一个月都快过去了。 有时候夜里下意识往一旁靠去,却再也找不到熟悉的温暖宽厚的怀抱,惊醒过后她竟也是有几分怅然失落之感。 想到这儿,宁欢也不禁娇娇地嗔笑道:“真是好算计。” 难怪要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就是算准了她习惯在他身边后,也再离不开他。 但若是要宁欢立刻便回紫禁城,宁欢却也不愿。 自己就这么回去了,听着多丢人呐。走的时候有多潇洒,这么默默回去的时候就有多灰溜溜。虽然知道紫禁城没人敢笑她,但令贵妃娘娘自己却在意这点儿面子。 宁欢想了想,纵使思念皇帝,她暂且也不想回去。 再者,圆明园多清净安逸,除了少了个男人在身边,其他哪里不比紫禁城好。回了紫禁城,她还得劳心劳力地打理宫务…… 想到打理宫务,宁欢也不由有些烦恼。 从前三个人一同打理宫务,宁欢还算清闲,但如今回去又少了一个人协理。纯贵妃虽比她年岁大,也比她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但自纯贵妃起复后,一向以她为尊。尤其在宫务上,纯贵妃对她更是十分恭谨谦顺。宁欢能猜到,若是她回宫了,嘉妃那部分宫务大半都要由她接手。 想到这儿,宁欢更是不由头疼。 如果可以,她也想学嘉妃那般找个由头撂挑子不干,多清闲啊。但是皇帝和太后都不会允许,她自己……也的确有自己的私心,这个挑子无论如何都撂不下去。 这么一想,对皇帝的那点儿思念之情也烟消云散了,宁欢觉着为了这难得清闲又清净的好日子,自己暂且还能再忍耐一段时间暂不回宫。 宁欢有些烦恼地抽出一张洒金笺,准备“例行公事”地给皇帝回信。 但是看到书案上的一个匣子,宁欢却忽然想到什么。 她连忙打开漆雕木匣,随手翻了翻里面的信件。 这都是柔惠她们从紫禁城给她送来的信。除了表达关切之外,柔惠在信中也写明了紫禁城的一切动向。 宁欢摩挲着手中的信笺,忽然笑起来。 她的柔惠姐姐一向聪慧,想来协理宫务也不在话下。况且柔惠的人品她再清楚不过,由柔惠协理宫务,后宫风气必定也是清正的。柔惠正好还住在翊坤宫那样儿的地界…… 想到这儿,宁欢脸上的笑意更是大了些,干脆提前预支了自己的权力,决定让柔惠将“翊坤”二字贯彻到底。 宁欢越想眼中的光就越亮,她提笔便在洒金笺上洋洋洒洒地写起来。 还有婉嫔,婉嫔亦是聪慧通透,若是要打理宫务,想来她也是有这个能力的。不过这也是她单方面的想法,还得看看皇帝的意思。到底是让柔惠还是婉嫔协理六宫,就让皇帝来抉择吧,在知人善任方面,宁欢相信谁也比不过皇帝的敏锐透彻,她只负责提个建议。 第679章 当然,若是让婉嫔和柔惠一同协理六宫,宁欢也是没意见的,甚至还有些求之不得。只要将最重要最核心的权力握在手中,剩下的那些杂事并不会影响什么,分出去反而还轻省些。何况还是让柔惠和婉嫔这二人来接手,宁欢更是没什么后顾之忧。 宁欢写着写着,唇角便不自觉扬起,只觉前途一片光明。 不过看着将将写下的“晋庆嫔为庆妃,赐协理六宫之权”,看着这个“晋”字,宁欢忽然停住笔。 晋位。 指尖轻轻叩了叩书案,宁欢又有了些别的想法。 思索片刻,宁欢接着提笔写信,只是此刻的神色要比方才更认真些。 圆团儿看着宁欢奋笔疾书,也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不容易啊,这么多日,这是第二次见小祖宗埋头苦写这么多字,小主子多半是彻底原谅皇上了! 圆团儿乐呵呵地傻笑。 …… 皇帝很快就收到圆明园快马加鞭送来的回信。 伸手一捻,皇帝眸中竟是有了些惊喜之色。 这厚度和往日轻轻薄薄的一张纸不大一样,必定不止是简短敷衍的“已阅”二字。难不成他的宝贝也想他了,终于原谅他了?! 皇帝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果真从中抽出三张信笺来。 才三张,皇帝失落了一瞬,但还是满怀期盼地仔细看去。 看着看着,皇帝便不大笑得出来了,甚至还隐隐有几分委屈。 他粗略地扫完第一张洒金笺,又连忙看第二张和第三张。 得,第三张甚至只写了三行。 好在让皇帝稍觉欣慰的是,这第三张信笺的字虽然少,但却都是他家宝贝姑娘对他的关切。这一张洒金笺可都是属于他的,他的宝贝可是专门给他写了一张笺表达关切呢! 皇帝郑重地一字一字仔细研读着第三张信笺,来回看了几遍,才心满意足地小心将信笺放到一旁去。 二十多日了,他的宝儿终于对他的信有所回应,这是不是代表她也想念他,原谅他了。皇帝的神色柔软下来,温柔得不行。 一面含笑想着,皇帝一面拿起一旁的另外两张信笺,他这才稍稍上心地来看宁欢为了表达对他的关切,顺带写的事情。 看着看着,皇帝也是有些无奈。 这个姑娘,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大权,在她这儿反而成了麻烦事,实在是让他无奈又好笑。 但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信笺,皇帝思索片刻,到底妥协了。 翊坤,他当年让庆嫔挪进翊坤宫,本就是有让她辅助宁欢之意,如今由“辅助”变成“辅佐”自然也可以。 至于婉嫔,皇帝并不做考虑。 一是能力,婉嫔虽然年长通透,但在料理俗务的能力上却比不过庆嫔。况且婉嫔那个人,年长通透是她的优点,但从某些方面来说,皇帝也觉得这是她的缺点。就是因为年长,又在潜邸和后宫待了这么多年,婉嫔见的人和事也多,所以婉嫔更包容,她待宁欢很好,但是待与她交好的另一些人同样也不错。 庆嫔却不同,皇帝知道,庆嫔虽然与婉嫔颖嫔她们交好,但在庆嫔心中,宁欢永远是第一位,旁人永远也比不上,无论对错,庆嫔都会坚定地站在宁欢那一边。 当然,他的宝贝永远不可能有错。 总之,庆嫔待宁欢的忠心让皇帝很是满意,不枉他当年难得为这个陆氏废了一点儿心思。 皇帝的眉眼间浮现几分浅淡又凉薄的笑意。 至于另一点,还是因为皇帝不愿分去宁欢手中的权力。 当他看到宁欢在信中写甚至想要庆嫔和婉嫔一同协理六宫之时,无奈之余竟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个娇懒的姑娘! 但皇帝却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原本收回嘉妃的宫权后,他便只打算留纯贵妃一人协理六宫,日后不准备再放权给谁。甚至等宁欢晋位皇贵妃,他也将收回纯贵妃的宫权,将后宫大权悉数交予宁欢,让她独掌后宫。 但是…… 这果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的娇娇儿果然只想着躲懒,皇帝简直无奈又头疼。 可如今宁欢和他强烈要求了,又是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皇帝哪里还敢拂她的意,只能先顺着答应她。 不过让庆嫔一人协理六宫便罢了,再多一个人,皇帝却绝不会同意,哪怕那个人是同样和宁欢交好的婉嫔。 当初是他不愿让辉发那拉氏坐大,不愿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皇贵妃,才装聋作哑地没有收回纯贵妃和嘉妃手中的宫权。可是如今换成宁欢,他却不愿意让宁欢的权力被分散削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凡是上位者,谁会容忍大权旁落。 皇帝一直觉着,四个嫔妃一同管理后宫,实在与架空的傀儡无异,他自己无法容忍的事,自然也不想让这样的事落到宁欢身上。 他的宝贝,必须拥有这天下间最好的一切,拥有最尊贵的地位和权势,绝不容任何人染指。 皇帝想的很好,但是事实如何……他现在也知道了。 “唉……”皇帝无奈地轻叹一声。 皇帝接着细看后面的内容,若说方才皇帝对他的小娇娇执着放权是无奈,这会儿看到后面却是有些好笑了。 看着宁欢所写的内容,皇帝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的小姑娘总会有些天真又古怪的想法。 第680章 钓鱼执法,这个词她倒是想得出来,不过看了解释却又依旧是那么贴切,连皇帝都不禁感慨一声,不愧是她。 宁欢信中提到,没了这次蜂子事件的主谋从犯,宫里却依然有这么多嫔妃,谁又知道这其中还有哪些人包藏祸心。正好这次晋封柔惠,不如也顺带大封六宫,施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说不定还能钓出一些人来,如此一来,正好将这些人全部按下去,也可以一劳永逸。 虽然皇帝觉得宁欢太心软了些,想法也实在有些天真,但他也能感受到她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下,也藏着些玩心,她一向喜欢看宫里的这些“戏”。 不过想想当初的确得意忘形的戴佳氏,皇帝忽然想到,她这是施恩的同时,顺带有样学样地用他当初的法子呢。什么天真,这应当是她与他心有灵犀才对! 皇帝心中肯定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再看看宁欢的提议,倒也觉得也不是不行。 他的姑娘一向有些道德洁癖——这个词也是宁欢教他的。 宁欢的道德洁癖主要体现在,她处置人一向更喜欢有理有据再处置。若是让皇帝来,随便一个由头便能强硬地将人处置了,他是天下之主,想处置一两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但宁欢却不,她更喜欢披上一层合情合理的外皮,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想到这儿,皇帝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 目光落在“大封六宫”这四个字上,皇帝想想,却是忽然笑了。 他当初的确没有想过“钓鱼执法”这样的事儿,不过他和宁欢的出发点虽然不同,在这件事上却也算是殊途同归。 他和他的姑娘的确是心有灵犀。 看完信后,皇帝认命地提笔准备给宁欢回信。 他的小祖宗好容易对他的信有所回应,还是先稳住她再说。 皇帝写了一半,却忽然停了笔。 宁欢提的晋位被赐协理六宫之权的人不过是小事,皇帝自然想也没想便应允。但是大封六宫的人选,他还需考虑考虑。 先前本也只是暂定了一个想法,皇帝也没想到此事会提前提上日程。而且这次大封六宫也不止是如当初想的那般了,还附带些别的目的,皇帝自得好好挑选一番。 “李玉,去取后宫嫔妃造册来。”皇帝沉声道。 李玉一愣,而后连忙应了。 等李玉取来造册,皇帝最后圈定了人选,他也悉数写到给宁欢的回信中去。他还写到,若有不满,宁欢尽可增减。 一封信写完,皇帝的心情还算不错,他只觉与他的宝贝相见在望。 想到相见在望,皇帝觉得有些事也该尽快处理了。 皇帝淡声问道:“说了吗?” 李玉心中已经开始为人收尸了,他面上仍是恭敬道:“回皇上,没有。” 皇帝的神色疏冷而漠然,他淡声道:“不愿说也无妨,赐死。” 李玉神色一正,恭恭敬敬地应了:“奴才遵旨。” 皇帝指尖轻叩御案,又问:“圆明园的进展如何?” 李玉道:“回皇上,圆明园一切都在计划中,已经快完工了。” 皇帝的神色缓和了些,但他仍是吩咐道:“加快进度,尽快完工。” 李玉知道皇上着急去圆明园哄贵妃主子,连声应了:“嗻!” 可不止是皇上,连他们这些奴才也着急去圆明园呢。毕竟只有小祖宗在皇上身边,他们才真的有好日子过,这段时日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为了各自的小命着想,只能辛苦蒋玉他们了,李玉心中默默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谁是顺带的,你心里没数吗? 皇帝(恼羞成怒):朕说是她们是顺带就是顺带,宫规处置! 亲妈(敷衍):皇上饶命。 下午还有,么么~ 第252章 皇帝的回信亦是快马加鞭送去了圆明园,宁欢很快便收到回信。 每日一封信指的只是,皇帝每日都会先送一封信到圆明园。但若是宁欢的回信不止是“已阅”二字,皇帝更是会厚着脸皮迅速回信,再企盼宁欢的第二封回信。 当然,这种有来有往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少,比如眼下。 宁欢看着再度从紫禁城送来的信笺,面露满意之色。 不错,她的目的都达成了。 但是看着皇帝列的大封六宫名单,宁欢思索了片刻,到底没有做什么更改。 皇帝定哪些人便封哪些人便是,她相信皇帝。 “这个萱嫔是?”宁欢有几分疑惑,印象中似乎没见过这么个人。 玉棠三人也是一脸疑惑。 “萱嫔?可是皇上新晋封的……”圆团儿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主子在这边还没彻底消气,皇上却晋封了新宠,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见玉棠三人忧虑的神色,宁欢也不禁笑了:“大封六宫还是本宫提的呢,本宫都不担心,你们在这儿担心什么?” 见宁欢还是这般笑意盈盈的,玉棠、玉琼和圆团儿到底松了一口气。 也是,是他们多虑了,皇上待主子的情意可不是轻易能动摇的,再多再年轻貌美的嫔妃都不好使! 况且,就皇上在娘娘面前的地位…… 玉棠三人都默默笑起来。 宁欢道:“这个萱嫔原本是夏贵人,你们有印象吗?” 玉棠这才了然,她道:“萱嫔原是辉发那拉氏位下的学规矩女子,辉发那拉氏还在时,萱嫔就有些体弱多病,一直缠绵病榻深居浅出,连除夕年宴都抱病了没出席。” 第681章 不过玉棠想,就算夏贵人出席,可宫中的贵人常在这样多,主子怕是也不会有印象。 这个“辉发那拉氏在时体弱多病”就很有些意思了,但宁欢也懒得管旁人的恩怨。 她只点点头:“原来如此。” 看完皇帝的信后,宁欢没有什么异议,龙飞凤舞地写下“已阅”二字,便再度让人送信去紫禁城。 有来有往一日不止两三封信这种事,今日肯定是没有的。 宁欢狡黠地翘起唇角。 * 紫禁城,延禧宫东配殿。 戴佳氏原本住的是延禧宫主殿,但上次延禧宫主殿走水后,她便暂住东配殿。但后来哪怕主殿修葺完成,甚至她晋了嫔位,皇帝也仍是装聋作哑,没有再让她挪回主殿。再后来,她被贬为答应,更是没有资格再居主殿,便一直在东配殿住着了。 此刻,一向娇俏天真的戴佳氏,脸上却再无往日那般甜美从容的笑意,她神思不属地坐在榻上,又心伤又心慌。 古梵奉了一盏羊奶过来,心疼道:“小主,喝些羊奶吧,您从前最喜欢喝了。” 戴佳氏哪里有心情,她神色倦怠地揉了揉眉心:“我不想喝,先放着吧。” 古梵轻叹一声,只能想法子柔声安抚戴佳氏:“小主,齐佳答应无福病逝,您为她伤怀这么多日已是全了往日情分,若是再伤怀下去就要伤身了。” “病逝?”听到古梵的话,戴佳氏却是扯了扯唇角:“是不是病逝,咱们都清楚。” 齐佳氏只是体弱缠绵病榻,要死也该悄无声息地死才对。她都卧病这么久了,从无什么动静,怎么忽然便痛成那样了呢! 戴佳氏知道,哪里是齐佳氏受病痛折磨,分明就是皇上命人生生将她折磨致死! 她和齐佳·语滢同住延禧宫,齐佳氏的惨叫声更是近乎在她耳畔响了一夜。那夜她怎么捂住耳朵都隔绝不了齐佳氏凄厉的惨叫声,直到天明时分,齐佳氏活活痛死咽了气。 想到那仿佛还萦绕在耳畔的凄厉惨叫,戴佳氏不禁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 皇上,皇上实在是太绝情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皇上强硬狠厉的手段。 原来传言不假。 戴佳氏甚至有些失态地攥紧了衣襟。 古梵和古沃珲何尝不是被吓了一夜,此刻回想起来虽亦是惊惧,却只能先安抚戴佳氏这个主子。 古梵忍着心悸宽慰道:“小主,那是齐佳答应无福,您是有福之人,自然和她不一样。” “有福?”听到这个词,戴佳氏竟是笑了。 “阿玛已经死了,他再也无法护佑我护佑戴佳氏全族,我真的还有这个福气吗?”戴佳氏笑着笑着,眼中便流下泪来。 她前些日子先是被齐佳氏凄惨的死状吓得日夜不得安宁,却没想到没多久竟又传来了一个更大的噩耗——她的阿玛,操劳过度卒于任上! 这两件事交织在一起,戴佳氏只觉天都要塌了。 阿玛不仅是最疼爱她的父亲,更是她、是戴佳氏全族的顶梁柱。她阿玛走了,戴佳氏族中又后继无人,日后她哪里还能如初入宫时那般底气十足地行事。 她最大的倚仗、最大的底气便是她的阿玛和她的出身,可如今手握实权的阿玛没了,她空有一个镶黄旗满洲的出身又有何用! 辉发那拉氏的下场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辉发那拉氏,戴佳氏愈发心悸。 辉发那拉氏就那样凄凉地死在了冷宫,连辉发那拉全族也被她牵连,流放宁古塔苦寒之地。那她呢,如今她阿玛也走了,若是皇上知道…… 戴佳氏有些惊惧地往后缩了些,一向娇俏甜美的脸上也彻底蒙上一层散不去的阴翳。 古梵替戴佳氏拭去脸上的泪水,安抚道:“不会的,小主。皇上最是重情重义,那苏图大人尽职尽责为国献身,皇上必定会厚赏那苏图大人身后。说不定,说不定皇上还会因为对那苏图大人的感念而厚待您!”越说,古梵便越是坚定。 戴佳氏一怔,脸上的黯淡也散去了些,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真的吗?!皇上真的会因为阿玛而厚待我吗?!” 古梵肯定道:“会的,必定会的。那苏图大人为国尽忠,皇上是贤明之君,岂会不厚待那苏图大人的亲眷。” “对,对!我阿玛为国捐躯,皇上除了厚葬阿玛,必定也要施恩于戴佳氏全族才是!尤其我还是皇上的嫔妃,皇上更应怜惜我才是。这样才不枉我阿玛此生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大清鞠躬尽瘁!”戴佳氏的眼中又落下泪来,这是这次她脸上黯淡的阴翳却散去许多。 戴佳氏自己扯出绣帕拭了拭脸上的泪,心中虽仍是伤怀,却已经敞亮了许多。 见戴佳氏恢复了些精神,古梵和古沃珲也松了口气。 古梵又劝道:“为今之计,小主还是该借着令贵妃离宫,皇上又对您心怀怜恤之时,借机复宠才是。” 古沃珲也点点头:“古梵说得是。” 戴佳氏却没这么乐观,她有些烦闷道:“我又何尝不知这一点,可是你们也知道皇上这段时日是什么个态度,哪怕有阿玛的情分在,我也不敢贸然往皇上身边凑。” 如今惹恼了皇上可不止是禁足这么简单了,倒霉的还要被杖责,说一句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为过。 古梵也蹙眉道:“皇上不恼令贵妃私自离宫,竟还反过来迁怒责罚旁的嫔妃,这也太……”古梵到底没敢妄议君王,只是不忿道:“皇上当真宠爱纵容令贵妃至此吗!” 第682章 戴佳氏脸上又浮现一层阴翳,她攥了攥手中的绣帕,咬牙道:“不可能,这哪儿是宠爱令贵妃!分明是因为令贵妃远在圆明园又待在皇太后身侧,皇上才暂时不便责罚她,所以只能拿其他嫔妃撒气!等令贵妃回宫,你看皇上会如何待她!” 令贵妃一声不吭带着公主离宫,皇上竟还是不怪罪她,还是这般纵容她。反而是因为令贵妃不在宫中,皇上才心情不愉,所以对后宫这样多的嫔妃不假辞色甚至还要责罚……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发生,实在是天大的笑话,戴佳氏绝不相信! 古梵有些心神不定,却也觉得戴佳氏说的有理。皇上怎么可能将一个女人宠爱到那样无法无天的地步,这样毫无底线的纵容哪里还只是单纯的宠爱,只能是真心喜爱了。可皇上是天下至尊的帝王,又怎会有真心。 “令贵妃,令贵妃!她都离宫了怎么还能搅得这后宫这般不安宁。”戴佳氏一向灿然天真的眸子中满是阴翳。 她也下意识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但也仅是一眼,戴佳氏便如同被烫了似的火速收回目光。 若是可以,她也想早日搬离延禧宫这个不详的地方。延禧宫这地方听着好听是东六宫之一,但旁边便是茶库、缎库这些库房,还毗邻苍震门长街,宫人们来往最是频繁,十分嘈杂。 是以当初除了那点儿小心思,她本也想借机搬出延禧宫这个吵闹的地界儿。但谁知道…… 如今延禧宫更是不详,住在这儿一日,戴佳氏耳畔便仿佛一直回响着那日夜里齐佳氏凄厉的惨叫声。自齐佳氏“病逝”,她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好觉。 想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齐佳氏,戴佳氏不禁脸色阴沉地斥道:“齐佳·语滢这个废物!” 当初答应得倒是好,谁知到头来齐佳氏竟就用蜜蜂这种东西来敷衍她,最后还将自己的命折了进去。 戴佳氏想,若是她亲自出手,就算要用蜂子这样废物的招数,也该放最毒的马蜂才是!光是疼就够令贵妃和她那个四公主疼上一阵儿的,更别提四公主还这般小,指不定被蛰上几口就没了,到时看令贵妃还怎么得意! 但如今想这些为时已晚,最紧迫的还是趁着皇上对她阿玛还心存感念之时,借机复宠才是,戴佳氏揉了揉眉心。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戴佳氏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估计又是有人在茶库、缎库取东西送东西了,这样嘈杂的动静每日不知要响上多少次。戴佳氏的神色有些幽暗。 这个破地方,她怎么就会住进延禧宫这样的地界儿! 但谁知这次似是和以往都不大相同,嘈杂的声音离她的配殿愈发近了。 戴佳氏正准备让古沃珲去打探一番,便听门外传来宫人的行礼声:“奴才见过李公公。” 李公公?是李玉吗?! 戴佳氏眼前一亮,她本欲整理一番,但是想到什么,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戴佳氏的眼圈儿霎时便红了,她神色黯然地倚在榻上,哀愁地看着窗外。 古梵会意,心疼地劝道:“小主快别伤心了,那苏图大人这般疼爱您,必定也不愿看见您这般难过。” 戴佳氏哑声喃喃:“他是我阿玛啊,从前在家时阿玛最疼爱我了,我怎么忍得住……”说着,戴佳氏便不禁哽咽了一下,眼中又落下泪来。 李玉神色平淡地看着这令人动容的一幕,而后恭声朝着戴佳氏行礼:“奴才参见戴佳答应。” 戴佳氏这才醒神似的朝着李玉看过来。 “李公公?!快快免礼,让李公公见笑了。”戴佳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拭了拭脸上的泪痕。 李玉恍若未见,只道:“奴才不敢。” 戴佳氏稍作整理,又有些犹疑地看着李玉:“李公公这是……” 李玉脸上露出笑意:“劳烦戴佳答应同奴才们走一趟。” 戴佳氏一愣,而后竟是有些又惊又喜。 是皇上要见她吗?!是不是因为阿玛,皇上要宽慰勉励她一番? 是的,必定是这样。阿玛是皇上的股肱重臣,最后还为国捐躯,皇上怎能不好好安抚阿玛的亲眷,尤其是她,她不仅是阿玛的女儿,更是皇上的嫔妃,皇上更是会多对她施恩才对。 戴佳氏心中有底,面上却不显惊喜,只捏着绣帕点了点眼角。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李公公,可是皇上要见我?” 李玉含笑道:“戴佳答应到了便知。” 戴佳氏心中有些奇怪,但是李玉说这话,她便压下心中的怪异,红着眼圈儿点头。 李玉又看了看戴佳氏身后的两个宫女,道:“你们两个也跟上吧,方便伺候戴佳小主。”他面露微笑。 古沃珲和古梵连连应了。 听到“伺候”二字,戴佳氏竟是微微红了脸。 皇上不仅要安抚她,还要她去养心殿侍寝吗? 戴佳氏红着眼圈儿,情绪低落地随着李玉走出延禧宫,哀思的背影看着便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越走,戴佳氏却越觉得不对劲,这似乎不是去养心殿的路。 戴佳氏犹疑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李公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李玉回头,他笑眯眯地看着戴佳氏,仍是道:“戴佳小主到了便知。” 戴佳氏咬咬唇,想着李玉身后的皇帝,到底温顺地点头。 直到她跟着李玉走进一处殿阁。 第683章 这处殿阁似乎许久没有人住过,冷冷清清的,殿内的陈设也十分简朴。 最重要的是,进入阁中,戴佳氏并没有看见期盼的那个人。 她心中的怪异之感愈发浓了:“李公公?” 随行而来的内侍们关上了殿门,本就冷清的殿内霎时昏暗了许多。 戴佳氏的心中霎时涌上几分不安,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李玉神色肃穆地看着她。 “罪人齐佳氏的宫女告发戴佳答应指使齐佳氏谋害令贵妃娘娘和四公主,戴佳答应可认罪?” 戴佳氏霎时愣住了:“我?我指使齐佳答应谋害令贵妃娘娘和四公主?”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玉:“齐佳答应的宫女为何要污蔑我?李公公,我要见皇上,我要求皇上为我做主!”她一脸恳切地看着李玉。 戴佳氏心中竟有种大石终于落下的感觉,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可是李玉为何不在延禧宫问话,反而要带她到这僻静的地方来?戴佳氏心下愈发不安。 李玉神色未变,只是慢慢道:“戴佳小主,不是齐佳答应,是罪人齐佳氏。齐佳氏的宫女认罪,蜂子之事为齐佳氏所为,皇上已然将齐佳氏贬为庶人。” 戴佳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蜂子之事竟是齐佳氏所为?她为何要害令贵妃娘娘和四公主,她怎么敢的啊!”戴佳氏捶胸顿足。 戴佳氏一幅姐妹情深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李玉却恍若未见,只淡笑着问道:“这就要问您啊,戴佳答应,您是怎么敢指使齐佳氏去害令主子和四公主的?”说到最后,李玉收敛了笑意,神色冷肃地看着戴佳氏。 戴佳氏一愣,她似是气笑了:“李公公,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你怎可因为一个宫女的话便对我定罪?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李玉神色不变,只道:“宫女的话不够分量,那齐佳氏本人的话可足够?齐佳氏病逝前已然认罪,亲口供认蜂子之事便是受戴佳答应胁迫而做下,戴佳答应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戴佳氏心神一震,她心中恼恨,齐佳·语滢她怎么敢的!她阿玛可还在…… 但此刻戴佳氏也无暇想其他,只悲愤道:“她为何要这般陷害我!我一直待她如亲妹,我有哪里对不住她!李公公,我要见皇上,我要求皇上替我做主!齐佳氏她居心叵测陷害我啊!” “陷害?”李玉慢慢道:“可为何齐佳氏死前却反而口口声声称受戴佳答应胁迫呢?” 戴佳氏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她凄楚一笑:“我竟不知我这个小小的答应还有这样的能耐能胁迫她。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自认待她不薄,她为何却要这样害我!”戴佳氏眼中有泪水滚落,极其悔恨自己识人不清。 见戴佳氏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李玉的脸上也划过一丝不耐。 他冷声道:“戴佳答应自然没这个能力,可是您的阿玛那苏图大人,还有您族中同样在朝为官的亲眷们自是有这个能力的。” 戴佳氏霎时愕然地抬头,她脸上还有些难以置信,戴佳氏厉声道:“李公公,我阿玛一生克己奉公尽职尽责,最后甚至为国捐躯,他是大清的忠臣良将,你怎么能在他身故后这样诋毁他!” 李玉也叹息道:“是啊,那苏图大人一生克尽厥职为国尽忠,怎就会养出戴佳答应这样的女儿?若是那苏图大人在天有灵,怕是也……”他摇了摇头,到底没说下去。 戴佳氏愤恨地瞪着李玉:“李玉!你……” 李玉却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内侍堵住戴佳氏的嘴。 内侍们还顺势捆住了戴佳氏的手脚,这是上次的辉发那拉氏给李玉带来的提醒,十分方便好用。 戴佳氏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脱内侍们的束缚,只能怨恨地瞪着李玉。 见戴佳氏安静下来,李玉这才看向戴佳氏身后两个一直垂首的宫女,李玉眼尖地看见两个宫女的手都有些发抖,他心中笑了笑。 李玉道:“既然戴佳答应不愿说,那便让您身边的大宫女来说吧。古梵、古沃珲,你们是叫这两个名字吧?” 古梵和古沃珲心神一震,连忙走到李玉面前恭顺地跪下:“是。” 戴佳氏心中焦急,可是她被缎带死死束缚着,嘴也被堵着,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李玉肃声道:“你们可知戴佳答应的所作所为?如实答话,不得隐瞒!” 古梵和古沃珲霎时看向李玉。 “李公公,小主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小主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求李公公明鉴啊!” 两个宫女面色诚恳,李玉的眸子幽深了一瞬,戴佳氏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她仍是愤慨地挣扎着。 “唔……唔唔唔……” 第253章 李玉没管戴佳氏,只是看着古梵和古沃珲:“当真如此?本公公最后说一遍,若是如实交代,本公公便留你们一条性命,但若是有所欺瞒,想必你们也不想知道本公公的手段吧?” 他的确可以留这两个宫女一条性命,但皇上会不会愿意开恩便不是他这个奴才能决定的了,李玉微微一笑。 看着李玉脸上称得上温和的笑意,古沃珲和古梵却都忍不住身形颤抖。 作为最底层的宫女,她们甚至比主子们更清楚宫中到底有多少毒辣的磋磨人的手段,尤其是落到素来手段狠辣的李玉手上…… 第684章 李玉作为御前大总管,跟在帝王身边多年,将帝王的凌厉手段学了个十成十,不知替皇上暗地处置了多少不方便处置的人。宫中的主子们或许不清楚李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他们这些宫人却是再清楚不过他这温和笑意的背后,到底是多么狠辣凌厉的手段。 想到这儿,哪怕是抱有必死决心的古梵和古沃珲都忍不住胆颤起来,她们不怕死,但也怕生不如死。 李玉给两个宫女留了些时间思考,片刻后,他才温和笑道:“如何?可要如实交代?” 戴佳氏挣扎的声音更大了些。 古梵和古沃珲却是下定决心一般,古沃珲道:“李公公明鉴,小主她当真没有害过令贵妃娘娘和四公主啊!都是齐佳氏心思歹毒污蔑小主!” 古梵也含泪道:“是啊,李公公,小主的年岁还这般小,平日最是天真烂漫,哪里敢去害人,还是害令贵妃娘娘。反而是齐佳氏一直嫉恨我们小主当年入宫时夺了她的风光,求李公公明鉴啊!” 李玉只是摇了摇头,悠悠叹道:“看来你们也是执迷不悟了。” 古梵和古沃珲心下一颤。 李玉又平淡道:“本公公知道你们是为家中亲眷着想。得了戴佳氏一族的提拔,才宁可丢掉性命也要保住家中的荣华富贵。但是你们别忘了,戴佳氏一族有权势提拔你们两家,可皇上更有资格决定你们两家的性命!”李玉神色森冷地看着二婢。 古梵和古沃珲霎时身形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玉。 李玉竟然知道了,那皇上…… 戴佳氏被束缚着堵住嘴跪在一旁,一颗心亦是沉入谷底。 李玉却不管这三人是如何震惊,只自顾自道:“齐佳氏的阿玛是正四品大员,皇上依然能轻易便掀了他的乌纱帽,你们两家是被提拔成了八品官儿还是九品官儿来着?” 李玉有些记不清了,但他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只是悠然笑道:“或许你们是觉得你们两家的官儿比齐佳氏的阿玛更重要吗?” 古梵和古沃珲的脸唰地就白了,身形更是颤抖得不行。 李玉慢悠悠道:“如何,这回肯说实话了吗?” 古沃珲咬着唇犹疑。 古梵掐了掐手心,却是故作镇定地看着李玉:“李公公,奴才说,奴才可以说,但是李公公需得保证奴才全家无恙。” 李玉轻蔑地看着这二人:“本公公只是烂好心想提醒你们一句,可你们没有这个资格和本公公谈条件。” 全家人的性命都握在皇上手中,或者说握在她们自己手中,她们的确没有资格妄图和李玉,甚至和皇上谈什么条件。 古梵和古沃珲神色灰败,而后齐齐叩首:“李公公,奴才说便是。” 戴佳氏挣扎得更剧烈了,她的心中也慢慢涌上几分绝望。 古沃珲闭了闭眼,对戴佳氏的焦急恍若未闻:“小主自入宫起便十分嫉恨令贵妃娘娘的得宠,后来小主屡屡求见令贵妃娘娘,假意示好妄图缓和与令贵妃娘娘之间的关系,却屡屡被令贵妃娘娘拒而不见,甚至因此被皇上训斥。新仇旧恨之下,小主更是深恶令贵妃,便想让令贵妃吃些苦头。” 李玉的神色冷沉下来。 古沃珲接着道:“但小主知道皇上对令贵妃娘娘的回护,令贵妃娘娘本身也是执掌宫权的人,未免东窗事发,小主便威逼利诱齐佳氏替她出手。齐佳氏缠绵病榻多年,早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没有此事她也活不长。齐佳氏当年因令贵妃娘娘而被降位,也因此而坏了身子,她心中亦深恨令贵妃娘娘……为了她自己还有她齐佳氏一族,齐佳氏便答应了小主的话,想给令贵妃娘娘一个教训。” 齐佳氏想着自己本也是油尽灯枯之身,死前能给令贵妃一个教训也算值了。但她也没那个胆子真的将令贵妃和小公主害得多惨,想来想去便只放了些蜜蜂,一方面能多少折腾令贵妃一通,另一方面也能向戴佳氏交差。 但是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快便查到真相,而且连等她油尽灯枯都等不到,便想要了她的命,甚至还要让她那般痛苦凄惨地死去。 想到齐佳氏凄厉的惨叫,古沃珲也不禁打了个颤。 古梵急切地补充道:“还有,李公公,还有!戴佳氏一直觉得齐佳氏的手段不够狠辣,她说过若是她出手,令主子和四公主必死无疑,齐佳氏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戴佳氏想害令主子和四公主的心也一直没断过,当年假孕争宠之时,她还觊觎皇后之位!甚至想出手害了还在令主子腹中的小公主,提前替她自己腹中的‘皇阿哥’扫清障碍!” 李玉的脸色愈发沉了。 伏在一旁的戴佳氏瞪大了眼,“唔唔!唔唔唔唔!”她死死地瞪着古梵,仿佛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古梵哪儿敢回头看戴佳氏,纵使身后的视线如芒在背,古梵咽了咽口水,还是竭力恳求道:“李公公明鉴,奴才们同样也是受戴佳氏胁迫啊!奴才们只是小小一个宫女,哪里能左右主子的心思,更不敢违逆主子,求李公公明鉴!” 古沃珲亦是含泪叩首:“求李公公明鉴!” 两个宫女哭得可怜凄惨,李玉的神色却变也未变,只是朝着戴佳氏那边挥了挥手。 小太监会意地扯下戴佳氏口中的布团。 戴佳氏被捆缚在身后的手死死攥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古梵和古沃珲:“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们,你们竟然要这般污蔑我!枉我待你们不薄,没想到你们竟是和齐佳氏一样的狼心狗肺!”戴佳氏双眼通红地嘶吼着,很快便落下泪来。 第685章 古梵亦是泪眼朦胧地看着李玉:“李公公,您别被她骗了!戴佳答应平日最喜欢用这幅天真善良不谙世事的模样示人,她看着年岁小,实际却是城府深沉心狠手辣,奴才们哪里敢违逆她啊!” 戴佳氏悲从中来,摇头喃喃:“是我识人不清,都是我识人不清,李公公……”戴佳氏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恳切地看着李玉:“李公公,算我求你,你让我去见皇上,让我去见皇上!皇上是圣明之君,定然会为我洗刷冤屈!”戴佳氏哽咽,泪珠断线似的落下。 饶是李玉,这会儿也不禁赞叹起戴佳氏的心性强大。这么小的年纪,却有这样冷静的心性,实在是难得。 李玉笑眯眯道:“戴佳答应有所不知,今日正是皇上让奴才来见您的啊,您就不必再去一趟了,没的还扰了养心殿的安宁。” 戴佳氏愕然,她凄然地看着李玉:“不!皇上是误会我了,皇上是被她们这些心肠歹毒的人骗了啊!我要亲自向皇上陈情!皇上会相信我的!皇上真的会相信我的!”她紧紧地盯着李玉,眼中的泪珠簌簌落下。 李玉轻叹一声:“戴佳答应,您当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啊。” 戴佳氏含泪摇头,正欲凄楚地说些什么,李玉却先开口了。 “那苏图大人一生克尽厥职清廉奉公,最后甚至为国献身,皇上感念那苏图大人的忠心,决定让那苏图大人入祀贤良祠,并亲赐谥号恪勤。” 戴佳氏一愣,李玉的话让她又悲痛又欣慰,眼中的泪珠不断滚落,她却也不大明白李玉忽然提起她阿玛身后是什么意思。 李玉不紧不慢地道:“可若是戴佳答应负隅顽抗拒不认罪,那么,那苏图大人一生的英明和这死后的哀荣,怕是都要毁在戴佳答应手中了。” 李玉的声音平淡甚至平和,轻描淡写极了,可这话听在戴佳氏耳中,却与一道足以塌天的惊雷无异。 戴佳氏睁大了眼,她不顾一切地哭喊出声:“不可能!我阿玛一生鞠躬尽瘁,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怎能夺去他死后的哀荣!不可能!” 这会儿的哭声可比方才真心实意多了,李玉心中一哂。 但李玉面上只淡笑道:“这就要看戴佳答应的抉择了。听闻从前那苏图大人最是疼爱戴佳答应,就是不知戴佳答应对阿玛又有几分孝顺和感念呢?” 方才古梵和古沃珲全家性命系于她们一身,这会儿却也换到戴佳氏做选择了。 戴佳氏又气又恨,胸腔剧烈起伏着。 最后,她到底绝望地闭了闭眼:“我认罪,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我戴佳氏一族毫无关联!” 她为了家族荣耀而入宫,此刻为保全族,她也只能认命。 戴佳氏如今的荣耀是阿玛一生兢兢业业为国尽忠换来的,她作为阿玛的女儿,怎么能让戴佳氏的荣耀折在她的手中。她的阿玛还那样疼爱她,她又怎么能让一生为公的阿玛死后,竟还要被她牵连,被褫夺本应享有的哀荣! 李玉满意地含笑道:“那苏图大人倒也没有疼爱错戴佳答应这个女儿,想来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戴佳氏沉默地跪在地上,仿佛失了所有心力。 李玉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会意地恭敬奉上锦匣中的明黄的手谕。 “答应戴佳氏心肠歹毒犯上作乱,谋害令贵妃与皇嗣之事属实,贬为庶人,着即赐死!” 戴佳氏仰头看着李玉手中明黄的锦绢,她嘲讽地扯了扯唇角:“皇上连手谕都写好了,还真是迫不及待就想要嫔妾的命啊。”戴佳氏眸中落下一行清泪。 阖了阖眸,戴佳氏却忽的想到什么,她蓦地满脸怨恨地看向李玉:“是令贵妃,是令贵妃对不对!是令贵妃进了谗言,皇上才会这般无情待我,对不对!” “放肆!竟敢对令贵妃娘娘不敬!掌嘴。”李玉淡声道。 守在戴佳氏身边的太监立刻便给了戴佳氏几巴掌。 手掌重重扇到脸上的噼啪声响起,戴佳氏的脸上霎时浮现出红肿的指印,脸上痛,可是她的心更痛。 戴佳氏目眦欲裂,她已是必死之人,此刻更是不再遮掩,彻底撕下那层假面。 她声音尖利地怒斥道:“都是魏宁欢!都是因为她,这个贱人!皇上,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您竟要这般护着她宠着她!凭什么!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李玉神色厌恶:“接着掌嘴。” 小太监连忙应了,左右开弓,一个个力道极重的巴掌便落到戴佳氏脸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应声响起,戴佳氏被压着,如何也躲不开,只能硬生生受了。 直到戴佳氏的脸肿胀得不能再顺畅地斥骂,李玉才命人停了手。 戴佳氏的脸已经红肿得不能看,嘴角也有血迹流下。 她愤恨地看着李玉,想不管不顾地接着怒骂,李玉却忽然开口。 李玉淡笑道:“凭什么?自然是凭令贵妃娘娘是皇上心爱之人,任何人都无法比得上令贵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不……不可能……皇上怎会……怎会有真心!” 就算有,也不该给魏宁欢那样的女人!戴佳氏神色怨毒地瞪着李玉。 李玉也不和她辩解什么,辉发那拉氏尚有这个资格得贵妃主子亲自告知一些事,但戴佳氏,显然是不够格儿的。 李玉只是悠然笑了笑,又轻声道:“更凭令主子即将成为中宫皇后啊。” 第686章 戴佳氏和两个宫女必死无疑,听到了也无妨。至于跟着他来的内侍们,全是替皇上办事的心腹,对皇上绝对忠诚,更是无妨。是以李玉也敢这般坦然无畏地提前说出这句话来。 古沃珲和古梵果真愕然地看向李玉,没想到他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还这样笃定! 皇上从无册立新后的旨意,李玉这话说是假传圣旨犯上作乱也算得,实在胆大包天! 可从她们现在的处境来看,李玉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或许这……的确是真的。况且李玉还是皇上的心腹大太监,从来只忠于皇上,他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亦是代表了皇上的意思。 原来令贵妃不仅没有失宠,竟真的还要成为中宫皇后了吗?! 古梵和古沃珲的面色恍惚又惶然。 戴佳氏更是霎时愣住了,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李玉,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李玉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淡笑道:“不过戴佳答应怕是见不到那日了。” 戴佳氏却愈发不甘,她甚至嫉恨得不顾脸上的痛楚尖叫出声:“不可能!绝不可能!皇上怎么能立她为皇后!” 李玉冷冷地看着戴佳氏:“不立令主子难道立你吗?” 说起这个,李玉倒是又笑起来:“奴才知道戴佳庶人一直以自己的名字为傲,可是名字终究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与其信这虚无缥缈的名字,还不如信自己。况且……名字太大有时反而会折了自己的福气和寿数啊。戴佳庶人,您说是吗?” 他是在说戴佳氏当不起“凤凰灵鸟”这个名字。 戴佳氏怨恨而愤慨地看着李玉,她想立刻就反驳李玉,她当然当得起她的名字!可是在她如今的处境下说出这话,只会愈发显得她可笑。 她不想承认,可是现实却让她不得不承认,李玉说的或许是真的。 这一瞬,屈辱、怨恨、愤慨、委屈、绝望交织,戴佳氏到底忍不住再度落下泪来。 她本是“噶卢岱”,是尊贵的凤鸟,为何,为何最后会落到这样凄惨的境地! 见戴佳氏老实了,李玉便暂且没再管她,先看向戴佳氏旁边的两个宫女。 李玉神色漠然地道:“古沃珲、古梵,乱棍打死。” 哪怕知道自己活不下去,古沃珲和古梵却也没想到自己不是被赐鸩酒,而是要这样惨烈痛苦地死去。 古梵霎时叩首哭求道:“李公公饶命,李公公饶命啊!” 古梵的哭声却像是提醒了李玉似的,他淡声道:“听说你还时常对令主子不敬,那这条舌头还是先拔了吧。” 古梵心中霎时涌起无限的恐惧,她痛哭流涕,“李公公饶命!李公公饶命啊!” 李玉平静而漠然地挥了挥手,小太监们已然拖着古梵下去了。 戴佳氏冷笑地看着这一幕:“以为告发本小主就能有什么好下场了吗,蠢钝如猪的贱人!” 庭院中很快便传来古梵凄厉的惨叫声。 很快,内侍们又将神色惨白的古沃珲拖了出去。 戴佳氏被古梵痛苦的惨叫声吓得心悸,霎时跌坐在地上。 “你……”饶是知道自己活不了,戴佳氏此刻仍是惊惧地看着李玉。 李玉却看着戴佳氏微微一笑:“戴佳庶人,别急,很快便轮到你了。” 戴佳氏愕然地看着李玉,此刻李玉温和至极的笑意在她眼中却犹如蛇蝎。 “你……你要做什么!”戴佳氏难掩恐惧,下意识往后退了些。 李玉也没说话,这是兀自打量了一番屋内。 他不大满意道:“去找一间稍小的屋子,将东西全部搬空。” 太监们连连应了。 看着少了大半的内侍,再看看这陌生又冷清的殿阁,戴佳氏终于明白李玉为何要将她从延禧宫带到这僻静的殿阁来。 不只是问话,更是想对她动私刑! 戴佳氏忽然也想起,辉发那拉氏最后也没能死在承乾宫,而是死在了一处僻静的殿阁。 想清楚这些,戴佳氏的脸霎时白了,更是止不住地惊惧。 在这初夏温暖的天儿里,戴佳氏却如坠冰窖,她竟是觉得寒意从心底透到了全身上下,冷得她不住地打颤。 “李玉,你到底要做什么!本小主到底也是皇上的嫔妃,本小主还出身满洲镶黄旗大族,你如何敢对本小主动用私刑?!”戴佳氏色厉内荏地斥道。 李玉竟是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上一个对着他和令主子说这话的人在哪儿?似乎还关在紫禁城某处不见天日的小室中,生不如死吧。 主子的旨意,怎么能叫私刑呢,或者说,最尊贵的两位主子就是要动私刑,又如何。李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李玉挥了挥手,守在戴佳氏身边的内侍便迅速堵住戴佳氏的嘴。 戴佳氏愤恨地看着李玉。 李玉淡笑道:“戴佳庶人,奴才是奉旨行事,如何称得上私刑。这个罪名,您担得起,奴才可担不起。” 皇上只是在手谕中写了赐死,可手谕中可没写如何赐死。 戴佳氏目眦欲裂,惊惧地不断往后退去。 李玉也没管她,屋子就这么大,她被缎带束缚着,能退到哪儿去。 很快,出去的内侍便回来复命了。 李玉命人将戴佳氏强自带着出了门,将她丢到静思阁一处窄小的围房中。 他还命人取下了塞在戴佳氏口中的布团。 第687章 看着这空荡荡的围房,戴佳氏慌乱地看着李玉:“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玉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便从食盒中取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 看到这碗汤药,戴佳氏更是惊惧道:“这是什么?!鸩酒呢?我要鸩酒!” 李玉微微一笑:“既然戴佳庶人和齐佳庶人这般姐妹情深,那作为好姐妹,这上路的法子也该一样,戴佳庶人,您觉得如何?” 齐佳氏可是凄厉地叫了一夜,活活痛死的!至今想起那惨烈的声音,戴佳氏仍会心悸。 此刻李玉却告诉她,她也要经历一遍齐佳氏死前惨烈无比的痛楚,戴佳氏霎时恐惧地睁大了眼:“不……不……给我一个痛快,给我一个痛快!李公公,我求你了!算我求你!” 李玉摇头轻笑道:“做下此等恶行,还想死得轻松些,戴佳庶人想得未免太美了。” 说罢,他便不再废话,让人给戴佳氏灌药。 戴佳氏的手脚本就被绑缚着,此刻更是挣扎不得,生生被灌下一碗药。 戴佳氏想吐,可是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她狼狈地伏在地上挣扎着。 “皇上,您为何要对嫔妾这般绝情?!”戴佳氏泪流满面,拼命摇头,仍是不愿相信,“不,不会的!皇上不会这样待我的!我阿玛对皇上忠心耿耿,是有功之臣,皇上不会这样待我的!” 念在阿玛为国为民的功劳上,她就算要死也该是被赐三尺白绫痛快地死去,皇上怎会这般折磨她!戴佳氏不愿相信。 李玉只是平静道:“皇上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悔改。齐佳氏的警告就在你身边,你若是有悔过之心,自陈罪行,皇上自然会让你死得痛快些,可惜……”李玉似是叹息地摇了摇头。 戴佳氏怔怔地看着李玉,而后她却讽笑道:“死得痛快些?皇上!您就这么绝情,这么盼着嫔妾去死吗?!皇上!您为何要这样对我!”戴佳氏哭喊着,可是她想到什么,却是怨毒地看着李玉:“是魏宁欢,因为魏宁欢对不对!不是皇上,是魏宁欢那个贱人想折磨我是不是!” 李玉轻嗤一声:“执迷不悟,你当真是又蠢又毒啊。” 戴佳氏出身大族,自幼便养得精贵,后来又顺风顺水地入宫做了主子,何时被人骂过这样难听的话。 她霎时愤怒而怨恨地瞪着李玉:“狗奴才,你放肆!” 李玉也不恼,脸上甚至带上笑意:“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奴才不妨再好心告诉戴佳庶人一件事罢。” 戴佳氏腹中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但她不愿示弱,冷笑一声:“你又想说什么鬼话。” 李玉的神色仍是未变,他淡笑道:“戴佳庶人可知当初你为何会假孕?” 戴佳氏一愣,心中刹那划过万千思绪,还未来得及理清,便见李玉笑眯眯地看着她道。 “是皇上啊。” 李玉的声音轻缓甚至含笑,可这轻飘飘笑盈盈的话落在戴佳氏耳中却犹如一道惊雷。 “是皇上……不……不可能!怎么会是皇上!” 她想过后宫所有的人,却独独没有想过此事会是那万人之上天下至尊的君王所为。 怎么可能! 戴佳氏目眦欲裂,一颗心又恨又痛,几欲呕血。 李玉只含笑道:“能得皇上费心亲手设计,戴佳庶人也算不枉此生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是你这个狗奴才骗我!是你骗我!”戴佳氏拼命摇头,尖声哭叫。 李玉也不恼,只摇头叹息道:“你不过就是皇上为了铲除辉发那拉氏才选入宫的一枚棋子罢了,竟也敢自命不凡妄图皇后之位,甚至还敢谋害令主子和公主,戴佳庶人,你还真是又自负又蠢毒呐。”他的神色又冷下来。 李玉的话更是犹如一道利箭深深刺进戴佳氏的心里,将她所有的妄想和不甘扎了个粉碎。 “不!皇上不会这样待我的!不会的!”戴佳氏泪流满面地哭喊道:“皇上,您为何要这般护着魏宁欢那个贱人!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都是因为魏宁欢,都是因为她,皇上为了给魏宁欢腾位置,甚至不惜陷害自己!戴佳氏不想信,可是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此刻的处境,却让她不得不信。 那疏冷威严天下至尊的君王,待旁人疏离淡漠,待她绝情寡恩,唯独待魏宁欢百般柔情百般爱护,戴佳氏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这样的认知,也让她又怨妒又心痛。 “贱人!魏宁欢你这个贱人!”戴佳氏的腹痛愈发剧烈,连额角都冒出冷汗来,可她仍是不管不顾地尖利怒骂着,又怨又恨。 小太监询问地看向李玉,是否要堵住戴佳氏的嘴。 李玉却摇了摇头。 果然,没多久戴佳氏便觉腹中传来的痛意愈发剧烈,她想忍,可是怎么也忍不住。 实在太疼了,那痛楚几乎要将人撕成两半,戴佳氏到底忍不住凄厉地嚎叫出来。 她果然没有心思再多说什么了,无论是她的妄念,还是她的怨恨。 李玉还让人解开了戴佳氏手上和腿上用以束缚的缎带。 戴佳氏霎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抱着小腹满地打滚,脸上的汗珠不住地落下,因掌掴而红肿的脸,竟都因剧烈的疼痛而疼成了惨白的颜色。 竟然痛成这样,竟然真的痛成这样,难怪那日齐佳氏几乎惨叫了一夜。戴佳氏涕泗横流,脸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汗水。 第688章 李玉神色平淡地最后看了她一眼,领着人出去了。 他看向一直候在外面的内侍,肃声道:“动作快些,可不能让蜂子飞出这间屋子。事后也一定要确保蜂子全部被灭杀了才能开门。” 内侍恭声应了。 听着屋子里不断传来的惨叫声,李玉挥了挥手:“去吧。” 内侍拎着食盒推开屋门,奋力一扔确保蜂巢滚落出来,便迅速关上房门。 戴佳氏的惨叫声愈发剧烈了:“蜂子……怎么会……怎么会……有蜂子……来人……来人!” 李玉恍若未闻,只吩咐道:“好好守着,绝不能让蜂子飞出来。” 内侍们恭恭敬敬地应了:“嗻!” 李玉掸了掸衣袖,神色平静地走出延禧宫。 以牙还牙,这是皇上和贵妃主子要给戴佳氏的惩罚,也是她该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漏写了,为了延禧宫其他嫔妃的身心健康(doge)把戴佳氏从延禧宫挪到紫禁城东路去了 (下午照旧,么么~) 第254章 宫中因为齐佳氏之死和嘉妃自请让出宫权之事引起的风波还未平息,便又有更令后宫震惊的事接踵而至。 首先便是经多日查证,皇帝查明,戴佳氏威逼利诱,与齐佳氏一同谋害令贵妃和四公主。蜂子之事,戴佳氏为主谋,齐佳氏为从犯,证据确凿,一切属实。 皇帝龙颜大怒,齐佳氏虽已病逝,却仍不足以消去皇帝心中的怒火,皇帝贬齐佳氏为庶人,抛尸乱葬岗。而齐佳氏一族也不断有罪行被朝中御史揭发,查明后,皇帝除却申斥齐佳氏一族上梁不正下梁歪,更是将齐佳氏全族贬到苦寒的关外去。 首恶的戴佳氏更是不必说,亦是被皇帝贬为庶人,而后赐死。伺候戴佳氏的所有宫人以及与蜂子之事有所牵连的人全部杖毙。 至于戴佳氏一族,皇帝顾念戴佳氏之父那苏图一生克尽厥职清廉奉公,最后甚至为国献身,戴佳氏这个女儿虽犯下大错,却也不能掩去那苏图此生一生为公的忠心和功绩。是以,皇帝并未因此而褫夺削减那苏图身后的恩典,那苏图入祀贤良祠,亲赐谥号的哀荣不变。 一生为国为民的那苏图已故,皇帝不愿追究,但对戴佳一族的其他人,皇帝就没这么仁慈了。戴佳氏的母亲和族中长辈,教女无方,除却被皇帝派人严厉申斥,还要全部杖责三十。顾念那苏图一生尽职尽责最后为国捐躯的忠义,皇帝到底没有贬斥流放戴佳氏全族,但是有功抵过,有过重罚,戴佳氏一族在朝中为官者,凡是有过错的官员,悉数贬为庶人,流放边关苦寒之地,有重大过错者,一律斩首抄家。 可戴佳氏全族就出了一个那苏图,那苏图亡故后,戴佳氏一族后继无人,本就有倾颓之势。如今皇帝虽未直接贬斥戴佳氏全族,却也打杀流放了不少人。如此一来,戴佳氏一族还是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彻底衰败没落。 前朝的戴佳氏一族前途如何,后宫的嫔妃们并不算太关心,她们更在意的是宫里的罪妃戴佳氏。 戴佳氏死了,死在紫禁城东路的静思阁。 可是令后宫嫔妃们胆寒的是,戴佳氏死得并不轻松。 她同样是凄厉地惨叫了许久,才活活痛死在静思阁中。 静思阁并不属于东西六宫,而是地处紫禁城东路,按理说住在东西六宫的她们是听不见戴佳氏的声音的。 可是那日,戴佳氏凄厉的惨叫声竟还是传遍大半个东六宫,连钟粹宫甚至永和宫都听到了戴佳氏惨烈的叫声,可见戴佳氏到底有多痛苦。 东六宫的嫔妃们那日在宫中,简直坐立难安度日如年。 直到后面戴佳氏痛得失了力气,惨叫声才渐渐小了,最后和齐佳氏一般,活活痛死在静思阁。 戴佳氏死前所在的静思阁和当初辉发那拉氏禁足的静心阁离得极近,而戴佳氏和辉发那拉氏的下场也极其相似。不,应当说戴佳氏的下场比辉发那拉氏更要惨烈得多。如今因为辉发那拉氏和戴佳氏,静心、静思这两座殿阁也和冷宫无异,宫人们更是不敢轻易靠近这两个地方。 话又说回来,戴佳氏和齐佳氏死得同样惨烈便罢了,更让嫔妃们心惊胆颤的是,听闻戴佳氏死前所在的围房中竟是飞满了蜂子,还不是无害的蜜蜂,而是剧毒的马蜂! 听说戴佳氏的尸首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不能看了。 如果说齐佳氏之死只是让嫔妃们有所猜测,这次戴佳氏的死状却让她们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的确是警告,是皇上对她们所有嫔妃的警告! 皇上在警告她们,敢害令贵妃,敢害令贵妃的孩子,将会是怎样惨烈的下场。 戴佳氏的阿玛是皇上的股肱重臣,最后甚至还为国捐躯,可是皇上依然没有轻饶了戴佳氏,还让她死得这样惨痛,甚至还是因为戴佳氏的恶行牵连了戴佳氏全族。戴佳氏一族虽然没有被全族流放,但如今戴佳氏一族的情况也和全族被贬没什么差别,可见皇上的冷厉狠心。 可就在嫔妃们为皇帝的狠厉手段而惊惧惶恐之时,很快却又有一个好消息落下,极好地安抚住了她们惊惶不安的心绪——皇上下旨大封六宫。 虽然戴佳氏和齐佳氏的死令人心悸,但是大封六宫的喜讯显然是能掩盖这份惊惶的。毕竟戴佳氏和齐佳氏已经死了,这二人本也是死有余辜,她们这些与此事无关的人何须整日胆战心惊,只要心中时时警醒着便是。毕竟她们的日子可还要接着过下去。 第689章 再有便是,嫔妃们想,皇上在这样的关头大封六宫,未免没有安抚她们的意思,皇上对她们这些老实安分的人大抵是没什么迁怒的,她们更不必害怕惊惶什么。 此次大封六宫封了不少人,庆嫔晋位庆妃,海贵人晋位愉嫔,夏贵人晋位萱嫔,还晋封了一众答应常在。被晋位的人欢喜,没有被晋位的人失意,自是不提,但这大封六宫的喜事终归是冲淡了紫禁城这一月以来的阴霾。 但在这样盛大的喜事之下,嫔妃们也注意到这次被晋封的人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位——庆嫔不仅被晋位庆妃,更是被赐协理六宫之权。 这着实是嫔妃们没想到的。 当初嘉妃主动让权之时,她们便对接下来协理六宫的人选有所猜测,可也没有多少人能猜到,最后竟会是庆嫔得了这个便宜。 庆嫔一个常年无宠的嫔妃,竟也一路走到了妃位,如今还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实在没法儿不让嫔妃们侧目。但是想到庆妃无宠却能得到如此深厚君恩的事,嫔妃们也不禁将目光投向另一头远离紫禁城的圆明园去。 庆妃这小半生的恩荣可都是和圆明园那位脱不了干系,没想到如今庆妃竟还有更大的造化了。再想想庆妃的翊坤宫,想想“翊坤”这两个字,嫔妃们更是忍不住心中的惊疑。 翊坤,为辅佐坤宁之意。庆妃一向和令贵妃交好,如今手握宫权,更仿佛是坐实了这“翊坤”二字。难道令贵妃恃宠生骄负气地离宫,皇上竟还是愿意这般娇纵她,甚至还想立令贵妃为后吗?! 想着这次大封六宫仍是没有变动的贵妃和皇贵妃之位,嫔妃们都心情复杂起来。 令贵妃之事,后位之事,嫔妃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皇上又接着放下一个重磅的消息——他不日将启行圆明园,并将一直在圆明园度过夏日。 这下可好,也不用她们费脑筋地猜想了,皇上的旨意便是最明显的答案。 他果然没有责怪令贵妃的意思,甚至还要追去圆明园。要知道,皇上今年可并无前往圆明园的打算啊,如今忽然下旨,除了为令贵妃,还能为什么。 后宫震惊……好像又不那么震惊。 宫里的老人们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总归能从经年不变的紫禁城出去,换个地方待一待也是好事,无论心情复杂与否,嫔妃们都欢天喜地地开始收拾行装。 * 戴佳氏死后,宁欢在圆明园也收到了皇帝的来信。 宁欢神色平淡地扫过皇帝对戴佳氏以及戴佳氏全族的处置。 敢这般心思歹毒地害她的女儿,就该承受后果。 看到后面皇帝一如往常的缠绵思念之语,宁欢脸上的冷淡散去,到底忍不住浮现几分嗔意。 这个人,写了一个月的信,怎么还是能每日都写得出这些缠缠绵绵的话,甚至还能每日不重样儿! 宁欢不得不承认,在嘴甜哄人方面,皇帝的确厉害。 宁欢似嗔似笑的扬起唇角,还未多娇嗔几分,她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 “……别后月余,夫日夜思之念之,至盼妻归,亦担忧爱妻与吾儿。然爱妻不愿归家,夫惟亲至圆明园赔罪,以慰思念歉疚之情。翘企爱妻回信。时绥玉安。夫弘历亲笔。” 看着这一行似乎平淡简单至极的话,宁欢却仿佛能看到某人写信时眸中盛不下的得意,她恨得牙痒痒。 “这个混蛋!”这句话恼怒没有,却是娇嗔居多,从宁欢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便可见一斑。 宁欢仔细地看着信笺最后的话,到底忍不住神色柔软地笑起来。 他要来圆明园找她了。 宁欢正准备问问圆团儿具体情况,却看见一旁的玉琼垂着头。 虽然她垂着脑袋,但宁欢和她们相处这么多年,岂会不知玉琼的心思。 那脑袋上幽幽的情绪正如有实质地往外溢着呢,左边写着“我很难过”,右边写着“我很烦”。 宁欢知道玉琼是为什么而担忧,但她此刻狡黠一笑。 宁欢道:“琼儿怎么还不高兴?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圆明园了,你瞧,咱们这不就长久住在园子里了,我都满足你的心愿了,怎么还这般不高兴?” 玉琼果然瘪了瘪嘴:“奴才才不希望您这样满足奴才的愿望呢。” 她还是希望自家小姐能一直待在皇上身边,无论是为了小姐自己高兴,还是为了小姐的恩宠与荣耀。 看着她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宁欢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那我就再满足你现在的愿望如何?” 玉琼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宁欢。 宁欢翘起唇角,又睨了圆团儿一眼:“说吧,你前主子什么时候来圆明园。” 某人只是得意地告诉她,他要来圆明园了。知道她阻止不了,甚至还嘚瑟地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故意吊着她,等她回信呢。 圆团儿和玉棠玉琼霎时抬头看向宁欢。 圆团儿惊喜道:“皇上要来圆明园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终于不用两头受气了,圆团儿心中默默流泪。 宁欢狐疑地看着圆团儿:“你不知道?” 圆团儿嘿嘿笑道:“奴才的确不知,不过奴才现在就去帮主子打探消息!” 宁欢好笑,到底挥了挥手:“去吧。” 等圆团儿一溜烟地跑了,玉琼才眼巴巴地看着宁欢:“主子……” 第690章 玉棠也期待地看着宁欢。 宁欢朝她们晃了晃手中的信,好笑道:“可不是我故意逗圆团儿,你们皇上亲笔写的。” 还算他懂事,知道要亲自来圆明园,宁欢心中得意地哼笑一声。 得了宁欢肯定的话,玉棠和玉琼更是放松。 玉琼朝着宁欢挤眉弄眼地笑道:“不是奴才们的皇上,是主子的皇上。” 玉棠也笑着点头。 宁欢的脸上霎时染上几分绯色,她嗔怪地看了玉棠和玉琼一眼,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甜软。 见她这般模样,玉棠和玉琼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宁欢忍住自己那点儿不争气,只哼笑道:“我看还是你们更盼着他来一些。” 玉琼嬉笑道:“奴才们是替主子盼着呢。” 玉棠也温柔道:“皇上来了,主子才真的高兴,奴才们也替您高兴。” 宁欢有时夜中惊梦,玉棠和玉琼都清楚。 还有平日,小姐闲下来便会一遍一遍看锦匣中好生收藏着的书信,那脸上的思念和叹息可是做不得假。就算没有这些事,仅以这么多年小姐和皇上之间的情意,玉棠和玉琼也知道,小姐必定也是想皇上的。 说这话的是最了解她最亲近她的玉棠和玉琼,宁欢倒也没有死鸭子嘴硬。 她单手托腮,叹气:“有这么明显吗?” 玉棠和玉琼只是笑。 看她们这不说比说了还明显的模样,宁欢也忍不住笑起来。 玉琼又撺掇道:“主子要给皇上回信吗?” 宁欢看着那一行掩不住得意的字迹,恶狠狠地道:“不回,他爱来不来!” 看着宁欢这故作凶狠的娇俏模样,玉棠和玉琼又神色柔和而欣慰地笑起来。 这么多年,连小公主都有了,小姐的性子却还是这般活泼爱闹,皇上待小姐哪里不好呢,皇上便是全天下待小姐最好的人,毋庸置疑。 皇上待小姐的情意和纵宠是天下都难见的,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更别说做到这种地步的还是天下至尊的君王,怕是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第255章 四月,帝至圆明园。 此次出行,皇帝将一直在圆明园待到七月,而后从圆明园奉皇太后启行热河,接下来便是两年一度的木兰秋狝,约莫要等到木兰秋狝结束,皇帝才会奉皇太后返回紫禁城。 接下来大半年的时间都要待在外面了,随行的一干人等都十分期盼。 紫禁城再好再荣华,待久了到底也是会腻的。 圆明园,长春仙馆。 自从听到前方来报,皇帝銮驾即将到达圆明园,宁欢便来了太后的正殿。 此刻她正坐在窗边,垂首看着手中的书册。 太后看着宁欢这认真的模样,不禁又看向一旁的盼越,她似是有些疑惑地问道:“盼越,你令主子这一页书都看了多久了?有这么好看吗,赶明儿我也瞧瞧?” 盼越含笑道:“令主子喜欢的书,自然是好的。” 宁欢听着太后和盼越一唱一和,俏脸一红。 她娇娇地嗔道:“简姨……” 太后弯了弯唇角,又睨了宁欢一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宁欢被臊得捂住半张脸,最后还是自暴自弃、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没出息。” 她和自家名正言顺的夫君分开了一月有余,此刻他终于来了,各种情绪交织,她当然有些紧张。 太后许多许多年前也喜欢过人,虽然随着时光流转,她几乎快要淡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看着宁欢和皇帝,她还是会依稀想起那时的感受。 是以此刻太后也难得没有接着揶揄宁欢,她只笑道:“嗯,谁宠出来的,谁来接着宠着。” 宁欢霎时有些羞臊,可是想着那人的爱意和纵容,她到底还是忍不住遂心笑起来。 太后简直没眼看,她轻啧道:“有些人还是快些来吧,赶紧把人接走,我是看不下去了。” 宁欢立刻跑到太后身边去,“您这是嫌弃我和您的小孙女儿啦?” 太后睨她一眼,道:“我不嫌弃,但想必有人更愿意养着你们。” 宁欢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笑起来。 她还是静不下心来,不住地娇声问道:“您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当初本来对皇帝就没有多少气,后来更是为了好玩儿才跑到圆明园来。如今分离一月,宁欢的气更是早就烟消云散,只剩思念。 不对,她才不是盼着他早点来呢,她只是想看看他来了圆明园以后又会怎么做。就算要发火,也得看到人才发得出来罢,宁欢心中狡黠一笑。 太后好气又好笑:“问我有什么用,不如你自个儿到长春仙馆门口去瞧瞧。” 宁欢扑哧笑了:“您就寒碜我吧。”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忽然传来长长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宁欢的心竟是一颤,她下意识扶了扶髻边的赤金鸾凤步摇,又在太后身边坐直身子。 太后压低声音轻哼道:“没出息!” 宁欢娇娇地朝着太后眨了眨眼,又是一脸正经端庄的模样了。 皇帝很快便走进殿中。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他向太后行了跪拜大礼。 太后也有些猝不及防,她连忙道:“皇帝免礼,李玉,还不快扶皇上起来。” 第691章 “谢皇额娘。”皇帝没让李玉扶,自己便笑着起身了。 早在皇帝进殿的时候,宁欢便从太后身边起身。 方才还有些盼着,此刻人在眼前了,她却是有些不敢看皇帝,只是垂眸慢慢地朝皇帝行礼:“臣妾……” 才刚说两个字,皇帝便大步上前握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了。 皇帝柔声道:“爱妃免礼。” 宁欢被皇帝捉着手,又离得这么近,她更是十分明显地感觉到皇帝正目光炽热地看着她,这灼灼的目光如有实质,竟是将她看得慢慢红了脸。 宁欢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低着脑袋正欲抽出自己的手,皇帝却已先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可是牵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放。 宁欢愈发羞恼,悄然挣扎着,皇帝却越发握紧了她的小手。 宁欢气结。 太后看着这一幕,心中好笑又欣慰,却只当没看见。 皇帝只看了宁欢一瞬,便状似一本正经地看向太后,但若他不是一直握着宁欢的手,这份正经还更可信些。 皇帝歉然地朝着太后请罪:“儿子不孝,这一月来未能侍奉在皇额娘身侧,皇额娘恕罪!” 说着,他一掀衣摆,又跪下了。 宁欢趁机退回太后身侧去,离皇帝远了些。 太后轻叹道:“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她给了李玉一个眼神,李玉便连忙将皇帝扶起了。 在皇帝接着请罪前,太后先温声开口:“是哀家想到圆明园来礼佛,与皇帝何干?要怪也该怪哀家没提前同皇帝说一声便来了圆明园。” 还带走了他的宝贝贵妃和女儿。 难得的,太后这会儿也有两分心虚。 皇帝自然道不敢。 太后让皇帝坐下,她又看向宁欢,在她开口前,宁欢已经迅速挨着她坐下了。 太后心下好笑。 皇帝神色自然地顺势看了一眼太后身侧的宁欢,而后才问道:“不知皇额娘和贵妃在园子中一切可好?” 宁欢垂着眼眸,就是不看皇帝。 皇帝心下好笑又柔软,可是哪怕她不看他,比起相隔两处,此刻他能看着她在他面前,他便已满足得不行。 太后道:“好,哀家和宁欢一切都好。圆明园清静,甚是适合礼佛,哀家身边又有宁欢相伴,也不觉无趣,这段时日倒是过得十分不错。”她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 难怪某个小姑娘不愿意回来,皇帝心中轻笑。 他面上却含笑道:“如此便好。” 太后点点头,端详了一番皇帝的脸,她却有些讶异:“倒是皇帝……怎么瞧着清减了不少。” 听到这话,宁欢也装不下去了,霎时抬眸看向皇帝,这一眼却是看得她一怔,连直直撞入皇帝等候许久的目光中都没有羞恼之意。 他的确清瘦了许多,一向俊美恰到好处的下颌线竟都锐利了几分,衬得他本就疏冷的气势也愈发凌厉。 看着他精瘦了许多的脸颊,宁欢竟是鼻子微酸,她立刻别开眼去。 看到宁欢霎时弥漫上水雾的眼眸,皇帝霎时握了握拳。 他心中有些急,面上却只能神色如常地看着太后:“让皇额娘担忧了,不过是近日政务有些繁忙,才比往日多劳心几分。如今来了圆明园,儿子也轻松不少,皇额娘且放心。” 在场的人都对皇帝到底是为什么而清减心知肚明,却也只能当不知。 宁欢缓缓地眨了眨眼,心下难掩酸软。 太后心中也难得涌上几分母爱来,她目光柔和地看着皇帝,叮嘱道:“国事繁重,可皇帝更要注意身子,如今来了圆明园也该放松些,好好补补身子,定要将清减的份量都补回来才是。” 皇帝自然应好。 他又看了看周围,温声问道:“皇额娘,昭昭可是睡下了?为何没见昭昭?” 太后笑道:“你这个阿玛来得不巧,昭昭刚刚睡下。” 皇帝神色柔软:“让昭昭睡便是,一会儿等昭昭醒来我再去看她也是一样。” 太后点点头。 看看皇帝,再看看身边难得一句话不说的宁欢,太后心下也不禁好笑。 她便看向皇帝温和道:“皇帝赶来圆明园想必也是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带着贵妃回去歇着吧。” 太后没想到不过一月皇帝竟然清减了这么多。再加上这次造成小夫妻分离,皇帝清减的原因,本也有她的“功劳”,咳。是以,太后也难得对皇帝有了两分怜悯之心,愿意帮着他哄好宁欢。 皇帝也有些讶然,但他眉眼含笑,自然准备毫不客气地领受他皇额娘的美意。 但皇帝正欲开口之时,宁欢却娇嗔地看向太后,她没想到太后竟能语气温和平淡地就要撮合她和皇帝。 宁欢率先开口打断了皇帝的话,“简姨,我想陪着您……” 太后笑吟吟地:“陪了我一个月还不够吗?如今既然皇帝都过来了,宁儿也该住回天地一家春了。” 宁欢又羞又恼,但眼波一转,她道:“昭昭……” “嗯,一会儿昭昭醒了我会将她送到天地一家春去的,或者让昭昭一直住在我这长春仙馆也不错。”太后不紧不慢地截住宁欢的话。 在宁欢开口前,这回却是皇帝先打断她了,他含笑道:“有儿子和昭昭额娘在,怎敢劳烦皇额娘,一会儿儿子再过来接昭昭便是。” 第692章 这句“昭昭额娘”让宁欢的脸上霎时浮现几分嗔意,她凶狠地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只觉心都要化了,到长春仙馆这么久,他的姑娘终于搭理他了,他温柔而纵容地看着宁欢。 阔别一月,别说这毫无威力的娇气嗔怪,就是宁欢朝着皇帝发火,皇帝都会觉得她十分可爱,只觉心软。 太后颔首:“也好,你和宁儿商量便是。” 宁欢见自己怕是真的要被“赶走”,忙挽着太后娇声撒娇:“简姨,您这是要赶我走吗?” 太后却连忙支住她,“小心些,可别把你大早上起来精心打扮的发髻弄乱咯。”她还像模像样地扶了扶宁欢发髻上微微晃荡的鸾凤步摇。 皇帝一愣,而后又讶然又欣喜地看着宁欢。 宁欢的小脸霎时爆红,艳丽的绯色直从脖子蔓延到耳尖,她羞愤地看了太后一眼,却仍是嘴硬道:“什么精心打扮,我平日也是这样打扮的!” “嗯?”太后神色迷惑地蹙了蹙眉:“怎么我记得……” “臣妾还是不打扰太后歇息了,一会儿便同皇上回天地一家春。”宁欢语速极快地截住太后的话,而后又娇娇地嗔了太后一眼。 太后满意一笑:“好,那皇帝和贵妃便先回去罢。” 皇帝也很满意,和宁欢一同行礼后,很快便带着宁欢走出长春仙馆。 只有宁欢很不满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皇帝紧紧地跟着宁欢,在宁欢想远离他之前,他便先握住宁欢的手,柔声唤道:“宝儿……” 许久没听到他这般充满柔情与爱意的轻唤,宁欢的心竟是颤了颤。 她心中嗔怪自己没出息,挣扎着想抽出自己的手:“你放开我。” 皇帝却用巧劲儿握紧了宁欢的手,不让她挣脱,他还一本正经道:“宝儿别闹,让人见了不好。” 宁欢一噎。 皇帝圣驾方至,各宫也将将入住,正是宫人们最忙碌的时候,是以路上一直有宫人来来往往。 只是见是皇上和令贵妃走来,宫人们便先连忙俯首行礼了,不敢扰了二人。 看着两侧跪着的宫人,宁欢悄然瞪了皇帝一眼,到底没再挣扎。 皇帝笑意愉悦而满足地牵着宁欢一同回到九洲清晏。 甫一进九洲清晏,宁欢便想甩开他的手。 但皇帝怎么愿意,他又换了个方式哄诱:“宝儿若是不让我牵着,我只能抱着宝儿了。” 宁欢羞恼:“弘历!” “嗯,我在。”皇帝好脾气地应着。 他甚至还柔声哄道:“宝儿再唤一声好不好?” 他都一月没听到她的声音了,谁知上来便被她唤了名字,更是欣喜的不行,哪怕这个名字是被她带着恼意唤的。 不过皇帝又觉得,什么恼意,这分明就是他的宝贝在和他撒娇。 看着他这般厚颜的模样,宁欢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神色。 她忍住心中娇软的嗔笑,面上仍是一幅冷淡的模样:“我要回天地一家春。” 皇帝对她的冷面恍若未见,还笑着颔首:“好,我陪宝儿一起回去。” “不必,皇上舟车劳顿,还是回九洲清晏殿歇着吧,臣妾认得天地一家春的路。”宁欢微微一笑。 看着她这般端庄守礼的模样,皇帝眉眼间的笑意却愈发浓了。 他颇有些神秘道:“从前认得,现在可不一定,还是让我为贵妃娘娘引路罢。” 宁欢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皇帝已经带着她往前走去。 宁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天地一家春的确……变了许多。 首先便是过了天地一家春的宫门后,竟然多了一座华美巍峨的正大殿,正殿门上悬着一面匾额。 上书三个大字——贵妃殿。 那遒劲有力铁画银钩的字,一看便是皇帝所写。 宁欢愕然地看着这从前从未出现过的大殿和匾额。 天地一家春何时多了这样一座华美的大殿?!还有这匾额…… 皇帝陪着她驻足,他含笑道:“很快便会更换成‘皇后殿’。” 宁欢哑然,而后却只当没听懂他话中的深意,她嫌弃道:“难听。” 皇帝纵容道:“那就由宝儿来取名好不好?” 宁欢骄矜地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皇帝神色温柔而纵容地看着宁欢,又带着她往里面走去。 一路随皇帝走着,宁欢脸上的惊异便愈大。 天地一家春改建后种满了高大繁茂的海棠花树,虽然也让宁欢讶异了一下,但也没那么让宁欢意外,她意外的是另一方面。 一直走过天地一家春的三分之二,宁欢才终于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你将整个天地一家春都打通了?!” 不是两三处殿阁,而是整个。 原本的天地一家春中有许多处殿阁,当初天地一家春建造出来,便是为了能让多位后妃同时居住,是以这些殿阁虽然都叫天地一家春,但里面实则分成许多独立的宫室。 可是自皇帝来到圆明园,天地一家春便一直只住了宁欢一人,而她一向都只用后殿。旁的宫殿虽然也会启用一两处,但并不多,毕竟宁欢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用不完足够七八位后妃同时居住的地方。 如今可好,皇帝将整个天地一家春都打通,或者说将所有独立的殿阁连成一体,天地一家春再也不是当初那般泾渭分明的模样,而是成了一个完整、有所关联的整体。 第693章 也难怪要在新建的正殿上挂上“贵妃殿”的匾额,因为这天地一家春此后便是一座完整的、独立的宫殿,只会有一个主人,而不会如从前那般分别属于多位后妃。虽然这些年天地一家春本也只有宁欢一个主人,咳咳。 但无论如何,如今更是名副其实。 而且如今的天地一家春中也种满了她最喜爱的海棠,如今已是初夏,海棠花陆续凋零,但花树却葱茏繁茂,宁欢看着这些繁茂的花树,便可以想见明年春日的天地一家春海棠花盛开之时,将是何等美丽的模样。 皇帝竟然不声不吭就干了这样大的事,她在圆明园待了这么久,竟也没有注意到天地一家春的不同,宁欢有些懊恼于自己的不敏锐。 不过她这一月从未踏足过九洲清晏,又岂会知道里边儿的变动这样大。再说,这一看就是某人给她准备的惊喜,她一无所知才好。 这般想着,宁欢也很好地接受了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件事。 皇帝温柔道:“天地一家春本也只有我和宝儿一同居住,况且无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也只会是咱们二人居住,这些殿阁四散独立着实在不大方便,想来想去,还是让它们连通成一体比较好。宝儿喜欢永寿宫的海棠花,日后咱们或许又会时常到园子里来,我便想着在天地一家春也种上海棠,如此一来就算来了园子,宝儿便不必遗憾看不到春日海棠了,宝儿喜欢吗?” 看着皇帝一幅轻描淡写、本应如此的模样,宁欢心中到底不争气地觉得甜软。 她努力压下想要翘起的唇角,奋力平淡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命人改建的?我怎么不知……道……”宁欢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她忽的眯了眯眼。 她记得先前听到些嘈杂的声音,还问过简姨是在修建什么。简姨当时是怎么说的?她说圆明园时不时便会整修翻新,很是正常。 如今看来,那些嘈杂声音怕不就是工匠们在改建天地一家春。 简姨,简姨竟然帮着皇帝瞒她! 宁欢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皇帝岂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他揽着宁欢低笑道:“这可是我为宝儿准备的惊喜,宝儿若是提前知道了,我还怎么哄好宝儿?是以我好说歹说百般恳求,终于求得皇额娘心软,愿意帮我瞒着宝儿。” 听着皇帝夸张的话,宁欢的唇角到底悄悄翘起,但她很快便又放平了唇角。 宁欢轻哼道:“天地一家春本就是我的地方,想用我的地方来哄我,你想得美!” 皇帝纵容地笑道:“我哪儿敢这样敷衍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随我继续往前一观。” 她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当然证明还是有些用的,皇帝悄然翘起唇角。 宁欢却不知她的身子已经将她卖了个干净,她面上还一脸冷淡道:“那就去瞧瞧吧。” 宁欢心中的确很是满意。 不过她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宁欢垂下眸去,掩住眸中就要溢出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w小可爱的提醒,修了一下253章,李玉告诉了戴佳氏当初假孕的真相_(:3」∠)_ 第256章 皇帝揽着宁欢继续往前走去。 穿过一道精致漂亮的垂花长廊,眼前豁然开朗。 看着眼前的景象,宁欢也愣了一瞬。 无他,只因映入宁欢眼帘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这片小湖虽亦是引活水建造而成,然湖水清澈见底,湖中一根水草也没有,若非小湖是依着天然的山石和地势开凿而出,形状颇为奇特嶙峋,宁欢还以为看到了日后的泳池。 泳池。 宁欢想到这个词,也连忙打量四周。 这片小湖果然建在一处殿阁之前,四周绿荫环绕,回廊蜿蜒,想在岸边游玩赏景甚至是下湖凫水都十分方便。 看到这样的布局,宁欢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不是一处用以赏景的湖泊,就是建来夏日凫水用的。 想到这里,宁欢也不禁怔怔地看向皇帝。 皇帝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此刻见她看来,他便神色温柔地笑道:“这处小湖如何?宝儿喜欢吗?” 宁欢忍住心绪的起伏,还是确认了一遍:“这是专门用来凫水的小湖吗?” “当然。”皇帝毫不犹豫,他柔声道:“你夏日不是总盼着去水中玩儿吗,天地一家春的地界儿虽不算大,但还好能容得下一个小湖泊,日后你若是想凫水在天地一家春玩儿便是,也方便。” 如从前那般专门跑到园子的其他地方去凫水,皇帝倒是不嫌麻烦,反而是宁欢嫌麻烦。这次改建天地一家春,皇帝便特意在天地一家春给宁欢开凿出一个小湖来,既能满足她的喜好,又能让她玩得尽兴,一举两得。 天地一家春的地界儿虽不算大…… 听到这句话,宁欢又无语片刻。 天地一家春还不大呢,从前可是能住下七八位后妃以及跟着伺候后妃们的一众宫人的。 不过宁欢早就习惯皇帝眼中的“平平无奇”了。有些事在皇帝眼中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在她甚至在高门大族眼中怕也依然是豪奢。 宁欢此刻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皇帝的话中。 他竟真的给她修了一个泳池。 看着眼前这片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湖泊,宁欢心下一片酸软。 皇帝环着她,声音低柔地问道:“当初在汤泉行宫,宝儿不是说圆明园若有浴池也很是方便吗?如今建好了,宝儿可喜欢?” 第694章 宁欢……当然喜欢。 她更靠近湖泊了些,看着这清凌凌的湖水,宁欢实在欣喜,便干脆蹲下身去拂水玩儿。 清亮透明的水流从宁欢的掌中流淌而下,又再度融入波光粼粼的湖中。 看着这漂亮干净的湖水,想想过些日子等天儿热起来,便能这样方便地在天地一家春中游玩的场景,宁欢也忍不住愉快地扬起唇角。 她到底遂心道:“喜欢。” 虽然她的声音柔且轻,但皇帝还是听见了,他神色柔和地笑起来。 皇帝将宁欢从湖畔扶起,又拿着锦帕仔细将她的手擦干。 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温柔,低眉细致耐心为她擦着手的男人,宁欢只觉这空了一个月的心又被填得满满的了。 他实在是太懂她,也太会哄她了,她如何抵抗得了。宁欢心中娇娇地嗔怪。 但她面上却不显,还骄矜地轻哼道:“不过我说的是浴池,怎么变成小湖了?” 皇帝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宝儿不是很喜欢这个小湖吗?” 宁欢理直气壮:“这两件事有冲突吗?” 皇帝忍俊不禁,而后好脾气地顺从道:“没有,当然没有。” 宁欢面露几分得意,还未接着翘起尾巴,便听皇帝又道。 “宝儿别急,咱们慢慢看,你想要的都有。” 宁欢一愣,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这回是真的有些讶然了。 带着几分期待的心情,宁欢跟着皇帝再度穿过殿阁回廊,走进后殿。 后殿也重新装饰了一遍,愈发精致华美自没什么可说。 直到皇帝推开一扇门。 殿内水汽蒸腾朦胧,白烟似雾,好在因为是夏日,温差不大,水汽也没有这么浓厚,宁欢也能看清殿内的景象。 宽阔的白玉池中水汽氤氲,池边雕刻着凤首,水雾缭绕间,温热的泉水源源不断地从凤首中涌出,白玉池底雕琢有华美精致的牡丹纹样,栩栩如生。 看着这漂亮又华贵的白玉池,宁欢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有所猜测,但是实际的东西摆在眼前,这冲击力还是比想象出来的大许多,况且这实物还是这样的完美。 看着身旁始终温柔含笑的皇帝,宁欢似笑似叹:“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呢,真是懂她,真是会哄她,真是……爱她纵容她至极。 皇帝只是神色柔和地看着宁欢,他仍是问道“宝儿喜欢吗?” 原本的天地一家春已经足够精致,可如今改建后更甚,简直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在宁欢的喜好上。面对天地一家春中这一处接一处的惊喜,宁欢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喜欢”来。 她到底认真地道:“喜欢,我很喜欢。” 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温柔而宠溺地看着宁欢,“宝儿喜欢便好,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咱们日后再改。” 这样完美的天地一家春哪里会有不满意的,他将她看得也太精贵了些,宁欢简直好气又好笑,霎时嗔了他一眼。 显然宁欢对自己没有很好的认知,若是玉棠和玉琼甚至圆团儿知道她这般想自己,也该失笑了。 被富有四海的君王娇养着,她哪里会不精贵。从那些无一不精细无一不华贵的摆件用品,衣裙首饰便能看出来。她所用的一切无不是价值千金的上佳珍品,只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便也觉得不过寻常。 皇帝却是不知宁欢的想法,不过若是知道,他大抵也只会说他的宝贝再精贵也是应该的,他养得起。 此刻皇帝只是被她这娇娇的一眼看得心都要化了,他都多久没看到这样娇气又可爱的她了。 皇帝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牵着宁欢的手走出凤池殿。 宁欢眨了眨眼,到底没挣脱他。 走到后殿的暖阁中,宁欢便坐到榻上去。 皇帝紧挨着她坐下。 宁欢略显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又问:“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吗?” “是,不知这天地一家春的皇后殿可让娘娘满意?”皇帝神色柔和地看着宁欢。 皇后殿。 比起她,他更是喜欢提前预支权力。 想到这儿,宁欢又有些似嗔似笑。 但她面上却骄矜道:“差强人意吧。” 皇帝却心满意足,他宠溺地笑道:“宝儿喜欢便好。” 顿了顿,皇帝又认真地看着宁欢:“不知我可否用这天地一家春的惊喜,求得贵妃娘娘和公主原谅?” 公主…… 公主现在只知道睡觉觉,能知道什么。 宁欢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很满意皇帝的话。 在圆明园这一个月,她的气早就消了,原本以为皇帝追来就是好声好气甚至低声下气,咳,总之就是好言好语哄着她,却没想他还不声不吭地搞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给她。走了天地一家春这一遭,宁欢更是彻底没了心气,在心里早就十分没用地便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他哄好了。 她本来也想他了,这会儿又被他这番细致纵容的心意哄着,更是连面上那儿点儿冷淡都装不下去了。 宁欢心中十分唾弃自己的不争气,奈何一物降一物,他就是如此清楚该如何哄她,如何让她消气啊。 况且…… 再看看皇帝顶着这么张清瘦的脸,这般温柔耐心又十足纵容宠溺地哄着她,宁欢心中更是又酸又软,连装模作样的气话都说不出来。 第695章 他这一月必定也没有过好,不然也不会瘦得这样明显,这都是因为什么,宁欢自然知道。可如此,他还要这般纵容地想法子哄着她,让宁欢如何能硬起心肠来。 宁欢抿了抿唇,为了显得自己没有这么没出息,她还是最后给自己绷了绷面子。 宁欢淡声道:“那你知道错了吗?” 皇帝霎时神色一正,他从榻上起身,缓缓地蹲在宁欢身前。 宁欢一愣。 皇帝握住宁欢的手,抬眸看着宁欢:“宝儿,我知道错了。” 听他这般认真地重复自己的话,宁欢差点没绷住脸上平静的神色。 但下一瞬,她又听他紧接着道:“此次之事,的确是我疏漏,没有保护好宝儿和咱们的昭昭,这都是我的错。但是我向宝儿保证,绝不会有下次。宝儿,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但我会努力改正,日后绝不会再让你和昭昭受到伤害,也绝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们!”他的语气认真而郑重,坚定极了。 “宝儿,可否原谅夫君这次?”他的语气又柔软下来,甚至有些紧张地看着宁欢。 宁欢定定地看着皇帝,一时竟也有些哑然。 她想,他究竟待她有多好,才会让她这样有底气地等着、甚至现在看着他这个天下至尊人人敬畏的君王,以如此弱势的姿态给她道歉、认错。 他待她,当真是好到了极致。 就如他当初所言,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是君王,而只是她的如圭她的夫君,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想到这些,宁欢原本就没什么气的心更是又酸又软。 见宁欢久久不语,皇帝却是心下一紧,想了想,他又认真地补充道:“若违此言,便让我……” 宁欢已经捂住皇帝嘴,不准他再说下去。 她气恼道:“这些誓言是能随便发的吗!” 皇帝神色柔软地笑起来,他捉着宁欢的手轻柔亲吻:“我只是想让宝儿放心。” 宁欢嗔了他一眼,正欲拉皇帝起来,灵光一闪,她却忽的想到什么。 “若是我没记错,你似乎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宁欢微微眯了眯眼。 越说,她便越想起来,皇帝分明是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唯物主义者,他当初还说过鬼神之说只是巩固统治的工具! 想到这儿,宁欢更是咬牙切齿,她恨恨地推了皇帝一把:“你混蛋!” 皇帝却笑着顺势将宁欢一拉,等宁欢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到皇帝怀中了。 宁欢愈发恼怒地锤皇帝:“混蛋,自己摔还要拉着我一起摔!” 皇帝毫无作为帝王之尊应当身处云端,时刻端方威严的自觉,他毫不避讳地抱着宁欢坐在地上,皇帝还笑眯眯地道:“咱们是夫妻,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 宁欢现在懒得和他扯这件小事,她只是恨恨地看着皇帝:“你又骗我!” 皇帝一脸无辜:“我没有骗宝儿,宝儿若是不信,我现在也可以接着发誓。” 宁欢怎么可能让他接着发誓,若是要他发誓,方才她也不会打断他了。 这个混蛋就是算准了她! 宁欢气结,挣又挣不脱他的怀抱,最后只能愤愤地锤着皇帝撒气。 皇帝依然抱着她,好脾气地受着,脸上甚至还在笑。 “不过说起来宝儿可能不信,其实如今我也有些信鬼神之说了。”皇帝道。 宁欢的确不信,她睨了皇帝一眼,重重地冷哼一声。 皇帝仍是笑着,他抱着宁欢轻轻抚着她,柔声道:“自宝儿有孕起,我便一直祈求天地祖宗、诸天神佛庇佑宝儿和昭昭一生平安康宁。” 宁欢果然愣住了,她忘了一切,怔怔地看着皇帝。 “从前不信,是我总觉得我能护得宝儿一生安宁无忧,可是后来才发现,再是天子帝王,可我终究只是人,终究也有我所不能及之事。”皇帝有些叹惋。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然而动容的情绪还未持续过三秒,她又听到皇帝的下一句话。 “不过宝儿来园子这一月,我也一直祈求上天让宝儿早日回到我身边,可是上天一直没有回应,宝儿也一直未曾回宫,这般想来,这鬼神之说怕是的确不大灵验。”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偷偷写的,先看着吧(捂脸) 第257章 看着皇帝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宁欢的脸霎时一黑,她咬牙:“弘、历!” 她竟也有种果然如此,不愧是他的感觉。 皇帝眨了眨眼:“夫君在这儿。” 看着他这幅厚颜的模样,宁欢忍了忍,忍了忍,到底没忍住。 她蓦地伏到皇帝怀中,娇气地嗔怪道:“你怎么这么烦人!” 温香软玉主动让自己抱了满怀,皇帝简直心满意足,甚至有些飘飘然。 他抱着宁欢,神色温柔而愉悦地道:“宝儿冤枉我,我说的本也是事实。” 宁欢嗔恼地掐了他一把。 皇帝面不改色地抱着她笑。 看着怀中娇娇软软的姑娘,皇帝到底小心地低声道:“宝儿别再生夫君的气了好不好,夫君真的知道错了,日后绝不会再犯了。” 伏在皇帝熟悉的坚实又温暖的怀中,宁欢才觉得自己的心终于又重新变得满满胀胀。 此刻听到皇帝这小心的、近乎哀求的话,她的一颗心更是酸软得不行。 第696章 一向唯吾独尊疏冷威严的君王,在她面前却是这般小心的模样,又对她百般纵容百般宠溺,她怎么能不动容。 但宁欢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没有下次。” 皇帝郑重地点头:“没有下次,我保证。” 宁欢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心意,遂心地笑起来。 但她还是骄矜道:“好吧,那我便勉强原谅你了。” 皇帝的脸上毫不掩饰地笑得开怀,什么词都不足表现他此刻的高兴和满足。 “多谢贵妃娘娘恩典!”皇帝一本正经道。 宁欢却娇娇地嗔了他一眼:“一天天没个正形儿。” 皇帝笑道:“因为宝儿是我心爱的姑娘。” 在心爱之人面前,自然是哪一面都可以毫无保留地让她看见。 当然,冷酷狠厉的那一面就算了,皇帝眨了眨眼。 宁欢又嗔了皇帝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但是看着皇帝的脸,宁欢到底有些酸软,她摸了摸皇帝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皇帝看着宁欢,声音有些低落:“宝儿不在我身边,我自然茶不思饭不想。” 宁欢果然心疼,她轻叹道:“就算我不在,你也该好好照顾自己,若是病了可怎么办,我怕是真的要愧疚死。” 说到这里,宁欢也不禁抿了抿唇,她看着皇帝:“我跑到圆明园来,你生气吗?” 皇帝牢牢地抱着她,柔声道:“不生气,我只是担忧,若是你一个人在园子里,照顾不好自己可如何是好。” 哪里就是一个人了,宁欢有些好笑地看着皇帝,但她还是有些惊奇:“你真的不生气吗?” 皇帝有些忍俊不禁,但他仍是温柔而耐心地道:“不生气,这次本就是我做得不够好,该生气的也该是宝儿,我哪里有资格生气。再者,我的宝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怎会生气。”他神色纵容地捏了捏宁欢的手。 宁欢一时哑然。 分明是她任性地瞒着他偷偷跑到圆明园来,可是他不仅纵容了她,甚至还要百般想法子来哄她给她道歉,这人真是……太会拿捏她的心了。 想到这些,宁欢到底忍不住甜蜜又柔软地笑起来,她在皇帝脸侧轻柔地落下一吻。 皇帝的心都要化了,他偏头就想吻住宁欢。 宁欢却连忙捧住皇帝的脸制止他,她嗔道:“你等等,让我先瞧瞧。” 皇帝原本还有些幽怨,再听到宁欢的话,脸上霎时又绽出笑意来:“宝儿要瞧什么?夫君都让你瞧。” 听着他隐隐不正经的话,宁欢不禁横了皇帝一眼。 皇帝无辜地眨着眼。 宁欢好气又好笑,但她懒得再搭理他,只是仔细看着皇帝的脸。 看了片刻,宁欢也叹道:“简姨说的对,你该好好补一补才是,瘦得都不好看了。”宁欢半真半假地道。 皇帝一时竟真的有些犹疑:“真的……不好看了吗?” 他心中竟也有些忧心,他家小姑娘最喜欢就是他这张脸,若是这张脸不好看了…… 皇帝抿了抿唇,问宁欢:“宝儿,若是夫君不好看了,你会嫌弃夫君吗?” 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看着皇帝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宁欢一时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你可真是……”她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着她这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皇帝无奈,还难得有些羞赧:“宝儿……” 等宁欢笑够了,她才哼笑道:“我是这么注重外在的人吗?原来皇上也怕色衰而爱驰啊……”说着,宁欢又忍不住了,再度倚在皇帝怀中笑不可抑。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后妃担心自己在君王面前色衰而爱驰,在她和皇帝这儿倒是反过来了。 皇帝好笑又无奈,但他轻轻摸着宁欢的脸,认真道:“我当然怕。” 看着他这般温柔又认真的模样,宁欢也有些哑然。 她到底小小的良心发现,娇笑着安抚道:“放心,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皇上在贵妃娘娘这儿永远不会失宠的。”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又想笑了。 宁欢忍笑嗔道:“哎呀,你别再逗我笑了,我都要岔气了。” 看着怀里这个倒打一耙的姑娘,皇帝简直好气又好笑。 但他还是小心抚着宁欢肋下:“宝儿没事吧?” 看着他这般担忧又认真的模样,宁欢什么促狭的心思也散了,只剩柔软,她软下声音:“现在还没有,放心。” 皇帝这才点点头。 他又轻轻捏了捏宁欢的脸,只道:“不过贵妃娘娘亦是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宁欢眉眼弯弯:“当然。” 皇帝这才满足地笑起来,他将宁欢抱起,准备重新坐回榻上去。 宁欢搂着皇帝的脖子,却是有些惊奇:“你还抱得动我呢?” 看他清减了许多,没想到力气倒是没减。 皇帝脸色一黑。 他抱着宁欢伏到榻上去,似是轻笑一声:“夫君到底有没有力气,宝儿晚上会知道的。” 宁欢俏脸一红,还没来得及嗔怪,便又听皇帝接着道。 “不过宝儿既然这般心疼夫君,便依宝儿所言,好好补偿夫君一番罢。” 说罢,他便再也忍不住地擒住那娇艳的红唇。 “唔……”宁欢抗议地锤着皇帝。 第697章 她说的是补一补身子,哪里是补偿!她就不该心疼这个惯会得寸进尺的人! 皇帝却是不管,他听到的就是补偿,皇帝心中悠悠一笑。 他在娇嫩柔软的红唇上含吮够了,便兀自撬开宁欢的齿关,尽情地攫取着那阔别了一月的甜蜜滋味儿。 清冽又灼热的气息紧紧地纠缠着宁欢,宁欢直被他缠得脑子一片空白。 某一刻,皇帝含吻着她柔软的唇瓣,声音低哑而含糊地问道:“喜欢吗?” 宁欢有些娇泣地呜咽着:“喜欢……”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若是负隅顽抗,皇帝会怎么折腾她。 皇帝果然满意,强势的攻势放缓,温柔而细致地含吮住她柔软的舌尖,但他的手却开始不老实起来。 宁欢早就被他吻得浑身酥软,更是挣扎不得,只能软绵绵地任他施为。 这个热烈而绵长的吻持续了许久,直到宁欢彻底喘不过气来,皇帝才放开她。 宁欢被他吻得眼尾晕红,发髻松散,衣襟散乱得尤其厉害,可见他们方才的动静有多大。 察觉到皇帝不老实的手,还有身上那不容忽视的触感,宁欢娇喘微微地泣声道:“你别……” 大白日的,她才刚原谅他,哪儿有这样的。 皇帝亦是气息微喘,他狠狠地揉了她一把:“晚上再让宝儿践诺。” 宁欢嗔恼,握住他的手咬了一口。 皇帝低笑一声,在她唇畔轻啄一口,才抱着她慢慢平息。 躺在榻上,察觉到发髻的松散,宁欢又嗔怪地瞪了皇帝一眼:“烦人……” 皇帝干脆翻身躺倒宁欢身边去,用侧躺的姿势将宁欢搂入怀中,他轻笑道:“宝儿就不想我吗?” 宁欢俏脸一红,好在一张白皙胜雪的脸早就被他吻得粉面含春,这会儿羞意多一些少一些也看不出来。 她娇娇地嗔了皇帝一眼,到底没说话。 皇帝愉悦而满足地翘起唇角。 看着宁欢发髻间摇摇欲坠的凤钗,皇帝伸手帮她取下,又随手扔到地上。 宁欢听到声音,下意识看去。 看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赤金凤钗,宁欢气恼:“我的凤钗,你又随手乱扔!” 这支赤金嵌宝石凤钗上还精细地錾刻着漂亮的芙蓉纹,宁欢很是喜欢。 皇帝不以为意:“我再赔你十支凤钗好不好?但是这钗子落在榻上,万一伤着你可如何是好。”皇帝无奈。 看了看地上可怜的凤钗,再想想皇帝的补偿,宁欢勉强接受。 算了,这也不是第一支被他随手丢弃的凤钗步摇了。 不过看着宁欢发髻间的花翠步摇,皇帝却忽然想到什么,他含笑看着宁欢:“皇额娘说宝儿这身是特意早起打扮的?是为了我吗?” 宁欢瞪圆了眼,她霎时坐起身来背对着皇帝:“你想得美!怎么可能是为你!”若不是她羞臊得耳尖都红了,这掷地有声的话还更可信些。 皇帝在后面看得分明,知道她是口是心非,他愉悦地翘起唇角。 皇帝也随着宁欢坐起身来,他从后面环住宁欢,低笑道:“真的不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贵妃娘娘在园子中一向打扮得素净,甚少盛装打扮?” 宁欢被他灼热的气息扑了满面,身子轻轻一颤,连脖子上都泛起几分艳丽的绯色。 宁欢恼道:“园子里果然有你的眼线,你竟然监视我!” 皇帝无辜道:“宝儿鲜少给我回信,可我实在担忧宝儿,只能让园子里的奴才们时不时关注着宝儿,哪里是监视。” 宁欢轻哼一声,态度却松软了些。 她猜到皇帝不会放心她,可她的回信从来只是“已阅”二字,皇帝想要知道她的近况的确得从旁人处下手。 而圆明园本就是皇帝的,宫人也都属于皇帝。她又喜欢在园子里闲逛,哪里还用放眼线,随便找一个宫人问问便知道她的动向了。 皇帝换了个姿势,将宁欢横抱在自己怀中,他含笑看着宁欢:“我在宫里对宝儿思之如狂,宝儿亦是想我的,对不对?” 宁欢骄矜道:“才没有。” 皇帝纵容地低笑:“好,没有,只要我一直想着宝儿便好。” 宁欢到底忍不住翘起唇角,她又主动伏到皇帝怀中去了。 看着怀中娇娇软软的姑娘,皇帝的心都要化了,眉眼间的笑意也愈发温柔。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宁欢又推了推皇帝:“给我绾发,咱们去长春仙馆接昭昭回来。” 估摸着这个时辰昭昭也该醒了。 皇帝自然答应。 第258章 长春仙馆。 宁欢也没想到,从长春仙馆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了,还是…… 看着牵在一起的手,宁欢睨了皇帝一眼,而后便松开了皇帝的手。 皇帝有些委屈地看着宁欢:“宝儿……” 宁欢一脸正经:“在太后面前,腻腻歪歪的像什么样儿。” 说着,她便率先朝着庭院内走去。 看着她这难掩心虚的背影,皇帝也不禁轻笑一声。 无奈摇了摇头,皇帝到底几步跟上她。 皇帝和宁欢一同进殿给太后请安。 两人分明都规规矩矩的,但太后却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也不用看气氛,单看宁欢还愿意跟着皇帝一同再回长春仙馆来,便大致知道两人的情况了。 第698章 太后免了二人的礼,她看着这两人,轻笑着问道:“和好了?” 皇帝含笑道:“是,多谢皇额娘这一月来对宁欢和昭昭的照拂。”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让宁欢微微红了脸,她也不知该对谁发作,只能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神色含笑端方,手却一点不端方地趁机捉住宁欢的手。 宁欢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她面上的绯色又浓了几分,有些羞臊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笑着睨了宁欢一眼,却恍若未见,她只揶揄地看着皇帝:“这是我的闺女儿和孙女儿,照顾她们本就是应当的。” 听到太后如此自然地说宁欢是她的闺女,皇帝也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想想他皇额娘待宁欢的确比待他还好,说是闺女儿真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皇帝顺着太后道:“皇额娘说的是。” 太后轻笑道:“行了,快带着你的宝贝贵妃和宝贝公主回去吧。” 宁欢的耳尖愈发红了,她霎时挣脱皇帝的手,跑到太后身侧撒娇道:“简姨……” 太后眉梢轻扬:“难道我说错了?” 皇帝立刻含笑应声:“皇额娘说得极是。” 下一瞬,太后却握着宁欢的手起身,宁欢和皇帝都是一愣。 太后将宁欢的手交给皇帝,她正色道:“这次我还愿意将宁欢还给你,但是没有下次。” 闻言,皇帝亦是神色一正,他认真道:“皇额娘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他动作轻柔地握住宁欢的手。 不过,“还”…… 想着太后的用语,皇帝心中竟也有些哑然,但更多的还是安心,他皇额娘当真是将宁欢当做亲女儿来对待了。 宁欢到底没忍住笑起来,但她又骄矜地轻哼道:“你们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了吗?” 太后斜睨宁欢一眼:“还用问吗?也不知是谁没事的时候就……” “不用问了,我同意,我同意!”宁欢语速极快地打断太后的话,但她还是难掩羞恼地嗔了太后一眼:“简姨,果然你们才是亲母子。” 皇帝正听得期待,却被宁欢打断,他心中遗憾了一瞬,而后又听到宁欢的话,更是不禁好笑。 太后睨着宁欢:“我这是为了谁?” 宁欢眨了眨眼,到底软软地笑起来。 太后也不再多说,面上还故作嫌弃道:“快些去看看昭昭吧,她也该醒了。” 宁欢点点头,又娇笑道:“那我改日再来陪您说话。” 太后到底笑起来,她颔首:“好。” 皇帝和宁欢一同去了朝珑和宁欢在长春仙馆居住的春好轩。 朝珑果真醒了,乳母正带着朝珑在玩儿。 一见是皇帝和宁欢进殿,乳母和宫人们便连忙行礼:“参见皇上,令贵妃娘娘,皇上,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免了众人的礼。 宁欢已经走到抱着朝珑的乳母身边了,她放软声音:“呀,咱们小昭昭醒了呀。” 朝珑见到熟悉的身影,立刻朝着宁欢伸出小爪子。 宁欢接过朝珑,柔声笑道:“嗯,额娘来抱乖宝宝。” 见宁欢抱过朝珑,乳母和宫人们便如往常一般悄然退下。 皇帝走到宁欢身边,看着一月未见的女儿,他亦是神色柔软。 皇帝伸手就想抱朝珑:“昭昭,还记不记得阿玛?” 朝珑看了他一眼,蓦地偏头靠在宁欢怀中。 这是一个回避的姿势,皇帝有些愕然地看着朝珑。 宁欢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帝不甘心,又绕到另一头想抱朝珑:“昭昭乖,我是阿玛呀,昭昭不记得阿玛了吗?” 宁欢忍笑,试探性地想将朝珑递给皇帝。 皇帝正欲接过,朝珑却瘪嘴哭起来。 宁欢霎时抱好朝珑,柔声哄着:“好好好,额娘抱,额娘抱,咱们不理他,乖宝宝,不哭不哭。”一面哄朝珑,宁欢一面也忍不住地笑着。 皇帝僵在原地,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皇帝看着宁欢:“昭昭不认得我了吗?”他的脸上还隐隐有几分委屈。 宁欢很快便哄好了朝珑,她到底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你女儿都半岁多了,正好是认人的时候,一个月不见当然不认得你了。” 皇帝认真道:“是咱们的女儿。”而后他也有些懊悔:“我该早些来园子里的。” 宁欢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皇帝还在试图靠近朝珑,他柔声哄道:“昭昭,我是阿玛呀,昭昭不记得阿玛了吗?你从前最喜欢让阿玛抱了。” 宁欢嘲笑道:“别骗宝宝,昭昭分明最喜欢让我抱。” 皇帝失笑,却到底顺从地道:“嗯,除了额娘,昭昭最喜欢让阿玛抱了。” 朝珑抓着宁欢的龙华领巾玩得起劲,并不理会阿玛和额娘的对话。 皇帝却愈发难过了:“昭昭不记得阿玛了……” 他的乖女儿怎么能忘记他呢。 看着皇帝这无措又委屈的模样,宁欢到底存着几分良心,她安慰道:“好了,别难过了,你多在昭昭面前晃晃她就认得你了。” 也只能如此了。 但皇帝仍是轻叹一声:“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和昭昭这么久了。” 离开的分明是她才对,但宁欢仍是满意地弯起唇角。 第699章 宁欢心中柔软满意,到底又安慰了皇帝一句:“哪里有日后,昭昭再大一些便开始记事了,忘了谁都不会忘记额娘和阿玛的。”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也认同地点点头。 而后皇帝又想到什么,他的目光从宁欢的脸上滑下,滑到她的小腹处才停住。 皇帝深沉道:“小六也一样。” 宁欢笑不可抑。 说起小六,皇帝倒是想起什么,他含笑看着宁欢:“宝儿,咱们快些回去吧,也该用晚膳了。” 宁欢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甚在意道:“离用膳还早呢。” 皇帝慢慢道:“早些用膳也好。” 看着他这般意味深长的目光,宁欢也终于领会他的意思,她霎时瞪了皇帝一眼。 而后宁欢又连忙捂住朝珑的小耳朵:“乖宝宝,别听你阿玛的混账话。” 皇帝一脸无辜:“我不过就是劝宝儿早些用膳罢了,哪里是什么混账话,昭昭,额娘冤枉阿玛。”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只笑着接过宁欢怀里的昭昭,道:“乖昭昭,让阿玛抱抱,别累着你额娘,咱们回家了。”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的神色也不禁柔软下来。 她柔声哄着朝珑:“宝宝,让阿玛抱抱好不好。” 朝珑在宁欢怀中转来转去正玩得高兴,皇帝接过她时,她倒也没有再哭了,但是她手上还抓着宁欢的龙华领巾。 女儿终于又认得他了,皇帝心满意足地抱着乖巧的女儿。 看着朝珑手中的龙华,皇帝又柔声哄道:“昭昭乖,别抓额娘的龙华。” 宁欢却干脆解开龙华递给朝珑:“玩吧,宝宝。” 皇帝摇头失笑。 一家三口慢慢从长春仙馆走回了天地一家春。 …… 夜里,小别胜新婚,夫妻俩自然是干柴烈火、水到渠成。 宁欢看着眼中晃晃悠悠的明黄锦帐,不住地娇声哭求道:“你快些……” 没想到旷了这么久,她还是承受不住皇帝强横悍勇的攻势。 皇帝似是低笑一声,他哑声道:“好,那就听宝儿的。” 而后锦帐在宁欢眼中便晃得更厉害了,宁欢也哭得越发厉害,她恼恨地一口咬在皇帝肩头。 这一咬却让皇帝更兴奋了,宁欢环着他,简直欲哭无泪。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抱紧了宁欢。 宁欢有一瞬的猝不及防,可是身体带来的颤抖和颤栗却让她没有心思再想其他,只能娇娇地低泣出声,被迫承受着。 片刻,皇帝才微微松开宁欢。 宁欢平息下来,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看到宁欢的动作,皇帝的眸色幽深了一瞬,宁欢更是切身地体会到他重燃的兴奋。 宁欢霎时推了皇帝一把,她气息微喘地嗔怪道:“你先别动!不是说好至少要等昭昭一岁以后吗?你今日怎么就弄进去了?” 难不成是分别许久,他实在太兴奋了没把持住? 皇帝抱着宁欢坐起来,宁欢轻吸了一口气,又娇娇地锤了皇帝一记。 皇帝不住地抚着她光洁白皙的脊背,他哑声笑道:“宝儿,我服药了。” 宁欢一愣,“服药,什么药?!” 是她想的那种药吗?宁欢有些不大敢相信地看着皇帝。 皇帝坦然道:“避子药。” 宁欢到底有些愕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却只是抱着宁欢,温柔笑道:“这是我让太医院研制出来专门给男子服用的避子药,日后宝儿便不必担心会意外有孕了。” 宁欢一时哑然。 宫中的避子汤虽然已经竭力将伤害降到最低,但喝多了到底还是会对身子有所影响,皇帝从来不许她喝。她原本也担心体外不保险,皇帝自然也知道,一开始也用过这个时代的避孕措施,但是想着那东西的原料,宁欢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一向不怎么愿意让皇帝用,一时间又没有更好的法子,是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体外。 宁欢有时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只能说她运气好,一直没怀上过。 谁知才分开一个月,皇帝倒是不声不响地又搞出一个东西来。 他也真的为她做到这一步了,从来都是女子喝避子药,何时见过男子服用的,可他作为君王反而做到了。 宁欢心下又甜又软,但她又有些担忧道:“对你的身子无害吧?” 皇帝心下柔软,他柔声道:“放心,有损身子的药太医岂敢拿给我用。” 宁欢这才点点头,她想到什么,又睨他一眼:“这一个月你都让太医研制这东西去了吧。” 瞧他这猴儿急的样儿,怕是恨不得研制出来就用上。 皇帝轻笑道:“宝儿又冤枉夫君,这药许久以前便开始研制了,一个月哪里够。” 体外的法子到底不是最有效的,自从心中打定主意就要朝珑一个孩子后,皇帝便开始敦促太医院研制男子服用的避子药,虽然后面还是决定要小六,但至少也是半年以后的事,更何况还有宁欢生了小六的日后,是以这个避子药的研制便一直没有中断。 宁欢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皇帝却不想再和她讨论避子药研制的事儿,他一脸正经道:“宝儿,咱们不说研制的事儿了,还是来讨论一番避子药的用途罢,宝儿以为如何?” 说罢,他又将宁欢往身上抱了抱,宁欢霎时娇娇地低哼了一声。 第700章 再看着他用这般正经端方的模样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宁欢更是嗔恼地掐他:“你不要脸!” 皇帝仿佛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抱着宁欢低笑道:“这一个月夫君只顾着想宝儿去了,宝儿却还要冤枉夫君,是不是更该好好补偿夫君一番?”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他已经开始行动起来拿自己的补偿了,实在厚颜无耻。 宁欢霎时嗔了他一眼,却到底没说什么。 因为……她也想他。 见到宁欢的反应,皇帝愉悦而满足地笑起来,低首吻住她。 意乱情迷间,宁欢又听见皇帝哑声哄诱地问她:“乖宝儿,今日皇额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宝儿没事的时候就如何?” 宁欢迷蒙的神智霎时清醒了些,但她怎么肯说,只呜咽地咬在皇帝肩头。 皇帝似是低笑一声,自有办法让她就范。 宁欢果真被他折磨得不上不下,娇娇地低泣出声:“你……你烦人……” 皇帝不疾不徐地笑问:“那宝儿愿意告诉夫君了吗?”他的动作也不疾不徐的。 宁欢在他的背上恨恨地挠了一下,却到底认输地娇声泣道:“看信……看你写的信……行了吧!” 皇帝一时哑然,而后却只觉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胀胀的,满足极了,也柔软极了。 皇帝愉悦地笑起来,极尽温柔地吻住宁欢:“行,当然行,真是我的乖宝儿。” 他终于不再磨着宁欢,宁欢也终于畅快地低泣出声来。 而后,宁欢却又听着皇帝哑声道:“不过宝儿,就算思念夫君也该好好用膳才是,你瞧你,也清减了不少。”他暗示地捏了捏宁欢。 宁欢忍着喘息,恼恨道:“你若是嫌我清减了,就别碰我!”说着她便想扒开皇帝的手。 皇帝却顺势握着她的手举过头顶,他低笑着哄道:“夫君从未嫌弃过宝儿,宝儿什么样儿夫君都喜欢,夫君分明是心疼宝儿。” 宁欢早就被他弄得浑身酥软,哪里挣脱得了他的钳制,她嗔恼道:“你心疼的分明是你自己!”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宝儿又冤枉夫君,该罚!” 等他依言罚了宁欢一通,宁欢已是娇泣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又换了个姿势抱宁欢,他让宁欢背靠着他坐在他怀中。 皇帝从后面环住宁欢,他哑声笑道:“不过宝儿清减了也无妨,宝儿不必担心,夫君再帮你揉回来便是。”说着他便开始付诸实践了。 她哪里担心了! 浑身无力地坐在皇帝怀中,宁欢已是鬓发微湿,眼尾绯红。但听见皇帝亵昵的话,甚至是动作,她仍是用尽力气反手拧了皇帝一把,“不要脸!” 皇帝偏头吻住她,低笑着哄道:“乖宝儿……” 第259章 第二日,几乎是将将休整好,柔惠、颖嫔、婉嫔和容贵人四人便递了消息想求见宁欢。 宁欢自然是应允了,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自己的姐妹们。 这一次,柔惠和颖嫔四人再度走进天地一家春,亦是被震惊得不轻。 柔惠几人同样是愕然而震撼地看着天地一家春中拔地而起的华美正殿,以及正殿上那字迹铁画银钩的“贵妃殿”匾额。 四人竟是面面相觑了一瞬。 颖嫔小声道:“姐姐们,咱们不会走错地儿了吧?” 被颖嫔这么一打岔,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婉嫔意味深长地笑道:“没有走错,看看这‘贵妃殿’三字便错不了。” 没有加封号,仅仅只是贵妃,便已经是隐隐的偏爱与恩荣,再有这匾额的字迹,一看便是皇上亲笔,这宫中的两位贵妃,谁能有如此待遇实在是再显而易见不过。 听到婉嫔的话,柔惠、颖嫔和容贵人都笑着颔首。 她们心中也松了口气,原本还有些担忧,但如今走进天地一家春,这巨大的变化便是最直接的答案。 玉棠出来便见几位主子站在正殿门口顿足不前,她连忙笑着迎上来:“奴才给庆妃娘娘、婉嫔娘娘、颖嫔娘娘、容贵人请安。” 柔惠道:“玉棠姑娘免礼。” 玉棠起身,含笑道:“贵妃娘娘已经在殿内等着几位娘娘了,诸位娘娘快快请进。” 柔惠笑着颔首,随着玉棠一同走进殿内。 “姐姐们来了。”宁欢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听到动静,宁欢便已经起身走到门边来了。 “妹妹……”柔惠忙握住宁欢的手,又仔细打量着她。 柔惠心疼道:“妹妹都瘦了。” 婉嫔三人亦是有些担忧点头。 宁欢不禁失笑,忙牵着柔惠的手,引着几人一同坐到榻上去。 宁欢好笑道:“哪里瘦了,分明是姐妹们关心则乱。” 柔惠却不赞同道:“妹妹就是瘦了,想必是你自己日日瞧着看不出来,但咱们一月未见,我瞧着还是有些区别。” 宁欢下意识摸了摸脸:“真的吗?” 她真的瘦了吗,昨夜某人也说她瘦了,不过他说的是…… 想到这儿,宁欢连连打住,心中嗔恼地啐了某人一口。 都怪他,一天天不正经,还带坏了她! 柔惠和婉嫔几人都点头。 婉嫔柔声道:“如今咱们都到园子来了,宁欢可要好生补一补,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灵霞便是。” 第701章 柔惠、颖嫔和容贵人更是连连附和。 “陈姐姐说的是,吩咐采苓/琪琪格/古日娜也一样。” 听到婉嫔几人的话,宁欢更是不禁笑起来:“好,多谢姐姐们和乌伦珠,我便却之不恭了。” 柔惠几人都笑着点头。 宁欢似真似假地嗔怪道:“姐妹们身边都有会做吃食的人,怎么就我这儿没有?” 婉嫔揶揄道:“永寿宫小厨房的手艺在紫禁城可都是出了名的,妹妹这话也太谦虚了些。” 永寿宫的小厨房不仅各式传统的菜式做得出色,在宁欢的影响下更是时时出新,可以说是荟萃了整个宫里最出色最新颖的菜肴和糕点,哪里会不好,在新颖独到方面,说不准比皇帝御膳房的水平还高。 宁欢忍俊不禁,还有些不好意思,看来她贪吃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颖嫔也道:“就是就是,若是可以,我都想拿琪琪格换姐姐宫中的御厨呢。” 宁欢睨她一眼:“你换便是,我只怕你舍不得你的琪琪格。” 颖嫔果然装傻地嘿嘿一笑。 柔惠好笑地摇了摇头,又问起宁欢正事:“宁欢这一月在园子中过得可好?” 说到此事,婉嫔三人也关切地看着宁欢。 “姐妹们放心,我这一月在园子中过得十分不错,你们想,园子里的景色这般美,又只有我和太后,清净极了,哪里会过得不好,只是我也会时常想念和你们说话的日子。”宁欢眉眼弯弯地笑道。 见宁欢脸上不似作假的笑意,还有她依然这般舒心放松的神色,柔惠几人也放下心来。 柔惠握住宁欢的手,轻叹道:“妹妹一声不吭就跑到园子里来,着实是把咱们姐妹吓了一跳,不过只要你在园子里过得舒心便是。” 宁欢神色柔软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柔惠几人,柔声道:“让大家担忧了。” 颖嫔道:“柔惠姐姐说得是,只要宁欢姐姐在园子里过得舒心便好,若是可以,我也想没事便到园子里来住住呢。” 紫禁城那一成不变的红墙金瓦,四四方方的天,看着金碧辉煌,但待得久了总是有些压抑,颖嫔还是更喜欢塞外辽阔的草原和蓝天。但是草原必定是去不了的,不过退而求其次,在建筑风格各异,又比紫禁城少了许多拘束的圆明园中待着也很是不错。 婉嫔和柔惠都有些好笑又无奈地看着颖嫔。 宁欢却煞有其事地点头:“好,下次我记得带上乌伦珠便是,正好还能有人陪我说话。”宁欢促狭一笑。 这回婉嫔和柔惠的神色更是无奈了。 听到宁欢的话,颖嫔正兴致勃勃地想要答应,但是想到什么,她又眨了眨眼。 颖嫔小声道:“好是好,但是姐姐,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有下次才好。” 一是为宁欢自己,颖嫔到底不知皇帝宠爱宁欢究竟到何种没有底线的地步,但她只知道她也不希望宁欢姐姐会因惹怒君王而失宠。 二也是为她们自己的小命考虑,冷厉漠然的皇上实在太过可怕,虽然见不到皇上,但这位紫禁城的主人心情不愉,紫禁城的天便也暗下来,她们这一个月实在过得战战兢兢。 听到颖嫔的话,柔惠几人也是又好笑又感叹,却也认同颖嫔的话。 宁欢对紫禁城的情况也有所耳闻,说起来她也算是造成紫禁城低气压的罪魁祸首。 宁欢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 说起这个,容贵人也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宁欢,皇上没有因此而恼了你吧?” 虽然这个崭新的天地一家春隐隐告诉了她们答案,但容贵人还是想亲自听宁欢说,这样她才真的放心。 柔惠几人也立刻看向宁欢。 宁欢心下柔软,她柔声安抚着她们:“放心,皇上没有生气,你们看这天地一家春便知道了。” 眼波一转,想到什么,宁欢又狡黠地道:“再说,他也不敢。” 柔惠几人也松了一口气,听了宁欢后半句话脸上也没什么异色,反而皆是颔首。 宁欢却有些猝不及防,她故意半真半假地说出这样大胆的话,就是想逗逗柔惠她们,原以为柔惠她们会担忧或是无奈失笑才对,怎么这会儿她们都是一脸认同?! 她霸道的形象难道都已经从养心殿和永寿宫传出去了吗?宁欢有些自我怀疑。 宁欢还未来得及多想,柔惠又笑道:“今日走进天地一家春可是把我们下了一跳,乌伦珠都以为我们走错地方了。” 宁欢也没心思却想旁的了,只深以为然道:“昨日我骤然走进来,也以为是走错地方了,没想到……”宁欢好笑又柔软地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柔惠倒是有些讶异地看着宁欢:“妹妹来园子这一月也没有察觉吗?” 宁欢据理力争:“不是我笨,分明是我一直随太后住在长春仙馆,从未靠近过九洲清晏,自然不清楚这里面在搞些什么名堂。” 柔惠失笑:“妹妹当然不笨。” 颖嫔在一旁一脸过来人的模样说道:“柔惠姐姐,这就是你不懂了,既然是皇上给宁欢姐姐准备的惊喜,当然要想尽办法瞒住宁欢姐姐呀,要不然还叫什么惊喜。” 柔惠哑然,而后一幅恍悟的模样:“乌伦珠说的是。” 宁欢霎时嗔了二人一眼:“你们尽会打趣我。” 颖嫔一脸正经:“这可不是打趣,分明是事实。”她促狭地看着宁欢。 第702章 婉嫔和容贵人也认同地笑着颔首。 宁欢霎时起身挠颖嫔的痒痒:“你还说!” 颖嫔痒得不行,一面笑一面嘴上还不甘示弱:“阿依慕姐姐,宁欢姐姐恼羞成怒了,快拉开她!快拉开她!” 容贵人却浅笑道:“你自己招惹的宁欢,我就不掺和了。” 颖嫔一边笑一边闹:“阿依慕姐姐,你也好坏!” 柔惠和婉嫔神色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宁欢和颖嫔笑闹。 一个是旁人眼中娇贵雍容的大清贵妃,一个好歹也是一宫主位的嫔主子,这会儿倒是跟两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 只能说这些年皇上的确将宁欢爱护得极好,而乌伦珠跟着宁欢也过得开心,所以这二人还能保持这般纯稚烂漫的一面。 等宁欢和颖嫔闹够了,宁欢才又恢复了那副娇丽端仪的模样。 颖嫔仍是凑到宁欢身边嬉笑道:“姐姐,如今这天地一家春除了正殿可还改建了其他地方?不若带咱们开开眼罢?” 宁欢笑着睨了颖嫔一眼,又看向柔惠几人:“那姐姐们想一同去瞧瞧吗?” 柔惠几人自然答应。 等宁欢和颖嫔整理了一番,一众人才出了正殿。 众人一路走一路看,简直目不暇接。 看着天地一家春中遍布的繁茂花树,颖嫔来回比对了一番,才问道:“这是姐姐最喜欢的海棠树吧?” 宁欢笑道:“对。” 颖嫔点点头。 直到走到宁欢的小湖泊前,一行人才停住脚步。 颖嫔躲在宁欢身后往前看,惊奇道:“这湖水怎的这样清澈?” 这片湖泊不同于园子里的其他湖泊,只见湖水清澈见底,一根水草也看不见,也不见游鱼,说是一个露天的浴池都行。 柔惠和婉嫔也有些讶异。 宁欢神秘道:“因为这不是用来观赏的湖泊,是用来凫水的。” “凫水?!”颖嫔惊声道。 柔惠几人也有些愕然地看着宁欢。 颖嫔还被宁欢在湖中救过,更是对宁欢的凫水技能深有了解。 但她咂舌道:“姐姐竟然喜欢凫水。” 不只是会,更是喜欢,要不然也不会在她住的天地一家春专门开凿出一个用来凫水的小湖泊。 宁欢狡黠笑道:“在烈日炎炎下泡在冰凉的水中,难道不是一件乐事吗?” 柔惠无奈道:“妹妹,你的身子将将好转些,怎么又碰这些冰凉的东西。” 婉嫔也不大赞同:“是啊,再是夏日,湖水到底冰凉,踩踩水便罢了,凫水若是受凉可如何是好。” 宁欢有些心虚,但她娇声道:“姐姐们放心,不会受凉的,我之前都试过一次了。再者,若是真的对身子有害,皇上也不会愿意给我修建这个湖泊呀。”越说,宁欢倒是越有底气,她朝着柔惠和婉嫔眨了眨眼。 宁欢的这个理由的确让婉嫔和柔惠说不出反驳的话。 宁欢又笑道:“其实凫水和走路、登山一样,都能强身健体,效用甚至比走路还强,夏日用凫水来锻炼身体也算一举两得。” 婉嫔和柔惠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是想想皇帝颇通医理,既然他都愿意让宁欢凫水,那想来是没事的。 婉嫔和柔惠到底放松些,婉嫔温声叮嘱道:“但是妹妹也一定要注意身子,一定不能着凉了。” 宁欢认真地点头。 不过看着自己身边的这四个姐妹,宁欢又不禁狡黠地撺掇道:“夏日炎炎,我一人凫水也是无趣,不若我来教姐姐们凫水如何?” 颖嫔就不说了,当初落水还得她救,定是不会凫水的。而婉嫔和柔惠都是最传统的大家闺秀,在闺阁中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凫水这样的事必定是不可能学的。至于容贵人,生在西北大漠,约莫也是不会的。 柔惠和婉嫔如临大敌,敬谢不敏。 婉嫔无奈道:“妹妹,你就别为难我和你柔惠姐姐了。” 她们连骑马射箭都没学过,更别提凫水了。再者,凫水必定会沾湿衣物,这在柔惠和婉嫔眼中是不雅失仪的,虽然宁欢这样做她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失仪,她们愿意包容宁欢的大胆,但她们自己是做不到了。 宁欢也知道柔惠她们这样的传统女子,再疼爱她,也必定不可能做这样大胆的事,倒也没强求。她又看向容贵人。 容贵人柔声道:“若是旁的事我必定会陪宁欢一起,但是凫水要沾湿衣物,宁欢,你知道我的信仰的。” 宁欢也想起来了,信奉回教的女子一向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容贵人下水的确有些背叛她们的教义。 宁欢遗憾地摇头:“好吧。” 不过本来也是随口撺掇一下,宁欢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此刻倒也不觉失望。 没想到颖嫔却幽幽地看着宁欢:“姐姐,你怎么不问问我?” 宁欢好笑地睨她一眼:“之前我说的时候你不是还害怕吗?” 落过水的人怕水实在再正常不过,宁欢最没考虑过的便是颖嫔。 颖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挽着宁欢软声道:“那是之前,现在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她躲在宁欢身后,仔细地看了看前面的小湖泊。 最重要的便是这片湖泊并不像园子中的其他湖泊,其他的湖泊再清澈,湖里到底也天然地长了不少青荇,靠近岸边还好,若是眺望远处便仿佛看不见底似的,愈发让她惧怕。 第703章 但是宁欢的这片湖泊却不同,无论在哪儿便能看见平坦的湖底。有谁会害怕一个浴池呢,咳,虽然这个比方不大恰当,但颖嫔觉得她未必不能试试。 听到颖嫔的话,宁欢霎时来了兴致:“真的吗?” 颖嫔握了握拳,鼓足勇气点头:“姐姐,我想试试,我也想克服一番这个惧水的弱点。” 宁欢有些哑然地看着颖嫔,她赞叹道:“咱们乌伦珠真厉害。” 努力想克服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尤其还是一个曾经差点给自己带来死亡的恐惧,她的内心必定很强大。 柔惠几人也认同宁欢的话,但她们也难掩担忧。 宁欢却拍了拍乌伦珠的手:“不要怕,咱们慢慢来,这片湖泊其实不深,除了中心位置,站在湖里,水大概会淹到这儿。”宁欢在胸前比划了一番。 看到宁欢的比划,颖嫔更是愈发坚定,都能站得住的水,她有什么害怕的。 颖嫔果断道:“那等天气炎热了,我便来同姐姐学凫水。” 宁欢十分乐意:“好啊,等你学会了,日后的夏日咱们便能做伴儿了。”宁欢也开始面露期待之色。 一个人游泳总是缺点儿意思,若是让皇帝陪着,虽然不无聊了,但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后她甚至比独自游泳玩耍还要累上许多,还不如不让皇帝陪。但若是日后有乌伦珠作伴,便真的是再好不过。 颖嫔笑盈盈地点头:“嗯。” 见这二人三两句话就敲定了事情,柔惠和婉嫔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但是看她们这么坚定的模样,二人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转变不了她们的心意的。 婉嫔只能无奈叮嘱道:“两位妹妹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 宁欢和颖嫔齐声道:“姐姐们放心。” 如此有默契,宁欢和颖嫔也不禁相视一笑。 宁欢又接着带柔惠她们参观天地一家春。 第260章 直将天地一家春走了个遍,一众人才再度回到正殿。 婉嫔揶揄道:“难怪要叫贵妃殿,果然是名副其实。” 如今的天地一家春浑然一体,俨然是一处完整的宫殿,自然只会有一个主人。 而主人的名号也已然写在正殿的匾额上了。 宁欢果然被婉嫔揶揄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姐姐……” 柔惠也笑着附和道:“明姐姐说得是,皇上不声不响便将天地一家春改建成这般漂亮的模样,还特意给妹妹建造了一处凫水的湖泊,皇上当真是极宠爱妹妹的。”她也揶揄地看着宁欢。 旁的也就罢了,最让柔惠几人讶异的还是那处露天的湖泊。时下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力求温婉端庄守礼,尤其是宫闱这样规矩严苛的地方,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无一不小心谨慎地严守规矩,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招致祸端。 可是在宁欢这儿却不同了,凫水这样出格甚至会被旁人说荒唐违礼的事儿,皇上不仅允了,甚至还纵容地给宁欢在寝居的地方建了一个湖泊,这是待宁欢何等的宠爱,何等的纵容。这后宫,甚至这天下怕是都没人能比得过宁欢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宁欢还未来得及嗔恼,便听颖嫔轻哼一声。 “就是,这满宫的海棠、这湖泊还有这建造华美的贵妃殿,哪一样不是皇上待姐姐的心意。这般明显的宠爱与纵容摆在眼前,宫里的人竟然还看不分明,总盼着姐姐会失宠,实在是愚蠢至极!” 容贵人也微微蹙眉,认同地点头。 柔惠淡笑道:“乌伦珠,你都知道是些愚钝之人,又何必和她们置气,日后她们自会知道的。” 婉嫔欲言又止,但是想想现在阖宫都来了圆明园,宁欢总也会听到这些荒谬可笑的谣言,便到底没说什么。 宁欢脸上的嗔意也散去了些,她看着颖嫔和柔惠,眉梢轻扬:“哦?宫里竟然是这样传言的吗?” 柔惠温声道:“都是些可笑的话罢了,宁欢不必在意。” 宁欢反而掩唇笑道:“姐姐,我当然不会在意,我到底失没失宠,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若是失宠,这是事实,宫里早晚会知晓,若是没失宠,那这样的话便显得十分可笑了。 想到这些,柔惠脸上也不禁带上些笑意:“妹妹说的是。” 颖嫔脸上的恼意也散去了,她也宽心地嗤笑道:“姐姐说的是,到时候这些乱嚼舌根的人,脸怕是都要被打肿了。” 宁欢饶有兴致地看向颖嫔:“乌伦珠,宫里到底是盼着我失宠呢,还是以为我已经失宠了?” 颖嫔霎时瘪了瘪嘴,“都有,在紫禁城时,宫里便一直有传扬姐姐这般跑到圆明园来,必定会失宠的蠢话。姐姐一月不在紫禁城,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张狂,总觉得没了姐姐,她们便能趁机得宠上位了似的,不仅如此,她们还敢大肆传扬姐姐已经失宠的谣言,实在可恨!” 颖嫔有些厌烦地冷哼一声,又接着道:“直到皇上处置了一批没规没矩妄议主子的宫人,这些荒谬可笑的蠢话才少了些。后来听说要来圆明园,这些人才更安分了些,但她们也更是盼着姐姐真的失宠了。” 听到颖嫔的话,宁欢脸上反而露出笑意来:“是这样吗?” 婉嫔也轻叹道:“这宫里新人多,总是有些天真的想法,日子久了她们自然会明白。” 她们总会明白宁欢的位置可不是谁想坐便能坐的,明白宁欢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第704章 颖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倒是认同婉嫔的话,但却有些疑惑地看着宁欢:“姐姐?” 宁欢朝着颖嫔神秘一笑。 * 柔惠几人走后,宁欢才去了天地一家春的升平殿——这是如今皇帝的处理朝政的地方。 天地一家春改建之时,皇帝也偷摸地在天地一家春中添了一个政事堂的位置,取名升平殿,如今批阅奏折、看书习字之类的事儿皇帝都悉数从“勤政亲贤”搬到了升平殿来,只有听政和接见朝臣之时皇帝才会返回“勤政亲贤”或是圆明园殿。 皇帝还在埋头批阅奏折。 听见宁欢的脚步声,皇帝才抬头,但他幽幽地看着宁欢:“她们走了?”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他一眼:“瞧你那样儿,我与柔惠姐姐她们一月未见,还不能和她们说说话了?”宁欢走到皇帝身边坐下。 皇帝却直接将宁欢抱在腿上,他轻哼一声:“我与宝儿也一月未见,宝儿怎么不多和我说说话?” 宁欢坐在皇帝怀中笑不可抑,她笑着嗔了皇帝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 圆盛奉茶进殿就撞见这一幕,奉上茶水和点心后,李玉连忙带着圆盛和宫人们悄然退下。 从前和皇帝在人前亲昵些,宁欢还会羞臊,但这么多年下来,宁欢也已经习惯了。 皇帝更是不在意这些,此刻他的注意全放在怀中香软的宝贝姑娘和宝贝说的话里。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并不以此为耻,他还扬唇笑道:“有宝儿在怀便足矣,还要什么出息。”说着,他埋首在宁欢颈侧轻香一口。 宁欢被他亲得发痒,她笑着推开他:“你别闹,好好批你的折子。” 皇帝抱着宁欢,并不愿松手,他一脸正经地点头:“嗯,好好批折子。” 阔别一月,抱着他的宝贝,他怎么也抱不够。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挣扎着想从皇帝身上下去:“我想起来有件事儿要问你,你别再闹我了。” 皇帝的神色依然端然正经:“我哪里闹宝儿了?宝儿说便是,夫君听着。” 宁欢好气又好笑,却又挣脱不了他的怀抱,只能横了他一眼。 皇帝抱着宁欢,先发制人转移宁欢的注意:“宝儿要说什么?” 宁欢懒得理他的小心思,嗔了皇帝一眼后,她又问道:“我不在紫禁城一个月,听说我已经失宠了?”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禁便笑起来。 皇帝的眉眼间却浮现几分冷意,他冷声道:“这些混账话都传到你耳中去了?看来还是罚得不够重,这些乱嚼舌根的东西,实在该死!” 看着他这般冷肃的模样,宁欢却止不住地笑起来:“没有,不是我听到了,是乌伦珠给我说的。” 知道并非宫人不守规矩地胡言乱语,皇帝的神色才缓和些,他温声道:“都是些荒谬的混账话,宝儿不必放在心上。” 宁欢睨他一眼:“我到底失没失宠我自己还不清楚,我怎会放在心上。”说着,她还戳了戳皇帝握在她腰间的大手,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宁欢微微翘起唇角。 看着宁欢的小动作,皇帝也不禁笑起来,他抱着宁欢低笑道:“对,这一月失宠的哪里是贵妃娘娘,分明是朕才对。” 宁欢果然被皇帝逗得笑不可抑,她抬头看着皇帝的俊颜,忍笑道:“嗯,还算你识相。” 宁欢这般骄矜又娇俏的模样,简直看得皇帝喜爱不已,他神色柔软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 不过想到什么,宁欢又有些好奇地问皇帝:“宫中说我失宠的人很多吗?” 皇帝倒也没瞒她,道:“荒谬的流言往往传得最是迅疾,当初我已经狠狠杖责了一批人,没想到如今竟又死灰复燃了,看来还是我太过手软。”剩下的人该怎么死,皇帝都已经想好了,他神色微冷,眸光凉薄。 看着皇帝这般冷厉的模样,宁欢反而笑起来:“宫中不是一直有人盼着我失宠嘛,我又正好去了圆明园,‘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会有这样的谣言实在再正常不过。” 皇帝的脸色却愈发不好看,他冷声道:“一群蠢货罢了,痴心妄想。” 宁欢忍俊不禁:“怎么你比我这个当事人还生气啊,知道说这话的都是什么人,你还生气?这又是何必。” 皇帝抱着宁欢,沉声道:“胆敢妄议贵妃,是为大不敬,实在不懂规矩,我自然生气。” 皇帝神色冷寒凌厉,宁欢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止不住。 “好了,你就别生气了,就像柔惠姐姐和明辞姐姐说的,她们或许是还年轻,难免存着几分自己的想法。但有的事,日子久了她们总会信的。”宁欢也有些凉薄地笑了笑。 皇帝平淡道:“她们信不信与咱们何干?只要宝儿知道我的心意便好。”他轻轻捏着宁欢的手落下一吻,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宁欢不禁翘起唇角:“我当然知道。” 皇帝也终于笑起来,但他仍是道:“宝儿放心,园子里若是还有胆敢乱传这些混账话之人,我必定会更加严厉地处置。” 宁欢却制止他:“诶,不必。”她从皇帝腿上下来。 皇帝以为她又心软了,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宁欢。 宁欢怎会不知他的想法,她嗔了皇帝一眼:“我有这么容易心软吗?” 她是贵妃,虽还不是皇后,但这个位置已经足够贵重尊贵,如此,明知她地位还胆敢造她的谣,她岂会轻易饶过这些人,她哪里就有这么善良了。 第705章 皇帝却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在皇帝心中,宁欢的那点儿手段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一直都觉得他家姑娘是一个极其善良极其心软的人。不过皇帝想,善良心软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宁欢不受欺负便好,她是什么样儿都好,他都喜欢。 当然,有他在,他也不会让人胆敢欺到宁欢头上去。 宁欢却是不知皇帝的想法,她倚在御案前,笑吟吟地看着皇帝:“你还记得先前我给你写的信吗?为何要大封六宫。” 皇帝自然记得,此刻听宁欢一说,他霎时便理解了宁欢的意思,他有些不大确定地看着宁欢:“你想……钓鱼?” 她先前是这么写的吧。 宁欢一抚掌,狡黠笑道:“对。” 皇帝霎时有些无奈,虽然有所猜测,但他还是不甘心地问道:“那宝儿想如何‘钓鱼’?” 说起这个,宁欢更是来了兴致,“就演一出‘贵妃失宠’的戏码如何?”说着,宁欢自己便忍不住笑起来,她又道:“宫中不是正好有这样的传言么,那便将它坐实了,我倒要看看我失宠了,这宫里又会是什么模样。” 若仍是风平浪静自然是好,日后也不用她费心了。但若是真的波涛汹涌,那她不仅有好戏看,当初大封六宫的目的也真达到了,正好将这帮人一锅端了,日后也还是不必费心,可以说是双赢。 双赢,就是她赢两次的意思,宁欢凉凉一笑。 皇帝简直是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宁欢,“宝儿,你又何必如此。” 皇帝心想,若是有看不顺眼的人直接处置了便是,何必这般麻烦,她们还不配。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我的乐趣,从前话本子里总说嫔妃失宠会如何如何,写得可精彩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也要试试。” 她最喜欢看这些戏了,这次借着这些流言亲自演上一回也不是不行。 皇帝头疼又无奈:“都说让你少看这些话本子了,不过都是些无聊之人胡编乱造臆想出来的可笑之言。” 宁欢正在兴头上,听到皇帝的话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是不是胡编乱造的,咱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皇帝果然有一瞬的语塞。 “你配合我。”宁欢不容反驳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她这兴致盎然又独断专行的模样,到底纵容地轻叹一声。 他温和而无奈道:“那这出戏宝儿准备演多久?” 宁欢朝着皇帝眨了眨眼:“看情况。” 皇帝本想无奈摇头,但是想到什么,他忽的拉住宁欢的手:“你想怎么演这出戏?”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后,皇帝便看见宁欢果然对他狡黠一笑:“当然是带着昭昭搬回长春仙馆去,如此才更令人相信一些吧。” 毕竟谁能想到贵妃娘娘不是被皇上厌弃而搬离天地一家春,反而是自己主动去长春仙馆的呢。 皇帝霎时拒绝:“不成!” 开什么玩笑,他才刚抱了温香软玉没多久便要和他家姑娘再度分开,他怎么愿意。 宁欢拽着皇帝的手撒娇:“你方才答应了的,君无戏言。” 皇帝咬了咬牙,心想方才就不该心软答应这个坏姑娘。 但是皇帝嘴上却正经道:“宝儿,如此对你的名声不利,我的宝儿从未失宠过,我也从未想过让宝儿离开天地一家春,宝儿一直都是我最心爱的姑娘,我不愿宝儿被传出这样的流言。” 宁欢的神色果然柔软下来,她娇娇地嗔道:“哪儿有这样夸张,明明也是假的。” 眼波一转,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宁欢不怀好意地看着皇帝:“那你之后再来‘哄我’不就好了,这样他们更知道不是我失宠,反而是我同你置气,最后甚至还是你要一直来哄着我,这可比什么传言都更有说服力。” 虽然就这次的事来说,本也是这样,咳咳。 皇帝神色微动,对于他那早就不剩什么的夫纲,他倒也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日后又有一段时日不能再抱着他香香软软的姑娘入睡了。 皇帝有些委屈地看着宁欢:“咱们夫妻才团聚多久,又要分开。” 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不过宁欢想到什么,忽然朝着皇帝眨了眨眼:“你晚上可以悄悄来找我呀。” 皇帝一愣。 “夜探香闺,先生好生不要脸。”宁欢一脸娇怯嗔恼地看着皇帝。 看着她这般娇怯柔媚的模样,再听听她口中的称呼,皇帝的眸色霎时深了许多。 他握着宁欢的手一拉,宁欢霎时便坐回他的怀中,皇帝低笑道:“我的乖学生,你又来勾引先生了。” 他很快便很好地领会到宁欢的意思。 宁欢娇怯怯地看着皇帝:“奴婢,奴婢是皇太后主子身边的宫女,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对奴婢!” 皇帝轻轻摩挲着宁欢娇艳柔嫩的脸,很快也顺畅地跟着转变角色,他轻笑道:“分明是皇额娘体恤朕,才特意将你赐予朕,你这个小宫女倒是会倒打一耙。” 宁欢顺势覆上皇帝的手,她神色娇媚地看着皇帝:“皇上这是同意奴婢住去长春仙馆了吗?” 皇帝神色一顿,飞快地思考起来。 “皇上又背着令贵妃娘娘宠幸奴婢,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一定会打死奴婢的,奴婢求皇上一定要救救奴婢。”宁欢一脸娇怯楚楚地看着皇帝。 第706章 看着她这般娇弱柔媚的模样,皇帝心中火速有了决定。 小宫女的戏码玩腻了,他还有其他角色可以让宁欢扮,比如方才的先生和学生就很是不错,他的宝儿这么喜欢看戏演戏,想来定也不会拒绝罢,皇帝心中悠悠一笑。 他抱着宁欢,低笑道:“你放心,你是皇额娘身边的宫女,又是朕的人,没人敢欺负你。” 宁欢就知道是这样,虽然达成目的了,但是想到日后要在长春仙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的和她口中所说的“偷情”无异。 好在她住在长春仙馆西路的春好轩,也算是一座独立的殿阁,离太后住的主殿也有一段距离,要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太后了。 但是想想这一切是为何,宁欢不由分说地瞪了皇帝一眼:“你脑子里一天天除了那事儿还会想什么?不正经!” 管它是为何,反正都是皇帝的错! 皇帝眉梢轻扬,又一脸端肃道:“分明是你这个不乖的学生先来勾先生,现在还反过来污蔑先生,看先生日后怎么在春好轩罚你!”他轻轻在宁欢臀上拍了一记。 宁欢羞愤地掐了皇帝一把,趁机从皇帝腿上跳下去了。 宁欢又压住心中的嗔恼,故作正经地说起正事转移注意:“园子里的流言暂且先别管了,既然如此,流言传得越广才越有用,咱们秋后算账。”宁欢面上露出一抹柔美的笑来,只是那眉眼间的神色实在凉薄。 皇帝幽幽地看了宁欢一眼,但是想想日后的福利,到底忍了。 他温和而无奈道:“好。” 但是他想到什么,又不动声色道:“但是要尽快,不能超过一月。” 宁欢以为他就是惦记着与她同住,好气又好笑地嗔了他一眼:“知道了。” 成功地达成目的,宁欢又坐到窗边的榻上去。 看着窗外摇曳的花树,宁欢也不禁托腮叹道:“如今的天地一家春也太好了些,我都不想回宫了。” 天地一家春不仅比永寿宫甚至比养心殿宽敞辽阔,还齐俱海棠花树、泳池和温泉这一系列她最喜爱的风景设施,四季待在天地一家春都有得玩儿,可比永寿宫舒服多了。 她这算不算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宁欢笑着摸了摸鼻尖。 皇帝走到宁欢身边坐下,他环住宁欢,道:“这么喜欢天地一家春?” 宁欢顺势伏进皇帝怀中,想着这处处合她心意的天地一家春,宁欢到底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的一番心意,我当然喜欢。”她娇娇地笑起来。 看着宁欢这般娇软明媚的模样,皇帝心下柔软得不行,神色也柔和极了,他抱着宁欢笑道:“好,我的乖宝儿喜欢便好。” 他原本想着若是用天地一家春都不能求得宁欢原谅,便再……却没想到才看了一个天地一家春,宁欢便被他哄好了,另一处暂且也派不上用场。 他的乖宝儿实在太好哄了些。 想到这儿,皇帝心下愈发柔软,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温柔。 皇帝柔声道:“宝儿若是喜欢天地一家春,咱们日后在园子里常住便是。” 宁欢有些欣喜地看着皇帝:“可以吗?” 皇帝认真地颔首:“当然可以,圆明园本就是夏宫,哪怕作为长居的宫城也无妨。” 圆明园四十景,许多景的功用都是比着紫禁城来的,正大光明如紫禁城之太和殿,勤政亲贤如紫禁城之养心殿,九洲清晏中的三大主殿更是如紫禁城之乾清宫、交泰殿,如今的天地一家春也和坤宁宫无异,可以说圆明园中建造完备,一切都不是问题。 宁欢自然也清楚这些,她霎时欣喜地抚掌:“好呀,日后咱们冬日住紫禁城,春夏两季居圆明园,秋日去热河行宫,每逢木兰还可以去坝上草原,如此一来,也不会在紫禁城中待得腻味了。”说着,宁欢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期待的笑意。 没想到春夏秋冬四季都被宁欢安排好了,皇帝哑然失笑,但他抱着宁欢赞许道:“宝儿说得极是,将来的日子咱们就按着宝儿安排的来过。”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好。” “难怪从前许多皇帝都喜欢修建行宫,想来再是金碧辉煌的皇宫,可是任谁长久地待在一成不变的宫墙中都会觉得腻烦罢。”宁欢道。 皇帝哑然失笑,倒也觉得还算有理,比如他不就到圆明园来了。 皇帝温声道:“或许吧。” 和宁欢在榻上腻歪一会儿,皇帝便去批折子了。 宁欢随意地在升平殿里晃着,这也是她第一次好好地打量这座新建的殿阁。 看到皇帝御案上的匣子,宁欢有些好奇,伸手便去拿。 皇帝下意识想阻止,但是想到什么,到底任由她看了。 宁欢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整齐地放着她写给皇帝的信。 宁欢一时哑然,下意识看向皇帝,便见皇帝正含笑看着她。 宁欢娇娇地看了他一眼,又随手抽出一张信笺。 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已阅”二字,宁欢也忍俊不禁:“就这两个字你还要好好收藏着呢?”虽是说笑,可她眉眼间的得意与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皇帝道:“这是宝儿写给我的信,我自然要好好收藏着,宝儿不也是吗?”想到昨天看到的锦匣,皇帝也不禁促狭地看着宁欢。 宁欢的双颊霎时染上几分娇艳的绯色,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娇娇地瞪了皇帝一眼。 第707章 皇帝只是神色柔和而宠溺地看着她。 宁欢最受不住他这般温柔又纵容的神色,她到底没骨气地翘起唇角。 宁欢翻到自己的第一封信,也不禁有些好笑地看着皇帝:“当时看到我这封大白话的信,你有没有笑话我?”虽是说笑,但宁欢眼中充满了威胁之色,大有但凡他敢说一句不好,她便敢和他闹的架势。 皇帝哑然失笑,他轻叹道:“当时看到宝儿这封信,我满心都是焦急,哪里有旁的心思。” 宁欢想想也是,她霎时有些心虚地将信笺放回去。 但是她脸上却不甘示弱,又外强中干地问道:“那第二封和第三封呢?” 她说的是写了许多“正事”的两封,而不是顺序上的第二、三封信,毕竟按顺序来说,那两封都是“已阅”,咳。 皇帝温和而无奈道:“宝儿愿意给我多写些字,我已是欣喜得不行,哪里会敢笑话宝儿。” 这个“敢”字用的不错,宁欢满意地弯起唇角。 她又笑着扑进皇帝怀中:“你给我写的信我也很喜欢。” 皇帝稳稳地接住宁欢,听着她娇娇软软的话,心中更是柔软得不行。 但他睨了宁欢一眼:“既然喜欢,为何每次只回夫君两个字?” 宁欢心虚地眨了眨眼,而后又理直气壮道:“我喜欢和我生气有什么冲突吗?” 看着她这般骄矜的模样,皇帝忍俊不禁,到底抱着宁欢柔声道:“不冲突,宝儿喜欢夫君的信,夫君也很高兴。” 宁欢满意而愉快地笑起来,软软地伏进皇帝怀中。 皇帝爱怜不已,温柔地在她脸侧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避免小天使们不爱看,我还是剧透一下吧(捂脸) 下一章听宁欢的话,师生角色扮演(doge),再下一章你们懂的,应该是本文最后一次打脸了,不喜欢的小天使就跳过吧(合十)orz (周末万更继续,下午二更~) 第261章 第二日,宁欢便搬去了长春仙馆的春好轩。 得知宁欢的想法后,太后也无语了一瞬,但最后自然还是随她去了。 宁欢刚在春好轩安置下来,柔惠便来求见宁欢了。她本是要去天地一家春的,但是听闻宁欢搬到了长春仙馆来,便跟着来了长春仙馆。 宁欢有一瞬的讶异,而后倒也猜到柔惠是为何而来,忙让人将柔惠迎进来。 柔惠进殿后,宁欢笑盈盈地迎上去:“姐姐。” 这次柔惠却守着规矩朝着宁欢行了大礼:“臣妾给令贵妃娘娘请安,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霎时嗔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她伸手就想去扶柔惠。 柔惠却笑了笑,她制止宁欢,甚至接着行大礼俯首道:“臣妾多谢令贵妃娘娘多年提携之恩,贵妃娘娘待臣妾的好,臣妾永志不忘。” 宁欢一时哑然,柔惠果真是为此事而来。 宁欢无奈地笑了笑,到底受了柔惠的礼:“好,庆妃娘娘的心意本宫知道了,可以起来了吧?”宁欢揶揄地看着柔惠。 柔惠也笑起来,到底依言起身:“臣妾谢贵妃娘娘。” 宁欢霎时嗔了柔惠一眼:“庆妃快将我的柔惠姐姐还回来罢。” 柔惠亦是忍俊不禁,她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又握住宁欢的手道:“好,听宁欢妹妹的。” 宁欢终于满意地弯起唇角。 同柔惠坐到榻上去,宁欢还在道:“这些东西本也是姐姐应得的,姐姐何须谢我,还吓了我一跳。” 柔惠可不止是朝她行了大礼,这次想必又带了许多东西过来,她一向如此。 柔惠却是无奈地笑了笑。 应得的?她一个无宠无子的嫔妃,这妃位和这宫权哪里就是她能得的了,甚至按照常理来说,她都住不进翊坤宫那样好的地界儿。她这一生恩荣所系,都是因为宁欢,她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也一直十分感激。 从前是因为皇上想让她知道这一点,但其实无论有没有皇上,她自己都由衷地感念宁欢。宁欢心思纯善,不在意这些,她却不能不在意。 而且柔惠想,宁欢不在意也无妨,只要她一直知道,一直记得便好。 柔惠看着宁欢,温柔而动容道:“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妹妹在提携我,妹妹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得,可是我却不知该如何回报妹妹,我已经足够惭愧,妹妹若是还不愿受我的礼,那我更是要无地自容了。” 宁欢亦是神色柔软,但她毫不客气地哼笑道:“姐姐也一样待我好不就行了?再者,咱们姐妹多年,何须这般客气。” 眼波一转,宁欢又朝着柔惠狡黠一笑:“不过姐姐若是非要客气,日后为小昭昭多绣几件漂亮的衣裳便是。” 柔惠一时哑然,心下却是柔软得不行。 若是几件衣裳几方绣帕便能换来妃位,换来协理六宫之权,宁欢的永寿宫怕是都要被嫔妃们绣的衣裳和绣帕淹了去。她知道,这是宁欢故意轻松地安抚她,让她不必这般惭愧。 柔惠温柔地看着宁欢:“好,我当然会一直一直待宁欢好,只要宁欢和昭昭不嫌弃,我也会一直为你们绣衣裳,绣上一辈子都好。” 宁欢亦是神色柔和地笑起来,而后想到什么,她又道:“还有宫务,姐姐日后多多帮我分担些宫务也是待我的好啊。”她狡黠地朝着柔惠眨了眨眼。 第708章 柔惠却有些哑然失笑。 旁人恨不得将宫权悉数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到宁欢这儿,却巴不得有人能帮她分担宫权,不愧是她的宁欢。 但柔惠却也没有一口答应宁欢,她只柔和笑道:“宁欢放心,我必定不会让宁欢为难。” 柔惠想,等日后宁欢做了皇贵妃甚至皇后,她和纯贵妃手中的宫权必定是会悉数交还宁欢的,她对这样的事乐见其成,也不愿宁欢的宫权被分散,此刻又岂会因为宁欢一句话便立刻应承下来。 翊坤,她当然知道皇上将她挪进翊坤宫的意思,但这亦是她自己从未变过的想法——不论宁欢需不需要,她自会好好帮衬、照顾宁欢。但她也绝不会觊觎宁欢的一切,无论是帝宠还是权位。 宁欢何等敏锐,也察觉到柔惠的话不是她想要的那个意思,但是柔惠却也十分了解她的换了个话头。 “不过妹妹,你还真的搬到这长春仙馆来了?”柔惠下意识打量了一番所处的殿阁。 想到昨日宁欢和颖嫔嬉笑着说的话,柔惠也是好笑又无奈。 宁欢果然没再纠结方才的话题,她略显得意地翘起唇角:“当然,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柔惠无奈:“你这又是何必。” 宁欢挽着柔惠的手,神神秘秘地道:“姐姐,这是我的乐趣嘛。再者,若是能顺势揪出几个歪心思的人,岂不是一举两得?”宁欢面露和善的微笑。 柔惠想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到底只是无奈地摇头:“好,妹妹高兴便好。” 反正最后倒霉的不会是她的妹妹便好,柔惠心中淡淡一笑。 * 宁欢在长春仙馆住了几日后,暗地留意的人眼见她一直没有回天地一家春的意思,皇上也未曾去过长春仙馆,暂且维系着平静的圆明园果然暗暗地热闹起来。 令贵妃从天地一家春搬去长春仙馆的事,在园子里很快便传遍。但令贵妃毕竟才将将去了长春仙馆没几日,谁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园子里的人便暂且还是观望的心思居多,倒也还算平静。 风平浪静的某日夜里,宁欢专心地坐在书桌前看书,状似一切如常,可是她的打扮看起来似乎又没有这么如常,她竟不再是往日那般华美尊贵的贵妃模样,而是作一幅闺中少女的打扮。 三千青丝只挽了一半,另一半青丝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髻间最贵重的钗环并非她惯常簪的赤金鸾凤步摇,而是精致的海棠花步摇,她身上着的也不是宫装,而是一件湘妃色绣并蒂莲的十二幅月华裙,精致美丽却不显奢华雍容,很是符合她这一身未嫁少女的打扮。 宁欢垂眸看着手中的书页,可是那一纸书页已经许久没有翻动过了。 只听轻轻的“吱呀”一声响起,宁欢下意识抬头看去。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宁欢心中有羞愤却也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看着那被从外打开的窗户,宁欢有些讶然地站起身:“先生?” 皇帝利落而近乎无声地从窗外翻进来,看着烛光下娇艳明丽的少女,他微微一笑:“宁儿果真很听话。” 宁欢俏脸一红,但是面上却一脸懵懂地看着皇帝:“先生在说什么?这……这大半夜的,先生缘何……缘何会到宁儿的闺房中来?” 皇帝缓缓地走进,他一把将宁欢拉入怀中,轻笑道:“宁儿白日才答应的事儿,现在却和先生装傻,该罚!”他捏了宁欢一把。 宁欢霎时如同受惊的小兔儿一般捂住胸口,她都快要哭出来了:“宁儿……宁儿没有。”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他将宁欢抱到书案上坐好,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宁欢:“宁儿白日不是说不舒服吗?先生这就来帮宁儿治病来了,宁儿是哪处不舒服,不若先让先生瞧一瞧?” 这的确是他们白日上课时说好的,宁欢天真懵懂地点头。 手指将将抚到衣襟,宁欢却忽的想起什么,她为难而羞涩地看着皇帝,娇怯怯地道:“可是,可是您是先生,宁儿怎能……怎能在您面前解衣。” 皇帝的神色幽深了一瞬,但他面上却依然温和含笑,他循循哄诱道:“宁儿说的不错,可我是宁儿的先生,并非外人,宁儿不舒服自然可以让先生瞧一瞧,难道宁儿还信不过先生吗?” 这位先生已经教了宁欢许多年的六艺了,不仅生得容姿俊美风华无双,更是文武双全,方方面面都卓尔不群,自然是能信得过的,否则宁欢白日也不会如此坦然地告诉他,她身上不舒服。 宁欢仍在犹豫着,皇帝却含笑看着她,又道:“再者,今日先生正好还要教宁儿另外一门功课,宁儿本也需解衣才能学得更快。” 什么功课还得要解衣才能学,不要脸!宁欢心中羞恼,面上却只能懵懵懂懂地点头:“好,宁儿听先生的。” 宁欢慢慢地解开衣襟,湘妃色的上衫顺势滑落,可上衫里面却是什么也没有。 皇帝的呼吸霎时一滞,他目光幽深地盯着眼前这艳色生生的美景。 直到目光在宁欢身上上下逡巡了一番,皇帝才慢慢开口:“宁儿怎么如此不乖,竟连兜儿都不穿。”他的声音已是沙哑得不行。 宁欢忍住想要环胸的冲动,只是娇娇怯怯地看着皇帝:“勒着……勒着不舒服,宁儿便没有穿,这……这不是先生告诉宁儿的法子吗?” 第709章 皇帝慢慢起身,慢慢地捉住宁欢,他哑声笑道:“是先生冤枉宁儿了,宁儿分明是先生最乖的学生。” 宁欢双手撑在桌案上,眉眼微动,她娇娇柔柔地看着皇帝:“最乖的学生?先生还有旁的学生不成?” 她的神色分明是娇弱柔美的,但皇帝还是从其中看出隐隐的威胁之意来。 皇帝愉悦地低笑起来,他一边握着宁欢,一边轻哄道:“没有,先生只有宁儿一个学生,谁都比不上先生的乖宁儿。” 宁欢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面上却娇柔道:“先生真好。”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还有更好的,宁儿想知道吗?” 宁欢眨了眨眼,天真懵懂地看着皇帝。 看着她这般天真纯稚却妩媚至极的反差模样,皇帝心头火热,但他面上却笑而不语,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是这里不舒服吗?宁儿别怕,先生帮你揉揉便好了。” 无论是他的话还是动作,都实在太亵昵了,宁欢浑身都泛起淡淡的粉色,她到底没忍住娇娇地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过,他又哑声问道:“现在宁儿还算听先生的话,那这里呢,这里也听了先生的话吗?”他轻轻拎了拎宁欢身上湘妃色的月华裙裙摆。 宁欢脸上的绯色愈发秾艳了,她咬了咬唇,娇怯怯地看着皇帝:“先生看看便知晓了。” 第262章 皇帝到底没忍住呼吸一滞,他狠狠地揉了宁欢一把:“宁儿还真是懂事。”他微微咬重了“懂事”二字。 得了便宜还卖乖,宁欢差点没忍住想咬他一口。 看着宁欢脸上的嗔恼,皇帝反而笑起来,他将宁欢从桌上抱下来,让她背对着自己站好。 宁欢双手撑在书案上,浑身都泛起娇艳的粉意来,身形竟是有些颤抖。 精致又美丽的月华裙堆在她雪白纤软的腰间,同样与上衫中的情状无异,皇帝紧紧盯着这娇艳的美景,眸色已是暗沉得不行。 他伸手用指尖摩挲了一番,而后又哑声低笑道:“好,先生的乖宁儿果真听话,先生要好生奖励宁儿一番。” 宁欢的脸上早就染上娇艳的绯色,此刻,她更是粉面含羞地咬唇,身形微颤。 皇帝握住宁欢雪白纤软的腰肢,让她换了个方向,面对着他,而后他又抱着宁欢坐回椅子上。 宁欢猝不及防地被硌了一下,她下意识伸手抓去。 宁欢神色娇怯而懵懂地看着皇帝:“先生,这是什么?” 嘶—— 皇帝到底没忍住轻吸一口气。 他轻轻地拍了宁欢一记,哑声轻笑道:“一会儿宁儿便知道了,宁儿会喜欢的。” 看着他这幅分明蠢蠢欲动却一脸笃定从容的模样,宁欢心中到底不服输,手上悄然用力捏了皇帝一把。 皇帝果然身形一僵,而后他神色幽深地看着宁欢:“宁儿这般不乖,看来先生的奖励该换成惩罚才是。”他的声音已是喑哑得不行,但却怎么也掩不住他话中的兴奋。 宁欢抓着他,更是切身感受到皇帝蓬勃的兴奋,她到底没忍住嗔了皇帝一眼。 皇帝含笑看着宁欢:“嗯?” 宁欢霎时柔弱楚楚地道:“宁儿知错了,求先生莫要罚宁儿,宁儿会乖乖听话的。”她还似模似样地抽泣了一下。 皇帝似是低笑一声:“那就要看宁儿到底有多听话了。” 宁欢娇娇怯怯地看着皇帝。 皇帝哑声哄诱道:“乖宁儿,坐到先生身上来。”他轻轻拍了拍宁欢。 宁欢这回不用演,便已经羞臊得不行了,但是在皇帝暗示、哄诱、鼓励的目光中,宁欢还是听了皇帝的话。 皇帝牢牢地抱着宁欢,两人皆是一颤,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宁欢这才明白什么似的,娇泣着看向皇帝:“先生,咱们是师生啊……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若是……若是让额娘知道了,额娘必定会打死我的!” 皇帝拭去她眼尾并不存在的泪水,哑声哄道:“有先生在,福晋绝不敢打你,宁儿放心。” 宁欢却哭得越发厉害:“你不过就是个教书的先生,如何拦得住额娘!都怪你,你骗我!”她胡乱地在皇帝身上挣扎着。 皇帝轻吸一口气,忙抱住宁欢低笑着哄道:“乖宁儿,别动了,你真是要要了先生的命了。”他轻轻按了按宁欢的小腹。 宁欢的身形霎时一僵,果然不敢再乱动,但她仍是娇泣涟涟地看着皇帝。 皇帝将她往身上抱了抱又放下,他哑声笑道:“其实先生一直瞒着宁儿,先生不只是教宁儿六艺的先生,更是皇帝。” 宁欢难耐地低哼了一声,但她仍是十分敬业——宁欢愕然地睁大了眼,气恼道:“先生净会骗我!你怎么可能是皇上!” 皇帝却从袖中拿出一小枚方印出来,“我怎会用这样的事骗宁儿,宁儿瞧瞧这个便知道了。” 他上半身的衣物只是有些凌乱,但还完好的穿在身上。 看着那用小篆篆刻的“天子之宝”四个字,哪怕是此刻,宁欢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不要脸的准备得还真是齐全。 皇帝撞了宁欢一下,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宁儿这回总该信了吧。” 宁欢霎时娇娇地低哼一声,而后她到底忍住脸上的笑意,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皇上……你竟然是皇上?!这怎么可能!” 第710章 皇帝这才满意地笑起来,他神色柔和地看着宁欢:“为何不可能,我对宁儿一见钟情,可是宁儿始终不愿入宫,我便只能想法子接近宁儿,等着宁儿愿意嫁与我为后的那日。” 哪怕是此刻,宁欢都哑然了一瞬,只因他们都知道,这话不止是此刻情景中的戏言,亦是皇帝的真心话。 宁欢坐在皇帝身上,半是娇怯半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可是,我,我真的能做皇后吗?” 皇帝抱着她,温柔而坚定道:“当然,宁儿是我心爱的姑娘,自然做得我的皇后,也该是我的皇后。” 宁欢神色动容,霎时环住皇帝的脖子:“先生……” 皇帝趁机哄诱道:“乖宁儿,让先生亲一亲好不好?” 宁欢娇娇怯怯地看着皇帝,却也没有说话。 皇帝愉悦而满意地笑起来,低首吻住那娇艳柔软的红唇。 温柔而缠绵的一吻结束,宁欢更是娇喘微微,但她却想起什么,又娇娇地哭起来:“可是,可是先生再是皇帝,也不该这样对我,你让我日后怎么见人啊!” 皇帝却轻轻捏了宁欢一把,他神色端肃:“分明是宁儿先勾的先生,宁儿不乖,先生还是要好好罚你!” 宁欢嘤嘤娇泣着,半推半就地被皇帝罚了一通。 烛火摇曳间,宁欢听见皇帝哑声笑道:“先生说了要再教宁儿一门功课,宁儿现下便可以和先生学一学了。” 宁欢娇气地呜咽着:“什么……什么功课?” 皇帝似是笑了笑,他捏了宁欢一把:“宁儿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宁欢心中羞愤,却也只能娇娇怯怯地缩在皇帝怀中,一脸懵懂道:“宁儿不知。” 皇帝低笑着在宁欢耳畔说了什么,宁欢一脸羞恼地看着皇帝:“先生……您!” 皇帝只是气定神闲地笑着:“为了让宁儿学得更明白、记得更清楚些,宁儿还得自己重复一遍才是。” 宁儿这回是真的羞愤了:“你!” 皇帝又换了一幅端肃的神色看着宁欢:“嗯?宁儿是不听先生的话了吗?” 宁欢娇娇怯怯地看了皇帝一眼,到底闭眼羞愤道:“宁儿说便是。”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若是她“不听话”,皇帝会如何让她就范,最后便宜的还是皇帝这个不要脸的罢了! 皇帝低低地笑起来,“那咱们继续。” 最后,宁欢还是被半哄半迫地重新学习了一番“生理卫生课”,好好地了解了一番男女的身体构造,只是这学习过程嘛……不提也罢。 …… 春好轩的书房中烛火明亮摇曳,明艳昳丽的少女坐在一个俊美卓绝的男子怀中,似乎是在习字。 但暖黄的烛光却洒在少女毫无遮掩的白皙胜雪的肌肤上,少女还被一个男子亲昵地拥坐着,这样艳色生生的一幕,任谁看了都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习字。 皇帝握着宁欢的手,带着她慢慢写下一笔,皇帝哑声道:“这一撇要这样写,落笔稍重,撇要出尖,一笔写成。”他一面说,一面也是这样动的。 宁欢被他搅得浑身颤栗,霎时便往书案上扑去,握着笔的手也松软地落下,笔尖霎时在雪白的宣纸上戳出一大块黑色的墨渍。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宁儿不专心,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字都写不好了。” 宁欢又羞又恼,挣脱他的手,丢掉手中的紫毫笔:“哪儿有……哪儿有这样习字的!” 皇帝一脸正经道:“先生这是为了让宁儿记得更深刻一些,哪里不好?” 宁欢暗暗咬牙,最后干脆换了个方向面对面地抱住皇帝,她借着晕红的眼尾,娇怯怯地看着皇帝,泣声道:“都是宁儿不好,先生还是罚宁儿罢。” 皇帝身形一顿,轻吸一口气。 而后他轻抚着宁欢半挽的发髻,却是一脸端肃道:“还在闺中便敢来勾自己的教习先生,宁儿的确该罚!” 宁欢羞恼地咬了他一口,嘴上却嘤嘤娇泣道:“分明……分明是先生强迫我!” 皇帝握着宁欢纤软的腰肢,似是低笑一声:“是吗?” 宁欢被他磨得不行,干脆主动堵住他尽说浑话的嘴。 皇帝一顿,自然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宁欢的美意,他吮着宁欢柔软的唇,含糊笑道:“好,宁儿有命,先生岂敢不从。” * 夜里,皇帝整日夜探香闺,和宁欢玩得不亦乐乎,刺激又尽兴。白日的圆明园也同样热闹。 令贵妃终于失宠了。 这是圆明园中众人得出的结论。 通过这近一月的观察,眼见令贵妃从天地一家春出来后便一直住在长春仙馆,不见回去,也不见皇上去长春仙馆见令贵妃——长春仙馆皇上的确会时常去,但这都是遵循孝道给皇太后这个亲额娘请安罢了,皇上可从未去过令贵妃的春好轩。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圆明园中的众人终于肯定而自信地得出令贵妃终于失宠的结论。 明明都在园子里,皇上却也没再见过令贵妃一次,从前哪儿有这样的事。从前一向是有令贵妃在的地方,身旁八.九成也会有皇上的身影,就算皇上不是日日召令贵妃伴驾,但二十多日不见令贵妃,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皇上哪里会这般冷落令贵妃。 如此,可见现在与从前的巨大区别。 他们就知道,令贵妃恃宠生骄早晚得出事儿,这不就失宠了。 第711章 至于皇上这二十来日也未曾翻过牌子——不过是因为皇上刚到园子里,杂事缠身政务繁忙,皇上自然没空翻牌子。从前也有皇上一月只进后宫五六日的先例,只不过那五六日都只会是曾经盛宠无人能及的令贵妃所有。 但如今却不同了,没了最得宠的令贵妃,皇上就算这一月不翻牌子,下个月下下个月也总会翻牌子,旁人总能有机会。而不是如从前那般,皇上待令贵妃近乎专宠,这宫里所有的嫔妃都被令贵妃一人压得黯淡无光,如今她当真失宠了,自然是其他嫔妃上位的机会。 尤其是如今嫔妃们找由头往九洲清晏送东西,虽然见不到皇上的人,但是东西皇上都收了,这可是和一月前在紫禁城中的情况大不相同! 当时在紫禁城,别说收东西了,皇上不斥骂责罚擅自跑去养心殿的嫔妃就算好的,但如今在园子里和昔日在紫禁城的情况可是大相径庭。这个认知让圆明园沸腾起来,也是她们这般肯定令贵妃失宠的最重要的原因。 不过在圆明园人心浮动,大多数人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之时,倒也有一部分人仍是安安静静无波无澜的,平静如常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柔惠几个知晓宁欢计划的人,自是不必说,剩下的还能这般平静的也就是宫里多年的老人了,她们到底比年轻的新人们在宫里待的时日长,也更通透敏慧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二更~ 第263章 杏花春馆。 嘉妃照旧散步到纯贵妃的杏花春馆小坐。 此刻坐在窗边,随意看着窗外清澈流动的湖泊,嘉妃又饶有兴致地看向纯贵妃:“令贵妃当真失宠了?她当真会失宠吗?”说到最后,嘉妃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纯贵妃睨她一眼,“你自己不是再清楚不过,还要问我。” 嘉妃轻哼道:“我就想听你说,看看咱俩有没有默契。” 纯贵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却到底温声开口:“既无新欢,也无旧爱,皇上究竟为何会突然到圆明园来,缘由更是再明显不过,如此,令贵妃还会失宠,我是不会信的。” 嘉妃却哼笑一声:“若是因为令贵妃一直恃宠生骄在皇上面前摆谱儿,终于惹恼了皇上呢?” 纯贵妃莞尔一笑:“可是咱们更知道,皇上不是这样的人。” 她们到底是自潜邸就跟在皇上身边的人,虽不敢说绝对了解皇上,但至少,她们还是比入宫没几年的新人们,更多更深刻地了解几分皇上的性情和行事准则。 皇上那样表面温雅端方实则疏冷无情的人,能几乎毫无底线地偏爱纵容了令贵妃这么多年,便足以说明令贵妃在他心中的位置,他的确冷心冷情,可若是谁能走进他的心里,也永远不会被他抛弃。 在纯贵妃看来,皇上都将令贵妃宠得那般无法无天了,又为她做了这么多,又岂会因为令贵妃一时的小性子便抛下她,还抛得这样彻底。 “还有这两月的敬事房记档,不就是最明显的答案?”纯贵妃淡淡一笑:“你何时见过皇上会和谁置气?甚至在这期间‘忙’到连一支牌子都不翻。有爱才会有恼有气,若是不爱,哪里还会置什么气。” 从前令贵妃还未入宫时,不论是否侍寝,皇上每月至少也要例行公事地翻几次牌子,哪里会有两个月都不翻牌子的时候,前一个月尚且可以解释为皇上担忧令贵妃而无心翻牌子,但这个月呢,既然令贵妃失宠,皇上就更该翻牌子才对,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从前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儿,当然,从前也没人敢如令贵妃这般给皇上甩脸色看。 不过说起来如今也没人敢,这么多年,这后宫就出了令贵妃这么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偏生她这份天不怕地不怕也是皇上一手宠出来的。 听到纯贵妃的话,饶是嘉妃对皇帝从无情爱之意,也不免有些酸了,她轻啧道:“或许这就是被偏爱之人的底气吧,她就是这么有胆量地敢和皇上置气。” 纯贵妃也不禁笑了笑:“或许吧。” 嘉妃又问道:“不过你说令贵妃这又是何必,皇上都追到园子里来了还不够吗?她到底想要什么?或许是我从未经历过这些情爱之事,还真有些看不懂她。”嘉妃的神色有几分迷惑。 别说等着皇帝纡尊降贵地从紫禁城跑到园子里来哄她,嘉妃年轻时连脸色都不敢给皇帝甩一下,后来对皇帝熟悉了,胆子大些了也只是敢在皇帝面前说笑两句,还要小心把握着分寸,哪里敢如令贵妃这般胆大妄为。 纯贵妃也沉思了片刻,但是想想最近人心浮动流言甚嚣尘上的圆明园,纯贵妃忽的笑起来:“谁说令贵妃一定是在和皇上置气了。” “嗯?”嘉妃有些不解地看着纯贵妃。 纯贵妃道:“你想想令贵妃是个怎样的性子。” 嘉妃顺着纯贵妃的话思索了一番。 令贵妃这个人,实在是和寻常女子不大相同,她有时娇纵张扬,有时却也守礼仁善,有时端仪雍容,有时却也很贪玩儿。 想到最后一点,嘉妃霎时看向纯贵妃:“好玩儿?”她有些不大确定。 纯贵妃却笑起来,她点点头:“没错,我甚至觉得这次令贵妃‘失宠’,指不定又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事儿,你看看这段时日的园子,多热闹。” 热闹了,令贵妃自然又有好戏看了。 第712章 嘉妃一点就通,她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还真是令贵妃能做出的事儿,不过,皇上当真也愿意纵容她至此了吗?”嘉妃有几分咂舌。 既然要让人相信令贵妃真的“失宠”,必定还得有皇上配合才是,这样胡闹的事儿,皇上竟然也准了? 纯贵妃只是淡淡一笑。 皇上到底愿不愿意,如今的情形不正是最好的答案,令贵妃的“失宠”之名甚嚣尘上,指不定其中还有皇上的手笔。 嘉妃亦是从纯贵妃的淡笑中得出了答案。 还真是,看如今园子里这热闹的样子,令贵妃如此胡闹,皇上还真准了,皇上也当真纵容令贵妃至此了。 暗暗咂舌一番,嘉妃看了看窗外波光粼粼的湖泊,忽的又轻笑道:“怕也不止是想看戏,有的人跳得越高,令贵妃到时候便越有理由收拾。” 令贵妃一向喜欢有理有据地收拾人。 纯贵妃也认同地颔首,她说出了和婉嫔无二的感慨:“这几年宫里接连进了不少新人,到底是年轻,总是有些天真。” 但是在这宫里,没有人保护的天真,便是妄想,是愚蠢。指不定哪日便会因为这份儿天真丢了性命,危险至极。 嘉妃亦是笑道:“的确如此。”但她眼中却没什么同情之色。 既然入了宫,既然没有令贵妃的福气,便该学聪明些,真以为这紫禁城是这么好进的。 “不过这都与咱们无关,左右整日待着也是无趣,咱们陪着令贵妃一同看戏便是。”嘉妃悠然一笑。 纯贵妃无奈地摇头。 * 在春好轩“失意”了许久,宁欢终于偶尔踏出春好轩,时不时去园子里逛逛。 听说近来的圆明园愈发热闹,嫔妃们都十分喜欢外出赏景漫步。 园子里如此热闹,宁欢怎能不去凑一凑。 不过这究竟是喜欢外出赏景,还是喜欢偶遇某个人呢。 宁欢坐在繁花环绕的秋千架上,饶有兴致地想到。 微微晃着秋千,宁欢忽的想到什么,看向一旁的玉琼:“琼儿,咱们第一次来圆明园的时候,是不是在这儿撞上什么人?” 玉琼霎时撇了撇嘴:“分明是那人冲撞了主子,主子未免抬举她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宁欢却笑起来,她温温柔柔道:“这样啊,就是不知今日这处风景甚好的地儿,会不会又引来些热闹。”她的眸中有明显的兴味和凉薄。 先前出来了几次,宁欢都没遇见上钩的鱼儿,眼见也快到和皇帝约定的一月之期,她的钓鱼计划也该结束了,宁欢一时竟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难不成如今这宫里的嫔妃当真都学乖了?宁欢心中沉思。 圆团儿还在一旁表忠心道:“若是再有人胆敢冒犯贵妃主子,来一个奴才便替主子收拾一个,来两个,奴才便帮主子收拾一双!” 宁欢笑着睨了圆团儿一眼:“最近没少看话本儿吧?” 圆团儿霎时讨好笑道:“都是主子的恩典,若无主子,奴才都还不认字儿呢。” 宁欢哼笑一声。 花木扶疏的小径上,萱嫔带着宫女站在一旁。 看着秋千架那边主仆和乐的一幕,萱嫔微微眯了眯眼:“她是?” 因为她们站在侧面,也只能看到不远处坐在秋千上的那人的侧影,看不大清脸。 宫女也看不清人脸,只猜测道:“应当是舒妃娘娘或是愉嫔娘娘罢,不然就是哪位贵人或是常在。” 萱嫔在宫里养了许久的病,也就是这两个月才出来得频繁些。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自也是一样,是以萱嫔几人都还未将宫中的嫔妃认全,有许多嫔妃她们都没见过。 舒妃和愉嫔这二位久居深宫,轻易不出门,她们平日也没怎么见过,宫女猜测这不大眼熟的侧影若是位分高些,大抵就是这二位中的一位,若是位分低些,这宫里这样多的贵人常在答应,她们也并非全都见过,指不定是哪一位。 不过这么多没见过的嫔妃中,倒是还有一位身份最高的令贵妃…… 但宫女并不作猜想,一是没瞧见煊赫的贵妃仪仗,二是宫女想,令贵妃将将失宠,怕是也不会有这样好的心情到园子里来荡秋千。 听到宫女的话,萱嫔也不疑有他。 秋千上的人身份最高不过是妃位,然而舒妃虽是妃位却多年无宠,不足为惧,另一个愉嫔不仅无宠还和她同样是嫔位,更是不必放在眼里。 萱嫔心中便没了顾虑,微扬下颌。 宫女会意,霎时扬声道:“谁在那里,见了萱嫔娘娘还不快过来请安!”她扶着萱嫔慢慢走出去。 宁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玉棠她们闲聊,听到这么一句话,霎时来了兴致,她微微偏头望去。 圆团儿却是脸一黑,他厉声斥道:“放肆!胆敢对令贵妃娘娘不敬!” 这回不仅是跟着萱嫔的宫人们,连萱嫔都是一惊。 猜来猜去却没猜到秋千上的人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令贵妃。 狠狠地剜了身旁的宫女一眼,萱嫔又淡笑着慢悠悠地行礼:“原来是令贵妃娘娘,令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方才呵斥出声的宫女更是吓得连连叩首请罪:“奴才并非有意冒犯贵妃娘娘,奴才该死!求贵妃娘娘恕罪!” 宁欢却也没看她,狐假虎威的东西,跪着便是。 第713章 宁欢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萱嫔,看她这行礼的架势,宁欢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多半是要达成了,她差点没忍住脸上的笑意。 等了快一个月,没想到在她准备遗憾收手的时候,忽然有鱼上钩了。 宁欢稳住神色,扫了来人一眼,“你是?” 萱嫔站直身子,微微扬眸:“嫔妾萱嫔夏氏。” 贵妃并未叫起,跟在萱嫔身后的宫人们却不敢如萱嫔这般大胆,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此刻两位主子说话,方才叩首求饶的宫女也只能闭上嘴,恭敬地俯首于地。 萱嫔,原来是她,那位久久缠绵于病榻的萱嫔,不过如今瞧着这面色红润娇媚的模样,哪里像是缠绵病榻之人。 再看萱嫔兀自起身的动作,宁欢唇畔的笑意更是深了些。 萱嫔也在打量宁欢,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令贵妃果真生得一幅好容色,哪怕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依旧容姿夺目,明艳生华。 甚至因为她年长几岁,岁月反而为她本就昳丽无双的容色增添了雍容风华,正值盛年的她,亦犹如傲然盛放的牡丹一般,华贵张扬,明艳不可方物,这也是年轻稚嫩的小姑娘所不能比的。 哪怕是更年轻的萱嫔都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令贵妃仍是艳冠群芳,仍是美得足以盖过后宫这一众嫔妃多姿的容色。 这个认知让萱嫔的神色幽暗了一瞬。 宁欢随意扫了萱嫔两眼,道:“萱嫔,本宫倒是从未听说过。” 萱嫔眼波微扬,淡淡笑道:“令贵妃姐姐久不在宫中,自然是没听说过妹妹,妹妹不才,前些日子刚被皇上晋封为嫔。” 听到萱嫔的称呼,宁欢还是牙酸了一瞬,而后她面露微笑:“妹妹?本宫从前便说过,不是什么人都能叫本宫一声姐姐的,萱嫔入宫不久或许不知道,但日后还是守着规矩为好。” 萱嫔神色微顿,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见宁欢脸上浅淡的笑意彻底落下去,只听她淡声道。 “不过说起来萱嫔的规矩的确学得不怎么好,方才你一个嫔位朝着本宫行的是哪门子的礼?甚至本宫未曾叫起你便起了,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实在不像话,萱嫔还是重新行礼吧。” 这次宁欢不再和人虚与委蛇了,没好好行礼便按着规矩重新行礼,不必废话这么多。反正敢对她失礼的人多半也会蹬鼻子上脸,还在没必要给她们这个脸。 萱嫔的神色却也不慌不忙,她甚至淡笑道:“贵妃娘娘不愧是贵妃娘娘,做了贵妃当真便不一样了。” 宁欢眼眸微眯,又听萱嫔接着道:“其实嫔妾与贵妃娘娘同是出自满洲正黄旗包衣,嫔妾从前总以为能凭着这相同的出身和贵妃娘娘亲近些,日后也好相互扶持,却没想到娘娘竟是这般不讲情分。” 宁欢竟是没忍住笑起来,她慢慢从秋千上站起身。 “相互扶持,亏你也说得出这样厚颜的话,宫中这样多正黄旗包衣出身的嫔妃、宫人,怎么不见你同她们相互扶持,反倒一心想来扶持本宫呢?萱嫔,若是你姓魏,说出这样的话,本宫还能多给你两个眼神儿,但如今……”宁欢睨了她一眼:“未免太过可笑。” 萱嫔的脸色不大好看,但她的目光在宁欢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悠悠道:“贵妃娘娘说的也是,嫔妾区区正黄旗包衣,如何能比得上抬旗入镶黄旗满洲的贵妃娘娘。” 这话几乎是明里暗里地嘲讽宁欢忘本了。 圆团儿的玉棠玉琼地神色都沉下来,冷冷地看着萱嫔。 圆团儿甚至想好一会儿左右开弓的力道一定要用尽全力才好。 宁欢却并未恼怒,反而轻笑道:“你的确比不上本宫,本宫是满洲镶黄旗的贵妃,你萱嫔又是什么东西?” 宁欢觉得,这本就是事实,有什么说不得的。在这个时候,抬旗入镶黄旗满洲,无论是对嫔妃还是对大臣,都是无上的荣耀,何时成了羞耻之事了。再者,在她心中,正黄旗包衣如何,满洲镶黄旗又如何,她始终记得自己是汉族。 只不过有人胆大包天敢挑衅她,她自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她也不吝于仗势欺人一番,真以为她这个贵妃的名头是假的吗。 萱嫔的确没想到宁欢竟会这般毫不掩饰地跋扈张扬,这和她见过的大多数嫔妃都不一样。但她也不慌不惧。 萱嫔偏头看着宁欢,盈然一笑,正欲说什么,宁欢却先开口了。 宁欢神色平淡地看着萱嫔:“看来萱嫔无论如何都不愿向本宫行礼了,不仅如此,还敢言语犯上对本宫不敬,先掌嘴吧。”宁欢淡声道。 宁欢说得轻描淡写,萱嫔却是霎时惊愕地看向宁欢,她再也维系不住脸上悠然从容的神色。 萱嫔厉声道:“你敢打我?你以为你还是昔日那个盛宠在身的令贵妃吗!你若是敢打我,皇上必定不会轻饶了你!” 听到这话,圆团儿和玉棠玉琼脸上的冷色竟也散去了,反而颇为怜悯地看了萱嫔一眼。 宁欢更是弯起一抹笑来,正欲说什么,前面又传来一道请安声。 “嫔妾参见令贵妃娘娘、萱嫔娘娘,令贵妃娘娘、萱嫔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顺着看去,这位的行礼倒还算守规矩。 宁欢道:“起罢。” 来人顺势起身,等她抬起头来,宁欢也认出来这是汪贵人。 这位汪贵人在她先前怀着昭昭之时,似乎也求她庇护来着,倒是和萱嫔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不知这么久过去,这位汪贵人到底是学聪明了些,还是想和萱嫔一道作伴呢,宁欢眸中浮现出几分兴味。 第714章 汪贵人看看粉面含怒的萱嫔,又看看神色不辨喜怒的宁欢,她轻声细语道:“不知这是怎的了,令贵妃娘娘和萱嫔娘娘快消消气。” 萱嫔抚了抚发髻上的錾花嵌宝石金钗,凉凉笑道:“没什么,令贵妃娘娘如今高高在上,看不上本宫这包衣出身的嫔妃,以贵妃尊荣欺辱本宫罢了。” 圆团儿霎时看向宁欢,眼中难掩愤恨之色。 宁欢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圆团儿眼中的愤色霎时淡了些,他恭顺地垂下头去。 宁欢的目光又落在汪贵人身上,想先看看她会说什么。 汪贵人有些不赞同地看着萱嫔:“萱嫔娘娘息怒,令贵妃娘娘毕竟是贵妃……” 她似乎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这样语焉不详的话恰恰是默认了萱嫔口中说宁欢“恃强凌弱”的话了,仿佛面对跋扈张扬的贵妃,她们这些低位的嫔妃只能认命地忍让。 宁欢抚了抚袖角,看了圆团儿一眼,眼中竟是有了些笑意。 还真是应了圆团儿的话,来两个收拾一双,一会儿有得他收拾的。 她也没想到,本都准备谢幕了,却忽然有了收获,一次还是两个人,宁欢轻柔地弯起唇角。 圆团儿显然也领悟到宁欢的意思,朝着宁欢讨好一笑,再看向前面唱戏一般的二人,笑意却变得森然。 见宁欢没说话,萱嫔自觉方才提到皇上果然震慑住令贵妃了,但她轻蔑地看了汪贵人一眼:“没出息。” 汪贵人神色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她这是在帮萱嫔说话呢,萱嫔竟也这般不领情。 攥了攥手中的绣帕,看到萱嫔衣裙上的绣纹,汪贵人脸上忽然又露出一抹笑来:“萱嫔娘娘衣裙上绣的可是菊花?” 萱嫔也是一愣,没想到汪贵人的话头转换得这样快。 萱嫔本懒得搭理汪贵人,但她想到什么,又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宁欢。 萱嫔懒懒地道:“对,因为皇上喜爱菊花,又说菊花最衬本宫,是以皇上也最喜欢本宫衣裙上绣菊花。” 宁欢却是有些愕然地看着萱嫔,再看看萱嫔衣裙上张扬怒放的白菊,宁欢的神色更是有些古怪。 她在忍笑。 萱嫔和汪贵人却将宁欢愕然的神色,看作令贵妃对于皇上宠爱旁人的黯然伤神。 萱嫔微微勾唇,稍显得色,只觉这位声名在外的令贵妃实在是不足为惧。 汪贵人却是看着宁欢,略显感叹道:“嫔妾还记得上次见令贵妃娘娘时,贵妃娘娘是何等意气风发之姿,您告诉嫔妾在这宫中只要安安分分的便可保一生平安,嫔妾记得正好也是在这园子中吧。”汪贵人还打量了一番四周。 宁欢饶有兴致地看着汪贵人演:“本宫的确说过这话,汪贵人又想说什么?” 汪贵人轻叹道:“可是不过一年贵妃娘娘的境遇便也变了,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呐。” 说着,汪贵人却是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她娇笑道:“瞧嫔妾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不过一年罢了,哪里就三十年之久了。” “不过贵妃娘娘福泽深厚,日后必定也不止有三十年的光阴要度过。嫔妾年轻几岁不懂事,便一向事事以贵妃娘娘为准则,日后侍奉皇上之余,嫔妾必定不会忘记贵妃娘娘的教诲,自当安分守己早日替皇上开枝散叶。”汪贵人看着宁欢,面露挑衅地笑道。 宁欢定定地看了汪贵人一瞬,她忽的轻笑道:“汪贵人是仗着年轻,来嘲讽本宫年老失宠吗?” “年老”这个词,怕是无论如何都还用不到如今正美得明艳张扬,风华正盛的令贵妃身上。听到这个词,哪怕是心下倨傲轻蔑的萱嫔,神色都古怪了一瞬。 汪贵人的神色也僵了一瞬,正欲说什么,宁欢却神色淡漠地睨了她一眼:“还是说,汪贵人是觉得如今你已是那三十年后的河西,都敢张狂到本宫面前来了。”她的声音也微冷。 她的神色分明轻飘飘的,可汪贵人却仍是从其中感受到了深重的威仪与压迫,这熟悉的疏冷威严,竟是让汪贵人心下一颤。 汪贵人意识到自己的害怕后,心下恼恨,面上却是朝着宁欢嫣然一笑:“贵妃娘娘说笑了,嫔妾怎敢嘲讽您,更不敢在您面前张狂。” “是吗?”宁欢不置可否,只看着汪贵人:“听你的意思,你是想代替本宫侍奉在皇上跟前儿,还想替皇上开枝散叶?”说到这儿,宁欢竟是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来。 汪贵人笑而不语,但那眸中掩不住的得意和挑衅却昭示着她就是这个意思。 “你倒真是会痴心妄想,也真是敢说。”宁欢嗤笑一声,又不紧不慢道:“不过本宫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福气。” 看着宁欢这仿佛笃定她得不了宠的模样,汪贵人的神色霎时难看起来,但她不甘示弱地傲然扬起眸子:“嫔妾也拭目以待,只望令贵妃娘娘能一直保持这样好的心情。” 宁欢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胆子倒是大。” 汪贵人却是弯起唇角,脸上一派娇俏无辜:“嫔妾从未有冒犯贵妃娘娘之言,实在听不懂贵妃娘娘的意思。”她眸中却有毫不掩饰的挑衅之色。 汪贵人自觉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宁欢不能拿她怎么着。 宁欢霎时轻叹一声:“本宫只是喜欢有理有据,但并不代表本宫当真不会手段强硬。” 第715章 汪贵人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她话中的深意,便见宁欢再抬眸,明艳的脸上已是一片冷色:“你们一个嫔位、一个贵人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嘲讽本宫,冒犯本宫?实在是不知所谓,放肆至极!” “一同掌嘴。”宁欢轻轻抚了抚袖角,淡声道。 萱嫔和汪贵人霎时愕然地看着宁欢。 圆团儿早就等着这句话了,等宁欢话音落下,他便迅速带着宫人们将萱嫔和汪贵人压着跪下。 萱嫔被压跪在地上,她脸上的疏懒倨傲之色彻底散去了,但她仍是不甘而恼恨地奋力挣扎着:“令贵妃,你敢打我!皇上不会饶了你的!” 宁欢坐回秋千上,她看了一眼萱嫔身上的衣裙,到底忍不住微微一笑:“本宫竟是不知皇上何时喜爱菊花了,萱嫔可知,皇上从来不会让菊花出现在养心殿之中。” 虽然这是因为她不喜欢,但真正说起来,从前皇帝虽然也赏菊,但也还没到喜爱的地步。 萱嫔的神色竟是有些心虚地游移了一瞬,但她不甘示弱地道:“你就是嫉妒皇上宠爱本宫!” “本宫?你一个小小的嫔位,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这样自称?你果真不懂规矩,打。”宁欢淡声道。 听到宁欢的话,圆团儿立刻左右开弓,力道极重的巴掌霎时落到萱嫔脸上。 只听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萱嫔一时不防,竟是被打得偏过脸去。 萱嫔又疼又气恨:“令贵妃你……” 宁欢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萱嫔:“再说说皇上宠爱你的事儿吧……” 说罢,宁欢自己都没忍住笑起来:“若是本宫没记错,皇上已经两月未曾翻过牌子,既然皇上这般宠爱萱嫔,为何这两月你也未曾得皇上破例独宠呢?”她一脸不解地看着萱嫔,似乎真的十分好奇。 萱嫔的神色果然憋屈又愤恨,还未来得及反驳,便见宁欢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这也能称得上宠爱?” 说罢,宁欢似是笑了笑:“就你这样的,也值得本宫嫉妒?” 萱嫔这点儿她口中的所谓宠爱,虚无缥缈,还不及她盛宠之时的一星半点儿,哪里又值得她嫉妒。 两个轻飘飘的疑问句,却狠狠地戳中萱嫔内心的痛处,她霎时气恨地看向宁欢:“你……” 话还未说完,圆团儿的巴掌又重重地落到萱嫔脸上了。 圆团儿皮笑肉不笑道:“萱嫔娘娘,对贵妃娘娘回话要用敬称。” 一面说,他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清脆噼啪的巴掌声应声响起。 圆团儿的确也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左右开弓不过几巴掌,萱嫔的脸颊便高高肿起,连唇角都溢出血痕来。 萱嫔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到底忍不住痛呼出声。 一旁的汪贵人也挨了几耳光,但她亦是奋力挣扎着,声音比萱嫔还要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欢:“嫔妾从未冒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如何能这般责打嫔妾!”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没写完!太打脸了(好家伙,我自己也被打脸了(doge) 第264章 宁欢这又看向汪贵人,她道:“你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再者,本宫说你冒犯了便是冒犯了,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反驳本宫。”宁欢清浅一笑。 汪贵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满是愤恨,可是接连落下的巴掌亦是让她无力再开口说话。 噼啪响亮的巴掌声在小花园中响起,甚至还在小花园中泛起回音,可见圆团儿和宫人们下手有多狠。 直到萱嫔和汪贵人的脸颊指痕遍布红肿得不行,唇角血流不止,宁欢才示意宫人们停手。 萱嫔和汪贵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又惧又恨地看着宁欢,但是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却让她们不敢再开口。 宁欢垂眸看着这两人,忽的觉得这场景十分眼熟。 她竟也不禁弯起唇角:“也是,你们是新入宫的,怕是也不知道本宫也同样在此处,处置过一个对本宫出言不逊的人,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萱嫔和汪贵人的确不知此事,皆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宁欢。 “她从前是梅贵人,也……算得宠罢。”宁欢的神色古怪了一瞬,又悠然一笑:“但她如今是梅答应。” 萱嫔和汪贵人霎时明白宁欢的意思,还未来得及愤恨,宁欢已然轻描淡写地下旨了。 “萱嫔、汪贵人,言行无状冒犯贵妃,是为大不敬。着即褫夺封号,贬为答应。责令夏氏和汪氏日后每日午时在自己宫中跪上两个时辰,跪满一月,好生反省反省自己的言行。另,这一个月里,除了罚跪之外,每日再掌嘴三十,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学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自戴佳氏的事之后,宁欢便知道,有些给脸不要脸的人还是该重罚才好。若是能通过重罚让她们长记性心生畏惧,不敢再张狂放肆自然是好事,若仍是死不悔改,这样的重罚也是她们该受的。 至于死不悔改之后的事,当然是要应了这个词才对——死不悔改,那自然是要先死再说。 “对了……”宁欢想起什么,轻睇了夏答应一眼:“夏氏的规矩学得尤为不好,今日便先在此处跪到太阳落山再回宫罢。” 听到宁欢的话,萱嫔,不,夏答应和汪答应简直又愤恨又惧怕。 令贵妃竟然不仅要一下将她们贬为答应,还要让她们日日罚跪日日被掌嘴,甚至如今已是夏日,顶着烈日罚跪,还要被日日掌嘴,这一个月下来,她们的脸岂还能看,会不会在脸上留下伤处都不好说,若是脸上留伤,她们日后又如何能侍奉皇上,令贵妃实在狠毒至极! 第716章 夏答应霎时声音尖利地叫出声:“你已经没有协理六宫了,哪里有资格降本宫的位分!本宫是嫔位,你没有资格!” 宁欢看了她一眼,只觉此人的脑回路实在清奇:“本宫不管归本宫不管,但皇上可未曾下旨收回本宫手中的宫权,本宫当然有这个资格。” 看着宁欢如同看什么奇怪东西的眼神,夏答应更是难掩心中的恼怒,正欲继续出言不逊,圆团儿却再度左右开弓重重扇了夏答应几耳光。 圆团儿森然道:“夏答应,您一个答应,不仅不该自称本宫,更没有资格在贵妃娘娘面前这般自称。” 清脆的巴掌声应声响起,夏答应被打得偏过头去,红肿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深重的指痕,嘴角又开始流血。 夏答应的脸本已痛得不行,如今又受了几耳光更是痛得不住尖叫起来,果然没有心思再说其他,她又恨又惧地看着圆团儿。 宁欢淡淡一笑,神色毫无波澜。 而一旁的汪答应更是难以置信,她没想到自己才晋封没多久便又被贬回答应的位置了,她又惊又恨,气得身形都有些颤抖了。 纵使害怕,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汪答应还是不甘心,她色厉内荏地瞪着宁欢:“令贵妃,你已经失宠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宠冠后宫的令贵妃吗!你敢这般跋扈行事,皇上必定不会饶了你的!” 可见汪答应当真是慌乱无章了,竟然说出了方才同夏答应一样的话。 听着这耳熟的话,宁欢终于能将方才因汪答应忽然出现而被打断的话说完了。 “是吗,汪答应和夏答应竟是这样有底气?那本宫便拭目以待了。”宁欢慢慢道。 “不过……”宁欢顿了顿,又凉凉一笑:“皇上会不会轻饶了本宫,本宫不知道,本宫只知道现在是本宫先不会轻饶了你们。” 听到宁欢这般嚣张跋扈仿佛无所畏惧的话,夏答应才知道,方才哪里是令贵妃惧了她的威胁,分明只是被汪氏那个蠢货打断了而已。 但此刻夏答应和汪答应也顾不上这么多,神色不甘而愤恨地看着宁欢:“不……” 此时,却又有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话。 “贵妃说得极是,朕倒是不知,汪氏你竟也敢这般胆大包天地妄自揣测圣意了。” 在场的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便见皇帝神色冷寒地从另一条花木葳蕤的小径走来。 众人皆是一惊,而后连忙行礼:“参见皇上。” 在宁欢威胁的目光中,皇帝不动声色地收回下意识想扶她的手,他有些委屈地看了宁欢一眼。 看着他这切换自如的神色,宁欢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嗔恼地瞪了他一眼。 皇帝眉眼间划过几分笑意,而后又迅速收敛神色。 他淡声道:“起来罢。” 夏答应和汪答应神色一喜,就想起身。 “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夏答应盈盈含泪地看着皇帝。 汪答应顾着方才皇帝的话,一时没敢开口,但亦是含泪委屈地看着皇帝。 皇帝神色疏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朕让你们起了吗?跪着。” 夏答应和汪答应皆是愕然,原本见到皇帝来她们是喜大于惊,可如今听到皇帝的话,却是心都凉了半截。 但夏答应和汪答应到底不敢反驳皇帝的意思,只能面含委屈地跪回去了。 没想到见此,皇帝的神色却愈发冰冷:“朕看这会儿你们也听话得很,怎么方才令贵妃让你们跪的时候,你们就百般违逆呢?” 夏答应和汪答应更是一惊。 汪答应含泪道:“皇上明鉴,是令贵妃娘娘无缘无故欺辱嫔妾在先,嫔妾从未对令贵妃娘娘不敬,贵妃娘娘却还要掌嫔妾的嘴,贬嫔妾的位分,嫔妾实在冤枉!” 夏答应也不甘示弱娇声哭诉道:“是啊皇上,嫔妾一心想和令贵妃娘娘交好,可是令贵妃娘娘却百般践踏嫔妾的心意,嫔妾实在委屈!” “冤枉?委屈?”皇帝神色疏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方才你们和贵妃说的话,朕在后面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胆敢对贵妃不敬,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 听到皇帝冷厉的斥责,夏答应和汪答应的心更是彻底凉透,脸色都惨白下来。 皇上……皇上竟然听见了……还是从头到尾…… 在二人开口求饶前,皇帝一个一个和她们算账。 “夏氏,你小小一个嫔位也敢忤逆贵妃,胆大包天对贵妃不敬,是谁给你的胆子!朕现在便告诉你,令贵妃是满洲镶黄旗出身的大清贵妃,你的确永远也比不上贵妃的一分一毫。” 皇帝每说一句,夏答应的脸便白一寸。 “还有,朕何时说过喜欢你穿绣菊花的衣裙,你说,你这是不是假传圣意?” 皇帝的声音不紧不慢,甚至比方才的冷厉斥责还要和缓几分,可是听在夏答应耳中却如同一道惊雷。 一个足以抄家灭族的假传圣意的重大罪名压下,夏答应连谎言被当场揭穿的羞耻都顾不得了。 她被掌掴得红肿的脸都被吓得惨白无一丝血色,夏答应连连颤抖着叩首:“嫔妾失言!嫔妾失言!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皇帝没有看她,又看向一旁已经抖如筛糠的汪答应。 “至于你,朕倒是不知你倒是将自己的未来计划得很好啊,侍奉在朕身侧?你这般心思丑恶表里不一之人,怎配侍奉在朕身侧!”皇帝神色厌恶地冷声斥道。 第717章 皇帝这一句话,便已经决定了汪答应日后几十年的日子。 不配侍奉在皇帝身侧的嫔妃还能叫嫔妃吗,连宫女都不如。然而帝王金口玉言,绝不会出尔反尔,有皇帝这句话在,她更是永无翻身得宠的可能。 汪答应红肿的脸亦是惨白极了,听到皇帝的话,她却是不甘地抬眸看着皇帝,哭得泪流满面:“不……皇上……嫔妾不是……嫔妾真的没有冒犯令贵妃娘娘!皇上您明鉴啊!嫔妾真的没有!” 宁欢倒是忽的开口了:“没有?可是你说的话本宫听着就是十分不中听,如此,还不算冒犯吗?” 面对火上浇油的令贵妃,汪答应心中愤恨至极,面上却只能含泪哭求:“嫔妾知错了,嫔妾日后定然谨言慎行,求令贵妃娘娘恕罪!求娘娘恕罪!”汪答应不停地朝着宁欢叩首。 宁欢没看她,反而是皇帝又看了汪答应一眼,但他的神色凉薄淡漠极了:“你还想诞育皇嗣?有你这样的母亲,皇嗣怕是也会被你生得愚蠢浅薄,你不仅不配侍奉朕,更不配诞育皇嗣。” 皇帝并没有厉声斥责,语气甚至是疏淡平静的。可这样轻飘飘的话,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汪答应脸上极力粉饰的恭顺和楚楚可怜,她的脸色霎时一阵红一阵白。 皇帝作为整个后宫的夫主,作为君王,说出了这样冷厉无情的话,不仅显得她方才在令贵妃面前的洋洋得意十足可笑,更是将她彻底打落十八层地狱。 一个被君王斥责愚蠢浅薄到不配诞育皇嗣的嫔妃,不止是永无得宠往上爬的可能,更是不知要在这后宫中被人耻笑磋磨多少年。 若是说这话的是旁人,汪答应多少要和对方辩驳几句,可说这话的是皇帝,是她们的君王夫主,汪答应只剩惧怕和委屈。 皇上金口玉言,她这一生算是完了。 “是嫔妾失言!是嫔妾失言!嫔妾知错了!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汪答应泪流满面地叩首,面对皇帝的冰冷威严,她甚至连委屈都不敢抱。 宁欢看着地上不断叩首的二人,忽的轻叹道:“此刻看着你们,本宫倒是越发觉得皇上说得有理。为何方才本宫罚你们时,你们百般违逆出言不逊,此刻皇上在此,你们倒是乖觉不少。” 夏答应和汪答应心下一颤,都不敢看皇帝,甚至心中再怨恨,也只能连连朝着宁欢叩首:“嫔妾知罪!嫔妾知罪!令贵妃娘娘恕罪!”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的神色也愈发冰冷,他寒声道:“那朕便再告诉你们一次,令贵妃是朕亲封的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只要朕一日没有收回她的权力,她便一直是宫中最尊贵的贵妃!别说处置嫔位,便是处置妃位,甚至贵妃,她都有资格,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 这话说得冷厉而威严,也睥睨极了,听在旁人耳中犹如一块大石足以压得她们永不能翻身,可是听在宁欢耳中,却实在是爱护至极。 看着他这般威严睥睨的模样,宁欢的唇畔不自觉便甜软地笑起来,可是想到什么,她脸上的笑意霎时变成嗔恼,她瞪了皇帝一眼。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日后她还怎么钓鱼,哪里还会有人敢这般无脑地撞上来。 看着她这灵动娇俏的神色,皇帝差点没绷住脸上的冷漠威严,他霎时移开目光不再看宁欢。 是为了保持威严,也是有两分心虚。 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倒是说得痛快了,但似乎破坏了宁欢的计划。 两人在这里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旁人却没这么好的心情,满是恐惧与惊惶。 皇帝威严而不容置喙的话落下,夏答应和汪答应才知,方才在令贵妃面前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自己有多可笑。 为什么……令贵妃不是失宠了吗?!为什么皇上还要这般护着她?! 可是夏答应和汪答应此刻也无暇想这些,只能一个劲地哭着叩首:“嫔妾知错,嫔妾知错!求皇上、令贵妃娘娘恕罪!” 皇帝看着此刻形容狼狈的二人,淡声道:“不过是晋封了一次,便也敢得意忘形地张狂到贵妃面前来,恃宠生骄?朕倒是不知你们二人何时有这样的宠了。” 皇帝这话分明并非冷厉呵斥,甚至是语气和缓的,可愈是这样的平静,却愈发让夏答应和汪答应惊慌不已,这样的和缓就如同山雨欲来之前的平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将是怎样剧烈的风雨。 夏答应和汪答应浑身都颤抖起来,可是此刻她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个劲儿地痛哭求饶。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两人的声音早已哭得沙哑,可是却不敢不接着求饶。 果然,下一瞬便见皇帝神色疏淡而漠然地道:“夏氏和汪氏胆大妄为,冒犯贵妃,视尊贵规矩为无物,放肆至极,不罚不足以正宫规,拖下去杖责五十,生死勿论。” 从前是因为宁欢,皇帝愿意学着她一般手段温和些,可是戴佳氏的事,也让皇帝知道,对于有些不知死活的人,还是该手段狠厉地从重处罚,以绝后患才好。 皇帝的话轻描淡写,可是听在夏答应和汪答应耳中却犹如一道催命符。 已是仲夏的天儿,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可是在这阳光遍洒的园子里,夏答应和汪答应却只觉如坠冰窖,冷得、怕得脸色都惨白无人色。 生死勿论,皇上这是要让人将她们往死里打啊! 第718章 普通人被杖责二十都一两个月下不来床,更何况是她们这些自幼便被养得精贵娇弱的嫔妃,若是杖责五十,还是这般不论生死地杖责五十,最后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这和直接杖毙也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在这宫中无宠无名位、苟延残喘地活着,比直接被杖毙而死还要凄惨。 夏答应和汪答应惊惧地睁大了眼,涕泗横流地哭求道:“皇上饶命!嫔妾真的知错了!嫔妾真的知错了!皇上饶命啊!” 皇帝微微蹙眉,李玉和圆团儿便会意地用布团堵住了汪答应和夏答应的嘴。 宁欢只是站在一侧神色淡漠地看着,心中并无波动。 重罚也好,杀鸡儆猴,日后应当也没人再敢这般蠢笨地张狂到她面前了,倒是也清静。 皇帝扫了汪答应和夏答应一眼,又淡声道:“若是还活着,贵妃对夏氏和汪氏的处罚照旧,你们好好给朕学一学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若是还活着…… 皇上是明知她们或许会被活活打死,还要这般重罚她们啊! 在死亡面前,夏答应和汪答应恐惧得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可她们嘴里塞着布团无法说话,只能泪流满面地看着皇帝,拼命摇头。 她们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后悔方才为何要这般不自量力地挑衅令贵妃。 令贵妃哪里是不足为惧,她分明还是有皇上百般护着! 且不说令贵妃到底有没有失宠,就算令贵妃失宠,她也是贵妃之尊,岂容她们挑衅冒犯。 是她们鬼迷心窍,愚蠢至极。 “至于你们……”皇帝的目光又看向小花园里跪了一地的侍奉汪答应和夏答应的宫人们。 “侍奉在主子身侧,却也不知规劝主子谨言慎行恪守宫规,她们愚蠢无知不懂尊卑,你们这些奴才也不知道尊卑吗?” 侍奉汪答应和夏答应的宫人们还未来得及求饶,便听皇帝淡声道:“全部杖毙。” 皇帝轻描淡写地就决定了这小花园中大半人的性命,宫人们惊惧不已,连连叩首求饶,小花园中顿时哭声四起。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在这一片景色秀美的小花园中,头顶晴朗的蓝天却都仿佛被笼上一层冷寒暗沉的阴霾。 皇帝神色疏淡地挥了挥手,仿佛即将要被拖下去打死的不是人,而是什么小猫小狗。 第265章 夏答应、汪答应和一众宫人都被拖走了,小花园中又恢复了平静。 但此刻,哪怕是未受波及的养心殿和永寿宫的宫人们,伏在地上都忍不住觉得浑身发冷,胆颤心惊。 何为帝王之威,何为天子之怒,他们今日又深刻地认识了一次。 宁欢看着那一众被拖走的宫人,轻轻摩挲了一番袖角,到底没说什么。 糟心的人被拖下去了,皇帝冰凉威严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了些。 想了想,皇帝一脸迟疑地看着宁欢:“贵妃……” 他这般模样,当真是将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踌躇模样演出了十成十。 宁欢心下满意,面上也很是配合,她神色淡淡道:“皇上若是无事,臣妾便先行回宫了。” 皇帝的神色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 宁欢神色冷淡地行礼:“臣妾告退。” 说罢,她便神色平静地带着宫人们走了。 “唉——” 身后传来幽幽一叹。 宁欢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神色,心中忍不住嗔了皇帝一记。 …… 宁欢前脚刚回到长春仙馆,后脚皇帝便悄摸地翻窗进了春好轩。 宁欢正抱着朝珑在玩儿,听见动静被吓了一跳。 一见是皇帝,宁欢忍俊不禁,而后又抱着朝珑哼笑道:“昭昭,瞧你阿玛,大白日地还不学好,要偷摸翻墙。” 还好此刻殿内只有玉棠三人,要不然皇帝英明神武的形象怕是要被毁得彻底。 但玉棠三人伏在地上亦是憋笑。 第一次见皇上翻窗,他们还会心惊惶恐,后来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为了主子,皇上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皇帝也不以为耻,还幽幽地看了宁欢一眼:“也不知道是为了谁,我若是敢走正门,夜里贵妃娘娘怕是便能不让我上榻。” 宁欢俏脸微红,连忙捂住朝珑的小耳朵:“乖宝宝,阿玛又说混账话,不听不听。” 朝珑还以为宁欢是在和自己玩儿,在宁欢怀中扭来扭去,笑得开心。 皇帝摸了摸朝珑的小脑袋,只笑道:“阿玛说的分明是事实,咱们都得听额娘的话,对不对?” 宁欢又好气又好笑,心下到底不争气地泛起几分得意和柔软。 但她还是觉得不能再在昭昭面前这么下去了,谁知道皇帝又会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嗔了皇帝一眼,宁欢将朝珑递给玉棠:“把昭昭抱下去吧。” 玉棠连连应了,玉琼和圆团儿也忙不迭地跟着一同出去,他们可不敢打扰皇上和主子相处。 皇帝带着宁欢坐到榻上去,心满意足地将宁欢抱入怀中。 但他想到什么,又不动声色地看着宁欢:“宝儿,还要接着玩儿吗?” 他心下却有些没底,方才是不是破坏了宁欢的计划,他的乖宝儿可别找他算账才好。 谁知宁欢纠结了一会儿,却道:“就这样吧。” 第719章 皇帝欣喜之余竟是有些诧异,小姑娘这次竟然这么快就收心了。 看到皇帝脸上明显的讶异之色,宁欢便睨了他一眼:“你今日来这么一出,还有谁敢再不长眼地撞上来?” 这样严厉的重罚,可是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没有一个能逃过。如此惨烈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再敢来冒犯她的人,不是蠢到家就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皇帝有些迟疑道:“我是不是坏了宝儿的大计?” 还大计呢,这算什么大计。 宁欢没忍住笑起来,她又道:“也不算,今日虽然是在计划之内,但其实我发现我也没这么高兴。” 皇帝神色一正,听她继续说。 宁欢轻哼一声:“敢张狂到我面前来的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的话实在不中听。你瞧瞧那个夏答应和汪答应,一个个仗着年轻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一个故作漫不经心想故意气我,一个呢,更是明目张胆地张狂炫耀,什么东西。”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眉眼间也划过一丝冷色,但他连忙抱着宁欢哄道:“宝儿别气,不过是两个不知所谓的混账罢了,什么耀武扬威,她们在宝儿面前哪里有什么可炫耀的,既无权势,也无荣宠,容姿更是远不及我的宝儿,如此,还胆敢在宝儿面前张狂,实在是愚蠢至极放肆至极。” 宁欢到底没忍住笑起来,她又见皇帝神色认真地道:“再者,任她们再年轻又如何,她们不仅不及宝儿容姿的一星半点儿,更是方方面面都比不过我的宝儿,宝儿只要知道我一直最爱宝儿,也只爱宝儿便好。” 听到皇帝柔声轻哄的话,宁欢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柔软:“我当然知道。” 她又歪在皇帝怀中,道:“我也不算是气,毕竟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我就算有什么气也当场便出了。我只是觉得,这钓鱼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算能钓到一两条,但当面听着这些不中听的话我也不舒服,正好经过今日之事,约莫也没人敢撞上来了,结束便结束罢。” 皇帝眸中划过一丝漠然的杀意,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是温柔的,他仍在哄着宁欢:“都是些无知可笑的蠢话罢了,宝儿不必放在心上。” 宁欢伏在皇帝怀中,并未看见皇帝脸上的杀意,她还笑道:“当然,我也没任由她们自以为是地嘲讽啊。” 皇帝笑了笑,又道:“不想玩儿咱们便不玩儿了,正好搬回你最喜欢的天地一家春来。” 宁欢霎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抬眸嗔了皇帝一眼:“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骗我早点儿回去。” 皇帝也毫不心虚,还柔声哄诱道:“宝儿就不想回来吗?天地一家春这么宽敞,还有你喜欢的小湖泊和温泉池。” 宁欢的确很是心动,但是想了想,宁欢又骄矜地看着皇帝:“可是要哄心爱的贵妃回宫,皇上是不是得拿出点儿诚意来呢。” 看着她这般骄傲漂亮的模样,皇帝简直爱怜不已,此刻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帮她摘下来。 皇帝抱着宁欢纵容地笑道:“好,为了哄朕最心爱的贵妃回宫,朕做什么都可以。” 宁欢略显得意地翘起唇角。 * 夏答应和汪答应以下犯上,冒犯令贵妃,被贬斥降位,更被皇上严令杖责的事,很快便在圆明园传开。经此一事,因为令贵妃“失宠”而热闹了许久的圆明园,霎时平静下来。 连嫔妃冒犯了令贵妃都被生死勿论地杖责,宫人更是被活活杖毙,这样惨烈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谁还敢这么蠢笨地往枪口上撞。是以这段时日,上至嫔妃,下至宫人,再没人敢妄言妄议,无一不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生怕哪日又因为一时的失言给自己惹来祸端。 胆战心惊之余,一部分人也飞速地思索起来,夏氏能在大封六宫中获封嫔位,多少也证明皇上待她是有几分宠爱的吧,可就是这样“有宠”的夏氏,撞上“失宠”的令贵妃却依然没有好果子吃,最后甚至被皇上罚得这样惨烈,令贵妃这当真是“失宠”了吗?! 对于这一点,宫中有两种说法,一是认为令贵妃并未失宠,一切都是宫里以讹传讹;另一种则是认为令贵妃就是失宠了,皇上重罚夏氏和汪氏,不过是因为这二人的确不守尊卑,冒犯了贵妃之尊,皇上又一向最是重规矩,所以容不得宫规不正规矩不严罢了。 但总归,不管令贵妃失宠与否,宫中都没人再敢如夏答应和汪答应那般不长眼地冒犯令贵妃了。 一是因为,皇上甚至有言在先,令贵妃是宫中最尊贵的贵妃,不容任何人冒犯,有皇上这一句话在,哪怕令贵妃日后无宠,这句话也足以保住令贵妃此生的尊荣地位。 二则是……因为夏答应和汪答应的惨烈的下场。 夏答应和汪答应被生死勿论地杖责五十后,虽然勉强保住性命,但当场就废了。汪答应还好些,将养个大半年估计还能下地行走,但夏答应本就体弱多病,如今五十大板下去,腰身以下竟都被打得毫无知觉,成了残废,甚至据太医所说,夏答应或许活不过这个冬日。 但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甚至没等夏答应过完这半年,等夏答应受满了令贵妃责令的一月掌嘴之刑后,皇上便赐死了她。 汪答应倒是运道好些,没直接被赐死,但众人都觉着,如今汪答应活着或许还不如死了。 汪答应在床上将养了两个月,勉强能下地时,皇上便命人开始执行汪答应的处罚,汪答应从前便是承乾宫的人,后来颖嫔成了承乾宫主位,汪答应也一直住在承乾宫。来了圆明园,汪答应自然也是随着颖嫔这个主位居于碧桐书院。 第720章 有颖嫔盯着,汪答应便是想偷偷躲过惩罚都没辙。若是晕了或是跪不住,便等身子好些了再重新补上罚跪和掌嘴,一日、一个时辰都躲不得。来来回回折腾了三个月,汪答应为期一月的责罚才终于结束。 但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汪答应本就被打得去了半条命的身子便更羸弱了,汪答应也残疾了,日后估计也只能在床上苟延残喘等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等汪答应该受的责罚结束,皇上便命人将汪答应送归紫禁城,并且着令汪答应搬出承乾宫,搬到紫禁城东路的静心阁养病。 静心阁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罪妃辉发那拉氏身死的地方,不止是形同冷宫,更是因为赐死过人而变得阴森森的。平日路过,嫔妃和宫人们都要远远绕路绕开。如今汪答应却直接住了进去,想想都知道,本就去了半条命的汪答应,怕是也没法儿真的静心养病,别被活活吓死就算好的。 在静心阁这样的地界儿苟延残喘地活着,众人也不知当时在庭杖之下活下来,到底是汪答应命好还是命不好。 虽然这些都是后话,但仅仅是如今被庭杖打得去了大半条命的夏答应和汪答应,便足以震慑住宫中众人。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在用这两个嫔妃和一众宫人的命警告他们,胆敢对令贵妃不敬,将是何等惨烈的下场。 圆明园不再热闹沸腾,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森严宁静秩序井然的模样。 如此一来,后面的几日,哪怕宁欢日日出去,也当真没有再撞见什么不长眼的蠢人。 无论是嫔妃还是宫人,见到宁欢都毕恭毕敬,生怕惹了宁欢不高兴,也落得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圆明园中的众人不敢再妄言妄议,但是看着时不时在园子里见到的令贵妃,众人私下也仍是暗自琢磨,这位从来盛宠不衰的令贵妃娘娘和皇上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令贵妃到底失宠没有。 不过也不用他们琢磨太久,某一日他们便知道了答案。 * 长春仙馆,春好轩。 宁欢打量着镜中身穿樱色蹙金绣如意纹马面裙的自己,抚了抚广袖上用金线精细绣着的海棠纹,宁欢透过铜镜看着皇帝,饶有兴致道:“这是要带我出宫?” 皇帝也着了一身月牙白的常服,虽亦是金丝缎绣,但并无龙纹,可见是为了遮掩身份。 皇帝却只是神秘一笑:“宝儿到了便知道了。” 宁欢睨了他一眼,哼笑道:“神神秘秘的。” 皇帝笑而不语,只是等宁欢收拾好后,便带着她在春好轩外上了马车。 谁知马车没走多久,便停下了。 宁欢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帝,还有人敢拦皇帝的车驾不成。 皇帝却笑道:“到了,下车吧。” 宁欢愕然地看着皇帝:“到了?!这是去哪儿。” 皇帝仍是笑而不语,率先下了马车又朝着宁欢伸手。 见他这神秘的模样,宁欢嗔了他一眼,便由他扶着下车了。 宁欢打量了一番四周,看着周围熟悉的葱郁树木和蜿蜒的溪流,她霎时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皇帝:“这不还是在园子里吗?” 皇帝扶着宁欢,只是笑:“夫人继续往前走走便知道了。” 宁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那日皇帝所说的用来哄贵妃回宫的诚意。 宁欢睨着皇帝:“这就是你的诚意?” 皇帝含笑道:“夫人果真聪慧。” 听到皇帝肯定的话,宁欢脸上到底忍不住漫上几分甜软又得意的笑意,他竟然真的又准备了一个诚意。 宁欢习惯性地握着皇帝的手准备往前走,但想起什么,宁欢忽然松开他。 这不还是在园子里么,她也还是该冷淡些。 宁欢骄矜地微抬下颌:“那便去瞧瞧吧。” 皇帝忍俊不禁,纵容道:“好。” 宁欢和皇帝走了没多久,便瞧见前面一块颇有民间韵味的牌坊,牌坊上上书三个大字——买卖街。 买卖街,通过这个名字便可以大致知道意思了。 再看看自己和皇帝的一身打扮,甚至同样作民间打扮的玉棠和李玉等人,宁欢似乎也能猜到什么了。 她的眼睛霎时亮起来,迫不及待地朝着牌坊的方向走去。 见此,皇帝脸上也不禁带上几分笑意,几步追上宁欢:“夫人,等等夫君。” 皇帝这句话,倒是又提醒了宁欢,她极力放平上扬的唇角,神色平静淡然地朝着里面走去。 皇帝忍俊不禁。 进了牌坊,里面果真很热闹,开店的,摆摊的,吆喝声四起。 只是在看见从牌坊外慢慢走来的皇帝和宁欢时,这热闹的吆喝声还是停了一下,原本热闹非凡的大街竟然也能诡异地静下来。 但下一瞬,便有人恍若未见地接着吆喝。 “芙蓉糕,包甜的芙蓉糕,十五文一份,客官尝一尝嘞!”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鲜肉包香菇包青菜包,各种各样的包子都有嘞,快来尝一尝喽~” 有人带头,大街上很快又恢复了方才那般热闹鼎沸的模样,原本僵在路上的“行人”也慢慢走动起来,只是那眼神还是忍不住下意识避开皇帝和宁欢。 平日在宫中遇见皇上和贵妃,宫人们需要跪地俯首避让,如今让他们这般恍若未见地不向皇上和贵妃行礼,甚至还要若无其事地走动,他们能忍住不下意识跪下便算好的,哪里还敢偷看。 第721章 毕竟在平日,仰面视君可是失仪的大罪。 宁欢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条同京城大街几乎无二的街市,她看着皇帝:“你……您是在园子里头又建了一个京城大街?” 皇帝温言道:“夫人不是最喜欢出门游玩逛街吗,奈何夫君实在有些繁忙,时常顾不上夫人的喜好。为了让夫人高兴些,我便想着在园子里建一个买卖街,夫人日后不出门也可以逛街市了。”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却只是神色柔和地看着宁欢:“不知夫人可喜欢?” 宁欢的神色有些纠结,纠结现在还在“生气”的她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反应。 回想了一番当初看到天地一家春时的反应,宁欢轻声道:“喜欢。” 皇帝心满意足:“夫人喜欢便好,那不知夫君这次的诚意可足以让夫人回心转意?” 听着这同样与当日相差无几的话,宁欢到底忍不住笑起来。 但她面上却骄矜道:“再瞧瞧吧。” 皇帝的神色温柔而纵容:“好,听夫人的。” 皇帝陪着宁欢接着往前走去。 他二人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了,可苦了四周的“摊贩”和来往的“行人”。 他们都听见了什么,这买卖街竟是皇上特意建来哄令贵妃娘娘的?! 瞧皇上方才那般温柔又认真的模样,只差直白地说明想求令贵妃娘娘原谅了! 皇上竟然真的纵容令贵妃至此了,这一个月还真的只是令贵妃在和皇上置气,而皇上还要反过来百般哄着令贵妃消气! 如此看来,令贵妃这一月哪里是失宠,皇上怕是哄着都来不及!也难怪夏答应和汪答应的下场竟会那般惨烈。 还有皇上的称呼,夫人…… 皇上的夫人,自然只能是皇后,或是二妻皇贵妃,但总归这个词也还不是令贵妃能用的,可是皇上就这样自然地唤出这样一个称呼,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宫人们不知道,但他们只知道令贵妃还是那个盛宠不衰的令贵妃。当真如皇上所言,只要皇上一日未下旨褫夺令贵妃的权力,她便一直是宫中最尊贵最得宠的贵妃。 想到这儿,再想想曾经妄言妄议的自己,大街上的宫人们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后怕不已。 宁欢却不在意周围的人是什么想法,或者说这本也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热闹非凡的街市,她问皇帝:“他们是宫人还是真的商贩?” 皇帝道:“都是宫人。” 宁欢点点头,倒也觉得正常,再是逼真,到底也还是在宫中,自然不能随意。 “冰糖葫芦~新鲜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好滋味嘞~” 此时又有小贩扛着一大捧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一路吆喝,一路走来。 第266章 看着那红艳剔透的冰糖葫芦,宁欢也忍不住拽着皇帝笑起来:“冰糖葫芦,又是冰糖葫芦。” 她显然是想到当日在金陵城买的那串儿糖葫芦了。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那可是他们共同的美好回忆。 想到这儿,再看着宁欢脸上娇艳烂漫的笑意,皇帝的神色也愈发温柔:“宝儿要尝尝吗?” 宁欢点点头:“好啊。” 皇帝便含笑应了,又亲自去给宁欢买了串糖葫芦。 扮演小贩的宫人递糖葫芦和收钱时,又激动又惶恐,连手都是颤的。 老天,这可是皇上亲自给的赏钱,不得拿回宫好生供着。 虽说皇上赏赐下面的人不过是寻常,但又有多少人能得皇上亲手递上赏赐的?旁人还不知要羡慕成什么样儿! 小贩的脸都要笑开花了,又大着胆子道:“客官和夫人喜欢再来啊。” 当初总管大人就教导过,在这条买卖街里,没有主子和奴才,只有商贩和客人,越是大胆越是演得逼真,便越能得到赏赐,若是放不开坏了主子们的兴致,不禁没了赏赐还要受罚。 是以,在买卖街里扮演商贩行人的宫人们,都是胆子比较大的。 皇帝果真神色如常,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买糖葫芦的客人,他微微点头。 见到皇上如此温和的神色,再看看李玉公公投来的赞许目光,小贩脸上的笑容便愈发浓了,又抱着草把子大声吆喝起来。 宁欢看着皇帝手中红艳艳的糖葫芦,到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她还是有些迟疑:“会不会酸啊?” 金陵城那次买的糖葫芦可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皇帝沉吟片刻,温声道:“应当不会,你不是说京城的糖葫芦比金陵的更甜吗?” 宁欢嘟囔道:“谁知道啊。” 眼波一转,宁欢忽的想到什么,她又狡黠地看着皇帝:“你先尝尝酸不酸,反正你又不怕酸。” 路过的“行人”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来个平地摔。 好家伙,让皇上先“试毒”,这样大胆放肆的话也只有令贵妃敢说了吧。 但四周的路人都有意无意地停下脚步,悄然竖着耳朵听皇帝的反应。 皇帝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纵容地笑着应了:“好,我先替夫人试一试。” 皇帝咬了半个糖葫芦,宁欢期待地看着皇帝。 皇帝神色舒展:“甜的,夫人应该会喜欢。” 宁欢的眼睛霎时亮起来,低首便咬住皇帝咬了半个的糖葫芦。 第722章 看着她这般自然的模样,纵使也见过许多次,皇帝也仍是觉得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胀胀的,他的神色也愈发温柔。 宁欢才不在意这些细节,多年夫妻,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做过,这算什么。 她只在意自己口中酸甜的糖葫芦,宁欢满意地笑起来:“真的不酸,我喜欢。” 皇帝神色柔和:“夫人喜欢便好。” 宁欢也许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又在这几可乱真的大街上,她一面走一面便连着便吃了好几个。 皇帝看着看着,就想提醒宁欢,谁知下一瞬宁欢自己便皱起眉来:“嘶——” 皇帝连忙伸手去接:“快吐出来。” 宁欢皱眉嘟囔着什么。 皇帝无奈,还是扯了一方明黄的锦帕捂住宁欢的嘴。 宁欢吐掉糖葫芦,皇帝又连忙递了甜果茶给宁欢。 宁欢猛灌了几口果茶,才觉着嘴里那股酸味散去些,她瘪了瘪嘴:“糖葫芦虽好,也不能贪多。” 她本就一点儿酸都吃不得,倒是忘了这东西再酸甜也到底是带酸的,吃多了,那不就不多的甜滋味儿也会变酸。 看着她这般纯稚的模样,皇帝也忍俊不禁。 他又将早就剥好的糖炒栗子喂给宁欢,柔声哄道:“没事,吃一粒糖炒栗子压一压酸味儿便好。” 一面喂宁欢,皇帝一面又笑道:“你本就吃不得酸,竟也会喜欢吃这糖葫芦。” 宁欢就着皇帝的手连着吃了几枚糖炒栗子,终于盖过那股酸味儿后,她才哼唧道:“糖葫芦外面那一层是甜的呀。” 皇帝摇头失笑。 宁欢捏着手中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又看着皇帝恶狠狠地道:“怎么每次和你出门,买到的糖葫芦都会酸到我,肯定是你的问题。” 皇帝一时哑然,而后到底忍不住笑道:“好,都是夫君不好,影响了宝儿的糖葫芦。” 听着他这般纵容又荒诞的话,宁欢到底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路过的“行人”则是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为了不露出破绽出戏让主子们不快,“行人们”便加快脚步离去。 只是心中对令贵妃的地位和帝宠,又有了更深刻地认识。 不远处,婉嫔、林贵人和阮答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婉嫔神色含笑,林贵人和阮答应都怔怔地看着皇帝。 她们看着皇上陪着令贵妃一路走走买买,看着皇上亲自给令贵妃买糖葫芦,神色自然地和令贵妃同尝一支糖葫芦,又看着当令贵妃被酸到时,皇上竟是下意识便伸手去接,而后又极其体贴地亲手给令贵妃递水喂吃食。 这样温柔细致又宠溺耐心的皇上,实在和这两月来她们所认识的那个冷厉威严的皇上相去甚远,她们险些以为自己是认错人了。 但这样想想,她们还宁愿真的是认错人了,那样,至少皇上待这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而不是如如今这般,待旁人疏离淡漠,却唯独待令贵妃百般娇宠纵容,比起一视同仁的冷淡,这样的云泥之别才更让人苦涩。 原来,令贵妃真的没有失宠,原来令贵妃当真是底气十足地等着皇上百般哄着她。 而皇上,也的确这样做了。 林贵人和阮答应只觉苦涩之意都要从心里蔓延到嘴里了。 而宁欢抬眼望去,便也瞧见神色含笑的婉嫔和旁边两个木头桩子似的嫔妃。 宁欢欣喜一笑,朝着婉嫔走去:“明辞姐姐。” 皇帝下意识顺着宁欢的目光望去,而后便看着宁欢从他身边跑开朝婉嫔走去了。 他神色无奈,到底认命地跟上宁欢。 婉嫔笑盈盈地朝着皇帝和宁欢微微福身:“见过四爷,见过夫人。” 林贵人和阮答应听见婉嫔的称呼皆是一惊,而后到底也收敛好神色,跟着向皇帝和宁欢福身。 她们悄然注意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很是满意婉嫔的识趣:“起罢。” 见到皇帝甚至称得上温和的回应,林贵人和阮答应的心竟是一颤,而后又恭顺地垂下眸去。 宁欢只是看着婉嫔,还似模似样地道:“没想到在街上遇见明辞姐姐了,咱们真是有缘。” 婉嫔忍不住笑起来,配合道:“夫人说得是,不知夫人今日逛得可高兴?” 宁欢眉眼弯弯道:“高兴,姐姐呢?” “嫔妾……”婉嫔顿了顿,到底转换了一下称呼,笑道:“我自然也高兴。不过既然四爷陪着夫人,我便不打扰四爷和夫人了,改日再邀夫人一同出来游玩。” 看着婉嫔同样煞有其事的模样,宁欢也忍不住笑起来,还没说话,便听皇帝温声道:“你陈姐姐说得是,今日夫人还是先陪夫君吧,你们姐妹俩改日再出来。” 林贵人和阮答应霎时愕然地看着皇帝。 夫人…… 这次可是皇上亲口称呼出来的,皇上的夫人代表什么,皇上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皇上这是明里暗里地默认令贵妃的地位了吗? 还有那声自然而然的夫君……仿佛皇上和令贵妃真的是一对寻常的恩爱至极的夫妻一般。 林贵人和阮答应都抿了抿唇,神色黯淡地垂下眸去。 而听到皇帝的话,宁欢霎时嗔了皇帝一眼,皇帝只是含笑看着她。 婉嫔便温婉道:“四爷说的是。” 宁欢到底笑起来,她不客气道:“好,改日我邀姐姐也一样。” 第723章 今日婉嫔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她身边也跟着皇帝,都抛不开还是改日再约吧。 婉嫔温柔含笑地点点头。 皇帝带着宁欢接着往前走去,结果走了没多远,宁欢便又停下脚步。 婉嫔几人听见宁欢道:“你瞧这两支步摇哪支好看?” 而后便是皇帝温柔回答她的声音,他似是在笑:“夫人国色之姿,簪哪支步摇都好看。” 宁欢扑哧一笑,甚至不客气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问的是步摇好不好看,又不是我簪着好不好看。” 皇帝纵容道:“都好,夫人喜欢便都买下来便是。” 听到这儿,婉嫔笑了笑,抬步欲走。 但忽的想起什么,婉嫔又回眸看了看身后的林贵人和阮答应。 果真见这二人神色黯然,微微抿唇。 婉嫔眸中有一丝无奈之色划过,此刻,身旁的灵霞却提醒道:“主子,那边似乎是庆妃娘娘。” 婉嫔下意识顺着灵霞的目光望去,果然见柔惠也换了一身汉家打扮,带着宫人在街上闲逛。 婉嫔回眸看了看,见皇帝和宁欢已经买好步摇走远,便没再打扰。 但她往前走去:“咱们去和你庆主子打声招呼。” 至于身后这两个姑娘,她也实在不想管了。 说过一次便够了,听不听得进去是她们的事,在这样的事上,她已是仁至义尽。 再者,日子还长,深宫中这日复一日的寂寥生活,总是会让她们醒悟的。 虽说这话有些残忍,但这也的确是事实。 林贵人和阮答应听到婉嫔和灵霞的对话,也连忙收敛好神色跟上。 …… 宁欢逛累了,便和皇帝找了一家酒楼歇息。 买卖街力求逼真,不仅有或流动或固定的小商贩,还有各式珠宝铺子、绸缎庄、茶楼、酒楼甚至客栈,可以说京城大街上有的店铺,在这条买卖街里亦是应有尽有。 宁欢看着窗外的景象,自她和皇帝进了酒楼,街上看着好像更真切的热闹了几分。 没办法,面对至尊至贵的君王,哪怕是再大胆的宫人,也仍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敬畏。 宁欢看了看四周热闹的景象,忍不住弯起唇角,她又好奇地问皇帝:“这处买卖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皇帝道:“去年,和天地一家春一同开始建的。” 宁欢倒也不怎么意外,这么大的一条街,哪里是一两个月就能搞定的。 不过她想到什么,又不禁睨了皇帝一眼:“我还以为这是你当时为了哄我才建的呢。” 皇帝抱着宁欢,温柔笑道:“本就是为了哄宝儿才建的,当初本想着慢慢来,不着急。后来为了哄好宝儿,我可是让工匠们加快进度,若是按从前的进度,宝儿怕是还得过许久才能见到这处买卖街。” 方才的确看到几处还未完工的地方,不过大街上有高楼新起又有旧楼拆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几处不完善反而更真实些。 宁欢本就足够满意,此刻听到皇帝的话就更满意了,她翘起唇角:“算你懂事。” 看着她这般骄矜又漂亮的模样,皇帝也温柔地笑起来:“只要宝儿高兴便好。” 不过说起这个,皇帝倒是又想起什么,他低笑道:“当初本是想用天地一家春和这处买卖街一同求得宝儿原谅的,却没想到我的乖宝儿这样善解人意……” 只看了一处天地一家春便原谅了他,他的乖宝儿实在好哄。 宁欢却是霎时睁大了眼。 她听懂皇帝的未尽之言,更是羞恼,她竟然这么不争气! 宁欢连脸上都晕开艳丽的绯色,她羞愤地咬牙:“你是不是很得意!” 竟然这么轻易便将哄她好了。 皇帝忙抱着宁欢笑着哄道:“我哪里敢,我只是觉得我的宝儿真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善良的姑娘,最后还是愿意原谅夫君的过错。” 宁欢看着他这般温柔轻哄的模样,忍了忍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满意地翘起唇角,她伏在皇帝怀中娇娇地嗔笑道:“烦人。” 看见她这般娇气可爱的模样,皇帝却是神色柔软地笑起来,眸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他就说他的乖宝儿很好哄。 * 买卖街的出现,到底将圆明园中令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深沉阴霾拨散了些,但气氛缓和归缓和,宫人和嫔妃们还是收敛着性子做人,不敢再妄言妄议,圆明园之中依然是那般森严沉静的模样。 但也是因为买卖街的出现,让宫中众人最终确定了令贵妃的确没有失宠这件事。 尤其是那日还有那样多的宫人亲耳听见,皇上亲言买卖街是为哄令贵妃而建,而后更是更多的宫人甚至嫔妃们亲眼见着,那日皇上陪着令贵妃走在街上,对令贵妃是何等宠溺爱护的姿态。 这样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可比一切所谓的“听说”都有说服力。 皇上他当真纵容令贵妃至此了,令贵妃一声不吭来了圆明园,皇上不仅不生气,还要跟着追过来。令贵妃和皇上置气,搬去了长春仙馆,皇上还是不生气,甚至还特意造了一个买卖街来哄令贵妃。 能让君王放下身段百般哄着,令贵妃是当真是大胆,也当真是有底气。而皇上也当真宠爱纵容令贵妃至极,这宫里除了令贵妃,又还能有谁有这样深厚的恩宠。 第724章 经此一事,宫中上至嫔妃,下至宫人,再度深刻而清晰地认识到令贵妃在皇上心中、在紫禁城中的地位。 这两个月因为令贵妃不愉,皇上的心情便也不愉,宫里宫外折了不少人。可等令贵妃心情好了,她却依然是那个尊贵傲然,宠冠后宫的令贵妃,丝毫不受影响。 皇上待令贵妃的纵容和爱护,几乎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怕是这宫里所有嫔妃加起来,都不及令贵妃得到的帝宠的十之一二。 有尊荣的位分权力,又有盛宠不衰的君恩,令贵妃的确如皇上所说,是这宫中最尊贵的贵妃,无人能及。 第267章 勤政亲贤,朝议。 商讨完今日的大小政务,并最后决定完毕后,皇帝淡声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启奏?” 朝臣们有的老神在在,有的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都沉默下来。 今日大概是无事了。 此刻,却忽然有一位朝臣出列上奏:“皇上,臣有本启奏。” 皇帝神色如常,道:“何事上奏?” 朝臣躬身道:“臣近闻皇上近日大封六宫,实乃喜事一桩,然自辉发那拉氏殁后,后宫已多月无主,臣请皇上早日再册皇贵妃,安定后宫,来日也好正本坤仪。” 听到朝臣所奏,原本老神在在的大臣们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看着龙椅上的皇帝。 孝贤皇后孝期将出,此次册立的皇贵妃,可是真真正正地关乎新后人选,这可是将来的大清皇后,一国之母,如何不让朝臣们上心。 若非顾忌着皇上当年的话和手段,他们甚至想直接请立皇后了。 皇帝不置可否,只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册立皇贵妃,也算是变相地选出新后人选,是以,这就不仅只是后宫之事了。继立国母的大事,无论朝臣们的意见重要与否,明面儿上皇帝还是得和他们在朝堂上商讨一番。 阶下的朝臣们自然是附和:“吴大人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见此,皇帝的神色不辨喜怒,只淡淡道:“既是如此,众位爱卿可有建言?” 一听这话,众臣反而有些迟疑了,只因如今皇上的后宫,竟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来。 皇上后宫中最尊贵的是两位贵妃,这两位贵妃都诞有皇嗣,可这最尊贵的两位贵妃偏偏都出身不显! 令贵妃虽已被皇上抬旗入镶黄旗满洲,但她曾出身汉姓包衣也是事实,纯贵妃甚至是纯正的汉女出身。 至于下面的,竟也只剩三位妃位。 庆妃这个无子的汉女便不必说了,嘉妃倒是有皇子,可嘉妃有朝鲜血统,亦是包衣出身,如此一来,她的出身甚至还不如令贵妃。再者,嘉妃若是成了新后,她的四阿哥便是嫡子,而四阿哥前面的阿哥们也都废了,如此一来四阿哥便算是既嫡既长,自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大臣们一向认为附属小国的血脉,怎配继承天.朝大统,是以嘉妃的身份一向是个尴尬事儿。 至于下一位舒妃,那倒是正统的满洲血脉,可惜舒妃一向不得皇上喜爱,也无子,一直都被头上的两位贵妃压得死死的,唯一的优势便只剩出身了。 至于再下面的嫔位们,无宠的无宠,无子的无子,除了一个蒙古出身的颖嫔,出身也没有显赫的,可是立蒙古的颖嫔,还不如立满洲血统的舒妃,是以也就没必要考虑颖嫔。 其实朝臣们也不是傻的,在除了庆妃外的这四位嫔妃中,皇上到底属意谁做皇贵妃甚至新后,他们心中早就有底。 一路扶持这么多年,连旗属都提前抬到了一向属于后族的镶黄旗满洲,皇上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可知道归知道,一向守着祖宗规矩的满洲大臣们心中就是百般不乐意,毕竟那位到底是个有汉人血统的女子,大清何时出过汉人皇后。 底下的朝臣们沉默了片刻,皇帝也看了他们片刻。 皇帝平淡道:“众卿可是并无人选举荐?” 一听这话,一部分朝臣暗道不好,若是无人举荐,皇上怕是直接都不必再理会他们,便定下新后人选了。 宗亲和满洲亲贵们们来回对视一眼,便有一人急急出列:“启禀皇上,臣以为舒妃娘娘出自叶赫那拉氏,乃我满洲正统血脉,出身高贵,又一向性善娴淑,臣请立舒妃娘娘为皇贵妃!” 有人往暗涌的油锅里滴了第一滴水,整个油锅自然瞬间热闹地炸起来。 霎时便有人反对:“阿尔敦大人此言差矣,舒妃娘娘虽出身叶赫那拉氏,却并未诞育皇嗣,如何能越过两位贵妃担得皇贵妃之位!” 另一位满洲亲贵霎时反驳:“当日的辉发那拉氏亦并未诞育皇嗣,最终仍被册为皇贵妃,舒妃娘娘的出身甚至远胜辉发那拉氏,如何当不得皇贵妃!” 又有人反驳:“辉发那拉氏乃是世宗皇帝亲赐皇上的侧福晋,自潜邸便陪伴皇上,无论是身份资历还是情分,都远胜舒妃许多,然舒妃却是多年后选秀入宫,自然不能以当日的辉发那拉氏比之。” “臣附议,舒妃娘娘无子,又只是妃位,不宜越阶立为皇贵妃!” “皇上,臣以为,纯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又诞育皇子,当立纯贵妃娘娘为皇贵妃!” “皇上,臣反对!纯贵妃虽有子,却只是汉女出身,万万不可立纯贵妃为皇贵妃啊!” “皇上素来提倡满蒙汉一家亲,更图大人是对皇上的圣意有所质疑吗?” 第725章 “臣自然不敢质疑皇上圣意,然皇贵妃之位重中之重,更关乎将来的皇后人选,自不可草率决断。” 此刻,又有人上奏:“皇上,臣以为令贵妃娘娘出自满洲镶黄旗,出身高贵,又诞育皇嗣尊居贵妃之位,臣请立令贵妃娘娘为皇贵妃!” 终于有人提到最为关键的这位,还在争执的大臣和宗亲们竟是静了一瞬,而后便又有朝臣接连上奏。 “臣附议,令贵妃娘娘不仅身份尊贵诞育皇嗣,更于百姓社稷有大功,实乃皇贵妃之位的不二人选,臣请立令贵妃娘娘为皇贵妃!” 朝堂上越发沸腾了,宗亲和亲贵们立刻上奏反对。 “皇上不可!令贵妃虽是贵妃,但曾是汉姓包衣出身,并非我满洲正统血脉,实不宜立为皇贵妃!” “是啊皇上,令贵妃虽诞育皇嗣,却只是一位公主而并非皇阿哥,怕担不得皇贵妃之位。” “臣附议,令贵妃娘娘诞育公主,如何能比得过诞育皇子的嘉妃娘娘,臣请立嘉妃娘娘为皇贵妃!” 这下,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的大臣都齐刷刷看向请立嘉妃的大臣,一时竟都有些一言难尽。 而后便又是更沸腾的争论。 “嘉妃有朝鲜血统,皇贵妃便是将来的皇后,然朝鲜小国血脉怎配成为我大清皇后!” 这下可好,连遮掩都不遮掩了,众大臣直接默认这会儿争论的不止是一个皇贵妃之位,更是未来的皇后之位。 这话倒是赢得朝臣们一致赞同。 但各执己见的朝臣们也趁机浑水摸鱼。 “如此看来,还是当立同样诞育皇子的纯贵妃为皇贵妃!” “笑话!皇上早已下旨明言大阿哥和三阿哥断不可为皇太子人选,如此看来,纯贵妃又岂能凭有子而成为皇贵妃!” “那这般说来,还是当立诞育皇嗣又出身满洲镶黄旗的令贵妃娘娘为后!” “令贵妃是抬旗入镶黄旗满洲,又如何比得上叶赫那拉氏这个满洲正统血脉出身的舒妃,断不可立一个身负汉人血统的女子为后!” 看着这吵成一团的朝堂,皇帝的神色逐渐不耐。 此刻,又有一道清奇的、完全不同于众人争论的声音响起。 “皇上,诸位大人提及的诸位娘娘到底各有不足,臣请皇上再开选秀,从秀女中挑选出身正统,品貌贵重之人为皇贵妃!” 这回,不止是所有争论的大臣齐刷刷地看向此人,就连皇帝都神色不辨地看了他一眼。 一位亲贵立刻驳斥:“选秀女还不如选舒妃娘娘,何必多此一举!” 眼见下面又要吵成一团,皇帝神色冷沉地开口:“好了,都给朕住嘴。” 皇帝冷肃而威严的话落下,朝堂上霎时安静下来,所有大臣都恭恭敬敬地垂下脑袋。 朝堂安静了,皇帝眉间的折痕也舒缓了些,他道:“你们的建言朕都听到了,的确各有道理。” 朝臣们知道皇帝这是做出决定了,虽然心中各自有底,但他们还是齐刷刷地看向皇帝。 皇帝道:“选秀之事不必再提,新入宫的秀女最大不过十七岁,出身再高贵也不足以服众,的确多此一举。” 提选秀的大臣霎时垂下脑袋。 皇帝接着道:“嘉妃有朝鲜血统,的确不大合适,至于舒妃,到底是妃位,又无子,亦是不该越过两位贵妃成为皇贵妃,也不必再提。” 他的声音平淡而不容置喙。 对于嘉妃,众臣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皇上直接断了舒妃成为皇贵妃的可能,宗亲和满洲亲贵们霎时有些不甘地睁大了眼。 下一瞬,皇帝寒凉的眼神扫过,宗亲和亲贵们一个个便顿时僵在原地,一时竟是不敢反驳。 无妨,作为臣下,本也不该大不敬地打断君王的话,等皇上说完再上奏,宗亲和亲贵们心中勉强安慰自己。 见宗亲和亲贵们老实了,皇帝才接着道:“如此看来,皇贵妃的人选的确该从两位贵妃之中选。在这两位贵妃之中,如众位爱卿所言,纯贵妃不足之处甚多,而令贵妃出自镶黄旗满洲,荣尊贵妃之首,又诞育皇嗣,更是于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有大功,朕亦认为当立令贵妃为皇贵妃。”越说,皇帝的神色便越发笃定,最后更是坚定地一锤定音。 皇帝的话斩钉截铁地落下,朝臣们竟也没太意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皇上这么多年,当真是一直在为令贵妃铺路啊。 但知道归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完全支持皇帝。 皇帝的话落下,满洲亲贵们霎时出声:“请皇上三思!” “皇上,令贵妃虽诞育皇嗣,但到底只是皇女而非皇子,怕是同样不宜以诞育皇嗣而册立为皇贵妃。”顾忌着皇帝这些年的手段,亲贵们到底先委婉怀柔地劝谏。 皇帝扫了说话的宗亲一眼,神色平淡:“令贵妃还年轻,既能诞育公主,来日为何不能再诞下皇子?” 宗亲一噎,的确无法反驳。 此刻便又换了一个满洲亲贵上奏:“可是皇上,令贵妃虽被抬旗入镶黄旗满洲,但她也的确有汉人血统,如何能被册立为皇贵妃!” 皇帝看着说话的亲贵,道:“慧贤皇贵妃同样是包衣汉姓出身,既然慧贤皇贵妃做得皇贵妃,令贵妃为何做不得?”他面色微冷。 说话的亲贵竟是被皇帝这般平静却冰冷的眼神看得心下一颤,一时竟是连辩驳都不敢。 第726章 听到皇帝的话,汉臣和包衣出身的大臣们皆是躬身:“臣附议!” 一看朝堂之上竟是有大半的朝臣赞同,亲贵们霎时也有些急了。 “皇上,皇贵妃之位关乎新后人选,我大清皇后从来都是满蒙贵女出身,从未出过汉女皇后,令贵妃到底有汉女血统,皇上若是执意立令贵妃为皇贵妃,怕是有违祖宗家法!” 连祖宗家法都搬出来了,皇帝的神色森冷了一瞬。 但他面上却只是平静问道:“那朕问问你,祖宗家法是谁定的?” 亲贵一愣,下意识答道:“自然是历代先帝所定。” 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祖宗家法自然是皇上的祖宗定的,皇上的祖宗自然也是皇帝…… 意识到皇帝是什么意思,亲贵的额前霎时溢出汗来。 还未开口找补,便见皇帝神色冷沉地看着他:“既是皇帝所定,朕作为皇帝,难道还不能改一改这祖宗家法吗?” “还是说,你们认为朕不配为帝?”皇帝寒凉的目光也缓缓落到阶下的一众大臣身上。 皇帝的语气甚至还算平静,可这平静话语中隐含的冷寒凌厉之意,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如此沉重的话落下,不止是宗亲和亲贵们,朝堂之上所有的大臣都迅速伏跪于地:“臣等不敢!” 无需勃然大怒,只是这样平静而淡漠的神色,便足以令人胆颤发冷,这就是帝王之威。 皇帝的神色不辨喜怒,只淡声道:“你们最好真的不敢。” 他语气平淡,可这平淡的语气也依然掩不住他御极多年积威甚重的帝王之势,众大臣恭恭敬敬地俯首于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龙椅上高坐的这位帝王,疏冷淡漠的神色下,有着怎样凌厉狠绝的手段。 下一瞬,皇帝却忽的说起别的事:“纳穆图、通禄、额尔赫,看到你们,朕倒是想起几件事来。” 被点名的人忽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便听皇帝冷声道:“都察院御史弹劾你们买官鬻官,贪污受贿,擅自圈地,纵容家中亲眷欺凌百姓,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说罢,一摞明黄的奏折便被狠狠砸到阶下,散开的雪白奏纸之上明明白白完完整整地写明了几人所犯的罪行。 被点名的人霎时连滚带爬地爬到殿前叩首:“皇上,臣冤枉啊!” 皇帝神色冰冷地看着他们喊冤,一时却也没说话。 此刻却有一御史出列,从袖中拿出一本账册,御史不紧不慢道:“纳穆图大人,这本账册您可还眼熟?” 纳穆图霎时回眸看去,待看到那熟悉的账册,一颗心霎时沉入谷底,竟是不顾礼仪体面地腿软跌坐于地。 他知道,完了…… 跪在纳穆图身旁的另外两人,余光瞥见纳穆图的失态,亦是止不住地心慌。 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皇帝神色寒凉:“这样的账册还有三本,你们还想再瞧瞧吗?” 听到皇帝的话,三人霎时不敢再喊冤,惊惧地连连叩首:“臣知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胆敢嘴硬和皇上作对,负隅顽抗将会是怎样惨烈地下场,若是老实认罪,或许还不会被从重处置。 皇帝看也没再看他们,平淡而漠然道:“拖下去,抄家斩首。”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决定了三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三人更是重重叩首,哭得涕泗横流:“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很快,人便被侍卫拖下去了,大殿之中再度安静下来,朝臣们跪得愈发恭敬了,尤其是跪在一旁的宗亲和亲贵们,胆小的甚至在微微发颤。 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皇上这分明是在杀鸡儆猴。 为什么早不处置晚不处置,非要在这个时候处置纳穆图三人,因为这三人正正是上奏坚决反对皇上立令贵妃为皇贵妃的亲贵和宗亲啊!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皇上的目的的确达到了。 纳穆图三人惨烈的下场近在眼前,他们这些人手里多少不干净,水至清则无鱼,从前皇上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若是往皇上枪口上撞,皇上又岂会不借此机会再收拾一波人。 想想这些年皇上的手段,再想想如今完全为皇上所掌控的朝堂,宗亲和亲贵们只觉心下惴惴,惶恐不安。 大殿中沉默了许久,皇帝才神色平静地开口:“那再继续说说册立皇贵妃之事。朕要立令贵妃为皇贵妃,不止是因为令贵妃身份尊贵,诞育皇嗣,更是因为令贵妃德行出众,敏慧仁善,于内,安定内治,于天下百姓有大德,于外,攘定边疆,于江山社稷有大功。” “这些年因令贵妃而研制出来的蜂窝煤、毛衣、牛痘等物救活了天下多少百姓,又因为这些东西,大清多少次在与准噶尔对战、平定边疆的战役中取胜,这些,你们应当比朕更清楚!如此仁善大义的女子,如何做不得朕的皇贵妃?” 皇上可以说将亲贵们所有不能立令贵妃为皇贵妃的理由都反驳了一遍,偏生在皇上有理有据的威严下,亲贵们还真的找不到话说,再加之方才皇上以纳穆图三人给他们的威慑和警告,亲贵们掂量再三也的确不敢再开口。 这朝堂之上早就变了,皇上早已牢牢将大权握在手中,朝野上下早已完全为皇上掌控,莫敢不从。尤其是先前那些足以动摇皇权的宗亲和亲贵们,这些年也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宗亲和亲贵们不仅没这么大的权势,更没这么大的胆子,早已不成气候。 第727章 况且方才不是又死了三个反对皇上反对得最厉害的么,这个警告实在是太近太有威慑力了。是以,此刻眼看着皇上当真要将令贵妃那个有汉人血统的女子扶上皇后的宝座,宗亲和亲贵们纵使心下不甘,也当真没那个胆子敢再开口反驳。 但是见众臣又要附议皇帝的话,一位宗亲却忽的想到什么,燃起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他小心问道:“皇上所言自然是极是,就是不知皇太后主子会否会有不同的人选?” 一个孝字大过天,哪怕是天下至尊的帝王也得尊着。若是皇太后不同意,皇上怕是也没法儿这么顺利心想事成。 然而其他的宗亲们默默看了说话之人一眼,却并不怎么抱希望。 通过这些年的消息和情况来看,皇太后可是很喜爱令贵妃的,若是皇上要立令贵妃为皇贵妃,皇太后说不定还乐见其成。 但一部分人却觉得,皇太后到底是正统的满洲格格出身,喜爱归喜爱,但是在关乎国本血统的问题上,应当也不会轻易让步才对。 而后,他们便听见皇帝道:“你们放心,皇额娘十分赞成朕立令贵妃为皇贵妃。” 皇帝的神色甚至缓和了些。 一听这话,宗亲们的心也凉了一片,就是皇太后老主子赞同,他们才不放心啊! 皇帝却也没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平静而不容置喙道:“此事不必再议,朕意已决,令贵妃品行贵重,敏慧仁德,可立为皇贵妃。” 圣心如此坚定,不仅是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满洲亲贵和宗亲们更是没这个胆子再说出反对之言,他们再不甘也只能跟着众大臣一同恭敬地俯首。 “皇上圣明!”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照旧,么么~ 第268章 宁欢得到旨意时正待在天地一家春,她这次接旨还很特殊,因为是皇帝直接带着李玉来了天地一家春。 宁欢彼时正在看账册,见他一身朝服进来也不觉有异,她笑道:“回来了,先去更衣?” 自天地一家春改建后,皇帝便不仅搬了个政事堂过来,更是将自己的一切生活寝居也搬到了天地一家春来。 从前他下朝要去九洲清晏殿更衣,如今他和宁欢同住天地一家春,便直接在天地一家春更衣,而后再去升平殿批奏折,晚上自然也是歇在天地一家春。 九洲清晏殿那个地方,如今已经完全空置下来。 听到宁欢的询问,皇帝却是神色含笑地看着她:“不急。” 宁欢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帝。 李玉双手奉着一份明黄的手谕从皇帝身后往前走了些,他笑眯眯地看着宁欢:“皇上手谕,还请令贵妃娘娘接旨。” 一听这话,宁欢更是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皇帝。 什么手谕,他人都在这儿了,还要这么正式的宣读吗? 嗔了皇帝一眼,宁欢还是准备下跪接旨。 皇帝却扶住宁欢,柔声道:“不必跪,站着听便是。” 宁欢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但是这是在他们的天地一家春,宁欢也毫不客气地接受了皇帝的美意。 宫人们却不敢如此大胆,站着听圣旨,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殿内的宫人听到“皇上手谕”之时,便连忙聚拢到宁欢身后,齐齐跪下了。 李玉展开明黄的锦绢,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令贵妃魏佳氏,敬慎柔嘉,温恭端淑,自膺册礼,内治克勷,敏慧贤德,仁善大义,于社稷百姓有大功,宜继位坤宁,著晋册为皇贵妃,摄六宫事,位同副后,以昭壸范,钦哉。” 这是一份确立宁欢皇贵妃身份的简单圣旨,更正式详细的圣旨会在几日后再度晓谕后宫。 晋册为皇贵妃…… 饶是宁欢听了都愣了一瞬。 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实在有些猝不及防。 皇帝温柔含笑地看着宁欢:“朕的皇贵妃高兴傻了?” 宁欢也回过神来,她嗔了皇帝一眼,又盈盈福身:“臣妾谢皇上隆恩。” 皇帝再度扶起宁欢,神色柔软:“不必谢朕,这是皇贵妃应得的。” 宁欢到底忍不住弯唇笑起来。 此刻天地一家春中的一众宫人也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和李玉一同齐声祝贺宁欢:“奴才恭贺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前因为贵妃、妃位上都有许多位嫔妃,所以都需冠以封号作为区分。但皇贵妃和皇后一样独一无二,是以也同皇后一般无须用封号作为区分,只称皇贵妃便可。 宁欢的“令”字封号,至此以后便再也用不上了。 不过这个“令”字本也暗含了皇帝对宁欢的钟爱和期许,如今她也真正坐到了这个皇帝期许的尊贵位置,也的确不再需要冠以这个暗含爱意和尊荣的封号。 的确是大喜,宁欢笑意满面地颔首:“好,都起来罢,本宫都有赏。” 李玉领着宫人们谢恩:“奴才谢皇贵妃主子恩典!” 他连忙领着宫人们退下了。 玉棠和玉琼甚至眼眶微红,难掩激动地看着宁欢。 她们的小姐真的走到今日了,也真的坐上这个位置了。而小姐也还将继续坐上那个天下女子中最尊贵的后位,她们就知道,她们的小姐必定会是这般金尊玉贵,荣光万丈的。 第728章 宁欢安抚地看了她们一眼。 玉棠和玉琼连连笑起来,跟着退出殿内。 皇帝将宁欢搂入怀中,柔声问道:“宝儿高兴吗?” 宁欢环着他,到底盈盈笑道:“当然高兴。” 贵妃到皇贵妃,一字之差,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这一个字分隔开来的地位荣耀,犹如天堑,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也跨不过这一字之差。但她很是幸运,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皇帝抱着她,眉眼间的笑意也温柔极了:“我的宝儿高兴便好。” 他心爱的姑娘,本就该拥有这天下间最好最尊贵的一切。 宁欢却没抱他太久,意思意思,她便有些嫌弃地推了推皇帝:“你这朝珠和披领太硌人了。” 皇帝不禁失笑,而后又柔声哄道:“那宝儿帮夫君解开好不好。” 说着他自己便先取下头上的朝冠,随手放到桌案上去。 朝冠太沉,他舍不得累着宁欢。 看着皇帝这般期盼的模样,宁欢笑着睨他一眼,到底上手取下他身上的朝珠。 皇帝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又低首任由她动作。 宁欢一面帮他解着披领,一面嗔怪道:“怎么也不先给我说一声,突然就下旨了,把我都吓一跳。” 知道归知道,但是猝不及防得到这个消息她还是被惊了一瞬。 说起这个,宁欢倒是想起什么似的,她锤了皇帝一记,咬牙道:“是啊,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给我说一声!” 皇帝握住宁欢的粉拳,无辜道:“我是为了给宝儿一个惊喜,宝儿不高兴吗?” 宁欢又好气又好笑,嗔笑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反正说来说去,也是她得了好处。 随手将皇帝的披领放到一旁,宁欢又有些好奇地看着皇帝:“这次没有人反对吗?这么顺利?” 虽然只是皇贵妃,但朝臣们应该也清楚她这个摄六宫事的皇贵妃,未来便是中宫皇后。如此一来,她可是大清第一位有着汉人血统的皇后,那些满洲亲贵和宗亲们竟也同意了? 皇帝的眸中有几丝冷色划过,但他仍是温和如常道:“他们不敢。” 平淡的四个字,却尽是大权在握从容笃定的睥睨傲然。 看着他这般云淡风轻却傲睨天下的模样,宁欢到底忍不住笑起来,她促狭道:“那倒是,谁敢忤逆咱们皇上的意思。” 这些年他早已将朝野上下整顿得皆尽臣服,莫敢不从,敢反对皇帝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的确没人再敢忤逆他,哪怕是从前最顽固的满洲亲贵也不敢。 皇帝将宁欢抱入怀中,却笑道:“咱们皇贵妃娘娘敢啊,咱们家不是一向都是皇贵妃娘娘做主吗?” 宁欢睨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皇帝忍不住抱着宁欢笑起来,他含笑认真道:“我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 看着她这般骄矜又漂亮的模样,皇帝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柔软。 但他想到什么,又不免抱着宁欢笑道:“的确没人敢来忤逆我的意思,但是皇额娘可能要烦心了。” 宁欢有些诧异地看着皇帝:“嗯?” “就怕有人倚老卖老。”皇帝神色微凉。 原来如此。 宁欢反而笑起来:“那就是你不了解简姨了,简姨可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皇帝有一瞬的讶异,而后想着这些年宁欢和太后相处的时光,可比他这个儿子和太后相处的时光还多,便也了然。 皇帝道:“如此便好,不过就算找皇额娘也没用,我想做的事,岂容他们置喙。”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温和,可却怎么也掩不住话中的威严和强势。 宁欢伏在他怀中,难得很给面子地夸赞道:“当然,我的夫君最厉害了。” 皇帝一时哑然,神色满足而爱怜地在宁欢脸侧落下一吻。 但他也想到什么,又抱着宁欢柔声道:“宝儿如今是皇贵妃,日后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唤皇额娘为额娘了。” 宁欢仰头看着他,笑着应了:“好。” 他盼着这一日也盼了许久了,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拒绝。 皇帝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温柔浓烈。 * 皇帝的手谕一下,皇上册立令贵妃为皇贵妃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后宫,后宫震颤。 这下可好,令贵妃不仅是没有失宠,如今更是成了更尊贵的皇贵妃。而且比起昔日的辉发那拉氏,今日的令贵妃这个皇贵妃之位可是要名副其实得多。 昔年,辉发那拉氏不过是空得了一个皇贵妃的名头,底下甚至有三位嫔妃一同分权,其中有两位还是一线之隔的贵妃,根本算不得名副其实的副后,当真是除了一个名号,什么都没得到。 可如今的令贵妃却不同了,皇上明旨写明,令贵妃为摄六宫事皇贵妃,位同副后。虽然底下仍有纯贵妃和庆妃协理六宫,但摄理六宫和协理六宫,一字之差,已是天差地别,有这两个词在,令贵妃已经可以代行皇后权力,统摄后宫,是名副其实的副后之尊。 况且,都不说这摄六宫事位同副后的明旨,便是那手谕中写明的“宜继位坤宁”五个字,便也足以昭示皇上的心思——皇贵妃之位不过是个过渡罢了,来日等令贵妃诞下皇子,甚至以皇上待令贵妃的爱护,或许都不必等皇子,只等孝贤皇后孝期出,令贵妃怕是就要正式被册立为皇后了。 第729章 如今令贵妃,不,皇贵妃当真是后宫名副其实的第一人,无论是帝宠,还是权势。 各宫的贺礼流水般地送去了天地一家春,只等着皇上正式下旨晓谕六宫,她们也好正式去天地一家春向新晋位的皇贵妃请安。 * 后宫很热闹,太后的长春仙馆也很热闹,但显然,太后一点儿也不想要这种热闹。 “太后,自我大清开国以来,皇后从来都是由出身高贵的满蒙贵女担任,何时出过低贱的汉人皇后,还望太后劝一劝皇上啊!” “是啊太后,再抬旗,令贵妃到底流着汉人的血,皇贵妃之位还是当另择出身高贵的满洲格格才好啊。” 看着这满殿头发花白,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宗亲,太后本想给他们留几分面子,但谁知他们每一句话都在往她的雷区上踩。 汉人低贱?也不知中原这片辽阔的土地这数千年来都是谁在执掌,那时候,这些高贵的满洲贵族还不知在哪儿放羊呢!又不知,百年后,这些高贵的满洲贵族又会是何等模样! 太后心中恼恨冷笑,面上却只淡声道:“皇帝是天子,他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比咱们都知道天子该做什么。还是说在座的诸位,还有你们身后的拥趸比皇帝更清楚该如何做一个皇帝?”她终于抬眸正眼看向这帮宗亲。 她的眼神很是平静淡然,可宗亲们却是被吓得立刻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躬身道:“臣等绝无此意,还请太后和皇上明鉴!” 看着这一众古稀耄耋之年的老宗亲,太后却没再让他们坐下,还有精神来她这儿倚老卖老,想来站一会儿也不会要了他们的老命。 太后道:“皇帝既然执意要立令贵妃为皇贵妃,必然也是因为令贵妃德行出众,哀家没什么意见。你们若是有意见也该去找皇帝才是,来找哀家有什么用?” 宗亲们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就是因为不敢去找皇帝,才走迂回路线来了太后这儿。本想着太后这个出身满洲贵族的格格也当和他们同仇敌忾才是,就算不同仇敌忾也该顾念着他们的辈分和年岁,态度稍稍软和些,谁知太后竟是什么面子都不顾,还对他们这帮老人这般疾言厉色。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宗亲便哀声叹道:“老主子,可这也是我大清的祖宗家法啊,皇上如何能违背祖宗家法去立一个汉女为后!” 太后却淡淡一笑:“可祖宗家法也是历代先帝所定,我儿亦是皇帝,就算想变一变这祖宗家法又能如何?” 只能说不愧是母子,竟连说的话都相似极了,看着太后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有几个宗亲额头上甚至急出汗来。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宗亲到底急切道:“太后,您也是我满洲正统出身的格格,甚至还出自高贵的钮祜禄大族,难道您当真要看着令贵妃那个有着汉人血统的女子坐上我大清的皇后之位吗?” 太后看着他们这般冥顽不顾的模样,脸上轻浅的笑意彻底淡去。 太后正色而冷然道:“满洲血统再高贵又能高贵过爱新觉罗氏去?无论是什么血统,诞下的孩子都流淌着爱新觉罗家的血,又有什么区别。再者,皇帝已是天下至尊,也不需再讨好哪个部族,他也一向提倡满蒙汉一家亲,既然满蒙贵女可以为后,为何汉女就不能为后?” 这哪里是这样算的!没想到太后这个纯正血统的满洲格格如今竟还要帮着汉人说话了,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宗亲简直又气又急。 “太后……” 太后却抬了抬手,“好了,听你们说了这么多,也该听哀家说说了。” 老宗亲们齐齐看向太后。 太后看着这一个个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老宗亲,也忍不住凝了凝眉:“一个个年纪都这样大了,也该在家中安心颐养天年才是,你们家中后辈就这样无用,让你们一个个都到古稀耄耋之年了,还要出来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吗?” 老宗亲们一面忍不住感念,一面也被太后说得有些心酸。 但最后还是颤声道:“事关国本正统,臣等自该尽心竭力……” 太后扯了扯唇角,也觉得没必要再同这群老顽固说下去了。 “行了,哀家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什么不满,你们自去向皇帝陈情便是,哀家不问世事多年,不管这些俗事。” 一听这话,老宗亲们霎时急了:“太后……” 太后却已站起身,她淡声道:“哀家乏了,你们退下吧。” 见太后心意这般坚定,老宗亲们的神色彻底灰败下来,自知继立令贵妃为皇贵妃甚至皇后一事,是彻底无转圜之地了。 但他们也不敢忤逆太后,只能神色哀愁地行礼:“老臣遵旨。” 太后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想起什么:“对了,哀家也有一句话要告诫你们。” 老宗亲们霎时又看向太后,都有些疑惑。 太后掀起唇角,凉凉一笑:“不痴不聋,不做家翁,都这把年纪了也该少管些闲事了,毕竟少管闲事少操心,才能活得久啊。” 这话听着像是告诫,又似乎跟诅咒似的,奈何说话的皇帝的亲额娘,几个老宗亲纵使气得胸膛起伏,竟也不敢仗着年岁和辈分反驳呵斥什么。 先君臣,后父子,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太后落下这句话便施施然走了。 宫人们微笑着引几位老宗亲出去:“诸位大人,请。” 第730章 老宗亲们心中憋屈又郁卒,却也只能拂袖走出长春仙馆。 作者有话要说: 清朝太后肯定是不可以见外男的,哪怕是老头子也不行,但是清架空嘛(doge) 第269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彤闱赞化,本敬顺以扬庥,紫掖升名。表恪恭而锡庆,爰稽彝典,式播温纶。咨尔令贵妃魏佳氏,早侍深宫,夙娴懿范。襄多年之内治,麟趾凝祥,超九御之崇班,凤章优秩。自膺册命,益茂芳徽,只事小心,克承欢于璇殿,含章明顺更流誉于椒庭。 兹仰奉皇太后懿旨,以册宝晋封尔为皇贵妃,摄六宫事,位同副后。尚其勉副慈恩,光昭壸德,永怀淑慎,辉翟服以垂型,弥凛谦冲,绵鸿禧而迓福。钦哉。”1 宁欢身着明黄色的皇贵妃吉服,于天地一家春的庭院中叩首接旨:“臣妾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式的圣旨赐下,自此,册立令贵妃为皇贵妃一事彻底落定,再无任何人能回转。 * 晋封令贵妃为皇贵妃的圣旨晓谕六宫后,第二日,嫔妃们便来天地一家春正式向皇贵妃请安了。 玉棠唤宁欢起身时,宁欢正独自在宽敞柔软的龙床上睡得香甜。 “主子,快醒醒,今日可是各宫娘娘来向您道喜请安的日子。” 宁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抱着明黄的锦被痛苦地呜咽:“请什么安啊……” 她真想让她们都各自回宫去。 看着宁欢娇气的动作,玉棠和玉琼都有些忍俊不禁。 瞧主子这般模样,哪里像个统摄六宫高贵不可攀的皇贵妃,瞧着分明就是哪家待字闺中的娇俏少女。 好笑归好笑,玉棠和玉琼还是半哄半劝地扶着宁欢起身。 洗漱完后,看着镜中脸色不好看的自己,宁欢喃喃:“可不能日日这样。” 听到宁欢的话,玉棠和玉琼霎时明白她的意思,简直无奈又好笑。 但她们也只能当没听见,毕竟取消请安与否,是属于皇贵妃主子这个后宫之主的权力,她们作为宫人,不仅不能多话,更是连建言都不能。 直到玉棠为宁欢簪上最后一支赤金九尾正凤大簪,宁欢才彻底精神起来。 玉琼看着宁欢发髻上的正凤和凤钗,不住地夸赞道:“果然还是这凤簪最衬主子。” 玉棠和伺候在宁欢身后的小宫女们亦是不住地点头。 宁欢笑着睨了玉琼一眼:“平日我不也簪着凤簪步摇?” 玉琼煞有其事道:“不一样,这可是正凤,奴才还是觉得正凤最衬您。” 宁欢不禁失笑。 不过打量着镜中身着杏黄色宫装,髻簪赤金大凤的自己,宁欢也的确有一瞬的奇异。 上一次簪大凤,还是她初初晋封,皇帝哄她换了一身凤冠凤袍的那次吧。 没想到如今不过五年,她也能名正言顺地着凤袍,簪正凤了。 看着镜中愈显雍容明艳的自己,宁欢说不出什么心情地笑了笑。 …… “皇贵妃娘娘到——” 随着长长的通传声响起,众嫔妃也连忙从椅子上起身。 她们神色恭敬地看着宁欢从和合如意琉璃屏风后面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等宁欢在地屏宝座上落座,嫔妃们便齐齐拜倒。 “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欢神色如常地受了众嫔妃的礼,温声道:“免礼。” 众嫔妃谢恩,又再度盈盈福身。 “臣妾等恭贺皇贵妃娘娘大喜,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欢含笑道:“多谢诸位,赐座。” 嫔妃们这才笑意盈盈地落座。 众嫔妃顺势仔细打量着宝座之上第一次以后宫之主的身份,接受她们拜见的宁欢。 哪怕新封皇贵妃,她也依旧没有打扮得多么张扬贵重,一袭杏黄色云纱绣团花凤纹宫装,浅金色如意纹滚边,轻柔飘逸又不失华美端仪,发髻两侧饰以花翠凤钗,发髻正中簪着赤金嵌宝石正凤冠,凤喙中衔着的赤金红宝石流苏静静垂下,不偏不摇。这样一身打扮虽比不上皇贵妃大妆吉服的庄重雍容,但亦是端庄华美不失身份。 皇贵妃从来都适合这般华美耀眼的打扮,鲜艳明丽的衣裙钗簪非但不会将她的容色压得黯淡,反而会将她衬得愈发明艳秾丽,容姿无双。尤其是如今,她坐在皇贵妃的位置上,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那通身的凤仪威严之姿,更是与她杏黄色的衣裙和发髻间华贵傲然的赤金大凤相得益彰。 她仿佛天生便适合这样尊贵的地位,生来便属于权势荣华。 看着宝座之上端坐的宁欢,那艳冠群芳,凤仪无双之姿,竟是让比她更年轻的嫔妃们都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去。 嫔妃们心想,也不怪皇上独宠皇贵妃,这样艳冠群芳的容姿,谁见了不会心折。 纯贵妃和嘉妃等一众看着宁欢一路青云直上的宫中老人,更是神色复杂。 当初的皇贵妃不过是孝贤皇后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可是不过五年,她便已经成为最尊贵的大清皇贵妃,反过来将她们这一众自潜邸便跟在皇上身边的嫔妃都压了下去。作为一个女人,在这宫中,甚至在这天下,无论是她的帝宠,还是她的权势,都无人能及。 二十三岁的大清皇贵妃,她是何等的年轻,甚至因为她这出奇年轻的年岁,以及她曾经的出身,她的尊贵荣耀更是远胜历代的一众皇贵妃。旁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抵达的位置,她不过二十三岁便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甚至不久之后还会登上那个更尊贵的位置。 第731章 她们纵使年长她许多,比她更早陪王伴驾,却也永远都比不过她了。 宁欢对嫔妃们复杂的神色恍若未见,只是含笑和她们寒暄着。 等嫔妃们神色如常地笑着回应宁欢,刚刚放松些,宁欢又说起正事。 宁欢慢慢道:“这么多年,诸位应当也了解本宫是什么样的性子,若是不了解也无妨,本宫今日便当着诸位的面说一次。” 一听这话,殿内坐着的众嫔妃都齐齐看向宁欢,神色恭顺地聆听。 宁欢平静道:“本宫行事一向奉行‘井水不犯河水’,也自认还算和善,只要别来招惹本宫,本宫一向不会为难人,这一点,诸位应当清楚,而本宫,往后大约也一直会是这般的性子。” 听到宁欢如此直白的话,纯贵妃等一众宫中老人神色含笑如常地颔首,入宫将将一年,也不常见到宁欢的孟常在等人,则是有些愕然。 但她们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冠冕堂皇需得拼命琢磨上位者意思的场面话,皇贵妃这般直白毫不遮掩的话的确更让她们放心。 皇贵妃……应当是个坦荡的人。 众嫔妃便神色认真地接着恭听皇贵妃垂训。 宁欢接着道:“本宫其实是一个最讨厌麻烦的人,一向只想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所以本宫也希望诸位亦是如此,日后在宫中恪守宫规,安分守己度日,自可保一生平安顺遂。但若是非要特立独行,惹是生非……” 宁欢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坐着的一众嫔妃,她微微一笑:“夏答应和汪答应的下场想来诸位也清楚。” 她分明是笑着的,可这般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的笑意,不仅让年轻的嫔妃们胆颤,更是连纯贵妃和嘉妃这一众看着宁欢成长至今的宫中老人,都看得心惊又感叹。 从一个包衣出身的官女子,到今日年轻的大清皇贵妃,她所得到的一切,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们远不能及的。更何况她甚至算是成长于皇上身边,所学得的一切更是不逊于年长了她这么多岁的她们。 也难怪她这样年轻,却也有了这样令人心惊的威仪。 新入宫的嫔妃们更是在被宁欢平静却威仪的目光扫过后,便恭恭敬敬地垂下头去。 再想想皇贵妃口中的夏答应和汪答应,想想这二人惨烈的下场,嫔妃们更是心下惴惴。 嫔妃们又齐齐起身,越发恭敬和顺地福身行礼:“臣妾等自当谨记皇贵妃娘娘教诲,不敢逾越!” 此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疏淡的声音:“皇贵妃说得极是。” 众嫔妃霎时一惊,猜到来人,却也不敢回眸探看,只恭敬地在两侧蹲礼。 “臣妾(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宁欢眉梢轻扬,而后看着这个大步走进来的男人,她竟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又来瞎掺和。 感受到宁欢的嫌弃之意,皇帝的神色霎时无辜了一瞬。 宁欢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又嗔笑地看了他一眼。 一面恭敬的福身,一面脸上却是半点儿不恭敬地瞪着君王,这样的事儿怕也只有皇贵妃主子做得出来。 李玉跟在皇帝身后,看得忍俊不禁,又连忙恭敬地垂首掩下神色。 皇帝道:“免礼罢。” “谢皇上。”众嫔妃声音婉转地谢恩起身。 宁欢温婉道:“皇上来了外面竟也不知通传一声,臣妾有罪。”说着,她便又要福身了。 看着宁欢这般端庄温婉的模样,皇帝新奇了一瞬,而后连忙扶起她,“皇贵妃何罪之有,是朕不让通传的,皇贵妃先坐下罢。” 宁欢微微翘起唇角:“臣妾谢皇上。” 宁欢在正座旁的侧座落座,看着皇帝一来便占了她的宝座,她也不禁幽幽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后背微凉,连忙含笑看向宁欢,转移话题:“方才皇贵妃可是在垂训后宫?朕没有打扰皇贵妃罢?” 宁欢微微一笑:“臣妾不敢。” 那就是打扰了。 听出宁欢的潜意思,皇帝忍不住笑起来。 底下坐着的一众嫔妃更是心惊了一瞬,但是看着皇上脸上温和的笑意,她们便知道这对于旁人来说是隐隐不敬的话,对皇贵妃来说却不算什么。 此刻看着皇上脸上温和的笑意,嫔妃们更是心下感叹,她们和皇贵妃相比,真是云泥之别,对上她们这些嫔妃时,皇上脸上可是连个笑都没有,一向疏冷寡淡,更别提这般纵容了。 皇帝丝毫没有打扰了宁欢的自觉,他甚至神色端肃地看向底下的一众嫔妃,淡声道:“皇贵妃方才的垂训说得极是,朕一向知道皇贵妃最是和善不过,从来不会主动为难人,朕也希望你们都能牢牢记住皇贵妃的话,日后安分守己,本分行事。若是夏氏和汪氏的教训还不够,朕也可以再让你们明白明白,何为规矩何为尊卑。” 皇帝的语气同样是平淡的,但这平淡话语中隐含的凌厉之意却是令人止不住地心惊。 众嫔妃吓得连忙起身齐齐蹲礼,无比恭敬地道:“臣妾等自当谨记皇上、皇贵妃教诲,不敢逾越!” 皇帝对这样恭敬顺从的话却不置可否,只淡声道:“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听着皇帝这不辨喜怒的话,嫔妃们的头垂得更低了:“臣妾谨遵皇上圣意。” 皇帝静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免礼罢。” 第732章 众嫔妃连连谢恩起身。 皇上不仅是赞同了皇贵妃的话,甚至比皇贵妃说的话更加凌厉冷肃,他当真是将皇贵妃爱护到骨子里了,这个认知让众嫔妃又心惊又感叹。 再悄然觑着上首神色平静却淡漠的皇上,嫔妃们也才后知后觉,方才为何会觉得皇贵妃的威仪如此熟悉,原来这份熟悉感来自皇上。 这帝妃二人都是以同样平淡,甚至温和的神色,说出最是凌厉凉薄的话来。比起勃然大怒,那份平静下令人捉摸不透的冷寒凌厉,才更令人心惊。 果真是常年专宠的皇贵妃,被帝王常年带在身边,如今的她竟也有如此肖似帝王的凤仪威严。 再想想皇上对皇贵妃的认同和回护,嫔妃们甚至觉得这二人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嫔妃们被皇帝冷肃地警告了一番,霎时垂首的垂首,敛眸的敛眸,整个正殿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实在有些沉肃凝滞。 见此,宁欢不禁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的神色真正地温和下来,他似是疑惑地看着宁欢。 宁欢简直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便再不看他。 宁欢端然含笑道:“诸位快尝尝本宫这小厨房新做的点心如何,也不知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听到皇贵妃有意缓和气氛的话,众嫔妃自然很给面子地笑起来,慢慢品尝起桌案上精致的点心。 颖嫔尝了半块儿,霎时笑赞道:“皇贵妃娘娘宫中小厨房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嫔妾很喜欢。” 宁欢弯唇道:“若是喜欢,一会儿你便带些回去。” 颖嫔也毫不客气,眉眼弯弯地应了:“好啊,那嫔妾便多谢皇贵妃娘娘了。” 有颖嫔开口,其余嫔妃亦是对点心赞不绝口。 也不止是奉承,永寿宫的小厨房,手艺的确闻名宫中。 正殿内的凝滞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嫔妃们一面觑着皇帝的神色,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见皇帝神色平淡,甚至听着她们下面闲谈也不见不耐,嫔妃们也更是放松。 嘉妃甚至和宁欢聊了起来。 聊了几句小公主的近况,再想想方才走进天地一家春时看到的情景,嘉妃到底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皇贵妃娘娘,这天地一家春可是也改建过了?” 嫔妃们虽然也闲聊着,但也时刻注意着上首的动静。 听到嘉妃如此一问,嫔妃们竟也慢慢安静下来。 她们虽然没来过天地一家春,但是至少听说过。 九洲清晏的天地一家春曾是让后妃们居住的殿阁,为了能同时住下好几位后妃,天地一家春内里便分成了好几处独立的宫室,各宫甚至有独立的宫门。只是后来自皇上来了这夏宫,天地一家春便一直只有皇贵妃独居。 她们原想着皇贵妃大抵是住后殿,其余宫室该是闲置不用的,却没想到今日走进天地一家春又惊了她们一次。 说来也巧,上一次震惊她们的同样是皇贵妃的寝殿——那华美绝伦海棠盛放的永寿宫。 话又说回来,就算没来过天地一家春,嫔妃们也知道,天地一家春何时有过正大殿!甚至这正大殿还高悬着“皇贵妃殿”的匾额,从前的天地一家春哪里有这些规制! 再看看这同样将天地一家春环绕其中的葱郁海棠树,嫔妃们更是知晓,这正大殿、这些海棠树大抵又是皇上为皇贵妃所修建的。 但心中有底归有底,此刻听到嘉妃问出来,她们也想听听皇贵妃又是如何说的。 听到嘉妃的疑问,宁欢坦然地点点头:“的确是改建了,皇上命人在天地一家春新建了这座正殿,又将天地一家春里的宫室都连通,如今天地一家春便不再如从前那般,各宫泾渭分明了。” 看来皇上是准备让这天地一家春从此成为独属于皇贵妃的宫殿了,怕是不久后便该改做“皇后殿”了。 帝后一体,九洲清晏为帝寝,在九洲清晏中设置后寝,似乎也合情合理。 嘉妃和嫔妃们心下有底。 但嫔妃们心中实在复杂又感慨,这历经两朝的天地一家春竟然在本朝变动这样大,哪一样不是彰显了皇上待皇贵妃的宠爱至极。 一瞬间,嫔妃们也不禁神色各异。 柔惠几人含笑如常,舒妃和愉嫔神色平静。 阮答应想着方才见到的那数株高大繁茂的海棠树,到底忍不住微微垂眸。 孟常在和洛常在下意识看向阮答应,心中也不禁一叹。 林贵人神色淡淡,眸色平静无波。 而问出嫔妃们心中疑问的嘉妃则是嫣然笑道:“原来如此,看着这满宫的海棠树,臣妾都已经能想到明年春日海棠盛开将是何等美丽的景色了。” 听到嘉妃的话,宁欢也弯唇笑起来:“本宫也盼着呢。” 看着宁欢和众嫔妃闲聊,皇帝神色平静地坐在一旁,不见说话,也不见不耐,就这么端方疏淡地坐着。 宁欢觑着他不断转着扳指的手,心中偷笑。 让他非要来掺和,该! 等嘉妃和宁欢聊得差不多,纯贵妃和柔惠对视一眼,齐齐起身。 “皇上,皇贵妃娘娘,臣妾有事启禀。” 大殿内霎时安静下来,目光都落到纯贵妃和柔惠身上。 宁欢也有一瞬的讶异。 皇帝终于再度开口,他道:“你二人但说无妨。” 第733章 纯贵妃神色温婉地看着宁欢和皇帝,恭顺道:“皇贵妃娘娘一向德行出众,处事清正,如今更尊为摄六宫事皇贵妃,臣妾自知能力不比皇贵妃娘娘,恳请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收回臣妾协理六宫之权。” 柔惠也恭声道:“有皇贵妃娘娘统摄后宫,臣妾等心悦诚服,臣妾亦恳请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收回臣妾协理六宫之权。” 此话一落,满殿的嫔妃都有些愕然地看向纯贵妃和庆妃。 纯贵妃和庆妃倒也舍得!这可是宫权,她们今日才来拜见皇贵妃,纯贵妃和庆妃竟就准备早早将宫权上交了。 宁欢更是猝不及防,她正想说什么,一直在旁边当吉祥物的皇帝却先开口了。 “不错,皇贵妃摄六宫事,日后这阖宫事务自当由皇贵妃处置,朕准了。”皇帝脸上甚至浮现几分赞扬之色。 见皇帝竟连场面话都不说一说,便一锤定音,宁欢的神色霎时有些一言难尽。 纯贵妃和柔惠看到皇帝难得温和的神色,心下松了一口气,也连忙笑着福身:“臣妾谢皇上。” 不仅是皇帝赞同了,此刻纯贵妃和柔惠也已谢恩,移交宫务的事是彻底没有转圜的机会,宁欢脸色一黑,霎时咬牙看向皇帝。 皇帝却只是含笑看着宁欢:“日后便辛苦朕的皇贵妃了。”他眸中还有几分无辜之色。 宁欢暗暗咬牙,面上却也端然笑道:“臣妾职责所在,皇上言重。” 皇帝听出她话中隐隐的咬牙切齿,下意识正襟危坐,但他仍是看着宁欢温和而纵容地笑着。 见他这般“识趣”的模样,宁欢简直好气又好笑。 今日的请安也差不多了,宁欢便朝着众人宣布了最后一件事。 “本宫喜好清静,日后诸位也不必日日来天地一家春向本宫晨昏定省,只需每月初一十五过来便是,日后回了紫禁城也一样。” 不同于当初辉发那拉氏的询问,这回宁欢直接是肯定句,这便代表着不需要嫔妃们的劝谏和来回推拒,只需嫔妃们依旨执行便是。 皇帝看了宁欢一眼,看着她一脸端庄雍容地说出这样躲懒的话,他脸上也不禁浮现几分笑意来。 再想想她这个决定,皇帝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愧是他的小娇娇,皇帝心中无奈又好笑。 柔惠、婉嫔和容贵人也哑然地看着宁欢,而后亦是无奈地笑了笑。 颖嫔脸上的笑意则更浓些,她也不乐意早起呢,果然她的宁欢姐姐当这后宫之主才是最好的。 而其余的嫔妃惊异了一瞬,她们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所以这些年,皇贵妃当真只是不愿晨起,而并非如皇太后和皇上所言,在寿康宫侍奉太后罢。 但这种事都心照不宣了这么多年,如今皇贵妃已是后宫之主,自然更是不能说出来。反而是因为皇贵妃如今成了后宫之主,她们甚至也算沾着皇贵妃的光,每月只用早起请安两日了,嫔妃们自然也同样乐得轻松。 此后在这晨起请安上,她们也算是和皇贵妃一个待遇了,一部分嫔妃有些促狭地想。 再加上皇贵妃用肯定的语气宣布,而非询问,嫔妃们也深知皇贵妃是懒得来面子功夫那一套,便也顺着宁欢心意,笑意盈盈地起身行礼。 “臣妾谢皇贵妃娘娘体恤,谨遵皇贵妃娘娘懿旨。” 皇贵妃虽然嘴上说是自己喜好清静,但她们也同样得利,自然该知礼地谢过皇贵妃的体恤。 听着嫔妃们真诚不少的声音,宁欢也不禁微微弯了弯唇角。 果然无论在哪儿,大家都不愿早起嘛。 见众嫔妃都起身行礼,宁欢觉着她们也不必再坐回去了。 宁欢温声道:“时辰不早了,今日便先这样,大家各自回宫吧。” 众嫔妃自是笑着应了:“是,臣妾告退。” 起身时看了一眼依旧稳稳当当坐在皇贵妃身边的皇上,嫔妃们心下也不禁感慨。 本朝的后宫曾经有过三位后宫之主,辉发那拉氏曾经到底是皇贵妃,也勉强算吧。 可是从前她们给孝贤皇后和辉发那拉氏请安时,皇上何时耐心地在上首坐过这么久,多数时候都是提前离开。甚至上一次选秀,皇上去承乾宫只是为了明确地告诉众人一次,永寿宫和启祥宫不会再住进任何嫔妃,交代完这么句话,皇上便起身走了,连新人都不愿多看几眼。 如今到了魏佳皇贵妃可好,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请安,皇上也要亲自来一趟,甚至毫不掩饰地展现他对皇贵妃的回护,还一直耐心地陪到了最后。 如此对比,实在是让人唏嘘。 但如此对比,也让嫔妃们更深刻明白地意识到魏佳皇贵妃和辉发那拉氏的区别。如今这位皇贵妃的地位当真是不可动摇的,令人莫敢冒犯。 作者有话要说: 1《清高宗实录》 (晚上继续,么么~) 第270章 等嫔妃们都恭恭敬敬地退下后,宁欢坐在侧座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见此,皇帝忍不住笑起来,他柔声问道:“困了?” 宁欢走到皇帝身边,坐到他腿上去。 天地一家春正殿的地屏宝座打造得很是宽敞,坐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若非宁欢不愿,皇帝甚至想让宁欢和他一同坐在宝座上,接受嫔妃们的拜见。 宁欢伏在皇帝怀中,娇声抱怨:“起太早了,为什么一定要晨昏定省啊……” 第734章 皇帝抱着她,笑着哄道:“这不是为了皇贵妃娘娘的威严和地位着想?再者,宝儿不是已经偷懒地减到一月两次请安了?” 宁欢哼唧道:“从前几个月都不用早起呢。” 皇帝忍俊不禁:“娇懒的宝宝。”他轻轻勾了勾宁欢娇艳的脸。 听着他这般温柔宠溺的声音,宁欢却是俏脸一红。 她嗔道:“宝宝在偏殿睡着呢,我都当额娘了,哪儿还是什么宝宝。”她小声嗔怪着,眉眼间却是止不住的甜软笑意。 皇帝抱着宁欢,声音低柔道:“就算当额娘了也是我的宝宝,一辈子都是我的宝宝。昭昭是宝儿的宝宝,宝儿是我的宝宝。” 宁欢娇娇地嗔了他一眼:“肉麻。”但她脸上的甜蜜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看着她这般宜喜宜嗔的娇艳模样,皇帝简直喜爱得不行,他在宁欢脸侧落下轻柔一吻。 “肺腑之言。” 宁欢到底遂心地伏在他怀中,甜软地笑起来。 她伏在皇帝的肩头,凤喙中垂下的赤金红宝石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皇帝看了一瞬,又伸手扶了扶宁欢发髻间微微松动的海棠花簪。 垂眸看着她发髻上华美耀眼的赤金九尾正凤,皇帝也忍不住笑道:“今日走进来便看见皇贵妃娘娘凤仪威严之姿,实在是风华无双,皇贵妃娘娘的威仪真是将我都吓了一跳。” 其实是高兴,没想到他的宝贝周身的威仪之势在潜移默化之中,竟已与他趋近相同了。 帝后同心,夫妻一体,看着那个高坐地屏宝座之上,与自己威仪相似的姑娘,皇帝很是心满意足。 宁欢似嗔似笑,睨了他一眼:“竟然把皇上都吓到了,真是臣妾的不是。” 皇帝一脸正经道:“不敢,只是朕为凤仪无双的皇贵妃娘娘心折不已罢了。” 看着他用这样端方的神色,说出这样油嘴滑舌的话来,宁欢到底忍不住笑起来。 但她也想起什么,又轻哼一声:“今日是大家来给我请安贺喜,你来瞎掺和什么?” 皇帝一脸无辜:“来给皇贵妃娘娘撑腰啊,再者,皇贵妃娘娘是我的妻子,咱们夫妻一体,自然该一同接受后宫的拜见。” 听到皇帝隐含认真的话,宁欢到底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但她骄矜道:“还用你撑腰?我好歹也是皇贵妃了,还治理不好这后宫?” 皇帝道:“宝儿当然可以,但有我在,岂不是事半功倍?” 宁欢睨他一眼。 皇帝又温柔道:“再者,今日是宝儿大喜,第一次接受后宫的拜见,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听着他这般温柔而认真的话,宁欢到底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好吧,你说的也是。” 哄好了宁欢,皇帝便低声问道:“咱们回暖阁去?” 宁欢环着皇帝的脖子,点头:“好。” 这就是要他抱的意思了,皇帝低柔地笑道:“黏人的宝宝。” 宁欢眼眸微扬:“怎么,不想抱?不想抱你就给我回勤政亲贤去。” 皇帝霎时笑着哄道:“想,怎么不想,我求之不得。” 一面说,他一面便稳稳地抱着宁欢起身。 宁欢得意又满意地翘起唇角。 直到回到暖阁,皇帝也没放开宁欢,他抱着宁欢一起坐到榻上。 宁欢睨他一眼,倒也没从他怀中下来。 皇帝抱着她,柔声问道:“要不要睡一会儿?” 看着他这般纵容的模样,宁欢忍不住笑起来,但她道:“不睡了,倒也没这么困。” 宁欢想到什么,又轻笑道:“今日若不是嘉妃同我聊了几句,就这么坐在上面看着底下的嫔妃们闲聊,我怕是真的要犯困了。” 想想日后每个月都有两日这样的日子,宁欢也忍不住有些哀怨。 皇帝哑然失笑,但他提议道:“那日后就别让她们闲聊了,若是无事,让她们直接告退便是。” 宁欢反而不干了:“那也不成,指不定大家聊着聊着,我就听到什么有趣的消息呢。” 无聊起来,哪怕是后宫娇贵的嫔妃们也不可避免喜欢八卦,而宁欢也觉得,无聊的时候,也还是可以听一听的八卦的。 皇帝好笑又无奈地摇头。 但说起这个,宁欢也想起一件最要紧的事。 “今日你来就来,为什么还要收了纯贵妃和柔惠姐姐的协理六宫之权!”说起这个,宁欢霎时敛下笑意,咬牙看着皇帝。 想想日后这庞大辽阔的紫禁城、圆明园,都只由她一人打理,宁欢看着皇帝,更是恨得牙痒痒。 皇帝下意识抱着宁欢坐直了些,他试图狡辩:“是纯贵妃和庆妃自己上奏自请交出宫权,我岂能不收。” “自请上奏?”宁欢凉凉地睨了皇帝一眼:“你确定你没有暗示过她们什么?” 在她晋封皇贵妃,又有摄六宫事的正式名头后,宁欢本也预见纯贵妃和柔惠大抵会主动自请交还协理六宫之权,她也想好了要让她们接着协理六宫,但没想到今日她们和皇帝倒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要自陈交还宫权,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要在众人请安,还有皇帝在场的时候说,就是为了方便皇帝先斩后奏,她不好当面反驳呢! 被宁欢凉凉的目光看着,皇帝的确心虚了一瞬,但他又岂会在宁欢面前表现出来。 第735章 皇帝神色如常地抱着宁欢,走怀柔路线,皇帝温声道:“宝儿,你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将来更是中宫皇后,你是后宫之主,后宫大权本也该悉数由你掌管,如此方才名正言顺。” 听着他慢慢和自己讲道理,宁欢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但她嗔怪道:“我又不在乎这些。” 紫禁城和圆明园占地广阔,宫务也是一样的庞杂,宁欢一向不是喜欢什么都亲力亲为的人,将一些不重要的事分散出去,让底下的人帮忙分担,别人高兴,她也轻松了,还不会影响她最核心的权力,岂不美哉。 皇帝却正色道:“但是我在乎。” 宁欢眨了眨眼,抬眸看着皇帝。 皇帝郑重道:“宝儿是我心爱的姑娘,也该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姑娘。我不仅是想让宝儿成为我的皇后,更是希望让你是这后宫、这天下独尊的皇后。我不想有人能分散你的权柄,也不容任何人动摇宝儿的地位,分散你的权力,中宫皇后的权力和尊荣,应该完完整整都是你的,不需要任何人来协理分权。” 听着皇帝说出这样认真而郑重的话,宁欢竟是一时失语,她哑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神色温柔而认真地看着她:“我心爱的姑娘,自该拥有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一切。” 宁欢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最后到底忍不住笑起来。 她环住皇帝的脖子,娇声撒娇:“你怎么这样啊,太犯规了!” 她这般娇气又柔软的情态,让皇帝看得爱怜不已,皇帝抱着她温柔笑道:“可这是我希望宝儿拥有的,也是我想给宝儿的啊。” 宁欢看着他,到底忍不住甜蜜又柔软地笑起来。 伏在皇帝怀中,宁欢却又撒娇道:“可是一个人处理宫务真的太多了,我要是忙不过来,你帮我处置吗?” 皇帝毫不犹豫便应了:“好。” 他答应得倒是快,宁欢反而嗔笑道:“得了吧,你自己的政事都忙不过来,还帮来帮我,我可不想耽误天下大事百姓民生。” 皇帝轻轻抚着她,柔声道:“我能帮宝儿的。” 宁欢却只是哼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她这般坦然,皇帝反而有些犯难了,他一面希望宁欢至尊至贵,不愿属于她的权力被分散,一面却也舍不得累着她。 他自己是皇帝,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每日到底有多少政务需要处理。 不过想想也无妨,大不了他再勤勉一些,只要别累着他的姑娘,只要他的姑娘开心便好。 看着他有些变化的神色,宁欢也很好地领会到他的纠结,她不禁有些得意地道:“还是怕累着我吧?” 皇帝失笑,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发。 他的确怕累着她,他从来都舍不得。 宁欢倒在皇帝坚实有力的臂弯中,仰头看着他,她还是无奈又好笑道:“你知道的,这庞杂的宫务中总是有些琐碎烦杂,但却不大重要的事,分出去的也都是这些琐碎的事,就算让柔惠姐姐她们帮帮忙也没什么嘛。” 皇帝抱着宁欢,温声道:“可我也不希望日后史书工笔,有人因为有嫔妃替皇后协理六宫这件事,而妄加揣测你的地位。” 听到这话,宁欢的神色也不禁柔软下来,但她也有些好笑,他竟然连身后事都考虑上了。 宁欢倒是看得很开:“一些无聊的后人喜欢计较这些无聊的小事罢了,等他们妄言妄议的时候咱们早就化成土了,有什么可在意的。只要我活着的时候,这后宫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地位,没人敢因此妄言妄议不就行了,后人无聊的妄加猜测只会显得他们十分可笑而已,可影响不了咱们。”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也忍俊不禁,但他坚定道:“可笑的妄议也不行,我的宝儿一直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姑娘,不能也不该被他们胡乱猜测妄言妄议。” 这可说不准了,日后的世道可是翻天覆地。 但宁欢此刻自然不会说这些,她仍是动容于皇帝待她的百般爱护,只觉心下柔软得不行。 宁欢伏在皇帝怀中,到底柔声道:“好吧,都听你的。” 不过话音一落,宁欢却又忽的想到什么,她眼眸一亮:“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她从皇帝怀中坐起来。 皇帝看着她,眉梢轻扬。 宁欢眉眼弯弯,狡黠笑道:“日后不若重新设立宫中女官如何?” 自隋朝到明朝,一直都设有宫中女官司职六局二十四司,分管宫掖,最后又完全听命于皇后。只是到了明朝后期,宦官当权,逐渐接过了原本归女官所有的职权,女官的地位和权力也逐渐降低,当了清朝更是彻底不再设立宫中女官。 皇帝有些犹疑地看着宁欢:“你想重新设立六局二十四司?” 宁欢道:“那倒不是,倒也用不着这么多女官帮我分担宫务,只需提拔一部分便好。” 女官多了,宁欢也不确定自己的制衡驭下之术能不能学得皇帝的炉火纯青,别把自己给玩儿进去才好。 这般想想,宁欢又有些泄气:“算了,什么掌政宫掖的女官,也是麻烦事儿,这执掌后宫的事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皇帝却抱着她,若有所思:“重新在宫中设立女官,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有人能合情合理地帮宁欢分担去一些不重要的琐事,不会累着宁欢。又因为是归皇后执掌的女官,也比不上协理六宫的嫔妃权势大,不会分散甚至动摇宁欢的权力,倒也是两全其美。 第736章 皇帝来了兴致,宁欢却兴致不高:“她们真的不会有二心吗?那还不如让柔惠姐姐帮我呢。” 皇帝忍俊不禁,而后却温声道:“宝儿若是不放心,不是还有我在?有我帮着宝儿,难道还掌控不好一群宫中女官吗?咱们慢慢来便是。”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也若有所思。 她最大的底气当然是皇帝这个手握大权谋智过人的坚实依靠,有皇帝在,的确能省心不少。 但宁欢还是兴致不高:“再说吧,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为了你,我还是先辛苦当几年完全统摄后宫的皇后,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吧。”宁欢骄矜地哼笑一声。 看着她这般骄傲又明艳的模样,皇帝也忍不住神色柔软地笑起来:“好,都听宝儿的,宝儿高兴便好。” “不过你准备什么时候立我为后?”宁欢有些好奇地看着皇帝。 听着宁欢这不加掩饰直白至极的话,皇帝有些哑然,而后却不住地笑起来:“我的宝儿啊……” 敢这般直白地问君王何时立自己为后,不仅是大胆肆意至极,更称得上是图谋后位大逆不道的大罪,从古至今怕是都找不出几个人来。 不过早前宁欢就这般直接地问过立储之事,都是同样的直白大胆,此刻对于宁欢再一次的“大逆不道”,皇帝也更是接受良好了。 宁欢完全没有什么野心勃勃大逆不道的心理负担,还拽着皇帝的衣袖晃着:“你快说,你不会又准备像晋封皇贵妃这样,给我一个惊喜吧?!” 皇帝扬眉笑道:“既然是惊喜,当然不能让宝儿知道。” 宁欢哼笑一声:“烦人。” 皇帝抱着宁欢,神色温柔:“不过也很快了,宝儿不是在考虑女官的事?等宝儿当了皇后,这些事处理起来也更方便。” 宁欢若有所思,忽的道:“设不设立女官,日后再说,但是宫里可以慢慢开设一些识字的小学堂,先教着宫女们识字,你觉得如何?” 大多数宫女都不认得字,日后又何谈如从前的六局二十四司一般,帮着皇后执掌宫掖。 皇帝哑然地看着宁欢,他赞叹道:“我的宝儿果然至仁至善。” 宁欢霎时好笑地嗔了皇帝一眼:“你就夸大吧。” 皇帝的神色温柔而认真:“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我的皇贵妃从来实至名归,日后有皇贵妃在,这后宫必定安定。” 宁欢捂住皇帝的唇,嗔笑道:“别说了,别说了。” 这么多年,她的脸皮还是没有练得多厚,尤其抵抗不住皇帝夸赞的甜言蜜语。 皇帝顺势在她掌心落下一吻,眉眼间却依然盈着笑意:“好。” 宁欢似嗔似笑,慢慢伏到皇帝怀中:“那咱们慢慢来吧。” 皇帝温声应道:“嗯。” 第271章 盛夏在夏宫待着总是惬意的,园子里水泽遍布,绿树成荫,任天上的日头再炽烈,有了星罗棋布的湖泊溪流,又有绿荫遮挡,风一吹便送来阵阵凉意。 连宁欢这般畏热的人都喜欢在园子里漫步,风和日丽的天儿,阳光明媚却不会炽热灼人,园子里湖光山色,风景秀美,实在是个漫步赏景的好地方。 这日天朗气清,宁欢午憩起来,便又和皇帝在园子里漫步赏景。 “快两年没有骑马了,也不知这次再去我还记不记得。”宁欢神色纠结。 他们方才在说过段时日去木兰的事儿。 皇帝柔声道:“不记得也无妨,我再教宝儿不就行了?” “那当然。”宁欢毫不客气地应了,不过她也有些好笑道:“照我这般的功夫,也不知要到何时我才能跟着你一同去围猎。” 皇帝神色含笑地看着宁欢:“这么想跟着夫君去围猎?” 宁欢也不羞恼,只是斜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乐意?” 皇帝温柔而纵容地笑道:“乐意,当然乐意,宝儿若是实在想和夫君一起去,到时我和宝儿共乘一骑,带着你一同围猎便是。” 宁欢下意识顺着皇帝的话想象了一番,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她自己都已经想捂脸了。 宁欢霎时嗔道:“才不要,共乘一骑围猎,也太尴尬了,像什么话!” 皇帝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他还安抚宁欢:“宝儿放心,没人敢笑你,他们只会更清楚地明白宝儿在我心中到底是怎样重要的地位,对你恭敬讨好都来不及,岂敢笑话你。” 话是这么说,但宁欢还是接受无能,她道:“去木兰也不是非要围猎,也不缺这么一件事,等日后我的骑射技艺娴熟些了,我自己再去围猎也行。” 皇帝的神色遗憾了一瞬,但他仍是温柔而认同道:“对,往后咱们还有许多许多年的木兰要去,宝儿不必着急。” 还有许多许多年啊,这句话听着就让人欢喜期待。 宁欢翘起唇角:“是啊。” 她心情好了,便又挽着皇帝的手臂盈然笑道:“那今年若是得空,你也可以找个无人的时候,带着我去围猎。” 皇帝眉梢轻扬:“宝儿愿意了?” 宁欢道:“只要不是那种正式场合,咱们私下去围猎也不必在意这么多,你觉得呢?” 皇帝当然觉得好极了,他当即笑道:“好,宝儿说得极是,到时候夫君带着你去围猎便是。” 宁欢似嗔似笑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只是温柔含笑地看着她,心满意足地握了握宁欢的手。 第737章 宁欢随意抬眸一看,便看见前面浮光跃金的湖泊。 阳光下的湖泊波光粼粼,自然是美的,但更美的还是那湖面上盛放的荷叶和荷花,翠玉般的荷叶层层叠叠遍布大半个湖泊,微风吹过时,碧波浩渺的湖中便仿佛泛起一轮绿色的波浪,粉艳似霞的荷花在那绿色的浪涛间亭亭玉立,婀娜地随风摇曳着,千姿百态,娇艳欲滴。 看着眼前娇嫩鲜艳的荷花,宁欢眼前一亮。 她拽着皇帝的袖子轻晃,娇声道:“咱们过去赏荷花吧。” 皇帝自然应好。 不过这片种满荷花的湖泊是一处开放的湖泊,并非如曲院风荷那般,四周建有回廊和美人靠以供赏景。 湖畔地貌天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皇帝小心地牵着宁欢,看着这片天然的湖岸,微微凝眉。 不过想着宁欢大概玩不久,他便也没说什么。 宁欢却在湖岸边找到一座平坦的白玉石,她霎时拉着皇帝走到白玉石旁。 宁欢神色愉快地看向皇帝:“这个地方好,咱们正好可以在这儿休息会儿。” 身后便是茂盛的垂柳,也不必担心被晒着,实在是好地方。 没想到她的兴致竟然这样好,再听听她的话,皇帝更是神色无奈:“还是让宫人们将椅子搬过来罢。” 宁欢霎时不赞同地看着皇帝,嗔怪道:“这么天然的湖泊,搬什么椅子,也太格格不入了,你懂不懂什么叫自然美啊。” 皇帝有些忍俊不禁,还没说话,宁欢已经召宫人们过来擦拭白玉石了。 见此,皇帝便彻底闭上嘴。 宫人们很快便将白玉石清理干净,还准备在上面铺上一层软垫。 宁欢霎时制止:“不必铺了,都退下吧。” 宫人们连连应了。 宁欢捋了捋裙摆,十分自然地便在白玉石上坐下,她偏头睨了皇帝一眼:“你坐不坐?” 皇帝失笑,顺从地挨着宁欢坐下:“坐,当然要坐。” 将宁欢揽在怀中,皇帝又低笑道:“朕的皇贵妃娘娘当真是好养,凤椅坐得,路边的野石也坐得。” 宁欢骄矜道:“那当然,我哪里像你们这些龙子凤孙这般娇贵。” 哪里这般娇贵…… 听到这话,皇帝有些忍俊不禁。 看着她身上华美精贵的蹙金天华锦宫装,再看看她发髻上的嵌宝石五凤朝阳金步摇,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甚至有价无市的珍品,经年累月下来,就算她从前当真不娇贵,如今也被他养得十足娇贵了,如今若是锦缎不够柔软,步摇不够精美,她可都不愿上身。但这会儿这小娇娇却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对自己没有很好的认识。 当然这话皇帝心里揶揄归揶揄,肯定不会说出来,他可不想被赶出天地一家春。 再者,皇帝也一向觉得他的乖宝儿怎么娇气怎么娇贵都是应该的,他也养得起。 皇帝便揽着宁欢笑道:“皇贵妃娘娘教训得是。” 宁欢果然满意地翘起唇角。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哼笑道:“别说凤椅,龙椅我还不是坐过。” 这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大肆意大逆不道,若是旁人开口,怕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此刻说话的是宁欢,皇帝的神色也依然动都没动一下,他甚至还低笑道:“是啊,宝儿当然坐过,那宝儿还想不想再坐坐龙椅?”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欢。 宁欢看着他眸中的暗示和幽深,霎时反应过来。 坐龙椅?坐他身上还差不多! 她哪次坐在龙椅上不是因为皇帝喜欢抱着她做那事儿…… 想到这儿,宁欢也不禁脸颊微红。 她嗔恼地轻啐道:“你那是想我坐龙椅吗?你想得美!” 皇帝看着宁欢,低笑一声:“宝儿难道不喜欢吗?” 她……当然不会不喜欢。 想想那象征着王朝至高权力,唯有天下至尊才能坐的位置,旁人为了坐到那儿,能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大部分人更是连觊觎都不敢,满是敬畏。 可皇帝竟然就这么随意地让她坐了,甚至还做了不少出格恣意的事,宁欢真是一面心软,一面也忍不住嗔恼。 眼不见为净,宁欢霎时推了旁边不正经的某人一把:“一天天的不正经,罚你去给我摘荷花和莲子!” 皇帝立刻神色正经:“好,受皇贵妃娘娘的责罚,夫君心甘情愿。” 看着他用这样端方的神色,说出这样一点儿都不端肃的甜言蜜语,宁欢到底忍不住笑起来。 皇帝起身,含笑看着宁欢:“宝儿看好了。” 宁欢知道他又要显摆了,看着他这般张扬的模样,宁欢面上霎时浮现几分嗔意:“又要显摆!” 皇帝慢慢道:“宝儿不喜欢吗?” 那般英武不凡,风华无双的模样,宁欢当然喜欢。 她似嗔似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到底顺着心意笑意盈盈地应了:“好好好,我认真看着。” 看着她这般娇艳嫣然的模样,皇帝心满意足地朝着宁欢扬唇一笑,眉眼间竟有了几分难得的少年意气。 下一瞬,他便足尖轻点,纵身朝着湖泊跃去。 皇帝娴熟而怡然地摘了一捧娇艳鲜嫩的荷花和莲蓬。 只见衣袂翻飞间,他凌波立于水上却依然气定神闲,这般矫健敏捷的英姿和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相互辉映,怎一个容姿卓绝,风华无双可说。 第738章 宁欢不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英姿不凡的模样了,但她此刻依然满面赞叹,满面笑意地看着皇帝。 就算看过再多次,但谁会不喜欢这样意气飞扬,风姿无双的郎君呢。 皇帝很快便摘好了荷花和莲蓬,从容地带着花落到宁欢面前,脸上的笑意笃定而悠然。 “献给朕美丽的皇贵妃娘娘。”皇帝宠溺地看着宁欢。 宁欢盈盈笑起来,那笑容盛开在她脸上,简直甜美又柔软。 “多谢……夫君。”她微微偏头,明媚嫣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一时哑然,只觉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胀胀的,他的神色也愈发温柔。 见宁欢伸手要接荷花,皇帝才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帕将荷花的茎干包裹好,才再度将花递给宁欢。 宁欢忍俊不禁,无奈地摇头。 皇帝又坐回宁欢身边,柔声道:“我给宝儿剥莲子吧。” 宁欢慢慢倚到他的肩头,眉眼弯弯地笑道:“好啊。” 皇帝的神色柔软得不行,将宁欢往身上揽了揽,便开始给她剥莲子。 宁欢倚在皇帝肩头,笑道:“日后等昭昭长大了,也得让她看看她阿玛有多厉害,免得日后轻易便被骗了。”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下意识肃声道:“我看谁敢!” 敢骗王朝的公主,给他们的胆子! 看着皇帝瞬间变脸,宁欢反而忍俊不禁:“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过想想应当……” 宁欢本想说不可能有人能骗到公主,但她想到什么,忽然轻哼道:“也不一定,陈世美那个人模狗样的东西不就骗到公主了。” 皇帝神色端肃,而后也认真地点头:“宝儿说得是,咱们日后一定得好好为昭昭把关,若是有人敢骗咱们的昭昭……” 皇帝寒凉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听到这话,宁欢一面赞同,一面却有些奇异地看着皇帝:“你不准备自小便给昭昭指婚了?” 宁欢也是生了朝珑后才知道,清朝的公主竟然大多在一两岁之时便会被皇帝指婚,都快算得上指腹为婚了,而后公主到了年岁便厘降,几乎形成传统。对于这个传统,宁欢震撼了一番而后便是不满。 只是见昭昭都还不到周岁,皇帝也没有这么早给昭昭指婚的意思,宁欢也渐渐忘了这事儿。没想到现在听皇帝这意思,他怕是又要打破一个传统。 皇帝思索片刻,温声道:“咱们的昭昭不着急,还是等她再大些再说吧。”他喂了宁欢一粒莲子。 宁欢含住莲子,满意地颔首:“我也觉得,日后等昭昭长大了自己挑。” 皇帝毫不犹豫便应了:“好,都听你的。” 对于他的“识相”,宁欢越发满意,反正他为了她们母女俩打破的规矩传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但宁欢也忍不住笑道:“所以还是得让昭昭多见见优秀的男儿,不说旁人,至少不能比她阿玛差太多吧。” 听着宁欢夸赞的话,皇帝亦是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他认同道:“宝儿说得不错,不过咱们昭昭还小,这些事还是慢慢来罢。” 宁欢点点头:“当然。”她又顺势咬住皇帝递来的莲子。 皇帝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继续给她剥莲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估计就能正文完结了,珍惜他们腻歪的时光吧,嘿嘿嘿(跑 第272章 皇帝凌波摘花的英姿,宁欢见过多次,虽然仍是喜欢得不行,但也不算惊异。 旁人却是第一次见。 站在不远处静静候着的宫人们,看见皇帝这般英姿风华,都惊愕地睁大了眼,勉强才止住将要出口的惊呼,但都是满脸崇敬叹服地看着湖泊的方向。 皇上当真是个方方面面都卓绝无双的英主。 宫人们时刻记挂规矩,再惊诧都不敢发出声音,但有人却到底忍不住惊呼出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阮答应连忙掩住嘴唇,但她神色赞叹地看向林贵人:“姐姐,你看见了吗,皇上当真是文武双全,风姿无双。” 林贵人亦是神色惊愕地看着湖泊那边,听到阮答应的声音后,她亦是微微弯起唇角。 想想方才看到的那般雄姿英发,风华无双的皇上,林贵人神色柔软:“是啊,皇上一向这般卓尔不群,怕是这天下都少有人能及。” 这不仅是因为他手中至高的权力,更是因为他足够卓绝的能力。 阮答应亦是莞尔笑着颔首:“对,皇上就应该是这般卓绝的模样。” 无论是他的容姿,还是他方方面面的能力。 这样英武不凡,风姿无双的皇上,她们作为他的嫔妃,若是能得到他的一分真心爱怜,不知会是何等的幸运和圆满。 可是…… 她们此生大抵是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林贵人和阮答应赞扬过皇帝的英姿后,又不禁神色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湖岸。 她们在园子中漫步赏景,却正好撞见皇上也在陪皇贵妃赏景。 她们看见皇上和皇贵妃后,虽然理智告诉她们该悄然离去,但不止出于何种心思,她们还是顿足了。 而后她们便亲眼看着皇上毫不避讳地陪着皇贵妃席地而坐,两人倚在一处亲昵地说着话,皇上还为皇贵妃凌空摘花,亲手替皇贵妃剥莲子,还要亲手喂她。这般亲昵随性的举动,哪里像是尊贵的君王和皇贵妃,竟就如同一对寻常的极其恩爱的夫妻一般。 第739章 皇贵妃敢不顾失仪地便拉着皇上席地而坐,敢支使皇上为她摘花剥莲子,她似乎半分不怕皇上恼怒,而皇上……也的确都纵容地应了。 皇上面对她们时,何时有过那般温柔宠溺的神色,别说支使皇上做这做那,便是如皇贵妃这般亲昵地倚在皇上肩头,她们都不敢…… 她们从来都不知,那样疏冷威严的皇上,竟然会爱护宠溺一个女人至此。 再加之这些年见到的种种,林贵人和阮答应就算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皇上待皇贵妃的确和待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不同。 皇贵妃或许就是那个幸运的得到皇上真心爱怜的人。 皇上当真偏爱皇贵妃至此了,或许这就是皇贵妃敢这般恣意妄为的底气吧。 阮答应看着湖岸边那两个似乎极其般配的背影,她怔然地喃喃道:“若是她一直待在园子里该多好,她既然出了紫禁城,为什么又要回到皇上身边?”她阖了阖眸。 皇贵妃不在紫禁城的那一个月,皇上虽然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但这样反而让所有人都在同一个位置,若是皇贵妃没有回到皇上身边,这宫里或许才是后宫原本该有的模样。 可是她们没想到,皇贵妃都这般娇纵放肆了,竟也不是皇贵妃要向皇上请罪求得原谅,竟也不是皇贵妃会因此而失宠,而是皇上要百般哄着皇贵妃消气! 如今皇贵妃消气了,她便又这样轻而易举地回到了皇上最宠爱的位置,甚至还更进了一步,即将成为至尊至贵的中宫皇后,名正言顺。 “失宠”这个词,似乎从来都落不到她身上。 有皇贵妃在,便愈发显得她们这群嫔妃在皇上心中微不足道,萤火之光岂能同日月争辉,皇贵妃便是那日月,后宫所有嫔妃的光芒加在一块,都不足她的万一,如此云泥之别,实在让人心凉。 阮答应宁愿皇上没有心,对她们都冷淡地一视同仁,也不想看见皇上是有真心和温情的。因为皇上这份温柔和爱意都只会给另一个女人,皇上将他所有的特殊和偏爱都给了她,让她独宠后宫尊贵傲然,让这后宫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皇贵妃消气回到皇上身边,皇上眼中便彻底没有她们了。 林贵人心中虽然也有些苦涩地认同阮答应的话,但她到底握了握阮答应的手,轻轻摇头。 她在提醒阮答应。 当初的皇贵妃只是贵妃,都能将阮答应甚至夏答应和汪答应罚得那样惨,如今她已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又依然盛宠不衰,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怕是更容不得旁人冒犯。 阮答应定了定神,她缓缓看向林贵人,神色仍是涩然:“姐姐,有皇贵妃在,咱们是不是再无可能……” 再无可能什么呢,再无可能得到皇上的爱怜,甚至再无可能复宠。 皇上大封六宫,大多数答应常在都得了晋封,甚至连洛妹妹都被晋了常在,可她和孟姐姐就如同被皇上遗忘了一般,未得晋封。 或者说,自她们被皇上降位以来,便一直是这般被皇上遗忘的处境。林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向不得宠,整日也只有她和林姐姐在钟粹宫中做伴儿。 皇贵妃不在宫中,皇上大封六宫都能掠过她们,如今皇贵妃仍是盛宠不衰,她们更是望不见希望。 难道因为她和孟姐姐为皇贵妃所厌恶,所以皇上便也厌屋及乌,不愿再见她们吗? 这个再度浮现出来的认知,还是让阮答应的心一颤,她的脸色竟是白了些。 林贵人听得懂阮答应的未尽之言,见她忽然白了脸色,便知她又胡思乱想了。 但阮答应的胡思乱想何尝又不是她的想法,林贵人说不出什么心情地抬头望了望头顶湛蓝的天。 她怔怔道:“从前总以为能静静地看着皇上便好,只要皇上高兴便好,后来却还是贪心不足……” 她不止是想看着皇上高兴,更希望皇上那般充满柔情与宠溺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让皇上如此愉悦温柔的人是自己。 “人性贪婪,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林贵人淡淡一笑,眸中有几分自嘲之意。 听到林贵人轻柔却掩不住哀意的话,阮答应也不禁怔然:“是啊,人性贪婪,是我太妄求了吗?” 她怎么能去妄求君王的真心,阮答应心中酸涩复杂。 沉默片刻,再想想这两月来的种种,林贵人到底看向阮答应:“羡云,日后咱们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是往后咱们还是避着些皇贵妃吧。” 皇上其实是一个喜好清静的人,若非要陪着皇贵妃,轻易不会从九洲清晏出来,是以只要在园子里见到皇贵妃,皇贵妃身旁泰半站着皇上。 若是能避着皇贵妃些,她们便不会因看见皇上和皇贵妃恩爱而酸涩,也不会有冒犯皇贵妃的可能。 听到林贵人的话,阮答应微微仰头,她轻轻拂去眼角的泪珠:“她可真幸运啊……” 帝宠君恩,名位权势,甚至是君王的偏爱,她都有了。 林贵人比阮答应在宫中多待了两年,更是比阮答应更深刻地见识过皇帝待皇贵妃到底有多么偏爱。 此刻她看着湖岸边,清冷端凝的眉眼间也划过一丝复杂:“或许皇贵妃就是如此幸运,真的得了皇上的真心吧。” 听到林贵人的话,阮答应一时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悲:“皇上竟也有真心?” 第740章 林贵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原本悠然亲昵坐在湖岸边的皇上和皇贵妃慢慢起身。 林贵人一愣,一时竟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阮答应没听到林贵人再开口,便抬眸看向林贵人,而后见林贵人发愣,她也下意识顺着林贵人的目光看去。 而后便正正和牵着宁欢的皇帝目光对上。 阮答应看着皇帝小心翼翼的动作,神色不禁有些发苦,但她还是极力弯起一抹温婉的笑意来。 林贵人和阮答应神色恭顺地朝湖岸的方向蹲礼。 皇帝只是随意地往前看去,却没想到看到阮答应那般勉力而笑的神色,他微微蹙眉。 但皇帝也没在意,也不欲和她们说什么,只是接着牵着宁欢往大路上走去。 皇帝不以为意,宁欢却眼尖地注意到阮答应的神色,再看看阮答应身旁的林贵人,宁欢一时竟是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淡淡地扫了林贵人和阮答应一眼,宁欢也没有停下脚步或是召这二人过来,只继续跟着皇帝沿湖岸边前行。 她和这二人怕是没什么可说的,打个照面便罢了。 不过她和皇帝倒是有说的。 等走得远了,宁欢才偏头睨了皇帝一眼:“你的魅力倒是大,竟然又来了一个。” 四周来往的宫人见到他们,远远便跪地俯首避让了,皇贵妃仪仗也不近不远地坠在后面,是以也没人能听得见他们二人说话,宁欢便愈发随性。 皇帝下意识更加挺直了脊背,但他神色疑惑地看着宁欢:“嗯?” 宁欢睨着他:“你就给我装吧,方才阮答应的神色你没瞧见?可是将酸涩、哀愁、勉强、守礼、楚楚可怜,表现得淋漓尽致。”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霎时忍不住笑起来,他还夸赞道:“宝儿怎么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的?真是厉害。” 宁欢更是忍俊不禁,她嗔了他一眼:“难道你还能没看出来?” 皇帝道:“我的确没看出来,只觉此人有些莫名。” 看着皇帝无辜的神色,宁欢显然不信,她好气又好笑道:“没看出来才怪。” 最多只是因为皇帝觉得这个人不值得他上心罢了,所以无论她是欢喜还是酸涩,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都与他无关。 皇帝握着宁欢的手,温声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与咱们无关,宝儿又何必在意,宝儿知道的,旁人如何都与我无关,我只会喜欢宝儿一人。” 宁欢一面高兴,一面也立刻揪住他的话不放:“所以你还是看出来她爱慕你,所以她看着我和你在一起,才会露出那般酸涩的神色吧。” 皇帝一顿,而后哑然失笑。 “宝儿啊,其实也没什么区别,看不看得出来,她都只是一个与咱们无关的人,只要别妨碍到咱们,便无须在意。”因为在和宁欢说话,皇帝的声音还很是温和,但那话语中的凉薄之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宁欢似嗔似笑地睨了他一眼,但她也停住脚步,仔细地打量了皇帝一番。 青年的帝王身姿挺拔的站在湖畔,他的身后是灿金的阳光,巍峨绵延的群山和浮光跃金的湖泽,他整个人也如同身后壮阔的如画风光一般,渊渟岳峙,光辉万丈,令人心生敬畏却也止不住地想要靠近。 春秋正盛的帝王,容姿依然俊美卓绝,岁月和无上的权势将他打磨得愈发内敛平和,但也没有人会觉得他的杀伐决断当真都消失了,这是君王坐拥天下御极多年蕴养出来的无上威严,哪怕他神色温和,也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威严与锋芒,令人不敢仰视。 这般权掌天下沉稳泰然的成熟,已经足够吸引人,而他更是还有一副卓绝的容姿,的确足以让女人前赴后继。 他无双的容姿和他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样吸引人。 宁欢静静地凝望着他,看着他这般俊美绝伦,威仪端方的模样,竟也有一瞬的晃神。 片刻后,宁欢轻笑道:“你这般模样,的确足以让人前赴后继。” 皇帝看见她看着自己出神,便知道约莫又能听到他家乖宝儿动听的夸赞了。 此刻果真如他所料,听到这么一句话,皇帝满足而愉悦地翘起唇角。 他道:“那这里面是不是也包括我的乖宝儿呢?” 宁欢也不羞恼,只是斜斜地睨了皇帝一眼:“嗯?” 皇帝霎时很是识相地改口,他低笑道:“我的宝儿同样风华无双,我分明是才是那个想要讨得宝儿欢心的人。” 听着他这般温柔又纵容的话,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她也不吝于说些甜言蜜语:“我们俩不一样,我们都不需要前赴后继,分明是两情相悦。”她黏着皇帝眉眼弯弯地笑道。 皇帝果然哑然,他定定地看着宁欢,只觉心都要化了。 他温柔而认真地点头:“对,咱们是两情相悦。” 宁欢弯了弯唇角。 而后宁欢又若有所思:“难怪那个阮答应先前居然会说出那般清奇的话,原来如此。” 难怪那般酸纠纠的,原来是因为爱慕皇帝,所以才更见不得她独宠,宁欢掀了掀唇角。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的面色冷寒了一瞬:“不知天高地厚。” 而后他又看着宁欢,认真而温和道:“宝儿知道的,旁人爱慕我与否,我都不在意,更是与我无关,一群自命清高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罢了,宝儿不必在意。” 第741章 “那当然,她们或许是还年轻,有些事看不透也不愿相信,日子久了她们总会看明白的。”宁欢凉凉一笑。 思慕皇帝其实也没什么,毕竟皇帝的一切的确有吸引人的资本,但是思慕皇帝,还要招惹到她头上来,她可就没这么大度了。 皇帝却是平淡而凉薄道:“她们相不相信与咱们何干?只要我的宝儿知道我的心意便好。”他握着宁欢的手,神色又柔和下来。 宁欢也不禁笑起来:“嗯,我当然知道。” 皇帝道:“我的心里只有宝儿,也只会有宝儿,而我,也只想要宝儿的爱慕。”他眉眼间带上笑意,含笑看着宁欢。 宁欢似嗔似笑地看着他,而后到底遂了他的心。 但宁欢一脸骄矜道:“看在你这般诚恳懂事的份儿上,这份爱慕给你便是。” 皇帝哑然地看着她,只觉心下一片柔软。 他心满意足地笑道:“好,我必定将宝儿的心意视若珍宝。” 宁欢满意而愉快地弯起唇角。 皇帝又道:“宝儿若是不喜欢她们,便将她们送归紫禁城如何?” 宁欢不以为意:“不至于,上次罚过以后,阮答应应该是懂事了不少,只要她别再来招惹我,就随她们去吧。” 以皇帝的容姿和权势,爱慕他的人多了去了,她哪里管得了,也没必要太上心,毕竟如皇帝所说,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费心。 个个都要计较,她还活不活了。 皇帝就知道是这样,他面上无奈地应了:“好,都听宝儿的。” 但是想想方才阮氏那酸涩勉强的神色,皇帝眸中却划过一丝冷色。 宁欢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神色,还想起什么似的,饶有兴致地问道:“对了,那个阮答应是不是也是钟粹宫的人?” 皇帝微微凝眉,而后摇头:“我不知。” 见他这般模样,宁欢又满意又好笑。 宁欢干脆又招了李玉来问话。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宁欢竟是忍不住笑起来:“竟然都是明辞姐姐宫中的人,明辞姐姐怕是会头痛吧。” 以明辞姐姐的通透,如何看不出皇帝待她的心意,又如何看不出林贵人和阮答应对皇帝几乎不加掩饰的爱慕,明辞姐姐一向与人为善,这二人又都是汉女,颇通诗书,想来明辞姐姐和位下的这两个嫔妃关系应当也是不错的,如此一来,明辞姐姐还真是要左右为难了。 宁欢有些忍俊不禁。 皇帝对婉嫔头不头疼不感兴趣,但听宁欢说起林贵人和阮答应都是钟粹宫中的人,他也想起什么。 林贵人…… 似乎和阮氏也是一样的人,清高自矜,毫无自知之明。 皇帝的眸中划过一丝厌烦的冷意。 但他面上却温和地道:“好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人了,宝儿还想接着赏景吗?” 宁欢毫无察觉,只娇声挽着皇帝撒娇:“咱们先去前面的凉亭歇会儿吧。” 皇帝自然没有不应的。 * 那边皇帝和宁欢柔情蜜意,逛得开心,这边婉嫔的确有些头痛。 站在假山上,看着底下两个神色低落苦涩的人,婉嫔也不禁轻叹道:“既然入了宫,就该好好守着自己的心才是,喜欢什么不好,偏偏都喜欢皇上,又有几人有宁欢这样的福气呢。” 皇上的确是个极其优秀的男子,文武双全,风华卓绝,就算他不是君王,他也远胜这世间大半的男儿,可他偏偏就是天下至尊的帝王。 他的容姿,他的能力,和他无上的权势,都不可避免地会引得一众女子趋之若鹜。帝王是不会有真心的,女子对权掌天下的帝王趋之若鹜实属正常,但却万万不该将自己的心交出去,将一颗真心落在最是无情寡恩的帝王身上,最后受伤的绝不会是帝王。 得到那本不存在的帝王之爱,得帝王真心以待,与帝王两情相悦,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福分。 皇上的确不同于一般的薄情寡恩的帝王,但这份不同也只是对宁欢罢了。 若是因为皇上待宁欢有真心,便觉着皇上也同样能待旁人这般好,那便大错特错了。 因为不是皇上有真心,所以宁欢才十分幸运地得到了帝王的真心,而恰恰是因为这个人是宁欢,所以皇上才有了真心。 听上去十分不可思议,但这些年来的种种,无不是再告诉她们,事实就是如此。 帝王真心本就难得,更何况是这样因一人而生的真心,所以这份不可思议的帝王之爱也只有宁欢会拥有,不会再有旁人。 是以皇上待宁欢再好,那也与旁人无关,他待宁欢以真心爱意,百般纵容宠溺,但待旁人,他仍是那个凉薄无情的帝王。 想到这儿,婉嫔也不禁轻叹道:“怎么就是看不清呢?” 灵霞便问道:“主子可要再提醒林小主和阮小主一番?” 婉嫔却是轻轻摇头,她道:“我先前已经提醒过她们,看不看得破便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了。” 在这件事上,她一向一视同仁。 她在宫里一共提醒过三个人,一个是宁欢,一个是林贵人,最后一个便是阮答应。 说起来这三个人也算相似,竟都是一意孤行,没有听从她的提醒。 但宁欢一意孤行,是因为她有底气,是最不同最幸运的那个。 可既然宁欢这般幸运,另外两人便注定失意,她们的一意孤行注定要受伤。 第742章 婉嫔的确有些无奈于林贵人和阮答应的执拗,但她倒是并不左右为难。 若是让她选,她必定还是会坚定地站在宁欢身边。 听到婉嫔的话,灵云和灵霞也不禁点头。 主子已经仁至义尽了,换作旁人,哪里会在这样的事儿上提点林小主和阮小主,要么漠不关心,要么就等着看好戏呢。 婉嫔温声道:“她们现在还年轻,但日子久了总会看得清的,总能清醒过来。” 有宁欢掌管后宫,宫中风气必定清正,不至于出现奉高踩低的事,如宁欢所说,只要别去招惹她,在这宫里安稳一生并非难事。 说得不好听些,芷容和羡云现在因为年轻,还沉溺在少女幻梦中,但她们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在这深宫中寂寥地年复一年地过下去,她们总会认清现实,清醒并死心。 她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能不能醒悟便是她们自己的事了,同为嫔妃,甚至作为这二人的主位,能做到这一步她已经仁至义尽,难道还要她百般哄着劝着帮扶着吗。 既然入了宫,既然没有宁欢那般的幸运和福气,便该学会聪明谦卑,这才是宫中的自保之术。 婉嫔神色平静地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泊。 不过想到林贵人和阮答应都是她位下的人,婉嫔也不禁摇头:“你们说我这是什么运道,住到钟粹宫来的两个姑娘都这般钟情于皇上。” 灵霞笑道:“也是上天待这两位小主不薄,所以才能遇到您来开解她们呢。” 婉嫔笑着摇头。 “走吧,咱们再去旁的地方走走。今日之事只当没看见,明白吗?”婉嫔温声道。 婉嫔身后只跟着灵云和灵霞,彩仗亦是候在不远处,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此刻灵云和灵霞便认真地颔首:“是。” 第273章 七月下旬,帝赴木兰行围。 再度来到这片辽阔壮美的草原,宁欢依然很是兴奋欢喜,休整了几日,便兴致高昂地要皇帝带着她去跑马。 被皇帝拥在马上风驰电掣,畅快淋漓地跑过一圈后,宁欢又满足又兴奋。 这种在马上疾驰,感受着草原壮阔美景向后远去,山风从身旁呼啸而过的畅快感,无论跑过多少次马,也依然让人着迷。 “我要自己试试。”体会过一遭后,此刻宁欢更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皇帝自然是应了,他抱着宁欢从马背上下来。 接收到皇帝的指示后,李玉便屁颠屁颠儿地牵着另一头骏马过来。 好歹学了这么多年的骑术,宁欢终于是能骑上成年的骏马,而不用再劳役未成年的小马驹了。 “别怕,看着远方,我帮你牵着马呢。”皇帝牵着缰绳,温声安抚宁欢。 宁欢原本还稍有些紧张地正襟危坐,听到皇帝后半句话忍不住便笑出声来。 “能劳动皇上为臣妾牵马,真是臣妾的无上荣幸。”她促狭地看了皇帝一眼,而后也不敢太分心,又连忙偏回去目视远方。 皇帝失笑,却温柔而纵容地道:“皇贵妃娘娘说错了,能为皇贵妃娘娘牵马,才是朕的荣幸。”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满意而愉快地弯起唇角。 被皇帝带着骑了几圈后,宁欢终于渐渐找回感觉,敢独自骑着骏马跑起来。 皇帝也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跟着。 宁欢骑在高头大马上,却愈发游刃有余,她偏头看向皇帝,跃跃欲试:“我想策马扬鞭试试。” 皇帝思索片刻,想着她好歹也学了这么多年的骑术,到底也应了。 但他仍是叮嘱道:“慢慢来,先别跑太快,要让马停下的时候,就收紧缰绳,知道吗?” 都是常识,宁欢不以为意地笑道:“知道啦。” 下一瞬,宁欢便稍稍用力拍了身下的骏马一下,马儿很是温顺敏捷,霎时便提起速度朝前奔去。 宁欢下意识心惊了一瞬,但到底有这么多年的底子在,还是沉稳地坐在马上。 不过一会儿,她便愈发熟稔,骑马的速度也渐渐放快。 皇帝骑着御马紧紧跟在她身侧,见她渐渐放松熟稔,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能独自在壮阔的草原上扬鞭策马,此刻的宁欢简直又兴奋又满足,她不自觉又加快了速度。 松涛声声,草原上辽阔的风从身旁掠过,带来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旷野明净的蓝天白云和身旁丰美的青草绿树都在迅速向后远去,马儿天生就该在草原上疾驰,宁欢骑在马上,只觉自己仿佛与这样一幅开阔壮美的景色融为一体,简直畅快朗然极了。 宁欢酣畅淋漓地独自在广袤的草原上跑了许久,终于尽了兴准备停下来慢慢欣赏草原壮阔美景之时,她却蓦地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跑得高兴了,她身下的骏马似乎也很兴奋,她好像……没法儿让兴奋的马儿停下来了。 宁欢霎时有些慌了,她微微偏头看向身旁,见皇帝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她的一颗心才安定些。 但宁欢下意识地看着皇帝,欲哭无泪道:“我好像没法儿让它停下来了!”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霎时一惊。 来不及多想,他已策马贴近宁欢,而后纵身一跃便骑到宁欢的马上,将她拥入怀中。 皇帝立刻收紧缰绳,正在疾驰的骏马……很温顺地便停了下来。 马儿如此温顺,又如此顺利,这下,连皇帝都是一愣。 第743章 等宁欢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皇帝拥入怀中,而马儿也停了下来。 此刻彻底安全了,宁欢竟还有心思回想起方才。 想着方才皇帝朝着她飞身而来的矫健英姿,宁欢不禁回眸呆呆地看着看着皇帝,她喃喃:“你怎么这么厉害。” 回想方才惊慌间,她竟也依稀看见皇帝衣袂翻飞间依旧沉稳若定的模样,那份冷静沉着的气度,让她瞬间安全感十足。 俊美绝伦,英武不凡,沉稳从容,实在是哪儿哪儿都戳中宁欢的心。 皇帝简直是又无奈又心软,但心下也的确不由自主地有几分隐隐的得意弥漫开来。 但现在的要紧事还是她的马儿。 拥着宁欢,看着身下温顺安静的骏马,皇帝也有几分疑惑:“方才是怎么回事?” 宁欢也回过神来,倚在皇帝怀中,她小声道:“好像是我技巧不成熟,力气也不够……” 皇帝有些哑然,而后便是好笑:“原来如此。” 他就说这为宁欢精心挑选出来的骏马最是温顺不过,怎么会忽然不受控制,原来是小姑娘自己的技术不够熟练。 宁欢很苦恼:“那怎么办?总不能只会策马不会停下吧。” 皇帝温声道:“我带着宝儿多练几次便好了,不是什么难事儿。” 宁欢脸上又绽出笑意:“也是,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她这话随口便说出来了,但皇帝听着她这般信任至极的话,却是心满意足。 如此随意便能说出这样依赖的话,她的心中该是多么信任自己。 此刻确定她无碍后,皇帝便俯在宁欢耳畔轻笑:“方才宝儿是不是很喜欢夫君的英姿?” 宁欢俏脸一红,而后倒也坦然地笑起来:“是啊,我的确很喜欢。”她还偏过头眉眼弯弯地在皇帝脸侧落下一吻。 那般容姿无双,英武不凡的他,她怎会不喜欢,甚至应当是爱极了他这般英姿无双又沉稳笃定的模样。 夫妻多年,他又是经年不变地爱护她,娇纵她,她也不吝于偶尔表达一下她的爱意,而且……某人应当也很喜欢。 皇帝的确霎时被她直白的蜜语击中心田,他哑然地看着宁欢,只觉心都要化了。 皇帝抱紧宁欢,脸上的笑意温柔极了也满足极了,他也低首在宁欢脸侧落下一吻,低柔笑道:“我的乖宝儿……” 宁欢翘起唇角,而后倚在他怀中半是赞叹半是嗔怪道:“方才怎么直接就飞过来了,是不是太危险了?” 皇帝心下柔软,他柔声道:“宝儿不必担心,我常年习武骑射,这样的动作不过是寻常罢了,不会有危险,况且,我更担心我的宝儿有危险。” 宁欢神色柔软地弯起唇角。 “那你快带我练一练驭马的技巧吧。”宁欢软声道。 皇帝自是应了。 在皇帝的带领和指导下,宁欢也很快掌握,她终于能彻底毫无顾虑地和皇帝一同在草原上畅快地跑马。 草原澄澈辽远的蓝天上,悠悠地飘着洁白柔软的云朵,明净而美好,北风拂过时,丰美的青草被吹得翩舞,仿佛在草原上泛起一轮绿色的浪涛。花木葳蕤,松涛声声,置身于这蓝天白云草原繁花之中,仿佛心境都随着广袤的草原开阔起来。 宁欢和皇帝并排骑着马,悠然地在辽阔的草原上慢慢走着。 宁欢道:“实在太好了,日后我也能和乌伦珠一起去跑马了。” 皇帝霎时幽幽地看着宁欢:“夫君教你骑马,就是让你和旁人去跑马的吗?” 看着皇帝这幽怨的神情,宁欢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这么幼稚,也不怕日后昭昭笑话你!” “额娘本就是阿玛的,昭昭肯定不会笑阿玛。”皇帝不以为耻,反而笃定地道。 宁欢更是笑不可抑。 皇帝又声音低柔地哄道:“夫君也可以陪着宝儿跑马,还能保护宝儿,宝儿日后还是和夫君一道吧。” 宁欢忍俊不禁,但看看他这般宝贝自己的模样,她也忍不住翘起唇角。 宁欢到底顺了他的意:“好好好,多数时候同你一起,偶尔和乌伦珠出去跑跑,行了吗?” 皇帝果然很是满足:“行,只要宝儿时时记挂着夫君便好。” 宁欢哼笑道:“黏人。” 皇帝看着宁欢,坦然地悠悠道:“对,是我黏人,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宝儿带在身边。” 宁欢霎时嗔笑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却很是甜软。 在辽阔空旷的草原上逛得尽兴后,宁欢便和皇帝一同策马回了营帐。 四散在大营各处的人,见两人并肩骑着马回来,连忙在一旁跪倒行礼。 等二人骑马远去后,众人才起身。 林贵人和阮答应本欲去草原上逛逛,没想到刚走出不远便看见皇上和皇贵妃并肩骑着马归来。 想着方才皇上和皇贵妃并肩策马而来的英姿,和那二人般配的身影,阮答应的神色也黯淡了些。 但她还是不大相信地看向林贵人:“方才那是皇贵妃娘娘吗?” 皇贵妃看着娇气又柔弱,没想到竟也能有如此英姿。 林贵人虽也有一瞬的惊诧,但她也的确看清了马上那个女子的脸,她平静道:“是皇贵妃娘娘。” 得到肯定的回答,阮答应的神色又黯然了些。 但是想着上次林贵人的劝告,她也尽力不去想这些令人酸涩的事,阮答应微微垂眸:“姐姐,我们走吧。” 第744章 林贵人颔首,正欲和阮答应离去,却听见前面传来几个宫女兴奋议论的声音。 皇上和皇贵妃一同策马而来,一个英武矫健,一个明艳飒爽,真是又赏心悦目又般配至极,也将营地的气氛推得更热闹了些。 “方才那是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吧?”一个小宫女下意识问道。 “当然是,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英姿。” “皇贵妃主子的骑术也愈发娴熟了,从前都是皇上带着皇贵妃主子同乘一骑回来,如今皇贵妃主子都能和皇上一同并肩骑马回来了。” “那当然,皇贵妃主子的骑术可是皇上亲自教的,也这么多年了,皇贵妃主子的骑术当然更是精进。” 听到这儿,林贵人和阮答应都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她们神色微愣。 皇贵妃的骑术竟是皇上亲自教的…… 而后却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林贵人和阮答应都顿足继续听几个宫女闲聊。 “没想到皇贵妃主子策马时也这样漂亮,真是美丽又飒爽,我差点都看呆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不过皇贵妃主子的确是我见过最貌美的女子,连这宫中都没有人能比得过皇贵妃主子的倾城国色。” 几个宫女笑闹了一番,又接着道:“是啊,皇上俊美,皇贵妃主子绝色,方才皇上和皇贵妃主子并肩策马而来的风姿,当真是般配极了!” “我也觉得……”一个小宫女的声音低下去,小声道:“从前我便觉得皇贵妃主子和皇上站在一起最是般配,但从前我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如今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从前皇贵妃再得宠,到底还是妃妾,当不得和皇上般配这般僭越的话。如今的皇贵妃位同副后,亦是将来的皇后,作为二妻皇贵妃,她已经不再是妃妾,算得上是皇上的妻子,自然可以说出夫妻般配这般的词。 另外几个宫女亦是认同地颔首:“是啊,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其中一个宫女又道:“皇上对皇贵妃主子也当真是宠爱极了,连皇阿哥们都没能得皇上亲自教授骑术呢,偏偏皇贵妃的骑术箭术,竟都是皇上手把手教的。” “可不是嘛,论得宠,咱们宫里谁比得上皇贵妃主子,说是独占君心也不为过。” “是啊,说起来咱们宫里一共有过三位皇贵妃,但别说另外两位,怕是宫里所有的主子们加起来都比不过皇贵妃的盛宠。”这话太得罪人了些,宫女压低了声音。 “说起这个,我倒是也想起一件事,从前宫里总说慧贤皇贵妃是最得皇上宠爱的,你们还记得吗?”一个宫女神神秘秘道。 几个宫女点头,慧贤皇贵妃薨逝多年,如今再提起竟也能称一句往事了,几个宫女更是不禁陷入回忆中。 “是啊,当年皇上初登大宝,宫中除了孝贤皇后,最俱尊荣盛宠的便是慧贤皇贵妃,元年大封六宫时,皇上便独封了慧贤皇贵妃为贵妃,唯她独尊,生生压了同为侧福晋的皇……辉发那拉氏一头,而后又将慧贤皇贵妃母家抬入镶黄旗满洲,那时的慧贤皇贵妃在宫中的风光真是无出其二,一应待遇都快比上孝贤皇后了。” 宠妃抬旗不算奇怪,但抬旗入镶黄旗满洲从来都是中宫皇后母家才有的待遇,虽然慧贤皇贵妃母家本就是镶黄旗包衣,但她母族终归是出包衣成了正儿八经的镶黄旗满洲。 另一个宫女道:“皇上为慧贤皇贵妃抬旗入镶黄旗满洲在当时的确是震撼六宫,但如今又有了皇贵妃的例子,倒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慧贤皇贵妃还有一个好阿玛呐,她大半的荣耀多半都与她的母族有关,况且慧贤皇贵妃的母家本就是镶黄旗包衣,无论是因为母家功劳还是因为皇上宠爱,慧贤皇贵妃要抬旗本也只能入镶黄旗满洲,如此说来,这样的抬旗倒也不算什么了。 可如今的皇贵妃却不同了,皇上对她可是实打实的宠爱和扶持,皇贵妃可是出自正黄旗包衣,要抬旗入镶黄旗满洲哪里是这般容易的事儿。是以宫中众人也一向觉得,两位皇贵妃虽然都抬旗入镶黄旗满洲,其中的差距却是显而易见的。 而因为皇上为皇贵妃抬旗入镶黄旗满洲的事,皇贵妃日后会走到哪一步,宫中众人心里更是跟明镜似的,简直昭然若揭。 几个宫女皆是点头。 其中一个宫女笑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皇贵妃主子还没入宫呢,后来皇贵妃主子晋封后,你看还有人说这话吗?” “是啊,当时皇贵妃主子将将晋封,便已经有独宠六宫的架势了,那时候的皇贵妃还只是贵人呢,慧贤皇贵妃便已经比不过她的盛宠了,遑论现在。” “可不是嘛,从前皇上也只是在这一应位分上给了慧贤皇贵妃几分殊荣,若真正论及宠爱帝心,这宫中谁能比得过如今的皇贵妃主子去。” “而且现在瞧着,我倒觉得……”宫女又压低了声音:“慧贤皇贵妃哪儿能称得上什么最受宠爱,什么事都是对比出来的,从前皇上待后宫一视同仁,只是因为慧贤皇贵妃体弱,皇上难免对慧贤皇贵妃多了几分耐心,但若说如何纵容宠溺,似乎是没有的,但如今的皇贵妃主子,那才真是极得皇上宠爱……” 皇上对皇贵妃几乎毫无底线的娇纵和宠爱是整个紫禁城有目共睹的,而皇上如今待后宫其他人,依然……一视同仁。 第745章 另一个宫女也小声赞同:“有皇贵妃主子摆在眼前,皇上待慧贤皇贵妃的那点儿宠爱的确算不得什么了。” “可不是么,从前都说慧贤皇贵妃最得宠,但要我看啊,在皇贵妃主子面前,怕是没有谁能称得上一句‘最得宠’。” 林贵人和阮答应入宫时,慧贤皇贵妃早已仙逝,但她们也听说过从前宫里最得宠的便是慧贤皇贵妃。 可她们却不知这个从前竟是皇贵妃晋封之前,更不知原来慧贤皇贵妃的“最得宠”是这样的得宠。 原来连当年的慧贤皇贵妃都远远比不过如今的皇贵妃,无论是帝宠,还是名分,原来皇贵妃从还是贵人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宠冠后宫了。 林贵人和阮答应都怔在原地,可是听了这么多谈论皇上如何偏爱皇贵妃,皇贵妃又如何盛宠不衰的事,林贵人和阮答应心下也愈发涩然,不欲再听下去。 二人对视一眼,抬步欲走。 “不过说起慧贤皇贵妃,我倒也想起什么。”宫女随意看了看四周,神秘道:“你们觉不觉得咱们宫中有几位小主很像慧贤皇贵妃?” 听到这话,林贵人和阮答应的步伐霎时顿住了,她们又对视一眼,微微凝眉。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林贵人和阮答应到底准备听完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宫女的话。 宫女问完之后,另一个宫女也兴致勃勃道:“我知道我知道,先前我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直没想起来这几位小主到底像谁!” “是哪几位小主啊,你们快说说!” 第一个开口的宫女也不卖关子,道:“是林贵人和阮答应。” 第二个开口的宫女如同找到知音一般,兴奋道:“对对对,我也觉得她们特别像!” 有小宫女也没见过慧贤皇贵妃,她便好奇道:“怎么看出来的,这两位小主是哪处像慧贤皇贵妃?” 第一个开口的宫女道:“那日我在园子里,偶然看见林贵人站在湖畔念诗,那般气质和模样,真真是像极了年轻时的慧贤皇贵妃!当是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才看清楚原来是林贵人。” 第二个开口的宫女也赞同地点头,而后又兴致勃勃道:“还有阮答应,你们不觉得她的侧脸和背影尤其地像慧贤皇贵妃吗?” 几个年长的宫女仔细回想了一番,竟也是小声道:“好像……还真是。” “所以皇上选了这两位小主入宫,是为了……纪念慧贤皇贵妃?”一个宫女咂舌道。 话本子里俗称,找替身。 一个年长的宫女轻叹道:“但这两位小主可比慧贤皇贵妃有福气,至少还去过园子,来了木兰呢。” 慧贤皇贵妃半生病弱,自入宫后,便再也未能踏出过紫禁城半步。 这话虽是感慨,却已是隐隐肯定了前一个宫女所说的“为纪念慧贤皇贵妃”的话,几个宫女更是又心惊又感叹。 “是啊,其实什么名位宠爱,要我看,还是身子康健最重要。” 一个宫女忽然又笑道:“看来皇上最喜爱的是皇贵妃主子,但除了皇贵妃主子之外,皇上第二喜欢的仍是如慧贤皇贵妃那般温婉柔美知书达理的汉女呢。” 皇上更偏心温柔婉约通擅诗书的汉女,当年在宫中也是人尽皆知心照不宣的事。 不过那也还是皇贵妃主子晋封之前的事,后来宫中众人也都知道,什么汉女什么满蒙格格,皇上最偏爱的只有皇贵妃,其余人等都要往后排。 听到这话,另一个宫女也神秘道:“说起来皇贵妃主子也算是半个汉女呢。” 所以皇上的喜好,从始至终就都没变过吧。 想到这儿,几个宫女更是忍不住掩唇偷笑。 “还真是,还真是。” “敢编排皇上和皇贵妃主子,你们不要命啦!” 几个宫女笑闹了一番,便渐渐远去了。 站在花木掩映间的林贵人和阮答应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她们僵在原地,在这燥热的草原,她们此刻竟是如坠冰窖。 阮答应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笑道:“我的侧脸像慧贤皇贵妃?!我竟是慧贤皇贵妃的替代品?姐姐,都是她们胡言乱语对不对!”笑着笑着,她眼角便流下泪来。 林贵人想安抚阮答应,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毕竟她也是方才那帮小宫女口中极像慧贤皇贵妃的小主之一啊! 皇上选她入宫,只是为了纪念慧贤皇贵妃,只是因为她的气质像极了慧贤皇贵妃,怎么可能,怎么会! 想到这儿,林贵人的身形竟是一晃。 林贵人不愿相信,可是想想前几日隐约听到的议论的话,她的心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沉闷极了。 林贵人脸色发白,却冷冷道:“我不信!” 阮答应反而冷静下来,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自嘲道:“姐姐,我也不想信,可到底是她们胡言乱语还是……”阮答应微微阖眸,而后又身形颤抖道:“还是真的……咱们一查便知。” 林贵人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绣帕,眼中也落下泪来。 但她看着阮答应,含泪摇头道:“不,我不信!我要去问皇上,我要亲自听皇上说!”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阮答应有些惊愕地看着林贵人,但而后她也喃喃道:“对,去问皇上,咱们该亲自问皇上!” 两人踉跄着便朝着大帐疾步走去。 第746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天真执拗的菇凉,问谁都不该问皇帝啊,选了个最完犊子的去问(._.) 第274章 御帐。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他准备快些批完折子,而后去陪他家姑娘用膳。 此刻,李玉小心进来回禀:“皇上,林贵人和阮答应求见。” 听到是这二人,皇帝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微微点头。 皇帝了然,平淡道:“让她们进来吧。” 林贵人和阮答应很快便进了大帐。 看见皇帝,二人蹲身行礼:“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对这二人微红的眼眶恍若未见,神色淡漠道:“免礼。” 林贵人和阮答应却没有起身,反而双膝跪地:“皇上,嫔妾有事想求问皇上。” 见她们跪地,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淡声道:“何事?” 林贵人仰头看着皇帝:“皇上,嫔妾近日听宫中议论,嫔妾和阮答应乃是因与慧贤皇贵妃相似,所以才被皇上恩典选入宫中,皇上,不知这是宫中宫人胡言乱语,还是……事实如此?”林贵人渐渐红了眼眶,声音亦是有些颤抖。 阮答应亦是悄然攥拳,紧紧地盯着皇帝。 未得君王恩准,仰面视君,是为大不敬,可此刻她们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皇帝神色平静地看着二人:“慧贤皇贵妃柔嘉淑慎,地位尊荣,能与慧贤皇贵妃相较,是你们的荣幸。” 他的声音依然很是平淡,甚至是温和的,可这平淡话语之下的凉薄无情,却是让林贵人和阮答应不住地发冷。 皇帝端坐宝座之上,容颜俊美平静,周身却是威仪不减,春秋正盛的帝王,那份沉稳内敛的成熟,经年手握大权坐拥天下的从容威严,与他俊美绝伦的容姿相互辉映,风姿卓然,光辉万丈,甚至比他年轻时更加吸引人。 林贵人和阮答应仰头看着他,看着这样威严端方,风姿卓绝的他,恍惚间便回忆起初入宫时让她们沦陷的那一眼,她们从来都为这样渊渟岳峙,光辉万丈的皇上而心折。 可是这份从前在她们眼中耀眼无比的威严淡漠,此刻却如同一道利刃深深刺入她们的心中。 不怪宫中众人总是害怕这样疏冷威严的皇上,原来当这份淡漠凉薄面对的是自己时,她们也再生不出什么爱慕之心,一样觉得森然可怖。 林贵人身形一晃,竟是跌坐于地,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泪水滚滚落下:“荣幸?像慧贤皇贵妃竟是嫔妾的荣幸?!” 阮答应亦是跪在地上,酸楚而怨恨地看着皇帝,含泪哽咽道:“皇上,您可曾问过嫔妾们到底愿不愿意要这份荣幸!您究竟将嫔妾当做什么!” 皇帝微微凝眉:“是朕说错了,慧贤皇贵妃从来温婉柔善,你们这般悖逆,如何比得上慧贤皇贵妃。” 阮答应眼中的泪水不住地滚落,心痛至极,但她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不屈地冷笑道:“皇上喜欢温婉柔美的汉女,那皇贵妃娘娘呢,皇上如今这般宠爱皇贵妃娘娘,日后是不是也要选几个更年轻貌美又肖似皇贵妃娘娘的女子入宫?!” 皇帝的神色霎时寒凉下来,他冷声道:“放肆!慧贤皇贵妃如何能与皇贵妃相较,你们更是远远比不过皇贵妃的一星半点!” 哪怕知道慧贤皇贵妃比不过皇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阮答应却没有想到皇帝竟已偏心至此,慧贤皇贵妃也是曾经受他宠爱良多的嫔妃,如今在皇贵妃面前,却似乎是不值一提。 他竟是凉薄至此! 阮答应仰头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还在不断落下,却竟是一时失了言语。 林贵人跪在地上,只觉一颗心冷得发疼,几乎要撕裂开来,她神色凄然而痛楚地看着皇帝:“嫔妾自知比不过慧贤皇贵妃,更比不过皇贵妃娘娘……可是嫔妾待皇上从来都是一片真心,这些年皇上对嫔妾当真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实意吗?” 皇帝神色淡漠,平静道:“没有,朕此生唯钟爱皇贵妃一人。” 钟爱,他说的甚至不是偏爱。 林贵人和阮答应震惊到了极点,皆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 他的神色分明是淡漠甚至疏冷的,可她们却还是从其中看出了他对皇贵妃深深的爱意和温柔。 他是多么的温柔啊,可这份温柔爱怜从来都只给了另一个女人,从来都不会为她们所有。 林贵人和阮答应也终于知道,慧贤皇贵妃的确远远比不过如今的皇贵妃,而她们便更不必提。 她们和慧贤皇贵妃大抵都是皇上眼中一件漂亮的花瓶装饰。 一个还算顺眼的花瓶碎了,而这个花瓶碎掉的时候,皇上尚且还没有腻味厌烦,所以心尚有不舍。皇上暂且还算喜欢这般纹样的花瓶,不想它完全消失在他的多宝阁上,便再摆上几个相似的花瓶代替原来花瓶的位置。 可皇贵妃却不同,皇贵妃大抵便是皇上手中的玉玺罢,皇上永远珍爱手中的玉玺,更永远不会有东西能替代他的玉玺。 他待皇贵妃钟爱纵宠,待她们却是一视同仁的凉薄无情。 林贵人伏跪在地上,神色凄然地笑起来:“是嫔妾错了,都是嫔妾错了,嫔妾竟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嫔妾真心待皇上,皇上对嫔妾总会一分的真心,竟都是嫔妾痴心妄想啊!”她眼尾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 第747章 阮答应此刻与林贵人感同身受,眼中的泪珠还在滚滚落下,但她却满是冰冷而酸恨地看着皇帝。 皇帝对她二人的凄然酸楚视若无睹,他声音寒凉道:“既然知道痴心妄想,日后便收回你们的心意。皇贵妃的话也同样是朕的意思,只要恪守宫规,安分守己,自可保一生平安,日后在皇贵妃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也该清楚。皇贵妃一向宽仁善良,但你们应该也知道朕的手段又是如何。”他的神色甚至冰冷下来。 从前婉嫔告诉她们在这宫里想要过得好些,便该收回对皇帝的真心,她们没有听从,一意孤行,今日便再由皇帝来亲口告诉她们。 可是这样的话由皇帝来说,便不是婉嫔那般的温柔劝慰了,唯有令人胆寒发冷的凌厉和无情。 初秋的天儿,暂且还没走出盛夏的炎热,可是在这样燥热的天儿里,林贵人和阮答应却是冷得不住地发抖,只觉那寒意都从骨子里浸到了心底。 林贵人潸然落泪,惨然笑道:“皇贵妃,皇贵妃,皇上就这么喜爱皇贵妃啊,嫔妾们的真心在皇上心中当真是一文不值啊……” 皇帝神色冷寒地看了一眼这纠缠不清的二人,冷声道:“的确。” 没想到皇帝竟是如此不留情面,这一声肯定的答复说得林贵人和阮答应又凄楚又难堪。 她们思慕的男子,在她们面前,亲口告诉他们,他钟爱另一个女人,永远不会对她们有一丝一毫的怜惜,甚至她们的一片真心在他心中一文不值!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更冷酷的打击吗? 皇帝却也不准备再和她们废话下去,只道:“林氏,看来你还是没有将朕的话记在心里。” 林贵人和阮答应还没有从方才他那般无情又让她们难堪的话中缓过神来,皆是怔怔地看着皇帝。 只听皇帝淡声道:“林氏御前失仪,降为常在,罚抄宫规百遍。” 林贵人,不,林常在微微睁大了眼,凄然而酸楚地看着皇帝。 不过是一句话,皇上便轻描淡写地将她贬斥了,他当真是爱护皇贵妃至此,也凉薄至此了。 阮答应狠狠地抹去眼尾的泪水,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 皇帝再看看林常在身旁的阮答应,又想起什么似的:“看来上次被教习嬷嬷重新教授规矩后,你的规矩也还是没学好,你就这般嫉恨皇贵妃吗?” 嫉恨?这个词竟是皇上亲口说出来。 阮答应神色木然,而后却倔强地冷冷一笑。 但还未开口,她便又听皇帝接着道。 “阮氏,御前失仪,言行无状,贬为官女子,罚抄宫规百遍,另,回京之前,每日掌嘴三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言行,也好好再学一学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回京之前,每日掌嘴三十…… 如今还不到八月,离回京至少还有一个月,皇上这是铁了心要罚她啊! 阮氏跌坐于地,浑身都在发颤,她神色苍白地冷笑。 林常在物伤其类,亦是神色凄然。 看着这仿佛失了心力的二人,皇帝的面色却变也未变,他神色冷淡地挥了挥手。 而后李玉和圆盛便来到二人身边:“林常在,阮官女子,请回罢。” 林常在和阮氏抬头看了看宝座之上高坐着的皇帝。 他的神色依然平静而淡漠,仿佛她们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仿佛他只是处置了两个不重要的小猫小狗。 不过也是,除了皇贵妃,皇上眼中又放下过谁。 这份曾经让她们心悦不已的威严清冷,此刻却只让她们觉得森冷心颤,可怕极了。 难怪人人都敬畏他,惧怕他,这样无情寡恩冷厉凉薄的他,如何能不让人胆寒。 林常在和阮氏扯了扯唇角,勉力朝着皇帝福了福身,神色木然地走出大帐。 * 这二人的到来,于皇帝而言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 坝上草原太大,众人难得从封禁的宫城中出来放风,各自可做可忙的事也多,两个再普通平常不过的贵人常在都有什么变故,众人没事也不会去留心,直到几日后。 这日,宁欢正在自己的大帐中处理宫务,着手安排草原的一切事宜。 这掌管后宫的重担落在她一人身上,果真不怎么清闲,再加之不久后便是朝珑的周岁宴,皇帝的万寿节,她这几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竟都没什么空闲出去赏景游玩了。 宁欢写着写着便愈发头疼,觉得这担子还是得分一些给皇帝才是,反正他处理宫务的效率也奇高,宁欢暗暗磨牙。 此刻,圆团儿掀帘进来,通禀道:“主子,钟粹宫林常在和阮官女子身边的宫女求见。” 宁欢眉梢微扬,她放下手中的紫毫笔,道:“让她们进来吧。” 圆团儿恭声应了。 两个宫女很快便走进大帐。 “奴才参见皇贵妃主子,皇贵妃主子万福金安。” 宁欢道:“免礼罢,所为何事?” 林常在宫里的宫女先行禀告道:“回皇贵妃主子话,林小主这几日染了时疾,一直卧病在床起不了身,明日恐怕无法向皇贵妃主子晨省请安,小主特命奴才前来禀告皇贵妃主子,求皇贵妃主子恕罪,也请皇贵妃主子示下。” 宁欢又看向另一个宫女,另一个宫女亦是差不多的说辞。 宁欢便道:“既然病了,安心在帐中养病便是,本宫自然不会怪罪,你们也要好生照看你们小主。”说着,宁欢又看向玉琼:“玉琼,你去一趟太医院,让太医院的太医务必尽心为林常在和阮官女子治病。” 第748章 玉琼福身应是,而后便转身出了大帐。 两个宫女亦是恭顺而感激地蹲礼:“皇贵妃主子仁善,奴才替小主多谢皇贵妃主子!” 两个宫女退下了,宁欢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案,忽的看向一旁老老实实的圆团儿。 “圆团儿,这个林常在和阮女子是真的病了吗?”宁欢眉梢轻扬。 就这二人这么会来事儿的模样,可别是因为皇帝贬斥了她们,她们心中郁卒便称病不想见到她了。 圆团儿道:“奴才先前打听过了,林常在和阮女子的确是病得不清,主子放心,她们岂敢欺瞒主子。” 宁欢反而有些疑惑了:“怎么突然便病了?” 一病还是一起病。 难道还是因为被皇帝贬斥了? 宁欢虽然知道这两人前几日被皇帝贬斥,但这几日太忙,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当这二人是不是如当年的辉发那拉氏一般,带着什么汤汤水水去求见皇帝,结果没落得个好,还被皇帝不留情面地贬斥责罚。 这样的事实在是小事,皇帝自己都处理了,宁欢听圆团儿说了一嘴便也跟着忘了,直到今日,她才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 圆团儿看着宁欢,也有些疑惑:“主子,您近日没有听到什么流言吗?” 宁欢霎时睨了圆团儿一眼:“你觉得呢?” 近日她多数时候都待在大帐中料理宫务,就算独自出去,因着在园子里那出严厉的杀鸡儆猴,如今的宫人们见了她,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他们恭敬回避都来不及,哪里有人敢乱说什么。 圆团儿霎时了然,他装傻一笑。 “到底是什么流言,说来我听听。”宁欢饶有兴致地看着圆团儿。 宫里竟然还有新鲜事儿是她不知道的。 圆团儿道:“回主子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近日宫中盛传林常在和阮女子是因肖似慧贤皇贵妃而被选入宫中,前几日林常在和阮女子便去找皇上亲自求证了。” “林常在和阮女子肖似慧贤皇贵妃?”宁欢差点没被呛着,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圆团儿:“她们都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她也是见过慧贤皇贵妃数面的人,但这么些年,她也从未有过林常在和阮女子肖似慧贤皇贵妃的想法。 圆团儿兴致勃勃道:“有的说是气质像,有的说是侧脸像,有的说是背影像,还有的说是某一个动作像,主子,您是不知道宫里传得多热闹,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偏偏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听到这话,宁欢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先好奇地问圆团儿:“你也见过慧贤皇贵妃,你觉着这林常在和阮女子和慧贤皇贵妃相像吗?” 圆团儿霎时笑道:“奴才觉着自然是不像的,反正奴才是没从这两位小主的气质和样貌上看出什么。” “那不就成了,她们最相像的地方,应该是都是汉姓吧。”宁欢吐槽了一句。 圆团儿忍俊不禁,脸上的笑意咧得更大了:“主子说得是。” “这宫里见过慧贤皇贵妃的人也不少,怎么就将这荒谬的流言传得这样有板有眼的呢?”宁欢看着圆团儿,又不紧不慢地问道。 圆团儿脸上灿烂的笑意霎时收敛了些,他强撑着正经道:“主子,三人成虎,再加之慧贤皇贵妃仙逝多年,宫人们对慧贤皇贵妃的印象也渐渐淡了,或许就是因此,当宫中传扬林常在和阮女子肖似慧贤皇贵妃的流言多了之后,她们便也跟着信了。” 毕竟当所有人都这么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否定自己本就印象不深的认知,而后选择跟随大流。 圆团儿说的缘由,宁欢当然知道,但她问的可不是这个。 宁欢睨了圆团儿一眼,慢慢道:“只是因为这样吗?” 圆团儿苦着脸,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门边传来一道温和清冽的声音。 “什么因为什么?” 第275章 圆团儿如蒙大赦,立刻跪地朝着皇帝行礼。 宁欢哼笑一声:“来得倒是巧。” 皇帝大步走上宝座,蹭到宁欢身边坐下:“宝儿为何这般说?” 玉棠和圆团儿见此,便忙领着大帐内的宫人们退下了。 宁欢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方才在问圆团儿围场里流言的事儿,宫中竟也会有这样荒谬的流言,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若非我见过慧贤皇贵妃,怕是也要信了。”说着,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皇帝。 皇帝神色如常,甚至微微凝眉:“的确荒谬,宫中整日妄言妄议,实在不成体统!” 看着他这般若无其事正经端肃的模样,宁欢竟是忍不住嗔笑地瞪了他一眼。 “还和我装,再不说实话就别上我的榻。”宁欢轻飘飘地看着皇帝。 提到他的根本利益,皇帝哪儿敢负隅顽抗,霎时投降。 他将宁欢抱在腿上,笑道:“我的宝儿当真是聪慧极了。” 宁欢骄矜地哼笑一声,而后又娇声道:“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抱着宁欢,温声道:“她们实在是太碍眼了些,又明里暗里地对宝儿不敬,宝儿仁善不放在心上,可我却不能容忍,还是一劳永逸为好。”他的眸中划过一丝凉薄的冷色。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而后她却到底忍不住弯起唇角。 林常在和阮官女子整日对着皇帝一幅酸涩哀怨的神色,她看得见,她也不是死的,只是她大多数时候懒得和她们计较,但皇帝若是这么做了,她也只会觉得满意。 第749章 真当她什么善良至极的大好人么,她才没这么纯良宽容。 宁欢又有些好奇地问皇帝:“那日她们去找你,你都和她们说了什么,怎么又御前失仪了?” 提起这个词,宁欢都有些忍俊不禁。 御前失仪简直是一个万用的罪名。 毕竟君王的话岂会有错,错的只会是旁人。 是以君王说你失仪,你便是失仪。 至尊至贵,强势威严,不容辩驳,这便是君王之尊。 皇帝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就是让她们相信自己的确和慧贤相似,再告诉她们,我此生唯钟爱宝儿一人,旁人的真心于我而言,一文不值。”皇帝低眸看着宁欢,神色又逐渐柔和下来。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 林常在和阮氏为何时不时便会露出那般酸涩哀凉的神色,阮氏当初为何敢在背地里说出那般酸纠纠又可笑的话,自然都是因为思慕皇帝。 如今却让她们相信,她们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凭她们的清高自矜,她们如何能忍受得了,再加之皇帝又当着她们的面,毫不掩饰地彰显对她的爱意,皇帝亲口所说,她们便是想自欺欺人都无法了。只怕经此一事,林常在和阮氏便会彻底对皇帝死心,日后也再不会碍着皇帝的眼了,的确是一劳永逸。 “杀人诛心,你还真是会用刀。”宁欢咂舌。 “我哪儿有这么多精力同她们掰扯,一劳永逸便是。”皇帝温和却漠然道。 说起这个,皇帝又道:“至于流言之事,宝儿也不必担心,谣言本就是谣言,我会让李玉肃清,不会让人以讹传讹地以为真的是事实了。” 谣言轻飘飘来,又会轻飘飘地散去,除了该相信的那二人,没有人会放在心上,更没有人会当真。 宁欢忍不住笑:“你考虑得还真是周全。” 皇帝微微扬唇:“当然,有夫君在,什么时候考虑得不周全了。” 他笑得还算克制,但宁欢还是从他温和的神色中读出几分得意。 宁欢嗔笑地睨他一眼。 “不过……”宁欢又好整以暇地看着皇帝:“圆团儿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看方才圆团儿那张吞吞吐吐的苦瓜脸,她便知道,那混不吝的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道道儿,到底是谁指使的,门儿清着呢。 难不成圆团儿还真让她说中了,表面是永寿宫的人,其实暗地里还是皇帝的人呢。 宁欢若有所思,似笑非笑。 皇帝下意识凝眉:“那狗东西敢叛主?” 他既然将圆团儿送到宁欢身边伺候,便不再是圆团儿的主子,而圆团儿也只会有宁欢一个主子,哪怕是因着他有二心也不行。 宁欢见他这般不似作假的反应,反而眉梢轻扬。 皇帝温声道:“他既然被送到你身边,便只能有你一个主子,从此与养心殿再无干系,这也是当年我和他说过的。” 对于皇帝的话,宁欢倒是不怀疑,她不禁便笑道:“那圆团儿这消息还挺灵通。” 皇帝思索片刻,而后便笃定道:“圆盛,他应当是从圆盛那儿知道的。” 作为多年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御前内侍,圆盛和李玉的嘴自然是最严的,但这个嘴严也是分人的。 如果是对宁欢和必然忠于宁欢的圆团儿,他们一般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李玉,圆团儿怕是没那个胆子敢去李玉那儿打探消息。 宁欢恍悟:“难怪。” 皇帝又抱着宁欢笑道:“不过就算圆团儿和养心殿还有牵连又如何,咱们夫妻一体,我的人不也是你的人?” “那可不一样。”宁欢睨着皇帝:“今日之事我若是不问,你会主动说吗?” 皇帝微微坐直身子,而后一脸无辜道:“都是些小事罢了,我替宝儿解决便好,何须让宝儿烦心操劳。” 宁欢哼笑一声,还没说话,又听皇帝接着道:“不过宝儿若是不觉烦心,要来问我,我自然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对宝儿有所隐瞒。” 皇帝努力为自己找补着。 闻言,宁欢更是好气又好笑:“说得倒是好听,哪次不是我‘威胁’你,你才肯说的?” 但宁欢也知道,只因这些事在他心中的确不值一提,所以他也不想让她费心,只觉他自己随手处理了便好。 想到这儿,宁欢又不禁无奈道:“可是既然我会问,便是因为我想知道,你就该如你自己的话所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对。”她睨了皇帝一眼。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竟是一时哑然。 沉默片刻,皇帝也反思道:“宝儿说得对,之前都是我自作主张了,日后只要宝儿问,我必定都会告诉宝儿,绝不会有所隐瞒。”他神色认真。 听着他这般认真的话,宁欢的神色也柔软下来:“我知道你本意是好的,也说不上什么自作主张,况且最后你不还是都说出来了?” 宁欢神色舒缓,而后又道:“不过日后,你还是得记住你现在这句话,不得隐瞒。”她微微偏头,眉眼弯弯。 皇帝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好,我会一直记得的。”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 而后想到什么,她又忍不住嗔笑道:“不过,钟爱……你说出这个词,真的好吗?” 这个词从一个君王口中说出来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深沉厚重。 第750章 皇帝却不以为意,他抱着宁欢,温柔而认真道:“本就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日后她们也会知道。” 宁欢先是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而后却又想到什么,她伏在皇帝怀中笑道:“说起日后,若是日后选进宫的嫔妃又有如林常在她们这般的,你又该如何?又要故技重施吗?如此一来,还算什么一劳永逸。” 皇帝却温和而笃定道:“不会有的,日后都不会再有。” 宁欢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还笑道:“这么肯定?可我怎么觉得还是会有呢?”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何况是后宫这样的地方,就算尽量挑选些安分守己的人入宫,可谁又知道她这份儿安分守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更何况皇帝春秋正盛,实在足够吸引人,一些正值知慕少艾的小姑娘因为他这副容姿和气度而就此沦陷,也实属正常。 说起来,当初的她不也是这堆小姑娘中的一个吗,只是她实在幸运。 宁欢还在胡思乱想着,便听见皇帝似是无奈似是宠溺的声音。 “我的傻宝儿,你是不是将我当初说的话都忘了?” 宁欢下意识心虚了一瞬,而后理直气壮道:“你说过这么多话,我哪里能句句都铭记于心。” 皇帝好笑又无奈,而后却纵容地道:“好,那夫君便再同宝儿说一次。” 宁欢眨了眨眼,竟是下意识在他怀中坐直身子,她看着皇帝。 皇帝也在看她,他神色温柔而认真道:“宝儿,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选秀,后宫中也永不会再进新人。” 宁欢愕然地看着皇帝,一时竟是怔愣住了。 皇帝眸中蕴着满满的柔情与爱意,他含笑道:“宝儿,这是我当初许你的承诺,如今我也终于可以践诺了。” 宁欢也终于想起来,他口中的“当初说的话”是哪个当初。 是她和他终于敞开心扉,直面他们的未来的当初,是他在养心殿对她许下诺言,日后只会有她一人的当初,是……他们终于定情的当初。 他当年的确说过,再给他一些时间,未来可能还有几次选秀,但她当时的注意力都落在他对她承诺不会再宠幸旁人的震撼中,竟然没有领会到他说的几次选秀,竟是往后不再选秀的意思。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眼眶竟都有些红了。 他竟然真的为她做到这一步了。 看着她红了眼眶,皇帝霎时有些慌乱,他连忙抱着宁欢哄道:“宝儿不哭,这本就是夫君答应过你的事,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我的乖宝儿不哭。”他轻柔地抚着宁欢的脸。 对,分明是高兴的事,哭什么,宁欢也努力压住眼中的泪意。 她有些语塞地问道:“那……朝中……朝中不会反对吗?” 皇帝抱着宁欢,温柔而不容置喙道:“宝儿放心,他们不敢。” 他这话说的温和简洁,轻描淡写,但却怎么也掩不住其中的威严睥睨之色。 这也是她最爱的模样。 宁欢终于破涕为笑:“也对,有你在,他们哪里敢。” 这些年皇帝的凌厉手段是前朝后宫都有目共睹的,敢大肆反对皇帝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坟头草怕是都有几尺了,如今的天下是真真正正唯皇帝独尊,万众臣服,莫敢不从。 皇帝亦是温柔地弯起唇角,只道:“我的宝儿高兴便好。” 宁欢再度伏进皇帝怀中,神色柔软道:“夫君真好。” 虽说就算选秀,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这些女子名义上到底都是皇帝的嫔妃,再加上时不时又会冒出几个喜欢来事儿的,宁欢有时也会厌烦。但若是不选秀,便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真正地能清静下来,后宫大抵也能一直这样安定下去。 总之,无论是后宫三千的帝王,还是独宠一人的帝王,不选秀的好处永远都远胜于选秀。 听着宁欢娇声和他撒娇,皇帝的心都要化了,但他也没放过这个机会,抱着宁欢柔声诱哄道:“都是夫君该做的,不过宝儿既然这般喜欢夫君,日后的晚上是不是更该听夫君的话些?” 他这话说得低柔,但其中的暗示暧昧却不要太明显,宁欢心中那点儿温情彻底被他破坏了,她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一天天的除了那事儿,你脑子里还有什么!”宁欢嗔怪。 皇帝低首着含住宁欢的唇,含糊地低笑道:“宝儿难道就不喜欢吗?” 本想浅尝辄止,但最后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抱着宁欢坐在凤椅宝座上,热烈又缠绵地尽情亲吻着她。 一吻结束,宁欢娇喘微微,嗔了他一眼:“本来是说正事儿的,你瞧你!” 皇帝轻吻她娇艳的脸,哑声笑道:“这也是我的正事。” 而后他又抱着宁欢,接着低声哄诱道:“宝儿答应夫君好不好?” 宁欢好气又好笑,而后却轻轻咬了他的下颌一口,她娇声嗔怪道:“我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话?” 在床榻间,她什么时候反抗得过他了,哪次不是被他半哄半迫地做些羞人的事。 皇帝心满意足,眉眼间都是愉悦的笑意,他低柔笑道:“不一样,得了宝儿这句承诺,夫君才高兴。” 宁欢似嗔似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娇娇地伏入他的怀中。 皇帝看着桌案上摊开的册子,温声问道:“宝儿今日要处理的宫务还多吗?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些?” 第751章 宁欢毫不客气:“你的折子若是批完了,便帮我处理一部分吧。” 皇帝自是应了:“好。” 说起这个,皇帝倒是想起什么,他道:“我给昭昭拟了几个封号,宝儿挑一个吧,或者宝儿定好了便用宝儿的。” 宁欢有些讶然地看着皇帝:“昭昭才周岁你就给她定封号了?” 公主大多是在厘降之前,才会被赐予封号,如今到他们的小公主这儿可好,才周岁,皇帝便准备给她定封号了。 皇帝一脸理所当然:“过几日便是昭昭的周岁宴,自然该定下封号,昭昭是咱们的小公主,本也该有此尊荣。” 宁欢惊讶了一瞬,而后也很好地接受了。 这些年皇帝为她、为昭昭破的例多了去了,远胜平常的纵宠也多了去了,昭昭周岁便定下封号,实在是其中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 宁欢有些兴趣地看着皇帝:“你都定了哪些封号?写下来我瞧瞧。” 说着,她便想从皇帝身上下去。 皇帝却抱住她,轻笑道:“宝儿又小瞧夫君,夫君抱着你也能写。” 宁欢嗔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随他去了。 皇帝抱着宁欢,在雪白洒金的宣纸上写下每一个封号。 宁欢一眼望去,竟然有六个封号。 还取得挺多,宁欢有些忍俊不禁。 而后她又仔细看去。 “和嘉、和静、和慧、和懋、和恪、和徽……”宁欢缓缓念出这六个封号。 皇帝神色温和地看着宁欢:“如何,可有喜欢的?” 宁欢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她微微凝眉:“听着倒是都挺好听的……” 皇帝眉梢轻扬,又看向宁欢,十分会意道:“但是?”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而后她娇声道:“但是还是算了吧,这些字虽然也还行,但我不想拿给昭昭做封号。” 皇帝毫不犹豫便应了:“好。” 见他这般纵容体贴,宁欢又忍不住笑起来,她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皇帝温声道:“宝儿不喜欢便不喜欢,有没有为什么都无妨。不过宝儿若是愿意说,我也洗耳恭听。”他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 宁欢愉悦地弯起唇角,而后指尖在皇帝铁画银钩的字迹下轻轻滑过。 她道:“这些字都很好,但我觉得,我的女儿不需要什么温柔娴雅,恭顺柔嘉,我就希望她一生都高高兴兴自由自在的,就如咱们给她取的名字一般,一生都如朝阳般灿烂辉煌。” 皇帝一时竟是哑然地看着宁欢。 而宁欢说了这一番话,霎时福至心灵,提笔就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封号。 和曦。 曦者,朝阳也,光明灿烂。 这是宁欢这个母亲对女儿最深厚的祝福。 和曦。 皇帝看着这两个字,亦是不住地颔首。 而后他又赞同而认真道:“对,咱们的女儿,便该一生都平安喜乐,灿烂辉煌,倒是我想岔了。”他有些歉然地看着宁欢。 宁欢反而安抚皇帝道:“也没有,那些字都是很美好的字,也是你这个阿玛的拳拳爱意。” 皇帝神色柔软,抱着宁欢道:“还是昭昭额娘考虑得更周全些。” 再看看雪白洒金的宣纸上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字,皇帝也不禁笑道:“倒是和昭昭的小名不谋而合,固伦和曦公主,宝儿这个封号取得好。” 固伦和曦公主?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眉梢轻扬地看着皇帝。 皇帝神色温和地看着宁欢:“昭昭周岁宴时,我便会赐封昭昭为固伦公主,封号和曦。” 宁欢还以为他只是先给昭昭定一个封号,没想到连尊封都准备一起封了。 宁欢微微偏头看着他,笑道:“固伦?” 皇帝一脸理所当然:“昭昭本就是固伦公主,自然可以现在便受封。” 况且,在宁欢还是皇贵妃时,便让朝珑越阶受封固伦公主,这其中的恩荣宠爱之意,可比宁欢日后成为皇后,再让朝珑受封来得深厚。 毕竟顺理成章和破例恩宠所含的意义,实在大不相同。 皇帝又破例了,但可怕的是,宁欢竟觉得他说的对。 他们的小公主,本就该是固伦公主,本就该是这天下最尊贵无忧的小公主,这又算什么。 于是,宁欢便愉快地和皇帝达成一致:“好。” 皇帝神色温柔地将宁欢抱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周末都没有二更了(不过估计也写不了几个周末了hhhh) 第276章 有皇帝帮宁欢处理宫务,宁欢果然清闲不少,第二日便得空带着朝珑去找太后玩儿了。 太后让人在她的大帐中给朝珑围了一个专门玩乐的地方,里面堆满了朝珑的小玩具。 此刻朝珑便站在宁欢和太后面前的围栏里,走走停停,兀自玩得高兴。 快满周岁,朝珑已经学会走路了,不用人扶便能走得稳稳当当,只是说话还不大利索。 宁欢和太后一面注意着她,一面闲聊。 宁欢有些兴致地问太后:“这几日的宫中流言,您听说了吗?” 太后微微凝眉:“流言?宫里一天天怎么这么多流言。” 看着太后这般嫌弃的模样,宁欢忍不住笑道:“宫里的日子多无聊啊,流言蜚语和八卦当然让人兴奋,也算有乐趣。” 第752章 太后好笑又无奈地摇头。 宁欢仍是兴致勃勃地和太后分享道:“而且这次的流言还是您那好儿子让人传出去的。” 太后眉梢轻扬,看宁欢这般兴致盎然的模样,她也不禁问道:“他让人传什么了?” 宁欢说笑话似的,将宫中谣传林常在和阮官女子肖似慧贤皇贵妃的流言说与太后听。 太后的神色和当时的宁欢如出一辙,一脸的一言难尽:“宫里竟也信了?” 看这样子,传得还挺广。 “半信半疑罢,不过三人成虎,原本不信的人现在也随着大流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宁欢道。 太后无言了一瞬,她很快便想清楚此事会带来的结果。 而后太后又问宁欢:“他怎的有这兴致亲自收拾这二人了?” “估计是不耐烦了吧。”宁欢托着腮,慢慢道:“您是没瞧见,上一次我和弘历在园子里撞见这个林常在和阮女子,她们那神色实在是涩然极了,偏偏还得强撑着朝着弘历笑,如果这个勉强又可怜的笑意不是对着弘历,我可能都要心疼了。” 太后讶然:“那林常在还爱慕着皇帝呢?还又多了一个?” 先前宁欢和太后提过一两句林常在,太后也还记得。 宁欢悠悠道:“是啊,他的魅力的确是大,又多了一个。” 听着宁欢这调侃的话,太后却是微微凝眉,但她先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个阮氏,是不是就是上次胆敢在背后妄议你的那个?” 宁欢点头:“是她。” 太后霎时冷笑一声:“难怪会说出那些可笑的酸话,这是嫉妒得昏了头吧。” 而后太后也十分赞成皇帝的做法:“是该好好收拾一番,这下,这两人再看见你和皇帝,怕是再也不会露出那般酸楚勉强的笑了,也省得你们看着闹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林常在关系要好,那阮氏估计也是个清高自矜的。清高的人,怕是接受不了自己竟会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听到太后的话,宁欢竟也忍不住笑道:“确实是笑不出来了。” 太后倚在迎枕上,试图分析:“这样的人,说起来就是因为清高,她们倒也做不出什么恶毒的事儿来,甚至还算恭敬守礼,但整日摆着那张酸脸,看多了也实在是膈应人。偏偏烦就烦在这儿,她们酸归酸,却没有越矩,不能轻易责罚。皇帝若是不来这么一出,你也只能被膈应着了。” 宁欢漫不经心道:“其实也谈不上膈应,若是除了我,再没有人爱慕他,那我也得怀疑怀疑他的魅力和我的眼光了。他的确足够优秀,尤其他还是个帝王,所以有人会思慕他也实属正常,我若是连有人单方面地思慕他都接受不了,我该有多自卑啊。”宁欢微微扬眉。 她对自己有自信,对她的爱人亦是有自信,她相信皇帝不会因为旁人的思慕便心生怜惜甚至移情别恋。 不过就算他真的移情别恋也无妨,她才不会和旁人去争什么,踹了他便是。 宁欢转着手中的白玉茶盏,悠悠一笑。 太后霎时赞同道:“倒也是,旁人思慕归思慕,但只要你们二人情比金坚,她们于你们便是无关紧要的人,用不着费这个心。” 宁欢含笑点头:“差不多吧。” 太后又想到什么,问道:“那日她们被皇帝降位责罚,便是因为这件事儿?” 说起这个,宁欢也有些一言难尽:“是,她们听到传言后便亲自去找弘历求证,弘历那个人……会说出什么话您也能猜到。”宁欢默默吐槽。 找谁求证不好,偏偏要去找皇帝,连宁欢都忍不住给林常在和阮女子点一排蜡。 太后竟是忍不住笑起来:“难怪,难怪,日后这个林氏和阮氏怕真的是要心如死灰了。” “其实也挺好的,她们日后不用心伤,她们出现在我面前时,看着也会更顺眼些。”宁欢凉薄一笑。 太后点头,而后想到什么,却微微凝眉:“他这办法好是好,但若是宫中将流言当真可如何是好?” 当年慧贤薨逝的时候,皇帝都不见伤心,如今慧贤薨逝多年,可别传着传着反而众人都相信,皇帝当真极其喜爱慧贤,舍不得慧贤。 宁欢淡淡一笑:“流言本就是流言,岂可当真,过几日肃清了便也没人再敢乱传,当时宫里还传言说我是被赶出紫禁城的呢……”宁欢忍不住笑起来,又接着道:“您看看现在又是如何?” 太后想明白,也不禁笑道:“也是,宫里什么流言没有,这一阵儿过了,还有谁记得。况且有皇帝待你的这一件又一件的特例在,在如此有力的事实面前,这些捕风捉影的谣传更是显得不可信。” 更何况这种被肃清的流言,宫中更是不会再有人敢胡乱议论。 听到太后的话,宁欢不禁翘了翘唇角。 是啊,有如此多的事实摆在眼前,可比所谓的“听说”有说服力得多,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太后又轻啧道:“特地来了这么一出,他的确是好手段。” 流言来得快散得快,一开始因三人成虎,宫人们会大都认同林常在和阮女子肖似慧贤的话。而林常在和阮女子因此还去找了皇帝求证,她们不信宫中的传言,却必定信皇帝亲口所言,自己便信了自己是替身的事。 可是等她们相信后,宫中流言却被肃清,宫人们又渐渐觉着没这么回事儿了,也不敢再妄谈慧贤。如此一来,林常在和阮女子连宫人们的私下议论都听不见了,她们也只会深信皇帝的话。 第753章 就算后面得知真相又如何,太后相信,直面过皇帝的凉薄无情,她们对这个男人定然再生不出什么情意。 宁欢哼笑一声:“本也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儿,他自己处理了,对我也没什么坏处。” 太后先是点头,而后一边思索一边慢慢道:“这次的事儿,皇帝一劳永逸解决了两个碍他眼的人,又巩固了你的地位,宫人们也得了热闹聊,所以……最后真正受到伤害的只有林氏和阮氏……”她眉梢轻扬。 毕竟最后也只有这二人真正信了传言,而后让皇帝达成目的。 得出这个结论,太后简直有些一言难尽。 听到太后的话,宁欢竟也有些忍俊不禁:“好像……还真是。” 太后眉眼间亦带上几分笑意,而后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却又落下去了。 “可是没了林常在和阮官女子,日后指不定又会再来个赵常在李常在,还真是无穷无尽了,日后岂不是还得接着收拾?”太后颇为不满地冷哼一声。 宁欢却看向太后,悠然笑道:“不会了,日后不会再有什么赵常在李常在了。” 太后竟也是一愣,而后猜到什么,她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宁欢:“你是说……” 宁欢点头,含笑道:“他说,从今以后,永不选秀。” 永不选秀…… 太后看着宁欢,一时竟是哑然。 于一个君王而言,这是何等沉重的承诺。 但是于宁欢而言,她又将是何等的幸运和美满。 而后太后便不住地笑着点头:“好,好!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宁欢走到太后身边坐下,倚在她的肩头,柔声道:“额娘,谢谢您。” 太后神色柔软地搂着她:“你都唤我一声额娘了,我还不该对你好些?宁儿,你很幸运,我也相信你此生必定会幸福安宁。” 宁欢弯了弯唇,道:“您也有我和昭昭陪着,我也希望额娘开心健康。” 太后轻轻拍了拍宁欢,柔声道:“好。” 和太后撒了一会儿娇,宁欢又坐回另一头去。 太后笑着问道:“听说前几日你和皇帝一同去策马了?草原上可是对你的飒爽英姿赞不绝口。” 宁欢略显骄傲地轻抬下颌:“我好歹也学了这么多年的骑术,策马扬鞭自是不成问题。” 太后好笑地看着她:“那看来离你能自己围猎的那日也不远了。” 宁欢脸上的笑意霎时垮下去:“这个……就借您吉言了,我刚刚能自由策马呢,这骑术怕是还得再练练。”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轻唤:“妈妈……” 宁欢随口应道:“乖宝宝,妈妈在呢……”她顺势偏头看向朝珑。 朝珑正伸着手,似乎想让母亲抱。 宁欢这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看向太后。 太后亦是惊愕地看着宁欢。 宁欢顾不得太后,立刻跑到围栏旁蹲下,她又惊又喜:“乖宝宝,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朝珑朝着宁欢伸手,又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妈妈……” 宁欢简直是又惊喜又感动,她连忙将朝珑从围栏中抱出来:“乖宝宝,妈妈在,妈妈在。”她竟是动容得连眼眶都红了。 朝珑不知自己的一句称呼让母亲这么高兴,此刻被母亲抱着,她便软软地黏在母亲怀中,开心地笑着。 女儿第一个叫出口的称呼竟然真的是“妈妈”,宁欢简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抱着朝珑柔声哄着:“乖宝宝,再叫一句妈妈好不好?” 朝珑又奶声奶气地叫了一次,而后宁欢怎么哄,她都不叫了,只兀自在宁欢怀中玩得开心。 但宁欢还是心满意足,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太后在一旁看着,神色亦是动容:“这是咱们昭昭第一次会叫人吧?” 宁欢教朝珑叫“妈妈”的事,太后早就知道,甚至宁欢带着朝珑到太后的寝殿里时,才更是会频繁地教朝珑叫妈妈,太后只是很惊喜于朝珑真的说出来了。 宁欢高兴地点头:“对,额娘,您听到了吧,她第一声叫的是妈妈!” 太后也不住地点头,神色柔软极了:“好,好啊,至少咱们的昭昭会叫妈妈了。” 这大约也是她们两个回不去的人,和那个培养自己教育自己的时代,最后的一丝联系。 似乎只有听到这声熟悉又陌生的“妈妈”,她们才切实地记得自己曾经在那个时代活过。 “是啊,昭昭会叫妈妈了。”宁欢亦是弯唇笑起来。 她又低头轻吻朝珑柔嫩的脸蛋,不住地笑道:“真是妈妈的乖宝宝。” 朝珑被宁欢亲得咯咯直笑。 太后神色温柔地看着这母女俩,她高兴地道:“咱们昭昭才周岁便又会走路又会说话了,果然冰雪聪明。” 宁欢抱着朝珑逗弄,温柔笑道:“是呀,咱们昭昭最聪明了,对不对?” 说起周岁,宁欢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她看向太后道:“弘历准备在昭昭周岁宴上便给她定封号,还要让昭昭受封固伦公主。” 太后讶然了一瞬,而后却也不觉有异,她理所当然地点头:“本该如此。” 看着太后这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宁欢更是忍不住笑起来。 太后又问道:“封号想好了吗?” “想好了,和曦,晨曦的曦,为光明灿烂之意。”宁欢笑道。 第754章 “和曦……”太后念了一遍,而后赞道:“这个封号不错,咱们家的小公主的确该一生光明灿烂,还很是契合咱们昭昭的小名。” 宁欢眉眼弯弯地道:“是呢。” 太后又道:“这是你给昭昭取的封号吧?” 宁欢讶然地看着太后:“您怎么知道?” 太后高深莫测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宁欢期待地看着太后。 太后弯了弯唇,也不卖关子,只道:“皇帝也疼爱昭昭,但若是让他来取,这封号怕是会更契合时下对女子的期盼一些。” 宁欢赞叹地睁大了眼,而后又笑道:“比如?” 太后悠悠道:“比如什么美好的,温婉的,娴静的,聪敏的……” 宁欢佩服地看着太后:“的确如此!”她忍不住笑出来。 宁欢道:“他给昭昭取了好几个封号,但的确都脱不开类似的意思吧,我不大喜欢这些什么温柔贤淑,干脆自己取了。” 太后十分偏心地道:“我也不喜欢,还是你取的封号好听。” 宁欢忍不住笑起来。 * 林常在和阮官女子被降位之事,原本没有声张,再加之众人来了草原也都各自忙着玩着,便也更没有留心旁人,直到林常在和阮官女子病倒,众人才知道原来林氏和阮氏竟然御前失仪,又被皇上贬了。 据说是林常在和阮官女子当时是因着先前在园子和木兰围场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她二人形似慧贤皇贵妃的流言,而去找皇上求证。 皇上和她们都说了什么,具体的草原上众人便不知晓了。 众人只知她二人御前失仪,言行无状,最后被皇上狠狠贬斥责罚了。 但不知怎的,皇上那日在御帐中所说的“此生唯钟爱皇贵妃一人”的话,还是隐隐约约流传开来。 这下可好,草原上更是热闹了。 钟爱,这是何等深重的词,皇上竟就这样说出来了。 这可是皇上亲口所言的钟爱,莫说如今的后宫,便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恩荣。 可是想想这些年皇上待皇贵妃的爱护,他似乎也的确做到了钟爱这个词。 如此一来,宫中众人,甚至来到坝上草原觐见的蒙古王公们,都再度深刻地认识到这位年轻的大清皇贵妃的地位。 一时间,更是对宁欢毕恭毕敬,俯首帖耳。 至于皇上因怀念慧贤皇贵妃,而将肖似慧贤皇贵妃的林常在和阮女子选入宫的流言,很快也被肃清。 类似的传言很快便消散,一是因为被肃清,二则是,有皇贵妃在,有皇上那句份量极重的“钟爱”之言在,任谁也不会相信皇上会怀念慧贤皇贵妃到需要找替代品这样的地步,毕竟宫中众人从来都清楚,在如今的皇贵妃面前,慧贤皇贵妃当年的宠爱也十分不够看。 于是流言轻飘飘来,又轻飘飘散去,除了林常在和阮女子受影响,又被贬斥又病倒,除了皇贵妃愈发尊荣,宫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流言的事被肃清不过几日,便又有另一件更重大的事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 八月初六,皇贵妃所出的四公主周岁,皇上和皇贵妃为四公主在草原大办周岁宴。 四公主的周岁宴如何盛大热闹自是不必多说,但最让众人瞩目的还是在四公主的周岁宴上,皇上竟就早早为四公主钦定封号一事。 皇上赐封四公主为固伦和曦公主。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草原又热闹起来。 虽然众人心中都清楚,不出意外的话,皇贵妃不久后便会成为新后,但却没想到,皇上现在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为四公主提前赐下身份了,而且还是这样的特殊恩荣。 一是四公主不过周岁,皇上便破格为她赐下封号,二,自然是“固伦”这个尊封。 要知道皇贵妃现在虽已是后宫之主,但到底还不是皇后,不够彻底的名正言顺。 一般来说,皇贵妃所出的公主,仍是和硕公主,可如今,皇贵妃还未成为皇后,皇上便已提前让四公主受封固伦公主,这是何等的恩荣。 虽说日后等皇贵妃正位中宫,四公主本也是名正言顺的固伦公主,但那时候受封的固伦公主封号,又如何比得了现在的破格超拔。 都是固伦公主,但破格超拔的封号才更能体现出君王对这个女儿的喜爱和特殊啊。 众人知道,这是皇上对皇贵妃和四公主极尽的恩荣和宠爱,更是皇上想让他们知道皇贵妃和四公主在他心中到底是何等重要的地位。 有了四公主周岁受封固伦和曦公主一事,先前的流言更是连影儿都听不到了。 年复一年过去,皇上待皇贵妃的宠爱没有淡去也就罢了,反而还愈发深厚恩重,如今皇上对和曦公主的疼爱恩荣更是近在眼前,他们要是还信那虚无缥缈的流言,那才是傻子。 第277章 秋日的紫禁城,满宫青翠碧树都被秋色染作一片金黄,灿烂的金色与肃穆的红墙交织,金红辉映,流金叠翠,景色斑斓壮美,也愈显巍峨富丽。 紫禁城秋色宜人,洛常在和孟常在闲来无事,也相约到御花园赏景。 此刻二人便漫步在一片灿烂金红的御花园中。 洛常在看着御花园中各色的菊花,忍不住欢喜地道:“姐姐,这御花园中的菊花开得可真好,真是怎么都看不厌。” 第755章 孟常在亦是十分喜爱菊花,此刻她的手指浮于浅紫色的菊花之上,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 孟常在温婉笑道:“是啊,真不知花房的花匠们怎的就这般心灵手巧,竟能培育出这样多种颜色和形态的菊花,咱们入宫真是饱了眼福了。” 洛常在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此刻,正好有一队宫人抱着一盆盆的菊花穿过御花园,洛常在眼尖瞧见了,连忙示意孟常在看去。 “姐姐你瞧,他们抱着的菊花开得可真好,瞧着比御花园里的还要繁茂美丽呢。” 孟常在顺着看去,亦是目露赞叹之色:“花球硕大饱满,颜色鲜艳独特,一看便是精心培育的名品。” 洛常在也不住地点头,正想说什么,便看见抱着菊花的宫人们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孟常在和洛常在对视一眼,而后静静地看着宫人们是何意思。 宫人们走到孟常在和洛常在面前,轻轻放下菊花,蹲身行礼。 “见过洛小主,孟小主。” 洛常在微微颔首:“免礼吧。” 领头的管事太监便站起身笑道:“真是巧了,正好遇见洛小主和孟小主了,这些菊花都是皇上赏给二位小主的,奴才们正准备送到二位小主宫中去。” 孟常在和洛常在都有些惊喜。 孟常在心中欢喜,但神色依然温婉端庄,只是眉眼间的笑意比方才更亮丽浓厚了些。 而洛常在却是小小地惊呼出声,还有些不敢相信:“当真是皇上赏给我和孟姐姐的?” 管事太监的神色顿了一瞬,但是面对小主,他自然是拼命地说着漂亮话,他笑道:“自然是的,而且这些菊花可就只有洛小主的孟小主宫中才有呢。” 虽然是因为很多年前,皇上便吩咐过,日后花房培育出的大半菊花直接赏给宫中爱菊的嫔妃,不必再送去养心殿也不必再问他。但这话好歹也是皇上亲口吩咐的,所以说是皇上赏赐的,自然无错。 虽然是因为宫中就这两位小主喜欢菊花,花房的花匠们也不忍自己精心培育出的菊花被暴殄天物,才只愿送给洛小主和孟小主。无论前因如何,但最后的结果也的确是这二位宫中才有这些菊花,他可一句话都没说错,只是将这话说得漂亮了些。 管事太监脸上笑眯眯的。 听到管事太监的话,孟常在身后的宫女便笑道:“小主和洛小主喜欢菊花,皇上便将这样多的名品都赏了二位小主,皇上待二位小主当真是极好的。” 孟常在面上有几分羞涩,她抿唇矜持地笑了笑。 洛常在则是下意识惊呼道:“连皇贵妃娘娘宫中也没有吗?” 说罢她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忙捂了捂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管事太监的神色变化了一瞬,而后却笑眯眯地慢慢道:“回洛小主话,皇贵妃主子一向不喜欢菊花,自许多年前起,皇上便命人不必将菊花送去养心殿和永寿宫,是以皇贵妃娘娘宫中自然是没有的。” 管事太监心中暗暗撇嘴,顾念着这二位是小主,他才说些漂亮话,谁知道这漂亮话倒似乎让这二位小主有些飘飘然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皇贵妃主子也是她二位能比的? 在这些小主面前恭维归恭维,但是若是和皇贵妃主子牵扯上,他自然认得清该以谁为先。他这个管事太监心中最维护、也最该维护的还是皇贵妃主子这个名副其实的后宫第一人。 管事太监心中暗暗挺胸。 而听到管事太监的话,洛常在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孟常在唇畔矜持的笑意也渐渐淡去了。 看着面前那一盆盆各色的名品菊花,似乎也没方才那般欢喜了。 洛常在有些难以置信:“皇上是为了皇贵妃娘娘才不在养心殿放置菊花的吗?” 管事太监仍是在笑着:“洛小主聪慧,猜得极是。皇上宠爱皇贵妃主子,一向以皇贵妃主子的喜好为先,从前皇上倒是会偶尔赏一赏菊花,后来因着皇贵妃主子不喜欢,连带着皇上也不那么喜欢菊花了。还好有您二位小主爱菊,不然咱们花房这些名品菊花开得极好却无人欣赏,也实在是可惜。” 管事太监的话恭敬温和,甚至是笑眯眯的,但听在洛常在和孟常在耳中,却怎么都觉得这话没有他恭维含笑的语气那般动听。 皇上竟然能因为皇贵妃而变了自己的喜好,他待皇贵妃就这样宠溺吗?! 孟常在的神色彻底淡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端庄却无波无澜的模样。 洛常在心下震颤之余,更隐隐觉得管事太监这话有些奇奇怪怪的,但她此刻也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只是将目光落在面前这一排鲜艳多姿的菊花上。 洛常在咬了咬唇,嘟囔道:“也是,若是有什么好东西,什么不是先送到皇贵妃娘娘那儿去。” 哪儿还轮得到她们。 听到洛常在的话,孟常在更是抿了抿唇,只觉方才的羞涩实在有些可笑。 她怎么又忘了,她现在是在宫中,面对的男人是君王,本就不该有什么期待才是。 羡云的下场是如何,难道她还不够清楚吗,还有她自己,如今的她甚至都快赶不上从前最不起眼的云染了…… 她竟然因为这一时的甜头,就忘了皇上究竟是怎样一个薄情寡恩的君王,实在不应该。 孟常在定了定神,努力摒弃心中不该有的杂念。 第756章 她温婉道:“这些菊花我和洛常在都很喜欢,劳烦公公们一会儿送到我们宫中去了。”她还顺势握了握洛常在的手。 洛常在咬了咬唇,到底没再说什么。 管事太监笑眯眯地正要答话,一旁忽然响起一道明丽的声音。 “今年的菊花开得还是这样好,花房的花匠们果真厉害。” 众人一惊,忙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便见皇贵妃牵着和曦公主从青石路上慢慢走过来。 洛常在、孟常在和宫人们都连忙朝着宁欢行礼。 “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奴才参见皇贵妃主子,皇贵妃主子万福金安!” 宁欢温声道:“都免礼罢。” 众人恭敬地起身。 洛常在和孟常在正恭顺地微微垂首,等着皇贵妃示下,却听皇贵妃忽然轻呼一声:“昭昭,这个是花花,不能乱抓。” 洛常在和孟常在抬眼望去,便见和曦公主手中抓着一小半粉霞朝云,粉霞朝云的花瓣被小公主扯下一小把,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地上,原本滚圆饱满的淡粉花球瞬间秃了一半。 洛常在和孟常在呼吸一滞。 朝珑正抓得高兴,此刻被母亲轻柔制止也不甘心,伸着小爪子准备接着辣手摧花。 宁欢看她这般兴致勃勃,到底随她去了,反正这一盆已经被祸害了,拿给朝珑玩儿便是。 宁欢问道:“这些菊花是要摆在御花园的,还是要送去哪个宫的?” 洛常在和孟常在微微攥了攥手中的绣帕。 管事太监连连笑道:“回皇贵妃主子,这些菊花都是要送去洛小主和孟小主宫中的。” 宁欢看着一旁站着的洛常在和孟常在,还有些微讶。 这么巧。 孟常十分识趣地婉声道:“皇贵妃娘娘和公主若是不嫌弃,嫔妾斗胆,想将这盆粉霞朝云献与和曦公主赏玩。” 听到孟常在如此谦卑的话,宁欢不禁笑道:“什么赏玩,这小家伙分明就是辣手摧花。不过本宫还是替公主还是多谢孟常在一番心意了。” 孟常在神色温婉地抿唇一笑。 朝珑正站在粉霞朝云前,拽着花球玩得起劲,原本繁茂饱满的粉霞朝云已经被她拽秃了大半,淡粉似霞的花瓣洒落一地,说一个辣手摧花当真不为过。 偏偏朝珑还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边拽花,一边回头看宁欢:“额娘……看……额娘……” 听朝珑叫过几天“妈妈”后,宁欢依依不舍地将“妈妈”的称呼换回教朝珑叫“额娘”,反正朝珑第一声叫的是“妈妈”便好,日后等朝珑大些懂事了,她一样能哄着朝珑私下叫她妈妈。 反而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懂,若是让旁人听多了朝珑称呼“妈妈”,也不大好。 看着这个娇糯可爱的小姑娘,宁欢的心都要化了。 她的女儿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实在太乖巧了。 但宁欢忍不住弯腰点了点朝珑的小鼻子,她温柔笑道:“小调皮。” 朝珑偏生还并不知道母亲话中的调侃意味,她还笑盈盈地递了一把花瓣给宁欢,宁欢更是笑不可抑。 见状,管事太监便喜笑颜开地凑趣道:“皇贵妃主子,花房里还有许多不轻易示人的极品菊花,和曦公主若是瞧得上,奴才即刻便命人将花儿送到永寿宫去。” 至于什么暴殄天物,不存在的,能被皇贵妃主子和固伦公主赏玩,是那些菊花的福气! 看着管事太监脸上比面对她们时更热切谄媚的笑意,再听听管事太监的话,孟常在和洛常在眸中都划过一丝暗色。 听他这话的意思,花房还摆放着更好的珍品呢,她们虽然被赏赐了菊花,但她们两个常在却还不足以让花房送上这些极品菊花。而此刻,面对皇贵妃和和曦公主,哪怕和曦公主只是为了暴殄天物地拽着菊花玩儿,他们也乐意将这些极品珍品送给公主糟蹋呢! 但宫中尊卑有别,规矩严苛,她们两个小小的常在能越过后宫一众嫔妃得到这些宫外难得一见的名品菊花,已是无上恩典,她们又如何能与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和嫡出的固伦公主相比呢。 孟常在慢慢平缓着心境,脸上的神色依然端庄平静。 洛常在的面色委屈了一瞬,抿了抿唇,却到底识相地低下头去,不敢说什么。 而宁欢听着管事太监的话,却是忍不住笑道:“这就不必了,那可是极品菊花,花房的花匠们培育花卉不易,还是别让朝珑暴殄天物了。” 管事太监谄笑道:“皇贵妃主子说笑了,这些花儿不过是死物,能得和曦公主赏玩才是它们的荣幸呢。” “嗯,这话说得不错。”宁欢身后的青石路上传来一道温和清雅的声音。 众人一惊,而后便见皇帝不疾不徐地从皇贵妃仪仗后面慢慢走来。 众人连忙跪地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宁欢膝盖还未屈下去,皇帝便先将她扶起了:“都免礼罢。” 朝珑仰头看着皇帝,忽然笑道:“阿阿……” 宁欢忍俊不禁,蹲身抱着朝珑道:“是阿玛……” 明明朝珑连额娘都能叫得清楚了,偏偏这个阿玛还叫不清楚,但宁欢对于女儿这般“偏爱”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皇帝的神色亦是柔软而好笑,他也蹲身摸了摸朝珑的小脸,柔声道:“乖昭昭,叫阿玛……” 第757章 “阿阿!”朝珑咯咯笑道。 皇帝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站起身,看着散落一地的花瓣,皇帝柔声道:“咱们昭昭这么喜欢菊花啊?” 皇帝起身了,方才因皇帝蹲身而跪地的宫人和嫔妃们也无声地起身,恭敬地垂首而立。 宁欢跟着起身,她忍不住笑道:“明明是喜欢辣手摧花才是。” 皇帝却是神色纵容道:“咱们昭昭喜欢玩儿,让她玩儿便是。” 他又看向管事太监:“这些菊花从花房呈出来是做何用?” 管事太监小心回道:“回皇上话,这些菊花是准备送到洛小主和孟小主宫中去的。” 听到皇帝的问话,洛常在和孟常在不禁看了皇帝一眼。 看皇上这般模样,甚至不知这些菊花是赏人的,看来方才管事太监那句“皇上赏给她们的”也就是句漂亮话罢了。 孟常在和洛常在抿了抿唇,方才心中的自矜和羞涩,此刻更是荡然无存,甚至还有些臊意,她们慢慢垂下眸去。 而皇帝点点头,还未说话,便听宁欢哭笑不得道:“快将那几盆菊花挪远些,别又让公主祸害了。” 而后宁欢又将朝珑带回被她摧残了大半的粉霞朝云前:“小调皮,玩儿这一盆就够了啊。” 皇帝笑了笑,却是亲自牵着朝珑走到她想要玩的另一盆金背大红前。 “昭昭想玩儿,让她玩儿便是。” 原本准备搬开花盆的宫人们,见皇帝如此,便又停下动作。 宁欢无奈地看着这父女俩,她到底看向孟常在,含笑道:“看来又得和孟常在多要一盆菊花儿了,一会儿本宫再让花房多给孟常在补上几盆。” 孟常在连连道:“皇贵妃娘娘言重,公主喜欢便好。” 皇帝想了想,随口道:“朕记得花房每年都会存留一部分极品菊花,一会儿便……” 皇帝的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他看向宁欢,温声询问道:“昭昭喜欢玩儿,不若让花房送些菊花去养心殿?” 养心殿?既然要送给公主玩儿,竟然不送去永寿宫,反而是要送去养心殿? 这意味着什么…… 孟常在和洛常在有些惊诧,而后又忽然想到,普通嫔妃只有被翻牌子时才能在养心殿住上一晚,有的嫔妃甚至连一晚都住不了便会被送回宫。可皇贵妃和皇后却不同,皇贵妃和皇后地位尊崇,都有资格常住养心殿东耳房,所以如今皇贵妃就算带着和曦公主住在养心殿似乎也合乎情理。 只是还要带着小公主住在养心殿,也实在够特殊。 如此一来,仿佛皇上、皇贵妃和和曦公主当真如同宫外的普通人家一般,一家人同住了。而且这一家人中“做主”的似乎还是皇贵妃呢,毕竟皇上连放几盆菊花在养心殿竟都要先询问一番皇贵妃的意思。 不过这样的事,放在宠冠后宫的皇贵妃身上,似乎……也不算什么。 孟常在和洛常在的神色又恢复平静。 宁欢纠结了一瞬,但是看着朝珑实在喜欢,到底同意了。 极品的菊花虽然珍贵,但哪里抵得过她的小公主喜欢,宁欢很是罪恶地放纵了一下。 宁欢道:“行,就让花房送几盆颜色鲜艳的菊花去养心殿吧。” 这个年纪的小宝宝都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 管事太监连连喜笑颜开地应了:“奴才遵旨!” 皇帝弯唇笑了笑,又询问地看向宁欢。 宁欢便道:“咱们走吧。” 皇帝温声应了:“好。” 说着,他便弯腰折了一朵金背大红给朝珑,又将朝珑抱起:“咱们走咯。” 朝珑手中握着花,果真笑得高兴极了。 皇帝的目光一瞬也没有落到过孟常在和洛常在身上,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会过来,甚至会来御花园,只是因为皇贵妃来了御花园罢了。 孟常在神色淡然,洛常在咬了咬唇,却到底不敢表露出恭顺之外的情绪。 一众人恭敬地蹲身行礼:“恭送皇上,皇贵妃娘娘!” 孟常在和洛常在蹲身于地,还听见花木葳蕤间传来皇贵妃轻笑的声音。 “得亏你阿玛还有些家底,要不然怎么养得起你这个小调皮。” “嗯,额娘说得对,阿玛的家底虽然只有一些,但至少还养得起额娘和昭昭,日后昭昭想玩儿什么菊花都可以。” 听着皇帝明显揶揄的声音,孟常在和洛常在都哑然了一瞬。 作为皇贵妃,宫中所有的皇阿哥和公主如唤皇后一般,同样该唤皇贵妃一声皇额娘。 可是方才,在皇上和皇贵妃口中,却只是简单的阿玛和额娘,而非皇阿玛和皇额娘。 虽然普通极了,不显尊崇,但却是难得的亲近。 或许面对和曦公主,皇上就如这天下所有的普通父亲一般,只有对女儿的疼爱,而没有什么君臣之分,他只是一个父亲,而非帝王。 这是对和曦公主何等的疼爱。 还有方才皇上亲近揶揄同皇贵妃和小公主说的话,他们三人当真像极了这天下最普通却也最亲近的一家三口,夫妻恩爱,父慈女孝。 皇上待皇贵妃和小公主当真是爱护宠溺至极。 洛常在咬了咬唇,神色有些低落。 孟常在见此,吩咐花房的宫人端着菊花退下后,她才握了握洛常在的手,她语重心长道:“云染,莫要重蹈羡云的覆辙。” 第758章 提到阮官女子,洛常在的神色也微微变了变,她努力定了定神:“多谢姐姐提醒,我知道的。” 说着,她又似自嘲一笑:“从刚入宫起我便知道了,我哪儿有这个资格奢望这些。” 一开始皇上便遗忘了她,她当初还因为久久没有被皇上翻牌子而被戴佳氏取笑。 羡云姐姐和林常在曾经好歹有宠,难免会生出几分妄念,可她,却是连妄念都不配有。 孟常在对于她的自嘲,却难得地没有柔声安抚,她也淡淡一笑:“是啊,咱们都没有这个资格。” 有皇贵妃在,无论是帝宠还是君恩,便都只是皇贵妃的,她们这些小小的常在,哪儿有资格和皇贵妃争什么,也永远都远远比不上皇贵妃的一切。 就算曾经天真不懂事,心存着几分妄念,有林常在和羡云残酷的例子在,她们也该彻底清醒过来才对。 皇上是帝王,他也理所应当的,如历代的诸位帝王一般,有着属于帝王的薄情寡恩。 唯一的例外大抵便是对皇贵妃了,可这份例外也仅仅是对皇贵妃,旁人都不会拥有。他待皇贵妃爱护纵容至极,对旁人却仍是一视同仁的凉薄无情。 想清楚这一点,孟常在方才的那点儿失落也彻底散去,彻底清醒过来。 洛常在心中烦闷纠结,但到底也还算清醒,她干脆换了个话头:“姐姐,羡云姐姐也很喜爱菊花,不若咱们一会儿带几盆开得好的菊花去看看羡云姐姐如何?” 孟常在思索片刻,而后颔首:“好,咱们正好去钟粹宫看看你阮姐姐。” 说起阮官女子,孟常在的目光也不禁落到方才皇上和皇贵妃离去的方向,她轻叹道:“皇上待皇贵妃娘娘的情意,远胜后宫一众嫔妃,更不是咱们这些新人能比的,她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阮官女子。 洛常在亦是轻叹一声,而后却安慰孟常在道:“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只要往后的日子羡云姐姐想通了便好。” 孟常在的神色怜惜而无奈,却也点点头。 第278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头,皇帝抱着朝珑在御花园中慢慢走着。 宁欢看着朝珑手中那朵比她的脸还大的菊花,忍不住轻轻戳了戳朝珑柔嫩的小脸蛋,她笑道:“这花儿比你的脸还大呢,你倒也拿得住。” 皇帝温和笑道:“咱们昭昭最厉害了,一朵花儿罢了,怎么会拿不住。” 而朝珑被额娘戳了戳,以为额娘要和自己玩儿,喜笑颜开地将手中硕大的金红色菊花递给宁欢。 宁欢霎时笑起来,她神色柔软地接过菊花,柔声道:“哎呀,给额娘的呀,谢谢昭昭。” 朝珑果然笑得更开怀了些。 宁欢又将花递给朝珑:“不过这花花还是给昭昭玩儿吧。” 朝珑又接过菊花,似乎也没记住方才的事儿,兀自在皇帝怀中扯起花瓣儿来。 很快皇帝的衣襟上便落满了散乱的金红色花瓣儿,宁欢看得忍俊不禁:“瞧把你阿玛这衣裳弄的。” 皇帝神色纵容地看着朝珑:“昭昭喜欢玩儿便好。” 听到自己的名字,朝珑抬头看皇帝,她忽的笑起来:“阿玛!” 皇帝一时竟是怔住了,而后他定定地看着朝珑,又紧张又期待地哄道:“乖昭昭,再叫一句阿玛,再叫一声。” 朝珑的小爪子一下便拍到皇帝的脸上去,她咯咯笑道:“阿玛……” 皇帝高兴极了,握着朝珑的小爪子亲了一下,简直又欢喜又感动,他忙看向宁欢:“宝儿,昭昭唤我阿玛了!” 看着他难得这般激动反应,宁欢也不禁柔软地笑起来。 她那日第一次听到昭昭唤自己“妈妈”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激动的模样呢。 为人父母者,大抵都是这样的罢。 宁欢柔声道:“听见了,咱们昭昭终于会叫阿玛了。” 皇帝笑得欢喜极了,不住地抱着昭昭举高:“真是阿玛的乖女儿,阿玛的小公主终于会叫阿玛了!” 昭昭被皇帝举在半空中,玩得高兴极了,清脆地笑出声来。 宁欢看得神色柔软,而后也有些好笑地揶揄道:“也不是第一次有孩子唤你阿玛了,有这么高兴吗?” 皇帝将朝珑抱好,神色温柔而认真:“当然,这是咱们的孩子,比任何人都重要,也是我最高兴最期盼的一次。” 宁欢忍不住笑起来,她轻轻摸了摸朝珑的小脸:“昭昭,瞧你阿玛多稀罕你。” 朝珑现在才不懂这些,只是抬头看着宁欢笑。 皇帝也看着宁欢,他低笑道:“不,阿玛最稀罕的还是昭昭额娘。” 宁欢忍俊不禁,似嗔似笑地看了他一眼。 …… 钟粹宫。 孟常在和洛常在到钟粹宫时,阮氏正神色苍白地倚在窗边的榻上,失神地看着窗外。 直到听见通传声,阮氏才回过神来。 她看向孟常在和洛常在,就想起身:“姐姐,洛妹妹。” 孟常在快步走到阮氏身边去,她扶住阮氏:“快坐下,快坐下。” 洛常在的目光在阮氏红肿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恍若未见地滑过,她也连连道:“是啊,姐姐快好生坐着。” 阮氏的神色柔软了些,问道:“蕙姐姐和云染怎么来了?” 第759章 洛常在柔声道:“今年花房培育的菊花开得极好,皆是上佳珍品,我和蕙姐姐便想着给姐姐送些来,也好让姐姐看着高兴。” 说着,她便唤了一声贴身的宫女。 宫女会意地出去让人将菊花搬进来。 孟常在也笑道:“云染说得是,宫里的花匠当真是宫外比不上的,好些颜色我都从未见过,实在是美丽极了。” 说着,宫人们也陆续搬着菊花进殿。 洛常在道:“姐姐瞧瞧喜不喜欢。” 看着面前颜色罕见,花朵饱满鲜艳的菊花,阮氏的神色也柔软了些:“喜欢,这花儿的颜色的确少有。”说着,她下意识弯了弯唇角。 “嘶——” 这一弯唇便触动脸上的伤口,阮氏轻呼一声,下意识碰了碰脸。她脸上的微薄的笑意也彻底没了。 看着阮氏红肿破裂指痕遍布的脸,孟常在到底难掩担忧地问道:“可上药了,怎么瞧着越发红肿了?” 洛常在也关切地看向阮氏。 若是往日,哪怕是关系极其亲近,骄傲如阮氏也断不可能让孟常在和洛常在看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如今她心如死灰,骄傲被折断,有时甚至都不想活了,也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面子和骄傲了,是以她才会不在乎地用这般模样见孟常在和洛常在。 阮氏淡声道:“上药有什么用,明日还不是又要接着被掌嘴。” 她在木兰病了近一月,掌嘴的责罚便从她病好后才开始施行,如今这责罚也还得再受十多日。 听到阮氏的话,孟常在神色一愣,而后却到底心疼道:“那也得上药啊,若是不上药,你这脸只会更严重,难道你想日后破相吗?” 阮氏神色嘲讽:“于我而言,破不破相又有何区别,女为悦己者容,我这张脸日后是何模样都无所谓,反正也无人会在意。” 孟常在立时坐到阮氏身边去,她握住阮氏的手,心疼道:“谁说无人在意的,你是我的妹妹,是云染的羡云姐姐,我们都心疼你。” 洛常在也点点头,神色担忧道:“是啊姐姐,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和孟姐姐可如何是好。” 听到二人的话,阮氏眼中也有了些泪意。 见此,孟常在便忙让人将药霜拿来,亲自替阮氏上了药。 “这宫里的药都是极好的,你放心,日后必定不会破相的。”孟常在柔声安抚道。 阮氏神色木然地点头。 阮氏的目光落到地上多姿怒放的菊花上,她慢慢道:“这菊花一看便不是凡品,是皇上赏给云染和蕙姐姐的吧。” 洛常在霎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孟常在。 孟常在握了握阮氏的手,道:“的确是皇上所赐,但要紧的不是人,是花儿。” 洛常在也急忙道:“是啊羡云姐姐,其实皇上也不是特意赐给我和孟姐姐的,不过是随手打发罢了,花房里还有更好的珍品菊花呢。” 孟常在被洛常在直白的话说得脸色一顿,但想想洛常在这话是为了不让阮氏吃心,她便也没说什么。 阮氏反而不在意这些,她还安慰了洛常在一句:“最好的珍品自然是皇上所有,但皇上赐下的这些菊花也足够珍稀美丽了。” 洛常在心里藏不住事,不满地嘟囔道:“可是皇上根本不喜欢菊花,那些珍品都拿给和曦公主霍霍了。” 孟常在霎时不赞成地看了洛常在一眼:“云染……” 洛常在自知说错话,连忙捂住唇,歉疚地看着阮氏:“姐姐对不起……” 阮氏却摇了摇头,她甚至平淡道:“皇上这般宠爱皇贵妃母女,不过几朵菊花罢了,实在正常。” 听到阮氏这话,孟常在和洛常在都有些意外。 孟常在犹疑道:“羡云,你……” 阮氏看向孟常在和洛常在,神色平静:“蕙心姐姐,云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 孟常在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她不住地点头:“好,好,你能想明白便最好!”她的眼眶甚至都有些红了。 洛常在为阮氏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也有些怅然。 连阮姐姐都放下了,她便更不配了。 她哪里有这个资格呢,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洛常在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脸上也扬起笑来,跟着点头。 孟常在又问阮氏:“那你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阮氏扯了扯唇角:“不过在这宫中安安静静了此残生罢了。” 孟常在的心揪了一瞬,而后却到底叹道:“在这宫中,安稳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好好活着便够了。” 洛常在也劝慰道:“是啊姐姐,没了皇上,你还有孟姐姐和我,日后咱们姐妹相伴,在宫中安稳平静一生,也不差什么。” 阮氏看着她们,到底努力地笑了笑:“嗯,孟姐姐和云染说得对。” * 九月初九,宁欢生辰。 今日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一望无际的天空蓝得出奇,澄澈洁净,一碧如洗,明媚灿烂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巍峨华美的紫禁城中,丹桂繁茂盛放,秋风拂过时,满城芬芳馥郁。 皇帝于乾清宫为宁欢设千秋宴,贺她千秋。 得知此次皇贵妃的千秋宴不是在交泰殿举行,而是在一向举行更隆重盛大筵席的乾清宫时,众嫔妃都有一瞬的讶然。 别说其余的皇贵妃,便是大清历代皇后的千秋宴都只在交泰殿举办,没想到皇贵妃甚至还不是皇后,皇上就又为她破例恩荣了。 第760章 不过这讶然也的确就是一瞬罢了。 皇上待皇贵妃的宠爱和恩荣,怕是都远胜大清历代所有的皇后宠妃了,今日不过是为皇贵妃办一个更盛大隆重的千秋宴,又算什么。 此刻,乾清宫中,气氛和睦热闹,一派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喜庆模样。 众嫔妃和宗亲福晋们笑意婉然地朝着宁欢祝贺。 “臣妾等恭祝皇贵妃娘娘千秋,愿皇贵妃娘娘春和永驻,长乐未央!” “臣妇(臣)恭贺皇贵妃娘娘千秋,愿皇贵妃娘娘春和永驻,长乐未央!” 宁欢仪姿端庄地坐在宝座之上,温和含笑:“多谢诸位,快快免礼罢。” 谢恩后,众嫔妃和宗亲福晋们又笑意盈盈地落座。 宁欢正准备说几句客套话,身旁一直安静旁观的皇帝忽然开口了。 “你们对皇贵妃的一片心意,朕和皇贵妃都知道,在今日这大好的日子,朕也有一件贺礼想赠予皇贵妃,以贺皇贵妃千秋。”皇帝含笑看向宁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but下午还有! 第279章 众嫔妃和宗亲们霎时看向皇帝,有些好奇皇上会送怎样一件贺礼。 宁欢亦是疑惑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宁欢,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圆盛从后面呈着一个明黄的锦盒出来。 有敏锐的嫔妃和宗亲霎时意识到什么,微微睁大了眼。 太后在一旁看着,眼中也不由漫上几分满意的笑意,她含笑看着宁欢。 宁欢更是有些哑然地看着皇帝。 她似乎也猜到了。 只听李玉朗声道:“请皇贵妃娘娘接旨——” 宁欢心中更是有底,她似嗔似笑地看了皇帝一眼,起身准备到大殿中央跪接圣旨。 众嫔妃和宗亲福晋们,更是连连起身在大殿上跪好。 皇帝温声道:“皇贵妃不必跪,站着听便是。” 跪在宁欢身后的一众嫔妃和宗亲们愕然了一瞬,而后又如常恭敬地俯首。 宁欢嗔了皇帝一眼,唇角却高高扬起,她到底没有跪地。 见此,李玉便展开明黄的圣旨,朗声诵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位乎内,实开王化之基,先齐其家,用肇人伦之始,惟安贞而应地,表范兰闱,斯柔顺以承天,升华芝检,式循茂典,聿展彝章。咨尔皇贵妃魏佳氏,柔嘉成性,允符天伣之祯,淑慎为仪,式兆月恒之庆,贤著嗣徽,应正中宫,以崇内治,著立为皇后,膺厥福祥,敬旃肃懿,钦哉。”1 一众跪地听旨的嫔妃和宗亲们震颤了片刻,而后也很顺畅地接受了。 毕竟当日册立皇贵妃的时候,册文中便已经写明皇贵妃将继位中宫,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今日是正好是皇贵妃,不,是皇后千秋,皇上在今日正式颁旨册立皇贵妃为皇后也是顺理成章。 皇上这一出手,果真是好贵重的一件“贺礼”。 众人心下咂舌,神色却更恭敬了一些。 而宁欢,纵使早有准备,纵使知道她会成为皇后,可到这一日真的来临,她还是怔愣住了。 宁欢抬头,怔怔地看着宝座之上的皇帝。 皇帝含笑看着宁欢,神色温柔而充满爱意,一如往昔。 宁欢又看向一旁的太后,太后亦是神色柔和而高兴地看着她,见宁欢看过来,她还满面笑意地朝着宁欢微微点头。 看着他们这从未变过的温柔笑意,宁欢终于也笑起来。 她朝着皇帝福身,朗然道:“臣妾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下台阶,亲自扶起宁欢,他柔声道:“皇后免礼。” 听到这一声陌生却又熟悉的称呼,宁欢哑然了一瞬,而后似嗔似笑地看着皇帝。 带着宁欢重新走上地屏,皇帝牵着宁欢的手并肩立于玉阶之上。 此刻,整个乾清宫的人皆尽俯首,神色恭敬,笑容满面地祝贺道:“恭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欢神色如常,端然含笑道:“多谢诸位,诸位快请入席罢。” “谢皇后娘娘!” 众嫔妃、宗亲和福晋们又笑意盈盈,仪态得体地入席坐下。 乐师和舞姬们鱼贯而入,开始在大殿中央献舞。 见此,乾清宫中的众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安心饮宴,愉快赏舞。 大殿内又热闹起来。 此刻,柔惠起身,笑着朝宁欢祝酒:“皇后娘娘……” 宁欢霎时看向柔惠。 柔惠称呼出这一声“皇后娘娘”,眼圈儿竟是都有些红了。 宁欢她真的走到今日了,她真的成为中宫之主,在这宫中彻底地名正言顺了,柔惠的心绪实在平静不下来,十足激动。 但她还是尽力忍住眼中的泪意。 今日可是宁欢大喜的日子,她怎么能落泪。 柔惠脸上扬起一抹柔美欢欣的笑意:“今日是皇后娘娘千秋,臣妾恭祝皇后娘娘芳龄永继,安康无忧,万事遂宁。” 宁欢脸上的笑意亦是真切了许多,她的目光落在柔惠身上,又落到柔惠身旁同样激动欢欣的颖嫔、婉嫔和容贵人身上,她们都在真诚地为她而高兴。 宁欢心下柔软,声音亦很是柔和:“好,多谢庆妃。” 柔惠祝酒后便坐下了,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第761章 柔惠坐下后,颖嫔和纯贵妃都欲先起身朝着宁欢祝酒,谁知太后却先了她们一步。 “皇后。”太后笑着唤道。 听到太后出声,哪怕颖嫔已经站起来,也立马坐下了。 比不过比不过。 宁欢霎时看向太后,她弯起唇角:“皇额娘。” 太后神色温和地笑道:“今日皇后双喜临门,哀家也很高兴,哀家便祝皇后生辰吉乐,平安健康,万事顺心。” 太后虽没有说什么辞藻华丽的祝词,但这却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朴素也最真诚的祝福。 乾清宫中的众人看着皇太后这般疼爱皇后,竟以皇太后之尊向皇后这个晚辈祝酒,皆是咂舌。 皇太后当真是极其疼爱皇后的,皇后还是嫔妃时,皇太后便能帮着皇后躲懒,时常将破例地皇后带在身边,百般宠着皇后,后来册立皇后为皇贵妃时,也是皇太后一力支持,甚至毫不客气地打发了一众求上门的老宗亲。 如今皇后终于正位中宫,皇太后对她的喜爱也始终未变,这一句句最简单却最诚挚的祝福,无不彰显着太后对皇后深重的疼爱。 众人觉得,皇太后怕是真的将皇后当作女儿来养了,她待皇后甚至比待皇上还要亲近。 这个认知让众人皆是咂舌,再度认识到了皇后的地位有多稳固。 宁欢笑意盈盈地看着太后:“臣妾谢皇额娘。” 等宁欢饮下太后的祝酒,皇帝也看向宁欢:“朕也要和皇后共饮一盏。” 宁欢嗔笑地看着他,而后狡黠道:“臣妾的荣幸。” 看着她这般娇俏明艳的模样,皇帝哑然失笑。 他又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朕祝朕的皇后千秋长乐,一生平安健康,无忧无虑。” 同样是最质朴的祝福,但宁欢也深切地感受到其中饱含的爱意与温柔。 她不禁便弯起唇角:“你已经做到啦。” 极轻极快地说了这句话后,宁欢又眨了眨眼,嫣然笑道:“臣妾多谢皇上。” 皇帝自然是将她两句话都听清楚了,他眉眼间的笑意也愈发浓了,神色柔软得不行。 若非席位阻隔,他真想立刻便将他的乖宝儿拥入怀中。 等皇帝和宁欢祝酒后,以纯贵妃为首,后宫嫔妃和前来参加千秋宴的宗亲福晋们,也开始依次向宁欢祝酒。 今日是这样大喜的日子,宁欢都没有拒绝。 当然,也是因为她的酒壶中都是清甜的果饮,她才敢来者不拒。 但总之,今日这一场千秋宴,众人都很是和乐便是了。 …… 千秋宴结束,皇帝和宁欢回了养心殿。 沐浴后,宁欢慵懒放松地倚在皇帝怀中。 她轻笑:“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皇帝抱着宁欢,温柔笑道:“宝儿不喜欢吗?” 宁欢看着他,顺从心意地笑起来:“喜欢,当然喜欢。” 她还有些惊奇:“我竟然就这么做了皇后了,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她从皇帝怀中坐起来,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着她这般娇俏烂漫的模样,皇帝竟也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都做了皇后了还这般纯稚娇俏,果真是他的宝儿。 这也说明他的确做到了他当初所言,好好地爱护她,保护她吧,皇帝心中很是满意。 他摸了摸宁欢披散而下的长发,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地道:“那咱们再去外面走走,你再听听宫人们是如何称呼你的,可好?我的皇后。” 宁欢霎时忍不住笑起来,她嗔怪地看着皇帝:“也只有你做得出这样的事儿,我才不要。” 皇帝含笑道:“好,听皇后娘娘的。” 听着他一口一个皇后,宁欢到底忍俊不禁。 她一下便扑到皇帝怀中,娇声嗔笑道:“好了好了,真实了,你就别说了。” 皇帝稳稳地接住宁欢,神色温柔而纵容地笑着。 他又说起另一件事,“宝儿,等你的立后大典过后,咱们便搬到乾清宫和坤宁宫去如何?” 宁欢霎时从皇帝怀中抬起头来,她有些讶然地看着皇帝:“坤宁宫?” 作为内廷三大宫,坤宁宫自建起之日便是为皇后所居,能住进坤宁宫的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所以册立皇后才有正位坤宁一说。但是自雍正起,雍正搬去了养心殿,皇后也跟着不再住坤宁宫,坤宁宫只保留了祭祀的功用。 没想到皇帝如今竟又要搬回乾清和坤宁两宫了。 皇帝温声道:“你不是很喜欢天地一家春吗,我也觉得养心殿和永寿宫太小了些,坤宁宫虽然没有天地一家春宽敞,但总比永寿宫宽阔,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坤宁宫更好。再者,我的宝儿正位中宫,我也觉得还是坤宁宫更衬你的身份。” 他钟爱的姑娘,无论是在哪方面,都该拥有这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宁欢哑然地看着皇帝,而后她却也忍不住笑起来:“也好,那咱们便住回乾清宫和坤宁宫去。” 她的确更喜欢宽敞的天地一家春,但住在养心殿和永寿宫也无所谓,也不差什么。不过既然皇帝提了要住回坤宁宫,她当然不会拒绝。 皇帝抱着宁欢,柔声道:“好,咱们搬回去。” 宁欢满意地弯起唇角,而后便兴致盎然地开始畅想:“永寿宫虽然小了些,但是一应的布置我还是很喜欢的,日后坤宁宫也可以照着永寿宫的布置来。” 第762章 皇帝颔首:“好。” “还有海棠。”宁欢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立马看向皇帝:“坤宁宫也要种上满宫的海棠!” 皇帝笑道:“当然,我会命人将永寿宫的海棠全部移到坤宁宫去。” 宁欢道:“直接从宫外再移植些海棠去坤宁宫不就好了?” 皇帝却道:“不,我希望宝儿的坤宁宫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 宁欢忍不住笑起来,她搂住皇帝的脖子:“好吧,都随你。” 只要有海棠便好,旁的她都无所谓。 皇帝满足地弯起唇角。 但宁欢却又想到什么,她有些苦恼:“可是工匠们来移栽海棠树,动静必然不小,我还怎么在永寿宫住啊。” 皇帝却是有些忍俊不禁:“不住永寿宫便是,宝儿,你忘了你有多久没有回永寿宫了?” 皇贵妃本就可以长居养心殿东耳房,自宁欢成为皇贵妃,回宫后便光明正大地一直住在养心殿。 后宫都觉得顺理成章,只是她们不知道宁欢住的不是东耳房那个小殿,而是一直和皇帝同住宽敞的后殿。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霎时嗔了皇帝一眼,她一脸理直气壮:“还不是你缠着我!” 皇帝忍不住笑起来,却到底顺从道:“嗯,是夫君缠着我的乖宝儿。” 宁欢果然满意,她又问皇帝:“那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皇帝道:“一切都依着宝儿的喜好来,我只想着在乾清宫和坤宁宫都建一个温泉池,你不是喜欢吗?” 宁欢霎时眼眸发亮,她搂着皇帝的脖子,欣喜道:“好啊,我差点都忘了。日后不去园子,不去汤泉行宫,咱们也能泡温泉了。” 看着她这般欢喜的模样,皇帝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他柔声答应:“嗯,只要宝儿喜欢便好。” 想着日后宽敞舒适的坤宁宫,宁欢便忍不住伏在皇帝怀中娇声撒娇:“我的夫君真好。” 皇帝的神色愈发柔软,而后他抱着宁欢从榻上起身,低笑道:“既然知道夫君好,夫君的乖宝儿是不是该回报夫君一二?” 宁欢霎时娇娇地嗔了皇帝一眼,但她也没拒绝。 皇帝愉悦地弯起唇角,大步抱着宁欢往床榻走去。 * 皇上大修乾清和坤宁两宫的消息,很快便在前朝后宫传开。 虽说雍正爷自己不住乾清宫,也不再让皇后住坤宁宫,但这两宫本就是帝后的居所,此刻皇上作为帝王,想带着皇后再度搬回乾清宫和坤宁宫也实在合情合理,倒也没人会反对。 只是众人对这位新后的地位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从前皇上和孝贤皇后住在养心殿和长春宫,也过了这么多年,从未提过重新启用乾清和坤宁两宫的事,可是怎么到册立第二任皇后以后,皇上便要搬回乾清宫和坤宁宫了呢。 这是为什么,是为了谁,实在不言而喻。 皇后虽是继后,可皇上待她的爱护早已远胜他曾经的元后孝贤皇后,甚至说是远胜自大清开朝以来的历代皇后和宠妃也不为过。 皇上待孝贤皇后是敬重,待如今的皇后却是更深厚的爱重,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皇上将新后一个包衣出身的官女子,一路扶持到中宫皇后的位置,这么多年待皇后的宠爱和回护也丝毫不减,这又是何等深厚的情意。 一时间,众人皆是感慨,对宁欢也更是恭敬叹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正文完了,嘿嘿嘿 1清实录大乱炖 第280章 乾隆十五年,三月初三,阳光明媚,海棠盛放。 今日,将在巍峨庄严的紫禁城中举行皇后册封嘉礼。 天不亮宁欢便起身开始梳妆准备。 首先是穿戴朝服,先是正红色织金寿字缎朝裙,裙摆处用以石青行龙妆缎,而后便是明黄色朝袍,朝袍上绣金龙纹和五色云纹,中无襞积,下幅为八宝平水纹。最后穿戴石青色的朝褂,朝褂通身以金线绣各式龙纹,以五彩丝线绣流云纹、海水江崖纹和万福万寿纹,领后垂明黄绦,其饰珠宝惟宜。1 整套皇后朝服绣工精美绝伦,纹样金光熠熠,这一丝一线无不彰显著大清皇后母仪天下的雍容与尊贵。 因为是夏朝服,是以已是制得极其轻薄,但这一层层地穿戴下来,宁欢还是忍不住咂舌道:“还好册封大典不是在夏日,要不然还不知要热成什么样儿。” 她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坤宁宫内殿,霎时轻松不少。 杨氏正小心地为宁欢整理着朝服,听到这话,不禁好笑道:“娘娘……” 今日杨氏将会担任宣册女官,亲自宣读册立宁欢为皇后的册文。 宁欢哼笑道:“本来就是。” 杨氏看着宁欢,一时也是哑然失笑,但更多的还是欣慰。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女儿都已经是最尊贵的皇后了,这娇俏烂漫的性子却一直没有变过,甚至还娇气愈胜从前,可见皇上将她护得有多好。 等宁欢穿戴好朝服,开始梳头时,为宁欢梳头的却不是梳头宫女和杨氏。 圆团儿从外间引了一位中年岁数的福晋进殿。 看到这位面容喜庆、笑意可亲的福晋,宁欢和杨氏都有些讶然。 福晋朝着宁欢行礼:“奴才索绰罗氏参见主子娘娘,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第763章 宁欢微微颔首:“福晋免礼,圆团儿,快扶福晋起来。” 圆团儿连忙应了,在福晋谢恩后,他便扶着福晋起身。 福晋笑着看向宁欢:“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替主子娘娘梳头,还望主子娘娘莫要嫌弃。” 宁欢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听着福晋这般说,面上便笑起来:“怎会,那便有劳福晋了。” 福晋含笑上前,动作轻柔地开始为宁欢梳头。 一边梳,福晋一边声音柔和祝福地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宁欢愕然地看着铜镜,终于明白了皇帝为何特意让这样一位年长的福晋来为她梳头,原来是这位福晋是全福夫人的身份。 全福夫人都是六亲皆全,儿孙满堂的有福之人,按照婚俗礼仪,全福夫人都会为新嫁娘梳头,以求新婚夫妇未来吉祥如意。 这一向都是新娘的母家准备的,但是宁欢已是宫妃,如今又是封后大典,自然和一般的新嫁娘不同,宁欢便也没想过这些,谁知皇帝反而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宁欢的一颗心简直又酸又软。 再看铜镜,宁欢从镜中也能看到的玉棠玉琼和宫人们皆是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看来她们都是知道的,宁欢一时真是又嗔怪又好笑。 她又不禁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杨氏,软声唤道:“额娘……” 杨氏竟是眼圈儿都有些红了,没想到她不仅能亲自担任女儿立后大典上的宣册女官,还能算是亲眼看着女儿“出嫁”一回。 杨氏到底忍不住握住宁欢的手,她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意,笑道:“主子娘娘,奴才为您高兴。” 皇上竟然在这足够隆重盛大的立后大典中加了大婚的礼节,这是对宁欢何等的爱重,杨氏如何能不高兴。 宁欢看着自家额娘这般模样,竟也忍不住红了眼。 此刻,她仿佛真的是从家中出嫁,即将嫁给皇帝一般。 见宁欢红了眼,握着宁欢长发的福晋忙笑着哄道:“今日可是主子娘娘大喜的日子,皇上待主子娘娘又有如此真心,主子娘娘该高兴才是。” 一众宫人女官也连忙劝起来。 宁欢到底忍住泪意,高高扬起唇角:“对,我该高兴才是。” 全福福晋为宁欢简单地梳了梳头,最后的发髻还是由梳头宫女来梳。 而后便是穿戴彩帨、石青绣金龙披领,挂东珠朝珠三盘,再以赤金领约压领。缕金的领约上饰东珠珊瑚,领约两端的明黄丝绦缀着绿松石柔顺地垂下。 最后便是戴金约和皇后朝冠。 皇后朝冠以青绒为底,缀朱纬,顶上是三层金凤,顶尖镶大东珠,每层都冠以东珠和金凤,朱纬周围亦是缀满七只金累丝金凤,后又缀金翟,翟尾垂珠,五行二就,中贯金累丝嵌青金石结,金累丝珊瑚坠角。朝冠后为护领,垂明黄丝绦,末缀宝石珊瑚,以青缎为带。 作为皇后的朝冠,自是华美尊贵至极,但整顶皇后朝冠都是以纯金和宝石打造,宁欢顶上这么一顶货真价实的纯金皇后朝冠,只觉脖子都要被压折了。 不愧是皇后的朝冠,无论是华美程度还是分量,都远超她曾经戴过的皇贵妃、贵妃朝冠。 宁欢轻吸一口气:“好沉啊……” 她再也不敢说皇帝摘个朝冠还要人服侍太夸张了。 听到宁欢这话,殿内的众人又不禁笑起来。 多少人穷极一生百般谋求都求不来的皇后朝服朝冠,到他们的皇后娘娘这儿,便不是热就是沉了。 玉棠笑道:“主子习惯习惯便好了,日后每逢年节,您还得穿戴朝服冠陪皇上祭祀天地呢。” 听到这话,宁欢霎时觉得眼前一黑,竟有些欲哭无泪。 这一国之母万人之巅的位置也不是这么好坐的啊。 玉琼在一旁促狭道:“主子,这可是多少人想穿都穿不了的,您就忍忍罢。” 圆团儿也嬉笑道:“奴才觉得还是这身皇后朝服最衬主子,主子穿着这身凤袍真是将母仪天下的气度和风华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还认真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一听这话,殿内的众人皆是认可地点头。 他们的皇后主子从来都适合这样华美的打扮,这一身华贵至极的皇后朝服当真是将她衬得容貌极盛,也明艳雍容至极。 听到二人这插科打诨的话,宁欢忍不住笑着睨了他们一眼。 而后,宁欢却也仔细打量落地镜中的自己。 看着镜中头戴华贵金凤朝冠,身穿华美繁复皇后朝服的自己,宁欢的确有一瞬的哑然。 她今日便会真真正正地成为皇帝名正言顺的妻子,正位中宫。 曾经以为此生大抵都不可能实现的事,在今日便要真正地落定了。 宁欢笑了笑,而后又看向一旁的杨氏。 宁欢娇俏问道:“额娘,我这样穿好看吗?” 杨氏定定地认真地凝视着宁欢。 她曾经担任过孝敬宪皇后册立嘉礼上的宣册女官,本以为足够荣耀一生,却没想到此生还能有这样大的荣幸,能再担任一位皇后的宣册女官。 而这次,她将宣册的皇后,是她的女儿。 他们家出身不显,何时想过会有这样的荣耀,原本当宁欢被皇上册封至贵妃之时,他们一家人早已感恩戴德地知足,却没想到女儿竟然还能有这样大的造化! 第764章 一国之母,大清的皇后啊,她的女儿竟然真的登上了这个天下女子中最尊贵的位置,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氏看着面前大妆朝服,雍容威仪的女儿,简直又激动又欢喜。 她不住地笑着点头:“好看,好看!娘娘穿着这样一身朝服,当真是尊贵雍容,风华无双。” 宁欢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 …… 坤宁宫外,内銮仪卫已将仪驾、卤薄陈设于坤宁宫阶下及宫门外,内监设丹陛大乐于宫门内,设节案、香案,金册金宝案,再设皇后拜位于香案前,宫殿监率内銮仪校预候于景运门。 即至吉时,皇帝在太和殿阅金册金宝毕,册宝被放入彩亭内,正副册使既承命出,由协和门中门至景运门外,由正使节授予内监,内銮仪校接抬册、宝亭至坤宁宫门外。之后,内监依次手捧金节、金册、金宝由中门入宫。 吉时到,坤宁宫外的丹陛大乐作,奏承平之章。 听到宫外传来的恢弘乐声,引礼女官便恭敬道:“主子娘娘,吉时已到,该出内宫迎金册金宝了。” 宁欢轻轻的呼吸了一下,神色端庄地颔首:“好。” 宁欢身着皇后朝服冠,在引礼女官的导引下,于坤宁宫外迎金册金宝,等册宝经过后,才随之重新回到坤宁宫。 坤宁宫内,内监将金节陈放于中案,册文和宝文陈放于东案,陈放毕后便退出,丹陛大乐随之停止。 接着,引礼女官引着宁欢在站在拜位的北面,侍仪女官四人立于拜位左右,宣读女官二人立于东案之南。 此时,引礼女官朗声奏:“跪——” 宁欢于拜位跪下。 引礼女官朗声再奏:“宣册——” 杨氏作为宣读女官就案,她展开手中明黄的册文,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继照以作明,诞膺福祚,坤承天而正位,外治恒资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惟中阃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爰稽茂典,用协彝章。咨尔摄六宫事皇贵妃魏佳氏,德着诚庄,性昭淑顺,柔嘉维则,班初亚于三宫,式礼无愆,秩洊升于九御,六五叶黄裳之卜,欢奉萱闱,千亿开朱芾之占,喜宜兰殿,昔笃生夫睿哲,兆协横庚,今懋建夫元良,秉德恭贤,信可嗣音于椒殿。 式遵慈谕,恭奉崇庆慈宣康惠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祇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凊之仪,洽观心于长乐,勉效苹蘩之职,端礼法于深宫,逮螽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光,鸿庥滋至。钦哉。” 杨氏宣读册文毕,到底没忍住悄然看了阶下端庄跪着的宁欢一眼。 看着面前身着皇后朝服冠,容姿明艳昳丽,气度雍容华贵,凤仪威严的女儿,杨氏悄悄红了眼眶。 她心中高兴地想,宁儿当年入宫之前促狭地说她这一生不会吃苦只吃甜,竟是真的。她知道,她的女儿必将如她的名字一般,注定一生金尊玉贵,清宁欢喜。 但这饱含爱意的一眼也不过一瞬,没人察觉到杨氏的动作和复杂的心绪。 杨氏又将册文授予侍右女官,女官跪接,朗声道:“受册——” 而后女官便将册文奉送给宁欢。 宁欢接过册文,转交给侍左女官,女官跪接后,将册文陈放于西案。 而后便是宣读宝文,宁欢受宝文,仪式与宣册之礼相同。 最后皇后金册金宝都陈放完毕后,引礼女官朗声奏:“兴——” 宁欢便从拜位起身。 丹陛大乐又开始奏乐,作仪平之章。 随后,宁欢于案前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礼毕,宁欢起身立于东面。 内监紧接着进至中案,捧节出。 宁欢在引礼女官的导引下,在坤宁宫外右侧目送内监捧着金节出去。 内监捧节离去后,大乐止,宁欢重新回到坤宁宫。 至此,册立皇后礼成。 等吉时一到,宁欢便将前往太和殿接受万人朝贺。 …… 太和殿广场已经一切准备停当,钦天监官报告吉时已到,引礼女官和福晋们便请宁欢乘舆出坤宁宫,同时午门鸣起钟鼓,中和韶乐作,奏隆平之章。 在恢弘大气的鼓乐声中,皇后舆辇于太和殿广场前降舆。 宁欢下凤舆,大乐声止。 此时,銮仪卫官朗声赞:“鸣鞭——” 丹墀下随即三鸣鞭。 “啪——” 长长的鞭子沉重有力地落在太和殿的汉白玉石台上,鸣鞭声清脆高昂地回响在整个紫禁城中,肃穆而震撼。 而后,丹陛大乐也奏起庆平之章。 宁欢下了舆辇才发现,皇帝竟然不是在丹陛之上等着她,而是在丹陛之下。 他似乎是想牵着她的手一同步上丹陛,陪着她一同走上那巍峨的太和大殿,或者说,走上那万人之巅。 看着丹陛之下的皇帝,宁欢极力压住想要高扬的唇角,极力在这万众瞩目之下保持端庄雍华。 在恢弘壮阔的庆平之章大乐声中,宁欢一步一步走向皇帝。 终于,她走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着这样身着皇后朝服朝冠,明艳无双,凤仪雍容的她。 这一身华美繁复的皇后朝服冠,果然比六年前他们“大婚”时,她穿的那身正红色的凤袍还要美丽。 第765章 皇帝神色温柔地笑起来:“朕的皇后今日极美。” 宁欢脸上端庄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唇角高高扬起。 皇帝看着她,温柔而宠溺地笑着。 他朝着宁欢伸出手,神色温柔而认真:“宁姑娘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宁欢愕然地看着他,差点没绷住脸上端华的神色。 她忍住下意识打量四周的动作,好气又好笑地嗔怪道:“你在做什么!” 居然在封后大典上问这样的问题,难不成封后大典都到这一步了,还能因为她不愿意就取消不成。 皇帝的神色却是变也未变,只是含笑道:“今日是我正式迎娶宁姑娘的日子,当然要先问一问宁姑娘的意思。” 宁欢听得忍俊不禁,心中却是一片柔软。 正式迎娶她啊…… 虽然她初初晋封时,皇帝已经送过她一场婚礼,可是那时候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甚至是私下悄悄举行的婚礼如何能比得了今日。 的确,今日这个盛大隆重、光明正大的皇后册封嘉礼才是他们正式的大婚礼啊。 想到这儿,宁欢心下更是愈发柔软,她将手递给皇帝,嫣然笑道:“愿意,我当然愿意。” 皇帝眉眼间的笑意也愈发浓烈,他牢牢地握住宁欢的手:“好,我此生唯钟爱我的宁欢一人,必定永远待宁欢一心一意,珍之重之。” 宁欢明艳地笑起来,由皇帝牵着她的手,和他一同从左侧的汉白玉台阶走上太和殿。 他们俩在这样隆重肃穆的立后大典上还能有空柔情蜜意,可是却苦了一旁的百官和礼官们。 见皇帝和皇后终于走上台阶,不远处心中百般慌乱的百官和礼官们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皇上非要破例,坚持要到丹陛之下亲迎皇后也就罢了,没想到迎了皇后不立刻走上太和殿,还要先和皇后说些什么。 他们站得不近不远,正好听不见皇上和皇后都说了什么。 但他们能看见啊,看着皇上一直伸着手,皇后也不见回握,可把他们给吓得不清,生怕出什么岔子。 还好还好,这两位祖宗终于牵着手笑容满面地走上太和殿了。 在恢弘磅礴的大乐声中,皇帝和宁欢一起走到太和殿前,并肩而立。 恭候在大殿外的众嫔妃、公主、福晋、内外命妇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帝身旁国色无双,凤仪雍容的年轻皇后。 她们的神色恭敬而感慨。 二十四岁的大清皇后,她是多么的年轻,多么的传奇,在这一刻,无论是她的容姿,还是她的权势,都达到了顶峰。 皇帝和宁欢并肩站好后,宣制官朗声宣制曰:“乾隆十五年三月,钦奉皇太后懿旨,册立摄六宫事皇贵妃魏佳氏为皇后,命卿等行礼恭贺——” 丹墀下再度三鸣鞭,中和韶乐奏,作显平之章。 而后,在鸿胪寺鸣赞官的带引下,整个太和殿前和太和殿广场之上站立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嫔妃命妇,皆尽俯首参拜,朝着皇帝和宁欢行三跪九叩大礼。 “恭祝皇上皇后鸾凤和鸣,万世其昌,帝后合心,千秋万代!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极其浩荡,直冲云霄,响彻整个紫禁城。 山呼万岁和千岁的声音排山倒海地朝着宁欢袭来,站在这巍峨的太和殿之上,站在这万人之巅,看着众生皆尽俯首,宁欢还是有一瞬的恍惚之感。 原来,这便是大清的皇后吗。 察觉到宁欢的那一丝紧张,皇帝微微握紧了宁欢的手,他神色温柔地看着宁欢:“宝儿,我在这儿呢,别怕。” 宁欢看着他,看着他那从未变过的温柔与爱意,脸上终于绽开笑意:“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皇帝哑然地看着宁欢,只觉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胀胀的。 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立刻便将他的宝儿拥入怀中。 皇帝眉眼间的笑意温柔而满足:“好,我会一直陪在宝儿身边。” 皇帝和宁欢转头,再度看向巍峨肃穆,隆重磅礴的太和殿广场。 本朝的紫禁城后宫,前十年属于孝贤皇后,中间有一小段时日或许属于过辉发那拉氏,可是自今日后,便都只属于她魏佳·宁欢。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撒花~ 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哦,写得出来的我都会写,写不出来就只能说声抱歉啦(*///▽///*) 1皇后朝服冠、册文,及封后大典具体流程参考自《大清会典》《钦定大清会典则例》《清实录》,有改编,切勿考据!!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